《谋权，谋人》 第1章 诡异重生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耀着河东省永宁县的大地。 人民医院家属楼一个新婚不久的房间内，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孟阳，你怎么发傻了？” “傻了？谁傻了？”刚刚从一阵阵眩晕中清醒过来的李修远，听到这声音迷茫不已。 眨了好一会眼睛，才适应房间里略有些暗的光线。 第一眼看到的是床头柜上小相框里一个笑得特别甜的女人，别说，长得还怪好看的。 咋还瞧着有点儿眼熟呢？ 他的视线从床头柜往左上移，粉白的墙上贴着一张塑料薄膜印刷的画，画上一对胖娃娃咧着嘴笑得特别开心。 靠墙是一个大衣柜…… 咦？身边这是哪一位？ 他这才发现自己身坐在一张宽大的床头，身边有个女人正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 这是啥情况啊？他是真的有点儿懵，脑子一时之间转不过来这个弯了。 就在这时，身旁的女人摇了摇他的胳膊，用试探的口气问道：“孟阳，你怎么不说话呀？是我说错话了吗？” 孟阳？不是他表哥吗？谁在喊他？ 这个先不说，他刚才明明为了救人被一辆车撞飞了，咋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一辈子研究中医的他，当然清楚被撞那一下有多重，他肯定是当场就挂了的。 而且这屋子里的一切都显得很有些年头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千禧年左右的时代…… 突然，脑袋里“嗡”得一声，疼痛无比，各种记忆片段如潮水般涌来，充斥着他的每一个脑细胞，差点儿让他宕机。 他想起来了，身边的这个女人叫刘丽红，是害死他表哥的元凶。 当年就是她，告他表哥孟阳对她不轨，导致孟阳被判了七年，进去没几天，就死在里面。 话说这都是二十二年前的故事了，所以，他怎么会在这里，还看到了刘丽红？ 李修远霍地起身，三两步就从这个房间里走出去，很快找到了一面镜子，镜子里面的人脸熟悉又陌生。 这张脸……确实是二十二年前的表哥孟阳！ 自己这是……穿越回二十二年前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而且今天应该是2002年4月1日。 他又匆匆走回刚才那个房间，看向床头柜上的台历，果然是这个日子。 二十二年后的他永远记着这一天，因为这一天发生了很多事情，他出了一场离奇的车祸，差点儿死去，而且还就是现在这个时间段。 而他的表哥孟阳，也是从这里被公安机关带走的。 …… “孟阳你啥意思嘛？”床上的女人站起身，含嗔带怨地看过来。 李修远根本没搭理她，从枕头下找到一个东西别到裤带上，还仔细地用衬衣盖住了。 这时候他才感觉到身体不太对劲，好像是吃药引起的，从表现来看，剂量还很大。 他估计这就是表哥心悸而亡的主要原因，也让他的灵魂有机会落到表哥的身体上。 那么，他自己呢？ 意识里有这么一个信息，自己在2002年4月1日下午三点四十一分发生的车祸中丧生了，现在是三点四十三分。 这跟他前世的人生轨迹毫不搭边啊！难道是平行世界？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眉目来，就觉得整个事件很是奇异。 有一点是可以的，他重生了，重生在表哥孟阳身上。 那么他现在就必须以孟阳的身份活下去了，世上没有了李修远这个人。 我就是孟阳，孟阳就是我……他必须认清这个现实。 刘丽红静静地看着他做的这一切，眼睛里露出复杂的神色。 李修远，也就是孟阳的大脑高速运转着，眼下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因为过一会儿就会有人来这里现场捉拿他。 他又深深看了一眼刘丽红，心情复杂地转身就往外走。 可他还是走晚了。 房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表哥的同事兼竞争对手，县农业局办公室成员李宏才带领一大帮人拥进房间里。 这些人里面竟然还有几位民警。 孟阳一眼就认出了李宏才，此人的仕途就是从今天开始进入快车道的，最后直至省内那几个说话最占地方的人。 这也让前世的他明知道表哥是被冤枉的，且在狱中死的不明不白，而束手无策。 想到这些，孟阳的眼睛里差点儿都喷出了火。 李宏才看着愤怒无比的他，也作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喊道：“孟阳，我特么拿你当朋友，你竟然敢欺负我老婆？我跟你拼了！” 说着话抓起身旁的镀锌管折叠椅就朝着孟阳的脑袋上砸过来。 好在有两位民警手疾眼快，上前挡住了，椅子砸在旁边的梳妆台，上面的瓶瓶罐罐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孟阳身后的刘丽红两手捂脸“嘤嘤”地哭起来，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道：“老公，我对不起你，让他……，可我扭不过他呀！” “停！”孟阳抬手喊道，这么一个要人命的开局属实让他不淡定了，他必须想办法脱身。 “不能她说啥就是啥吧？李宏才你可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们可都穿着衣服呢！” “你还狡辩啥呀？我媳妇都这样了！再看看你这一脸得意的样子……” 李宏才有点弄不懂了，事情怎么会跟原计划有这么大的出入，精力一分散，说话难免就缺少了一点逻辑性。 孟阳无语了，他很得意吗？他现在很犯愁才对吧？你哪只眼睛看到得意了？ “李宏才，说话得有证据，不然就是诽谤诬告！” 孟阳的嗓门很大，没理也要理直气壮，更何况他还真就啥都没干呢。 李宏才卡壳了，证据？哪儿来的证据，看眼前这情况跟那啥场景有不小差距呀。 嘴唇动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憋出一句：“那你跑我家里来干啥了？” 这一下，孟阳解释不清了，现在可是下午三点，大家都是有班上的人，就算是做客也不可能在这个时间段来人家里呀？ 何况人家媳妇还口口声声说他动粗了。 民警这边带队来的也有点儿懵，刚才李宏才报警说有人正在欺负他老婆，可从现场情况来看，一点都没有挣扎撕打的痕迹，再看看刘丽红那样子，说是出轨他倒是相信的。 可是女方一口咬定是被男的动手了，他也不得不先带到局里再说。 …… 被带下楼，钻进警车时，孟阳回头看了看。 他猜的没错，这里就是县人民医院家属区，一共三栋楼，刘丽红家在二号楼，而表哥家在一号楼，两栋楼并排而立。 由于多年没做维修的缘故，都显得有些破旧。 甚至于一号楼的楼顶一角，还长出一棵小树，努力地向上伸展着枝桠，孟阳看着那棵小树多少有了一些真实感。 视线下落，无意间看到了一号楼二单元门口站着一个极为美貌的女人，那是表嫂韩小慧吧，孟阳一时之间愣住了。 这特么刚一穿越回来就这么个难堪的开局，往后的日子可咋过？ 第2章 面对的是死局 孟阳被带到了县公安局，推进一间审讯室内，抬眼就看到了大舅哥韩小军，刑警大队副大队长。 后者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八，满脸横肉，胡子拉碴。 挥起蒲扇般的大巴掌，重重地甩在孟阳的脑袋上，嘴里还在骂着：“好你个孟阳，长能耐了是吧？都敢对不起我妹妹了？我今天要不踹死你，我就不姓韩！” 韩小军说着话又一脚抬起准备踹向孟阳。 孟阳一闪身就躲到了一旁，心说这一位大舅哥脾气可是够火的了，事情都还没弄明白呢，先动上手了，这可是毛病！ “哥，我敢指天发誓，啥事儿都没有，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也是那娘们儿勾引我。” 孟阳的嗓门跟刚才一样大，声音宏亮，任谁看到他现在这样子，都觉得他底气很足。 韩小军愣住了，心说难道是自己冤枉他了？ 但不管咋说，就算是有事，他今天也得想办法让这个妹夫没事。 当然，当着外人的面，该演的戏还得演不是？ 见韩小军还有要动手的迹象，旁边的刑警连忙抱住了他，“韩大队，军哥，出口气得了，真弄出事来就不好了。” 韩小军：“……”就刚才那一下，跟挠痒痒似的，那能算是出气了？ “你松开我，我今天要不把他打个半残，我，我出不了这口气，我妹妹，啊，多好一个人，自从跟了你，看看她过的那叫啥日子，日子过不明白也就算了，你……” 韩小军被推出去了。 不过，门外传来的声音很大，“审，给我好好审，说一句谎话就把审讯时间延长四小时，你们轮着来！“ 随后，传来他渐渐走远的脚步声。 不是啥特别重大的案子，再加上有亲属关系，审问孟阳的事情上，韩小军插不上手。 孟阳注意到主审他的正是把他带到这里的那一位，坐下来之后，先点着了一根烟，吞云吐雾起来。 惹得他旁边那一位女警官连连咳嗽以示抗议。 抗议之后，扭头看过来的时候，一张俏脸上布满了寒气，还咬牙切齿的，像是随时都要手撕他的样子。 …… “姓名？” “李……孟阳。”孟阳差点儿就说漏了嘴。 “李孟阳？你叫孟阳才对吧？你咋连自己姓啥都忘了？”女警官鄙夷地白了他一眼，接着问道，“年龄？” “二十七。” “工作单位？” “县医院……呃，说错了，是县农业局。” 孟阳又差点儿把原来的工作单位说出来，他在穿越到表哥身上前，是跟韩小慧、刘丽红算是一批被招进县医院的，只不过，他在中医科，韩小慧和刘丽红都在外科。 “咚咚咚！”女警官敲着桌子对他怒目而视，对他这种在面对审讯时还敢思想溜号的行为表示极大的愤慨。 孟阳咧了咧嘴，并没有当一回事。 他之所以表现得精力不集中，是因为一方面以表哥的身份应对还真有点儿不习惯，另一方面他在脑袋整理着记忆片段里的信息，也捋清了整个事件的始末。 事情缘于县农业局办公室主任上吊了，哦，不对，是上调，反正不管咋说，那个副科级的位子是空出来了。 县农业局的领导在一堆年轻人里扒拉来扒拉去，最终圈定两个人选，表哥和李宏才。 两人的资历背景和能力都差不多，又都跟领导走得很近，逢年过节，大事小情，把领导哄得很是乐呵。 因而领导也有点犯难，这玩意用谁不用谁的，可是挺得罪人个事，于是乎，便决定先空着那个位子，多考察一段时间。 两个竞争者一开始还算文明竞争来着，可是争着争着就下道了，各种阴招损招都往对方身上用。 那段时间里，不知怎么就传出了李宏才跟老婆刘丽红感情破裂，都快走到离婚那一步的消息。 还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苍天可以做证，这真不是表哥同志为了打击对手散播的假消息，不光不是他说出去的，在表哥的记忆里还曾亲眼看到刘丽红哭天抹地从楼里跑出去的样子。 他们两家都住在县医院家属楼里，能看到这一幕就很合理了。 于是乎，当时的表哥就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那就是从刘丽红身上挖掘出李宏才的黑材料，就算是捕风捉影的事情，从刘丽红嘴里说出来都会变成真的。 原本两家就有些来往，原因无他，两个男人都在一个单位，两个女人也都在一个单位，巧了不是？ 可是真正单独接触起来后，表哥才发现跟刘丽红好像更能说到一块儿去，恰好这时候，他跟老婆韩小慧之间的的矛盾也越来越大，一来二去，对刘丽红还真动了感情。 两人来往到一日不见三隔三秋的地步后，刘丽红主动且委婉地提出了到她家去坐一坐…… 并且考虑到表哥的身体状况，同样在县医院上班的刘丽红十分方便地从医院的药房里拿了两料药…… 现在看来，这一切都不过是李宏才两口子设下的圈套而已，为的就是让表哥失去竞争主任的机会，表哥偏偏还傻傻地自投罗网了。 前一世的事情应该也是这样的，过程并不复杂，但结局相当惨烈。 这一世，现在的孟阳可不像表哥那么糊涂。 有些事情不会让它发生的。 “啪！”一声巨响，把孟阳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长的挺好看但脾气不是很好的女警官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你态度端正点儿，现在是提审！集中注意力，垃圾玩意儿！” “警官同志，请你注意言辞！我是有嫌疑，但不是罪犯！”孟阳抬头，话说得掷地有声。 他前世处处受人尊敬，从来都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的，所以，有点接受不了女警官的态度。 “我注意你个头？你这种不是人的东西敢做出那种事情来，就像个爷们儿，痛痛快快认了，别特么娘们叽叽的！” 女警官气呼呼地又拍了一下桌子，眼看着就要站起来以拳脚论高低了，旁边那一位连忙摆手制止住了她。 “孟阳，从现在的各种情况综合来看，对你很不利，我看你最好还是主动坦白吧，还能从轻处理。” 说着话，这一位从桌子上拿起一份笔录举高了给孟阳看。 “这是女方的证词，前后过程都经得起推敲，如果你死不承认，我们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化验dna，拿到市局也就需要两天时间就能有结果。” 那份笔录下面有刘丽红的签名和鲜红的手印，孟阳心中哀叹，权力真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么？ 为了那么一个副科级的位子，刘丽红两口子至于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连名声都不要了？ 不过，这一位男警官提醒的很对，即便他刚才跟刘丽红啥事儿都没有，可这个世界有些时候是很魔幻的，无中生有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弄他还真就会跟前世的表哥一样的结果。 但他是谁呀？怎么可能把事情弄到那地步，孟阳勾起了嘴角。 第3章 轻松脱身 看到孟阳脸上竟然还有笑意，女警官再次暴起，”你还有心情笑？真是个没长心的……“ 她身旁的那一位再一次拉住了她，还警告似的瞪了她一眼。 孟阳歪着脑袋说道：“警官，我有证据表明是刘丽红约我去的她家。” “证据？”女警官冷笑一声，“你特么是不是想说你们两情相悦？真相悦了，她怎么可能会咬你一口？” “警官同志，我再一次提醒你注意言辞，不然，我要向你们督察机构提出控诉！” “你……” 看着女警官气得俏脸通红的样子，孟阳的心情好了不少。 男警官一看这两人越说越较劲了，连忙插嘴说问道：“那你的证据呢？空口白牙可不行。” “我进来的时候你搜去的那个随身听里面有盘磁带……” …… 磁带里的内容不多，也只有今天在刘丽红家里时两人之间的对话。 原来的孟阳话语不多，再加上心里装着事，所以，录音内容里没他几句话，大多数都是刘丽红的声音。 从她何时开始注意到孟阳这个人，到后来对孟阳渐生爱意，最后只想天天跟他在一起……这简直就是痴情女子的大胆表白。 可是面对她这份表白，录音磁带里，根本就没有孟阳的回应，也就是说，可以理解为刘丽红把孟阳约到家里，跟他说爱他，但孟阳没接受她这份爱。 好了，事情到了这地步，都用不着做技术鉴定了，瞎子都能听得出来这录音是真实的，因为最后一段录音一直持续到了李宏才带人破门而入那个场景。 眼下，不管谁想要把事情搞大都不好操作了，连出轨都算不上。 孟阳以为事情都解决完了，应该能马上回家了。 可是一直等到晚上八点钟，他才被放出来。 韩小军背着两手像座铁塔一样的站在公安局这栋二层楼的大门口，看到他出来，冲他招了一下手，“走吧，我送你！” 语气比下午那一阵好了很多。 孟阳站在门口没动，拉住了刚刚迈出一只脚的韩小军，“哥，刘丽红这得算是诬告吧？” “你还有心情关心这个？”韩小军声音很低，但说出来的话，有点儿冷，“你表弟李修远没了！赶紧回家！” 说完率先走到了一辆212吉普车前，那是他们刑警队的车。 永宁县是革命老区，也是出了名的贫困县，整个县公安局就没几辆能用的车。 县城也仅有那么几条路比较平整，路边稀稀落落的杵着几栋楼，一般还都是政府单位的。 孟阳坐在副驾驶座上，一晃而过的路灯光线让他的脸一会儿变一个颜色，两眼看着前面某处却又像啥都没看，眼神没聚焦。 他在想事。 他在自己跟刘丽红之间的关系。 前世，表哥入狱后，刘丽红精神就不正常了，表哥死的那一天，刘丽红也死了，据说是死于自杀。 这让孟阳怀疑刘丽红可能真的喜欢上了表哥，但她又受到了李宏才的胁迫，不得不按照他的意思去做。 因为刘丽红知道有这么一盘磁带存在，但她没跟李宏才说，也没跟民警这边交代。 说起来，表哥用随身听偷偷录音不是为了好玩，而是想从刘丽红的话语中找到对手李宏才的漏洞。 这在无意中成了孟阳轻松脱身的关键证据。 孟阳估计此时的刘丽红应该是相当纠结的，她一方面要听从李宏才的安排，另一方面又想替孟阳考虑。 可是这里面又有一个问题，前一世表哥为啥就没拿出那盘磁带自证清白呢？ 只想了片刻，孟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表哥这个人易冲动，遇事稳不住，从小到大没受啥挫折，这就导致他被堵在刘丽红家里时，极为紧张慌乱，根本就没想起录音的事。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前一世的表哥跟刘丽红是被抓了现行。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前世的表哥被判刑后，刘丽红精神压力都很大，最终神志失常，甚至跟表哥同一天死去…… 孟阳前前后后的考虑整个事件，理清表哥跟刘丽红之间的纠葛，目的只有一个，他要替表哥善后，避免悲剧继续发生。 如何处理好他跟刘丽红之间的关系是所有善后工作的切入点。 …… 孟阳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起来，暗暗地下了决心，不光是要做好善后工作，还要替表哥报仇！ 不可能将罪魁祸首李宏才轻轻放过！ 当然，能重活一回不容易，这是上苍的恩赐，也正好借此机会换个心境和职业闯一闯。 从大夫到公务员，跨度是有点儿大，但也应该很有意思，没准儿还能站到一定高度，给家乡的老百姓带来点儿好处呢。 孟阳露出淡淡的微笑。 他有前世丰富的人生经验，他还知道县里将来的人事变动，谁接下来要当县长，谁会因为反腐落马了，更别提他还有一手积累了二十多年经验的中医医术。 这么多buff叠加之下，他还不能混出点儿人模狗样来，那他这两世加起来近七十年可算是白活了。 “吱嘎！”随着这一声刹车的动静，吉普车摇晃着停在一栋楼下，这是表哥的父母，也就是他舅舅家楼下。 韩小军怒气冲冲地下了车，“啪”地关上车门，绕过来，薅住了孟阳的衣领，另一只手指着他的鼻子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知道你跟你表弟关系很一般，可他出车祸死了，你他妈还笑得出来，是人么？要不是看在我妹妹的面子上，就你这种破烂玩意儿，我打到你生活不能自理！” 孟阳静静地望着韩小军，并未做任何辩解。 要说悲伤，眼下的他还真就没有太多。 主要是他上一辈子已经悲伤了许多年， 这一世都没有多少感觉了。 前世，舅舅、舅母在表哥死后一直上访，后来连工作都丢了，五十多岁便早早地双双离开人世。 当时的他，跪在两位老人的坟前哭得昏天暗地、悲痛欲绝，之后的许多年，他都是在伤心中度过的。 想到如同再造父母一般的舅舅，舅母，孟阳的鼻子一阵阵发酸。 在他五岁的时候，父母死于一场泥石流，只有他侥幸活下来，是舅舅、舅母把他带回了家，当做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养他长大，还供他上了中医大学。 大学毕业后，又是托人又是找关系的，好不容易把他弄进了县医院工作，眼看着好日子就要来了，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 往单元门里走的时候，孟阳无意间抬头看向二楼。 201的窗户里灯火通明，开放式的小阳台上站着表嫂韩小慧，正神色冷漠地望着他。 第4章 心思难测 孟阳前脚进了公安局，后脚有关他和刘丽红之间的谣言就传开了。 一下午时间，满城皆知！ 出轨这种事情，私下里在好哥们儿面前可以当个吹牛的资本，真要是公开了，其实影响还是蛮大的，尤其这个时代。 这不，就算不是真实的，但谣言的第一个影响还是如期而至了。 孟阳和韩小军走进去的时候，客厅里坐满了人，原本都在低声说着话，有的在感叹李修远年纪轻轻就没了，挺可惜的，有的在劝说着孟庆林，有的在替张海霞擦眼泪…… 足足二十多人，在看到孟阳后，就像是被时间暂停了一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夸张一点说的话，那就是掉根针都能听得见了。 这尴尬的场景让前世就已修炼得铜皮铁骨一般的孟阳都有点儿招架不住了，好在人们都是有眼力劲儿的。 有人站起来说冲着孟庆林老两口说道：“孟老师，张主任，节哀，我家里还有点儿事，先走一步，明天出殡的时候我再来。” 说完，步履匆匆地走了，路过孟阳身边时，看都没看他一眼。 有人带了头，其他人也都纷纷起身告辞，没过两分钟，客厅里只剩下五六个实在亲属。 “跪下！”孟庆林暴喝一声，拎着一个鸡毛掸子走过来，“你他妈还知道回家？啊？你个畜生玩意儿，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孟阳一个激灵，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舅舅发这么大的火，“扑通”一声，跪到了硬硬的水磨石地板上。 哽咽着说道：“爸，妈！” 心里还在想，舅舅，舅母，你们放心，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们的儿子，不光要给你们养老送终，还要替表哥报仇！ 说实话，他掉眼泪更多的是因为已经有十多年没看到舅舅舅母了，现在看到他们还不到五十岁的样子，真的很激动，情绪上收敛不住了。 “你还有脸回来呀？啊？”孟庆林抡起鸡毛掸子就往孟阳后背上狠狠地抽下来。 “啪！啪！……” 左一下右一下，疼得孟阳直哆嗦，看到张海霞要冲过来挡住舅舅，他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妈，别过来，多打几下我心里好受一点儿。” 说这话时，流满泪水的脸上一点痛苦之色都没有。 这是他对自己前世没能让两位老人安度晚年的惩罚，所以，他甘愿挨打！ 张海霞愣住了，她这个儿子可是从小就娇生惯养的，每次他爸要对他动手，早就惨叫着躲到她身后了，怎么可能硬挺着挨打呢？ 难道说经历了这么一件丢人现眼的事情，突然就成熟了？ 孟阳的视线从舅母身上越过，看到了她身后静静站在那里的韩小慧，后者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白得瘆人，神色复杂地看着挨打的他。 张海霞顺着孟阳看过去方向瞄了一眼，马上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她不能挡着老伴收拾儿子，至少也得给儿媳妇看看，他们是能管教儿子的，可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就闹离婚啥的。 想到这里，她强忍着要挡住老伴的冲动，转过身去，拽着韩小慧去了里屋。 最后还是韩小军看不过去了，挡住了孟庆林，“孟叔，可以了，眼下还是处理修远的事要紧。” 孟庆林气呼呼地收起鸡毛掸子，指向客厅角落里一个临时摆出的供桌喊道：“去！先给你表弟上柱香，完事去殡仪宾守夜！” 本地规矩，下午一般不火化，不出殡，父母不能给死去的儿女守夜，李修远被孟庆林两口子当做自己亲生儿子养大，也得遵守这个规矩，所以，他们都在家里，还设了一个香案。 香案上有水果和馒头之类的，有一张李修远的黑白照片。 孟阳上完了香，看着那张照片呆立了很长时间，直到身后传来张海霞的声音：“小慧，你就不要去了，在家陪着我们就行了。” 话说得小心翼翼。 “妈，我还是去吧，修远也没什么亲人，就剩下我们了，我再不去说不过去。”韩小慧的声音很平静。 咝，孟阳听到这话心里有些打鼓，这情绪很稳定啊，难道她不怀疑自己出轨了吗？ 殡仪馆根本没啥人，只有两个上了年纪的老爷子守在那里，这还是孟庆林求着人家过来的，这是可以理解的，在这里守着谁看得见？反正李修远也没啥亲人，还不如去孟庆林家里露个面，把人情落实他们两人身上。 孟阳和韩小慧、韩小军到这里后，把两个老爷子打发去睡觉，最后只有他们三人坐在外间。 韩小慧抬头看了一眼她哥，韩小军收到她眼神里的信息，起身到外面抽烟去了。 孟阳就知道，她这一关迟早要过，努力地在脸上表现出一种愧疚的样子，想想又觉得不对，是不是应该满不在乎的样子才好呢？或者还是悲伤一些更好吧？ 反正这么一小会儿，他的脸上神色简直可以称得上变幻莫测了。 孟阳的心情确实很复杂。 重生过来之前，表哥跟韩小慧之间的关系就已经很不好了，眼下又传出他出轨的谣言，这往后的日子还能消停过下去吗？ 好吧，他现在就是孟阳，啥结果都得替表哥承受着。 想通了这一点，孟阳倒是平静下来了，非常坦然地看向一直用眼神探究他的韩小慧，“小慧，你有啥话想说就说吧，不要憋在心里。” 就这么不哭不闹的让人心里很没底呀！ “等表弟的事情办完了，咱们离婚吧。”韩小慧的声音依旧很平静，但说话时两眼没离开孟阳的脸。 “呼！”孟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分开也好，毕竟原来的矛盾就已经不小了，现在又出了这种事情，天天在怀疑和猜测中过日子，也挺没意思的。 “行，我啥也不要，净身出户，这是我应该做的。”算是报答你对爸妈的孝顺。 韩小慧微微地眯起眼睛，“你好像松了一口气？是怕我不提出离婚而影响到你跟刘丽红的关系吗？” 声音轻飘飘的，让人很难从话语里分析出她的情绪倾向来。 孟阳这才意识到自己小看了韩小慧，“不是，小慧，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你就没想过那有可能是谣言吗？” 他觉得有必要争取一下，不说能不能原谅吧，至少别让她心里太过于纠结，好聚好散也行啊。 “呲！”韩小慧冷笑一声，“是不是谣言重要吗？你我走到今天，你觉得是什么造成的？” 这话问的，既然想离，还有必要探讨这个问题吗？ 他把话拉回主题：“咱们还是捡要紧的事儿说吧，你也别太情绪化了，冷静点儿，我刚才说的净身出户不是开玩笑，房子本来就是你们单位分的，跟我没关系，家里那些存款我一分不要，好在咱们两个没孩子，这就少了一个大麻烦……”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冷静得像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在分析两人之间的离婚问题，这就是给韩小慧的直觉。 她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朝着里间指了指说道：“这里是灵堂，表弟一向为人正直，你敢不敢当着他的面回答我一个问题，我算是什么？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走的一个玩偶吗？” 说话的声调越来越高，到最后声音都有点儿颤抖了。 “呼”地站起身来，扭头就往外走，边走边扔下一句话：“孟阳，你别想美事了，想离？没门儿，你能给我难堪，我就不给你方便，大家相互折磨着度过余生吧！” 孟阳望着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目瞪口呆……这，好像不太对呀，是他忽略了什么吗？ 第5章 上班路上的偶遇 李修远的后事办得非常顺利。 他是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推进火化炉里的，在那一刻，他真切地意识到，从今往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李修远这个人了。 有的只是公墓里那一块小小的天地，会向人们述说曾经有这么一个年轻人存在过。 也许会有人感到惋惜，连个对象都没处上呢，说没就没了，人生无常啊！ 肇事的出租车司机带着不少亲朋好友来参加葬礼，加上孟家的亲戚，孟庆林和张海霞的同事朋友，场面上还是很过得去的。 这年月，小县城的出租车数量比较少，也没有出租车公司，都是个人的，这样一来，他们这个群体就比较挣钱。 因而，在民事赔偿这方面倒是没怎么犹豫，给了孟庆林一笔钱。 孟庆林和张海霞都是讲理的人，车祸的出现是个意外，也就同意了出租车司机私了的要求。 这件事情算是了结了。 当天晚上，孟阳以照顾父母的理由住到了舅舅家里，这惹来张海霞极大的不满，“你傻呀？你现在更应该回你自己家，多陪陪小慧。” “妈，我都跟小慧说开了，没事的。”孟阳无奈地解释着，不然呢，能说吵架吵得天翻地覆吗？ “真的？”张海霞不太相信他的话，韩小慧是个怎样的人，她是了解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原谅他这么大的错误？ “真的，真的，妈你放心，保证没事的。” 孟庆林斜了孟阳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今天住家里也行，明天务必给我滚回去！” 这一晚上算是不用面对韩小慧了，孟阳得过且过地想着，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他骑着一辆自行车去上班了。 孟家的条件其实挺好，孟庆林是县里第二小学的副校长，张海霞在街道办当主任，两人的工资在这个年代来说也不算少，再加上一些灰色的收入，家里还是存了一些钱的。 在孟阳和韩小慧结婚的时候，给两人各买了一辆摩托车，韩小慧那一辆踏板到现在还跟新的一样，而孟阳的摩托车早就因为赌钱输给了别人，只能骑自行车了。 孟阳很快就到了县人民医院大门口，他用一条腿支着自行车停下来，疑惑地望着这个大门，怎么会这么破旧呢？ 随即他恍然大悟，这特么是现在这个时代的大门，而不是二十二年后的。 是的，他又习惯性地到县医院来上班了。 摇摇头，支着自行车的左脚猛一用力，原地调头，可是刚转过来就跟另一辆自行车撞到了一起。 “啊……”一声惊恐的喊叫过后，粉色弯梁的公主车“哗啦”一下倒在一旁，骑这辆车的人也滚到了地上。 “你怎么骑车的嘛？”倒在地上的人恨恨地埋怨了一句，后面的话却卡壳了，“……是你？” “是你！”孟阳也有点儿意外，跟他撞到一起的竟然是刘丽红。 他有点儿佩服这个女人了，出了这种事情，她竟然还能在第二天就来上班，还真有勇气。 穿了一身长袖大花连衣裙的刘丽红看着孟阳，有些不自然了。 急急地站起来，扶起自行车，如同逃命一般的推着车子进了医院的大院子里。 路过孟阳身边时，他注意到刘丽红的左脸好像有些肿，敷着厚厚的粉，但仍然能隐约看到有个巴掌印。 因为是低着头走得很快，她绑在脑后的马尾甩到了一侧，露出后脖颈上一个明显的红印子，看着好像是被人掐的。 看起来，她应该是挨打了。 最有可能动手的自然是李宏才。 这说明李宏才对刘丽红的所做所为很不满意，也从侧面证明了孟阳昨天有关刘丽红跟表哥之间相互爱慕的判断是正确的。 这种情况下，处理跟刘丽红的关系还真有点儿不好下手了。 是该恨她，利用她，还是该帮助她？ 孟阳站了片刻，扭头骑上了自行车。 赶着上班的大夫和护士们有意无意的目光落在孟阳身上，因为韩小慧的缘故，这里面的多数人都认识他，有个熟悉的人还跟他打了个招呼。 “小孟，来送韩大夫上班啊！” “呃，是，是。” 孟阳也只能顺着人家这么说，还朝着对方点点头，极快地蹬着车子离开了。 谁都没注意到正对大门的门诊二楼一间办公室内，韩小慧两手抱着肩冷冷地注视着渐行渐远的孟阳。 医院和农业局离得不远，只隔了一条街，孟阳很快就到了。 这年月的各单位都有一个院子，院门口的收发室内无一例外都会坐着一位形态各异的老头。 农业局这一位也姓刘，人们都叫刘秃子。 看到孟阳，神秘地一笑，点了点头，还冲他伸出一根大拇指。 到了楼里面，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人们各忙各的，给孟阳的感觉是根本没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但在他走进办公室后，还是听到了走廊里一位女同志的说话声：“真特么不要脸！” 办公室里算上他一共四个人，坐在他对面是段成海，一个年轻有为的新锐，担任着局长张瑞发的秘书角色。 靠墙里侧是李宏才的办公桌，跟他相对的是一位女同志，最近在出差。 李宏才今天好像没来上班，这不难理解，毕竟家里出事了，心情不好请两天假也是正常的。 段成海看到孟阳，笑着同他点了点头，等他关了门，他伸出一根手往隔壁指了指。 孟阳没弄懂他这是啥意思，段成海却已经低头看起了文件。 隔壁就是局长办公室，难道他是在提醒自己应该去隔壁一趟，跟局长大人谈谈心吗？ 孟阳觉得也确实有这个必要，在这种考察干部的关键时刻，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表哥这个主任位子弄不好是要丢了，眼下的最要紧的是搞清楚，局里是不是相信了那些谣言，如果领导相信了，会如何处理他？ 要知道，这年月的生活作风问题是可大可小的，就看领导是个啥样态度，如果给他来个行政记过，甚至仅仅是行政警告，都将会影响到他今后的路能不能顺利走下去。 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毖，孟阳坐在椅子上沉思片刻，刚准备起身时，有人敲门而入。 进来是对门财务的小马，一个青春靓丽的小姑娘，看了一眼段成海，脆声说道：“孟阳，张局找你。” 说完扭头出去时，又看了一眼段成海。 孟阳却没心思研究他们之间那点儿破事儿了，张瑞发是农业局党政一把手，在表哥的记忆里，这一位还算是比较正派。 那么，这种时候，他主动找到自己…… 第6章 面对领导误会的正确解题思路 进了隔壁的办公室，张瑞发露出笑容，“小孟来啦，来来，坐坐！” 孟阳往里走的脚步顿了一下，这笑容……亲切无比呀！ 亲切无比的五十多岁小老头，单位一把手，身手麻利地给孟阳沏了一杯茶。 孟阳心里没底了。 机关单位常识：领导这种生物跟你十分客气的时候，肯定没好事。 如果是劈头盖脸的骂一顿，尤其是在外人面前，这基本上是领导把你当做了自己的亲信，有好事自然落不下你。 眼下这情况……用脚后跟想都能想到，大事不妙！ 忙了一通，张瑞发终于坐下来，一根手指”嗒嗒”地敲了几下桌子，收敛笑容后说道：“小孟啊，你也知道咱们办公室主任这个位置已经空了两个多月了，再这么空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昨天马副县长还打电话来问这事儿呢。局里经过审慎研究，算是把这件事情落实下来了。” 话说到这里，张瑞发给孟阳丢过来一根烟。 两世为人，孟阳如果不明白是啥情况可就真的白活了，他接过烟之后轻轻的放到旁边的茶几上。 “张局，有话您直说就行。” 按理来讲，是不应该跟领导这么说话的，但那是常理，放到孟阳身上不适用。 毕竟现在的他不是原来的孟阳，处事方式和原则都南辕北辙。 这就让老张同志有点儿不习惯了，这个小孟是不是意见挺大的呀？ 他眨了眨眼，把手里的一根烟在桌上墎了墎，啪的点着之后，长长的吐出一口烟。 “小孟啊，按说以你的能力和资历来讲，办公室主任这个人选非你莫属……但是我们综合考虑了方方面面的因素，局党委最后还是决定让李宏才同志来接任这个职务。” 这已经在孟阳的意料之中了，他垂下眼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看似镇静无比，实际上是没感觉，他一个重生来的，还不是原主，那种失落感是真的没有。 只是觉得这个小老头说话绕得弯太大了，就不能直接一点儿吗？ 张瑞发对孟阳的反应多少有点儿意外，接着说道：“这是我想跟你说的第一件事情，希望你不要有包袱，该怎么工作还得怎么工作，人哪有不犯错误的？” 你也别怨我没提拔你，给你机会不中用啊！ 孟阳仍旧是低着头，一言不发，适当地表现出了失败的情绪，他觉得有这个必要。 “还有一件事情，”说到这里张瑞发停顿了片刻，似乎有些难以开口，“小孟啊，作为一名基层干部，如何严格的要求自己？该如何处理好个人的生活问题，这是我们历来都强调的一件事情……” 孟阳暗道不好，这肯定是要处理他了，他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一旦张瑞发处理他的话说出口了，想要收回可就难了。 情急之下，孟阳想到了前世张瑞发因为身体原因住院后就丢掉了局长的位子。 他起身给张瑞发面前的保温杯里续了水，无形中打断了张瑞发的话。 人家给你倒水呢，怎么也得缓一缓再说吧？ 机会来了！ 孟阳放下暖水瓶，冲着他笑了笑，视线落到张瑞发前头发上…… 张瑞发脸黑了一下，你说我就一小老头，你有啥打量的吧？天天都能看到，难道是今天长犄角了？ 孟阳突然收起笑容，略有些惊讶地说道：“张局，您的头发咋还白了呢？” 这啥有稀奇的？岁数大了呗，再加上操心，他这头发还算是白得比较晚的了。 张瑞发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酝酿好的情绪也被打断了，有点不高兴。 可人家也算是在关心自己，他不好拒收，便随口说道：“估计是晚上睡不好觉弄的，最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就这后背，说疼吧，还不算疼，说麻又不是麻，就是个难受。” 孟阳却没有接着说他身体方面的事，思维一下子跳回到了自己的事情上。 “张局，不管咱们局里咋处理，我都能接受，毕竟是犯了错误的，而且我也认识到了错误的严重性，刚才就想来找您，想让您帮着指点指点，我该如何改正，没想到您先喊我过来了。” 话说得好听，态度还诚恳，也没为自己辩解是被冤枉了，如果辩解的话，那可就是从侧面说明领导是个傻子，连谣言都分辨不出来。 张瑞发就有点儿搞不懂了。 小孟平时不这样啊？好像也没这城府吧？ 没城府的小孟同志：“张局，我的事都是小事，责任我会担下来的，我主要是担心您的身体，只要有您在局里掌着大局，我还怕翻不了身吗？” 这是跟表忠心的吧？ 张瑞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想说的话更说不出口了。 思维有点儿扩散，表面上来看，他是党政一把手，可实际上呢？ 半年前才从被撤掉的轻工局转来的副局长冯爱民，仗着背后有王县长这尊大佛撑腰，已经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甚至开始收买人心，隐隐有了另立山头的意思。 这种时候，多一个忠心的手下人，办起事来就多了一分力量. 虽说搞得谣言四起，名声都不太好了，可这不是能更好地掌控他吗？ 孟阳的眼神闪了一下，没留给领导太多的思绪时间：“张局，正好我跟着我姥爷学了那么一点按摩技术，趁这会儿有空儿，我给您按一按，就当是放松了吧，您看……” 张海霞的父亲在世时，是个有名的老中医，按摩技术确实是一流的，孟阳说是跟他学的，也不算是瞎掰。 精力有点儿不集中的张瑞发随口“嗯”了一声，手扶着腰扭扭身子，不舒服！ 按一按也好，正好趁这点儿时间好好考虑下该咋处理这小子。 两人进了里面的一个小单间，这里是张瑞发不想回家的时候午休的地方。 真正按起来，张瑞发才发现孟阳所说的学了一点实在太谦虚了。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他也去过农业局斜对过那家中医按摩店，跟孟阳比起来，那里面的大夫简直啥也不是。 让他们按完了，浑身酸痛，一点儿都没得到缓解不说，好像还严重了一些。 要不是看在这家店是个熟人介绍的，早跟他们翻脸了。 孟阳的按摩就不一样了，他先用一根手指在各处按了按，还不时问按这里疼不疼？按那里麻不麻？ 相当细致！ 之后，才开始按摩，而且按的时候，是先给张瑞发背部的肌肉完全放松下来，再针对性地有用点、推、揉、拉等各种手法。 全套下来，不仅没有一丝疼痛，还像是泡进了温度适宜的水里一样，让他整个人都舒爽无比。 这才是真正的按摩吧？ 孟阳前世对按摩也是下了功夫研究过的，有很深的造诣，此刻还有事相求于张瑞发，自然使出了十二分的能力。 当然，他没忘了自己的目的，很是随意地说道：“张局，刚开始按的时候，我就发现您这后背太紧张了，从医学原理来讲，肌肉紧张跟人的精神状态还是有点儿关系的。” 这话说的…… “唉！”张瑞发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想说我太操心了？” “领导英明！”孟阳及时拍马屁，不动声色地牵引着话题，“当领导的不操心谁操心，毕竟大家伙都指望着您呢。” 这话好听，但现实却不一定是这样的，张瑞发暗自摇头。 “所以说您的身体可不只您一个人的，还有好多人都关心着呢，您看人家王县长，走路带风，身体相当好，这就有了往上走的资本，相比来说，周秘书长的身体就差了很多，住院有一年多了，听说都要移交工作了……” “停！”张瑞发挥手打断了孟阳的话。 两手撑着坐起来，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两眼看向窗外，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一个习惯。 第7章 绕着弯解决问题 张瑞发思考问题的时候，孟阳安静地站在一旁。 脑子也没闲着，过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还好，没发现啥问题。 机关单位的人就这毛病，说话都是半遮半掩，大家都习惯了绕来绕去的。 刚才孟阳话中的“往上走”三个字，跟周秘书长身体不好要移交工作这两样信息搅合到一块儿，轻松地挑动了领导的神经。 张瑞发当然知道周秘书长指的就是指市政府副秘书长周江河……如果真到了移交工作的地步，那他那个位子会是王县长去坐？ 这好像不太合理吧？ 王丙坤从市轻工局调任县长还不到一年呢，怎么可能还要调动呢？ 但是孟阳绕着弯的提到这两个人，绝对不是闲扯淡。 多年在政府机关打滚过来的张瑞发，一点儿都不敢小看小人物嘴里透露的信息。 况且，官场的调动升降向来都是出人意料的。 他转过头来，盯着孟阳看了老半天。 起身穿了衬衣，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小孟啊，你的事儿，局党委一定会认真研究的，争取别让你落个行政处罚。” 孟阳忙活了大半天，等的不就是这一句话么？ “谢谢领导关心，我就知道，跟着您走错不了。另外，您也知道，我姥爷是个中医大夫，跟我讲过不少医学方面的知识，我感觉您的腰不舒服可能需要去医院检查，嗯，越早越好。” 孟阳记得很清楚，前世，张瑞发是在年底查出问题的，有点严重，需要住院治疗。 也让他因为住院被冯爱民钻了空子，没到春节就把他给拱下去了，所以，孟阳建议他马上就去检查，早查出问题早应对，很可能就不用住院了。 他其实可以脱口而出地讲明白张瑞发的病情，但他现在是孟阳，会点儿按摩手法还能勉强糊弄过去，要说一眼就能看出别人的病情，那特么也太玄幻了一些，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不适合机关单位。 至于王丙坤调到市里担任市政府副秘书长的事，就在这个月中旬，就……很突然。 谁都没料到，事先也没有任何迹象，大概只有市里的一些关键人物了解一些相关的情况。 而且周江河并非因为身体原因移交工作，而是另有任用。 张瑞发又扭了扭腰，消化分析孟阳话里的意思……检查身体是个好借口啊，还可以顺便打探消息。 看向孟阳的眼神可就是刚才真诚了许多，拍了拍他的肩头，用一种长者的口气说道：“小孟啊，人生的路还很长，要学会往前看，不要光顾着眼前，另外，把昨天的事情当个人生教训，要是再让我听说这种事，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滚回去，写一份检查交到我这里来。” 前面两句话还和风细雨呢，后面就马上疾言厉色了，声音还越来越高。 所谓翻脸如翻书，不外如此！ 孟阳却长出了一口气，浑身都轻松起来。 贱！可贱有贱的好外啊。 一份检查不比行政处罚要强得太多了吗？ 何况，这检查还是要送到张瑞发这边，这就意味着昨天的事情，在单位算是有个结果了。 还不错。 …… 回到四人间的大办公室，仍旧没看到李宏才。 段成海的目光一直跟着孟阳，直到他坐到对面的椅子上，这才收回，低头写着什么东西，左手的大拇指朝着孟阳翘起。 这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孟阳微微眯起眼睛。 如果是有意的，这个段成海还真是个妙人，有必要彻底了解一下了。 没过半个小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张瑞发站在门口说道：“小段，我要去市里检查身体，估计晚上就能回来，有谁找我的话，急事打我手机。” 没啥大事就别打扰他了。 说完转身便走，孟阳注意到他扭过头时还看了自己一眼，眼神中饱含深意。 孟阳马上就明白了张瑞发要去干什么。 检查身体可能是真的，但打探消息绝对是他去市里的重点。 很好，孟阳非常满意自己搅动的这个局，跟前世相比，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脱离了原有轨迹，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蝴蝶的翅膀轻轻扇动动起来了。 只是吧，好像还是有一件事情他很难掌控。 那就是韩小慧。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还真没说错，他实在是弄不懂韩小慧究竟在想啥？ 凭她要长相是县城一枝花，要工作是县里小有名气的外科大夫，家里的条件也拿得出手，就算是二婚，想要得到她青睐的人还不得从县城东头排到西头去呀？ 她为啥要跟自己说那些话呢？ 难道说她心底还对表哥这种扶不上墙的烂泥存有幻想不成？还是说真的有感情？ 要是这样，可就真是……太好了！ 这是孟阳的心里话，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韩小慧绝对算得上是个好媳妇，他就搞不懂了，原来的表哥是咋想的呢？ 不过，不管是啥结果，必须快刀斩乱麻，在最短时间内解决后方问题，才能轻装上阵跟李宏才斗。 孟阳想得头疼，决定绕个弯来解决问题。 下班后，又去了父母家里。 孟庆林堵在门口，斜眼瞄着瞪他：“我昨晚上跟你说的话你是当放屁了，是吧？” “爸，我有事跟你们商量。”孟阳小心地赔着笑脸。 不小心不行，这老头是真动手啊！ “商量个屁！滚回家去，要来也要跟小慧一起来，这我们欢迎，不然的话，别想踏进这个家门！” 孟庆林作为老教师出身的人，这两天已经在孟阳身上说尽了他这一辈子的脏话。 “爸……”孟阳眼珠子一转，隔着孟庆林朝屋里喊：“妈，我有事跟你商量。” 还是当妈的心软。 张海霞撂下厨房里的活计，系着围裙就跑了出来。 看到孟阳眼圈一红，心说一个儿子已经走了，另一个连家门都进不来，这算啥事？ 扭头看向老头子，心头就有莫名的怒火升腾。 毫不客气地把孟庆林扒拉到一旁，拽着儿子的胳膊就给拉到了屋子里。 孟庆林气得重重地关上门，呼呼喘着粗气坐到了沙发上，扭过头看向窗外，这儿子看一眼都得少活一年。 还是眼不见不净吧。 “小阳你先坐着，妈去把火关了。” 张海霞蹬蹬跑进厨房关了煤气灶，转身出来时，还从冰箱里拿了一听饮料递到孟阳手里。 这个动作孟阳太熟悉了，眼眶微热，他前世时，舅母也是这样，每次回到这个家里，肯定要从冰箱里拿出点儿啥来递给他。 看着她两鬓微白的样子，孟阳有点后悔找老两口商量这事儿了。 可既然来了，还是说说吧。 第8章 情况好了很多 孟庆林和张海霞并排坐在沙发上，孟阳拎来一个三脚凳隔着茶几坐到了他们对面，想想老爹那一脸阶级斗争的样子，又换到了茶几侧面。 孟庆林心情很不好，胸口起伏了几下，哼了一声说道：“有啥话赶紧说，说完了回家去。” 孟阳眨了眨眼睛，又咬了咬嘴唇，这才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爸，妈，是这样的，我……出了这种谣言，感觉挺对不起人家韩小慧的，我寻思着不行就跟她离婚吧……” 这话刚一出口，孟庆林“呼”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粗粗的手指都快点到了孟阳的鼻子上，“你？你有啥资格提离婚？要离也是人家小慧提出来才行！” 张海霞皱着眉头把他拉住，“你坐下来好好说不行吗？非得这么喊！” “这是我喊不喊的事儿吗？看你儿子干出来的那破事，把我们老孟家的脸都丢尽了，他，他还有脸提离婚？你离一个试试？” 孟庆林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咬着牙瞪向孟阳。 “我也不同意你这说法，当然，如果小慧坚持要离的话，我也不会阻拦，但是你爸说的对，这不是你应该提的，儿子啊，这么好的媳妇你今后可就再也找不着了，啊，你信妈一句话，当务之急是如何把你媳妇哄高兴喽……” 张海霞的苦口婆心还没结束，孟阳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一部摩托罗拉t190，纯功能机，但在这个时代可是花了七百多块钱买的，孟阳有些愣神，当年他也有一部这手机，也是舅母出的钱。 不过，到了表哥孟阳这里，已经是第二部了，第一部么……刚买没多久就当成赌资输掉了，这还是张海霞瞒着孟庆林偷偷地用两个月工资给表哥买的。 “愣啥？接电话呀！”孟庆林见孟阳傻愣愣地盯着手机气就不打一处来。 孟阳从前世的回忆中惊醒过来，手机那小小的黑白屏幕上显示来电人名是张局长。 这个时间，他打来电话干啥？ 孟阳起身走到阳台上接了电话。 张瑞发的话很简短，只有一个内容，请他去家里吃饭。 这么快就从市里回来了？这是打听到确切消息了吧？孟阳心里有数了，转身回到客厅。 “爸，妈，我们局的张局长叫我到他家里吃饭，我先走了哈。” “那赶紧去，别耽误！”张海霞从衣兜里掏出两张五十块的绿钞塞进孟阳手里，“别空手去，但也别买太贵的东西，两样水果就行了。” “两样水果能花得了那么多钱？你这是支持他赌博呢吧？”孟庆林的脸色缓和了很多，但是嘴里的话依旧难听。 孟阳看着舅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差点掉下眼泪，郑重地说道：“舅……爸，您放心，我今后绝不再赌了。” 他根本就没有赌博的习惯，但该表态的还是要替表哥表态。 “这话你都说八百遍了，要看行动！赶紧走吧，别让人家等你。”孟庆林心里好受了不少，出了这档子事儿，儿子还能被单位领导请到家里吃饭，这说明跟领导关系处得不错，也让他多少看到了一点点的希望。 …… 从张瑞发家里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孟阳推着自行车慢慢地往人民医院家属区走。 这两年，县城的门市房越来越多，这个时间段，大多数都还开着门营业呢。 穿过一条商业街，看着两侧高低不平，楼房平房相杂的商铺，在各种店里进进出出，或是在路边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的人们，一种久违的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 这让孟阳第一次有了重生之后的真实感，也让他燃起了斗志。 刚才在张瑞发家里，他并没有喝酒，因为张瑞发去市里医院查检身体被诊断为隐匿性肾小球肾炎，不需要住院，吃药基本就能痊愈，但不能喝酒，孟阳便以这两天胃不好为借口一滴酒都没沾。 虽说吃饭不喝酒，气氛不达标，但张瑞发显然是很高兴的，跟孟阳说了很多话，主要围绕着他的身体情况，按照市里医院大夫的说法，如果再晚发现两三个月，就得住院治疗了，能不能治得好还另说。 感谢的话一句也没提，话里话外却都隐含着这一层意思。 不出孟阳所料，张瑞发还点到了王丙坤的事，也只说了那么一句“王县长有前途”，孟阳心里明镜似的，他这是打听到确切消息了。 王丙坤一旦调任市政府副秘书长，对农业局这个小环境中博弈的张瑞发和冯爱民两人来讲，那就是县官不如现管了。 市政府副秘书长算是平调，实权也有，前途也远大，但想伸手到县里，可就隔了一层布，还是很结实的那种。 张瑞发有高兴的理由，冯爱民想跟他斗下去就难了。 有些事情就这样，早知道一天，甚至是一个小时，都比晚知道的那一个占据极大的优势，他敢确定，冯爱民一点儿都不知道这个极隐秘的消息，甚至王丙坤本人都不见得能听说。 所以，张瑞发请孟阳到家里吃饭是很正常的答谢。 孟阳当然也清楚谁会接任王丙坤的位子，但他不能再露出半点风声了，过犹不及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无论如何，对他而言，跟前两天比起来，现在的情况已经好得太多了。 他是靠着身体记忆走回医院家属楼的，把自行车送进车棚里，看车棚的一个中年妇女从铁皮屋的小窗户里伸出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好像他欠着人家万八千的债务没还似的，在他走出车棚时还重重地“哼”了一声。 孟阳叹着气走进二单元的楼道，才发现没有灯，只好用手机照亮，爬到三楼，翻了半天才找到钥匙。 开门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传出了回声。 三零一，是他表哥跟表嫂结婚时，医院那边给的自建房，也算是最后一批分房了，只花了不到两万块钱。 这钱是孟庆林两口子出的。 所以，理论上来讲，说这套房子有孟阳的一部分也说得过去，但孟阳不想要。 原本以为他要面对的是疾风暴雨，要么是冷眼寒战，可等他进了屋子里，一切情况都出乎了他的预料。 韩小慧看到他进屋，立马小跑着过来，“老公你回来啦，你站着就好，别动，我给你换鞋。” 说着话，蹲下来，非常利落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抓住孟阳的一只脚往上抬，要给他脱鞋。 她这一身白底蓝碎花的束腰连衣裙，将她衬托得明艳无比。 第9章 折磨的手段 孟阳进门后，韩小慧亲自给他换鞋时，有点儿受宠若惊了，“小慧，我自己来就行，我自己来！” “让你别动就别动！”韩小慧很是执拗地帮孟阳换了鞋， 站起身时，她的个头都快要跟孟阳平齐了，二十五岁的女人，顶着一张妩媚中带有清纯，清纯中还有着成熟气质的脸，近在咫尺，让孟阳不得不转移注意力：“你吃饭了没有？” “当然没吃啦，你不回来我吃不下呢。”韩小慧像个小女人撒娇一样，一边说着话，一边替孟阳解开衬衣扣子，“先换衣服去。” 孟阳心里更没底了，在表哥记忆里好像从来也没有这种待遇啊，今天的韩小慧是咋地了？吃错药了吗？为啥对他这么好？ 他想起韩小慧在殡仪馆说的话，身上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不会是想要暗中解决掉他吧？ 韩小慧的脸上保持着微笑，温柔地拉着孟阳进了主卧室，“换个半袖吧，也不冷，下面就穿个大裤衩就好。” 嘴里碎碎念着，开始动手要替孟阳换衣服，孟阳连忙拒绝了她这种让人心里没底的举动，“小慧，你忙你的，我自己换就好。” “我有啥可忙的？”韩小慧已经把孟阳的长袖衬衣脱下来了，露出他一身略有些古铜色的健壮身体，食指在他胸口划了两圈，摇着头连声赞叹：“啧，啧，果然是一副招蜂引蝶的好身板，丽红妹妹还是很有眼光的。” 来了，来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孟阳心说，韩小慧没吃错药，就是在折磨他，通过这种温柔攻势，让他进也不是，退也不对。 眼看着两只小手直奔他的裤带去了，孟阳大惊失色，“小慧，你别这样……” “咋啦？我是你老婆，还不能给你脱裤子了？”韩小慧伸手推了一把。 孟阳觉得有必要跟她谈一谈了，“小慧，咱们都冷静点儿，我跟你好好说说事情的前因后果吧，你听完之后……”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韩小慧打断了，“冷静？你觉得我不够冷静吗？现在你弄得满城风雨，我没跟喊，也没跟你闹，你还想怎么样？” 孟阳头疼不已。 “这样吧，咱们先坐下来，走，去客厅。” 说完，他率先去了客厅坐下来。 韩小慧倚在门框上，眯起眼睛打量了他好半天，才淡淡地说道：“咱们两个之间的矛盾从哪儿开始的，你应该清楚，所以，要说的话，就把你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否则，免开尊口！” 孟阳愣了一下，抬头审视着韩小慧，还别说，她真就抓住了问题的重点。 啥重点？ 其实就是韩小慧这个人太完美了，至少在原来的孟阳眼中，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他都是配不上这个女人的，所以，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在她面前总有一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没错，孟阳搜索表哥的记忆发现，面对韩小慧这个优秀得让人嫉妒的女人时，表哥是极度自卑的。 也是，好赌，经常输钱，工作上又没啥成就，就连工资都比韩小慧少一大截，学历也比人家低，相貌倒是拿得出手，可是气质就差得多了，不说十万八千里也少不了多少。 这种自卑也导致表哥在韩小慧面前直不腰来，形成了纯纯的心理障碍。 跟刘丽红就不一样了，那女人挺会伏低做小，让表哥找回了自信，这也是他喜欢上刘丽红的原因之一。 这种心境之下，他跟韩小慧之间就别奢谈爱不爱的了，两人之间的正常交流恐怕都很难进行下去，这就是矛盾越来越大的起因。 可以说，两口子闹到今天的地步，孟阳的责任是最大的。 那就好办了，有错误就承认呗，男子汉大丈夫，躲避问题是可耻的。 “小慧，过去的事情都是我的错，面对你的，我过去有点儿自卑，所以，言行之间对你的伤害可能也很多，我也不敢奢求你的谅解了，但我觉得，咱们确实需要把话说开，至于今天的事情……” “不只是今天吧？”韩小慧又一次打断了孟阳的话。 这话真就不好圆了，因为原来的孟阳跟刘丽红之间确实来往密切，还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情况下，说今天突然就省悟过来，想跟刘丽红一刀两断了，这话说出来谁信啊？ “那么，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或者应该怎么说下去才能让你满意呢？” 孟阳这话其实说得很真诚。 可是落到韩小慧的耳朵里就变味了，她觉得孟阳没耐心跟她说下去了，转身就进了屋了，反手锁上了门。 孟阳：“……” 他说错话了？ 算了，今天说不通，那就明天再说，孟阳仰身躺到了沙发上，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被一阵清脆的嚼苹果声音给弄醒了。 睡觉前关了的大灯此刻打开了，晃得他有点儿睁不开眼睛，老半天才适应那直刺过来的光线，看到坐在他身旁的韩小慧，吓得差点儿跳起来。 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在她手指间上下翻飞，做着各种高难度动作，最后落下来……呃，是落到了左手拿着一个苹果上，灵巧地旋转一圈儿，剜下来一个指甲大小的圆锥形，仍旧用那把手术刀轻轻一插，送进了嘴里。 孟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他一点都不怀疑韩小慧手中那把刀如果落到他身上，精准地切开颈动脉估计只会有一个小小的伤口。 “不是，现在都十二点了，你这是干啥呢？”他扫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电子钟问道。 “你没看见吗？吃苹果啊！”韩小慧晃了晃手中的苹果，同时，右手五指间的手术刀又开始了耍花枪表演。 说完还冲着孟阳笑了笑，“你醒了，也该我睡了。” 起身给他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薄被，还贴心地关了客厅的大灯，消失在主卧门口。 孟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虽说明知道她不可能对自己下手，可这大半夜舞刀弄枪，总归是让人心惊肉跳的。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脑袋下多了一个枕头，身上还盖了薄被，正好，不冷不热，心想韩小慧生气归生气，心眼还怪好的嘞。 这么一想，倒是安心了许多，翻来覆去的躺了一个小时左右，到底还是睡着了。 睡着的孟阳梦见自己变成了取经的和尚，被一个女妖精抓到了洞府内，二话不说就把他扔进一个大屉里，说要蒸着吃他的肉，不一会儿就给他蒸得汗流浃背，惊恐万状地喊叫着醒了。 很好，这一次客厅的大灯没打开，可他身上多了两层厚厚的被子是咋回事…… 要知道，对永宁县来讲，现在可是快夏天了啊，而这两床被子，他没记错的话，是他们结婚时候，舅母特意给做的两床每个十五斤的纯棉花被…… 这注定是个难眠之夜啊。 第10章 拉拢 白天不管夜的黑，该升起的太阳还是会准时升起的。 孟阳拎着三个包子进办公室的时候，段成海已经忙起来了，也不知道写啥玩意儿呢，见到孟阳只点点头，很是随意地问道：“没吃早饭？” “咳，起晚了，”孟阳也随口回答道。 就在他刚坐下时，李宏才推门进来了，视线落到孟阳身上，停留了数秒，若无其事跟段成海打招呼，“小段来得这么早？这工作态度也是没谁了。” 段成海猛地抬头，看到李宏才马上站起身说道：“唉呀，哪儿能跟李主任比啊，李主任，你的办公室都收拾利索了，随时能搬过去，一会儿我找两人……” “不用，也没啥可搬的，这不还有小孟在呢吗？”李宏才说这话时，冷冷地瞄了一眼孟阳。 哼，从今往后，你可是我的手下了，看我怎么弄你。 一直观察着他的孟阳微笑着点头，“李主任说的对，我应该出力。” 能坐在办公室里的人，没哪一个是脑子不好使的，孟阳的话乍一听没毛病，可经不起细分析，问题出在“应该”这两个字上。 李宏才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紧紧地咬着牙齿，看那架势，恨不得扑过来咬孟阳几口。 旁边的段成海心中哀叹，他想起昨天孟阳说的一句话，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现在好了，绿人的跟被绿的，刚一见面就要掐起来，最尴尬就是他这个局外人好不好？ 好在救命的稻草出现了。 对门财务的马秀芳推开半掩的门进来，仍旧是先瞄了一眼段成海，见他哭笑不得的样子，有些惊讶，可是看到剑拔弩张的另两人后，便恍然大悟了。 “孟阳，冯局长找你。” 说完之后，还朝着段成海眨了眨眼睛，转身走时，一股香风随着她的裙摆飘进办公室内。 孟阳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敲响了走廊东侧冯爱民办公室的门。 冯爱民今年刚四十五岁，长着一张标准的国字脸，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挺严肃个人，实际上说话非常温和，对谁都一样，从来不摆架子，就连门口收发室的刘秃子，他都微笑着点头打招呼。 此刻见孟阳进来后拘谨地站在那里，很是随意地指了指旁边的两个单人沙发说道：“我说小孟啊，你这是到我这里站岗来了？还用我扶着你坐下来吗？” 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那笑容非常爽朗，就像在跟一个知心好友在一起一样随便、和气。 孟阳陪着他笑了两声，依旧表现出一副略有些不自然的样子，坐到沙发上也只坐了半个屁股。 心里还在感叹这一位的演技，前世在拱掉张瑞发取而代之后，冯爱民一改平易近人的样子，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这几个形容窗口单位的字用在他身上也挺合适。 面对这种笑面虎，孟阳不得不小心万分。 “小孟啊，今天我找你来也没啥特别的事儿，就是跟你说说话，你别搞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 说完，冯爱民起身给孟阳倒了一杯水，等孟阳半蹲着双手接过去了，他还贴心说道：“烫，先放一边儿。” 孟阳也适当地放松了一些，人家话都说到这程度了，表演太过了也不好，他只是好奇，平时跟表哥一点来往都没有的冯副局长今天是抽哪股子风？ 冯爱民拍了拍孟阳的肩膀，这才回到自己座位上，很是关心地说道：“我记得列宁同志曾说过，年轻人犯错误，上帝都会原谅，当然啦，咱们不谈上帝，我的意思是说，你不要有太多包袱，只要把心思放在工作上，跟局里的领导们多交流，多汇报，你的机会还有很多，毕竟年轻嘛……按我个人的意见的话，连行政警告都不想给你，可是你也知道，局里的情况有些复杂，但我会尽最大能力替你争取……” 这一说起来，就说了十多分钟，听到最后，孟阳终于搞懂了这一位的意思，就是拉扰他，让他成为其手中一把冲锋陷阵的利剑。 孟阳心中冷笑，昨天张瑞发已经明确表态不处理自己了，这一位应该还不知道呢，眼下把算盘打得啪啪响，这要明摆着要利用自己啊。 他也很快明白了对方为啥要拉拢自己。 作为一个犯过错误的人，在单位前途暗淡，还彻底得罪了新上任的办公室主任，这样的人，往往最好拿捏，且为了利益能豁得出去，反正都这样了，该做不该做一起做了，再坏能坏到哪儿去？ 如果是表哥这种脑子拎不清的，肯定会对冯爱民感激涕零，忠心不二地跟着他走，最后，成为利剑的同时，把自己的命运完全交到人家的手上。 可眼下的孟阳是活了两世的人，怎么可能会干这种傻事？何况对方的人品也确实很差劲，不说别的，光是这种暗戳戳搞小动作的行为，就让他很是反感，这种人上台后，心里还能想着老百姓吗？ 孟阳倒也不见得有多高的觉悟，但他重活一回，是真的想做一些能让自己心里踏实的事。 表面上一点都没显露内心的想法，欠着身子说道：“谢谢领导，我这心里感觉很暖和，但是您说的跟局里领导多交流、勤沟通，必要的时候要敢于同不良行为作斗争的事儿……冯局，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科员，上面有各股的股长和主任，有些规矩我不好打破，还是按部就班的好。” 说完之后，孟阳稳稳地坐下来，整个屁股都坐进了沙发里，甚至还稍稍往后靠了靠。 他这算是明确的拒绝了冯爱民的拉拢，既然人已经得罪了，就让自己坐得舒服一点儿。 冯爱民脸上的微笑僵住了，微微眯起眼睛重新打量着孟阳。 办公室里的空气像是要凝固了一般。 突然，一阵悠扬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房间里的沉寂。 孟阳连忙掏出手机按了一下，屏幕上显示着韩小慧三个字，也不知道是啥事，但现在不能接。 冯爱民脸上又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小孟啊，我真没想到你还是一个挺正直的人，不错，值得培养，刚才算是我对你的考验，别往心里去，来日方长。”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孟阳感觉他说最后四个字时好像是咬着牙说的。 第11章 李主任的威风 孟阳和冯爱民的谈话持续了近二十分钟，他回到办公室门前，发现张瑞发办公室的门仍然紧闭着，他来上班时这扇门就是关着的，以张瑞发的习惯，只要在办公室，上班时间一般都半开着门的，难道今天外出了？ 这个答案只能找段成海要了。 李宏才已经搬到隔壁那间专门给办公室主任用的房间里，眼下只有段成海一个人在，孟阳进来后仿佛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没看着张局呢？是去开会了吗？” 段成海眼眸缩了一上，随即说道：“算你猜对了，是去县里开会了。” 我去，孟阳心想，他不过是随口编一个理由想知道张瑞发的行踪，没料到竟然还一语中的。 隔壁传来敲门声，随后，马秀芳的说话声很清晰地传过来：“李主任，冯局有请。” 孟阳轻轻皱了一下眉头，这个冯爱民恐怕是要对自己下手了吧？能这么沉不住气吗？咋地也得过两天再给他穿小鞋吧？ 没到五分钟，李宏才回来了，直接进了大办公室。 “孟阳，局里马上要派一批人下乡督促小麦田间管理，但眼下人手紧，需要从咱们办公室抽调一个人去帮忙，小段肯定不能去，张局这边随时都会找他写材料，小赵还请假了，只能让你去了。” 小赵就是这间办公唯一的那一位女同志。 这一安排合情合理，孟阳并未多想，可是接下来李宏才的话让他火冒三丈。 “你到清河乡之后，除了督促田间管理之外，还另有两项任务，一是要让清河乡三天之内把去冬没播种的荒田统计结果报上来，二是有几户农民统筹没交的，你协助清河乡完成此项工作，现在就动身吧。” “李主任，统筹应该是归乡里管的吧？跟咱们农业局有啥关系呀？”孟阳强忍着怒火问道。 “让你去你就去，哪儿来的那么多问题？这是领导交代的，又不是我的意见。” 撂下这么一句带着训斥意味的话，李宏才转身就走了。 段成海全程听完了李宏才的安排，也被惊到了，但他一句话都没说，仍然在低头写字。 孟阳做了几个深呼吸，总算是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明白，这应该是冯爱民出招了，只是这一招烟火气也太重了一点儿。 他起身就去了东侧走廊那边，再一次敲响了冯爱民办公室的门，一连敲了十几下，没人回应。 恰在此时，韩小慧的电话又打进来了。 孟阳扶着额头接通了电话。 “老公，我给你准备的早饭好吃么？”手机听筒里传来韩小慧甜腻的声音。 “辛苦你了，只是让你白忙了，我起来晚了，没来得及吃嘞。” 起来晚是真的，可是不敢吃……也是真的，他就怕那碗粥里面被她下个泻药啥的，从昨晚的情况来看，谨慎一些绝对是有必要的。 “没关系，晚上我还会给你做的，老公，晚上早点回家，爱你！啵……” 孟阳突然觉得很冷，往办公室走的时候还在想，晚上能不能不回家呢？ …… 半个小时后，孟阳骑着自行车出现在去往清河乡的那一条水泥路上，骑了两三里路，就已经感觉自己都快被颠出翔来了。 这条路是早几年用国家扶贫贷款修的，仅有两米宽，错个车都需要其中一辆让到路边。 就这样一条路，修完还没到两年呢，就被拉煤的车压得不成样子了。 整个路面都是坑，区别在于坑的大小不一样，小一点的，也就能装个乒乓球，大一点的能陷下小半个车轮。 清河乡距离县城也就十公里，可是孟阳却感觉自己好像这一辈子都走不到那里了，越往前走越是浑身没力气。 他干脆下了车子推着走了，不就二十里路吗，走两个小时咋也到了。 正好能趁这点儿时间好好想想该咋脱下这一次被人按着硬穿上的小鞋。 冯爱民这一招儿是烟火气重了一些，但不得不说，是真的够狠。 为啥这么说呢？ 事情还得从李宏才额外交代下来的两项工作说起。 所谓的没播种的荒田统计，实际上已经成了永宁县最近几年以来每年必做的一项工作，情况很普遍，每个乡都有，不独属于清河乡。 每年都有一部分土地没人耕种，原因的话，有些复杂。 从村民的角度来讲，靠天吃饭的时代，地里的收成咋样看老天爷赏不赏脸，赏脸了，收成好了，除了交统筹之外，还能剩点儿，要是欠收了，那可麻烦了，收成都不够交统筹的……所以，有不少人就把土地交回去了，靠在外打工，日子过得也挺好。 耕田撂荒这种事情，县里还是相当重视的，毕竟是以农业为主的县，地都荒了，还能指望啥？ 因而，从去年开始，县里就把撂荒多少跟各乡领导的年度工作完成情况连接到了一起，说白了，就是耕田撂荒多的，肯定是工作没完成好的，这可是跟政绩挂上钩了，也由不得各乡镇不重视。 所以，一些乡镇在汇报这项工作时难免就推三阻四，拖泥带水的，迟迟报不上材料来，而收集这些材料，提出建议和意见，也确实是农业局管的工作，今年似乎还就差清河乡的没报上来了，让孟阳顺便去督促一下，也还说得过去。 要命的是另一项有关统筹的事情。 所谓统筹，这是一个非常笼统的说法，它真正的名称叫三提五统，是乡村两级行政单位从农民手中征收的公务费用，这玩意儿跟县里其实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孟阳生气也就生气在这一点上。 把这么一项极其难搞的工作强行的摊派到他的头上是很不合理的，也跟他的工作职责无关，但是，领导一句话说让你干啥，你还真就得干啥，这话到任何时候都是真理。 就算是孟阳把这件事情捅到张瑞发那里，从面子上来讲，张瑞发也不可能直接干预冯爱民的安排，自己又刚给张瑞发送出去一个人情，人家也答应不再处理他了，这时候还去麻烦他，送出去的人情就不值钱了。 一边想事，一边赶路，倒是不知不觉就走了十多里，突然，孟阳看到前面不远处路边躺着一个人，还有一辆女式踏板摩托车倒在他身旁。 我去，这不会是从路上摔下去的吧？ 孟阳加快了脚步走过去，看到地上躺的这一位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上身穿着白色的半袖，下身西装裤，脚底下是一双旅游鞋，原本应该是很干净的，现在却弄得灰头土脸的。 躺着的这一位也发现了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冲他咧嘴笑起来，把吸了一半的烟扔到一旁，撑着两手坐起，率先打招呼了，“小哥，求你帮个忙呗。” 孟阳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把自行车立到了路上，往他身边走过来，“不用求，看你这倒霉样，我不帮你都有点儿于心不忍。” “哈哈哈……”中年男人显得很是开朗，大声笑起来，“那我先感谢你了呗。” “呵呵，你可真行，这情况都笑得出来。”孟阳说着话蹲到了他身边，左右观察片刻他那已经扭到一旁看着就不正常的左脚，心说这人不会是个精神病吧？ 第12章 清河乡 “我哭它也是疼，笑也是疼，那何必苦上加苦跟自己过不去呢？”中年男人非常认真地说道。 孟阳伸出一根大拇指，“中，是条汉子，咋没叫救护车呢？” “嗨，这破玩意儿没电了。”中年男人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手机晃了晃，“这不是想让小哥你帮着打个电话吗？” 孟阳把自己拎的包放到地上，抬起中年男人受伤的脚，“这在医学上叫脱臼，其实好弄得很。” 最后一个“很”字出口的同时，他两手一齐用力，“咔嚓”一声过后，中年男人这只脚马上就恢复了原状。 “不是……咦，好像不咋疼了呢。”中年男人惊讶地叫起来。 “站起来，走两步！”孟阳学着本山大叔的样子摆动着胳膊说道。 中年男人依言站起身，小心地把左脚落到地上，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小哥，你行啊！一秒治好了，这要是去医院还不得个十天半月的呀？” 孟阳心说，十天半月你可说少了，见他能走了，他帮着把摩托车扶起来，试了一上，打不着火了。 “坏了，你这摩托车罢工了，咋弄？” 两人琢磨了一会儿，摩托车肯定是出毛病了，只能推着走，考虑到清河乡距离比较近一点，乡政府所在地也有修摩托车的，准备推着一起走。 “小哥你贵姓？”中年男人见孟阳执意要帮着推摩托车，争不过他，在一旁推着孟阳的自行车问道。 “免贵姓孟，我叫孟阳。看你像个做生意的人啊？”孟阳一边说着话，一边在记忆里搜索着一些信息，因为他看着这个中年男人好像在哪儿见过。 “我叫赵志学，看你可不像做生意的，应该在机关单位上班吧？” 赵志学？孟阳松开了轻皱的眉头，在他认识和听说过的人里面，肯定没这个人，随意地回答道：“在县农业局混日子呢。你这是做的啥买卖呀？” “就是先考察一下，看看干啥更合适一些。” 两人边走边聊着天，天南海北，古往今来，话题很开放，从盘古开天，聊到了家长里短。 赵志学突然指着路边一大片荒芜的田地问道：“这么好的地不种，真是可惜了，小孟知道是啥原因吗？” “还不是三提……”说出这么半句话，孟阳猛然惊醒，所谓话到嘴边留三分，这个话题至少得留九点九分，“嗨，我估计是给土地养生呢，种的年头太多了，不养两年估计缓不过来了，老哥你问这个干啥？” 孟阳这就是纯粹瞎掰了，老祖宗在两千多年前就知道翻垄轮种的道理了，养地可不是这么养的。 但这个社会就这样，有时候你得学会睁眼说瞎话。 “哈哈……”赵志学又笑起来，“小兄弟，看你也是个实在人，我就想问一下，我要是把这些没人愿意种的地包下来自己种中不中？” 孟阳停地脚步，扭过身子像是看稀罕物一样盯着赵志学的脸看了半天，“中，太中了，你这种扶贫方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我说你不是本地人吧？” 这是在委婉的说赵志学钱多人傻，要是种地能挣钱，不，哪管是只能挣个口粮，种了一辈子地的农民都不会把这么好的地都撂荒了。 赵志学收起脸上的笑容，极为认真地问道：“小兄弟，可有解决的办法？”说着话，他指了指路旁的荒地。 孟阳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赵志学竟然能这么快反应过来，而且这人明显是知道土地撂荒的原因，他问的解决方法已经涉及最核心的问题。 孟阳勾起嘴角，还真难得有个人能跟上他这超前预知的思路，好为人师的虚荣心蠢蠢欲动了。 解决的办法当然有，04年取消三提五统，05年年底取消农业税，这是上面从根子上解决问题的办法，但这种超前的事情，他不能正经八百的说出来。 便开玩笑一般的说道：“这还不简单？一分钱不收，包给你种，你保证能挣钱。” “之后呢？”赵志学若有所思的盯着路面，往前推了两步，见孟阳没跟上来，回头招呼他：“走，走，边走边说。” “之后，我估计你想问乡村两级行政单位的公务资金从哪儿来？” 赵志学猛的扭过头来看向孟阳，两眼闪闪发亮，甚至都有些惊喜，他没想到在这种地方碰到这么一个年轻人，思路敏捷不说，考虑问题还十分周到深入。 孟阳看着远处的群山，略作思考之后缓缓说道：“村一级好办，所有经费统筹到乡里就行了。” 赵志学连连点头，这一点他也想到了。 “至于乡一级，纳入县财政统一管理，这就涉及到税费改革了，像我这种小卡拉米，想不了那么深远的事情，随便说说，你别当真。” 孟阳推着那辆踏板慢悠悠地往前走。 赵志学从他身后追上来继续提问题：“这么做的好处呢？” “那好处可就多了去了，首先有人种地了吧？种地就能挣钱，你兜里有钱了，总得去消费吧。” 孟阳指了指身后县城方向，“十里八乡消费第一站肯定是县城啊。” 还有一点他没说出来，那就是能顺便解决乡一级机构臃肿庞大效率低下的问题。 赵志学一手扶着自行车的车，把另一手重重地拍在自行车座上，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这么一来，整个县城可就活过来了，弄不好，商业发展了，还能带动工业发展呢，只要有工业发展的基础，就会有人愿意来投资，这一来二去的循环开了，那整个县不就都活过来了？” “你一个骑着破摩托，一看就不像是做啥大买卖的，想那么多干啥？”孟阳有点儿不理解赵志学这么兴奋干啥，因此不轻不重地点了他一句。 “这摩托车破吗？这可是我闺女的宝贝，好不容易被我骗来的。” 孟阳低头看了看，别说，这辆车子其实还挺新的，不过是落了一层灰土而已。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清河乡政府所在地西侧的叉路口，水泥路到这里后分出一个叉，一条往乡政府去的，另一条是往红旗煤矿去的。 见孟阳站住，往另一条路看了半天，赵志学问道：“看啥呢？” “我说这一路走来总感觉缺点儿啥呢，一辆运煤的车都没看见。” “平时很多吗？”赵志学的目光闪了一下问道。 “至少我三月份下乡的时候就挺多，那小煤矿就是挣再多钱也不会分给你我一分，走吧。” 孟阳说着话指了指赵志学的左脚，“不管咋说，你那脚脖子的软组织肯定是受伤了，这会儿应该是肿起来了吧？你还得找个地方歇一会儿，至少得在这儿住一晚上，明天才能走。” 把赵志学送到离乡政府不远的一家修车铺，孟阳跟他告别，往乡政府走去。 乡政府所在地叫清河村，是个很有些历史的古老村镇，保留着相当多的明清时代古建筑，大都住着人，只不过维护保养不当，有不少都显露出了颓败的样子，再加上村子中间唯一的那条水泥路坎坷不平、尘土飞扬，各种动物留下的排泄物到处都是，让这个老村子愈加显得破旧不堪。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乡政府大院，白墙黑瓦的围墙内，一栋崭新的二层办公楼，左右各有一排瓦房，甚至还有两个车库，大院的地面都已经硬化了，正中一个两米高的火炬雕塑。 孟阳站在修了一小半还看不出啥样的大门外愣神了好一会儿才迈步往里走，正好跟从里面出来的清河乡乡长马国庆走了个对头碰。 后者看到他之后，面无表情地停住了脚步，视线落到他身上。 孟阳也站住了，同样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对方。 第13章 人生就是个局 孟阳进到清河乡政府大院时，跟乡长马国庆走了个对头碰，两人相隔三米，互相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同时露出笑脸。 马国庆端着两手紧走了几步，孟阳也是同样的动作，等两人四只手握到一起的时候，正好是两人刚才站立位置的中点。 孟阳先开口了，“马乡长，又来打扰你了。” 马国庆上窄下宽的脸上堆着虚假的笑容，扭头从占据了小半张脸的大嘴巴里吐出一个杏核，这才说道：“小孟，孟主任来指点工作，咋能说是打扰呢？快，里面请。” 进了二楼最右侧马国庆的办公室，把门关严了，马国庆露出一副惋惜的样子，“小孟啊，不是哥不办事，我也去领导那里说了你的事……” “马乡长，别说了，这件事也怨我自己，不提这个了。”孟阳打断了马国庆的话，心说表哥还真是个蠢猪脑子，竟然想让这种人帮忙争取办公室主任的位子，咋想的呀？ 原来的孟阳能跟马国庆扯到一块儿，可不只是工作上的接触，而是两人都好赌，一来二去的，成了牌友。 这一次表哥同志在跟李宏才争主任位子的事情上，他想请副县长马国仁帮忙，便找到了马国仁的堂哥马国庆。 明里暗里送了不少钱，结果自己先出事了，孟阳琢磨着就算是没出事，这一位也不见得能真心的帮他。 这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马国庆早就瞄上了韩小慧，如果不是稍有些忌惮韩小军，也不会隐晦地跟原来的孟阳提出让韩小慧陪他出去玩的要求。 表哥同志一方面惧怕韩小军，另一方面也拿捏不住韩小慧，当然这里面还有没有别的原因也很难说，反正这件事情最后是不了了之了。 如今的孟阳对此事是一个字都不想提起，那可是韩小慧呀，连他都不敢肖想的女神，面前这个都五十岁了，胖得跟猪一样的家伙竟然敢打她的主意。 咝，要不要找个机会给他弄残了？ 孟阳的眼中有一抹寒光闪过，但马国庆丝毫都没有察觉到，仍旧把话题牵回了刚才说的事情上。 “小孟，不是我说你，所谓当断不断，必有后患，你看，当初你要是能答应我那件事情，我在马县长那儿说起话来底气也足不是？” 孟阳已经微微的眯起了眼睛，脸色也冷了下来。 马国庆见他不说话，便以为事情还有转圜地余地，祭出了大招儿。 “小孟啊，早晨那会儿你们冯局长给我来了一个电话。”话说到这里，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份厚厚的文件，“这是去年入冬之前未播种耕地的统计表，你现在就可以拿走。但是，那几家统筹催缴的事，恐怕得你自己去了，我会给你安排随行人员保护你的安全。” “不过，如果你能说服你家那一位……你现在就可以带着这份报表回县城了。” 孟阳抬起眼皮，“如果我说不行呢？再说我来的时候，局里告诉我是协助你们的工作，怎么就成了我去挑大梁了呢？” 马国庆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水，咧开大嘴笑了一下。 “呵呵，小孟同志，你还是年纪小，经历不足呀，你可知道为啥你们局里会派人来催缴统筹吗？估计你也不知道，看在咱们关系不错的份上，我给你透个底儿。” 话到这里，马国庆往前探下身子，声音低了很多，“收上来的钱可不是只有我们乡里用，再多的话我不方便说了，但你们这些机关部门的人出点力也是应该的。” 孟阳心头一震，这意思是县里的各局室还跟下面的乡伸手了？农业局是不是也这么干了？为啥表哥对这个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是他级别太低了接触不到吗？ 孟阳突然发现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了。 “咋样啊小孟？能想通这件事情不？”马国庆略有些得意地点着了一根烟，吐出一连串的烟圈儿。 “马乡长，我看这样吧，你们催缴了三个多月都没收上来，我也不是神仙，肯定不会在短时间内完成这项工作，我先安顿下来，休息一下，完事再说，你看咋样？” 这话听着像是征求马国庆的意见，实际上，说完之后，孟阳就已经拿起那份报表往外走了。 马国庆的脸色当即冷下来了，坐在那里动都没动一下，在孟阳拉开门时递过来一句话：“我给你一下午考虑时间，晚上七点之前没个准信儿的话……” “咣”，重重的关门声把他后面的话挡在房间里。 从乡政府出来，正好中午了，浓烈的阳光把人晒得有点儿抬不起头来。 孟阳却一身寒气。 从重生到表哥身上那一刻开始，他通过自己的智慧和应变能力化解了两次危机，除了韩小慧这个未知的因素之外，整体还是在他的掌控之中的。 这一次冯爱民把他派到清河乡协助催缴统筹的事情，他在拿到未播种耕田的数据后，完全可以在这里晃悠两三天，吃完了睡，睡醒了吃，然后回县里就说难度太大，他也起不到太大作用，这也是他从局里出来时的最初想法。 可是刚才听了马国庆的那一番话，孟阳的心里很难平静下来了。 他隐隐觉得这不仅仅是冯爱民器量小在报复他，而是一个局，尽管前面迷雾重重，啥也看不清，但他已经入局了。 现在抽身而出是来得及的，可是会不会有下一个局在等着他？尤其这里还涉及李宏才，这个可能性就很大了，因为人生其实就是在一个又一个局中求生存，求发展的过程。 如果这一次他退缩了，下一次也可能会退缩，慢慢的他就会失去勇往直前的斗志，到了退无可退的那一天，只能任人宰割。 既然如此，倒不如在这个已经踏进一只脚的局中走下去，他倒要看看终点位置上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在等着他！ 眼下么…… 肚子饿得咕咕叫，不管干啥，还是得先填饱它再说。 在破破烂烂的街上转了一圈，总算是找到一个小面馆，刚进去就看到了赵志学，后者正坐在一张桌子前挑起碗里面条准备往嘴里送。 赵志学也发现了他，面露惊喜，冲他招手，“来，正好，我也刚坐下，老板，再来一碗面条。” “老赵啊，你那破摩托修好了？”孟阳进来之前好像在外面看到了那辆踏板，说着话他坐到了赵志学的对面。 “纠正一下，不是破的，修好了，对了，你不是因为公务来的吗？乡政府也不说招待一下？” “我不愿意在他们那儿吃，就出来了。”孟阳不想提到跟乡政府那边的紧张关系。 两人吃完了饭，孟阳抢着结了账，一碗面条两块钱，加个鸡蛋才两块五，比起二十二年之后，实在是太便宜了，不过这年月挣的也少，孟阳的工资也才不到三百块钱。 所以，跟表哥一起进单位，家庭条件跟孟家比起来啥也不是的李宏才年前咋就有钱买了一辆五千多的摩托车呢？而且结婚的时候还置办了不少新鲜玩意，他哪儿来的那么多钱？是刘丽红给的吗？ 不会，刘丽红家里条件要是好，也不至于嫁给他。 孟阳隐隐的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可那东西像雾像雨又像风，让他捉摸不透。 …… 第14章 开个房间 “我说，你这是想老婆了吧？跟你说话都听不见了。” 赵志学跟孟阳混熟之后，说话都很随便了，此刻他推了一把孟阳，指着前面的乡政府招待所说道：“咱先去那儿开个房间。” “开房间？跟你？”回过神来的孟阳瞪大了眼珠子差点儿叫出来。 “不是，你这啥眼神看我呢？嗨，你这年轻人呐，思想不纯洁，我是脚脖子有点儿疼，今天肯定得住到这儿了，看你这样，保不齐也得需要个几天才能完成工作，总不能睡到大街上吧？两人开一个房间不是能节省点儿吗？” 孟阳无语，那是节省不节省的事儿吗？那是原则问题！ 说是乡政府招待所，实际上是个人开的，挂了个乡政府指定招待服务单位的牌子，就成了乡政府招待所。 是个很老旧的大宅子，据说是过去一个大户人家住的地方，外面看起来有点破破烂烂。 房间里倒还是挺干净的。 争执片刻，两人到底还是开了两个标间，孟阳实在不习惯跟别的男人挤一个房间，没等他坐下来，赵志学就来拜访了，进来之后坐到对面床上伸出了左脚，“不是，小孟你还得帮我看看，疼，真疼。” 孟阳检查了一遍，叫来服务员帮着买了一瓶红花油，倒在手掌心里搓了搓，在赵志学有点儿红肿的脚脖子上来回推拿，不到五分钟，明显消肿了。 “嘿，小孟，你这可不是一般的手艺，专业呀！” “跟我姥爷学过几天，就会这么一点儿东西。” 孟阳这么卖力地帮赵志学，其实也有私心，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加上赵志学这人的脑瓜子确实转得快，就在继续推拿的过程中把自己遇到的难题有选择地说了出来。 最后，叹了一口气，“老赵啊，你帮我出个主意，我是上刀山下火海，还是归隐山林比较好一点儿？” 话里的意思不难理解，他是按照冯爱民的指示帮着清河乡收缴统筹，还是偃旗息鼓，拿着那个报表偷偷地回县城？ 尽管他已经下了决心，还是想听听局外人的想法。 “主要是你不想归隐山林，那只能往前冲，往前冲的话，这个局不好破呀……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办法还是有的，你这么弄……”赵志学略作思考便提供了一个破局的可行方案。 孟阳听完了，差点一跟头栽倒在地上，“你这特么的就是个馊主意，亏你想得出来？那我直接回县城多好，还脱裤子放屁干啥？” “你就说这是不是能避免得罪领导吧？比你在这儿躲几天直接回去要好得多。”赵志学老神在在地点了一根烟。 他的主意很简单，就是让孟阳也崴一下脚，最好是弄严重点儿，十天半月下不了地那种的，这么一来，连走路都不行的人，咋可能还去各个村里催缴统筹？ 拖个几天，这项工作就得转给别人，孟阳的难题不就解决了？ …… 本着节省的原则，两人的晚饭是在房间里吃的，赵志学出去买了一袋花生米，几袋铜钱桥，火腿肠外加五香干豆腐，竟然凑出了四个菜。 汤自然也是有的，两袋方便面，连桶装的都没舍得买，还是跟人家招待所老板娘借了大碗泡的。 两人一见如故，酒逢知己，各自干掉了一瓶老白干，孟阳有点儿迷糊了，倒头就躺在床上。 一点儿都没想起马国庆要他七点之前做出决断的事情。 晚上十一点，他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了，迷迷糊糊地从枕边拿起手机接了。 “老公，都十一点了，你怎么还没回家呀？”手机里传来的是韩小慧软软的声音。 孟阳还没清醒，这个时候的他，是李修远，咕哝着说道：“你特么打错电话了吧？我光棍一个，没老婆！” 说完就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准备挂掉电话，可是眼睛睁开后看到了屏幕上韩小慧这三个字，又送回到耳边，大着舌头问道：“都这个时间了你咋还给我打电话呢，是出啥事了吗？” 一般没事的时候，韩小慧不会给他打电话。 “孟阳，你喝高了吧？连你老婆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还是说除了丽红妹妹，你还有别的红颜知己？” 韩小慧略停顿了片刻，再说话时声音都有些尖厉了，这倒是一下子就给孟阳弄清醒了，他抬头往四周看了看，黑咕隆咚的，没开灯啥也看不清，他晃了晃脑袋，终于想起自己在哪儿，是谁了。 完了，刚才都说啥了？这特么该咋解释？ “不是，小慧，你听我解释，我，我确实是喝多了……” “是吗？老公，男人在外面喝酒应酬是正常现象，你紧张什么呀？丽红妹妹没陪你吗？” 孟阳翻身坐起，心中哀叹，刘丽红这一道坎儿是过不去了，他耐着心性说道：“单位安排我下乡了，在清河呢。晚上遇到个朋友，一起喝了点儿酒，你早点儿睡吧。” 韩小慧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清河乡啊，我听说那里是下乡小姐的首选地呢，你可得注意点儿，别让人家给传染病毒什么的，啊，要记得做好安全防护措施……” “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哪儿有小姐呀？你别多心，我过两天就回家了。”孟阳头大无比，又不敢挂掉电话，只能跟她继续聊。 “你可说错了，我听说清河乡有不少从县城去的，老公你忍一忍，明天我们医院要组织下乡巡诊，丽红妹妹正好抓到了清河乡，这样，明天晚上你们就能一解相思苦，白天也无所谓，反正你们也在白天干过那事。” 韩小慧提到的下乡巡诊一事，孟阳自然也知道，县人民医院每年组织两次下乡巡诊，上下半年各一次，因为有些乡比较偏远、有些乡镇路不好走，为公平起见，医院那边让下乡的大夫们抓阄，谁抓到哪个乡就去哪个乡。 可是她一提到刘丽红，孟阳就无话可说了，他也确实没办法解释跟刘丽红之间的关系。 …… 被韩小慧这么一顿折腾，挂断电话后，孟阳彻底睡不着了，翻来覆去躺了好一会儿，起身想倒点儿水喝，刚要去开灯，就听到走廊里有极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他本来也没当一回事，这种农村的宾馆招待所之类的，根本不铺地毯，而且因为是厢房改造的，后加的走廊与房间是用压缩板隔断的，隔音差也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这脚步声太轻了，绝不是正常人走路的动静，很容易就能让人联想到“小偷”这两个字。 孟阳拿着手机，极快地走到门口，本想看看锁门了没有，因为晚上他是喝高了，直接躺下的，赵志学出去也没办法从里面给他锁门。 他刚走到门口，门就被人拉开了一个小缝…… 第15章 抓小偷 孟阳晚上跟赵志学喝多了一点儿，睡到半夜又被韩小慧折腾了一通，正睡不着的他发现有人奔着他的房间来了。 而且就在他准备从里面锁上门时候，已经晚了，门被人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似乎在听里面的动静。 孟阳闪身躲到了一旁。 好在房间里一片漆黑，走廊里也没亮灯，推门而入的人根本就发现靠墙站着的他，轻轻地关上了门，蹑手蹑脚地继续往里走。 等对方走进去有两米多，孟阳立即开门，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出去后“咣当”一下关紧了门，还用后背顶在门上，心说这一下你往哪儿跑？他没记错的话，窗户上有用防盗网的。 当然，抓贼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光是给对方堵在屋子里就能行的？孟阳扯开嗓子就喊了起来。 “抓小偷啊……有小偷进屋子里啦……” 他的声音不小，刚喊两下，就有其他房间的人探头往外看了，走廊里的灯也亮了起来。 住在隔壁的赵志学第一个冲了出来，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问孟阳：“小孟，这是啥情况啊？” “哎，老赵啊，正好你来了，帮我打个电话报警，有小偷进我屋里被我堵住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里面确实有“咣咣”踹门的动静。 赵志学跑回自己的房间去拿手机了，其他几个住人的房间里也出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位膀大腰圆的男人说道：“特么的住个宾馆都不招消停，堵住他就对了，报警也没有？” “报了，报了，”赵志学又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就在这时，两个民警带着一伙治安员冲进了走廊，看到孟阳这边的情况，带头的那一位愣了一下，站在走廊门口不动了。 另一位民警和治安员们也都跟着停住脚步。 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朝着那边挥手喊道：“赶紧的呀，屋子里有小偷，你们赶紧带走啊！你们这破地方，治安也太差了，政府招待所都这样，这让我们外地人咋跟你们做买卖？” 走廊门口那两位民警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最后不情不愿地带着人过来了。 孟阳看到这一切微微的眯起眼睛。 走到近处有人认出了带队的民警，小声说道：“哎呀，大半夜抓个小偷，他们所长祁宝贵还亲自来了。” 祁宝贵？孟阳马上在记忆中搜索到了相关信息，这人好像还跟表哥有过一面之缘，得到这个信息，他马上说道：“祁所，你来得正好啊，我这刚关灯想睡觉，就有人进我屋子里了，还不知道是啥情况呢？我估计是小偷。” “你谁呀？是不是小偷能是你乱估计的吗？把门打开！”祁宝贵原本是认识孟阳的，可是此刻露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 孟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拉开门，一个娇小的身影马上扑了出来，大概刚才往外使劲儿推门来着，这一下没收住脚，扑进了正对门站着的祁宝贵怀里。 围观的人们和孟阳都愣住了，跑出来这一位竟然还是个女的，看着年龄不大，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浓妆艳抹，头发弄得像个篷起来的蘑菇一样，脖子上还挂着一串银白色的粗项链，上衣牛仔衣，下身超短裙。 这样一副尊容，让孟阳倒吸一口凉气，这特么不就是这个时代非常前卫的小姐装扮吗？ 祁宝贵有些厌恶地推开这个女的。 “祁所长，不是说要……” 那女的刚说到这儿，就被祁宝贵大喝一声打断：“要啥？把她带走。” 后面的话显然是对身后那几个跟他来的人说的，马上就有机灵的治安队员，上来就捂住了女人的嘴，连拖带拽的往外走。 快要出走廊门时，一不小心让她挣脱了，只听她大声喊道：“你们也太不讲究了，耍我玩儿吧……唔唔……” 后面的“唔唔”声是她又被捂住了嘴。 祁宝贵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显得极为不自然，往四周看了看，大声说道：“大家都散了吧，没事了，人我们带回去会好好审问的。” 说完，看都没看孟阳一眼，扭过身子就走了。 围观的人们也都各回了各自的房间。 孟阳见赵圮学也转身进了屋，连忙跟上来，“哎，你别关门，这也太特么吓人了，不行，我也不回去睡了，在你儿对付一宿得了。” 赵志学笑出了声，“我说开一个房间就行了吧，你非得弄两个，不然，哪儿有这么多事？” “我说老赵啊，就算是开一个房间，估计该进来的还是会进来，弄不好连你都得跟着我倒霉，这手法有点低级了，但挺管用的。” 孟阳关上门微皱着眉头坐下来。 “看出来了？”赵志学笑得很有深意。 “这都看不出来还咋在江湖上混？这特么明显就是个局，我敢说要不是我刚才足够警觉，这会儿肯定被他们以嫖娼的罪名抓走了。” 孟阳说这话多少有点儿心虚，不是他足够警觉，而是人家韩小慧打来的那个电话把他搅精神了，这才避免了这个明晃晃的仙人跳，说起来还真得感谢韩小慧。 事情应该算是过去了，他还是有点儿后怕，以他现在的名声，如果再来一个嫖娼被抓，搞不好连工作都得丢。 不过，老赵同志是咋看出来这个局的？ 见孟阳用探寻的目光看向他，赵志学挥了一下手说道：“多简单啊，我给派出所打电话一分钟都没到呢，那个啥所长的就带着人来了，就算是碰巧巡逻到了这附近，他也得有接电话的时间啊。这么快就冲进来了，还在门口停了一小会儿，啥意思还不懂吗？这就是老早就准备好了要来抓人的，只不过真正想抓的是谁可就不好说了呢。” 孟阳朝着他伸出大拇指，补充道：“还有那个小姑娘的表现很不正常，应该是跟他们商量好了，她负责演出，祁宝贵负责抓人，只不过演技实在是太差了。” “反应能力也不行。”赵志学又补了一句，“行了，应该没事了，安心睡觉吧。” 没事了？不见得吧？孟阳躺下的时候还在想，这是马国庆对他下手了，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 果然，等他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看到赵志学鬼鬼祟祟地从外面进来了，看到他醒来，低声说道：“小孟，事情闹大发了，外面来了三十多个村民，都拿着锄头尖镐啥的，点名道姓的找你算账呢……” 第16章 人模狗样 孟阳被折腾了半宿，睡得有点儿晚，醒来的时候都快八点了，赵志学从外面回来，低声跟他说有三十多个村民要找他算账的时候，他还有点儿迷糊呢。 “算账？算啥账，我跟这边的村民也没啥经济来往啊。”别说经济来往，连个认识的都没有。 赵志学有点儿急了，“你赶紧起来吧，都这时候了，还在那儿装傻充愣呢，穿上衣服跑吧，外面那些人可是说你为了收统筹要牵人家牛、扒人家房子……” “我疯了？那他妈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孟阳说着话用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 想了想，又进洗手间洗了把脸，梳好了头发这才不急不慌地说道：“老赵啊，我出去跟大家见个面，你保护好自己，就呆在房间里，要么就从后门溜走吧，啥时候去县城了找我，我请你下馆子，” “你真的要出去跟他们见面？”赵志学眼睛有亮光在闪耀。 “当然是真的！”这个局是他孟阳主动走进来的，越是危急的时候，越是有机会搞清楚一些事的时候，他不可能当逃兵。 “中，有种！那啥，你放心去，我给你当后盾！”赵志学还是个挺讲究的人，拍着胸口支持孟阳。 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孟阳停住了脚步，差点儿被紧跟在身后的赵志学撞上。 “我说老赵，你这肚子够肥，抗打击能力应该比我强，要不你走前面？” “我都说了要给你当后盾，你啥时候见过后盾冲锋陷阵的？” “也是，那我就冲出去了？” “冲出去！” …… 玩笑归玩笑，孟阳真的走到招待所外面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外面根本就不是三十多个人，打眼一瞧，至少一百多人了，还有不少从远处小跑着过来加入到看热闹队伍当中的。 孟阳的视线落到人群中间位置，心说还有一个躺在门板上的是啥情况？ 真正找事的其实并不多，看到孟阳出来，大家瞪着眼睛看了半天，有人大声喊道：“你谁呀？没事滚一边儿去，我们找县里来的孟干部。” “就是啊，别挡着，赶紧让开！” “这小伙子看着就像个干部样，不会就是他吧？” “应该不是，他妈的能干出扒人家祖坟这种事儿的人，估计不会长得这么周正。” 最后这一位说的话，让小孟同志像是在三伏天喝了冰水一样舒爽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一眼就发现了他的正面形象。 不过，舒爽归舒爽，难题还是要解决的。 孟阳目光沉静，身姿挺拔，往招待所门前的台阶上一站，拿出了一副要发表演讲的架式。 赵志学在他身后扯了扯他的脱衣服小声提醒他：“别摆造型了，你没看见有人要冲上来了吗？” 孟阳当然看见了，有个留长头发的干瘦男人，像个汉奸似的贼头贼脑地观察了他一会儿，掏出个破手机蹲在人群中打电话呢。 他抬起胳膊用力的挥动了一下，大声说道：“各位老少爷们儿，大家别吵嚷了，听我说两句话。” 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那个打电话的干瘦男人还在继续，“……嗯，对，长得人模狗样的，穿白色衬衣，灰色裤子，好，那就是他了……” 电话打到这儿他才发现四周安静得有些可怕，但那又如何，已经确定了孟阳的身份，接下来只等着看好戏了。 刚把手机揣进腰包里站起身，就听到孟阳高声说道：“我就是孟阳，你们要找的孟干部！” 手里拿着各种农用工具的村民们都愣了，但也只是愣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听见有人喊道：“那正好，俺们就想知道，没钱没粮交统筹，你凭啥就要牵俺们的牛、扒俺们的房子？” “是啊，你凭啥呀？今天你要是讲不清楚，就别想离开这儿了。”另一人帮腔说道。 “对，他不让俺们活，俺们也别让他活！” 孟阳用眼角扫过去，打头说话好像来自刚才打电话那人附近，但人很多，他也确定不了是哪个说的，只好集中精力应对人前提前的问题。 “各位老少爷们儿，我孟阳从五岁那年来到永宁，就把这儿当做是自己的家乡了，从来没见外过，算得上是自己人吧？可你们说的这两样事情，能是自己人干得出来的吗？我到清河乡只是来了解情况，并没有催收统筹的工作任务。” 他这最后一句话就是胡说八道了，但他说得异常认真，声音宏亮，眼睛都没眨一下，不由别人不信。 他这算是一种策略，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跟村民们硬刚，只能先迂回了解情况，然后再说。 村民身上那种要暴发出来的气势马上就减弱了，有的仍旧看着孟阳，也不知道在想些啥，有的已经低声跟身边的说着话，还有好几个都看向长得跟汉奸似的干瘦男人，眼睛里满是疑问。 就在孟阳以为稳住了局势的时候，不合适宜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不对，大伙别听他瞎掰，他就是来催收统筹的，我家亲戚在农业局，要不我咋能知道呢？他现在这么说就是为了稳住大伙，等大伙都散了，他就该挨家挨户动手了，以前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 这话是外围人群中的一个人说的，让原本有点儿相信孟阳的村民们马上就动摇了，又一次握紧了手里的工具，也难怪，这一位说亲戚在县农业工作，这就让他的话比较有服力了。 就在他们犹豫之际，外围人群中又有人说话了，“他就是来催收统筹的，我看他人手都准备好了，听说乡政府那边正集合联防队员呢，你们要是不能摁住他，就等着让他牵牛扒房子吧。” 这就典型的带节奏了。 围在最里圈的那三十多人立刻都对孟阳怒目而视了，顶在最前面的两个年轻人甚至都已经跃跃欲试地所握紧了手里的铁锹。 孟阳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高声说道：“你们大家有谁知道统筹是干啥用的？我估计你们也不是很清楚，三提五统都是给你们自己村里和乡里用的，修路、打井、照顾五保户、给你们村干部、乡里的工作人员和领导们开工资用的，跟县里一分钱关系都没有，纯粹是你们村里和乡里自己的事情，你们说我作为县里的工作人员，我得多闲来这里搞催收工作？” 话说得稍有一点儿绕，但是村民们都听明白了，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统筹是用在哪儿的，本来是挺有说服力的，可不知在人群后大声喊道：“他一个搞破鞋的人说的话能信得着吗？” 人群当即“轰”的一下，像是开锅了一样，嗡嗡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人们都用各种复杂的目光看向孟阳。 那个干瘦男人马上就抓住了机会，也不知道从谁手里抢过来一把尖镐，挤到最前面，奔着孟阳就冲了过来，嘴里还在喊着：“你这个骗子，是拿我们老百姓不识数吗？我们今天先修理你一顿再讲道理！” 他这一行动，立刻就引起了羊群效应，身后跟上来六七个人，手里都举着各种工具，一齐往孟阳这边冲过来。 第17章 过不去了 原本孟阳已经能稳住阵脚了，却没料到带节奏的人一句“搞破鞋”就把他的营造出来的和谐气氛给破坏掉了。 这还不说，那个明显搅事的干瘦男人还带着人冲向了孟阳，这是要把事情闹大的意思。 孟阳身后的赵志学退了两步，悄悄地往外打电话。 眼看着像汉奸一样的干瘦男人在内的六七个人就要冲过来的样子，孟阳站在原地一动没动，甚至还往前挺了挺身子，冷着脸大吼一声：“都给站住！” 他的嗓音宏亮，势如山岳，倒是把那几往前冲的人给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都停住了脚步。 孟阳趁机用极为严厉的口气说道：“我是县里派来的干部，你们谁敢动手？带头闹事也就罢了，竟然敢殴打公务人员？我就站在这里，我看谁敢第一个动手？” 要说这些村民们比较淳朴、容易上当，这是真的，但他们也有他们的小聪明，那就是谁都不愿意做出头鸟，都想看着别人出力，自己得好处，也都明白一个道理，谁第一个动手了，谁将来肯定没好果子吃。 刚才往前冲，不过是有人带了头而已。 孟阳赌的就是人性的自私自利，现在看来，是有效果的。 当然这里面还有两个比较冲动的年轻人，根本没拿孟阳的话当回事，还要继续往前冲，但旁边岁数比较大一点的伸手就扯住这两人，还小声说了一句：“没看到人家拱火的人都站住了，你们两个是不是傻？” 说完朝着另一边的干瘦男人抬了抬下巴。 两个年轻人满脸不服气，却也没再往前冲。 干瘦男人见身旁的几个人让人家两句话就给镇住了，咬着牙冲到了最前面，抡起手中的尖镐就朝着孟阳的头顶上砸过来。 孟阳微微的眯起了眼睛，他看着干瘦男人好像是气势很足，但是两个胳膊却没怎么用力，前世中医出身的他，对人体肌肉啥状态是啥样，还是有相当了解的，所以，他根本就没拿正眼看干瘦男人，目光越过他，看着他身后那些人，眼神很凌厉。 干瘦男人的镐点快要落到孟阳头顶时突然停住了。 孟阳伸手抓住镐尖慢慢地往下压，同时扭头看向干瘦男人，一句话都没说，但眼睛却有一种看死人一样的神色。 作为大夫，他前世接触过各种各样的死尸，甚至还有几次被公安请去协助判断被害人的死亡原因，所以，有必要的话，在他眼里，活人跟死人其实也没啥区别。 干瘦男人哪儿见过这种眼神，被盯了一小会儿就承受不住了，两腿都开始抖动起来。 孟阳见好就收，弯起嘴角，把干瘦男人手里的尖镐夺下来扔到一旁，对他身后那些人说道：“我刚才说过，我是来了解情况的，有问题咱们可以反映，可你们瞧瞧自己，围堵在这儿是想干啥？这是反映问题的样子吗？” 他身后的赵志学早就打完了电话，往人群外瞄了两眼，挠头发的时候做出了一个摆手的动作。 听了他这话，那六七个冲到前面的村民都悄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手中的农用工具也都挪到了身后，脸色都有点儿不自然了。 孟阳趁热打铁：“今天这太阳晒的还挺厉害的，等会儿就热起来了，大伙儿在这儿堵着也不是个事儿，都散了吧，回家去，我今天就到各村各户去了解实际情况，行不行？” 他这些话说的非常诚恳，三十多个村民互相之间低声的议论了一会儿，似乎都有些动心了，有两人抬起了门板上躺着的那一位，马上就要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外围人群里又有人高声喊道：“他既然是县里派来了解情况的，在县里说话肯定是占点儿地方的，趁着今天大伙都到齐了，不如让他把大伙的统筹全免了得了呗。” 听到这话，准备走的村民们又转过身来了，一脸渴望地看着他。 孟阳心说，这么一点事还真是一波三折，咋就过不去了？ 那个干瘦男人脑瓜子也是非常灵活的，听了外围人群里那人说的话，走到抬着门板的那两人身旁不知道低声说了几句啥，那两人就抬着门板上的人分开人群，直接把人放到了孟阳的面前。 干瘦男人好像是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了，两个手掐着腰说道：“今天你就给我们一个保证，把我们的统筹全免了，不然的话我们不走了。” 孟阳垂下眼帘瞄了瞄躺在担架上的这一位，嗯，脸色蜡黄，头发乱糟糟，瘦得皮包骨了，看不出具体年龄，但至少得有五十岁了。 这些人把他抬到自己面前是啥意思呢？ 躺在门板上的人稍稍抬了一下腰，有气无力的说道：“孟干部，你今天要是不给俺们一个说法，俺就死在这里！” 孟阳恍然大悟，原来这一招的厉害之处在这里。 他冲着人群大声的说道：“大伙儿先等等啊，我先了解一下躺下来的这位大爷是啥情况，完整回头再跟你们说话。” 说完他根本就没管眼前那一群人是啥反应，直接蹲下来抓住了大爷的手问道：“大爷您贵姓？” “俺也不怕说出名字，俺叫张树林，反正是要死的人了，你们想抓还是咋的都行。” 张树林说完这几句话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张大爷，您这是啥毛病啊？咋没去医院瞧大夫呢？” 孟阳说着话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三根手指搭到了张树林的手腕上。 张树林还没说话呢，旁边抬他的一个看起来非常憨厚的小伙子，没好气的说道：“胃癌！去年地里的那点儿庄稼都让水冲了，连统筹都没交上，还哪有钱去医院看病嘞？再说这毛病能看得好吗？” 胃癌？孟阳的两条眉毛拧了一下，随即舒展开来，温声问道：“啥时候查出来的？做过治疗吗？” 那小伙子见孟阳一个县里的干部，跟他说话的态度这么好，有点儿不好意了，接着说道：“我是他的邻居，知道的多点儿，去年在县医院查出来的，说是晚期了，就没做啥治疗回家等死了。” 孟阳一边听一边点头，等小伙子说完了，问张树林：“张大爷，您现在还能吃饭吗？” 张树林垂着眼皮说道：“能吃一点儿，连小半碗饭都吃不下去了。” “吃多了会咋样？” “还能咋样？不是吐就是胃疼呗。” “您张嘴把舌头吐出来……” 孟阳问了几个问题，又看了张树林的舌头，三根手指离开了他的手腕，把他的手轻轻的放到门板上，顺势把自己手按到了张树林的肚子上，“张大爷，我家祖传中医，我也学了一点儿，现在给你做个简单检查。” 张树林闭上了眼睛没搭理他，倒也任由他在肚子上按来按去的折腾着。 差不多过了两分钟，孟阳收回了手，说了一句让周围所有人都震惊无比的话。 第18章 有人带节奏 “张大爷，如果我能治好你的胃病，你打算咋感谢我？” 孟阳检查了半天说出的这一句话确实让在场听到的人们都差点惊了下巴，倒不是说这句话本身的内容惊到他们了，而是孟阳作为一名农业局下乡的工作人员，咋就成了大夫了？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关注这个，躺在门板上的张树林就没想这事儿，他此刻的眼睛里冒出了光，刚才孟阳那一阵子检查比起县医院的大夫看着更像大夫，他，他，他还说能治好自己的病，对，说的就是病，没说癌。 张树林都激动得有点儿哆嗦了，嘴巴动了半天才说出话来：“你，孟大夫，不是，孟干部，你，你刚才说啥？” “我说，你这毛病能治，而且还花不了多少钱。”孟阳郑重其事的说道。 张树林激动之下，用胳膊肘撑起半边身子，两眼瞪的老大，“孟干部，你说的是真的？” 孟阳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重新躺下来，“张大爷，是不是真的你去县医院再做一次检查就知道了，这一次我给你找个熟人。” 张树林连连点头，可是转而脸上又露出了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旁边那个憨厚的小伙子说道：“孟干部，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送他去医院检查不还得花钱吗？他哪儿来的钱呐？” 孟阳愣了一下，“他家人呢？” “家里就剩一个老伴儿，还病病殃殃的，儿子出去打工好几年了都没跟家里联系。” 憨厚小伙子的一席话，让孟阳挠起了头发，重新看向张树林，“张大爷，你尽管去，钱的事你暂时先不用担心，到县医院之后会有人给你出这个检查的钱。” 张树林两眼又放光了，激动流出了眼泪，摸索着抓住了孟阳的一只手说道：“孟干部，要是你说的都是真的，等我病好了，我给你建个庙，把你供起来！” 孟阳笑了，“张大爷，这个真用不着，你现在就去医院吧。” 旁边的憨厚小伙子也挠头发了，“咋去嘞？村里倒是有手扶拖拉机，可那玩意儿能颠死人，正常人坐着都难受……”就更不用提张树林这种情况了。 还有句话他没说，现在人家都忙着呢，哪有空送他去医院啊？ 一直躲在孟阳身后没动静的赵志学凑到他身旁说道：“你说赶巧不，我有个朋友正好在这附近，他有车，让他用车把他拉到县医院呗。” 孟阳连连点头，“那可太好了，过后再感谢你。” 又扭头对张树林说道：“张大爷，你到县医院之后找韩小慧大夫，你就说是我让你去的，让她带着你做个详细的检查，确定是啥情况之后，给你开药还是咋办，你都听她安排就中了，旁的事儿先别管。” 说完这些话，孟阳捂着嘴偷乐了一下，他决定给韩小慧找点事儿干，省的一天到晚的琢磨他，也正好借着这么个机会打开眼前的局面。 至于张树林的病…… 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开到了人群外。 这年月的桑塔纳可是个高级车了，农村人没几个见过，多少有些敬畏，都很自觉的让出了一条路。 孟阳瞄了一眼那辆车，小声的对蹲在自己身旁的赵志学说道：“你朋友还挺有钱呢。” 赵志学干笑了两声，“做生意嘛，谁还没两个有钱的朋友。” “是吗？”孟阳轻飘飘的说出这两个后扭头对那憨厚小伙子说道：“小兄弟，麻烦你再找一个人，然后把他抬上车去吧。” 赵志学连忙摆手阻止了孟阳的安排，“不用，让他们去一个人就行。” 说着话的功夫，桑塔纳轿车里走下来一名司机和另外一个人。 孟阳眯起眼睛打量着从副驾驶位下来的这一位，咋看都不像是做买卖的…… 不过，对方是啥人不要紧，能帮忙就好，反正这个人情是要落实到赵志学身上的。 他帮着把张树林弄进了车里，目送小车一溜烟消失在视线里，刚转身，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韩小慧打来的电话。 孟阳看了一眼手机，暗戳戳的笑了一下，向着人群摆了摆手说道：“各位老少爷们儿，我老婆来电话了，给我几分钟时间，我跟她唠一会儿，回头再跟大伙说话，行不行啊？” 他再一次问到“行不行”的时候，人群里有反应了。 “中，你打你的电话，俺们不出声。” “你赶紧的吧，俺也想让你给把把脉。” “正好嘞，我这胃也有点儿不得劲儿。” “……” 孟阳挥着手转身往招待所里走去。 刚才他给张树林检查身体情况，这些村民们一开始都是怀疑的，但是当他说要把人送到县医院去检查的时候，村民们不淡定了。 这个孟干部是不是真的懂点儿医术，只要把张树林送到县医院一检查就能搞清楚，他也明知道这一点，还敢把人送去，说明啥？说明人家对自己的医术有把握啊。 就冲这一点，村民们都已经相信他了。 所以，这会儿这些淳朴的村民们都开始惦记让他检查身体了，反倒是把来这里的目的给扔到了一边。 孟阳往里走了几步，就站到了那里，耳边手机听筒里传来韩小慧阴阳怪气的声音：“我说，你这半天不接电话，看起来还挺忙啊？丽红妹妹应该还没到呢吧？” 孟阳呵呵笑了两声说道：“老婆，你这是有多惦记我？出来才一天半，你就追来两个电话了，别急，很快就回去了，啊！” 他这一句话给韩小慧整不会了，老半天没说话。 孟阳暗自得意，看来以攻代守的策略还是对的，他不能总是被动的让韩小慧折磨自己，必须从纯防御状态转入战略进攻。 首先就不能跟她太客气了，要拿出两口子之间该有的那种态度来，再一个就是在不犯大错误的前提下，小毛病一定得有，这才是真正的孟阳应该有的样子。 所以，他连称呼都从“小慧”改成了“老婆”，效果相当不错，一下子就给她整没电了。 可是他没能得意多长时间，韩小慧用同样的声调笑了两声回敬他了：“呵呵，我确实挺惦记你的，怕你下乡吃苦受累，所以，托了县电视台的朋友给你捎了点好吃的，别浪费噢，一定都要吃掉！” “县电视台？他们要来清河乡？”孟阳皱着眉头问道。 很显然，他的关注点不在好吃的东西上。 “是啊，据说有采访任务，你应该很快就能看到了，等你回来噢，老公，爱你！” 韩小慧很是痛快地挂掉了电话。 “哎，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呢……” 孟阳撇着嘴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捏在右手拇指和食指之间，一下一下地敲着左掌心，十多下之后，收起手机，转身就往外走。 刚才他想到了某种可能…… 他昨天中午才到的这里，当天晚上就来了个仙人跳，今天一大早上就有村民来堵他，甚至还想把他打死在这里，这其中，有人明晃晃地带节奏，还不是一两个人，甚至都可以说是有组织的带节奏，偏偏这时候，县电视台要来清河乡，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真乱起来的话，大家都得不到啥好处吧？ 或者，他们有别的目的！ 孟阳隐隐察觉到自己好像抓到了很关键的一点。 第19章 峰回路转 招待所大门外的村民们看到孟阳后，有好几个人挤了过来，这一次他们手里啥都没拿，还露了满脸期盼的模样。 赵志学是真的会办事儿，不声不响地从招待所门口那间屋子里搬来了一张长条的桌子和两把木头椅子，很贴心地放到了桌子两侧。 孟阳朝他伸出一拇指，还真就有模有样的给村民们检查起来了。 第一个坐到孟阳对面的是个剃了光头的村民，也是刚说自己胃不得劲儿的那一位，孟阳很就给出了诊断结果：“你胃没毛病，不舒服是因为昨天晚上酒多了，完事今天早上还吃凉的东西了。” 一句话就把光头弄服了，“神了，你咋知道我昨晚上喝酒喝多了？”说着话还闻了闻自己的衣服，这是今天新换的衣服，也没酒味啊？ 孟阳笑了笑，“我还知道你今天早上吃的啥？山芋，还是凉的！” 光头这一回可是真的被惊到了，那个山芋是他早晨起来后，觉得胃里面火烧火燎难受得很，偷偷吃下去想压压火，别说是外人了，就连他婆娘都不知道这事儿，这个孟干部是咋知道的？ …… “您老人家这腿疼至少有二十年了，是您年轻时候冬天下河里冻出来的毛病，我抽空给您开个中药方子，保证管事……” “前列腺有点炎症，不算毛病，饮食上注意一段时间就行了，别吃辣的。” “哎呦，你这个可能得需要拍个片子啥的了，别怕，不算严重，去县医院吧，越快越好。” “你咳嗽是因为烟抽多了，少抽点儿，戒了最好，没别的毛病……” “你这就是感冒，热伤风，去卫生院买两片安乃近吃完了出点汗就好了。” …… 孟阳一个接一个地给村民免费检查身体，他身后的赵志学眼睛越瞪越大，嘴巴也合不上了。 从那些村民脸上的表情中，他都能看得出来，孟阳的诊断相当准确，而且效率极高。 这可不是开玩笑，咋看都像是拥有几十年行医经验的人才能做到的，可眼前的孟阳才多大呀？ 更关键的是，他还不是大夫，至少不是明面上在医院上班的大夫，仅仅只是个农业局的小科员而已。 赵志学发现自己对这个年轻人好像根本就看不透…… 长条桌前的人们越围越多，里三层外三层，就连刚才站在外围看热闹的那些人也都凑过来了，大家都想趁这机会让孟干部检查一下，看看自己的身体有没有毛病。 这么一来，大部分人都没注意到两辆面包车一前一后停到了人群外。 前面那一辆是金杯，整个永宁县只有两辆，一辆是县政府公务车，另一辆在县电视台，此刻停在这里的是电视台的那一辆。 后面的面包车是清河乡派出所的。 派出所所长祁宝贵带着几个人跳下面包车非常殷勤的拉开了金杯的车门，从里面走出来的是县电视台的女主持人祁红和另一名男搭档冯喜。 两人下来之后，后面的工作人员很快就把各种摄像设备什么的搬下来，支到了车的前面，先来了个广角镜头，把围在招待所门口的那些人全都拍了下来。 祁红指着人群问道：“二叔，这就是因为催缴统筹发生矛盾的地方吗？” 祁宝贵点了点头，“就是这儿，县里来的那个孟阳就在人群里面，被挡住了，你看不到。” 祁红皱起眉头，有些疑惑的看了一会儿，“二叔，我看着怎么不像呢？” 这时，冯喜从旁边走过来说道：“肯定是，你看那个两个拼命往前挤呢，里面肯定是打起来了，抓紧拍吧。” 祁红看到这场景，想起电视台领导的交代，拿着话筒走到了摄像机前面，一板一眼的指着身后说道：“根据群众提供的线索，我们电视台今天一大早就赶到了清河乡，想现场了解一下县里派来的干部在协助清河乡催缴统筹的过程中，因方式方法不得当而跟当地村民发生剧烈矛盾的事情，现在请大家跟随我们的镜头，一起去看看现场。” 祁红和冯喜两人带着摄像走到了人群外，抓住一个挤不进去而焦急跺脚的老爷子，开始了现场采访。 “大爷，您都这岁数了怎么还跟年轻人一样往前冲呢？是看不惯县里来的工作人员吗？”冯喜率先问道。 老爷子胡子一翘，指着人群里面就说道：“是有点看不惯，这玩意该排个队啥的，这么乱哄哄像啥？” “大爷您可真幽默，我听说县里下派的工作人员要牵你们的牛，还要扒你们的房子，您有什么想法？” 听到冯喜这话，大爷当时就激动了，重重地哼了一声，“谁敢这么做，俺就跟他拼命。” 祁红感觉不对，问道：“大爷，这里面在弄啥嘞？” 大爷刚想说话，冯喜就把他拉到了一旁，挡在他前面说道：“咱们别耽误时间了，挤进去看看吧。” 祁红往后面看去，心中的疑惑更多了，按说她二叔作为乡派出所的所长，不应该先把人群疏散开，保护住里面被殴打的县农业局工作人员吗？咋还躲到后面去了？ 祁宝贵确实躲在后面，他身旁的一个民警问道：“祁所，咱们是不是替电视台的人开个道啥的？” 他说开道的意思就是分开人群，好让电视台的采访人员能看到孟阳在里面挨打的情况。 祁宝贵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懂啥？现在还不够乱，再等一会儿。” 其实他自己也在纳闷儿，这特么咋看都不像是打起来了，更像早些年买东西买不到争先恐后的样子。 人群里面确实是争先恐后了，孟阳只要手一搭上村民们的手腕上，就能在最短时间内判断出身体有啥毛病，确定不了的会建议对方去县医院或是市里做详细检查。 赵志学已经从震惊中恢复正常了，此时他趴到孟阳耳边说道：“人群外面可是有电视台的记者在采访呢。” 孟阳心说，该来的终于来了，正好，既然有人想把事情搞大，他就助推一把。 他放下一位村民的手腕，抬起头大声说道：“各位老少爷们儿，县里的领导们对你们统筹的事儿也是非常重视的，这不，还派了县电视台的人来了解情况了，大家给让出一条道来，让人家记者进来。” 对他早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村民们相当听他的话，马上就给分出了一条一米多宽的通道。 通道外面的祁红和冯喜两人都目瞪口呆了，这是啥情况？咋还放着一张长条桌子？这年头打人都要按到桌子上打了吗？ 不对，坐在桌子后面的那个年轻人一脸笑吟吟地望着他们，可不像是挨打的样子，更像是下乡的大领导在接见村民…… 第20章 冲突 带着满心的疑惑，祁红先走进了人群当中，那一身宽松的白色长裙，白衬衣外淡粉色小马甲衬托着她柔美的脸庞，让村民们都不好意思直视她了，他们还从来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这个电视上经常看到的美女。 有几个年轻人的脸都红了。 后面跟着的冯喜目光阴鸷，板着一张脸，也不知道想啥呢。 原来的表哥同志对韩小慧的生活圈子并不了解，也不关心，所以此刻的孟阳看到祁红用她那略有些深邃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他搜索了一阵表哥的记忆，没发现啥有用的信息。 便站起来对周围的村民们说道：“我说，这一位大美女大家应该都认识吧？她可是咱们县电视台的主持人，也是受县里委派来了解情况的，大家有啥事儿可以跟她反映啊，对了，后面还有一位……” 孟阳指了指冯喜，对这个冯喜，他多少是有点儿印象的，此人仗着自己的老爹是县人大主任，挖门盗洞的进了县电视台当播音员，是个有名的花花公子，甚至还打过韩小慧的主意，这种人，孟阳是半拉眼珠子都看不上的，所以介绍的时候对他多说了两句。 “后面这一位可是咱们县电视台最有名的新闻节目主持人了，跟他反映问题，你们那点事儿很快就能解得到解决。” 祸水东引之后，孟阳悄悄地坐下来了。 村民们还是拎得清轻重的，看病检查身体当然是很要紧的一件事，看美女也是生活当中难得的一个乐趣，可这些跟实实在在的钱财比起来，还都得往后靠。 此刻，听到孟阳这一番话之后，马上就有人出头了：“俺们家那点地去年都让水冲了，一粒粮食都没收到，现在吃饭都成事儿了，还咋交统筹？” 有人带头了，立刻就有人跟上了：“说的是啊，俺们现在真交不起呀。” 另一个人接上了话：“可不是呗，俺家的地里倒是收了那么一点儿，可家里老婆子生病了，把收来的那点粮食都卖了，连住院的钱都没能交齐，现在还欠着人家乡卫生院的不少钱呢，上哪儿去弄粮食弄钱交统筹呀？” 有这么两三个人起了头，村民们的情绪就上来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反映着自己家的情况，声音越来越大。 弄得祁红和冯喜两人都没有说话的空档了，后面跟上来的摄像也被截断在人群外。 人们围住他们两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家那点苦难的事情，唾沫星都崩到了他们的脸上。 冯喜这个公子哥儿哪儿见过这阵仗，尤其是这些村民常年不爱洗澡，身上臭烘烘的，衣服还特别脏，有的手还黑乎乎的，更让他感到浑身都不舒服了。 也不知道谁不小心碰到了他那身干净笔挺的西装，留下了一个手印子，他马上就怒了，“啪”的伸手打了一下那人的手，嘴里还骂道：“你他妈把手拿开，把我衣服都弄脏了。” 他这边一骂人，把本来就情绪激动的村民们惹火了。 其中一个小伙子推了他一把说道：“你不是来了解情况了吗？你看看人家孟干部，对俺们老好了，你这是啥态度？” 被人推了一把，还让人呵斥了一顿，冯喜更受不住了，挥拳就打在那小伙子脸上，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他妈是谁呀？敢跟我这么说话！” 那小伙子也是个冲动人，被打一拳后，立马就还手了，两人当场就撕扯起来。 没人劝架不说，心里还憋着气的村民们反倒是开始偷偷下手了，也不知道是谁的拳头和大脚板都往冯喜身上落下去了。 就连祁红也没能躲过去，已经有人朝着她的肩头打了一拳，孟阳一看这情况可是有点要失控的意思，连忙大声喊道：“老少爷们儿们，别动手啊，别动手！” 说着话，他从桌子后面挤过来，把紧挨着桌子的祁红拽到自己身边，背对着村民把她护在自己怀里。 他怕情绪失控的村民对祁红做出难堪的事儿来，要是那样，后面可就不好收场了。 祁红吓得脸色煞白，紧紧地抓住孟阳的衣服，把脸埋在他胸前，看都不敢看那些村民了。 一直呆在车旁的祁宝贵看到这情况，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大手一挥，朝身后几个人说道：“里面打起来了，该咱们出手了，马上行动！” 下完这道命令才发现一个问题，这特么不对呀，冯家那个也在人群里呀，这是谁打谁呢？想到这一点，顿时头大如斗，第一个冲进了人群里。 村民们还是对派出所的人有所畏惧的，场面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孟阳把祁红推进身后招待所大门里，拉着一位看起来说话比较稳重的村民低声耳语了几句话。 这一位村民连连点头，转身就跟身旁的人小声说了两句话，不一会儿，人群开始快速后退，没两分钟，全都跑没影了，现场只留下了祁宝贵一伙人，鼻青脸肿，浑身脚印的冯喜，还有两个不知所措的电视台工作人员。 …… 一场有组织的采访闹剧就这样收场了，祁宝贵急慌慌地把冯喜送去乡卫生院处理他脸上的伤，连自己侄女都没顾上。 祁红和其他两位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外加一个司机只好待在招待所等候领导的指示。 孟阳回到了房间，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跟进来的赵志学就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我说小孟，先不说你会医术这事儿，我就想知道，你在县里地位很重要吗？” 孟阳“呲”地笑了声，“你猜呢？一个农业局办公室的普通科员，前两天还因为生活作风问题差点儿就被处理了，说轻如鸿毛都高看我了。” 赵志学一屁股坐到了另一张床上，“那我就不明白了，就算你得罪人了，也犯不着搞出这么大阵仗来对付你吧？这跟杀鸡用牛刀有啥区别？” “啥阵仗？你是说连夜组织十里八乡没交统筹的村民来堵我这件事情吗？”原本歪倒在床头上的孟阳坐起来，露出似笑非笑的模样。 “不止这个吧？”赵志学脸上现出狡猾的神色，“把村民们组织到这儿，还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呢？” “第二步是让县电视台的人来现场采访，录制节目，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这当中，你不来也会有另外一个倒霉鬼来这里替代你的角色，所以，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从县里来的干部这个身份。” 孟阳呵呵笑起来，“老赵啊，我就服你这脑子，转得是快，按正常来讲，一个地方出现这种多人聚集讨说法的事儿，挺丢领导的脸，压都来不及呢，咋可能主动曝出来呢？” “所以呢？”赵志学兴奋地追问道。 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掩盖更大的丢脸的事，甚至可能不是丢脸那么简单了，但这话不能随便说出来。 “你一个做买卖的，别想那么多，跟你关系不大。” “笃笃笃”很轻很有节奏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两人的谈话，门外响起祁红的声音：“我可以进去吗？” 第21章 红旗煤矿 进了孟阳的房间，祁红脸上阵阵发烧，想到他刚才护着自己的样子，尤其他身上那股有点儿冷冽，还有点儿淳厚的男人气息，特别让她有安全感。 孟阳和赵志学看到她之后，连忙站起来打招呼。 “小祁同志，你找我有事？”孟阳实在不知道该称呼对方好，干脆半开玩笑一般地叫起了同志。 “谢谢你刚才对我的保护，”祁红有点儿不自然地笑了笑，举起手中一个塑料饭盒，“这是小慧姐让我带给你的。” “哎呀，辛苦你了，谢谢，谢谢！”孟阳一边接过饭盒，一边心想，原来韩小慧说让电视台的朋友给他带好吃的不是忽悠他的，只是没想到，这一位美女主持人竟然还是她的朋友。 “请坐，请坐！”孟阳搬来一把椅子，很客气地说道。 “我不坐了，还有事，你们忙。”说完，祁红转身就走了。 孟阳把她送出去，转身回来的时候，赵志学已经很不拿自己当外人地打开了那个饭盒，大惊小怪地说道：“小孟，这是你老婆给你送来的吧？这也太人羡慕了。” 看着他快要流出口水的样子，孟阳一把抢过饭盒，看到了里面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饺子，虽然凉了，可还是散发着一股香味。 他用两根手指捏起一个，送到嘴边，想了想又放回去了，视线一直跟随着那一只饺子赵志学不解地问道：“咋不吃了？” “先放着，马上中午了，等会儿让老板娘给热一下。”孟阳话是这么说的，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好吃不过饺子，可那也得看他有没有福气吃得下去……他是真怕韩小慧在饺子馅儿里放点儿药啥的，不用太严重了，让他上吐下泻就够他喝一壶的。 “你是咋做到的？传授一下经验呗。”赵志学突然问了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孟阳愣了，“啥咋做到的？” 赵志学神秘地一笑，“别装了，就是家里那啥旗不倒，外面又啥旗飘飘的，你自己刚才还说过生活作风有问题呢，我这不是好奇嘛。” “停！打住！那都是传说，信不得，我这人最怕老婆，哪儿敢在外面沾花惹草的？” 说着话，孟阳在心里已经把表哥踹了几十脚，重生回到这么一个让他恼火的躯体上，还真是有苦说不出，他要是真出轨了，让人说也不冤，问题也没这回事呀！ “我相信你！”赵志学收起笑容，略有些严肃的说出这么四个字。 这是他的心里话。 孟阳这个小同志，看着眼神就很清正，尤其他看向那些村民时，无意间还露出了怜悯、同情的神色，面对难题时还有一往无前的冲劲儿，看问题时直指核心，考虑深远，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干出那种事情来。 可能也觉得这么私人的一个话题实在是不适合继续聊了，就转到了张树林身上，“对了，小孟，张树林……” 孟阳抬了一下手，笑着说道：“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他那个不是胃癌，是溃疡，拖的时间有点儿长了，但是能治。” “你就这么有把握？”赵志学始终心存疑惑。 “当然有！” 孟阳没做出过多的解释，不出意外的话，韩小慧今天下午就能给出检查结果，事实远比苍白的解释更有说服力。 别说是这年月，就算是二十二年后，还不时地有误诊的情况出现，何况一个县医院，各种设备和检查手段都不是很完善。 更重要的一点是，孟阳给张树林查检过程中，发现他的脉象是有滞、涩、无力等表现，但绝对没有胃癌那种细、浮等症状，再加上触摸他腹上位置，根本没有肿块形象，而且，被诊断为晚期的人竟然一年多过去了，还能吃小半碗饭，这就不是奇迹了，而是神迹，偏偏他孟阳不信神…… 孟阳不愿意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把手里的饭盒放到床头柜上说道：“下午我要去一趟红旗煤矿，你也该接着考察其他地方了吧？” 他这是委婉地赶人了，毕竟接下来他很可能要看到一些不好公开的事情。 “红旗煤矿？”赵志学的眼睛又亮了，“正好我也想去那儿看看有没有投资的机会呢，带上我，带上我。” 孟阳连连摆手，“考察啥呀？那小煤矿马上就要关停了，没有你投资的机会，再说我也就是从外面看一看，打听打听有没有临时的岗位，有的话，把那些拖欠统筹的村民安排进去干一段时间，让他们挣点钱把日子过下去。” 在他前世的记忆里，那个小煤矿六月份就传出了已经关停的消息，如果真能安排，至少还能干两个月。 “那不正好吗？他们关停了，我们就有机会接手了……” …… 孟阳到底还是没拗过赵志学，两人吃过午饭，稍休息了一会儿，便骑着赵志学那辆125踏板往红旗煤矿方向而去。 从县城绕过来的水泥路到了这里，路况更差，十二公里的路程，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比两条腿走路快不了多少。 红旗煤矿因为储量小，而且煤层深，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挖了一部分之后便放弃了，到了九十年代后期，又有人承包下来，据说近两年的效益相当不错，还传出准备扩充产量的消息来着，可为啥在六月份就关停了呢？ 而且这一路上，他们连一辆运煤的车都没看到，这就有点儿不正常了。 孟阳从踏板后座上下来，站到了一个很是高大的铁栅栏大门前，盯着门垛子上的那几个字有些愣神。 大门紧闭着，大门里面也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样子，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大门旁边一座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小房子里终于露出一个人头，应该是门卫，脑袋有点儿秃，跟农业局看大门的刘秃子差不多，但是说话可比刘秃子冲多了，很是粗暴地问道：“喂，你们干啥的？” 门卫问完这一句后，披了一件工作服，一脸警惕地走出小房子。 “我找高振声，我是他表弟。”孟阳笑着点头哈腰地从身后赵志学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给他递了一根过去。 这就是求人办事的态度问题，一根烟不值钱，尤其老赵同志的烟，一块五一包，根本拿不出手，但这代表着态度。 递不递是你的事，他拿不拿是他的事，态度上做到位了就行。 等到孟阳给他点着烟，从鼻孔中吐出两条白龙之后，门卫的脸色好看多了，“你等会儿，我摇个电话问问。” 说完，转身进了小房子里。 找高振声这个人是孟阳来的路上早就想好的，他都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只是听舅母说过一回，说是她有个不怎么来往的远房侄子在这里上班。 但这世上的事情就这样，只要有个挂得上的关系，哪怕只是一面之缘，办起事来也比啥关系没有的人要强一些。 何况还是亲戚关系呢。 这种资源现在不用还等啥时候用？ 第22章 山顶救人 门卫进了小房子之后再也没露过面，等了足有十五六分钟，才看到一位铁塔一样的中年汉子从拐角处走出来。 看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衣，笔挺的西装裤，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样子，在这里应该还是个头头。 此人来到大门里侧，隔着栅栏打量了一下孟阳的穿着，又朝他身后的摩托车看了一眼，神色极为冷淡地说道：“我就是高振声，你哪一位？” 孟阳连忙抽出一根烟递了过去。 高振声眼角瞄着他手上的烟盒，露出一副嫌弃的神色，摆手拒绝了。 “我叫孟阳，是……”孟阳把自己跟张海霞的关系简单介绍出来，本以为对方会看在舅母的面子上态度会好一点，可是没想到高振声根本都没拿正眼瞧他。 仍旧非常冷淡地说道：“我没这个亲戚，也没见过你，你找我什么事？” “呃！”孟阳被噎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有几个朋友想找点儿活干……” 话还没说完，就被高振声打断了，“我们这儿下井的活儿都是外地人，本地的一个也不收。” 说完，转身就往里走了，一边走一边还“呸”了一口，嘴里嘟囔着：“特么的，什么猫狗都能找我办事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赵志学受不住了，“哎，这是啥人呐，办不了就说办不了的，咋这态度呢？” 孟阳朝着身后摆了摆手，他刚才第一眼就看出这个高振声是个眼高于顶，狗眼看人低的，所以，有了心理准备，眼下根本就没在乎他说的那句话。 目光看向不远处矿井入口，那里正有翻斗车在往入口处倒渣土，高振声走到那边，正指手划脚地督促加快填井速度。 这是不打算开井了吗？孟阳心头疑惑丛生，不对，他总感觉哪儿不对…… …… 说起来红旗煤矿还挺隐蔽的，从水泥路上往回走，不到二里地，拐过一个山梁之后就啥也看不着了。 山梁这边有一条叉开的小路，坐在后座上的孟阳指着土路说道：“老赵，拐进去！” “哎，进去干啥？这破道也就是放个羊啥的能走，我这摩托车磕着碰着的，你给修啊？” 话这是这么说的，赵志学还是按照孟阳指的方向拐进了小土路。 “不干啥，这季节正好山杏能吃了，摘点儿回去呗，纯野生的，好吃得很。” “应该不是这原因才拐进来的吧？” 赵志学明显不太相信孟阳给出的理由，因为这答案太敷衍了。 孟阳确实不是为了那几个山杏往这里进来的，刚才在路上他观察了一下，眼前这条小土路好像能绕到红旗煤矿的后面，他想知道效益很好的煤矿怎么就突然开始填井了。 他隐隐地感觉这里面有事，而且有极大可能跟他入的这个局有关联。 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他认出了上午在招待所门口极为卖力地挑动村民的干瘦男人是谁。 前世在表哥被抓进去之后，有一天晚上，县电视台播出了一个严厉打击违法犯罪的专题节目，其中公审大会上有个镜头显示出了干瘦男人的清晰面孔，胸前还挂了一个大大的牌子，牌子上写着王二民三个字。 来跟舅舅舅母沟通表哥情况的韩小军当时说过，此人是煤矿安全科科长，被抓的原因是也是那啥罪，直接判了十年。 这也是他在给村民们诊脉时想起来的。 也让他不得不将所有事情都联系到一起来考虑了。 首先，煤矿异常是肯定的，昨天来清河的路上就没看到一辆运煤的车，在效益相当好的情况下，老板不可能停产，停一分钟都是巨大损失，所以，看不到运煤车是不合常理的。 其次，有人组织了这么大的一个场面，还不怕丢人的把县电视台都找来了，说明有些事情比村民聚集讨说法更严重，用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掩饰另一件有可能要命的事，这是后世那些明星们惯用的手法。 第三，有煤矿的人参与了挑拨村民的事，这个很关键，因为王二民的身份是煤矿管理人员。 基于这些原因，他才提出了要来煤矿的想法。 现在看来，煤矿这边是真的有事。 踏板摩托虽说马力足够，可毕竟底盘太低了，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就卡在路面上一块突起的石头上不能动了。 “你看，你看，我就说不行吧？”赵志学一边埋怨着，一边跳下车，心疼地查看着。 孟阳站在车尾，往上猛地一抬，把摩托车抬到了一旁，但前面的路况是真的很差劲，骑是不能骑了，只好由孟阳推着继续往前走。 “我说小孟啊，都这时候了，你还没打算告诉我咱们干啥来了吗？”赵志学气喘吁吁地问道。 “嘘，别说话，听见啥动静了没有？”孟阳突然停住脚步，竖着耳朵听起来。 “咦？好像有人喊的样子。”赵志学也听到了异常的声音。 “走，去看看！” 孟阳大体判断了声音来源，把踏板立到小路旁，跟赵志学一起离开小路往一侧山顶爬。 声音越来越大了，说明他们走的方向是正确的，只是那声音很单调，只有“咿、呀”两个章节，还有点儿破锣嗓子。 再往前爬，在一处稍有些平缓的坡上，看到了十多只山羊。 越过那些羊，终于在一处悬崖边上看到了一直喊叫的人，正用两手抓着崖下一米多处一棵小树，身体悬空地晃悠着，也不知道挂了多久了，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力气耗尽撒手掉下去。 而他脚下就是足有二三十米深的山沟。 孟阳吓了一跳，这应该是失足掉下去的，还算命大，挂到了小树上。 “你别乱动，我们马上救你上来！” 孟阳见情况有点儿紧急，说完这句话后，非常利索地把自己穿的长裤脱下来，两只裤脚打结到一起，转身对赵志学说道：“把你裤子也脱下来！” 赵志学连声答应着脱下裤子递给孟阳。 孟阳同样把他的裤脚也打结到一处，然后把两条裤子首尾相边套在一起，中间连接处还用皮带紧紧地绑住。 这才把打结裤脚的那一端从上面顺了下去。 崖下的小伙子努力地松开一只手抓住了伸下去的裤脚，在上下一起用力的情况下，总算是坐到了小树上。 “你把裤脚套到身上，两个胳膊下面。” 孟阳在上面指点着小伙子，可是他连说了两遍，那小伙子始终一脸茫然且焦急地看着他，好像听不懂他说的话。 赵志学反应过来了，“他好像不会说话，一般不会说话的人，耳朵都听不见。” 说完，他就在上面比划起来，做出一连串的动作，小伙子总算是看明白了，把打结的裤脚套到了身上。 等他抓稳后，孟阳和赵志学一起用力，倒是很轻松地就把他拉上来了。 这时候，孟阳才有心情打量这小伙子，二十多岁的样子，精瘦，脸黑黑的。 远离了悬崖后，小伙子直接跪到地上，朝着孟阳和赵志学磕起头来了，这是表示感谢救命之恩的意思。 两人连忙把他扶起来，孟阳连比划带说的告诉他，不用谢，今后注意点儿就行了。 小伙子笑着抹眼泪，应该是很激动的，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略有些焦急地比划起来。 第23章 二十七条 孟阳前世为了能更好地跟聋哑患者交流，对他们这一群体的体态语言专门研究过一阵子，所以，大体上能看懂小伙子比划的意思。 只是他越看脸色越黑，最后都瞪得老大，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给一旁的赵志学急得直跺脚，等到被救的小伙子不比划了，急慌慌地问道：“他比划的这些动作是啥意思呀？” 孟阳却没搭理他，而是对不会说话的小伙子比划了一通，告诉他以后不要到这边来放羊了，他说的事情也别提跟任何人提起，最后一句话还强调了好几遍，直到小伙子都快把头点到像小鸡啄米，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马上赶着羊离开这里。 小伙子也让孟阳和赵志学马上离开这儿，不然会有危险。 孟阳连连点头，小伙子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赵志学总算是有机会问了，“你倒是告诉我呀，到底啥情况？” 孟阳侧头极为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老赵，你真的想知道？” 赵志学不乐意了，“不是，小孟兄弟，这两天相处你也应该能看得出来，我也是个实在人……” “打住打住，说谁实在都行，就是别说你自己，我就问一个事儿，你是哪儿的人？” “我……”赵志学脱口而出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我是济州市里的。” 济州是永宁县上一层的地级市，直接管着永宁县。 孟阳好一阵子没说话，最后吐出的一句话把赵志学气得脸都白了，指着孟阳咬牙切齿，“你……你也太欺负人了！” …… 孟阳磨蹭老半天，还问了人家赵志学是哪儿的人，最后来了一句：“刚才那小伙子说娶不上媳妇，天天晚上睡不着觉。” 这一句明显撒谎的话给赵志学气得都快骂人了，背着手转起了圈圈，好不容易才停下来，威胁意味十足地说道：“行，小孟你行，希望你将来别落到我手里，不然的话……嘿嘿！” 孟阳突然感觉身上发冷，老赵这是咋笑呢？也太特么吓人了。 其实他现在根本没心情开玩笑，刚才那个放羊的小伙子告诉他的事情，有点儿大，大到让他有种喘不过来气感觉。 但他也不敢跟赵志学说，虽然两人之间相处得挺愉快的，也谈得来，而且赵志学这个人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出卖朋友的人，可是人心隔肚皮，亲兄弟间还有反目成仇的，何况刚认识不到两天的人呢？ 赵志学望着煤矿方向站了一会儿，脸上的神色异常凝重，忽然，他扭头看向孟阳，冷笑了一声说道：“小孟，你是不是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没办法知道真相了？” 说着话，指了指赶着十多只羊渐渐远去的小伙子，“我可以找个专业懂哑语的人问他呀，用得着跟你在这儿磨叽吗？” 刚准备往回走的孟阳，迈出去的一只脚顿在半空中，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老赵说得对，他要是想知道真相办法还是有的。 看来还是直接告诉他比较好，至少不会让老赵大张声势的去找那个小伙子，把人家拖进这个超级大的泥潭里。 孟阳那只脚终于落到了地上，朝着赵志学摆了一下手说道：“回去吧，你那破摩托放在那儿，这会儿没准儿让谁给顺走了呢。” “哎呀！可不是嘛！这可不行啊！”赵志学大叫一声，连跑带踮地往下跑去。 等到孟阳不慌不忙地走过去时，赵志学正在给那辆踏板擦灰。 “没丢哈，挺好，”孟阳说着话坐到了地上，“老赵，我有个朋友问过我一个问题哈，我始终想不明白，你给指点指点呗。” “哼，你这是求人指点的态度？再说，我凭啥指点你啊？”赵志学对刚才孟阳没说实话的事情耿耿于怀，语气都生硬了很多。 孟阳倒是没在乎他的态度，接着说道：“就是吧，假设你家里门前有个池子，养了不少你家夫人当做宝贝的鱼，其中有二十七条被你不小心给弄进了一个暗渠里，能活着出来几个不知道，关键是想弄出来也很麻烦，正好没人发现你惹了这么大的一个祸，你会咋办？” 比喻不太恰当，但孟阳想把听说的事儿委婉地告诉赵志学，一时之间也只想到了这个。 不直接说是因为他现在还确定不了是不是真的。 赵志学拍了一下孟阳的肩头，有些不屑地说道：“嘁，年轻人，这种事还用问吗？直接把那个暗渠入口堵了不就得了，就当没这回事，然后我把窗台上的花盆摔碎一个，你嫂子就只会关注那个花盆，不太注意水池里的鱼了……”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了，两眼却越瞪越大，到了最后，脸色渐渐地阴下来，眼神中的怒火像是随时都能把看到一切都烧化了似的。 他的气场也在节节攀升，就跟孟阳上辈子看的那些小说里的高手一样，到了最后，竟然给他一种极端的压迫感。 好在，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一小会儿。 “小孟，你先坐一会儿，我去解个手。”赵志学说完这句话，起身就往旁边小树丛后面去了。 孟阳看着他的背影喊道：“老赵，我说的可是假设啊，不一定是真的。” 赵志学的身形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差不多过了十多分钟才回来，身上的气场已经不见了，但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这让孟阳多少有点儿不习惯。 两人骑着那辆踏板回到乡政府招待所，太阳已经落山了，肚子也都饿得发出了“咕咕”的抗议声。 赵志学终于大方了一回，领着孟阳进了招待所对面的一家小饭馆，请他吃了一碗面条。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孟阳还在想煤矿的事情。 按照放羊小伙子的说法，前天有二十七人因为透水事故被困在矿井中，这是小伙子在找羊时，从后山误入煤矿，听到两个煤矿职工偷偷议论的。 要命的是，煤矿的承包人把事故隐瞒下来了，也根本没打算救人，反而直接填井了。 草菅人命这四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也让孟阳心里相当煎熬。 虽然只是那个不会说话的小伙子比划出来的，还是一面之词，并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就有这事儿，但他从这两天经历的事情，以及今天在煤矿看到的场景来分析，这事儿极有可能是真的。 在山上的时候，他本想直接报警，可是自己这么个身份，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报警也没用，没人会相信他的话。 所以，在赵志学去解手的那十多分钟时间里，他给韩小军打了个电话，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他说了，让他想个办法通知县里的主要领导，至少要派人来检查一下，那是二十七人命啊，就算是查错了，也值当啊。 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怎么着也有点县里的关系网，拐个弯的把这件事情捅上去应该是能做到的。 把压力转嫁到了大舅哥身上，孟阳自己也没觉着轻松多少，回到房间坐也不是，站也不对，隔壁的赵志学今天也不知道咋的了，不来陪他闲聊了，不然还能缓解一下焦躁情绪。 偏偏这时候手机来了一条短信，顿时让他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第24章 难堪之事 短信是刘丽红发来的，只有几个字：“我想见你一面！” 孟阳这几天忙得很，根本就没时间考虑如何处理刘丽红的事，便回了一条信息：“你觉得我们现在见面合适吗？” 他这话是有道理的。 眼下，他们两人的事情在县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现在还见面，那等于给人留话柄，从实了某些事情吗？ 刘丽红的第二条短信很快又来了，“孟阳，我求你了，我快活不下去了，你帮我想想办法啊。” “不行，我没空儿见你。”孟阳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过了差不多有十多分钟，就在他以为刘丽红应该不会再骚扰他时，她竟然直接推门而入了，连门都没敲。 仍然穿着那一身长袖大花连衣裙，清秀的脸上似乎有泪痕，把门关严后，“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到了他面前。 “孟阳，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孟阳微微眯起眼睛，起身走到靠窗摆放的两把椅子前坐下来，极为平静地说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出去，要么起来，像个人一样跟我说话。” 刘丽红似乎没料到他会说这处话，呆了一呆，红着脸慢慢地站起身。 孟阳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决定快刀斩乱麻，把表哥留下来的乱糟事一步到位的解决掉。 指了指了靠窗放置的椅子说道：“你先坐吧。” 在刘丽红坐下后，孟阳说道：“我不知道你遇到了啥难题，但我觉得有必要把我的情况跟你说一下。” 本来想张嘴说话的刘丽红听了孟阳这句话，愣住了，“你的情况？” “是，我的情况，”孟阳往椅背上靠一靠，“要不我还是先感谢你不杀之恩吧，如果你跟李宏才说我录音了，那盘磁带就可能落不到公安局那边，没有那盘磁带做证，我只能等着被判刑了。” 刘丽红当即变得相当不自然起来，咬着下嘴唇好半天才说道：“是我对不起你在先，我跟李宏才合伙算计你了。” “你终于说出了心里话，那又为啥没把录音的事儿告诉李宏才呢？” 这一点很重要，决定着今后孟阳对她的态度，如果她真的是因为喜欢自己这么做的，孟阳也不想把事情做绝。 昨天晚上抽出一点时间，他又重新梳理了四月一号发生的事情，得出结论，表哥的死是个意外。 所以，不说前世了，仅从今生角度看，他不应该恨刘丽红。 “我……”刘丽红吐出这一个字后，卡壳了，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其实我没那么坏，算计你是因为我不得不听李宏才的话，另一方面，我对你，也是付出了真心的……” 说着说着，她低下了头。 孟阳刚想说话时，手机响了，是韩小军打来的电话，他看了一眼刘丽红，直接按了接听键。 听筒里传来韩小军暴躁的声音：“孟阳，你真是闲得没事找事，捕风捉影的让我递消息给县领导，现在好了，害得我朋友让王县长一顿臭骂。” “哥，事情应该真的有啊，再说涉及二十七条人命的事，不得宁可信其有吗？” “你当谁都跟你我似的那么……那么……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吧，县领导一天到晚忙得很，哪儿有空儿管你那没影的事儿？今后你可别这么折腾人了，好了，挂了。” 韩小军一通埋怨之后挂了电话，孟阳拿着手机不知道说啥好了。 县里对他的判断竟然根本就没当一回事，这让他真切地体会到了人微言轻这四个字是啥意思。 这事儿还得好好想想，不能就这么放弃，不过，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孟阳看向等着他说话的刘丽红，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说道：“咱们继续刚才的话题，也就是说，在我被抓走的那一刻，你的良心发现了，放过了我一码，不管是不是因为你喜欢我才这么做的，这一点我会记得，现在你可以把你的难题说一说了。” “我……”刘丽红这一回是真的卡住了，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了，但她紧紧抓住连衣裙下摆的两只手暴露了内心的挣扎。 孟阳想了想，觉得还有必要缓解一下她的紧张情绪，便问道：“我听说你们一大早就出来了，啥时候到这里的？中午好像也没看到你们呢？” 刘丽红抬眼看了了看，回答道：“出发的挺早的，半路上车坏，等修好了到这里时都下午了。” “你们也住在这个招待所？” “是，我们住在后院里，你放心，没人看到我来你这儿。” 说了两句话，刘丽红的情绪稳定了很多，突然眼眶一红，掀起连衣裙宽松的裙摆，把腿伸过来。 她这个动作给孟阳吓了一跳，以为这女人想要跟他再续前缘呢，可是很快他就不这么想了。 裸露出来的两条原本光洁纤细的腿上，有好几处掐拧之后留下的淤痕，每一处的面积都不小，说明掐拧的时候用的力度也不小。 孟阳看了几眼，轻轻拽住她的手，往下拉下来。 刘丽红的眼中有两行清泪流下，咬着嘴唇说道：“上半身更多，就不给你看了，都是李宏才干的！” “他是因为你配合得不好才对你这样的吧？” “如果仅仅是这个原因，我能挺得过去，时间长了，他的气也就消了，估计也不会再这样了，问题是……”刘丽红似乎很难说下去了。 “问题是他，他从中找到了乐趣……”刘丽红说完之后脸上通红一片，这种难堪的两性生活让她都觉得没办法见人了。 “啊？”孟阳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呃……你不用说了，我懂了。” 看来她是需要帮忙的。 孟阳很快就确定了刘丽红的目的。 第25章 调查组 孟阳听了刘丽红吞吞吐吐的一句话，也是震惊了。 他略做思考后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刘丽红擦了擦眼泪，说话时小心翼翼：“我，我想离婚。” 孟阳的手指在两人之间的小茶几上一下一下地敲起来，这个习惯他还是跟张瑞发学的，思考问题的敲手指，似乎能让思维更活跃一些。 “你想离婚，但又怕李宏才不同意，进而变本加厉的报复你，是这样的吧？” 他手指间的动作停下来了。 刘丽红猛地抬头看向孟阳，“是，就是这样的。” 孟阳能从她的眼神里读懂现在的她很有些疑惑，因为今天的孟阳跟她原来接触的那个孟阳很不一样。 但他没那心情给她做心理疏导，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可以给你出主意，甚至安排你的后路，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刘丽红见孟阳愿意帮她解脱苦海，激动得站了起来。 面对激动无比的刘丽红，孟阳缓缓地提出了他的条件：“一，你要离开永宁。二，今后不要再跟我有任何联系。” “可以的，可以的，”刘丽红忙不迭地答应了。 说完之后可能觉得对第二条的答应好像她特别想离开孟阳似的，有些不自在地解释道：“我是说只要离开李宏才，什么条件都行，不是因为你……” 孟阳抬手制止了她的话，“你不用解释，这对我来讲是好事。”她不就是因为表哥爱她而解释的吗？这对如今的孟阳来讲，真的没必要。 “那，那我该怎么做？”刘丽红小心地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孟阳抿了下嘴唇，说出了一句让人极为上头的话：“你觉得你现在的名声很好吗？” 刘丽红的脸唰的一下子变得通红，尴尬无比地用两手捂住了。 出轨这种事情，女方要承受的压力远比男方要大得多，所以，孟阳可以心无波澜地问出这个问题，而刘丽红则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即便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不用觉得难堪，我不是为了打击你说的这话，而是想提醒你，你现在就是光脚的，难道还怕穿鞋的吗？” 刘丽红松开两手，半张着嘴，呆呆地看向孟阳，眼神里透露着清澈…… 孟阳见她没听懂自己说的话，只好耐心地给她分解：“你是一个外科医生，只要不做违法的事，不造成严重的医疗事故，就不会被吊销行医资格，所以就算是被开除县医院，你还可以去外地，去哪儿都能找到一份相关的工作。” 刘丽红点头表示这一点她还是明白的。 “但是李宏才不一样，他现在是副科级了，今后肯定还要往上爬，他最怕的是名声受损，前两天的事情，他是受害者，但如果他从受害者变成了害人者，对他的仕途会有极大的影响，搞不好工作都会丢掉，一旦他离开公职岗位，就啥也不是了，你听懂了吗？” 刘丽红那双略有些红肿的眼睛里渐渐有了光彩，重重地点头。 “所以，你只要跟他说一句话，他一定会答应跟你离婚。”孟阳再接再厉地说道。 “什么话？”刘丽红眼中又出现了迷茫。 “你告诉他，不离婚的话，你就去农业局，让大家都看看你身上的伤，至于你离婚后去哪儿，我会安排的。” …… 刘丽红得到孟阳面授机宜，满意地离开了。 孟阳却握着手机一直等到十一点半，也没等来韩小慧的骚扰，终于挺不住睡着了。 但是没睡多久，就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 电话是张瑞发打来的，通话时间不长，却让孟阳没心思睡觉了。 披了件衣服在地上来回地走动，正消化着张瑞发在电话里告诉他的事情，大半夜的，门又被人敲响了。 看起来今天晚上是不用睡觉了。 他披着衬衣就去开门了，门外站着招待所服务员，旁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和一个长相俏丽的小丫头。 看到孟阳连裤子都没穿，那小丫头立刻捂着脸转过了身子。 中年男人倒是非常爽朗的伸出手说道：“孟阳是吧，我是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陈江涛，不好意思，大半夜就把你叫起来了，你们局里应该告诉你了吧？” 孟阳跟陈江涛握手后，点头说道：“陈主任您好，局里已经通知我了，咱们啥时候出发？” “事情有点急，给你五分钟时间把衣服穿好，我们车上有早餐，一边走一边吃吧。” 说完转身领着那个小丫头就往外走了。 孟阳这才发现，眼下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了，他急匆匆的洗了把脸刷了牙，穿好衣服，出了招待所大门才看到外面竟然停了一辆三菱越野。 往煤矿去的路上，孟阳一边吃着手里的包子，一边听陈江涛介绍情况。 “这一次的联合调查组，由市政府直接牵头，联合了发改委、劳动 局、公安局、消防部队……争取在最短时间内了解清楚矿井下的情况，你的主要任务是配合小张统计外来民工数量和个人信息。” 他说的小张，是市政府办公室科员张倩，也就是刚才跟着陈江涛进招待找孟阳的那一位短发姑娘，此刻，她坐在孟阳身旁，正在日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等陈江涛说完了，孟阳掏出手机给赵志学打电话，他出来的匆忙，忘了跟人家说一声了，他们原本是约好了今天要下村了解情况的。 赵志学的电话接得很快，好像根本没睡觉似的。 “老赵啊，我遇到一点急事，暂时不能陪你下村考察了，你自己去吧。” 说完这句话，孟阳把免提打开了。 摩托罗拉手机的通病，音量都不是很大，车外的路况又不好，车窗还开着两扇，不开免提恐怕是听不清对方的话。 电话里的赵志学说话声沉稳了许多，且还带着一丝严肃：“好，我知道了，应该有人去接你了吧？” “咦？老赵，你现在都能掐会算了？你咋知道有人来接我了？”孟阳总感觉今天的赵志学咋有点怪怪的呢。 “你们赶紧来吧，我也在煤矿。” “啥？你也在煤矿？”孟阳听了赵志学这话有点儿坐不住了，“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那地方很可能真的出事了，还是大事，听我的，赶紧离开那儿，你一个做买卖的人，被牵连进去可就麻烦了，这种事情，你啥朋友都不好使，听到了没有？” 赵志学沉默了片刻，再说话时语气又恢复了昨天的样子，“没事儿，牵进去谁都不可能牵到我头上，行了，等会儿见吧。”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哎，你这人……咋就听不进去好赖话呢？”孟阳对着手机抱怨了一句话，抬头发现陈江涛和张倩两人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他，就连开车的司机都不时地从后视镜瞄上一眼。 孟阳心说这是啥情况啊？他这不算是泄露啥机密了吧？ 第26章 亲戚 其实孟阳更想弄明白的是，他一个小小的县农业局办公室成员，怎么就被安排进了市政府牵头成立的煤矿透水事故应急救援小组？据说不光是救援，还要负责事后调查事故原因。 所以，说成是调查组也行。 只是，县里那么多头头脑脑，再不济，局里还有张瑞发、冯爱民这样的，甚至人家李宏才都比他级别高……为啥偏偏选了他呢？ 刚才张瑞发在电话里告诉他这事儿的时候，孟阳以为自己没睡醒呢。 直到张瑞发说因为红旗煤矿还涉及非法占用基本农田，市里点名让县农业局出一个人，而他正在煤矿所在地的清河乡，近便的很，就不派别人去了，让他直接到煤矿报到，他这才相信自己真的被收进了调查组。 他倒是很乐意出一份力，问题是张瑞发告诉他的进调查组的原因，跟陈江涛安排给他的工作内容……有点儿风马牛不相及的意思啊，所以这里面是有啥说道吗？ 而且，县里对他递上去的消息根本没当一回事，市里是咋知道煤矿有可能出事了？还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一头雾水的孟阳到了煤矿才发现，市里搞出的动静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昨天还啥也没有，空旷无比的大门外，此刻已经停满了车，足足有十多辆各种小轿车，十多辆医用急救车，竟然还有两辆军用卡车。 大门口站着的两名荷枪实弹的武警士兵更让孟阳惊讶了。 跟着陈江涛进了里面，孟阳终于忍不住心里的疑惑，悄悄地问张倩：“真出大事了？” 张倩往他身旁靠了靠，也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事情不小，昨天晚上市里连夜开会，连夜派人来调查了，你看那边，那就是入井口吧？” 孟阳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可不是吗，那是他昨天看到的入井口，原本往里倒土的渣土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推土机和钩机等设备，雪亮的按照灯下，还能看到一大帮民工挥着铁锹在往下挖，看来是准备挖开入井口。 人群外围，还站着几个领导模样的人，其中还有永宁县县委书记吴金海、县长王丙坤，以及县里其他几位领导。 脸色都很沉重，这让孟阳的心揪了起来，昨天他就担心井底有人没救上来，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二十七个人啊，没吃没喝已经三天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都活着？ “你们两个开展工作吧，煤矿的管理人员都关在那边一间大屋子里，跟他们了解情况会提高效率。”陈江涛指着距离大门不远处一栋很长的平房说道。 “走啊，你看什么呢？”张倩对东张西望的孟阳说道。 “呃，好好。”孟阳点着头回应道。 他刚才用眼睛搜索了一大圈儿，就是没找到赵志学，难免有点儿担心他，但是眼下他有正经事要做，只能先把那家伙放在一旁了。 跟外面守门的几名民警武警交涉一番，孟阳和张倩进了隔壁一间小办公室内，他们要一个一个把那些管理人员叫进来，核对矿上的民工数量。 不得不说，张倩看着年纪不大，办事却是极有章程，刚才的交涉和现在的安排都是她做主的。 这也算是给了孟阳一个学习锻炼的机会。 第一个被两名民警带进小办公室的人还是孟阳认识的，正是昨天才见过的高振声，刚才已经从张倩那里了解到此人竟然还是主管安全的副矿长。 想到昨天高振声指挥着铲车要求加快填井速度的场景，孟阳心头那股火气就有点儿挡不住了。 此刻的高振声两手被拷在前面，已经没有了昨天那种嚣张跋扈狗眼看人低的姿态，原本洁白的衬衫上落满了灰土，胸前还有两个脚印，能很明显的看出是穿着黄胶鞋的人踹的。 孟阳联想到站在门口的两个武警战士就是穿着这种鞋的，他估计是这个高振声想连夜跑，但是被人家给抓回来时不老实，给了点儿教训。 这让他心里多少解恨了一些，但这些还远远不够。 张倩用小手捂着半边脸扭过头来悄声对孟阳说道：“咱们两个分工合作，你来问，我做记录，我写字速度快。” 实际上并非跟写字速度有多大关系，她有她的小心思，就是想知道孟阳这个领导亲自点名要进来的人到底有什么能耐？怎么会让领导如此看重？ 孟阳哪里知道坐在身边的小姑娘这种七拐八拐的想法，他的注意力全都在高振声身上。 朝着张倩点点头，刚要说话，发现高振声认出了他，原本颓败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从门口两步就走到了办公桌前，颤抖着说道：“你，你叫什么来着？昨天我们还见过面呢，对了，咱们还是亲戚来着。” 他确实很高兴，也很意外，昨天这个还求他办事的人怎么就成了调查组的人了？ 孟阳笑了，他站起来绕过办公桌，很是亲切的扶着高振声坐到了办公桌对面的那把椅子上，“高矿长，您请坐，咱们啥事儿都好商量，哈！” “对，对，”高振声点头如捣蒜，随后很是浮夸地说道，“我想起来了，你叫孟阳是吧？是我表姑家的孩子，这可太好了。” 孟阳笑而不语，回到了办公桌后的椅子上。 他身旁的张倩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头，但没说什么。 “高矿长，你别太害怕，只要老实地配合我们，相信政府会对你们做出宽大处理的，毕竟你们也是地方经济发展的领头羊。” 孟阳这话让高振声看到了希望，“是，是，孟领导说得对，我一定全力配合。” “你们矿上有多少外来务工人员？”孟阳脸色一沉，开始正式提问了。 “一百十一七，哦，不对，我记错了，是一百一十二人，对一百一十二人。” 孟阳注意到高振声说出前后两个数字时，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对中医颇有研究的他，知道那一块肌肉在特别紧张的情况下说谎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收缩。 他看向张倩，后者轻轻点头，表示高振声交代的人数是对的。 孟阳接着问：“都是哪儿的人，各地具体多少人？” 高振声的业务还是比较精的，掰着手指算了片刻回答道：“静海三十八人，祁县四十人，还有川渝那边四十四人，加起来正好一百一十二人。” “井下被困的二十七人是哪里的？”孟阳根本就不给高振声喘息时间，马上就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是静海县来的。” “另外被困的那五人是哪儿的人？”孟阳在他话音刚落地时，紧跟着又问了一句，语速很快。 “也是静海县来的……”高振声回答完问题，瞪大了两眼，那眼神中有愤怒，有不甘，还有恨意，总之挺复杂的。 正在做记录的张倩停住笔，震惊万分地抬头看向孟阳。 也不由她不震惊，照现在这情况来看，除了那二十七人之外，竟然还另有五人被困在井下。 “也就是说，井下现在被困的人，一共是三十二人，对吧？回答我！”孟阳的声音越来越高，吐出最一个字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声响巨大，连他身旁的张倩都吓得一哆嗦，更别提心里有鬼的高振声了，差点儿从椅子上掉下来。 额头上明显地浸出了汗水。 张倩趁机补了一刀：“我们下午还会跟工人们核对你们交代出来的人数，如果对不上，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清楚。” 高振声两手抹着脸上的汗水，呼吸都重了很多…… 第27章 新线索 面对孟阳那仿佛吃人一般的目光，高振声最终还是没抗住，彻底交代了，按他说的，除了横向的四号坑道内被困的那二十七人之外，还另有五人在更低一层的五号坑道，那里面是啥情况谁也不知道，反正人没出来。 之所以矿上的领导们把那五人隐瞒下来，是因为特大事故和重大事故以死亡三十人为分界，两者的处理结果也有很大不同，而且那五人在另一个坑道中，比较好隐瞒。 多出了五个被困人员，这事儿可不小了，张倩跟孟阳商量了一下，急急地跑去跟上面的领导汇报情况。 小办公室里只剩下孟阳和高振声两个人了。 孟阳看着对面坐着的人眼珠子开始活跃起来了，心想这一位应该还没死心。 果然如他所料，高振声往门口方向瞄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小孟，咱们两个可是亲戚关系呀，我这该说不该说的都告诉你了，你得关照关照我呀。” “亲戚呀？我记得你昨天说过没有我这样的亲戚呀？今天咋就认了呢？”孟阳勾着嘴角问道。 他可不是啥善男信女，被人骂做猫狗就能轻易忘掉了。 高振声的脸马上变得像猪肝一样，极不自然地低下了头，可是没过两分钟，又抬头说道：“孟领导，我也不说啥废话了，如果你能想办法把我摘出去，我把这些年挣来的都给你，存款和房子加起来差不多有一百万了。” 这可是零二年的一百万啊，孟阳都被吓到了，随口问道：“你，怎么可能挣到这么多钱？” 见孟阳有动心的意思，高振声往前凑了凑，小声说道：“我是这个煤矿的股东之一，自然挣的多，另外，我在市里还养着两个女人，长得都挺好看的，都送给你，你看咋样？” 孟阳往椅背上靠去，轻轻摇头，“你就别跟我耍花枪了，我就不信你们这一伙背后没人，就算是为了自保，你们背后的人也会帮你们的，我参与进来算啥呀？” 他这话说得很认真，听着也很像那么回事，高振声更进一步确认孟阳已经动心了。 如果有可能，他也不想求到孟阳头上，这个年轻人看着挺帅气，一脸和气，态度很好的样子，可是多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后锻炼出来的直觉告诉他，这人挺不好惹。 可是他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了，是，他们背后是有人，但那也要看来查问题的是谁啊？那可是新上任的济州市市长啊，还是个有名的狠人，底下那些人谁敢在他眼皮下搞小动作？不要命了？ 更何况，问题查下去，搞不好背后给他们撑腰那几位都得进去，所以，能说上话的人就在眼前，他不得不拿出最大的诚意来打动孟阳。 心里着急，话说得也很快：“孟领导，他们估计很难说上话，我就指望你了，你放心，这事儿除了你我，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的。” 孟阳露出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不是不行，但我怕你背后的人下黑手把我也给扔进去，如果能知道他们的具体体身份，我就有办法让他们开不了这个口，所以，你得告诉我他们都是谁，不然，一切免谈，我是挺喜欢金钱美女，但也得有命享受才行啊。” “我……”高振声刚说出一个“我”字，就见张倩推门进来了，他马上闭嘴了。 孟阳注意到他虽然很纠结，但是他眼神里透露出来的信息表明，他很有可能要把背后的人供出来了。 只是张倩回来的不是时候啊，该想个办法把她支走，不然，高振声绝不可能吐口。 张倩看了看两人的神色，貌似很随意地问道：“你们聊什么呢？” 孟阳立刻接上了她的话：“我就是问问他，还能不能想起来其他有用的信息，帮着尽快救出井里的被困人员。” “对，对，对，是这样的。”高振声举着两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忙不迭地说道。 张倩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是吗？” 随后坐下来，打开面前的日记本对孟阳说道：“咱们该问下一个人了吧？” 孟阳看了高振声一眼，点头道：“对，咱们还得抓紧时间，人命关天呢。” 有个成语叫急中生智，是指人在着急的时候往往会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现在用到高振声身上再恰当不过了。 眼看着就要说服孟阳帮自己从事故中脱身了，这个张倩突然回来就把这事儿给打断了，还要换别人进来问话，以后肯定不好再单独接触孟阳了。 情急之下，高振声还真就想到了一个能帮忙救人的办法，所以，在张倩抬头正要往门外喊人时，急切地说道：“我有办法能在最短时间内把人救出来。” 孟阳和张倩对视了一眼，立刻说道：“你先坐回来，说说你的办法。” “我是这样想的，透水的是一号井的四号坑洞，而二号井的五号坑洞跟它非常近，大约也就几米的样子，具体不好估算，但肯定远不了，我的意思是从二号井五号坑洞往一号井那边打个斜向上的通道，把水放到二号井，甚至还能顺着这个通道把人都救出来，只是需要有专业的潜水人员进去操作才行。” 说完满怀希冀地望着孟阳。 孟阳从办公桌上翻出一张纸，又递给他一只笔，“画个简图，要快！” 高振声为了自救也是拼了，很快就画出了一张简略的坑洞分布图。 张倩拿起那张图，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跟眼下的救人相比，违反纪律让孟阳跟被审问对象单独在一起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高振声这一次学聪明了，怕张倩回来之前搞不定孟阳，所以，在她出去后，很直接地就把他们背后的人一个一个地说了出来，一共八个人，这是靠山，另外还有过年地节要送重礼的一些人，共十六人，基本上都是县里手握重权的，甚至还有……这让孟阳听着后背都有些发凉了。 高振声说完了，两眼直直地盯着孟阳，那意思很明显，我都如实交代了，你也得表个态吧？ 孟阳往后一靠，默默地记住了那八个靠山的名字，冷笑一声说道：“高矿长，我刚才可是啥都没答应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啥？” 高振声顿时僵在那里，两手都哆嗦起来，眼中的怒火要喷出来一样，指着孟阳咬牙切齿地说道：“姓孟的，你骗我！” 孟阳呼地站起身，两手撑着办公桌，居高临下地望着高振声，微微眯起眼睛，“我确实骗你了，那又怎样？” 随后弯了一下嘴角接着说道：“我这人有个原则，那就是看人下菜碟，对啥样的人就喜欢用啥样的态度。” “孟阳，你就这么混社会，迟早让人打死！做人总要有个最基本的底线吧？”高振声气得脸红脖子粗，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孟阳阴阴地笑了一下，绕过办公桌站到高振声面前，突然扬起手臂，巴掌抡圆了甩了下去…… 第28章 冲动、意外 “啪”，孟阳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高振声的脸上，“你他妈还有脸跟老子谈底线？矿井里可是有三十二条活生生的人，你他妈却叫人填井！ 他们也是别人的父亲、丈夫、儿子，他们的家人时刻都盼着他们平安回家，可你们是咋做的？ 平时你们咋对他们都行，可他妈最基本的生命总得给个保障吧？出事了不是想方设法救人，而是为了不被处罚，为了你们那一点私利，掩盖事故，准备活埋那些人，你他妈还配跟我谈底线吗？” 孟阳越说越激动，终于情绪失控，对着高振声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一时之间，里面除了乒乓的声音，就是高振声的惨叫声。 屋里的动静很大，门外守着的两位民警自然能听到，其中一人说道：“老李，我上趟厕所，这两天尿频。” “唉，老王，等等我，我也上厕所。” “你也尿频了？” “咋？不行啊？” 两人像是快要尿裤子了一样，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门口位置，这让另一边守着会议室门口的那几个人疑惑不已。 急匆匆地跑回来的张倩看到他们的背影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按理说，高振声这样的已经算是犯罪嫌疑人了，他们怎么能扔下不管了？ 等她的手搭上了门把手的时候，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办公室里高振声的鬼哭狼嚎声，夹杂着孟阳低沉的骂声传进她耳朵里。 这很明显，孟阳在动手打人。 张倩犹豫了半天，最后跺了跺脚，把手放下来，掏出攒了两三个月工资买波导手机，左翻右翻地看起来。 心思却没在手机上，她担心孟阳把高振声给打什么毛病来，调查组那边就不好交代了。 足足过了三四分钟，她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便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推门而入。 房间里安静了，孟阳坐在办公桌后面，跟张倩离开时看到的样子没啥区别，甚至还冲她笑了笑。 隔着办公桌坐在对面的高振声脸上也看不出挨打的样子，至于身上……脚印还是那些脚印，也没啥特别之处，只是龇牙咧嘴，身体一抽一抽的，明显是忍着疼痛。 张倩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表面看不出来，这就好办了，转身又拉开门，冲着磨磨蹭蹭往这边走的两位民警喊道：“可以换人了。” 意思是要问下一个人的话了。 高振声几乎是被两位民警架着拖出去的。 房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人了，张倩突然问道：“他刚才还提供有用的信息了吗？” 孟阳轻轻摇头：“咱们两个只是核对人员数量，跟正经审问还是有区别的，多余的我也不好再问了。”他没把高振声交代出来的那八个人告诉张倩，因为一旦把那八个人名交出去，事情会变得非常复杂。 如果他是从纪委的人，从高振声嘴里问出这些来，可以大大方方的交到上面领导手里，因为那是他的本职工作。 可他不是啊，只是县农业局一个小小的科员，能多问出五个被困人员已经是够让人刮目相看的了，如果再牵出煤矿背后的保护伞，他这就是坏了规矩了，会变得里外不是人。 再说，要是调查组真的想查，也肯定能查出这八个人，他就没必要显摆自己了。 如果调查组不想查，他就更不应该提供这个名单了，不然的话，等待他的将是狂风暴雨…… 张倩直撇嘴，你还不好问呢？这话咋说出口的？刚才连蒙带忽悠的从高振声那里抠出了两个极重要的情况，这会儿还装上了。 不过，她还是挺欣赏孟阳，这人肚子里确实有点儿干货，所以，还是有必要关心一下的，想到这里，张倩问道：“你刚才跟他交流的事，他会不会散播出去？” 这话问得……够委婉的了，把揍人说成交流，把对方的反咬说成散播，也够水平。 孟阳秒懂她的意思，“他不会！” 谁看到他打人了？这里也没有监控那种高科技玩意儿。 而且他上一辈子可是知名中医，对人体结构实在是太了解了，在哪儿下手最疼还看不出伤来，这在他的专业范畴之内。 他相信，刚才打高振声的那十几下，就算是法医验伤也不一定能搞清楚。 张倩轻笑了一声，“我们继续工作吧。” 花了近三个小时，总算是核对好了所有能下井作业的人员名单和数量，还真就像高振声说的那样，下井作业的都是外地人。 人数也最终确定下来了，跟高振声交代的一样。 中午，孟阳和张倩跟着大队人马简单地吃了一口饭，开始现场对人名，折腾了一下午，到六点钟时，确定了井下被困人员的最终名单。 六点一十，他们接到通知说是调查组要召开临时会议。 等他们两人赶到办公区那间会议室的时候，不大的空间里已经快要坐满了，足足有二十多人。 会议还没开始，像是在等领导。 人们都脸色严肃地跟自己身边的人低声交谈着。 来参加会议的不只是调查组的人，还有永宁县的一些主要人物。 在最外侧找个凳子坐下来后，孟阳很快就看到了县里的几个说话算数的人，当他的目光落到王丙坤身上，后者也恰好往他这边看来，两人的目光接触到一块儿，孟阳感觉对方好像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便朝着他点了点头，这算是一种礼貌。 王丙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做任何表示，扭过头坐直了。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了，孟阳跟着身旁的张倩看向门口，他以为是领导来了，可是看到的却是赵志学，黑着脸好像谁欠了他的钱没还似的。 正好，都找他一天了，孟阳站起来刚要拦住赵志学，身旁的张倩一把拽住的手腕，示意他坐下来。 啥情况？孟阳脑袋里灵光一闪，这会议室外面可是有人守着的，不是谁想进来就能进来的。 老赵是……特么的不会是哪个部门的领导吧？应该不是，就他那毫无派头的说话做事方式，骑个破摩托摔到路边都没人管的样子，咋可能是领导呢？ 咦？他身后咋跟着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陈江涛，手里还拎着一个公文包，咋看都像是赵志学的跟班。 而且……老赵还坐到了留给领导的那个位置上，陈江涛从他身后伸手将公文包拿出来的两份文件放到了他面前。 孟阳半张着嘴，直愣愣地看着赵志学，不对，他不光是领导，还是主要领导。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儿不够用了，虽说对老赵的身份有过怀疑，可是就那么一个小心眼，花点钱跟要他命一般，甚至还给他出过馊主意的人，咋会是领导呢？ 身旁的张倩又拉了他一把。 孟阳回地神来，扭头看过去，见张倩极为严肃地瞪了他一眼，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悄悄地坐下来，可是心里的疑问却越来越重了。 这个老赵究竟是啥身份？ 第29章 赵国志其人 很快，孟阳心里的疑问便解开了。 张倩将自己放在两腿上的日记本翻开一页塞进他手里，那上面只有几个字：“他是市长赵国志！” 孟阳的脑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了，他万万没想到赵志学的身份竟然会是市长！ 他就说嘛，第一眼看到此人时就觉得有点眼熟，应该是前世在电视上看过，那么赵志学这个名字应该是假名字吧？ 难怪市里会知道煤矿出事，昨天在山上，赵国志在听他委婉地告诉煤矿的的事情后，露出那一副气鼓鼓的样子，那会儿他说去解手，估计是往市里打电话去了。 还有在车上给他打电话时，陈江涛和张倩两人都表情，应该是听出来赵国志的声音了吧？ 过了好一会儿，孟阳才稳住自己，再看过去时，老赵同志已经脸色阴寒得快要滴下水了，身上的气场跟昨天在山上时一样，压迫得人们喘气都有点困难了。 他扫了一圈儿会议室，哑着嗓子说道：“从发现事故到现在已经过去近三十六小时了，我们刚刚才确定下来被困井下的人数，更别说救援了。” 话说到这里，赵国志顿了一下，往孟阳和张倩这边看了一眼，继续说道：“好在，咱们调查组的人还是很有些能力的，第一时间内又查出了还有五人在一号井五号坑洞内，另外还提供了一个最可行的救援方案，目前正在推进这个方案，具体结果已经快出来了。” “把大家召集到这里，就是想跟大家一起等，等不来好消息的话，谁也别想吃晚饭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啪”的一下把手里的文件摔在桌子上，随手点着了一根烟。 会议室门外有人把陈江涛叫了出去，低声说了些话，陈江涛激动万分地回来跟赵国志耳语了几句。 赵国志脸上明显地阴转多云又转晴了，到了最后竟然还露出了笑容，重重地一拍桌子，连着说了三声“好”！ 而后目光炯炯地看着会议室里的人们宣布好消息了，“同志们，经过努力，从二号井斜开的通道已经打通了，四号坑道里的水已经全都放进了二号井中，已有潜水救援人员从这个通道进到了四号坑道内，传回的消息表明，二十七人，另加从五号坑道自行转移的五人，都在二号坑道内等待救援，仅有两人身体情况不太乐观，其他人都安然无恙！” 他的话说完后，会议室内静了片刻，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孟阳也跟着激动地拍起了巴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在此刻终于松了一些，接下来，只有想办法打通一号井的通道，或者干脆就从二号井把人弄上来就大功告成了。 事情自然也没有孟阳想象的那么顺利，各种情况不时地传来，尤其是被困人员，虽说井下不缺水，但三十多小时没吃东西，身体也已经快到承受极限了，救援人员想出各种办法往里送去吃的喝的……晚上八点钟，终于将一号井的入口完全清理出来了。 十一点半，随着最后一名矿工从井里被人背上来，救援工作算是圆满结束了。 十二点半的时候，孟阳终于拖着满身的疲惫回到了乡政府招待所，刚洗了一个澡，陈江涛就过来找他了。 “小孟，领导找你，马上跟我走吧。” 说话的语气都变得亲切了很多，孟阳多少有点儿不太习惯，但他很快穿好衣服，跟着陈江涛来到了隔壁。 没错，赵国志仍旧住到了孟阳的隔壁那间屋子。 把他送进房间里，陈江涛给他倒了一杯水便退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赵国志和孟阳两人。 孟阳多少感觉有点不自在了，说实话，即便是他有前世的经历，但面对这样一个掌控着全市几百万人口前途命运的人物，他多少还是有点心里打鼓的，尤其自己前两天跟对方相处的时候，是特别随意的，甚至还挖苦过对方，不知道赵国志会不会因此给他穿小鞋报复他？ 事实上是孟阳想多了，如果赵国志是那样一个人，他连接触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此时的赵国志似笑非笑地看着孟阳，很突然的问道：“想不想到市里工作？” 他是真的有点欣赏这个小伙子了，心中有那么一一瞬间有点冲动，想把他调到自己身边来工作。 但是孟阳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即便是有一步登天的机会，他也觉得这很不踏实，马上就委婉地拒绝了：“感谢赵市长看重我，但我想，基层的工作可能更适合我干。” 赵国志哈哈大笑起来，“这才对，这才是我认识的孟阳，这样也好，基层能更好的发挥你的才干，也能获得更多的锻炼机会。” 话说到这里，他点了一根烟，斜着眼看了看孟阳，语气轻松地说道：“我说小孟同志啊，你前两天那股自在劲儿可别弄丢了，我是说你我之间用不着搞那种官场上假惺惺的样子，毕竟咱们认识的时候谁都不知道谁是干啥的，牵强一点儿说的话，都算是贫贱之交了吧？你说呢？” 他这话让孟阳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赵国志话里的意思是单独相处的时候就用不着端着了。 孟阳扯了扯衬衣领子，心想你倒是早说呀，搞得我差点都出汗了，心里埋怨了一句之后也确实放松了自己。 “我说老赵……”说到这儿，他突然停住了，暗自告诫自己，人家给脸的时候，可别上鼻子，放松也得有个度才好，便改口说道，“赵市长，您这一次亲自下来到基层就是为了查煤矿的事情吗？” 这一点他一直有疑惑。 赵国志摆了摆手，“我还真不是为了查这个煤矿下来的，我的重点是想解决农民统筹的问题，只不过是被你给带偏了，正经事儿没干成，倒是处理了一起事故。” 说到这里，赵国志脸色阴下来，话语中的恨意一点儿都没加掩饰是，“假如你没发现这里边的问题，假如我没下乡，那么煤矿透水事故是不是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谁也不知道了？那三十二人是不是就活活的被闷死在井里了？” 这话孟阳不好接，但他不说话也不太好，略想了一下，象征性地敷衍道：“应该不会，这么大的事情，县里还是会关注的。” 赵国志冷笑了一声，“县里？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以你的为人和性格，应该是拐弯抹角跟把消息送到主要领导手上了吧？结果呢，他们根本就没当一回事吧？” 说到这里，他摆了摆手，“好了，这件事情先不提了，我找你过来是有个事想通知你，原本我想让你参与事故原因调查，借用一下你的脑子，刚才想了想，觉得有点儿不妥，这可能对你的前途会有所不利，所以，把你从调查组开除了。” 孟阳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还真的对进入调查组这件事情谨慎，从他的角度来讲，在参与事故调查时，做得好与做得不好，对他都没有太大的好处，因为他的级别放在那里，即便有市里的授权，他也不可能施展得开手脚。 现在听了赵国志的话，他心里敞亮多了。 看到他这模样，赵国志笑了，“感觉身上的压力小很多了吧？别急，我估计很快就会有人给你压担子了。” 孟阳心头一跳，他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有人想要提拔自己？ 但他没问，也确实不该问，便随口跟他聊了几句之后，看赵国志也很累的样子，孟阳告辞出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张瑞发又给他打了电话过来， 第30章 干部年轻化 参与救援后的第二天，孟阳刚睡醒又接到了张瑞发的电话。 “小孟啊，结束你在清河乡的工作，马上回县里，另有工作任务安排给你。” “张局，那协助清河乡催收统筹的事情咋办？”孟阳还是多问了一句，也想通过这一句话来探测张瑞发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先扔到一边，不要管他。”张瑞发的语气明显不太好了。 孟阳心里有数了，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马国庆给他的那一份未播种耕地统计报表，他眼珠子一转，收进自己包里之后，转身就到隔壁跟赵国志告别。 赵国志也是刚刚起来，一边刷着牙给他开了门，一边指了指房间里的椅子嘴里嘟囔：“你先坐，我马上就好。” 等到赵国志洗漱完毕，坐下来又点着了一根烟，孟阳忍不住劝了一句，“你还是少抽点烟吧，对身体不好。” 这一句话倒是让赵国志想起了孟阳懂中医医术，而且看起来还很精的样子，他把自己的手腕伸了过来，“正好，孟大夫，你这会儿不是有时间吗？我也有闲心，给我检查一下呗。” 孟阳笑了一下，把三根手指搭到了他的手腕上，十多秒钟之后又让他伸出另一只手。 检查完之后，郑重其事的对赵国志说道：“你的肺部还真的有点问题，但不严重，戒烟吧，戒烟了你应该就能好了。” “你小子不是吓唬我呢吧？”赵国志露出怀疑的神色瞪了他一眼。 “我吓唬你干啥？再说我敢吓唬你吗？这么大个领导，我不怕你给我穿小鞋啊？” 孟阳可比昨天自在多了，昨晚睡觉前，他想了很多，得出一个结论，跟赵国志这种人相处，越是自然，他心里应该越舒服，反倒是拘谨的话，会让他感觉自己时刻处于官场上尔虞我诈的环境当中，他也就不会把你当做自己人。 孟阳的猜测果然没错，刚才那两句话又给赵国志逗的哈哈笑起来，心情明显好了很多，指着他的背包问：“今天要回县里了？” “是，我这是来跟你告个别，顺便打个小报告。” 赵国志笑着往前探身，盯紧了孟阳的眼睛，好像恢复了前两天两人相处的模式，挑了一下眉毛说道：“这种事……你小子还真能干得出来，说吧，你瞧着谁不顺眼了？” 孟阳也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昨天我和张倩在跟工人核对名单的时候，有人跟我们说，清河乡的马乡长隔一两天就到煤矿上转悠一圈儿，说是检查工作，有时候还会住到煤矿那栋贵宾楼里。” 贵宾楼的是孟阳听那些工人们说起的，就建在煤矿北山后不到二里地的地方，那里风景不错，据说那栋小楼里面装修相当豪华，美女如云，也不缺好酒好烟，能住进那里的都是人物。 他相信赵国志肯定也听说了有那么一个拉拢腐蚀各级官员的地方。 赵国志听了他这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隔着茶几敲了一下孟阳的脑袋，“以后这种小报告尽量少打，要学会走正道解决问题，你这么聪明的脑子，应该走正道，要不然，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听着语气像是在开玩笑，但孟阳心里有数，这是在指点他呢。 他连忙双手合十，点头道：“是，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从赵国志那里出来，孟阳推着自行车路过乡政府大院时还往里看了看。 马国庆是高振声交代出来的八个伞当中的一个，也是级别最低的那一个，但是高振声对他也是恨得牙根痒痒，又拿他没办法。 因为此人像个附骨之疽一样，无休无止的往煤矿跑，搞的他们也疲惫不堪。 就这样一个贪得无厌、好色又有好赌的人，打死孟阳都不会相信他能带领清河乡的老百姓致富奔小康。 还不如让他趁早滚蛋，换个能干的人，换个心里装着全乡老百姓的人。 何况这孙子还打着韩小慧的主意…… 所以他借着告别的机会开玩笑一样的打了一个小报告，其实他即便不提，调查组如果真的认真查下来，马国庆肯定跑不了。 就怕这里会有个别人插手，从中说情，毕竟马乡长还有个堂弟在县里当着副县长呢。 …… 上午十点钟，孟阳一身尘土地走进了农业局局长张瑞发的办公室。 张瑞发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点点头，递过来一份申请表，“晚上回家把这个填了，明早交给我，申请书啥的找你老婆帮忙，我记得她是党员来着。” 孟阳愣住了，随即恍然，老张同志这算是补偿他没能当上办公室主任的人情吧？毕竟表哥对他也是有所表示过的。 可是接下来张瑞发的话让孟阳的脑子差点宕机。 “从今天起，你接手全县十六个乡镇未耕种土地的统计汇总工作，另外还要深入调查退回耕地农民的基本情况，分析退回耕地的原因，形成书面的报告，时间的话，可以灵活一些，但最好不要超过半个月，这一项不用每个乡镇都去，搞一个有代表性的去就可以了。” 孟阳越听越觉得不对，按张瑞发交代的工作内容来看，这都应该是副局长带着人干的活了，他一小科员，要人没人，要车没车的，咋弄嘞？ 但是领导的话还没说完的情况下，他不能随意插嘴，只能面不改色地继续听。 “农田建设股的老刑因为身体和年龄的原因，年底就要退了，我已经批准他在家休养了，同时打算让他带起来的刘正明接任他那个股长职务，连同刘正明在内，农田建设股的五个人都交给你，另外再加上办公室的小赵，这样一来，你们一共七个人，你就得多琢磨怎样才能带好队伍了。” 孟阳这一回可是被惊到了，他以什么身份带这个队伍啊？ 张瑞发的话还没说完，“咱们局那辆昌河也交给你们用，今天就这样吧，你下乡也挺辛苦，回家休息，明天正式开展工作吧。我这么安排，你有没有其他想法？” 想法？想法可多了去了，一时之间，孟阳都不知道说啥好了，他细品了一下，张瑞发交代给他的这两项工作，完全都是副局长冯爱民日常抓的工作内容，这是要把他拎出来跟冯爱民打擂台吗？ 如果是这样，他倒是不怕的，能被人利用，说明有利用的价值，同时也是个人锻炼成长的机会，问题是他用啥身份做这件事情？ 名不正则言不顺，这是千古至理！ 张瑞发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转头看向窗外，略做思考之后说道：“昨天局里召开党委会通过了一项决议，就是向上级部门推荐你担任咱们局的副局长。” 他的话很轻，听到孟阳的耳朵里却不次于天雷滚滚，他差点儿失声叫出来，努力地扳住自己的情绪，“张局，这件事情有点儿突然了。” “也不算突然，你最近的工作表现相当优异，这是领导们都看在眼里的，有能力的人就是要多担些责任，再说干部年轻化喊了很多年，真正落实下来的也没几个，我觉得咱们局有必要走在前……” “我不同意这个决定！”一只脚刚踏进办公室的冯爱民，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张瑞发的话…… 第31章 回家的感觉 冯爱民很是粗暴地打断了张瑞发的话，走进办公室，斜眼看了看孟阳，对张瑞发说道：“老张，我不同意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孟阳，他太年轻了，再说，前两天的事情，社会公众的舆论还没完全平息下去，这情况下，推荐他担任重要职务，这合适吗？” 张瑞发坐在椅子上动都没动一下，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爱民，先坐下来再说。” 又扭头看向孟阳，“小孟，你这两天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孟阳满肚子话想说，但眼下这情况肯定是不适合待在这儿了。 走出门，他停在走廊里。 张瑞发办公室的门，只要有人，一般情况下是不关的，所以，里面的谈话声几乎毫无遮拦地传了出来。 “爱民，刚才说的事情，不是我个人的决定，而是昨天的党委会一致通过的，今早我还去了一趟王县长那里，王县长的意思是以单位推荐为主。 说起来，昨天开会之前我跟你打过招呼的吧？ 我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审议，你说你要去市里的事情更重要，不管审议什么事，就当你同意了，这是你的原话，怎么到了今天就不认账了呢？” 张瑞发说得不紧不慢，甚至语气都特别温和，却让冯爱民说不出来话了。 “我……” 门外走廊里站着的孟阳暗自冷笑，冯爱民放下工作往市里跑，无非是受到了红旗煤矿生产事故的影响。 因为高振声交代的那八个保护伞内就有冯爱民一个。 他是怕自己被牵出来，提心吊胆地到市里找人活动去了，哪里还顾得上单位的事？ 看他今天这副满血复活的样子，应该是有人答应保他了……孟阳庆幸自己没把高振声交代的人捅出来，不然的话，肯定是打不到狐狸倒惹一身骚。 办公室里的谈话声小了很多，也没必要继续听了，直接走出了办公楼。 看到院子里车棚空荡荡的，他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周六，大家都不上班，难怪楼里静悄悄的。 外面艳阳高照，让人浑身暖洋洋的。 想着自己下乡也有三天了，也不知道父母是不是还在为了“自己”意外身死的事情悲伤，正好今天他们应该都在家，便转道去了如意小区。 这里是一年前教育局盖的教师住宅小区，以极低的价格出售给了各学校教职员工，作为县城二小副校长的孟庆林自然有购买资格，而且还是八十九平的房子，在这个时代的小县城也算是比较宽敞了。 按照老两口的意思，是准备跟表哥他们一起过的，只是表哥好不容易盼来能脱离舅舅管教、舅母唠叨的机会，以不方便为由，执意单独过，两两口也不好坚持，倒是把带有独立卫生间的大卧室留给了他们，回家小住一两天也方便一些。 孟阳开门进去，换了拖鞋，见客厅里没人，便朝着里面喊了一声：“爸，妈，我回来了！” 张海霞从厨房里探出头看了一眼，立即拿了一瓶饮料过来塞进孟阳手中，上下打量了一遍，有些心疼地了，“听说你下乡了，这是刚回来吗？” 又扯了扯孟阳的衬衣，嫌弃的在鼻子底下摆摆手：“这是咋弄的嘞？一身臭味，赶紧进去洗洗，你爸又出去找人下棋了，应该快回来了，妈正在做饭呢，等你洗完了咱们就能吃了。” “好，我现在就去洗。”孟阳是真的很喜欢这种回家的感觉，这跟外面的阳光一样，能让人暖到心窝里。 “去去，赶紧的。”说着话，张海霞把孟阳推进了留给他们的那一间主卧室里，还顺便把门给关上了。 孟阳闻了闻自己的胳膊，发现身上还真的有点味儿了，这一路十公里骑自行车，也确实是够折磨人的，身上灰土跟汗水搅到一起，还挺难受。 他一刻也等不了了，放下自己的公文包，直接进了浴室。 “啊……你，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一声惊叫过后，韩小慧埋怨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了出来，原本低头的孟阳，这才发现卫生间里竟然亮着灯，韩小慧好像刚刚洗完澡。 呃…… 孟阳一时之间愣住了，她怎么在这里？ 韩小慧也不说话，艳丽无双的脸上飘起淡淡红晕，美目流转。 结婚两年时间，她第一次发现，孟阳好像跟过去不一样了。 孟阳笑了笑，转身退出。 现在以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他觉得还是拉开点儿距离更好一些。 坐到床上，不经意间看到舅母的身影在厨房门口一闪。 孟阳苦笑着进了外面的卫生间里去洗澡了。 也弄明白了为啥自己刚回来，还没等喘口气，舅母就急着让他去洗澡，赶情这是想要让小两口多交流，多少有助于弥合两人之间的矛盾。 当娘的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孟阳都不敢想他跟韩小慧之间的关系了，只好采取了鸵鸟政策，走一步看一步。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洗完澡刚出来，就被早就等在门口的韩小慧拉进了主卧室内。 “咔嚓”，门还被她反锁了。 韩小慧背靠在门上，眯着眼睛逼视孟阳，她总感觉今天的孟阳跟平时很不一样，不，不是今天才开始的，而是在他被曝出跟刘丽红有染之后，就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难道说男人出轨之后，就会变吗？ 韩小慧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不过，今天她没空儿研究这个。 一步一步的逼近了孟阳，像审视一件物品一样，认真地打量起来，可是不管怎么看，这个人都是过去那个孟阳。 只除了眼神不一样之外，哪里都没变化。 韩小慧皱起了眉头，她还是觉得不对。 第32章 质问、算账 韩小慧俯身逼近过来，孟阳反倒是不慌了，理论上来讲，他们是两口子，在私密空间里，做出怎么样的亲密动作都不过分。 他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好像隐隐的期盼着对方对自己做点啥。 这想法让他吓了一跳，赶紧默默地背诵起《汤头歌》，这是他转移注意力的惯用手法。 其实他也有点儿心虚。 倒不是因为刘丽红的事情，那事儿是表哥跟人家牵扯不断，又不是他。 心虚是因为前两天一时鬼迷心窍，在清河乡跟那些村民对峙时，把病重的张树林给送到了她那里，还暗自得意来着，如今，她应该是要找自己算账了吧？ 果然怕啥来啥。 韩小慧寒着脸说话了。 “孟阳，你行啊，下个乡竟然还能捡个病人给我送到医院去，问题是那病人一分钱的医药费都掏不起，你咋想的？是觉得我钱多人傻还是县医院已经开始免费给病人治病了？” 孟阳叹了一口气，扶住她两条胳膊，想推开她，嘴里还说道：“小慧，咱们坐下来好好说话行吗？”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个，韩小慧的火气噌的一下就窜起来了。 “我没想跟你好好说话吗？结婚两年了，我给过你很多机会，结果呢，你是怎么回报我的？赌博、出轨，下一步你是不是还打算把我给卖了？” 说着说着，她的眼圈儿红了，“当初要不是因为……” 话到这里，她往卧室门口方向看了一眼，关键的内容没说，后面接上了另一句话：“我怎么可能嫁给你？” 孟阳大感好奇，看起来表哥跟韩小慧结婚的事情，好像还有点儿他不知道的故事啊。 当初他正在省城进修，三个月时间过后，回来才知道他们马上就要成家了，这在零零年的时候，基本上算是闪婚了。 而在表哥留下的记忆里，这一段又非常模糊。 所以，孟阳眼下有两点疑问：一是当初他们如此迅速地结婚，并不符合舅舅舅母的传统观念，二是以韩小慧这样一个在县城里条件拔尖儿的女人，怎么可能看得上表哥呢？ 所以这里边发生的事情应该跟韩小慧不愿意离婚有关系。 他觉得自己抓住了重点，只要解开这个秘密，就能有针对性的采取措施，进而解决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这种折磨他不想再忍受下去了。 胡思乱想之际，韩小慧的情绪已经越来越激动了，扶着他两个肩头的手猛烈地摇晃着他。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倒是给我一个解释啊！啊……” 最后那一个“啊”是惊叫出来的。 是摇晃孟阳时手滑了，整个人往他身上扑了过去。 眼看着两人的脑袋就要撞到一起，孟阳稍稍侧身躲了一下，又怕她摔倒，赶紧两手搂住她。 孟阳这才发现，在表哥的记忆里好像真就没有跟韩小慧如此亲热的时候，这种感觉很陌生。 韩小慧满面通红的推开子孟阳，扶着他的胸口站起来，捋了捋自己的衣裙，跑出房间。 等孟阳出去的时候，韩小慧正低眉顺眼的帮着舅母张海霞摆碗筷。 舅舅孟庆林拿着一张报纸，看向他的时候，神色明显比前两天要缓和多了。 孟阳挠着头发坐到了餐桌旁。 孟庆林放下报纸，指了指客厅茶几上的那份表格问道：“你们单位这是要准备要发展你了？” 孟阳连忙点头道：“是的，这是今天我们局长交给我的。” 说着话他瞄了一眼坐到身旁韩小慧，“让我今天就把这个弄完，明天就得交上去。” 至于要提拔他当副局长的事情，他一个字都没透露，这件事情他还要好好的想一想，在结果没出来之前，还是不说为好。 孟庆林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像样，挺好，今后就要像最近几天这样踏踏实实的走下去。我听说你在清河乡做了一些事情，也替老百姓说了话，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要戒骄戒躁，保持下去。至于小慧那边的收治的病人，住院费啥的，我们来出。” 他这话一出口，韩小慧可有些惊讶了，这件事情她跟谁都没说，老爷子是怎么知道的？ 她连忙摆手道：“爸，怎么能让你们出钱呢？这是我们俩的事情，我那里还有点钱，足够张树林的医药费了，而且他的病也不是特别严重，不过是胃溃疡治疗不及时而已。” “你们的钱留着，还有别的用处，这钱我们出！”张海霞满面笑容的接过话，随后看向孟阳，好奇的问道：“儿子，说起来，你是咋发现那个叫什么林的不是胃癌而是胃溃疡的呢？” 话语中透着一股兴奋，也难怪，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最近几天的表现实在是让她有点儿不敢相信。 在清河乡应对那些找上门的村民时有勇有谋，还当场给那些村民把脉检查身体，这些她都是听一个同事说的。 那个同事家有个农村亲戚在那边，昨天到县城办事的时候，把当时发生的事情当做闲聊的话题讲了出来。 同事告诉她这些事情时，目光里有怀疑，但更多的是嫉妒，因为她家的孩子比孟阳更能作。 张海霞也有自己的渠道能打听到事实真相，等她打听完了，高兴得一晚上都没睡好。 总是在不断地问自己，能做出这些事情的是她儿子吗？ 尤其是今天，看到茶几上放的那份表格，她更开心了，忍不住想问问孟阳是啥时候跟他姥爷学了中医医术的？ 孟阳眼珠子转了转，这个问题可有点不好回答，只能胡编乱造了，“妈你也知道，我小时候经常去姥爷家，他老人家没少教我，再说，小慧可是在县医院挺有名气的外科大夫，我们一起生活两年了，多少还是从她这里学了点东西的。” 这种含糊其词的回答，倒也把张海霞说的更高兴了，“对，对，两口子嘛，就应该互相学习，互相帮助，共同提高才对。”、 孟庆林哼了一声，“把自己本分内的工作做好才是最根本的。” 孟阳连连点头，“是这样的，爸您说的对，您放心，我现在已经想好了，争取在短时间内让大伙改变对我的印象。” 韩小慧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其实她更想知道孟阳是怎么断定张树林不是胃癌的？ 外行人不太解这里面的门道，可她不一样，她是专业医师，知道做这种事情要担着很大的风险的。 这个平时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男人偏偏就把人指名道姓给送到了她那里，而且送来的人还信誓旦旦的说是孟阳检查过之后确定病情才送来的。 以张树林的症状来说，就算是她这个专业的医师，也不见得能在短时间内查出问题，还领着张树林和那个送人小伙子跑了大半天才得出这么一个准确的结论。 听那小伙子讲，孟阳似乎也只检查了不到五分钟的样子，那么，他究竟是怎么查出来的？真的是像他说的那样小时候跟姥爷学来的医术吗？ 韩小慧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大。 第33章 怀疑、忙碌 韩小慧心里想着事，倒是把刚才尴尬的场景忘到了脑后，习惯性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孟阳的碗里。 她这个动作让孟庆林和张海霞老两口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张海霞趁热打铁了，“小慧，小阳，你们两个晚上就住在这儿吧，家里就我们老两口，太冷清了。” “不是，我……”孟阳反对的话刚出口，看到舅舅舅母日渐变老的面孔，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韩小慧展颜一笑，“爸、妈，还是住家里好，能吃现成的，关键是妈您做的菜实在是太好吃了，爸，您吃这个，我觉得很对味。” 孟阳眯起了眼睛，眼角余光瞄到身旁精致得像瓷娃娃一般的面孔，总感觉有点儿不真实，像是做梦一样。 直到晚上十一点半，他总算是弄好了那份表格和申请书之类的材料，走进大卧室时，才意识到今晚要韩小慧睡在一起。 床上的人侧身而卧，薄薄的被单自然是遮不住她玲珑有致的身材，画面美好，孟阳却没敢多看一眼，他怕自己睡不着。 悄悄地关了灯，又悄悄地上了床，可是淡雅的女人体香时不时地赶走他的睡意，折腾了半天，越来越精神了。 只好闭紧了眼睛默默地数羊，“一只羊，两只羊……” 他数到三百八十四只时，身边的女人翻了一下身。 到三百九十二只时，她又翻身了，这一次好像下床了，紧接着卧室的灯亮起来。 孟阳听到一阵很轻微的脚步声，从床的那一侧绕过来，停到了他这一边，不用看他都能感受到韩小慧就站到了他身边。 她要干啥？孟阳心里嘀咕着，鼻子里却发出了阵阵鼾声。 一只手慢慢地靠近过来，嗯，摸到额头上了，不对，准确地讲，是在摸发际线，而且顺着这条线仔仔细细地一路往耳朵那边去了。 还不时地轻轻扯一下边缘处的头发。 韩小慧的动作让孟阳云里雾里的，真想不明白她这是在做啥？ “不对呀，人还是那个人不假，怎么就跟过去有这么大区别了？” 她这一句自言自语倒是让孟阳瞬间脑子开窍了，这特么不是在怀疑他戴了假面具吧？ 也就是说，韩小慧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不是原来那个孟阳了，这是好事呀！ 孟阳差点儿笑出了声，只要她怀疑上了，就肯定不会跟自己太过亲近，这么一来，就算是不离婚，也不至于让他在煎熬中过日子了。 那就干脆再添一把火，表哥因为心理障碍，在她面前一直都直不起腰，那么，自己不妨给她展示一下雄姿，应该能让她的怀疑进一步加重。 自以为想到绝妙主意的孟阳突然睁开了眼睛，笑眯眯地看向韩小慧。 在韩小慧惊讶地半张着嘴，一只手还停顿在他耳边时，他压根就没给反应的机会，搂住她的腰，一拧身，把她带到了床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索地压在身下。 韩小慧被他吓到了，脸色瞬间苍白，转而又很快染上红晕。 即便是隔着好几层衣料，仍能感受到孟阳的剑拔弩张，况且，这么粗鲁的孟阳，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让她心中的疑惑更重了。 但眼下，她也有点儿紧张，伸手推了推，没推动。 “你，你想干什么？”问出这么一句话，声音还有点儿颤，她暗骂自己没出息。 孟阳翘起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样子，“你说我想干啥？咱们是合法夫妻，爸妈还等着抱孙子呢。” “不，我不愿意！” 在一只大手往下伸去时，韩小慧挣扎着喊道，“你放开我！你不是孟阳！” 情急之下，把自己心中所想透露出来了，原来的孟阳对她根本就提不起一丝兴趣。 很好！如今的孟阳觉得应该再加把劲儿，手继续往下伸去，同时阴恻恻地说道：“我是不是孟阳无关紧要，关键是你我现在的身份，当然，我这个人一向怜香惜玉，可以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离婚，二是造人，你看着办。” 他的想法很好，可是手上的动作不得不停下来了。 因为他看到了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被一只玉手从枕头下抽出来，迅速抵住了他的脖子。 韩小慧轻飘飘的声音响起：“如果两个选择我都不喜欢呢？你这么逼迫我，就不怕哪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缺了点什么东西吗？” 孟阳身上一紧，感觉某处凉飕飕的，瞬间就投降了。 “老婆，别这样，我跟你开玩笑呢，你这很危险，快把刀放下来！” “老公，我也跟你开玩笑呢，去，自己找床被子，今天睡地板。” 一双美目还冲着孟阳眨了眨…… ……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两人在县人民医院家属楼的那个小窝中，各自占据了一间卧室，井水不犯河水地过起了日子。 韩小慧再也没折腾过孟阳，孟阳将此归结为两人都忙的缘故。 他听说县医院收治了一批发热病人，韩小慧做为外科主治大夫，最近都是披星戴月地上下班，有时还要值夜班。 只有一点让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太正常，那就是新上任的办公室主任李宏才，一天天坐在自己那一间小小的办公室内很少出来。 不过，孟阳自己也很忙，倒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他先是带着刘正明等人去了两个乡镇，现场核实他们上报的未播种耕地数量，而后将这项工作全部交给了刘正明，让他带着人去跑剩下的其他几个乡镇。 孟阳自己则在办公室内汇总所有数据。 张瑞发在一楼农田建设股对面给他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还想叫人把局办公室小赵的办公桌都一应用品都搬下来，跟孟阳一个办公室办公，被孟阳挡住了。 以他现在的名声，单独跟一个女同志在一个办公室里，很容易招来闲言碎语。 张瑞发想了想倒也觉得孟阳考虑的不是没有道理，也就没再坚持这件事情。 孟阳通过这件事情隐约察觉到张瑞发似乎对李宏才并不满意，不然的话，在把自己调出办公室后，原本的四个人只剩下三个的情况下，怎么会再调出一人？ 这么一来，局办公室可就只有两个人了，其中的段成海很油，远不是李宏才能玩得转的，所以，有活儿只能李宏才自己干了，这大概也是他窝在办公室不出来的缘故。 …… 五天后，孟阳咬着手里的笔一边琢磨着如何调查农民退回耕田的原因，一边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嗒嗒嗒！”门外传来很轻的敲门声。 开门进来的是个小姑娘，一米五左右的个头，荷叶头，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匀称精致，一身职业装，看着不光是小巧玲珑，年纪也不大，大约十六七的样子。 一双单眼皮但相当精神的眼睛极快地扫瞄了一圈儿，看向孟阳时露出狡黠的笑容。 第34章 听领导安排总不会错的 “小……”本来想说“小姑娘，你找谁”的孟阳，猛然间收住话头，表哥同志遗留的信息表明，这一位是他的同事，局办公室那个一直休假的小赵，大名赵莹。 人看着很小，但他没记错的话，赵莹已经二十三岁了。 “小赵，来上班了哈，”孟阳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两张单人沙发，“先坐，你回来得正好，我这儿正有个活……” 孟阳的话还没说完，“咣”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人踹开了。 随即，李宏才黑着脸走起来，看都没看孟阳一眼，只对赵莹说话：“小赵，你来上班咋不去楼上告诉我一声？马上跟我来，我有工作要安排！” 说完，扭头就走。 赵莹翻了一个白眼，一根细嫩的手指朝外指了指，“孟局长，你看这……” 孟阳笑了，这个小赵还是一如既往的狡猾。 “小赵，咱原来咋称呼就咋称呼，不然，太见外了，对不起咱们的革命友谊不是？至于李主任那边，你不用管了。” 再说，副局长的任命文件还没下来呢。 孟阳起身就去了二楼，直奔李宏才那间小办公室。 本想直接推门就进去，最终还是伸手敲了两下，做人还是有点儿素质比较好。 门内传来李宏才极不耐烦的声音：“直接进来吧，敲什么敲？” “孟阳？”李宏才抬头看到进来的人，“啪”一下，把手里的钢笔摔在桌子上，两手抱起肩膀，往椅背上一靠，眯着眼睛打量起来。 “李主任这是没打算请我坐下来呀？” 孟阳的话是这么说的，人却已经很是利索地坐到了李宏才对的一把椅子上。 “有啥事就说吧！”李宏才的眼睛始终盯在孟阳身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孟阳这才注意到面前的办公桌上一片凌乱，写废的稿纸扔得到处都是，看起来是材料写得不顺利。 他捡起一张，在手里抖了抖，“局里也没说给你这大主任配一台电脑？那可是个好东西，修改起来方便多了，省得浪费这么多纸，用小赵桌上的那台也比你自己写的强啊。” 赵莹那台电脑还是张瑞发亲自指示给买的，据说还是最新的赛扬处理器，特别好用。 本就心情极度恶劣的李宏才终于忍不住了，一下子站起身，手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孟阳，你用不着跟我阴阳怪气的，有事说，没事就给我滚！还真以为自己当上副局长了呢？你不过是让人利用的一条狗而已！” “呵呵！”孟阳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在机关单位这种环境下，两军对垒，讲究的就是要沉住气，谁先发火，谁就输了。 “李主任，别冲动，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孟阳说着话，还往前探身，一副要讲个秘密给对方听的样子。 “你还有完没完？滚出去！”李宏才是真的被气疯了，指向门口的手臂都在抖。 “别急，就一句话的事，你猜我在清河乡的时候，马乡长都跟我说了啥？” “马国庆……”李宏才身上的那股怒不可遏的气势一点一点地减弱了，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孟阳。 而后，重重地坐到椅子上。 “对，就是马国庆，他说去年有近两百亩耕地被煤矿无理占用，当做废渣场……”孟阳的话说得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他嘴里蹦出来的。 “好了，你不用说了，煤矿的事，跟咱们也挂不上关系，”李宏才抬手制止了孟阳，也像孟阳似的，往前探身，硬挤出一丝笑容，“孟局，晚上有没有时间？” 孟阳又笑了，“李主任，我最近挺忙，啥时候有空了，请你吃饭，今天主要是想跟你说说小赵的事，按说，她是行政办公室的人，可你也知道，这是领导的安排，搞得我也是挺为难的……” “不，不，孟局，你不用为难，既然是领导安排的，当然要按领导的意思办，就让她跟着你就行。” 李宏才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起身给孟阳倒水了。 …… 两分钟后，孟阳出现在隔壁大办公室内，意外地看到赵莹正指挥着段成海和另一人在抬她的办公桌。 不解地问道：“小赵，这是往哪儿搬？” “孟局，当然是搬到楼下了，跟您一个办公室，工作上也方便一些，是吧，小赵？” 接话的是段成海，见孟阳站在门口有点儿碍事，便又补充了一句：“孟局您先坐，我马上回来。” 赵莹抹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插嘴说道：“是我自己的意思呢，不然，楼上楼下的也确实不太方便。” 她在昨天听说被暂时划归孟阳领导的工作小组时，就已经打定主意从大办公室搬出来，去哪儿都行，她有点儿受不了李宏才看她时的那种眼神。 孟阳倒是一副恍然的样子，心想还是自己欠考虑了，小赵因为个子不高的缘故，特别喜欢穿高跟鞋，楼上楼下来回跑的话也确实挺难为她的。 刚把桌子搬出去，李宏才就出现在门口，赵莹瞄了一眼孟阳，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不用管他，可是你说的，现在人就站在那儿，你得替我出头呀。 孟阳却像是没看到李宏才似的，走到他原来的办公桌前，从抽屉里翻着什么东西。 赵莹只好硬着头皮对李宏才说道：“李主任，我寻思着工作上能方便一点就搬到楼下了，当然，您要是有任何需要，我随时都能抽身来做。” 说完，露出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看着脚底下。 出乎她意料的是，李宏才不仅没有了刚才那种气哄哄的态度，还赔着笑脸说道：“领导安排你的工作才是正经事，搬下去是对的，好好干吧，办公室这边，有我和小段在，一般情况下不会给你加担子的。” “啊？”赵莹没想到这还没过十分钟呢，李宏才怎么就变得前倨后恭了？ 这问题让她心里痒痒的，一直到搬完了所有东西，孟阳也回来了，她随手带上门，悄声问道：“孟局长，大办公室那边的工作，我今后是不是都不用管了？” 孟阳似笑非笑地看了一她一眼，他知道赵莹这是在绕着弯的问李宏才刚才跟她喊完了，又在极短时间内转变态度的事情。 “听领导安排总不会错的。” 孟阳这句话可不是应付她，而是他两世为人总结的处事经验，张瑞发安排她到自己身边工作，肯定有他的考量。 表面上看来，这个答案有点含糊其辞，糊弄人的意思，但如果结合孟阳刚才言行来分析的话，赵莹觉得应该是他去找李宏才谈话了，至于怎么谈的，就不是她能搞懂的了。 她很庆幸，遇到了这样一位能护着下属还不想要人情的领导，便主动问道：“领导，你不是说有工作要交代给我吗？” 孟阳放下手里的一份报表，“能出差吗？” 赵莹马上就兴奋起来，“当然能出了，我一个单身女子，无牵无挂的，去哪儿？市里还是省城？” 孟阳摆手：“都不是，要去清河乡。” “啊？去哪儿啊！”赵莹的脸色眼见着垮了下来，“我自己吗？” “当然不能让你自己去受苦，我也去！” …… 两人说话时，谁都没注意到没关严的门外，李宏才已经站了好一会儿，最后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离开了。 第35章 猜测 跟赵莹交代工作的孟阳，脑子里还同时在想着李宏才的事。 刚才他在李宏才面前提到马国庆和两百亩被占用的耕地，其实是跟他猜测的一件事情有关。 两百亩耕地被占用，是张倩告诉他的。 农民的土地被无端侵占，还没有任何补偿，自然是极不满意的，于是就告到了县里。 县里倒是反应很快，立刻派出了工作组。 刚到永宁任县长不长时间的王丙坤点名让农业局副局长冯爱民主导工作组的工作，当时去的五个人当中就有李宏才。 还是以冯爱民助手的身份去的。 工作组仅用了三天就查清了问题，得出结论认为根本就不存在侵占耕地一事，都是农民看到煤矿挣钱了，随意捏造事实，想要讹一笔钱而已。 回到县里，冯爱民等人还受到了王县长的表扬，说是做事效率高，处理危机能力强等等。 但是张倩却说这根本就是扯淡，占用农田的事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让孟阳暗自记在心里，同时，把自己代入到煤矿管理人员的角色当中。 面对这样一个刚上任不到一个月的县长派出的工作组，咋做这五个人的工作就要细考虑了。 在不了解王丙坤是啥样人的情况下，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找个中间人，而这个中间人非马国庆不可，此人是煤矿所在地的乡长，还是副县长马国仁的堂兄，说话方便，谈不拢也不至于有太大影响。 所以，结合家境一般的李宏才年前买了一辆摩托车，年后结婚又花了不少钱等事情，孟阳有理由相信此人做为冯爱民的助手，在摆平侵占农田一事上捞到了好处。 但这只是他的猜测，并没有实际证据，马国庆更不可能跟他说起此事，他在李宏才面前说的那些话，目的有两个，一是刺探上述事情的真实性，二是在此基础上让李宏才有所顾忌，少给自己下绊子。 现在看来，两个目的都达到了。 至于过后李宏才会不会反应过来自己是在骗他，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的心里钉上一根刺，让他时刻想着很可能有人会盯上他。 这种无形的压力会让李宏才消停下来，尤其眼下市里准备严肃处理煤矿安全事故的时期，他如果够聪明就应该学会低调…… …… 孟阳也学乖了，自行车没骑，就连赵莹提议两人骑她的踏板去都被他否了，坐的是班车。 到清河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再一次住进乡政府招待所，孟阳发现前些日子还人满为患的招待所已经冷冷清清的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下乡巡诊的队伍和煤矿事故调查组都撤走了。 考虑到带着一个女同志，安全尤其重要，孟阳跟老板娘商量了一会儿，在后院里开了两个标间。 毕竟这里还住着老板娘一家人，安全方面总要比前院要强一些。 这一次下乡是为了调查农民退回耕地的基本情况和原因，事实上，“原因”这一项，孟阳根本不用分析研究都知道，所以也不需要在这上面花费太多的功夫，只需了解清楚有代表性的几户农民的情况就可以了。 第一天他带着赵莹出去在附近的村子转了一圈之后，从第二天开始，就跟招待所老板娘借了一辆自行车到稍远一些的村子了解情况。 留下赵莹在招待所把他了解起来的情况逐一归纳整理，两人分工合作提高了不少效率。 第四天，孟阳准备结束这一次调查，回来的时候自行车轮胎还扎破了，推了一路，到乡招待所时候天已经擦黑。 匆匆的洗漱了一番，想找赵莹一起出去吃饭，到隔壁房间敲了半天门，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哎，这个小赵，就这么饿吗？也不说等等我。” 嘴里嘀咕往外走，掏出手机翻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赵莹还没有手机，也是，这年月的手机并非人手一部。 差点儿撞上迎面而来的招待所老板娘。 “哟，孟领导，你回来了啊？”老板脸上厚厚的粉在走廊黯淡的灯光下有点儿瘆人。 孟阳退后一步随口问道：“老板娘，看到我那个同事了没有？” “她呀，下午就出去了。”老板娘说话时垂下了眼睑。 “下午就出去了？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这我哪里知道嘞？”老板娘说着话已经绕过了孟阳往里走去。 正好从里面出来一个服务员，插嘴说道：“下午门外有人找她，出去之后一直就没回来。” 孟阳转回头看过去的瞬间，好像看到老板娘瞪了那服务一眼。 咦？她能去哪儿？没听说她跟清河乡这边的谁有来往啊？ 孟阳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匆匆地回到房间带上手机钱包出了招待所大门。 抬眼就看到斜对面他经常光顾的小吃部门口站着一个人，还冲他招了招手，又往旁边指了指。 孟阳疑惑的走过去，发现是小吃部的老板，“吴老板……” 他刚说出这三个字，吴老板直摆手，一边往旁边走，一边示意孟阳跟上。 小吃部旁边是吴老板家小院的门。 两人进了院子，吴老板几乎是贴着孟阳的耳朵说道：“你是不是想打听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小姑娘？” 孟阳心头一震，“吴老板，你看到她了，我正找呢。” 吴老板的声音又低了一分，“下午的时候我看到陈二赖子跟她在招待所门口说了几句啥话，她就跟着人家走了。” 孟阳有些警觉了，“吴老板，那个陈二赖子是干啥的？” 吴老板直摆手，“别提了，就是个偷鸡摸狗的小混混，还是煤矿那边王二民的小舅子了嘞。” 孟阳一听王二民这个名字，脑袋“嗡”的一下，当即意识到赵莹很可能出事了。 王二民是红旗煤矿安全科长，在事故调查组查封煤矿的当天晚上就跑掉了，如今，他的小舅子又把赵莹带走了，这不得不让孟阳怀疑是躲在暗处的王二民要搞事。 没等孟阳问下句，吴老板指向乡政府方向，“就往好个方向去了。” 孟阳匆匆告别，转身出了小院了。 吴老板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是个好干部嘞。” 那天他是亲眼看着孟阳如何化解危机又如何给村民们免费诊治的，对他的印象相当好，不然也不会冒着得罪人的风险，把看到的事情告诉他。 孟阳从小吃部出来之后，路过一家商店时买了一只手电筒，一边往乡政府方向走，一边给韩小军打电话。 “哥，我有个事情要麻烦你……” 等他把赵莹失踪的事情讲出来，韩小军那边一语不发。 “哥，你在听吗？” 孟阳有点儿着急，语气重了一些。 “我没记错的话，那个赵莹是个女同志吧？还是个没结婚的，你咋就带着这么一个人下乡了？”韩小军话里的怀疑毫无遮掩。 孟阳直叫苦，现在是讨论男女问题的时候吗？ …… 第36章 失踪、斗狠 孟阳按照吴老板指的方向急急寻找过去，在乡政府门口停住了脚步。 赵莹不是一个缺心眼的人，相反还挺聪明，不可能跟一个不认不识的人到处走，只能是熟人或乡政府这边找她，她才有可能跟来。 如果是熟人的话，也没必要托陈二赖子这种人见人烦的传话。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乡政府有人以工作为由找她了，能请得动县里工作组的人，这人的级别就不能低了。 孟阳看向漆黑一片的大院子，突然，发现二楼最东侧的两排窗户里亮起了灯。 那不是马国庆的办公室吗？ 都这个时候了，他怎么还没走？ 几乎是同时，亮灯的窗户里出现了马国庆的身影，借着路对面小商店门口传来的光线，他似乎认出了孟阳，朝他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让他接电话。 孟阳毫不犹豫地抬腿就往里走。 手机响了半天他也没接。 这种时候，马国庆还在办公室，推开窗户就看到了他，又让他接电话，这一切，不可能是巧合。 赵莹失踪的事，难道跟此人有关系？ 不一会儿，乡政府办公楼空旷的走廊里响起孟阳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他暗自告诫自己，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沉住气。 马国庆看到他走进办公室，那张肥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哎呀，孟老弟，老哥可是要恭喜你高升了，现在得叫你孟局长了吧？” 话说得非常热情，人却坐在椅子上，根本就没打算起身握个手啥的。 孟阳径直走到他办公桌对面，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轻声说道：“马乡长，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想怎样，直说就好。” “孟阳，你这话是啥意思？”马国庆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问道。 “这么晚了，马乡长还在这里，不就是在等我吗？” 孟阳这句话就是在试探了。 “呵呵，孟老弟，你啥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不像是原来的你啊！” “你我之间，没必要说废话，还是说条件吧！” 马国庆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两只小眼睛里射出寒光，阴恻恻地说道：“孟阳，我就不跟你掖着藏着了，说实话，我没条件，就是想看到你无能为力的样子，然后……” “然后怎样？”孟阳的声音异常平静。 “然后明天早上，人们会发现，你跟那个小赵，叫赵莹是吧？你们两个睡在一起，哈哈，那场面，想想都刺激呀，可惜我不太喜欢那型的，不然绝对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你。” 说话的同时，马国庆仔细观察着孟阳的反应。 孟阳一脸平静，跟刚才进屋里没啥两样。 甚至还勾起了嘴角，这是要笑吗？他还能笑得出来？ 孟阳确实笑了，“马乡长，你看起来不像是那种无利起早的人啊？这么做对你有啥好处？” “好处？当然有！”马国庆点了一根烟，吐出两个破碎的烟圈儿，“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死板，人家就懂得女人如同衣服的道理，穿旧了该换就得换，偏偏我还挺喜欢二手衣服。” 这几乎是明着告诉孟阳，有人用自己的女人当作了请他出手的条件，孟阳瞬间就想到了自己重生第一天的情景，也是有人用自己的女人当作诱饵把表哥引进了一条死路。 马国庆见孟阳若有所思的样子，试探着说道：“当然啦，我这人做事不喜欢做绝了，给你个机会，现在就给你夫人打电话，让她来！只要她到这儿，我马上放人！也让人把你安安全全的送到县里去，考虑一下吧！” 孟阳两手撑到了桌子上，往前稍稍俯身，“马国庆，话说到这程度上，有点儿太紧张了，我说点儿别的调剂一下气氛吧。” 从外表看起来，孟阳表现得一派风平浪静，心里却早已波涛汹涌，他现在能百分之百确定赵莹失踪的事情是马国庆干的。 对此人胆大包天的行为感到震惊无比。 看来这些年，马国庆是横行霸道习惯了的，早就不把党纪国法放在眼里了。 虽说自己在赵国志那里告了他一状，但是处理煤矿安全事故需要考虑的地方应该是很多的，市里的各方博弈还没出结果。 这就造成马国庆这种级别比较低的，还没人顾得上，也给了他一个错误的信号，很可能以为自己后台足够硬，绝不会有事。 如今，距离煤矿出事都已经过去十天了，也没必要小心翼翼了，该恢复想怎样就怎样的状态了…… 孟阳又一次眯起眼睛，既然是这样，他就要动用手里的王牌了。 “贵宾楼出身的李蓉听说我要来清河乡，托我给你捎句话，说是你儿子的奶粉钱不够了……” “咣当！”马国庆刚抓起保温杯的手一滑，那杯子便掉到了桌子上，满满一杯水全都洒了出来，可他已经顾不上了，“嗖”的一下站起来，如同见了鬼一般地看向孟阳。 孟阳的话还没说完，“说来也怪了，李蓉住在济州市里青苑小区四栋三单元306号，她是怎么知道我要来清河的呢？” 马国庆的脸上已经汗水涔涔。 李蓉的事情，他做得相当保密，谁也没告诉，家里的夫人就更不知道了。 为的就是能让唯一的儿子不受打扰地健康长大，毕竟这些年他得罪的人太多了，怕被报复。 李蓉也知道这里面的利害，绝无可能跟别人说。 所以，孟阳是咋知道的？甚至连具体住在哪里都知道…… “两分钟！”孟阳伸出两根手指，“我给你两分钟时间考虑，要儿子还是放了赵莹？” 他知道李蓉的事情，是因为上一辈子，也就是07年的时候，马国庆出事了，搞得满城风雨，有人就挖出了马国庆养在市里的小老婆，甚至连住址，孩子多大都说得有鼻有眼的。 马国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渐渐地目露凶光，一把抓早就准备好一个白瓷茶杯，“哗啦”一声，摔在办公室地面上。 这就是摔杯为号了。 走廊里传来隔壁房间开门以及杂乱的脚步声。 恰在此时，孟阳接到了韩小军打来的电话：“你在哪儿？” 看来，他已经到清河乡了。 “乡政府马乡长办公室！”孟阳说完这句话之后，把手机屏幕朝向马国庆，“知道韩小军是谁吧？你确定摔下的这个杯子能发挥它的作用吗？” 在进来的四个人扑向孟阳时，一辆闪着警灯的212吉普车如风一般地冲到了办公楼下。 马国庆自然是看到了这一切，他也算是个人物了，对进来的四个人呵斥道：“别动手，出去！” 等那四个人转身出去后，他“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到了孟阳面前，“兄弟，我，我求求你，咋处理我都认了，还请你放过我儿子！” 孟阳稍松了一口气，他没想到韩小军会来得这么快，不然的话，今天还不知道是个啥情况，他承认自己还是低估了马国庆这种人的疯狂。 “我刚才已经给了你选择，想要你儿子平安，就赶紧放了赵莹！” 孟阳的语速很快。 “我，我现在放不了，”马国庆哭丧着脸说道，“动手的是王二民……” 第37章 解救、重视 被孟阳威胁的马国庆哭丧着脸急慌慌地说道：“动手的是王二民，得去仙人洞那里找他。” 孟阳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抬脚就把马国庆踹到了一边，“马国庆，你就求老天爷开恩吧，但凡赵莹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和你的家人！” 这一句恶狠狠的威胁效果相当显着，情急之下的马国庆，爬起来就从抽屉里翻出一把车钥匙，“走，走，马上走，我有一辆三菱越野，能直接开到仙人洞那边。” …… 黑呼呼的山里，两辆车一前一后发了疯一般地在山间小路上狂奔。 前面的三菱越野内，坐在副驾驶位的马国庆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他心里是真的恨啊，今天的计划原本是很完美的，唯独没料到孟阳竟然会知道李蓉的事，这让他投鼠忌器，根本兴不起跟孟阳作头的念头了。 或许就不应该在办公室搞那么一出戏，非想要看看孟阳在绝望之下会不会答应把自己的夫人送来，这下好了，不但没能如意，后面……他不敢想下去了。 “指路！” 正在开车的孟阳大吼一声，吓得马国庆哆嗦了一下，“往左，前面往左拐！” 三菱车的左前轮压到了一块石头，整个车身往右倾斜了近四十五度。 “妈呀！救命啊！”马国庆的脸贴到了车窗上，拼命喊叫着！ 后面那辆212里的韩小军也是看得心惊肉跳，却也渐渐滋生起一丝疑惑，据他所知，孟阳应该不会开车才对，可从今晚前面那辆三菱车的表现来看，至少有十年以上开车经验的才能做得到。 …… 仙人洞是一个在非常隐蔽的山坳里自然形成的洞穴，高两米多，入口宽度仅能通过一人，里面就比较宽敞一些。 此刻的洞里，蜡烛昏暗的光线将王二民干瘦的身影投射在洞壁上，像个不停地飘来飘去的魔鬼一般。 他现在确实有点儿着急，按理来讲，马国庆应该在半个小时就到这里来提人了，可是到现在都没见到人影。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所谓做贼心虚，此刻在王二民的身上体现得尤其明显，他不时地往洞外看上一眼。 然后背着两手来回走动。 不经意间，视线落到了蜷曲在角落里的赵莹身上，看着她稚嫩的脸庞，精致小巧的眉眼，王二民的心里渐渐滋生起一股邪念。 原本昏昏欲睡的赵莹，察觉到有人靠近过来，猛然间惊醒，看着王二民像个怪物一般猥琐的面孔，她努力地挣扎起来。 可是两手两脚都被绑住了，根本就动弹不得。 想喊，也喊不出来，因为嘴里早就被塞了一块毛巾。 此刻，她多少有点儿绝望了。 就在王二民的一只手伸到她胸前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王二民在她脸上摸了一下，淫笑着说道：“小妞，先放过你！” 他以为是马国庆来接人了，毫无防备地往洞外走去。 也不怪他不小心，这地方平时都极少有人来，尤其这大晚上的，更不可能闲着没事上这儿来逛。 刚从洞口探出头，头发就被人一把抓住，随即一只拳头重重地砸在他脸上，在他发懵的瞬间，肚子上又被狠狠地踹了一脚。 整个人倒滚着回到了洞里。 踹他的人自然是第一个到达洞口的孟阳，他紧跟在王二民身后进到洞里，看到赵莹几步就跑了过去。 先把她嘴里的毛巾给拽了出来，正当他想解开绑着她手脚的绳子时，赵莹大喊了一声：“小心身后！” 原来是王二民忍着疼痛爬起来，端起一块大石头，准备往孟阳的脑袋上砸下来。 孟阳听到赵莹的提醒，回头的同时站起身，两手迅速抓住了王二民高高举起石块的两只手腕，两人都在用力，就这样僵持在那里。 那块石头的位置恰好在两人中间。 孟阳冷笑着说道：“放下来呀，放下来咱们两个谁都跑不了，看看是砸你多一点还是砸我多一点。” 王二民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心说你他妈不要命了，老子还想活呢，咋就惹到了你这么一个疯子？ 在他稍一愣神的瞬间，孟阳已经两手用力狠狠的推了他一把，很不凑巧，王二民身后有一块凸起的石头，在他连连后退之际，正好被那块石头绊到了。 这让他惊叫着仰面摔倒在地上，有一只手还被石头砸到了，疼得他鬼哭狼嚎。 孟阳觉得不能太便宜他了，扑上去之后一顿拳打脚踢，直到王二民快要疼昏过去的时候，这才住了手。 一直等在洞口的韩小军听到里面没声音了，才不慌不忙的带着手下三个人进来，直接就把王二民给铐了起来。 …… 两辆车又一前一后地离开了仙人洞，很快就到了清河村，远远的就看到有大小五辆警车停在乡政府门口。 孟阳吓了一跳，但他立刻就明白了，这应该是韩小军在出来前跟县公安局汇报了赵莹被绑架的事。 可是……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看来县公安局对这件事情是相当重视的。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前面的212已经靠边停车了，韩小军非常迅速的从车里跳下来，走到第一辆警车旁，亲自给警车的后门拉开，这让孟阳意识到带队来的人应该是个领导。 果然如他所料，从车里下来的是县公安局局长兼副县长李保义。 只见他下车后简单的跟韩小军聊了两句，便扔下他急急地向孟阳开的这辆三菱车而来。 孟阳多少有点儿弄不明白了，就算是重视被绑架一事，李保义也用不着亲自过来跟他们了解情况吧？ 他连忙从车上下来，迎了上去。 李保义显然是不认识他的，扭头看向韩小军。 韩小军连忙解释道：“这一位就是跟赵莹一起来出差的孟阳。” 李保义露出一个笑容，伸手跟孟阳握了握，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伙子不错！” 而后把他们晾在一旁，拉开了三菱车的副驾驶门，赵莹借着他拉门的机会，从车里跳下来，略有些腼腆地说道：“李叔叔，您怎么还亲自来了？” 她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除了身上的衣服沾了一些灰土之外，倒是看不出有受伤的样子。 李保义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说道：“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都是李叔叔工作做的不到位，让你受苦了！” 那态度可不光热情，甚至都多少有点儿讨好的意思。 站在一旁的孟阳张大了嘴巴，他有点不敢相信看到的场景是真实的。 即便是李保义认识赵莹，也用不着用这种态度对她吧？ 据他前世所知，这个李保义可是有名的冷面阎王，很少有人看到他和颜悦色的时候。 所以，这到底是啥原因？ 第38章 机关单位生存指南 到了县城，赵莹婉拒了李保义要亲自送她去医院检查的提议，“李叔叔，真的没事，不用查。” 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下午被骗到乡政府后，虽然在挣扎过程中挨了两巴掌，但没受到什么实质伤害。 “这怎么行呢？必须去检查一下，不然我没办法……” 李保义的话刚说到这里，就被赵莹打断了，“行，李叔叔，我去检查，不过，用不着您兴师动众的，我自己去就好了。” 李保义也退让了一步，“那行，就让你同事陪你去吧。” 孟阳倒是很愿意为赵莹做点儿事，毕竟她被绑架还是因为他的缘故。 在医院检查了一圈儿，没发现任何问题。 把她送回宿舍回到家的时候，韩小慧在手指间玩着她那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满脸带笑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他呢。 “你还真行啊，孟阳，这么快又勾搭上了一个？还送到医院去检查了，怎么？是有了吗？” 见他进来，韩小慧将那把刀狠狠的插进一个苹果上，阴阳怪气地问道。 孟阳头大不已，看来是刚才去医院检查的时候，被韩小慧的同事看到后告诉她了。 还真特么有嘴快的！ 不过，既然他想跟韩小慧离婚，这倒是一个很好的自污机会，想到这里，他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换了拖鞋坐到了韩小慧的身旁。 往前凑了凑说道：“没办法，哥就是这么迷人，是她主动扑上来的，我要是推开了就显得不像个男人了是不是？” 韩晓慧冷笑一声，“好，既然是这样的话，我明天就要到咱爸咱妈那儿跟他们商量一下了，看看有没有必要把你新勾搭上的这一位也领到家里，让咱爸咱妈也见一见，又多了一个儿媳妇，他们应该会很高兴吧？” “开玩笑，开玩笑的哈，”孟阳马上就放弃了刚才的想法，紧着解释道，“那是我同事，我们一起下乡出了点事，本着负责任的原则，送她去医院检查了一下。” “哟，还一起出差呢，不会就你们两个吧？算了，你想干什么我也挡不住。” 说完，韩小慧起身就回了卧室。 孟阳注意到她好像松了一口气，这他就不明白了，这女人究竟在啥呢？ 老公都出轨了，她还不张罗着离婚，反倒是像个怨妇一样，天天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行，这么下去，自己早晚都得被她折磨疯了。 孟阳下了决心，明天，明天就回舅舅家把韩小慧当初跟表哥结婚的原因搞清楚，这样，他才能掌握主动，争取早日离婚！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想法挺好，看起来也没啥难度，可实现起来总是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 第二天的孟阳根本就没能抽出时间回舅舅家。 他刚到单位就被张瑞发叫到了办公室，问了几句赵莹的情况，转而谈起正事。 “小孟啊，有这么一个事儿得先跟你说一下，”张瑞发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不过，语气里透着一股很难察觉的轻松感，“李宏才因为参与调查红旗煤矿占用耕地问题时收受贿赂，违规办事，已被县公安局连夜抓走了，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理由。” 话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真正的原因是涉嫌指使他人绑架公务人员，这个过程你都参与了的，我就不详细说了，挺丢脸的一件事。” 孟阳心头一跳，他昨天就猜测委托马国庆绑架赵莹的有可能是李宏才，只是后来也没来得及跟他细问。 现在猜测得到证实，他还真就有点儿后怕了，有这么一个不择手段人天天琢磨他，这日子还真有点儿不好过了。 好在这一次终于把他牵出来了。 不过，他听着张瑞发这口气，好像也不太喜欢李宏才，那么，为啥还让他当了这个办公室任呢？ 张瑞发接着说道：“我今天找你主要就一件事，李宏才被抓走后，办公室主任的职位就空下来了，你看谁来干比较合适？” 孟阳心中多少有点儿感慨，上一辈子害得舅舅一家鸡犬不宁的李宏才，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折进去了，还真是有点儿突然。 至于张瑞发跟他征求用人意见……他可不是初入社会的毛头小子，把领导这话当真了。 “张局，您这可问住我了，我哪会看人呐？我只能说说对办公室主任这一职务的认知，您看……”孟阳挠着头发说道。 “行，那我就不难为你了，说说你对这个职务的看法。” “张局，不管是啥单位，办公室主任都是一个很关键的岗位，咱们局来讲，重要性就更不用说了，关系到能不能及时有效地传达局党委的决定，能不能协调处理局里的大小事务，最重要的是能不能随时跟局党委保持高度一致，当然，这只是我的粗浅看法，还请领导批评指正。” 孟阳说了一大串话，听起来好像啥都没说，但如果细品的话，他提出的最重要的那一点，符合条件的人好像只有一个。 张瑞发笑了，手指隔空点了点孟阳，“你呀，说个话非得绕这么大弯，行了，我知道了。交给你的工作完成得怎么样了？” “再有三天时间就能全部完成。” “也别三天了，明天下班之前，把你们的数据报表和形成的报告交到我这里来。” …… 从张瑞发那里出来，孟阳转身就进了隔壁的大办公室。 眼下这里就剩下段成海老哥一个，显得很是冷清。 看到他进来，段成海连忙起身给他倒水，“孟局，不说你下乡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孟阳微微一笑，看来昨天的事情并没有传开，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扔给了段成海。 段成海伸手接住后瞪大了眼睛，惊喜地叫道：“我说孟局，这可是小熊猫啊，我怎么好意思拿呢？” 孟阳摆手道：“又不是啥稀罕物，收着吧。对了，李主任好像没来呢？”这包烟是他昨晚从那辆三菱越野上顺来的，送人也是真不心疼。 段成海将烟塞进抽屉里，认真地看着孟阳说道：“我也没看到他，你找他有事的话，等他来了，我给你带个话。” 孟阳确定了一件事，李宏才被抓的消息还没传出来，他皱着眉头做出一副沉思状，过了片刻扔出一句话：“小段，红旗煤矿的事情也该有结果了。你先忙，我走了。” 房间里的段成海陷入了真正的沉思，孟阳先是问了一句“李主任好像没来”，随后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有关煤矿的话，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如果联想到孟阳刚从张局长办公室出来…… 段成海坐不住了，抓起桌子上的电话拨出了一个号码。 第39章 变动 十多分钟后，建设局局长段明达的电话打进了张瑞发的办公室：“嘿，老张，好几天没看着你了，忙什么呢？” 张瑞发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我有啥好忙的，清水衙门，事也少，不像你老哥，听说上面有促进房地产发展的意思，你可要忙了。” “……” 两人闲扯了半天，一句正事都没有，到结束通话时，段明达随口问了一句：“老张，我家那侄子没给你惹麻烦吧？” “这话让你说的，成海可是我的得力助手，你再这么说我可就不乐意了啊。再说，人小伙子干得相当不错，我认为他很有前途！” 张瑞发的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 “哈哈……那我就放心了，喂，老张，好几天没打麻将了，今晚攒个局呗？” “行啊，我正手痒呢。” ……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深刻领会了领导意图给段成海传递完消息，孟阳在电话里通知刘正明带着所有人回县城之后，连轴转一般地忙活了两天时间，总算是在张瑞发给出的时间期限内完成了所有工作。 当孟阳抱着两大摞近一尺高的报表和调查报告放到张瑞发办公桌上的时候，张瑞发指着那东西惊讶地问：“咋弄出这么多来了？” “实际数据，再加上刘正明整理的一些村民意见和建议，工作量就大了一点，额外的工作是我安排他们干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符合当前的形势需要，但我想着您应该是想要看到的。” 孟阳的解释很委婉，而且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真要是因为收集意见建议惹得领导不高兴了，不至于让刘正明那一伙人受牵连。 零二年这个时代的工作，如果你想干得轻松，糊弄一下就好，反正大家都这么干。 但你要是真的实事求是的干了，遇到务实的领导可能会欣赏这种工作方法，但如果所遇非人，就很有可能白忙一场，都不见得能让领导满意。 这还是轻的，严重一点说的话，会有人说你标新立异，说你不合群，甚至是对政策理解不透彻…… 张瑞发不声不响地拿起一份报表，认真地看起来。 三分钟后，又换了意见建议收集表，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就在孟阳以为他要批评自己的时候，张瑞发重重地拍了一下那一摞报表，略有些严肃地说道：“这东西弄得很好，先放我这里，这些天大家都辛苦了，就暂时不安排额外的工作给你们，对了，你出去的时候，把小段喊来。” 这就是过关了，还下了逐客令。 孟阳心头一松，出去时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收集村民意见和建议这种事情，从某种程上讲，有一定的风险，因为刘正明他们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个组织。 当初这个想法是刘正明提出来的，年轻人比较容易冲动，在往乡下跑了两天之后，脸上一点儿笑容都没有了。 暗地里跟孟阳进行了一次很深刻的谈话，孟阳就同意了他的想法，并且嘱咐他对外就说他孟阳想这么做。 他怕刘正明担不起这个风险。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推开窗户，看到外面一碧如洗的天空，感觉心里都敞亮了很多。 当天下午，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县的事情。 县长王丙坤被调离岗位，安排到了济州市农业处任政策法规科科长，直接降了两级，由正处级变成了正科。 原济州市政府副秘书长周江河任永宁县县长。 又过了两天，在人们对县里换领导的关注度还没下降多少的时候，县农业局局长兼党委书记张瑞发被任命为永宁县主管农业的副县长。 冯爱民接替了他的职务。 张瑞发老早就递上去的，建议让孟阳担任副局长的报告未能通过，消息传出没到几分钟，一项新的任命就紧跟着出台了。 …… “乡长？”孟庆林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孟阳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再说一遍，你去哪里当乡长了？” 问这话的时候，身子都欠起来了。 “爸，是清河乡，就前些日子我连着去了两趟的清河乡。” 孟庆林又坐了回去，两手十指张开，又握紧，最后，拍在一起，“好，好，好！” 连着说了三个“好”之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从厨房里跑出来的张海霞，急急地问：“你帮儿子活动了？” 孟阳听得出舅舅的声音都有点颤音，他应该是怕自己这个乡长不是正道来的。 张海霞翻了一个白眼给老伴，“老孟，你也太睢得我了，就这么屁大点儿的小县城，说好听叫街道主任，实际上跟一个居委主任有啥区别？我哪有那能耐呀？” 孟庆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他就放心了，一辈子坦荡做人的他，真的很担心儿子会为了往上爬而不择手段。 也不是没干过，上一次竞争办公室主任连对付敌特的手法都用上了。 “那什么，你把我那两瓶茅台拿来，今晚跟小阳喝点儿。” “行，行，我这就添两个菜，小阳，问问小慧下班了没有？下班让她给我带点儿猪耳朵来，赶紧打电话。” “对，对，那什么……算了，就不喊别人了，就咱们自己家里低调庆祝一下就行！” 孟庆林已经让这个意外之极的消息冲击得失去了往日的镇定。 别说是他，孟阳本人更有些意外，如果说张瑞发提携他当农业局副局长是为了利用他来对付冯爱民，那么，让他任职清河乡乡长可就有点儿难理解了。 首先这就不是张瑞发能参与的事情。 其次，清河乡虽说只是一个比较小的乡，只有一万多户人家，仅四万人口，但是乡里情况有些特殊，目前是乡长说了算的。 把这样一个重要的职位扔给一个火速提拔起来的人，领导们是咋想的？ 难得能让舅舅高兴得找不着北，孟阳深深地埋下心中的疑惑。 …… 一通忙乱之后，一家人终于坐到了一起。 韩小慧显得非常贤惠，在孟阳打过电话之后就立刻赶回来了，进门就开始在厨房里帮忙。 此刻坐下来后，还亲自给老孟小孟倒酒，把老两口哄得快找不着北了，孟阳心里却是有点没底了，到现在他都弄不懂韩小慧都在想啥？ 二两白酒下肚，孟庆林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汉书》上有句话，且夫牧民而道之以善者，吏也，古人把管理民众称之为牧民，咱们是新社会，你要当的是公仆，不要有牧民的想法，即便是道之以善，出发点不同，结果也会不同的……当官一任，造福一方才是正道，为民服务，鞠躬尽瘁才是王道……” 在孟阳连连点头之际，孟庆林的长篇大论被张海霞打断了，“行了，你歇一会儿吧，啊！别讲大道理了，说点儿实际的。” “我这就是最实际的道理……”说着话，孟庆林见韩小慧去了厨房，压低了声音教训孟阳，“你已经站到一个新的起点上了，生活作风问题一定得注意，己身不正，难以服众！” 张海霞气得伸手就拧了一把老伴的胳膊，“这么高兴的日子，你提这个干啥？” “那提啥？你说吧，我不出声了。”孟庆林赌气地扔下筷子。 “我提就我提，小阳，你们乡里有没有宿舍？条件咋样啊？有没有吃饭的地方？” 张海霞的话音刚落，就被孟庆林一顿数落：“这么大个男人，要是连自己的吃住问题都弄不明白，还能指望他带着全乡老百姓过好日子？笑话！” “你不是不出声了吗？” 眼看着两位家长就要吵起来了，刚回到座位上的贤惠儿媳打圆场了，“爸，妈，你们放心，会有人照顾他的，再说，清河乡离县城也才十公里，我会经常去的。” 这话说得贴心贴肺的，表现出了一个妻子该有的态度。 孟庆林和张海霞同时闭嘴了，都很欣慰。 所谓听话听音，孟阳就从韩小慧的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尤其那一句“会有人照顾他的”，她说的时候瞄了他一眼。 咝……难道还发生了啥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第40章 晚宴、豪华宿舍 两天后，孟阳到清河乡正式担任乡长职务。 就在当天晚上乡里安排的饭局上，他终于弄懂了韩小慧那一句话所包含的意思。 清河乡党委书记郑民长期病假，据说在外地治病，而乡人大主席曹建伟马上就要退休了，连班都不上的人，一点儿都不关心谁来谁走的问题了。 所以，作为四把手的乡党委副书记乔永新主持了饭局。 等大家都稍稍有了一些酒意，乔永新端起了杯子，“今天，我就代表乡党委提一杯酒吧。” 围坐在桌旁的十个人都热烈地鼓起掌来。 孟阳也跟着拍了两下巴掌，面带微笑看着这一位今后要天天打交道的人物。 “首先呢，我们热烈欢迎孟乡长的到来，年轻干部啊，年轻得都让人嫉妒了，你说是吧？章主任！” 乔永新说这话的时候，朝着坐在孟阳身旁的党政办主任章玥玥抬了抬下巴。 三十岁，正值花信年华的章玥玥，对孟阳这种天天看着韩小慧那级别的人来说，很无感。 但她也算是五官明媚，体态妖娆，尤其说话声还带着一股磁性，也挺容易引人遐思。 “乔书记这话我得提意见了，为啥要嫉妒人家孟乡长？年轻是好事，年轻才有干劲儿嘛。” 这话惹得坐在对面的副乡长王凤武一顿大笑，非常及时地补上了一句：“对，干劲儿这东西可是各有区别的，章主任对这个最有体会了吧？” 章玥玥脸上一红，娇嗔道：“王乡长这可是欺负人了，有空儿我得跟你家嫂子探讨探讨干劲儿问题。” 孟阳一看这两人越说越下道，连忙摆手制止了他们，“打住打住，咱们别喧宾夺主了，乔书记，你继续。” 乔永新咳嗽了两声，收起笑容说道：“说起来，咱们清河乡能下派孟乡长这样年轻有为的干部，是我没料到的，这说明上面的领导们对咱们乡里是相当重视的……” 巴啦巴啦说了很多场面上的话，最后总结道：“我在这里表个态，今后，乡党委一定会全力配合孟乡长的工作……” “停！”孟阳满脸堆笑着打断了乔永新的话，“乔书记，不好意思，我得声明一下，可不是党委配合我的工作呀，这是咱们一起使劲往前奔的事。” 乔永新那双躲在厚厚眼镜片后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孟阳才二十七岁，这个年纪的人坐到了主政一乡的位子上，有几个经得起捧的？ 可他却冷静得让人心底很不舒服。 乔永新眯着眼睛笑起来，打着哈哈为自己说错的话圆场了。 “对，对，对，你看，我说喝多了就容易说错话吧？章主任刚才又给我倒满了，言归正传，工作是大家一起干的，孟乡长有高度……” 等到其他人也都端着酒杯发言表态态完毕，话题已经开始天南海北牛上天了，也不知道是谁提议饭后要去唱个歌啥的。 已经喝高的财政所所长吴峰摇晃着插嘴道：“我，我听说乡卫生院新来的那个刘丽红唱歌特别好听，把她也找来呗。” 刘丽红？孟阳心头一凛，是同名同姓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刘丽红？ 很快，答案来了。 坐在吴峰身旁的王凤武大着舌头又补了一句：“可不是呗，她在县医院的时候可是老有名气了，人长得也好看，江湖上说的条顺盘亮就是她那种的。” 还真是她……孟阳吃惊不小，她怎么就没按照自己提供的思路走呢？ 他这才明白韩小慧阴阳他的那一句话是啥意思。 章玥玥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连连朝着那两人使眼色，可那两人也不知道是真的喝多了，还是有意为之，就着刘丽红这个话题没完没了的聊起来了。 章玥玥尴尬地转身离席去了卫生间。 乔永新一直暗地里观察着孟阳的反应，见他此刻并没有多少难堪之意，便顺着那两人的话题说道：“孟乡长，既然大家兴致这么高，那咱们就去请了那一位刘大夫一起去唱歌呗？” 孟阳摆手拒绝了，“乔书记，我喝得有点多了，唱歌的事改天如何？” 他本身就不太喜欢唱歌跳舞之类的，加上这年月的歌厅还没有量贩式，钱柜刚刚在大城市铺市场，别说是清河乡，就算是济州都没有，大家挤在一个大厅里，乡里包场就容易让老百姓背地里指指点点，况且，还涉及刘丽红这么一个对他来讲非常敏感的人物。 …… 乡政府后院有一排倒凹字形的平房，东侧为食堂，北侧和西侧都是宿舍。 章玥玥亲自带着孟阳打开了中间的一个房间门，“孟乡长，这套宿舍我已经叫人重新收拾过了，床上用品什么的也都换了新的……” “等等，”已经走进里面的孟阳看着房间里的情况紧紧地皱起了眉头，“章主任，咱们乡的宿舍都长这样吗？” 章玥玥没能从孟阳的话里听出任何情绪，因为是站在他身后，也没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以为他在开玩笑，便解释道：“不都是这样的，只有这一套装修还算可以。” “还算可以？”孟阳的声调高了很多，这特么是还算可以的事儿吗？ 进门是卫生间和浴室，往里是一间足有三十平的客厅，里面有大小两个卧室，一间书房，清一色的红木家具，装修来讲，绝对算得上是土豪级别了。 孟阳的脸色难看了，寒声问道：“章主任，这里原来谁住来着？” 章玥玥发现孟阳好像有点儿生气了，她不太理解，但领导问话还是要答的，“是，是马乡长，马国庆当乡长的时候住的。” 不知为啥，她回答问题时原本因喝了酒有点儿红的脸更红了，说话时也结巴了一下。 孟阳背着两手站在客厅中间久久无语。 马国庆家本就在乡里，还在这儿搞了一套皇宫一样的宿舍，再看看他那辆三菱越野，估计没个二十万下不来，甚至还在市里买了一套房子，养着一个小老婆…… 他一个小小的乡长，还挺有钱嘞！ 孟阳直摇头，心说人这种玩意儿，一旦膨胀到一定程度，就会连自己姓啥都不知道了，所以，啥事儿都敢干了，为了自己的私欲，头脑一热，就干出了绑架赵莹的事情。 结果呢？把自己作进了班房…… 他干笑了两声，对章玥玥说道：“明天另外给我收拾一间宿舍吧，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学生用的那种桌子就行了，不要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章玥玥吃惊地望着他，拒绝这么好的住宿条件？是给别人看的还是说没苦硬吃锻炼自己的？或者，他真的是一个一心为民服务的人？ 她摇摇头，不认为孟阳会是个两袖清风到连住宿条件太好了都受不了的人，当然，领导安排的事情认真完成总不会有错，明天把隔壁那间小屋子给他收拾一下，只是这一套…… “孟乡长，这一套该怎么处理？”还是问一下的好。 “留着，当作反腐教育基地！” 反正干啥用都行，他是没打算住进去，怕自己守不住，迷失在这个温柔窝里。 唉！就是穷命，享受不了富贵呀！ …… 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的孟阳，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窗外，火光冲天…… 第41章 火灾与投名状 清河乡财政所在乡政府对面，是一套独立的小院子，四面都没有任何建筑，为的就是怕别的房子失火连累到它。 这样看来，一乡财政重地的防火措施还是非常到位的，可偏偏就这么一个地方，却着火了，还着得非常大。 火是半夜十二点着起来的，等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失控了。 动员了整个清河村的男女老少灭火，花了差不多有四个小时，总算是把明火扑灭了。 孟阳满身黑灰站在被烧成一堆瓦砾的财政所大门前，一语不发，脸上阴沉得快要滴下水了。 财政所所长吴峰从冒着烟的瓦砾里走出来，撑着两腿，弯腰喘了半天，才忐忑不安地说道：“孟乡长，我看过了，重要的账本和票据都烧没了，一张没剩。” 站在孟阳身旁的乔永新跺着脚吼道：“吴峰，你这个所长是怎么当的？防火工作又是怎么做的？完了！全完了！这让乡里以后怎么开展工作？” 孟阳眯着眼睛盯了一会儿吴峰，转身就走，仍旧是一句话都没有。 账本和票据全都烧毁了，似乎就意味着整个乡的工作可能要从零开始了，如果这样，反倒是好事，算是彻底跟过去切割了。 可他知道，从零开始是不可能的，后续的麻烦会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足够他焦头烂额地应付了。 弄不好，他都有被调回县城的可能，而且还得是灰溜溜地走，回到原岗位。 孟阳冷笑了两声，直接回了给他准备的那一间办公室，也就是被他一句话就给吓到腿软的马国庆那间办公室。 从窗户里望着对面，大脑高速运转起来。 他刚到任第一天晚上，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打死他都不会认为是巧合，活了两辈子，类似的事情听说过很多。 为的不就是怕问题暴露出来，波及一大片吗？当然，顺便还能给他带来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他想知道究竟是谁干的。 窗外隐隐地传来乔永新歇斯底里的声音：“查，给我查，到底是人为纵火还是防火意识不强无意失火的！” 孟阳抓起桌子上的电话，拨号的手伸到话机上方略停顿了片刻，还是按下了县长办公室的号码。 电话里，对方的铃声响了两下就接了。 “周县长，我是清河乡孟阳，有这么一个紧急情况得跟您汇报……” 周江河静静地听完了孟阳的汇报，很长时间没出声，差不多过了有一分钟左右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孟阳同志，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就不必过于纠结了，原因肯定要查，责任也要落实，但重点还是要放在后续可能带来的问题上，就这样吧。” 话不多，根本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的情绪。 跟他这情况正好相反的是乡党委副书记乔永新，在前面喊了一阵子，步履匆匆地进了孟阳的办公室。 “孟乡长，事故调查的事咱们怎么安排？” 孟阳刚洗完脸，擦着手略显无奈地说道：“我刚来，还不了解情况，下面的同志们还都跟我不熟悉，事故调查这种需要动员各种力量的活，我干着可能会影响效率，要不这样，乔书记你辛苦一下，另外，是不是还要报给县公安局？嗯，这事儿你拿主意就行。我先熟悉咱们乡里的情况。” 他这一推六二五，把所有事情都推给了乔永新，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让乔永新微微地眯起了眼睛，目光中闪过一丝喜悦。 “也行，那我就越俎代庖一次，不过也仅此一次哈，毕竟郑书记不上班的情况下，你才是党政主管人啊！” “感谢乔书记理解！” …… 这一天，孟阳果然窝在办公室里没出来，连个会都没张罗着开，这让清河乡政府大院里的一批人松了一口气。 章玥玥办事很利索，在那间豪华宿舍旁边另收拾了一间屋子给孟阳当宿舍，到于那间豪华…… 快下班时，她拿着求人设计好的“清河乡反腐倡廉教育室”牌匾图样请示孟阳。 孟阳当即说道：“章主任，昨天是我情绪化了，先给你赔个不是，至于反腐教育这事儿，先放一放，牌匾的话，也可以做好了你先收着。” “好，就按您的意思办。”应过之后，章玥玥并没有走的意思，指着对面财政所的废墟说道：“孟乡长，这一场火损失可是很大，可惜了那套院子。” 孟阳顿觉耳目一新，这一天来，他从乔永新到两个副乡长，各科室主任都见了一个遍，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心疼财政所的房子。 难道是男女有别带来的关注对象不同么？ 不对！孟阳立刻否定了自己这一看法，章玥玥是女人不假，可她还是党政办主任呢，而且看起来来也不像是一个花瓶的角色，她不可能不知道真正的损失是那些账本和票据，那么她特意提到房子…… 心里百转千回，实际上也只是一瞬间，他顺着章玥玥的说道：“也是古建筑了吧？章主任熟悉的话跟我介绍一下呗。” 章玥玥目光闪烁了一下，笑着说道：“领导可是难住我了，我是学行政管理的，对古建筑这一块很陌生，不过……” 她的话音一转，收起笑容说出了后面的话：“我弟弟章志在财政所上班，他特别喜欢研究这方面的东西。” “你弟弟章志？”孟阳颇为玩味地问了一句，直直地盯着章玥玥的眼睛。 “是，年纪小，贪玩儿，他跟我说过，那套小院子是晚清时的建筑，曾住过一个非常抠门儿的老财主，特别喜欢在家里各处藏钱。” 话说到这里，章玥玥很突然地就转开了话题，“对了，领导，食堂的老王师傅今天下午请假回家了，另外两个做饭也实在是难吃，为了保证您的晚饭质量，您给我一个展示厨艺的机会，请您到我家里吃一口，也算是弥补我工作安排上的失误，您看行吗？” 孟阳连连摆手，“打住打住，章主任，我这刚来就开始跟你们蹭吃蹭喝，影响不好，以后有机会肯定去你家里拜访。” “那我做好了让我弟弟给您送来，您放心，我家里也没啥山珍海味，家常饭菜。”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孟阳略作思考后一口答应下来。 晚上六点半，一位剃着板寸的小伙子拎着两个大号饭盒出现在孟阳那间宿舍门口。 三个家常菜，半饭盒米饭，不算丰盛，也不寒酸，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让孟阳对章玥玥有了新的认识。 “你叫章志？”孟阳拉着那小伙子坐下来问道。 “是，孟乡长，听我姐说您对古建筑这一块有兴趣，我送您一样东西。” 说着话，章志从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非常板正的纸，打开铺在孟阳面前。 这是一张建筑物的侧剖图，画得很仓促，但还是能看得出来，像是对面的财政所，还特地标了一个入口…… 孟阳手指敲着桌子看了半天，收起那张纸，他必须当一回事了，因为这算是章玥玥的投名状，他很好奇，这件投名状的具体内容会是什么呢？ “小章，晚上有时间没有？跟我去做一件事情。” “有！”章志话不多，能用一个字表达的意思绝对不想用第二个字。 但他脸上的兴奋之色毫无遮掩。 孟阳从身上掏一把钥匙扔给他，“今晚你就住在隔壁那间豪华宿舍，体验一下马乡长的生活待遇。” …… 第42章 马国仁背后的人 孟阳说不管财政所火灾事故还真就一点儿都没有管的意思，第二天一大早就回了县城。 上午九点，出现在县公安局刑警大队韩小军的办公室。 “哥，你确定他要见我？”孟阳疑惑万分地问道。 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韩小军打电话告诉他，说是李宏才想要见他，有重要事情要跟他说。 这是孟阳回县城的主要目的。 “走吧，”韩小军站起身，极为郑重地说道，“虽说审讯结果已经出来，但我现在让你见他是属于违规操作，你可别啥话都说，能不出声就别出声。” 说实话，如果不是孟阳近期的表现让他刮目相看，他绝对不会给他开这个绿灯。 他也知道，李宏才肯定没完全交代知道的事情，但是上面有要求，这个案子必须限制在一定范围内，刑警队这边也就不好多问了。 在一间只有一张长条桌和两把椅子的屋子里，孟阳见到了憔悴无比的李宏才。 “孟阳，真没想到，咱们会在这种地方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话……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应该很高兴吧？呵呵……”李宏才像是精神不正常一样说着话就笑起来。 孟阳靠在椅背上，两手抱着肩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说话。 “还真他妈有意思，前些天我还意气风发，准备大干一场来着，没想到如今却成了阶下囚，孟阳，你应该很高兴吧？呵呵……” 说着说着，他的情绪开始失控了，直接跳起来，戴着铐子的手指向孟阳：“你，你怎么不说话？我知道你心里偷着乐呢，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你以为绑架赵莹是为了对付你吗？呵呵，你这么想就天真了，我的同志哥……” “对，你就是太天真了，其实我也一样，我也一样……” 李宏才的声音慢慢地变小了，情绪很快就低落下来，话语声中已经有了哭腔：“其实我还是很爱我老婆的，我对不起她，我利用了她，我还折磨过她，可是啊……权力这种东西真的挺让人着魔，对，我就是着魔了，你也跑不了，总有一天，你会陷在权力带来的名利之中无法脱身……” “不对，你可能不一样，算了，不说这些了，我跟你做个交易呗，你替我多关照一下刘丽红，我告诉你一些事情，怎么样？” 他的声音渐渐平静了。 孟阳说了进到这间屋子里以来的第一句话：“你觉得你还有跟我做交易的资本吗？” “有！”李宏才往前探身，极为自信地说道。 孟阳眼眸一缩，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行！” 李宏才却闭上眼睛不说话了，看得出来，他的内心在挣扎。 孟阳静静地等着。 足足过了两分钟左右，李宏才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一些事情我只能告诉你，如果跟守在外面那个人说的话，他们不会放过我家人，也希望你不要说出去。” “没问题！”孟阳很坚定地答应了。 “你听好了，我当主任这事，其实早就定下来了，他们给我的条件是从局里挑出一个人，一个比较蠢一些，比较容易冲动的人，让他犯点错误，然后把他派到清河乡去，呵呵，我这么说你也应该明白了吧？” “换句话说，不是你，也会有别人被派去。我之所以挑你下手，是因为方便，正好你跟我老婆走得越来越近，这对我来说是个最好的机会。” 孟阳心头巨震，马上就想到了李宏才话里的漏洞：“不对吧，如果我被判了刑，你这个计划不就泡汤了吗？” 李宏才露出痛苦的表情，“我也不知道丽红为啥会说你强了她，按我们的计划，她连衣服都不会脱……你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下乡的命运，只是你的运气足够好，没能如他们所愿。” 孟阳越听越糊涂了，刘丽红当着众人的面说他强了她，又明明知道他有一盘录音带可以洗脱罪名，为啥要多余走这一步呢？ 如果她当时说成是猥亵或者直接说成出轨，都行的，她当时究竟在想啥？ “马国仁背后的人！” 说出这几个字，李宏才提高了声音往门外喊：“韩队长！” …… 从县公安出来，孟阳直接回了清河乡，他必须尽快见到刘丽红，要在最短时间内搞清楚她的想法，不然，他会寝食难安。 只是……他跟刘丽红见面是个很敏感的事情。 孟阳略做思考，把章玥玥喊了过来。 “领导，您找我有事？”章玥玥脚步轻快，说话时的语气都比昨天要轻松了很多。 “嗯，是这样的，我想跟卫生院的刘丽红大夫见一面，还是私下里见面那种的，你有啥办法？” 章玥玥愕然地望着他，吃惊之余都忘了回复他。 孟阳很直接地说道：“别误会，我找她无关男女关系，是另有重要的事情要问她。” 章玥玥脸上明显地现出红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领导，您等一会儿按照我说的做就行。”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孟阳从窗户里看到刘丽红孤寂的身影出现在乡政府大院门口。 等她走进办公楼不长时间，隔壁的章玥玥就来到了孟阳的办公室，在他目瞪口呆中，把靠着西墙的一个文件柜往里推去。 那柜子悄无声息地原地旋转了九十度，露出一个不足一米宽的门……里面是资料室，除了一排文件柜之外，另有一张单人床。 这间资料室除了这道暗门之外，明面上还另有一道门，开在章玥玥的主任办公室那一侧，连窗户都没有。 也就是说，如果孟阳愿意，他能很方便地跟章玥玥在这间资料室内搞一些娱乐活动……妈的，他的前任马国庆还真是有才，都能想出这种套路来。 不过眼下不是研究这玩意儿的时候，因为刘丽红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她大概是不知道孟阳为啥会在这么隐秘的地方见她。 难道说是要……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到了那张单人床上。 章玥玥果然是会办事的，马上就问孟阳：“领导，等下要不要我给您送茶水进来？” 这话里其实也包含着一定的试探之意，如果孟阳和刘丽红之间只是说一些隐秘的话，她只要敲敲门就可以进来，可如果这两人做的是隐秘之事的话…… “行，送进来吧。”孟阳想都没想就回复她了。 章玥玥含笑离去。 刘丽红倒是松了一口气，却也有淡淡的失落感。 “坐吧。”孟阳指了指那张床，他自己坐了一椅子上，“你没跟李宏才离婚，是吧？怎么想到来这个穷地方了？” “宏才出事后，我也没脸在县医院待着了，只好下乡了，至于你说的离婚，如果他没出事，我会离的。而且，我比你更先到的这里，你自己也没想到会来清河当乡长吧？” 也就是说，她根本就不是因为孟阳来的这里。 孟阳笑了笑，“我还是开门见山的说正事吧，我今天见到了李宏才。” “你……”刚刚坐下的刘丽红立刻又站起身，看向孟阳的目光有些复杂。 “他委托我照顾你，同时也跟我说了一些事，你想知道是啥事吗？” “不！我不想知道！”刘丽红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要回去！” 神色惊恐地转身就要往外走，像是……见到了魔鬼一样！ 第43章 麻烦来了 这女人很聪明，孟阳瞬间就判断出刘丽红应该是想到了李宏才跟自己说的是啥内容。 这么看来，她也参与到了李宏才的事情当中了吗？ 孟阳拉住往外走的刘丽红，按着她的肩头让她重新坐下来，用尽可能柔和的语气说道：“我只问你一件事情，你听完了再决定回不回答我，这样总行了吧？” 刘丽红脸上明显有惊恐之色，她在害怕什么？ “我只想知道，你为啥没按照李宏才的计划走呢？我是指四月一号那天在你家发生的事情。” 他想绕个弯从刘丽红的话里捕捉有用的信息。 刘丽红两眼直勾勾地望孟阳，足有十秒钟左右，脸上慢慢地爬上红晕，低着头说道：“我，我一开始以为监狱里应该比清河乡更安全，后来……后来又怕监狱里的人欺负你……” 孟阳听明白了，当时的她根本就是拿不定主意了，算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在孟阳的前世，她也是这么做的，但那一次，表哥大概是在慌乱之中，没能想到自己还有随身听放在枕头下这回事，等他想起来，李宏才早就发现并处理了那个随身听，也就拿不出有力证据证明自己不是强上了，所以，被判刑了。 监狱里也确实不安全，表哥进去没几天就离奇死亡。 不管咋说，刘丽红是真的喜欢上表哥了，也就是现在的自己，而且，她还知道一些隐秘的事情，跟李宏才说的绝对是同一方向的。 “谢谢你替我着想，我不便多留你在这里，这情况你也能看得出来，见个面都像是搞特情工作，你自己要注意安全，有事随时打我电话！” 孟阳没再问她李宏才说的那些事，喊了章玥玥把她送走了。 …… 麻烦事儿是从乡财政所着火后的第三天开始的。 一大早，乡招待所老板娘纪秋将一大摞欠条放在孟阳的办公桌上，“孟乡长，我那招待所快要开不下去了，您看咋办好嘞？” 孟阳抽出几张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笑着放了回去，“纪姐，这欠条都好几年了，你咋才想起来要账呢？” “是我不想要吗？是要不来呀！”纪秋翻了一个白眼，“孟乡长，不是我要为难您，这一次是真的不行了，我连服务员的工资都开不起了，您行行好，赶紧给我结了吧！” “行，你先拿回去吧，三天后给你答复。”孟阳干脆利落地给出具体答复的时间。 纪秋愣在那里，这……好像跟剧本不一样啊？不说是乡里没钱吗？他打算拿啥还？忽悠她的吧？ “孟乡长，您这是还打算往后推呀？” “不会，绝不往后推，再说我还想跟你谈谈招待所扩建装修的事呢，这么一点儿事都给你办不到，以后的大事你还能相信我了吗？肯定要先解决你的欠款，再说其他的。” 扩建装修？瞧这意思是乡里打算投资了？这可是乡长说的，代表着一级政府说的话……纪秋不愿意再纠缠下去了，因小失大的事情她不能干。 她前脚刚出去，后脚又进来一位要账的。 “唉呀，封大爷，您这数岁了，有事儿让家里人给捎个话就好，咋还亲自来了呢？” 孟阳小跑了几步迎上进来的这一位，随即往门外喊道：“章主任，安排人给沏个茶，再端点儿水果来！” 喊完，两手已经托住了来人的一条胳膊，右手的三根手指貌似无意间落到了对方的手腕寸关尺位置上。 来人姓封，是清河乡最大的饭店兴隆饭庄老板封金宝的老爹，年纪不小了，走路都颤颤巍巍的。 孟阳把他扶坐到沙发上，终于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在对方不易察觉的情况下，给他把了脉，还好，这老爷子没啥大毛病，不至于在他办公室里出现异常情况。 “你是姓孟？孔孟的孟吧？看起来就像个有文化的，”封大爷先是夸了一句孟阳，随后话锋很突兀地转上正题，“孟乡长，俺今儿个来，不为别的，是给俺那小儿子讨生活来了！” “大爷，您这话说的，别说是清河乡，就算是在县里，封老板都是有名的大财主，咋可能轮到他讨生活呢？”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账面上看，钱是挣了一点儿，可都是这玩意儿，拿出去也当不了钱花呀！” 封大爷说着话，从衣兜里掏出一叠欠条，看着是没有纪秋送来的多，可是每张上的数目却比她那个多出不少。 咦？孟阳发现最近的一张欠条竟然是三天前欢迎他的那场饭局的花费…… 看着看着，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原因无他，特么的竟然花了七百二十三块五，这是吃饭还是吃金子呢？在这个人均工资勉强能上三百的时代，花一个人两个月的工资吃一顿饭……还真够土豪！ 还好，前世当一辈子大夫的他，修养功夫还是有的，不动声色地将那张欠条放回去，扭头说道：“封大爷，您放心，就算是您不来找，乡里也已经决定在近几天内清账，这样吧，您先回去，三天！” 他说着话伸出三根手指：“三天后，我们就解决问题。刚才您来的时候应该碰到招待所的纪老板了吧？她也是来催账的，也在三天后来解决欠款问题，您放心，乡里肯定不会赖账的，保证能还上。” 封大爷眨着眼睛不知道说啥好了，这跟他来之前计算好的过程和结果都不一样啊？ 孟乡长的态度出奇的好，还给出了解决问题的时间，他就是想发脾气也没理由啊！ 而且纪秋咋就没按套路出牌呢？她可是带头的人啊，她都走了，自己守在这里，不就成了带头的了？这可是要彻底得罪孟乡长的…… 所谓人老奸、马老滑，封大爷只考虑了眼珠子转两圈儿的时间，就把这里的利害关系弄明白了，立刻抬腿走人。 而且走的时候跟来时相比，步履康健，那速度，一般小伙都追不上。 到中午之前，又有十多个人组队来要账了，成份比较复杂，从小卖部到摩托车修理部，从歌厅到农机配件商店，甚至乡卫生院也来凑热闹要经费了。 这些跟乡政府招待所和兴隆饭庄的欠款数相比，就都是小喽啰了，但孟阳仍旧拿出十二分的诚意，一个一个地了解情况，还跟他们约好了三天后解决问题。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有人偷偷地溜走了，有一个走的，就有第二个跟上的，很快，十多个人争先恐后全跑光了。 二楼西侧一间办公室内，乔永新站在窗前，看着边走边说着话的那十多个人，恨恨地说了一句“乌合之众”。 坐在沙发上抽烟的王凤武目露寒光，阴沉无比地说道：“老乔，该真正动手了。” “下午！”乔永新一拳砸在办公桌上，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两个字。 第44章 难关来了 孟阳面临的真正麻烦是下午两点准时出现的。 并没有午睡习惯的他正写着一份工作计划的时候，党委副书记乔永新领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进来了。 “孟乡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一位是县里庆元农资公司的刘金元刘总。” 孟阳见来人一身西装，满脸横肉，两只小眼睛透露出阴冷的目光，给他的第一印象就非常不好。 但所谓来的都是客，农资公司这种企业，他今后肯定要不少打交道，所以，他非常热情地起身迎了上去。 “哎呀，原来是刘总，老早就听过您是一位成功的企业家，果然是气宇非凡！” 一边握手一边寒暄着。 “孟乡长，按说你这刚上任没几天，我不该来找你，可是我那公司是真的遇到困难了，不得不来呀！” 刘金元说话时摇晃着肥硕的脑袋，不等孟阳说请坐，自己就坐到了一张单人沙发上，还掏出一根华子点着了，吐出一长串的烟雾。 带人进来的乔永新视线极快地在两人身上绕了一圈儿，对孟阳说道：“孟乡长，你们慢慢谈，我还有点儿急事要处理，先回去了。” 孟阳把他送出去之后，靠着办公桌两手抱肩，静静地看着刘金元从夹在腋下的皮包里掏出一张纸递过来。 “孟乡长，你看一下这个。” 孟阳接过后只扫了一眼，就放到了刘金元身旁的小茶几上，坐回自己的椅子上说道：“刘总，你这是……” “孟乡长，”刘金元收起那张欠条，冷声说道，“为了这笔钱，我都跑八百来趟了，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下午，如果你们乡里还不能给我结清的话，下个月追肥用的尿素就没有货了。” 孟阳的眼睛眯了一下，仍旧是好言好语地说道：“刘总，我刚来，你总得给我几天时间吧？再说，你这个可不是小数目啊！” 刘金元拿出的那张欠条上明晃晃地写着“一百三十二万七千一百元整”，这相当于清河乡一年的提留统筹收入。 也是孟阳今天看到的所有欠条总和的三倍，让他不得不重视。 更让他头疼的是，再有十天左右就要对冬小麦进行抽穗期追肥了，而永宁县又历来都不允许随意经销化肥，基本上都是乡政府经手从庆元农资公司买进，再转手以原价卖给全乡农民。 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保障了化肥供应的稳定和安全。 按正常来讲，这两天就应该把化肥运到乡里开始往各村分发了，不然时间上就有点儿紧张了。 不能及时追肥的话，肯定要影响到小麦产量，这一点不用考虑。 清河乡耕地五万七千亩，基本上都种冬小麦。 虽说有一万多亩弃耕的农田，可还剩下四万多亩地需要追肥，按每亩追肥十斤算的话，需要近两百多吨尿素。 如果刘金元断了供应渠道，在短时间内，上哪儿去找能一次性供应两百多吨化肥的经销商？ 多找几个供应商凑一凑呢？两百多吨也不算是特别多……孟阳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财政所失火，债主上门，两件事情合到一起，他就是再笨也能看得出来，这是针对他孟阳制定的一个有计划，有措施的整体布局。 既然是这样，对方能想不到自己有可能会找别的经销商引进化肥吗？ 不会！化肥经销这桩买卖，里面的说道还挺多，最基本的一条是市场垄断在一小部分人手中，他们各自划分了地盘，互相支持又绝不随意插手对方地盘上的买卖，这是他前世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告诉他的。 所以，要想解决化肥问题，应该是绕不过刘金元这个坎儿。 那么，乡里把欠刘金元的钱还了呢？是不是就解决问题了？ 孟阳暗自摇头，乡里的财务账上只有八万多现金，这还是他通过其他渠道了解的情况，财政所所长吴峰告诉他的数目是只有三千多块钱。 无论如何是还不起的。 那么，该咋度过这个难关呢？ 孟阳的手指开始轻轻地在办公桌上敲起来。 章玥玥也知道刘金元是个大债主，尽管她不想面对此人，可是既然已经投靠了孟阳，就得真心实意的帮他。 所以，她亲自端着茶水送进来，脸上不无担忧之色。 在她放下茶杯时，刘金元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轻扶着说道：“章主任还是那么年轻漂亮啊！” 当初老马当乡长时，他惦记了很久都没能得逞。 章玥玥不敢用力挣扎，只能红着脸轻推，“刘总，我去给您端水果。” “有你就好啦，都说秀色可餐，还要啥水果呀？” 刘金元淫笑着说话的同时，已经不满足于抚摸软软的小手了，正要进一步动作时，孟阳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说道：“刘总，把你的欠条拿来，我刚才没看仔细。” 刘金元不情不愿地松开了章玥玥，这里是乡长办公室，即便是有那心思，他也不敢太放肆。 章玥玥感激地看了一眼孟阳。 孟阳马上就给她安排工作了，“章主任，你让办公室的人统计一下全乡外出打工人员，马上去吧。” 章玥玥逃跑似的出了办公室，站在走廊里扶着胸口好半天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刘金元每次来都要调戏她一番，偏偏马国庆那个该死东西就跟看不着似的，只要不扒她的衣服，就不出声。 有两次手都伸进衣服里了，马国庆都没当一回事。 她也知道刘金元一直想睡她，也担心他会不会借着这个机会跟孟阳提出过分的要求。 如果真的提了，她该怎么办？ 是为了弟弟的前途牺牲自己的色相，给孟阳送个大人情呢？还是直接拒绝呢？或者应该看孟阳会是怎样的态度…… 心里七上八下的章玥玥干脆就躲在门口仔细地听起来。 办公室里传出刘金元拉长了声调的话语：“孟乡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刘总，化肥的事，还得仰仗您，至于欠您的钱……您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肯定会结清！” 这是孟阳说的话。 “这……既然孟乡长说的这么有诚意，化肥我可以明天就安排车开始送过来，欠款也可以等三天，只不过，兄弟我有个小小的条件。” 听到这里，章玥玥的心都揪了起来，如果她猜得没错，刘金元的条件应该就是她了。 “刘总，啥条件您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尽最大努力给您办到！”孟阳诚意十足地回应道。 “孟乡长，把章主任借我用两天，我公司的管理乱得很，让她帮忙整顿一下，你看怎么样？” 办公室内久久没有声音传出。 章玥玥整理了一下衣裙，又理顺了头发，准备进去主动答应刘金元的要求。 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干净身子了，多一次就多一次吧，就当被狗咬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里传来孟阳的声音：“……” 第45章 相求旧友 在章玥玥准备进去答应刘金元的无理要求时，办公室里传来了孟阳略有些痞气的声音：“刘金元，我他妈拿你当个人看待，可你自己不拿自己当人啊！滚！马上给我滚！欠你的钱，三天后来乡政府要，如果这三天你都等不了，那就去起诉吧，随时奉陪！” 他应该是听明白了刘金元所谓的“借用”是怎么个借用法，章玥玥心头一热，感觉眼中有泪水要出来了。 这是她参加工作以来第一次被人如此直白粗暴地护着，还是一个比她小三岁的年轻领导。 “你……”刘金元大概也是没料到孟阳说翻脸就翻脸，气得声音都颤抖了，“好，孟乡长，你既然敢说这话，那咱们就走着瞧！化肥的事，你就是跪下来求我都没用了。” 刘金元重重的脚步声往门口方向而来，章玥玥连忙闪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靠在门上不停地流泪。 把人赶走之后，孟阳慢慢平息自己的怒火，别说章玥玥姐弟两个已经投靠他了，就算不是这情况，他也不可能用自己下属人员的身体来换取别人的支持。 这特么就不是人干的事…… 只是这化肥该咋解决呢？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起身就直接去了乔永新的办公室，看到副乡长王凤武也这里，便直接问道：“正好王乡长也在，我想问个事儿，年前卖给各村的那一笔化肥款是不是已经收回来了？” “收肯定是收回来了。”接话的是王凤武，这件事情没法隐瞒，全乡的老百姓都知道。 孟阳忙问道：“那这笔钱是被挪用了吗？” 王凤武和乔永新对视一眼，两人同时露出无奈的表情，乔永新说道：“马乡长在的时候，财政资金的调度使用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也从不跟我们商量，所以……” 所以，这笔钱的去向就只有马国庆一个人知道了？ 很好，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被抓进去的马国庆身上，然后财政所又发生火灾把所有的账本票据都烧没了，想查账都没地方查了。 然后，马国庆再来个记不清了，这笔钱也就稀里糊涂的没了呗？不，还不止这一笔钱，去年的统筹提留收上来后都用到哪儿去了？ 也没见乡里有啥大的支出，更没搞啥建设，甚至还倒欠着饭店招待所不少钱…… 孟阳心头有个小小的火苗在渐渐变大，在形成漫天大火之前，他离开了乔永新的办公室。 他回到办公室收拾了一下，正准备外出，章玥玥进来找他请假了。 “领导，我等会儿要去一趟县城，想请半天假。” 孟阳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紧身束腰的白底红花连衣裙，一头略有些弯曲的短发，白净的脸上敷了粉……这是特意打扮过了？ “正好，我也要去县城，坐我车走吧。” “那太好了！我正犯愁咋去呢。”章玥玥显得很高兴，但在孟阳眼里，咋看都像是有点儿高兴过头了。 不管啥事儿，只要有过头的表现，基本上都是装出来的。 …… 马国庆的那辆三菱越野是落在乡政府名头上的，所以，他被抓后，这辆车很自然地就归孟阳用了。 他是很看不惯这种级别不高却又用着高档车的行为，可是车既然已经买了，就没必要让它闲置，也没必为了表现自己就把那几辆车卖了。 你还别说，就清河乡到县城这段路，也就越野车能跑起来。 没用多长时间，就进了县城。 把章玥玥送到县城正中的十字路口，孟阳一打方向盘转进了正街，在一家农具商店门口停下来。 这年月，三菱越野是算得上比较上档次的车了，农具商店的年轻老板高德明打发走两位顾客后，狐疑地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人。 等到孟阳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进了商店直接往后门方向走去时，高德明冷着脸挡住了他。 “孟阳？你来干啥？买东西的话请随便看，后面就没必要进去了吧？” 孟阳咧开嘴笑了，眼前这一位就是他那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前些天办丧礼时，忙前跑后出了不少力。 只是因为李修远跟表哥的关系很一般，所以，他也看不上原来的孟阳，态度一直都这么冷淡。 “德明，我有事儿要问你。” 孟阳这话刚一出口，高德明整理着货柜的手便顿在那里，应该说他整个人都像是被定身了一样。 孟阳说话的语气和动作，他太熟悉了，这是李修远跟他说话最常用的，怎么他表哥也变得跟他一样了？ 过了好一会儿，高德明才摇摇头说道：“听说你现在都当上官了，还能有啥事儿能问我这种平头百姓？” 听了他拒绝意味明显的话，孟阳也意识到以自己现在的身份，想跟从前的好友做深入交流应该是不好办的。 他略做思考，提议道：“德明兄弟，不管咋说，你跟我表弟关系很好，就当是给他一个面子……” “你到底想干啥？直说吧！” 孟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高德明打断了。 “德明兄弟，我遇到难题了，想求你帮忙，所以，晚上请你吃个饭，还希望能给个面子。” 他用最直接的方式说出了自己的意图，这是因为他太了解高德明这个人了，越是拐弯抹角的，他越是怀疑自己另有目的。 果然，听了他这话，高德明皱了一会儿眉毛，勉强点头道：“行！” 孟阳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回头说道：“德明兄弟，晚上五点半左右我给你打电话，或者来接你。” “不用来接，你打电话吧，我告诉你我的手机号……” “那行，你手机号我这里有，我先走了，不耽误你做买卖。” “哎……”高德明目送三菱越野消失在视线里，举着手机陷入沉思。 他今天中午才买的手机办的号，连老婆都没告诉呢，孟阳是咋知道他的号码的？ …… 清河大酒家的整个二楼都用将近一人高的屏风隔成了一个一个的雅座，孟阳选择了一间靠窗的位置。 等到高德明来的时候，正好上完菜了。 没多少废话，喝了两口酒，孟阳就把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 “……眼下的情况就是这样的，不能及时弄来化肥，全乡那四万多亩地就有可能减产，我挺犯愁……” 高德明一边听着孟阳的话，一边观察着他，无论是说话的方式，还是倒酒的姿势，包括夹菜时一定要自己的菜碟接着……等等一系列举止，都太像李修远了。 不过人家毕竟是姑舅兄弟，还在一起长大的，生活习惯啥的都一样也很正常。 高德明也没太放在心上，倒是孟阳说的这件事情，他看在李修远的面子上，还是说出了实话。 “我帮不了你，别的地方咋样我不知道，但是清河……” 高德明停顿了片刻，把声音压到极低说道：“清河的化肥市场不光是垄断那么简单，跟县里的人物也都是挂着钩的。” 过道里传来高跟鞋动静，他及时收住话头，不出声了。 隔壁雅座似乎进来了一男一女，刚坐下来，那男的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小章，我真没想到你会主动约我吃饭，哈哈，真是惊喜呀！” 孟阳听着这声音好像耳熟，很快他就跟下午才见过的刘金元联系到了一起。 女的说话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孟阳就已经吃惊不已，怎么会是她？她怎么跟刘金元扯到一块儿了？ 第46章 士为知己者死 高德明见孟阳皱着眉头侧耳听隔壁的说话，他也不说话了。 一个略带磁性的女人声音传来：“刘总，谢谢您能给我这个面子，百忙之中还抽空儿跟我吃饭。” 章玥玥！刘金元！ 孟阳瞬间就判断出了隔壁那两人的身份，这两人看起来挺熟悉，但关系好像很一般。 紧接着，刘金元哈哈大笑起来，“章主任，别人请我的话，我是要考虑考虑的，但你不一样啊，来，靠近点儿！” 下面就是拖拽椅子的声音，之后是章玥玥的声音：“哎呀，刘总，你别这么急呀！先吃饭，吃完饭我有件事要求你呢。” 刘金元大概是急坏了，根本等不到吃完饭，“你先说，你先说，不管啥事儿，我都答应你！” “刘总，我要说的是有关清河乡那一批化肥的事，只要你能答应马上送货，我可以陪你三天！” 章玥玥这话让孟阳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张着嘴半天没动地方。 他万万没想到章玥玥为了帮他竟然要牺牲到这地步！ 一旁高德明的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这个孟阳也太不像话了，为了解决难题竟然还用上了美人计……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起身就要走，却被孟阳一把拉住，还对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隔壁的刘金元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你一个小小的办公室主任，犯得替那姓孟的付出这么多吗？” “人活着，总得做点儿有意义的事情，况且，孟乡长拿我当人看，我就要不惜一切代价帮他。” 章玥玥的话应该是让刘金元放心了，“行，我答应你了，来，哥喂你吃饭！” 孟阳再也忍不住了，“啪”地一下把手里的筷子摔在桌子上，几步就绕到了隔壁雅间。 看到章玥玥极不情愿地在刘金元的怀里挣扎，他抓住章玥玥的手腕，一把就将拉到自己身后，随即抬脚踹在刘金元的肚子上。 刘金元带人带椅子后仰过去，还碰倒了屏风。 孟阳冲过去，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拎起来，重重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打得刘金元脑袋往一旁歪了过去。 章玥玥还是头一次看到孟阳发这么大火，吓得不知所措了。 倒是刚才准备抬腿走人的高德明很及时地插进孟阳和刘金元两人中间，强行把他们分开了。 刘金元摸着自己的脸大喊大叫：“姓孟的，你他妈敢打我？你等着，我这就报警抓你！” 说着话从椅子上拿起包就要掏手机。 孟阳冷笑一声，“你报警吧，正好我也要报警，你他妈大庭广众下猥亵妇女，我倒要看看警察抓谁？” 刘金元掏包的手顿在那里，他倒不是怕了孟阳这说法，而是他在极短时间内就想到了一件事，特么的孟阳的大舅哥是县局刑警大队的副大队长…… “你等着，老子今天还有事，不陪你玩了！” 撂下这句话，刘金元夹着包恨恨地走了。 高德明扶起倒在一旁的屏风，还好，没给人家弄坏。 孟阳朝着四周看热闹的几个人抱了抱拳大声说道：“没事了哈，抱歉，打扰到大家了，给大家赔个礼，对不起了。” 那几个人见没啥热闹看了，又纷纷回到自己的雅座。 孟阳拉着章玥玥来到刚才跟高德明吃饭的那一间，把她按坐在椅子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只好了一句话：“章姐，以后别做这种傻事！” 章玥玥脸色通红低着头不说话，她已经尴尬得说不出话来了。下午的时候，她想了很多，一咬牙就决定帮孟阳搞定刘金元。 这也算是另类的士为知己者死了。 没想到的是，她约刘金元到这里吃饭，竟然还跟孟阳和他朋友撞在一起，只能说是老天爷不想让她受太多委屈了。 不过孟阳能在她受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不计后果地教训刘金元，让她心里暖洋洋的，到了现在，她才真正感觉到自己没跟错人。 高德明回到座位上，静静地看着孟阳和章玥玥。 刚才听到清河乡这一位女干部为了让刘金元及时送货想要委身于他时，高德明心中的愤怒无以言表。 想当然地认为这是孟阳的主意。 可是后来，孟阳的表现是真的让他刮目相看了，这样一个为了自己下属敢于跟刘金元这种土豪做对的人，怎么看都像他的好哥们儿李修远…… 孟阳转过身来，没事人一样的举起酒杯说道：“德明，不好意思了，扫了你的兴致，不管事情能不能办，我都要感谢你今天跟我说的话。” 他刚才从高德明的话里已经听出了对方没打算帮他的意思。 高德明抬手制止了孟阳，“你先别急着感谢，稍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说完从腰间的手机包里掏出新买的翻盖手机，很不熟练地鼓捣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喂，小倩吗？我是你表哥德明……啊……对，对，新买的手机，不贵不贵，那什么，我有个事要问你……别急，你下次来，我保证请你吃饭，……那必须的呀……就是你认不认识卖化肥的，对，就是市里有点儿实力的……” 孟阳听到高德明在冲着手机说的这些话，心头一喜，这是要帮他了？ 只是……高德明啥时候还有个表妹了？自己咋不知道？ 高德明的电话还在继续：“啊？你问这干啥？反正有人买就是了……嗯，嗯，你消息灵通这事儿就不用强调了，啥？清河乡……不是，妹子，你咋猜到的？” 说着话，他看向孟阳，把手机递了过去：“我妹妹要跟你通话，说是认识你。” “我？”孟阳着嘴接过手机，他咋可能会认识高德明这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表妹？ “喂，您好，您好，我是孟阳！” “呵呵，孟乡长，没想到吧？是我，张倩！” “啊？”手机传来张倩的声音，惊得孟阳差点儿把人家手机给扔出去，“你，张倩，跟高德明是表兄妹？” 竟然是调查红旗煤矿安全事故时的搭档张倩，那个精明无比的小姑娘，这世界可是真小啊！ “先不说这个，化肥要什么种类的？是磷酸二铵还是尿素？应该是尿素吧？正好这个季节用的。” “是，是，大妹子，你能弄到吗？”孟阳激动无比，好像快要淹死的人抓到了岸边一棵小树。 “多少吨？太少了可能人家不愿意跑那么远，毕竟运费也不少。” “两百四十五吨左右，是不是有点儿多了？”孟阳这个数字报得有点儿忐忑，“多找几家凑也可以的，实在不行，价格上……” “你稍等，我打个电话，问完了再说，咱先说好了哈，事情成不成你都得请我吃饭！” …… 晚上九点多，喝得东倒西歪的孟阳在章玥玥的搀扶下慢慢地走出清河大酒家，还在吵嚷着要去开车。 高德明也喝散脚了，走了没几步就摔了两跤。 好在他老婆余艳知道他这点儿毛病，早早地等在一楼大厅，把他接走了。 可苦了章玥玥，她也不会开车，不然的话就能直接回乡里了，又不知道孟阳家住哪儿？其实就算知道，她也不敢给他送回去。 这几天听了不少有关孟阳的小道消息，据说他老婆还是个大美女，两人还正闹着矛盾呢，自己一个单身女人就这么给他送回家，他老婆咋想？ 何况，她今天为了吸引刘金元，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第47章 好戏要开场了 如今的年代，别说是乡里了，就是村里的干部也都在县城的大宾馆有自己专门住的地方，房间是常年包下来的。 在县城最大的永宁宾馆，就有清河乡包下的两个房间，作为党政办主任，这些零碎事情都是章玥玥经手办的，而且，马国庆也时常带她来这里住。 所以，章玥玥并不犯愁没地方住。 当她费劲巴力地把孟阳弄进房间，给他放倒在床上的时候，刚要起身，就被孟阳拦腰抱住了。 已经醉意十足的他，半睁着眼睛，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胡话：“小慧，你……是愿意当……，还是当……当……” “当”字后面的内容终究是没能说出口，就传来他的呼噜声，竟然说着话就睡着了！ 章玥玥轻轻地拢了拢他的头发，发现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一丝疲惫。 这让她莫名地有些心疼，鬼使神差般地在他嘴角落下一吻，脸上渐渐染上红晕…… …… 孟阳自从那天下午开着车回县城后，已经整整三天没见人影了，连章玥玥也都没回来。 “老乔，你说他是找化肥去了还是有意躲开了？” 早上八点钟，王凤武进了乔永新办公室，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哼！找化肥？他做梦吧！清河乡的化肥只有刘金元能供应，别人谁敢插手谁就得倒霉，这事儿不用多说。以我看，他是有意躲出去了，毕竟三天前可是跟那一大帮债主们说好了，让他们今天来清账。清账啊，老王，他拿什么来清？哪儿来的钱呐？他只能躲！” 乔永新越说越兴奋，最后大手一挥，“妈的，这一次要让他灰溜溜的滚回县城！” 王凤武却没有他那么高兴，皱着眉头说道：“老乔，孟阳倒是躲过去了，可咱们咋办呐？在乡长不在的情况下，一大帮人在乡政府轰轰嚷嚷的，对你我的影响可不一定好啊！” 乔永新站到了窗边，不以为然地一笑，“我说老王，事儿又不是咱们两个办的，能影响啥呀？再说，就那十几个债主，根本翻不起浪花来，真正要他命的是化肥的事，老王，你看看大门口方向。” 王凤武闻言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去，倒吸一口冷气，虽然他前天就听说有人在传小道消息，说是今年追肥用的尿素可能要弄不来了，各村的村民们都在张罗着来找乡政府评理，却也没料到这么一大早门口就已经堆满了人。 他露出一副害怕的神色，急急地问：“老乔，这是咋回事呀？” 乔永新冷哼了一声，得意地说道：“最多再有五六天，冬小麦就该追肥了，你说这些土里刨食的能不着急吗？肯定要找孟乡长要个说法呀！来得正好，好戏要开场了！” 王凤武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乔永新，心说你他妈也是农村出身的，说谁是土里刨食的呢？ 看来小道消息的来源应该就是他了，这么一点事，还瞒着自己，这是把孟阳赶走之后，他要上位呀！ 有那么容易么？ “钉铃铃……”乔永新办公桌上的电话很突兀地响起来。 “喂，哦，你们到了，好好，直接到乡政府大院儿就行。”乔永新主下话筒，打了个响指，“妥了，电视台的人也来了。” 又请了电视台的人？ 王凤武微微眯起眼睛，这么看的话，乔永新是要玩一把大的。 让电视台报道出清河乡愤怒的农民找乡长理论的事情，从舆论上给孟阳制造极其恶劣的影响。 等到乡里乱成一锅粥的关键时刻，他乔永新站出来，联系刘金元，及时地把化肥运来分发到农民手中，再安抚住那些原本就听他话的债主们，进而突显出孟阳的无能，以及遇事后只知道躲在县城不积极解决问题等等令人不齿的行径……这个才是对孟阳下的杀手。 如此说来，鼓动那些债主来要钱，也不过是分散孟阳的注意力而已，好让乔永新偷偷地搞小动作…… 咝……这王八蛋一开始的时候还找自己有商有量的共同对付孟阳，眼看着大事要成了，咋还甩了自己要单干了呢？ 王凤武心中相当不爽。 除了马国庆，真正跟刘金元走得近的，是他王凤武，也是他从中牵线搭桥，才让刘金元找孟阳麻烦的。 不过，这样也好，都说刀螂抓知了的时候，后面还有个鸟……自己就当那只鸟，不是更好吗？ 想到这里，王凤武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容，伸出大拇指，“老乔，真有你的，这么一来，孟阳想翻身可就难了，县里还不得早早把他调回去呀？” “光是这边出事还不足以让姓孟的滚回去，还得在县领导层有人提出突击提拔年轻人主政一方的弊病……算了，不说这个了，老王，走，该咱们出场了。” 乔永新说完这话，率先走出了办公室。 到了楼下才发现，整个乡政府院里已经站满了人，黑压压一片，看到他们两人出来后，原本肃静的人群当即哄嚷起来。 乔永新的准备是相当充足的，把清河村用来跟村民喊话的大喇叭和扩音设备都搬了过来，两个大喇叭架在二楼楼顶，扩音设备就放在门口。 还让人从楼里搬出来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乔永新拿起了话筒，“扑扑”的吹了两下，看着台阶下的人群挥挥手，大声说道：“呃……大家静一下，我是谁就不用介绍了吧？我知道你们今天干啥来了，也非常理解你们的难处……站大门口的给让一下，县电视台的同志们要进来，对，往两边让！” “咱们接着说啊，乡里的化肥一直都是县里的庆元农资公司供应的，这大家应该都知道，为啥这一次就不能供应了呢？” “其实我也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啥事儿，只知道三天前庆元公司的刘总来了，去了孟乡长的办公室，也不知道他们两人咋沟通的，反正是不欢而散了，完事，庆元公司就通知不能送化肥了。” 乔永新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下面有人不失时机地喊道：“不会是孟乡长想要拿回扣吧？” “呃……这话不能这么说，也许孟乡长也他的难处……” 乔永新刚解释了半句话，又被人打断了，“他能有啥难处？肯定是想要回扣，人家刘总没答应。” “说的就是，咱们应该问问刘总，到底咋回事？” “刘总呢？我刚才还看着他了呢，去哪儿了？” 看着紧挨着台阶的三五个人在声轰嚷，乔永新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这一幕正好被挤过来的电视台摄像人员给录上了。 紧跟在摄像后面的还是电视台那两位主持人，祁红和冯喜。 冯喜在经历了上一次招待所门口挨打事件后，这一次学乖了很多，尽量不跟这些喜欢动手的农壳子们有任何接触，护着祁红上了台阶，台阶上没几个人，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听说这一次采访对孟阳很不利，他是绝对不会来的，他现在已经恨孟阳恨得牙根直痒痒，上一次在招待所门口，没有孟阳引导村民找自己，那些村民怎么可能对自己动手呢？ 有机会报这个仇当然得亲自来。 第48章 演戏的天份 实际上，眼下清河乡政府大院里发生的事情，就算是采访了，也录像了，能在电视台播出的机率一点儿都不大。 但是，一般来讲都会做为内部参考资料报给县里的领导们，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想到这一层，冯喜暗暗咬牙。 刚才他完完整整地听到了乔永新和下面几个人说的话，眯起眼睛略想了一会儿，就生出一条毒计。 “我去趟卫生间，你们先做采访吧。” 跟祁红说了一句后，冯喜转身就进了乡政府办公楼，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刘金元的电话。 刚才他进大门口的时候就远远地看到刘金元那辆车停在外面，也就是说，刘金元也来了，这就好办了。 上一次给庆元农资公司做宣传时两人就认识了，关系还不错，所以，刘金元很快就接了电话。 “冯公子，我老远就看着你了，人太多，没能挤过去，不忙着录节目，咋还有空儿给我打电话呢？” “刘总，我听说你跟孟阳搞得挺不愉快的，有这事儿吗？”冯喜这就纯粹是根据乔永新的话乱猜，却也正好猜到了点子上。 “不是不愉快，而是变成仇人了。” “那你想不想把他弄下去？” …… 先不说冯喜和刘金元如何谋划，楼前，乔永新正颇为无奈地说道：“各位乡亲们，说实话，孟乡长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容易冲动，也把握不住自己，面对有可能很轻松就能挣到钱的局面，难免就动心了，这很可能就是他跟庆元公司没谈拢的原因。” “我作为乡党委副书记，没能及时地规劝孟乡长，没能阻止他犯错误，这是我的不对，我也代表乡党委跟大家说一声，我们尽最大努力弥补孟乡长惹出来的麻烦，也跟大家说一声对不起……” 站在台阶上的祁红感觉到不对劲了。 她从乔永新说话的态度以及现场村民们的反应看得出来，眼下的局势很明显是对孟阳不利呀！ 她有点想不明白，乔永新作为清河乡党委副书记，怎么会拆孟阳的台呢？甚至还在火上浇油！ 她想起了上一次在招待所门口，孟阳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的场景，心里就烦躁起来，看到乔永新拿着话筒还在隐晦地说着孟阳的坏话， 便拨开正在录像的同事，拍了一下乔永新的胳膊。 乔永新转头看到祁红，停住话头，捂着话筒问道：“祁主持人，你有啥事儿？” “乔书记，请恕我直言，眼下的情况不是应该把事情往下压吗？您这怎么还挑动这些村民的情绪呢？” 祁红问的这么一句话，让乔永新稍微卡壳了那么一瞬间，马上就把话筒颤到了身后，低声说道：“祁主持人，你来之前，你们电视台领导难道没告诉你要怎么做吗？” 他问这话明显是有点生气了，一个县电视台的主持人而已，而且她也没有太大的背景，不过是有个二叔在乡里当派出所所长…… 咦，对呀，自己咋把他给忘了？ 想到祁红的这一层关系，乔永新摆手示意祁红不要说话了，自己掏出手机就给祁宝贵打过去电话。 他打电话的这一会儿时间里，下面起哄的那几个人声音也越来越高了。 “孟乡长可害苦了咱们了，这一两天要是还来不了化肥，这追肥还追不追了？” “说的就是呀，谁知道刘总在哪里呀？不行的话，咱们大伙儿去求求他吧！” “我看这主意挺好，总比那个姓孟的在里面乱掺合的好。” “对，不如俺们直接找刘总去买化肥得了。” 各种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村民们的情绪已经被煽动起来了，后面的喊声也越来越大。 乔永新很快就打完了电话，瞪了一眼祁红说道：“祁主持人，你还年轻，办事没经验，等下问问你二叔，该怎样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现在请你到一边等着吧。” 他这话有很明显的威胁的意思。 祁红不甘示弱：“我是年轻不假，但我能分辨是非对错，我们县电视台是宣传部门，领导也会尊重事实，也要考虑维护大局。” 乔永新马上反击道：“当然要尊重事实，更要维护稳定大局，你看看下面那些村民，他们眼巴巴的等着化肥呢，可是孟乡长呢？他去哪儿了？你能给我找来吗？” “我也懒得跟你一个小姑娘计较，冯喜呢？” 正从办公楼里出来的冯喜对两人的争执听了一半，心中暗骂起祁红多事，要不是她长得足够漂亮，想把她弄到手玩玩，这一次说啥也不会带她来。 把祁红带到了一边，冯喜捂着她的耳朵说道：“这种事情咱们就不要跟着参与了，领导让咋办，咱们就咋办，领导不是说让咱们实事求是的录像吗？你管那么多干啥？” 祁红见冯喜也是这个态度，气的直喘粗气，说不出话来了。 就在这时，人群后不知谁喊了一声：“刘总来了！刘总来了！” 人们很快就自动给他给刘金元让出了一条路。 刘金元一边往楼前的台阶方向走一边朝两边抱拳。 乔永新看到刘金元挤过来愣了片刻，不过他很快就惊喜万分了，在他原本的计划里可没有让刘金元现身上台这一幕，主要是怕刘金元不答应，现在他竟然主动走上来的，那么，自己这边肯定要跟他好好的配合一下了。 但他作为清河乡党委副书记，表面上自然还要露出一副对刘金元极为不满的样子，这是给下面那些泥腿子们看的。 他冷着脸挡住想要抢他话筒的刘金元，说话的声音在大喇叭里传了出来：“刘总，你来的正好，不管咋说你跟咱们清河乡已经做了很多年买卖了，为啥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就要卡我们的化肥呢？” 这话问的义正言辞。 刘金元也稍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便大声的说道：“乔书记，这事跟您没有关系，跟王乡长也没有关系，跟下面的清河乡的父老乡亲们更没有关系！” “这些年，我刘金元已经跟清河乡的老百姓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咋可能在这种追肥的关键时刻卡住化肥不放呢？” “那你是啥意思？刘总，今天就当着全乡父老乡亲的面，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不然的话，我乔永新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刘金元伸手就从乔永新手里抢过话筒，“乔书记，对不住了，我要跟乡亲们说两句话。” 说完也不管乔永新反对不反对，冲着话筒就高声说道：“清河乡的父老乡亲们，我刘金元这些年来，那一次不是很及时的把化肥给送到咱们乡里来的？有耽误过大家一次吗？有缺斤短两的时候吗？” 下面马上就有乔永新安排的人接上了话：“没有，没有，刘总你一向守信用，我们都相信你！” 刘金元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接着说道：“而且在价格上，我从来都是以全县最低的价格卖给大家，一袋五十斤的尿素，我只挣一块钱，大家知道这是啥意思吗？一吨我才挣四十啊！” “我往清河乡送化肥，不是为了挣钱，是因为我跟大家有感情！” “可是呢，我三天前来跟你们新上任的乡长孟阳商量啥时候送化肥过来的时候，你们那个乡长却跟我提出加价五块钱的要求，我当时就很不理解，为啥要加价？” 刘金元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院里院外的村民们都惊得张大了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弄懂为啥要加价。 只好继续听刘金元下面的话：“原本我卖你们八十块钱一袋的尿素，他非要卖到八十五，我就多问了一句，为啥要加这个五块钱？” “你们的孟乡长告诉我，那五块钱是要给他的回扣！” 这话刚一落地，人群就“轰”的一下乱了起来，各种喊声骂声串成了一大片。 “不对，你在说谎，孟阳绝对不会干这种事！”祁红挣脱了冯喜，要过去抢刘金元的话筒。 却不料，从另一旁挤过来的祁宝贵扬手就往她脸上甩了巴掌，恶狠狠地骂道：“滚回去！少他妈在这儿给丢脸！” 祁红呆住了，都忘了脸上的疼痛，她不明白，二叔为什么要打她？为什么不让她主持正义？ 第49章 我是孟阳 正说到兴头上的刘金元对自己身后发生的事情，根本一点都没在意，冲着人群连连摆手，接着说道：“我刘金元做了一辈子买卖，从来没见过你们孟乡长这么贪的人，我跟他商量，能不能少加一两块钱，毕竟咱们清河乡的老百姓们也不富裕，可他不干啊！跟我说少一分钱都不行。” “后来，我们两个就吵起来了，我一赌气就告诉他，你要是非得加价，那我就不给化肥了，这种坑害老百姓的事情，我不能干！” 人群的情绪又一次被他这话给煽动起来了，村民们一起往前拥挤过来，骂孟阳的声音都快要震得人耳朵都聋了。 刘金元自己都没料到会起这样一个好的效果，他再接再厉地说道：“你们知道孟乡长咋说的吗？他说不送就不送，没有你刘金元我们清河乡还不种地了吗？就这样，我准备好的尿素，一直都不敢送进来，乡亲们呐，也是我老刘脾气暴了点，对不住大家了！” 说着鞠了一躬，还抹了抹眼角，一副激动万分的样子。 旁边的乔永新暗暗地伸出大拇指，心说没想到这个刘金元还有点演戏的天分。 他转头再往下看时，十里八村赶来的村民已经越来越多了，在他安排的几个人组织下，大声的喊起了口号。 “把孟阳赶回县城！” “让他下台！我们不要这样的乡长！” “……” 所有人都一下一下的举着拳头喊着，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就连乔永新自己都没料到事情会演变到这地步，他眼中露出不可抑制的笑意，等县里领导们看到这场景，嘿嘿，他孟阳只能卷铺盖走人。 可以说，到了这地步，他的计划已经算是完成了，只需要等收获胜利果实就行了。 另一旁捂着脸的祁红已经惊呆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孟阳真的是这种人吗？她心中已经开始怀疑了。 就在这个时，一阵极为宏亮的汽车喇叭声响了起来，而且还是那种卡车特有的声音，瞬间就打乱了正在呼喊的口号节奏。 乱了一小会儿，汽车喇叭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人们的口号声自然也就慢慢的就小了，直到最后没人喊了，那喇叭声才停下来。 人群最外围开始骚动起来，不一会儿，自动往两边分开了。 随即，一辆三菱越野慢慢的开进了乡政府大院里。 后面竟然跟着一辆平头柴大卡车，不，还不止一辆，是整整五辆大卡车。 有眼尖的人们一下子就发现了卡车上满满的装来的正是他们迫切想要买到的尿素！ 带着车队进来的正是孟阳。 三天前，请高德明吃饭的时候，让张倩帮着联系的化肥经销商，对方主动打来电话，当场就答应他保证及时供应尿素，但是需要跟他见面。 这要求很合理，毕竟两百多吨的尿素也不算是小数目，五十多万的货呢，怎么着也得跟要货的人见个面谈一谈，尤其是在价格方面还要做一番你来我往的交涉。 所以孟阳在第二天早上便开着车，带着章玥玥直奔济州市。 永宁县距离济州市七十公里，不算远，他们很快就到了那里，在张倩的引荐之下见到了济州宏生生产资料有限责任公司老总张洪生。 到这时孟阳才知道，原来张宏生还是张倩的父亲，难怪会答应的这么痛快，还真是有人好办事。 可是高德明给张倩打电话时为啥还要煞有介事地问她认不认识卖化肥的呢？ 对这个问题，孟阳没做太多思考。 在济州市又住了两天，主要是因为化肥这种东西有保质期，一般都是按着往年的计划进货，很少有人盲目存货，所以，要等张洪生从各处调运。 另外，孟阳也正好借此机会拜访一些市直部门，为他最近正在琢磨的计划打个前站。 今天一大早，张宏生把他要的尿素凑齐装车后，便带着车队匆匆地赶了回来。 他计算着时间应该还来得及，却没料到会遇到眼前这种情况。 他脸上一点儿怒意都没有，相反竟然还挂着笑容。 从车里下来之后直接冲着刘金元说道：“刘总，如果我刚才没听错的话，你说了两个重点内容，一是我跟你要回扣了，要把一袋尿素加价到八十五块钱，有这回事吧？” 刘金元可是有点慌了，他万万没料到孟阳会在这种时候出来，但他毕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自然不会被孟阳的一句话就给吓倒，嘿嘿的冷笑两声，“确实有这么回事。” 孟阳笑得更开心了，开玩笑一般地说道：“刘总还真是演戏的好材料啊，你不去拿奥斯卡真有点对不住全球的观众了， 现在我问你第二个重点内容，你说你一袋尿素卖到八十块钱，根本不挣钱，有这回事儿吧？” 刘金元心里更乱了，但事情都到了这地步了，也由不得他退缩了，硬着头皮梗着脖子答道：“当然有这回事，化肥经销这种买卖，别的不说，光是储存运输这两个环节就得花不少钱，我卖八十块钱一袋，完全对得起清河乡的父老乡亲们！” 孟阳抓住刘金元的胳膊把他拉到了一旁，“我的两个问题问完了，你先靠边儿站着！” 而后直接面向乔永新，“乔书记，我得感谢你把清河乡的老百姓都聚集到这里来。” 乔永新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像孟阳这样一个身后没有什么大人物支持的人，怎么可能在短短两三天时间里就搞来这两百多吨尿素呢？他是咋做到的？ 在他愣神之际，孟阳已经抢下了话筒，对着下面满眼渴望地看着那五辆大卡车的村民们说道：“清河乡的老少爷们儿们，我是孟阳，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我这个乡长也露个脸，跟大家认识认识，哪天去了你家里，别把我当要饭的赶出来！” 他这话说得有点儿幽默，但是四周的村民一个笑的也没有，安静且热烈地望着那五辆大卡车，他们现在更关心的是车上的货啥时候发下来。 孟阳却一点都不急了，“要说我跟刘金元之间起了矛盾，这话不假，有这事儿，但是，矛盾从哪儿来的，我得跟大家伙解释一下。” 说着话，他伸出两根手指高高举起，“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年前卖给你们的那一批尿素，乡里一直没跟人家结账，我提议让他三天后，也就是今天来这里，保证给他结清，但他不同意。” “另一个原因，是刘金元提出了一个十分过分的要求，我没答应，他这个要求，我在这里就不说了。总之，就因为这样，他就不给咱们供应化肥了。” 孟阳还想接着说下去的时候，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章玥玥抓住他拿话筒的手腕，凑近话筒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孟乡长说的第二个原因，他不好意思说出来，我告诉大家，刘金元说，说只要我陪他睡，他就答应送化肥！” 台阶下的人们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向章玥玥，这个女人虽说跟马乡长不清不楚的，但平时谁有困难找到她的时候，她是真的使出最大的能耐帮忙的。 几乎全乡认识她的人都对她有好感，这样一个人，竟然被刘金元要求陪睡？ 人们已经开始怀疑刘金元刚才说的话了，如果他真有那么伟大，咋可能会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 村民们看向刘金元的目光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第50章 当傻子耍嘞 孟阳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掰开章玥玥的手指，朝后指了指，“你先回去，一会儿还有你忙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接着说吧，刘金元被我骂了一顿，告诉我今年的化肥是肯定不能送了，没办法，我只能去市里弄，好在总算是赶来了，今天正好来的人比较多一些，我就把化肥的价格问题跟大家说一下。” 听到他这话，刘金元已经顾不得刚才章玥玥说的那些话给他带来的影响了，眼珠子乱转，两手握在一起，又松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不光是他，就连乔永新和王凤武这两位乡里数得上数的领导也慌了。 乔永新扯了扯孟阳的衣袖，低声说道：“孟乡长，化肥价格的事情还是不要提了吧？这影响到安定团结的大局呀！” 他自以为声音够小，别人应该听不到，却没料到，他扯孟阳衣袖的时候，孟阳无意中把话筒对准了他，这么一来，他说的话从扩音喇叭里清晰的传了出去，本来没怎么注意这边的村民听到后，心里都产生了一个疑问：难道化肥的价格还有啥说道儿不成？ 化肥的价格自然是有说道的，不然乔永新也不会阻止孟阳的话。 但是，孟阳却没打算给他们留面子，冲着乔永新笑了笑，转头继续刚才的话：“一袋五十斤的尿素，出厂价是四十七块两毛钱，一级经销商那里批发价四十八块三毛钱，你们知道市里的二级经销商卖多少钱吗？” 他这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尽管乔永新等人急得直跺脚，却也不敢在这么多双眼睛注视下阻止孟阳。 只能极不甘心地听着高音喇叭里传来孟阳铿锵有力的声音：“二级经销商批发五十一块左右，从市里运到咱们县，咱们乡，运费也就一块钱不到！他！刘金元是三级经销商，他卖多少钱？你们谁能告诉我？” 高音喇叭的声音很大，整个清河村都能听到，更别提聚在乡政府大院里外的人了。 村民们先是整体愣在那里，足足有五六秒钟，不知谁喊了一声：“他妈的这狗日的，他卖俺们八十块钱一袋！” 马上就有人接上了，“他刚才还说一袋就挣一块钱呢？” “这狗日的东西骗俺们！” “真不是人呐，自己不当人还抹黑孟乡长！” “他是拿俺们当傻子耍嘞，卖得贵还跟俺们要人情……” …… 村民们又一次哄嚷起来，甚至有几个年轻人已经冲过来要揍刘金元。 他们愤怒的原因不仅仅是刘金元的化肥价格高，更主要的是刘金元还能腆着脸说不挣钱，忽悠他们！ 其实，早些年人们就知道县里的化肥卖得贵，比市里零买要多花不少钱，当时，也有几个年轻人合伙去济州市里买，但在回来的路上，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截住，揍了他们一顿不说，还把他们买的化肥都给撒在路边水沟里。 到县里报案，没人管。 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个领导出的主意，说化肥这东西关系到国计民生，没有相关部门核发的证书，不允许任何人转手倒卖。 只要发现两袋以上集中运输的，一律按扰乱市场处理，轻则罚款，重则连人带肥都扣下。 如果只买一袋运回来，运费可就得二三十块钱，还挺折腾人的。 所以，时间长了，慢慢的就没人关心市里是啥价了。 如今孟阳把价格说得这么详细，他们就感觉自己被耍了，自然要找刘金元算账！ 村民们群情激愤，眼看着就有失控的危险，孟阳连忙拿着话筒大声喊道：“各位老少爷们儿，我知道你们都挺生气，但不能因为生气就耽误了正事，现在你们回家等着，这几辆车会挨个村送到你们家里！” 说完这些，他总觉得好像缺点儿啥，章玥玥在一旁提醒他道：“价格，您没告诉大家要卖多少钱。” “哦，对了，这一次尿素是市里宏兴公司送来的，按照批发价，每袋五十一块钱，大家赶紧回家吧！” 院里院外的村民们听到这价格都倒吸一口冷气，五十一块钱一袋啊，这跟刘金元卖给他们的八十块钱一袋，整整差了二十九块钱。 原来买两袋的钱，现在都能买三袋了，还要送到家门口…… 人们看向孟阳的目光已经变得热切无比，纯朴的农民就是这样，只要你对他们真心的好，他们马上就能忘掉你所有不好的地方，何况孟阳也没啥不好的地方值得他们记住的。 而看向刘金元时，已经恨不得用目光杀死他了。 刘金元红着脸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他现在很后悔，就不该听冯喜的话站在这儿瞎嘞嘞，造成现在这种丢脸丢到姥姥家的局面，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以后在县里还咋抬头做人啊？ 另一旁的乔永新也相当不自然，刚才他还说人家孟阳如何惹出麻烦就不负责任躲掉了，如今孟阳带着数量充足且价格低廉的化肥赶回来，他还能说人家这不行那不行吗？还能说人家年轻易冲动把握不住自己吗？ 越是想下去，乔永新就越觉得难堪，比当众被人扇了一巴掌都丢脸，他那一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威信也彻底没了。 这让他盯着孟阳的后背，恨得咬牙切齿，心说事情还没完呢，还有一帮要债没打发呢，他倒要看看孟阳是不是能凭空变出钱来？ 想到这些，他偷偷地看向刘金元，正好对方也看过来，乔永新便用垂在身侧的手做出一个点钞的动作。 刘金元立刻明白了乔永新的意思，不就是要钱吗？这个他拿手啊！ 村民们渐渐散去，孟阳转身看到像是要吃了他一样盯着的冯喜，还有另一旁的祁红，连忙走上前去打招呼。 “哎呀，县电视台的领导们也在啊！快里面请，正好我们一会儿要召开党政领导会，发布重大消息，你们作为县里的宣传口舌，来得太及时了。” 冯喜目光阴沉地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吩咐跟来的摄像人员：“把刚才录的那盘带子给我。” 摄像的人不明就理，从摄像机内取出带子递给了冯喜。 冯喜拿着那盘带子在孟阳眼前晃了晃，得意地说道：“孟乡长，这玩意儿我想报上去就能报上去，不想报上去呢，它就是废品。” 那意思很简单，就是你孟阳再怎么努力地解决了问题，县电视台也不可能给你报道出来，反正就是不会帮到你就是了。 这倒是提醒了孟阳，宣传战线历来都是干事业必不可少的一环，他在这方面好像还真就没啥人脉。 他的目光落到祁红身上……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不过，眼下么，跟冯喜这种小人物他也犯不着太过于较真，转向吩咐章玥玥：“章主任，通知所有主任以上级别的乡干部到小会议室开会，包括人大主席曹建伟同志，然后请那些债主们到大会议室，好好招待着，告诉他们今天就还他们的钱！” 乔永新冷眼看着孟阳的一系列动作，刚想转身回楼上，就被孟阳拉住了，“乔书记，你安排好这里的现场收尾工作，我去换身衣服，马上回来！” …… 十五分钟后，孟阳拎着两个账本出现在二楼小会议室内，重重地摔到会议桌上，翻开其中一本，朝向坐在这里的乡领导们，一句话都没说。 离他最近的乔永新看到那两个账本之后，当即面无血色，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第51章 他这是啥意思? 孟阳把两个账本推到乔永新面前，“乔书记先看看，看过了给往下传，等大家都看完了，我有事要说。” 然后面无表情地坐下来。 账本在每个人手上都过了一遍，大家的表现有点儿不尽人意…… 有人只翻了一页就像是被烫到了手一样，将账本掉到了地上。 还有人两手捧着账本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更有甚者如第一次出现在孟阳眼中的人大主席曹建伟，看了一小会儿就面色如土，嘴唇甘紫，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哆嗦着掏出速效救心丸往嘴里扔了一粒，这才慢慢地恢复了正常。 财政所所长吴峰更像是被人施了魔法似的，两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两眼瞪得老大，惊恐万分地看着孟阳…… 账本传到他这里，被死死地按在桌子上，不往下传了。 孟阳“呲”地笑了一声，“吴所长，别按着了，这只是你们财政所最近几年烂账当中的两本而已，你就是把它们烧了，我手上还有二十多本，总不会连我也一起烧了吧？” 他这话还真就不是瞎说的，他手上真有。 财政所失火那天晚上，章玥玥的弟弟章玥给他送饭的时候，带来了一张建筑侧剖图。 当天晚上，他就和章志一起神不知鬼不觉潜进财政所那一堆废墟中，找到一间地下室的入口，从里面搬出了被章志偷偷藏起来的二十六本财务账和内部小账本。 章志为啥要藏账本呢？是因为他在财政所失火前无意间听到了一个让他震惊不已的消息。 这个消息是吴峰打电话时不小心泄露出来的，说是准备毁掉所里的所有账本。 财会专业出身的章志当然知道清河乡所有的账本都是烂账，而且还是那种明面上的烂账，当天晚上下班后就跟他姐姐章玥玥说了自己听来的消息。 章玥玥当机立断，让章志找机会把一些重要的账本偷偷换掉，藏起来，目的就是将来出事的情况下，拿这些东西自保。 对古建筑颇有些研究的章志就把换出来的账本藏在自己发现的隐秘地下室中。 财政所失火烧掉了其他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地下室中的账本安然无恙。 章玥玥在着火的当天就意识到他们姐弟二人脱身的机会来了，在大体摸清孟阳的为人之后，便用那间地下室的入口示意图当作投名状，投靠了孟阳。 孟阳得到账本后详细研究了几天，今天拿给大家看的只不过是记载着今年一季度资金去向的两本。 但就这两本就已经让会议室里的各位大小领导们亡魂大冒了。 眼下的吴峰，如坐针毡，他已经顾不上考虑这玩意儿究竟是咋从大火中逃出来的，视线从孟阳身上移到曹建伟那里，被对方狠狠地剜了一眼，又看向乔永新。 乔永新干脆不搭理他了，闭着两眼像睡着了一样。 看了一圈儿，吴峰绝望了，在座的这些人不是不想帮他，问题是他们都自身难保了，还咋帮别人？ 为啥说看个账本就知道自身难保了呢？ 这就不得不从吴峰这个人本身说起了，他不太懂财务方面的专业知识，为人又极其刻薄无情，对手下人不是打就是骂的，所里几个主要下账的财务人员都对他相当不满。 所以，在下账的时候，几乎把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都下到了明面上，一方面是想报复吴峰，让上级查账时能一眼就看出问题，另一方面，也算是把他们自己从烂账中摘出去的手段。 就像今天孟阳拿来的这两本，其中一本清晰地记录着县里领导某某送去十万，某某送去五万，某某一万……马国庆十万，乔永新五万，曹建伟五万，王凤武三万，纪盛魁三万……以上合计一百一十万，这就相当于把去年从农民手中收取上来的统筹提留款全都私下里分了，进了个人的腰包。 另一个账本记载的则是农田基本建设上级拨款的去向，无一例外也都被他们这些人给分了。 这东西如果公布出去，谁也跑不了，都得进监狱，所以，乔永新等人看到这账本后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而负责财政所工作的吴峰根本就没看出其中的问题，再说他也不认真检查那些人的工作，嫌麻烦。 比较幸运的是最近几年里，上级也不来查账，所以，大家都平安无事。 直到马国庆被抓走之后，有明白人告诉他这些账本有问题，他才发现想改都来不及了，只好往上请示。 上面的人给的答复就是一把火烧掉，天王老子来了也查不出问题来。 这会儿他能看明白，是因为孟阳在那些关键之处都用红笔画了圈儿，有些地方甚至还做了标注，稍有点儿脑子的人都能看懂。 如今，这东西落到了人家手里，还是乔永新等人不择手段地想要赶走的孟阳孟乡长。 所以，此刻的会议室，空气都好像要凝固了一样。 最终还是曹建伟摸着他那没几根头发的脑袋说话了，“小孟啊，你把这东西拿出来给我们看，应该也没打算弄出太大的动静来，所以吧，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这话有道理，如果孟阳真想干掉他们，把这些账本递到市里不就完事了，没必要给他们过目。 “我的想法很简单，”孟阳走过去从吴峰手中夺下那两个账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平淡无波地说道，“我不是来跟纪委抢功劳的，而是想真心实意地做点儿事情，可是总有绊脚拦路的人和事，让我心里很不痛快，也分散了我很大一部分精力，我就说这些，先走了，我估计你们可能还要继续开会。” 说完这么几句话，起身就走，一点儿都没有拖泥带水。 会议室里肃静了片刻，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他这是啥意思嘛？” “啥意思？”曹建伟对刚才说话的王凤武怒目而视，吼叫道，“如果不是你们乱搞，能到今天这局面吗？你他妈还有脸问是啥意思？” “老曹，别太情绪化了，”乔永新皱着眉头说话了，“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 “你闭嘴！老子不跟你们是一条绳上的！钱，我拿了就是拿了，但是从来没在背地里搞过别人！” 曹建伟的嗓门越来越大，“如果不是你乔永新、王凤武搞事，能弄到今天这局面吗？” “大家相安无事，消停儿地过日子不好吗？还特么非要得胧望蜀，你，你乔永新有能力治理一个乡吗？你王凤武敢说就比马国庆强吗？” 本来就被孟阳反将一军，不，现在已经是两军了，窝了一肚子火的乔永新又被曹建伟一通臭骂，脾气也上来了，跳起来指着曹建伟骂道：“你他妈装啥好人？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那是拿点钱的事吗？老伍家的那儿媳妇咋没的……” “乔书记，曹主席，咱们还是解决眼前的难题再说其他的吧。”清河乡另一名副乡长魏明杰见两人开始互揭老底，连忙打断了乔永新的话。 毕竟，这里还有几位主任在呢，尤其是最近跟孟阳走得很近的章玥玥也坐在这里，有些话是真不能露出来。 那两人被他这一句话惊醒了，警惕地环视一圈儿，都不出声了。 第52章 感性、怀疑 会议室里的气氛异常凝重，谁也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魏明杰斟酌着词句说道：“我听孟乡长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只要帮着他解决了他的难题，他就不跟咱们计较了，所以，我的想法是摆平那些债主。” 吴峰问道：“咋摆平？让他们过个一年半载的再来要账？他们干吗？” 曹建伟恨恨地瞪了吴峰一眼，“你这算他妈啥摆平？糊弄人家孟阳呢？” 事情到了这地步，吴峰的胆子也大了，便顶了一句：“那你说该咋办？” 曹建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出钱！” …… “出钱？”孟阳躺在家里的沙发上，接到章玥玥的电话，差点儿笑出了声。 下午，他从会议出来就把一直藏在宿舍里的账本装进车里，一分钟都没停留，直接回了县城，把那些账本放到家里才松了一口气。 看了一下午，对一些重点之处还做了一些笔记，到了六点钟，开了一下午会的章玥玥在电话里给他汇报情况。 “对，就是大伙按收钱的比例出钱！帮您解决被人家堵着门要债的问题。”章玥玥的话语前所未有的轻松。 “能堵上那些债主们的嘴吗？” 这话的意思是在问曹建伟、乔永新他们有没有能力还上纪秋和封金宝等人的钱。 “领导，你可是太小看他们了，不就是一百多万吗？又不是让他们一个人出，大伙一凑就凑出来了。” “你凑了多少？”孟阳很突然地问出了这句话。 “两万！”章玥玥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到我手里的一共八万多，我一分没动，都存着呢，等过两天风头过了，我就交到财务去。” “这八万多都是你收的？”孟阳有点儿惊到了，据他所知，章玥玥当上党政办主任还不到两年呢。 这么短时间里就能收到这么多钱？ “呃……”章玥玥停顿片刻，“我收了三万多，剩下的……” “剩下你留着就好，不必上交了。”孟阳听到这里立刻打断了她的话，剩下五万多，应该是马国庆给她的，这种令她难堪的话就别让她说出口了。 法不外乎人情，他没必要较这个真。 “对了，你要隐藏好自己，别让他们察觉到是你把他们带进沟里的，那几个可是啥事都干得出来。” “谢谢领导关心，我没事，他们不敢太过份。”说着话，章玥玥明显有点儿哽咽了。 在群狼环伺之中，能有个人关心爱护，让她变得感性了很多。 孟阳连忙安慰她：“别，别哭啊！你……” 他这个“你”刚出口，厨房里就传来很大的“咣当”一声，吓得他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 他以为厨房里做饭的韩小慧出了啥事，跳起来就要跑进去，不料，韩小慧戴着围裙袅袅娜娜地走出来，傍到了他的肩头，娇声问道：“老公，你又把哪一个弄哭了呀？” “不是，啥叫又啊？是我同事，我们谈论工作呢，你可别瞎说啊！”孟阳无奈地扶住了眼看着快要摔倒的韩小慧。 “哟，谈个工作都能谈哭了，你这水平当乡长屈才了呀！” 手机听筒里传来一声轻笑，“孟乡长，还有个事，杨家庄的村支书杨秉义又来找您了，还是为了并入永平乡的事情。” “你给他回个电话，告诉他这件事情乡里绝不会同意，想都不要想了。” 交代完工作，孟阳赶紧挂掉电话，把韩小慧按坐在沙发，解下她的围裙系到了自己身上。 “老婆，你坐着，晚饭我来做。” 韩小慧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走进厨房的孟阳，躺到了他躺过的地方，身下传来温热，让她的腰舒服了很多。 其实她刚才也听得出来，孟阳确实是在跟同事谈工作上的事，可她就是听不惯他那副关心别人的口气，所以扔下手里的勺子就出来捣乱了。 现在冷静下来，多少有点儿后悔，男人在变好，她不应该扯他的后腿……毕竟看到了希望不是？ 韩小慧的脑海里浮现出很多过去的生活片段。 当初她嫁给孟阳，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孟庆林和张海霞。 在她和哥哥小的时候，父母做生意失败，陷入巨额债务，让他们兄妹俩饱尝辛苦，最后上学都要上不起了，是现在的公公，当时的数学老师孟庆林给予了他们兄妹两个极大的帮助。 替他们交各种费用，每天都给他们带饭，甚至每到换季，张海霞都会给他们买新衣服，整整持续了五年时间！ 五年啊！那老两口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样！但他们做这一切的时候，都是委托别人转手做的，从来都没露过面，只是默默地帮他们。 如果不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兄妹也许到现在都不知道谁帮了他们。 等他们兄妹慢慢长大，父母也终于从泥潭中拔出身来，家境渐渐好起来。 他们兄妹两个也都各自考上大学，也都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如果没有孟庆林两口子的帮助，他们兄妹肯定都要辍学，甚至一辈子都不太可能再有上学的机会，自然就不可能拥有今天的好生活。 时至今日，她对自己当初做下的这个决定一点都不后悔。 刚开始传出孟阳和刘丽红有一腿的时候，她确实是气得差点儿就要把孟阳的命根子给切下来。 后来，她下定决心，要折磨这个让她伤心失望的男人，她也确定这么做了，只是……慢慢的，她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件事。 从出事的那一天开始，孟阳好像跟过去很不一样了，这让她也从折磨他开始转到了研究他，直到最近两天，她开始发现他身上有诸多闪光点。 难道是自己过去没注意到吗？不，不是这样的！ 韩小慧瞪大了眼睛琢磨这些时候，厨房里传来的“叮叮当当”炒菜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心中又有一个新的疑惑产生了……这男人今天咋变得这么勤快了？话说她跟孟阳结婚两年了，还是头一次见他下厨房。 没过半个小时，餐厅桌子上就摆上了四个菜，韩小慧远远地就闻到了香味，勾得她躺不住了。 刚一起身，腰部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疼起来，艳丽的脸上拧出了痛苦的表情。 这一幕正好被孟阳看在眼里，连忙过来扶住她问道：“你这是咋的啦？腰不舒服吗？” 韩小慧摇摇头，做为外科大夫，自己的情况她自己当然清楚，已经检查过了，有些腰肌劳损，可能是最近手术台站得多了。 孟阳把她牵到餐桌旁，让她坐下来，很是熟练地抓住她的一只手腕给她诊脉。 完全没注意到韩小慧眼中无法掩饰的震惊之色。 上一次，她就听说孟阳在清河乡为了化解危机，出手给那些村民检查身体，当时，她以为不过是他小时候跟外公学了那么一点，半真半假地忽悠人家农村人而已。 可他刚才那自然到好像做了几十年的动作，以及桌子上的这四个菜，让她心中翻起了不小的浪花。 原来的孟阳是个啥样人物，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别说做菜了，择菜都择不明白，按照婆婆的话来说，就是个会吃的，干啥啥不行那种的。 可是眼下桌子上的四个菜，味道咋样，她还不知道，但是卖相绝对是过关了，而且……孟阳近期的表现实在是不像原来的他。 不知怎么，韩小慧想到了死去的李修远，据说从小就帮着婆婆做饭，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她有幸吃过两回他做的饭，确实不比饭店的厨师差多少。 李修远还有一手好医术，他的诊脉功夫在县里很有名气。 不说别的了，光是这两样就跟眼前的孟阳有高度重合之处，这是为什么呢？ 第53章 威胁、警告 在韩小慧胡思乱想之际，孟阳已经放下了她的手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还好，不是肾虚引起的腰疼，是腰肌劳损的可能性更大，我再查一下吧。” 说着话已经动手了，一只手抓韩小慧的肩头，另一只手伸到她腰上，先是四处点，同时问她疼不疼，啥感觉。 后来直接把手掌贴上去，左揉一下，右揉一下，问清楚感觉之后做出确诊：“你这就是典型的腰肌劳损，先吃饭吧，晚上睡觉前我给按摩，三次就能搞定。” 说着话还拍了拍韩小慧的腰，这是他前世养成的习惯。 韩小慧身上一紧，那只温热的手掌离开后，后背好像空落落的…… 这一顿，她破天荒地吃了两小碗米饭，桌子上的四个菜不仅勾起了她的食欲，还勾起了她的回忆，这味道跟她在公公婆婆家吃到的一模一样，两次，都是李修远，那个阳光一般的男生主厨。 晚上八点半，孟阳看看吃完饭已经过去两个小时，做背部按摩应该是可以了，便推门进了韩小慧住的那间大卧室。 被孟阳一顿按揉之后，韩小慧感觉自己的腰部暖洋洋的，比泡进温泉还舒服。 现在，她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孟阳懂中医，还不是一般的懂。 看来有必要问问婆婆，他是什么时候学的？学了多久？ 孟阳哪里知道韩小慧有这么多心思，给她做按摩之后，小心地说道：“老婆，我有个事求你！” “呵呵，”韩小慧闷闷地笑道，“我就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什么事能让你为难成这样？” “呃，确切来讲，是有事想求岳父大人帮忙，你在中间给说说好话呗。”表哥同志比较能作，惹得岳父越来越看不上他这个女婿。 韩小慧翻身坐起，不冷不热地问：“我为啥要帮你？” “呃，两口了么，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孟阳说这话时就没注意到自己在求人的情况下，该不该说某些话。 “呵呵，你有事求我的时候就是两口子，没事的时候连个电话都不愿意给我打，你咋想的？就一个字：滚！” 韩小慧翻脸如翻书。 滚回自己房间的孟阳睡不着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比岳父更合适的人选，干脆先不想这事儿了。 开始琢磨起财政所失火到今天为止他在清河乡的每一步行动，总体看来，没被那些人玩死，相反见招拆招，几个回合下来，他的收获还挺大的。 首先一点，乡里的那几个人今后要想跟他对着干，就得做好进去的准备，大家都是聪明人，应该不会搞到那地步，这就非常有利于他今后的工作开展。 其次，及时以低廉的价格把化肥送到农民手上，这会让他在全乡的声望有一个本质上的提高，也算是一步坐稳了乡长的位子。 第三，他弄明白了一件事，清河乡的问题绝不仅仅是一个乡的事，这里面的利益纠葛直接跟县里的某些领导挂钩，乔永新也只是一个在前台表演的人。 既然如此，有没有可能把这个表演的人反水反到自己这一边来？最好把曹建伟也拉拢过来，这样他会多两个帮手。 他隐隐有些担忧，这一次从市里运化肥过来，扭断了人家的利益链条，县里的某些人会放过他吗？ 后续的麻烦很可能会接二连三，孤军奋战的话，难度还是很大的…… 你还别说，孟阳真就是个劳碌命，想了半天工作上的事情，慢慢的就睡着了。 …… 韩小慧在孟阳面前有点儿任性，也有点儿小脾气，但还是能顾大局的，第二天早上，黑着脸坐进了孟阳开的那辆三菱越野车中。 系了安全带见孟阳一副傻愣愣的样子，极为不满地吼道：“你看什么？走啊！” 孟阳愣住了，“走？去哪儿？送你上班吗？” 他原本是计划着自己今天去市里见老丈人，没想到刚发动着车，韩小慧就拦在前面，眼下还坐进了车里。 “去见你老丈人！”她没好声地回了一句，闭上了眼睛。 孟阳高兴了，有韩小慧在中间说话，以老丈人那宠女儿的样子，他要办的事情就有很可能办成。 他想让这一位老丈人帮忙找个维修古建筑方面的人，对清河乡的古建筑做一个整体的评估，看看维修的话需要多大的投资量。 没错，他是想在清河搞旅游业，这个时代的各地方政府还没意识到旅游业能带来多大的经济效益，更多的都在搞文化搭台经济唱戏。 有着超前认知的孟阳，自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只要清河乡的旅游经济搞上来，不用上面出台政策，他都敢直接能取消三提五统。 …… 济州是个地级市，市区人口八十五万，在省内也算是中等规模的城市了，近两年已经有了扩建的意思。 原来在市区外的206县道收费站已经被扩进了市内，但收费工作仍在继续。 刚过过这个收费站，孟阳接到了乔永新打来的电话。 “孟乡长，我估算着时间你也应该到市区了吧？” 靠边停好车的孟阳听到手机里传来的这一句话，顿时身上一紧，握着手机的指关节都白了。 他来市里的事情，除了坐在身边的韩小慧，没告诉任何人，那么，乔永新是咋知道的，而且连他从县城从出发的时间都知道。 这说明了啥？ 第54章 老丈人、市长 孟阳的两眼微微眯起，有一丝寒光闪过，脸上却露着平和的笑容，“乔书记，看来你还是挺关心我呀？连我在哪儿都知道！” “那必须的呀！我作为乡党委副书记，对你的安全始终是高度关注的，稍稍掌握一些你的行程，也在情理之中。”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孟阳笑出了声，“呵呵，那我得感谢乔书记喽，哎呀，昨天搬那些账本的时候，还把胳膊抻了一下，现在举着手机都有点难了，乔书记有话就直说呗，也让我省点力气。” 坐在副驾驶位的韩小慧偷偷地看向孟阳。 昨天孟阳拿回家的那些账本，她也看了几眼，尤其那一本放在最上面的，里面有用红笔圈住的几个人名她都记住了。 她马上就判断出应该是那个叫乔永新的打来的电话，也不知道对方都说了什么，但孟阳回复的这一句话，警告对方的意味也太明显了。 还是笑着说出来的……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城府了？ 韩小慧的好奇心，或者说是怀疑越来越重了，就算是人逢大事必有所变，但能变到孟阳这样前后判若两人的程度，应该是绝无仅有的。 孟阳这边根本就没察觉到韩小慧的入微观察，耳朵里听着乔永新的话：“乡政府外欠款的事情，我们今天就能解决掉，可是大家心里很没底呀！” 他这话其实是在问孟阳那些账本要怎么处理？如果一直放在孟阳手里，他们那些人不就一直要受他挟制吗？ 孟阳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几下，立刻回复道：“乔书记，现在科技也是很发达的，比如复印，比如照相，让我们有了更多的选择，您说呢？” 这话不太好理解，其实就是告诉对方，我如果把那些账本复印下来，同时用相机照下来，就算是把原件烧了，送到上面去也一样好使。 乔永新显然是理解了这里面的意思，久久不语。 孟阳见对方不说话，略想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乔书记，不如咱们来个君子协定吧！” “说说看。”手机听筒里终于有了回音。 “从现在开始，莫伸手，昨日种种，我都可以让它随风而去！” 手机听筒里又没了动静，孟阳一点儿都不急，静静地等着乔永新的回话。 他提出这么一个要求，其实也是学后世反腐时的做法，并不一棍打死所有人，治病救人才是正确的做法。 况且，那些账本上还有好几位他需要仰视的存在，他要是敢公开，最好的结果都得是鱼死网破，弄不好鱼死了网啥事儿都没有，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过了好久，乔永新黯然的声音才又响起：“我自己能做到，但别人我保证不了，我会把你的意思传给他们。” 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孟阳侧头看到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韩小慧，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老婆，你男人长得也算帅气吧？” 韩小慧一掌拍掉他的手，扭头不理他了。 …… 二十分钟后，孟阳和韩小慧出现在济州市昌盛建材经销部门口。 没错，孟阳的老丈人就是这家经销部的小老板韩满仓，从当初最难时候连两个孩子上学的钱都凑不齐的他，经过十多年打拼，也算是有了自己的生意，这两年还赚了不少钱。 按照韩满仓的想法，就算是孟阳站到他眼前，他都会当做没看见。 从他认识孟阳那天起，就不太喜欢这个女婿，最近又听说他跟人家有夫之妇滚在一起，还让人抓了现形…… 如果不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他早就让女儿跟那个混账东西离婚了，如今竟然还有脸来见他？ 恩情归恩情，但如果要牺牲他女儿一生的幸福来报恩……他心里始终有一道坎儿，过不去！ 可是看到他宝贝女儿也跟着一起来了，这他就不得不见了。 “坐吧，还站着干啥？”把两个年轻人让进铺子里的一间小屋子里，他用眼角瞄了瞄孟阳，说出这么一句话后，把韩小慧拉到一旁，“小慧，你都多少天没回家了，你妈想你了，现在赶紧回去看看。” 说完，就往外推她。 韩小慧看了看孟阳，灵巧地闪身躲过韩满仓坐到了里面的一张椅子上，“爸，你这地方我还是第一次来呢，怎么着也得让我参观参观吧？” 说着话，朝孟阳使了个眼色。 她是真怕自己离开后，老爹会把孟阳打得满脸开花。 孟阳连忙把拎在手里的两瓶酒往上提了提，稍稍弯腰说道：“爸，我给您送了两瓶酒，本来是打算去家里的，小慧说这个时间段您正忙，就直接来这儿了。” “知道我忙，你还能挑这个时间段来，是想给我添乱吗？”韩满仓瞄了一眼孟阳手里的酒瓶，靠在门框上，脸色很差。 “爸，你要这么说，我也给您添乱了，那我现在就回永宁了。”韩小慧不失时机地插进一句话。 “你能一样吗？”韩满仓说完这句话就住嘴了，不管咋说，这个女婿最近的表现还算可以，再说还是要给亲家两口子留面子的，那两人对他家的帮助实在是太大了。 孟阳知道这是给他说话的机会了，他马上极为简要地道出了来意。 “爸，您搞建材也有年头了，应该能认识搞古建筑维修的人吧？” “古建筑维修？”韩满仓皱着眉头想了片刻，“认识的人倒是有那么一个，他要价可不低……你是公事还是私事？” “公事！我想先请他看看，看过之后再定是不是请他维修。” 孟阳这话让韩满仓竖起了眉毛，“呵！听你这话里的意思，你让我帮你找人，完事还信不过人家，要让人家先看看，在看的过程中你判断人家行不行？我没说错的话，你是这想法吧？” “便宜都让你占了，你不做买卖可真是可惜了！” 话说得很刻薄，但脸上却没有了刚才那种要吃人般的神色，姑爷这种认真负责任的工作态度让他心里舒畅了一些。 …… 从昌盛建材经销部出来，孟阳把韩小慧送到表哥丈母娘那边，自己去了市政府，车都没开，是坐公交去的。 这个时代的市政府并没有保安之类的守在门口，孟阳只在收发室简单登记了一下就直接进了楼里。 刚上到三楼，就遇见了陈江涛，孟阳赶紧上前打招呼：“陈主任，我是孟阳，您还记得我吗？” “记得，记得，孟阳，孟乡长！”陈江涛非常客气地把他请到了一间小会客室。 亲自给他倒了水，“你这一次是来……” “陈主任，方便的话，我想见见赵市长。” “你等一下，我请示一下领导，看看他有没有时间。” 没过多久，陈江涛回来了，“领导叫你去他办公室。”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孟阳感觉陈江涛在说这句话时，好像有些羡慕……他哪里知道，赵国志从不在办公室会见下级官员，他是第一个！ 第55章 专业课 领导的办公室比较简朴，这跟孟阳的猜测没有太大区别。 以赵国志那种能骑个电动车就敢下乡，还能摔倒后躺在路边的个性，他是不会在意办公室是否有派头之类虚假门面的。 “咋地？我这屋子里的摆设入不了你孟乡长的眼吗？也是，都能开上三菱越野的人了，眼界肯定要提高不少了。”赵国志见孟阳进来之后，偷偷打量四周，便开玩笑一般地说道。 孟阳悚然一惊，连忙收回目光，“领导，我是第一次来这里，有点儿紧张。” “你紧张？”赵国志差点儿笑出了声，“你说这话违不违心？都敢喊我老赵的人，见到我还能紧张，谁信啊？” “行了，赶紧坐下吧，找我有事啊？” 赵国志仍旧像在清河乡时的样子，很是随意。 孟阳却不敢大意了，“领导，我很感激您给我一个锻炼的机会，一直想当面跟您说一声，今天终于有机会来市里……” “等等，说的好像你前两天没来市里似的？再说，就打算这么空口白牙的感谢我？” “呃……领导掌控全局，我那点儿小动作也真是瞒不过您呀！” 孟阳马上想到自己从市里往回运化肥的事，应该是被赵国志知道了。 不过，他心头的一块石头也落地了，原来一直想不明白是谁把他一步到位的提拔到正科级乡长位子上的，刚才稍稍试探了一下，没想到赵国志很明确地给了他答案，就是他提拔的。 至于“空口白牙”感谢他的事…… “我这会儿还有事，中午，你得请我吃饭，嗯，我给你个地址，你点好了菜等着我就行，十一半左右我就能到那儿了。” 说着放，赵国志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小卡片扔给孟阳，又在一张纸上写了两个菜名递过来…… …… 十一点钟，孟阳循着卡片上的地址找到了这家……小吃部！对，就是跟清河乡招待所对面老吴开的小吃部一样大小。 同样是平房，只不过人家里面的卫生状况可比老吴那个好得太多了。 十多张小方桌旁，几乎都坐满了人。 这一点，也比老吴那个小吃部强很多。 当孟阳把赵国志写下两个菜名的那张纸递给服务员时，小姑娘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朝着后厨喊道：“妈，赵叔叔又要来吃饭了。” 后厨里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传出：“先把人家领进去，沏上茶水。” 小姑娘把孟阳带进了后院，安顿在一棵枣树下的桌子旁。 十一点半，赵国志准时来了。 两盘菜也端了上来，没有酒！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啥要叫你到这里吃饭吧？”赵国志抬头望着郁郁葱葱的树冠轻声问道。 孟阳老老实实地回答道：“领导，这里应该有啥特别的意义吧？” “也不算是很特别，”赵国志像是陷入了回忆，“我先后两次到济州任职，第一次是在安县任县长，认识了当时的市长李峻峰，那个人啊……” 说到这里，他停住话头，好像在组织语言，好了一会儿却没有说下去，反而问孟阳：“你觉得一个干部该怎样要求自己？” “我？”这问题其实并不好回答，孟阳绕了一个小小的弯，“在听说我任职清河乡乡长后，我爸跟我说当官一任，造福一方才是正道，为民服务，鞠躬尽瘁才是王道！” “对！就是这两句话！”赵国志眼睛一亮，“李峻峰就是按这个要求去做的，可惜，他英年早逝了，但济州的老百姓没忘他呀，你进来的时候看到了吧？人已经坐满了！” 孟阳吃了一惊，马上反应过来：“领导，您是说这小吃部是李市长的家人开的？” “是！是他爱人开的，那个服务员是他的女儿，还在上学，抽空回来帮忙的。” “我带你到这儿来，就是想告诉你，只有你心里装着老百姓，老百姓才会拿你当一回事！不然你屁都不是！” “下级的奉承，上级的肯定，同事的羡慕，都比不上老百姓说你一声好，这是人活一辈子最值得追求的东西！” “当然，你我都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小毛病不可能杜绝，比如我，今天就指名道姓的让你请吃饭，这算不算是吃拿卡要的一种？算！也不算！” …… 赵国志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 孟阳大部分都能听懂，没听懂的也深深记在心里，这是一堂难得的专业课。 在他听得入神的时候，赵国志突然来了个转折：“听说你们乡里的财政所着火了？这可是好兆头啊！新官上任，红红火火，损失也不小吧？” 这一刻，他恢复了在清河乡跟孟阳一起吃住时的样子，甚至一只脚还踩到了旁边的凳子上，市长形象顷刻间崩塌。 挤着眼睛说出来的话也不像是在关心孟阳，反倒是看热闹的成份居多一些。 孟阳哭笑不得，“不是，领导，您就不想知道这里面的故事吗？” “故事？”赵国志夹了一口菜在嘴里嚼着，含混不清地说道，“我凭啥要知道那些破烂事？那是你们县、你们乡的事，这点儿破事要是搞不明白，还要周江河那个县长干啥？还要你这个小破乡长干啥？” “您先吃，先吃好了再教训！”孟阳是真怕他一边干饭一边长篇大论，不小心把饭粒弄进气管里。 “好了，吃饱了，”赵国志扔下筷子，到底没忍住问道，“你还有心情往市里跑，看起来是应该是解决了吧？” 这回轮到孟阳含混不清地回答了，“不该烧的烧没了，该烧的又没烧着，可惜了那一栋晚清古建筑……” 赵国志不顾形象地大笑，“哈哈……小孟同志还是有点儿狗命的……” …… “你找古建筑维修方面的人是什么意思？”回去的路上，韩小慧好奇地问道。 韩满仓已经替孟阳联系了一个位外地的师傅，两天后就能到永宁，韩小慧有点不太明白孟阳的意思。 孟阳稍稍减慢车速，“清河乡山清水秀，算得上是鱼米之乡，而且古建筑很多，弄好了，特别适合搞旅游开发。” 韩小慧轻皱眉头，“旅游开发？人家都往名山大川跑，就你那破地方，谁来呀？” 她还是头一次听说古建筑群还能当做旅游项目的，要是像平遥那样整座城都是古建倒也可以，清河那小破地方还是算了吧。 “破不破的，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哪天你有空儿了，我接你去。” 韩小慧话里有话地说道：“呵呵，我怕去了你会不方便呀！” 孟阳差点儿就脱口而出地说“离婚了就方便了”这句话，好在反应及时，生生咽了回去。 他也发现自己最近好像也不是特别希望离婚了，只不过是习惯性的往那个方向去考虑而已。 如果他能放下包袱，其实他是李修远还是孟阳已经不重要了，活在当下，不内耗才能让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都能活得开心一些，快乐一些。 “怎么？在考虑怎么敷衍我吗？”韩小慧微微侧头，眯着眼睛瞄向孟阳。 “呃，为了安全起见，开车的时候尽量不要跟驾驶人说话，这是常识！” “是吗？哎呀，我还想跟你说说我同学她爸兜里装满了钱，正犯愁往哪里投资的事情呢……” “吱……”孟阳一个急刹车，车速急剧地降下来。 “你干嘛呀……”韩小慧两手撑住前面，大惊失色，等她抬起头来时，才发现孟阳紧急停车的原因。 对面一辆212吉普车，逆行着直奔他们而来。 第56章 娇弱、轻柔 在两车相距仅有两米多时，也来了个急刹车，一阵刺耳的声音过后，两辆车几乎已经挨上了。 孟阳一动没动，冷眼看着对面车上的人。 事实上他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懵住了，没反应过来，等到吉普车停下来，他才感觉到有点儿后怕了。 路边就是很深的山沟，刚才真要是两车相撞了，估计都得翻下去！ 对峙片刻，孟阳尝试着往后倒车，可是他倒一点，吉普车就跟进一点，两车之间始终保持着短短的距离。 无奈，他只好把车停在道路中间位置。 看着对面车上下来的四个人，对韩小慧说道：“来者不善，等下我出去后，你把车门从里面锁上，然后马上报警！” 对方肯定没打算撞车，不然也用不着费这么大的事，所以，让韩小慧待在车里应该还是相对安全一些。 咦？他怎么看着这娘们儿很是兴奋呢？好像还有点儿……跃跃欲试的意思，拜托，对面可是四个大老爷们儿，一个个膀大腰圆的，三拳两脚就能把他放倒。 而且这四个人手里都拎着木头棒子，看着像是锹把，很专业的样子……这可是真的要打架的，不是闹着玩，她兴奋个啥呀？ 在他目瞪口呆中，韩小慧从后座上拿起一个崭新的鞋盒，从里面拿出今天新买的一双旅游鞋，换下了脚上的高跟鞋。 推开车门就要下车，吓得孟阳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不是，你要干啥？待在车里，我去搞定他们！” “你？”韩小慧掰开孟阳的手指说道，“要不还是你待在车上吧。” 说完头都没回一下就从车里跳了下去。 孟阳急得脑门都出汗了，他下车后直接跑到另一侧直接挡在韩小慧面前。 对面四人当中打头的络腮胡子大汉突然爆发出一阵狂妄的大笑，笑够了，才捂着肚子对身旁的三人说道：“兄弟们，真没想到啊，孟乡长车上竟然还有一个大大的美人，还主动下车了，你们说该咋办啊？” 说着话，“咕嘟”咽了一下口水，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韩小慧，完全忽略了站在她前面的孟阳。 另一个牙齿有些外翻的晃着膀子往前凑了两步说道：“还能咋办？等会儿教训完了这个姓孟的，就看谁先抓到呗！” 络腮胡子好心地提议道：“孟乡长，你让身边儿的美女主动点儿，哥儿几个下手轻一点，意思一下，能交代过去就得了，你看咋样？” 这明显是受人委托来揍孟阳的。 孟阳心中一股冲天的怒火升腾而起，不管不顾地就要冲上去…… 孟阳和韩小慧的车被一辆吉普车逼停在路上，吉普车上下来四个大汉，很明显是针对孟阳来的。 可偏偏这种时候，韩小慧很是兴奋地换了鞋，下车了。 她可是长得国色天姿，往那儿一站，就让对面的四个大汉挪不开眼睛了，嘴里的污言秽语脱口而出。 气得孟阳准备拼命了，可是他刚迈出一只脚，就被韩小慧一把拉了回来，弱弱地跟对面的人说道：“几位大哥，我家男人如果有得罪之处，还请高抬贵手，大家都是混口饭吃，就没必要非得打打杀杀的吧？” 络腮胡子又发出一种大笑，“哟，这妹子说话好听，你叫啥名？这么漂亮，在市里我咋没听说过呢？” “我叫什么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请几位行个方便……” 还没等韩小慧的话说完，对面另一位牙齿外翻的已经忍不住了，直接奔她扑过来。 就在孟阳准备扑上去挡住此人时，韩小慧已经两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侧身一拧，只听“咔嚓”一声响起，紧接着她抬脚踹在对方小肚子上。 “啊……”此人惨叫着往后翻滚而去…… 在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过后，等孟阳捡起一根掉在地上的铁锹把时，吉普车上下来的四个人都已经东倒西歪地趴在了路上…… 而他那一向娇弱无比，还有点儿小脾气的表嫂韩小慧手里拎着一根棒子，踮着一只脚，歪着脑袋扫视了一圈儿，在络腮胡子身旁蹲下来，用手中的棒子挑起他的下巴。 轻声问道：“这位大哥，能行个方便放过我们吗？” 络腮胡子像是见鬼一样，哆嗦着往后挪身子，可一条腿好像骨折了，挪起来很吃力，只好原地连连点头。 “你哑巴啦？”韩小慧轻叱过后，手中那根铁锹把重重地砸在络腮胡子脑袋上。 “我们再来一遍哈，这位大哥，能行个方便放过我们吗？” 声音依旧轻轻柔柔的。 络腮胡子都快哭了，大声说道：“行，行，姑奶奶，我服了，我服了还不行吗？” “嗯，你态度不错，先放你一马，那个牙长在嘴外面的，你，对，就说你呢，爬过来！” “你刚才说谁先抓到什么什么的，是吧？把手伸出来呀，不是想抓我吗？” 在孟阳震惊无比之际，韩小慧一只脚已经踩到了牙齿外翻之人的手背上，还重重地辗了一下，五根手指至少有三根被踩断了。 此人惨叫着疼得差点儿昏死过去。 韩小慧面无表情地用棒子点了点络腮胡子的脑袋，“谁叫你们来的？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应该是市里刘二麻子手底下的吧？” “是，是，姑奶奶，我们也是为了讨生活，就，就接了个活儿，是清河那边有个姓王的副乡长，让我们教训一顿孟乡长，就，就这些……” 王凤武？孟阳听到这话，心说是乔永新没把他的话传到位，还是说这一位王副乡长有所依仗，以为自己不敢动他？ 很好，看来是得杀一只鸡儆猴了…… …… 两分钟后，三菱越野扔下路上的四个人和那辆吉普车，再次上路了。 孟阳一边开车，一边还偷偷地打量着韩小慧，她脸上的那股煞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恢复了往日的娇艳，眼中也是水波荡漾，像是啥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让他心里直嘀咕，韩小慧竟然还会打架，而且还挺厉害的样子，他咋就不知道呢？ 不管是前世还是后生，就连表哥同志的记忆里，都没有这个印象，他只知道，这个女人做手术时手特别稳，还有点儿狠，也特别精准。 另外，刘二麻子是谁？听着像个地痞，她怎么会认识这种人的？ 孟阳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对这个表嫂的了解太少了。 韩小慧见他不时地往自己这边看上一眼，干脆扭过身子，面带微笑地望着他，不说话，也没有别的动作。 孟阳咳嗽了两声，挺直了腰，目不斜视，可是很快，他就如坐针毡了，只好讪讪地开口：“没想到你打架还挺猛的。” “害怕啦？”韩小慧轻柔的声音传过来。 孟阳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刚才她就是用这语气跟那个络腮胡子说话的，结果络腮胡子都吓哭了。 不过，他不能那么没出息，强行挤出一丝笑容，镇静地道：“哪能呢？咱们是两口子，你打谁也不可能打我呀，你说是吧？” 韩小慧“呲”地轻笑，拉长了音调：“那可不一定。” 孟阳觉得这不是一个适合开车时探讨的问题，本不想说话了，却猛然间想起遇到那几个人之前韩小慧说的话。 “小慧，你那会儿说谁钱多到不知道往哪儿投资来着？” 韩小慧立刻扭过身子，窝进了座椅中，“我刚才跟人打架累了，要睡一会儿，到地方喊我。” 这是没打算轻易地告诉他这个信息啊！ …… 第57章 王凤武的小心思 孟阳把韩小慧送回家后，马上启程回了清河乡。 到地方后第一时间去了人大主席曹建伟家里。 如他所料，曹建伟看到他风风火火的过来，有点儿意外，把他迎进自家的客厅里，让儿媳妇沏了茶，又端来水果盘。 态度上还是比较拿他当一回事的。 看到这一幕，孟阳对自己的行动心里更有数了。 他欠了欠身，不紧不慢地说道：“曹主席，乔书记那边……”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曹建伟知道他要说什么，没让话音落到，立刻接上了。 “乔书记那边该跟我说的都说了，我的意思是今后还得大家抱成团，一起往前奔！” 你看，聪明人说话就是直接。 他同意孟阳提出的那个君子协定。 孟阳却没露出满意的样子，略停顿片刻后说道：“曹主席，我今天去了一趟市里，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点事儿，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曹建伟心头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眉头皱了一下，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淡淡地问：“啥事儿能让孟乡长刚回来就直奔我这里来了？” 孟阳轻笑一声，“也算不得啥大事，只不过是有人想在半路上揍我一顿，没成功，我就琢磨着，这事儿吧，还是有必要跟您说一声的，毕竟您是希望大家抱成团一起往前奔的。” 曹建伟“嗖”地一下子站起身，两眼寒光暴射。 “谁干的？” 也不由他不紧张，他们这些人的命脉可都捏在孟阳手里的。 如果这个年轻人冲动起来，不计后果的把事情抖出去，谁都别想落好。 这特么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干的？ 孟阳摇头，“我能逃出来就不错了，哪还有心思研究是谁干的？” 并没有说出是王凤武找的人，这不是能他该说出来的事。 就是要让他们内部自己查，自己查出来的才更有说服力，不然，难免会让他们怀疑是要把他们各个击破。 曹建伟抬手说道：“你稍等一下，我去打个电话。” 出去没多大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孟乡长，我们会给你一个交代！” 孟阳露出了看似真诚的笑容，“曹主席，有您在这中间调和，我相信我们之间会相处愉快的。” 曹建伟第一次用审视的目光认真地打量起孟阳。 这个年轻人有点儿意思。 曹建伟以为自己答应了孟阳要解决他在半路上被人拦截的事情，孟阳也该走了，可是他没走。 而是郑重其事地说道：“曹主席，我来您这儿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公事。” 曹建伟直摆手，“我这都快要退休的人了，你还是多跟乔永新他们商量吧。”公事就大可不必找他了。 “我还有点儿事要出去，孟阳乡，你看……” 这是下逐客令了？ 孟阳却没有起身的意思，缓缓地说道：“曹主席，我要说的事情您应该会感兴趣的。” 曹建伟皱着眉头重新坐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孟阳。 孟阳并没有绕弯，很直接地说出了一自己的想法：“我想在咱们清河搞个文化旅游项目的试点，我估计宋局长那边应该还是很愿意搞出这么一个动静的。” 曹建伟当即两眼放光了。 “你等等！”说完这三个字扭头朝外喊道：“秀娥，弄两个菜，我要跟孟乡长喝点儿。” 秀娥是他的儿媳妇，在外面脆生生地答应下来。 孟阳心里踏实了，想起老丈人韩满仓同志的一句名言，这世上就没有沟通不了的人，就看你方式方法是不是对头。 自从有了在清河乡搞旅游开发的心思，他就开始琢磨相关的人和事，从章玥玥那来得知，县旅游局局长宋和平竟然还是曹建伟的女婿。 这个信息就是跟曹建伟沟通的敲门砖。 这块砖眼下就发挥了作用。 刚才他提到旅游两个字的时候，曹建伟已经感兴趣了，如果按中医理论来讲，这就是药下得对症了。 为啥这么说呢？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一个政绩问题了。 曹建伟自己倒是无所谓了，估计都做好了退休后去哪儿玩的准备，可是他女婿宋和平不行啊。 宋局长还不到四十岁，虽说也是正科级干部，还是一个部门的主官，可是这年代的永宁对旅游是相当不感冒的，导致旅游局都成了摆设一样的部门，比清水衙门还清水。 在这种单位，要想干出成绩来，难上加难！ 宋和平眼看着自己年龄渐大，还在原地徘徊，已经开始琢磨怎么样才能在主业上搞出一点儿动静，为晋升之路提供一点儿帮助。 对此，曹建伟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能不急吗？ 一儿一女的他，儿子先天痴呆，啥也干不了，女儿也不是从政的料，就指望着宋和平这个女婿能光宗耀祖呢。 所以，孟阳提出要搞个文化旅游项目的事情，正中了他的下怀。 这也让两人之间的沟通从下逐客令反转到需要在酒桌上进行的地步。 社会就是如此复杂又如此简单。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秀娥已经很利索地弄上来四个小菜。 曹建伟给孟阳倒了一杯酒，“孟乡长，家里也没啥好吃的，就先对付吃一口，哪天你有空儿了，我让和平请你去市里吃饭。” 孟阳倒是没客气，夹了一口菜赞叹不已：“呀，秀娥嫂子这做菜的水平可是不一般啊！” “说正事，曹主席，我来清河的时间不长，但多少还是了解了一些情况，别的不说，光是一个清河村的建筑，至少有一多半都是明清时期的。” “这玩意儿看着不起眼，但现在的人们，将来的人们还就认这个，再加上咱们清河山清水秀，一片鱼米之乡的样子，如果我们肯下力气，肯定能搞起旅游这一产业！” …… 两人的谈话一直进行到五点钟，孟阳才离开曹家。 刚回到办公室，王凤武就紧跟在他身后进来了。 进来后，关上门，“扑通”一声跪到了孟阳面前。 “哎呀，王乡长，你这是干啥呀？”孟阳露出一副惊讶无比的样子，两手用力地把王凤武拉起来。 心里却在嘀咕，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曹建伟在清河乡的势力，从他去曹家到现在还不到三个小时，就已经把王凤武给挖出来了。 不过，让他跑到自己这里下跪是啥意思？啥年月了还来这一套？ 不是说好了由曹建伟他们自己处理的吗？难道还指望着他孟阳能网开一面饶过这家伙？ 嘁！孟阳暗自冷笑，如果任谁都来打他一巴掌，然后还啥事儿没有，他还能在这种环境里生存吗？ 况且，他还警告在先，还跟他们有个君子协定。 王凤武哪里知道孟阳心里的想法，见他还是那副老好人的样子，心里就活泛开了。 眼珠子转了两圈儿，硬生生地挤出两滴眼泪，悲痛万分地说道：“孟乡长，都怪我没管好家里人啊，我那小舅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你跟我合不来，就私自找了几个人，想打你一顿，算是给我出出气。” “我这不是来跟你赔礼道歉来了吗？还好，你看起来没啥事，不然我这张脸可就没地方放了。” 孟阳眯起眼睛听着他在这里信口开河，突然觉得跟这种水平的人多说一句话都没啥意思。 太浪费时间了…… 第58章 太美了 孟阳把王凤武拉起来，像个老朋友一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乡长，我啥事没有，不过是从市里回来的路上被几个人拦住了车，可现在这太平盛世的，大家还是挺喜欢讲道理的，也没动手，就这么让我回来了，这么一点儿小事，你就别放心上了。” 王凤武眼珠子又开始转起来，刘二麻子手下那几个人到现在也没给他回信儿，事情还真有可能像孟阳所说的那样。 如果是这样，他得考虑另一半钱给不给的问题了。 “即便是这样，我这心里也挺不好受的，孟乡长，晚上我安排一桌给你压压惊，你无论如何都得去啊！” “行，行，就当是咱们聚会了。”孟阳的态度极好，话语中都透着亲切感。 “那我先走了，回家好好教训教训那不知好歹的东西！” 王凤武出去了，章玥玥进来了。 她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孟阳，略有些紧张地问道：“听说您被人家拦在半道上了？没动手吧？看起来不太像呢？” “动手了，但是吧，我方火力太强大了，对方被团灭了……”正吹着牛的时候，给他提供火力输出的人打来了电话。 章玥玥见孟阳有电话，刚想避开出去，却被孟阳叫住，他还有事要让她办！ 走来走去的不麻烦么？就在这儿待一会儿。 手机听筒里传来韩小慧娇娇软软的声音：“老公，你到清河了吗？人家好担心你呀！” 听得孟阳一阵恶寒，这女人一天不折磨他都难受，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他终于忍不住了，“韩小慧！你把舌头捋直了，不是，你这样有意思吗？” “呵呵，过河拆桥是吧？你还想不想搞你那个旅游项目了？”韩小慧的舌头倒是捊直了，可是威胁的话也随之而来了。 “不是……”孟阳一阵头疼，只能服软，“姑奶奶，有啥事儿请您直说，小的听着呢。” 章玥玥一旁捂着嘴偷笑，却又不敢弄出声音来，憋得非常难受。 “这还差不多，别把别人对你的关心当成理所当然，我是你老婆我才会关心你的安危，我怎么就没给别人打电话问呢？” 韩小慧得理不饶人地呛了两句，很快就转入正题：“你那里生存环境实在是太差了，我给你找了个司机，身手相当不错，你看着安排，我想你一个乡长，安排一个人的工作应该问题不大吧？何况也确实需要！” 刚才还说着旅游的事情呢，怎么一转眼又变成了安保问题？ 孟阳多少有点儿跟不上韩小慧的思路了。 等孟阳问清楚了他那个司机啥时候来等情况后，还想问有关旅游投资的事情时，韩小慧直接就挂了电话。 这让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到章玥玥脸憋得通红，摆手说道：“那个……我刚才要让你办啥事儿来着？” “应该是跟王乡长有关的吧。” 章玥玥这个办公室主任还是很够格的，马上就猜出了孟阳想干啥。 “对，对，就是他，你现在就回办公室给曹建伟打电话，嗯，告状！” 章玥玥稍愣了两秒，立刻转身回到了隔壁的办公室，直接用座机给曹建伟家里打了过去。 “……我是章玥玥，有个情况我觉得有必要跟您汇报，嗯，嗯，是这样的，刚才我看到王乡长进了孟乡长办公室，又是跪又是哭的，我怕他要在咱们的事情上搞出啥花样来……嗯，行，您放心，以后有啥情况我会及时跟您说的，好，好……” …… 孟阳在次日早晨刚上班就听到了有关王凤武的消息。 消息是章玥玥告诉他的：“去县纪委自首了，据说要争取宽大处理，不过……” 她的声音很低，为了能让孟阳听得清楚一些，整个身子都俯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这是第一手内部消息，她不得不小心谨慎。 孟阳的两眼不由自主地望过去，这能怪他吗？ 强行挪开视线，不由自主的说出三个字：“太美了！” “嗯？” 啥东西太美了？章玥玥愣神片刻，发现自己这个动作好像不太对，马上直起身子，脸色通红。 孟阳也发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毛病，“呃，我是说王凤武想得太美了，这样一个脑子拎不清的角色，他们是不放心让他活在这世上的。” 章玥玥笑了。 她发现这个年轻的小乡长还挺腼腆的，尤其在男女关系这一方面，很是放不开，她想起了喝醉酒那天晚上的事情，脸上更红了。 孟阳可就有点儿奇怪了，按说以他的了解，章玥玥可不是啥纯情女子，不过看了两眼而已，能这么不好意思吗？ 但他现在没时间研究女人，他还有很多正经事要处理。 “乔书记这两天都在忙啥？” 章玥玥回过神，眨着毛茸茸的大眼睛回答道：“昨天关在自己办公室，哪儿都没去。” “嗯，我去做做他的工作，不能白白领着工资又不干活。”清河乡不养闲人！ …… 乔永新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两眼都没有任何光彩了，跟前两天相比，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他好像对孟阳来他办公室一点儿都不意外，语气淡淡地说道：“孟乡长，我知道你肯定要问我一些事情，你直接问就行，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孟阳笑着坐下来，还自己倒了一杯水，“乔书记，我昨天从市里回来之后去了一趟曹建伟家里。” “我知道，他跟我说过，你放心，我乔永新别的方面可能有很多毛病，但是，说过的话，答应别人的事情，我从来没含糊……” “停！停！乔书记，我上你这儿来可不是想听你说这些。” 在孟阳打断乔永新的话之后，乔永新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目光里的内容也很好猜：那你跟我说起去曹建伟家里的事情干嘛？怪吓人的。 孟阳本想组织好语言再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毕竟乔永新可是个真正有才华的人。 可是看到他现在这样，觉得还是用最朴实的语句表达清楚就好。 “乔书记，我昨天跟曹建伟初步商量了一件事情，因为没最终确定下来，所以，今天还得跟你研究一下。” “我想在咱们乡搞个文化旅游的项目，这是对外的说法，实际上就是充分利用咱们乡的优势，搞旅游业，带领全乡百姓一起挣钱。” 孟阳的话说到这里停住了，因为他发现乔永新没认真听。 不对，也不是没认真听，而是他的关注点好像不在话里的内容上。 乔永新确实是没听进去孟阳话里的内容，他更注意的是孟阳竟然还在跟他商量工作。 商量工作啊！ 这放在过去是多平常的一件事情，就算是以马国庆那种喜欢搞一言堂的家伙，也时常找他问这问那的。 你再看看现在这情况…… 他乔永新不光是被孟阳捏着小辫子，还鼓动乡里的群众，想把孟阳挤走，就这一条，孟阳都应该恨他八辈祖宗才是，为啥还要假惺惺地找他研究工作呢？ 这人虚伪。 孟阳轻叹一声说道：“乔书记，我想，我们是同事，还是处于一乡领导层面上的同事，这一点在短时间内应该是改变不了，既然是这样，我作为乡长，工作中有疑难了，找你这个党委副书记研究一下，我觉得很正常啊！” 他这一句话，一下子把乔永新混乱的思绪拉到了一条线上，这正常么？ 算了，正常不正常的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现在的他坐在这里，就是清河乡党委副书记。 孟阳说得对，工作不能扔下不管。 第59章 周江河的态度 乔永新想通一些事情后，放开了很多。 “孟乡长，我没听错的话，你是想搞旅游业，可是这东西投入周期应该很长吧？而且，乡里根本就没钱，怎么弄？” 孟阳见他总算是把脑子放到了工作上，松了一口气。 “乔书记，我是这么想的，咱们乡其实很有优势，光是清河村的古建筑，如果简单维修一下，应该不会太费事，还可以引进资金，以股份制的形式跟我们合资办一个旅游企业……” 孟阳越说兴致越高，不知不觉间就跟乔永新说了近一个小时。 一开始的时候，乔永新还只是礼貌性地点头附和他，可是听着听着，他的两眼中开始有了光彩，到了后来，还不时插一两句话。 “……这样一来，光是乡里的服务行业都能快速成长起来，这是个好主意。” “老乔，既然你也认可这一点，那咱们就先奔着这个目标努力看看，不管结果如何，先去做吧。” “孟乡长，我能帮你做点儿什么？” 乔永新已经很久没跟人这么热烈地讨论工作了，这让他有一种久违的冲动在心里憋不住了。 “老乔，不是你帮我做，是咱们一起做呀！这样吧，你我两个分一下工，我对外，你对内，让老曹对付那些有可能在这里面搅混水的人。” 孟阳说着话，阴阴地一笑。 乔永新身上一紧，觉得脚底下都冒出了凉气。 王凤武的事情，他可是全听说了，孟阳通过曹建伟的手，兵不血刃地解决掉了王凤武，还把曹建伟绑到自己要做的事情上，就这份老谋深算、借力打力的本事，他乔永新恐怕得学上几年…… “咚咚咚！”门口传来略有些急促的敲门声。 两人停住话头。 进来的是章玥玥，她喘着气急急地说道：“孟乡长，周县长来了，没进乡政府，直接去下面的村子了。” 孟阳瞪了她一眼，“他是领导，去下面的村子也是很正常的工作，你慌啥？” “不是……”章玥玥一着急，学了孟阳的口头语，“我听说他来的时候看到了路边撂荒的耕地脸色很难看，好像是挺生气的。而且，听说杨家庄老百姓集体跪到了他车前……” “行了，我知道了！” 孟阳立刻起身往外走，到了门口还不忘嘱咐乔永新：“老乔，我去杨家庄，你把咱们两个刚才说的那些尽快形成一个计划。” 说完，也不等乔永新回复他，急匆匆地往楼下跑去。 这一次，他可能要摊上大事了…… 杨家庄位于清河乡最南端，与永平乡接壤，分为大杨家庄和小杨家庄两个村子。 在清河乡这种三分山，一分水，六分地的地理环境中，杨家庄所处地方稍微有些特殊，基本上在山区边缘。 村子辖区内多数都是山林，其中盛产黄芪这种在内地极少见的药材，而且还都是野生的。 近几年野生中药材价格一路翻番，也让杨家庄这个昔日贫穷落后的村子，一夜之间靠着采药发家了。 富裕起来的杨家庄人便看着清河乡剩下的村子，甚至是清河乡政府都很不顺眼了。 也不知道是谁提出来的，如果能并入到隔壁永平乡，日子会过得更好一些。 这提法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永平乡在整个永宁县也算得上是富裕乡了，杨家庄并入永平乡的话，算得上是强强联姻，杨家庄人的日子应该会过得更舒坦一些。 有人提出来就有人把这个当一回事儿了。 村里的干部们在前两年就开始琢磨如何才能整体的并入永平乡，做了很多工作，甚至还让永平乡的领导们到县里去找过，村干部们也越级去过县里。 但是像这种行政区划的归属问题，县里也不好强行的把哪个村子并入哪个乡，因为这些村镇的归属都是有历史原因的，过于强制性的去做这件事情，搞不好就会带来村与村之间、乡与乡之间的矛盾。 这是要冒一定风险的。 所以，县里的领导们在这种事情上比较谨慎，提出以乡里的意见为主，只要乡里同意了，县里也没啥说的。 真出事了，有人背祸不是？ 马国庆当乡长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杨家庄人的腰包渐渐鼓起来，能不动心么？怎么可能放过那个地方？ 如果不是因为杨家庄是家族式的统治多年，他早就伸手了。 伸不了手，那也不能让他们瞎折腾，并入永平乡？做梦去吧，乡里不同意！ 事情就这么一直拖到了孟阳当乡长。 杨家庄人本来对此事已经心灰意冷了，马国庆突然出事了，乡里来一个小年轻主事了，这可是天赐良机。 杨家庄人并入永平乡的心思又一次翻腾起来。 马上就派了代表来见孟阳。 孟阳有自己的一番思量，而且，他眼下还有更急的事情要处理，自然是没时间考虑杨家庄这种事情。 杨家庄派来的代表铩羽而归。 如今，新上任的县长周江河下乡视察工作，感觉希望越来越渺茫的杨家庄人，破釜沉舟了。 便弄出了那么一出集体拦车下跪的事情。 孟阳心里很不痛快，这些人也太沉不住气了，自己明明告诉他们稍等几天，肯定要给他们一个满意答复的。 怎么就把事情搞到这地步呢？这还能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他心里挺没底的。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周江河这个人给他留下的印象并不美好。 前世，他为了表哥的案子求见过他三次，只见到了一次，还没给他办过任何事。 正因为如此，在听了章玥玥的汇报之后，他感觉到这一次杨家庄很可能真要分出去了，便急匆匆地赶过来。 孟阳开着车赶到大杨家庄村委会的院子里外面时，正看到村民们三三两两往外走。 有人认出了他这辆车，在他进院之前就将他拦在外面。 村会计杨秉成拍了拍三菱车的车窗。 孟阳将车窗放下来。 杨秉成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阴阳怪气地说道：“孟乡长是吧？这个车我认得，早先是马乡长开来着。” “您贵姓？”孟阳从车里下来，礼貌地伸出手问道。 他这一句问话，引了来围过来的二十多人一顿哈哈大笑。 杨秉成也笑得弯了腰，好一会儿才停着笑说道：“孟乡长，你猜我姓啥？” 孟阳收回那只手，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再聊！”犯不着跟这种人计较。 他挤开人群往里走。 杨家庄这些人没把他这个乡长当根葱，毫不尊重，甚至都有嘲笑他的意思，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杨家庄并入永平乡的事情，应该是有眉目了。 见到他，一向以济州市政府笔杆子而自居的周江河，推了推眼镜，冷着脸劈头盖脸地训斥道：“孟阳，你这个乡长是怎么当的？在考虑你们乡里的情况时，能不能也考虑考虑村民的意愿？” 刚跨进门的孟阳脚步顿住。 大办公室里挤满了人。 不光是有跟着周江河下乡的县办公室以及农业局的领导干部，还有杨家庄党支部书记、村委主任，以及村民代表等一众人。 嗯？怎么还有永平乡党委书记梁文成、乡长孙力？ 周江河当着这么多人，没给孟阳留一点儿面子，让他心里挺不是滋味。 如果说他跟周江河走得比较近，还能说成是把他当做自己人了，可实际情况是自己跟他一点儿都不熟啊。 所以，周江河这是想干啥？ 杨家庄的事情又不是他孟阳搞出来的，是历史问题，况且，他上任乡长才几天…… 第60章 要走的路 见孟阳一副傻愣愣的样子站在那里不说话，周江河的火气更大了，“怎么？现在我这个县长都没资格教训你了吗？” 这话可就严重了。 孟阳稍眯了一下眼睛，陪着笑脸说道：“周县长，都是我工作没做好，让领导操心了，杨家庄的事情……” “杨家庄的事情就按照他们的意思处理吧！”周江河根本就没让孟阳说出自己的想法来，直接就拍板定下来了。 孟阳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的，很难受。 场面多少有些尴尬起来。 跟着周江河下乡的冯爱民瞄了一眼孟阳，不冷不热地打圆场：“孟乡长，这件事情确实是你们乡里做的不对，我们总是在讲以民为本，可真正思考这四个字的人不多，领导替咱们想到了，咱们就要不折不扣地贯彻执行！” 说话的同时，还朝着旁边的杨秉义使了个眼色。 杨秉义心领神会，立刻从一堆文件中翻出一张关于杨家庄整体并入永平乡的申请文件，连同一支钢笔递到了孟阳手中。 孟阳深深地看了一眼杨秉义，这个头发花白，已年近六十岁的老人，暗暗地替他祈祷，希望他将来不要后悔。 事情弄到这种不可逆转的地步，他再犹豫就没意思了，而且，县长的面子可能比事情本身更重要。 孟阳“唰唰”几笔在文件上签了自己的名字，非常和气地对杨秉义说道：“杨支书，不管是并入永平也好，还是留在清河，咱们都是永宁县的人，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今后遇到什么困难，需要清河乡这边伸出援手，您尽管给我打电话就好。” “这就不必了，”孟阳的话音刚落，永平乡党委书记梁文成便及时插话了，“杨家庄并入永平乡之后，我们不可能让他们受到了一丁点儿委屈，乡里马上就打算给他们修路了。我就代表杨家庄三千多人口谢谢孟乡长的好意了。” 他最后一句话是笑着说出来的。 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还是会调节气氛的，尤其这种领导在场的情况下，梁文成刚说完，永平乡乡长孙力便接上了。 “这也算是我们永平占便宜了，哪天有空儿得好好安排一顿孟乡长才行啊。” 这算是玩笑话，也确实让气氛轻松了一些，就连周江河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就在这时，冯爱民又开口了，“这就对了呗，两家和和气气商量着把事情办了，而不是非得领导过问了才行动。” 他这话，明显是在给刚刚要熄灭的火上浇了一碗油。 “哼！”周江河从鼻孔中吐出这一个字，“孟乡长，没别的事你先回去吧，把杨家庄从乡里划出后的其他事情理清楚。” 孟阳自从重生以来，也没少研究官场上的一些规矩，按理来讲，领导下乡视察工作，走到哪一处，哪一处的主官都要亲自陪同，就算是离开了自己的辖地，也得一直陪着。 所以，周江河这算是在赶他走吧？ 既然是这样，他还真没必要留下来，陪着笑脸跟周江河道别，转身走出门时，身后传来一阵哄堂大笑。 孟阳眯着眼睛抬头，夏日的阳光正烈，他却觉得浑身冰凉，有些心灰意冷了。 这倒不全是因为杨家庄被强行划走，他自己又受人嘲笑等原因，最主要的是他对周江河这个人的失望。 处事不公也罢了，怎么会对基层干部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给呢？ 这样的人…… 出了大杨家庄，孟阳把车停在路边，爬上了一座小山，在半山腰处用石片挖出一根黄芪，拿在手里长长的叹气。 这地方，他前世也来过很多次，主要是来要采黄芪这种药材的，采回去之后，以此药材为主料，配制一种去疤美容膏。 花了十多年时间，最终还真让他研制成功了，还没来得及申请专利，自己就先挂掉了，还重生到了表哥这具身体上。 现在想想，人生还真是充满了不确定性。 就像他来清河乡之前，就想过如何利用杨家庄的药材资源来发展地方经济。 按他原本的计划是想要在清河乡搞一个专门生产祛疤美容膏的药厂。 凭借着前世十余年的研究成果，他有绝对的信心能让去疤美容膏一炮而红，打开市场。 如果主材料能用杨家庄这边的野生黄芪，去疤美容膏的品质肯定要更上一个档次，销路就更不用愁了。 这将会给整个清河乡乃至于永宁县和济州都带来不小的经济效益。 可是在他前世的记忆里，零四年之后，再来这里采药，已经变得十分困难了，往往要走个大半天才能采到一两棵。 这说明杨家庄人在两年内就把野生黄芪给采绝了。 所以，如果要建厂的话，只能从外地买进药材，这么一来，药材品质不好掌控，运作成本也会很高…… 孟阳拎着手里那一根黄芪，走到山顶上放眼望去，远处有碧绿的麦田，近处有弯曲的小河，身后还有一望无际的群山……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辞职不干了，去考个中医执业资格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下半辈子当个医生也挺好，省得一天天跟这些人动脑子动到晚上睡不着的地步…… 可是这个想法刚一露头，他眼前就浮现出清河乡那些农民们淳朴的面孔，尤其是在他带来五车化肥后，看向他时，那种饱含着信任与尊敬的目光，让他立刻打消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那么，今后清河乡的路，要怎么走呢？ 孟阳在山顶足足坐了两个小时，最后等到周江河一行人的车队从大杨家庄出来，直奔永平乡，他才站起身，做了几个深呼吸，下定了决心。 目前已经在推进的旅游业肯定是要坚决做下去的，恢复耕种那些弃耕的土地也势在必行，制药厂的话……还是要建！ 村民们退回集体的近一万三千亩的弃耕田地要整合起来，种黄芪这种药材的话，两年之后也该有收获了。 这两年内可以先把去疤美容膏的厂子建起来，即便是高成本也要做，只要效果好，效益肯定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他顿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已到乡政府时，他接到了章玥玥的电话，告诉他张县长来了。 “张县长？”孟阳随即反应过来，来的人是张瑞发。 把车停下后，他几乎一路小跑着上了楼。 张瑞发等在他的办公室里，看到他气喘吁吁的样子，摇摇头，“你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呢？” 这话有点儿深意。 孟阳试探着问了一句：“领导，我是急于见到您，对了，您是自己来的吗？如果有其他人，我安排一下晚饭。” 他这其实是在问张瑞发为啥没跟着周江河一起下乡。 张瑞发瞪了他一眼，说话滴水不漏：“那意思如果是我自己来的，你就不安排吃饭了呗？” 孟阳讪讪地一笑，“那我得亲自下厨！” “行了，不废话了，我是自己来的，有话跟你说。” 孟阳马上朝着端茶水进来的章玥玥使了个眼色，章玥玥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顺手把门关严了，守在门外。 张瑞发看到这一幕，暗中点头，嘴里却说道：“你不该回来！你是在赌气吗？” 孟阳轻叹道：“领导，您说的是杨家庄发生的事情吧？我没赌气，是按周县长的指令行事。” 他对于张瑞发能在这么短时间知道杨家庄发生的事情，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没这两下子，副县长的位子可是坐不稳的。 他只是奇怪张瑞发的态度，特意从县里赶来，就为了提醒他这一句话吗？ 第61章 棋子的觉悟 韩小慧介绍给孟阳的司机来了。 章玥玥领着人进来的时候，孟阳在一张大白纸上画着大大小小的圆圈儿。 圆圈儿里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看到人，扔下笔迎上来，打量了一下头发极短，精神抖擞的年轻人，“路宏伟？” “到！”路宏伟两脚并拢，响亮地喊了一声，随即察觉到自己现在已经退役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会开车？”孟阳捶了一下路宏伟的胳膊，他感觉这位兄弟有点儿太紧张了。 “是！”路宏伟仍旧站得笔直。 章玥玥捂着嘴，没让自己笑出声，递上来一张纸，“孟乡长，这是他的简历。” 孟阳接到手里看了一会儿，有些愕然，“你是特种兵退役的，咋能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找工作？” 在他看来，这种人在大城市找工作很轻松才对，自己拿来当司机用……有点儿浪费人才的意思了。 不管咋说，韩小慧介绍来的，他还是要详细了解一些情况的。 路宏伟比较内向，话语极少，每一句话都相当简练，却能准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我的意思，用你当司机有点儿屈才了。”眼下还没办法给人家弄编制…… “孟乡长，我是本地人，二沿村的，不想离家太远，就求到了韩大夫那里。” 孟阳：“……” 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吧？ 两人聊了一会儿，孟阳把自己开的那辆三菱越野车钥匙扔给路宏伟，让章玥玥带着他安排食宿。 孟阳给韩小慧打电话了解情况。 韩小慧那边挺忙的样子，“你尽管放心用，前些天我救了他妈一命，这孩子说啥就要报答我，正好你也需要这么一个人，主要是我看着人品不错，挺稳，就送你那里去了，怎么？没让你老人家满意？” 孟阳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韩小慧，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有毛病吗？” “有，小路二十三，你管人家叫孩子？” “我忙着呢，没空儿跟你闲扯！” …… 章玥玥刚回来，又被孟阳喊了进来，把自己刚才画的两张思维导图递给她。 “这两张图你拿回去，这咱们近期要开展的工作，我事多想不起来的时候，你提醒一下。” 章玥玥拿到图，惊讶地看了半天，终于看明白了一些。 一张是有关旅游方面的工作推进图，另一张则是有关弃耕田的处置方法。 孟阳到底还是按下了想要建一个制药厂的想法。 步子不能一下子迈得太大，他怕抻着自己。 这也是一个非常现实的考虑。 昨天从周江河的态度上，他察觉到永宁县的大环境对他相当不利。 一方面他逼迫着曹建伟等人吐出吃到嘴里的东西，填补乡政府的财政窟窿，已经得罪了一批人。 就算是把这一批人当中的曹建伟和乔永新绑到自己这边，还有县里的部分领导呢，那几位才是最难搞的。 另一方面，周江河还有点儿看不上他，这一点多少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 所以，这种时候，不宜太过高调。 …… “低调，最近一定要低调！”马国仁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严肃地说道。 一大早就被叫到县里的乔永新，半个屁股坐在沙发上，连连点头，他明白，这一位是在传递一个信息……马国庆栽进去了，清河乡那边的事情，就要靠你乔永新了。 他心头微冷，但脸上一点儿都没敢显露，毫不犹豫地表态：“领导放心，我们会稳住阵脚的，肯定不让乡里乱起来。” 这话说得有点儿圆滑，不像马国仁那么直接。 马国仁就有点儿不满意了，“我希望大家不要犯王凤武那种简单的错误，做事要懂得谋略，顾全大局，听说孟阳找过你？” 说完，眼神犀利地看过来。 乔永新这人有个特长，就是他假笑的时候，谁都看不出来，此刻他脸上就挂了笑容。 “领导，我正想跟您汇报呢，孟阳的意思是要搞一个旅游方面的调研，年轻人想法多，就是有点儿不切实际。” 实际上不是这么回事，他昨天跟孟阳谈得很投机，孟阳可不是调研那么简单，这事儿就不能全盘托出了。 王凤武栽进去这件事情，让他有点儿警醒，棋子永远是棋子，说放弃就就被人放弃了。 所谓顾全大局，也不知道是顾全了谁？ 唇亡齿寒！ 他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马国仁的神色明显缓和下来，“他那已经不是不切实际了，而是异想天开！” “清河确实是山清水秀，可这种地方哪里都有，更何况，这么偏远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人来？” 马国仁的话说到这里，翻篇了，开始给乔永新画饼：“吴书记在干部任用方面的意见是以稳为主，更多的是考虑工作经验，至于周县长，还不是很清楚他的路数，不过，这种事情都是党委管的，清河乡自然不能例外。” 意思很简单，孟阳并不受县委重视。 乔永新的目光闪了闪，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还把他派去当了乡长？ 他决定探一下孟阳的虚实：“我们乡还是很受领导重视的，孟乡长很有想法。” 这话就跟刚才他说的“年轻人想法多”前后呼应了，意思表达得很是婉转且明确。 马国仁自然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并没有回应他，而是转移了话题：“你抽空儿找吴峰谈一谈，失火的事情总得有个说法，该负责的负责，该整顿的整顿，权力下放给你。” 乔永新心头更冷，眼看着吴峰没有利用价值了，这是又要放弃的意思吧？ 还要借他的手来放弃…… 外面已经有了夏天的炎热，空气中有泥土的气息混合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味道，让人闻着头疼。 路宏伟开车技术一流，特别稳，即便是在破破烂烂的水泥上，仍旧能将三菱越野开到八十迈，还不至于十分颠簸。 这一点挺让孟阳满意。 他们已经赶到了永宁县长途汽车。 孟阳的老丈人韩满仓，十多分钟前打电话告诉他，找到的三个古建筑维修方面的人已经快到县城，让他去接人。 孟阳举着一张写有人名名的白纸，很快就接到了人。 比较让他意外的是，他的客人是两男一女，其中的一个男的大腹便便，胳膊下还夹了一个包。 那个女的看着也只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打扮得十分妖娆，不时地往夹包男人身上靠。 这……就是专家？ 第62章 赶巧了 孟阳在长途汽车站接的三个人各有特色。 女的名叫李秋艳，朝着夹包的郭贵军抱怨：“这是什么破地方嘛，连个像样的楼都没有。” 孟阳眨了眨眼睛，拉开车门说道：“姐，您多包容，好在咱们要去的地方风景一绝，您可有眼福了。” 郭贵军眼睛一亮，“那咱们就抓紧走吧！老王坐前面。” 他嘴里的老王，王树安，五十多岁，干瘦坳黑，跟郭贵军那一身暴发户一般的穿着相比，衣服极为普通，两眼却十分有神。 一行人很快到了清河乡。 “孟乡长，先转一转？”郭贵军两手交叉放在大肚子上，征求孟阳的意见。 “唉呀！我都累死了，先找个地方歇一会儿呗。”李秋艳摇着郭贵军的胳膊撒娇。 郭贵军并不搭理她，扭头看向王树安。 此时的王树安正眯着眼睛打量着最近处的一栋房子，微微点头。 能立即投入工作，孟阳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带着三人走了一大圈儿，最终绕回到乡政府招待所，把人安顿下来。 约好了晚上给他们接风，孟阳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回忆接人过程中的细节，很快就得出一个结论：这三人里面，只有王树安是维修古建筑的专家，还是那种比较懂行的真专家。 郭贵军应该是个老板，具体从事的行业还不好下定论。 至于李秋艳……那女人恐怕是郭贵军的码子。 老丈人为啥把后面这两位也送来了？ 三天后，这个问题有了答案。 在孟阳的办公室，扔下两个同伴，单独跟他见面的郭贵军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孟乡长，这两天在你这里多有打搅了。” 孟阳瞄了一眼烫金名片上字，郑重其事地放进了抽屉里，“郭总看着这地方可还行？” 郭贵军轻轻摇头，“朋友说这地方挺不错的，让我来看看，我琢磨着应该有投资的价值，可是到这里看了之后，恕我直言，感觉各方面都很不如意。” 孟阳虽说跟老丈人打电话也没问到啥有用的信息，但他早就猜到了，郭贵军……他是来投资的。 今晚马上要走了，却跑来自己这里说这些话，他应该还是动心了，不过是想要跟自己谈条件而已。 既然这样，“郭总，能跟兄弟具体说说吗？” “首先一点，你这条路就直接把人挡在外面了。”郭贵军遥指通往县城的水泥路。 孟阳镇定自若，“这不是问题，很快就能重修。” “再有就是这些房屋的维修是个大工程，需要时间，更需要钱。对你们清河乡来讲，这两样恐怕都是难题。” 郭贵军一副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懒洋洋地往后靠了靠。 “如果可行的话，我们乡里打算这么做……”孟阳把自己的想法大略讲了一遍。 郭贵军听得很认真，对孟阳的一些新奇想法不时地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聊了足足两个小时，眼看着郭贵军越来越上道，就差最后一个小问题解决掉就能说服他来投资，周江河打过来电话了。 “……咱们县历来都是以农业为重中之重，可是最近，有些干部思想上有动摇的迹象，开始琢磨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你们清河乡要注意这一点……” 周江河略有些冷的声音回荡在办公室内，原因是座机的话筒接线处出故障了，不得不开免提。 这还真是赶巧了。 孟阳的脸上渐渐泛起苦涩，周江河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根本不赞同搞什么旅游经济。 挺打击人积极性。 孟阳也觉得奇怪，按说以周江河县长的身份，不该对他讲这些话，尤其搞旅游这件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犯得着急吼吼的给他上课吗？ 是不是太沉不住气了？ 主动避开的郭贵军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悄然离开了。 章玥玥站在门口看过来。 孟阳一边听着周江河的话，一边往外指了指，连比划带对口型的，让章玥玥把人留住。 他刚才就注意到郭贵军没走远，应该是听到了周江河说的话，心里没底了，毕竟县里不重视旅游开发的话，强行参与进来，恐怕不会有好结果。 周江河的电话足足打了五分钟。 等到孟阳跑到办公楼下时，章玥玥一脸苦恼地告诉他：“孟乡长，人没能留住，郭老板的车来接他了，王工也跟着走了。” 孟阳仰头闭目，片刻后睁开眼睛，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头，“做下准备，咱们今天晚上去市里。” 他要去市里见郭贵军，有些事情必须解释清楚，不然，一旦传出县里不支持搞旅游的消息，今后想要在这一块招商引资，恐怕会难上加难。 需要先打个电话，让郭贵军在市里等他一会儿。 刚回到二楼，路过乔永新办公室门口时，被对方一把扯进去。 “孟乡长，耽误你一会儿时间，”乔永新关紧了门，小声说道，“我今天早上奉命去了一趟县城。” “奉命？”孟阳坐到了沙发上，心想这是有人喊他去县城了？ 乔永新语速极快，“两件事情，一是要我出头露面，二是处理吴峰，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他会怎么做？ 孟阳几乎在瞬间就明白了乔永新话里的意思，县里的重要人物把他喊过去面授机宜了。 而乔永新转头就把“机宜”倒给他了，同时征询他的意见。 这是准备全心全意跟他走下去吧？ “好！老乔，出头露面的事情你就照着他们的意思做，吴峰的话……你先别动，至少给我一天时间，明天晚上吧，我找他说说话。” “行！”乔永新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等孟阳出去了，他无力地堆坐在椅子上，望向窗外的蓝天白云，想起杜甫那首《可叹》诗中的句子：“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闭了闭眼，尽量不让自己去想马国仁说的那些话，可是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 因为他不想做第二个马国庆、第二个王凤武，不想把自己的一切都押注到一群毫无底线的人身上。 所以他选择了孟阳。 通过近期的几件事情，他看到了孟阳解决问题的能力，跟着这种有能力的人走，安全系数比较高一些。 另外，他感觉孟阳背后有人给撑腰，而且这个人很可能来自市里，这样的话，孟阳跟马国仁那帮人的斗争中，无后顾之忧，胜率就更高一些。 在官场上做选择题就是这样，在不能明确哪一个是正确答案的情况下，只能跟着感觉走了。 …… “跟着感觉走，紧抓住梦的手……” 华灯初上之时，孟阳和章玥玥坐在路宏伟开的三菱越野车里，已经进了济州市区，路过夜市时，不知谁家的音响播放着一首十年前的老歌。 “我们这算不算是跟着感觉走？”孟阳扭头问章玥玥。 章玥玥的头脑确实够用，略想片刻就回应道：“有感觉才有梦想！” 两人谁都没注意到，后面跟着的那辆车里，一双阴毒的眼睛盯上了他们。 第63章 小显身手 在约好的饭店包厢里见了面，郭贵军明显比下午的时候冷淡了许多，但他是商人，场面上并不会给孟阳带来难堪。 两杯酒下肚，话题开始进入此行未达成的目的。 “孟乡长，买卖不成情义在，能认识你老弟也算是我郭某人三生有幸，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到清河投资，我挺喜欢那里的人。” 孟阳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不卑不亢地说道：“郭总，以您的身份能屈尊到清河，还在这里等我，我倍感荣幸。” “我们县里抓农业是为了保住根本，在旅游这一块的投入确实比较少一些……” 孟阳这些话算是实话实说了。 郭贵军摇头不已，你们县里那是投入比较少的事？是根本就没想发展旅游这一块。 这个小乡长睁着眼睛说瞎话。 看来他得清楚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态度了，“孟乡长，对我们这种搞事业的人来讲，软环境极其重要，永宁县的话……不适合我们贵祥实业发展。” 他这可就没有一点儿客气话了，很直接地断掉了今后合作的可能，也让原本看似融洽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孟阳闭了闭眼，是他有点儿急躁了。 郭贵军把话说到这程度，应该是对自己的纠缠有点儿不耐烦，这种时候他不好出声。 看了一眼章玥玥。 章玥玥满脸堆笑，起身端杯，“郭总，就像您刚才说的那样，买卖不成情义在，我敬您一杯，今后欢迎您随时到我们清河来玩。” 郭贵军也察觉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儿重了，不管咋说，孟阳这个年轻人对待工作的认真态度还是应该肯定的。 现在有人圆场他自然要配合，“有章主任这一位大美女在，清河的山更美、水更秀了，几时得空了，欢迎章主任去省城，我肯定亲自做东，陪吃陪玩陪聊！” “那我得先感谢郭总了，真要去了，我就客随主便，怎么玩都行。” 章玥玥这话有点儿歧义，不光是孟阳听出来了，江湖老鸟郭贵军更是露出一副了然的样子。 他的视线落到章玥玥身上，心说孟阳这是用美人计？ 可惜了，虽说他就好这一口，但是在清河那边肯定不能投资的情况下，就不能对人家提出过分要求了。 这是江湖规矩。 他一向是个守规矩的人。 章玥玥心思细腻，敏感地捕捉到郭贵军眼神里的东西，在桌下轻踢孟阳的小腿。 她想替孟阳摆平郭贵军，可又不敢私自做主。 上一次跟刘金元一起吃饭那件事情过后，孟阳对她好一顿批评，并且告诉今后绝对不允许再出现这种事情。 同为男人，孟阳自然也能看得出郭贵军对章玥玥有几分动心，但这种事情肯定不能让它发生。 他带着章玥玥来，是因为旅游开发相关的一些细节和数据她最清楚，可不是想用美人计留住郭贵军。 想留人，他有其他方法。 “郭总，刚才是兄弟我过分了，先给您赔个礼。” 孟阳起身亲自给郭贵军倒酒。 你好我好大家好，没有利益纠缠的情况下，郭贵军还是挺欣赏孟阳的，敢打敢拼，更敢想，有大局观，有超前意识，这种干部不多见。 酒局愉快地进行下去了。 聊天内容也从工作很自然地转到了生活的各个角落。 孟阳有意引导着话题往美容这方面走，毕竟在身边还坐着章玥玥和李秋艳两个美女，这话题就比较受她们欢迎。 郭贵军却有点儿频频皱眉，很明显不愿意谈这方面的事情。 章玥玥连连朝着孟阳使眼色。 可是孟阳好像喝高了一样，收不住话了。 “郭总，说起来我本人对中医美容祛疤这方面非常感兴趣，小的时候跟着姥爷学了不少，还别说，真就有用。” “去年到川省找同学玩，看到同学妹妹脸上就有一道很显眼的疤痕，得知她去了很多地方都没治好，就给她配了一种祛疤专用的药膏，三天就见效了，一个月后基本治好了。” 原本准备起身走人的郭贵军目露怀疑之色，暂时按下了甩袖而去的想法，插嘴说道：“据我所知，中医祛疤是一个非常专业的领域，一般人可没胆量胡乱用药。” 孟阳笑了，“郭总，我做这方面的治疗可不仅仅是外敷，重症的话还要根据病患本身的情况内服中药才行。” 说到这里，他看向坐在郭贵军身旁的李秋艳，“像李姐这种情况，只要涂沫两到三次，保证能水光溜滑。” 李秋艳刚才就发现郭贵军脸色不好，她本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可是现在……她有点儿动心了。 她脸上敷的粉比较厚，遮住了脸颊侧面的一块小小的疤痕，也不知道孟阳是怎么看出来的。 纠结片刻，她终于坐不住了，“孟乡长，这种药好配吗？” 言外之意，她想试一下。 孟阳心中大定，吹了半天牛，他等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伸手说道：“李姐，我给诊一下脉，根据你的情况给你配药。” 李秋艳偷偷看了一眼郭贵军，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将信将疑地伸出一只手。 诊脉只用了半分钟不到，孟阳给出了结论：“我身上带着一小盒自己配的药膏，正好跟你这个对症。” 说着话，翻开自己的包掏出一个小小的圆盒递给李秋艳，“这个是我想送给一个朋友家孩子用的，你先用着。不过……” 他这个转折吸引桌上的所有人目光，“不过，李姐，刚才给你诊脉发现你有点脾胃虚弱呀，每天凌晨三四点钟时候胃疼吧？” 李秋艳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孟阳露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微笑着说出了她身上的其他毛病，听得李秋艳一愣一愣的，每一个都说得非常精准。 一直很少说话的王树安把自己的手腕伸出来说道：“孟乡长，麻烦您帮我看看呗。” 这就正中孟阳下怀了，三根手指搭上去，这一次用的时间稍长，但也没超一分钟。 “……腿部气血运行明显受阻，准确来讲是左腿，有过骨折，当时处理得不好，不然我也看不出来，嗯，这应该是十年前的事了……” “没有别的毛病，您这身体健康状况可是一等一了。” 孟阳的话说完后，王树安张大了嘴，直勾勾地望着他，老半天没说话。 郭贵军更是“嗖”地一下站起身，看怪物一般地看着孟阳，眼中的震惊之色挡都挡不住…… 第64章 玥玥失踪 章玥玥失踪 酒桌上，孟阳小露一手自己的医术。 郭贵军、王树安、李秋艳三人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郭贵军跟王树安是多年合作的老伙伴了，自然知道王树安那一次被意外倒塌的墙砸断腿的事。 而且，他还知道，当时还砸死了两名工人。 出事的承包企业规模不大，老板连夜跑路，导致住进医院的王树安没人管了。 还是他看不过去，给出的医药费。 由于各种原因，王树安的治疗耽误了两天，最后的治疗效果打了折扣，如今每逢阴天下雨，都会腿疼得直冒汗。 这件事情当时虽然很轰动，但是王树安的治疗细节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孟阳竟然就凭着诊脉能准确地说出当时的情况，这就让郭贵军佩服不已。 这年月，有这手艺的中医可不多见。 震惊过后，郭贵军心头火热起来，两眼放光盯着孟阳问：“孟乡长，我冒昧问一句，如果是比较深的刀伤留下的疤痕能治么？” 孟阳心说，你终于问出来了。 郭贵军二婚的媳妇给他生了个女儿，两年前，被人劫持，在解救过程中，脸划伤了。 这两年，做了各种治疗，但还是留下了一个疤。 很明显的那种，原本长相秀丽的女孩，因为那道疤显得面目狰狞，性格大变。 这成了郭贵军心头大病。 如今在孟阳这里看到了希望，他自然不能放过。 孟阳略作沉思后说道：“郭总，如果情况比较严重的话，我得亲自看看……” …… 半个小时后，孟阳跟郭贵军约好了明天跟他去省城，离开饭店，准备在济州住一晚。 车上。 章玥玥不解地问：“孟乡长，您是怎么知道郭贵军的女儿脸上有道疤痕的？” 孟阳看着车窗外闪烁的霓虹灯，开始编瞎话：“一个朋友偶然间提到过，我记下来了。” 事实自然不是这么回事。 前一世，郭贵军的女儿到了嫁人年纪，眼看着找不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婿，便暗地里四处散播消息，谁能治好那道疤，重赏一百万。 这件事情在河东省医疗界传得沸沸扬扬。 他自然也听说了，也正因为这件事情，他开始研究祛疤药物。 章玥玥的第二个问题来了，“孟乡长，看您给他们诊脉，挺像一回事，把他们唬得一愣一愣的，也是提前知道他们的身体状况吗？” “哈哈……” 孟阳大笑，“咋可能知道那么多？” 章玥玥的眼睛瞪大了，“那您是真的学过中医？” “略通一二，略通一二，低调，要低调！” 章玥玥美目频闪，恨不得把目光焊到孟阳的脸上。 找到附近的一家宾馆，开了两个标间，一间给章玥玥住，另一间孟阳和路宏伟住。 他们前脚入住，后脚就有人敲门。 路宏伟去开门，看着门外的穿着统一的五个人小心地问道：“您两位找谁？” “找孟阳孟乡长，我们是市纪委的。” 听到这声音，孟阳连忙走过来，略有些惊讶，“我就是孟阳，你们这是……” 来人当中的一位冷着脸说道：“有人举报你贪污受贿、乱搞男女关系，根据相关条例，我们要对你进行双规审查，跟我们走吧。” 说完还掏出一本证件在孟阳眼前晃了一下，又很快收起。 “贪污受贿？” 孟阳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他当乡长才几天啊，就算是他想贪想收，客观条件它都不允许呀。 至于乱搞男女关系，就更扯了。 他天天看着章玥玥这种时时刻刻能诱人犯罪的女人都没动心，更何况家里还有一个国色天姿的老婆，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情？ 看他一副愕然的样子，刚才说话的那一位语气阴冷地说道：“为了体面，希望你能配合调查，不然，我们可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孟阳的目光落到对方衣领别的那枚徽章上，心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去就去！ 谁怕谁嘞？ 但他不知道自己会被审查几天，想跟乔永新交代一下手头上的工作，“我可以打个电话吗？” “不可以！” …… 孟阳被五个人夹持着走出宾馆大门，走向距离大门很远地方停放的两辆212吉普车。 快要走到车旁时，他突然察觉到不对劲了。 谁家纪委办案要把车扔在这么远的地方？停在宾馆门洞里不是更方便吗？ 况且，市纪委这种单位怎么可能还在用212吉普车？ 更让他怀疑的是，走在他前面领头的这一位，这两步道走得更像是地痞无赖。 走到近处，更大的疑问产生了。 两辆吉普车竟然都没挂牌照……虽说这年月对车辆的管控没有后世那么严格，可是一个正规单位的车怎么可能不挂牌？ 想起自己得罪的那些人，孟阳心头像是闪过一道雷电，瞬间明白了一件事。 这一伙人恐怕是假冒纪委的。 他表面上一点都露出异常，还偷偷地往身后方向瞄了一眼，看到了路宏伟磨磨蹭蹭地靠近过来。 走到车旁，在前面那人拉后车门的同时，孟阳极为突然地起脚，将那人踹进车里。 又极快地往下弯腰转身，在身后四个人反应过来之前，一步就冲出了他们的包围圈。 后面跟上来的路宏伟稍愣了一下，紧接着拽住他的手就往另一旁跑。 吉普车旁的五个人紧跟着他们追过来。 没多大一会儿，拼命跑的孟阳和路宏伟绕到了宾馆后面一条极为黑暗的巷子。 两人蹲到了一个小小角落里。 光线实在是太暗了，那五个人进了巷子里，以为孟阳和路宏伟往前跑了，脚下一步都没停，互相招呼往里追了过去。 直到过了五分钟左右，那五个人空手而回，骂骂咧咧又从孟阳两人身旁经过，应该是入停车的地方去了。 直到这时，路宏伟才低声问道：“孟乡长，这样对抗纪委是不是不太对呀？” “他们不是纪委的。” 孟阳这句话让路宏伟悔青了肠子，“哎呀，早知道就把他们都放倒了。” 刚才他都没敢动手，动手的话也就三两招就能制服那几个人。 何必小心翼翼的躲到这里呢？ “不对，咱们得抓紧回宾馆！”孟阳想到这一伙人既然是奔着他来的，抓不着他肯定要对章玥玥下手。 起身就往回跑。 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宾馆，可他们还是晚了一步，那两辆吉普车不见了踪影。 同时消失的还有章玥玥。 她的房间里一片凌乱，应该是有过挣扎。 孟阳一刻都不敢停留，跟路宏伟一起玩命的往外跑。 本想开车出去找的同时，打电话报警，可刚出宾馆大门，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孟乡长是吧，想要活着的章玥玥，就按着我说的地址来，友情提醒，千万别想着报警之类的，不然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对方扔下这么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有几个错字漏字修改了） 第65章 为啥现在的匪徒都这么不给力了? 半个小时后，孟阳和路宏伟开着三菱越野从市中心赶到了郊区指定的一座小院子外。 刚停下车，孟阳的手机就响起来了。 仍是刚才打进电话警告他不要报警的那个号码，只是打电话的人换了，“孟乡长，推开大门进来吧。” 尽管对方这一句话很短，孟阳还是听出这人声音他熟悉，至少是听过的。 熟人？听声音像是吴峰。 推开黑铁皮大门，孟阳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他现在也别无选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不敢拿章玥玥的安全问题冒险。 关键时刻，身后的路宏伟却好像害怕了，拉了一把孟阳的衣袖，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儿哆嗦：“孟，孟乡长，我，我就不进去了吧，我在外面看车，看车。” 孟阳的脚步一顿，对路宏伟的异常表现有些吃惊，难道他这个特种兵是冒牌的？ 不对！ 人是韩小慧介绍来的，以他对老婆的了解，不中用的人，她绝不可能送到他身边来。 那么，路宏伟的意思应该是打算示弱，然后找机会救人吧？ 想通这一点，孟阳露出气急败坏的样子厉声喝道：“跟进来！不中用的玩意儿！” 院子里传来轻蔑的笑声。 等他们两人迈进院子，身后的铁皮大门“咣当”一声关上了，还上了锁。 两个手握钢管的男子守到了大门口，其中一个还踹了路宏伟一脚。 路宏伟踉跄着扑倒在地上，还惨叫了一声，爬起来后连连哀求：“各位大哥，跟我关系不大呀，我就是一个司机，放我出去吧，我保证不往外说，唉哟……” 话没说完，屁股上又挨了一脚，“少他妈废话！想活着就别出声。” 里面屋子的门被推开了。 清河乡财政所所长吴峰冷笑着站在门口，抬起下巴说道：“孟阳，你胆子挺大呀，挺好，我喜欢！进来吧，咱们谈谈。” 果然是他！ 孟阳强压着心头的怒火问：“章玥玥在哪儿？” 吴峰扭头就往屋子里走，扔下一句话：“爱进不爱，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孟阳在门口停顿片刻，抬腿往里走。 房间里的的灯光有些暗淡。 孟阳第一眼就看到了章玥玥，被绑在一把椅子上，垂着头，生死不明。 屋子里除了吴峰之外，还有三个人。 有一个拿着刀子架在章玥玥的脖子上，另外两个拎着钢管堵到了门口。 路宏伟被外面的人推进来，看到屋里的场景，直接就蹲到了地上，两手抱着脑袋求饶：“各位大哥，我，我啥也没看见，放我出去吧！我上有老下有小，求求你们了！” 吴峰知道孟阳招了一个司机，却没料到他的眼光会这么差，年纪轻轻的一个人，竟然吓破了胆。 这样也好。 “让他消停点儿！”他冷声喝道。 一根钢管砸在路宏伟的肩头，握管的人恶狠狠地骂道：“你他妈想活着就别出声了！” “是，是，我，我，我不出声，不出声！” 路宏伟说着话往里挪了挪，抬头的瞬间瞄了一眼章玥玥身后拿刀的人。 吴峰见孟阳的视线始终落在章玥玥身上，吴峰走过去捏着她的下巴往上抬，另一只手还在她脸上抚摸着。 “你放心，我只是给她打了镇静剂，没打算弄死她。” 事实是他也惦记这个女人很久了，一直没机会，今天办完事后，肯定不能轻易放走她。 孟阳语气有些冷：“吴峰，你这么干就不怕我出去找后账吗？我劝你冷静点儿，现在放开她，咱们啥都好商量。” “商量？”吴峰绕着孟阳走了一圈，点了点他的胸口，“商量个屁，你他妈把老子逼到这种程度，还有商量的余地吗？你放心，我办完这件事后，就远走高飞了，你想找后账都没地方找去。” “你到底想干啥？直说吧！”孟阳两手攥着拳头问道。 “很简单，两个条件，第一，拿账本来换她！我要原封不动的账本。” “第二呢？” 吴峰露出阴森森的表情，“孟阳，自打你到清河，我就开始倒霉，现在为了摆平账本的事情，连工作都要丢掉了，还要背井离乡，你说我这心里能平衡吗？所以，我要出口气，跪下给我磕三个头，这就是第二个条件。” 还要打断你的两条腿！ 当然，这是要到账本之后的事情了。 孟阳有些玩味地盯着吴峰的脸，“我琢磨着应该是有人逼着你干的吧？马国仁！” 果然如他所料，吴峰的脸色剧变，好像特别害怕提到马国仁这三个字，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了。” 孟阳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用眼角瞄了一下路宏伟，见他始终盯着自己，便微微点头。 对吴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你现在回头是岸，只要放了她，我就当没这回事，而且，还能保住你的工作，甚至还能继续让你当所长，你看行不行？” “你得知道自己现在干的是违法的事，就算你把我们都弄死，你觉得能跑到哪儿去？” “……” 孟阳苦口婆心的劝说，多少还是起到了一点儿作用。 吴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漆黑的窗外。 也就在这一瞬间，离他最近的孟阳一跃而起，抱住他就往他身后的墙上撞去。 与此同时，蹲在地上的路宏伟如离弦之箭，眨眼间就冲到了章玥玥身前，一把抓那只握刀的手，猛地往旁边一甩。 章玥玥身后那男人被他突袭之下，连退了两三步。 还没等站稳，胸口上就被重重地踹了一脚，胸骨折断的声音响起，人也倒飞而出，撞在墙上，像面条一样落下。 吴峰的后脑勺磕在墙上，让他一阵眩晕。 还没等清醒过来，两腿之间就被孟阳的膝盖狠狠地顶了一下，疼得直接弯下腰，连喘气都困难了。 孟阳的身后响起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两分钟没到，孟阳已经解开了章玥玥身上的绳子，抱起她就往外走。 路宏伟扫视一圈儿，朝着地上趴上痛苦呻吟的几个人吐了一口唾沫。 特么的，打得真不过瘾，连个热身都算不上。 为啥现在的匪徒都这么不给力了？ 他有些郁闷地转身要出去时，已经缓过劲的吴峰咬着牙拎起一把椅子就朝着他脑袋上砸下来。 眼看着就要砸中了，可是路宏伟就像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似的，猛一转身，抬起胳膊就架住了那把椅子。 同时，极快地踢到了吴峰的一条腿上，“咔嚓”一声响起，吴峰的那条腿竟然被踢断了。 这还不算完，在他痛苦万分的弯腰时，一条胳膊上又遭到重击，还是骨折…… 车上，路宏伟从后视镜里看了看，问道：“孟乡长，这得报警吧？” 真要报警的话，他算不算防卫过当啊？ 孟阳摇头，“不能报警！”报警就会牵出账本的事情来，会让整个事件处于失控状态，后果难以预料。 弄不好，只会抓进去一两个替罪羊。 他还要明面上得罪一大批人，官场上的路大概也就会走到头了。 “去医院？”路宏伟又问。 “不，先找家药店，买点儿药和银针。” 医院也不能去，她这种异常情况，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他有把握解决问题。 孟阳怀里的章玥玥也不知道被注射了多大剂量的镇静剂，身体软绵绵不说，好像还有失控的意思…… 第66章 欲哭无泪呀! 回到宾馆后，孟阳把章玥玥抱进了她的房间，回头就锁上了门，根本就没让路宏伟跟进来。 路宏伟：“……”这是啥情况？ 情况一点儿都不复杂，章玥玥体内的镇静剂确实有那么一点过量，但并不严重。 孟阳仔细地给她诊脉后，发现她有长期服用安眠药的迹象，导致她被注射镇静剂后出现失禁现象。 他长出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一次性过量引起的这种现象，慢慢都能调理好。 把她放平在床上，稍犹豫片刻，还是脱掉了她身上的所有衣物。 平心静气，做了几个深呼吸，开始给她做针灸。 十多分钟后，章玥玥缓缓地睁开眼睛。 第一眼就看到孟阳正专心致志地从她身上拔针，那副认真的样子让她一时之间没顾上其他。 拔掉最后一根针的孟阳，扭头朝她笑了笑，“醒啦，问题不大，已经基本上解除你体内的药物作用了，不过，你情况特殊一点，可能浑身使不上劲儿，别急，最多四个小时就能恢复正常了。” 呃…… 章玥玥这才察觉到自己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腾的一下子就脸红了，想要抬手捂住脸，可是两手臂抬起来那么一点点都有点儿费力…… 孟阳弯着腰扯过被子盖到她身上，轻声问：“我找个服务员过来帮你洗个澡咋样？” “别，我……就这样吧。”章玥玥闭着眼睛拒绝。 她丢不起那个人。 孟阳极快地转身走到另一张床上坐下来。 以章玥玥这种情况，还真不敢让她自己呆在这里，只能由他陪着。 问题是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啊……身体上的反应实在是没办法控制。 他走房间，把隔壁的路宏伟叫起来，“你去找个女护工，临时用的，价钱方面好说。” “啊？”路宏伟看了看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头大不已，现在可是快十一点了。 但他也知道，章玥玥身体异常，孟阳不送医院肯定有他的考虑，这种时候，是该他跑腿。 对，就去医院找！ 路宏伟急匆匆地离开宾馆。 章玥玥房间内，孟阳回来后，两人一时之间谁也不说话，房间内陷入诡异的静谧当中。 孟阳毕竟还是看得开一些，起了个话头：“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章玥玥满头问号，给她注射镇静剂，还在她身上揩油，这算不算为难？还用问吗？ 算了，还是她起话头吧：“你们是咋救我出来的？” …… 长夜漫漫，孤男寡女，能干啥？ 事实证明，能干的事情很多，比如聊天。 孟阳和章玥玥从工作谈到生活，从蚂蚁搬家聊到火箭发射，顺带着还批评了一顿国足。 一个多小时后，章玥玥稍稍能动了一些，但要想起身去洗手间……有难度，难度非常大。 可她眼下不去也不行啊…… 也不知道是药物作用还是晚上的水喝多了，反正身体提出了强烈抗议 。 欲哭无泪呀！ 这可怎么办嘞？ “咦？你是哪儿不舒服了吗？”孟阳看到她不停地扭动身体，以为她不舒服了，连忙跑过来关心。 “没，没，挺好，挺好。”章玥玥咬着牙回答他。 “不对，你这是痛苦的表现，不应该呀？” 孟阳又把手指搭到了她的手腕上。 章玥玥是真的要哭出来了。 有敲门声响起，孟阳跑过去开门。 路宏伟站在门外满头大汗地汇报情况：“没找到，护工本来就少，到了晚上就更难找了。” “行了，用不着了，你先回去睡吧。” 孟阳把路宏伟打发走，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章玥玥内急…… 找宾馆服务员当然可以，问题是这女人要面子啊。 事急从权吧。 孟阳关好了门，走过去，直接捞起章玥玥进了洗手间。 鉴于她现在连正常坐着都有点儿吃力，他像个保镖一样扶着她坐下来，还开玩笑说道：“你现在可是女王待遇了。” …… 次日一大早，恢复了正常的章玥玥敲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红着脸说道：“孟乡长，我没事了，咱们今天按原计划走吗？” 孟阳略作思考，点点头，“跟我们两个去省城吧。” 昨天发生的事情说明县里的某些人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他不放心让章玥玥自己回去。 省城之行倒是异常顺利。 孟阳在给郭贵军女儿检查过后，留下一小盒药膏，告诉对方使用三天后，如果感觉效果还行，就到清河去找他。 …… 往回返的路上，章玥玥不解地问：“既然是想要跟他打好关系，三天后我们可以再去一趟省城啊，为什么要让他再跑一趟清河呢？” 孟阳笑了，“姐姐呀，不是我拿架子，人性如此！”跑一趟省城是为了争取郭贵军的信任，但绝不能多跑，不然，自己这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就不值钱了。 章玥玥社会历练也算丰富，很快就想通了这个道理，朝着孟阳伸出大拇指。 车还没进县城呢，孟阳接到了周江河联络员打来的电话：“孟乡长，周县长让你过来一趟。” 急匆匆地赶到县政府楼下，孟阳让路宏伟先送章玥玥回去，自己三步并做两步上了楼。 结果，联络员告诉他，周县长出去了，让他等一会儿。 一个小时后，又告诉他，再等一会儿。 下午，又一次被告诉“再等一会儿”的孟阳干脆跑到了旅游局那边找宋和平去了。 县旅游局就在政府大楼内，倒也没走远。 宋和平看到他，显得非常热情。 两人交流片刻，孟阳就判断出宋和平还是想干出点儿实际成绩的，这就好办了。 但是眼前的困难确实不小……“宋局长，说句实话，领导那边跟我强调工作重点要放在基本盘上，咱们能破这个局吗？” 永宁县的基本盘是啥？ 农业！农业！农业！重要的事情得说三遍！ 宋和平苦笑，“我这边还没有任何动作，就被敲打了，就昨天！” 说完，给孟阳递过去一根烟，又补了一句：“是有点儿难。” 孟阳提出建议：“走上层路线可行？” 所谓走上层路线，其实就是越级要政策，原则上不符合工作流程，但在特定条件下，原则这种东西也得给工作让路。 宋和平掐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点头表示同意，“行是行，最好是咱们两个一起行动，不过，孟乡长，这可是要担政治风险的，你想好了吗？” 大家风险共担，利益共享吧，别可他一个人祸害。 孟阳自然知道走上层路线的利弊之处，用四个字可以概括：成王败寇！ 政策大概率是能要来。 关键在于能不能把旅游搞起来。 搞起来了，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搞不起来，等待他们两人的很可能就是政治生命的终结，毕竟哪一个基层领导都不可能喜欢越过他们跟上面直接走动的人。 所以，这里面的风险是肉眼可见的…… 两人还没商量出结果，周县长的联络员直接来找孟阳了，“孟乡长，领导让你过去呢。” 等了一天，孟阳终于被周江河接见了。 见面第一句话就说得极为严厉：“孟阳，你填写外出报告单了吗？跟谁请假了？” 孟阳低头不语，他确实没请假。 规定是出县域必须跟县委书记或县长报备行程，但真正落实这项规定的地方屈指可数。 永宁县就从来没把这个当一回事过。 所以，他算是撞枪口了，还是被当成了典型呢？ 第67章 反省、变化 孟阳是下午四点零七分进到周江河办公室的，出来的时候已经五点四十七分了。 这一百分钟时间里，周江河一句话都没重复，把孟阳教训得服服贴贴。 从县委大楼出来，孟阳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空，感觉从里到外的冷，两手不自觉地抱住肩膀。 等在外面的路宏伟：“……”孟乡长这是感冒了吧？瞧这脸色咋没有活人的气息呢？ 孟阳钻进车里，哑着嗓子说道：“今晚不回去了，给我送到家，完事你也找个宾馆住下来，明早接我。” 说完这几句话，无力地靠到座椅上，闭了眼睛。 他得回家找温暖。 也不知道咋回事，最近只要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他的眼前总会晃动出韩小慧的身影。 韩小慧刚下班回家，换完衣服出来，看到孟阳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乐了。 “你这是被人收拾了吗？” 孟阳苦笑：“差不多吧。” “来来来，老婆我给你检查一下，及早治疗少遭罪。” 拽着孟阳就回了卧室，三下五除二把他的衣服给扒下来，发现了问题：“咦？这是怎么了？” 她看到孟阳左手肘有一块破皮的地方。 这是他解救章玥玥时抱着吴峰往墙上撞，不小心把自己弄伤的。 “没事，就是跟人交流工作的时候碰到了。” “啧，啧，我老公就是有才，交流个工作都能伤到自己，你等着，我给你处理一下。” 韩小慧跑出去，不一会儿拿来孟阳在家穿的便服和医药箱。 衣服也换了，破皮的地方也处理了。 孟阳那张死人脸总算是有了一丝生气，看着围着他团团转的韩小慧，突然觉得自己挺没担当。 就……不像个男人！ 为啥非得时时刻刻惦记着自己是谁呢？ 这重要吗？ 他是在心理上有点儿接受不了跟自己表嫂生活在一起的事实，可是他现在是孟阳啊。 是韩小慧的合法丈夫。 怎么能为了自己是不是能接受就把她往外推呢？有没有站在她的立场上考虑过这件事情？ 而且，他好像还真有点儿喜欢这个敢说敢做的女人。 韩小慧收拾药箱时发现孟阳一直盯着她看，停下来坐到他身旁，侧头问：“感动啦？” 孟阳突然笑了，看向韩小慧的眼神中多了一些真挚的东西。 韩小慧愣住了，她明显能感受到孟阳情绪上的变化。 她觉得孟阳确实变了，跟过去一点儿都不一样了。 这应该是好事吧？ 韩小慧不是没怀疑过有人假冒了孟阳，但她本身就是学医的人，如果真的是别人，她不可能看不出来。 抬起的手臂在孟阳头顶停留片刻，慢慢落下来，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这一刻，岁月静好！ 生活中总是充满了意外和变数，响亮的手机铃声打破了美好的氛围。 “你手机响了。”韩小慧推了推孟阳。 孟阳有些不情不愿地拿起手机。 电话是韩小军打来的，言简意赅的一句话信息量不小：“你回县城一趟，我有事找你。” “哥你到我家里来吧，我刚回来。” 孟阳的话音刚落，韩小军就挂了电话。 韩小慧好奇地问：“你惹祸了？” 孟阳觉得自己的事情还是应该跟老婆说一声比较好，他怕那些人对她也下手，她知道了就会有个心理准备。 “前两天去市里，出了这么一个事……” 韩小慧静静地听着孟阳的讲述，眼中有担忧，也有星星，很复杂。 等他讲完了，慢慢地靠近过去：“老公，你别怕，我能保护好自己，也会一直跟你站在一条线上。” …… 韩小军赶过来时，孟阳已经下厨弄出了四个菜，看到他进屋，马上把菜端上来。 拉着他坐下来征求意见：“哥，晚上不加班吧？喝点儿？” 韩小军对孟阳近一个时期的转变是看在眼里的，过去那个小气、好赌、毫无责任感的妹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上进、努力、说话办事非常周到的一个人。 说实话，他很欣慰。 不然，也不会跑这一趟。 “这两天你去市里了？”韩小军瞄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妹妹，并没有直接说事。 孟阳意识到很可能是吴峰那一伙人被打的事情惊动了市公安，探身说道：“哥，有话你直说就行。” “有人发现你们乡财政所的吴峰跟其他五个人伤得挺重，本来是报警了的，”说到这里，韩小军咧嘴笑了一下，“可是等派出所的人过去时，一个人都没看到。” 孟阳松了一口气，吴峰如果落到警方手上，对他来说，不是啥好事。 当然，对指派吴峰动手的人来讲，也不是啥好事。 所以，吴峰等人应该是被人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而这个人肯定是马国仁或马国仁的同伙。 咝！既然警方没跟吴峰接触上，大舅哥咋会问他去没去市里？ 看到他目光中的疑惑，韩小军解释道：“我的线人告诉我，说是看到你的车在那一片儿活动过，我琢磨着应该跟你有点儿关系。” 孟阳可是有点吃惊了，“不是，哥，你就凭着一辆车在那儿出现过就能断定跟我有关系？这也太神了吧？” 韩小军摆手谢绝孟阳的拍马屁行为，“人家不光是看到车了，还知道吴峰绑了一个女人，而他恰好见过这个女人，知道她是谁。” “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情的后果难料，如果吴峰他们一直躲着警方，不去报案，一切都好说，但就怕这里面出现点儿啥意外。” “我在永宁都能查到的事情，你觉得市局那边的人会查不到吗？所以说，从现在开始，你得谨言慎行！” 孟阳连连点头，“谢谢哥为我着想。” “我就一个妹妹，不想她……总是担惊受怕，跟你结婚之后，没一天开心过……” 韩小慧见话题有点儿沉重，马上借着倒酒的机会打断了她哥哥的话：“哥，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就像这酒，刚喝的时候不习惯，等习惯了就能品出好味道来了。” 生活这杯酒就是这样的。 韩小军也觉得自己说的可能有点儿过分了，从头到脚地打量孟阳，摇着头转移话题：“应该不是你动手的，你没那两下子。” “嘿嘿……”孟阳倒是没怎么在意大舅哥的教训，干笑两声，把自己去市里发生的事情又讲了一遍。 韩小军别的不关心，只是听到路宏伟竟然还是个特种兵退役的，大感兴趣：“你抽空儿问问他，想不想进公安口？” 还没等孟阳出声，韩小慧接过话说道：“哥，你也不能挖自己人的墙角啊。” 正说着话，郭贵军又给孟阳打来电话…… 第68章 有点复杂 郭贵军给孟阳打电话，就是想问一件事情，他女儿用了孟阳给的药膏之后，从今天开始脸上那道疤口痒的不行，是不是有啥问题。 你看，当爹的就是这样，尽管孟阳跟他说过，痒是正常现象，他仍然把电话打过来，就是想再确认一下。 关心则乱。 孟阳耐心的在电话里跟他解释了好一通，终于安抚住了他。 等他打完电话回到餐桌上的时候，韩小慧主动问道：“是你那个投资人？” “是，当爹的不放心。” 韩小军接过话说道：“只有当了父母才能体会这种心情，你们两个不会有这方面的感受，咦，说起来，你们是不是该要个孩子了？还打算等到四五十岁再要吗？” 韩小慧起身去了厨房。 孟阳尴尬了。 要孩子这事儿吧……它有点儿复杂。 韩小军接了队员打来的电话，起身就要走。 韩小慧追到了门口，眨着眼睛说道：“哥，帮个忙呗。” “干啥？”韩小军警惕地看着妹妹，以他的经验判断，妹妹眨着眼睛跟他说话，肯定是要给他出难题了。 “你在安置办那边不是有个挺要好的朋友嘛，帮着问问路宏伟那情况能不能安置。” “行，行，行！”韩小军没好气地答应了妹妹。 不答应咋办？就这一个妹妹，宠着呗。 就是吧，她身后站着那小子咋看咋不顺眼，真想揍他一顿。 “哥你最好了，下次带着嫂子和孩子一起来吃饭，我亲自下厨，我这儿还有别人送的茅台。”韩小慧开始给亲哥灌迷魂汤。 …… 饭是孟阳做的，按照平等互惠的原则，洗碗收拾厨房的事，自然是韩小慧“主动”承担了下来。 孟阳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两份文件仔细地研究着。 突然，厨房里传来韩小慧的痛苦叫声。 孟阳用最快的速度跑进去，看到她弯腰揉着大腿，急忙问：“怎么了？是烫到了还是磕到了？” 说着话就要掀开她的裙子去检查。 这是前世遗留的职业病，看到病患就想第一时间做检查，没办法！ “磕，磕到操作台角上了。”韩小慧挡住了孟阳那只手。 磕到的地方有点儿靠近小腿里侧。 孟阳的手停在半空，想了想，也觉着自己有点儿唐突，可是……他们是两口子吧？ 过了好一阵子，他差点儿都忘了自己要干啥了。 最后甩甩脑袋，抛开升腾起来的不健康想法，仔细地查看了一遍。 有点儿发青，但问题不大，揉一揉，用不了几分钟就能消除。 中医大夫的特长要有用武之地了。 只是……他的手指刚触碰那磕到的地方，韩小慧身上就哆嗦了一下。 “疼得厉害吗？”孟阳收回手指问。 “嗯，不疼。” 韩小慧自己本身就是个外科大夫，那一点儿磕碰她根本就没当一回事，现在连疼的感觉都没有了。 “不疼你哆嗦啥？” “我……”韩小慧恼羞成怒了。 男人笨得要死，她也很无奈。 好不容易创造这么一个机会，气氛都烘托到这程度了，可那一句煞风景的话叫她破功了。 “不用你……”她这话刚出口，就见孟阳的那张线条分明的脸在视线中渐渐变大。 脸上还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 他是故意说的那句话。 韩小慧气得直咬牙。 直到今天，她看到了跟过去完全不一样的孟阳。 …… 次日清晨，孟阳难得去了一趟早市，买了不少菜，顺手还带了韩小慧特别爱吃的小笼包子。 直到七点多，正在研究文件的他看到韩小慧苦着脸慢慢地从卧室里出来。 孟阳连忙跑过去献殷勤，“去洗手间？我背你。” 韩小慧咬牙拍了他一掌，“滚！” …… 吃完早饭，孟阳下楼坐进车里。 路过农业局门口时，看到赵莹提了一个皮箱有些吃力地往外走，那皮箱很大，跟她小小的个头形成了鲜明对比。 孟阳连忙叫路宏伟停了车。 “把后备箱打开。” 吩咐一声就跳下车了。 赵莹看到孟阳，露出惊喜之色，“孟乡长，早上好！” “好，好，你这是要搬家吗？” 农业局有单身宿舍，赵莹一直住在这里，所以，孟阳才会这么问。 “搬，搬到清河去，正好跟你顺路的吧？”赵莹歪着脑袋笑着回应。 孟阳以为她在开玩笑，接过行李箱放进车里，“去哪儿？我捎你过去……呃，这是啥文件？” 他的话说到一半时，赵莹给他手里塞进去一份文件，准确地说，那是调令。 赵莹调到了清河乡。 “不是，大妹子，你没发烧吧？人家都往上走，你这咋还往下去了呢？”孟阳有点儿不理解。 这上上下下的，她是不是有毛病啊？ 赵莹老气横秋的说道：“越是基层越能锻炼人，你还年轻……哦，不对，是我还年轻，就应该去最基层的地方。” 她这话让孟阳听着别扭，“这不是你说的吧？” 当然不是！这话是她那市长老爹赵国志的原话。 赵莹咬了咬后牙槽，把自己老爹在心目中的地位又往后挪了挪。 这能怪她吗？ 人家父亲恨不得让自己的子女都进京工作，她这可好，扔到县里就不管不顾的，这一次更绝，直接下乡了。 她也是欲哭无泪呀！ 好在，清河那片地方她有孟阳这个熟人，这日子应该能好过一点吧？ 刚才停好车去对面小商店买烟的路宏伟回来后拉开后车门，对赵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小姑娘，上车吧。” “小姑娘？”心情不爽的小姑娘恨恨地翻了一个白眼。 路宏伟挠头发了，这小姑娘脾气还挺大，谁家孩子呀？咋教育的？ 孟阳拍了拍他的肩头，给他科普：“她比你小两岁！” “啊？”路宏伟的下巴都掉地上了，这……他还以为对方最多只有十六岁呢。 赵莹调到清河乡政府工作的事情，在内部并没有引起任何水花，毕竟她只是一名普通的科员。 人们多数都比较好奇，她为啥长得这么小？因为什么事给下放到乡下了？ 唯独派出所所长祁宝贵，看向她的目光里充满了玩味之意，有一种绿光不时地闪现。 第69章 人选、事成 五天过去了，先不说祁宝贵像长到乡政府大楼似的，天天往这边跑这事儿，孟阳比较关注的是吴峰。 其人杳无音信。 财政所的工作只好暂时交由章志代管。 乔永新试探着问孟阳：“孟乡长，章志的工作挺有冲劲，有点儿手段，至少财政所没乱起来，要不要过了明路？” 财政所所长是股级干部，归乡里全权管理，过明路就是上会讨论通过，让章志担任所长职务。 孟阳笑，“我觉得他不太适合管理一个部门。” 那小子的心思都在古建筑上，但凡有点儿时间，就看着那些房屋发呆。 再说，财政所没乱起来，跟章志的关系很大吗？ 一个意外失火事件，让财政所的那几个人每天都过着胆战心惊的日子，生怕那失火的责任推到他们身上。 这节骨眼儿上，谁会傻到闹情绪？ 另一方面，章玥玥是乡党政办主任，是他的亲信，这个人他肯定不会撒手，这情况下，无论是从规章制度还是其他方面来讲，她的亲弟弟都不适合提拔。 乔永新愣了一下，干脆直说了，“财政所那边得尽快安排个人了。” 至于吴峰……就算他能回来也要严肃处理的。 最次也得削掉他那个股长级的职务。 孟阳手指关节敲着桌子略想了一会儿，征求意见般地问：“让新来的赵莹去那儿咋样？” 赵莹的能力跟她的体形正好成反比，脑瓜子是真的聪明，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强悍。 还是他原来的的同事，两人之间的信任度肯定要比财政所其他人大得多，用她是最佳选择。 “赵莹？”乔永新有点不理解孟阳的想法，“她是计算机专业吧？” 这个小姑娘好像在县里也没啥后台吧？ “双学历，计算机和财会。”孟阳心说，她是在县里是没啥关系，这一次调到清河，应该是得罪了冯爱民被发落到这里的。 但他孟阳可以当她身后之人呀。 “那当然可以，只是……”乔永新的话没说下去，想让没后台的赵莹撑起财政所的工作，有难度。 而且小姑娘太年轻了，社会历练也不够啊。 更重要的是这事儿需要通过乡党委会讨论才能决定。 孟阳仅仅是一个预备党员，理论上来讲，能列会，却没有参与讨论的资格，这里面一旦有人作鬼，他乔永新一个人，就算想支持孟阳都难。 “这事儿不急，先让她去熟悉着吧，”孟阳想了想说道，“吴峰还没有消息？” “应该是回不来了，”乔永新的声音小了很多，“听说被安排了特殊任务。” 他多少知道一些吴峰要找孟阳麻烦的事。 如今孟阳全须全尾的坐在这里，根据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原理，跟他对阵的吴峰肯定是好不了的。 两人正说着话，章玥玥敲门进来了，“孟乡长，省城那边的郭老板来了。” 孟阳掰着手指头一算，他从省城回来已经五天了，郭贵军也确实该来找他了。 因为他给出去的那一盒药最多能用三天。 他起身拉着乔永新往外走，“乔书记，咱们一起迎一下财神爷。” …… 财神爷满面红光，脚底生风一般地冲上了二楼。 看到迎上来的孟阳等人，老远就伸出胳膊寒暄起来：“哎呀，孟乡长，好久不见，你这气色越来越好了哈。” 孟阳：“……” 才五天没见吧？好久这两个字你用着不心虚么？ “哎呀，难得又见到郭总，您这气色已经不能简单的用好不好来形容了，是富贵临门、财运亨通的迹象啊。” 好吧，孟乡长也学坏了，虚头巴脑的话张口就来。 但这话好听啊，好听的话谁不愿意听？ 郭贵军哈哈大笑。 孟阳介绍了身旁的乔永新：“这一位是乔书记，我们乡内部的事务多数都是他在管。” 郭贵军又是一阵失散多年兄弟见面一般的跟乔永新握手寒暄。 最后，三人进了孟阳的办公室。 郭贵军看了一眼乔永新，欲言又止。 孟阳率先开口了，“郭总是为了进一步考察我们的投资环境来的吧？” 郭贵军含笑回应：“确实有这个想法，前几天我看完之后，把你们的相关资料带回去研究了一下，发现还是有一定的投资机会的。” 这话虚虚实实，挺让人难理解的。 不过，孟阳心中有数，觉得这是郭贵军看在他那一盒药膏的面子上，想要谈下去，但还有点儿犹豫。 大家都是老江湖了，听话听音的道理都懂，乔永新接上了话：“郭总，别的不敢说，就投资软环境而言，乡政府这边肯定要把招商引资这一块当做重中之重来对待” 他顿了一下，瞄一眼孟阳，接着说道：“孟乡长和我一致认为，为了让乡里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我们头拱地也要做好这项工作。” 孟阳接过他的话：“投资老少边穷地区的风险自然是有的，但这也能从侧面反映出投资人的远见和家国情怀” “永宁是革命老区，清河当年在抗战中几乎全乡都上过战场，国家不可能看着这些地方穷下去。” “谁先走一步，将来谁的机会就更多。” 郭贵军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这两人是不是误会了他的意思？是他话说得太抽象了吗？ 看来得拿出点儿真正的东西了。 他从包里翻出投资意向书和合同，干脆把两个都送到了孟阳面前。 “孟乡长，你看是先签一下意向书好，还是直接下合同？” 啥玩意儿？意向书？合同？ 孟阳和乔永新都差点儿当场石化。 不是说好了要继续谈下去吗？咋这么一会儿就到了能签合同的地步？他们两个还有很多准备好的话没说呢，郭老板这是没打算给他们发挥的机会呀！ 惊喜来得有点儿突然。 孟阳把投资意向书扔到了一旁，笑话，能签合同的情况下，还要啥意向书？ 他的意向很明确，就是要把旅游业搞起来。 倒是把合同翻来覆去的看了三遍，才恋恋不舍地递到在一旁不停探头看过来的乔永新手中。 说实话，孟阳的表现多少有点儿沉不住气。 郭贵军却是满意的，这才像个年轻人嘛！ 可别跟上次见面那样，沉稳冷静得像是活了上百年的老怪物一样，那样的孟阳让人心里很没底，就怕哪天让他给卖了还得帮他数钱。 年轻人说话了，“郭总，我看这里面提到要把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给我们乡政府，您是基于哪方面的考虑这么写的？” 潜台词是我们除了能给政策和地皮之外，可没钱投入呀，眼下，清河乡的地皮还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郭贵军露出狐狸本色，假假地笑着说出了真话：“有政府托底，我们才能睡得踏实不是？” “哈哈……”孟阳笑出了声，按他原本的计划，并没有占有股份的意思，因为旅游业的特点决定着受益人不仅仅是投资者，还有周边的百姓和其他行业。 当然，能占有一定比例的股份，那可就是求之不得了。 谁还能嫌钱多呀？ “合同没什么问题吧？”郭贵军问乔永新。 他有点儿急，想要在最短时间内敲定这件事情，然后重点处理私事，也就是有关孟阳那盒药膏的事。 乔永新收起合同，看向孟阳，微微点头。 …… 孟阳亲自把郭贵军送下来，到了外面，郭贵军这才低声问道：“孟老弟，你那药膏效果还可以，昨天去省医院检查了，专家看了说是有恢复的迹象，你看能不能再给我一点？” 实际情况可不像他说的这样，那盒药膏的疗效已经震惊了整个省医院的皮肤科专家和教授们。 他这么说，不是怕年轻人骄傲嘛。 孟阳“呵呵”干笑了两声，心说你个老家伙，不够诚实呀，那盒药疗效咋样，他心里有数得很。 看在这老家伙诚心投资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郭总您放心，你走之前，我给您拿出三盒来。” 郭贵军满意地离开，去了乡招待所等候孟阳这边的消息。 签合同的事，还要召开党委会研究决定。 章玥玥匆匆地从楼上下来，在孟阳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孟阳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凝重起来。 第70章 乡党委会议上的交锋 在外地看病的清河乡党委书记郑民回来了。 这是章玥玥趴在孟阳耳边告诉他的消息。 孟阳挑了一下眉毛，又扯了一下嘴角，回办公室拿了资料就去开会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参加乡党委会。 进门就发现人到齐了，好像就在等他。 实际是乡党委也没几个人，原来是七个，马国庆和王凤武都栽进去后，只剩下五个人。 除了人大主席曹建伟、党委副书记乔永新、另一名副乡长魏明杰，武装部长海林和党政办主任章玥玥之外，还有党委书记郑民。 郑民四十多岁的样子，国字脸，眉毛很浓，一双略有些深陷的眼睛冷冷地打量着刚进来的孟阳。 经过乔永新介绍，孟阳和郑民简单互相认识了一下。 会议开始后，郑民率先发言了。 “大家都知道我这个身体状况，出去治病花了不少时间，再一次回来，没想到咱们这里变化会这么大。” 说着话，他的视线不时地扫过低头写着什么的孟阳。 “……按说，孟乡长刚来，我们乡里不应该给他回担子，但眼下嘛，情况特殊了一些，所以，我个人觉得还是要辛苦一下孟乡长，把去年年底没完成的统筹收缴工作抓一抓……” 孟阳越听越不觉得不对劲，他组织召开这一次会议是想讨论通过有关旅游开发的项目，到了郑民这里，咋就一个字都不提呢？ 反倒是给他安排其他工作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跟他提前商量而心存怨气吗？ 问题是谁知道他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回来上班啊？按照乔永新等人的说法，郑民可是有两年不管事了。 即便不是去治病，上班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所以，乡里的工作不跟他商量是他孟阳做的不对吗？ 郑民说了半天，最后问曹健伟：“老曹，听说吴峰已经好几天不见踪影了，即便是回来上班，以他所犯下的错误来看，也不可能再用他了，你看财政所这边安排谁接手比较好。” 被点到名的曹建伟脸上的肌肉狠狠地跳了两下，不紧不慢地说道：“郑书记，我们今天开这个会原本是想审议有关旅游开发项目的，我个人觉得，财政所那边的工作暂时还能应付一段时间，不必急着选人用人，毕竟那个岗位太重要了，如果再弄上来一个吴峰这样的人，我们可就被动了。” 说着话，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郑民。 郑民皱眉，他也听说了这些日子出现的情况，尤其是孟阳手里握着账本的事，不止一个人跟他说过，曹建伟的意思应该是在提醒他别跟孟阳太过于较真。 省得孟阳在被逼到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把账本公之于众。 呵呵，账本跟他有关系吗？他直接拿过一分钱吗？ 所以，他有啥好怕的？ 郑民想着这些时候，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 乔永新往孟阳这边看了看，推一推眼镜说道：“我觉得老曹说得对，财政所的事可以缓一缓，但旅游开发项目的审议却等不得了，人家投资商就等我们讨论出结果签合同呢。” 郑民的目光落向魏明杰。 本来没打算参与任何事情的魏明杰只能无奈地提出自己的意见：“财政所所长人选问题跟旅游开发项目的审议好像没什么冲突吧？我认为都可以讨论一下。” 老好人一个！ 坐在他对面的孟阳不动声色了在笔记本上写下这几个字。 郑民冷冷地哼了一声，“旅游开发这件事，我觉得有点天马行空了，这么偏僻的一个地方，各方面条件都差得很多，你们是咋想到要搞旅游的？这件事到此为止吧，没有讨论的必要。” “郑书记，我说两句吧。”郑民的话音刚落，孟阳抬头直视着他说道。 郑民的目光更冷了，咧了咧嘴角很不客气地摇头：“孟乡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还是代理乡长，年底还要通过人大选举，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让你列席党委会是因为情况特殊，你觉得自己能提出建议和意见吗？” 他这话话说完之后，孟阳无动于衷，好像被说的人不是他一样，他心里清楚，会有人替他出头的，因为他在这些天里布下的局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果然，曹建伟等人都变了脸色。 至于变脸的原因么…… 虽说乡一级不像县市机关那样含蓄，有话直说的时候比较多，但谁也没像郑民这样，当众责难二把手。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郑民开了一个极为不好的先例。 以后是不是谁不跟着他走，谁就得被当众下面子？ 抓权力不是这么抓的吧？ 再说，孟阳是县里指派过来的干部，按照规矩，在年底肯定能通过人大这一关，明年这时候就能正式进入党委参与决策，甚至从县委传递的信息来看，整个清河乡的工作都是要交到孟阳手里的。 你郑民因为跟马国庆不和，逃避工作很长时间了，眼下马国庆进去了，你瞧着山中无老虎了，就想回来称大王，县里知道你这么能作吗？ 不会是治病把脑子治坏了吧？ 更让他们几人不满意的是，孟阳搞旅游开发可是对大家都有利的事。 曹建伟那边不用说，是为了他姑爷宋和平晋升之路能更顺当一些。 乔永新可以通过运作这个项目，紧紧地抓住乡里的内部工作，他的权力肯定会比原来大得多。 魏明杰呢？ 清河乡招待所的老板娘纪秋是他的小姨子，亲的。 孟阳已经不止一次跟他说过，旅游开发最直接的受益者会是宾馆招待所之类的服务业，况且，孟阳还要对招待所进行扩建改造，乡里出钱！ 让郑民这么一搅和，这么一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是不是就要飞了？ 他能满意才怪嘞！ 至于武装部长海林……孟阳对他还真就不太了解，没怎么深入接触。 在他逐一看向这几个人时，会议室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到了。 气氛显得极为紧张。 不过，很快就有人打破了这份安静。 曹建伟咳嗽了两声，把面前的笔记本拿起来重重地摔在桌子上，阴阴地说道：“郑书记，我提议对是否进行旅游开发这件事情进行党委表决！” “我附议！”章玥玥当即表态了。 乔永新不甘落后：“我也觉得应该表决！” 魏明杰稍犹豫了一下，说道：“咱们意见分歧比较大，还是按制度表决一下吧。” 一直不曾说话的海林看向郑民，缓缓开口：“郑书记，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最近一段时间乡里的变化很大，如果你再晚回来一年半载，估计能看到一个生机勃勃的新清河，一个到处充满欢歌笑语的新清河。”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几乎是在逼问郑民，你是要做清河前进发展的拦路石吗？ 郑民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海林，目光里的阴毒丝毫都没有遮掩，这个平时话语极少的人，怎么会在关键时刻打他一棒子呢？ 孟阳有些意外海林的态度，更对他话里的意思产生了深厚的兴趣。 这是个人才！ 对他暗自下了评语。 乡党委会议开到这程度，已经没有必要再开下去了。 郑民起身甩袖，“今天就到这里吧，散会！” “等一下！”曹建伟站起来拦住了郑民，“郑书记，既然大家都认为有必要表决旅游开发的事情，而人家投资方不见得能再等个三五日，所以，现在就应该做出决定。” “你……”郑民指着曹建伟说不出话来。 他确实生气了，可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就算他从这间会议室出去了，其他几人仍会做一个表决，并且上报县里。 毕竟他已经很长时间不参与党委会议了，多缺席一次也算不得奇怪的事。 这么一来，周县长那边该如何交代？ 第71章 省悟、进退两难 清河乡的党委会议到底还是表决了两项提议。 有关旅游开发的项目，以四票赞成，一票不同意获得通过。 另一个任命财政所所长的提议因为有三人不同意未能通过。 郑民还算清醒，没动用党委书记的一票否决权。 会后，回到办公室的孟阳问章玥玥：“你知道他为啥没一票否决吗？” 章玥玥极为轻松地说道：“孟乡长，那个权力确实很管用，可一旦动用了，就意味着他要跟党委其他成员彻底决裂，这个风险太大了。” 大到很少有人往那个方向去想。 孟阳笑了，他当然想到了这一点，才敢去开那个会。 事情定下来了，可是因为郑民的反对，章玥玥安排人准备的合作开发清河乡旅游资源的签字仪式取消了。 中午，孟阳给宋和平打了电话。 下午两点，宋和平带着县旅游一干人员急急地赶到清河乡，在孟阳的办公室里，见证了清河乡跟贵祥实业公司签订的合同。 早有准备贵祥实业公司做前期准备工作的队伍也在下午到达了清河乡，这个效率确实也震惊了所有人。 也让清河乡上下都兴奋起来，多年以来，如同死水一般的清河乡似乎要喧腾起来了。 当晚，由乡里出面，在兴隆饭庄安排了三桌酒席，算是庆祝双方合作开始。 按照场面上的规矩，除了乡里主任以上主要干部参加之外，还安排了几名女同志，当然都是年轻漂亮的那种。 新来的赵莹也在其中，被安排在郭贵军随行人员那一桌。 孟阳这一桌，自然以郭贵军为主，还有李秋艳，以及曹建伟和章玥玥等几个乡里的主要人物。 郑民没到场。 其他人都心情愉快，喝得就比较尽兴了。 两杯酒下肚后，郭贵军已经搂着孟阳称兄道弟了。 “兄弟，你是这个！”他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给老百姓寻求致富之路，我郭某人佩服！” “老哥，你可高看兄弟我了，要不是你眼光独到，一眼就看出这地方能行，哪有我们清河乡的事啊。” 听了孟阳这话，郭贵军直摇头，大着舌头解释道：“不对，对我来说，投进来百八十万的，根本不算啥……” 事实确实是这样的，这件事情对清河乡来说，是一个新的起点。 但对来自省城的贵祥实业公司而言，其实也不过是一次寻常的小投资，这还是郭贵军看在孟阳能治好他女儿疤痕的面子上，亲自来这里了。 眼下他虽然已露出了醉态，但思绪却一点儿都没乱，嘴里的话绕来绕去，最终还是绕到了他最关注的事情上。 “兄弟，老哥我更看重你那个药膏，就不能搞个批量生产吗？” 孟阳摇头。 “不是不想搞，只是没找到稳定合适的药材供应，而且这个项目我们乡里想自己做，暂时来说，条件上受了点儿限制。” 郭贵军的头摇得比他更猛，“兄弟，这就是你们的目光短了，虽说你们自己搞的话，利润是独吞的，可是你想过没有，产品一旦出现在市场上，就会有人仿制，有仿制就会挤压你的市场，而以你们乡的情况，没有的发展，药膏生产至少也得需要十年八年才能做大吧，这十年八年里，你们还能坚持得住吗？” 孟阳端起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中，久久没有放下。 郭贵军的话像是一声惊雷，让孟阳瞬间醒悟过来。 坐在他身旁的这个人是典型的商人，思维模式跟他完全不同，此人还有点儿好色，但是他能想到的东西，别的商人也一定能想到。 所以，是自己的想法错了吗？ …… “我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是曹建伟那几个人看到了这里面有利可图……” “停！”周江河打断了郑民的话，“当你感觉所有人都错了，就你一个人正确的时候，你应该反省了。” “我……”郑民极不甘心地低下头。 他是在下班后，急匆匆地赶到县城，连饭都没吃就跑来跟周江河汇报情况的。 没想到还挨了一顿训。 对于郑民在今年的乡党委会议上的失败，周江河确实很不满意。 他原本以为马国庆这个盘踞清河乡多年的人物掉下去了，孟阳还只是一个小屁孩，清河乡的权力真空应该能很容易填补。 因而，把在外地逍遥的郑民叫了回来，耳提面命跟他说了很多。 结果呢？ 第一天参与到乡里的工作就搞得这么被动，是他看错了人吗？ 他暗自叹气，就算是看错人了，也得用，因为他无人可用。 想到这一点，缓和了语气说道：“郑书记，刚才我的话有点儿重，但也是为你好，这个机会如果能把握好了，以你的年纪应该还能往上走一走。” 这就是典型的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了。 郑民抬起了头，眼中有感激之色，“周县长，你放心，我一定吸取教训，从细节处入手，抓好全乡的工作，旅游开发的事，困难很大。” 没困难也要给他们制造困难！ 周江河眯起了眼睛，孟阳这种先斩后奏的做法，让他倍感压力。 他们都跟人家签了合同，县里是支持还是反对？怎么做都不太合适了。 他有点儿后悔对这件事情的武断了。 弄巧成拙，反倒把自己架到了火堆上，进退不得。 旁边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县委书记吴金海…… 他现在该怎么处理孟阳？ …… “老哥，你一点儿都不用担心县里会有人拖咱们后腿。”孟阳已经喝到脸红的地步了，仍然没忘给郭贵军洗脑打气，“政策这东西，县里不还得遵照市里的执行吗？” 郭贵军笑得前仰后合，重重地拍了一下孟阳的肩头说道：“孟乡长，我相信你有能力解决来自上面的压力。” 他确实有这个信心，因为就在昨天，他收到了一个准确的消息，孟阳能三级跳一般地当上乡长，是因为济州市市长赵国志。 赵国志跟孟阳是啥关系？递消息的人说是过命的交情。 这可能有点儿扯，但是关系好应该是真的，不然也不会把他女儿送到孟阳这边来锻炼。 郭贵军想到这里，视线越过众人落到坐在另一桌的赵莹身上。 咦？那个坐在她身边的那家伙在干啥？ 好像手伸到了人家腰上？ 第72章 陷害赵莹 郭贵军看到祁宝贵的一只手搭到了赵莹的腰上，差点儿吓出一身冷汗。 别人也许不知道，可他是谁呀？ 他是河东省最成功的企业家，没有之一。 作为一名最成功的企业家，到济州市这边投资，怎么可能不研究当地的官员？连官员的家人都得研究透彻了，才能放心地砸钱。 所以，他认出赵莹的身份很奇怪吗？ 他奇怪的是把手伸到赵莹身上的那人……这特么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脑子进水了？ 连赵莹都敢动？ 眨着眼睛想了想，终于想通了一点，赵莹的身份应该是极少有人知道，所以……还是找个人替她化解吧。 他转头看到孟阳，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往另一桌方向指了指。 当孟阳看过去时，祁宝贵的手已经收回去了。 同时转过去的郭贵军：“……” 这特么就尴尬了，那边没啥特殊情况啊，你拉着人家孟乡长看啥？看美女吗？ 他的脑子转得极快，指着赵莹问道：“那是谁家的孩子呀？” 孟阳笑道：“我们这边新调来的小同志，长得比较年轻。” 他不愿意多谈赵莹，要知道某些人是非常喜欢赵莹这一款的，他怕郭贵军这种货色看上她。 话题转得十分顺滑：“老哥，你家孩子可比她长得好看，还懂事有礼貌，小小年纪待人接物分寸拿捏得相当到位，你是咋教育孩子的？” 孟阳这话说到了郭贵军的心坎上，他女儿是他的骄傲，满脸喜色地跟孟阳聊起了孩子的教育问题。 另一桌上，花了好几天时间都没能跟赵莹拉近关系，祁宝贵没耐心了，今天趁着酒劲坐到她身旁，不时地言语挑逗。 赵莹考虑到人多，就给他留了点儿面子，没硬刚他。 这让他以为机会来了，大胆地把手伸到了赵莹的腰上，却被赵莹开玩笑一般地往脸上泼了一杯酒。 这让祁宝贵恼羞成怒了。 冷笑着离席，转到了饭店后院。 后院是兴隆饭庄老板封金宝一家人住的地方。 看到他进来，封金宝的老婆刘香往前院瞄了一眼，嗔怪他道：“这个时候你来干啥？好多人看着呢。” 祁宝贵往回扭了一下头，伸手在刘香身上掏了掏，“去把你那个最贵的包拿来。” “又想祸害谁家的小孩子了？”刘香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唠叨着往屋子里走。 拿来了一个包塞进祁宝贵怀里，还叮嘱道：“别弄坏了，两千多块钱买的呢。” 祁宝贵拿着包出了饭店大门，对守在门口的一个小个子男人低声说道：“该干活了！” 说完往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将藏在衣服里的坤包递了过去。 小个子男人弯着腰点头哈腰地接过去，却没动地方，而是向他伸出了另一只手。 “特么的，天天就知道要钱，拿着！”祁宝贵气呼呼地将早就备好一张百零大票拍了他手掌上。 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到饭店里面。 ……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孟阳亲自把郭贵军送到招待所，又站在门口聊了一会儿，这才往回走。 喝了几杯酒，头还有点儿晕，想早点儿回去睡觉。 刚拐过前面的办公楼进后院，就看到派出所的警车闪着灯停在宿舍门口。 比他早回来的赵莹被两名民警反扭住胳膊。 而赵莹那间宿舍的门大开着，祁宝贵亲自指挥着人在里面搜索着什么。 孟阳满头问号，这是出啥事儿了？ 他紧跑几步到门口，刚想张口问的问题，赵莹宿舍里有人喊道：“祁所，找到了，是这个包！藏在她的大皮箱里来着。” 祁宝贵一脸得意地说道：“人赃并获，带回去！” 赵莹都吓懵了，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啥事，挣扎着喊道：“那不是我的，你们抓我干什么呀？” 扭头就看到了孟阳，连忙朝他呼救：“孟乡长，你快点儿过问一下吧，他们无缘无故的要抓我。” 祁宝贵也看到了门外的孟阳，态度恭谨解释道：“孟乡长，今晚吃饭的时候，兴隆饭店老板娘的包放在前台丢了，有人举报说看到赵莹偷了，我就带人过来搜查，没想到还真搜到了，她现在已经涉嫌盗窃，我要带回去详细审问。” “我没有！”赵莹急得都哭出来了，“我怎么可能偷这破玩意儿？” “破？”祁宝贵冷笑一声，“这个包值两千多块钱，你说它破？骗谁呢？” “涉嫌盗窃？”孟阳的眉毛拧成了结。 打死他都不信赵莹会干这种事，他们同事好几年了，对她的为人还是相当了解的。 “祁所长，这里面会不会有啥误会？” 祁宝贵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孟乡长，我也希望这是误会，可是人家丢了包，到派出所报案，我们立刻去饭店调查，确实有人看到她拿了，而且，这个包还是从她的皮箱里搜出来的，种种迹象表明，她确实有偷窃的嫌疑。” 他这话听着在逻辑上好像没啥毛病，包也确实是在这里搜出来的，可是孟阳总感觉哪里不对。 就在这时，赵莹好像冷静下来了，盯着祁宝贵说道：“祁所长，就因为我没答应你，你就这么陷害我？你这才是真正的知法犯法！” 孟阳听到这话，脑袋里清醒了很多，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最近几天，准确地说是自打赵莹来之后，祁宝贵有事没事就往乡政府跑，他还纳闷儿来着，哪儿来的那么多业务可办？ 刚才在酒桌上，就看到祁宝贵凑到了赵莹的身边，郭贵军还很突然地扯自己指向赵莹……所以，应该是在酒桌对赵莹动手脚了吧？ 这么看来，赵莹刚才说的话就值得深入分析了。 孟阳上前拦住了正准备把赵莹塞进车里的两位民警，寒着脸说道：“你们先松开她，就算是有嫌疑，她一个小女生能跑到哪里去？” 祁宝贵见孟阳在中间阻拦，有些不高兴了，“孟乡长，我们现在可是在办案！”你这已经算是妨碍公安机关办案了，是违反纪律的吧？ 后面这一句他没说出来，但意思很明显。 孟阳自然不会被他这句话吓到，冷声说道：“祁所长，我现在怀疑你公报私仇，恶意陷害政府公务人员！” 随即指了指赵莹的宿舍，“人，你不能带走，但我也给你一个查案的机会，就在这里问吧。” 他的话说得相当强势，其实心里也没多少底。 从现场情况来看，想要替赵莹脱罪……有点儿难度！ 毕竟他不是公安口的。 第73章 祁所长给出的两条路 理论来讲，派出所归属县公安局直接管理，无论是人事还是经费方面都跟乡政府没多大关系，因而，祁宝贵可以忽视孟阳的意见，直接把人带到派出所。 到了他的地盘上，可就他说了算了，想怎样就能怎样了。 但理论这个东西往往跟现实有些差距。 如果把孟阳得罪狠了，他的工作会相当不好干。 祁宝贵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了。 用尽心思想出来这一招，本想逼迫赵莹顺从他，难道就因为孟阳的两句话就放弃这个刻意创造出来的机会吗？ 可是就这么跟孟阳硬刚，好像也不太好。 那就折中好了。 “孟乡长，既然是您过问了，我照办，但是，我审问的时候，不能有外人在场，毕竟这是刑事审问。” 这是他怕孟阳参与过多，让他的计划落空。 孟阳沉思片刻，答应了祁宝贵。 他做好了打算，在祁宝贵审问这一段时间里，要及时联系县公安局那边，找韩小军？ 不！直接找局长李保义。 上一次马国庆伙同王二民绑走赵莹那件事情上，李保义表现得对赵莹相当客气，这说明他很可能认识赵莹的家人。 而且赵莹的家人应该有点儿身份。 想到这里，他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宿舍，进屋后立刻拨通了李保义的电话。 另一边，祁宝贵见孟阳这么痛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还很利索地避到自己宿舍里，这让他心头暗喜。 让人把赵莹带进她宿舍后，像模像样地开始问话了。 “赵莹，根据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你偷窃刘香名片挎包的事实是成立的，我劝你早点儿承认自己的罪行，争取宽大处理。” 赵莹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现在是真的后悔到这么个破地方来了，可是有啥办法呢？ 她干脆把头扭向一旁，一句话也不说了。 就不信如今的法制社会下，他祁宝贵还能无中生有地把她送到检察院去。 “赵莹，你这是什么态度？” “……” 问话进行了十多分钟，祁宝贵感觉样子做得也应该差不多了，就把其他两人都支了出去。 屋子里就剩下他和赵莹了。 他肆无忌惮地用目光搜刮着赵莹的全身上下，嘿嘿笑着靠近过来，“赵莹，我跟你说句实话，那个包是我让人塞进你皮箱里的。” 这一点，赵莹早就猜到了，她一点儿都没觉得意外。 祁宝贵又靠近了一步，盯着她的胸前吞了吞口水，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喜欢你了，你知道是啥原因吗？” 赵莹冷着脸根本没搭理他。 祁宝贵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现在给你两条路，一，马上答应我，我现在就能放你，当然，放你之后，你今天晚上就要跟我走了。” “说第二条路吧。” 赵莹也渐渐地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了，现在这情况确实对她挺不利的，但要她答应祁宝贵的无理要求，那做不到！ 祁宝贵冷笑着直起腰，“第二条路是你硬抗到底的情况下，我最无奈的选择，会是啥样的一条路呢？” 他像盯着猎物一般打住话头，围着赵莹转了两圈儿，好半天才说：“第二条路就是我带你回派出所用手段让你承认自己违法的事实，你放心，用不了太长时间，最多半个小时，你就会受不了，跟我求饶的……” 外面的孟阳打完电话，就出来站到了赵莹宿舍门口。 外面把门的两名民警见他一副要吃人一般的面孔，也不敢管他。 不一会儿，从屋子里又出来两名民警，他也没太当一回事，毕竟在这么多人守在外面的情况下，祁宝贵就算是有龌龊想法，也不会在这里动手。 事实证明，人在很多时候都是受欲望支配的，在手中有权力加持的情况下，这种支配就会变得很明显。 屋子里的祁宝贵却有点失心疯了，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哪里，只想一亲芳泽。 一下子就把赵莹就扔到了床上。 赵莹没料到在外面好几个人守着的情况下，祁宝贵竟然会胆大包天到这程度。 在她愣神瞬间，祁宝贵已经开始动手了。 赵莹反应过来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甩了一下头，在祁宝贵的手稍微离开的瞬间，狠狠地咬在他的手指上。 而后放开嗓子大声呼救。 “救命啊！孟阳快来救……” 后面一句话没喊完就又被祁宝贵捂住了嘴。 门外的孟阳听到她的呼喊，极不客气地把挡在他面前的两名民警推到了一旁，开门就冲了进去。 扯住祁宝贵的衣领就把他拎起来，顺手一拳砸在他的脸上，又一脚踹过去，祁宝贵躲闪不及，滚到了门口。 看清踹自己的人是孟阳后，恶狠狠地站起身就把腰间的枪掏出来指孟阳，“孟阳，你现在已经涉嫌袭警，我就是打死你，也不算犯错误。” 就在他这话刚说完，半天的门外就传来一声怒气冲冲的骂声：“祁宝贵，你他妈是疯了吧？把枪往下！” 祁宝贵听到这声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瞬间就清醒过来了，他，他到底是都干了啥呀？ 不过，他也不担心，毕竟他跟李局长的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 就在他一愣神的瞬间，手中的枪就被身后两名督察科的人给抢了去。 同时，非常利索地给他上了铐子。 祁宝贵有点儿懵，挣扎着喊道：“我刚才在执行公务，你们为啥要抓我？” “啪！”一个大巴掌掴在他的脸上，力道很大，直接扇得他脑袋都歪向了一旁。 扇他一巴掌的人出现了，也是刚才那一声怒骂的人，他正是永宁县公安局局长兼副县长李保义。 他看都没看一脸惊愕的祁宝贵，跑进了屋子里，看到已经被孟阳扶起的赵莹手腕上还戴着铐子，回头就骂：“你们他妈的还有没有喘气的？还不快给她打开！” 有人跑过来哆嗦着给赵莹打开了手铐。 面对她时，李保义已经换上了笑脸，一脸歉意甚至是惶恐地说道：“大侄女，叔叔来晚了一步，让你受委屈了。” 被人按着蹲在门口的祁宝贵使劲儿地眨了眨眼睛，他不敢相信看到是真实的场景。 就赵莹这么一个被下放到清河乡的小科员，李局长怎么会对她这么客气呢？ 第74章 粗活、司机 被李保义的举动惊到的可不止祁宝贵一个人，孟阳微微眯起了眼睛。 上一次这个李保义也是像现在这样客气，难道说赵莹的家人身份很高吗？ 如果是身份很高的话，为啥要让她跑到清河这种破地方来上班？ 他还真就想不通。 安慰了赵莹几句之后，李保义挥手把那两名督察科民警打发出去。 亲手关上了门。 祁宝贵心头一喜，现在这间宿舍里就剩下他和当事人了，李局长这是打算在中间说和吧？ 他开始在心中琢磨，事情解决之后，该给李局长送点儿啥才能表达 自己的感激…… 孟阳的想法正好跟他相反。 他看到李保义摘下了手表，又把帽子扔到一旁，撸起袖子…… 就知道他这是要亲自动手收拾祁宝贵了。 孟阳笑着拦住了他，“李县长，这种粗活就让我们年轻人来干吧。” 李保义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还附上了一句话：“给他留条命就行！” 说完，亲自给赵莹倒了一杯水，背起两手站到了一旁。 祁宝贵就算脑子再不灵光，也看明白了李保义想要干啥，他急得满头大汗，连连求饶：“李局，我，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我……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腋下就被孟阳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 就这一下让他疼得喘不上气来了。 要说孟阳跟人打架的本事……那是没多少的，可是他对人体结构实在是太了解了，打在哪里最疼又从外表看不出任何伤，对这个他是有研究的。 所以，接下来的几分钟时间里，祁宝贵体验到了什么叫痛不欲生。 到了最后，已经嚎得嗓子都哑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李保义摆手叫停了孟阳，颇有些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孟阳动手时，拳头和脚的落点位置让李保义这个刑警出身的老公安都自愧不如。 推开门叫外面的人进来把祁宝贵拽出去。 临走之前，把孟阳叫到外面，稍稍远离了带来的那些人，低声说道：“孟乡长，这一次的事情不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挺身而出，很可能会出现难以收拾的局面。” 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以后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你直接打电话给我，咱们平时也得多联系，哪天回县城了，我请吃个饭。” 孟阳客气了几句，将人送上车，目送着离开。 他实在是没想到，这一次护着赵莹竟然还意外地收获了一个副县长的另眼相看。 人脉资源也算得到了一次极大的扩张。 跟孟阳一样思考着人际关系网的李保义在回县城的路上，闭着眼睛反省自己的失误。 从赵莹第一天到永宁工作，市局的林局长就亲口叮嘱他，一定要保护好赵市长的独生女。 可是因为近期工作太忙的缘故，没顾得过来，结果，赵莹连续两次遇险，虽说都没造成严重后果，但也给他敲响了警钟。 必须得安排一个得力干将到清河来，暗地里保护那小姑娘！ 以什么名义安排人呢？ 这让他有些为难，刻意放个人在她身边好像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如果放在孟阳身边呢？ 好像……就不那么招人眼球了。 …… “是我这个乡长失职，没能保护好你，原本是打算让你去财政所工作的，现在看来，不太适合，你还去党政办吧。”孟阳回到赵莹的宿舍，略有些歉意地说道。 放在身边可能更安全一些。 到底是年轻人，赵莹已经从惊吓中缓过劲儿来了。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孟乡长，是我长得特别像是好欺负的样子吗？为啥这些人都惦记着朝我下手啊？” 孟阳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 心说你长成这副样子，我都忍不住想欺负你一下呢，更别提祁宝贵这种人了。 嘴上当然不能这么说，“也许是奔着你的身份来的呢。” 他这话里就有探查赵莹身份的意思了。 赵莹马上就转移了话题，“党政办也挺好，我给你当秘书，简称小秘如何？” “那可是求之不得，然后上哪儿去都带着你，体验一下大老板的待遇，有事秘书干，没事干……” 孟阳的话说到这里猛地收住了，后面的几个字到底还是咽到了肚里。 这玩笑可开不得。 当晚，孟阳叫来章玥玥陪赵莹，再怎么心大，她毕竟只是个小姑娘，他有点儿不放心。 第二天，孟阳刚进办公室，就有一位身穿公安制服的三十多岁汉子在章玥玥带领下进了办公室。 孟阳看到来人，略有些尴尬。 此人正是他重生回来那一天，把他从刘丽红家里带到公安局的那一位。 “孟乡长，我叫孙立勇，领导安排我到清河主持派出所工作。” 孙立勇十分恭敬地跟孟阳握了手，绝口不提当初的事情，聊了一会儿工作上的事情。 他郑重其事地说道：“孟乡长，我来之前，我们李局长让我问你，你是不是需要一名司机？” 孟阳一愣，什么时候公安局还管起了其他部门干部的衣食住行了？ 孙立勇见孟阳没弄懂他话里的意思，委婉地提醒他：“孟乡长，李局长主要是看你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遇到一些危及生命安全的事……” “呃……”孟阳恍然，这恐怕是李保义想派人保护赵莹的吧？ 他手指关节敲着桌子想了一会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孙所长，我身边还真有个司机，你可以试一下他的斤两，看看能不能让李局长满意。” 这一下轮到孙立勇愣住了，“孟乡长，你应该知道，我要试的可是拳脚功夫。” 孟阳笑而不语。 两分钟后，在乡政府楼后的一块草地上，被孟阳喊过来的路宏伟一脸懵，“乡长，是要清理这个草地吗？”为啥还叫上了派出所的人？ 孟阳指了指站在对面的孙立勇，“他想跟你切磋一下，下手轻点儿，人家可是所长哈。” 孟阳这话让孙立勇有点不爽了，小看谁呢？ 他可是刑警队里最能打的那一个，实战经验极为丰富，就孟阳这个司机傻头傻脑的样子，他还真怕下手重了会伤到人家。 有些话还是先说比较好，他对往前站过来的路宏伟说道：“兄弟，虽说咱们是点到为止，但拳脚无眼，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还请谅解！” 路宏伟露出一脸憨厚的笑容，“好，一定谅解！” 孙立勇明显生气了，就这小子咋连话都不会说呢？ 等下得让他知道啥叫“谅解”…… 摆出格斗姿势，孙立勇率先出手了。 第75章 引他入局 孙立勇在县公安局号称格斗之王，出手如电，左直拳虚晃一招，右摆拳已经到了路宏伟的脸侧。 用了三分力！ 突然，右拳被对方抓住，几乎同时，胸口上被捶了一拳。 这一拳力道很小，却也让他吃惊不小。 路宏伟这一拳击出后甩开孙立勇迅速后退。 孙立勇反应极快，整个身体腾空而起，连续两脚踢了过去。 用了五分力！ 路宏伟站在原地没动，连出两拳，都十分精准地打在孙立勇的脚背上，很轻松地化解了他的攻势。 两人拉开距离。 孙立勇惊愕万分，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稍做调整，如苍鹰搏兔，迅猛无比地扑向对手。 这一次，他全力以赴！ 在一旁观战的孟阳怕被波及，往一旁走了几米，再回头看过去时，孙立勇已经仰面倒在地上。 路宏伟一只脚高高抬起，如落锤般砸向孙立勇的胸口。 孟阳吓了一跳，这一脚下去，不得重伤？ 还没等他喊停，路宏伟这一只脚往回收了，贴着孙立勇的手臂砸在一块石板上。 “咔嚓！” 近两公分厚的石板被砸成五六块。 孙立勇已经面色如土！ 对手强到如此地步，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他跟人家相比，实力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儿的大。 不过，孙立勇一点儿都没嫉妒，因为他看出来了，这个路宏伟很像军伍出身的样子。 部队里向来藏龙卧虎，培养出这种身手的人毫不奇怪。 他翻身爬起来，又重新打量了一会儿路宏伟，路宏伟朝他咧嘴笑了笑，又恢复了老实巴交的模样。 孙立勇跟孟阳说了两句话，问清了路宏伟的情况，走开几步掏出他的小灵通电话，也不知道跟谁联系呢。 孟阳只能看到他连连点头。 不一会儿，电话打完了，孙立勇拍了一下路宏伟的肩头，转身对孟阳说道：“孟乡长，你这个司机不错。” 多余的话也没说。 孟阳估计孙立勇刚才是跟李保义通电话了。 应该是把路宏伟的情况给李保义汇报了。 按孟阳的本意，是想把路宏伟塞进公安系统，一方面是为了回馈人家上一次在济州市，章玥玥遇险时全力出手帮他救人的人情。 另一方面，这其实也算是在帮李保义的忙，因为李保义肯定希望保护赵莹的人越强大越好。 能通过这么一件看似不是十分要紧的事，可以进一步加强跟李保义的联系。 身在官场，多一个能替你说上一句半句话的人，没准儿关键时刻就能帮上你一把。 眼下，还不知道李保义那边有没有办法把路宏伟安排进公安系统，只能等消息。 孟阳打发走了孙立勇和路宏伟两人，回办公室拿了一些资料，招呼乔永新，带着章玥玥和赵莹等人，直接去了乡招待所。 郭贵军和宋和平昨晚都住在这里，今天这两人都会离开，在他们离开前，还有些事情需要确定下来。 招待所老板娘看到孟阳，热情万分的打招呼：“孟乡长来了，快里面请。” “纪老板，把你们的小会议室腾出来呗。” “好的，好的，马上安排！” 十分钟后，孟阳和郭贵军、宋和平等人坐到了招待所小会议室内，算是正式开个旅游成立筹备会。 说是会议室，其实就是一间堂屋改造的，类似于客厅一样的屋子。 郭贵军的时间比较紧，也没有废话，直奔主题：“我看公司的名称就叫清河旅游文化有限责任公司就好，没有必要带上我们贵祥的名号。” 乔永新笑道：“我们本来还打算借着郭老板的名号宣传宣传我们清河来着，看来还不行。” 郭贵军摆手说道：“乔书记放心，在宣传这一方面，我们有专业的团队……” 接下来，详细讨论了旅游公司成立后如何运作以及古建筑维修等方面的细节。 开会期间，郭贵军的手机不时地响起。 等到一个小时后，把一些事情确定下来，郭贵军就急着回省城了。 孟阳亲自给他送上了车，从身上掏出三盒药膏递了过去。 “郭总，用完这三盒之后，我会再去一趟你家里，进一步检查之后，再确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郭贵军连连作揖，“孟老弟，跟我别太生分了，叫一声老哥叫好，另外，药膏批量生产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这才是他这一次来清河的最主要目的，跟这个比起来，投入旅游公司招来永宁县领导不满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孟阳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的建议我听进去了，如果有人想投资的话，老哥帮着给联系一下呗。” “当然要帮你的忙，我自己还想插一脚呢，不过吧，你这药膏是个让人眼红的东西，没有强大背景的企业，你最好不要放进来。” 孟阳心头一凛。 就连郭贵军这样省内闻名的人物都不想独占药膏生产带来的收益，这让他对自己的祛疤药膏的市场有了新的认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郭贵军匆匆离去。 乔永新也有很多事情要忙，招呼着其他人回了乡政府，会议室里就剩下宋和平、孟阳两人。 宋和平有些担忧地问道：“孟乡长，周县长那一关怎么过？你有主意吗？” 他们两个这算是先斩奏了吧？ 成立旅游公司，引进外部资金这样的大事都没跟县里打个招呼。 实际上两人都明白，真要是跟县里打招呼的话，以周江河的态度，这个旅游公司肯定是搞不成的。 “引他入局！”孟阳重重地拍了一下沙发扶手说道。 “怎么引？”宋和平好奇地瞪大了眼睛，面前这个年轻人似乎总有一些与众不同的想法…… 孟阳往会议门口方向瞄了一眼，章玥玥闪身朝他比划了一个“ok”手势，他看向宋和平，问：“宋局，你觉得周县长现在被动吗？” “当然被动！”宋和平心说，他能不被动吗？ 下面的乡联合着旅游局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没他县长什么事，心再大的人都不可能坐得住。 “所以，我们把功劳推到他身上，让他坐享其成……” “等等，孟老弟，你这个想法不会是要把我们旅游局扔一边儿去吧？” 过河拆桥也没有这么快就拆的。 宋和平眯起了眼睛，他忙忙活活的冒险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来，可不是想要给别人做嫁衣，这是他的功劳。 清河乡得实惠，旅游局得名，这不是一早就商量好的吗？ 孟阳不以为然：“宋局，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话放到好事上也行得通的，纸是包不住火的，任何事情的真相迟早都会暴露出来，你不说，我不说，还是会有人说的。” 见宋和平有犹豫之色，孟阳下了重药：“宋局，咱们今天就必须得去市里要政策了，到时候，还要跟赵市长见个面，我想他一定会支持我们的工作。” 宋和平皱着眉头开玩笑一般地说道：“赵市长他知道你是老几呀？” 一个小小的乡长，是想见市长就能见到吗？ 这真不是宋和平小看孟阳，他自己也是正科级别的干部，可他这个级别的，整个济州市成千上万，市长能认识几个？ 市长为啥要见他们？就因为搞成了一次招商引资吗？ 别逗了！ 整个济州市这种程度的招商引资根本就上不了市长办公桌。 问题的关键还不在这里，就算是见到了市长，人家市长能知道这个旅游项目是他宋和平参与争取来的吗？ 孟阳知道他不会信，微笑着掏出手机晃了晃。 第76章 人际关系、内部消息 宋和平疑惑地看着孟阳掏出手机显摆，冷了脸色。 “孟老弟，周县长那边，实在不行让我岳父出面吧。”毕竟是一个快要退休的人，周县长怎么着也应该给点儿面子吧？ 孟阳却摇了摇头，当着他的面拨通了赵国志的电话。 铃声只响了两下，电话就接通了。 赵国志很是不爽地埋怨孟阳：“你干啥？我这儿要去开会呢，你这电话就把我想要在会上说的话给打乱了。” 他也就是跟孟阳一个人说话特别随便，跟别人……大家的评价是：很难沟通。 “赵市长，我有正经事要跟您汇报！” “说！”赵国志的声音显得很不耐烦。 “是这样的，我们永宁县的旅游局给我们清河招商引资了一个省内着名企业，我琢磨着想去市里要点儿政策，不知道是不是合适？” “不知道合不合适就敢给我打电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行了，来吧！” 说完就干脆利索地挂断了孟阳的电话。 “呃……”孟阳眨着眼睛抓着手机，心想老赵同志还真是越来越干脆了。 抬头看到宋和平张大了嘴巴望着他，“宋局，赵市长让我们去呢！宋局……” 孟阳低头又喊了一声。 “啊？”宋和平反应过来，揉了揉眼睛，咝！他刚才是出现幻觉了吧？ 孟阳怎么会给赵市长打电话？看起来好像还聊了几句话，似乎还提到了他们旅游给清河招商引资了。 这是真的吗？ 宋和平毕竟是年近四十的人了，还在官场上漂了许多年，他知道孟阳绝对不可能用给市长打电话这种事开玩笑。 震惊过后，他指了指孟阳的手机，“你，你刚才跟谁通话来着？” 孟阳倒是不介意让他知道自己跟赵国志的关系，“赵国志市长，上次在处理煤矿事故时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骗鬼呢吧？ 宋和平暗地里撇嘴，一面之缘能随时电话沟通？应该是这小子不想这一层关系太多人知道，给自己提个醒不要往外说出去的吧？ 其实他刚才就已经判断出电话另一端确实是赵国志，问一嘴不过是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 “那咱们什么时候去？” 他看向孟阳的眼神就渐渐变得炽热起来。 “马上出发回县里，先过第一关，宋哥，你收拾一下咱们马上出发吧。” 孟阳心头明了宋和平目光里的热切。 他为什么要当着宋和平的面打这个电话，就是想把两人之间的合作关系砌得更牢固一些。 这是基于对体制内人际关系的核心认知而做的。 体制内的人际关系核心是啥？是能否有相互利用的基础。 尽管他眼下因为旅游公司的事情跟宋和平之间合作紧密，但这一阵风头过后，关系肯定要趋于平淡。 但如果他有一个靠得住，至少在别人看来是靠得住的后台呢？ 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宋和平肯定要对他另眼看待。 为啥要让宋和平另眼看待？ 因为孟阳眼下在永宁县的处境绝对算不上是好，所以，他必须多多培养培植各种层面上的关系。 当然也不是谁都能入得了他的眼。 看重宋和平，是因为此人很有些头脑，而且为人尚算正直。 这就够了！ 孟阳目送宋和平回了自己住的房间，把章玥玥和赵莹喊了过来，告诉她们回去收拾收拾，要去市里，至少要住一晚上。 章玥玥应了一声，问道：“领导，需要准备什么资料吗？” “把旅游公司相关的材料带上，别的不用。” 章玥玥转身就出去了。 赵莹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孟乡长，我能不去吗？” 孟阳眨了眨眼睛，“有充分的理由吗？”他是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呆在清河乡。 要知道祁宝贵可是在清河很多年了，很难说他有没有几个狐朋狗友，头脑一热，想给报仇啥的，找上赵莹的麻烦。 至少近期内得多加注意。 “我有点儿事要办。”赵莹吞吞吐吐的说道，其实是她不想跟着孟阳到市政府晃荡，因为那里有人认识她，她怕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 孟阳哪能料到她会想这么多，“行，你不也得回县城吗？一起走吧。” …… 原本应该孟阳、章玥玥和赵莹坐一辆车，可是宋和平却将两名女同志赶到了他的车上，他自己坐进了三菱越野，美其名曰想要体验一下进口车。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的。 车上路后，他看了一眼开车的路宏伟，欲言又止。 孟阳马上就明白了他这是有话要说，但对司机不放心。 他指了指路宏伟说道：“宋哥，没关系的，自己人。” 宋和平这才开始给孟阳透露自己从内部渠道得到的消息：“李宏才死了，在看守所出了意外，据说是吃饭时噎死的。” 尽管孟阳早就估计李宏才不会有好结果，可是听到他的死讯，仍旧有些震惊，“宋哥，什么时候的事？是法医结论吗？” “前天，是法医结论。” 孟阳和李宏才之间的恩恩怨怨，很多人都知道，这也是宋和平告诉他这个消息的目的，毕竟仇家死了，咋说也是件好事吧。 跟宋和平想象中不一样，孟阳并没有露出有多高兴的样子，反而把眉毛拧成了结。 孟阳确实高兴不起来。 因为李宏才的死太蹊跷了，他觉得吃饭噎死绝对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 恐怕是被人下手弄死的。 只有他死了，他那个利益链条上的其他人才能保平安。 按他的推测，应该出事是王凤武才对。 至于马国庆……马国庆应该不会出意外，毕竟他还有个堂弟在县里比较有势力。 作为触犯那些人利益的自己呢？ 肯定不会放过，在济州已经下一次手了，接下来还会有这样那样的意外出现。 也好，既然是要斗，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看看谁会笑到最后！ 孟阳豪情顿生，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扭头对宋和平说道：“宋哥，等一会儿见了周县长，你不必出声，一切由我应对。” 宋和平很明显地长出了一口气，他给孟阳递李宏才身死的消息不就是想换这个结果吗？ 到了县城，把赵莹放下车后，孟阳趴在车窗上说道：“小赵，今晚去我家住吧，你嫂子说要求你帮个忙。” 赵莹脆生生地答应后，摆手离开。 宋和平却看了一些眉目，开起了玩笑：“孟兄弟，你就不怕一大一小打起来？” 孟阳哈哈大笑，“兄弟可没那个艳福，就一个老婆还摆弄不明白呢。” 一句玩笑话，倒是缓解了去见周江河的压力。 周江河今天没为难孟阳，求见后，没过两分钟，两人就被他的联络员带进了办公室。 孟阳和宋和平刚踏进去，就见周江河抓起桌上一个茶杯“啪”的一下砸在地上，高声骂道：“孟阳、宋和平，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县长吗？” 第77章 挽尊、胡说八道 孟阳和宋和平刚走周江河的办公室就遭遇了迎着痛击。 周江河一顿痛骂，声如震雷，响彻办公楼！ 孟阳低头，也不往里走，就站在门口，眼角瞄到身后的那扇门被周江河的秘书拉开了。 开得很大！ 这是啥意思？ 是怕别人不知道他孟阳正在挨批吗？ 他好像多少弄懂了周江河的意思，在清河旅游开发这件事情上，处于被动之中的周江河需要这么一顿痛快淋漓的训斥，来挽尊。 对，就是挽尊！ 孟阳无语了，这挽尊的办法也不能说不好，就是跟他想要把荣誉推给县长的想法有些冲突了。 在周江河骂出“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性了……”这句后，眼看着就要扯到旅游开发的事情上去了，孟阳突然重重地咳嗽起来，声音很大。 “……” 周江河让他给整不会了，下一句话憋在嘴里愣是没说出来。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宋和平立刻给孟阳递了个眼神过来。 孟阳自然也不想放过这个说话的机会，紧走了几步，把手里的合同恭恭敬敬地摆到了周江河面前。 高声说道：“周县长，按照您的指示，我和宋局长把清河乡旅游开发的事情定下来了，这是合同文本，请您过目！” 周江河的脸上的怒意肉眼可见地消失了一部分。 孟阳再接再厉：“您说得对，就算是根据您的安排办成了这么一件大事，也不该违规宴请那个姓郭的老板，这种错误我们以后一定会坚决杜绝。” “……” 后面的宋和平惊呆了，这样胡说八道也可以？ 事实证明，在官场上，偶尔的胡说八道确实挺管用。 周江河仅剩的那一点儿怒意也没了，但仍旧冷着脸说道：“好了，我知道你们也有难处，类似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看到。” “是，是，领导放心，今后我们两个一定多加注意。” “坐吧，跟我详细说说相关的情况。” 孟阳回头悄悄做了个手势，让宋和平过来坐下。 宋和平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孟阳还真是个人才呀，短短几句话就摆平了暴怒之中的领导。 办公室的门被人关上了。 接下来，孟阳事无巨细地把旅游开发的事唠叨了一遍，还顺便提到了有关祛疤药膏的生产设想。 对这一点，周江河倒是没太反对，事实上，他也不能反对了，孟阳这个年轻人胆子太大，他怕他这头反对，孟阳再来一次先斩后奏…… 对这个年轻人他是真心不太喜欢，如果不是上头有人压着，一天都不想用。 不过这一次还知道能给自己一下台阶，脑子还算好使。 说到最后，孟阳的态度越来越恭敬，“周县长，我和宋局长还得跟您请个假，去市旅游局做个备案。” “行，去吧！这事儿不要拖，越早备案越好，省得人家挑毛病，我看现在这时间正好，你们马上出发吧，把资料都带上。” 你看，谁说周县长不好沟通了？ 这不是很体贴吗？ 从县委大楼出来，钻进三菱越野，宋和平看向孟阳的目光中都了崇拜之意。 “不是，宋哥，你这啥眼神瞅我呢？” 孟阳把手中的资料递给副驾驶座上的章玥玥，斜了一眼宋和平。 宋和平打了哈哈，“孟老弟，我现在对济州之行充满了信心，我们肯定会得到圆满的结果！” “老兄，别高兴太早了。” 事情还真照孟阳说的话来了，他们到了济州市，马不停蹄地赶到市政府，却不料，赵国志下乡调研去了。 今天能不能回来都是两说。 两人都傻眼了。 “怎么办？回去？这来回折腾好像也不是那回事啊。” 宋和平呶着嘴征求孟阳的意见。 “不回，听说他出去三天了，搞不好今晚就能回来，咱们先去旅游局备案，然后住下来。” 孟阳拿定了主意。 就这样，一行四人，找了个市政府附近的宾馆安顿下来。 到了晚上八点多，孟阳给韩小慧打电话：“老婆，我单位的小赵去找你了吗？” 手机听筒里传来一片嘈杂声，韩小慧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找我了，我现在正领着小朋友逛夜市呢，不说了，前面有热闹看。” 就这一句话，挂断了电话。 永宁的夜市开在永宁河边的大堤上，这条大堤被修成了路，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韩小慧高挑的个头牵着小小的赵莹，从人群里钻出来，指着前面围成一圈的人们说道：“走，咱们也去瞧瞧。” 赵莹也是个好凑热闹的，加快脚步跟上了韩小慧。 谁都没注意到，身后有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盯着她们的背影看了半天。 两人挤进人群才发现原来是有个卖鞋的摊主跟市场管理人员吵起来了。 鞋摊老板把摊位摆到了路中间，人们只能从他两侧绕行。 市场管理人员要求他摆到一面去，他还不干，矛盾就这么起来了。 看了一会儿，韩小慧觉得挺没意思，吵来吵去就那几句话。 拽着赵莹就想从旁边绕过去。 走到路旁时，不知道被谁挤了一下，脚下一空，眼看着就要摔进路边沟里。 就在这里，有人伸手拦腰抱住她，稳稳地将她带到了路面上。 “谢谢，谢谢！”韩小慧挣脱开此人的怀抱，扭头看过去，发现竟然还是熟人。 “秦建安？呀，真没想到这你个大公子竟然还会来我们这个小县城。” 秦建安，韩小慧的大学同学，也是她一直想要介绍给孟阳，却又有些犹豫的那个人。 她曾跟孟阳开玩笑一般地说过，她朋友的父亲手里捏着钱无处投资，说的就是秦建安的父亲秦福来，省城建安集团老板。 之所以犹豫，是因为秦建安一直在追求她，她不想因为这个影响跟孟阳之间的关系。 尤其现在，两人已经有了一个良好开端的情况下，更不想接近秦建安了。 秦建安的视线始终没离开韩小慧的脸，挺直了腰，朝旁边伸出手掌：“小慧同学，咱们到那边聊吧，这里人太多了。” 出于礼貌，韩小慧不便拒绝，只能跟着他走到一旁。 “我这一次也是代替我父亲来考察投资环境的……” 秦建安的话语声缓慢又清晰，“如果有时间的话，想请你吃个宵夜，不知道肯不肯赏光？” “呃……”韩小慧婉言谢绝，“今天恐怕不行，我领着妹妹出来的，我得马上送她回去。” “好，那就改天，我会在永宁住一段日子。” 秦建安风度翩翩地点头，“那就再见，晚上注意安全！” 韩小慧带着赵莹远去了。 秦建安身边的一个男子低声问他：“秦总，要不要我找几个兄弟把她给你弄来？” 说着话指了指韩小慧。 “不！”秦建安闻了闻指间留有的余香，摇头，“强扭的瓜不甜！”尤其对韩小慧这种女人，他更想让对方主动投怀送抱。 时间有得是，他要慢慢来！ 第78章 难题、馅饼 到了第二天上午，还真像孟阳猜的那样，他们见到了赵国志。 有宋和平跟着孟阳，赵国志接见他们的地点就改到了他办公室旁边的会客室。 就连说话都正式了很多。 “……我简单看了一下你们的材料，搞旅游开发确实是个思路，也长是绿色产业，不过……” 他的话说到这里停顿片刻，而后直指存在的问题：“永宁县城到清河乡的那一段公路，你们打算怎么修？” 就那条破破烂烂的路，如果不修，就算是把整个清河乡都修建成故宫模样也不见得能有多少人去，都会被那条路拦在外面。 孟阳见领导主动问起此事，心头一喜，以为市里会考虑给予资金上的支持，便说道：“领导，我们也正为那条路犯愁，正琢磨是不是打个报告给市里……” 赵国志抬手打断的孟阳的话，“孟阳同志，和平同志，市里的各项工程都是去年年底就审议好，制定了计划的，不可能为了你们一个十公里的路还要重新规划，修路资金还得你们县里自筹。” 孟阳的希望破灭，但脸上一点儿都显露出失望之色，“是我们考虑不周到，给领导出难题了。” 宋和平也在一旁说道：“领导，资金我们自己想办法，我们主要就是在政策上有点儿拿不准，想跟您请示相关的事项。” 赵国志露出一丝笑容，“和平同志话说得挺委婉，我就代表市政府先给你们一颗定心丸，旅游产业的开发早就提上议事日程了，近期内就会有相关文件下发到县里。” 宋和平露出喜悦的神色，实际上按他的想法来说，清河的旅游最终搞成啥样其实并不是特别重要，重要的是他在市里推出旅游产业开发之前，先走了一步，搞出了动静。 这，就是他的政绩！ 在工作上搞出动静就是政绩，这也是眼下普遍的作法，不是他一个人这么干。 他觉得孟阳也应该是这想法。 当然，如果清河的旅游搞起来了，他和孟阳的政绩可就亮眼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办公室副主任陈江涛进来提醒赵国志还有会要开，会见结束。 等孟阳和宋和平出去后，赵国志说道：“有关试点取消三提五统和农业税的调研报告你要抓紧弄出来。” “另外，明天安排一个税改方面的专题研讨会。” 下达完这两个指令，低声自言自语：“还是这个年轻人看得远，看得深，解决农村问题就应该从根子上入手……” …… “钱的事儿，我们从哪儿入手？” 回去的路上，孟阳想了半天没想出啥好办法来，只好问宋和平。 宋和平给了一个建议：“跟县里打报告，搞这个旅游的事情不是咱们两个的事了，周县长不能光拿荣誉不出力吧？” 他倒是敢说。 孟阳笑着摇头，就算是周江河使出浑身的能耐，估计也很难搞到那一笔钱。 不过，宋和平的话有一定道理，也该跟他诉诉苦了，还不能仅仅是他，还要找县委书记吴金海。 “宋哥，打报告之前是不是得先跟领导通个气？咱们回去之后，马上去找周县长，趁热打铁吧。” “我也要去吗？” “没有你宋局长压阵，我说话心里没底呀。” 宋和平苦笑，也无奈，从开始计划搞旅游业到现在签了合同，又跑市里要了政策，还抵挡住了来自周江河的打压，他是没出多少力的。 做人还得讲究一点，不能光吃饭不干活。 刀山火海，也得舍命陪君子了。 …… 周江河的办公室里，县委书记吴金海摸了摸亮到发光的额头，压了压往后背过去的头发，接过了周江河的话。 “这么说来，咱们县里要在旅游这一块有个大动作了，只是我这儿也没什么准备，不好下论断，江河同志，我看不如这样，先放几天，我了解一下相关情况，完事咱们再过会。” 周江河能坐到县长的位子上，也不是白给的，他听出了吴金海话里有抱怨的意思，也就是说，搞旅游开发这件事情，他没跟吴金海事先商量。 可这能埋怨他吗？ 他也是事后知道的好不好？ 但这话吧，就不能说了，因为旅游开发这张他以前并不看好的大馅饼准备自己吞下去了。 之所以成了大馅饼，是因为昨天晚上，他从市里得到一个小道消息，说是市里正准备大搞旅游业，马上就要发文了。 所以，高兴得半宿没睡好的他，今天趁着吴金海到他里询问工作的机会，提出了要在县委会上通过清河乡旅游开发的提议。 事先通气这一步，应该有，但也不是必须要有的。 他这么做也算是给足了吴金海面子，可是听听吴金海都说的什么话？ 还抱怨起来了……真是的！ 现在知道了总比在会上知道要强吧？ “金海书记，我们恐怕没时间等了，现在已经进入五月份，旅游开发牵涉到道路维修、古建修复等等一系列的事情，这些都得在夏季才能搞，如果再推些日子，年内怕是搞不起来了，时间不等人啊。” 吴金海又摸了把脑门，心想这个周江河如此坚定地看好旅游这一块，难道是他听说了啥消息不成？ 又想到周江河在市政府当过副秘书长，吴金海不再特别坚持自己的意见了，但仍旧说道：“清河乡那边报上的资料给我，我拿回去看看。” “呃……资料让孟阳和宋和平拿去市里做备案了。” 正说到这里，周江河的联络员进来在他耳旁低声说道：“领导，孟乡长和宋局长想见您。” 周江河一拍巴掌，这还真是来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了，“正好吴书记也在这里，你让他们进来吧。” 孟阳和宋和平进来看到吴金海也在这里，脚下都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 吴金海看都没看他们两个一眼，仰靠在沙发上，微闭两眼。 周江河看到这一幕，心说老吴你这就不够大度了，对我有意见怎么还牵连别人了？ 再怎么说，这两位也是一个单位的主官好不好？ 总要给点儿面子的吧？ 他指了指另一边的两张单人沙发说道：“你们两个坐下来，正好吴书记在这儿，把你们按县里指示搞的旅游开发方案给吴书记详细汇报一下。” 吴金海睁开眼睛，目光如电地扫过孟阳身上。 对这个年轻人，他已经不是看得上看不上的问题了，而是随时想要把他拿下来。 因为这个年轻人的搅局，整个永宁县的干部队伍处于极不稳定状态。 已经五十七岁的他，想升上去已经不可能了，只想平平安安地熬到年底转去市人大，轻松两年，安全落地。 这一段时间里，他是真的不想看到任何动荡。 所以，见到孟阳他是很不高兴的。 第79章 敲打、烟火气 吴金海怎么看自己，孟阳并没有太过在意。 上午从市政府出来时，他抽空单独见了一次张倩，给她带了一些清河的土特产，算是感谢她在化肥之事上的帮忙。 这种人情来往必须良好地保持下去。 张倩自始至终都没离开红旗煤矿安全事故调查组，还因为孟阳从高振声那里挖出关键信息而受到调查组领导的重视，已经进了调查组核心，所以，对内部的消息是相当了解的。 把孟阳送出来时，小声的告诉他：安全事故的调查已经接近尾声，调查组的领导怀疑吴金海也把手伸进了煤矿那边，只是找不到证据而已。 如果张倩的猜测成立，吴金海的仕途也就要到此为止了，而张倩的猜测能不能成立……孟阳决定给她指出一个方向。 这倒不是孟阳捧高踩底趁机搞小动作，是因为高振声交代出来的那八个主要人物里面就有吴金海这一位看似兢兢业业的父母官。 当然，这得是度过眼前这一关才说的事了。 见孟阳坐下来后没有开口的意思，宋和平知道这是需要自己出头了，他拿起刚才章玥玥给的资料，异常恭敬地递给吴金海。 “吴书记，这是有关成立清河旅游有限责任公司的相关资料，请您过目。” 吴金海眼睛盯着宋和平手里的文件袋，却迟迟不接。 宋和平是稍稍弯腰，两手往前这么一个姿势，按说并不会有多累，就算是坚持个三五分钟都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可是就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里，他的两手明显抖动起来。 不是累的，而是恐惧带来的。 吴金海通过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毫不费力地狠狠敲打了他，可见权力这种东西的妙用。 周江河在一旁脸色渐渐不好看了，这是打谁的脸呢？ 人，是他叫进来的，材料是他叫人递过去的，老吴这是得失心疯了吧？当着自己的面搞这个小动作，不嫌累吗？ 这烟火气也太浓重了吧？ 本来打算替宋和平解围的他，忽然想看看孟阳这个年轻人会怎么应对这种尴尬的局面。 他有些好奇。 很好，他在孟阳的脸上看到了怒气，这就对了嘛，这么年轻的岁数，别弄得总像个宦海沉浮几十年那样的城府，让人心里不舒服。 孟阳确实有点儿生气，但也不至于明晃晃地表露出来。 他不过是用眼角看到周江河在关注自己，就没遮掩自己生气的样子。 因为实践证明，谁都不太喜欢城府过深的人。 他想改善跟周江河之间的关系，就得让对方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特别厉害的角色，有着年轻人该有的冲动，这会让对方不那么警惕。 说白了，就是扮猪，就算不吃老虎也要扮出愚蠢的样子来。 他腾地起身走过去，从宋和平手里夺下文件袋，看了一眼吴金海身旁的小茶几，露出虚假至极的微笑说道：“吴书记，资料给您放到这里还是交到您秘书手里？” 吴金海终于抬起头，拿正眼看孟阳了。 眼神很犀利。 但，孟阳脸上的微笑丝毫没走样，见吴金海仍旧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样子，他很干脆地将那个文件袋放到小茶几上，转身往回走的时候还拉一把发愣的宋和平。 宋和平脸上一阵阵发烧，他也是要脸面的人，吴金海可是县里的一把手，都做到这个位子的人了，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就算是要敲打他，也没必要搞到这程度吧？ 强压着心头的火，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转身回到刚才的座位上。 吴金海突然露出让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手指点着孟阳朝着周江河说道：“江河，你看现在这年轻人，可不像我们那会儿了，这是一点委屈也受不得呀，啊！” 周江河松了一口气，他也怕吴金海继续发作，场面上太难看了，丢脸的还是他。 “金海书记，是他们两个没跟上您的节奏，心里惶恐，行事就没了章法，这得批评。” 吴金海摆了摆手说道：“算啦，刚才是我一时走神，也是最近事多了点，不怪他们。” 说着话，他拍了拍茶几上的文件袋，“材料的话我就不看了，行政方面的具体事情，江河你来定就行，我看这样吧，明天咱们召开一个党委扩大会议，研究一下近期的重点工作。” “行，就按金海书记说的办。” 周江河嘴里十分痛快地回应了吴金海的话，心里却在琢磨，这是打算研究旅游开发的事情吗？ 如果是这样，没必要搞扩大会议吧？ 他有点儿搞不懂了。 孟阳却跟从吴金海的话里敏锐地察觉到了火药味。 等吴金海出去后，周江河示意孟阳关上门。 宋和平的脸色缓和过来了，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周县长，我们是不是给您带来麻烦了？” 周江河直摆手，“跟你们没关系，我跟金海书记讨论别的工作来着。” 两个主官之间的矛盾就没必要让下面的人知道了。 看着孟阳和宋和平没有走的意思，他问道：“你们两个还有事？” 这一次是孟阳出面了，“周县长，是有个事，就是县城通往清河乡的那条路，必须得在今年内修成，不然的话，肯定要影响到旅游开发的事情。” 周江河重重地点头，说话的语气有些沉重：“按我本意，是想尽快立项，尽快维修，可是县里眼下缺钱，短时间内恐怕很难筹到这笔资金。” “对了，按现在的造价，一公里大约需要多少钱？” 孟阳还真就老早就做了修路的准备，对周江河的问题脱口而出地答道：“七米宽的柏油路每公里大概需要六万块钱，十公里就是六十万，如果再加上通往各村各景区的路面，这里就算降低标准，还另需六十万左右，两样加起来就得一百二十万。” 周江河“呵呵”干笑了两声，难得开了玩笑：“把我卖了吧，估计也值不了那些钱。” 这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从一个侧面说明了永宁县的财政状况有点儿捉襟见肘的意思。 三人讨论了好一阵子，也没想出什么解决问题的办法。 最后，周江河说道：“咱们就各显其能，都找找自己的关系，看看能不能解决这些钱。” 这话是看着孟阳说的，言外之意，是让他去市里找领导，毕竟那一位可是一力建议让孟阳当乡长的。 孟阳苦笑，他已经找过了呀，这不是没成吗？ 从县委大楼出来，先把宋和平送回了旅游局，谢绝了他进去坐一会儿的邀请。 接了赵莹回清河。 路上，他拨通了张倩的电话。 第80章 训斥、惊醒 “咦，孟乡长，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这么快就想我了？”电话里，张倩的声音显得很欢快。 她跟孟阳混熟了，说话放开了很多。 “想，是真想了，但是吧，像我这种醉心于工作的人，时间其实挺紧张的……” “你还是说人话吧，鬼话我听不懂。” 孟阳呵呵笑起来，跟张倩接触得越久，就越能发现这个小姑娘挺有意思。 他也不再绕弯：“是这样的，我当初在煤矿问过高振声，他们的后台都有谁……” 话没说完，张倩那边就笑了，“孟阳，你不会是想告诉我那八个人的事情吧？” “呃……”孟阳说不出话了，“他都跟你们交代了？” “这种人，为求自保，能跟你说，就能跟我们说。” “既然知道这八个人了，你们咋没动手？纪委也没动静啊？” “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啊，这里面盘根错节的各种关系，就算是有切实的证据还得考虑他们后面的人，你别想太多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才是根本。” “呃……”孟阳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张倩说得对呀，当初自己拿到那八个人的名单不也是没敢透露分毫吗？ 怕的是啥？怕的不就是打不着狐狸倒惹一身骚吗？ 那为什么自己现在就想搞掉这几个人了呢？ 他正琢磨这件事情的时候，挂断电话收进包里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赵国志打来的，孟阳不敢耽误，赶紧叫路宏伟停下车，下车关紧了车门按下接听键：“赵市长，我是孟阳。” “我知道你是孟阳！”赵国志的语气有些冷，“你刚才干啥了？” 孟阳一个激灵，原本还算轻松的心情立刻紧张起来，赵国志为啥问他干啥了？ “赵市长，我刚才跟宋局长去了周县长的办公汇报工作。” 这是实话，但也不完全是实话。 “是吗？就没干别的？” 孟阳心说坏了，不会是有人告诉他自己刚才折了吴金海面子这件事情吗？ 没容他说话，赵国志有声音又响起：“孟阳，你最近是不是太得意了？是不是觉得有我这个靠山，就你可以为所欲为了？说话呀！”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喊出来的。 这样生气的赵国志是孟阳从来没见过的，一时之间竟然不知所措了。 “赵，赵市长，我没那个想法……” “你是没那个想法，因为你都已经做了，还要想法干啥？” 手机里没了动静，孟阳也不敢说话。 足足过了有六七秒钟，赵国志才说道：“孟阳，我看好你，是因为你身上有股闯劲儿，是因为你的很想法挺超前，也能切实为老百姓着想，这些都是你的优势。” 孟阳知道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声不吭。 “但是孟阳，你身上的毛病也不少，你自己反省过吗？我估计没有，虽然你去清河后遇到了很多麻烦，但你都轻松化解了，这导致你以为官场不过如此，我没说错吧？” 赵国志的一番话，如同当头一棒，一下子就让孟阳懵了。 是他说的这样吗？ 赵国志和缓了语气接着说：“你先是逼迫着人家周江河同意你旅游开发的项目，然后又自作聪明地把这个荣誉推到他身上，你以为这么做就能让人家按你的意思去办了吗？” “孟阳，你想错了，周江河确实可能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哪一个干部没问题？没问题的都是楷模，还都是人没了之后才能宣传出来的。” “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周江河是代理县长，年底就能去掉代理这两个字，是永宁的二把手，是市里派研究之后派过去的，你凭啥瞧不起人家？你连最基本的官场规则都没搞清楚，你能走多远？你告诉我你能走远？” “再有，吴金海只要一天是永宁的县委书记，你就没资格在人家面前耍威风，你能听得懂我的吗？” “我直接告诉你吧，周江河、吴金海两个中的任意一个，都能随时把你拿下来，懂吗？” 赵国志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孟阳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很久都没动一下。 赵国志的话好像还在耳边响着。 其实他说的……很对。 这段日子，孟阳虽然屡受他人为难，但总体来说，他是相当顺利的，一个小小的科员，在市长的关注下，一步就跨了两个台阶，直接提到正科，还主管着一个乡的行政工作。 尤其从章志手里拿到那些能要人命的账本后，整个乡的主要干部几乎都被他捏住了命脉。 推进的各项工作都能按他的意思办，虽说有个郑民不太好弄，但是好像也没起到多大的阻拦作用。 甚至就连周江河都感觉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还自以为是地折了吴金海的面子，是当着周江河跟宋和平折的。 这给他造成了一种那些人都是纸老虎，只要他足够聪明，就能有游刃有余地在官场上纵横的假象。 他甚至都快忘了还有马国仁这个隐藏极深的fboss，这才是永宁县最狠毒的一个人，也是高振声第一个交代出来的人物。 自己在乡招待所被人围困，在化肥一事被人拿捏，乡财政所失火，这些事情，都隐隐约约的指向他，自己怎么就给忽略了呢？ 再说县里的一二把手那两位，如果真的想把他撤下来，让他滚回农业局，好像也不太难做到。 毕竟，他头上也有代理两个字。 赵国志会拦着那两人的决定吗？ 不会！把他安排到乡长位置上，就已经违反原则了，如果继续插手，赵国志自己都不好向市里交代吧？ 想到这里，孟阳浑身一紧，冷汗嗖嗖地往外冒。 章玥玥推开车门走到他身旁，“孟乡长，你怎么了？是感冒了吗？” 她从自己身上掏出手绢给孟阳擦汗的同时，发现他好像神情点儿呆滞，立刻建议道：“要不返回县城，去县医院让你爱人检查一下吧。” 孟阳摇头，“我确定要回一趟县城，医院就不用去了。” 他抬头看了看路，刚出县城三四公里的样子，“现在就往回走。” 章玥玥虽然不知道孟阳接了谁的电话，但从他的表现来看，应该是有大事，把孟阳扶进车里，自己坐到了副驾驶位上。 一直坐在后排的赵莹在孟阳手机响起时，瞄过一眼，知道是自己老爸打来的，本来也没当一回事，这两人在工作上有联系也是正常的。 可是如今看到孟阳失魂落魄的样子，再听到章玥玥让路宏伟调头回县城的话，她有点儿担心了。 难道是老爸告诉他啥坏消息了？能让他这么失落的消息……只能是被撸了。 第81章 反省、行动 回到县城后，孟阳让路宏伟把车开到如意小区，下车后对他们三人说道：“你们先回去吧，小路明天来接我。” 章玥玥瞄了一眼这个小区的环境，点头回应：“孟乡长，我也正想跟县旅游局那边对接一下有关贵祥实业安排来的工作队接待与跟进事项，我就不回去了，让小赵和小路走吧。” 她确实有工作要跟旅游局对接，但不是十分着急，今天留下来主要是有点儿不放心孟阳。 孟阳略一思考，把路宏伟拽到一旁低声吩咐他：“赵莹被祁宝贵欺负的事你也听说了吧？” 那天晚上正好路宏伟回家了，没赶上。 “是，我听说了。” “从今往后，保护她比保护我更重要，你记住了吗？” “啊……”路宏伟有点懵。 孟阳拍了拍他的肩头，“去吧，尤其晚上要多注意，还好你跟她的宿舍不远。” “她是哪个领导的孩子吧？”路宏伟也多少看出了一些眉目。 “我要知道就好办了，至少让她家人把她调到市里或是其他地方……” …… 越野车驶出小区大门。 心里有些担忧的赵莹，到底还是让路宏伟找了一个公用电话亭，给她老爹打了个电话，委婉地问及孟阳的事情。 “爸，你把我送到清河乡，不就是想让我跟孟阳多学习为人处事、工作处理吗？要是孟阳离开清河了，我该咋办？” “谁说孟阳要离开清河了？你别听风就是雨的，姑娘啊，他近期搞得工作相当有起色，你多看多学，不懂的就直接问他……” 老父亲的一顿唠叨，让她把心话回了肚里。 这个孟阳啊……还真是让人不省心。 让人不省心的孟阳已经用自己的钥匙打开父母家的门，躺到了沙发上。 他是真的有点儿累着了，想睡一会儿。 之所以选了父母家，一来是因为韩小慧早晨给他发信息说是要去市里，有个同学聚会要参加，今晚应该是回不来。 另一方面，还是在父母身边能让他更加放松下来。 晚上六点钟，孟庆林、张海霞下班回家了，看到躺在沙发像是睡着的孟阳吓了一跳。 “儿子，你咋的啦？是哪儿不舒服吗？” 张海霞扔下手里的菜，急匆匆地跑过去摸孟阳的额头，又把那只手放到自己脑门上比较了一下，“也不发热呀？这是跟小慧吵架了？” 不应该呀！ 前天儿媳妇还红光满面地来帮她做饭洗衣服来着。 孟阳翻身坐起，“妈，你都想哪儿去了，啥事没有，就是有点累，躺一会儿。” “累就回自己家躺着去！”孟庆林瞪了儿子一眼，话不好听，但语气中却有怜惜。 “小慧去市里了，我也正好想你们两位了，这不就回来了。” 孟阳捡起地上的菜转身就进了厨房。 说实话，他能替父母做的事有限得很，尤其当上乡长之后，也就回来过一次，所以，想做点力所能及的，让他们高兴高兴。 张海霞哪里能让儿子动手，进了厨房就要把孟阳拽出来。 “出去，出去，我来做。” “妈，我新学了两样菜，给个表现机会呗！” “那……也行，今儿个我可是要吃现成的了。” 张海霞高兴得嘴都咧到了耳根，孟庆林直撇嘴：“不就是替你做顿饭么，值得这么乐呵？” “你懂啥？要不你也替我做做饭？我会找不着北。” …… 当四菜一汤摆上桌时，孟庆林已经拿出了轻易不喝的茅台，孟阳却用手盖住了酒杯：“爸，晚上我要去领导家，不能喝。” 孟庆林瞪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没逼着他喝，但也从孟阳的神色里看出了一点惶惑。 自己喝一杯之后，开始唠叨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儿，但在我看来，你们政府部门的工作，只要秉承着一个一心为民的原则，方式方法上稍讲究一点，就不应该有太多犯愁的事才对……” 孟庆林不停地说着，孟阳认真地听着，这些建议未见得对他有用，但那里面夹杂的父爱却是让他渐渐生出直面困境的勇气。 这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 孟阳从家里出来，站在落日余辉下，心头平静了许多。 接下来，也该行动了。 …… 天边，最后一抹余霞落尽，拉长了夜晚的序幕。 夜色可以保护一切不想要别人知道的事。 “我也该行动了。” 吴金海站在自家二层小楼的阳台上自言自语。 转身回屋，对家里的保姆说道：“你给小王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 吩咐完进去换衣服。 老伴不解：“这么晚了又要去哪儿？” “我要去一趟市里，有重要的事情，你别多问了。” “哼，不会又要去那个狐狸精那儿吧？”老伴横眉立目。 “你呀，”吴金海一边换衣服，一边不满地说道，“放着消停日子不过，天天没事找事……” 话正说着呢，小保姆从楼下跑上来，“叔，院门外有个叫孟阳的想见您。” “孟阳？”吴金海系着衬衫钮扣的手顿在那里片刻，继续系扣子，“他拿着东西呢吗？” “没有，空着手的。”小保姆也有点儿奇怪，谁第一次上家里来都没见空手过，外面那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是脑子不好使么？ 这情况，吴书记能见他吗？ 可能性不大。 可让她惊诧的是，吴金海竟然扭头吩咐道：“让他在客厅等我一会儿。” 小保姆眼神闪了闪，转身跑下楼梯。 孟阳确实是两手空空来的。 这是他基于对吴金海这个人性格的研究而做出的决定。 他敢断定，如果他拎着两瓶酒，哪管是市面上最普通的高梁白，他今天都很难进入吴家的客厅。 不拿任何东西，表示无求于他，也没打算跟他低头，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让吴金海感兴趣，他一定会想知道自己来干啥来了。 这纯粹是一种心理战术。 孟阳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今天在周江河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他必须给吴金海一个交代。 吴金海换好了衣服，进到客厅里只说了一句话：“我给你两分钟时间，有啥想说的，就抓紧说吧。” 说完这话，还抬起手表瞄了一眼。 孟阳在他进客厅里时站起来的，现在看对方也没有请他坐下来的意思，暗自苦笑，但脸上还是露出了真诚的微笑。 “吴书记，我为自己白天的言行跟您道歉。” 说着话他鞠了一躬。 “如果你只是为了这件事情，那就没必要了，”吴金海脸上也带着微笑，但那笑容多少有点儿冷，“大家都在为人民服务，工作当中难免磕磕碰碰，很正常的。我还有事……” “吴书记，道歉是一方面，我还有个投资项目想请您把关。”孟阳不得不打断吴金海的话。 吴金海往客厅大门方向走的脚步顿住了，转过身来，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一会儿孟阳。 眯着眼睛问：“是旅游开发的事？” “领导，不是那件事情，而是比那个更重要的一个项目。” “哦？” 吴金海的神色认真起来。 第82章 知错而后勇 孟阳的一句话让吴金海有了听下去的兴致，他指了指沙发，“坐下来说说看。” 孟阳等他坐下后，坐到了距离他不远不近的一个位置。 事情进展的这程度，他心里有底了。 返回县城的途中，他就在想用什么来改善他跟吴金海之间的关系。 钱或是女人这些东西，孟阳没考虑过，其他贵重物品更不行，所以，改善关系这件事情其实还是挺难的。 好在有句话叫做“世上无难事，只要有心人”。 孟阳花了一下午时间，弄明白了一件事。 吴金海纵然是面临着退居二线，一心求稳，但“人心不足蛇吞象”这话绝对是有道理的。 如果让吴金海在求稳的基础上，经济工作方面有个新的突破，绝对不是锦上添花或是雪中送炭那么简单了。 没准儿还会成为吴金海的救命稻草。 “吴书记，我想跟您汇报的是一种美容祛疤药膏的生产……”孟阳把自己想要搞一个药膏生产企业的想法讲了出来。 最后说道：“吴书记，这种药膏的实际功效是不用怀疑的，原料我们可以自己种植，也可以从外地进，这些都好办。我们现在难的是找不到可靠的投资人。” 话是这么说的，实际上当然不是这么回事。 药膏的第一受益人郭贵民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孟阳的回应呢，那是个典型的商人，而且还是个成功的商人，如果这里面没有天大的利益，他不可能急到那程度。 也就是说，这种药膏的生产甚至经销都是一块十分诱人的蛋糕，会有很多人想要过来分一块。 根本不缺投资人，相反应该头疼的是如何在众多投资者中选择最好的那么三两家。 眼下，孟阳刚才那句话，就等于把药膏生产方面招商引资的事情推给了吴金海。 吴金海手上就握紧了让谁来不让谁来投资的大权，可千万别小看这种权力，这里面的利益牵扯相当大。 从孟阳的角度来说，这么做，看起来挺窝囊的。 但他不得不这么做，作为下面的乡镇，县委县政府这一关口永远都是绕不过去的，在旅游开发的事情上，孟阳已经硬刚了县政府一次，药膏生产上如果再搞先斩后奏，估计他的政治生涯也就要走到头了。 另外，如果能通过这件事情，把吴金海绑到清河乡发展经济的车上，对孟阳今后的工作而言，肯定是利大于弊的。 聪明人应该都能看出他这一举动背后的考量。 吴金海是糊涂人了吗？ 肯定不是！ 他能不清楚孟阳的这一点儿小伎俩吗？ 清楚归清楚，面对孟阳抛过来的天大诱惑，他能拒绝吗？ 所以，这是阳谋吧？ 他仰靠在沙发上，八指交叉，两根大拇指互相撞击着，原本冷得掉冰碴的脸上已经渐渐地露出了笑容。 把拎在手里的包扔到了一旁说道：“有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你这种药膏的功效，要拿出有服力的证据或样本，二是在第一点的基础上，要考虑是不是申请专利。” 到底是当领导的，把自己对那种药膏功效的怀疑委婉地提了出来。 孟阳能来这里，自然是有所准备的，他掏出手机问：“吴书记，在投资旅游这一块的贵祥实业老总郭贵军就能提供相关的功效说明，我能把您的手机号码给郭贵军吗？” 话里的深层意思是他想让郭贵军给吴金海打电话，行不行？ 吴金海皱了一下眉头，“他自己用过？” “不是他自己，而是他女儿用了，效果相当显着。” 吴金海呶着嘴想了想，好像还真没听说郭贵军的女儿有什么毛病，不过他有办法打听到。 抬手制止了想要说话的孟阳，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部新手机，给他省城的一个同学打去电话。 “老张，问你个事儿……” 孟阳微微垂下眼睑，紧盯着吴金海脸上的反应，从一开始的平和，到说了两句话后的惊讶，然后放下手机时愉悦的笑容，都没逃过他的观察。 吴金海把玩着手机不再说话了。 孟阳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用沉默的语言在回答他要不要让郭贵军打电话过来问话呢。 他立刻起身说道：“吴书记，我还有点儿事，先走了，药膏生产的事有新的进展的话，再随时向您汇报。” 吴金海略略占头。 目送孟阳走出房门，他取消了去市里的计划，又回到二楼换了舒服的家居服。 老伴惊讶不已，“怎么又不去了？” “不去了，没必要去了。”他去市里就是为了找赵国志谈谈孟阳的问题，如今，人家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就不能在背后再弄人家了。 这就是不必再去市里的原因。 吴金海坐下来认真琢磨起了老同学的话。 他那一位同学在省机关上班，路子比较野，消息自然就十分灵通，在他问起郭贵军家里的事情时，老同学用一种不敢相信的语气告诉他，郭贵军的女儿用了一种十分神秘的药膏，脸上久治不愈的疤痕已经开始消除了。 这还不算，据说郭贵军还打了省里的专家，专门研究了那种药膏，结果，发现药膏的功效相当逆天，但是没研究出如何制作，甚至连药材都没弄不出来。 也就是说，孟阳告诉他的都是真的。 他很兴奋，不用想，这种药膏一旦投入生产会带来多大的收益，不说清河乡了，就算是整个永宁县都会获得相当大的利益。 这是啥概念？ 这是他吴金海临近退休前爆发出的光芒，是给永宁老百姓留下的巨大财富。 更会成为他平安落地的护身符……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手机里一个陌生的号码打进了电话。 电话是郭贵军打来的。 听了对方主动介绍自己的身份，吴金海心想，孟阳这个年轻人还是会办事的。 …… 刚给郭贵军打完电话的孟阳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走出县委家属大院。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就在前面的路口上，孟阳发现有个窈窕的身影站在路边，好像在等出租车。 看那身形有点儿像章玥玥，连穿的裙子都像。 他紧走了几步，一直走到那女人身边，才发现看错人了，这个女人从侧脸看还长得挺清秀，年龄应该在三十一二岁的样子。 咦？这不是县委宣传部副部长祁文静吗？ 就在孟阳认出了女人的身份，刚要打招呼时，一辆红色的昌河小面包车像是失控了一样，直奔祁文静而来。 第83章 祁文静下药 小面包车的速度很快，快到祁文静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呢，车身已经到她眼前了。 孟阳往前跨出一大步，伸出手臂搂住祁文静的腰，猛地往旁边一带，两人翻滚着倒在人行道上。 小面包车一个急转弯，紧贴着马路牙子飞驰而过，一点都没停留，很快就消失在街头拐角。 祁文静好像是吓到了，脸色惨白，还不停地哆嗦着。 孟阳正好压到了她身上，见她这副样子，连忙起身，把她拉起来问道：“祁部长，你没事吧？” 祁文静扭了扭身子，看着不像是受伤的样子，朝着孟阳弯腰鞠躬，“刚才太谢谢你了，如果不是有你，我这儿就得往医院送了，咦，你认识我？” 她似乎才意识到对方刚才喊她“祁部长”，打量着孟阳，恍然大悟般地说道：“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清河乡的孟阳孟乡长吧？上次开会见过一次啊，瞧我这记性！” 两人确实是前两天开会时见过一面。 她盈盈一笑，伸出白皙的小手：“孟乡长，刚才还真多亏了有你。” “是祁部长福大命大，就算没有我，也会没事的，再说老天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个大美女受害呀，是吧？”孟阳还是很愿意跟宣传部门的人打理好关系的，好听的话张口就来。 虽然……这个祁文静的风评不是很好。 他轻轻握了一下那只小手，提出建议：“祁部长要不要去医院做个检查？” “不用，我没那么娇气，倒是你抱……陪着我摔了一跤，你没受伤吧？” 说着话围着孟阳转了一圈儿，替他拍了拍背后衣服上的灰尘，转过来要用实际行动表达谢意：“孟乡长，前面有个小茶馆，我请你喝茶，正好顺便问问你有关清河乡近期工作重心，算是提前了解一下宣传的重点。” 人家话都说到这程度了，孟阳自然不能拒绝，这是好事啊，正中他的下怀。 他一直想跟宣传那边接触，看看能不能对清河乡多做一些正面的宣传。 拐过这条街往前走了十分钟左右，在祁文静的带领下，两人走进了宁安茶楼。 济州人都喜欢喝茶，所以，永宁这种偏远的小县城都有十多家大小不一的茶楼茶馆。 宁安茶楼算是小店了，上下两层，一楼大堂，二楼雅间。 祁文静环视一圈儿茶楼的布置后提议：“咱们就在大堂坐下吧。” 孟阳当然同意了，她这么做是对的，两人都是已婚男女，还都是官员身份，并不适合单独在雅间坐在一起。 如果被有心人看到，肯定要拿这个说事。 让孟阳坐下来后，祁文静亲自去后堂点茶了。 不一会儿就带着服务员端着一套茶具回来了，有些高兴地给孟阳端来一杯茶，说道：“孟乡长，你有口福了，这是正山小种，今年的春茶。” 孟阳对茶并没有多少研究，只觉得这个正山小种醇厚甜润，确实挺好喝的。 等他把面前这一杯茶喝下肚，祁文静起身想要给他续茶时，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不好意思啊，孟乡长，我接个电话。” 走到另一边无人的座位上接电话时，孟阳看到她露了无奈的神色，转而挂断了电话，对孟阳连连道歉：“孟乡长，这回可是真要不好意思了，我男人喝高了，耍酒疯呢，我得马上去把他带回家，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孟阳也站起身说道：“祁部长，要不要我去帮忙？” “别，别，这不好！”祁文静连连摆手。 孟阳一想也对，这个女人本就是非很多，自己一个年轻男人跟她过去，容易引起她男人的猜忌。 祁文静拿起自己的包，按住孟阳的肩头说道：“你稍等一会儿，我很快就会回来。” 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这情况下，孟阳也能走了，毕竟工作上的事情一句都没谈上呢。 可是等他坐下来没多久，他觉得身上越来越热了，热得有点儿异常。 这是？ 这特么不就是那种药的作用吗？ 孟阳前世医术精湛，还是中医，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他妈是被人下药了啊。 今天晚上他是在父母那里吃的晚饭，父母不可能害他。 之后去了吴金海家，在他家连一口水都没喝，所以，也不会是他要整自己。 那么，就只能是这个茶楼，或者就是祁文静这个女人对他做了手脚。 眼看着身上的那股欲望越来越强烈，孟阳起身就往外走。 他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因为他察觉到自己体内的药物好像很厉害，有迷惑人心志的作用。 他怕自己失控之下对人家女服务员做出失礼之事。 宁安茶楼大门外停着一辆红色的小面包车，侧面的车门拉开了。 孟阳晕晕乎乎的走出门的那一瞬间，一直等在外面的祁文静就贴了上来。 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了，孟阳终究没忍住，一把搂住对方的腰，嘴里直喘着粗气，想要去吻她。 祁文静一边牵着他往面包车上推，一边小声说着：“别急，别急，我们马上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把孟阳推进车里，自己也挤进去后，面包车一溜烟儿地跑了。 后面，一辆白色的夏利出租车紧追而去。 车里副驾驶位上坐着的正是章玥玥。 她想打车回到自己新买的那套房子，路过宁安茶楼时，看到了孟阳被一个女人塞进面包车，吓了一跳。 那女人可不像是他老婆，反而跟宣传部那个名声不是很好的祁文静有点儿像。 如果真是那女人，以孟阳的聪明劲儿应该不至于跟她有那种瓜葛…… 她自己就有被下药的经历，所以必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出于这一点，她让出租车追了上去。 碰巧的是，前面那辆红色的面包车竟然也去了章玥玥新买房的那个小区，在她家后面的那栋楼下停车了。 章玥玥远远地让出租车停下来，从身上掏出两百块钱扔到司机怀里，指了指刚刚下车的孟阳和祁文静说道：“兄弟，帮姐姐一个忙，我男人被那个狐狸精带走了，等一会儿跟着我杀过去，帮我把人抢回来。” “啊？”出租车司机张大了嘴巴，是他听错了吗？ 这可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了。 他可不想参与别人家两口子的事啊！自己家的事都没弄明白呢。 可是怀里这两百块钱咋瞅咋顺眼啊，所以，就这么忍心看着大姐的男人被别的女人抢走吗？ 那不行！ 这个忙必须帮！ 第84章 抢人、解救 抢人、解救 祁文静搀扶着不断在她身上摸索的孟阳进了楼里二零一房间。 这里是她闲置的一处房子，今天她要利用这里来拍几张照片，替他二哥祁宝贵出口气。 想到她二哥，对孟阳的仇恨就更大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她二哥的事情上，这一次县公安局那个老滑头油盐不进了，送钱找关系都没用。 她甚至想把自己都送到李保义的床上，可是人家根本就没鸟她，她现在已经束手无策了。 只能拿孟阳这个打电话报警的人出气了。 她把孟阳扶进去后，对早已等在这里的一个浓妆艳抹的小姐说道：“好了，开始吧。” 心情有些激动，连门没关严都没注意到。 那女人过来就接住了孟阳，连拖带拽弄进了里面的卧室。 祁文静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部傻瓜相机，调整好了角度指挥着小姐：“把他平放过去，开始脱他的身服，对，慢一点，这个过程我多拍几张。” 抓着相机的她，已经开始设想把今天拍下的照片公布出去后，对孟阳的致命打击。 官员飘唱这个罪名，肯定够他喝一壶的，至少能把他拉下来。 哼！你不是挺厉害的吗？不是叫了县公安局的人抓了她二哥吗？也要让你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祁文静咬着牙齿举起了相机。 正要按下快门时，突然，从她身后伸过来了一只手，夺下她的相机就摔到了门外。 几乎与此同时，房间里的灯也灭了。 她吓得惊叫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却被人毫不客气地给推到了一旁，紧接着，推她的人跑进卧室内，抱起孟阳就极快地退出了房间。 出去后还非常贴心地把客厅的门给关严了。 里面的小姐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吓得瑟瑟发抖。 等祁文静反应过来是有人破坏了她的计谋，追出去时，只有一辆出租车快速地开走了。 连孟阳的影子都没找到。 她现在找不着孟阳也属于正常，这个小区是新开发不久的，根本还没有多少住户，进出小区，甚至单元门口也都没有灯。 不然，她肯定能看到前面那栋楼的拐角处有两个人影正十分困难地往楼里拐去。 这两人就是孟阳和章玥玥。 刚才那一位帮忙抢人的出租司机把人扛出来后，就急慌慌地跑了，因为他发现事情好像跟自己乘客说的不太一样。 如果真是她丈夫，别人为啥还找了个小姐，甚至还要拍照片？这事儿也太复杂，他只能看在那二百块钱的份上把人抢出去，别的可就不管了。 章玥玥也自然发现了问题，也确定了自己看到的那个女人是祁文静，孟阳也许不知道祁文静跟祁宝贵之间的兄妹关系，可是她知道啊。 这个祁文静明显是要陷害孟阳。 所以，她暗自庆幸自己跟来了，不然看这情况，明天就会有孟阳的新传闻出现。 眼下，司机跑了，她只好自己扶起孟阳，慢慢地往前面那一栋楼走去，这里有她一套已经装修好的房，各种生活用品也都备齐了。 原本她想把孟阳送到医院去。 可是被不愿意正常走路的孟阳弄得根本腾不出手打电话。 想把他推开，又怕被后面楼里的祁文静发现，万一她还有帮手，搞不好自己的努力就要半途而废。 只能强撑着把人带进了三楼的房子里。 灯都没敢开，把孟阳推开后掏出手机就要拨打120电话。 却不料，手机被贴过来的孟阳一把打掉了。 他现在闻到了章玥玥身上那种熟悉的幽香气息，好像稍微清醒了那么一点，非常吃力的说道：“别，别送我去医院，丢，丢人，会给人留把柄……” 章玥玥不明所以，去医院怎么了？怎么会给人留下把柄呢？ 孟阳后退两步有些艰难地说道：“你，你是章姐？快，快给我弄到洗手间……去！” 章玥玥突然弄明白了孟阳的情况，早先，她跟着马国庆的时候，马国庆吃了那种药就是这种表现，只不过，没有孟阳这么严重而已。 看来，孟阳自己也知道中招儿了，所以，才不让她送医院。 他这情况还真不能去医院那种人多嘴杂的地方，不提他爱人在那里工作的事，光是传出他吃了那种药的消息，就能让他原本就不是很好的名声更加不堪了。 可是，进洗手间是什么意思？应该是要方便吧？ 章玥玥把孟阳推进了洗手间，知道他吃了那种药，也顾不上是不是被人发现了，干脆打着了灯。 孟阳进了洗手间，直接打了淋浴水龙头站到了下面。 冰凉的水打在他身上，好像一点儿作用都没起，身体里面仍旧是如同着了火一样，撑得他万分难受…… 他知道自己中招了，可没料到这药的效力会如此强大。 心里暗骂祁文静用这种粗劣的手段，还有没有点儿底线意识了？ 可是，骂归骂，自己眼下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硬挺着吗？ 突然，他的视线落到了准备进入洗手间的章玥玥身上。 他强行压下把她扯进来的冲动，用力一推，推出去后，把门从里面锁上了。 慢慢地蹭到水龙头下坐下来，任由头顶的凉水不停地浇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 夜色渐深，孟阳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了。 睁开眼睛好一会儿之后，才弄明白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身边传来“咯吱咯吱”吃东西的声音。 扭头看过去，是章玥玥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正咬着一个大苹果，见他醒了，惊喜地走过来问：“怎么样？还难受吗？” 孟阳的头还有那么一点点晕，但他仍旧笑了笑说道：“没事了，这一次算是大意失荆州了。” 说完，他打量了一下房间，才想起自己好像是被章玥扶着过来的，便问道：“这是哪儿？” “我家。”章玥玥给他递过来一杯水。 孟阳确实口干舌燥了，撑着床坐起来后，身上一凉，终于发现自己好像啥都没穿，“呃……我衣服呢？” 章玥玥呵呵笑起来，“孟乡长，你在我洗手间里坐到水龙头下睡着了，我费挺大劲儿才把你弄起来，衣服嘛……都给你洗了，你放心，不该做的事情，我肯定没做。” 说完，还朝他挤挤眼睛。 “你没事了，我也该回屋睡觉了。”她要回另一间卧室。 “等等，”孟阳叫住了她，“你知道祁文静和祁宝贵是啥关系吗？” “是兄妹，亲的，他们还有个侄女在电视台，叫祁红。”章玥玥放下手中的苹果说道，“本来祁宝贵被抓走后，我想提醒你来着，可这两天事多，给忘了。” “这不能怪你，是他们太过分了。”孟阳说出这句话时，眼中迸射出幽冷的光。 这些日子，他一直都没有主动找别人的麻烦，本想消停一点的做点实事，可是，有些人啊，真喜欢往枪口上撞。 既然躲不过去被人算计，那他可就要采取主动了，一个也别想跑掉…… 第85章 猜测、挑事 孟阳拉回思绪，凝视章玥玥片刻，郑重说道：“章姐，客气话我就不说了，你的大恩我会记在心里的。” 在自己最危急的时候，她挺身而出，不管是不是碰巧遇到他的，都能说明她心中是挺拿自己当一回事的。 这就是亲信！ 而且，他是医生出身的人，自然知道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解除他身上的药性，这个女人应该是做了什么，他隐隐有一些猜测。 但看她极力澄清的样子，孟阳也不好追问细节了。 “我？我什么也不求，就凭被你当个人一样看待、尊重，我就已经很知足了。”章玥玥略停顿片刻说道。 早先的马国庆，一直把她当作玩物来着，自己玩还不够，还要让别人…… 因而，这句话是她内心最深处的实话。 …… 第二天，还没等孟阳回到清河乡，就被吴金海召见了。 可是等他赶到县委大楼时，吴金海的秘书将他拦住了，把他请到了一旁的会客室。 足足等了一个小时左右，秘书才进来喊他：“孟乡长，跟我去小会议室见领导吧。” 去小会议室？ 孟阳倒也没太在意，以为吴金海开完会懒得动地方，就想在会议室见他。 可是，等他前脚迈进去，后脚就顿在那里了。 抬眼一看，县委小会议室里坐满了整个县委领导，十多人，都不约而同地看过来，让他头皮一阵发麻。 吴金海朝他招招手说道：“孟阳同志，过来坐。” 等孟阳略有些忐忑地坐到会议桌最后面一个位置后，吴金海又说道：“我和周县长考虑了很久，感觉咱们清河乡确实需要有个大动作来转变颓势了，鉴于此，我们召开一次党委会，专题研究清河乡的事情，孟阳作为清河乡乡长，又是主抓经济的，就破例参加吧，孟阳同志，你给大家好好介绍一下你们乡情况和工作思路。” 孟阳听到这安排，并没有多少激动，就是有些意外，没想到昨天晚上刚送出去一块大蛋糕，今天就很及时地有了收获。 这是一个推进工作的机会，他得好好把握。 “各位领导好，吴书记好，周县长好，我们乡的整体情况是这样的……” 接下来的时间，会议室里就只有孟阳的声音。 他从清河乡现有人口数量、人口结构谈起，说到全乡的优势和劣势，最后把自己想要搞旅游开发和药膏生产的想法简单介绍了一下。 几乎方方面面都说到了，唯独对三提五统和弃耕土地相关的事一个字都没提。 这就是他考虑问题周到之处了，三提五统和弃耕土地的事情涉及吴金海的政绩，不能说！ 吴金海微微点头。 周江河这样一个挑剔的人都没能从孟阳的话语发现什么大毛病。 接下来，先是周江河就旅游开发的事情做了表态，谈及具体的实施方案，对药膏生产方面只略略提了两句。 吴金海讲话时，则重点都放在美容祛疤药膏的开发与生产各方面的问题。 孟阳有些奇怪，为啥作为一把手的吴金海是第二个说话的？ 仔细想了一下，他明白了，吴金海和周江河应该先行商量过了，对他提出的两件事情各管一摊了。 这些原本都应该是抓行政工作的周江河本职范围内的事情，现在吴金海硬生生地参与进来抓具体工作，这就对人家周江河的威信有所打击了。 所以，为了补偿周江河，就把他顶在前面。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不少…… 坐在周江河下首的常务副县长马国仁肥胖的脸上始终保持着一个看不出喜怒的神情。 轮到他说话时，场面上的话说了不少，也跟一二把手保持了高度一致，只是最后，露出担忧的神色说道：“我最担心的还是交通问题，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县城通往清河乡的路已经损毁严重，通行效率极低不说，咱们搞旅游业的话，是不是还得考虑人家游客会不会为了看清河乡那一点儿不出奇的风景，而忍受路上的折磨呢？” 他这其实是在给会议的议程设置障碍。 在座的都是县里的主要领导，大家谁不知道县里的财政状况有多糟糕？ 没钱就修不了路，修不了路还谈啥开发？ 所以，书记和县长两人说的这些计划有可能行得通吗？ 他的话说完之后，会议室里安静下来。 吴金海的脸色有点儿不好看了，虽然马国仁说的也是事实，可能不能不在这个会议上提？先把旅游和制药两件事情定下来，再慢慢想办法呗，可老马这人是想成心破坏这次会议的成果吧？ 周江河也有点儿不高兴，他脑子里转悠的想法跟吴金海差不多。 毕竟是主管行政工作的，他张了张嘴刚想怼马国仁两句，就见坐在最末尾的孟阳举起了手，“各位领导，吴书记，周县长，马县长，有关修路的事情我已经想到了一个方案，目前还不是很成熟，但肯定能解决问题，等把这个计划完善之后，我再跟各位领导们汇报，还请领导们给我几天时间。” 吴金海和周江河几乎同时都松了一口气。 不管孟阳这个年轻的小乡长能不能解决修路资金来源，眼下把这难题揽到自己身上，还提出了需要时间来完善计划，这就让马国仁这种持反对意见又不直接说出来的人，无话可说了。 之后，其他人也都或多或少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基本还都在吴金海周江河的话题范围内。 很是正经的讨论了近一个小时。 最终表决通过了。 会议也算是开完了，但是大家见吴金海和周江河没动身，低声讨论着什么，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动地方。 都蜷在椅子上，只是场面可比刚才轻松多了，有人开始跟身边的人低声说话了。 这是会后闲聊时间，平时也是这样的。 也可以趁这个机会，聊一些工作生活上事，算是紧张中也有放松的工作模式吧。 马国仁脸上挤出笑容，细长的眼睛瞄了一下孟阳说道：“果然是年轻人，工作有干劲儿，这刚当上乡长没几天，就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县里该怎么给他论功行赏比较好？要我说呀，他这个乡长提拔得有点儿晚了。” 这话里话外的，即影射了吴金海这个党委书记没有识人之能，又批评了孟阳有些急功近利，里挑外撅的意思还是比较明显的。 孟阳微微地眯了一下眼睛，谦逊地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是对的，因为这种都是领导的场合，会有人替他说的。 第86章 较量、分析 孟阳的老上司原农业局局长，现任主管农业的副县长张瑞发笑着回应马国仁：“小孟这是没早遇到马县长啊，不然的话，清河乡早就富起来了，还用金海书记和江河县长操这个心吗？” 他这话听起来就是像开玩笑。 事实上，大家也只能当做开玩笑，不能往更深处理解了，因为这话也是怼马国仁的……你算个老几，瞎哔哔啥？ 马国仁脸上的肥肉颤了几下，笑得异常亲和，“你看，还得是原来一个单位的吧？有事真上啊，哈哈哈！” 这是在说孟阳和张瑞发搞小团体呢。 孟阳仍旧看热闹一般地笑而不语，这里就没他说话的份儿，但有人会出声的…… 如他所料，面对马国仁的攻击，张瑞发又接话了：“咱们农业局是出人才的，可不只一个孟阳走出去当乡长了，我没理由不护着呀。” 他这话一出口，马国仁脸上的笑容眼见着消失了，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张瑞发这就是往人家伤疤上撒盐啊。 为啥这么说？ 因为马国仁的堂兄马国庆早先也在县农业局工作过，而现在的马国庆因为涉嫌参与绑架公职人员被县公安局收进去后，以马国仁的强大能力，都没能扭转局面。 眼下，案件已经准备移交检察院了。 所以，你马国仁还有啥可自以为是的？ 张瑞发这一招隔山打牛，成效显着，打得马国仁一下子就蔫了。 原本比较轻松的氛围就变得有点儿尴尬了。 坐在张瑞发对面的李保义笑呵呵地落井下石：“张县长，你回头跟农业局那边说一声，让他们把李宏才的相关工作资料送到我们单位，用于调查他的死因。” 张瑞发连连点头，“行，我回头就跟他们说。” 孟阳惊愕，县委的这两位大领导连这种小事也管？应该是有目的说的吧？他的视线扫过马国仁，果然，他看到马国仁狠狠地瞪了李保义一眼，起身就走了。 李保义和张瑞发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马国庆是咋进去的？不就是受李宏才蛊惑才干出傻事的吗？李保义在这里提到李宏才，就是在往马国仁脸上甩巴掌。 孟阳这才发现，一直谨小慎微的张瑞发怼起人来，还挺直接的，也让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县委的这些领导们平时看着一个个谈吐有度、谨言慎行，到了会议上，也跟下面乡里的情况差不多，互相对峙起来烟火气都挺重的。 会议结束后，孟阳又被吴金海叫到办公室交待了一些事情，最后问孟阳还有没有困难时，孟阳表现得略有些腼腆。 “领导，我想请宣传部的祁部长去清河走走看看，好让宣传部能按照领导指示更好地完成前期的宣传工作。” 县委宣传部的具体业务都祁文静这个副职管的，所以，孟阳才会直接提到她。 吴金海还真就想到了宣传这一层，做出成绩不宣传，那跟锦衣夜行有啥区别？ 见孟阳跟他想法差不多，便生出英雄所见略同之感，当即拍板道：“行，这是个好主意，县委这边肯定要支持你的工作。” 为了表示自己的重视当着孟阳的面抓起电话。 “老李，有这么个情况……对，安排小祁过去吧，带上电视台的人，录制个专题节目什么的，好，好，具体你看着安排一下。” …… 等孟阳从县委大楼出来，已近中午，阳光有些炽烈，他的心头也有火苗在升腾……祁文静，你准备好接受我的反击了吗？ 手机响起！ 来电话是个年轻人，“我是来自省城建安集团的秦建安，不知道有没有幸请孟乡长共进午餐？” 秦建安？ 孟阳大脑中存储的两世记忆快速翻动，不一会儿就得到了此人的有关信息。 他是省城建安集团的大公子，二十八岁，人长得比较拿得出手。 本身是学医出身的，却并没有在医院上班，而是进了家族企业当了副总经理。 据说比较阴险，喜欢玩谋略，还挺好色的，被他祸害的小姑娘能排成排…… 所以，对于这样一个人物的邀请，孟阳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原来是秦总，难得您能来我们永宁这小地方，感觉今天永宁的天空都比较往日更蓝了，按说秦总相召，就算是天上下着刀子，我也应该去才对，可是我今天有点儿急事要处理，只能有负秦总盛情了，抱歉抱歉！改天，改天我安排秦总。” 话说得相当到位，拒绝也拒绝得相当利索。 他没啥可求到对方头上的，就算是建安集团是潜在的投资大户，孟阳也不想跟秦建安这种人物有太多瓜葛。 …… 秦建安拿着手机站在窗前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转身做了个耸肩的动作，对身后的人说道：“老陈，人家没给我面子，你说该怎么办？” 站在他身后的这一位四十多岁男子，大名陈英，是他身边军师一样的人物。 此刻，陈英眨了眨他那双小眼睛，稍稍弯腰提出建议：“秦总，像咱们这种大企业的投资，别的地方都是求之不得的，哪里不是当爷爷一样殷勤招待？他竟然这么不识抬举，那咱们也没必要主动往上贴了吧？” 秦建安缓缓摇头，“我也不想来这里投资，可是我家老爷子那牛脾气你也知道，他认准的事情是很难改变的。” “说实话，我并不看好他那药膏，总感觉是郭贵军那老匹夫跟姓孟的合起伙来搞诈骗呢。” “这……不会吧？”陈英有点儿不敢相信。 “没什么不会，不过是那个姓孟的把集体的土地和旅游资源无偿送给郭贵军，让他在清河建起旅游公司，甚至还有可能减免了不少税收，以此打动了郭贵军那老狐狸，两人搞出这么一个产品来，清河乡在短短半个月时间里可就连续两次大手笔招商引资了，这都是孟阳的政绩，当然，郭贵军也得了实惠。” “至于那药膏好不好用都在其次了，反正类似产品在市面上也多得很，只是在操盘这种骗人的东西时，有一定的风险，搞不好连投资都收不回来，所以，郭贵军不想拉着别人替他分担风险，这是拿别人当傻子呢，这也是我对此项目持保留意见的原因，只是家里的老爷子……唉！” 秦建安的一番解释让陈英佩服得五体投地，“秦总，你不说我还没弄明白这里面弯弯绕绕的东西，那咱们还要不要继续跟孟阳接触？” 秦建安眯起了眼睛，“接触自然还是要接触的，不过咱们要拐个弯，先跟他老婆接触，总有办法让他在我面前低头！” 说完，他得意地笑起来。 敢拒绝他的邀请，这个孟阳还真挺让人讨厌。 第87章 祁文静的沦陷 孟阳回清河乡之前去了一趟发小高德明那里，坐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 祁文静这边接到工作任务，满脸不高兴地召集了电视台的人，磨蹭了大半天，总算是在当天下午安排好了去清河乡做专题采访的事。 也不怪她不积极，昨天晚上本来算计得相当周密的计划，却被人无端破坏掉了。 气人的是她连对方是谁都没看到。 不过，晚上她想了半天，破坏她计划的人无外乎跟孟阳有关系，他的家人、他的朋友都有可能。 可她也知道，自己干的事情见不得光，所以，就算是想查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这个窝囊气她得受着。 这让她一晚上都没睡好，早晨起来时，心情还很恶劣。 就这情况下，还被安排去清河乡抓工作，要知道，那个破地方现在可是孟阳当乡长呢，自己算计他没成功，还要巴巴地过去替他宣传，能不叫人生气吗？ 安排完相关的工作后，没到下班时间，她就回家了。 可是回家看到老实巴交，一棍子打不出个响屁的老公，心头更郁闷了，干脆闪身出来，自己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据说女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一般都喜欢去购物，祁文静也没例外，左一个商场右一个购物中心的逛，买了不少东西。 最后在一家商城的某品牌服装专柜前停住脚步，又相中了一款最裙子，想上手看看，就把拎的一堆包和袋子往身旁一放。 结果，放到了别人的脚上。 她连忙抬头致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看到……”她的话说到这儿，声音越来越小了，最后只剩下嘴唇在翕动。 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被她冒犯到的年轻男人。 这男人太帅了，一双深陷的眼睛，高高的鼻梁，稍有些薄的嘴唇，刀削一般的脸庞……总之，瞬间就让祁文静沦陷了。 年轻男人嘴角勾起，俯身替她将地上的那一堆东西整齐地码放到一旁，这才用清冷的声音说道：“没关系的，姐姐不必在意。” 说完，彬彬有礼地点了一下头，从祁文静身侧走过去，大长腿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祁文静已经无心购物了，急匆匆地拎起自己的东西，往年轻男人消失的方向走过去。 这家商城不算小，上下四层，而且这个时间段人还挺多，所以，对祁文静来说，就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不知道在哪儿！ 找了好几圈儿都没找到，她有点儿泄气了。 低着头从一条窄窄的通道往外走。 刚走了几步，突然撞到了一个人身上，一股清冽的男人气味扑面而来。 祁文静慌乱之下，想要往后退，却不料，高跟鞋的鞋跟偏偏在这种时候坏掉了，脚下一个不稳，人就朝后仰面倒去。 吓得她花容失色，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 这一次，她没说“对不起”，而是迅速抬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惊喜之下，全然忘了自己还贴在人家身上。 跟她撞在一起的正是刚才她找了好久的年轻男人。 此时，他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容说道：“姐姐，撞车了，如果这算交通事故，这责任可全在你呢。” “是，是，是姐姐不好！那什么，弟弟你，你帮我一个忙，”祁文静激动得嘴都有点瓢了，有些尴尬地指了指自己的鞋。 鞋坏了，自然要买一双新的，她不差钱。 年轻男人心领神会，扶着她来到了一个卖鞋的专柜旁。 祁文静相中了一双卖价不低的鞋子，跟老板讲好了价格，刚要掏钱时，年轻男人已经十分麻利地掏出自己的钱包付了账。 “这不行，怎么能让你花钱呢？”祁文静掏出自己的钱包，想要买鞋的钱退给年轻男人。 没成想，手腕被对方抓住了。 年轻男人嘴角弯起，几乎半强制性地把她按坐在鞋柜里面的小矮凳上，不容她拒绝，就把她脚上的旧鞋给脱了下来，极为利索地替她换了鞋。 祁文静脸上漫起红晕。 对方这种稍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作派，让她体验了一回当小女人的感觉。 说实话，长这么大以来，她还是头一回被一个男人如此认真的对待。 接下来，她顺理成章地请对方吃了晚饭，还知道了对方大名叫全胜，听听，这名字够霸气的吧？ 全胜啊，就没有输的时候！ 饭后，全胜还有事要办，祁文静只能依依不舍地跟他道了别，回家时，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像是年轻了十岁一样。 这两天来的郁闷一扫而空。 临睡前还在想，好运应该是来了。 事实还真如她想，在她去清河乡的第二天晚上，就在乡招待所前院又一次遇到了全胜。 …… 孟阳也出现在招待所。 他是来这里看望贵祥实业公司派来的工程技术人员的。 刚走到前院大门外，就看到院子里祁文静和一个年轻人在聊天，他停住脚步躲在门外。 院子里的两人似乎聊得正在兴头上。 祁文静极为高兴地说道：“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你，你做什么来了？” “我家那个老爷子，非得派我来这边，说要看看投资环境，祁姐这是……” “公务，”祁文静说着话，往前凑了一步，两人几乎都要贴到一起了，“姐姐是劳碌命，管着那么一摊子事，天天忙得跟打后脑勺，都没空打理自己，让你见笑了。” “祁姐，这你可说错了，你往这儿一站，别的不说，光是你身上的那股气质，都让我有点儿自惭形秽。” “你这么说，你祁姐我可就要脸红了……” “脸红了就更好看了……” “你昨天给我买的那双鞋穿着相当好看，还舒服，谢谢你了。” “祁姐这么说可就见外了，再说，就你这气质气场，一般的鞋也配不上啊。” “你就取笑姐姐吧……” “……” 可能是站得近的缘故，两人的说话声小了很多。 孟阳已经有些听不清了，但他并没有凑近了听的意思，而是等到那两人转身往后院去的时候，才慢慢地走出来。 站在大门外思索片刻，转身就往回走了。 他得回宿舍给高德明打个电话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按他的想法，先把祁文静弄到清河乡来，然后安排可靠的人，从她丈夫身上下手，查找她违法乱纪的证据。 这是他前天就跟高德明商量好的。 可是刚才听到祁文静跟那个年轻男人的对话，孟阳隐隐的察觉到不对劲儿，那个年轻男人明显是在勾引祁文静，而且手法相当老到，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就……有点儿专业的意思。 这种人才怎么可能会来清河这偏僻的地方搞业务？ 想到高德明那天南海北，三教九流的人际关系，孟阳不得不怀疑贴上祁文静的那个年轻人很可能是高德明弄来的。 这是要干啥？ 他现在得找个安全的地方打电话问问。 第88章 保存美好时光啊 孟阳回到自己的宿舍，关紧了门窗才给高德明打过去电话，“我说德明，你是不是把我计划给扔一边儿去了？” “哈哈……”手机听筒里传来高德明大笑的声音，而后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娘们儿对你都用出了那种下三烂的手段，你还打算用正常手法解决她吗？以牙还牙才是正道，这件事你别管了，我给你出了这口气！”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哎……”孟阳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看着手机直摇头。 刚才高德明的话算是承认了那个年轻人是他安排过来的。 也好！ 孟阳很快就释然了，他是不屑于用阴暗手段来对付别人的，可是祁文静这种恶毒的女人，还真就应该用阴损的路数来招呼她。 既然发小要替他出头，那他就看个热闹好了。 也不知道祁文静跟那个年轻人进展到啥程度了？孟阳突然间发现自己还挺喜欢看热闹。 …… 乡招待所后院一间套房内，全胜给祁文静打开一罐饮料，非常优雅地放到她身旁的小几上。 坐到了小几另一边的圈椅上。 举止之间，处处体现着良好的教养和素质，这让祁文静越看越动心了。 相比起来，她老公那个老实到跟人说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眼前这个比她小几岁的年轻人可就好太多了。 不光自身条件好，家里还特别有钱，绝对是那种打着灯笼都不好找的类型。 就算她不可能踹了现在的丈夫跟他结婚，做个露水夫妻也是好的呀！ 可是全胜始终跟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除了前天在商城里怕她摔倒扶了她一会儿，然后又替她换鞋之外，再也没有碰过她。 这让她有一种抓心挠肝的感觉。 是嫌弃她老了吗？ 不！绝对不是！ 祁文静对自己的容貌相当有信心，所以，这个年轻人不会连女朋友都没有过吧？ 她心头一跳，如果真是自己想的那样，可就赚到了。 想到这些，她看向全胜的眼神里已经开始拉丝了，跟他闲聊了一会儿，便假意要回自己的房间。 站起来的瞬间喊了一声：“唉呀！”同时一只手撑到自己的腰上，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全胜立刻过来扶住了她，关心地问：“祁姐，你怎么了？” “腰好像扭了一下，应该没事，就是疼！我自己揉揉就好了。”祁文静感受着对方身上那种清冽的气息，轻轻扭动身体，很是费力地揉着自己的腰。 “祁姐，你这么揉可没什么效果啊，要是信得着我，我帮你揉一会儿怎么样？”全胜在祁文静看不到的地方勾了勾嘴角，提出建议。 “这……”祁文静露出不好意思的模样，“也好，我是真的有点儿疼，辛苦你了。” 揉腰自然不能站着揉，两人十分默契地来到床上，祁文静趴下来，全胜跪坐在她身旁，时轻时重地在她背部按摩着。 后面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 祁文静睡得特别香甜，一直到上午九点钟，她才醒过来。 第一眼就看到全胜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她刚想说话，全胜就把手指放到嘴边“嘘”了一声，她以为对方又要玩什么花样，便满含期待地撑起身子靠到床头上。 全胜轻轻拍了两下放在床头柜上的黑色提包，幽幽地说道：“祁姐，我这个包里有个好东西想给你看看。” 说完，打开提包，从里面取出一个家用dv机，炫耀般地在祁文静面前晃了晃，“祁姐，你可是搞宣传出身的人，应该能认识这种先进的高科技产品吧？我这还是进口的呢，你看，这里还有个小显示器，能把拍到录像放出来，祁姐要不要看？” 祁文静当然认得，县电视台刚刚买进两个，她还亲自操作过，跟眼前这一个差不多。 她眼眸急缩，随即脸色变得极其苍白，因为她看到了那个装dv的黑色手提包侧面有个洞……跟dv的镜头大小差不多。 急剧地喘息着用颤抖的声音问全胜：“你，你录了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这张床和床上的人，也包括我在内。” 全胜拍着胸脯说完这句话，把那dv打开，小屏幕对准了祁文静。 屏幕上的场景让祁文静看得心惊肉跳。 哆嗦着坐直了身体，“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做什么？”全胜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我想做的事情很简单，保存咱们两人之间的美好时光啊。” 随后，他有条不紊地将dv机收进大提包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朝祁文静摆摆手，潇洒地往外走。 “你这么做是违法行为，我要告你！”稍微冷静了一些的祁文静大声喊道。 “违法？”全胜在门口停住了脚步，“你说我要是把这里面的内容公布出去，咱们两个谁受到的伤害更大？祁部长应该能理清这里面的轻重吧？” 略停片刻又说道：“祁姐，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替人出气的，你自己想想得罪了谁，拜拜，有缘再会！” 最后这些话他是自作主张说出来的，虽然不知道德明大哥要替谁出气，可是不告诉这个女人真相，怎么能达到气人的目的呢？ 你看，这个女人听到他这些话之后，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 祁文静确实是哭了。 愣愣地坐了一会儿，突然起身胡乱地穿上衣裙，逃命般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房间里足足待了一整天，倒也让她想明白了全胜那些话里的意思，最近她得罪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孟阳。 既然知道是谁下的手，她也不难过了，毕竟自己做了初一，人家做十五也没啥可说的。 只是，如何从孟阳手里拿回dv录制的东西……她看着敲门进来的祁红，眼前一亮，马上就有了主意。 第89章 别怪姑姑心狠 这一次到清河乡录制节目，因为是县委书记吴金海亲自指示的，所以宣传部那边相当重视，不光是来了一个副部长坐镇，还把县电视台的主力人员都调集过来了。 像祁红和冯喜这样的主持人自然也要来。 今天按照计划录制了整整一天，还有一部分镜头需要在夜晚拍摄，主要是体现清河乡领导班子昼夜努力工作的精神。 这一段拍完都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祁红回到乡招待所，跟着大部队吃了晚饭，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整天没看到姑姑了。 她以为祁文静回县城了，就想住姑姑那间套房内，条件好，还能一个人睡，就让招待所服务员打开祁文静房间的门。 祁红人长得美，还温柔有礼貌，服务员自然也从各种渠道知道了她是祁文静的侄女，所以，连问得都没问一声就把房间门给打开了。 祁红走进来才发现自己的姑姑竟然在房间里，只不过情况看起来好像不太对头。 房间内一片凌乱，祁文静蓬头垢面，一脸颓败地呆坐在床上。 这让祁红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问：“姑，你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祁文静猛地抓住祁红的手腕，话没出口，眼睛先红了，祁红心里更没底了，“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这看起来就很不正常。 “小红，我……”祁文静实在是不好意思给侄女说昨晚发生的事，可是……问题总得解决呀，而且时间还很紧迫，谁知道孟阳会不会拿着东西去县里散播？ 那玩意儿要是散播出去，她这个副部长就别想干了。 所以，咬牙也得把事情告诉侄女。 “小红，昨天晚上，我让人骗了……”祁文静到底还是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只不过，稍改动了一些内容，把自己主动勾引全胜说成了全胜在饮料里下了安眠药，然后，趁机糟蹋了她，还录了像…… “小红，我知道是谁干的，可是我没把握把那东西弄回来，真要到了那地步，你一定要帮我啊！” 祁文静打量着自己侄女娇艳如花的面孔，心说侄女呀，你也别怪姑姑心狠要牺牲你，实在是姑姑没招了呀，姑姑要是倒了，咱们这一大家子人都捞不到好啊！ 祁红发现姑姑看自己时，那眼神里好像有一种打量一件漂亮衣服的感觉，这感觉让她挺不舒服。 “姑，是谁害的你呀？要不咱们报警吧。” “别，”祁文听到报警两个字差点儿吓得要捂住祁红的嘴，“绝对不能报警，这事儿只能私了，不然的话，你姑姑我还有脸回县城了吗？” 祁红一想，姑姑说的也对呀，毕竟她身份在那儿摆着呢，再进一步就是县委领导了，确实要注意点儿名声。 “姑，你告诉我是谁干的，我去找他！”祁红很快下定了决心，姑姑平时对她还是很好的，她能进电视台工作，还当上主持人，这都是姑姑关照下的结果，所以，在姑姑遇到事的情况下，她不能逃避。 祁文静抱住了祁红，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是孟阳安排人干的，我先跟他谈谈，看看能不能让他网开一面，实在不行，我再让你出面帮忙吧。” “孟阳？” 祁红着实吃了一惊，是那个如阳光般温暖别人的孟阳吗？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姑姑说的话。 在她印象里，孟阳可是相当正直且做事大气的人，怎么可能会干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呢？ “姑，你是怎么知道孟阳干的？不会怀疑错了吧？” “不会有错，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知道，我是你亲姑，骗你干什么呀？” 祁红呼吸一滞，能让姑姑这么确定，看来还真是孟阳干的，真没想到啊，一直给她留下很好印象的年轻乡长竟然是这种人。 但是眼下也不是考虑孟阳是啥样人的时候，还得先解决姑姑的难题，便问道：“姑，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我去跟孟阳交涉一下，成当然好，不成咱们再想办法！”祁文静咬了咬牙，把祁红推出了房间。 她来这里之前，听李部长的意思好像说马国仁这两天要到清河来考察工作，这是她拿回那东西的机会。 不过，在这之前，必须先稳住孟阳。 打定主意，她进了洗手间，一顿折腾，很快容光焕发地出来了。 看了一下表，现在是晚上九点钟，时间有点儿晚了，不过不要紧，相信孟阳这时候应该还没睡。 她得见见他，当面把说话说透了，看看能不能直接跟他要那东西，尽管可能性不大，但她还是想试一下。 …… 处理了一天乡里的各种事务，再加上配合电视台录制节目，孟阳也挺累，看了一会儿书之后，刚倒在床上，接到了祁文静的电话。 他会心一笑，应该是高德明安排的人得手了吧？他可是一天都没看到这个女人的影子了。 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热情万分的打招呼：“祁部长您好，我是清河乡孟阳。” “孟乡长，我有工作上的事想要跟你面谈，因为有点儿急，所以，不得不在这个时间里打搅你了，你看……” “好，祁部长，是我过去见您比较方便，还是您到我这里来更好一些？您拿主意！”孟阳略作沉思后很痛快地答应了，他有点儿好奇，德明安排的人那个年轻人究竟对祁文静做了啥？让她这么急吼吼地要见自己？ “我去你办公室吧。” …… 十分钟后，孟阳在办公室见到了祁文静，后者进来之后，一句客套话都没有，直奔主题：“孟阳，这一次我认栽了，我就想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江湖么，不就这样？ 今天你打我一拳，明天我踹你一脚，很正常，但总得知道对手的目的在哪里吧？ 如果仅仅是为了报复，其实就好办了。 “不是，祁部长，您这话我怎么就没听明白呢？我有点儿懵。”孟阳睁着纯净如水的眼睛满脸惊愕地说道。 祁文眯起了眼睛，捋了一下头发，勾着嘴角说道：“孟阳，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想知道你的目的了，只想拿回那段录像，你出个条件吧，什么条件我都能考虑。” 录像？孟阳挑了挑眉毛，他多少明白了一些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也理解了祁文静在出事后来找自己的原因。 放他身上，也会第一个怀疑是自己最近得罪的人干的。 只是……“祁部长，如果我说不是我干的，你能相信吗？” 祁文静撇嘴了，“孟阳，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是做了，没见过你这样畏畏缩缩的，这样吧，我提个条件，你看行不行？” 祁文静的话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来，“祁红你见过吧？人长得也够美吧？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她还没有过男人，而且……身体特别软……” 孟阳越听眼睛瞪得越大…… 第90章 条件、酒桌文化 孟阳的眼睛瞬间就瞪得老大，他没听错吧？祁红不是祁文静的亲侄女吗？这女人竟然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名声，竟然到牺牲自己侄女的地步了？ 这……这让他很无语啊！ “孟阳，”祁文静声音大了一点，“只要你把那东西给我或是彻底销毁，我现在就带你去她房间，你看怎么样？” 还别说，这真是祁文静的心里话，在来的路上，她就想好了，如果孟阳对祁红有兴趣，她就把祁红送他。 孟阳这人看着帅气，人也年轻，总比那个肥头大耳的老东西要强，祁红也不算是特别吃亏，反正男女之间就那么一回事。 孟阳轻轻摇头，“祁部长，原谅我年轻见识短，第一次见到为了自己让亲侄女做出这种牺牲的，脑子都有点儿乱了，我就想知道，你说出这种话来，一点都没脸红吗？” “你……”祁文静恼羞成怒了，“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吗？别把自己抬得那么高，好像全世界就剩下你一个好人了，大家都他妈差不多，你来我往的，不就是为了那点儿个人利益吗？只要能达到目的，你不也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吗？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孟阳抱起双肩，往后靠到了沙发上，面带微笑地说道：“祁部长，你这个条件我答应不了。”别说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口中那段录像是怎么个情况，就算是那玩意在他手上，他也不会拿这个换女人。 更何况，他对祁红的印象也比较好，她还是韩小慧来往密切的朋友，所以，无论哪个角度来讲，他都不可能顺着祁文静的意思去做。 “行，”祁文静嗖的一下站起身，指着孟阳冷笑数声，“孟阳你行，既然如此，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会有人收拾你的。” 说完，气势汹汹地走了。 孟阳坐在沙发上想了想，拿出手机拨通了韩小慧的电话，“老婆，还没睡？” “本来是想睡的，可是一个人睡不着啊。”韩小慧拉长了声调回话了。 就这一句话，让孟阳察觉到韩小慧整个人好像都变了，跟以前相比，语气里多了一份柔情。 这才像两口子嘛，互相之间都得装在心里才行。 孟阳想现在就回家，可是一想还不行，明早出太阳的时候还要拍摄一组镜头，还是谈正事吧。 “老婆，你老公我也是睡不着，刚收到了一个可靠的消息，有关你好姐妹的消息，想不想听？” “呀，老公……你看上我的哪一个好姐妹了？你老婆我给牵个线怎么样啊？”韩小慧的声音更绵软了。 孟阳却突然打了个寒战，这女人用这种口气说话的时候，通常就是反话，可不能上这个当。 再说，他也真没那想法，不然刚才就能答应了祁文静不是？ “韩小慧，你能正常一点儿说话吗？我说正经事呢，你的好朋友祁红有可能要遇到麻烦了……” 孟阳当然不会实话实说自己是如何得罪了祁文静，导致发生了一系列事情的，他编造了一段故事，大体意思就是祁文静有把柄落到了别人手里，有可能要用祁红来换回那个把柄。 “我就听说的哈，是不是真的也不敢确定，主要是考虑到祁红是你好朋友我才跟你提起的，绝对没别的意思。” “老公……我当然相信你不会有别的意思啦，其实吧，你要是真能把她带回来，我肯定会圆你一个梦想的……” 这咋听咋像是咬牙切齿说的。 “你打住，韩小慧同志，你现在要堕落了，行了，没别的事，我就挂了啊。” 说完这句话，孟阳用最快的速度按了结束键，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开始琢磨祁文静最后说的那句话。 永宁县能收拾自己的人不少，但能真正对他动手的可不多。 首先，吴金海和周江河这两位大拿就不会找他麻烦，因为他现在可是要替他们两位打出一片繁荣景象的人。 其次，像张瑞发、李保义这些人也不会动他。 这么一来，有动机有能力搞他的人其实也就那么一两位了，常务副县长马国仁应该是首当其冲的吧？ …… 马国仁还真像祁文静猜测的那样，于次日下午四点多到了清河乡，走马观花般地转了一圈儿，在电视台记者的扛着摄像机跟随的情况下，马县长走访了几户农民家庭，握着农民干枯的手，亲切地询问家里的生活情况、田里的收成情况……等等一系列活动过后，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 这个过程中，乡政府的一众领导全程陪同，尤其是乡党委书记郑民，就差跟着马县长上厕所了，几乎是寸步不离，随时随地都能让领导舒心畅快地视察工作。 领导自然就对他相当满意。 晚上，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饭时，马国仁笑着说道：“今天我没白来，切实地看到了清河乡的变化，怎么说呢？给我一种热火朝天干事业的感觉。” 说到这里，他看向坐在他左侧的郑民，“这都是郑民同志领导的乡党委班子的功劳啊，辛苦了，咱们两个喝一杯！” 端起酒杯就跟郑民碰了一下，满杯酒一饮而下。 郑民已经激动得快说不出话来了，要知道，他可不是跟在马国仁那条线上的人，站起身端着杯子稍稍弯腰说道：“乡里的工作都是按照县里领导的意思做的，尤其马县长您，每次提到清河都是鼓励支持，这我们都记在心里呢，可不敢居功。” 说完，也干掉了杯里的酒，朝着陪酒的刘丽红使了个眼色，刘丽红马上起身给马国仁倒酒。 马国仁的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儿，并没有停留。 郑民还在自以为是地介绍：“马县长，这一位是县医院为了支援我们乡卫生事业而来的刘丽红刘大夫。” 马国仁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刘丽红，这让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她很反感陪这些领导吃饭喝酒，总感觉自己像个卖身的，可她又不敢不来，前两天回县城处理李宏才的后事，今天刚回到清河乡就被郑民叫到这里来陪领导吃饭，所以，此时的心里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不过，现在看来，这一位应该是对她没什么兴趣。 她勉强陪着笑脸回到自己座位上时，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孟阳。 坐在她对面的孟阳，垂着眼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孟阳身旁的祁文静微微撇嘴，好像对郑民的做法颇为不屑…… 祁文静确实有点儿看不起郑民，连领导的喜好都没摸清，就这么大咧咧地献殷勤，是不是有点儿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感觉？ 要说这方面的本事，还得看她祁文静的。 她的目光落到了坐在隔壁桌上的祁红身上。 第91章 有奖励等着你哦! 孟阳低垂着眼睑，看似快要睡着了一样，实际上他一直在暗地里观察着祁文静的一举一动。 此时见她看向祁红，心想这是准备上节目了吧？借这个机会让某人看到祁红，她再从中撮合一下，就事成可待了。 也不知道韩小慧那边是不是提醒过祁红了？想到这里，他偷偷地用手机给韩小慧发了个短信：“祁红今天晚上可能要有事，你提醒她了吗？” 短信发出去好久都没见回复…… …… 此时的韩小慧也在喝酒，手机响了一下，她是知道的，以为是无关紧要的消息，也就没当一回事。 今天晚上是一次小型的同学聚会，之所以称之为小型，是因为算上她只有四个人，除了她之外，两名来自济州市里的女同学，加上一个最近频繁出现在永宁的秦建安。 秦建安又端起了杯子，“我说三位女同胞们，我这都喝进去多少杯了？你们那杯里的酒是不是也该干了？” 市里来的两位女同学露出为难的神色，其中一位说道：“秦大总，秦大老板，你这是没打算让我们两个回家呀！” 另一名女同学也出声了，“我说秦建安，现在都快九点了，我们咋回去啊？要喝，你就跟小慧喝吧，她能喝！” 事实上，韩小慧确实有点儿酒量，但她从来不多喝，主要是怕随时都会有手术之类的给她叫回医院，喝多了可不行。 只是今天看这样，如果不喝点儿，秦建安是没打算散局。 她只好端起杯子说道：“建安，咱们都不是特别清闲的人，而且还有点儿晚了，她们两个回不去，家里的男人不得着急吗？所以说吧，咱们就杯中酒好了，你看怎么样？” 秦建安露出得体的笑容回应道：“既然小慧同学这么说了，那就到此为止，我在隔壁清河大酒店住，正好给你们再开三间房，你们统统都住到那儿，放心，我肯定不会见色起意溜进你们房里。” “哈哈……”两位女同学笑弯了腰。 “谁不知道你小秦总眼高于顶，一般人看不上啊，要不怎么能到现在还单着呢？” “就是，也就小慧这样的能配得上建安了，可惜，人家结婚了。” “结婚怎么啦？结婚就不能跟别人玩啦？小慧你得学会享受生活呀！” 韩小慧见这两位越说越下道，连忙喝掉杯中的酒，起身就要走。 却被秦建安拦住了，“我说，小慧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一个人把她们两个背回宾馆吗？” 那两名女同学也确实喝得有点儿多，站起来都有些摇晃。 韩小慧叹了一口气说道：“行，行，我帮你送！” 一行四人东倒西歪地进了隔壁大酒店。 秦建安好像早就订好了房间，很是熟门熟路地带着她们找到房间，把其中一位女同学送进去后，他和韩小慧一左一右搀扶着另一位喝得比较的，进了紧挨着的房间。 进去后刚要把她放倒在床上，没想到这一位女同学突然挣脱他们两人的手，同时两手分别搂住他们的腰，往上一带，毫无准备的韩小慧和秦建安两人就双双倒在床上，还靠得很近。 反应过来的韩小慧笑着想要爬起来时，好像听到了“咔嚓”的声音，很像是照相机拍照时弄出的动静。 可是那两人对此毫无感觉似的，依旧嘻嘻哈哈地打闹着，她就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起身把那一位女同学按在床上。 “就你最调皮，上学时候这样，现在还是那德行，赶紧睡你的觉。” 安顿好同学，秦建安跟着韩小慧来到走廊里，收起了笑容说道：“小慧，我知道你不可能住在这里，我让司机送你回去，我有点儿头晕，就不亲自去送你了。” 说完很是随意地拍了一下韩小慧的胳膊，露出落寞的神色，挤出一副笑容转身回了另一个房间。 韩小慧轻轻摇了摇头走出酒店大堂。 门口，果然有一辆黑色的小车在等着她。 一直到家里，她才想起好像还有个短信没看呢，掏出手机，见又是孟阳提醒她祁红可能要有事，这让她有点紧张了，以她这些天对转变后的孟阳的观察，他从来不说没影的事，所以，前后两次跟她说起祁红……韩小慧那点儿酒意马上就没了。 立刻给祁红打电话，可是打了半天也没打通，只好拨通了孟阳的电话：“孟阳，求你个事儿！” 手机里传来孟阳的声音：“老婆，说得这么客气，不是想让我上刀山下火海吧？我可不干啊！” 韩小慧磨了磨后牙槽，又拉长了声调软软地说道：“老公，人家想让你帮个忙……” “打住，打住，韩小慧！我答应了，啥事儿都答应，求你别再用这语气折磨我了。” “你看，人家正经说事儿吧，你就不正经回话，还能怎么办呢？” “说人话！” “帮我看着点祁红，只要她不受伤害，回来有奖励等着你哦！” …… 孟阳听到“奖励”两个字，立马就精神了，收起手机回到酒桌上。 大家都差不多喝了几杯酒了，酒桌上的气氛就开始变得热烈起来。 祁文静瞧准了一个机会，站起身给马国仁敬酒，“马县长，我要借花献佛了，借着清河乡这杯酒，代表我个人和一起来这里制作节目的电视台同志们给您敬杯酒，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马国仁细小的眼睛闪了闪，做出一个往下压的手势，“祁部长，坐下来说话，咱们两个可是县里来的，细算起来还是一个战壕里的同志呢，可不能这么客气了，一起喝一杯？” “感谢领导，这一杯我必须要干的！” 说完，祁文静一仰脖，把满满一杯酒倒进了嘴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咽下去。 马国仁伸出大拇指赞叹：“祁部长女足豪杰，佩服！” 祁文静略显腼腆地笑了笑，往马国仁这方向弯下腰说道：“马县长，为了给大家助兴，我想请电视台的同志们出个节目，您看怎么样？” 马国仁立刻有了兴致：“哦？那可太好了，难得今天大家喝得这么高兴，就请电视台的同志给跳个舞吧。” 这里，他的职位最高，也最有实权，所以，捧场的人自然是不缺的，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隔壁桌电视台的人推来推去，到底还是如祁文静所料，把祁红推了出来。 能当上主持人，祁红除了有祁文静这个姑姑在背后出力之外，她本身也是相当有实力的，唱歌跳舞样样拿手，能被推选出来表演节目也在情理之中。 孟阳的瞄了一眼祁文静，心说这女人把祁红推出来，想要干啥？准备向马国仁献祭吗？ 他的目光越过祁文静看向马国仁。 马国仁两眼紧盯着款款走向酒桌对面空地的祁红，咽了一下口水。 第92章 才艺表演 今天的祁红穿了纯白色的宽松雪纺裙，上身白色小衣，弯曲的大波浪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特别衬她俊俏的脸型和白皙的皮肤，确实让人看了一眼还想看第二眼。 此时的她尽管有些不情愿，但这种场合下“卖艺”也不是第一次了，只能招呼饭店服务员弄来了音响设备。 在一段曲子响起后，开始翩翩起舞，跳的还是那种古典的舞蹈。 几个动作过后，就俘获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球。 跳得实在是太美了！几乎每个人都在心里给出了这个评价。 尤其是她慢慢后仰的那一刻，马国仁两眼都看直了，带头鼓起了掌。 坐在他身旁的祁文静用一直观注着他的反应，此刻，她心里有数了。 扭头看到孟阳也在痴痴呆呆地盯着祁红，心中冷笑数声，给你送到嘴里的肉你都不吃，现在后悔了吗？晚了！ 孟阳：“……”这娘们儿是啥意思？ 祁红那边一曲舞毕，现场掌声如雷般响起！ 接下来，有人唱歌，有人说段子，反正气氛是搞得特别好。 酒席散时，已经都晚上十点钟了。 原本计划当晚就要返回县城的马国仁说天太晚了，路况又不好，就住在乡招待所里好了。 招待所老板娘纪秋受宠若惊，忙前跑后，把最好的一套房间腾出来，里面的生活用品一律都换了新的。 还亲自带着两名服务员伺候马国仁洗漱之类的。 忙了好一通，等纪秋以为应该没啥事儿了，想要回自己的屋子休息时，又遇到了东倒西歪走路都有点儿困难的孟阳，嚷嚷着让她给安排个房间临时休息一下。 这是喝高了呀！纪秋马上就做出了判断。 对于这一位有可能会给招待所带来巨大效益的乡长，纪秋给予了相当的重视，把他安排在马国仁隔壁的一套房间里。 正打算给孟阳换新的床上用品时，孟阳摆手说道：“纪老板，我没那么多讲究，这就挺好了，你忙你的，我先休息了。” 说着话，他仰身就躺到了床上。 纪秋给他倒了一杯水才出去，等门关上，房间里的孟阳立刻弹跳而起，精神百倍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刚才他喝高的模样是纯装出来的，不过是想完成韩小慧交代的任务而已。 现在的问题是他不能确定祁文静下一步的行动是啥？会是他想的那样直接把祁红送进去隔壁房间里，还是说有啥别的套路？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今晚马国仁留在清河乡，绝对不是路况不好之类的原因，他的目标应该是祁红。 可是，孟阳又不能直接找到祁红跟她说，老马要对你下手了，他怕万一祁红本身就有帮她姑的想法，那他和韩小慧操这个心可就两头不是人了。 所以，现在只能等机会。 好在乡招待所这种古建筑改造的房间，两个屋子中间不过是一层单砖垒起来，而后在外表贴上板材和壁纸之类，隔音效果就不是很理想。 孟阳把耳朵贴到墙上，就能隐隐约约听到隔壁房间里马国仁打电话的声音。 他又绕到洗手间，很好，因为洗手间通风口相连的缘故，他现在能很清楚地听到老马同志的声音了。 “嗯，对，对，我明天要去永平乡，主要看看他们那边农田建设的事情……” 好像在跟谁打电话。 …… 不远处的另一个房间里，祁文静以自己住有点儿害怕为由，把祁红叫来了。 等祁红进了房间，祁文静立刻露出愁眉苦脸的样子，长吁短叹起来。 祁红想着自己的姑姑可能还在为那一段录像的事情担忧，便主动请缨道：“姑，实在不行，我现在就去找孟阳，我们关系还挺好，应该能说动他。”喝了两杯酒的她胆子比平时大了很多。 其实她跟孟阳的关系好不好她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上一次在这个招待所门口，孟阳用身体护住她的动作至今还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里，每天都要蹦出来几次。 尤其是得知孟阳就是陷害她姑姑的人后，她这两天一闲下来就想这事儿。 今晚喝了两杯酒之后，她终于承认自己可能是喜欢上了孟阳，可那是她闺蜜的男人啊！她还真能下手吗？ 绝对不会！但要是跟他说一说，让他放过自己的姑姑，应该还是能说得通的。 祁文静直的摇头，心说自己又不是没找过孟阳那个油盐不进的东西，想把你送给他，他都没要，你还想空口白牙的说服他？可能吗？ 当然，这些话就不能祁红讲了。 她拉着祁红坐到了床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眼下吧，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找个能压得住孟阳的人，强行从他手里拿到东西。” “能压得住他的人？”祁红说着话晃了晃脑袋，她觉得有点晕。 “对，就像马县长这样的人，如果能让他出面，相信孟阳绝对会把东西交出来。” “那姑姑你赶紧去找他呀，他今晚不是住在这儿了吗？正是好机会！” “对，你说的对，我真应该马上就去找他，不过吧，他一向不大看得上我，不一定能给我办事，要不……” 祁文静的话说到这里，好像有些为难了。 “我们两个去找他！”祁红说着话站起身。 祁文静眼中露满意的神色，拉住祁红说道：“我先去，不行的话，你再出面，刚才在酒桌上他可是一直夸你是个人才来着，他这人还特别爱惜人才，好了，我现在就去，你就在这里等我的消息，哪里都不要去。” “好，姑姑你抓紧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祁文静把脑袋伸出房门，往走廊里看了看，没发现有人，便闪身而出，很快来到马国仁房门外，伸手轻轻敲了两下。 马国仁可是成了精的人物，今天在酒桌上，祁文静提出让电视台表演节目那一刻，他就察觉到这个女人应该是有啥目的。 果然，后面就证实了他的猜测。 祁文静建议他今晚留宿在清河乡，说是想要单独跟她汇报工作。 他相信祁文静是个聪明人，应该对自己的喜好有基本的判断，所以呢，他现在对将要发生的事情充满了期待，根本就没有睡意。 听到敲门声，稍等了一小会儿，才去把门打开，还露出惊讶的样子问道：“祁部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呀？” 说着话，他自己转身往里面走。 这就是默许祁文静进来了。 祁文静轻手轻脚地关紧了门…… 第93章 喝多了好啊 祁文静在马国仁斜对面坐下来，开门见山地说道：“马县长，我有件为难之事想请您帮个忙。” “哦？”马国仁似乎有些意外，“咱们可是同事，有啥话不能说的，你尽管讲出来嘛，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做到。” “领导，是这样的，我有样东西被孟阳拿走了，想拿回来，可是他不答应，所以，想求您帮忙在中间给递个话，有您出面的话，他不得不答应我。” 祁文静说到这里，又补充了一句：“整个永宁，也就您能让他有所顾忌了。” 马国仁眨着细小的眼睛，心说你这是有把柄落到人家手里了吧？ 他不觉得自己能让孟阳听话，这些日子的观察表明，孟阳是他见过的最冷静、思维最缜密的一个人，反应能力还特别快，重点是现在吴金海和周江河那里，确实很拿孟阳当一回事，所以，想让他给面子，必须付出实实在在的代价才行。 而要让自己付出代价……“这很难办啊！小祁，你也知道，最近咱们县里的一二把手对他都是另眼相看的，毕竟有些事情还指望着他呢，这情况下，你让我怎么办？强行施压肯定是行不通的，只能等价交换，咱们这圈子里，其实大家都这样。” 马国仁这话几乎是摆到了明面上，你求我办事，可以！但，要有相应的代价。 他很想知道，祁文静能给出的代价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祁文静稍稍往前探身，说话声小了很多：“领导，我这会儿被这件事情折磨得头疼得厉害，脑子乱得很，还是让我侄女祁红代替我跟您交流吧，您看可以吗？” 祁文静：这就是我要付出的代价！ 马国仁心中乐开了花。 表面上不动声色地说道：“你说得很对，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相信我和祁红两个旁观者肯定能给你琢磨出一条可行之路。” 马国仁：行了，你这事儿我给你办了！ 祁文静见事情基本上成了，心头一松，感觉呼吸都顺畅了很多，接着说话时，声音都变得轻快无比：“领导，祁红今晚酒喝得有那么一点点多，现在可能在我房间里睡着了，您看是我把她叫来，还是……”您亲自过去？ 马国仁眼前好像出现了祁红在酒局上跳舞的样子，按捺不住了，起身说道：“还是我去吧，至于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就待在这里好了。 祁文静连连点头。 马国仁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当着祁文静的面倒出两粒小药丸扔进嘴里，转身就往外走了。 祁文静在他身后关上门，本来打算从里面反锁的，可是想了想，又放弃了。 等会儿马国仁肯定还要回来，绝对不会在那边留宿，还是给留着门比较好。 可她在这里算什么？如果被别人看到怎么办？虽说这个时间段，也不大可能会有人来打搅马国仁，可万一呢？这不是给领导找麻烦吗？ 最终，她躲进了洗手间内。 …… 在隔壁房间的洗手间里，孟阳听完了马国仁和祁文静完整的对话过程，震惊无比的同时，极快地走出洗手间，把房门拉开一个小缝，探出半个脑袋看过去。 直到马国仁走进了祁文静住的那个房间，他也出门悄悄地跟过来了。 耳朵贴到了这间房的门上。 …… 房间里，祁红原本也挺惦记她姑姑那档子事，奈何她酒量实在是有限，刚才喝的那两杯酒慢慢地发挥作用了，让她越来越困，直到最后，实在挺不住了，仰身倒在床上就闭上了眼睛。… 马国仁进来后慢慢地靠近过去。 睡梦中的祁红猛然间惊醒，抬眼就看到马国仁那双细小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她惊叫着往里侧滚过去，从床的另一侧下到地上，脸色煞白地问：“你，马县长，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你要干什么？” 马国仁恶狠狠地说道：“你姑姑让我来找你的，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一点都不配合呢？你们姑侄两个是耍我玩的吧？” “啊……我姑姑？不可能，她不可能这么做！” 祁红猛地推开马国仁就要往外跑，就在这时，房间里的灯突然熄灭了。 就在祁红绝望之际，房间门“咣当”一下就被人踹开了，黑暗中跑进来一个人，循着祁红喊叫的声音来到床边，摸索着抓住马国仁的头发往后一扯，就把他扯到了一旁。 伸手抱起祁红就往外跑。 这连串动作非常迅速，别说马国仁了，就算是祁红本人都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身处走廊里了。 她吓得刚要惊叫，耳边传来孟阳的声音：“别叫，别乱动！” 这声音落在祁红耳中如同天籁之音，她马上紧紧地搂住了孟阳的脖子。 全然忘记了自己现在的状态。 这可苦了孟阳了。 好在孟阳还算冷静，知道眼下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脚下一步都没停，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走廊里跑了没多远，两人就进了旁边一间房里，孟阳还腾出一只手极快地关上了门。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他在那间房门外隐约听到里面的动静不对劲，转身直奔走廊尽头跑过去，那里有整个这一排房屋的电闸，前几天他跟乔永新等人检查消防安全时看到过。 拉下电闸后，走廊里就一片漆黑，孟阳凭着记忆找到那间房门的…… 眼下，总算是把人救回来了，也算是没辜负老婆大人安排的任务，只是……祁红好像被马国仁吓到了，应激反应似的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松开了。 第94章 关于抓小偷那么一点儿事 再说马国仁这边，他在黑暗中被人拽住头发甩到一旁的瞬间就清醒过来了。 聪明如他，自然立刻就明白这是有人把祁红救走了。 他也只是愣了片刻，便摸黑找到自己的衣服，连穿都没来得及穿，抱起来就冲出房间，在走廊里挨个门去试，终于有一个能开的，顾不上许多，推开门就进了屋子里。 窗外有光线透过窗帘漫射进屋内，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没找错房间，这里就是他住的那套贵宾间。 摆脱了被别人发现的危机，坐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生气，特么的，好好一个事，咋就变成这样了？ 他在地上转了好几圈儿，一头扎进洗手间想要冲个冷水澡，好让自己的脑子更清醒一战略。 可是刚进去就跟一个人撞在一起…… 一直躲在洗手间里的祁文静，刚才就发现外面好像停电了，她本来是想趁这个机会回到自己房间的，可是细考虑后，觉得这么短时间内回去好像也不对，只好继续蹲在这里。 没想到的是，有人推开房门进来了，还在屋子里来回转圈，她以为是小偷，吓得不敢出声。 正准备偷偷溜走时，跟进到洗手间的人撞在了一起，她马上惊叫道：“啊……你是谁？” 她这一声惊叫倒是把隔壁房间里的孟阳给吓了一跳，也让祁红清醒了，小声说着“对不起”松开了孟阳。 孟阳这间房里的窗帘根本就没拉上，此时外面的光线照进来，虽然有些模糊，但也能大体看清一些情况。 孟阳见祁红总算是冷静了一些，指了指洗手间方向，“我去一趟洗手间。” 他到洗手间是想听听隔壁到底是谁在喊。 此时听到有人呵呵冷笑着说道：“好啊，原来是你，祁文静，让我去你房间找祁红是你说的吧？结果呢？你还安排了别人闯进去把人抢走了，你他妈拿我当猴耍吗？” 这是马国仁的声音！ 孟阳差点儿笑出了声，看来这位仁兄脑子也不笨，知道待在祁文静那间房里被人发现的风险很大，这么快就逃回了自己房间。 问题是祁文静怎么还在这里？ 孟阳略想了一下，弄明白了其中原因，祁文静把房间让给马国仁办事，是无处可去了，只能躲在隔壁…… 另一边又传来声音：“马，马县长，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呀？” “别他妈装了，今天算我在你这里栽个大跟头了，不过，你也别想好过！” “马县长，我真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啊？……改天行不行？” “啪！”的声音响起，应该是马国仁甩了祁文静一巴掌，“你他妈还敢跟我谈条件？”他显然是没打算放过祁文静。 孟阳听到这里，不想听下去了，转身就要往外走，没成想碰到了跟进来的祁红，还听到她低低的呜咽声。 她是跟在孟阳身后过来的，刚才另一个房间里传来的那一声惊叫，她能百分之百的确定是她姑姑的声音。 所以，扯下床单披在身上就跟过来了，还听到了马国仁说的那些话，也让她瞬间崩溃了，捂着脸蹲到了地上。 孟阳怕隔壁的人听到她的哭声，干脆直接把她抱进来，走出洗手间轻轻地关上了这道门，那边传来的声音就小了很多。 把祁红放到床上，低声问道：“刚才你都听见了？” “我……呜呜……”祁红捂着嘴哭起来，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没想到，姑姑竟然会……会把我送人……呜呜……” 孟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拍着她的肩头安慰她。 祁红哭着哭着，开始咬牙了，“那个肥头在耳的王八蛋，亏他还人模狗样的坐在那个位置上，干的都是肮脏事。” 孟阳脑中灵光一闪，这好像也是个机会呀……“你想不想看到他们出丑？” 这话问得多余，祁红不可能回答他。 “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孟阳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完这句话就出去了，很快出现在走廊里，看到已经有招待所的服务员从走廊外面进来检查停电原因了。 他几步就走到另一边的拐角处，捏着嗓子喊道：“快来人呀，马县长的屋子里进小偷了，大家快来抓小偷啊！” 连着喊了三遍之后，就见四周各个房间都传来开门的声音，有人拿手机照明，有人打着手电。 孟阳趁乱回了自己的房间，闪身进了洗手间，关注着隔壁的情况。 马国仁下乡调研，肯定不会是一个人来的，跟在他身边的人足足七八个，不过是因为顾忌着怕影响到老马同志隐私，都住的相对比较远一些，此时听到走廊里的喊话声，立刻就有好几个人跑向马国仁的房门外，有人想敲门，却被同伴阻止了。 “你敲门不是告诉小偷外面有人来了吗？万一狗急跳墙对领导下手怎么办？” 实际上是怕马国仁在房间办着什么事，被惊扰到，再说，也不能就凭着那一声极为可疑的喊话就闯进领导房间吧？ “那你说该怎么处理？” 刚才说话的人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除了自己人之外，还有十多个其他住客，这里面就包括县电视台的人。 招待所的服务员已经跑过来三个了，就连纪秋也穿着睡衣，外面披了一件外套急匆匆地来了。 她冲进人群，略有些慌乱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啊？各位领导都聚在这里干什么呀？” 有人回答她了，“刚才听到喊声说是马县长的屋子进小偷了。” “不可能！”纪秋连连摇头，就在这时，刚才检查电路的人合上了电闸，走廊里瞬间亮堂起来了。 “我们招待所可是政府指定招待场所，治安方面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纪秋的这一番话也没能让马国仁带来的那些人放心。 大家小声的商量来商量去，谁也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进这道门。 事实上，刚才听到抓小偷的喊叫后，有人早就用手机给派出所打电话了。 清河乡派出所就在乡招待所旁边不远处，这也是纪秋敢说这里治安很好的底气所在。 也就过了三四分钟，新任所长孙立勇带着五个民警跑了过来。 简单了解情况后，孙立勇对这些人当断不断的犹豫相当气愤，低声吼道：“比起马县长的安危，其他任何事都不重要！” 这话不是瞎说的，如果让马国仁在清河乡出事，哪怕是破掉一小块皮，他孙立勇都不好向县公安局那边交代。 所以，他很干脆地推开门口的几个人，起脚就踹开了门，带着手下人直接冲了进去。 想在领导面前表现的人多了去了，刚才都怕打头阵被领导责怪，现在这个风险已经转到了孙立勇身上，他们自然就不必考虑太多了，也都一拥而入，生怕进去晚了，捞不到抓小偷的功劳。 可是……房间里的灯开着，能一目了然地看到所有的东西，就是没发现小偷，也没看到马国仁…… 还是有人比较眼尖，站在洗手间门外喊道：“小偷在这里！” 说完，一把就拉开了那道玻璃门。 眼前的场景，呃……咋说呢？反正是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 第95章 令人悲痛的发现 大半夜的，马国仁跟祁文静一起出现在洗手间内，这本身就是一个让人忍不住往那个方向去想的事情，更何况，洗手间的门被拉开时，该看不该看的都让人看到了。 所以，这件事情干脆就是想捂都捂不住了。 大概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程度，原本就蹲在地上的祁文静两眼一翻，很干脆地昏过去了。 马国仁心理素质比较强大一些，转身面向墙壁怒吼道：“都滚出去！” 人们也确实都滚出去了，孙立勇是最后一个出去的，很体贴地把门给带上了。 而后，带着手下人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走廊门外，特么的，出个警遇到这种破烂事，他也很头大。 纪秋也低着头匆匆回到自己住的那个小院，关灯睡觉！涉及上面的人物，再精彩的剧情都不能看下去了，安全第一！ 马国仁带来的那几个人却不知道该咋办好了，是躲得远远的好呢？还是协助处理后面的事情？ 好像也没啥可处理的吧…… …… 孟阳的房间里，祁红用被子蒙住自己，默默地流泪，她刚才听到了一群人冲进去隔壁房间，自然也知道她姑姑祁文静将要面对怎样的一个现实，可她已经顾不上了。 如果说刚被孟阳救回来时，她还多少有点儿担心姑姑的安危，现在不一样了。 她刚才捋了整个事情的前后过程，发现了一个让她伤心欲绝的事实，那就是她一直尊敬视作最亲之人的姑姑，从一开始就打算要牺牲她了，甚至都有可能想把她送给孟阳……所以，她在姑姑的眼里就是一个随时随地能派上用场的物件吗？ 这真是一个令人悲痛的发现。 孟阳拉上了窗帘，站到床边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坐到了祁红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被子下面的人，他现在也只能给予她这种无言的安慰了。 事情进展到这程度，他肯定是完成任务了的，祁红受的伤害不是物理性的，而是来自她姑姑给她的心理打击，这他就有点儿爱莫能助了。 好像孟阳的安慰起了一点儿作用，被子下面的哭声渐渐小了。 就在这时，孟阳的手机很突兀地响起来。 是章玥玥打来的电话，他马上按下了接听键，这个时间段打来电话应该是有重要事情的吧？ 结果，他猜错了。 章玥玥纯粹是关心他，“孟乡长？还好，我以为你睡了，没打搅到你吧？我就是想问问用不用给你送点儿解酒药什么的。” 既然章玥玥打来电话，有件事情还真得麻烦她。 “章姐，正好我还想给你打电话来着，有这么一个事儿需要麻烦你，就是吧……算了，原因先不说，你弄一套女装来，从里到外全都有的那种，白色最好，嗯，对，乡招待所，我的房间号是……” 接完这个电话，孟阳起身走到窗前，开始认真思考起眼下的情况。 祁文静把马国仁当成了救命稻草，搞出这么一出事情来，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从中作梗，破坏了她的计划吧？ 现在来看，祁文静自然不用提，肯定跟他势不两立了，问题的重点在于马国仁，这个人始终没曾出现在孟阳的视野当中。 但他知道，在他身上发生的很多事情都跟马国仁有关，这个人就像个无处不在的影子一样，时时影响着某些局势的发展方向。 所以，从今天开始，他算不算是正式跟马国仁对上了？ 细想起来，他其实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从身份上来讲，他多少有点儿被动，因为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句话可是相当有道理的。 孟阳勾起了嘴角，跟马国仁之间的矛盾，是迟早都会浮出水面的，早一天晚一天其实关系并不大，关键在于如何应对。 或者从这一次事件中能获取什么好处…… 想着想着，孟阳突然发现自己的思绪方式变得功利了很多，遇事不先考虑是非对错，反而想到了如何从事件中攫取对自己有利的东西。 这种变化让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了，照这么发展下去，他还会是原来的那个他了吗？ 陷入沉思中的孟阳，丝毫没发现祁红偷偷地露出脑袋，出神地望着他。 这究竟是个怎么样的男人呢？ 一开始名声并不好，后来她发现这人脑子特别灵活，而且还是个热心肠，就是吧，做事跟别人不一样，总能出人意料地解决问题。 祁红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儿喜欢他了。 …… 十多分钟之后，章玥玥给他发来了短信：孟乡长，我带着东西马上进走廊了。 这意思是让孟阳做好接东西的准备，省得她大半夜敲门引起别人的注意。 孟阳哑然失笑，章玥玥应该是误会什么了吧？ 他走到门口稍等了一会儿，走廊里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在他门口停下时，他拉开门，把门外的章玥玥拽进房间里，关好门后朝房间里指了指。 一脸懵的章玥玥这才注意到床上的被子底下好像有人，看那抖动的样子，像是在哭啊！ 她那双略有些深陷的眼睛瞬间就瞪圆了，“不是，孟乡长，你不会是……”用得着这样吗？只要你点头，隔壁卫生院的那一位和……我都能随时都能啊！ 孟阳把她拽进来就是怕她误会，眼下看她那副表情就知道她在想啥，干脆也不解释了，拉着她的手走到里面，小声说道：“她是祁红，你先让她穿衣服，咱们带她走，回头再告诉你详细情况。” 章玥玥没再多说一句话，等孟阳去了洗手间，这才把祁红喊出来。 第96章 祁文静的愤恨、马国仁的故事 五分钟后，孟阳悄悄地先出门了，故技重施，跑去走廊尽头又把电闸给拉下来了。 章玥玥趁机带着祁红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三人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还真就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们。 孟阳把祁红安顿在马国庆留下的那间豪华宿舍内，等她情绪稳定一些后，在外间客厅里，给章玥玥讲了今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听得章玥玥一愣一愣的，忍不住气愤无比地插嘴问道：“祁文静不是祁红的姑姑吗？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来？” 问完还朝着里面的卧室方向看了一眼。 “所以，她现在很难受，你今晚在这里住下陪她一晚上吧，另外，不要故意散播马县长的事情。” 章玥玥眨了眨眼睛，不故意散播的言外之意不就是不阻止吗？说话这么绕干啥嘞？好在她还能听得懂！ 目光落在孟阳那张年轻帅气的面孔上，又一次见识到了阳光下的腹黑。 问题是这种事就算她想阻止好像也阻止不了吧？孟阳为什么还这么说呢？她一个乡办公室主任有多大权力她自己是心里有数的…… 第二天凌晨，天蒙蒙亮的时候，马国仁的小车就悄然离开了清河乡。 随后，祁文静也匆匆地离开了清河乡。 昨晚她晕过去，被马国仁毫不留情地用凉水浇醒了，然后对她只说了一个字：“滚！” 那一刻，她羞愤交加，都有了撞墙的冲动。 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满地都是祁红的衣裙，心中那股怒火终于爆发了，发疯一般地把侄女的裙子和上衣都撕成了一片一片的，扔到地上，拼命用脚踩。 祁文静是把自己失败的原因归咎到了祁红身上，如果她配合的话，不至于让别人钻了空子，把她带走。 马国仁也就不会那么快返回去让她解决问题，他们也就不会被人围观…… 这些年算是白疼了这个侄女，关键时刻一点儿都指望不上，活该她被人带走……基于此，祁文静对于祁红的失踪根本一点儿都没有关心的意思。 她现在琢磨的是如何从这场名声危机中脱身，至少要保住自己的职位。 可是她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好多人都看到了，想要堵住那些人的嘴，她得有多大的能量啊？ 无解！根本就是无解！ 咦？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呢？祁文静摸着自己的脸，感觉好像还有点粘，她都洗了三遍了，特么的，都是那个胖得像猪一样的王八蛋干的好事…… 对了，怎么就把他给忘了…… 祁文静反省过自己之后，想到了马国仁。 作为当事人，她是很害怕事情传出去之后，丢官罢职，可是那个比她级别更高的当事人不怕么？ 当然是怕的，应该比她更怕才对，所以，马国仁为了保住自己的声誉，肯定会想办法平息这件事情，她根本就不用太担心吧？ 祁文静猜得很对，马国仁的动作很快就来了。 早上六点钟，通过电话联系之后，他敲开了吴金海家的大门。 小保姆一脸懵地开了门，有些为难地说道：“马县长，吴书记还没起床呢！”这人有毛病吧？哪有这么早拜访人家的？ 却没料到身后响起了吴金海的声音：“哎呀，老马，快进来，快进来！” 小保姆让到一旁，心想这不会是出啥大事了吧？她反应过来了，没啥大事，这个姓马的不会这么早来。 “小刘，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了。”吴金海说完，直接把马国仁带进了自己位于一楼的书房，关紧了门窗。 刚才在电话里，马国仁只说有大事相求，其他的啥都没说，但吴金海在永宁当政多年，耳目遍及各乡镇，所以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眼下自然得装作啥也不知道的样子，“老马，看你愁眉苦脸的，是家里孩子惹祸了？” 马国仁的儿子马项明在市建设局工作，开年以来不知怎么就进了一个刚成立的拆迁办，干得如鱼得水，但也没少给老马找麻烦，强征过程中打人骂人都是小意思，最严重的一回，就在三个月前，把人家屋子给点着了。 事情捅到了上边，省里都派人来督察了，老马费了挺大力气才摆平，因而，当吴金海提到“孩子惹祸”这几个字时，马国仁暗地里咬了咬牙，心说老吴你这不讲究了，怎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可是有求于人家，还得赔着笑脸说话不是？ “金海书记……有这么个情况，唉！”马国仁说着话叹了一口气，“昨天我不是去了清河乡嘛，看他们工作干得不错，就多转了两圈，结果吃完饭天太晚了，考虑到今天还想去永平乡那边，就在清河住下了。” 吴金海给他递过来一根烟，“老马，不急，你慢慢说。” “我急呀！”马国仁点着了烟，吐出一口烟圈儿，继续编故事，“我琢磨着清河乡的整体干得这么好，觉得在宣传这方面还是要侧重一下整体班子的努力，所以就把祁部长叫到了我的房间里，跟她谈了很久工作方面的事情。” 吴金海微微地眯起眼睛，心说你们真要是谈工作了才怪呢。 “后来，不知怎么的，招待所停电了，这原本也没啥，可是就在停电的时候，有人在撬门，我一想这很可能是有组织的针对我来的，就马上带着祁部长躲进了洗手间里，结果，事实证明，是我误会人家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和跟我去的那几个人了，他们是怕我出事，强行开门闯进去的。” 吴金海点头：“清河乡派出所刚换新所长，这么看来工作上还是比较负责任的。” 马国仁露出苦笑，接着说道：“不光是我误会他们了，他们也误会我了，金海书记，你想啊，遇到停电一片漆黑，还有人在撬门，就我一个男的心里都胆儿突的，祁文静一个女同志，能不害怕吗？” “害怕才是正常的，那他们误会什么呀？”吴金海不失时机地问了一句。 “唉，也是我当时考虑不周到，看到祁部长吓得直哆嗦，就抱了她 一下，谁成想，就在那么一瞬间，那些人破门而入了，正好洗手间的门还没关，这不就让他们看到了吗……” 吴金海听完了故事久久不语，脸色极为严肃。 第97章 利益交换与相互妥协 马国仁陪着尴尬的笑脸说道：“我想请金海书记出面敲打一下清河乡那边，做正事，少传谣。” 吴金海心中冷笑，你干了破烂事，还想让我去给你补锅，当我没长脑子吗？不过，这事儿也不是不能帮。 “老马，这可不是敲打就能解决的呀！所谓人多嘴杂，不能把人家嘴缝起来不成？按理说咱们脚正不怕鞋歪，谁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根本不用在乎，可是你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影响还是要考虑的。” 啥叫打太极？这就是！ 说了等于没说，表态了也等于没表态。 马国仁也是老江湖了，自然知道不付出点什么肯定是得不到吴金海的帮忙，话说，如果没有你吴金海要搞什么美容祛疤产品，把那个一个小小的乡长捧上了天，我马国仁一根手指都能摆平这件事情，还用得着求你吗？ 再说，堵嘴这事儿还不是最主要的，他害怕的是有人趁机踩他呀，如果有吴金海帮着他的话，他会少很多麻烦。 “金海书记，按理说，我也真就没啥可怕的，可现在的问题不是咱们要把清河乡的两项投资落实下去吗？我怕的是这件事情会传来传去的，影响到咱们永宁的声誉，人家投资人会怎么想？” “别的不说，光是美容祛疤那个产品，真想要落实下来，难度肯定不小，毕竟咱们没钱，但我敢保证，我个人一定会全力以赴支持这个项目，至少修路这件事情上，我可以跑市里要资金，不一定能全部解决，但是搞来一半，应该问题不大……” 马国仁抛出了自己的筹码。 吴金海听了这话，脸色没有刚才那么严肃了，只是……这条件好像还不太够啊。 马国仁咬了咬后牙槽，接着说道：“金海书记，从现在到年底，永宁最紧要的事情是什么？我觉得应该是稳定，尤其是干部队伍这一块，不能再出问题了。”不然，你想在半年后安全退居二线，恐怕是做梦了。 这话里有明显威胁的意味。 理论来讲，马国仁以常务副县长的职务，面对县委书记，绝不应该有说这种话的底气，可是话还得说回来，理论归理论，永宁县乃至济州市的现实情况来讲，马国仁确实不需要在吴金海面前低三下四，他也不怕自己的把柄落在对方手上，这些年同事了，谁手上还没抓着点儿对方的小辫子？多这么一条也无所谓！ 这跟求对方办事并不矛盾。 对这一点，吴金海显然是心中有数的，他盯着马国仁看了半天，脸上渐渐露出笑容，“老马，你说的很对呀，干部队伍必须保持稳定，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永宁县委班子整体的事，你是县委常委，这里面的轻重应该能分得清，至于清河乡那边的事……” 马国仁眨了眨眼睛，点头，表示同意这说法，求知若渴一般地等着吴金海下面要说的话…… 不动声色地敲打了一下马国仁，吴金海算是接受了他的筹码。 官场就是这样，很少有一棍子把人打死的情况，也很少有见死不救的，更多的是利益的交换。 “这样吧，老马，等下我去一趟清河乡，了解清楚情况后，做一做他们的工作，应该问题不大，只是你带去的那几个人……” 马国仁松了一口气，“金海书记，你放心，他们不会乱说什么的。” …… “你乱说什么呢？怎么可能嘛！”郑民低声斥责站在他办公桌前的社事办主任刘兆春。 这一大早晨的在这里说领导坏话，如果不是他的亲信，他早就踹出去了。 刘兆春急了：“书记，这个好像是真事，招待所那边传出来的……” 话刚说到这里，就有人敲门了。 来人是党政办的赵莹，进来后站在门口请示：“郑书记，孟乡长说八点钟准备召开工作会议，想问您的时间安排。” 小姑娘人长得娇俏无比，声音还特别嫩……惹来刘兆春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逡巡。 郑民闭了闭眼睛，开会？ 也好，他倒要看看孟阳如何处理招待所发生的事情。 上午八点整，清河乡政府二楼的小会议室内，参会的领导们第一次非常准时、非常完整地来了。 只是现场的气氛吧，怎么说呢？就是有点儿……诡异！ 说是严肃吧，每个人都好像便秘似的绷着脸，甚至有人想笑还硬生生地憋着。 说是轻松吧，可每个人都不说话，有的低头在一张纸上划拉着什么，有的翻着手机也不知道看啥呢？还有的靠在椅背上，仰面闭目。 总之，场面有点怪。 其实，大家心里都在想一件事情，就是昨晚发生在招待所那个桃色新闻，也都觉得孟阳这么早就召集开会应该是要采取点儿应对措施了。 不然呢？堂堂常务副县长在你这片儿地方出事了，你以为光是他丢脸就完事了？ 同志，这想法可就幼稚了。 一个桃色新闻，也许会影响到马县长的成长之路，但要说到能让他伤筋动骨……好像并不能。 所以，心里憋着气的马县长肯定要找地方撒气呀，清河乡当是首选之地。 就在大家都以为孟阳会说到昨晚的事情时，匆匆进来的话，先打开自己拿来的日记本，扫视了一圈会场，对郑民点点头，开玩笑一般地问道：“今天大家这是怎么了？好像状态都不太对呀？” 没人说话，大家都在等他说出那件事情。 可是接下来，孟阳却抛出了跟昨晚的事情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今天这么早就把大家召集过来开会，议题就一个，县委吴书记计划要在咱们乡建一个美容祛疤药物生产厂，眼下正在找投资人……” 说了很多跟药厂相关的事情，最后说道：“这对我们乡来讲，是一次经济飞跃的机会，所以，想请大家讨论一下，然后以乡党委的名义给县委县政府打个报告。” 咦？说好的要研究昨晚的事情呢？咋一句都没提？ 除了章玥玥之外，其他四个人都一脸懵，最后还是郑民先开口了。 “孟乡长，一个旅游开发的事情还没完全落地呢，咱们现在就开始讨论第二个项目是不是仓促了一些，我的意思，不管是谁的想法，先放一放，再说，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讨论吧？” 年轻人就是不靠谱，上次开会被自己反对，强行通过旅游开发的项目之后，这一次竟然还打起县委吴书记的旗号，骗谁呢？ 吴书记要是这想法还会等到现在？ 第98章 失去理智的老郑同志 郑民冷冷地瞄了一眼孟阳，心里挺不痛快，第二次了，遇事不先跟他请示，这么下去，他这个乡党委书记还干不干了？ “更重要的事情？”孟阳略有些吃惊地问道，“郑书记，我以为清河乡的发展就已经很重要了，到底啥事比这个更重要啊？” 说完，他直直地盯着郑民。 是，按着规定也好，规矩也罢，他这个代理乡长在重大事项上，必须跟书记做好沟通，这一点来讲，是他的错。 但是，对郑民这个人，孟阳是打心里瞧不上，且不说这人有没有参与红旗煤矿的事，光是遇到马国庆这种人就退避三舍，等自己来当了乡长，他又回来夺权，这种行为，实在很难让人拿他当一回事。 这还不算，关键是跟这个人他没办法沟通，凡是他提出来的，郑民都反对，既然这样，还多余走那一遍程序有必要吗？ “孟乡长，你这话说得有点儿过了，清河乡的发展自然是大事，可是你左一个主意，右一个项目的，让大家都围着你这些不成熟的想法转来转去，你有没有想过，咱们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郑民生气了，说话很直接。 乔永新原本是低头在日记本上写着什么的，此时他抬头看了一眼郑民和孟阳，咳嗽了两声说道：“郑书记，我觉得孟乡长提到的美容祛疤药物的项目是很有市场前景的，现在的人们生活越来越好了，自然对美的追求就越来越高了……” “乔书记，”郑民打断了乔永新的话，“昨晚发生的事情我就不信你们都没听说，所以，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如何……解决难题吗？” 他终于第一个说出了马国仁的事，也是为了让乔永新闭嘴。 乔永新果然不出声了，郑民说得也对，这件事情不解决，谈别的都白扯，送到上面去，马县长那一关都过不去，至于孟阳说的吴书记计划……恐怕是假话吧？ 郑民的声音高了许多：“孟乡长，咱们现在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今天这会议就专门研究这件事情吧。” “郑书记，”孟阳的声音比他更高，直接硬刚了，“现在咱们是召开工作会议，那种捕风捉影的事情，怎么能在这么严肃的会议上讨论？” 郑民气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指着孟阳喊道：“孟阳，你不过是个代理乡长而已，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你来指点我的工作。” “就你所说的投资美容药物的事情，如果吴书记有那个能耐，早干嘛去了？为啥还要等到现在来搞？他再有半年就要退居二线的人，怎么可能会对这种事情有兴趣？” 恼怒之下的郑民已经失去了理智。 会议室里的其他几人，包括孟阳在内都惊呆了，这特么是吃错药了吧？竟然敢公开贬低一个在任的县委书记？ 就在这时，会议的门被人推开了，那道门大概是年头长了点儿，发出了“吱嘎”的声音，人们就都被那声音吸引过去了。 这一看不要紧，所有人的眼睛几乎都瞪圆了，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走进了会议室。 郑民则是瞬间就面无血色了，身体还摇晃了几下，勉强撑着桌子站住了。 孟阳却露出了不易察觉的一丝笑容…… 在郑民被气得失去理智胡乱说话之际，有人大大咧咧地进了会议室，把乡里的这几位领导惊得都差点儿从椅子上掉下来。 来人正是永宁县委书记吴金海。 早上他送走马国仁后，又前前后后思考了一番，吃完早饭就轻车简从，只带了一个秘书，也就是他的联络员，一辆车，谁也没惊动，悄悄地来到了清河乡。 乡政府的上班时间是八点半，所以，他七点五十五分走进这栋楼里的时候，一个人都没遇到，直接上了二楼，隐约听到会议室里有声音，就走过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正好听到了孟阳硬刚郑民，而郑民又满嘴瞎嘞嘞的胡话。 此时的他，走进会议室内，脸上带着惯有的微笑，看到孟阳等人都站了起来，两手做出往下压的动作说道：“大家坐下吧，我这算是不请自来旁听你们会议的，你们该讨论的继续讨论，该审议的接着审议。” 说着话，在最外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颇有兴趣地看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郑民。 曹建伟朝着孟阳使眼色，孟阳当然知道他的意思，离开座位来到吴金海身边说道：“领导，您坐到这里，我们讨论问题没底气，总感觉没人给撑腰。” 吴金海笑了，看向孟阳时目光中有欣赏之意，哈哈笑着说道：“好吧，那我就换个地方给你们撑撑腰，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抢了郑书记的风头？” 这话像是在开玩笑，如果放在平时人们都不会想太多，可如果结合刚才郑民说的那些话来分析……吴金海应该有点儿生气了。 郑民也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了，虽然他因为马国庆独揽大权的事情对吴金海很有些意见，而且还抱上了周江河的大腿，但这些都不是他背后讲究领导的理由。 几乎是磕磕绊绊地跑过来，把吴金海请到了自己的座位处，可是吴金海并没有给他面子，而是坐到了孟阳的位置上，随后朝身边一指，“孟乡长，你坐这儿。” 郑民站也不是，坐也不对，尴尬得无以复加。 “老郑，坐呀！”吴金海抬起眼皮对郑民说道。 等郑民坐下来，孟阳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的意思。 会议室里安静得让人窒息，最终还是吴金海开口了：“老郑，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来着？挺热烈的，怎么我一进来就没人说话了？继续吧！” “呃……”郑民卡壳了，他能说啥？说他坚持要讨论马国仁传出来的绯闻吗？这根本就不是正经工作，不过是怕老马报复这边大伙一起想办法而已，所以，要讨论的话题只能是孟阳提出来的美容祛疤项目，别的他也没有准备呀，总不能拿鸡毛蒜皮的小事在这里讨论吧？ 尽管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郑民还是说道：“吴书记，我们正在对孟乡长提出的上一个生产美容祛疤药物的项目进行讨论，我个人意见的话，认为这个项目是基本行不通的。” 郑民说到这儿特意停顿了一下，见吴金海微微挑了一下眉毛，什么都没说，还做出了一副认真听的架式，他心里有底了，这表明吴金海也不支持孟阳，也就是说，他一开始的判断是正确的，孟阳刚才打着吴金海的名义要搞这个项目，纯粹是撒谎。 这就好办了，揭穿他，让他无地自容！ 第99章 智商、情商 郑民勾了一下嘴角接着说道：“本来我刚才听孟乡长说这是吴书记您亲自抓的项目，就仔细了解了一下相关情况，发现这个项目根本不适合搞，就琢磨着应该是孟乡长急于打开局面，借用了您的名头，这一点还请吴书记多谅解……” 接着就说了很多不支持这个项目的理由，从地理环境的偏僻到市场调研的不足，从技术装备的缺乏到原料加工的困难，全方位都提到了，越说越起劲儿，说得自己都相信这些理由完全站得住脚了。 等他稍做停顿时，吴金海突然问他：“老郑，你不是身体不太好吗？病治得怎么样了？” “呃……”郑民又一次卡壳了，心说现在不是在讨论正经事吗？领导怎么说起他的健康问题了？ 也没等回答，吴金海扫视了一圈儿其他人，掷地有声地说道：“孟乡长提出的那个项目确实是我亲自抓的一个项目。” 话音落地，其他人还好，唯有郑民，惊得往后一仰，“扑通”一声，连人带椅摔倒在地上。 躺在地上还在想，是自己听错了吗？这怎么可能呢？再说吴书记安排工作怎么会绕过自己直接跟孟阳对话了？ 那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不成了天大的笑话了吗？如果仅仅是笑话还好一点，关键是自己怎么就没长脑子当着吴书记的面说了那些话，这不是跟领导顶着干吗？ 郑民是越想越觉得自己像个大傻子，把事情弄到这地步，今后可咋办？ 一时间竟然忘了要爬起来。 吴金海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了，他现在都有点儿想不通自己当初是怎么就同意让这种货色当了清河乡的党委书记的？跟他比起来，身边坐的这个年轻人可就要心智有心智，要能力有能力，更适合当这个乡的一把手…… 见其他几位谁都没有起身去扶郑民的意思，孟阳暗地里撇撇嘴，自己过去把郑民拽起来。 吴金海根本就没再看郑民一眼，就投资美容祛疤药膏的事情讲了几句，算是彻底以县委的名义把这件事情给定下来了，清河乡这边只需要执行这个决定就好。 最后他开始敲打在座这些人了，“我们都是党员干部，是一个地方的管理者，有些道听途说的事情，听听就得了，不要跟那长舌妇似的到处编排人家……” …… 会议开完之后，吴金海去了孟阳的办公室，接过章玥玥端过来的茶杯，等章玥玥走到门口时说道：“出去把门关严了。” 章玥玥可是成了精的女人，立刻明白了吴金海的意思，这是要跟孟阳说重要的事情啊。 听到关门声，一直垂眼盯着手里茶杯的吴金海转向孟阳：“孟阳，昨晚你们乡招待所发生的事情，我也不想追问到底是谁搞出来的，只对你提一点要求，让知道内情的人闭嘴。” “然后，旅游开发和药膏生产这两个项目上多费些心，次要的工作就交给乔永新和魏明杰等人，作为主官，要学会抓重点……另外，准备修路吧。” 修路？孟阳心头一喜，看来是县里要出血了，不对，县里要是有钱，周江河也不会为此事愁得想要卖掉自己，所以呢，这修路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孟阳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如果结合吴金海一大早连个陪同人员都没带就来到这里，不光是警告了那几个人，还特别让自己做好捂嘴工作……这么看来，应该是马仁跟吴金海之间做了什么交易。 既然是这样，自己是不是也该提个要求啥的？ 想到这里，孟阳苦笑着说道：“领导，刚才的会上，您也看到了，我是想拼了命的做一些实事的，可是……” 没等他说完，吴金海便呵呵笑了两声，“你放心，老郑会去看病的，也就是你们乡近一年内还需要有一个像他这样的党委书记，不然的话……算了，我也没别的事，就回去了。” …… 送走了吴金海，孟阳反复琢磨他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明白了一件事情，吴金海应该是保留住郑民这个党委书记的职务，还不让他管任何事，还说了“一年内”这个时间期限，也就是说，在自己这个预备党员转正之前，清河乡是不会换党委书记的，那么接替郑民的人，会不会就是自己？ 孟阳敲着桌子，渐渐露出笑容，这算不算是吴金海给他画了一个巨大的馅饼……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是感觉一身轻松了，能如此轻松地把郑民这个压在头顶的石头搬开，是他没料到的。 从今往后，他做事可就少了很多掣肘。 正自己坐着琢磨这些事情时，章玥玥领着祁红进来了。 祁红见到孟阳，还没说话呢，脸先红了，显得极不自然，不过神情上来看，情绪比较稳定，应该是把昨晚上的惊惧、伤心都消化掉了。 至于冲动这一方面……孟阳就不好判断了。 章玥玥给祁红送来一瓶水，转身就出去了。 祁红站到孟阳办公桌对面，朝他深深地鞠躬，站直后极为诚恳地说道：“孟乡长，昨晚的事，我要多谢你了。” 孟阳眨了半天眼睛，一脸懵逼的问她：“昨晚？昨晚啥事呀？唉，我记得昨晚喝得太多了，睡得跟个死猪一样，啥也不知道啊！” 祁红看着他那种夸张中还带着认真的样子，心中感动不已，她刚才还在琢磨着该怎么化解尴尬呢。 人家救了自己，不当面表示感谢肯定是说不过去的，可是真要面对孟阳时，提心吊胆、惴惴不安、七上八下……这些词语大概都能形容她此时的心情了。 一方面怕孟阳以为她是个很轻浮的女人，另一方面，因为眼前这个住进她心里的男人，是她最要好的朋友的丈夫，所以，如何面对还真叫她为难了。 好在，这男人不光是智商高，情商也不低，一句话就把昨晚的事盖过去了。 她紧盯着孟阳的眼睛，忽然笑出了声，有泪水在眼里打转，“孟阳，重新认识一下，我姓祁，单名一个红字。” 说着话，她朝孟阳伸出了手。 孟阳愣了那么一瞬间，随即握住她柔若无骨的手掌，挑了挑眉毛说道：“很高兴认识你，祁大美女，你让我的办公室里充满了朝气蓬勃的芬芳气息！” “有点儿用词不当啊，孟阳！” 祁红离开孟阳办公室时，走到门口回头又看了一眼，这个男人，她不想放弃…… 第100章 收获、谈判 郑民又去治病了，走得毫无声息。 清河乡谁都没在意他，所有人，所有事都在忙忙碌碌中按照原有的轨迹正常运行着。 一个星期后，清河旅游有限责任公司正式挂牌成立，按照孟阳的意见，公司办公地点放在了永宁县城。 在周江河与宋和平的张罗下，举行了盛大的开业典礼。 第二天，永宁县城去往清河乡的公路也举行了全面维修重建的开工仪式，县里能到场的人物都到场了，热闹无比。 剪完彩、讲完话，仪式结束。 忙活了一大早上的孟阳终于松了一口气，能歇一会儿了，他站在人群外，看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们，心中还是有些感慨的。 一个月前，他到清河担任乡长职务，迎接他的竟然是一场大火，如果不是他足够坚韧，足够机警，早就该卷铺盖走人了吧？ 他自己都没想到短短一个月时间里，竟然稳住了阵脚不说，还搞起来一个旅游公司，还要马上开始维修这条破破烂烂的路。 另外，生产美容祛疤药膏的项目也有了眉目。 这份成绩，到哪儿都拿得出手了吧？ 他的目光落到了举着话筒采访吴金海的祁红身上，自从那天的事情之后，他发现祁红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没有了过去那种软弱无助的样子，好像突然间就有了底气似的，整个人显得相当自信。 一点儿都没受到她姑姑被撤职的影响。 祁文静被撤职了，下放到永平乡社事办当了一名普通的科员，这是五天前的事情，县委宣传部给出的理由是她长期以来工作疏忽大意，职业素质差，很难胜任宣传部副部长职务。 且不说这个理由是不是有些牵强，孟阳对这个结果是满意的，他估计是吴金海嫌她事多才把她拿掉的，毕竟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算是再捂嘴，不可能不传到吴金海的耳朵里。 搞不好当天都知道了。 只是……马国仁在这件事情里面并没有受到任何处罚，也就是市委那边把他叫去，据说被韩书记骂了半天，这是孟阳很不满意的一点，可是人在官场，这种事情以他现在的地位还真没办法接着掀起风浪。 好像有感应似的，跟吴金海站在一起的马国仁突然扭头看向孟阳，细小的眼睛里爆射出阴冷的目光。 这一个星期他自然不会闲着，把通过各种渠道了解的信息汇总之后，他能基本确定那天晚上冲进房间抱走祁红的人，就是孟阳！ 敢破坏他的好事，这个孟阳得当一回事了，正想着这些呢，耳边响起吴金海的声音：“老马，你也说两句。” …… 结束采访后，吴金海望着那一排挖掘机等设备，竟然有了一种踌躇满志的感觉，在一众人群里找到了孟阳，让身边的人把他叫了过来。 “吴书记，您找我？”孟阳跑过来，一脸喜色。 “孟乡长，你现在马上跟我回县城，咱们一起去见见那三个投资商。”吴金海说完这话转身上了车。 孟阳连忙把章玥玥喊过来，“章姐，你现在就回办公室，把祛疤药药膏相关的资料都带上，另外把小赵也叫来，咱们去县城。” 不大一会儿，三菱越野紧追着吴金海的车进了县城。 在清河大酒店的一间豪华会客室内，孟阳见到了吴金海约来的三家投资商，他们都是奔着孟阳手中的祛疤药膏来的。 这里面有孟阳的老相识郭贵军，他见到孟阳之后，异常热情地迎上来，也没等吴金海介绍就握住了孟阳的手上下摇晃，好像失散多年的兄弟重新见面了一样。 “哎呀，孟乡长，多日不见，还是这么年轻有朝气！” 孟阳暗自翻白眼，心说你能不能换个词儿，昨天还在旅游公司开业后一起吃饭来着，今天就变成多日不见了，这也是没谁了。 心里吐槽是一方面，表面上还得演好戏。 “郭总，刚才吴书记还跟我说看到了一群喜鹊奔着县城方向来了，原来是飞来迎接你们这些贵客的呀！” 人在江湖，漂亮话必须会说，还得说得像真的一样。 郭贵军就佩服孟阳这一点，睁着眼睛说假话，也能让人感受到诚意。 第二位是来自省城的红枫药业副总，名叫陈俊贤，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人显得非常干练。 第三位……可就有点儿意思了，看起来跟孟阳的年纪差不多，人长得也相当帅气，如果不考虑他眼神中那股阴鸷，还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吴金海郑重地介绍道：“这一位是省城建安集团的副总经理秦建安！” 孟阳当即想起前些天，应该就是这一位约自己吃饭来着，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了。 “秦总您好！”孟阳先伸出了手。 秦建安抬着下巴略等了会儿，才勉强伸手，见到韩小慧的丈夫孟阳本人，秦建安有些失望，这样一个有点儿油滑，还看起来穿着寒酸的人，是怎么把韩小慧娶到手的？不过，这样也好，他围猎韩小慧的计划应该能更顺利的进行下去了。 想到韩小慧那张颠倒众生的脸，秦建安有点儿急于结束这场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会面。 如果想签合作协议就直接谈好了，他可是做了相当充足的准备的。 略有些不耐烦的秦建安在大家都落座后第一个开口说道：“吴书记，我们该看的也都看了，也见到了孟乡长，您看是不是让他详细介绍 一下相关情况，如果问题不大，我们应该在今天就能进行下一步工作了。” 吴金海笑着点头。 他把孟阳叫来跟这三家企业的代表见面，就是想要在今天一起商谈合作投资药膏生产的事情，事实上三天前，这些人都已经到齐了，也对永宁县的投资环境等各方面做了一次深入的考察，按吴金海的想法，这事儿不能拖了，最好今天就搞出一个结果来。 他急，似乎有人比他更急，在等孟阳详细地介绍了相关情况后，，没等秦建安说话，作为药膏最直接受益者的郭贵军，提出马上就进行谈判的建议。 吴金海正求之不得，便领着这些人转战到一间会议室内。 椭圆形会议桌的一侧坐着吴金海、周江河、马国仁和孟阳、章玥玥等代表永宁县的人。 另一侧是郭贵军等代表投资方的人，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秦建安正好坐到了孟阳的对面。 从他助手那里拿起电脑包，往外掏一台笔记本电脑时，从包里弹出来一张照片，那张照片在半空中翻了两个跟头，偏巧就落到了孟阳面前。 孟阳对别人的照片本来是没什么兴趣去看的，随手拿起就要递给秦建安，可是不经意间瞄了一眼照片后，他的脸色突然就变了，眼眸急缩…… 第101章 秦建安的伎俩 永宁大酒店的一间会议室内，正准备开始谈判的时候，坐在孟阳对面的秦建安似乎不经意间从电脑包里带出来一张照片。 还非常巧合地飞到了孟阳面前。 孟阳看到这张照片上的两个人之后，呼吸都滞住了。 因为照片上是韩小慧和秦建安两人仰卧在一起的场景。 再细看的话就能看得出来，他们两人躺在一张雪白的床上，两人的头都快并到一起了，还都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孟阳的脸色也就变了那么一瞬间，随即又露出了微笑。 只是眼神中没了刚才那种温和，取而代之的是有如实质般的寒意。 他把那张片翻扣在桌面上，对秦建安说道：“秦总这张照片在取景方面很有艺术性，我想留着研究一下，不知道秦总能否割爱？” 坐在他身旁的章玥玥刚才在整理带来的资料，没看到照片上的内容，她就有点儿奇怪了，孟阳为啥要跟人家要照片呢？ 不光是他没看清，孟阳另一边的吴金海刚才正跟身侧的周江河低声说话来着，所以，他也没看着。 秦建安倒是很大方的举了一下手掌，“既然是孟乡长想要，我就算是不舍得也得给呀。” 吴金海已经转过身来，用眼角瞄了瞄孟阳面前的那张照片，轻声咳嗽了一下。 是在提醒孟阳，现在要开始商业谈判了，这种时候，你跟对方要东西，是跟对方关系比较好，还是说这张照片有什么特殊意义？ 孟阳拿笔在一张纸上唰唰写下一行字推到了吴金海面前。 吴金海看到那一行字，皱了一下眉头。 他有点儿不理解孟阳的意思，为什么还没开始就写了“把建安踢出局”这么几个字给他看？ 不过，眼下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县里的一二把手同时参加一个商业性质的谈判……这已经是绝无仅有的事情了，如果他还多说什么的话，就有点儿自降身份了。 他和周江河坐到这里，是因为这个项目实在是太重要了，需要他们坐镇，但具体的谈判是要交给马国仁和孟阳等人的。 谈判终于开始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略显紧张……一番唇枪舌剑、你来我往。 前后持续了近两个小时，最终没能谈出结果，原因是双方的期望值相差太多了。 郭贵军等三人在来这里之前应该是商量好了的，提出他们三家要在这个项目上各占31%、%29、17%的股份，剩下的37%给永宁县。 而孟阳等人提出的意见是永宁县这边独占51%，其他的49%随便你们三家怎么分都可以。 这个意见的主要提出人是孟阳。 马国仁罕见地全力支持了孟阳，换句话说，这一场谈判几乎就是孟阳一个人跟对面的三家谈的。 眼看着都到中午了，孟阳将桌上的那张照片夹进资料里交给章玥玥，扭头低声对吴金海说道：“吴书记，您看是不是先暂停谈判，下午再继续？” 吴金海点头。 双方散开后，吴金海把孟阳叫到了自己在这边常年保留的那套房间里。 开门见山地问道：“孟阳，按说他们三家提出的条件也应该可以了吧？你为啥坚决不同意呢？还有，不是说要把建安踢出局么，上午你怎么一个字都没提这一茬？” 面对领导的三连问，孟阳只给出了一个答案。 “吴书记，如果按他们的意思去做，难保有一天，他们会互相勾结起来，把股份集中的一家手中，这个企业就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了。” 这种事情在后世经常发生，都是小儿科，孟阳可没少听说。 吴金海对这种商业运作并不了解，但他选择了相信孟阳。 只是有些话还得说一下，“孟阳，你得知道，建安集团可不简单。”其背后是有人撑腰的，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但孟阳听懂了，笑着回应：“吴书记，下午，您和周县长就不要参加谈判了，如果可能的话，马县长也不要参加了，让我们这些小兵去冲锋陷阵。” “哦？”吴金海略有些吃惊，“你们能行吗？”如果能行的话，他倒是很愿意把这个麻烦事都推给孟阳他们。 因为人是他请来的，末了又把人家踢出局，这可是得罪人的事情啊。 孟阳显得信心十足，“行的，吴书记，最迟下午四点钟，您就能听到好消息了。” 吴金海沉思片刻，点头说道：“那就按你的想法来，我把左良给你留下，有事好跟我联系。” 左良在吴金海身边担任着秘书角色，深得其信任。 看来他还是有点儿不放心孟阳。 …… 从吴金海的房间里出来，孟阳到了三楼，308号房间是马国庆以乡政府名义常年包下来的。 一直也没退房，现在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章玥玥在房间里等着他呢，些细节方面需要跟她研究一下。 在他敲开房门进去后，一直虚掩的306号房间的门悄无声息地拉开了，秦建安探出半个身子往308号这边看了一眼。 缩回身子，关上门就给韩小慧打去了电话。 “小慧同学，我又来了，不光是我，还有几个同学，嗯，对，还是住在永宁大酒店，她们想见你呢，现在在能来吗？好，我在楼下等你！” 得到韩小慧肯定的答复，秦建安脸上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他就不信孟阳守着一个魅力十足的章玥玥毫不动心？搞不好现在都已经滚到一块儿了吧？ 小慧同学，赶紧来吧！让你看场好戏…… 秦建安哼着歌儿到楼下等人去了。 而在308号房间里，孟阳望着头顶的空调颇为无奈地抱怨道：“这啥破东西，一阵儿一阵儿的。” 空调确实有故障了，降不下来多少温度。 但现在也没空儿研究这个了，他和章玥玥分别坐在两张床上，中间的床头柜上摆满了各种资料。 章玥玥每看完一份就递给孟阳，让他重审。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不是孟阳突然提出要把建安集团踢出去，这些前两天就准备的东西根本不需要修改了。 在看合同文本时，孟阳提出了意见：“章姐，这个附加条款需要做一些修改……” 为了看得方便，章玥玥起身坐到了孟阳身旁。 因为房间比较热的缘故，她解开了上衣扣子。 孟阳指着刚才看到的地方，逐字分析。 章玥玥不时地点头。 最后敲定后，章玥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笑着说道：“孟乡长，我现在就去打印出来 。” “你先歇一会儿，来得及。” 孟阳也知道，这些天乡里的事情太多了，章玥玥非常辛苦，所以，他建议休息一下再去弄。 章玥玥摇摇头，“没事，把这件事情落实下来，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说着话刚站起身，脚下一个不稳就倒向一旁。 孟阳连忙伸扶住了她。 第102章 被踢出局的秦建安 就在孟阳扶住章玥玥的瞬间，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秦建安和韩小慧说说笑笑地走进来。 “她们出去玩了，马上就到！”秦建安解释了一句，随后看到孟阳和章玥玥，他略显惊讶地回头看了看，“咦？好像走错房间了？” 如他所愿，跟在他身后进来的韩小慧看到孟阳和章玥玥现在的样子，脚步顿在那里，浑身都僵住了。 按说孟阳坐在那里，两手托住章玥玥的胳膊，怕她摔倒，这个姿势根本就谈不上任何暧昧。 可有些事情就这样，换个角度看，给人的结果就不一样了。 如果从门口方向看过去，章玥玥就是扑到了孟阳身上。 在韩小慧看过去时，原本就没什么事的章玥玥已经起身，看到秦建安身后的韩小慧，下意识地拢了一下自己的上衣。 她这个动作却让韩小慧的怀疑更加重了，看向孟阳的眼神里多了一丝陌生感。 孟阳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眼下任何解释都没用了，况且，他觉得需要解释的不只他一个人，韩小慧也应该对那张照片有个说法才行。 自从上午看到那张照片后，孟阳一直在安慰自己，那可能是他们同学之间开玩笑拍下来的。 可要说他心里毫不在乎，那是不可能的。 眼下又看到韩小慧跟秦建安说笑着走进来，他心里那棵怀疑的苗子就开始茁壮成长起来了。 韩小慧盯着章玥玥看了一会儿，突然露出一个笑容说道：“不好意思啊，打搅到你们了，我们这就走，你们继续吧！” 说完，挽起秦建安的胳膊就出去了。 章玥玥慌了，“孟乡长，都是我不好，我去跟你夫人解释清楚。” 说着话，她哆嗦着扣起衣扣，就要往外走。 那张被孟阳夹进资料里的照片，她刚才看过，原本还有点儿搞不清孟阳为什么对这张照片这么在意，可是刚才看到韩小慧之后，她立刻就明白了，进来的这一位就是孟阳的老婆。 所以，她急于追出去解释。 “不用！”孟阳伸手拉住了她，“咱们还是把工作弄好吧，这才是大事。” 看着孟阳平静的脸色，章玥玥那颗快要跳出胸口的心总算是安稳了一些。 她自从纳了投名状投靠过来后，在孟阳这里切实感受到了被人尊重，被人当作人看待。 而且，她也越来越欣赏面前这个比她小三岁的年轻人，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可这……不包括破坏他家庭啊！ 孟阳知道她现在很忐忑，干脆站起身，替她系好了剩下的两颗扣子，笑着说道：“不要有心理压力，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去打印合同吧，我去一趟郭贵军那里，咱们下午这么办……” 紧贴着章玥玥的耳朵用最低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和想法，孟阳转身就去了给郭贵军安排的房间。 …… 下午的谈判在两点半准时开始了。 投资企业那边还是那些人，反观永宁县这边，却少了三个人，吴金海、周江河、马国仁都没来，据说都去市里开会了。 秦建安扫了一眼坐到了正中位置的孟阳，露出得意的笑容，还把一只手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手留余香，这香来自韩小慧。 中午，韩小慧挽着他的胳膊出去后，蹲到了走廊里，低声哭起来。 他安慰了好一阵子，才用力把她扶起来。 韩小慧也没心情跟同学相聚了，直接回家了。 秦建安的目的也达到了，他相信，再这么弄个三两次，孟阳和韩小慧之间就得决裂，到了那时候，就该他秦建安趁虚而入，抱得美人归了。 正想入非非之际，孟阳把手中的资料往桌上一放，很直接地说道：“上午谈判暂停后，中午我们县里的领导们又研究了一下，鉴于建安集团一直以来主要业务集中在建筑这一块，对制药这一行业从未涉足，因而，我们决定，这一次的合作，暂时就先不跟建安集团搞了，其他两家正常谈。” 秦建安原本得意洋洋的脸上立刻就阴云密布了。 他确实对这个项目的兴趣不大，但他是代表着建安集团来的，他主动退出和让人赶出去是两码事。 这是下他们建安集团的面子吗？甚至是逗他们玩的吧？ 有这么办事的吗？ 秦建安越想越来气，不过，他觉得自己在涵养这方面还是有些造诣的，故而也没做出拍案而起的动作。 只是扭头看向另外两家的代表。 他这个动作的含义很明显，你们两家也该站出来说句话了吧？ 因为来这里之前，他们三家可是协商好了的，同进共退，团结在一起，坚持最开始的合作方案，永宁县这边就拿他们没办法。 眼下孟阳突然宣布让他们建安集团退出谈判，贵祥实业和红枫药业就应该立刻表态反对永宁县的决定。 可是，郭贵军和陈俊贤两人好像根本就收到他的信号似的，一个在翻手机，另一个在看资料，一点儿都没有表态的意思。 这是什么情况？ 秦建安也是经历过不少风浪的人，按说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这两人也不应该一声不吭啊？ 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见那两人还是没反应，干脆就直接开口了，“郭总、陈总，你们两位觉得孟乡长的提议如何 ？” 提议？ 郭贵军撇嘴了，人家这是永宁县政府的决定，谁跟你提议呀？年轻人还真敢拔高自己的身份。 但他这人圆滑惯了，这些心里话当然不会说出来。 “小秦总，我们三家一起过来的时候，是打算共同出资帮助贫困老区发展经济的，但是经过一上午协商后，这件事情没成，那咱们之间的约定也就不存在了，现在算是另一个开始。” 这话稍有点儿绕，但在座的都听懂了。 孟阳也算是见识到了商场上的风云变幻，上午还是同进共退一伙人，下午这个队伍就分崩离析了。 而且，郭贵军的解释……实在是有才，会不会气死秦建安？ 秦建安确实是气得都快要七窍生烟了，他强压着自己的怒火看向陈俊贤。 跟郭贵军相比，陈俊贤则显得更直接一些，半闭着眼睛说道：“秦总，咱们是生意人，讲究的就是有利可图，永宁县这边给出了一个十分合理的合作方案，我们红枫药业打算继续跟进这个项目。” 几乎是直白地告诉秦建安，你走你的，跟我有毛的关系？ 秦建安霍地起身，把手中的笔摔在桌子上，两的撑在桌子上，往前探身，死死地盯着孟阳，咬牙切齿地问：“孟阳，你究竟拿出了什么条件让他们这么不要脸地把我们建安扔一边去了？” 孟阳的嘴角勾起，这是终于沉不住气了吗？ 第103章 商场如战场 孟阳看着秦建安一副恨不得要吃掉他的样子，心说就这么个脑子拎不清的东西，韩小慧怎么会看得上呢？ 刚才他那话可是把郭贵军和陈俊贤点着名的骂了一样，这也太狂妄了吧？ 他面带微笑看向那两人。 郭贵军一脸假笑，视线在秦建安身上来回溜着，也不知道在想啥。 陈俊贤还是那么简单直接，干脆扭过身子，面向秦建安，仰靠在椅背上，冷笑了一声说道：“秦建安，刚才你那句话，我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就不跟你计较了，但绝对没有下一次。” 秦建安并不傻，刚才他是被气糊涂了，说完那句话，其实他也挺后悔，就算他秦家在省城很牛，但红枫药业可是国企，背景相当硬。 所以，他多少有些顾忌。 刚想说点儿好听话哄一哄陈俊贤的时候，孟阳却在一旁开口了。 “秦总，你不是想知道我们的合作是如何形成的吗？我可以告诉你。” 他觉得有必要让秦建安死心塌地退出，少在这里纠缠，耽误他们办正事。 “三年免税，另外，今后凡是他们两家企业在永宁的投资，不管是独资还是合资，都是这个待遇，当然，优惠不只如此，这一次我们是用土地抵作资金，往后，他们两家企业进驻永宁，土地半价，还有……” 孟阳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秦建安已经听不下去了。 如果说最先说的三年免税还算不了什么，毕竟永宁要占一部分股份，眼下的免税不过他们左手倒右手而已。 可是后面这两个条件却是实打实的优惠了，甚至还有其他优惠条件。 虽说永宁有点儿偏僻，眼下除了这一次之外，来投资的可能性不会很大，可将来呢？将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 有这么大的好处，难怪郭贵军和陈俊贤两人倒向孟阳那边。 他撑着桌子的两手都有些无力了，重重地坐回到椅子上，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甚至有冷汗在额头上浸出。 他对这一次投资的失败本身并不是很在意，他父亲也不会特别上心，可是永宁县给出这些优惠条件……如果让他父亲知道了，他可是没办法交代的。 也难怪秦建安因为此事而进退失据，秦家可不只是他一个儿子，名正言顺的还有一个亲弟弟，各方面能力并不比他差。 所以，他很怕自己在父亲那里失宠，进而失去将来接班的机会。 算了，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意义了。 败了就是败了，商场如战场，想挽回战局，就得从其他地方入手了。 秦建安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拎起自己的东西扭头就走。 事实上，他不知道的是，孟阳中午私下里分别见郭贵军和陈俊贤两人时，就已经把给他们的好处都交了个底。 也就是他刚才的那些优惠政策。 这个底是吴金海和周江河等人听取了孟阳的建议后共同研究决定的。 再有就是股份分配方面，中午，孟阳跟郭贵军和陈俊贤见面时，非常强势地把原来永宁县占51%的股份上调到60%。 管理权归持股最少的红枫药业。 这一个倒是孟阳自己的想法。 这种近乎霸权一样的分股方式，却也没引起郭贵军和陈俊贤太大的反弹，因为他们都看到了孟阳手里那个药膏巨大的市场潜力。 你来我往聊了一会儿就确定了这个分股方案。 接下来，孟阳跟郭贵军、陈俊贤的谈判就进行得异常顺利了。 当场签下了合作协议，并把新公司命名为永宁生物制药有限责任公司。 …… “金海书记，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谈得怎么样了？” 在吴金海的办公室内，周江河略有些担忧地问道。 吴金海也很想知道，他把权力都交给孟阳，孟阳到底能不能给出一个让大家满意的结果来？ 心里也有担忧，但表面上不动声色地说道：“用人不疑，相信他能处理好这里面的事情。” 坐在另一边的马国仁呶呶嘴出声了：“金海书记，我还是觉得孟阳有点儿太年轻了，只能说这一次算是给了他一个锻炼的机会。”至于能让大家满意的结果，他并不相信孟阳能做到。 贵祥实业、红枫药业和建安集团这三家在省城可是能呼风唤雨的存在，不说别人，光是秦建安那个年轻人就很不好对付，更别说还有郭贵军这个老滑头。 其实，他和周江河都有点儿不理解吴金海为什么不让他们参与下午的谈判了。 更不知道孟阳中午所做的一切。 而且，无论从投资规模还是发展前景来看，这个项目都永宁县历来最大的一次招商引资。 不由他们不重视。 吴金海看着周江河和马国仁这两位同事，心说平时大家都勾心斗角，你来我往的，很少能说到一起去，可是遇到大事后，大家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的。 对这一点他很满意。 同时，对他们俩的担忧也很理解。 因为他现在自己心里都七上八下的，虽说按孟阳的说法，这事儿根本就不用担心，就算这三家都谈不拢，只要放出消息，马上就会有更多的投资商过来谈。 可他心里就是没底，有好几次都摸到了手机，想给左良打个电话问问到底进展到啥程度了，便最终还是稳住了自己，把手机扔到了一旁。 那手机落到桌子上时，突然屏幕亮起来。 吴金海看到屏幕上“左良”两个字，迅速抓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哦，嗯，嗯，哦？还有这回事？行，我知道了。” 简单几句话，挂断了电话。 吴金海沉浮宦海几十年从来都不显喜怒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只说了两个字：“成了！建安集团退出了，另两家跟咱们签了协议。” 周江河、马国仁同时呼出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是吴金海在主导不假，可是这个项目一旦落实后，作为行政方面的两位主官，他们也是有一份很大功劳的，这是政绩！ 周江河有些不敢确定地问：“咱们占了51%股份，怎么谈下来的？” 要知道，股份占比到这程度，在这家公司里可就是永宁县说了算的。 至于建安集团，退不退的无所谓。 吴金海摇头，“不是51%。” 周江河和马国仁脸上同时露出失望之色，就说嘛，那三家企业怎么可能会那么傻，在永宁不出一分钱的情况还让出这么大的份额？ “是60%。”吴金海接下来说的话，让周江河和马国仁同时张大了嘴。 “60%？” 两人脸上渐渐漾起笑容，同时也在暗地里吐槽：老吴你说话能不能一次说完？ 这么大喘气，心脏不好的都受不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项目总算是落地了，他们都很高兴，周江河亲自张罗了晚上的庆功宴。 却不料，庆功宴差点儿就变成了白人饭…… 第104章 祁红的心思 庆功宴安排在清河大酒家一楼，在永宁大酒店的隔壁。 除了县委县府的那几个主要领导之外，还召集了县里各局室的一二把手，所以，规模就大了一些。 一般来说，这种内部的宴会上，都会从各单位叫来一些年轻漂亮的女同志作陪，这是通行的做法。 今天也不例外。 自觉坐到各局室二把手那一桌的孟阳身边就是电视台主持人祁红。 原本她应该坐到主桌上的，可是张罗晚宴的县政府办公室认为，电视台来的那几个人还有节目要表演，坐在外面更方便一些。 见孟阳频频看向自己，祁红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孟乡长，两天不见，就不认识了吗？” 孟阳歪过身子，伸出大拇指：“你今天这一身衣服很漂亮。” “光是衣服漂亮吗？” 说完这话，祁红感到脸上有点儿发热了，她一向不太喜欢跟人开玩笑，但，人在社会，还得适应各种环境才行，她在努力改变自己。 何况，她也很愿意跟孟阳多说两句话。 孟阳哈哈一笑，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人更美！” 两人这一段对话，惹来一桌子人的笑声，有人起哄道：“孟乡长年轻有为，祁主持人貌美如花，这不就是天生一对儿吗？” 马上就有另一人跟上了节奏：“孟乡长，要不你们先来个交杯酒验证一下感情深不深？” 祁红脸色通红，毫不示弱地反击道：“刘局长，我还没结过婚，不知道交杯酒怎么喝，要不我给嫂夫人打个电话，把她请来跟刘局演示一下，我们年轻人也学习学习呗。” 刚才说话这一位手指点着祁红哈哈笑，“你看，要不说这主持人的嘴是开了光的，谁说得过呀？谁能堵她的嘴，我连喝三杯！” 有人表示同意：“堵她嘴这事儿吧，还得找孟乡长这样的才般配。” “哈哈哈……”一桌子人都笑起来。 还有人没打算放过祁红：“那什么，交杯酒这事儿吧，它挺简单，就看祁主持人有没有那个是想法，你们说是吧？” 一看这些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孟阳端起酒杯就想跟他们干一杯，却不料，祁红也不知道怎么变得胆子大了很多，她拉住孟阳，把自己细柔的胳膊绕过他的手臂，这可就是喝交杯酒的架势了。 在孟阳微愣之际，祁红对那几个起哄比较厉害的人说道：“现在是箭在弦上了，想发的话要个条件。” 桌上的人们纷纷鼓起掌来。 “啥条件？赶紧说呀！” 祁红瞄了一眼孟阳，极为诱人的唇往上勾起，“我们两个这杯酒喝下去后，你们诸位陪三杯怎么样？这很合理吧？” 话音刚落，孟阳就接上了，“那必须合理呀，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肯定不能玩儿赖。”他不能让一个女同志在前面冲锋陷阵。 有人表态了：“行，就这么说定了。” 在众人起哄中，祁红毫不犹豫地把酒杯端向嘴唇，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孟阳，眼神中有有爱意翻滚。 可惜的是，孟阳心情不美丽，韩小慧的事情就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插在他的心口，想开心都开心不起来，再加上他在这方面原本就有些迟钝，根本没注意到祁红传递过来的信息。 倒是恍惚间，面前的人似乎变成了韩小慧，让他一时之间呆住了。 旁边有人不乐意了，“孟乡长，你是看呆了吧？喝交杯酒呢，你得行动呀！” “就是，看看人家祁主持人，豪爽！” “对，就该这样，等下洞房的时候烈酒是很提兴致的。” 一群社会老油条荤素不忌地开着玩笑，气氛是相当和谐热烈。 谁都没注意到，这间宴会厅门外的走廊里，站着一身寒气韩小慧，她的视线始终盯着孟阳和祁红。 那两人之间的互动，她看得相当仔细。 她身边的秦建安貌似不解地问道：“咦？小慧你看什么这么入迷呀？里面都是县里的领导，咱们还是去包厢吧。” 他订的包厢就在宴会厅旁边，这，不是巧合，而是有意为之。 韩小慧看到里面的祁红拿起一张餐巾纸往孟阳嘴角处伸过去时，猛地回头，走进了旁边的包厢。 她不想看下去了，怕自己的情绪会失控。 跟她一样暗中观察着那两人的还有一位，他就是坐在隔壁桌的另一位主持人冯喜。 眼睛像淬了毒一样死死地盯着孟阳，牙都快咬碎了。 最近这些天来，一直被他视作禁脔的祁红越来越疏远他了，昨天甚至还冷冷地告诉他，自己心中已经有人了，叫他不要再纠缠了。 特么的，这女人还真以为自己想娶她当老婆吗？ 不过是看她长得好看，想玩一玩而已。 当自己是谁呀？ 话是这么说，可当他看到祁红跟孟阳笑语晏晏的样子时，心里就升腾起万丈高的怒火。 再加上刚才表演节目时还小有失误，这让他更不痛快了。 就在这时，孟阳被左良叫到了主桌上，祁红身旁的位子就空下来了，冯喜冷笑一声，端着自己的酒杯就走。 也该他靠近美女了。 孟阳被叫到吴金海他们那一桌后，马国仁立刻就吩咐左良：“小左，再拿把椅子来，让孟乡长坐下来。” 按说，被吴金海临时叫过来的人，坐下来也没啥说道儿，可是马国仁这么做自然有他的想法。 等左良搬来椅子，他往旁边挪了挪，指着自己和吴金海之间的空档说道：“就放这儿，孟乡长应该坐在这里。” 满脸笑容的吴金海眼睛眯了一下，当做没看到，扭头继续跟周江河说话。 左良犹豫了一下，刚要把椅子放进去，就见孟阳伸手拦住了他。 “左主任，这可不行，这位置除了马县长之外，谁敢坐呀？您说是吧，马县长！” 这句话可以当玩笑，也可以当是认真的。 马国仁哈哈笑起来，“你看这小孟，还挺会说话，是个办大事的人。” 孟阳笑笑，就当没听到这话，拎了椅子绕过去坐到张瑞发身旁。 刚坐下来，就见马国仁端起了杯子，对吴金海和周江河说道：“金海书记，江河县长，我想跟大伙提一杯酒。” 吴金海和周江河停住话头，双双点头。 马国仁并没有站起身，直接说道：“这一杯酒，主要是为了咱们今天的大功臣孟乡长，如果没有他，事情绝不会如此顺利，而且咱们县里也不会得到这么大的实惠……” 话说了很多，都是夸孟阳的，几乎把他捧成了天上没有地上难寻的样子，孟阳却越听越心惊…… 第105章 年轻人该有的冲动 马国仁不遗余力的吹捧孟阳，让孟阳顿生警觉。 要知道招商引资搞起来的制药公司是吴金海最开始张罗的，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可是马国仁却把这其中的最大功劳都说成孟阳的，这会是好心吗？ 肯定不是啊！ 在官场上打滚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基本也都听出了这里面的问题。 当事人孟阳就更不例外了。 马国仁这是在挑起他跟吴金海之间的矛盾，另一方面，也把他放进了所有人的视线内。 这样一个年轻有为，在市里还有人，且能做大事的乡长，如果再稳重一些，脑子够用一点，哪天取代了自己应该是很正常的吧？ 这是在座一些人最先想到的。 换句话说，马国仁已经把孟阳架到火盆上了，可他说的这些话，有相当一部分还都是事实。 所以，像张瑞发这样想帮他一把的人都感觉无处下手，只好在桌子底下踢了孟阳一脚。 正用眼角余光看向祁红那边的孟阳连动都没动一下，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张瑞发呼吸一滞，心说小子你也得长点儿心啊，这种时候还看美女呢？ 马国仁的话告一段落了，大家也都干了一杯酒。 人大主任冯爱东敲了敲桌子边缘处，看向孟阳说道：“孟乡长，不今天的事咱们先不提了，就说你自从到了清河乡之后，清河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将来肯定错不了，永宁还等着你们这一批年轻人来发展呢。” 孟阳终于收回了视线，微微眯起眼睛正视冯爱东，这老东西是在火上浇油吧？ 问题是马国仁也好，冯爱东也罢，在永宁这片土地上，除了吴金海和周江河，还真就没谁敢反驳他们两个。 他现在说啥都没用，都没办法从火盆上逃脱，从某种程度来讲，这是阳谋。 破解这个阳谋，孟阳有手段么？ 有！ 事实证明，人活得久了，确实有用，他要反其道而行之。 咋样才算是反其道而行之呢？ 很简单，他只要表现出年轻人该有的冲动就行。 冲动就意味不够稳重，一个有能力、有后台但不够稳重的年轻人，对县委那些人的冲击力就会小很多。 会让他们把心放到肚子里。 正好，凑到祁红身边的冯喜给了他一个机会，咦？还不光是机会嘞！ 那王八糕子要干啥？ 孟阳再一次看向那边时，冯喜正端着一杯啤酒举到了祁红面前，距离她很近，胳膊肘还稍向上抬起。 这个动作就是要祁红配合他互相挽起胳膊的意思，说白了，他也想跟祁红喝交杯酒。 只不过，孟阳和祁红喝的是白酒，冯喜本人喝不了白酒，就改成了啤酒。 祁红的脸色当即冷了下来，垂眼盯着自己面前的酒杯一动不动。 桌子上的其他人虽说碍于冯喜的老爹冯爱东的面子，不想得罪他，却也没人想助纣为虐，干脆就当没看到，各忙各的了。 冯喜的脸上挂不住了。 “祁大美女，怎么？我就配不上跟你喝杯酒吗？” 他的视线落到祁红白色衬衣上绣的那只浅紫色蝴蝶上。 祁红终于抬起眼睑看向冯喜，“冯主任，我酒量有限，等下还要表演节目，就不陪您喝了。” 冯喜前几天被提拔为编辑二室主任，但仍兼职着主持人，所以，祁红的称呼没错，只是她这么直接的拒绝……很让人掉面子。 冯喜心头的怒火控制不住了。 手腕翻转，满满一大杯啤酒全部泼在祁红的胸前。 随后，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祁红，毫无诚意地说道：“唉呀，不好意思啊，祁大美女，我这手抖了，抱歉。” 说着话，抓起的一团纸巾就把手伸了过去，看起来是想要替祁红擦一擦。 可是手伸到半路的时候，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抓他的人力气还很大，还没等他看清是谁破坏了他的好事，放在祁红面前那一大啤酒就已经被那人拿起来，直接倒在他的头顶。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啤酒，抬头看去，发现孟阳正笑吟吟地望着他。 嘴里还说道：“呀，不好意思啊，冯主任，本来想给敬酒来着，手一滑没抓住就都倒你脑袋上了，不知道会不会灌进你脑子里，让你变得更蠢？” 眼中含泪的祁红听到这声音猛然抬头，看到孟阳后，视线就再也没离开他。 冯喜从小到大啥时候受过这种羞辱？大声骂道:“你他妈找死呢的吧？” 而后随手抓起一个啤酒瓶就往孟阳头顶抡过来，目标是他的太阳穴。 如果击中，孟阳轻则头破血流脑震荡，重则有可能当场嗝屁。 孟阳当然不傻傻地站在那儿当靶子，他非常灵巧地往后一仰身，冯喜手中的啤酒瓶子就从他眼前划过。 按理说，孟阳也躲过去，冯喜这一击算是落空了。 可是这一场短促的战斗却出了一个意外。 涉及了一个无辜之人。 “嘭”的一声响起，随即冯喜身后有个人像面条一样倒了下去。 此人原本是坐在冯喜右侧的，刚才见冯喜和孟阳有动手的意思了，本想站起身躲一下。 可没想他刚站起来一半，就被使出吃奶力气的冯喜抡到了脑袋上，啤酒瓶碎了。 倒在地上的这一位太阳穴位置有血流出。 围观的人们都呆住了。 冯喜自己更是傻了一样，看着手中小半截啤酒瓶，又看了看地上这一位，不知所措了。 倒是孟阳反应极快，将挡在面前的冯喜扒拉到了一边，迅速蹲下来抓住了挨打之人的手腕，三根手指搭上去只有三四秒钟便大声喊道：“快，快打120！” 因为他从伤者的脉象中查到了极其危险的信号，即便如他这样前世有着几十年行医经验的人，面对这种特殊情况也有点儿束手无策，只能祈祷120能快一点来。 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下来了。 只有一个打电话的声音焦急地响着：“快，快一点，就在清河大酒家一楼。” 吴金海森然的眼神落到了冯喜身上。 而冯爱东则是踉跄着跑到儿子身边，也顾不上自己身体肥胖，蹲下来问孟阳：“孟乡长，他，他情况很危险吗？” 刚才这边发生的事情，他是看在眼里的，知道这是冯喜惹的祸，更知道这是众目睽睽之下，甚至领导们也都看着的情况下发生的事情，就算是他想扭曲事实包庇冯喜都没有一丁点儿的机会。 所以，他得拿出态度来。 “领导，他这情况很难说。”孟阳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冯爱东撑着膝盖努力地站起来，“啪”的一下，巴掌甩在冯喜的脸上。 原本就喝了不少酒的冯喜，脑子可没他老子转得快，挨一巴掌还挺不服，“你打干什么？这不过是个意外而已，再说……”人还没死呢不是吗？ 孟阳抬头冷冷地看向冯喜。 第106章 你这是打算跟我开房吗? 冯爱东又一巴掌扇在儿子的另一侧脸上，指着他的鼻子骂：“你个混账东西，喝点儿酒就控制不住自己，赶紧去门口看看救护车来了没有？来人就赶紧把人带进来！” 他这就是想让冯喜抓紧趁着乱的时候离开这里。 这一巴掌没白挨，冯喜突然明白了他老子的意思，撒腿就往外跑。 大概县城不大的缘故，也可能是打电话的人把现场情况说清楚了，120来得异常及时，连五分钟都没用上，就已经把伤者抬出去了。 剩下的事情就看医院的了，跟孟阳没关系。 严格来讲，他也是受害者，如果他稍迟钝一些，估计被抬上救护车的人应该就是他了。 所以，当他听到冯爱东说：“你们年轻人啊，太冲动了，怎么能在这场合打起来呢？” 立即反驳道：“冯主任，我可没跟你家公子打架呀，大家可都看着的，我只是不小心把酒洒到他头上而已，谁想到他竟然会因为这点儿事就跟我拼命，我到现在还吓得心呯呯跳呢。” 冯爱民还想说点儿啥的时候，另一边，吴金海把面前的酒杯拿起，重重地墩在桌子上，黑着脸起身就外走。 这酒是喝不下去了。 周江河等人也紧随其后，一个一个全都走了。 而且看起来都挺不高兴的样子。 实际上，吴金海并没有太多的生气，因为他刚才看到了孟阳的冲动。 好像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这是好事！ 他那个年纪的人，如果连这一点冲动都没有，那就太可怕了。 对可怕的年轻人，怎么处理？ 自然是把他的仕途按在起步点上，让他永远都起不来才是正确的做法。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年轻人还是有培养前途的。 有这种想法的，绝不止吴金海一个人。 周江河，甚至是马国仁都或多或少的想到了这些。 所以，孟阳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行为，算是在有意无意间破解掉了马国仁和冯爱东的捧杀。 宴会厅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孟阳脱下自己的半袖衬衣围到了祁红的胸前。 刚才冯喜那一大杯啤酒倒都倒在这里，让她那丝质的衣服紧紧贴到了身上，很招人眼球。 还是挡上一点比较好。 “走吧，我送你回家。”孟阳朝门口方向扬了扬下巴。 祁红眼中水汽弥漫，但笑得非常真，低头看了一眼孟阳的衬衣，再看看他背心外露出的结实的肌肉，微红着脸起身。 “我这样子不能回家，得先把湿衣服处理好了才行。” “不能回家？”孟阳有点儿惊讶。 祁红重重点头，“嗯，我家里情况有点复杂，改天有空儿了跟你说。” 孟阳提出建议：“要不去隔壁的永宁大酒店住一晚上吧，我有现成的房间，不用你花钱。” 祁红笑了，“你这是打算跟我开房吗？” 孟阳眉毛一挑，“呵呵，那可是求之不得的。” 祁红：“好啊，马上去！” 她自然知道这都是玩笑话，但她内心深处是真的希望玩笑变成现实。 孟阳把她送到永宁大酒店门口不远处，从身上掏出308号房间的房卡塞进祁红手中，“我就不上去了，你自己注意点安全。” 祁红接过房卡，在手心里拍了两下，很突然地靠近了孟阳，踮起脚尖在他嘴角落下一吻，转身进了酒店大门。 这一幕却也正好被路过酒店前面这条路的韩小慧看在眼里。 刚才医院那边给她打来电话，有紧急手术需要她主刀。 秦建安自告奋勇地要送她。 韩小慧想着坐车去能快一点，也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秦建安。 只是没想到，竟然还能看一出男女小戏……一个是她老公，一个是她闺蜜，还真巧的。 只是，交杯酒都喝了，为什么没有洞房这一环节呢？ 她摇了摇头，想努力甩掉脑子里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 孟阳呆立在原地，看着祁红的身影消失在酒店门内，像在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牵引他一样，让他缓缓转身，然后，让他看到了一辆高级小车的副驾驶座上，韩小慧扭头跟开车的的人说着什么。 这辆车他见过。 是秦建安的车，那么开车的人自然也是秦建安了。 只看了两眼，孟阳就收回视线，他决定先回家。 让路宏伟送回后，望着空荡荡的屋子，越坐越觉得憋闷，干脆又找了一件衬衣穿上，慢悠悠地出了门。 永宁的夜空很美，满天的星星一眨一眨地俯视着人间，想来它们对这人间的悲欢离合看得十分清楚吧。 孟阳在大街上漫无目的游荡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夜市这边，这个时间段的夜市正是热闹的时候。 在一个路边的烧烤摊附近，孟阳不期然地看到了高德明，正蹲在一个卖古玩的摊子前。 孟阳从他身后过去，在他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一下。 吓得高德明弹跳而起，见到孟阳，一拳捶在他的胸口上，孟阳当即捂着胸露出痛苦的表情。 高德明却傻愣愣地站在那儿不动了。 孟阳这一套动作让他瞬间就想起了李修远，他那个好兄弟，也是这样，总喜欢在不经意间吓唬他。 而自己也会在被吓到之后，给他当胸来一拳，然后，李修远就会捂着胸口痛苦万分。 这戏码他太熟悉了。 结合孟阳最近以来的改变，高德明突然生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眼前的孟阳还是过去那个孟阳吗？ 会不会是跟李修远合二为一了？ 这想法一旦产生，就像一棵破土而出的种子，不可抑制地疯狂生长起来。 他走过去一把拽住孟阳的胳膊，“走，吃烧烤去！” “那赶情好，你请啊，我没钱！”孟阳顺口就说出这句话，这是他原来跟高德明在一起时经吃饭喝酒时常说的话。 高德明的脚步顿了一下。 十多分钟之后，两人已经在烧烤摊上各自干掉了一瓶啤酒。 高德明咬一口肉串，像是很不经意地问道：“孟阳，你的医术是啥时候学的？” 孟阳心里装着事，再加上连着喝了两顿酒，脑子其实已经不是特别清醒了，随口就答道：“靠，你特么是脑子进水了吧？我上五年医科你不知道？” 话说完之后，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慢慢地放下手里的啤酒瓶，抬头对上高德明震惊万分的目光，他突然醒悟过来。 刚才那句话……好像暴露身份了。 高德明突然笑了。 孟阳也笑得前仰后合，“我这两天事太多了，说话颠三倒四，你就当我疯了吧。” “呵呵！”高德明递给孟阳一串烤肉，干笑了两声。 第107章 当局者迷 高德明猛地灌进去一大口啤酒，打了个饱嗝。 他为自己刚才的无聊想法感到好笑，不过，孟阳跟他原来的好朋友 越来越像，这是好事，他完全可以把他当作原来那个李修远不是吗？ 人这一辈子，有一两个知己好友不容易。 所以，他是谁重要吗？ 想到这里，他也不纠结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了，“我说，有啥悲伤的事就说出来呗，让我高兴高兴。” 孟阳想了一会儿，把自己收到那张照片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 最后加了一句：“我怀疑小慧有外遇了。” 高德明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手指点了点孟阳说道：“亏你还总是吹牛说自己脑子好使，你就没想过这有可能是那个姓秦的搞的鬼？” 人总是这样，只要是涉及自身最切实的东西，就看不清事物表面下隐藏的勾当。 这叫当局者迷！ 高德明一句话就让孟阳酒意全无。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种可能呢？ 在孟阳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烤串时，高德明又补了一刀：“孟阳，别光是看你老婆怎么怎么样的，你自己是不是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比如，前段时间传出来的跟刘丽红牵扯不清的事。 这话他没直说。 但孟阳显然是听懂了这言外之意，刘丽红的事情，他能怎么办？那是表哥同志鬼迷心窍搞出来的，面对这个烂摊子，他到现在其实都没能处理干净。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高德明的肩头，“德明，再帮我一个忙。” “查一下秦建安来永宁的真正目的？”高德明没等孟阳说完就接上了话。 孟阳心头敞亮了不少，笑着说道：“要说了解我，还得是你，另外，祁文静的事情，我要谢谢你。” “算了吧，真要想感谢的话，今天不醉不归！” 说完，高德明指了指不远处一间公厕，“我去解个手，你等我一会儿啊。” 走出夜市，高德明往左一拐，进了一家在夜市旁开的小吃部，把小吃部老板叫到外面没人的地方，低声说道：“老王，兄弟有事找你帮忙，从现在起找两个人盯死一个名叫秦建安的家伙，对了，他是省城来的。” “省城来的？”老王明显有些吃惊，“兄弟，这活儿……”听起来就不好干。 高德明很显然是懂规矩的，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百零塞进老王手中，“老王，这些给兄弟们零花，另外，必要的时候要有照片。” 他这是受到了孟阳刚才所说的那张照片的启发。 老王看着那两百块一眼睛都放光了，连连点头，“放心，你王哥我别的本事没有，干这个还是有人手的，秦建安是吧？” …… 秦建安那边把韩小慧送到医院之后，马不停蹄赶到了县政府家属院门口，停下车耐心地等待着。 刚才，他给马国仁打了一个电话。 一句废话都没说，直接告诉对方，建安集团计划在永宁单独投资，想请教马县长有关投资方向的事情。 以建安集团的体量，要来永宁这种小县城投资，对永宁的领导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诱惑，相信马国仁绝对会感兴趣的。 为什么不找别人，单单只找马国仁呢？ 这是因为秦建安早就了解到马国仁因为堂兄马国庆的事情受到了一定的冲击，急需在经济方面搞出一些成绩来摆脱影响。 另外，今天的庆功宴上，马国仁说的那些话，已经有人告诉他了。 通过认真分析，他能确定一件事，马国仁看不上孟阳。 鉴于以上两点，他决定从马国仁身上入手，一方面搞出一个项目来，他这一次永宁之行回去就好交代了，另一方面，还可以通过马国仁的手来打击孟阳。 他原本对孟阳并没有太深的仇恨，只不过是因为他娶了韩小慧而看他不顺眼而已，可是今天被踢出局的事情彻底惹恼了他。 这一次，他要让孟阳跪着求他，还要让他亲自把韩小慧送到他的床上，所以，他在永宁就需要一个得力的帮手。 至于找谁……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马国仁都是最佳人选。 事情也正如秦建安预料的那样的，他只等了十分钟不到，马国仁就出现了。 十多分钟之后，两人已经坐到了一家名叫浪花的歌舞厅包间里。 包间的隔音做得很好，外面大厅里震耳欲聋的舞曲声一点儿都听不到。 马国仁坐下来后，一句话也没有。 他倒要看看这个省城来的公子哥儿想要干啥？ 秦建安叫了酒水后，没过多大一会儿，除了送酒水果盘的服务员之外，还跟进来四个苗条靓丽的年轻女人。 据说其中三个是这个歌舞厅的台柱子，另外一个看起来岁数不大的是新来的，今晚被秦建安花大价钱全包了。 马国仁的眼神瞬间就被走在最后面的那一个牵住了。 秦建安眼珠子转了两圈儿，把送酒水的打发走，咳嗽了两声。 马国仁立即收回视线，拉下脸冷声说道：“秦总，你这是啥意思？要知道我可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他的身份不允许他明目张胆找陪酒的。 秦建安在待人接物方面还是有一套业务的，把其中一个台柱子和那个牵住马国仁眼神的安顿在他的两侧，笑着说道：“马老板，兄弟这里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咱们谈生意也不能总是谈啊，该放松的时候还得放松。” 这话就把马国仁的身份定位在生意人上。 马国仁的脸色好看了很多，“唉，秦总这就有点客气了。” 秦建安哈哈笑了两声：“马总，如果我想到永宁做生意的话，做哪一方面比较好？” 他这是直奔主题了。 马国仁却打起了太极：“那要看秦总具体能做什么，永宁的机会还是很多的。” 说完，悄悄地揽住了坐在他左侧的台柱子，把她拉到自己身边，视线却不时地瞄着右边坐的这一个。 看着像是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一张略有些婴儿肥的脸，长得特别像祁红，连身材个头都很像，这就是她吸引马国仁的地方。 眼神透露着清纯，穿着白底蓝色碎花连衣裙的身体绷得很紧，神情木木的，一看就没有职业经验，搞不好是第一次出来陪酒。 这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第108章 马国仁的生意 秦建安看着马国仁的反应，心里有底了。 这人吧，只要有想要的东西就好办，给他呗！怕的就是他啥都不想要，这种人最难对付。 心中拿定主意，决定不跟马国仁在这儿耍花枪了，他得先拿出诚意来。 欠身站起说道：“马老板，我去一趟洗手间，立刻回来。” 出去后直接找到了歌舞厅的老板，“我包间里那个小雪的，今晚要带出去，你们有什么规矩吗？” “呃……”歌舞厅老板有点儿为难，“她今天第一次来，估计不会出去。” 这是他的经验。 而且，出不出台的，得她们自己拿主意，他这里只抽成，别的不管。 这规矩……秦建安自然是懂的，但规矩这玩意儿是随时都能打破，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他掏出厚厚一沓钱甩给老板，“你想办法，等下送到清河大酒店306号房间。” 老板接过钱，手都有点儿哆嗦，这么多？ 他可是头一回遇到这么大方的，一狠心一咬牙，就重重地点头了。 秦建安笑着拍了拍老板的肩头，转身往回走，到了门口却没有进去，站在那里在手机上编了一条短信给马国仁发了过去。 短信内容很简单，就一句话：马老板，你左侧那一位是我今晚送你的礼物。 包间里的马国仁听到手机响声连忙掏出来。 翻开短信只看了一眼便匆匆的收起手机，侧身面向那个叫小雪的，像个长辈关怀一样问道：“你叫啥名？” “小，小雪。” 小雪有点儿紧张，也有点儿不习惯这个艺名。 她本名叫李玉兰，是永宁乳品厂的一名职工，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干这个，是有原因的。 她自从十八岁进厂到今年，整十年了，从来没想过厂子会变成现在这模样。 从三年前开始就已经发不出工资了。 一年前，厂里通知他们不用去上班了。 他们两口子都在这个乳品厂，不上班就没工资，家里还有个三岁的孩子，身体不好常年吃药的婆婆，这日子咋过？ 眼看着家里的钱只出不进，她男人跟着别人到南方打工去了，一去就是一年，连过年都没回来，毫无消息。 李玉兰一边带孩子，一边找各种零活干，勉强能维持日常开销，可是前几天，她婆婆的病情严重，只能住进医院。 住进医院就需要一大笔钱。 这一下，她坚持不下去了。 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一狠心终于踏进了这种地方。 今天是她第一次来。 眼下看来整体还不错，还没有出现她意料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眼前这一位看着像领导的男人，虽说也动手动脚，但还在她能接受的程度。 她做好了打算，只陪酒，不做别的。 可是马国仁显然没打算让她只做这些，握住她的小手继续问：“多大了？平时都干什么呀？” “我……”李玉兰脸红了，这还是她头一回被丈夫之外的男人这么近距离挨着，重点还被对方摸着手。 就在这时，门开了。 秦建安进来第一眼就看到马国仁那一副猴急的样子，便说道：“马老板，我看您好像有点儿累了，要不咱们今天就到这儿？我送您回酒店休息，您看怎么样？” 刚才看过秦建安那条，现在又听他说这话，马国仁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松开了李玉兰的手。 “也好，生意嘛，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我刚才琢磨了一下，感觉有个搞药材种植以及初加工的项目应该是条门路。” 秦建安听了这话，马上露出笑容。 他知道，马国仁这是给他指点路子呢。 永宁生物制药公司一旦开始正常运转，就会需要大量的药材，这些药材的来源，要么本地种植，要么外购，从成本来说，本地种植是首选。 所以，如果能把药材供应这一块抓住，他回省城也能有个交代了，而且还可以通过这个项目做文章，用一些手段的话，也许还能间接控制生物制药公司……项目收益如何并不重要，建安集团不缺这点钱。 秦建安越想越觉得马国仁提供的思路相当给力。 便按照他最初的设想说道：“马老板，您这个想法相当可行，只是吧，我个人能力和资金都有限，还得找个合伙人才行啊。” 马国仁咧开肥厚的大嘴唇，露出满口的黄牙，笑的异常开心。 感觉秦建安这个人不错，这小伙子很会办事。 他要找个合伙人，不就是在明着告诉自己，可以让亲朋好友加入这个公司吗？到时候，自己找个可靠的亲戚作代理人…… 就是吧，投资一个公司，就算是占据的股份不多，估计投进去的钱也会不少。 这里面有风险啊！ 马国仁有点儿犹豫。 秦建安看出来了，继续加大了筹码：“马老板，按我的意思呢，是想在找个本地的有能力的做合伙人。他只要给我协调好各种关系就行，不需要他出钱，至于股份，给他的比例肯定不能小了，小了人家也不一定干，您说是不是？” 他说到这里还看了看围在他们身边的四个歌舞厅台的柱子。 有外人在场，话说到这程度就行了，具体的事情就不能再谈下去，以免消息泄露。 马国仁听了他这话，笑得更欢畅了。 不用他出钱就能白得股份，上哪儿找这种好事去？至于说协调各种关系，这都是小事啊。 松开他身边那个台柱子，拍了两下巴掌，“好，好，既然是这样话，我肯定要帮老弟你找个合适的合伙人，肯定会让你满意的，最晚明天下午就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你看行不行？” “太行了，马老板爽快！” 秦建安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他对马果仁的态度很满意，原来还以为要费点功夫才能拿下这人，现在看来，利益这种东西确实是打动人心的最佳法宝。 马国仁都这样痛快了，他也得让人家心情更好一点才行。 想到这儿，他瞄了一眼马国仁身边拘谨地绞着手指头的李玉兰，对马国仁说道：“马老板，今天也有点儿晚了，不适合谈具体的业务，您是不是先回酒店休息？正好我在永宁大酒店订好了房。” “好，好。” 马国仁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有高兴的理由啊，因为今天要财色双收了！ 出门前，他还回头看着李玉兰，越看越像祁红，尤其那微微低头，忐忑不安的样子。 这让他心头痒得直想不顾一切地就在这里把她给办了。 第109章 祁红的心理阴影 秦建安干脆好人做到底，亲自带着马国仁去了永宁大酒店306号房。 按说他根本不想选这里给老马同志用，毕竟这里进进出出的都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是没办法，也只有这三楼是永宁县领导们包房最多的一层，这就意味着这一层很少会被公安那边夜查，安全系数比较高。 马国仁显然对秦建安会办事这一点又有了新的认识，走进306房间连连点头。 “秦总，可以，这地方选得好！那我就休息了哈，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就不留你了。” 言外之意，你赶紧把那个小雪给我送来呀。 秦建安秒懂他的急，“马老板，稍等片刻，我的礼物马上就到。” 送走了秦建安，马国仁眼前不时晃动了祁红那张明艳稚嫩的脸，搓着两手在地上走来走去。 打死他都不会想到，他心心念念的祁红就在隔壁的308号房间。 而且就是跟在他和秦建安身后，进了自己房间的。 此时的她，关上门之后，背靠在门上，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两手捂住胸口，急促的喘息。 过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了自己狂乱的心跳。 惨白的脸上也慢慢的恢复了一点点血色。 她这是被吓到了！ 刚才为了快一点把洗好的衬衣烘干，她去服务台借了一个吹风机，往回走的时候，看到前面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两个男人进了306号房。 从体型和穿着来看，胖的那一个很像是今天晚上参加庆功宴的马国仁。 至于另一个很年轻的，她没看出来是谁。 但这就足够让她想起在清河乡招待所发生的那件事情。 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天，可是到现在为止，她还没能从那件事情的阴影中挣脱出来，几乎每天都要做一场噩梦。 所以，他看到像马国仁的一个男人进了隔壁房间，就有点儿受不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感觉自己的手脚不再那么冰凉了。 狠狠地甩了甩脑袋，暗地里鄙视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软弱，那个老东西在隔壁呢，有什么好怕的？ 给自己鼓足了勇气，这才把挂在洗手间的自己那件衬衣拿出来，用吹风机慢慢的吹着。 刚才他被孟阳送到这里来之后，便将自己那件衬衣脱下来洗了。 本想晾干之后穿上，然后马上回家。 可是衣服虽说是丝质的，想要在短时间内晾干，还不太现实，眼看着越来越晚，她等不及了，所以才有了去服务台借吹风机的事情。 不然也不可能看到马国仁和秦建安进了隔壁房间。 好在她身上现在穿的这一件是孟阳的衣服，这衣服上面那种独特的气息像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她心中恐惧渐渐消散了。 很快，隔壁房间传来关门声。 祁红关了吹风机，咬了咬牙，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心里默默的数着数，数到十的时候轻轻的拉开了门。 她还是放不下隔壁进去的那两个人，总想知道究竟是不是马国仁。 悄悄的探出半个脑袋看过去。 正好看到那个年轻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这让她心中有些疑惑了。 如果隔壁进来那个真的是马国仁的话，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呢？看起来不像是喝醉酒的样子啊？ 那么他干什么来了？他家不是住在县政府家属院儿里吗？没什么特殊的情况，应该不会住到酒店里来。 一加想着这些事，一边吹干了那件自己的衬衣。 看着手里的吹风机，沉思片刻，决定借着还吹风机的机会出去转一转，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她是真的怕马国仁是奔着她来的。 如果是这样，她得马上离开这里才行。 这就是一朝挨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可是出去转了一圈儿之后，没发现异常情况，走廊里静悄悄的，隔壁也没什么动静，也不见有人进出。 祁红磨蹭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坐了没多大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敲门。 这让处于内心紧张状态的她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呼吸都暂停了一瞬间。 这……会不会是隔壁马国仁过来敲门了？ 这就是她的第一反应。 门外的敲门声又响起来，很轻，也很有节奏。 听着不像是一个男人在敲……即便是这样，祁红仍旧非常小心地把手机抓在手中，慢慢的走过去。 把门锁上的安全链挂好，这才把门拉开一个小缝往外看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门外站着一个女人，年纪比她一大些，一身白底紫色碎花的连衣裙，衬着她莹白如玉的肌肤，看起来很是清爽妩媚。 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祁红突然发现这个女人看着特别眼熟。 门外站着的就是刚才在浪花歌舞厅陪酒的李玉兰。 在马国仁和秦建安走后，老板说客人的东西落在包间里了，让她马上给送过来。 那是一部很新的手机，一看就是值钱货。 她不敢有丝毫耽误，急急忙忙的赶过来。 进了永宁大酒店这种她从未涉足的地方，看着里面豪华的装修，紧张之下就忘了具体要送到哪个房间。 她只记得是三零几来着，在走廊里来回走了两圈儿，觉得这个308应该就是。 没想到敲开房门就看到了一个跟自己长相差很相似的小姑娘。 房间里的祁红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为啥看着这人这么眼熟？ 因为对方跟自己长得特别像，如果不是年纪要比大一些，就是另一个自己。 她非常有礼貌的问道：“姐姐您找谁？” 李玉兰也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况，有些紧张，便问道：“这里是马老板住的地方吗？” “马老板？” 祁红愣了一瞬间，随即想到住进隔壁的那个胖子，应该就是马国仁，那么门外这个姐姐也应该是在找他。 小心的问了一句：“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李玉兰把手里的一个袋子拎起来说道：“有客人的东西落到我们那里了，我们老板让我给送过来。” “哦，是这样啊。” 祁红红终于松了一口气，指了指隔壁，“你到306去问一下吧。” 李玉兰说了一声谢谢，就奔着306去了。 祁红这边没关门，仍旧开着那条缝，竖起耳朵听着，她想确定那个房间的人是不是马国仁。 很快，306的门被敲开了，而后传来关门声，还不只是关门，还有锁门的声音。 全程一句对话都没有。 祁红立刻拔下安全链，探出头看向隔壁房门，发现没有刚才那个女人的身影。 也就是说那女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拽进了房间里。 联想到马国仁在清河乡招待所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能看得出来，那老东西应该觊觎自己很久了。 所以呢？ 就找了一个跟她长得特别像的人，而且还就在隔壁…… 祁红感到很恶心。 就在她满心不爽的时候，突然，隔壁传来很大的一声动静…… 第110章 会有人有办法的 祁红听到隔壁那一声巨响，琢磨了一下，感觉应该是柜子之类的大件倒在地上了。 这让她立刻警觉起来，把耳朵贴到了墙上去听。 隔壁房间里有扑通扑通的声音。 但永宁大酒店的隔音还是比较好的，她听不太清楚究竟是什么声音。 突然想起在清河乡招待所时从洗手间里听到隔壁声音的事情。 她连忙跑进洗手间。 果然，这里多少能听到一些了。 好像有个女人在哭喊，还有一个男人粗暴的喝骂声。 男人的声音即便是听不太清，祁红仍旧听出了那是马国仁的声音。 也就是说，他现在对刚才进去的那个女人施暴……这个场景让她想起了自己在清河乡的遭遇。 手脚都哆嗦起来。 觉得身上冷，就裹紧了上衣，这件衬衣还是孟阳的，衬衣上那种让人安宁的气息起作用了，她渐渐地冷静下来。 跑出洗手间，抓起手机就给孟阳打去电话。 此时的孟阳正跟高德明搂着肩头在街头晃荡，两人在夜市喝了不少啤酒，但要说喝高倒还不至于。 听到手机响起，看都没看一眼就按下了接听键。 手机里传来祁红焦急的声音：“孟阳，孟阳，你快来永宁大酒店。” 孟阳的酒一下子就醒了，忙问道：“出什么事了？你别急，慢慢儿说。” 在他印象里，永宁大酒店一向治安良好，从没出过事，所以，并没有特别担心。 “隔壁，隔壁房间里，马国仁在欺负一个女人。” 孟阳听到这里皱起了眉头。 既然不是祁红出事，他也就放心多了，可是，马国仁在欺负一个女人这事儿…… 他略想片刻，安慰祁红：“没事，没事，你别怕，我等一下就去那里。” 他也知道，祁红肯定是因为上一次的事情心里有了阴影，所以，听到隔壁的声音就怕了。 挂断电话之后，迎上了高德明探究的目光。 孟阳拍了一下他的肩头说道：“有人在酒店欺负女人，碰巧在我一个熟人住的房间隔壁，她有点怕了，我得赶过去安慰安慰。” “安慰安慰？怎么个安慰法呀？” 高德明笑得很暧昧，倒是对“欺负女人”这几个字没怎么在乎，如今的社会，失足女很多，花样更多，有些顾客就喜欢她们那种受欺负的样子，所以，这事儿很稀奇吗？ 绝对不是！ 稀奇的是孟阳要去安慰的那个人，也别怪他耳朵好使，那女人的声音听着就挺让人有保护欲的。 难道是他这位哥们儿要在外面彩旗飘飘了吗？ 心里这么想着，随口问了一句：“谁呀？这年月还兴搞这个？花点儿钱啥样的找不着啊！” 孟阳左右看了看，见身边没有别人，便低声说道：“是马国仁！” “马国仁？” 高德明低声惊叫，“他可是……他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 孟阳冷笑：“那老东西啥事儿干不出来？” 不过他也奇怪，按理来说，只要马国仁想要，肯定会有大把的女人主动扑上去，怎么还干这种强上的事情呢？ “我现在就得赶去永宁大酒店，回头见！” 孟阳一边加快脚步往前走，一边找出租车。 很快，他截到了一辆，坐进去后，脑子高速运转起来。 祁红红不会跟他撒谎，所以，人肯定是去救的，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救？ 这里面还是有一点有说道的。 比较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安排两个人去直接敲308号房间的门，打断马国仁的恶劣行径。 这种做法，还有很大概率不成功。 因为马国仁不理会的话，外面的人敲烂了门都没用，况且酒店方面在知道房间里的人是领导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会让别人打搅到？ 就算是他过去了，其实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但是，会有人有办法的。 孟阳很快就想到了两个人选。 一个是他的大舅哥韩小军，二是县公安局局长李保义。 两人中间选谁比较好？ 韩小军职务不够高，在马国仁面前还不够看。 李保义的话……他想起上次在县常委开会的时候，李保义旗帜鲜明的站到自己这一边，从而得罪了马国仁的事情。 想来他也应该很愿意抓到马国仁的小辫子吧？ 想到这里，他叫停了出租车，“师傅，你等我一会儿，我下去打个电话。” 出租车司机不满地白了一眼，不就是打电话吗？用得着这么神秘？不过他倒也没多说啥，这个时间段能接到的活儿不多，忍了！ 上次因为赵莹的事情，李保义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留给了孟阳，还嘱咐过他，有任何紧急的事情都可以随时找他。 所以，当孟阳拨过去号码时，对方铃声只响了两下就接通了。 “孟乡长？你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李保义的声音有些急促。 他是被赵莹的事情给连续惊吓了两次，所以接到孟阳的电话一点儿都没客气，直奔主题。 孟阳也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焦虑，马上说道：“李局，我没事，我身边的人也没事。” “哦！”李保义那头儿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孟阳接着说道：“我这里有个情况，刚才有人看到一个身影很像是咱们马县长的人，在永宁大酒店306号房间内招进去一个女的，而且据说房间里还传来了异常的声音，我就想着这件事情是不是应该跟您汇报一下？”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 但也仅仅沉默了两三秒钟，李保义严肃的声音传过来：“好，我知道了，永宁大酒店306号房间是吧？” 孟阳连连点头：“是的，是的。” “好，我知道了。” 李保义重复了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听在孟阳的耳朵里，就感觉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 永宁县城并不是很大，但是夜市在城东头，永宁大酒店在市中心，所以，等孟阳赶到时，酒店门口已经停了三辆闪着灯的警车。 李保义被十多个民警簇拥着快步走进酒店大堂，看起来他们也是刚到这里。 孟阳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等到三楼的时候，他躲在步梯拐角处悄悄的看过去。 第111章 有恃无恐 李保义带着人手到了306门口，侧耳听了一小会儿。 冷笑一声，而是往后退了两步，朝着身后一个身材魁梧的民警比划了一下。 只见那位民警助跑几步，一脚狠狠的踹在门锁位置。 “咣当！”一声响起，门被踹开了。 李保义率先冲了进去。 这种能现场抓到对手把柄的机会对他来说可不多，因而他干脆省略了很多环节，还亲自来了。 他一点都不怀疑房间里施暴的人是不是马国仁。 虽然孟阳的话说得稍微有些委婉，但他多少了解一些这个年轻人，没影的事情，他绝对不会乱说。 至于他为什么要亲自带队来，原因很简单，除了他之外，整个公安系统，还有谁能敢跟马国仁较劲？ 所以，他倒要看看老马同志究竟在干啥？ 如果是很正常的事情的话，倒也无所谓，他作为公安局长，带队夜查也算是他的职责，不犯毛病。 如果马国仁在干什么坏事……那可就太好了。 …… 房间里的马国仁万万没料到，在他忙活了半天，总算是把这个艺名叫小雪的按住，刚刚得手之际，就有人敢踹开房间的门，还呼啦啦的闯进来好多民警。 他一下子就愣住了。 这特么是谁呀？胆子这么大！ 李保义？马国仁一下子就看清了带头冲进来的人竟然是李保义！ 偏偏在这时候，被他压在身下的李玉兰仍旧在不停的挥舞着两手哭喊着：“你松开我，你这个畜生！呜呜……” 喊着喊着就发现发现房间里多了许多人，再看到这些人都穿着警服，她哑着嗓子求救了。 “救救我！” 李保义看了一眼凌乱的房间。 靠墙放的一个柜子倒在地上，旁边有被撕碎的衣物，床上更是乱成了一团，这情景怎么看都像是经历了一场互相追逐撕扯，再结合女人的哭喊声，想都不用想，事情真就像孟阳说的那样，马国仁在用强！ 他跟马国仁对上视线的时候，仿佛恍然大悟一般的朝着身后的几位民警喝道：“你们先出去。” 他这也算是想要给马国仁保住最后一点儿脸面。 马国仁眼神中透露着愤怒和尴尬，捡起地上的衣服，略有些慌乱的穿到了身上。 李保义走过去用被子盖住李玉兰。 转过身来，逼近了马国仁，似笑非笑地说道：“我接到线报，说这里有一个逃犯住进来了，还是那种a级通缉的，不放心下面的人来冒险，就亲自带着人来了。却没料到遇到了马县长在办事，我想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马国仁又气又恨，牙都快咬碎了，他妈的什么情况你看不出来吗？你要稍微懂点儿事，这会儿早就应该消失才对，为啥还站到这里跟我嘚啵嘚啵的没完呢？ 心理活动很丰富，但是嘴上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能说什么呢？ 眼前的情况还不够明了吗？ 他强上了人家，还被县公安局的局长带着人亲自抓到了。 不过，事情虽然闹到这个程度，他心里倒也不是十分害怕，就算是被抓了个现形又如何？ 他背后那人不会轻易让他掉下来。 这就叫有恃无恐。 李保义可不这么想，上一次因为孟阳的事情已经得罪了这个姓马的，既然是得罪了，那就要趁这个难得的机会下手了。 最好是能把这个老东西扯下来，就算扯不下来，也要让他元气大伤才好。 马国仁穿好了衣服抬脚就要往外走。 却不料李保义拦到了他前面，仍旧是那一副气死人不要命样子说道：“老马，你还没给我一个解释呢！” 马国仁眯起了他那细小的眼睛，恶狠狠的看过来：“怎么？你还要把我抓回去吗？你有这个胆子吗？” 李保义心中冷笑，这是胆大胆小的事吗？ 他不过是考虑的比较多一些罢了。 不过，这老东西说的也有点儿道理，他确实没这个胆子，但他害怕的不是姓马的，而是他背后那一位。 放走他倒也无所谓，反正他也跑不了。 李保义闪身让开了。 马国仁重重的哼了一声，临走还不忘瞄了一眼在床上瑟瑟发抖的李玉兰，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十分明显。 有备而来的李保义从门外招进来两个女警，自己带着人走了。 一直等在楼梯拐角处的孟阳闪身进了走廊里。 他想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让马国仁不惜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在这里要呢？ 放轻了脚步走到306门口，发现门并没有关严，处于虚掩状态。 房间里受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 “……我，我今天真的是第一次去歌舞厅，上班，喝酒的时候他就对我动手动脚的……然后我们老板让我给他送手机，刚进来，他就要脱我的衣裳，撕扯了半天，他还是……我根本就扭不过他……呜呜呜……” 站在门口的孟阳大体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他没再继续听下去转身就往308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门慢慢的开了一个小缝，缝隙中露出祁红略有些紧张的半边脸。 看到他，立刻把门拉开，伸手就把他拽进了房间里。 门还没关严呢就扑进了他怀里，紧紧地搂住他，眼中有委屈的泪水滑落下来。 “孟阳，我，我真的害怕！” 孟阳身体僵住了，这……不是，妹子，你这样好吗？ 对祁红，他思想意识里是要拒绝的，可是两手自作主张，轻轻地搂住了她的肩头，低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你不用怕，不管是谁，都不会再伤害到你了。” 两人就这么在门口站了很久，祁红的情绪总算是渐渐平静下来，抬头问：“怎么样？人抓到了吗？” 孟阳摇头，“他那样一个身份，抓，应该是有点儿难度，不过，肯定对他有很大影响。” 他看着祁红惨白的脸色，心生怜悯，手在她后背慢慢的滑动，希望这个动作能给她带来一点安全感。 别说，还真挺管事。 祁红做了几个深呼吸，脸色好看了许多。 他们身后的门没关严的缘故，清楚地听到了隔壁306号传来关门声，随即走廊有人说话了，“你不用怕，直接回家就好。” 另一个人也说道：“我们已经跟派出所那边打好了招呼，只要你不乱说，就不会有人找你的。” …… 第112章 李玉兰 走出酒店大门的李保义眼中寒光乍现，进了车里，冷声吩咐道：“去县政府家属院。” 他要去找吴金海！ 如果就这么轻松的放过马国仁，他这一趟不就白跑了么？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都准备要睡觉的吴金海，听小保姆说李保义要见他，一刻都也没耽误，匆匆地下楼了。 那可是县委常委，县公安局局长，还兼着一个副县长职务呢，没啥大事，他不可能这个时间还来家里。 吴金海一边往楼下跑，一边暗自祈祷，千万别是哪个干部又出事了，永宁县已经折腾不起了。 可现实还是重重地打了他一巴掌。 李保义进来后，用最简短的语言把发生在永宁大酒店的事情讲了一遍，实事求是，一点儿都没添油加醋，也一点儿都没隐瞒。 吴金海眼前一黑，跌坐在沙发上，嘴里还在念叨着：“永宁大酒店……” …… 永宁大酒店308号房间内，门口站着的孟阳和祁红都听到了走廊传来的说话声，两人几乎同时看向门口，这才发现刚才门没关严。 祁红指了指门外，踮起脚趴在孟阳耳边小声说道：“应该是隔壁那个被欺负的女人出来了。” 孟阳轻轻地把门拉开一个小缝，果然，看到两名女警夹着一个年轻女人从门口路过。 转身低声对祁红说道：“带上你的手机跟我出去。” 十多秒钟后，两人假扮成一对儿情侣，手挽着手，大大方方地跟在那两名女警和李玉兰身后出了酒店。 那两名女民警很显然没打算送李玉兰回家，陪着她走出酒店之后，左右看了看，见身后不远处只有一对情侣你侬我侬的依偎在一起，便叮嘱她道：“李玉兰，记住我们说的话，不要往外说这件事情，这对你有好处，记住了吗。” 李玉兰含泪点头。 等那两名女民警走远之后，她蹲到地上两手捂着脸痛哭起来。 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孟阳和祁红相互看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在想，原来她叫李玉兰，县公安局那根本就没打算把这件事情当个案子来处理。 那么接下来，李玉兰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吗？ 李玉兰哭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把她身上穿的那件已经被撕烂的连衣裙裹了裹，起身就往西跑去。 一边跑一边还捂着嘴。 孟阳扔下祁红，在一座小桥上追上了李玉兰，挡在她的面前。 正在抹着眼泪的李玉兰根本就没看到有人挡住了她，整个人撞在孟阳怀里，可能因为情绪激动的缘故，脚底下不稳，往一边倒去。 孟阳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一把抱住她，扶着她站稳。 李玉兰这才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一声惊叫，挣脱之后抬头看过来。 在路灯的光线下，站在面前的年轻男人正一脸惊愕。 孟阳确实被惊到了。 因为他看清了李玉兰的容貌，心中惊叹，这这简直是祁红的翻版啊！也不对，眼前这个女人似乎岁数比祁红要大一些。 李玉兰绕过孟阳要继续往前走。 这个年轻男人长得挺英俊的，看起来目光也很清正，可她现在不想跟任何陌生人接触。 孟阳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沉声说道：“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想帮你一把。” 李玉兰警惕地拽回自己的胳膊，抱着肩膀，缩起身子往旁边的路灯下靠了靠。 这时，祁红已经追上来了。 有她的出现倒是让李玉兰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毕竟这男人身边还有个女同志，应该不至于对自己下手吧？ 只是……当她看到祁红的面孔时，立刻愣住了。 这个小姑娘怎么会跟自己长得这么像？是她经常在电视看到的那一个吗？ 真人比电视上更像自己。 她在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那人是她素谋面的妹妹，在出生之后，因为赶上了计划生育，被父母送人了。 会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吗？ 应该不是，李玉兰摇了摇头，听说当年父母是把妹妹送到了很多的外省，所以，应该不会这巧的在这里看到她。 孟阳看着眼前这两人大眼儿瞪小眼儿的样子，提出建议：“李玉兰，如果你能信得着我们，就跟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李玉兰直摇头，信不着的，她现在谁也信不着。 祁红插嘴说道：“李姐，我叫祁红，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帮你一把。” 其实她也不知道孟阳追过来究竟想干啥，但是她会无条件的全力支持他。 祁红？ 李玉兰终于情绪稳定了一些，毕竟眼前这个小姑娘是电视台的播音员，主持人，莫名地能让她信任一些。 孟阳打量了一下李玉兰身上穿的衣服，已经被撕扯得很不像样了，她现在这情况去哪儿都不合适，眼下就招来不少路过之人的目光。 他左右看了看，正好看到前面一家服装店准备打烊，老板在收拾外面的衣服架，便对祁红说道：“你去给她弄一件衣服来。” 祁红根本没等他说完，就已经往那个服装店方向跑了过去。 李玉兰看一眼祁红，又看一眼孟阳，心里多多少少放松了一些戒备，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帮助我？” 孟阳倒是没打算有所隐瞒，“我是清河乡乡长，我姓孟，叫孟阳。” 却没料到他爆出自己的身份之后，李玉兰连连后退，眼中露出惊恐万分的神色，“你，你，你们都是一伙儿的，是刚才那人让你来找我，想让我别往外说出他的事吧？” 刚才在永宁大酒店306房间里，她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马国仁的身份。 也是，能让公安局局长都忌讳的人，会是啥人？ 身份肯定不能低了呀！ 孟江一拍脑袋，心说自己还真是糊涂了，咋就没想到这一茬呢？ 后悔也晚了，只能以毒攻毒了，他很干脆地抖出了马国仁的身份，“知道刚才欺负你的那个人是谁吗？是咱们县的……，他叫马国仁。” 李玉兰继续往后退着，两手在身前连连摆动，“不，我不想知道他是谁，不要再找我了，我啥也不会说出去的……呜呜……” 说着话，又捂着脸蹲到了地上。 第113章 触动、反省、姐妹俩 李玉兰是真的怕呀，对方那个身份，弄死她不就跟弄死一条蚂蚁一样简单吗？电视剧里可都是这么演的。 她死了无所谓，现在就想跳河，可是她怕自己死了，孩子会被报复。 孟阳极有耐心地在她面前蹲下来，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脚底下。 他这个动作让李玉兰弄不懂了，泪眼朦胧地看过来。 孟阳缓缓说道：“上有天，下有地，刚才那个欺负你的人身份再厉害，总有比他还厉害的吧，现在不是旧社会，总会有讲理的地方，我认识市长，如果你信得着我，明天上午就跟我去市里，当着市长的面把你的事情说清楚，他会给你做主的。” “你？你一个小小的乡长怎么会认识市长呢？” 李玉兰是没在体制内工作过，但是官儿的大小她还是分得清的。 孟阳指了指拎着一套白色衣裙往回走的祁红，“她你总该认识吧？” 李玉兰扭头看过去之后点点头。 孟阳接着说道：“她这是咱们县电视台的新闻节目主持人，她总不会骗你的。” 李玉兰看着给自己递过来衣裙的祁红，慢慢的伸手接了过去。 祁红指了指旁边的一条巷子，“李姐，跟我去那边换了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巷子里走去。 孟阳松了一口气，只要她能接受祁红的衣裙，就说明心里的戒备应该是放下了。 只有让她信任，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他咬了咬牙，眼中露出决然的神色。 一开始他找李玉兰只不过是想认识一下，看看能不能在生活方面帮一帮，然后把她当做一个闲子，找机会利用她打击马国仁。 可是，刚才他看到李玉兰那种反应之后，心神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发现自己好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这样一个弱女子，受人欺负了，身心都受到了严重的创伤，却又无依无助，弄不好都有了自尽的想法。 可是自己呢？ 自己在想啥？ 挖掘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就不难发现，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接近李玉兰是带着一定的功利性目的的。 他有点纳闷儿自己啥时候变得这么不像个正常人了？ 难道说官场就会让人变得冷漠无情，就得只会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吗？ 应该是这样的。 因为他现在见到不平之事，首先想到的是利用这件事情来打击对手，这很不正常！ 想到了这些，他才说出了那句认识市长还要带她去市里的话。 孟阳反省着的自己的同时，也下定了决心，李玉兰的事情，他要管到底，就算是把天捅破了，也要把向她施暴的马国仁绳之以法，替她伸张正义！ 不然的话，自己继续往上爬，官当得再高还有什么意义？ 是时候让自己回归本性了。 等到祁红带着换好衣裙的李玉兰走回来，孟阳看着路灯下的两人一时间差点儿都分不清谁是谁了，两人个头都差不多，又穿了同样白色的衣裙…… 如果细看的话，李玉兰身上还是多了一些成熟气息。 其实不光是他，祁红自己都感到奇怪，李玉兰换上这一身衣裙后，无论从气质还是容貌上，说她们是姐妹两个，估计没有人会不信。 见孟阳一脸惊诧的表情，便问道：“孟乡长，还能认得出我们谁是谁吗？” 孟阳哈哈笑了两声，“说你们两个是亲姐俩都没错。” 祁红也笑起来。 李玉兰扯了扯嘴角，虽然没露出笑容，但总比刚才哭哭啼啼的要好多了。 孟阳为了让李玉兰更安心一些，便掏出手机给路宏伟打了电话，他原本是给路宏伟、章玥玥和赵莹三个人都放了假的，但现在看来还是得让他跑一趟才行。 不大一会儿，路宏伟就开着那辆三菱来了。 孟阳将李玉兰和祁红分别送回家，刚到自己家门口接到了吴金海的电话。 对方语气稍有些不满：“孟阳，你上我家来一趟。” “好的，领导，我马上就到。” 孟阳回完这句话之后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晚上十点了。 这个时间，吴金海为什么要找他？ 直到他到了吴金海家，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李保义时，瞬间恍然。 马上就想到了一件事情，李保义没打算放过马国仁，而且他还把自己给供出来了。 孟阳猜得没错。 这就是李保义滑头的地方了。 刚才他跟吴金海说了整个事情的过程之后，吴金海久久不语，最后没跟他谈论马国仁这事儿，反倒是对他监控县委主要领导的做法极为不满。 李保义可是一个相当圆滑的人，脑子是非常灵活的，他能来吴金海家说出这件事情，当然早就料到了吴金海会怎么说，便马上按照计划供出了孟阳，说消息是孟阳透露给他的。 这就把他自己摘出去了。 吴金海得知连孟阳都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时，感觉有点儿不好处理了，就试探着问李保义来找他的目的。 李保义绕了半天的圈子，把自己想要搞掉马国仁的想法说了出来。 吴金海头疼得不行，眼下的永宁是真经不起折腾了，干部队伍稳不住，他这个一把手责任最大。 原本大好的局面怎么就会变成这样了？ 他不同意李保义的想法，还有另一方面原因，就是他也很顾忌马国仁身后那一位，那可是真正的大权在握的。 可是李保义已经把事情做到这程度了，几乎没给自己留下后路，当然不会轻易放弃。 所以两人争论了许久。 李保义想到孟阳是赵国志看中的人，就觉得有必要把他也扯进来替自己开路，所以提议让孟阳来。 吴金海可是真正在宦海打滚几十年的人，李保义那点儿心思他当然看得明白，他也知道孟阳很受赵国志的看重，不然也不可能暗示他让孟阳去清河乡当乡长。 略作斟酌之后就答应了李保义提出的建议，这才有了深更半夜把孟阳喊过来这件事情。 但吴金海的目的显然跟李保义是不一样的，他怕孟阳参与到这件事情之后，冲动之下直接跑去市里把事情捅开，那可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孟阳哪里知道这两位领导心思各异地等着自己？ 进来打过招呼，自顾自地坐下来，手还摸了摸自己的裤袋。 这个裤袋里有他做成事的底气。 第114章 你还是太年轻了 等孟阳坐正下，小保姆送上茶水后，吴金海就说道：“孟阳，我很理解你对县里一些领导心里有疙瘩，但是领导们如何做事？在做什么？这可不是你该关心的呀。” 言外之意，你跟踪人家马国仁，刺探人家的私生活，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情。 所以呢，有些事情看到了也当没看到，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基层人员该做到的。 孟阳瞄了一眼坐在另一边的李保义，对吴金海说道：“吴书记，您说的是马县长的事情吧。” 见孟阳没有丝毫遮掩，一语挑拨，吴金海的脸色难看了，一言不发，点了根烟，仰面朝天盯着天花板。 刚才受到巨大心理冲击的孟阳，此时已经放下了心里的所有包袱，早就打算直来直去的冲锋陷阵了，也就没在乎吴金海的脸色如何，甚至看都没看另一边的李保义，朗声说道：“吴书记，我对马县长如何过自己的私生活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遇到他罔顾党纪国法、为非作歹的时候，我还袖手旁观的话，我就不配做一名党员干部。” 他这个帽子扣得不小。 吴金海挺腰坐直了，像是第一次认识孟阳一样，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 李保义倒是被孟阳的话给吓了一跳，心说年轻人胆子可够大的，你这么说话不是相当于跟领导对着干吗？就不能策略一点？ 显然，孟阳没打算搞什么策略，而是打直拳了，“吴书记，您希望永宁的党员干部应该是什么样的？是像马国仁那样，还是像……一样遇到问题遇到违法乱纪行为，事不关己就高高挂起，人人都当个精致利己者？” 他这句话相当于硬刚吴金海了。 吴金海突然笑了起来，“孟阳，你还是年轻了。” 孟阳连连点头，“吴书记，您说我年轻一点都没说错，我今年27岁，您觉得我这样一个年纪的人应该冲动吗？” 吴金海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对呀，他刚才在晚上的庆功宴上看到孟阳冲动的一面，心里还特别欣慰呢，年轻人不就应该冲动吗？只有冲动的年轻人，才有可能不被过早的抹杀，不然的话，如果这个年纪还像自己这样老谋深算，那可就有点儿吓人了。 只是吧……在对待马国仁这件事情上，孟阳是不是有点儿冲动过头了？ 没等他说话，孟阳那边又继续按自己既定的思路说道：“吴书记，李局长，正好当着你们两位的面，我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还请两位领导多指正。” 吴金海和李保义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说话。 吴家的客厅里安静了一小会儿，接着传来孟阳不紧不慢的声音：“有句古话叫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马县长今天敢做这种事情，还做得有恃无恐，说明他根本就没把咱们的党纪国法放在眼里，而且这仅仅是我们看到的，我们没看见的呢？” 他说到这里停住话语。 吴金海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孟阳句句不离党纪国法这个大帽子，他还真不好直接怼回去，即便是拿自己的身份去压制他都感觉不对劲。 如果说刚才孟阳说的这些还不足以让吴金海放弃他那种维护稳定的决心，可是接下来孟阳的动作可就让他坐不住了。 只见孟阳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小日记本，这是他的习惯，平时有事都记到上面，只不过今天他拿出来的这个日记本稍微特殊一些。 他是从后面翻开的。 后面的几页里，用近乎狂草一般“医生体”写着一些重要的东西。 他只是怕自己忘了，所以记到上面时时提醒自己用的。 翻开其中的一页自顾自的念起来。 “1997年1月12号，马国仁两万块钱，1998年1月8号，马国仁三万五千块钱，1999年12月31号……” “停！别念了！” 吴金海嗖的起身打断了孟阳的话，随即感觉自己反应有点儿过激，顺势从沙发和茶几中间走出来说道：“等我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孟阳目送着他走出客厅，转过头来时发现李保义正在用那种盯着犯罪分子的眼神在看着自己，他咧嘴笑了笑。 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说道：“李局长，我还有很多能念出来的东西。” 李保义到底还是老滑头，笑着摆手道：“吴书记不是让你暂停吗？等他回来咱们再听。” 孟阳也笑了，合起手中的日记本揣进裤兜里。 他这个动作让李保义颇有深意地点了点头。 而后，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一楼的洗手间，那里一点儿动静都传出来。 吴金海进洗手自然不是为了方便，所以，他能搞出啥动静来？ 他现在背靠着洗手间的墙，两眼微闭，像是睡着一般，实际上心理活动相当丰富，哦，用激烈两个字可能更合适。 能让他如此失态的，不是别的，是孟阳刚才念的那些东西…… 那是什么？那可是红旗煤矿复产以来送给马国仁的年终红利，红利这两个字说出来好听一点儿，说是进贡可能更准确一些。 虽然他觉得孟阳说的那些数字不一定十分精准，但如果结合红旗煤矿送给自己的那一份来判断，应该是大差不差的。 这当然不是问题的关键。 比较让他不安的是，这东西怎么会落到孟阳的手里？ 换句话说，孟阳是通过什么渠道把这些极其隐秘的东西抓到了手里？他的目的是什么？ 而且红旗煤矿的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孟阳既然手中有这东西，为什么没拿出来公之于众呢？ 是怕打不到狐狸倒惹一身骚吗？ 还是说孟阳想利用这些东西来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可是无论怎么想，孟阳这个年轻的乡长都在实实在在的做事，这就让吴金海有点儿想不通了，既然是实实在在做事，他为什么对马国仁的事如此上心，非要一追到底呢？ 看来有必要深入的了解这个年轻人了。 好在从眼前的情况来看，孟阳只针对了马国仁，似乎并没有把事态扩大的意思，那么自己应该怎么办？ 先稳住这个有点儿暴躁的年轻人再说！ 只想了不到两分钟时间，吴金海已经有了初步的应对思路，从洗手间里出来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态。 他注意到孟阳手中那个小日记本不见了，更确定了自己刚才的一些想法，便笑着问道：“孟阳同志，你刚才念的那些东西应该很重要吧？是只波及马县长一人，还是说还有其他咱们的人？” 他把“咱们”两个字咬的很重。 第115章 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孟阳面带微笑回答了吴金海的问题。 “吴书记，眼下看来这些东西只涉及马县长一个人，至于是不是需要深入的去挖掘……我倒是觉得没那个必要，因为我相信咱们县的党员干部在吴书记的领导下绝大多数都是好样的。” 他这话等于很明确的答复了吴金海，他不想把事态扩大，只是针对马国仁一个人。 吴金海笑了，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后渐渐收起笑容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他又扭头转向李保义，“保义同志，我建议明天上午咱们召开一个常委特别会议，针对马国仁同志的问题做一次内部讨论，你觉得这个想法可行吗？” 一直没参与到孟阳和吴金海话题之中间的李保义连连点头。 只要召开县常委会讨论这件事情，就基本上定下了要追责马国仁，那么，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那肯定可行啊！ 眼角瞥到孟阳，心说还是年轻人比较厉害，无所顾忌，真敢玩儿命啊。 i孟阳起身非常恭敬的说道：“吴书记，我说话可能是太冲了一些，还请您大人大量……” 吴金海摆了摆手，“咱们县缺少的就是你这样的年轻干部，好好干吧！” 这句话算是告诉孟阳，他不会找后账，刚才他们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到此为止。 …… 孟阳是和李宝义一起离开吴金海家的。 出来之后，看着门外停的那辆三菱，李保义一言不发就直接坐了进去。 孟阳脚步稍顿了一下之后也紧跟着钻进后排座。 他知道，李保义应该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路宏伟还是很有钱眼力的，他看到李保义上车就主动出去了。 李保义盯着孟阳看了一会儿，直到下车的路宏伟走远，这才开口：“小孟，你刚才在吴书记家里念的那个东西是从哪儿得来的？” 这问题很直接。 孟阳挑了一下眉毛，笑着说道：“李局，这玩意儿我也是偶然捡到的，原来以为只是一些数字，没什么实际意义的，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就记到了小本本上。” 李保义微笑着哼出声，心说你小子可以呀，这特么都能捡到，这是啥运气？ 孟阳并不在意李保义怎么想，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编瞎话：“其实我刚才是想跟吴书记汇报我们乡今年准备夏播的土地情况，也不知咋回事就念出来这些没用的东西了，害得我正经工作都没汇报上……” “停，停，停！”李保义抬手打断了还想编下去的孟阳，“你这脸不红心不跳的胡说八道，确实挺厉害，适合混官场。” 随后，脸色严肃起来，郑重的拍了一下孟阳的肩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农民的锄头拿在手里，可以锄地也能杀人，还能干比杀人更大的事，当年的陈胜吴广就干过，所以，工具在手，就看你怎么用。” 说完之后径直下车了，这倒是给孟阳整不会了。 老李同志这是啥意思呢？ 孟阳回家之后翻来覆去的没睡好，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韩小慧都没有回来。 他起来之后在客厅里坐了很久。 拿出手机想给韩小慧打电话，手指都摁到了拨出键上却又松开了。 韩小慧夜不归宿这件事情，给了他极其沉重的打击。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即便是医院那边夜间有手术，不管多晚，韩小慧都会回家，从不在外过夜，今天是第一次。 孟阳越想越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什么没意思了，干脆洗漱之后到外面吃胡乱吃了一口饭。 等宏伟来接他时，他直接去了一趟李玉兰家。 告诉她自己这边已经开始行动了，去市里的计划暂时先放着，因为他要等县委这边讨论出一个结果才能做下一步的打算。 通过昨晚的事情，李玉兰现在已经很相信他了。 “孟乡长，我的事就全拜托您了，下半辈子我给您当牛做马都行。” 说着话，就要给跪下来。 吓得孟阳连忙抓住她的两条胳膊，强行让她站直了，“别，你可千万别这样，路见不平有人管，这很正常的，以后有机会了，你请我吃顿饭啥的就中。” 感受到从手掌中传来的那种柔若无骨的触觉，孟阳松开对方后还在想，这特么咋跟祁红一样呢？ 看来不光是长得像，其他方面也有相似之处啊。 又安慰了李玉兰几句，孟阳接了章玥玥和赵莹回到清河乡，清河乡那边还有很多工作在等着他去做。 首先一点，生物制药公司在县城成立之后，制药厂是一定要放在清河乡的，这也是孟阳当初就跟吴金海说好的事情。 所以他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召开了乡党委的内部工作会议，把生物制药厂的情况跟乔永新等人做了详细的通报，接着就开始安排起具体的工作。 一直忙到中午，他接到了吴金海的秘书左良两打来的电话。 “孟乡长，我是左良。有这么一个事情跟您说一下。” 左良对孟阳还是很客气的，并没有摆出县委秘书的架子。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向来是孟阳的做人准则，马上说道：“左主任，我刚才还琢磨着想送你两样清河的特产呢，下次去县里我给你带过去吧。” 左良轻笑一声，“那我可得先感谢孟乡长了。说正事，我现在跟着吴书记到市里了。有件事情领导让我转告给你，就是关于马县长被县委停职的决定，是今天上午做出来的，案件移交到了市公安局和市纪委。领导的意思是你自己要多加注意，毕竟这件事情牵涉太广了。” 左良的话说的很谨慎，但传递出来的信息让孟阳很满意，只要能上升到市公安局和市纪委那边的高度，马国仁这一次应该是跑不掉了。 这样的话，他也就没有必要带着李玉兰去找赵国志了。 这事儿还当面跟李玉兰说清楚。 之所以要当面去说，是因为李玉兰家根本没有电话，李玉兰自己也没有手机，这种事情是断不可让别人传话的。 下午五点下班之后，他跟章玥玥交代：“我要回县城，会带着路宏伟走。赵莹那边你多照看一下，实在不行你就住到她那里，然后有任何事情第一个先给派出所那边的孙所长打电话。” 他现在已经惹到了一个不能惹的人物，万事多加小心总不会错的。 章玥玥连连点头，“孟乡长，您放心，我会做好这件事情的。” 说着话，她把自己拎进来的一个纸袋子打开。 第116章 没了保护伞的祁红 章玥玥从纸袋里拿出一件衣服：“孟乡长，这是您的衬衣。” 孟阳看到那件衬衣才想起这不是昨天晚上自己披到祁红身上的那一件吗？ “它怎么会到了你手里？” 章玥玥有些暧昧的笑了笑，“今天早上祁主持人找到我，让我把这个转交给您。” 孟阳怕她误会自己跟祁红的关系，便将昨天晚上庆功宴上的事情略略讲了一遍。 说到李玉兰的事情时，孟阳突然想起她到歌舞厅工作的原因。 以他看人的眼光，总感觉李玉兰应该不是那种为了钱不顾一切的人，她这么做也实属被逼无奈。 想到这里对章玥玥说道：“章姐，生物制药公司成立之后肯定要用到不少的人手，我想给那个受害人李玉兰安排一份儿工作，你想着点儿这件事情。” “在县城那边安排吗？”章玥玥掏出自己的日记本，把这件事情记录下来。 孟阳点头，“她家在县城，也只能在县城，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反正怎么着都得用人。” 交代完这后，匆匆赶到县城。 在李玉兰家小院外面很意外的遇到了祁红。 祁红看到他也略有些惊讶，“孟阳，你没回清河乡吗？” 孟阳笑着跟她打招呼，嘴里花花着开玩笑：“回去了，这不是想你想得厉害，又赶回来了嘛！呀，你这身服漂亮！” 其实祁红穿的仍旧是昨天那一套衣裙，只不过阳光下走动时，裙子上绣的蝴蝶像是在翩翩起舞一样，配合着她那张柔美的脸庞，确实让人赏心悦目！ 祁红脸上发热了，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嘴上也没吃亏：“孟乡长也挺不容易，想我想得都走错地方了。” 小院儿里的李玉兰听到外面两人的说话声，一路小跑的出来。 看她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没有了昨天晚上那种死半死不活的样子，整个人看起来就跟祁红更像了。 李玉兰把孩子托付给邻居照看，又安顿好婆婆，跟着孟阳和祁红出来了。 三人在她家附近的一个小饭店里坐下。 孟阳看着饭店里人不多，就小声的对李玉兰说道：“那个欺负你的人已经被停职了，市纪委和市公安局那边可能会找你了解一些情况，你如实相告就行，不要怕，任何事情都有我们给你撑腰。” 说着话他还看了祁红一眼。 李玉兰的眼眶红了。 说实话，如果没有孟阳和祁红的鼓励与帮忙，昨天晚上的事情就能要了她的命，就算是她豁出一切去告马国仁，也是上告无门，肯定斗不过人家。 祁红不忍看着她难受，连忙转移话题问道：“你婆婆呢？不说病重准备住院的吗？” 这是她昨天晚上了解到的情况。 李玉兰直摇头，“我没有钱，再说她也不愿意去医院。我本来想把那栋房子卖了，可是她死死的捂着房本，根本都不给我看一眼……” 她现在住的是她婆婆的房子，所以就算是想卖房子也得经过人家的同意才行。 现在是万般无奈了。 钱钱没有，丈夫丈夫不回来。 孟阳略想了一会儿，安慰她道：“我回去想想办法，你先不要着急。” 其实他也没多少钱，如果有的话倒是可以直接帮了。 从李玉兰说出来的话里判断，她婆婆的病住进医院就是个无底洞一样的花钱，这不是谁能伸手帮忙解决得了的。 孟阳本想亲自去她家里看看能不能凭自己的医术做中医治疗，可是想了想，觉得不太合适，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把李玉兰送回去之后，孟阳准备赶回清河乡。 他打算回家。 怕见到韩小慧收不住情绪，双方还得吵起来，不如大家分开一段时间，都冷静一下。 到了祁红家附近，临下车前，她突然说道：“孟阳，我想从电视台调出来。” 孟阳眨了半天眼睛才问道：“我说你这是咋想的？没有你，这县电视台的节目还能有人看了吗？” 玩笑归玩笑，他还真有点儿弄不明白祁红的心思，“你不是干得好好的吗？为啥要调出来呀？换单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祁红强撑着露出笑容，刚要说话的时候，她的手机很突兀地响起来。 孟阳无意间瞄了一眼，看到她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王台长这三个字，看起来应该是电视台的领导。 祁红不敢怠慢，立刻接了电话。 “领导，您好，嗯，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赶过去。” 接完电话之后，祁红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 孟阳关切的问：“是工作出差错了？” 祁红苦笑着摇摇头。 有些事情她也不想告诉孟阳，自从她的姑姑祁文静从宣传部副部长的位子上被撸下去之后，她身后的保护伞也就没有了。 最近这几天的饭局就明显多起来。 都是台里安排她跟某些领导吃饭，今天晚上也不例外。 如果仅仅是吃饭那么简单倒也无所谓。关键是让她去陪酒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让她难受了，她总感觉自己在那些人眼中就是个卖的。 不光要忍受他们的轻言慢语的挑逗，甚至还有些不自重的领导跟她动手动脚，这也是她想从电视台调出来的原因。 也没让孟阳送她，在家附近下车之后看着渐渐远去的三菱越野车，暗地里拿定了主意。 孟阳这边本想赶回清河乡，想了想，又转头就去了高德明那里。 高德明见到孟阳多少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儿说道：“怎么地，你乡里是没事可干了？天天往县城跑，哦，是哪个红颜知己吊着你呢吧？” 孟阳咧着嘴捶了对方一拳。 “红颜知己太多了，喊一嗓子，马上就有人要死要活的赶过来，谁吊谁呀？” “打住，打住，吹牛吹多了伤身，说吧，又啥事儿？” “没事说就不能找你呀？出去喝点儿？” “求之不得，老规矩，你请客！” 两人还真就在高德明农具商店的附近找了一家清净一些的小吃部，在喝酒的过程当中，孟阳低声讲了马国仁的事情。 高德明这边利用一天时间已经有所收获。 “你不知道，你说的那位老马跟秦建安勾搭上了。” “哦？”孟阳听到这个消息，还真是有点儿吃惊。 看起来这个秦建安在他手里吃瘪之后很不甘心啊，这是想要另起炉灶吧？ 可惜，老马同志要倒了。 高德明看着孟阳，琢磨了好一阵子也没把自己探听到另外一个消息告诉他。 毕竟从这些消息来看，韩小慧似乎跟秦建安来往特别密切。 也难怪孟阳手里会有那张照片。 他还没具体探听到是秦建安主动的在追求韩小慧，还是说他们之间根本就是两情相悦，所以就按下了此事，一个字都没提。 这一顿酒一直喝到晚上八点多才散局。 孟阳有点儿喝多了，喊来一直等着他的路宏伟。 “回……回乡里，这破县城，我……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路过一家装修豪华的饭店门口时，正趴在车窗上吹凉风的孟阳，醉眼朦胧中好像看到了祁红。 “停……嗯……停车！” 第117章 我，是不是犯错误了? 孟阳踉跄着从车上下来，靠着车站稳了。 他还真没看错，从饭店里出来的人确实是祁红。 她好像比孟阳喝得还多，脸色有些发白，原本洁白的衣裙上有了种颜色，细看就能发现，那是红酒、啤酒、甚至还有白酒洒在上面留下的痕迹。 甩了甩散乱的头发，一把推开身后跟上来要搂住她的中年男人。 “滚！你……你谁呀？别……别碰……” 中年男人嘻笑着凑上来，“我送你去酒店休息一会儿再回家吧。” 说着话，强行搂住她，连拖带拽地往外走。 下台阶时，祁红奋力挣脱的了中年男人的掌控，不经意间好像看到了孟阳……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到路宏伟走过来，一脚踹开继续纠缠他的中年男人，她才确定靠着那辆越野车站都有点儿站不稳的人真的是孟阳。 跌跌撞撞地走过去，一把拉开车后门，然后抱住孟阳就一起滚进车里。 啊？这是啥情况？ 路宏伟有点儿发懵，更是让摸不着头脑的是，他回到车上，就发现原本看起来喝醉的祁红现在却异常清醒，她搂着已经睡着的孟阳，对他说道：“去永宁大酒店吧，你们老板在那儿有房间。” “不是，祁主持人，我觉得应该送他回家……” “回什么家呀？他家里的情况已经够糟心了，听我的，去酒店。” 路宏伟眨巴眼睛想了想，去哪儿好像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找个地方让孟乡长好好睡一觉。 越野车开到了永宁大酒店。 路宏伟发挥他的体力优势，毫不费力地将孟阳背进了308号房间，扭头看到跟进来的祁红没有走的意思，他皱起眉头。 “祁主持人，我看咱们也该走了，让他睡一觉就行了。” 其实他是赶走祁红，孟阳醉得这么厉害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不放心，想自己留下来照顾他。 祁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路，你看你老板这样子，离得开人吗？我照顾他就好了，你忙的去吧，明天早上来接他吧！” 说完，自顾自地给仰卧的孟阳脱下鞋子。 “这……”路宏伟望着祁红，猛然间想起章玥玥嘱咐过他的话：不要管领导的私人生活。 瞬间醍醐灌顶，红着脸说道：“那就辛苦你了，我先走了。”转身逃命般地跑出去了。 祁红将房门从里面锁好，慢慢地走近孟阳，最后，跪坐在他身旁，轻轻抚摸着他的脸自言自语。 “孟阳，你不知道，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待宰的羔羊，也是某些人准备好的厚礼，指不定哪天就要送给谁……我也想开了，既然这份清白注定是保不住的，那我为什么不把它给我喜欢的人呢？你等着我！” 在孟阳嘴角落下一个吻，起身进了洗手间。 把身上那满是酒味的衣裙脱下，梦呓一般的说道：“今晚你们可是立了大功，谢谢你们！” 她还真就没做梦，更没喝醉。 在那些人灌她酒时，她把多数酒都从嘴角吐出来，直接流到了衣裙上，这是她的保命秘笈，做得非常自然，一般人看不出来。 最后，装醉逃离酒桌时，还是被一位市里来的人物给盯上了，想要带她去酒店，她正犯愁怎么摆脱呢，关键时刻孟阳出现了。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救她了，所以，她可以认为他就是自己命中的那个人，没错吧？ 十多分钟后，祁红带着满身水珠走出洗手间。 毫不犹豫地解开了孟阳的衣扣…… 已经睡着的孟阳，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中的他好像徜徉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没走几步，就被一片绿草绊住了脚步，人也倒了下去。 随后，这一片绿草慢慢地缠绕住他，轻轻地触及他身上的每一处肌肤，让他如沐春风，如坠云雾…… 也让他忘却了所有不开心的事，只想在这一片绿草地上翻滚到永久…… 梦，总有醒的时候。 清晨五点钟，孟阳睁开了眼睛，感觉口干舌燥，也是，昨晚是他第一次喝这么多酒，不醉才怪呢。 咦？这是…… 孟阳的手掌触及一片……让他悚然坐起。 对上祁红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愣了片刻，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是不是犯错误了？” 祁红轻轻摇头，眼中有泪花闪烁。 其实她早就醒了，一直闭着眼睛回想昨晚的事情。 她一点都不后悔。 至少身边这个男人是她发自内心的爱上的，至于今后何去何从……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现在看到孟阳那副惊愕的样子，她想哭，强忍着把泪水憋了回去，做出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说道：“不是你犯错误，是我利用你喝醉的机会做了一件一直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这对你可能有点不公平，但，事已至此，你想怎么样我都依你……” 所谓情不自禁，大概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吧？ 孟阳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嘴角往上翘了翘，极为认真的说道：“按你这说法，我应该是吃亏了呀，是吧？” 祁红笑的阳光般灿烂，眼角却有泪水滚落下来。 “你就当我是个放荡的女人吧，等下我们各奔东西，再见面时……就当不认识好了。” 孟阳盯着她那双眼睛很久。 祁红对他的心思，他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出来一些的，可是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能做到这个程度。 事已至此……他肯定不能逃避。 更何况那天晚上在清河乡招待所把她救出来时，他也确实心动过，这样一个女人，他不能放她离开自己。 俯下身在祁红耳边低声说道：“你看，我这人呢，一向也不是个肯吃亏的主。” 祁红转过头来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贼笑的面孔，心里突然暖洋洋一片，“所以呢？” “所以我得找回来呀，让你也吃一次亏，我这心里不就平衡了吗？” …… 窗外树枝上有清脆婉转的鸟鸣声响起。 这是一个美好的清晨。 好消息也随之而来了。 马国仁在今早六点钟，从家里被带走了，据说是市公安局那边的一个副局长亲自带队来抓人的。 这个消息是孟阳在八点钟去县委大楼时听说的。 他来这里，是打着找领导请示工作的名义来的，所以，第一时间，被左良带进了吴金海的办公室。 看见孟阳，他心里就极为不爽，冷声问：“找我有事？” 孟阳却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凑近吴金海的办公桌，“领导，我想求您办一件事情。” “说！”吴金海低头看着文件，连眼皮都没往上抬一下。 “我想调个人进县委办公室。”也只有这地方，才能让人不敢乱动心思，而且，老吴同志对这个办公室抓得很严，他本人对女色也不感冒。 “什么？你以为县委办是你家开的吗？” 吴金海把手里的文件重重地摔在办公桌上，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一句话。 孟阳：“……” 犯得着这样吗？ 第118章 小祁的虎狼之词 其实吴金海对孟阳能来求他办事，还是很高兴的，他怕的是孟阳无欲无求，那就不好办了。 所以，眼下的吴金海看似对孟阳冷言冷语，甚至都要马上就把他轰出去的样子，心里却踏实了很多，根本不可能赶走他，当然，给他笑脸也是不可能的。 又拿起刚才那一份文件，自顾自地看起来，完全不搭理孟阳了。 一般来说，这情况下，孟阳应该悄然退出这间办公室了。 可孟阳毕竟是孟阳，他不是一班出来的，脸皮也修炼到了一定程度，很干脆地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还顺手拿过一张报纸，“哗啦哗啦”地翻起来。 当他翻到第三页的时候，吴金海头也不抬的问出了一句：“你要调谁？” 语气里的不满之意十分明显。 孟阳立刻扔下报纸起身来到办公桌前，“领导，我要调县电视台的祁红。” “祁红？” 吴金海猛的抬起头来，他对上的是孟阳那双看似纯净无瑕的眼睛。 祁红不是祁文静的侄女吗？ 他想起在庆功宴上，孟阳为了护住这个祁红甚至都得罪了冯爱东，眼下又巴巴的找自己要把祁红调来县委办，不用细想都能看得出来，这小子跟祁红应该是有啥特殊关系吧？ 这是好事啊！ 吴金海几乎要击掌叫好了。 孟阳把他自己跟祁红的关系这么显眼地暴露出来，这不就是等于在往自己手里塞一个把柄吗？ 这件事情他当然要答应，而且要立即办，还得办到让他满意，甚至超出他的预料！ 至于调到县委办……大可不必，他不就是想让别人不敢乱动他那个女人吗？ 这好办！ 吴金海几乎在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但是脸上却一点儿都没显示出来，仍旧是冷的要滴下水的模样，敲了敲桌子说道：“下不为例，这一次我就给你办了，正好组织部干部一科缺一个副科长，现在……” 吴金海的话说到这里，一根手指用力的指向门口，“给我立刻马上滚回清河乡，该干啥干啥去！” 孟阳却愣在原地不动了，两眼瞪得老大，半张着嘴。 他确实被惊到了。 县委组织部啊，那是啥地方？那是谁都能随随便便调进去的地方吗？ 尤其是祁红调过去就干部一科的副科长，这，这不是做梦吧？ 要知道，这年月，组织部和宣传部都是高配单位，永宁县也不例外，组织部部长是副处级干部，其下最有实权的干部一科科长是正经八百的正科级，副科长自然就是副科级。 孟阳是真没想到，自己跑这一趟，竟然会把祁红提到距离自己仅有半步的地位。 吴金海对孟阳的表现非常满意，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一个效果，小子，事情给你办了，你也要识相一些，不要冒险做那些里外不是人的事！ “怎么？你没看上县委组织部？” 孟阳连连摆手，“不是，不是，领导，我是高兴得失去思维能力了，感谢您帮忙！” 他知道吴金海肯定会帮他这个忙，但没想到就这么轻易将一个副科长的位子送了出来，这多少有点儿出乎意料了。 不过，孟阳很快就弄懂了其中的原因，老吴同志不就是怕自己过于刚正了吗？ 有个小毛病啥的送到他手里，他应该会放心很多了吧？ 走出县委大楼的时候，给祁红打去了一个电话。 “小祁同志，我是县委组织部，想抽空找你谈个话。” “谈话？”电话里的祁红笑出了声，“怎么谈？是深入浅出的谈还是我谈你听着？或者你谈我接受也可以的。” “再说，谈话还要抽空吗？随时随地都可以的呀，只要有立足之处，该办不该办的都能办！该谈不该谈的都能谈！” “呃……小祁同志，你变了！” 孟阳是真的感觉祁红像是变了一个人，刚才她说那两句话听起来好像没啥问题，可要是细分析，那就是虎狼之词。 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今早，像抱着一团轻柔的棉花一样抱起她时的场景，那是真的软啊！ 柔若无骨！ 好不容易压下那股火力，收起了笑容，“算了，不跟你闲扯了，有正经事跟你说，你不是想要调出县电视台吗？” “是，很想的那种！” 说起这件事情，祁红就感觉窝心，她现在接孟阳这个电话的时候，是躲在无人的会议室内接的。 早晨上班到现在，她始终都提心吊胆，毕竟昨晚上她是借口上洗手间逃出来的，很下领导的面子。 所以，她得时刻准备着接受领导的批评。 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了，只要她还在电视台上班，就不会是最后一次。 所以，她很想调走，调哪儿去都行，乡镇都可以。 手机里传来孟阳略有些严肃的声音：“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有可能调你到县委组织部干部一科任副科长。” “什么？组织部？副科长？孟阳你还没睡醒吧？”他这是昨晚累着了吗？不像啊，早上还生龙活虎呢。 祁红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开什么玩笑？还组织部，还干部科……组织部在哪儿她倒是知道的，那种单位是她能去的吗？ 刚走出会议室，就被叫到了台长周英的办公室。 四十多岁的周英是个典型的女强人形象，短头发，平直脸，唇很薄，这让她看起来略显刻薄。 事实上，她也的确不是个省油的灯。 看到畏畏缩缩走进来的祁红，她随手抓起桌上的笔筒就扔了过去，正好砸在祁红的肩头。 有点儿疼！ 可是祁红却没敢乱动，恭恭敬敬地站到了办公室正中位置，低垂着头，一副老老实实挨训的模样。 “祁红，你现在已经翅膀硬到无组织无纪律的地步了，啊！你让参加一个活动，竟然半路就跑了，你丢谁的面子呢？往小了说，你丢的是咱们电视台的面子，往大了讲，你是在给永宁县抹黑……” 周英足足骂了半个小时都没住嘴。 很显然，这一次，她是真的动怒了。 也不怪她气得七窍生烟，因为昨晚她招待的那几个人都是她在市里的同学，其中一位还是市委宣传部的，答应帮她活动活动，看看能不能调到市里去，所以，她就按照那一位的喜好，把祁红带去了饭局上，结果呢，那一位也就摸了祁红的小手几次，祁红就装醉跑了，人家追到门口时，还让祁红的朋友给生生踹了一脚，你说这气不气人？ 调动的事儿还能办了吗？这不是影响她前途的吗？这跟杀她父母有啥区别？ 她是越看祁红越不喜欢了，尤其那张连她这个女人都移不开眼的脸，恨不得冲上去给挠破撕碎。 叫你魅惑人心！ 哼，老娘我今天就要让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 第119章 祁科长…… 被气昏头的周英，终于想到了一条毒计，一条能让祁红身败名裂的毒计。 她咬着牙说道：“祁红，既然你眼里也没有我这个台长，没有咱们县电视台这个组织，从今天起，你暂停工作，这期间，还要来上班，打扫整个院里的卫生，重点是那几个卫生间，至于现在，立刻去打扫五楼的会议室！十五分钟后我要亲自检查，不合格就扣你工资！” 周英这话刚说完，桌上的座机就响了起来。 她抓起话筒又摔了回去，座机当即哑了，毫无声息！她现在情绪恶劣，没想接任何人的电话！ 等祁红低着头出去了，掏出手机给冯喜打去电话。 冯喜打人的事情还没有任何结果，估计也就不了了之了，周英心里清楚，冯喜作为人大一把手冯爱东唯一的儿子，就算出了再大的事情，冯爱东都会出面替他摆平。 所以，她要利用这一点，狠狠地打击祁红。 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无所事事的冯喜接到周英的电话，漫不经心的问道：“周姐，有何指示呀？” 他们两人的关系一直比较好，所以说话很是随意。 手机里传来周英略有些兴奋的声音：“小冯啊，我刚才安排祁红去打扫五楼会议室的卫生了，你现在去监督一下，看她干的如何。我在半个小时之后会领着全台人员到那里去开会。” 冯喜原本放在办公桌上的两脚一下子收回来，坐直了身体。 周英话里的含义，他只琢磨了片刻就琢磨明白了，马上笑着说道：“周姐，您放心，我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挂掉电话之后还在自己办公室里的镜子上照了照，不错，小伙儿很帅！ 今天，帅小伙儿就要干一件一直以来想干的事情。 其实他多少还是有些埋怨周英的，很早他就想对祁红下手，可是周英总是拦着他，说祁红是台里的不可多得的人才，必须要保护。 狗屁，不就是因为祁红的姑姑在宣传部当副部长来着吗？ 如今，祁文静被打发到乡下去了，周英就把祁红送到了自己面前，这就叫人走茶凉。 特么的，凉不凉的他是一点儿都不关心的，他关心的是祁红那个声音都能让人酥麻入骨的小女人。 冯喜哼着歌走出办公室，抬头看了看楼梯。 五楼会议室啊，真的是个好地方。 那里常年没人去。 事实上，别说五楼了，就是四楼也大部分都空着呢。 而且五楼会议室还有点那么一点特殊，一开始是按照演播室标准设计的，门窗隔音方面做得相当到位。 所以，周英把祁红指派到那里去打扫卫生，回头又告诉自己去监督祁红的工作，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他，这半个小时时间里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他很快就上了五楼。 果然在大会议室里看到了正弯着腰擦椅子的祁红，一身洁白的衣裙勾勒出她美妙的曲线。 冯喜关紧了会议室的门，看着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望着他的小女人，再也按捺不住，跑过去一把就把她抱住…… 再说周英这边，给冯喜打完之后，心里敞亮了很多。 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她得掐着点儿时间，半个小时后，要带着所有人去五楼，让大家看看平时端庄稳重的祁红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看她还有没有脸继续活下去？ 想着这些，她好像看到了祁红衣衫凌乱、失魂落魄的样子，差点儿就笑出了声。 这心情一好，也就想起了自己刚才暴怒之下好像是有一个电话没接。 便翻开座机的电话记录，只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因为刚才打进来的这个号码看着像是组织部的。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往回拨过去时，电话又一次响起来。 还是这个号码！ 她这一次一点儿都没耽误，直接抓起话筒。 话筒里一个深厚的男人声音传过来：“周台长，我是李长峰。”声音有点儿冷。 李长峰？组织部长李长峰？ 他……他打电话有啥事？ 她刚才没接的电话就是李部长打来的？ 周英抓着话筒的手都有点儿哆嗦了，“李部长，我是周英，您有什么指示？” “根据县委工作需要，调你单位祁红到组织部干部一科任副科长职务，现在马上让她到我这里来一趟……” 后面的话，周英已经听不清了，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里“嗡嗡”的，各种声音都掺杂进来了。 也不知道李长峰那边啥时候挂断了电话。 周英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光洁的额头上很突然地冒出了汗珠，片刻后，她像是被人用针扎到了一样，从椅子上跳起来，疯了一般地冲出办公室，直奔五楼而去。 跌跌撞撞跑到五楼，顾不上喘一口气，拉开会议室就冲了进去。 会议室里，冯喜已经脱掉了自己的衣物，正按着祁红撕扯。 …… 五分钟后，周英扶着衣衫凌乱的祁红回到了办公室，双手合十连连告罪：“祁科长，都是我不好，我本想着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更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呀！” 祁红有点懵，冯喜想要得到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对刚才会议室内发生的事情，她并没有太多的感想，只是……周英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想要收拾自己吗？ 按理来讲，她不应该救自己出来呀？刚才那场景不正好顺了她的心思吗？ 看她一副茫然的样子，周英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记性，那什么，祁科长，你现在马上去县委组织部，找李部长，他要见你。” “李部长要见我？”祁红整理衣裙的手顿在那里。 “是，是，我现在要恭喜你了，你已经调到组织部干部一科了，还是副科长，咱们以后……” 祁红没再听周英说话，起身就往外走。 周英跟在她身后还唠叨：“祁科长，我刚才真不是……” “咣当！” 她的话说到这里，祁红已经甩门出去了。 周英两手抓住自己的头发，直往墙上撞，她想不明白，事情为啥会弄到这程度，原本只是一个她能随时拿捏的播音员、主持人，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组织部的人了？ 她都干了什么呀？ 这不是把祁红得罪得死死的吗？今后还能落到好吗？ 慢慢地堆坐到地上，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她最担心的就是来自祁红的报复，不说别的，如果祁红在李长峰那里说上自己的一句半句坏话，今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她已经六神无主了…… 第120章 成绩还是很亮眼的 按理说，祁红被破格提拔为副科长，跟周英是一个级别，她不应该这么害怕才对。 但她知道，自己这个副科级干部手中的权力跟组织部干部科副科长比起来，可是差得远了，人家那是真有实权啊…… 懵懵懂懂的回到自己平时工作的大屋子，祁红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勉强稳住自己。 刚才周英说的那些话她都能听得懂，可为什么感觉如此不真实呢？ 难道孟阳还真说对了不成？ 自己真的被调到了组织部？ 她用力的拧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很疼！ 看来这不是做梦，而是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一个人坐了好久，始终也没弄明白孟阳是如何做到在短短的一个多小时内就把她从电视台调到县委组织部去的，难道说他早就做好这件事情，就等自己提出来的吗？ 好像也不对。 从早晨那会儿她跟孟阳交流的情况来看，孟阳对她还是相当怜惜的，只要不是她主动提出来要离开电视台，他不可能不跟她商量就把她调走。 所以呢，能确定整个调动的运作就是这一个多小时里完成的。 这放到哪里，谁的身上，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如果她知道孟阳仅仅花了十多分钟就把这件事情搞定了，估计她会惊掉下巴。 但不管怎么说，事情定下来了，祁红的心里也敞亮了很多。 组织部呢，还是干部科……今后县电视台这些人，县委宣传部那些人看到她应该不会轻易对她起歪心思了吧？ 祁红突然觉得生活好像变得有意思多了。 而这，来自于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人。 祁红脑海里现出昨晚的情景，莫名的红了脸，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忙些什么呢？ 打个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 孟阳确实很忙，已经在回清河乡的路上了，刚才还给韩小慧打了一个电话。 他还是想知道，前天晚上她为什么没回家？ 可是韩小慧并没有接他的电话，一连拨出去三次都没接通，孟阳无奈了。 就在这时，祁红打进来电话了。 “孟阳，我真的调走了，现在正要去组织部报到呢，谢谢你啊，小男人！” 孟阳听到她这个消息，阴郁的心情好了很多，“就这么空口白牙的感谢吗？” “那怎么办？要不我给当二老婆得了，以你的能力，两个老婆应该伺候得了，不是应该，是根本不能让你……” “停，小祁同志，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啊。” …… 时间匆匆而过。 由于夏收夏播，再加上旅游开发和生物制药两个企业的事情，孟阳忙得昏天暗地，几乎是脚不沾地一样奔波着。 成绩还是很亮眼的。 清河乡通往县城的公路修好了，双向四车道，标准很高，乡里通往各村的路也都硬化成了水泥路，获得了全乡群众的一致好评。 夏播方面，孟阳组织乡里的所有干部在麦收之前进村入户，积极动员村民将闲置的耕地承包下来，给予了最大程度的优惠，让他们跟制药公司签订了种植合同，按着制药公司的要求种植药材。 由于工作得力，且制药公司财大气粗，预告支付了一部分订购款，村民们的积极性空前高涨，在短短几日内就将那一万多亩去年弃耕的土地全都承包了。 这也让县里的领导们非常满意，把清河乡的做法当作典型，很是热闹地宣传了一阵子。 旅游公司这一边，郭贵军还是很重视的，接二连三地派来施工队伍对清河乡所有的古建筑进行专业维修，如今已经快要维修完毕了。 整个清河乡面貌大变，古色古香，还非常干净整洁，人们都不敢相信这是过去那个灰秃秃的清河乡。 孟阳还借助旅游公司的维修队伍，对乡招待所进行了一次全方位的升级改造，之后，仍旧包给了纪秋。 同时，从济州市请来专业人员，对其他宾馆、小旅店以及及饭店之类的服务行业做了一全方位的规范经营指导，该培训的培训，该装修的装修，该升级的升级。 总之，大家都折腾得非常起劲儿，也初步看到了成效。 随着旅游公司的广告和省市电视台轮番播出，最近已经陆陆续续有游客光顾清河乡了，对这里的风景和人文景观赞不绝口。 旅游这一块总算是启动了。 制药公司两个月前在县城成立，眼下在清河乡投建的药厂一期工程也基本收尾了，马上就要投入生产。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孟阳的工作做得都很出色，清河乡以日新月异的速度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只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事情，还是发生在孟阳身上了。 工作上表现极为出色的他，家庭方面却弄得一地鸡毛。 韩小慧申请到了去省第一医院进修的资格，于两个月前就走了，据说在省城进修一到两年时间。 这还是孟阳听父母说起的。 其实，早在韩小慧去省城之前，孟阳委托高德明查的事情就有一结果……秦建安来永宁，是受他父亲秦福来指派，想要参与制药公司投资的，但他个人的目的，就是为了韩小慧而来的，并且为了得到她，做了不少功课，这其中很可能就包括孟阳手中那张两人躺在床上的照片。 孟阳在得到这些信息之后，总算是知道是自己误会了韩小慧，他原本想要找她当面赔礼道歉的，可是韩小慧却不干了。 根本不愿意见他。 孟阳后来一想，韩小慧跟他置气也是对的，毕竟自己是真的对不住人家，别的不说，光是祁红的事情上，就已经算是背叛她了。 所以，现在的孟阳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想要求助老爹老娘，却被老两口一顿臭骂给赶了出来。 孟阳的老娘张海霞同志已经在六月份光荣退休了，紧接着，眼看着再也没有进步余地的孟庆林也办理了内退手续。 老两口对孟阳和韩小慧的事情多次干预之后，没起到任何效果，后来干脆就不管了，让他们自己折腾去。 两人出门旅游去了。 孟阳也终于变成了孤家寡人……这些天，他总觉得心里不安，晚上睡觉都开始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却又搞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按说，除了韩小慧的事情之外，他在事业上几乎可以用开挂这两个字来形容了，当上乡长才三个多月时间，做到了别人三年都未必能做到的。 那么，他为什么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劲呢？ 一时之间，还真就想不明白。 …… 时间到了九月下旬，天气渐凉之际，制药厂建成投产了，生产出的第一批祛疤药膏在市场上被抢购一空。 孟阳终于松了一口气。 几个月的忙碌，让他身心俱疲，在乔永新的建议下，决定给自己放两天假，至少这是表面上的理由。 看着穿了一身浅紫色长裙进来给他送文件的章玥玥，孟阳合上手中的一个日记本。 “章姐，想不想放几天假？” 章玥玥微愣，随即展颜一笑，略带磁性的声音都比平时欢快地很多，“当然想了，谁愿意上班啊，能睡几天懒觉也是好的呀。” “那好，咱们就几天假，跟我回县城吧。” “真的？” 章玥玥见孟阳不像开玩笑，高兴得像个孩子一般地跳起来，她这一跳不要紧，翻滚的波浪让当了两三个月和尚的孟阳移不开眼睛了，身体渐渐热起来。 第121章 自信的女人最好看! 章玥玥却好像一点儿都没注意他的变化，眼睛突然瞄到他面前的那个日记本上，略有些担心地提醒他：“孟乡长，这东西您还是锁进保险柜里的好。” 孟阳收敛心神，拍了拍那本日记本，无所谓地摇摇头。 “没事，该记的我都记下来了，我估计也快用上了。” 他们两人说的日记本是刘丽红在三个月前亲自送到孟阳手里的，她是在整理李宏才遗物时，在一个非常隐蔽的角落里发现的这东西。 当时她也没太当一回事，差点儿就卖废品了。 只是扔出去之前，随手翻了一下，才发现这里面竟然记载着很多让她头皮都发麻的东西。 这里面就包括孟阳在那天晚上念给吴金海听的有关马国仁收取红旗煤矿年终红利的文字。 当然不只他一个人的，还有很多人都被记载在上面。 刘丽红当时就吓傻了，又仔细看了之后，她就觉得李宏才很可能一直在红旗煤矿和那些人中间当联络员，很多事情都是经他转手的，钱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李宏才知道的事情很多，也把这些事情都记录下来，应该是为了出事后保命。 但最终还是死在了看守所，也许他没意识到自己会死得这么快。 刘丽红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之后，就把这本日记交到了孟阳手中，毕竟孟阳受李宏才所托在照顾她。 也是她唯一能信任的人。 孟阳拿到这日记本之后，也是相当震惊的，但他在看了几次之后，却越来越迷糊了。 因为这本日记除了记录着上面说的那些内容之后，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李宏才自己对一些事情的判断，是他真正的日记。 其中隐约提到了市里甚至是省里高层之间的博弈，主要矛盾竟然不在永宁，而是跟永宁接壤的洪海县，甚至最后记录的内容里还判断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那就是红旗煤矿出事的根本原因，并非管理不善，而是人为制造的事故，最后抱怨自己今后可能少了一项收入来源…… 这让孟阳看不懂了。 不过，自己手里有这么个东西的事情，他倒是没有瞒着章玥玥，也跟她一起研究了几次，始终不得要领。 最后，他还是听了章玥玥的意见，把日记本锁进保险柜里。 “章姐，收拾一下，走！” 章玥玥一路小跑着回自己办公室收拾东西去了。 孟阳看着她高兴的模样，心里多少还是挺有些感触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个比他大三岁的女人，职务还仅仅是个办公室主任，可是她的工作量却是相当大的，事务巨多，还很繁杂。 作为一个懂得感恩的人，他知道，章玥玥之所以拼命的工作，根本原因在于她对自己的那份感情。 所以，他也得懂得回报才行。 好在前些天，章玥玥提议让精明过人的赵莹担任了党政办副主任任务，替她分担了不少工作量。 半路上，孟阳还开玩笑说道：“章姐，你就这么大胆的把工作全交给小赵，不怕她夺了你的权吗？” 章玥玥明媚无比地笑起来，“有您在，我从来不担心自己失业。” 孟阳哈哈大笑，扭头望着后排座上的她，一时间有些失神了。 眼前的章玥玥跟他刚认识时很不一样了，没有了那种骨子里的卑微，这得益于最近几个月充实又忙碌的工作，让她变得自信满满，整个人都散发出成熟女人独有的魅力。 章玥玥见孟阳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裙，没发现问题，抬起头来时，脸渐渐地红了。 “孟乡长，不认识我了？” “哪能呢，我在想，还是自信的女人最好看！” 孟阳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失态了，便挑起话题说道：“马国仁是在昨天开庭的吧？章姐你关注他的消息了吗？” “是昨天开庭，准确来讲，昨天是第三次开庭，已经宣判了，十二年，马国庆也在同一天，他比较重一些，十五年。” 孟阳勾起了嘴角，虽说对这个结果他并不是非常满意，但在群狼环伺之中，他能火中取栗一般地扳倒马国仁，已经是能做到的最好结果了。 他不知道马国仁身后的人是如何跟市里赵国志等人拉扯的，想来其中的勾心斗角是很激烈的。 最后，还是赵国志这一方占了上风。 不过，自己这边得注意一点儿了，想当初，李宏才曾经提醒过他，要注意马国仁身后的人，如今，他还不能确定那人是谁，但也有了大体的方向，多加小心就是了。 实际上，他要加小心的事情，并不只是这个。 随着旅游和制药两个公司逐渐正常运转，并初步看到效益，他和县委那边两位主要领导之间的矛盾也开始按不住了。 这也不难理解，毕竟当初他们能相安无事，根本的原因在于能互相利用。 在吴金海和周江河眼中，孟阳是有利用价值的。 但他们两人对孟阳的态度还有所不同。 就吴金海来说，现在就差把孟阳手中有关红旗煤矿给他们这些人进贡的证据扣出来，就能把孟阳打进地狱。 至于赵国志怎么想，吴金海并不是特别在意，他一个马上退居二线的人，还怕什么呢？ 再说，他吴金海背后也不是没有靠山。 而周江河就跟他不一样了，还年轻，根本没有勇气得罪赵国志，但他对孟阳还是下得去手的。 至少要制造一些麻烦，让这个年轻人的成绩别那么亮眼，否则对比起来就显他这个县长有些无能了。 对这些情况，作为当事人，孟阳心里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他必须回县城住几天，得找个机会跟两位领导谈谈心。 把他们那点儿歪心思掐死萌芽状态中。 孟阳带着章玥玥启程回县里，前脚刚出发，后脚，吴金海那边收到了消息。 他握着手机低声吩咐打电话给他的人：“行动要隐蔽，那东西不是在他办公室就是在他宿舍，办公室的可能更多一些。” 随后，他挂断了电话，站在窗前紧紧地皱起眉头。 他必须尽快行动了，不然，孟阳手里的那东西就像一把利剑悬在头顶，让他吃不好睡不香。 …… 车进县城，孟阳突然想起旅游公司想要在县城专门建一个接待处，地址初步选在县城东北侧的永宁河边一片平房区，跟政府这边的协调工作将由他来完成，就让路宏伟把车开到了河岸大堤上，准备站在高处整体观察一下环境。 刚下车，章玥玥就尖叫着喊道：“孟乡长，你看，是不是有人掉河里了？” 从上游方向顺水漂来一个人，很快就到了他们近处。 孟阳打眼一看，惊叫出声：“怎么会是她？快，快救人！” 第122章 李玉兰跳河了 原本就做好了救人准备的孟阳发现河里河漂来的这个人他认识，能在湍急水流中仅冒出两下脑袋就认得出来，是因为河里漂来的人，跟祁红长得特别像。 没错，就是李玉兰！ 在孟阳跳进河里的瞬间，路宏伟也已经一个猛子扎了进去，章玥玥立刻打了急救电话。 县医院那边来得很及时，在孟阳和路宏伟两人费了挺大的力气把李玉兰拖上岸时，救护车已经呼啸而至。 救护车上跳进来的两名大夫，朝着孟阳点了点头，立刻检查李玉兰的情况。 情况不乐观，因为她已经没了呼吸和心跳。 这种情况，根本来不及带回医院，只能现场急救。 医生护士的五个人忙活了老半天，又是控水，又是心肺复苏、人工呼吸的，结果，李玉兰毫无反应。 按照一般情况来分析，能救回来的可能性很小了。 又做了最后一次努力之后，县医院的两名大夫商量了一会儿，宣布放弃急救了。 他们两个倒是因为韩小慧的缘故，都见认识孟阳，其中一个对孟阳说道：“孟乡长，人救不回来了，我们尽力了，她这样就算是带回医院，也没有用了。” 孟阳紧皱着眉头蹲到了李玉兰身边。 观察片刻后，抓住了她的手腕，三根手指搭到她寸关尺位置，脉搏自然是没有，那么他在查什么呢？ 旁边的人都有些好奇了。 过了十秒钟左右，孟阳俯身把耳朵贴到了李玉兰左胸位置上，只听了片刻，抬头围在身边的人说道：“你们都转过身去，我要详细检查一下，章姐你帮我把她的衣服撕开，包括里面穿的那一件，露出心脏位置就行。” 路宏伟第一个转过身去了，即便这个女人死了，也得给予尊重，他懂领导的意思。 章玥玥这边按照他的要求做好之后，孟阳再一次把耳朵贴到了李玉兰的胸口上。 这一次，他足足听了有半分钟左右。 抬头就冲着身后的护士喊道：“把你们的针头给我一个。” 他现在需要一个利器。 等救护车的护士慌慌张张的把针头递给，他又转头对他低喝一声：“转过身去。” 原本还想看看孟阳到底要干什么的两名县医院大夫，都不敢动了。 孟阳这边拿到针头之后，在李玉兰的十根手指上穴位上一个一个的刺破，随后在她头顶的百会穴位置挑开头皮。 扔了针头开始给她做胸口按压和人工呼吸。 足足折腾了将近两分钟时间，他再一次摸到李玉兰的脉搏后，脸上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一旁的章玥玥都懵了，因为她明显的看到李玉兰胸口正在微微起伏，这人是救回来了？ 这可是县医院的大夫都认为不行了的呀！ 她还从来没听说过孟阳还有这一手惊世骇俗的医术。 原本以为那种祛疤药膏不过是孟阳从谁那里得到了一个药方而已，现在看来应该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吧？ 孟阳坐到了一旁直喘粗气。 刚才从河里把人捞出来就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眼下又紧急的做了这一番施救，现在的他，连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好在没白忙活，结果还真的如他所愿。 这一手救人的本事，是他前世跟一位老中医学的，也不是说在每个溺水者身上都管用，这里面运气的成份比较多一些。 李玉兰已经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但是眼神有些呆滞，这很正常。 孟阳对县医院那两名大夫说道：“你们两位把她带回医院做个详细检查吧。” 实际上那两位大夫都不知道现在李玉兰已经被救活了。 等他们转过身来，看到李玉兰睁开眼睛，还有自主呼吸的样子，惊得差点儿下巴都掉下来。 其中一名大夫蹲下来亲自检查了一番。 他是真的不敢相信这情况下竟然还能把人救回来，但是听诊器里传来的心跳声告诉他这人是活的。 再看向孟阳时，眼中可就多了敬佩之意。 医院里有关孟阳的传说很多，但都风花雪月的事情，他们可从来都不知道小韩大夫的男人竟然还会这一手医术。 不，这他妈应该不是医术了吧，会不会是巫术啊？ 李玉兰的身体素质还是很不错的，就这么一小会儿，人已经能坐起来了。 孟阳建议道：“你跟着救护车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李玉兰直摇头，“不用去了，我感觉没什么事情。” 其实，孟阳也知道，她现在这情况也根本用不着去医院。 …… 等救护车离开之后，章玥玥和孟阳把李玉兰扶了起来。 章玥玥还是比较关注孟阳的身体的，劝他道：“孟乡长，咱们也回去吧，看你这样好像也很累，要不要回家休息？” 这回轮到孟阳摇头了，回什么家呀？没有了韩小慧的家还是家吗？冷冷清清的，还不如住到永宁大酒店呢。 他看向呆呆地望着河水的李玉兰，走过去说道：“有啥事儿想开一点，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连死的勇气都有，为啥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呢？要知道人旦死了，可真就啥都没有了，这个世界很美好，外面更广阔，你没见过的东西还有很多……” 种种迹象表明，李玉兰是自己跳进河里的，所以，孟阳才会说这些话。 李玉兰转过头来，直直地盯着孟阳的眼睛，“孟阳，谢谢你们救我上来，你放心，我想开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嘛，不会再做傻事了。” “那我就放心，你是最近工作上不顺心，还是家里有事了？”孟阳试探着问道。 他想帮她解决问题，一方面是这个女人实在太像祁红了，爱屋及乌说的就这情况了，另一方面他打心里是感激李玉兰的。 因为在扳倒马国仁的事情上，她出了很大力气。 虽说这里面有她为自己讨回公道的一方面，但更多的是孟阳三番五次的鼓励她，甚至可以说是鼓动她去面对市公安局和纪委反反复复的调查问询。 每一次面对这些人时，她都要把自己的经历详细的讲一遍。 这其中的难堪和折磨对一个女人来说实际上也算是二次伤害，而且伤得可能比第一次更重一些。 所以，孟阳心里多少有些内疚。 他以为李玉兰可能是承受不住那些流言蜚语而选择自杀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扳倒马国仁的意义就会大打折扣。 他不想看到这样一个结局。 “我……”李玉兰犹豫着想说话的时候，抬眼看向孟阳身后，脸色剧变，惊恐无比地躲到了他身后。 第123章 我不想跟他们走! 孟阳立刻转身，这才发现不知道啥有五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往这边跑过来。 其中一个边跑边喊着：“是她，他妈的，跑这儿来跟男人约会来了，看我今天不打死她！” 五个人很快就跑到了这边，打头的那一位看着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头发极短，满脸横肉。 上来就要奔着孟阳来了，“你他妈谁呀？敢碰我老婆，活腻了吧？” 手刚伸过来，就被路宏伟抓住手腕。 孟阳拍了一下路宏伟的肩头，“放开他吧。”他感觉这人好像跟李玉兰有啥关系。 路宏伟勾着嘴然松开了此人，但自己还是挡在孟阳身前。 “你哪一位？”孟阳冷脸问道。 “我是她老公冯彬，怎么？你他妈这么护着她，是跟她有一腿了吧？让开！” 冯彬说着话，绕过路宏伟就抓向孟阳身后的李玉兰。 “慢着！”孟阳拦住了冯彬，随后扭头问李玉兰：“你认识他吗？” 李玉兰哆嗦着答道：“认，认识，是，是我男人。” 冯彬得意地看向孟阳，如果不是看旁边停的那三菱车有点儿显眼，怕孟阳是谁家的公子，他早就抢人了，还用得着在这儿磨叽吗？ 李玉兰越过冯彬，看了看他带来的四个人，主动走出来，低声跟孟阳说道：“你们快走吧，我的事你们管不了。” 那四个人都是混社会的亡命徒。 按说人家的家务事，旁人不该插手，可是孟阳两世为人，最看不惯的就是欺负女人，眯着眼睛仍旧拦在李玉兰面前。 “这世上没啥管不了的事，你放心，只要不是你自愿回去，谁也带不走你！” 冯彬听了孟阳这话，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够了这才朝身后那四个人说道：“哥几个听到了吗？这他妈有个不知死活的说大话吓唬我呢，咋办啊？” 他刚才还想给孟阳留点面子来着，现在看来，对方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一看就没什么社会经验。 也就这个司机看着好像身板不错，手上的劲儿挺大的。 可那又怎样呢？ 自己这边可是五个人，还都是打架高手，心狠手辣，真要打起来，恐怕都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他带来的那四个人一阵大笑，其中一个手指隔空点着孟阳说道：“冯哥，就这小白脸的样子，我一只手都能捏死他，怕啥呀？” 另一个眼睛瞄着章玥玥，阴阳怪气地说道：“冯哥，这个小娘们儿不错，把借给我们哥儿几个玩玩，就放过他吧。” 孟阳倒是一点儿都没表现出生气的样子，耐着性子说道：“冯彬，虽说这是你的家事，但我跟你爱人也算是熟人，所以，想多说两句，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咱们找个饭店一起唠唠。” 这里的永宁河岸大堤，堤坝内就是成片的平房区，也不算是特别偏僻，因而，孟阳多少顾忌一些自己的身份，不想跟这些人搞得太过激烈，尤其对方还是李玉兰的丈夫，就想着能不能跟对方讲讲理，问清楚到底发生了啥事，然后做一做工作。 他这个想法是美好的，可是对有些人来说，根本不可能听得进去。 冯彬冷笑一声，孟阳这么软弱的样子，他更加肯定自己刚才的判断没错，这人不过是家里有点儿钱而已。 这种人，他有啥好怕的。 “老子没空跟你唠！识相的就给我滚一边去，要么……别怪老子不客气。” 说着话，朝身后的四个人一挥手，这就是动手的信号了。 他自己已经一拳打向孟阳。 孟阳身后的李玉兰急得扯开孟阳，想自己的身体挡住这一拳。 就在这时，冯彬身后的路宏伟出手了。 一个侧鞭腿扫在冯彬的肋下……随后闪电般转身身，在那几个人惊诧之际，连连出手。 实际的打斗过程乏味可陈，仅仅两分钟后，冯彬和他带来的四个人都趴在河堤上痛苦地呻吟着。 刚才出手的路宏伟也仅仅是活动开了手脚，打的一点儿都不过瘾，像个没事人一样笑着站到了一旁。 咋看他这形象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年轻人，毫无锋芒。 冯彬偷偷地看过去，接触到路宏伟扫过来的视线，又连忙低头装死了。 不止是冯彬想不通这个年轻人为啥这么能打，就连章玥玥都有些震惊了，她知道孟乡长身边这个司机是个退伍兵，应该是挺能打的，可是没想过这家伙的身手这么厉害呀。 这可是好事，孟阳身边有个这样的人，他遇到类似事情时就能避开很多危险了。 她已经想好了，回去之后，看看乡里能不能给路宏伟做一些补助，变相的给他涨工资…… 且不说章玥玥这边事事想着孟阳，李玉兰看到眼前的场景，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也有靠山了。 扯了扯孟阳的衣袖说道：“孟乡长，我……我不想跟他们走！” 孟阳拍了拍她的手，“那就不跟他们走，没事，你别怕，走吧，不管他们了，咱们找个地方，把你的事跟我说说，我肯定会帮你的。” 说完，看都没看地上趴着的五个人，直接坐进了车里。 章玥玥也拉着李玉兰上了车，上车前路过那五个人时，高跟鞋有意无意地踩到了刚才说要玩玩她的那人手掌上，引起一阵惨叫。 十多分钟后，三菱车已经到了李玉兰家所在那一片小区外面。 孟阳回头问李玉兰：“你现在是回家吗？” 李玉兰突然捂住脸，低下了头，泪水从她手指间滴落。 孟阳愕然，随即想到她应该是遇到迈不过去的坎儿了，所以才会跳河。 章玥玥掏出自己身上的手绢替李玉兰抹眼泪。 李玉兰低声呜咽着说道：“我现在已经没有家了，还能回哪儿去啊？” 没有家了？ 这是啥情况？ 孟阳和章玥玥都愣住了。 只听李玉兰异常艰难地说道：“我离婚了！被他赶出来了！我无处可去了……” 离婚了？孟阳和章玥玥都有些吃惊。 “不是，那你刚才为啥不说这一茬啊？”开车的路宏伟忍不住问道。 如果知道她已经离婚了，高低也得把那个冯彬打个半残啊。 “开你的车！”孟阳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路宏伟的后脑勺，问李玉兰：“那他为啥还找你？” “他……”李玉兰似乎很难开口说出原因，低着头哭得更厉害了。 第124章 对付一个姓吴的 坐在李玉兰身旁的章玥玥朝孟阳摇了摇头，搂着她的肩头低声说道：“走吧，去我那里，正好我的房子还空着，想找个人看房子来着。” 说着话她看了一眼孟阳，这是征求他的意见呢。 孟阳点点头，又对李玉兰说道：“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了，想开一点，去给章姐看房子也挺好，先把自己安顿下来，之后再说其他的，至于公司那边，让章姐替你请个假，你先休息两天。” 李玉兰现在是永宁生物制药公司的一名正式员工，这是当初孟阳让章玥玥安排进去的。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章玥玥在县城西侧那个小区的房子里。 尽管孟阳不想挑起李玉兰的伤心事，但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搞清楚一些情况。 “李玉兰，我冒昧的问一下，你是不小心掉到河里了吗？” 他这话就比较委婉了，是想知道她跳河的原因。 李玉兰刚才在车上哭了个够，眼下已经没多少泪水了，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我自己跳进去的！” 接下来她也没等孟阳细问，就把自己这三个月的经遭遇详细的讲了出来。 原来在她出事后一个月左右，她的丈夫冯彬就突然回来了。 后来，李玉兰才弄明白一件事情，冯彬根本就没去南方打工，一直就在济州市里混生活，而且这一年来一直偷偷的跟婆婆有联系。 在婆婆身体实在挺不住的时候，他回来了，回来之后没两天，婆婆就一命呜呼了。 办完丧事之后，冯彬就提出了离婚，而且要把孩子带走。 李玉兰自然是不同意的，两人争执了一个多月，期间，冯彬对她连恐吓带动手。 她最终还是没争过冯彬。 冯彬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在离婚官司中占据了上风，把孩子要走了，还让她净身出户。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一个月前，李玉兰眼下借住在亲戚家中，强挺着最后一次上庭作证之后，本想今后开始新生活，却不料，冯彬还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前两天，从市里回来就找到了她。 强行把她带回原来的家里，在她挣扎着要跑出去时，对她一顿拳打脚踢，然后当着他带回来的那四个人的面要了她。 并且告诉她，不听他的话，就会弄死她！ 在冯彬和那四个人吃饭喝酒过程中说的话里，她多少听到了一些让她无法接受的信息。 冯彬竟然在策划一件事情，就是利用她来对付一个姓吴的，好像是市里的某个大人物交给他们的任务。 原本就因为当着别人的面被冯彬弄了的李玉兰，得知他还要把自己送给别人祸害，羞愤之下逃出来，选择了跳河了断自己。 没想到竟然被孟阳救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李玉兰两手抱头，痛苦异常，这才一年不见，冯彬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孟阳没太关心冯彬变成什么样的人，倒是对这人策划的事情有些警惕，“他要对付的人是咱们县里的吗？” “应该是。”李玉兰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孟阳那双眼睛，神色复杂。 眼前这个沉思的年轻男人，做事做人都很有一套，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能报仇，而且，那天晚上叫来公安局局长的人也应该是他，这一次又从河里把自己捞上来，这份大恩大德，她该怎么报答？ 孟阳在考虑两件事情。 一个是李玉兰提到的姓吴的人，很巧，吴金海就姓吴，难道说冯彬还跟马国仁身后的人有联系，是要替那个人找吴金海的麻烦吗？ 这在理论是有可能的。 因为吴金海跟马国仁不是一条线上的人。所以，马国仁被判刑之后，他身后的人在永宁县就没有代理人了，搞掉吴金海，就能培养下一个代理人，而且还能通过这件事情来收拢人心，给那些跟着他走的人看看，他是能替他们摆平事情的，至少在事无可为的情况下，能替他们报仇…… 当然，这些都是孟阳自己的想法，他需要确定一下，然后再做打算。 至于他考虑的另一件事情…… 在他们两人说话之际，出去买生活用品的章玥玥回来了，放下手里的一堆东西，问孟阳：“中午吃点啥比较好？我现在就做。” “越简单越好，吃完饭我还要出去。” “那我下面给你吃吧！”章玥玥说着话钻进厨房。 下面给我吃？孟阳眨了眨眼睛，老脸一热，看到李玉兰仍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连忙收回不该有的想法。 “李玉兰，你在制药公司的工作先别干了，跟我去清河待一段日子吧。” 李玉兰略有些吃惊，“我这份工作挺好的。”工资不低，活还简单，就是打扫卫生。 孟阳连连摇头，冯彬既然是有这么一个策划，就不可能放过李玉兰，毕竟跟祁红长得特别像的女人并不好找，所以……“你待在县城不安全，等我摆平了他们，你再回来！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孟阳的强势，让李玉兰心头忽然升起一股暖流，这世上还是有人关心她的，眼角一红，轻声说道：“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去清河给你当保姆吧，不要钱！” 吃过午饭，把章玥玥和李玉兰在这里，孟阳自己去了高德明的店里。 “呵，大忙人来了哈，自己找地方坐吧，站着也行。”高德明正在给顾客挑选锄头，随手指了指一旁的凳子说道。 看着他熟练无比给顾客讲解新式锄头的好处，孟阳忽然想起李保义跟他说过的话……‘农民的锄头拿在手里，可以锄地也能杀人，还能干比杀人更大的事，当年的陈胜吴广就干过，所以，工具在手，就看你怎么用。’ 他是不是也应该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了？不然的话，单枪匹马的，做起事情来总感觉伸不开手。 毕竟永宁县的环境实在是太特殊了。 “怎么？孟乡长现在看美女都看不过瘾了，改看男色了吗？或者我脸上长花了？” 高德明打发走了顾客，靠在柜台上扔出一句话，差点儿就让孟阳吐了，“你有空的时候吧，就多照照镜子，我就看了你一小会儿，差点儿就把中午饭吐出来了。” “呵，有你说的那么悬吗？找我啥事儿，不会又是心情不好吧？我可没时间给你当心理医生。” “两件事，”孟阳伸出两根手指，“一个有关你的生意，另一个是求你帮忙。” 第125章 冯彬要干大事 高德明白了一眼孟阳，“一个一个说。” 孟阳说道：“生意的话，我有个建议，省农机研究所搞出一个自走式微型收割机，专门割麦子的，听说相当实用，价格也不高，已经批量生产了，你就不想搞几台试着卖吗？” 这种收割机是他前世就听一位患者说过的，就在年底之前，卖得异常火爆，代理这种农机的另一家农具商店赚了不少钱。 “消息可靠吗？”高德明马上就有兴趣了。 “当然可靠，我是谁呀？” 孟阳甚至提供了省农机研究所一位研究员的电话，这人他认识，“你就说是李修远的表哥让你去的就行，他肯定会帮你的忙。” 再好的兄弟关系也不能总是单方面让人家付出，不然，这种关系迟早有一天会疏远。 高德明见孟阳又提到了李修远，挑了挑眉毛，他现在越来越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他的好朋友李修远。 不过，这事儿放在心里就得了，不必挑明。 “另一件事呢？” 孟阳略作沉思后说道：“冯彬这个人你听说过吗？” “冯彬？”高德明皱起眉头，“没听说，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问问。” 高德明的电话很快就打完了。 从门外走进来后，意味深长地笑了，“不是，兄弟，你挺会呀！一个祁红还不够折腾的，还找了一个跟她长得特别像的女人。” 这一句话可让孟阳震惊了，“你这么快就打听到我的行踪了？” “顺便，顺便哈，主要是打听冯彬的下落就知道你在河边把人家给揍了，还把人家的女人抢走了，咝，你还别说，把她跟祁红摆在一起，那是啥场景啊？想想都让人激动不已啊！” 孟阳起身就踹了过去，“滚！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我要给嫂子打电话，把你这话一字不落的告诉她。” “好，好，好，不提这一茬儿，你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吧，有关冯彬的事情正在打听。” 高德明把孟阳请进后面的小院子里，沏了茶，两人天南海北的聊起来。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高德明收到了准确消息。 “这个冯彬身份有点儿复杂，他是你原来单位冯爱民的远房侄子，自然也是在人大掌门的冯爱东的亲戚，但他跟两位叔叔的关系并不是很好，最近就在最近才开始走动起来了。” 冯爱东是冯爱民的哥哥这一点孟阳早就知道了，虽然他们对外宣称没有任何关系，也在人前从来没啥来往，但这种事也就是也就是皇帝的新衣，你知我知大家知，谁都没在明面上说出来而已。 不过，冯彬是冯爱民的侄子，还真让孟阳有点儿措手不及，“他想干啥？” “想干一件大事，”高德明喝了一口茶水，嘿嘿笑了两声，“他在准备给吴金海下套。” 孟阳端起茶杯的手抖了一下，茶水溅出，烫到了手，埋怨道：“你下次说这种事的时候，先提醒我一下。” 尽管他有这方面的猜测，可是听到真实消息，还是震惊不已的，“可是用李玉兰给吴金海下套，好像不太适合吧？这套路也太简单了一些。” 吴金海是谁呀？ 那可是永宁县一把手，在此地盘踞多年，看着像个老好人一样，可该有的脑子和手段一样不缺呀。 高德明轻轻摇头，“不是直接针对吴金海的，是要对他家的公子下手。” “他儿子？”孟阳觉得自己的思路都卡住了，有点儿跟不上事件的发展了。 “眼下也只查到这里，具体要怎么弄，还没有眉目。” “咝，这个冯彬胆子不小，会是冯爱东指挥的吗？”问完这问题，孟阳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冯爱东脑子得多笨，才会用跟自己有亲戚关系的一个人来对付吴金海？ 再说，他为啥要对付吴金海？ 高德明的问答很简练：“不是！他是受到了市里刘二麻子的指派，才回来办这件事情的。” “刘二麻子？”孟阳一时间有些恍惚，这个人名他好像在哪儿听说过呢…… 对了，是那一次他跟韩小慧从市里回县城途中，遭遇一伙人半路截住他们时，韩小慧将那些人收拾后，说过他们像是刘二麻子的人。 所以，这个刘二麻子在市里还是个人物吧？那么，是谁委托刘二麻子干这件事情的？ 孟阳绝对不信在没有任何利益相差的情况下，刘二麻子会对吴金海下手。 “刘二麻子在济州市的确是个人物，黑白两道通吃，啥活都接，啥事都干！至于这一次受谁委托在办事，一时半会儿的也查不出来。不过，你得罪了他的人，可要小心儿了。” 高德明说完这句话，停顿片刻，抬眼看向孟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说道：“人肯定是得罪了的，你也不用怕，还有我呢！” 孟阳跟他对上了视线，“德明，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啊？大胆想法？”高德明张大了嘴巴，片刻后问：“是想把那两个双胞胎一样的摆在一起？” “你特么就没点创意吗？就知道摆一起，就不能是左拥右抱吗？” “行，都行，说正事，到底啥想法？” 孟阳往前面的店里看了一眼，压代了声音说道：“利用你的优势，组建一支专业的情报队伍，人数不要太多，十五个人左右就行，当然，名义上就开一个信息咨询公司，挣不挣钱无所谓，至于运作资金方面……我给你提供类似刚才那一款收割机的消息，保证能让你赚到钱，当然，如果信息公司也能有盈利就更好了。” 他要组建自己的队伍，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这个任务也只能交给高德明这个体制外的人。 “靠了，你这是要空手套白狼啊，我挣钱养着信息公司，然后信息公司还要为你服务，是吧？”高德明提出抗议了。 “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 孟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高德明笑了，重重地砸了一下他的肩膀，“也就是你吧，敢跟我下这种套子，行，我答应你了。” 孟阳也笑了，接着说道：“不过，咱们得注意一点，就是不要越线，法律这条线必须坚守。” “行啦，行啦，我知道该怎么运作，晚上喝点儿呗，再详细研究一下。” 孟阳没敢在高德明这里待到太晚，不到八点钟才离开，临走之前他嘱咐道：“德明，对吴金海下手这事不是小事，我可能会去找他说起此事，你的行动也要谨慎点儿。”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 鉴于对冯彬这个疯狂之人的防范，孟阳和路宏伟当晚就住到了章玥玥家里。 路宏伟睡客厅，章玥玥和李玉兰睡小卧室，孟阳睡在章玥玥平时住的那间屋子。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孟阳回来时，身心俱疲的李玉兰已经在小卧室内睡着了，此时也没必要把她喊起来换到大卧室。 白天下河救人，又跟高德明研究了半天成立信息公司的事情，孟阳其实已经很累了，匆匆洗了个澡，就躺下了。 半夜里，起夜的章玥玥迷迷糊糊从卫生间出来，习惯性地回到自己平时住的大卧室，“咔嚓”，把门一关，还从里面上了锁。 非常麻利地上了床。 结果…… 第126章 再摸可要出事了 孟阳看起来似乎是早早的就躺下了，但他根本就没睡。 他有点心神不宁。 这当然不是章玥玥的被子上传来的那股幽香让他想入非非，尽管一向喜欢祼睡的他，此时身体确实很精神。 他眼下想的是吴金海的事。 下午，他跟高德明说起过要找吴金海，是想以此为条件，让对方暂时别对他动手，这算是缓兵之计，没办法，谁让他级别不够，没根基、没势力呢。 只能选择先退让一步，总不能事事都找赵国志帮他解决吧？ 孟阳之所以察觉到吴金海和周江河有可能要对他动手，是因为自从招商引资来两个大项目之后，尽管他已经很低调了，还想方把功劳推到了吴金海跟周江河身上，但他的名气仍然在永宁一天比一天响亮起来，甚至在市里都传扬开了，都说他才是这两个项目落地的真正功臣。 这里面有没有人搅和，他现在还不好做好判断。 但是功高盖主的情况却很明确地出现了，县里的几位主要领导心里肯定有了各种想法。 这是孟阳跟吴金海和周江河等人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根源之一，另一个问题就是吴金海认为孟阳手里能有马国仁接受煤矿红利的证据，就有可能也有他的。 这样一个人，不想办法拿掉，吴金海绝对不会睡得着的。 随着制药厂投入生产，旅游公司开始接待旅客，孟阳这头驴也到了卸磨的时候。 所以，眼下有这么一个机会，是卖个人情给吴金海？还是顺水推舟或干脆就当不知道，让冯彬等人继续搞事，对吴金海下手，这个选择有点儿难做决定…… 思前想后，孟阳光是从高德明那里听来的消息根本不足以打动吴金海，还是应该先观察这件事情的进展再做决定的好。 实际上，孟阳把事情想太简单了，到目前为止，他的思维还停留在一个很低的层次上，根本没料到他现在卷进去的是一个巨大的漩涡。 当然，李玉兰肯定他是不能让冯彬拿去当工具用的，这种见死不救的事情，他还做不来。 想到李玉兰那张脸，他就想到了祁红，两人自从那一次滚过床单之后，再也没见过面，电话里倒是联系了几次，但都小心翼翼的没再提起过滚床单的事情。 主要是他们心里清楚，作为韩小慧的现任老公和曾经的闺蜜，谁都不可能把她当空气。 想着想着，思路就跑偏到那天早上跟祁红翻滚时的情景，原本消停下来的身体就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就在这时，门被人推开了，都不用开灯看，孟阳凭着那股熟悉的香气就知道，进来的是章玥玥。 呃……现在应该十二点了吧？这个时间她进来干嘛？关键是连灯都没开…… 这世上的事儿就是经不起联想，一联想就会让热血沸腾。 起夜的章玥玥迷迷糊糊中习惯性地回到了这间大卧室，完全忘记了今天晚上这里住的是孟阳。 掀开被子就钻进来了。 小卧室的床只有一米五宽，睡两个人多少有点挤，所以，刚才章玥玥跟李玉兰几乎是互相搂抱着睡的，此刻，走错房间的她把孟阳当成了李玉兰，在半睡半醒状态下，伸手就搂住了他。 一开始还没发现异常，直到无意间侧身靠过去时，撞到一个旗杆，章玥玥彻底清醒了。 懵了好一会儿，又把手往下伸去…… 孟阳实在是忍不住了，侧头小声说道：“章姐，再摸可要出事了。” 章玥玥惊叫一声，跳下床就往外跑，“咣”的一下撞到门上，手忙脚乱地开了门，逃了出去。 “唉！”孟阳长叹一声，完了，这下更睡不着了。 在章玥玥柔软的身体贴上来时，如果他不出声，甚至稍微主动一下，他跟章玥玥之间肯定要发生故事了。 他不能确定章玥玥是走错了房间还是有意为之，但从她逃走这一情况来看，应该是走错房间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在关键时刻，他还是压下了心底的欲望，虽然那天晚上被祁文静下药后，他昏迷在卫生间里，章玥玥应该是对他做了些什么，不然，那药性不可能自行解开。但那是他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发生的，还情有可原，可一旦把这种事情摆到明面上，两人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复杂，今后相处起来就不好把握尺度了，毕竟，他们是同事，还是上下级关系，跟祁红上床的性质完全不一样，而且这种事情发生之后，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迟早会暴露出来，一旦暴露，以当下的环境而言，他这个乡长也就干到头了。章玥玥也很聪明，明白这里面的道理，所以，她逃了。 问题是这也太折磨人了…… …… 早上七点钟，孟阳在敲门声中醒过来。 他看了一下时间，立即起床，穿好衣服去了开了门。 敲门的是章玥玥，见他出来，笑着说道：“孟乡长，早饭做好了，赶紧洗漱吃饭吧。” 说完，进厨房了。 等孟阳进了卫生间，感觉白吃白住不好意思的李玉兰，已经打扫好了小卧室和客厅卫生，转身进了大卧室。 一番擦扫之后，拎着床上的被子就要叠起来，不经意间就发现了被子上…… 作为过来人，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想到昨天晚上章玥玥一声惊叫之后跑回小卧室的情况，她的脸就唰的一下红了。 恰好孟阳洗漱过后，进来拿手机，看到眼前这一幕，发现脸红的李玉兰跟祁红更像了，他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立刻退出去了。 这特么多少有点儿丢脸。 章玥玥看他表情有些窘迫的样子，大感好奇，进了大卧室之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弄得坐到餐桌旁正拿起一个馒头的路宏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孟乡长，章姐这一早上是啥情况啊？” “发现新大陆了，”孟阳按住往大卧室方向探头路宏伟，“跟你没关系，赶紧吃饭，吃完了送我去县委。” 他决定主动出击，先去拜见吴金海。 就在他吃完早饭，刚刚坐上车的时候，乔永新打来了电话，语气有点儿急：“孟乡长，你赶紧回来一趟吧，你办公室被盗了。” “啥？办公室被盗了了？”孟阳表现出很震惊的样子，“乔书记，我办公室好像也没啥值钱东西啊？” “今天早上，小赵进你办公室打扫卫生，发现被翻得乱七八糟，那个保险柜丢了，其他损失还没详细检查，派出所这边孙所长正在现场，初步判断是昨天晚上两三点钟发生的，公安局刑警队的人也马上就到了。” “乔书记，这样吧，我还有点儿事没处理完，那边的事情你拿主意就行，再说，那个保险柜里也没啥东西，丢就丢了吧。” 他说着话的同时，一只手按在公文包上，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第127章 郝文彬其人 孟阳的挂断乔永新的电话后，看了一下时间，正好八点钟，便吩咐路宏伟：“走，去县委。” …… 县委大楼。 刚走进办公室的吴金海，反手锁上了门，急切地打开自己拎进来的一个文件袋。 文件袋里，只有一个绿皮的日记本。 拿出来小心地翻开一页，随后“哗啦哗啦”地翻了一会儿，气呼呼地把日记本扔到了地上。 随即抓起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后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缓缓的说道：“文彬，东西不对。” 手机里传来郝文彬的声音：“吴书记，我马上就到。” 没过几分钟，一身警服的郝文斌大步走进了县委大楼。作为县公安局政委，他对这栋楼还是相当熟悉，不光是环境，跟这里上班的人们更熟悉。 满面笑容地跟遇上的人打着招呼，一点儿架子都没有，甚至在楼梯口遇到往上抬桌子的两个小年轻，还亲自动手帮了一把。 “唉呀，郝政委，怎么能让您伸手呢？”小年轻也认识他，嘴里说着毫无诚意的客气话。 “举手之劳嘛，就锻炼身体了。”郝文彬把小年轻挤到一旁，充当了抬桌子的主力。 看到这情景的人们一点儿都太当一回事，因为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今年52岁的郝文彬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在政委这一职务上已经干了很多年。在人们眼中一向是个老好人，从不得罪人，跟谁都很好，也没听说跟谁争权夺利，一直都在默默无闻地干着自己的工作，至少永宁县普通老百姓眼下的郝政委就是这样的。 尤其在吴金海面前，郝文彬表现出来的甚至都已经不仅仅是恭敬那么简单了，半个屁股挨着沙发坐了，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看着吴金海。 吴金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文彬，你到我这里来还用得着这样吗？”自己这个亲信是个何等人物，他还是知道的。 郝文彬腼腆的笑了笑：“吴书记，您是领导，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政委，在您面前永远是个小兵，可不敢放肆。” 好听的话谁都愿意听，吴金海一大早的怒火消了一小半儿。他把那本儿空白的日记本扔给了郝文彬。 “你看一下，这就是他们交给我的东西。” 郝文彬接日记本随意翻了两页，脸色从笑容可掬到冰寒如水也就是半秒钟的时间，然后，又用半秒钟时间切回来了。 “吴书记，是我疏忽了，拿到手之后也没检查……” 吴金海抬手打断了郝文彬，“文彬，这不怪你。”是他没跟郝文彬讲清楚想要的东西究竟是啥。 郝文彬就这一点是最让吴金海满意的，让他做事从来不讲任何条件，而且，绝对不会偷看这个日记本中的内容，他甚至连翻都没翻一下，就原封不动的转交给了吴金海，这是他强迫自己遵守的一个规矩。 “吴书记，您稍等，我问一下。” 郝文彬说完这一句话，两手捧着日记本送回到吴金海面前，轻手轻脚地走出办公室，去了卫生间。 打电话的声音仍旧如春风拂面般听着就让人心生愉悦：“常三儿，我让你拿的东西好像不太对头吧？” 常三儿明显愣了一下，“彬哥，东西确实是从孟阳的办公室保险柜里拿出来的，跟您说的外形颜色都一样啊。” “这么说来，这应该是我告诉错了？”郝文彬的声音的仍旧暖暖的。 可是电话另一端的常三儿却好像置身冰窖一般，连声音都有点儿哆嗦：“彬，彬哥，我翻遍了姓孟的宿舍和办公室，只在保险柜里找到这么一个日记本，别的真没没有啊，我一句谎话都没有，彬哥，您得相信我呀。” 说到最后，常三儿已经有点儿语无伦次了。 郝文彬足足有十多秒钟没出声。 手机听筒里，常三儿的声音都带了哭腔：“彬哥，我，我再去找找，三天内，不，两天内肯定给您一个准信儿，您给我一个机会。” “行吧，三儿啊，把找的范围稍扩大一下，比如，他家里，是吧，动动脑子，不要总是让人挥鞭子赶，得有点主观能动性，懂了吗？” “懂了，懂了，彬哥，您放心，那东西我肯定给您找来。” 挂断电话，郝文彬回到吴金海的办公室内，小心地说道：“吴书记，您再给我三天时间，保证把那东西拿到手。” 事情办砸了，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也没找任何借口，这也是郝文彬的一个规矩，砸了就是砸了，失手了就是失手了，不讲客观原因。 对他这种态度，吴金海还是非常满意的，“三天或是五天都无所谓，你知道那个日记本里写的都是什么内容吗？” 话刚说到这里，秘书左良推门进来在吴金海耳边说了一句话，吴金海微微地眯了一下眼睛，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说着话，把那个空白日记本收进了抽屉里。 郝文彬起身道：“吴书记，我回去督促一下。”具体督促什么没明说，但两人都心照不宣交换了一下眼神。 孟阳走进来时正好跟郝文彬打了个对头碰，往外走的郝文彬赶紧侧身让到了一边，非常谦卑地冲着孟阳笑了笑。 孟阳心头一紧，别人也许不知道这个郝文彬是个啥样人物，但他可是相当了解的。前世为了表哥的事情，他也没少往公安局跑，一开始的时候，都是这一位接待他的，对表哥在监狱里意外身亡的事情深表同情，甚至偷偷地给他出主意，教他从哪个方面入手去查证事实真相，这让当时求助无门的他异常感激，还真以为对方是个老好人，有正义感的一位老公安，把他引为知己。 后来，韩小军看不过去，委婉地提醒过孟阳好多次，让他小心郝文彬，孟阳全然没当一回事，直到五六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亲眼看到郝文彬跟济州市最出名的黑社会头目称兄道弟，这才发现此人的真实面目远不是表面上看到这般谦和卑微…… 所以，在这种时候，这种人出现在吴金海的办公室里，由不得他不多想一步。 当然，眼下也没空儿思考这些，进来后恭恭敬敬地站好了说道：“吴书记，我找您请示工作来了。” “来，来，快坐。”吴多少表现出了少有的热情。 等孟阳坐下来，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说道：“孟阳同志，这些日子可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都是份内的工作，应该做的。”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吴书记，有这么一个情况，红旗煤矿……” 第128章 没收到预期的效果 孟阳的话说到这里，有意地停顿下来，仔细地观察着吴金海的反应。 不出他所料，尽管吴金海掩饰得极好，但仍从眼神中看出了一丝紧张，这就对了，孟阳就是用红旗煤矿的事情来提醒吴金海，不要做那些多余的动作。 但吴金海毕竟在宦海游了几十年了，静静地等着孟阳说下去，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孟阳接着说道：“红旗煤矿停产后，一直就那么放着，那地方跟整体环境不太协调，毕竟我们现在开始搞旅游开发了，如果旅客看到那么一个杂乱无章的地方，对清河乡的整体观感肯定会下调一个档次，所以，我想问问咱们县里有没有处置的想法。” 吴金海微微地眯了一下眼睛，心说这小子怎么突然间就想起红旗煤矿的事情了？那一次的安全事故引起的连锁反应到现在都还没消停下来，这种时候谁敢提红旗煤矿的事情？这是明知故问还是在给老子下套儿呢？ 他脸色冷了下来，“孟阳，红旗煤矿的事情可是很敏感的，你觉得眼下就是处置的好时机吗？” 孟阳当然知道眼下不是好时机，但他的目的也不在于处置不处置，继续引导话题：“吴书记，跟那场事故相关联的人该进去的也都进去了，该撤职的也撤职了，也应该打上句号了吧？” “孟阳，你这个想法很幼稚，在市里正式下通知之前，这件事情永远都不会过去……”吴金海的话说到这里，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孟阳就算是再没有执政经验，也不应该在眼下这种时候打红旗煤矿的主意，所以，他这是在提醒自己别忘了红旗煤矿的关联人也得算上自己一份…… 他这是想干什么？难道他看出自己这边要对他动手了，在提醒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吗？ 吴金海心头的怒火一下子就升腾起来，一个小小的乡长，三番两次的威胁他，是真拿他这个豆包不当干粮了！ 就算是赵国志给他撑腰又如何？这些日子吴金海也没闲着，从多个侧面打探了赵国志和孟阳之间的关系，得出一个结论，赵国志对孟阳的关照是有限的，虽说把他女儿下放到了孟阳身边，看起来似乎是关系很近的样子，但在实质上，站在市长的角度来讲，无非是对孟阳在处理红旗煤矿时给他提供的帮助给予回报而已，当然，也不排除把孟阳当做一个工具，想要搅乱永宁官场这一潭死水，只是这种可能性很小。 所以，把孟阳拿下来又如何？ 有那么一瞬间，吴金海几乎是下定了决心，要把孟阳从乡长的位置上扒拉下来，可是当他把手伸进抽屉里拿烟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那本空白的日记本，光滑的塑料封面触及手掌，让他渐渐的冷静下来。 他在处理孟阳之前，必须先搞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孟阳手里的那本日记究竟记载了多少有用的东西？一旦公布出去，对自己会有多大的影响？ 想知道这一点，除了把那本日记弄到手里之外，还可以从李宏才那边下手，人是死了不假，但他老婆还在呀。 转瞬间想了这么多，吴金海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微笑，轻轻的敲了敲桌子说道：“红旗煤矿的事情暂且先放到一边，你现在要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今年的冬小麦播种任务上，要力争保持住去年播种亩数不变，这是一项政治任务，并且要尽快的似定三提五统和农业税的收缴方案，今年争取不留尾巴，该收缴的必须全部收缴，半个月内要拿出详细的计划来交到我这里。” 孟阳原本是要来提醒吴金海不要做过多的动作的，没想到对方竟然假装没听懂他的意思，还越过周江河下达了行政工作任务，是想要表达一个什么样的意思呢？ 也不能怪孟阳多心，收缴三提五统也好，督促农民冬播也罢，这完全是县政府的工作，当然，作为县委一把手，是有权过问的，也在其职责范围内，问题是具体的任务不该这么下达呀？ 想归想，孟阳自然不会当面拒绝一把手安排的工作，“吴书记您放心，您安排的这两项工作我们已经开始行动了，我回去之后，在细化一下相关的内容，过几天就送到您这里来。” 这一场谈话，对孟阳来说收获好像不大，基本没收到预期的效果，取消了去找周江河的想法，但是……他离开吴金海办公室，往楼下走的时候，始终在琢磨吴金海是真的没听懂自己的意思呢？还是假装没听懂？如果从他的反应来看，应该是明白自己说那些话的目的，但他没当一回事，这么看来，吴金海好像已经不太在意日记本里记载的那些东西了……不对！ 坐进车里的孟阳从包里掏出那个绿皮的日记本，紧紧地攥在手里，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设想，吴金海不可能不在乎，毕竟如果自己不计后果地把这玩意公之于众的话，对吴金海的影响会很大，能不能安全的退居二线都会成为问题，所以，吴金海表现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是有意为之，就是想要让自己放松警惕，从而，达到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呢？如果换做是自己处在吴金海的位置上该怎么做？最好的办法就是拿到这个日记本。 呵，这么看来，昨天晚上发生在自己办公室的那起盗窃案应该是吴金海策划的吧？ 所幸，他对此早有防范，找了一个假的日记本放进了保险柜里，真的这一本始终带在身边。 车开出去没多远，孟阳接到了韩小军的电话，约他在县公安局斜对面的一家小茶馆见面。 大舅哥同志约见，孟阳也没想太多，很快就赶了过去。 韩小军仍旧是那副满脸阶级斗争的样子，见到孟阳后第一句话就问起他办公室失窃的事情。 “丢了什么重要东西吗？” 孟阳摊开双手，“哥，我那办公室啥值钱东西都没有，重要的文件之类的还有专人保管，总体看来，损失不大。” 韩小军的视线一直落在摆弄的茶具上，似乎很随意地问道：“听孙立勇说好像丢了一个保险柜？” “那个小保险柜是马国庆的小金库来着，我也没啥可往里放的，当摆设用的，丢了也无所谓。” 韩小军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的瞬间，犀利的眼神盯住孟阳又问了一句：“真没丢啥重要东西吗？” 孟阳一愣，他能明显的感觉到韩小军话里有话，随即反问：“哥，我应该丢啥呢？” 第129章 暗流涌动 韩小军这个人，看起来五大三粗，嗓门儿也很响亮，标准的一个粗人形象，可是孟阳作为他的妹夫，太了解这个人了，粗中有细，头脑灵活这八个字就足以概括。 所以，他刚才反复问孟阳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这就不得不引起孟阳的好奇了，略做思考后反问道：“哥，你觉得我应该丢啥东西吗？” 韩小军脸色一冷，把茶杯墩在茶桌上，“你这话是啥意思？”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很多。 “哥你咋还生气了呢？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孟阳露出真诚的笑容，同时还在仔细地观察着韩小军的反应，“哥，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我确实没什么大损失，这案子是你们刑警队接手了吗？” 他这就是明知故问了，也是为了缓和两人之间刚才出现的那么一点点不愉快气氛。 韩小军的脸色缓和过来了，“没丢重要东西就好，我就是想提醒你，你现在处于刚刚起步阶段，做事还是要稳重一些比较好，处理好各级关系，有很多事情，不是你这个级别能参与的，这出是我把你叫到这地方来说话的原因，好了，我还有事要处理，今后发现任何异常情况要第一时间告诉。” 说完之后，抬腿就走人了。 孟阳在他身后喊了一声：“哥，谁结账啊？” 韩小军根本没听到他这句话一样，快步走出小茶馆。 孟阳没动地方，盯着茶桌上的那杯茶发呆，他总感觉今天的韩小军有些不对劲，莫名其妙地把他约到这里来，就为了说这两句半话吗？ 而且还有一点更让孟阳想不通，按照韩小军对韩小慧的宠爱程度来讲，见面之后，不是应该先问问自己和韩小慧的事情吗？为啥一句都没提？是没想起来还是觉得问题不大没必要问了？ …… “啪！”已经走到单位大门口的韩小军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他就说嘛，总感觉忘了啥事儿，今天好不容易逮到孟阳，竟然忘了收拾这小子一顿，特么的守着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还勾三搭四的，到底要闹哪样？至少也应该问问他跟小慧之间究竟想要怎么办？是离婚还是先这么拖着？这特么也不是个办法呀！ 要不转回去问问？ 他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摇摇头，决定先不问了，正好这两天他还要去一趟省城，问小慧比问孟阳更能了解真实情况。 相比来说，县公安局的办公条件还是不错的，前后两栋二层楼，前面这一栋的一层整个都归刑警大队使用，人少房间多，因而作为副大队长的韩小军，占据了一间足有三十平米的办公室，比大队长郭正明的办公室还略大那么一些。这也从某种程度上说明了韩小军在县公安局的地位不低，尤其在刑警大队这个小集体中，他的强势跟大队长郭正明的软弱形成了鲜明对比，因而，刑警大队的人们对他还是相当尊重的。 见他黑着脸回了办公室，隔壁房间的几个手下小声商量了一会儿，推出一个代表去跟请示工作。 “啥事儿？痛快说，别他妈像个娘们似的磨叽！”韩小军摆弄着手机头也不抬地问道。 肩负重托而来的手下小心地说道：“韩大队，昨天在东大河边发生了一起打架斗殴，本来这个应该归治安大队管的，可是有一点挺可疑的，我们几个就出去查了一圈儿，发现挨打的五个人根本没报案，而且，听周边目睹现场的人说，在打架之前还有个女的跳河了，被打赢的那一方救出来了，好像也是因为那个女才打起来的……” 原本不想听下去的韩小军突然抬起头问道：“挨打的是五个人是吧？那么打人是几个？” 他这么问是有原因的，如果打架双方人数达到十人以上，这个必须要备案处理。 手下人当然也懂这个道理，有些遗憾地说道：“据目击群众说，打人的那一方是三个人，两男一女，只有一个男的出手了。” “你说啥？就一个人打趴下了五个？”韩小军惊讶地问。 “我们几个走访了周边群众，有好几个目击者都这么说，可以确定是事实。韩大队，要不要查清这些人的底细？” 韩小军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摇头说道：“不用了，既然没报案，说明问题不大，倒是那个人的家伙，你们抽空关注一下，看看是哪路神仙……” 他的话还没说完，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起来，看了一眼来电人名后，挥手让手下人出去了，随后反锁了门，这才接电话：“刘哥，有啥指示吗？” “我安排了几个人去你那儿办点儿事，还没办明白，这不就求到老弟你头上了吗，咋样，是你来一趟还是我过去？” 被韩小军称为刘哥的人，话说得很客气，声音平缓醇和，像是跟一个老朋友闲聊一样。 韩小军似乎跟对方很熟：“刘哥，你说的啥话呀？哪能让您跑腿呀，我马上过去！” “好，那我就备好茶酒等着老弟你了。” 挂断这个电话后，他又紧紧的皱起眉头，片刻，在手机上输了一串号码拨过去。 铃声响了半天，对方才接电话。 韩小军压低了声音说道：“苗市长，刘二麻子安排人来永宁了，不知要办个什么事情，好像不太顺利，找到我这里来了，我打算去跟他见一面。” 手机听筒里响起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行，务必要搞清楚他是不是也在找那东西，另外，来市里的话……算了，就这样吧。” …… 谁都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日记本会引起整个济州市暗流涌动，各路人马纷纷出动。 孟阳对此更是一无所知，他现在脑子有点乱，倒不是因为韩小军的表现异常引起的，他主要是在考虑要不要提醒一下吴金海，毕竟让冯彬的计划得逞的话，吴金海就会麻烦缠身，有可能提前退居二线，这样一来，永宁第一交椅就要换人了，前世，接替吴金海的是洪海县副县长、曹建伟的弟弟曹建宏，如果这一世的仍然是他来主持工作的话，自己好不容易立足的清河乡估计会变面曹家人说了算的局面，这对自己来讲，绝对不是啥好事，所以，吴金海最好还是不要离开现在的位子，至少暂时不行。 想通了这件事情，孟阳在茶馆坐了一会儿，感觉尿意盎然，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时看到韩小军开着那辆吉普车急匆匆地从公安局出来，也没太在意，招呼把车停在不远处的路宏伟，两人又回到章玥玥家。 李玉兰换了一身洁白的衣裙，正弯腰擦地板，听到门响，并未起身，仍旧弯着腰扭头看过来，就这么一个动作，让孟阳浑身燥热，慌乱地避开视线。 第130章 李玉兰的伤心事 孟阳开门进来，看到李玉兰一身洁白衣裙弯腰擦地的样子，猛然间还以为是祁红，差点儿失态，用公文包挡在身前，尴尬地问道：“章姐呢？” 李玉兰的视线不经意间扫到孟阳公文包位置，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一红，笑着说道：“章姐去买菜了，应该快回来了。” 说完，继续低头干活。 “呃，大妹子，你先别干活了，我有几句话要问你。”孟阳坐下来后对李玉兰说道。 李玉兰放下了拖把，两手绞在身前，略有些腼腆地说道：“行，你问吧。” 孟阳失笑，“我又不是警察，你犯得着搞这么严肃吗？坐下来呗。”说着话，往沙发一侧挪了挪屁股。 接下来的时间里，孟阳详细询问了冯彬这个人，时间跨度比较大，基本上是从冯彬和李玉兰结婚开始问的，一直到最近的具体情况，也大体摸清了冯彬的为人和性格。 最后，孟阳颇有些感慨地问：“这么说来，你们两人之间的矛盾也是由来已久了吧？” 坐在沙发另一端的李玉兰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其实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我爸生病没钱治，我不太可能嫁给他。” 李玉兰的娘家经济条件很一般，也就能勉强过日子，这情况下，她父亲突然生病倒下了，给这个家庭带来了灭顶之灾，为了给她父亲治病，跟亲朋好友借了不少钱，甚至把一套独门独院的平房也卖掉了，治病的钱仍然不够，就在这时，冯彬托人说媒，并承诺，只要李玉兰跟他结婚，他可以出钱给老丈人治病，对此，李玉兰捏着鼻子答应了，之所以说是捏着鼻子答应的，是因为她很了解冯彬这个人，多少有点儿混社会的意思，好在结婚后，冯彬对也还算可以，直到毛纺厂倒闭，两人双双下岗，冯彬的本性又露出来了，又开始跟一些混混吃吃喝喝，而后有一天突然说要去南方打工，彻底消失了一年时间。再回来就发生了跟李玉兰离婚，又纠缠不清的事。 孟阳跟她了解这些情况倒不是说他对人家的私事有多感兴趣，而是另有原因。 他既然已经决定提醒吴金海谨防被人陷害，就必须要拿出切实的证据给吴金海看，不然的话，空口白牙的，吴金海凭啥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要想拿到切实的证据，就必须做到知彼知己，尽可能多的了解冯彬这个人，想要了解冯彬，从李玉兰这边入手更容易一些，这才是他匆匆赶到章玥玥家的目的所在。 又问了一些问题，孟阳感觉也没啥可问的了，便起身准备出去。 李玉兰似乎想到了什么，“还有件事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就是在我婆婆去世前一天晚上，有人给他送来了一个档案袋，挺厚的那种，第二天，他妈去世后，在我们办离婚的时候，他恶狠狠地问我看没看到那个档案袋，听他那意思，好像是弄丢了，之后，又家里家外的找了个遍，没找到，就迁怒到了我头上，那两天，没事儿就打我一顿……对不起，我又跑题了。” 李玉兰说到了伤心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孟阳最看不得女人在他面前流眼泪，耐心地安慰道：“都说劝和不劝离，但我觉得你跟他离婚绝对是正确的选择，你还有很长的人生道路要走，没必要对过去的事耿耿于怀，想开点儿吧，往前看，把过去的一切都当作一场恶梦好了……” 说了很多，反倒忽略了李玉兰告诉他这件事情的初衷。 李玉兰渐渐地恢复了正常情绪，犹豫着说道：“呃……其实，我知道他那个档案袋就是我婆婆住的那间屋子里，我就是心里有气，没告诉他。” “你做的很对，放我身上我也会这么干，甚至比你还狠，有可能会偷偷的扔进炉子里烧了，还得咬牙切齿的说上一句，你不仁就别怪我义！这都是你逼我的！” 最后两句话，孟阳夹着嗓子学李玉兰的语气和神态说出来，还十分傲气地抬起下巴。 李玉兰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起来，满室生辉，房间里都好像明亮了很多。 孟阳陪她笑了一会儿，渐渐收起笑容，极为认真地问：“看在我把你哄高兴的份上，如果我提一点儿过分的要求，你不会拒绝吧？” 李玉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把头扭向一旁。 孟阳发现她好像脸红了，惊诧不已，不就是求她帮个忙吗？行不行的给个痛快话呀，脸红是咋个情况？ 在他万分不解之际，李玉兰结结巴巴说道：“你……你想……想提什么要求就提吧。” 孟阳一拍手掌，凑到她身边说：“我想去你原来那个家里，看看那个档案袋里面装的是啥东西，能陪我去一趟吗？” 李玉兰瞬间就僵在那里，机械地扭过头，几乎下意识地问道：“这，这就是提的过分要求吗？” 孟阳直起了腰，眨着眼睛说道：“那你以为我会提啥要求？咦，李玉兰同志，你脸红啥呀？是不是以为我会提出跟你那啥的要求啊？你看你，咋能往那方面去想呢？” “唉呀……”李玉兰的脸更红了，起身推开孟阳跑回了小卧室。 …… 当天晚上九点钟，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孟阳和路宏伟带着李玉兰来到她以前那个家门口。 冯彬自从跟李玉兰离婚后，可能是为了不让她见到孩子，干脆搬到别的地方住，这倒是给孟阳提供了便利条件。 李玉兰从墙缝里摸出一把钥匙，极为熟练地打开了院门。 小院里一片漆黑，寂静得让人害怕。 让路宏伟守在院里，孟阳和李玉兰悄悄地进了屋子里。 为了避免被小巷子里路过的人发现，他们没用手电，就这么摸黑进来了，孟阳倒是没啥感觉，借着窗户外那一点点光亮，还能观察屋子里的环境，李玉兰就不一样了，她婆婆就是在这间屋子里去世的，时间还没过去多久，这情况下，要说她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可是怕也不行啊，谁让她答应了孟阳的要求呢？没办法，只好贴近孟阳，甚至还抱住了他的一个胳膊，这才感觉心里踏实了一些。 孟阳在她耳边说道：“具体在哪儿？咱们抓紧找出来吧！” “靠北墙好个大衣柜后面的夹缝里。” “那咱们得挪开大衣柜吧？” “应该不用挪，从上面伸手就能拿到它。” 孟阳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找来一个三脚凳，想要爬到大衣柜上面，可是大衣柜和天花板之间的距离有点儿窄，他这体格根本就钻不进去，只好退下来，让李玉兰上去试试。 别说，李玉兰苗条的身体还真能钻到大衣柜上面，摸过了一阵子后，终于将档案袋拎了出来。 正想下来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大衣柜上面放的一个铁皮盒子，那东西掉到地上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很是吓人，让原本就胆战心惊的李玉兰脚下没踩稳，直接往孟阳身上倒去…… 第131章 恭喜你，答对了 李玉兰爬到柜子和房顶之间那个空隙里，拿到档案袋之后不小心碰掉了一个铁皮盒子，搞出来的声音很大，把她吓得脚下踩空，身子一歪就往孟阳身上倒了过去。 站在地上原本就做保护状态的孟阳，自然就一下子抱住了背向他倒过来的人，只觉得一片温软从手掌传过来，让他倒吸一口冷气。由于身体贴的很紧的缘故，不自觉地出现某些反应也就不可避免了。 处于惊吓状态的李玉兰，两脚落地后，明显察觉到了身后的异常，身上一紧，随即又放松下来，并没有挣扎，也没打算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甚至还往后靠了靠，直到孟阳一只手掌很不听话地往下滑过去时，她才猛然意识到两人现在这状态不合适，便抓住了那只手腕。 孟阳尴尬的轻笑一声，把她放开，低声问道：“有没有磕到碰到？” 李玉兰摇头，继而我意识到在这种黑暗的环境里，对方也看不到，便补充了一句：“没事，我们抓紧走吧。” 两人往外走的时候正好碰到了鬼鬼祟祟进来的路宏伟，借着外面的一点点光亮，看到他们两人安全地出来了，路宏伟放心了很多。 很快，他们三人借着夜色的掩护神不知鬼不觉的溜了出去，回到章玥玥家里，孟阳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个档案袋。 出乎他意料的是，档案袋里并没有跟吴金海有任何相关的东西…… …… 与此同时，冯彬带着两个人回到了刚才李玉兰和孟阳取档案袋的那个房间里，“啪”的一声打着了灯，看着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凌乱的脚印，以及大衣柜旁那个三脚凳，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扭头吩咐道：“小贵，你爬到柜子上面看看那个档案袋还在不在？” 被他喊着小贵的是个像瘦猴一般的少年，非常灵巧的爬到了柜子顶上，用手电照着往里看了半天，随即跳下来说道：“彬哥，里面啥都没有了。” 冯彬露出玩味的笑容，“这就对了。” 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另一个人小心的问道：“彬哥，那个袋子里究竟装的啥呀？为啥费这么大的力气把那东西送到姓孟的手里呢？” 冯彬回手就啪的一下拍到这人的脑门上，“你他妈哪儿来那么多问题？不该你管的少他妈问。” 骂完之后掏出自己的手机给刘二麻子打过去电话。 “二哥，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接下来我们该做啥？” 手机听筒里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好，你这件事情办的不错。那东西落到谁手里了？是永宁县公安局吗？” “不是，落到了孟阳手里。” “孟阳？”刘二麻子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哈哈，好，这比落到县公安局更好！这一次你的活儿干的相当好，接下来要盯紧了这个姓孟的。” “二哥，您放心，我已经安排人24小时监控着呢。” …… 章玥玥抱着白天洗的被罩和衣服从阳台上回来，脸上有一丝紧张。 正皱着眉头翻看档案袋里东西的孟阳偶然间抬头看到她这副模样，便问道：“章姐，出啥事儿了？” 章玥玥朝着阳台外指了指，小声说道：“总感觉好像有人盯着我这里。” 孟阳摆了摆手，“没事，让他们盯吧。”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有人在跟踪监视他们，这还是路宏伟告诉他的。作为特种兵出身的路宏伟对这种事相当敏感，在冯彬安排的那两人盯上孟阳和他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章玥玥瞪大了眼睛问：“你都知道了？是什么人盯着我们呢？” 坐在一旁看电视的路宏伟插嘴说道：“章姐，暂时不好判断是什么人，但我感觉有点儿像在河边被我揍的那几个人。” 章玥玥朝着小卧室方向指了指，问道：“难道是为了她？”李玉兰就在小卧室里。 “大概率是想找机会把她弄走，咱们还得小心点儿。”孟阳又翻开了一份材料，细细地看起来。 章玥玥能力再强，毕竟是个女人，很是不安地提出建议：“孟乡长，咱们还是报警处理吧。” 孟阳放下手里的料，直摇头：“先不报警，那两人我还有用。”事实上，就算是报警也没办法解决这件事情，毕竟外面监视他们的两人并没有任何犯罪行为，县公安局也不会因为跟着他们就抓人。 章玥玥把衣服被罩都扔进卧室之后，回来坐到了孟阳身边，随手拿起一张照片，看了两眼后惊讶地问：“咦？这人的侧脸看着这么眼熟呢？这……不会是周县长吧？” “恭喜你，答对了。”孟阳递给章玥玥另一张照片，调侃着说道。 这张照片是正面拍摄的，周江河坐在沙发上，怀里还抱着一个妖艳的女人，正低头看向人家的胸口位置。 章玥玥又翻了几张照片，发现无一例外都是周江河在某个环境里跟女人纠缠的场景。 “这一张看着像是浪花歌舞厅呢？”她举着手里的照片问孟阳。 “就是那儿。”说着话，孟阳指了指小卧室方向，轻轻摇头，那意思是告诉章玥玥尽量别提浪花歌舞厅的事，毕竟小卧室里的李玉兰在那里做过陪酒服务，避免她尴尬。 为了节约时间，孟阳把一叠材料塞进章玥玥手里，“咱们两个一起看。” 差不多忙活了有一个小时，基本上把档案袋里的东西都过了一遍，这才发现，不只是照片跟周江河有关，那些材料也都是周江河收受贿赂、违法出让土地使用权、乱搞男女关系等内容，基本上都可以直接拿到法庭上当证据用。其中甚至还有一个名叫李静的女人写的举报信，举报周江河利用职务之便，以恐吓威胁等手段占有她的过程，其详细程度堪比岛国大片。 章玥玥放下这封举报信，满脑袋都是问号，眉毛都快拧成了结，最后忍不住问道：“孟乡长，按照玉兰提供的信息，冯彬不是要给吴书记家的大公子下套吗？怎么还把这些东西带在身边？” 孟阳苦笑道：“还真让你问着了，这正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眼下很难说他究竟想要干啥。” “那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你容我想想。” 第132章 反省、算计 孟阳感觉自己在救下李玉兰之后发生的事情，越来越离谱了，就像是走进了一片迷雾当中，连方向都辨不清。 先是能过高德明的暗中调查，得知冯彬要给吴金海找麻烦，而后，他的办公室失窃，大舅哥韩小军又约他见面，表现得异常神秘，再之后，竟然意外地得到了足以让周江河进去踩缝纫机的黑材料，而这份材料还是冯彬丢的，这特么都哪儿跟哪儿啊？ 不说别的，冯彬身后的刘二麻子总不会是要同时给县里的一二把手找麻烦吧？谁的胃口这么大？怎么想都不太现实。 孟阳苦苦思索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不是结论的结论，不管这个冯彬想要干啥，好像都跟他关系不大，吴金海也好，周江河也罢，如果这两个人出事了，最多也就是能影响到清河乡下一步的工作推进，这影响也不会是只对他一个人。 如果一定要说有关系，那就是他救下李玉兰，算是插手了冯彬的事情，冯彬应该是非常恼火的，所以会派人监视他，想找机会把李玉兰带走，继续给吴金海家的大公子下套。 那么，自己要不要继续参与到这个纷繁杂乱的局里面呢？如果提醒吴金海和周江河小心被人算计，卖他们一个人情，自然对他有很大好处，可是，这么一来，他也算是一脚踩进了局中，想抽身出来恐怕就难了。 想了半天，终究不得要领，孟阳收起面前的材料和照片，交到了章玥玥手里，“章姐，这东西你藏起来吧。” 章玥玥心中也有疑问，但作为孟阳的亲信人物，从来都是百分之百的执行他的决定，从不多嘴。 但孟阳还是从她眼神中读懂的她的想法，便解释道：“这东西交到市纪委是最正确的处理方式，但是，这么做……嗯，对我们只有害处，没有任何好处，所以，暂时还要捏在自己手中。” 说完这句话，目送章玥玥拿着档案袋走向大卧室，孟阳发现自己好像变了，变得跟过去很不一样了。 刚重生到表哥身上的时候，他就给自己的人生定了目标，一是要替表哥报仇，二是要干出一番事业来，至少替永宁县的老百姓谋一番福利，做点儿实事。想要达到这两个目标，对两世为人的他来讲，并没有太大的难度，毕竟就先天条件而言，他有金手指，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考虑问题已经偏离了最初的方向，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在做任何事情之前先考虑利弊，这个利弊，很多时候都是从自身出发的。 就像他从刘丽红手里得到那个日记本之后，压根就没想过要把那东西交到上面去，眼下又拿到足以让周江河断送政治生命，甚至进去踩缝纫机的东西，他考虑的仍然是把这东西交出去之后对自己会有多大的好处，这，很不正常！ 难道说官场对一个人的改变会这么大吗？ 这也仅仅是三个多月的时间，他就变化这么大了，如果是三年，三十年之后呢？他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孟阳越想越感到恐惧，甚至在某一时刻生出了一股冲动，明天就把档案袋和日记本直接送到市纪委那边，让那些贪官污吏无处遁形，让正义得到应有的伸张……这么做，会不会让自己的良心得到片刻的安宁？ 静静地坐了好久，最终，他还是冷静下来，按下了自己心中的那股冲动。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以他所知道的官场规则来看，凡是想通过举报他人往上走的，无一例外都没有好下场，这是一个很现实的情况。所以，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还谈什么伸张正义、替表哥报仇、为永宁县的老百姓做实事……理想和初心要有，手段和技巧也得有，方式方法更要有。 这一番深刻检讨之后，孟阳发现自己轻松了很多，好像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被搬走了似的。 走到阳台上，掏出手机给孙立勇打电话。 “孙所，这么晚了还要打搅你，对不住了哈。” “可别这么说，孟乡长有啥事尽管指示。” “孙所，我办公室失窃的事有进展吗？” “案子已经让县局刑警大队接手了，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你可以跟韩大队沟通，他知道的最详细。” “好吧，我抽空问问，孙所，我把小路带出来，赵莹那边……” “你放心，我看着呢。” 两人又聊了几句，孟阳挂断了电话。 不管他参与不参与冯彬的事情，他都察觉到自己已经身处于一个漩涡当中，这个漩涡也是引起他心头莫名不安的源头，这情况下，对赵莹的保护就必须放到第一位了。 至于明天做什么，他也计划好了，首先要想办法接触一下冯彬这个人…… …… “冯彬这个人可靠吗？刚才打电话给你的是叫冯彬吧？”济州市金帝夜总会一间豪华包间内，济州市委专职副书记冯爱全摇着手里的红酒杯子轻声问道。 坐在他对面的刘二麻子大大咧咧的靠在沙发上，吐出一口烟圈儿说道：“全哥你放心，他可不可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帮咱们把想办的事情给办了。” 说到这里，刘二麻子眼珠子咕溜溜转了好几圈儿，坐直了身体问道：“全哥，有件事儿我始终也没弄明白，当初你让我安排人要弄死那个孟阳，为啥又改主意了呢？” 冯爱全淡淡的笑了一下，“说起来他还挺有点儿头脑，当乡长这才几个月，竟然还干出了成绩，至于我改主意的具体原因你就不要问了，我有我的打算。” 三个月前。他让刘二麻子派人在济州到永宁的路上截杀孟阳，结果被孟阳的老婆韩小慧三下五除二就把派去的人打得哭爹叫娘的，从那一刻起，他就开始认真对待这个年轻人了，暗地里收集了孟阳的很多信息，这里面当然包括孟阳跟赵国志之间的互动，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如果利用孟阳这个人做些文章，很可能会收到意想不到的好效果。 尤其这一次，他让刘二麻子的人也就是那个冯彬，把周江河的黑材料弄到永宁县，通过一个巧妙的计划，想要不着痕迹地送到永宁县公安局政委郝文彬手中。 郝文彬作为吴金海的心腹大将，得到那些材料之后，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内送到吴金海办公桌上。 一心求稳的吴金海不会把材料送到市纪委那边，更不会把这个定时炸弹压在自己手里，他只能交给市委书记欧阳华。 欧阳华拿到这些东西会怎么做？ 第133章 各怀心思 欧阳华会找赵国志商量，甚至把周江河的黑材料当做礼物送给对方，一方面可以用来弥合他跟赵国志之间出现的裂痕，另一方面还能打压势头强劲的苗红。 最终的结果是赵国志会以此为突破口，整顿永宁县行政干部队伍，周江河首当其冲，极有可能被拿下。 只是，冯彬竟然把那东西送到了孟阳手里，这可比送给永宁县公安局更直接了，效果也会更好，他相信，孟阳但凡有那么一点点政治智慧就会把那东西转送到赵国志手上，这可比经欧阳华的手送给赵国志更完美了。 下一步设想：赵国志提议法办周江河，苗红坚决反对，因为周江河是她力挺之下才担任永宁县县长职务的，她不可能会同意赵国志的意见。 这还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常务副市长苗红，在前市长意外病故后，接替那个职务的呼声是最高的，她自己也已经视作囊中之物了，却没料到半路杀出个赵国志，让她的梦想化为泡影。 按照现行体制，在正常情况下，苗红在三五年之内是没希望往上走了，所以，她对赵国志有怨恨。 在此基础上，如果赵国志还想要拿掉她的亲信周江河，她肯定会跳脚，两人之间的矛盾也就会越来越大，这就是冯爱全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让那两个人斗起来，还要斗得你死我活的，冯爱全才能最大限度的转移那两人甚至是其他人的注意办，他这边就可以从容应对洪海钢铁厂的转制工作，确保能按照着自己的想法进行下去。 想到这些，冯爱全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 刘二麻子见冯爱全做出一副沉思状，也没敢打扰，一直等到他眉头舒展开，这才开玩笑一般的问道：“全哥，说起来这个冯彬还是你侄子吧？你咋一点儿都不熟呢？连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冯爱全“呲”的轻笑一声，“不过是家族中的一个小人物罢了，我哪里记得了这么多，倒是你这边得再把劲儿了，利用他老婆接近吴星辰那个蠢货的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刘二麻子极力地掩饰着自己略有些慌乱的神态说道：“全哥，为啥非得是那娘们儿呢？咱们换一个不行吗？比她长得好看的不多的是了吗？”这还真是他的心里话，自从冯彬告诉他李玉兰被孟阳救走的整个过程之后，他就意识到如果还想把李玉兰弄过来可能要有点儿难度了。在眼下这种乱糟糟的时候他是真的不想再多惹麻烦了，毕竟他现在还有点儿搞不清孟阳身边那个人的来历。 冯爱全摇头说道：“换人是绝对不行的！吴星辰那个蠢货是个痴情种，自从两年前看到祁红之后，眼睛里已经没有别的女人了，但祁红这个人绝对不能乱动，她还有大用处，所以，只能找个替身，反正把人找来之后，让他们迷迷糊糊中办事，给他们拍下精彩的电影就行了。” 他难得有如此耐心给刘二麻子解释原因。 刘二麻子挠了挠有些秃的脑袋，拍着胸脯做出保证：“全哥你放心，绝对不耽误事儿。” 冯爱全声音阴沉的说道：“这个计划要尽快推进。” 光是扳倒一个周江河还远远不够，要想把市里这几个领导的目光完全吸引到永宁县，就必须给吴金海也制造一些麻烦，让永宁的官场乱起来，越乱越好，只有这样，才能让赵国志和苗红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激烈，他才能趁乱处理洪海钢铁厂的事情。 当然，这些深层次的考虑就没必要告诉刘二麻子这个粗人了。 交代完重要的事情，冯爱全转身离去。 刘二麻子立刻收起了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给冯彬打电话：“彬子，三天之内要把李玉兰弄到手。” …… 浪花歌舞厅一间包厢内，冯彬诚惶诚恐的捧着手机说道：“二哥你放心，用不了三天我就把她抓回去。” 他身边的两个小弟见他接电话，马上就把包厢的门关严了。 冯彬接完电话之后，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对那两个小弟说道：“那个档案袋落进孟阳手里的过程，绝对不能往外说，只有我们三个知道就行了。” 两个小弟显然对他还是很尊重的，立马站直了，几乎是齐声说道：“老大，这事儿我们肯定不往外说。” 冯彬点点头，开始琢磨自己这一次给刘二麻子办事的过程中有没有失误的地方。 他身边现在有四个人，派去监视章玥玥家的那两个是刘二麻子的人，而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两个是他自己培养的亲信，还是比较信得着的。 之所以没有按着刘二麻子的计划，直接把那个档案袋送给郝文彬，而是绕了一大圈儿，有意让李玉兰看到他那东西落进柜子后面的夹缝里，还吵吵嚷嚷的找了半天，做出一副找不到的样子，就是想把它送进孟阳手里。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也不是很复杂。 回到永宁的这些日子，冯彬听说了不少有关孟阳的事情，也暗地里调查了李玉兰身上发生的故事，知道她跟孟阳之间有联系，所以打算等孟阳出现在县城之后，当着他的面殴打李玉兰，让孟阳出手把她救走。这样，到了孟阳身边的李玉兰肯定会心怀报复之心，有很大可能把那那个档案袋的事情说给孟阳听，孟阳会不会对档案袋感兴趣？必然会的！ 因为冯彬有意在李玉兰面前透露了一些重要信息，孟阳得知这些信息之后，肯定会想到那个档案袋里有可能装着重要的东西，所以，他会想方设法弄到手。 退一步说，假如孟阳对那个档案袋一点兴趣都没有，那也没关系，冯彬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他会找个机会直接送到孟阳手中。 所有的计划都在顺利进行当中，却没料到这中间发生了一点意外，李玉兰承受不住羞辱跳河自杀了。但是，老天爷成全了冯彬，机缘巧合之下，偏偏就让孟阳把李玉兰给救上来了，这样一来，李玉兰了报答孟阳的救命之恩，一定会把她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孟阳。 所以，最近两天晚上，冯彬都暗地里守在那座平房外面。 事情果然按照他的预料发生了，孟阳和李玉兰、路宏伟三人在半夜里进了那栋平房，到了这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他为什么一定要把档案袋送到孟阳手中呢？ 第134章 冯彬的恐惧 冯彬一定要把档案袋送到孟阳手中的主要原因，是他在把刘二麻子交代的事情办妥的基础上，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毕竟跟着刘二麻子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干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保不准哪一天就会失手落进公安手里，他必须给自己留后路。 在他认识，或者说能够得上的体制内人员名单里，孟阳是排第一位的。 他在赌孟阳在收到那个档案袋之后会直接送到市纪委或者是赵国志手里，然后扳倒周江河，借此机会上位，有很大可能会受到提拔。 这算是给他送了一个天大的人情，将来有事找到他的时候，多少也会关照一下吧。 千算万算，冯彬还是失误了，孟阳根本就没打算把那个档案袋交到上面去，不仅如此，孟阳竟然还要跟他见面…… 当孟阳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冯彬还真有点儿紧张了，“你，你是孟阳？” “当然是我，冯先生，明天咱们见一面吧，有些话想跟你唠唠。”孟阳的语气平淡如水，没有任何喜怒哀乐的情绪掺杂。 冯彬脑子飞快的转起来，心说难道这小子是知道了自己的意图？如果这是，也挺好，当面跟他说清楚自己送他的这个天大人情，同时，还能做其他事……说来话长，实际上也不过一两秒钟的时间，他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行，既然是孟乡长想见我这个粗人，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也得跟你见一面啊。” “好，那咱们明天联系。” 两人简短通话，都非常默契的没有提到李玉兰这个人。 放下手机，孟阳多少有点纳闷，他以为冯彬不会轻易跟他见面，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痛快的答应下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 一夜无话，次日上午，孟阳赶到了上一次跟祁文静一起喝茶的那家茶楼，下车后还冲着开车的人说了两句话，然后一个人不紧不慢地往茶楼里走去。 二楼一个雅间内，冯彬看着从副驾驶座下来的孟阳，掏出手机给监视章玥玥家的两人打电话：“姓孟的出来时，开车的人是谁？” “老大，开车那家伙就是在河边跟咱们动手的人。” “好，你们先不要行动，等我的短信。” …… 孟阳进到雅间里，发现只有冯彬一个人在，多少松了一口气，“冯先生，咱们又见面了，对那天在河边发生的事情，我深感抱歉。” 他先发制人地把双方的矛盾摆出来，就是想给冯彬一个台阶下，否则那天在河边打架吃亏的人，怎么可能会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跟他唠？ 冯彬也是个人物，根本就没露出任何仇恨之意，站起来主动伸出手说道：“孟乡长，过去的事咱就不提了，我这人心比较大，喜欢交朋友，这也是我答应跟你见面的主要原因。” “那就好，那就好。”孟阳跟他握手的同时，却在暗地里撇嘴，冯彬这话可就虚到一定程度了，以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包括把对方前妻救下后当面带走，这些事对一个男人来说，其实也算是巨大的耻辱，可冯彬呢，竟然没当一回事。 两人落座之后，聊了一会儿毫无营养的话题，也对彼此有了初步的认识，冯彬开始逐步地把话题引到孟阳的工作方面。 “听说孟乡长上任还没到小半年，就已经干得风生水起，看来前途无量啊，我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得调到县里当领导了。” 孟阳连连摆手，“比不上冯先生的大手笔。” 冯彬听了他这话，干脆直接了当地问道：“孟乡长说的是我打算给吴家大公子下套的事情吧？” 这倒是让孟阳愣了一瞬，随即往前探身，压低了声音反问：“冯先生就不怕去告密吗？” “呵呵，孟乡长想要告密的话早就去告了，应该不会等到现在。” “所以呢，你究竟是咋打算的？” 一两句话内，两人的交流就深入了很多。 冯彬也往前探身，小声说道：“孟乡长不会觉得昨天晚上拿到的那玩意儿是大风刮来的吧？” 孟阳脸色似乎被惊到了，脸色僵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了平静，“这么说来，那东西是你有意放在那里的？我算是主动上了你的道，还是原本就给我准备的？” “你猜呢？”冯彬好整以暇地直起腰靠到了椅背上，目光中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态。 他感觉自己有点儿高看孟阳了，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孟阳也直起腰，呵呵轻笑道：“冯先生，我猜你把那东西送给我，无非是想借我的手办一件大事，同时还要让我领你一个人情，没说错吧？” 这一下轮到冯彬吃惊了，不，应该用震惊这两个字更准确，他一下子就站起身，直勾勾地看着孟阳的两眼，随即察觉到自己失态了，便又慢慢地坐下来。 可是，心里却是相当不平静，甚至可以用恐惧来形容了，额头上浸出细密的汗珠。 恐惧的原因，倒也不是因为孟阳说出了他心里的打算，他真正害怕的是，孟阳说出了他应该说的话，这个年轻人是怎么判断出他的目的的？又对整个计划了解多少？ 冯彬越想越害怕，但是，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表现出慌张的样子，需要冷静，再冷静！ 冯彬不停地给自己打气，想要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孟阳又笑了一声，说道：“冯先生，你倒也用不着这么紧张，说实话，我看到那里面的内容后，第一时间就不相信这是真的，原因有两点，一是那东西太重要了，二是我获得它的过程太轻松了，所以，难免就要多想一步了。现在看来，我猜的没错，你确实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也确实是孟阳的心里话。 昨天晚上，他几乎宿没睡，越想越觉得得到那个档案袋的过程太离奇了，在他想要跟吴金海和周江河两人谈一谈，劝他们两位别没事找事之际，周江河的黑材料就有如天降般地落到了他手里，运气好也不至于好到这程度吧？ 一开始，他怀疑是李玉兰帮着冯彬搞鬼了，可是一想她差点儿就死在永宁河里，便马上排除了她的嫌疑，这也不难理解，任谁做戏也不至于搭上性命去做。 那么，唯一值得怀疑的就是冯彬这个人了，刚才他有意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并且把惊讶拿捏得正好，不出意外地引出了“你猜呢”这句话，也把冯彬的想法完整地暴露出来了。 冯彬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强做镇定地说道：“我没啥不可告人的目的，把那东西送给你，就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而已。” “真的假的呀？”孟阳笑了，“冯彬，你要是能跟我说句实话，我也许会考虑你的条件，不然的话，我现在就走。” 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更不会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冯彬有点儿抗不住了，“两件事，一是你把李玉兰交给我，二是将来我有难处时，你得伸手帮一把。当然，现在那东西已经在你手上了，我很被动，但我手里还有牌，如果你能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有关李玉兰的秘密。” 李玉兰的秘密？孟阳微微眯起眼睛。 第135章 特别有同情心 当冯彬说出他那两个条件后，孟阳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第一，李玉兰是绝对不可能再交给你的，而且我劝你今后别打她的主意，不然有可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至于第二个条件，你也太高看我了，我一个小小的乡长，能帮你多大的忙？所以，这一条我也没办法答应你，当然，如果我将来手中大权在握了，倒也不是不能考虑帮不帮你的事。” 话没说死，算是给冯彬留了一条路。 “好吧，这一次我认栽了，但你说的有朝一日手中有权力的时候会帮到我，这一点还请你记住。至于李玉兰的秘密……” 冯彬也算是个人物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借着两人中间茶桌的遮挡，往前俯身说话的时候，从祙筒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手机，发出了编辑完的一条短信。 短信是发给监视章玥玥家的那两个小弟的，既然跟孟阳没谈拢，那就来硬的，趁着孟阳和他那个身手异常厉害的司机都在这里的机会，强行破门而入，掳走李玉兰。 孟阳抬手制止了冯彬的话，“我不想知道别人太多的秘密，但对你想要搞周江河以及吴金海这两人的计划还有点儿兴趣，不知道方不方便跟我谈谈呢？” 冯彬低头不语。 孟阳看到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部手机，不慌不忙地说道：“冯彬，你刚才应该是给那两个手下发出动手信号了吧？” 说到这里，他摇头不已，“如果我是你，会马上打电话叫停行动，你想知道是啥原因吗？” 冯彬猛然抬头，狐疑地看向孟阳。 孟阳指了指窗外，“你可以看看楼下那辆车的司机是谁。” 冯彬好像想到了什么，急急地跑到窗前往下看去，只见楼下那辆三菱车旁站着一个小伙子，在悠闲地吸烟，不用细看，光是看那发型就不是那天在河堤上打得他们满地找牙的家伙，也就是说，那家伙极有可能在章玥玥家守株待兔呢，他派去的那两个小弟不是白送人头一样吗？ 正琢磨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让他们停止行动时，孟阳轻飘飘地说道：“忘了告诉你，我跟我那位兄弟说过，只要不搞人命来，随便他怎么做都行。” 冯彬挺不住了，那两个小弟可是刘二麻子的人，真要是弄到缺胳膊短腿的地步，他可就不好交代了，想到这里，又冒出了一身冷汗，掏出手机就给那两人打电话。 对方的铃声响了好久才接听，可是……“喂，冯老板是吧？你两个小弟现在挺忙，没空儿接电话，我代劳一下，您不会介意吧？” 这就是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很陌生。 还没等他说话，对面的人又出声了，不过听起来不像是在跟他说：“我这人吧挺讲理的，也特别有同情心，所以想给你们两个一次选择的机会，说吧，是打断你们一条腿呢还是一只胳膊，我个人建议的话还是胳膊，对正常生活的影响会小一些，你们说呢？” 紧接着就传来了两个小弟的哭喊声：“别，别，大哥我们服了，饶了我们吧……” 等冯彬反应过来想要跟对面的人说点啥的时候，电话被挂断了，而且，再一次打过去时，竟然关机了。 这就不用想了，肯定是两个小弟被人家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了，这还不算，对方还要打断他们的胳膊腿……冯彬转身回来，用几乎哀求的语气对孟阳说道：“孟乡长，还请高抬贵手，饶过我那两个不懂事的兄弟。” 孟阳瞪大了眼睛问：“冯老板，你说啥呢？我饶谁呀？你都给我搞糊涂了。” …… 十多分钟后，孟阳不紧不慢地离开了茶楼，坐上车后对开车的小年轻说道：“兄弟，谢谢你了。”说着话，从身上掏出一包玉溪扔给他。 小年轻非常高兴，“大哥你也太客气了，明哥安排的活，我是很乐意干的。” 孟阳拍了拍他的肩头，“兄弟，那我就不见外了，走吧，送我回去。” 开车这一位是他让高德明找的人，让其装扮成路宏伟的样子开车送他过来，就为了迷惑冯彬，把他派去监视甚至想要动手掳走李玉兰的那两人拿下。 真正的路宏伟等在章玥玥家，刚才已经出手把冯彬的两个小弟按住了。所以，为了救下那两个小弟，冯彬如实交代了自己绕一大圈把档案袋送给孟阳的目的，但可惜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刘二麻子为啥要对吴金海和周江河同时动手。 有那么一瞬间，孟阳差点儿就要给韩小军打电话，让他把冯彬等人抓起来，但很快又按下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且不说他对韩小军和李保义是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光是一个郝文彬在县公安局当政委这个现实，就让他不敢对他们抱有太高的期望。 那么眼下该咋办？ 是继续关注这件事情，还是明哲保身装做啥也不知道呢？ 只是略想了片刻，孟阳就决定继续关注事态的发展，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从现在这情况来看，那个档案袋落进他手里的事情，可不止一个冯彬知道，刘二麻子也肯定知道了，这么一来，实际上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已经踩进了这个局中，早已身不由己。 既然如此，他就得从根子上弄明白刘二麻子究竟想要干啥，只有这样，他才能看清整体的局势，不至于两眼一抹黑，稀里糊涂的瞎打乱撞。 要想搞清楚刘二麻子的目的并不容易。 脑袋里想着这些事情，很快就到地方了，刚下车，孟阳的手机响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来电话的是济州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陈江涛。 这一位可是人物，他不敢耽搁，立刻接听了。 “陈主任您好，我是孟阳。” “呵，孟乡长这声音听着就人心里舒坦，忙不忙？”陈江涛跟孟阳也算是很熟悉了，所以，说起话来比较随意一些。 两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聊了几句没用的话，陈江涛这才说出了打电话的目的：“孟老弟呀，有这么一件事情，苗副市长有可能轻车简从去你们那边，你要注意一些了。” 孟阳顿时头大，心说现在的领导怎么都开始玩起暗访这一套路了？ “非常感谢陈哥提醒，哪天有时间咱们聚一聚呗？”这话里的意思就是想请陈江涛吃饭。 陈江涛轻笑着说道：“最近恐怕不行，我要陪着赵市长去洪海县调研，过段日子吧，我去你那边玩。” 赵国志要去洪海县调研？ 孟阳突然想起李宏才留下的日记本里有关洪海县的一些模糊描述，让他不得不将赵国志的调研跟那些描述联系起来…… 第136章 市长下乡，乡长下村 常务副市长要下基层可不是小事儿，不管是明着来还是暗访，作为基层工作人员都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 孟阳自然也不能例外，也只能暂时放下让他困惑不已的刘二麻子的事情，准备回乡里。 临走之前给高德明打了一通电话，让他多关注一下冯彬这个人的下一步行动。 至于李玉兰该何去何从的事情，他跟章玥玥商量了一番，两人都觉得还是暂时带回清河乡比较好一些，不然的话这个可怜的女人会遇到什么样的污糟事情还真就很难说。 临出门前孟阳突然改了主意，对章玥玥说道：“章姐，苗副市长下基层，我下村，你看行不行？” 按说孟阳现在处于请假状态，都已经上报到县政府办公室了，即便是副市长来了，理论上也挑不出啥毛病，但在官场上，理论的东西往往不靠谱，一旦苗红在清河乡发现任何问题，他这个乡长不在位的话，小问题都会变成大问题，没问题也会出现问题。 话有点儿绕，但都是经过实践检验过的真理。 如果他直接回乡里的话，难免会让人怀疑他从某种渠道获知了苗副市长要下基层的消息。 所以，下村是最妥当的，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了解一下各村的实际情况。 章玥玥显然也懂这里面的弯弯绕，马上点头说道：“那太行了，不过全乡十八个行政村、三十二个自然村，您打算去哪一个？” “嗯，时间不是很充足，就挑几个有代表性。” 孟阳扭头看着章玥玥，他发现这个女人在谈论工作的时候，总是散发一种自信的光芒，很是夺人眼球。 “青崖村，这是最乡最富有的村子，浮桥村，算是最穷的一个，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还可以再加上一个……冯家村。” 章玥玥在说出最后一个村名时稍犹豫了一下，也没有给出去那里的理由。 “冯家村？”孟阳似笑非笑地看着章玥玥，“也行，我这第一站就去那儿转转，不过，你不用去，你和小路带着李玉兰回乡里。” 他知道，章玥玥提到冯家村，有她自己的想法，那个村子里有个人给她造成的伤害极大，她应该是想自己帮忙替她出口气。 章玥玥神色复杂地低下头，喃喃说道：“其实我去也也无所谓，事情都过去八年了，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孟阳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头，“章姐，我这些日子太忙了，没倒给空来，正好利用这一次机会，我去会会冯家的人物。至于你，还是回乡里比较好，这是从工作角度出发的。毕竟苗副市长有可能会明着来，这就涉及接待问题了，没有你在，乡里那几个人玩不转的。” 章玥玥慢慢地抬起头，眼眶微红，眼中有感激之色，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孟乡长，你还是带着小路吧，安全上能有点儿保障。” 孟阳摇头，形势越来越复杂，他不能不考虑赵莹的安全问题。 “那您打算用什么样身份去？”章玥玥调整好情绪后，马上就理解了孟阳的意思，他肯定是要乔装之后暗地里进村了解情况。 由于孟阳上任以来，忙于搞旅游开发和制药公司的事情，他基本上都没去过乡下辖的各村，所以村民们真正见过他的并不多，尤其像冯家村这种极为偏远的村子，也仅有村支书一人认识孟阳，如果想了解这个村子最真实的情况，当然是以别的身份去最好。 “我就扮作收药村的吧。”孟阳略思考片刻后说道。 他这个决定也挺合理，冯家村距离杨家庄不是很远，山上也有药材，只不过没有杨家庄那么多。 章玥玥情绪稳定了很多，上下打量着孟阳说道：“孟乡长，您这个样子咋看都不像是做买卖的人啊？换个t恤，外面再套个夹克，嗯，裤子也要换。” 商量片刻，孟阳起身，打算去借一辆吉普车，让路宏伟开着那辆三菱越野跟章玥玥和李玉兰回乡里。 就在他推门出去时，李玉兰突然喊住了他：“孟，孟乡长，我……我想跟着你！” 孟阳回头就看到她眼中有惊慌之色，愣住了，“不用跟着我吧？你去清河乡很安全的。” 心细如发的章玥玥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李玉兰在跳河自杀之前就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与羞辱，跳河被救上来后，又遇到冯彬带着五个人来抓她回去，给她心理造成了极大的伤害，现在只认孟阳这个救她的人，换个地方，又见不到孟阳，她心里就没底了。 “也行，正好孟老板还缺个秘书，你就当他的秘书吧。” 章玥玥提出这个建议也不是随便说说的，以李玉兰这种心理状态，带回乡里，很可能会引起个别人的注意，从而翻出她和冯彬的关系，牵出档案袋的事情。 说完她看向孟阳。 这几个月来，两人之间的配合越来越默契，几乎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孟阳显然也料到了这一层，只好点头同意了。 实际上带着李玉兰去冯家村并不适合，因为那里也是冯彬的老家，他就出生于那里，不过，李玉兰说她从没去过冯家村，跟冯家的那些人也根本没有任何交集，互相都不认识，这让孟阳多少放心了一些。 …… 下午三点钟，孟阳开着一辆212吉普车驶入去冯家村的一条土路，这条路虽有些绕弯，但路况稍好一些。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李玉兰在章玥玥建议下，穿了一件非常流行的大花连衣裙，上身还套一件短短的牛仔衣，配上她圆润柔和的脸型，挺直而小巧的鼻梁，淡淡地斜挑在一缕蓬蓬松松的刘海下的眉毛；一对在洁白的牙齿衬托下更显娇艳诱人的红唇，一双清澈透明让人几乎不敢正视的眸子，还有那一头流光闪动的披肩发，整个人显得柔媚中还带着几分精练，确实像个能干的秘书。 孟阳还有一个新发现，如果看她侧脸，跟蜜桃成熟里的女主很像，这就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精力不集中的后果当即显现出来了。 “咣当”一声响起，吉普车的右前轮压到了一块大石头，整个车身都摇晃了一下，李玉兰被这一下摇晃甩出座位，直接扑到了孟阳身上，吓得花容失色，惊慌失措中，一只手按到了他两腿之间……的座椅上，上半身紧贴到孟阳胸前，另一只手顺势搂住他的脖子。 这情况下开车可就相当危险了，孟阳一脚刹车踩下去，吉普车发出刺耳的声音，瞬间就停下来。 车速虽然不快，却也让抱在一起的两人往前一拥，又向后顿了一下，就这一下，非常巧合地让他们的唇挨到了一起。 清香柔软……孟阳瞬间就绷不住了，不自觉地抱住了李玉兰的纤腰，呼吸渐渐加重…… （坐车不系安全带的后果很严重啊……） 第137章 手生得很 孤男寡女在乡间土路上的车内搂抱到一起，而且这两人也都不是啥懵懂无知的少年，李玉兰原本僵硬的身体渐渐软下来，开始主动了。 孟阳感受着臂弯里的柔软，暗暗惊叹，这女人不光是模样长得跟祁红一样，连身体都差不多。 就在两人要发生点儿啥故事的时候，一辆切诺基迎面开过来，很快就跟吉普车错身而过，错车时切诺基还按了一下喇叭，这让孟阳和李玉兰瞬间分开。 老祖宗说，食色性也，孟阳对这句话也算是理解透了，所以，眼下看着满脸绯红，身体都有点儿轻轻颤抖的李玉兰，没忍住，在她唇上又落下一个吻。 李玉兰极度慌乱地推开他，挣扎着回到副驾驶座位上，胸口急促起伏着，侧身看向车窗外，尽可能地躲避着孟阳那侵略性很强的目光。 好一阵子过后，孟阳才收拢起非分之想，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这有些日子不开车了，手生得很，抱歉了哈。” “这不怪你！”李玉兰声如蚊蚋地说道，随即两手捂住脸吃吃地笑起来。 孟阳也笑了，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大家都是过来人，遇上这种事情，有个想法啥的，很正常，都能互相理解。 吉普车又上路了，这一次，孟阳不敢分心了，其实他心里也有些内疚，刚才吻上李玉兰的唇时，他瞬间就想到了韩小慧。 车里的气氛就显得有些沉闷起来。 李玉兰脑子也不笨，瞄了孟阳几眼后，主动打破尴尬的气氛说道：“那会儿你跟章姐商量去冯家村的事情，我看她好像有点儿不自在，这里面有什么故事吧？对不起，我不是想打探别人的隐私，就是想了解一下，以后跟章姐姐相处时不至于触犯到她。” “故事当然是有的，”孟阳倒是没想太多，当年在章玥玥身上发生的事，清河乡很多人都知道，告诉她也无妨，“这还是八年前的事了……” 八年前，刚刚大学毕业的章玥玥，分配到了县政府办公室，青春靓丽，嗓音独特的她很快就被时任副县长的冯爱全盯上了，三番五次对她试探之后，冯爱全没能得手，本想强行上车，可章玥玥却极为聪明，数次逃脱了他的魔掌。冯爱全一怒之下，就把她调到了清河乡。同时，暗地里示意他的叔伯哥哥，也就是现如今的冯家村支部书记冯爱山给章玥玥找点儿麻烦，也好出口恶气。冯爱山这人本就好色，看到章玥玥那模样，顿生邪念，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偷偷潜入她的宿舍强行玷污了她。势单力孤的小姑娘打掉牙齿和血吞，怕丢了名声，又怕冯家人的报复，终究忍了下来，直到…… 直到马国庆当上乡长，把她带在身边，说起来，马国庆虽说也把她当做了玩物，但也在某种程度上给她提供了保护，冯家人再也没有招惹她。但她的仇也一直没能报，原因在于，当初想要对她下手的那人，步步高升，现在如今已经成了主管工业的副市长，冯家的势力更是上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在永宁县，谁也不敢惹，这个现实也让章玥玥见到孟阳之后，主动投靠了他，虽然没明说她的条件是啥，但孟阳心里有数，那就是替她报仇。 后面这一段，他没讲出来。 李玉兰听了这一段故事，久久不语，眼中的悲伤如浓雾一般迷住了她的视线。 她和章玥玥的经历不尽相同，但是同样作为女人，受到的伤害却是大同小异的，章玥玥是摆脱伤害阴影的她不了解，她只矢如果不是身边这个男人，自己早就被冲到了永宁河下游，也可能被哪个好心人从河里捞出来，给她埋到了某个不起眼的山凹里，所以呢，对这个赋予她第二次生命的男人，她该怎么回报人家？或者说该保持一个什么关系才好呢？ 想着想着，脸上又飞起了红霞，偷偷用眼角瞄过去，发现孟阳正认认真真地开着车，目不斜视的样子更让她心乱如麻了，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并拢起那双修长的腿。 冷静下来，又自责了一番的孟阳此时却没有太多别的心思了，注意力放到了后面跟上来的那辆切诺基上，如果他没猜错，这辆车就是刚才跟他错车那一个，为啥掉头跟上来了？ …… 孟阳一路走走停停，不时地下车查看路边庄稼的生长情况，还跟田间劳作的村民了解一些详细情况。 最后，绕过一座颇为险峻的山，终于看到了有着近千年历史的冯家村。 背靠高山险峰，前有千亩平川，左侧山林茂密，右侧丘陵起伏，再加上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从村中穿过，造就了风水学上的绝佳宝地，怎么看都是能出富贵之人的地方。 冯家村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过去的朝代中出过的名人高官就不说了，光是现如今，冯家就出了冯爱全、冯爱东、冯爱民这三个在仕途上一路狂奔的人，也正因为如此，冯家本家的人在这个村子里地位超然，不仅支部书记是冯家的人，村会计也是冯家的。 相比来说，冯家村另一大姓李家就差了很多，最近几十年都没出过像样的人才，似乎最拿得出手的，就是在清河乡当武装部长的海林，还是李家的姑爷，严格来说都不是李家的人。 不过，再不济，李家也是冯家村第二大姓，还是有些势力的，最近十多年，牢牢地占据着村委主任这个位子。 这些信息都章玥玥告诉孟阳的。 吉普车停在村口一户人家门口，孟阳下车往车门看了一眼，那辆切诺基跟到村口，从另一条路进村了。 略作思索后，他去敲开了这户人家紧闭的木门。 从门内探头出来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大爷，看了看那辆吉普车，满脸沟壑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极为警惕地问道：“你谁嘞？想干啥？” 孟阳抽了抽鼻子，他从这一位大爷身上闻到了一股浓重的中药味，甚至还从这些味道中大体判断出是中药的成份。 他从衣兜里掏出烟，给大爷递过去一根，帮他点着了，这才问道：“大爷您贵姓？” “俺姓李，你是干啥的嘞？” “我是收药材的……” 孟阳的这一句话刚说到一半，就见李大爷极快地抽回身子，“咣”的一下就把门关上了，还在门里冷冷地说道：“俺家没药材，你去别家收吧！” 说完就把门插上了，准备往回走。 第138章 这是我老婆 我去，这是啥情况啊？这年月收个药材都这么不招人待见吗？ 孟阳愣了片刻，马上换了思路：“大爷，我们从远道来的，口渴的不行了，能跟您讨口水喝吗？” 农民天生骨子里都存着一股善良，听到孟阳想讨杯水喝的话，李大爷犹豫了，转过身来，从门缝里看着孟阳说道：“小伙子，你在这儿等着，俺去给你拿来。” 不一会儿就用一个红色的塑料水瓢盛着满满的水端过来，把门打开递到了孟阳手中。 孟阳扭头往车里招了招手，示意李玉兰下车，喝水还是次要的，有个女同志在的，尤其像李玉兰这种一看就是温柔模样的，总会让人放松一些。 果然，李大爷看到轻盈如蝶地跳下车的李玉兰，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说话的语气也没有刚才那么冷了。 “你们快点儿喝完就走吧，这地方的药材……”话说到这里，他还往门外左右看了看，接着小声说道，“俺们这地方的药材不是谁想收就能收的。” 孟阳回手就把水瓢递到了李玉兰手中，向李大爷介绍：“大爷，这是我老婆，跟您同姓呢。” 他这么说，其实就是一种策略，也是他了解这些封闭乡村的习俗，这种地方的人，往往对男女之间的关系看得很重，如果不是两口子，却一起外出，同坐一辆车，就会认定是不正常的关系，对他和李玉兰的印象就会很差，极不利于接下来的交流。 “呃……”李大爷搓着手不知道说啥好了。 李玉兰却是被孟阳的话给雷到了，脸上发热，心跳加速，连忙低头喝水，掩饰自己的失态。 她也确实是渴了，自小就穷人家出身的人，根本不在意这种喝水方式，一气喝下去好几口。 李大爷刚才见李玉兰接过去水瓢，以为这个天仙一样的姑娘会嫌弃这水不干净，却没料到这女娃接过去就喝上了，这让他对孟阳两人的印象好了很多。 孟阳观察人的本事还是很厉害的，见李大爷神色不像刚才如临大敌了，便压低了声音问道：“大爷，在你们这儿收药材还有啥说道儿吗？” 李大爷动了动快要被胡子淹没的嘴唇，刚想说话，里面屋子里就传来一声很响的动静，“咣当！”像是铁盆掉地的声音。 李大爷转身就往屋子里跑去，看起来很急，根本就顾不上院子大门是不是开着了。 机会来了，孟阳招呼李玉兰走进了院子，还顺手把大门关上了。 他这才看清院子里的情况，进门左侧有个类似于仓房的屋子，只有窗户，门在院外，他刚才就注意到了。右侧是鸡架和猪圈，还有个简易版的厕所，正屋三间，都是用石头砌起来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外表弄得很干净，尤其是东边一间屋子，窗户上还贴着一对“喜”字，能看到玻璃窗内的粉色窗帘，应该是一间结婚用的新房。 “走，进去看看。” 孟阳率先走过去，进到中间的堂屋，发现收拾得也很干净，说是窗明几净也差不多了。 西屋内传来一个女人的痛苦的叫声：“哎呀，你手那么重干啥嘞？疼得很哩。” 接着是李大爷无奈的声音：“叫你躺着莫乱动，偏不听话，非要下地，这下好了，又肿了，弄不好得去医院了。” “去啥医院，俺不去，养几天就好了，咝，你莫动了，咦？你是谁嘞？”说话的女人看到不请自到的孟阳，瞪大了眼睛问。 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再加上外面已经接近日落，孟阳进到这间屋子里，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斜靠在炕上的女人眼窝深陷，脸色焦黄，瘦得几乎皮包骨了，头发却梳理得很是立正，身上穿的衣服和炕上的被褥也干干净净的。 再细看时，发现这个女人一只脚踝肿得跟馒头一样了。 他自我介绍道：“我姓孔，叫孔阳，”他又指了指跟进来的李玉兰，“这是我老婆，您叫她小李就行。大娘，您这脚是崴了吧？” 所谓的崴了，就是脚踝处扭伤。 问完之后，孟阳发现大娘这脚脖子的形状不太对头。 大娘被李玉兰惊艳到了，两眼都放光了，好像脚脖子都不疼了似，连忙指了指一旁的两个凳子说道：“呀，闺女真俊，快坐下来。” 又指了指自己的脚，“今天头响上山，踩到石头上，崴了一下，没啥大毛病嘞，过两天就好了。” 人挺精神，就是说话有气无力的。 李大爷见孟阳和李玉兰都进来了，也不好撵出去，连忙用衣袖擦了凳子，递到孟阳和李玉兰身旁。 孟阳拎着凳子靠近李大娘坐下来，很直接地说道：“大娘，您这个脚不像是崴了，不说别的，您跟另一只脚对比一下就知道了，形状是不是不对？” 其实，李大爷早就有点儿怀疑才伴儿这脚不像是崴了的样子，现在听孟阳这么一说，他马上就把老伴的另一脚上的鞋脱下来，左看右看，果然是不一样的。 他有点儿紧张地问道：“孔老板，你看起来还挺懂，晓得这是啥毛病不？” 李大娘自己也紧张了，她也知道，这一次崴脚跟过去真不一样，疼得太厉害了。 孟阳笑着说道：“大娘这是脚踝脱臼，用大白话说的话就是骨头错开了。” “完咧，这个严重嘞，得去医院了。”李大爷急得直搓手，这骨头的毛病，进了医院那钱可就花得够流水似的了，要命的是，他们手里没多少钱啊。 李大娘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咬了咬牙说道：“不用去医院，让村西头的李二给俺开点儿止疼的药就中嘞。” 她身体不好，常年喝药，本来就把家里的那点儿钱都花到身上了，如今再去医院的话，这个家可就没法过下去了。 要不给远在南方打工的儿子儿媳打个电话，让他们邮点钱回来？ 李大娘瞬间就想了很多，最后还是摇摇头，决定不给儿子儿媳添麻烦了，就这么硬挺着吧。 孟阳前世行医几十年，可以说什么样的病患都见过了，也能一眼看出他们都在想什么，便说道：“大爷，大娘，这样吧，我小时候跟姥爷学过中医，对正骨这一套还挺拿手的，你们要是信得过，我帮着大娘治好这个小毛病。” 李大爷狐疑地看着孟阳不说话，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是挺稳当的样子，可是治病救人不是开玩笑的，他怕孟阳弄不明白，反倒加重老伴的毛病。 “还是上医院！”最后，他下定了决心，就是借钱也得把老伴这脚 治好了，不然病上加病，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吗？ 孟阳却摆手说道：“大爷，用不着，我现在就能给大娘正过来，保证今天就能下地走路。” 他这话刚说完，就听院子里有人口气不善地喊道：“李葫芦，你他妈给我出来！” 李大爷和李大娘听到这声音，脸色剧变…… 第139章 必须不能啊! 李大爷和李大娘听到院里人的声音，脸都白了。 “不行咧，这个死玩意又来要账了，这可咋办嘞？”李大爷背着手在屋子里转起了圈圈。 孟阳有点儿好奇了，“大爷，外面是谁呀？他想干啥？” “唉！”李大爷叹了一口气，在靠墙放的一个大木箱里翻了半天，拿出一包石林烟，也没搭理孟阳，转身就往外走。 孟阳看了看低着头唉声叹气的李大娘，也跟着去了院里，只见一个头染成了黄色，还弄得跟个鸡窝似的小年轻正踮着一只脚，歪着脑袋说话：“我说李葫芦，你欠我那种子钱不想给了是吧？我可是跑了好几趟了，今天要是还不给，可别我逮啥拿啥了！” 李大爷低声下气把石林塞进小年轻手中，小声哀求道：“冯宝侄子，俺手里确实没钱了，你再匀几天，等你小贵哥邮钱回来就还你。” 冯宝瞄了一眼出来的孟阳，扬手就把那包石林烟甩在李大爷脸上，恶狠狠地说道：“老李头，你他妈的拿这话糊弄我几回了？当我是三岁小孩么？赶紧的，拿钱！” 李大爷苦笑着弯腰去捡那包掉到地上的烟，却在慌乱之中踩到了冯宝的脚尖，冯宝当即跳起来骂道：“你个老不死的东西，不想给钱还敢踩我？” 骂还不算完，抬起的那一只脚直接踹在李大爷身上。 五十多岁的人，哪里有那么灵巧？被他这一脚踹得连退了两步，眼看着就要摔倒，却被身后一双有力的大手托住了。 托住他的人是孟阳。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冯宝，眼神中不自觉地露出要杀人一般的戾气，他确实生气了，且不说这个冯宝讨债的方式对不对，光是对一个五十多岁足以当他父亲的人动用暴力这一点，就不是孟阳能忍的。 冯宝看到孟阳扶住李大爷之后，把他拉到身后，对自己怒目而视，“呸！”地吐了一口唾沫，摇着脑袋问道：“你他妈谁呀？滚一边去！” “去”字刚出口，就听到“啪”的一声响起，脸上挨了孟阳甩过来的一巴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孟阳又抡起胳膊，巴掌落在他另一侧脸上，同样很响亮。 冯宝被打懵了，他来之前二叔冯爱山告诉他借着讨债的名义观察一下李福禄家来的这个人，到底是干啥的，刚才他也观察了，觉得不过就是个很普通的买卖人而已，看外面停的那辆破吉普车就知道，也没啥实力，可是这家伙可不小，竟然敢跟他动手，还连着扇了他两巴掌，这他能忍吗？ 必须不能啊！ “唰”的一下抽出一把半尺多长的刀子，阴笑着逼近孟阳。 尽管天已经黑下来了，但孟阳仍旧看到冯宝手中的刀子闪着寒光，他不得不慎重对待了。 打架他是真的不拿手，但他毕竟两世为人，心理素质还是超级强悍的，加上对人体结构的谙熟，倒也没怎么害怕。 在冯宝一刀冲向他肚子的时候，他猛然转身，让那把刀子贴着他的身体刺过去。 其实这也挺冒险的，万一躲不过去事是要出大事的。 不过，想要取得李福禄信任，从他嘴里了解这个村子真实的情况，就得有所付出。 好在他足够机智，在转身的同时，按照事先在心里演练的程序，一把就抓住了冯宝的手腕，随即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两手配合，“咔嚓”一声，就把冯宝这条胳膊给卸下来了。 因为心里有火，所以动作也很粗暴，疼得冯宝“呀”的一声怪叫，耷拉着右臂蹲下来。 孟阳根本就没管他，转身看了看李福禄，“大爷，您没事吧？” 李福禄哪里还顾得上自己有事没事，惊恐万分地看着冯宝，急急地把孟阳拉到一旁小声说道：“你，你们快走吧，这个冯宝是冯支书的亲侄子，你把他打成这样，冯支书不会放过你的，快点走，快点走！” 孟阳笑着拨开李福禄的手说道：“李大爷，您不用怕，这世道终究有讲理的地方，我能卸掉他一条胳膊，也只能给端回去，更能让他没地方告状！” 他这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不光是李福禄被镇住了，刚才听到动静从屋子里跑出来的李玉兰更是听得心潮澎湃，暗自感叹，这才是男人应该说的话啊！ 两眼冒着星星看向孟阳。 另一边的冯宝肩头传来的疼痛减轻了很多，可右手臂还是像根面条一样耷拉着，让他没心思关注从屋子里出来的大美女了，恨恨地瞪了一眼孟阳，咬着牙转身就走。 他之所以敢走，是因为这种肩膀脱臼的情况他见过，村医李二就能给他端回去。 走到院门口，扭过头来大声问孟阳：“你是干啥的？不会是犯事儿了逃出来的吧？” 孟阳头都没回，“我是收药材的，有正规手续，你要还敢跟我闹，我就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冯宝“呸”了一声，转身就走。 李福禄更害怕了，指着孟阳说不出话来。 “你……你，唉呀！” 最后一拍大腿蹲到了地上。 孟阳弯腰拍着他的肩头提醒他：“李大爷，你不管大娘那只脚了吗？” 李福禄愕然，对呀！刚才这个年轻人就说过他能治好老伴的脚，自己咋就把这茬事儿给忘了呢？ 可一想到得罪冯宝肯定会招来冯爱山的报复，他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一刻都不得安稳了，既想让孟阳帮忙给老伴正骨，又担心孟阳会被冯爱山派来的人给揍了，一时之间，急得抓耳挠腮。 孟阳多少看穿了这一位善良农民的心思，没再说多余的话，立刻进了屋子里，让李玉兰帮忙按住李大娘的腿，在李大娘惊诧的目光中，按了几下她的脚踝，两手突然用力，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响过，李大娘疼得直喊。 “哎呦！你干啥嘞？” 孟阳扭头看到李福禄跑进屋子里，马上问他：“家里有没有酒？高度白酒！” 李大娘在那一股钻心刺骨的疼劲儿过去后，发现自己的脚好像能动了，这还不说，就连疼痛都比刚才减轻了很多。 “咦？俺这脚没刚才那么疼了是咋回事哩？” …… 第140章 你还会瞧病? “真他妈疼啊！” 耷拉着一条胳膊跑出去的冯宝，不小心还撞到了院子门框上，疼得他差点儿掉眼泪，咬着牙一路小跑去了村子西头李二家，让他把胳膊端回去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二叔冯爱山家。 冯爱山正在等他，看到他那副吊丧脸，马上就问：“咋？这是叫谁家狗撵了？” 冯宝喘匀了气，揉了揉右肩头，眼珠子转了好圈儿才说道：“二叔，李葫芦家来的那个王八蛋就是个普通人，收药材的。” “几个人？”冯爱山阴着脸问道。 他多少有点儿怀疑那人的身份，下午两车错开的瞬间，他看着那家伙有点儿眼熟，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这才派了冯宝去打探一下。 “两个人，一男一女。”这一点，冯宝在进李福禄家院门之前就打听清楚了。 “就没看出来他像个领导啥的？那女的有多大？”冯爱山继续问。 “绝对不像领导！那女的……二十六七岁的样子，挺年轻的。二叔，没事我就走了啊。” 冯宝说完这话，抬腿就往外走，心里还在嘀咕着，那家伙二话不说就跟自己动手了，哪里像个领导嘛？要说是社会小混混还差不多，不过这话就不能跟二叔讲了。 今天二叔也不知道咋了，一大早就传话让大家小心，不准惹事，更不能跟人打架，所以，他打算现在就偷偷地找几个人去报仇。 冯爱山皱了一下眉毛，他怎么可能看不出自己家这个侄子有事瞒着他，黑着脸重重一掌拍在茶几上，“回来！你他妈把话说明白了再走。” 五十多岁的人，这一声喊仍然中气十足，吓得冯宝哆嗦了一下，转过身陪着笑脸说道：“二叔，说啥呀，那人真不是当官的……” 冯爱山那对三角眼迸射出吃人一般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冯宝不说话。 冯宝最终还是抗不住了，“二，二叔，我寻思着去也去了，就顺道跟李葫芦那老东西要账，结果吵起来了，他家来的那人二话不说就冲过来卸了一条胳膊，我……” “你想找几个人去出口气，是吧？”冯爱山脸色阴沉得都快滴下水了。 见冯宝低着头不出声，又厉声喝道：“说话呀！哑巴啦？” “是！我是想找几个人去跟他唠唠……” 冯爱山抓起一个茶杯就往冯宝脑袋上扔过去，“我他妈咋跟你们说的，这些日子消停点儿，消停点儿的，你是当我放屁了吗？滚！” 撵走了冯宝，冯爱山气哼哼地点着一根烟，深吸一口，慢慢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两人究竟是谁呢？咋就在这么个节骨眼上来村里了？ …… 这两人究竟是啥人？ 眼下的李福禄跟冯爱山有同样的疑问了。 他看着孟阳把白酒倒进盘子里点着后，沾到手掌上，带着蓝色火苗给老伴搓肿起的脚脖子，没用多长时间，肉眼可见的消肿了。 这就让李福禄看不懂了，这个年轻人吧，看着可不像是个大夫，说是做买卖的，更不像，你要说是个当官的，他倒是信，可问题是这年头当官的哪有这么下乡的？哪个不是跟电视里古代官老爷出门一样，一大帮人前呼后拥的？ 况且，当官的也不可能会治病啊？更不可能态度这么好！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孟阳“噗”的一下吹灭了盘子里点燃的高度酒，抹了一把汗水说道：“李大娘，您下地走走看看。” 刚才露这一手是他前世跟一位东北老中医学的独门绝技，能快速消肿去淤。 李大娘动了动受伤的脚，发现一点儿都不疼，惊讶无比，又试着下地走了几步，竟然啥事儿都没有了，这可给她高兴坏了，连声赞叹：“孔家娃子，你这个手艺可是太厉害了，大娘谢谢你了，老头子，快，快去生火，晚上给这两娃娃弄点儿面条吃！” 孟阳觉得这还不足以让李福禄老两口彻底放松对他和李玉兰的警惕，便笑着摆手说道：“大娘，吃饭的事先不急，我给把把脉，看看您这个是啥毛病，没准儿我还真能治呢？” “啊？”李大娘愣在那里，“你还会瞧病？” 孟阳哈哈笑起来，“大娘，会不会的，您伸手就晓得嘞！” 说着话，手指搭到了李大娘的手腕上，半闭着眼睛不出声了。 过了一会儿，又搭上她的另一只手腕，最后信心十足地说道：“大娘，我要是没说错的话，您晚上睡不着觉已经很长时间了，喝的药汤里有柴胡、桂枝、龙骨、牡蛎这些东西吧？” “咦？娃你说的太对了，俺就是整宿睡不着，吃的药里怼有柴胡……老头子你把那方子拿来，给这娃瞧瞧。”李大娘只记得有个柴胡，别的根本想不起来了，就冲着老伴儿喊道。 接下来的时间里，又是看药方，又是亲自上手检查，孟阳很快就确定了李大娘长期失眠的原因，是颈椎变形引起的脑供血不足，这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治好的了，不过，他除了给改动了药方之外，还给李大娘的颈椎做了一次按摩，效果相当不错。 这一番努力也没白费，李福禄老两口对他和李玉兰的态度大为转变，一起坐着吃晚饭的时候，聊着聊着，孟阳就有意把话题引到了冯爱山这个人身上。 “李大爷，冯爱民是个咋样人？我寻思着想在这儿做买卖必须得了解他才行嘞。” 李大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冯支书这人吧，咋说呢，挺有能耐的，就是吧……” …… 此时的冯爱山还在琢磨李福禄家来的那两个人。 他这么看重两个陌生人是有原因的。 一大早刚起来，堂弟冯爱全就打来电话，告诉他小心一点儿，最近几天，副市长苗红有可能要到各村转转，别弄出啥事让人家抓到把柄。 乡里乔永新那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玩意，开始查起这三年的账，昨天下午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带着村会计去乡上解释几笔大额支出的钱款真实去处，偏偏这个时候，村里还来了两个身份不明的人，他怕是苗副市长微服私访。 一路跟着回来了，还让冯宝去打探一下，结果这个冯宝不干正事，惹出了额外的麻烦来，还他妈惦记着要找人去揍人家…… “咋啥事都挤一块去了呢？”冯爱山咬了咬牙，心说这么弄可不行，就算那两个人跟苗副市长没啥关系，这节骨眼上，绝对不能再出事了。 想到这里，叫来村会计冯双嘱咐道：“双啊，你辛苦一下，去老大家、老四家，再去那几个平时好惹事的家里，挨个儿的跟他们讲讲，眼下不管是谁，都他妈给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谁要是弄出事来，我扒他的皮。” 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赶来的冯双连连点头，“叔，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办这事儿。” “嗯……你晚饭没吃的话就去老大家吃吧，另外，你家婆娘做的啥饭？”冯爱山貌似关心地问道。 冯双听了这话，却是心头一颤，浑身都紧绷起来。 第141章 威逼利诱 冯双听到冯爱山问他的那一句“你家婆娘做的啥饭”，马上就紧张万分的说道：“叔，我家都吃完饭了。” 为啥紧张嘞？ 是因为他听懂了冯爱山这句话里的意思，那绝对不仅仅是随便问的，他是想要去冯双家吃晚饭，同时，又把冯双支出去替他去传话，这意思就很明显了，冯爱山是要跟冯双新婚的小媳妇一起吃饭。 如果仅仅是吃个饭，冯双当然不会这么紧张，毕竟论起辈份，冯爱山是他族叔，不算太远的那种。 问题是冯爱山是个啥德性，他也很了解的，这个看着人模狗样的老东西，最喜欢别人家的新媳妇，都多少年了，村里凡是有新结婚的，几乎没有一个能逃得过去的。 冯双原本以为自己在村里当了会计，跟冯爱山的亲戚关系也不远，他应该不会对自己媳妇下手，可是现在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不是那回事啊！ “你家都吃完饭了？”冯爱山似笑非笑地盯着冯双，突然问了一个很意外的问题：“双啊，你今年多大了？” “二，二十四。”冯双一时之间没弄明白他这是啥意思，回话的时候就有点儿结巴了。 “你瞧，你这么年轻就进村里当干部了，就没想过是啥原因吗？” “是叔您瞧得起我，这我懂！” 冯爱山摇摇头，“你不懂！跟你说句实话吧，我这岁数还能干几年？明摆着嘛，干不久了，也干不动了，可咱们冯家村总要有个姓冯的挑起大梁吧？让你干会计这么重要的活儿，我不就是想让锻炼你吗？锻炼个几年，你对咱村的情况都熟了，我就放手让你当家了嘛，这么一点儿事情你还咋琢磨不明白呢？” “我……”冯双有点儿动心了，冯爱山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打算培养自己当他的接班人呢，这种好事，真不是谁都能赶上的，可是，转而一想，谁又能保证这老东西不是在忽悠他？ 冯爱山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了。 “双啊，明天咱们还得去乡里，跟人家乔书记他们讲清楚那四笔违规支出是咋回事，我琢磨着应该这么说，是你年轻没经验，记错账了，根本没有那八万多块钱的支出，这我就能把你保下来了，你还接着干会计，不过吧，既然没有那八万块钱的支出，村集体的存款就有多出八万，这钱就得你来补上了。” 冯双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身上都哆嗦起来了，说话时声音也颤了，“叔，那钱，那钱可是您让我支出去……”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说呀，接着说呀，”冯爱山勾起嘴角，阴沉地笑了，“你说是我叫你支出的，有证据吗？我签字了吗？都没有，是吧？这些你应该知道！” 正因为知道这些，冯双的声音才越来越小，越来越没底气的，他踉跄了两步，跌倒在地上，像一摊烂呢，坐都坐不直了。 冯爱山对他的表现很满意，但觉得这还不够，便接着说道：“刚才我说的那些算是最好的结果，实际上吧，说你年轻没经验就能记错八万块钱的账，还是分四次记的，没啥说服力，乔书记不傻，咋可能信这种胡说八道的话？” “也就是说，有可能是你做了假账，套走了那八万多块钱，你晓得这是啥行为吗？这就是犯罪嘛！肯定是要坐牢的，我估计最少也得三年吧！” 冯双也是有点儿文化的人，明白冯爱山说的这些并没有夸张，所以，他绷不住了，努力地挺直了身子，跪着爬过去，仰头看着冯爱山说道：“叔，叔，我错了，那四笔账确实是我记错了，我以后一定多加注意，一定好好的跟着你干，可眼下你不能不管我呀！” 冯爱山觉得吓唬到这程度也就行了，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叔跟你闹着玩的呢，瞧你吓的！我是那种祸害自家人的吗？放心，明天到了乡里，我会把跟乔书记他们解释明白那四笔账的来龙去脉，保证没你啥事，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懂。”冯双激动地站起身，咬了咬牙，极为坚定地说道：“叔，我这就去老大家，对了，我媳妇刚才没怎么吃东西，好像 心情不太好，叔你能不能去我家里劝劝她？还有，我可能要忙一晚上，太晚了就不回家了……” “行，这事儿就包在叔身上了，你放心去干工作吧！”冯爱山终于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伸手抹了一把从嘴角流出的口水。 …… 村东头李福禄家，晚饭已经吃完了。 喝了两杯高度酒之后，孟阳和李福禄的话都多起来了。 “李大爷，您刚才讲的那些事是真的吗？我听着咋就觉得不太可能呢？” 李福禄重重地点头，“孔老板，俺要是说一句假话，就叫老天爷打雷劈了俺！” 他刚才已经把冯爱山这些年干的那点儿龌龊事拐弯抹角地讲了出来。 孟阳听着就不像是当今社会能发生的事情，所以有此一问。 其实他心里也猜到那些事可能是真的，因为李福禄根本没必要编故事他。 此时，见李福禄发下这么重的誓，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待了好一会儿，这才忍住自己的怒火，再睁开眼睛时，已经跟平常没啥两样了。 声音平静地问道：“李大爷，这么多年了，就没人管他吗？” 李福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说道：“孔老板，外面天黑了，你们两口子就不要走了，在俺家住一晚上，明天早上赶紧离开这儿吧，唉，今天晚上那冯宝不来找麻烦就烧高香哩。” 说到冯宝，孟阳也有点儿奇怪，刚才那会儿从那家伙说话的语气和行事作派看，那就是个典型的村霸，地头蛇那种的，这种人吃了亏怎么可能会消停呢？可是现在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了，外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难道说地头蛇被自己这个过江龙吓唬住了？ 想到这儿，他自己都觉得好笑，拿啥吓唬得住人家？这是人家冯家村，这么说吧，只要冯宝愿意，站到门外喊一嗓子，估计马上能招来三五十个人。 刚才自己冲动之下，就没细致想过可能引起的后果，看来今晚还得小心一点才行。 本来也没打算离开，孟阳站起来说道：“今晚还真得给你们添麻烦了！天也不早了，大爷大娘也该休息了。” 李大娘是个爽快人，一挥手说道：“说啥麻烦不麻烦的嘞，俺还没好好感谢你们呢，就住下来，愿意住几天就住几天。” 说着话，指着东面那间屋子说道：“这屋子是俺儿子和儿媳妇结婚时个住的，也没住两天就走了，你们两口子就睡这屋吧。” 脑子里想着太多事情的孟阳，直到此刻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跟人家李福禄老两口说李玉兰是他老婆，那他跟李玉兰当然要睡在一间屋子里……这特么可咋弄？ 他心里有点儿慌。 人果然是不该随便撒谎，报应马上就来了…… 第1章 诡异重生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耀着河东省永宁县的大地。 人民医院家属楼一个新婚不久的房间内，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孟阳，你怎么发傻了？” “傻了？谁傻了？”刚刚从一阵阵眩晕中清醒过来的李修远，听到这声音迷茫不已。 眨了好一会眼睛，才适应房间里略有些暗的光线。 第一眼看到的是床头柜上小相框里一个笑得特别甜的女人，别说，长得还怪好看的。 咋还瞧着有点儿眼熟呢？ 他的视线从床头柜往左上移，粉白的墙上贴着一张塑料薄膜印刷的画，画上一对胖娃娃咧着嘴笑得特别开心。 靠墙是一个大衣柜…… 咦？身边这是哪一位？ 他这才发现自己身坐在一张宽大的床头，身边有个女人正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 这是啥情况啊？他是真的有点儿懵，脑子一时之间转不过来这个弯了。 就在这时，身旁的女人摇了摇他的胳膊，用试探的口气问道：“孟阳，你怎么不说话呀？是我说错话了吗？” 孟阳？不是他表哥吗？谁在喊他？ 这个先不说，他刚才明明为了救人被一辆车撞飞了，咋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一辈子研究中医的他，当然清楚被撞那一下有多重，他肯定是当场就挂了的。 而且这屋子里的一切都显得很有些年头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千禧年左右的时代…… 突然，脑袋里“嗡”得一声，疼痛无比，各种记忆片段如潮水般涌来，充斥着他的每一个脑细胞，差点儿让他宕机。 他想起来了，身边的这个女人叫刘丽红，是害死他表哥的元凶。 当年就是她，告他表哥孟阳对她不轨，导致孟阳被判了七年，进去没几天，就死在里面。 话说这都是二十二年前的故事了，所以，他怎么会在这里，还看到了刘丽红？ 李修远霍地起身，三两步就从这个房间里走出去，很快找到了一面镜子，镜子里面的人脸熟悉又陌生。 这张脸……确实是二十二年前的表哥孟阳！ 自己这是……穿越回二十二年前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而且今天应该是2002年4月1日。 他又匆匆走回刚才那个房间，看向床头柜上的台历，果然是这个日子。 二十二年后的他永远记着这一天，因为这一天发生了很多事情，他出了一场离奇的车祸，差点儿死去，而且还就是现在这个时间段。 而他的表哥孟阳，也是从这里被公安机关带走的。 …… “孟阳你啥意思嘛？”床上的女人站起身，含嗔带怨地看过来。 李修远根本没搭理她，从枕头下找到一个东西别到裤带上，还仔细地用衬衣盖住了。 这时候他才感觉到身体不太对劲，好像是吃药引起的，从表现来看，剂量还很大。 他估计这就是表哥心悸而亡的主要原因，也让他的灵魂有机会落到表哥的身体上。 那么，他自己呢？ 意识里有这么一个信息，自己在2002年4月1日下午三点四十一分发生的车祸中丧生了，现在是三点四十三分。 这跟他前世的人生轨迹毫不搭边啊！难道是平行世界？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眉目来，就觉得整个事件很是奇异。 有一点是可以的，他重生了，重生在表哥孟阳身上。 那么他现在就必须以孟阳的身份活下去了，世上没有了李修远这个人。 我就是孟阳，孟阳就是我……他必须认清这个现实。 刘丽红静静地看着他做的这一切，眼睛里露出复杂的神色。 李修远，也就是孟阳的大脑高速运转着，眼下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因为过一会儿就会有人来这里现场捉拿他。 他又深深看了一眼刘丽红，心情复杂地转身就往外走。 可他还是走晚了。 房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表哥的同事兼竞争对手，县农业局办公室成员李宏才带领一大帮人拥进房间里。 这些人里面竟然还有几位民警。 孟阳一眼就认出了李宏才，此人的仕途就是从今天开始进入快车道的，最后直至省内那几个说话最占地方的人。 这也让前世的他明知道表哥是被冤枉的，且在狱中死的不明不白，而束手无策。 想到这些，孟阳的眼睛里差点儿都喷出了火。 李宏才看着愤怒无比的他，也作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喊道：“孟阳，我特么拿你当朋友，你竟然敢欺负我老婆？我跟你拼了！” 说着话抓起身旁的镀锌管折叠椅就朝着孟阳的脑袋上砸过来。 好在有两位民警手疾眼快，上前挡住了，椅子砸在旁边的梳妆台，上面的瓶瓶罐罐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孟阳身后的刘丽红两手捂脸“嘤嘤”地哭起来，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道：“老公，我对不起你，让他……，可我扭不过他呀！” “停！”孟阳抬手喊道，这么一个要人命的开局属实让他不淡定了，他必须想办法脱身。 “不能她说啥就是啥吧？李宏才你可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们可都穿着衣服呢！” “你还狡辩啥呀？我媳妇都这样了！再看看你这一脸得意的样子……” 李宏才有点弄不懂了，事情怎么会跟原计划有这么大的出入，精力一分散，说话难免就缺少了一点逻辑性。 孟阳无语了，他很得意吗？他现在很犯愁才对吧？你哪只眼睛看到得意了？ “李宏才，说话得有证据，不然就是诽谤诬告！” 孟阳的嗓门很大，没理也要理直气壮，更何况他还真就啥都没干呢。 李宏才卡壳了，证据？哪儿来的证据，看眼前这情况跟那啥场景有不小差距呀。 嘴唇动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憋出一句：“那你跑我家里来干啥了？” 这一下，孟阳解释不清了，现在可是下午三点，大家都是有班上的人，就算是做客也不可能在这个时间段来人家里呀？ 何况人家媳妇还口口声声说他动粗了。 民警这边带队来的也有点儿懵，刚才李宏才报警说有人正在欺负他老婆，可从现场情况来看，一点都没有挣扎撕打的痕迹，再看看刘丽红那样子，说是出轨他倒是相信的。 可是女方一口咬定是被男的动手了，他也不得不先带到局里再说。 …… 被带下楼，钻进警车时，孟阳回头看了看。 他猜的没错，这里就是县人民医院家属区，一共三栋楼，刘丽红家在二号楼，而表哥家在一号楼，两栋楼并排而立。 由于多年没做维修的缘故，都显得有些破旧。 甚至于一号楼的楼顶一角，还长出一棵小树，努力地向上伸展着枝桠，孟阳看着那棵小树多少有了一些真实感。 视线下落，无意间看到了一号楼二单元门口站着一个极为美貌的女人，那是表嫂韩小慧吧，孟阳一时之间愣住了。 这特么刚一穿越回来就这么个难堪的开局，往后的日子可咋过？ 第2章 面对的是死局 孟阳被带到了县公安局，推进一间审讯室内，抬眼就看到了大舅哥韩小军，刑警大队副大队长。 后者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八，满脸横肉，胡子拉碴。 挥起蒲扇般的大巴掌，重重地甩在孟阳的脑袋上，嘴里还在骂着：“好你个孟阳，长能耐了是吧？都敢对不起我妹妹了？我今天要不踹死你，我就不姓韩！” 韩小军说着话又一脚抬起准备踹向孟阳。 孟阳一闪身就躲到了一旁，心说这一位大舅哥脾气可是够火的了，事情都还没弄明白呢，先动上手了，这可是毛病！ “哥，我敢指天发誓，啥事儿都没有，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也是那娘们儿勾引我。” 孟阳的嗓门跟刚才一样大，声音宏亮，任谁看到他现在这样子，都觉得他底气很足。 韩小军愣住了，心说难道是自己冤枉他了？ 但不管咋说，就算是有事，他今天也得想办法让这个妹夫没事。 当然，当着外人的面，该演的戏还得演不是？ 见韩小军还有要动手的迹象，旁边的刑警连忙抱住了他，“韩大队，军哥，出口气得了，真弄出事来就不好了。” 韩小军：“……”就刚才那一下，跟挠痒痒似的，那能算是出气了？ “你松开我，我今天要不把他打个半残，我，我出不了这口气，我妹妹，啊，多好一个人，自从跟了你，看看她过的那叫啥日子，日子过不明白也就算了，你……” 韩小军被推出去了。 不过，门外传来的声音很大，“审，给我好好审，说一句谎话就把审讯时间延长四小时，你们轮着来！“ 随后，传来他渐渐走远的脚步声。 不是啥特别重大的案子，再加上有亲属关系，审问孟阳的事情上，韩小军插不上手。 孟阳注意到主审他的正是把他带到这里的那一位，坐下来之后，先点着了一根烟，吞云吐雾起来。 惹得他旁边那一位女警官连连咳嗽以示抗议。 抗议之后，扭头看过来的时候，一张俏脸上布满了寒气，还咬牙切齿的，像是随时都要手撕他的样子。 …… “姓名？” “李……孟阳。”孟阳差点儿就说漏了嘴。 “李孟阳？你叫孟阳才对吧？你咋连自己姓啥都忘了？”女警官鄙夷地白了他一眼，接着问道，“年龄？” “二十七。” “工作单位？” “县医院……呃，说错了，是县农业局。” 孟阳又差点儿把原来的工作单位说出来，他在穿越到表哥身上前，是跟韩小慧、刘丽红算是一批被招进县医院的，只不过，他在中医科，韩小慧和刘丽红都在外科。 “咚咚咚！”女警官敲着桌子对他怒目而视，对他这种在面对审讯时还敢思想溜号的行为表示极大的愤慨。 孟阳咧了咧嘴，并没有当一回事。 他之所以表现得精力不集中，是因为一方面以表哥的身份应对还真有点儿不习惯，另一方面他在脑袋整理着记忆片段里的信息，也捋清了整个事件的始末。 事情缘于县农业局办公室主任上吊了，哦，不对，是上调，反正不管咋说，那个副科级的位子是空出来了。 县农业局的领导在一堆年轻人里扒拉来扒拉去，最终圈定两个人选，表哥和李宏才。 两人的资历背景和能力都差不多，又都跟领导走得很近，逢年过节，大事小情，把领导哄得很是乐呵。 因而领导也有点犯难，这玩意用谁不用谁的，可是挺得罪人个事，于是乎，便决定先空着那个位子，多考察一段时间。 两个竞争者一开始还算文明竞争来着，可是争着争着就下道了，各种阴招损招都往对方身上用。 那段时间里，不知怎么就传出了李宏才跟老婆刘丽红感情破裂，都快走到离婚那一步的消息。 还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苍天可以做证，这真不是表哥同志为了打击对手散播的假消息，不光不是他说出去的，在表哥的记忆里还曾亲眼看到刘丽红哭天抹地从楼里跑出去的样子。 他们两家都住在县医院家属楼里，能看到这一幕就很合理了。 于是乎，当时的表哥就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那就是从刘丽红身上挖掘出李宏才的黑材料，就算是捕风捉影的事情，从刘丽红嘴里说出来都会变成真的。 原本两家就有些来往，原因无他，两个男人都在一个单位，两个女人也都在一个单位，巧了不是？ 可是真正单独接触起来后，表哥才发现跟刘丽红好像更能说到一块儿去，恰好这时候，他跟老婆韩小慧之间的的矛盾也越来越大，一来二去，对刘丽红还真动了感情。 两人来往到一日不见三隔三秋的地步后，刘丽红主动且委婉地提出了到她家去坐一坐…… 并且考虑到表哥的身体状况，同样在县医院上班的刘丽红十分方便地从医院的药房里拿了两料药…… 现在看来，这一切都不过是李宏才两口子设下的圈套而已，为的就是让表哥失去竞争主任的机会，表哥偏偏还傻傻地自投罗网了。 前一世的事情应该也是这样的，过程并不复杂，但结局相当惨烈。 这一世，现在的孟阳可不像表哥那么糊涂。 有些事情不会让它发生的。 “啪！”一声巨响，把孟阳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长的挺好看但脾气不是很好的女警官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你态度端正点儿，现在是提审！集中注意力，垃圾玩意儿！” “警官同志，请你注意言辞！我是有嫌疑，但不是罪犯！”孟阳抬头，话说得掷地有声。 他前世处处受人尊敬，从来都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的，所以，有点接受不了女警官的态度。 “我注意你个头？你这种不是人的东西敢做出那种事情来，就像个爷们儿，痛痛快快认了，别特么娘们叽叽的！” 女警官气呼呼地又拍了一下桌子，眼看着就要站起来以拳脚论高低了，旁边那一位连忙摆手制止住了她。 “孟阳，从现在的各种情况综合来看，对你很不利，我看你最好还是主动坦白吧，还能从轻处理。” 说着话，这一位从桌子上拿起一份笔录举高了给孟阳看。 “这是女方的证词，前后过程都经得起推敲，如果你死不承认，我们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化验dna，拿到市局也就需要两天时间就能有结果。” 那份笔录下面有刘丽红的签名和鲜红的手印，孟阳心中哀叹，权力真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么？ 为了那么一个副科级的位子，刘丽红两口子至于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连名声都不要了？ 不过，这一位男警官提醒的很对，即便他刚才跟刘丽红啥事儿都没有，可这个世界有些时候是很魔幻的，无中生有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弄他还真就会跟前世的表哥一样的结果。 但他是谁呀？怎么可能把事情弄到那地步，孟阳勾起了嘴角。 第3章 轻松脱身 看到孟阳脸上竟然还有笑意，女警官再次暴起，”你还有心情笑？真是个没长心的……“ 她身旁的那一位再一次拉住了她，还警告似的瞪了她一眼。 孟阳歪着脑袋说道：“警官，我有证据表明是刘丽红约我去的她家。” “证据？”女警官冷笑一声，“你特么是不是想说你们两情相悦？真相悦了，她怎么可能会咬你一口？” “警官同志，我再一次提醒你注意言辞，不然，我要向你们督察机构提出控诉！” “你……” 看着女警官气得俏脸通红的样子，孟阳的心情好了不少。 男警官一看这两人越说越较劲了，连忙插嘴说问道：“那你的证据呢？空口白牙可不行。” “我进来的时候你搜去的那个随身听里面有盘磁带……” …… 磁带里的内容不多，也只有今天在刘丽红家里时两人之间的对话。 原来的孟阳话语不多，再加上心里装着事，所以，录音内容里没他几句话，大多数都是刘丽红的声音。 从她何时开始注意到孟阳这个人，到后来对孟阳渐生爱意，最后只想天天跟他在一起……这简直就是痴情女子的大胆表白。 可是面对她这份表白，录音磁带里，根本就没有孟阳的回应，也就是说，可以理解为刘丽红把孟阳约到家里，跟他说爱他，但孟阳没接受她这份爱。 好了，事情到了这地步，都用不着做技术鉴定了，瞎子都能听得出来这录音是真实的，因为最后一段录音一直持续到了李宏才带人破门而入那个场景。 眼下，不管谁想要把事情搞大都不好操作了，连出轨都算不上。 孟阳以为事情都解决完了，应该能马上回家了。 可是一直等到晚上八点钟，他才被放出来。 韩小军背着两手像座铁塔一样的站在公安局这栋二层楼的大门口，看到他出来，冲他招了一下手，“走吧，我送你！” 语气比下午那一阵好了很多。 孟阳站在门口没动，拉住了刚刚迈出一只脚的韩小军，“哥，刘丽红这得算是诬告吧？” “你还有心情关心这个？”韩小军声音很低，但说出来的话，有点儿冷，“你表弟李修远没了！赶紧回家！” 说完率先走到了一辆212吉普车前，那是他们刑警队的车。 永宁县是革命老区，也是出了名的贫困县，整个县公安局就没几辆能用的车。 县城也仅有那么几条路比较平整，路边稀稀落落的杵着几栋楼，一般还都是政府单位的。 孟阳坐在副驾驶座上，一晃而过的路灯光线让他的脸一会儿变一个颜色，两眼看着前面某处却又像啥都没看，眼神没聚焦。 他在想事。 他在自己跟刘丽红之间的关系。 前世，表哥入狱后，刘丽红精神就不正常了，表哥死的那一天，刘丽红也死了，据说是死于自杀。 这让孟阳怀疑刘丽红可能真的喜欢上了表哥，但她又受到了李宏才的胁迫，不得不按照他的意思去做。 因为刘丽红知道有这么一盘磁带存在，但她没跟李宏才说，也没跟民警这边交代。 说起来，表哥用随身听偷偷录音不是为了好玩，而是想从刘丽红的话语中找到对手李宏才的漏洞。 这在无意中成了孟阳轻松脱身的关键证据。 孟阳估计此时的刘丽红应该是相当纠结的，她一方面要听从李宏才的安排，另一方面又想替孟阳考虑。 可是这里面又有一个问题，前一世表哥为啥就没拿出那盘磁带自证清白呢？ 只想了片刻，孟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表哥这个人易冲动，遇事稳不住，从小到大没受啥挫折，这就导致他被堵在刘丽红家里时，极为紧张慌乱，根本就没想起录音的事。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前一世的表哥跟刘丽红是被抓了现行。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前世的表哥被判刑后，刘丽红精神压力都很大，最终神志失常，甚至跟表哥同一天死去…… 孟阳前前后后的考虑整个事件，理清表哥跟刘丽红之间的纠葛，目的只有一个，他要替表哥善后，避免悲剧继续发生。 如何处理好他跟刘丽红之间的关系是所有善后工作的切入点。 …… 孟阳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起来，暗暗地下了决心，不光是要做好善后工作，还要替表哥报仇！ 不可能将罪魁祸首李宏才轻轻放过！ 当然，能重活一回不容易，这是上苍的恩赐，也正好借此机会换个心境和职业闯一闯。 从大夫到公务员，跨度是有点儿大，但也应该很有意思，没准儿还能站到一定高度，给家乡的老百姓带来点儿好处呢。 孟阳露出淡淡的微笑。 他有前世丰富的人生经验，他还知道县里将来的人事变动，谁接下来要当县长，谁会因为反腐落马了，更别提他还有一手积累了二十多年经验的中医医术。 这么多buff叠加之下，他还不能混出点儿人模狗样来，那他这两世加起来近七十年可算是白活了。 “吱嘎！”随着这一声刹车的动静，吉普车摇晃着停在一栋楼下，这是表哥的父母，也就是他舅舅家楼下。 韩小军怒气冲冲地下了车，“啪”地关上车门，绕过来，薅住了孟阳的衣领，另一只手指着他的鼻子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知道你跟你表弟关系很一般，可他出车祸死了，你他妈还笑得出来，是人么？要不是看在我妹妹的面子上，就你这种破烂玩意儿，我打到你生活不能自理！” 孟阳静静地望着韩小军，并未做任何辩解。 要说悲伤，眼下的他还真就没有太多。 主要是他上一辈子已经悲伤了许多年， 这一世都没有多少感觉了。 前世，舅舅、舅母在表哥死后一直上访，后来连工作都丢了，五十多岁便早早地双双离开人世。 当时的他，跪在两位老人的坟前哭得昏天暗地、悲痛欲绝，之后的许多年，他都是在伤心中度过的。 想到如同再造父母一般的舅舅，舅母，孟阳的鼻子一阵阵发酸。 在他五岁的时候，父母死于一场泥石流，只有他侥幸活下来，是舅舅、舅母把他带回了家，当做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养他长大，还供他上了中医大学。 大学毕业后，又是托人又是找关系的，好不容易把他弄进了县医院工作，眼看着好日子就要来了，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 往单元门里走的时候，孟阳无意间抬头看向二楼。 201的窗户里灯火通明，开放式的小阳台上站着表嫂韩小慧，正神色冷漠地望着他。 第4章 心思难测 孟阳前脚进了公安局，后脚有关他和刘丽红之间的谣言就传开了。 一下午时间，满城皆知！ 出轨这种事情，私下里在好哥们儿面前可以当个吹牛的资本，真要是公开了，其实影响还是蛮大的，尤其这个时代。 这不，就算不是真实的，但谣言的第一个影响还是如期而至了。 孟阳和韩小军走进去的时候，客厅里坐满了人，原本都在低声说着话，有的在感叹李修远年纪轻轻就没了，挺可惜的，有的在劝说着孟庆林，有的在替张海霞擦眼泪…… 足足二十多人，在看到孟阳后，就像是被时间暂停了一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夸张一点说的话，那就是掉根针都能听得见了。 这尴尬的场景让前世就已修炼得铜皮铁骨一般的孟阳都有点儿招架不住了，好在人们都是有眼力劲儿的。 有人站起来说冲着孟庆林老两口说道：“孟老师，张主任，节哀，我家里还有点儿事，先走一步，明天出殡的时候我再来。” 说完，步履匆匆地走了，路过孟阳身边时，看都没看他一眼。 有人带了头，其他人也都纷纷起身告辞，没过两分钟，客厅里只剩下五六个实在亲属。 “跪下！”孟庆林暴喝一声，拎着一个鸡毛掸子走过来，“你他妈还知道回家？啊？你个畜生玩意儿，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孟阳一个激灵，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舅舅发这么大的火，“扑通”一声，跪到了硬硬的水磨石地板上。 哽咽着说道：“爸，妈！” 心里还在想，舅舅，舅母，你们放心，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们的儿子，不光要给你们养老送终，还要替表哥报仇！ 说实话，他掉眼泪更多的是因为已经有十多年没看到舅舅舅母了，现在看到他们还不到五十岁的样子，真的很激动，情绪上收敛不住了。 “你还有脸回来呀？啊？”孟庆林抡起鸡毛掸子就往孟阳后背上狠狠地抽下来。 “啪！啪！……” 左一下右一下，疼得孟阳直哆嗦，看到张海霞要冲过来挡住舅舅，他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妈，别过来，多打几下我心里好受一点儿。” 说这话时，流满泪水的脸上一点痛苦之色都没有。 这是他对自己前世没能让两位老人安度晚年的惩罚，所以，他甘愿挨打！ 张海霞愣住了，她这个儿子可是从小就娇生惯养的，每次他爸要对他动手，早就惨叫着躲到她身后了，怎么可能硬挺着挨打呢？ 难道说经历了这么一件丢人现眼的事情，突然就成熟了？ 孟阳的视线从舅母身上越过，看到了她身后静静站在那里的韩小慧，后者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白得瘆人，神色复杂地看着挨打的他。 张海霞顺着孟阳看过去方向瞄了一眼，马上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她不能挡着老伴收拾儿子，至少也得给儿媳妇看看，他们是能管教儿子的，可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就闹离婚啥的。 想到这里，她强忍着要挡住老伴的冲动，转过身去，拽着韩小慧去了里屋。 最后还是韩小军看不过去了，挡住了孟庆林，“孟叔，可以了，眼下还是处理修远的事要紧。” 孟庆林气呼呼地收起鸡毛掸子，指向客厅角落里一个临时摆出的供桌喊道：“去！先给你表弟上柱香，完事去殡仪宾守夜！” 本地规矩，下午一般不火化，不出殡，父母不能给死去的儿女守夜，李修远被孟庆林两口子当做自己亲生儿子养大，也得遵守这个规矩，所以，他们都在家里，还设了一个香案。 香案上有水果和馒头之类的，有一张李修远的黑白照片。 孟阳上完了香，看着那张照片呆立了很长时间，直到身后传来张海霞的声音：“小慧，你就不要去了，在家陪着我们就行了。” 话说得小心翼翼。 “妈，我还是去吧，修远也没什么亲人，就剩下我们了，我再不去说不过去。”韩小慧的声音很平静。 咝，孟阳听到这话心里有些打鼓，这情绪很稳定啊，难道她不怀疑自己出轨了吗？ 殡仪馆根本没啥人，只有两个上了年纪的老爷子守在那里，这还是孟庆林求着人家过来的，这是可以理解的，在这里守着谁看得见？反正李修远也没啥亲人，还不如去孟庆林家里露个面，把人情落实他们两人身上。 孟阳和韩小慧、韩小军到这里后，把两个老爷子打发去睡觉，最后只有他们三人坐在外间。 韩小慧抬头看了一眼她哥，韩小军收到她眼神里的信息，起身到外面抽烟去了。 孟阳就知道，她这一关迟早要过，努力地在脸上表现出一种愧疚的样子，想想又觉得不对，是不是应该满不在乎的样子才好呢？或者还是悲伤一些更好吧？ 反正这么一小会儿，他的脸上神色简直可以称得上变幻莫测了。 孟阳的心情确实很复杂。 重生过来之前，表哥跟韩小慧之间的关系就已经很不好了，眼下又传出他出轨的谣言，这往后的日子还能消停过下去吗？ 好吧，他现在就是孟阳，啥结果都得替表哥承受着。 想通了这一点，孟阳倒是平静下来了，非常坦然地看向一直用眼神探究他的韩小慧，“小慧，你有啥话想说就说吧，不要憋在心里。” 就这么不哭不闹的让人心里很没底呀！ “等表弟的事情办完了，咱们离婚吧。”韩小慧的声音依旧很平静，但说话时两眼没离开孟阳的脸。 “呼！”孟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分开也好，毕竟原来的矛盾就已经不小了，现在又出了这种事情，天天在怀疑和猜测中过日子，也挺没意思的。 “行，我啥也不要，净身出户，这是我应该做的。”算是报答你对爸妈的孝顺。 韩小慧微微地眯起眼睛，“你好像松了一口气？是怕我不提出离婚而影响到你跟刘丽红的关系吗？” 声音轻飘飘的，让人很难从话语里分析出她的情绪倾向来。 孟阳这才意识到自己小看了韩小慧，“不是，小慧，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你就没想过那有可能是谣言吗？” 他觉得有必要争取一下，不说能不能原谅吧，至少别让她心里太过于纠结，好聚好散也行啊。 “呲！”韩小慧冷笑一声，“是不是谣言重要吗？你我走到今天，你觉得是什么造成的？” 这话问的，既然想离，还有必要探讨这个问题吗？ 他把话拉回主题：“咱们还是捡要紧的事儿说吧，你也别太情绪化了，冷静点儿，我刚才说的净身出户不是开玩笑，房子本来就是你们单位分的，跟我没关系，家里那些存款我一分不要，好在咱们两个没孩子，这就少了一个大麻烦……”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冷静得像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在分析两人之间的离婚问题，这就是给韩小慧的直觉。 她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朝着里间指了指说道：“这里是灵堂，表弟一向为人正直，你敢不敢当着他的面回答我一个问题，我算是什么？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走的一个玩偶吗？” 说话的声调越来越高，到最后声音都有点儿颤抖了。 “呼”地站起身来，扭头就往外走，边走边扔下一句话：“孟阳，你别想美事了，想离？没门儿，你能给我难堪，我就不给你方便，大家相互折磨着度过余生吧！” 孟阳望着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目瞪口呆……这，好像不太对呀，是他忽略了什么吗？ 第5章 上班路上的偶遇 李修远的后事办得非常顺利。 他是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推进火化炉里的，在那一刻，他真切地意识到，从今往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李修远这个人了。 有的只是公墓里那一块小小的天地，会向人们述说曾经有这么一个年轻人存在过。 也许会有人感到惋惜，连个对象都没处上呢，说没就没了，人生无常啊！ 肇事的出租车司机带着不少亲朋好友来参加葬礼，加上孟家的亲戚，孟庆林和张海霞的同事朋友，场面上还是很过得去的。 这年月，小县城的出租车数量比较少，也没有出租车公司，都是个人的，这样一来，他们这个群体就比较挣钱。 因而，在民事赔偿这方面倒是没怎么犹豫，给了孟庆林一笔钱。 孟庆林和张海霞都是讲理的人，车祸的出现是个意外，也就同意了出租车司机私了的要求。 这件事情算是了结了。 当天晚上，孟阳以照顾父母的理由住到了舅舅家里，这惹来张海霞极大的不满，“你傻呀？你现在更应该回你自己家，多陪陪小慧。” “妈，我都跟小慧说开了，没事的。”孟阳无奈地解释着，不然呢，能说吵架吵得天翻地覆吗？ “真的？”张海霞不太相信他的话，韩小慧是个怎样的人，她是了解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原谅他这么大的错误？ “真的，真的，妈你放心，保证没事的。” 孟庆林斜了孟阳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今天住家里也行，明天务必给我滚回去！” 这一晚上算是不用面对韩小慧了，孟阳得过且过地想着，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他骑着一辆自行车去上班了。 孟家的条件其实挺好，孟庆林是县里第二小学的副校长，张海霞在街道办当主任，两人的工资在这个年代来说也不算少，再加上一些灰色的收入，家里还是存了一些钱的。 在孟阳和韩小慧结婚的时候，给两人各买了一辆摩托车，韩小慧那一辆踏板到现在还跟新的一样，而孟阳的摩托车早就因为赌钱输给了别人，只能骑自行车了。 孟阳很快就到了县人民医院大门口，他用一条腿支着自行车停下来，疑惑地望着这个大门，怎么会这么破旧呢？ 随即他恍然大悟，这特么是现在这个时代的大门，而不是二十二年后的。 是的，他又习惯性地到县医院来上班了。 摇摇头，支着自行车的左脚猛一用力，原地调头，可是刚转过来就跟另一辆自行车撞到了一起。 “啊……”一声惊恐的喊叫过后，粉色弯梁的公主车“哗啦”一下倒在一旁，骑这辆车的人也滚到了地上。 “你怎么骑车的嘛？”倒在地上的人恨恨地埋怨了一句，后面的话却卡壳了，“……是你？” “是你！”孟阳也有点儿意外，跟他撞到一起的竟然是刘丽红。 他有点儿佩服这个女人了，出了这种事情，她竟然还能在第二天就来上班，还真有勇气。 穿了一身长袖大花连衣裙的刘丽红看着孟阳，有些不自然了。 急急地站起来，扶起自行车，如同逃命一般的推着车子进了医院的大院子里。 路过孟阳身边时，他注意到刘丽红的左脸好像有些肿，敷着厚厚的粉，但仍然能隐约看到有个巴掌印。 因为是低着头走得很快，她绑在脑后的马尾甩到了一侧，露出后脖颈上一个明显的红印子，看着好像是被人掐的。 看起来，她应该是挨打了。 最有可能动手的自然是李宏才。 这说明李宏才对刘丽红的所做所为很不满意，也从侧面证明了孟阳昨天有关刘丽红跟表哥之间相互爱慕的判断是正确的。 这种情况下，处理跟刘丽红的关系还真有点儿不好下手了。 是该恨她，利用她，还是该帮助她？ 孟阳站了片刻，扭头骑上了自行车。 赶着上班的大夫和护士们有意无意的目光落在孟阳身上，因为韩小慧的缘故，这里面的多数人都认识他，有个熟悉的人还跟他打了个招呼。 “小孟，来送韩大夫上班啊！” “呃，是，是。” 孟阳也只能顺着人家这么说，还朝着对方点点头，极快地蹬着车子离开了。 谁都没注意到正对大门的门诊二楼一间办公室内，韩小慧两手抱着肩冷冷地注视着渐行渐远的孟阳。 医院和农业局离得不远，只隔了一条街，孟阳很快就到了。 这年月的各单位都有一个院子，院门口的收发室内无一例外都会坐着一位形态各异的老头。 农业局这一位也姓刘，人们都叫刘秃子。 看到孟阳，神秘地一笑，点了点头，还冲他伸出一根大拇指。 到了楼里面，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人们各忙各的，给孟阳的感觉是根本没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但在他走进办公室后，还是听到了走廊里一位女同志的说话声：“真特么不要脸！” 办公室里算上他一共四个人，坐在他对面是段成海，一个年轻有为的新锐，担任着局长张瑞发的秘书角色。 靠墙里侧是李宏才的办公桌，跟他相对的是一位女同志，最近在出差。 李宏才今天好像没来上班，这不难理解，毕竟家里出事了，心情不好请两天假也是正常的。 段成海看到孟阳，笑着同他点了点头，等他关了门，他伸出一根手往隔壁指了指。 孟阳没弄懂他这是啥意思，段成海却已经低头看起了文件。 隔壁就是局长办公室，难道他是在提醒自己应该去隔壁一趟，跟局长大人谈谈心吗？ 孟阳觉得也确实有这个必要，在这种考察干部的关键时刻，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表哥这个主任位子弄不好是要丢了，眼下的最要紧的是搞清楚，局里是不是相信了那些谣言，如果领导相信了，会如何处理他？ 要知道，这年月的生活作风问题是可大可小的，就看领导是个啥样态度，如果给他来个行政记过，甚至仅仅是行政警告，都将会影响到他今后的路能不能顺利走下去。 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毖，孟阳坐在椅子上沉思片刻，刚准备起身时，有人敲门而入。 进来是对门财务的小马，一个青春靓丽的小姑娘，看了一眼段成海，脆声说道：“孟阳，张局找你。” 说完扭头出去时，又看了一眼段成海。 孟阳却没心思研究他们之间那点儿破事儿了，张瑞发是农业局党政一把手，在表哥的记忆里，这一位还算是比较正派。 那么，这种时候，他主动找到自己…… 第6章 面对领导误会的正确解题思路 进了隔壁的办公室，张瑞发露出笑容，“小孟来啦，来来，坐坐！” 孟阳往里走的脚步顿了一下，这笑容……亲切无比呀！ 亲切无比的五十多岁小老头，单位一把手，身手麻利地给孟阳沏了一杯茶。 孟阳心里没底了。 机关单位常识：领导这种生物跟你十分客气的时候，肯定没好事。 如果是劈头盖脸的骂一顿，尤其是在外人面前，这基本上是领导把你当做了自己的亲信，有好事自然落不下你。 眼下这情况……用脚后跟想都能想到，大事不妙！ 忙了一通，张瑞发终于坐下来，一根手指”嗒嗒”地敲了几下桌子，收敛笑容后说道：“小孟啊，你也知道咱们办公室主任这个位置已经空了两个多月了，再这么空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昨天马副县长还打电话来问这事儿呢。局里经过审慎研究，算是把这件事情落实下来了。” 话说到这里，张瑞发给孟阳丢过来一根烟。 两世为人，孟阳如果不明白是啥情况可就真的白活了，他接过烟之后轻轻的放到旁边的茶几上。 “张局，有话您直说就行。” 按理来讲，是不应该跟领导这么说话的，但那是常理，放到孟阳身上不适用。 毕竟现在的他不是原来的孟阳，处事方式和原则都南辕北辙。 这就让老张同志有点儿不习惯了，这个小孟是不是意见挺大的呀？ 他眨了眨眼，把手里的一根烟在桌上墎了墎，啪的点着之后，长长的吐出一口烟。 “小孟啊，按说以你的能力和资历来讲，办公室主任这个人选非你莫属……但是我们综合考虑了方方面面的因素，局党委最后还是决定让李宏才同志来接任这个职务。” 这已经在孟阳的意料之中了，他垂下眼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看似镇静无比，实际上是没感觉，他一个重生来的，还不是原主，那种失落感是真的没有。 只是觉得这个小老头说话绕得弯太大了，就不能直接一点儿吗？ 张瑞发对孟阳的反应多少有点儿意外，接着说道：“这是我想跟你说的第一件事情，希望你不要有包袱，该怎么工作还得怎么工作，人哪有不犯错误的？” 你也别怨我没提拔你，给你机会不中用啊！ 孟阳仍旧是低着头，一言不发，适当地表现出了失败的情绪，他觉得有这个必要。 “还有一件事情，”说到这里张瑞发停顿了片刻，似乎有些难以开口，“小孟啊，作为一名基层干部，如何严格的要求自己？该如何处理好个人的生活问题，这是我们历来都强调的一件事情……” 孟阳暗道不好，这肯定是要处理他了，他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一旦张瑞发处理他的话说出口了，想要收回可就难了。 情急之下，孟阳想到了前世张瑞发因为身体原因住院后就丢掉了局长的位子。 他起身给张瑞发面前的保温杯里续了水，无形中打断了张瑞发的话。 人家给你倒水呢，怎么也得缓一缓再说吧？ 机会来了！ 孟阳放下暖水瓶，冲着他笑了笑，视线落到张瑞发前头发上…… 张瑞发脸黑了一下，你说我就一小老头，你有啥打量的吧？天天都能看到，难道是今天长犄角了？ 孟阳突然收起笑容，略有些惊讶地说道：“张局，您的头发咋还白了呢？” 这啥有稀奇的？岁数大了呗，再加上操心，他这头发还算是白得比较晚的了。 张瑞发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酝酿好的情绪也被打断了，有点不高兴。 可人家也算是在关心自己，他不好拒收，便随口说道：“估计是晚上睡不好觉弄的，最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就这后背，说疼吧，还不算疼，说麻又不是麻，就是个难受。” 孟阳却没有接着说他身体方面的事，思维一下子跳回到了自己的事情上。 “张局，不管咱们局里咋处理，我都能接受，毕竟是犯了错误的，而且我也认识到了错误的严重性，刚才就想来找您，想让您帮着指点指点，我该如何改正，没想到您先喊我过来了。” 话说得好听，态度还诚恳，也没为自己辩解是被冤枉了，如果辩解的话，那可就是从侧面说明领导是个傻子，连谣言都分辨不出来。 张瑞发就有点儿搞不懂了。 小孟平时不这样啊？好像也没这城府吧？ 没城府的小孟同志：“张局，我的事都是小事，责任我会担下来的，我主要是担心您的身体，只要有您在局里掌着大局，我还怕翻不了身吗？” 这是跟表忠心的吧？ 张瑞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想说的话更说不出口了。 思维有点儿扩散，表面上来看，他是党政一把手，可实际上呢？ 半年前才从被撤掉的轻工局转来的副局长冯爱民，仗着背后有王县长这尊大佛撑腰，已经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甚至开始收买人心，隐隐有了另立山头的意思。 这种时候，多一个忠心的手下人，办起事来就多了一分力量. 虽说搞得谣言四起，名声都不太好了，可这不是能更好地掌控他吗？ 孟阳的眼神闪了一下，没留给领导太多的思绪时间：“张局，正好我跟着我姥爷学了那么一点按摩技术，趁这会儿有空儿，我给您按一按，就当是放松了吧，您看……” 张海霞的父亲在世时，是个有名的老中医，按摩技术确实是一流的，孟阳说是跟他学的，也不算是瞎掰。 精力有点儿不集中的张瑞发随口“嗯”了一声，手扶着腰扭扭身子，不舒服！ 按一按也好，正好趁这点儿时间好好考虑下该咋处理这小子。 两人进了里面的一个小单间，这里是张瑞发不想回家的时候午休的地方。 真正按起来，张瑞发才发现孟阳所说的学了一点实在太谦虚了。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他也去过农业局斜对过那家中医按摩店，跟孟阳比起来，那里面的大夫简直啥也不是。 让他们按完了，浑身酸痛，一点儿都没得到缓解不说，好像还严重了一些。 要不是看在这家店是个熟人介绍的，早跟他们翻脸了。 孟阳的按摩就不一样了，他先用一根手指在各处按了按，还不时问按这里疼不疼？按那里麻不麻？ 相当细致！ 之后，才开始按摩，而且按的时候，是先给张瑞发背部的肌肉完全放松下来，再针对性地有用点、推、揉、拉等各种手法。 全套下来，不仅没有一丝疼痛，还像是泡进了温度适宜的水里一样，让他整个人都舒爽无比。 这才是真正的按摩吧？ 孟阳前世对按摩也是下了功夫研究过的，有很深的造诣，此刻还有事相求于张瑞发，自然使出了十二分的能力。 当然，他没忘了自己的目的，很是随意地说道：“张局，刚开始按的时候，我就发现您这后背太紧张了，从医学原理来讲，肌肉紧张跟人的精神状态还是有点儿关系的。” 这话说的…… “唉！”张瑞发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想说我太操心了？” “领导英明！”孟阳及时拍马屁，不动声色地牵引着话题，“当领导的不操心谁操心，毕竟大家伙都指望着您呢。” 这话好听，但现实却不一定是这样的，张瑞发暗自摇头。 “所以说您的身体可不只您一个人的，还有好多人都关心着呢，您看人家王县长，走路带风，身体相当好，这就有了往上走的资本，相比来说，周秘书长的身体就差了很多，住院有一年多了，听说都要移交工作了……” “停！”张瑞发挥手打断了孟阳的话。 两手撑着坐起来，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两眼看向窗外，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一个习惯。 第7章 绕着弯解决问题 张瑞发思考问题的时候，孟阳安静地站在一旁。 脑子也没闲着，过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还好，没发现啥问题。 机关单位的人就这毛病，说话都是半遮半掩，大家都习惯了绕来绕去的。 刚才孟阳话中的“往上走”三个字，跟周秘书长身体不好要移交工作这两样信息搅合到一块儿，轻松地挑动了领导的神经。 张瑞发当然知道周秘书长指的就是指市政府副秘书长周江河……如果真到了移交工作的地步，那他那个位子会是王县长去坐？ 这好像不太合理吧？ 王丙坤从市轻工局调任县长还不到一年呢，怎么可能还要调动呢？ 但是孟阳绕着弯的提到这两个人，绝对不是闲扯淡。 多年在政府机关打滚过来的张瑞发，一点儿都不敢小看小人物嘴里透露的信息。 况且，官场的调动升降向来都是出人意料的。 他转过头来，盯着孟阳看了老半天。 起身穿了衬衣，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小孟啊，你的事儿，局党委一定会认真研究的，争取别让你落个行政处罚。” 孟阳忙活了大半天，等的不就是这一句话么？ “谢谢领导关心，我就知道，跟着您走错不了。另外，您也知道，我姥爷是个中医大夫，跟我讲过不少医学方面的知识，我感觉您的腰不舒服可能需要去医院检查，嗯，越早越好。” 孟阳记得很清楚，前世，张瑞发是在年底查出问题的，有点严重，需要住院治疗。 也让他因为住院被冯爱民钻了空子，没到春节就把他给拱下去了，所以，孟阳建议他马上就去检查，早查出问题早应对，很可能就不用住院了。 他其实可以脱口而出地讲明白张瑞发的病情，但他现在是孟阳，会点儿按摩手法还能勉强糊弄过去，要说一眼就能看出别人的病情，那特么也太玄幻了一些，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不适合机关单位。 至于王丙坤调到市里担任市政府副秘书长的事，就在这个月中旬，就……很突然。 谁都没料到，事先也没有任何迹象，大概只有市里的一些关键人物了解一些相关的情况。 而且周江河并非因为身体原因移交工作，而是另有任用。 张瑞发又扭了扭腰，消化分析孟阳话里的意思……检查身体是个好借口啊，还可以顺便打探消息。 看向孟阳的眼神可就是刚才真诚了许多，拍了拍他的肩头，用一种长者的口气说道：“小孟啊，人生的路还很长，要学会往前看，不要光顾着眼前，另外，把昨天的事情当个人生教训，要是再让我听说这种事，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滚回去，写一份检查交到我这里来。” 前面两句话还和风细雨呢，后面就马上疾言厉色了，声音还越来越高。 所谓翻脸如翻书，不外如此！ 孟阳却长出了一口气，浑身都轻松起来。 贱！可贱有贱的好外啊。 一份检查不比行政处罚要强得太多了吗？ 何况，这检查还是要送到张瑞发这边，这就意味着昨天的事情，在单位算是有个结果了。 还不错。 …… 回到四人间的大办公室，仍旧没看到李宏才。 段成海的目光一直跟着孟阳，直到他坐到对面的椅子上，这才收回，低头写着什么东西，左手的大拇指朝着孟阳翘起。 这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孟阳微微眯起眼睛。 如果是有意的，这个段成海还真是个妙人，有必要彻底了解一下了。 没过半个小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张瑞发站在门口说道：“小段，我要去市里检查身体，估计晚上就能回来，有谁找我的话，急事打我手机。” 没啥大事就别打扰他了。 说完转身便走，孟阳注意到他扭过头时还看了自己一眼，眼神中饱含深意。 孟阳马上就明白了张瑞发要去干什么。 检查身体可能是真的，但打探消息绝对是他去市里的重点。 很好，孟阳非常满意自己搅动的这个局，跟前世相比，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脱离了原有轨迹，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蝴蝶的翅膀轻轻扇动动起来了。 只是吧，好像还是有一件事情他很难掌控。 那就是韩小慧。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还真没说错，他实在是弄不懂韩小慧究竟在想啥？ 凭她要长相是县城一枝花，要工作是县里小有名气的外科大夫，家里的条件也拿得出手，就算是二婚，想要得到她青睐的人还不得从县城东头排到西头去呀？ 她为啥要跟自己说那些话呢？ 难道说她心底还对表哥这种扶不上墙的烂泥存有幻想不成？还是说真的有感情？ 要是这样，可就真是……太好了！ 这是孟阳的心里话，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韩小慧绝对算得上是个好媳妇，他就搞不懂了，原来的表哥是咋想的呢？ 不过，不管是啥结果，必须快刀斩乱麻，在最短时间内解决后方问题，才能轻装上阵跟李宏才斗。 孟阳想得头疼，决定绕个弯来解决问题。 下班后，又去了父母家里。 孟庆林堵在门口，斜眼瞄着瞪他：“我昨晚上跟你说的话你是当放屁了，是吧？” “爸，我有事跟你们商量。”孟阳小心地赔着笑脸。 不小心不行，这老头是真动手啊！ “商量个屁！滚回家去，要来也要跟小慧一起来，这我们欢迎，不然的话，别想踏进这个家门！” 孟庆林作为老教师出身的人，这两天已经在孟阳身上说尽了他这一辈子的脏话。 “爸……”孟阳眼珠子一转，隔着孟庆林朝屋里喊：“妈，我有事跟你商量。” 还是当妈的心软。 张海霞撂下厨房里的活计，系着围裙就跑了出来。 看到孟阳眼圈一红，心说一个儿子已经走了，另一个连家门都进不来，这算啥事？ 扭头看向老头子，心头就有莫名的怒火升腾。 毫不客气地把孟庆林扒拉到一旁，拽着儿子的胳膊就给拉到了屋子里。 孟庆林气得重重地关上门，呼呼喘着粗气坐到了沙发上，扭过头看向窗外，这儿子看一眼都得少活一年。 还是眼不见不净吧。 “小阳你先坐着，妈去把火关了。” 张海霞蹬蹬跑进厨房关了煤气灶，转身出来时，还从冰箱里拿了一听饮料递到孟阳手里。 这个动作孟阳太熟悉了，眼眶微热，他前世时，舅母也是这样，每次回到这个家里，肯定要从冰箱里拿出点儿啥来递给他。 看着她两鬓微白的样子，孟阳有点后悔找老两口商量这事儿了。 可既然来了，还是说说吧。 第8章 情况好了很多 孟庆林和张海霞并排坐在沙发上，孟阳拎来一个三脚凳隔着茶几坐到了他们对面，想想老爹那一脸阶级斗争的样子，又换到了茶几侧面。 孟庆林心情很不好，胸口起伏了几下，哼了一声说道：“有啥话赶紧说，说完了回家去。” 孟阳眨了眨眼睛，又咬了咬嘴唇，这才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爸，妈，是这样的，我……出了这种谣言，感觉挺对不起人家韩小慧的，我寻思着不行就跟她离婚吧……” 这话刚一出口，孟庆林“呼”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粗粗的手指都快点到了孟阳的鼻子上，“你？你有啥资格提离婚？要离也是人家小慧提出来才行！” 张海霞皱着眉头把他拉住，“你坐下来好好说不行吗？非得这么喊！” “这是我喊不喊的事儿吗？看你儿子干出来的那破事，把我们老孟家的脸都丢尽了，他，他还有脸提离婚？你离一个试试？” 孟庆林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咬着牙瞪向孟阳。 “我也不同意你这说法，当然，如果小慧坚持要离的话，我也不会阻拦，但是你爸说的对，这不是你应该提的，儿子啊，这么好的媳妇你今后可就再也找不着了，啊，你信妈一句话，当务之急是如何把你媳妇哄高兴喽……” 张海霞的苦口婆心还没结束，孟阳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一部摩托罗拉t190，纯功能机，但在这个时代可是花了七百多块钱买的，孟阳有些愣神，当年他也有一部这手机，也是舅母出的钱。 不过，到了表哥孟阳这里，已经是第二部了，第一部么……刚买没多久就当成赌资输掉了，这还是张海霞瞒着孟庆林偷偷地用两个月工资给表哥买的。 “愣啥？接电话呀！”孟庆林见孟阳傻愣愣地盯着手机气就不打一处来。 孟阳从前世的回忆中惊醒过来，手机那小小的黑白屏幕上显示来电人名是张局长。 这个时间，他打来电话干啥？ 孟阳起身走到阳台上接了电话。 张瑞发的话很简短，只有一个内容，请他去家里吃饭。 这么快就从市里回来了？这是打听到确切消息了吧？孟阳心里有数了，转身回到客厅。 “爸，妈，我们局的张局长叫我到他家里吃饭，我先走了哈。” “那赶紧去，别耽误！”张海霞从衣兜里掏出两张五十块的绿钞塞进孟阳手里，“别空手去，但也别买太贵的东西，两样水果就行了。” “两样水果能花得了那么多钱？你这是支持他赌博呢吧？”孟庆林的脸色缓和了很多，但是嘴里的话依旧难听。 孟阳看着舅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差点掉下眼泪，郑重地说道：“舅……爸，您放心，我今后绝不再赌了。” 他根本就没有赌博的习惯，但该表态的还是要替表哥表态。 “这话你都说八百遍了，要看行动！赶紧走吧，别让人家等你。”孟庆林心里好受了不少，出了这档子事儿，儿子还能被单位领导请到家里吃饭，这说明跟领导关系处得不错，也让他多少看到了一点点的希望。 …… 从张瑞发家里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孟阳推着自行车慢慢地往人民医院家属区走。 这两年，县城的门市房越来越多，这个时间段，大多数都还开着门营业呢。 穿过一条商业街，看着两侧高低不平，楼房平房相杂的商铺，在各种店里进进出出，或是在路边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的人们，一种久违的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 这让孟阳第一次有了重生之后的真实感，也让他燃起了斗志。 刚才在张瑞发家里，他并没有喝酒，因为张瑞发去市里医院查检身体被诊断为隐匿性肾小球肾炎，不需要住院，吃药基本就能痊愈，但不能喝酒，孟阳便以这两天胃不好为借口一滴酒都没沾。 虽说吃饭不喝酒，气氛不达标，但张瑞发显然是很高兴的，跟孟阳说了很多话，主要围绕着他的身体情况，按照市里医院大夫的说法，如果再晚发现两三个月，就得住院治疗了，能不能治得好还另说。 感谢的话一句也没提，话里话外却都隐含着这一层意思。 不出孟阳所料，张瑞发还点到了王丙坤的事，也只说了那么一句“王县长有前途”，孟阳心里明镜似的，他这是打听到确切消息了。 王丙坤一旦调任市政府副秘书长，对农业局这个小环境中博弈的张瑞发和冯爱民两人来讲，那就是县官不如现管了。 市政府副秘书长算是平调，实权也有，前途也远大，但想伸手到县里，可就隔了一层布，还是很结实的那种。 张瑞发有高兴的理由，冯爱民想跟他斗下去就难了。 有些事情就这样，早知道一天，甚至是一个小时，都比晚知道的那一个占据极大的优势，他敢确定，冯爱民一点儿都不知道这个极隐秘的消息，甚至王丙坤本人都不见得能听说。 所以，张瑞发请孟阳到家里吃饭是很正常的答谢。 孟阳当然也清楚谁会接任王丙坤的位子，但他不能再露出半点风声了，过犹不及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无论如何，对他而言，跟前两天比起来，现在的情况已经好得太多了。 他是靠着身体记忆走回医院家属楼的，把自行车送进车棚里，看车棚的一个中年妇女从铁皮屋的小窗户里伸出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好像他欠着人家万八千的债务没还似的，在他走出车棚时还重重地“哼”了一声。 孟阳叹着气走进二单元的楼道，才发现没有灯，只好用手机照亮，爬到三楼，翻了半天才找到钥匙。 开门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传出了回声。 三零一，是他表哥跟表嫂结婚时，医院那边给的自建房，也算是最后一批分房了，只花了不到两万块钱。 这钱是孟庆林两口子出的。 所以，理论上来讲，说这套房子有孟阳的一部分也说得过去，但孟阳不想要。 原本以为他要面对的是疾风暴雨，要么是冷眼寒战，可等他进了屋子里，一切情况都出乎了他的预料。 韩小慧看到他进屋，立马小跑着过来，“老公你回来啦，你站着就好，别动，我给你换鞋。” 说着话，蹲下来，非常利落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抓住孟阳的一只脚往上抬，要给他脱鞋。 她这一身白底蓝碎花的束腰连衣裙，将她衬托得明艳无比。 第9章 折磨的手段 孟阳进门后，韩小慧亲自给他换鞋时，有点儿受宠若惊了，“小慧，我自己来就行，我自己来！” “让你别动就别动！”韩小慧很是执拗地帮孟阳换了鞋， 站起身时，她的个头都快要跟孟阳平齐了，二十五岁的女人，顶着一张妩媚中带有清纯，清纯中还有着成熟气质的脸，近在咫尺，让孟阳不得不转移注意力：“你吃饭了没有？” “当然没吃啦，你不回来我吃不下呢。”韩小慧像个小女人撒娇一样，一边说着话，一边替孟阳解开衬衣扣子，“先换衣服去。” 孟阳心里更没底了，在表哥记忆里好像从来也没有这种待遇啊，今天的韩小慧是咋地了？吃错药了吗？为啥对他这么好？ 他想起韩小慧在殡仪馆说的话，身上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不会是想要暗中解决掉他吧？ 韩小慧的脸上保持着微笑，温柔地拉着孟阳进了主卧室，“换个半袖吧，也不冷，下面就穿个大裤衩就好。” 嘴里碎碎念着，开始动手要替孟阳换衣服，孟阳连忙拒绝了她这种让人心里没底的举动，“小慧，你忙你的，我自己换就好。” “我有啥可忙的？”韩小慧已经把孟阳的长袖衬衣脱下来了，露出他一身略有些古铜色的健壮身体，食指在他胸口划了两圈，摇着头连声赞叹：“啧，啧，果然是一副招蜂引蝶的好身板，丽红妹妹还是很有眼光的。” 来了，来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孟阳心说，韩小慧没吃错药，就是在折磨他，通过这种温柔攻势，让他进也不是，退也不对。 眼看着两只小手直奔他的裤带去了，孟阳大惊失色，“小慧，你别这样……” “咋啦？我是你老婆，还不能给你脱裤子了？”韩小慧伸手推了一把。 孟阳觉得有必要跟她谈一谈了，“小慧，咱们都冷静点儿，我跟你好好说说事情的前因后果吧，你听完之后……”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韩小慧打断了，“冷静？你觉得我不够冷静吗？现在你弄得满城风雨，我没跟喊，也没跟你闹，你还想怎么样？” 孟阳头疼不已。 “这样吧，咱们先坐下来，走，去客厅。” 说完，他率先去了客厅坐下来。 韩小慧倚在门框上，眯起眼睛打量了他好半天，才淡淡地说道：“咱们两个之间的矛盾从哪儿开始的，你应该清楚，所以，要说的话，就把你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否则，免开尊口！” 孟阳愣了一下，抬头审视着韩小慧，还别说，她真就抓住了问题的重点。 啥重点？ 其实就是韩小慧这个人太完美了，至少在原来的孟阳眼中，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他都是配不上这个女人的，所以，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在她面前总有一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没错，孟阳搜索表哥的记忆发现，面对韩小慧这个优秀得让人嫉妒的女人时，表哥是极度自卑的。 也是，好赌，经常输钱，工作上又没啥成就，就连工资都比韩小慧少一大截，学历也比人家低，相貌倒是拿得出手，可是气质就差得多了，不说十万八千里也少不了多少。 这种自卑也导致表哥在韩小慧面前直不腰来，形成了纯纯的心理障碍。 跟刘丽红就不一样了，那女人挺会伏低做小，让表哥找回了自信，这也是他喜欢上刘丽红的原因之一。 这种心境之下，他跟韩小慧之间就别奢谈爱不爱的了，两人之间的正常交流恐怕都很难进行下去，这就是矛盾越来越大的起因。 可以说，两口子闹到今天的地步，孟阳的责任是最大的。 那就好办了，有错误就承认呗，男子汉大丈夫，躲避问题是可耻的。 “小慧，过去的事情都是我的错，面对你的，我过去有点儿自卑，所以，言行之间对你的伤害可能也很多，我也不敢奢求你的谅解了，但我觉得，咱们确实需要把话说开，至于今天的事情……” “不只是今天吧？”韩小慧又一次打断了孟阳的话。 这话真就不好圆了，因为原来的孟阳跟刘丽红之间确实来往密切，还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情况下，说今天突然就省悟过来，想跟刘丽红一刀两断了，这话说出来谁信啊？ “那么，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或者应该怎么说下去才能让你满意呢？” 孟阳这话其实说得很真诚。 可是落到韩小慧的耳朵里就变味了，她觉得孟阳没耐心跟她说下去了，转身就进了屋了，反手锁上了门。 孟阳：“……” 他说错话了？ 算了，今天说不通，那就明天再说，孟阳仰身躺到了沙发上，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被一阵清脆的嚼苹果声音给弄醒了。 睡觉前关了的大灯此刻打开了，晃得他有点儿睁不开眼睛，老半天才适应那直刺过来的光线，看到坐在他身旁的韩小慧，吓得差点儿跳起来。 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在她手指间上下翻飞，做着各种高难度动作，最后落下来……呃，是落到了左手拿着一个苹果上，灵巧地旋转一圈儿，剜下来一个指甲大小的圆锥形，仍旧用那把手术刀轻轻一插，送进了嘴里。 孟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他一点都不怀疑韩小慧手中那把刀如果落到他身上，精准地切开颈动脉估计只会有一个小小的伤口。 “不是，现在都十二点了，你这是干啥呢？”他扫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电子钟问道。 “你没看见吗？吃苹果啊！”韩小慧晃了晃手中的苹果，同时，右手五指间的手术刀又开始了耍花枪表演。 说完还冲着孟阳笑了笑，“你醒了，也该我睡了。” 起身给他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薄被，还贴心地关了客厅的大灯，消失在主卧门口。 孟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虽说明知道她不可能对自己下手，可这大半夜舞刀弄枪，总归是让人心惊肉跳的。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脑袋下多了一个枕头，身上还盖了薄被，正好，不冷不热，心想韩小慧生气归生气，心眼还怪好的嘞。 这么一想，倒是安心了许多，翻来覆去的躺了一个小时左右，到底还是睡着了。 睡着的孟阳梦见自己变成了取经的和尚，被一个女妖精抓到了洞府内，二话不说就把他扔进一个大屉里，说要蒸着吃他的肉，不一会儿就给他蒸得汗流浃背，惊恐万状地喊叫着醒了。 很好，这一次客厅的大灯没打开，可他身上多了两层厚厚的被子是咋回事…… 要知道，对永宁县来讲，现在可是快夏天了啊，而这两床被子，他没记错的话，是他们结婚时候，舅母特意给做的两床每个十五斤的纯棉花被…… 这注定是个难眠之夜啊。 第10章 拉拢 白天不管夜的黑，该升起的太阳还是会准时升起的。 孟阳拎着三个包子进办公室的时候，段成海已经忙起来了，也不知道写啥玩意儿呢，见到孟阳只点点头，很是随意地问道：“没吃早饭？” “咳，起晚了，”孟阳也随口回答道。 就在他刚坐下时，李宏才推门进来了，视线落到孟阳身上，停留了数秒，若无其事跟段成海打招呼，“小段来得这么早？这工作态度也是没谁了。” 段成海猛地抬头，看到李宏才马上站起身说道：“唉呀，哪儿能跟李主任比啊，李主任，你的办公室都收拾利索了，随时能搬过去，一会儿我找两人……” “不用，也没啥可搬的，这不还有小孟在呢吗？”李宏才说这话时，冷冷地瞄了一眼孟阳。 哼，从今往后，你可是我的手下了，看我怎么弄你。 一直观察着他的孟阳微笑着点头，“李主任说的对，我应该出力。” 能坐在办公室里的人，没哪一个是脑子不好使的，孟阳的话乍一听没毛病，可经不起细分析，问题出在“应该”这两个字上。 李宏才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紧紧地咬着牙齿，看那架势，恨不得扑过来咬孟阳几口。 旁边的段成海心中哀叹，他想起昨天孟阳说的一句话，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现在好了，绿人的跟被绿的，刚一见面就要掐起来，最尴尬就是他这个局外人好不好？ 好在救命的稻草出现了。 对门财务的马秀芳推开半掩的门进来，仍旧是先瞄了一眼段成海，见他哭笑不得的样子，有些惊讶，可是看到剑拔弩张的另两人后，便恍然大悟了。 “孟阳，冯局长找你。” 说完之后，还朝着段成海眨了眨眼睛，转身走时，一股香风随着她的裙摆飘进办公室内。 孟阳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敲响了走廊东侧冯爱民办公室的门。 冯爱民今年刚四十五岁，长着一张标准的国字脸，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挺严肃个人，实际上说话非常温和，对谁都一样，从来不摆架子，就连门口收发室的刘秃子，他都微笑着点头打招呼。 此刻见孟阳进来后拘谨地站在那里，很是随意地指了指旁边的两个单人沙发说道：“我说小孟啊，你这是到我这里站岗来了？还用我扶着你坐下来吗？” 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那笑容非常爽朗，就像在跟一个知心好友在一起一样随便、和气。 孟阳陪着他笑了两声，依旧表现出一副略有些不自然的样子，坐到沙发上也只坐了半个屁股。 心里还在感叹这一位的演技，前世在拱掉张瑞发取而代之后，冯爱民一改平易近人的样子，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这几个形容窗口单位的字用在他身上也挺合适。 面对这种笑面虎，孟阳不得不小心万分。 “小孟啊，今天我找你来也没啥特别的事儿，就是跟你说说话，你别搞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 说完，冯爱民起身给孟阳倒了一杯水，等孟阳半蹲着双手接过去了，他还贴心说道：“烫，先放一边儿。” 孟阳也适当地放松了一些，人家话都说到这程度了，表演太过了也不好，他只是好奇，平时跟表哥一点来往都没有的冯副局长今天是抽哪股子风？ 冯爱民拍了拍孟阳的肩膀，这才回到自己座位上，很是关心地说道：“我记得列宁同志曾说过，年轻人犯错误，上帝都会原谅，当然啦，咱们不谈上帝，我的意思是说，你不要有太多包袱，只要把心思放在工作上，跟局里的领导们多交流，多汇报，你的机会还有很多，毕竟年轻嘛……按我个人的意见的话，连行政警告都不想给你，可是你也知道，局里的情况有些复杂，但我会尽最大能力替你争取……” 这一说起来，就说了十多分钟，听到最后，孟阳终于搞懂了这一位的意思，就是拉扰他，让他成为其手中一把冲锋陷阵的利剑。 孟阳心中冷笑，昨天张瑞发已经明确表态不处理自己了，这一位应该还不知道呢，眼下把算盘打得啪啪响，这要明摆着要利用自己啊。 他也很快明白了对方为啥要拉拢自己。 作为一个犯过错误的人，在单位前途暗淡，还彻底得罪了新上任的办公室主任，这样的人，往往最好拿捏，且为了利益能豁得出去，反正都这样了，该做不该做一起做了，再坏能坏到哪儿去？ 如果是表哥这种脑子拎不清的，肯定会对冯爱民感激涕零，忠心不二地跟着他走，最后，成为利剑的同时，把自己的命运完全交到人家的手上。 可眼下的孟阳是活了两世的人，怎么可能会干这种傻事？何况对方的人品也确实很差劲，不说别的，光是这种暗戳戳搞小动作的行为，就让他很是反感，这种人上台后，心里还能想着老百姓吗？ 孟阳倒也不见得有多高的觉悟，但他重活一回，是真的想做一些能让自己心里踏实的事。 表面上一点都没显露内心的想法，欠着身子说道：“谢谢领导，我这心里感觉很暖和，但是您说的跟局里领导多交流、勤沟通，必要的时候要敢于同不良行为作斗争的事儿……冯局，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科员，上面有各股的股长和主任，有些规矩我不好打破，还是按部就班的好。” 说完之后，孟阳稳稳地坐下来，整个屁股都坐进了沙发里，甚至还稍稍往后靠了靠。 他这算是明确的拒绝了冯爱民的拉拢，既然人已经得罪了，就让自己坐得舒服一点儿。 冯爱民脸上的微笑僵住了，微微眯起眼睛重新打量着孟阳。 办公室里的空气像是要凝固了一般。 突然，一阵悠扬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房间里的沉寂。 孟阳连忙掏出手机按了一下，屏幕上显示着韩小慧三个字，也不知道是啥事，但现在不能接。 冯爱民脸上又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小孟啊，我真没想到你还是一个挺正直的人，不错，值得培养，刚才算是我对你的考验，别往心里去，来日方长。”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孟阳感觉他说最后四个字时好像是咬着牙说的。 第11章 李主任的威风 孟阳和冯爱民的谈话持续了近二十分钟，他回到办公室门前，发现张瑞发办公室的门仍然紧闭着，他来上班时这扇门就是关着的，以张瑞发的习惯，只要在办公室，上班时间一般都半开着门的，难道今天外出了？ 这个答案只能找段成海要了。 李宏才已经搬到隔壁那间专门给办公室主任用的房间里，眼下只有段成海一个人在，孟阳进来后仿佛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没看着张局呢？是去开会了吗？” 段成海眼眸缩了一上，随即说道：“算你猜对了，是去县里开会了。” 我去，孟阳心想，他不过是随口编一个理由想知道张瑞发的行踪，没料到竟然还一语中的。 隔壁传来敲门声，随后，马秀芳的说话声很清晰地传过来：“李主任，冯局有请。” 孟阳轻轻皱了一下眉头，这个冯爱民恐怕是要对自己下手了吧？能这么沉不住气吗？咋地也得过两天再给他穿小鞋吧？ 没到五分钟，李宏才回来了，直接进了大办公室。 “孟阳，局里马上要派一批人下乡督促小麦田间管理，但眼下人手紧，需要从咱们办公室抽调一个人去帮忙，小段肯定不能去，张局这边随时都会找他写材料，小赵还请假了，只能让你去了。” 小赵就是这间办公唯一的那一位女同志。 这一安排合情合理，孟阳并未多想，可是接下来李宏才的话让他火冒三丈。 “你到清河乡之后，除了督促田间管理之外，还另有两项任务，一是要让清河乡三天之内把去冬没播种的荒田统计结果报上来，二是有几户农民统筹没交的，你协助清河乡完成此项工作，现在就动身吧。” “李主任，统筹应该是归乡里管的吧？跟咱们农业局有啥关系呀？”孟阳强忍着怒火问道。 “让你去你就去，哪儿来的那么多问题？这是领导交代的，又不是我的意见。” 撂下这么一句带着训斥意味的话，李宏才转身就走了。 段成海全程听完了李宏才的安排，也被惊到了，但他一句话都没说，仍然在低头写字。 孟阳做了几个深呼吸，总算是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明白，这应该是冯爱民出招了，只是这一招烟火气也太重了一点儿。 他起身就去了东侧走廊那边，再一次敲响了冯爱民办公室的门，一连敲了十几下，没人回应。 恰在此时，韩小慧的电话又打进来了。 孟阳扶着额头接通了电话。 “老公，我给你准备的早饭好吃么？”手机听筒里传来韩小慧甜腻的声音。 “辛苦你了，只是让你白忙了，我起来晚了，没来得及吃嘞。” 起来晚是真的，可是不敢吃……也是真的，他就怕那碗粥里面被她下个泻药啥的，从昨晚的情况来看，谨慎一些绝对是有必要的。 “没关系，晚上我还会给你做的，老公，晚上早点回家，爱你！啵……” 孟阳突然觉得很冷，往办公室走的时候还在想，晚上能不能不回家呢？ …… 半个小时后，孟阳骑着自行车出现在去往清河乡的那一条水泥路上，骑了两三里路，就已经感觉自己都快被颠出翔来了。 这条路是早几年用国家扶贫贷款修的，仅有两米宽，错个车都需要其中一辆让到路边。 就这样一条路，修完还没到两年呢，就被拉煤的车压得不成样子了。 整个路面都是坑，区别在于坑的大小不一样，小一点的，也就能装个乒乓球，大一点的能陷下小半个车轮。 清河乡距离县城也就十公里，可是孟阳却感觉自己好像这一辈子都走不到那里了，越往前走越是浑身没力气。 他干脆下了车子推着走了，不就二十里路吗，走两个小时咋也到了。 正好能趁这点儿时间好好想想该咋脱下这一次被人按着硬穿上的小鞋。 冯爱民这一招儿是烟火气重了一些，但不得不说，是真的够狠。 为啥这么说呢？ 事情还得从李宏才额外交代下来的两项工作说起。 所谓的没播种的荒田统计，实际上已经成了永宁县最近几年以来每年必做的一项工作，情况很普遍，每个乡都有，不独属于清河乡。 每年都有一部分土地没人耕种，原因的话，有些复杂。 从村民的角度来讲，靠天吃饭的时代，地里的收成咋样看老天爷赏不赏脸，赏脸了，收成好了，除了交统筹之外，还能剩点儿，要是欠收了，那可麻烦了，收成都不够交统筹的……所以，有不少人就把土地交回去了，靠在外打工，日子过得也挺好。 耕田撂荒这种事情，县里还是相当重视的，毕竟是以农业为主的县，地都荒了，还能指望啥？ 因而，从去年开始，县里就把撂荒多少跟各乡领导的年度工作完成情况连接到了一起，说白了，就是耕田撂荒多的，肯定是工作没完成好的，这可是跟政绩挂上钩了，也由不得各乡镇不重视。 所以，一些乡镇在汇报这项工作时难免就推三阻四，拖泥带水的，迟迟报不上材料来，而收集这些材料，提出建议和意见，也确实是农业局管的工作，今年似乎还就差清河乡的没报上来了，让孟阳顺便去督促一下，也还说得过去。 要命的是另一项有关统筹的事情。 所谓统筹，这是一个非常笼统的说法，它真正的名称叫三提五统，是乡村两级行政单位从农民手中征收的公务费用，这玩意儿跟县里其实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孟阳生气也就生气在这一点上。 把这么一项极其难搞的工作强行的摊派到他的头上是很不合理的，也跟他的工作职责无关，但是，领导一句话说让你干啥，你还真就得干啥，这话到任何时候都是真理。 就算是孟阳把这件事情捅到张瑞发那里，从面子上来讲，张瑞发也不可能直接干预冯爱民的安排，自己又刚给张瑞发送出去一个人情，人家也答应不再处理他了，这时候还去麻烦他，送出去的人情就不值钱了。 一边想事，一边赶路，倒是不知不觉就走了十多里，突然，孟阳看到前面不远处路边躺着一个人，还有一辆女式踏板摩托车倒在他身旁。 我去，这不会是从路上摔下去的吧？ 孟阳加快了脚步走过去，看到地上躺的这一位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上身穿着白色的半袖，下身西装裤，脚底下是一双旅游鞋，原本应该是很干净的，现在却弄得灰头土脸的。 躺着的这一位也发现了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冲他咧嘴笑起来，把吸了一半的烟扔到一旁，撑着两手坐起，率先打招呼了，“小哥，求你帮个忙呗。” 孟阳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把自行车立到了路上，往他身边走过来，“不用求，看你这倒霉样，我不帮你都有点儿于心不忍。” “哈哈哈……”中年男人显得很是开朗，大声笑起来，“那我先感谢你了呗。” “呵呵，你可真行，这情况都笑得出来。”孟阳说着话蹲到了他身边，左右观察片刻他那已经扭到一旁看着就不正常的左脚，心说这人不会是个精神病吧？ 第12章 清河乡 “我哭它也是疼，笑也是疼，那何必苦上加苦跟自己过不去呢？”中年男人非常认真地说道。 孟阳伸出一根大拇指，“中，是条汉子，咋没叫救护车呢？” “嗨，这破玩意儿没电了。”中年男人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手机晃了晃，“这不是想让小哥你帮着打个电话吗？” 孟阳把自己拎的包放到地上，抬起中年男人受伤的脚，“这在医学上叫脱臼，其实好弄得很。” 最后一个“很”字出口的同时，他两手一齐用力，“咔嚓”一声过后，中年男人这只脚马上就恢复了原状。 “不是……咦，好像不咋疼了呢。”中年男人惊讶地叫起来。 “站起来，走两步！”孟阳学着本山大叔的样子摆动着胳膊说道。 中年男人依言站起身，小心地把左脚落到地上，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小哥，你行啊！一秒治好了，这要是去医院还不得个十天半月的呀？” 孟阳心说，十天半月你可说少了，见他能走了，他帮着把摩托车扶起来，试了一上，打不着火了。 “坏了，你这摩托车罢工了，咋弄？” 两人琢磨了一会儿，摩托车肯定是出毛病了，只能推着走，考虑到清河乡距离比较近一点，乡政府所在地也有修摩托车的，准备推着一起走。 “小哥你贵姓？”中年男人见孟阳执意要帮着推摩托车，争不过他，在一旁推着孟阳的自行车问道。 “免贵姓孟，我叫孟阳。看你像个做生意的人啊？”孟阳一边说着话，一边在记忆里搜索着一些信息，因为他看着这个中年男人好像在哪儿见过。 “我叫赵志学，看你可不像做生意的，应该在机关单位上班吧？” 赵志学？孟阳松开了轻皱的眉头，在他认识和听说过的人里面，肯定没这个人，随意地回答道：“在县农业局混日子呢。你这是做的啥买卖呀？” “就是先考察一下，看看干啥更合适一些。” 两人边走边聊着天，天南海北，古往今来，话题很开放，从盘古开天，聊到了家长里短。 赵志学突然指着路边一大片荒芜的田地问道：“这么好的地不种，真是可惜了，小孟知道是啥原因吗？” “还不是三提……”说出这么半句话，孟阳猛然惊醒，所谓话到嘴边留三分，这个话题至少得留九点九分，“嗨，我估计是给土地养生呢，种的年头太多了，不养两年估计缓不过来了，老哥你问这个干啥？” 孟阳这就是纯粹瞎掰了，老祖宗在两千多年前就知道翻垄轮种的道理了，养地可不是这么养的。 但这个社会就这样，有时候你得学会睁眼说瞎话。 “哈哈……”赵志学又笑起来，“小兄弟，看你也是个实在人，我就想问一下，我要是把这些没人愿意种的地包下来自己种中不中？” 孟阳停地脚步，扭过身子像是看稀罕物一样盯着赵志学的脸看了半天，“中，太中了，你这种扶贫方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我说你不是本地人吧？” 这是在委婉的说赵志学钱多人傻，要是种地能挣钱，不，哪管是只能挣个口粮，种了一辈子地的农民都不会把这么好的地都撂荒了。 赵志学收起脸上的笑容，极为认真地问道：“小兄弟，可有解决的办法？”说着话，他指了指路旁的荒地。 孟阳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赵志学竟然能这么快反应过来，而且这人明显是知道土地撂荒的原因，他问的解决方法已经涉及最核心的问题。 孟阳勾起嘴角，还真难得有个人能跟上他这超前预知的思路，好为人师的虚荣心蠢蠢欲动了。 解决的办法当然有，04年取消三提五统，05年年底取消农业税，这是上面从根子上解决问题的办法，但这种超前的事情，他不能正经八百的说出来。 便开玩笑一般的说道：“这还不简单？一分钱不收，包给你种，你保证能挣钱。” “之后呢？”赵志学若有所思的盯着路面，往前推了两步，见孟阳没跟上来，回头招呼他：“走，走，边走边说。” “之后，我估计你想问乡村两级行政单位的公务资金从哪儿来？” 赵志学猛的扭过头来看向孟阳，两眼闪闪发亮，甚至都有些惊喜，他没想到在这种地方碰到这么一个年轻人，思路敏捷不说，考虑问题还十分周到深入。 孟阳看着远处的群山，略作思考之后缓缓说道：“村一级好办，所有经费统筹到乡里就行了。” 赵志学连连点头，这一点他也想到了。 “至于乡一级，纳入县财政统一管理，这就涉及到税费改革了，像我这种小卡拉米，想不了那么深远的事情，随便说说，你别当真。” 孟阳推着那辆踏板慢悠悠地往前走。 赵志学从他身后追上来继续提问题：“这么做的好处呢？” “那好处可就多了去了，首先有人种地了吧？种地就能挣钱，你兜里有钱了，总得去消费吧。” 孟阳指了指身后县城方向，“十里八乡消费第一站肯定是县城啊。” 还有一点他没说出来，那就是能顺便解决乡一级机构臃肿庞大效率低下的问题。 赵志学一手扶着自行车的车，把另一手重重地拍在自行车座上，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这么一来，整个县城可就活过来了，弄不好，商业发展了，还能带动工业发展呢，只要有工业发展的基础，就会有人愿意来投资，这一来二去的循环开了，那整个县不就都活过来了？” “你一个骑着破摩托，一看就不像是做啥大买卖的，想那么多干啥？”孟阳有点儿不理解赵志学这么兴奋干啥，因此不轻不重地点了他一句。 “这摩托车破吗？这可是我闺女的宝贝，好不容易被我骗来的。” 孟阳低头看了看，别说，这辆车子其实还挺新的，不过是落了一层灰土而已。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清河乡政府所在地西侧的叉路口，水泥路到这里后分出一个叉，一条往乡政府去的，另一条是往红旗煤矿去的。 见孟阳站住，往另一条路看了半天，赵志学问道：“看啥呢？” “我说这一路走来总感觉缺点儿啥呢，一辆运煤的车都没看见。” “平时很多吗？”赵志学的目光闪了一下问道。 “至少我三月份下乡的时候就挺多，那小煤矿就是挣再多钱也不会分给你我一分，走吧。” 孟阳说着话指了指赵志学的左脚，“不管咋说，你那脚脖子的软组织肯定是受伤了，这会儿应该是肿起来了吧？你还得找个地方歇一会儿，至少得在这儿住一晚上，明天才能走。” 把赵志学送到离乡政府不远的一家修车铺，孟阳跟他告别，往乡政府走去。 乡政府所在地叫清河村，是个很有些历史的古老村镇，保留着相当多的明清时代古建筑，大都住着人，只不过维护保养不当，有不少都显露出了颓败的样子，再加上村子中间唯一的那条水泥路坎坷不平、尘土飞扬，各种动物留下的排泄物到处都是，让这个老村子愈加显得破旧不堪。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乡政府大院，白墙黑瓦的围墙内，一栋崭新的二层办公楼，左右各有一排瓦房，甚至还有两个车库，大院的地面都已经硬化了，正中一个两米高的火炬雕塑。 孟阳站在修了一小半还看不出啥样的大门外愣神了好一会儿才迈步往里走，正好跟从里面出来的清河乡乡长马国庆走了个对头碰。 后者看到他之后，面无表情地停住了脚步，视线落到他身上。 孟阳也站住了，同样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对方。 第13章 人生就是个局 孟阳进到清河乡政府大院时，跟乡长马国庆走了个对头碰，两人相隔三米，互相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同时露出笑脸。 马国庆端着两手紧走了几步，孟阳也是同样的动作，等两人四只手握到一起的时候，正好是两人刚才站立位置的中点。 孟阳先开口了，“马乡长，又来打扰你了。” 马国庆上窄下宽的脸上堆着虚假的笑容，扭头从占据了小半张脸的大嘴巴里吐出一个杏核，这才说道：“小孟，孟主任来指点工作，咋能说是打扰呢？快，里面请。” 进了二楼最右侧马国庆的办公室，把门关严了，马国庆露出一副惋惜的样子，“小孟啊，不是哥不办事，我也去领导那里说了你的事……” “马乡长，别说了，这件事也怨我自己，不提这个了。”孟阳打断了马国庆的话，心说表哥还真是个蠢猪脑子，竟然想让这种人帮忙争取办公室主任的位子，咋想的呀？ 原来的孟阳能跟马国庆扯到一块儿，可不只是工作上的接触，而是两人都好赌，一来二去的，成了牌友。 这一次表哥同志在跟李宏才争主任位子的事情上，他想请副县长马国仁帮忙，便找到了马国仁的堂哥马国庆。 明里暗里送了不少钱，结果自己先出事了，孟阳琢磨着就算是没出事，这一位也不见得能真心的帮他。 这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马国庆早就瞄上了韩小慧，如果不是稍有些忌惮韩小军，也不会隐晦地跟原来的孟阳提出让韩小慧陪他出去玩的要求。 表哥同志一方面惧怕韩小军，另一方面也拿捏不住韩小慧，当然这里面还有没有别的原因也很难说，反正这件事情最后是不了了之了。 如今的孟阳对此事是一个字都不想提起，那可是韩小慧呀，连他都不敢肖想的女神，面前这个都五十岁了，胖得跟猪一样的家伙竟然敢打她的主意。 咝，要不要找个机会给他弄残了？ 孟阳的眼中有一抹寒光闪过，但马国庆丝毫都没有察觉到，仍旧把话题牵回了刚才说的事情上。 “小孟，不是我说你，所谓当断不断，必有后患，你看，当初你要是能答应我那件事情，我在马县长那儿说起话来底气也足不是？” 孟阳已经微微的眯起了眼睛，脸色也冷了下来。 马国庆见他不说话，便以为事情还有转圜地余地，祭出了大招儿。 “小孟啊，早晨那会儿你们冯局长给我来了一个电话。”话说到这里，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份厚厚的文件，“这是去年入冬之前未播种耕地的统计表，你现在就可以拿走。但是，那几家统筹催缴的事，恐怕得你自己去了，我会给你安排随行人员保护你的安全。” “不过，如果你能说服你家那一位……你现在就可以带着这份报表回县城了。” 孟阳抬起眼皮，“如果我说不行呢？再说我来的时候，局里告诉我是协助你们的工作，怎么就成了我去挑大梁了呢？” 马国庆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水，咧开大嘴笑了一下。 “呵呵，小孟同志，你还是年纪小，经历不足呀，你可知道为啥你们局里会派人来催缴统筹吗？估计你也不知道，看在咱们关系不错的份上，我给你透个底儿。” 话到这里，马国庆往前探下身子，声音低了很多，“收上来的钱可不是只有我们乡里用，再多的话我不方便说了，但你们这些机关部门的人出点力也是应该的。” 孟阳心头一震，这意思是县里的各局室还跟下面的乡伸手了？农业局是不是也这么干了？为啥表哥对这个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是他级别太低了接触不到吗？ 孟阳突然发现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了。 “咋样啊小孟？能想通这件事情不？”马国庆略有些得意地点着了一根烟，吐出一连串的烟圈儿。 “马乡长，我看这样吧，你们催缴了三个多月都没收上来，我也不是神仙，肯定不会在短时间内完成这项工作，我先安顿下来，休息一下，完事再说，你看咋样？” 这话听着像是征求马国庆的意见，实际上，说完之后，孟阳就已经拿起那份报表往外走了。 马国庆的脸色当即冷下来了，坐在那里动都没动一下，在孟阳拉开门时递过来一句话：“我给你一下午考虑时间，晚上七点之前没个准信儿的话……” “咣”，重重的关门声把他后面的话挡在房间里。 从乡政府出来，正好中午了，浓烈的阳光把人晒得有点儿抬不起头来。 孟阳却一身寒气。 从重生到表哥身上那一刻开始，他通过自己的智慧和应变能力化解了两次危机，除了韩小慧这个未知的因素之外，整体还是在他的掌控之中的。 这一次冯爱民把他派到清河乡协助催缴统筹的事情，他在拿到未播种耕田的数据后，完全可以在这里晃悠两三天，吃完了睡，睡醒了吃，然后回县里就说难度太大，他也起不到太大作用，这也是他从局里出来时的最初想法。 可是刚才听了马国庆的那一番话，孟阳的心里很难平静下来了。 他隐隐觉得这不仅仅是冯爱民器量小在报复他，而是一个局，尽管前面迷雾重重，啥也看不清，但他已经入局了。 现在抽身而出是来得及的，可是会不会有下一个局在等着他？尤其这里还涉及李宏才，这个可能性就很大了，因为人生其实就是在一个又一个局中求生存，求发展的过程。 如果这一次他退缩了，下一次也可能会退缩，慢慢的他就会失去勇往直前的斗志，到了退无可退的那一天，只能任人宰割。 既然如此，倒不如在这个已经踏进一只脚的局中走下去，他倒要看看终点位置上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在等着他！ 眼下么…… 肚子饿得咕咕叫，不管干啥，还是得先填饱它再说。 在破破烂烂的街上转了一圈，总算是找到一个小面馆，刚进去就看到了赵志学，后者正坐在一张桌子前挑起碗里面条准备往嘴里送。 赵志学也发现了他，面露惊喜，冲他招手，“来，正好，我也刚坐下，老板，再来一碗面条。” “老赵啊，你那破摩托修好了？”孟阳进来之前好像在外面看到了那辆踏板，说着话他坐到了赵志学的对面。 “纠正一下，不是破的，修好了，对了，你不是因为公务来的吗？乡政府也不说招待一下？” “我不愿意在他们那儿吃，就出来了。”孟阳不想提到跟乡政府那边的紧张关系。 两人吃完了饭，孟阳抢着结了账，一碗面条两块钱，加个鸡蛋才两块五，比起二十二年之后，实在是太便宜了，不过这年月挣的也少，孟阳的工资也才不到三百块钱。 所以，跟表哥一起进单位，家庭条件跟孟家比起来啥也不是的李宏才年前咋就有钱买了一辆五千多的摩托车呢？而且结婚的时候还置办了不少新鲜玩意，他哪儿来的那么多钱？是刘丽红给的吗？ 不会，刘丽红家里条件要是好，也不至于嫁给他。 孟阳隐隐的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可那东西像雾像雨又像风，让他捉摸不透。 …… 第14章 开个房间 “我说，你这是想老婆了吧？跟你说话都听不见了。” 赵志学跟孟阳混熟之后，说话都很随便了，此刻他推了一把孟阳，指着前面的乡政府招待所说道：“咱先去那儿开个房间。” “开房间？跟你？”回过神来的孟阳瞪大了眼珠子差点儿叫出来。 “不是，你这啥眼神看我呢？嗨，你这年轻人呐，思想不纯洁，我是脚脖子有点儿疼，今天肯定得住到这儿了，看你这样，保不齐也得需要个几天才能完成工作，总不能睡到大街上吧？两人开一个房间不是能节省点儿吗？” 孟阳无语，那是节省不节省的事儿吗？那是原则问题！ 说是乡政府招待所，实际上是个人开的，挂了个乡政府指定招待服务单位的牌子，就成了乡政府招待所。 是个很老旧的大宅子，据说是过去一个大户人家住的地方，外面看起来有点破破烂烂。 房间里倒还是挺干净的。 争执片刻，两人到底还是开了两个标间，孟阳实在不习惯跟别的男人挤一个房间，没等他坐下来，赵志学就来拜访了，进来之后坐到对面床上伸出了左脚，“不是，小孟你还得帮我看看，疼，真疼。” 孟阳检查了一遍，叫来服务员帮着买了一瓶红花油，倒在手掌心里搓了搓，在赵志学有点儿红肿的脚脖子上来回推拿，不到五分钟，明显消肿了。 “嘿，小孟，你这可不是一般的手艺，专业呀！” “跟我姥爷学过几天，就会这么一点儿东西。” 孟阳这么卖力地帮赵志学，其实也有私心，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加上赵志学这人的脑瓜子确实转得快，就在继续推拿的过程中把自己遇到的难题有选择地说了出来。 最后，叹了一口气，“老赵啊，你帮我出个主意，我是上刀山下火海，还是归隐山林比较好一点儿？” 话里的意思不难理解，他是按照冯爱民的指示帮着清河乡收缴统筹，还是偃旗息鼓，拿着那个报表偷偷地回县城？ 尽管他已经下了决心，还是想听听局外人的想法。 “主要是你不想归隐山林，那只能往前冲，往前冲的话，这个局不好破呀……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办法还是有的，你这么弄……”赵志学略作思考便提供了一个破局的可行方案。 孟阳听完了，差点一跟头栽倒在地上，“你这特么的就是个馊主意，亏你想得出来？那我直接回县城多好，还脱裤子放屁干啥？” “你就说这是不是能避免得罪领导吧？比你在这儿躲几天直接回去要好得多。”赵志学老神在在地点了一根烟。 他的主意很简单，就是让孟阳也崴一下脚，最好是弄严重点儿，十天半月下不了地那种的，这么一来，连走路都不行的人，咋可能还去各个村里催缴统筹？ 拖个几天，这项工作就得转给别人，孟阳的难题不就解决了？ …… 本着节省的原则，两人的晚饭是在房间里吃的，赵志学出去买了一袋花生米，几袋铜钱桥，火腿肠外加五香干豆腐，竟然凑出了四个菜。 汤自然也是有的，两袋方便面，连桶装的都没舍得买，还是跟人家招待所老板娘借了大碗泡的。 两人一见如故，酒逢知己，各自干掉了一瓶老白干，孟阳有点儿迷糊了，倒头就躺在床上。 一点儿都没想起马国庆要他七点之前做出决断的事情。 晚上十一点，他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了，迷迷糊糊地从枕边拿起手机接了。 “老公，都十一点了，你怎么还没回家呀？”手机里传来的是韩小慧软软的声音。 孟阳还没清醒，这个时候的他，是李修远，咕哝着说道：“你特么打错电话了吧？我光棍一个，没老婆！” 说完就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准备挂掉电话，可是眼睛睁开后看到了屏幕上韩小慧这三个字，又送回到耳边，大着舌头问道：“都这个时间了你咋还给我打电话呢，是出啥事了吗？” 一般没事的时候，韩小慧不会给他打电话。 “孟阳，你喝高了吧？连你老婆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还是说除了丽红妹妹，你还有别的红颜知己？” 韩小慧略停顿了片刻，再说话时声音都有些尖厉了，这倒是一下子就给孟阳弄清醒了，他抬头往四周看了看，黑咕隆咚的，没开灯啥也看不清，他晃了晃脑袋，终于想起自己在哪儿，是谁了。 完了，刚才都说啥了？这特么该咋解释？ “不是，小慧，你听我解释，我，我确实是喝多了……” “是吗？老公，男人在外面喝酒应酬是正常现象，你紧张什么呀？丽红妹妹没陪你吗？” 孟阳翻身坐起，心中哀叹，刘丽红这一道坎儿是过不去了，他耐着心性说道：“单位安排我下乡了，在清河呢。晚上遇到个朋友，一起喝了点儿酒，你早点儿睡吧。” 韩小慧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清河乡啊，我听说那里是下乡小姐的首选地呢，你可得注意点儿，别让人家给传染病毒什么的，啊，要记得做好安全防护措施……” “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哪儿有小姐呀？你别多心，我过两天就回家了。”孟阳头大无比，又不敢挂掉电话，只能跟她继续聊。 “你可说错了，我听说清河乡有不少从县城去的，老公你忍一忍，明天我们医院要组织下乡巡诊，丽红妹妹正好抓到了清河乡，这样，明天晚上你们就能一解相思苦，白天也无所谓，反正你们也在白天干过那事。” 韩小慧提到的下乡巡诊一事，孟阳自然也知道，县人民医院每年组织两次下乡巡诊，上下半年各一次，因为有些乡比较偏远、有些乡镇路不好走，为公平起见，医院那边让下乡的大夫们抓阄，谁抓到哪个乡就去哪个乡。 可是她一提到刘丽红，孟阳就无话可说了，他也确实没办法解释跟刘丽红之间的关系。 …… 被韩小慧这么一顿折腾，挂断电话后，孟阳彻底睡不着了，翻来覆去躺了好一会儿，起身想倒点儿水喝，刚要去开灯，就听到走廊里有极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他本来也没当一回事，这种农村的宾馆招待所之类的，根本不铺地毯，而且因为是厢房改造的，后加的走廊与房间是用压缩板隔断的，隔音差也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这脚步声太轻了，绝不是正常人走路的动静，很容易就能让人联想到“小偷”这两个字。 孟阳拿着手机，极快地走到门口，本想看看锁门了没有，因为晚上他是喝高了，直接躺下的，赵志学出去也没办法从里面给他锁门。 他刚走到门口，门就被人拉开了一个小缝…… 第15章 抓小偷 孟阳晚上跟赵志学喝多了一点儿，睡到半夜又被韩小慧折腾了一通，正睡不着的他发现有人奔着他的房间来了。 而且就在他准备从里面锁上门时候，已经晚了，门被人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似乎在听里面的动静。 孟阳闪身躲到了一旁。 好在房间里一片漆黑，走廊里也没亮灯，推门而入的人根本就发现靠墙站着的他，轻轻地关上了门，蹑手蹑脚地继续往里走。 等对方走进去有两米多，孟阳立即开门，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出去后“咣当”一下关紧了门，还用后背顶在门上，心说这一下你往哪儿跑？他没记错的话，窗户上有用防盗网的。 当然，抓贼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光是给对方堵在屋子里就能行的？孟阳扯开嗓子就喊了起来。 “抓小偷啊……有小偷进屋子里啦……” 他的声音不小，刚喊两下，就有其他房间的人探头往外看了，走廊里的灯也亮了起来。 住在隔壁的赵志学第一个冲了出来，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问孟阳：“小孟，这是啥情况啊？” “哎，老赵啊，正好你来了，帮我打个电话报警，有小偷进我屋里被我堵住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里面确实有“咣咣”踹门的动静。 赵志学跑回自己的房间去拿手机了，其他几个住人的房间里也出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位膀大腰圆的男人说道：“特么的住个宾馆都不招消停，堵住他就对了，报警也没有？” “报了，报了，”赵志学又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就在这时，两个民警带着一伙治安员冲进了走廊，看到孟阳这边的情况，带头的那一位愣了一下，站在走廊门口不动了。 另一位民警和治安员们也都跟着停住脚步。 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朝着那边挥手喊道：“赶紧的呀，屋子里有小偷，你们赶紧带走啊！你们这破地方，治安也太差了，政府招待所都这样，这让我们外地人咋跟你们做买卖？” 走廊门口那两位民警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最后不情不愿地带着人过来了。 孟阳看到这一切微微的眯起眼睛。 走到近处有人认出了带队的民警，小声说道：“哎呀，大半夜抓个小偷，他们所长祁宝贵还亲自来了。” 祁宝贵？孟阳马上在记忆中搜索到了相关信息，这人好像还跟表哥有过一面之缘，得到这个信息，他马上说道：“祁所，你来得正好啊，我这刚关灯想睡觉，就有人进我屋子里了，还不知道是啥情况呢？我估计是小偷。” “你谁呀？是不是小偷能是你乱估计的吗？把门打开！”祁宝贵原本是认识孟阳的，可是此刻露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 孟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拉开门，一个娇小的身影马上扑了出来，大概刚才往外使劲儿推门来着，这一下没收住脚，扑进了正对门站着的祁宝贵怀里。 围观的人们和孟阳都愣住了，跑出来这一位竟然还是个女的，看着年龄不大，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浓妆艳抹，头发弄得像个篷起来的蘑菇一样，脖子上还挂着一串银白色的粗项链，上衣牛仔衣，下身超短裙。 这样一副尊容，让孟阳倒吸一口凉气，这特么不就是这个时代非常前卫的小姐装扮吗？ 祁宝贵有些厌恶地推开这个女的。 “祁所长，不是说要……” 那女的刚说到这儿，就被祁宝贵大喝一声打断：“要啥？把她带走。” 后面的话显然是对身后那几个跟他来的人说的，马上就有机灵的治安队员，上来就捂住了女人的嘴，连拖带拽的往外走。 快要出走廊门时，一不小心让她挣脱了，只听她大声喊道：“你们也太不讲究了，耍我玩儿吧……唔唔……” 后面的“唔唔”声是她又被捂住了嘴。 祁宝贵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显得极为不自然，往四周看了看，大声说道：“大家都散了吧，没事了，人我们带回去会好好审问的。” 说完，看都没看孟阳一眼，扭过身子就走了。 围观的人们也都各回了各自的房间。 孟阳见赵圮学也转身进了屋，连忙跟上来，“哎，你别关门，这也太特么吓人了，不行，我也不回去睡了，在你儿对付一宿得了。” 赵志学笑出了声，“我说开一个房间就行了吧，你非得弄两个，不然，哪儿有这么多事？” “我说老赵啊，就算是开一个房间，估计该进来的还是会进来，弄不好连你都得跟着我倒霉，这手法有点低级了，但挺管用的。” 孟阳关上门微皱着眉头坐下来。 “看出来了？”赵志学笑得很有深意。 “这都看不出来还咋在江湖上混？这特么明显就是个局，我敢说要不是我刚才足够警觉，这会儿肯定被他们以嫖娼的罪名抓走了。” 孟阳说这话多少有点儿心虚，不是他足够警觉，而是人家韩小慧打来的那个电话把他搅精神了，这才避免了这个明晃晃的仙人跳，说起来还真得感谢韩小慧。 事情应该算是过去了，他还是有点儿后怕，以他现在的名声，如果再来一个嫖娼被抓，搞不好连工作都得丢。 不过，老赵同志是咋看出来这个局的？ 见孟阳用探寻的目光看向他，赵志学挥了一下手说道：“多简单啊，我给派出所打电话一分钟都没到呢，那个啥所长的就带着人来了，就算是碰巧巡逻到了这附近，他也得有接电话的时间啊。这么快就冲进来了，还在门口停了一小会儿，啥意思还不懂吗？这就是老早就准备好了要来抓人的，只不过真正想抓的是谁可就不好说了呢。” 孟阳朝着他伸出大拇指，补充道：“还有那个小姑娘的表现很不正常，应该是跟他们商量好了，她负责演出，祁宝贵负责抓人，只不过演技实在是太差了。” “反应能力也不行。”赵志学又补了一句，“行了，应该没事了，安心睡觉吧。” 没事了？不见得吧？孟阳躺下的时候还在想，这是马国庆对他下手了，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 果然，等他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看到赵志学鬼鬼祟祟地从外面进来了，看到他醒来，低声说道：“小孟，事情闹大发了，外面来了三十多个村民，都拿着锄头尖镐啥的，点名道姓的找你算账呢……” 第16章 人模狗样 孟阳被折腾了半宿，睡得有点儿晚，醒来的时候都快八点了，赵志学从外面回来，低声跟他说有三十多个村民要找他算账的时候，他还有点儿迷糊呢。 “算账？算啥账，我跟这边的村民也没啥经济来往啊。”别说经济来往，连个认识的都没有。 赵志学有点儿急了，“你赶紧起来吧，都这时候了，还在那儿装傻充愣呢，穿上衣服跑吧，外面那些人可是说你为了收统筹要牵人家牛、扒人家房子……” “我疯了？那他妈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孟阳说着话用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 想了想，又进洗手间洗了把脸，梳好了头发这才不急不慌地说道：“老赵啊，我出去跟大家见个面，你保护好自己，就呆在房间里，要么就从后门溜走吧，啥时候去县城了找我，我请你下馆子，” “你真的要出去跟他们见面？”赵志学眼睛有亮光在闪耀。 “当然是真的！”这个局是他孟阳主动走进来的，越是危急的时候，越是有机会搞清楚一些事的时候，他不可能当逃兵。 “中，有种！那啥，你放心去，我给你当后盾！”赵志学还是个挺讲究的人，拍着胸口支持孟阳。 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孟阳停住了脚步，差点儿被紧跟在身后的赵志学撞上。 “我说老赵，你这肚子够肥，抗打击能力应该比我强，要不你走前面？” “我都说了要给你当后盾，你啥时候见过后盾冲锋陷阵的？” “也是，那我就冲出去了？” “冲出去！” …… 玩笑归玩笑，孟阳真的走到招待所外面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外面根本就不是三十多个人，打眼一瞧，至少一百多人了，还有不少从远处小跑着过来加入到看热闹队伍当中的。 孟阳的视线落到人群中间位置，心说还有一个躺在门板上的是啥情况？ 真正找事的其实并不多，看到孟阳出来，大家瞪着眼睛看了半天，有人大声喊道：“你谁呀？没事滚一边儿去，我们找县里来的孟干部。” “就是啊，别挡着，赶紧让开！” “这小伙子看着就像个干部样，不会就是他吧？” “应该不是，他妈的能干出扒人家祖坟这种事儿的人，估计不会长得这么周正。” 最后这一位说的话，让小孟同志像是在三伏天喝了冰水一样舒爽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一眼就发现了他的正面形象。 不过，舒爽归舒爽，难题还是要解决的。 孟阳目光沉静，身姿挺拔，往招待所门前的台阶上一站，拿出了一副要发表演讲的架式。 赵志学在他身后扯了扯他的脱衣服小声提醒他：“别摆造型了，你没看见有人要冲上来了吗？” 孟阳当然看见了，有个留长头发的干瘦男人，像个汉奸似的贼头贼脑地观察了他一会儿，掏出个破手机蹲在人群中打电话呢。 他抬起胳膊用力的挥动了一下，大声说道：“各位老少爷们儿，大家别吵嚷了，听我说两句话。” 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那个打电话的干瘦男人还在继续，“……嗯，对，长得人模狗样的，穿白色衬衣，灰色裤子，好，那就是他了……” 电话打到这儿他才发现四周安静得有些可怕，但那又如何，已经确定了孟阳的身份，接下来只等着看好戏了。 刚把手机揣进腰包里站起身，就听到孟阳高声说道：“我就是孟阳，你们要找的孟干部！” 手里拿着各种农用工具的村民们都愣了，但也只是愣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听见有人喊道：“那正好，俺们就想知道，没钱没粮交统筹，你凭啥就要牵俺们的牛、扒俺们的房子？” “是啊，你凭啥呀？今天你要是讲不清楚，就别想离开这儿了。”另一人帮腔说道。 “对，他不让俺们活，俺们也别让他活！” 孟阳用眼角扫过去，打头说话好像来自刚才打电话那人附近，但人很多，他也确定不了是哪个说的，只好集中精力应对人前提前的问题。 “各位老少爷们儿，我孟阳从五岁那年来到永宁，就把这儿当做是自己的家乡了，从来没见外过，算得上是自己人吧？可你们说的这两样事情，能是自己人干得出来的吗？我到清河乡只是来了解情况，并没有催收统筹的工作任务。” 他这最后一句话就是胡说八道了，但他说得异常认真，声音宏亮，眼睛都没眨一下，不由别人不信。 他这算是一种策略，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跟村民们硬刚，只能先迂回了解情况，然后再说。 村民身上那种要暴发出来的气势马上就减弱了，有的仍旧看着孟阳，也不知道在想些啥，有的已经低声跟身边的说着话，还有好几个都看向长得跟汉奸似的干瘦男人，眼睛里满是疑问。 就在孟阳以为稳住了局势的时候，不合适宜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不对，大伙别听他瞎掰，他就是来催收统筹的，我家亲戚在农业局，要不我咋能知道呢？他现在这么说就是为了稳住大伙，等大伙都散了，他就该挨家挨户动手了，以前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 这话是外围人群中的一个人说的，让原本有点儿相信孟阳的村民们马上就动摇了，又一次握紧了手里的工具，也难怪，这一位说亲戚在县农业工作，这就让他的话比较有服力了。 就在他们犹豫之际，外围人群中又有人说话了，“他就是来催收统筹的，我看他人手都准备好了，听说乡政府那边正集合联防队员呢，你们要是不能摁住他，就等着让他牵牛扒房子吧。” 这就典型的带节奏了。 围在最里圈的那三十多人立刻都对孟阳怒目而视了，顶在最前面的两个年轻人甚至都已经跃跃欲试地所握紧了手里的铁锹。 孟阳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高声说道：“你们大家有谁知道统筹是干啥用的？我估计你们也不是很清楚，三提五统都是给你们自己村里和乡里用的，修路、打井、照顾五保户、给你们村干部、乡里的工作人员和领导们开工资用的，跟县里一分钱关系都没有，纯粹是你们村里和乡里自己的事情，你们说我作为县里的工作人员，我得多闲来这里搞催收工作？” 话说得稍有一点儿绕，但是村民们都听明白了，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统筹是用在哪儿的，本来是挺有说服力的，可不知在人群后大声喊道：“他一个搞破鞋的人说的话能信得着吗？” 人群当即“轰”的一下，像是开锅了一样，嗡嗡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人们都用各种复杂的目光看向孟阳。 那个干瘦男人马上就抓住了机会，也不知道从谁手里抢过来一把尖镐，挤到最前面，奔着孟阳就冲了过来，嘴里还在喊着：“你这个骗子，是拿我们老百姓不识数吗？我们今天先修理你一顿再讲道理！” 他这一行动，立刻就引起了羊群效应，身后跟上来六七个人，手里都举着各种工具，一齐往孟阳这边冲过来。 第17章 过不去了 原本孟阳已经能稳住阵脚了，却没料到带节奏的人一句“搞破鞋”就把他的营造出来的和谐气氛给破坏掉了。 这还不说，那个明显搅事的干瘦男人还带着人冲向了孟阳，这是要把事情闹大的意思。 孟阳身后的赵志学退了两步，悄悄地往外打电话。 眼看着像汉奸一样的干瘦男人在内的六七个人就要冲过来的样子，孟阳站在原地一动没动，甚至还往前挺了挺身子，冷着脸大吼一声：“都给站住！” 他的嗓音宏亮，势如山岳，倒是把那几往前冲的人给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都停住了脚步。 孟阳趁机用极为严厉的口气说道：“我是县里派来的干部，你们谁敢动手？带头闹事也就罢了，竟然敢殴打公务人员？我就站在这里，我看谁敢第一个动手？” 要说这些村民们比较淳朴、容易上当，这是真的，但他们也有他们的小聪明，那就是谁都不愿意做出头鸟，都想看着别人出力，自己得好处，也都明白一个道理，谁第一个动手了，谁将来肯定没好果子吃。 刚才往前冲，不过是有人带了头而已。 孟阳赌的就是人性的自私自利，现在看来，是有效果的。 当然这里面还有两个比较冲动的年轻人，根本没拿孟阳的话当回事，还要继续往前冲，但旁边岁数比较大一点的伸手就扯住这两人，还小声说了一句：“没看到人家拱火的人都站住了，你们两个是不是傻？” 说完朝着另一边的干瘦男人抬了抬下巴。 两个年轻人满脸不服气，却也没再往前冲。 干瘦男人见身旁的几个人让人家两句话就给镇住了，咬着牙冲到了最前面，抡起手中的尖镐就朝着孟阳的头顶上砸过来。 孟阳微微的眯起了眼睛，他看着干瘦男人好像是气势很足，但是两个胳膊却没怎么用力，前世中医出身的他，对人体肌肉啥状态是啥样，还是有相当了解的，所以，他根本就没拿正眼看干瘦男人，目光越过他，看着他身后那些人，眼神很凌厉。 干瘦男人的镐点快要落到孟阳头顶时突然停住了。 孟阳伸手抓住镐尖慢慢地往下压，同时扭头看向干瘦男人，一句话都没说，但眼睛却有一种看死人一样的神色。 作为大夫，他前世接触过各种各样的死尸，甚至还有几次被公安请去协助判断被害人的死亡原因，所以，有必要的话，在他眼里，活人跟死人其实也没啥区别。 干瘦男人哪儿见过这种眼神，被盯了一小会儿就承受不住了，两腿都开始抖动起来。 孟阳见好就收，弯起嘴角，把干瘦男人手里的尖镐夺下来扔到一旁，对他身后那些人说道：“我刚才说过，我是来了解情况的，有问题咱们可以反映，可你们瞧瞧自己，围堵在这儿是想干啥？这是反映问题的样子吗？” 他身后的赵志学早就打完了电话，往人群外瞄了两眼，挠头发的时候做出了一个摆手的动作。 听了他这话，那六七个冲到前面的村民都悄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手中的农用工具也都挪到了身后，脸色都有点儿不自然了。 孟阳趁热打铁：“今天这太阳晒的还挺厉害的，等会儿就热起来了，大伙儿在这儿堵着也不是个事儿，都散了吧，回家去，我今天就到各村各户去了解实际情况，行不行？” 他这些话说的非常诚恳，三十多个村民互相之间低声的议论了一会儿，似乎都有些动心了，有两人抬起了门板上躺着的那一位，马上就要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外围人群里又有人高声喊道：“他既然是县里派来了解情况的，在县里说话肯定是占点儿地方的，趁着今天大伙都到齐了，不如让他把大伙的统筹全免了得了呗。” 听到这话，准备走的村民们又转过身来了，一脸渴望地看着他。 孟阳心说，这么一点事还真是一波三折，咋就过不去了？ 那个干瘦男人脑瓜子也是非常灵活的，听了外围人群里那人说的话，走到抬着门板的那两人身旁不知道低声说了几句啥，那两人就抬着门板上的人分开人群，直接把人放到了孟阳的面前。 干瘦男人好像是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了，两个手掐着腰说道：“今天你就给我们一个保证，把我们的统筹全免了，不然的话我们不走了。” 孟阳垂下眼帘瞄了瞄躺在担架上的这一位，嗯，脸色蜡黄，头发乱糟糟，瘦得皮包骨了，看不出具体年龄，但至少得有五十岁了。 这些人把他抬到自己面前是啥意思呢？ 躺在门板上的人稍稍抬了一下腰，有气无力的说道：“孟干部，你今天要是不给俺们一个说法，俺就死在这里！” 孟阳恍然大悟，原来这一招的厉害之处在这里。 他冲着人群大声的说道：“大伙儿先等等啊，我先了解一下躺下来的这位大爷是啥情况，完整回头再跟你们说话。” 说完他根本就没管眼前那一群人是啥反应，直接蹲下来抓住了大爷的手问道：“大爷您贵姓？” “俺也不怕说出名字，俺叫张树林，反正是要死的人了，你们想抓还是咋的都行。” 张树林说完这几句话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张大爷，您这是啥毛病啊？咋没去医院瞧大夫呢？” 孟阳说着话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三根手指搭到了张树林的手腕上。 张树林还没说话呢，旁边抬他的一个看起来非常憨厚的小伙子，没好气的说道：“胃癌！去年地里的那点儿庄稼都让水冲了，连统筹都没交上，还哪有钱去医院看病嘞？再说这毛病能看得好吗？” 胃癌？孟阳的两条眉毛拧了一下，随即舒展开来，温声问道：“啥时候查出来的？做过治疗吗？” 那小伙子见孟阳一个县里的干部，跟他说话的态度这么好，有点儿不好意了，接着说道：“我是他的邻居，知道的多点儿，去年在县医院查出来的，说是晚期了，就没做啥治疗回家等死了。” 孟阳一边听一边点头，等小伙子说完了，问张树林：“张大爷，您现在还能吃饭吗？” 张树林垂着眼皮说道：“能吃一点儿，连小半碗饭都吃不下去了。” “吃多了会咋样？” “还能咋样？不是吐就是胃疼呗。” “您张嘴把舌头吐出来……” 孟阳问了几个问题，又看了张树林的舌头，三根手指离开了他的手腕，把他的手轻轻的放到门板上，顺势把自己手按到了张树林的肚子上，“张大爷，我家祖传中医，我也学了一点儿，现在给你做个简单检查。” 张树林闭上了眼睛没搭理他，倒也任由他在肚子上按来按去的折腾着。 差不多过了两分钟，孟阳收回了手，说了一句让周围所有人都震惊无比的话。 第18章 有人带节奏 “张大爷，如果我能治好你的胃病，你打算咋感谢我？” 孟阳检查了半天说出的这一句话确实让在场听到的人们都差点惊了下巴，倒不是说这句话本身的内容惊到他们了，而是孟阳作为一名农业局下乡的工作人员，咋就成了大夫了？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关注这个，躺在门板上的张树林就没想这事儿，他此刻的眼睛里冒出了光，刚才孟阳那一阵子检查比起县医院的大夫看着更像大夫，他，他，他还说能治好自己的病，对，说的就是病，没说癌。 张树林都激动得有点儿哆嗦了，嘴巴动了半天才说出话来：“你，孟大夫，不是，孟干部，你，你刚才说啥？” “我说，你这毛病能治，而且还花不了多少钱。”孟阳郑重其事的说道。 张树林激动之下，用胳膊肘撑起半边身子，两眼瞪的老大，“孟干部，你说的是真的？” 孟阳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重新躺下来，“张大爷，是不是真的你去县医院再做一次检查就知道了，这一次我给你找个熟人。” 张树林连连点头，可是转而脸上又露出了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旁边那个憨厚的小伙子说道：“孟干部，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送他去医院检查不还得花钱吗？他哪儿来的钱呐？” 孟阳愣了一下，“他家人呢？” “家里就剩一个老伴儿，还病病殃殃的，儿子出去打工好几年了都没跟家里联系。” 憨厚小伙子的一席话，让孟阳挠起了头发，重新看向张树林，“张大爷，你尽管去，钱的事你暂时先不用担心，到县医院之后会有人给你出这个检查的钱。” 张树林两眼又放光了，激动流出了眼泪，摸索着抓住了孟阳的一只手说道：“孟干部，要是你说的都是真的，等我病好了，我给你建个庙，把你供起来！” 孟阳笑了，“张大爷，这个真用不着，你现在就去医院吧。” 旁边的憨厚小伙子也挠头发了，“咋去嘞？村里倒是有手扶拖拉机，可那玩意儿能颠死人，正常人坐着都难受……”就更不用提张树林这种情况了。 还有句话他没说，现在人家都忙着呢，哪有空送他去医院啊？ 一直躲在孟阳身后没动静的赵志学凑到他身旁说道：“你说赶巧不，我有个朋友正好在这附近，他有车，让他用车把他拉到县医院呗。” 孟阳连连点头，“那可太好了，过后再感谢你。” 又扭头对张树林说道：“张大爷，你到县医院之后找韩小慧大夫，你就说是我让你去的，让她带着你做个详细的检查，确定是啥情况之后，给你开药还是咋办，你都听她安排就中了，旁的事儿先别管。” 说完这些话，孟阳捂着嘴偷乐了一下，他决定给韩小慧找点事儿干，省的一天到晚的琢磨他，也正好借着这么个机会打开眼前的局面。 至于张树林的病…… 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开到了人群外。 这年月的桑塔纳可是个高级车了，农村人没几个见过，多少有些敬畏，都很自觉的让出了一条路。 孟阳瞄了一眼那辆车，小声的对蹲在自己身旁的赵志学说道：“你朋友还挺有钱呢。” 赵志学干笑了两声，“做生意嘛，谁还没两个有钱的朋友。” “是吗？”孟阳轻飘飘的说出这两个后扭头对那憨厚小伙子说道：“小兄弟，麻烦你再找一个人，然后把他抬上车去吧。” 赵志学连忙摆手阻止了孟阳的安排，“不用，让他们去一个人就行。” 说着话的功夫，桑塔纳轿车里走下来一名司机和另外一个人。 孟阳眯起眼睛打量着从副驾驶位下来的这一位，咋看都不像是做买卖的…… 不过，对方是啥人不要紧，能帮忙就好，反正这个人情是要落实到赵志学身上的。 他帮着把张树林弄进了车里，目送小车一溜烟消失在视线里，刚转身，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韩小慧打来的电话。 孟阳看了一眼手机，暗戳戳的笑了一下，向着人群摆了摆手说道：“各位老少爷们儿，我老婆来电话了，给我几分钟时间，我跟她唠一会儿，回头再跟大伙说话，行不行啊？” 他再一次问到“行不行”的时候，人群里有反应了。 “中，你打你的电话，俺们不出声。” “你赶紧的吧，俺也想让你给把把脉。” “正好嘞，我这胃也有点儿不得劲儿。” “……” 孟阳挥着手转身往招待所里走去。 刚才他给张树林检查身体情况，这些村民们一开始都是怀疑的，但是当他说要把人送到县医院去检查的时候，村民们不淡定了。 这个孟干部是不是真的懂点儿医术，只要把张树林送到县医院一检查就能搞清楚，他也明知道这一点，还敢把人送去，说明啥？说明人家对自己的医术有把握啊。 就冲这一点，村民们都已经相信他了。 所以，这会儿这些淳朴的村民们都开始惦记让他检查身体了，反倒是把来这里的目的给扔到了一边。 孟阳往里走了几步，就站到了那里，耳边手机听筒里传来韩小慧阴阳怪气的声音：“我说，你这半天不接电话，看起来还挺忙啊？丽红妹妹应该还没到呢吧？” 孟阳呵呵笑了两声说道：“老婆，你这是有多惦记我？出来才一天半，你就追来两个电话了，别急，很快就回去了，啊！” 他这一句话给韩小慧整不会了，老半天没说话。 孟阳暗自得意，看来以攻代守的策略还是对的，他不能总是被动的让韩小慧折磨自己，必须从纯防御状态转入战略进攻。 首先就不能跟她太客气了，要拿出两口子之间该有的那种态度来，再一个就是在不犯大错误的前提下，小毛病一定得有，这才是真正的孟阳应该有的样子。 所以，他连称呼都从“小慧”改成了“老婆”，效果相当不错，一下子就给她整没电了。 可是他没能得意多长时间，韩小慧用同样的声调笑了两声回敬他了：“呵呵，我确实挺惦记你的，怕你下乡吃苦受累，所以，托了县电视台的朋友给你捎了点好吃的，别浪费噢，一定都要吃掉！” “县电视台？他们要来清河乡？”孟阳皱着眉头问道。 很显然，他的关注点不在好吃的东西上。 “是啊，据说有采访任务，你应该很快就能看到了，等你回来噢，老公，爱你！” 韩小慧很是痛快地挂掉了电话。 “哎，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呢……” 孟阳撇着嘴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捏在右手拇指和食指之间，一下一下地敲着左掌心，十多下之后，收起手机，转身就往外走。 刚才他想到了某种可能…… 他昨天中午才到的这里，当天晚上就来了个仙人跳，今天一大早上就有村民来堵他，甚至还想把他打死在这里，这其中，有人明晃晃地带节奏，还不是一两个人，甚至都可以说是有组织的带节奏，偏偏这时候，县电视台要来清河乡，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真乱起来的话，大家都得不到啥好处吧？ 或者，他们有别的目的！ 孟阳隐隐察觉到自己好像抓到了很关键的一点。 第19章 峰回路转 招待所大门外的村民们看到孟阳后，有好几个人挤了过来，这一次他们手里啥都没拿，还露了满脸期盼的模样。 赵志学是真的会办事儿，不声不响地从招待所门口那间屋子里搬来了一张长条的桌子和两把木头椅子，很贴心地放到了桌子两侧。 孟阳朝他伸出一拇指，还真就有模有样的给村民们检查起来了。 第一个坐到孟阳对面的是个剃了光头的村民，也是刚说自己胃不得劲儿的那一位，孟阳很就给出了诊断结果：“你胃没毛病，不舒服是因为昨天晚上酒多了，完事今天早上还吃凉的东西了。” 一句话就把光头弄服了，“神了，你咋知道我昨晚上喝酒喝多了？”说着话还闻了闻自己的衣服，这是今天新换的衣服，也没酒味啊？ 孟阳笑了笑，“我还知道你今天早上吃的啥？山芋，还是凉的！” 光头这一回可是真的被惊到了，那个山芋是他早晨起来后，觉得胃里面火烧火燎难受得很，偷偷吃下去想压压火，别说是外人了，就连他婆娘都不知道这事儿，这个孟干部是咋知道的？ …… “您老人家这腿疼至少有二十年了，是您年轻时候冬天下河里冻出来的毛病，我抽空给您开个中药方子，保证管事……” “前列腺有点炎症，不算毛病，饮食上注意一段时间就行了，别吃辣的。” “哎呦，你这个可能得需要拍个片子啥的了，别怕，不算严重，去县医院吧，越快越好。” “你咳嗽是因为烟抽多了，少抽点儿，戒了最好，没别的毛病……” “你这就是感冒，热伤风，去卫生院买两片安乃近吃完了出点汗就好了。” …… 孟阳一个接一个地给村民免费检查身体，他身后的赵志学眼睛越瞪越大，嘴巴也合不上了。 从那些村民脸上的表情中，他都能看得出来，孟阳的诊断相当准确，而且效率极高。 这可不是开玩笑，咋看都像是拥有几十年行医经验的人才能做到的，可眼前的孟阳才多大呀？ 更关键的是，他还不是大夫，至少不是明面上在医院上班的大夫，仅仅只是个农业局的小科员而已。 赵志学发现自己对这个年轻人好像根本就看不透…… 长条桌前的人们越围越多，里三层外三层，就连刚才站在外围看热闹的那些人也都凑过来了，大家都想趁这机会让孟干部检查一下，看看自己的身体有没有毛病。 这么一来，大部分人都没注意到两辆面包车一前一后停到了人群外。 前面那一辆是金杯，整个永宁县只有两辆，一辆是县政府公务车，另一辆在县电视台，此刻停在这里的是电视台的那一辆。 后面的面包车是清河乡派出所的。 派出所所长祁宝贵带着几个人跳下面包车非常殷勤的拉开了金杯的车门，从里面走出来的是县电视台的女主持人祁红和另一名男搭档冯喜。 两人下来之后，后面的工作人员很快就把各种摄像设备什么的搬下来，支到了车的前面，先来了个广角镜头，把围在招待所门口的那些人全都拍了下来。 祁红指着人群问道：“二叔，这就是因为催缴统筹发生矛盾的地方吗？” 祁宝贵点了点头，“就是这儿，县里来的那个孟阳就在人群里面，被挡住了，你看不到。” 祁红皱起眉头，有些疑惑的看了一会儿，“二叔，我看着怎么不像呢？” 这时，冯喜从旁边走过来说道：“肯定是，你看那个两个拼命往前挤呢，里面肯定是打起来了，抓紧拍吧。” 祁红看到这场景，想起电视台领导的交代，拿着话筒走到了摄像机前面，一板一眼的指着身后说道：“根据群众提供的线索，我们电视台今天一大早就赶到了清河乡，想现场了解一下县里派来的干部在协助清河乡催缴统筹的过程中，因方式方法不得当而跟当地村民发生剧烈矛盾的事情，现在请大家跟随我们的镜头，一起去看看现场。” 祁红和冯喜两人带着摄像走到了人群外，抓住一个挤不进去而焦急跺脚的老爷子，开始了现场采访。 “大爷，您都这岁数了怎么还跟年轻人一样往前冲呢？是看不惯县里来的工作人员吗？”冯喜率先问道。 老爷子胡子一翘，指着人群里面就说道：“是有点看不惯，这玩意该排个队啥的，这么乱哄哄像啥？” “大爷您可真幽默，我听说县里下派的工作人员要牵你们的牛，还要扒你们的房子，您有什么想法？” 听到冯喜这话，大爷当时就激动了，重重地哼了一声，“谁敢这么做，俺就跟他拼命。” 祁红感觉不对，问道：“大爷，这里面在弄啥嘞？” 大爷刚想说话，冯喜就把他拉到了一旁，挡在他前面说道：“咱们别耽误时间了，挤进去看看吧。” 祁红往后面看去，心中的疑惑更多了，按说她二叔作为乡派出所的所长，不应该先把人群疏散开，保护住里面被殴打的县农业局工作人员吗？咋还躲到后面去了？ 祁宝贵确实躲在后面，他身旁的一个民警问道：“祁所，咱们是不是替电视台的人开个道啥的？” 他说开道的意思就是分开人群，好让电视台的采访人员能看到孟阳在里面挨打的情况。 祁宝贵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懂啥？现在还不够乱，再等一会儿。” 其实他自己也在纳闷儿，这特么咋看都不像是打起来了，更像早些年买东西买不到争先恐后的样子。 人群里面确实是争先恐后了，孟阳只要手一搭上村民们的手腕上，就能在最短时间内判断出身体有啥毛病，确定不了的会建议对方去县医院或是市里做详细检查。 赵志学已经从震惊中恢复正常了，此时他趴到孟阳耳边说道：“人群外面可是有电视台的记者在采访呢。” 孟阳心说，该来的终于来了，正好，既然有人想把事情搞大，他就助推一把。 他放下一位村民的手腕，抬起头大声说道：“各位老少爷们儿，县里的领导们对你们统筹的事儿也是非常重视的，这不，还派了县电视台的人来了解情况了，大家给让出一条道来，让人家记者进来。” 对他早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村民们相当听他的话，马上就给分出了一条一米多宽的通道。 通道外面的祁红和冯喜两人都目瞪口呆了，这是啥情况？咋还放着一张长条桌子？这年头打人都要按到桌子上打了吗？ 不对，坐在桌子后面的那个年轻人一脸笑吟吟地望着他们，可不像是挨打的样子，更像是下乡的大领导在接见村民…… 第20章 冲突 带着满心的疑惑，祁红先走进了人群当中，那一身宽松的白色长裙，白衬衣外淡粉色小马甲衬托着她柔美的脸庞，让村民们都不好意思直视她了，他们还从来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这个电视上经常看到的美女。 有几个年轻人的脸都红了。 后面跟着的冯喜目光阴鸷，板着一张脸，也不知道想啥呢。 原来的表哥同志对韩小慧的生活圈子并不了解，也不关心，所以此刻的孟阳看到祁红用她那略有些深邃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他搜索了一阵表哥的记忆，没发现啥有用的信息。 便站起来对周围的村民们说道：“我说，这一位大美女大家应该都认识吧？她可是咱们县电视台的主持人，也是受县里委派来了解情况的，大家有啥事儿可以跟她反映啊，对了，后面还有一位……” 孟阳指了指冯喜，对这个冯喜，他多少是有点儿印象的，此人仗着自己的老爹是县人大主任，挖门盗洞的进了县电视台当播音员，是个有名的花花公子，甚至还打过韩小慧的主意，这种人，孟阳是半拉眼珠子都看不上的，所以介绍的时候对他多说了两句。 “后面这一位可是咱们县电视台最有名的新闻节目主持人了，跟他反映问题，你们那点事儿很快就能解得到解决。” 祸水东引之后，孟阳悄悄地坐下来了。 村民们还是拎得清轻重的，看病检查身体当然是很要紧的一件事，看美女也是生活当中难得的一个乐趣，可这些跟实实在在的钱财比起来，还都得往后靠。 此刻，听到孟阳这一番话之后，马上就有人出头了：“俺们家那点地去年都让水冲了，一粒粮食都没收到，现在吃饭都成事儿了，还咋交统筹？” 有人带头了，立刻就有人跟上了：“说的是啊，俺们现在真交不起呀。” 另一个人接上了话：“可不是呗，俺家的地里倒是收了那么一点儿，可家里老婆子生病了，把收来的那点粮食都卖了，连住院的钱都没能交齐，现在还欠着人家乡卫生院的不少钱呢，上哪儿去弄粮食弄钱交统筹呀？” 有这么两三个人起了头，村民们的情绪就上来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反映着自己家的情况，声音越来越大。 弄得祁红和冯喜两人都没有说话的空档了，后面跟上来的摄像也被截断在人群外。 人们围住他们两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家那点苦难的事情，唾沫星都崩到了他们的脸上。 冯喜这个公子哥儿哪儿见过这阵仗，尤其是这些村民常年不爱洗澡，身上臭烘烘的，衣服还特别脏，有的手还黑乎乎的，更让他感到浑身都不舒服了。 也不知道谁不小心碰到了他那身干净笔挺的西装，留下了一个手印子，他马上就怒了，“啪”的伸手打了一下那人的手，嘴里还骂道：“你他妈把手拿开，把我衣服都弄脏了。” 他这边一骂人，把本来就情绪激动的村民们惹火了。 其中一个小伙子推了他一把说道：“你不是来了解情况了吗？你看看人家孟干部，对俺们老好了，你这是啥态度？” 被人推了一把，还让人呵斥了一顿，冯喜更受不住了，挥拳就打在那小伙子脸上，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他妈是谁呀？敢跟我这么说话！” 那小伙子也是个冲动人，被打一拳后，立马就还手了，两人当场就撕扯起来。 没人劝架不说，心里还憋着气的村民们反倒是开始偷偷下手了，也不知道是谁的拳头和大脚板都往冯喜身上落下去了。 就连祁红也没能躲过去，已经有人朝着她的肩头打了一拳，孟阳一看这情况可是有点要失控的意思，连忙大声喊道：“老少爷们儿们，别动手啊，别动手！” 说着话，他从桌子后面挤过来，把紧挨着桌子的祁红拽到自己身边，背对着村民把她护在自己怀里。 他怕情绪失控的村民对祁红做出难堪的事儿来，要是那样，后面可就不好收场了。 祁红吓得脸色煞白，紧紧地抓住孟阳的衣服，把脸埋在他胸前，看都不敢看那些村民了。 一直呆在车旁的祁宝贵看到这情况，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大手一挥，朝身后几个人说道：“里面打起来了，该咱们出手了，马上行动！” 下完这道命令才发现一个问题，这特么不对呀，冯家那个也在人群里呀，这是谁打谁呢？想到这一点，顿时头大如斗，第一个冲进了人群里。 村民们还是对派出所的人有所畏惧的，场面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孟阳把祁红推进身后招待所大门里，拉着一位看起来说话比较稳重的村民低声耳语了几句话。 这一位村民连连点头，转身就跟身旁的人小声说了两句话，不一会儿，人群开始快速后退，没两分钟，全都跑没影了，现场只留下了祁宝贵一伙人，鼻青脸肿，浑身脚印的冯喜，还有两个不知所措的电视台工作人员。 …… 一场有组织的采访闹剧就这样收场了，祁宝贵急慌慌地把冯喜送去乡卫生院处理他脸上的伤，连自己侄女都没顾上。 祁红和其他两位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外加一个司机只好待在招待所等候领导的指示。 孟阳回到了房间，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跟进来的赵志学就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我说小孟，先不说你会医术这事儿，我就想知道，你在县里地位很重要吗？” 孟阳“呲”地笑了声，“你猜呢？一个农业局办公室的普通科员，前两天还因为生活作风问题差点儿就被处理了，说轻如鸿毛都高看我了。” 赵志学一屁股坐到了另一张床上，“那我就不明白了，就算你得罪人了，也犯不着搞出这么大阵仗来对付你吧？这跟杀鸡用牛刀有啥区别？” “啥阵仗？你是说连夜组织十里八乡没交统筹的村民来堵我这件事情吗？”原本歪倒在床头上的孟阳坐起来，露出似笑非笑的模样。 “不止这个吧？”赵志学脸上现出狡猾的神色，“把村民们组织到这儿，还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呢？” “第二步是让县电视台的人来现场采访，录制节目，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这当中，你不来也会有另外一个倒霉鬼来这里替代你的角色，所以，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从县里来的干部这个身份。” 孟阳呵呵笑起来，“老赵啊，我就服你这脑子，转得是快，按正常来讲，一个地方出现这种多人聚集讨说法的事儿，挺丢领导的脸，压都来不及呢，咋可能主动曝出来呢？” “所以呢？”赵志学兴奋地追问道。 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掩盖更大的丢脸的事，甚至可能不是丢脸那么简单了，但这话不能随便说出来。 “你一个做买卖的，别想那么多，跟你关系不大。” “笃笃笃”很轻很有节奏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两人的谈话，门外响起祁红的声音：“我可以进去吗？” 第21章 红旗煤矿 进了孟阳的房间，祁红脸上阵阵发烧，想到他刚才护着自己的样子，尤其他身上那股有点儿冷冽，还有点儿淳厚的男人气息，特别让她有安全感。 孟阳和赵志学看到她之后，连忙站起来打招呼。 “小祁同志，你找我有事？”孟阳实在不知道该称呼对方好，干脆半开玩笑一般地叫起了同志。 “谢谢你刚才对我的保护，”祁红有点儿不自然地笑了笑，举起手中一个塑料饭盒，“这是小慧姐让我带给你的。” “哎呀，辛苦你了，谢谢，谢谢！”孟阳一边接过饭盒，一边心想，原来韩小慧说让电视台的朋友给他带好吃的不是忽悠他的，只是没想到，这一位美女主持人竟然还是她的朋友。 “请坐，请坐！”孟阳搬来一把椅子，很客气地说道。 “我不坐了，还有事，你们忙。”说完，祁红转身就走了。 孟阳把她送出去，转身回来的时候，赵志学已经很不拿自己当外人地打开了那个饭盒，大惊小怪地说道：“小孟，这是你老婆给你送来的吧？这也太人羡慕了。” 看着他快要流出口水的样子，孟阳一把抢过饭盒，看到了里面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饺子，虽然凉了，可还是散发着一股香味。 他用两根手指捏起一个，送到嘴边，想了想又放回去了，视线一直跟随着那一只饺子赵志学不解地问道：“咋不吃了？” “先放着，马上中午了，等会儿让老板娘给热一下。”孟阳话是这么说的，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好吃不过饺子，可那也得看他有没有福气吃得下去……他是真怕韩小慧在饺子馅儿里放点儿药啥的，不用太严重了，让他上吐下泻就够他喝一壶的。 “你是咋做到的？传授一下经验呗。”赵志学突然问了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孟阳愣了，“啥咋做到的？” 赵志学神秘地一笑，“别装了，就是家里那啥旗不倒，外面又啥旗飘飘的，你自己刚才还说过生活作风有问题呢，我这不是好奇嘛。” “停！打住！那都是传说，信不得，我这人最怕老婆，哪儿敢在外面沾花惹草的？” 说着话，孟阳在心里已经把表哥踹了几十脚，重生回到这么一个让他恼火的躯体上，还真是有苦说不出，他要是真出轨了，让人说也不冤，问题也没这回事呀！ “我相信你！”赵志学收起笑容，略有些严肃的说出这么四个字。 这是他的心里话。 孟阳这个小同志，看着眼神就很清正，尤其他看向那些村民时，无意间还露出了怜悯、同情的神色，面对难题时还有一往无前的冲劲儿，看问题时直指核心，考虑深远，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干出那种事情来。 可能也觉得这么私人的一个话题实在是不适合继续聊了，就转到了张树林身上，“对了，小孟，张树林……” 孟阳抬了一下手，笑着说道：“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他那个不是胃癌，是溃疡，拖的时间有点儿长了，但是能治。” “你就这么有把握？”赵志学始终心存疑惑。 “当然有！” 孟阳没做出过多的解释，不出意外的话，韩小慧今天下午就能给出检查结果，事实远比苍白的解释更有说服力。 别说是这年月，就算是二十二年后，还不时地有误诊的情况出现，何况一个县医院，各种设备和检查手段都不是很完善。 更重要的一点是，孟阳给张树林查检过程中，发现他的脉象是有滞、涩、无力等表现，但绝对没有胃癌那种细、浮等症状，再加上触摸他腹上位置，根本没有肿块形象，而且，被诊断为晚期的人竟然一年多过去了，还能吃小半碗饭，这就不是奇迹了，而是神迹，偏偏他孟阳不信神…… 孟阳不愿意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把手里的饭盒放到床头柜上说道：“下午我要去一趟红旗煤矿，你也该接着考察其他地方了吧？” 他这是委婉地赶人了，毕竟接下来他很可能要看到一些不好公开的事情。 “红旗煤矿？”赵志学的眼睛又亮了，“正好我也想去那儿看看有没有投资的机会呢，带上我，带上我。” 孟阳连连摆手，“考察啥呀？那小煤矿马上就要关停了，没有你投资的机会，再说我也就是从外面看一看，打听打听有没有临时的岗位，有的话，把那些拖欠统筹的村民安排进去干一段时间，让他们挣点钱把日子过下去。” 在他前世的记忆里，那个小煤矿六月份就传出了已经关停的消息，如果真能安排，至少还能干两个月。 “那不正好吗？他们关停了，我们就有机会接手了……” …… 孟阳到底还是没拗过赵志学，两人吃过午饭，稍休息了一会儿，便骑着赵志学那辆125踏板往红旗煤矿方向而去。 从县城绕过来的水泥路到了这里，路况更差，十二公里的路程，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比两条腿走路快不了多少。 红旗煤矿因为储量小，而且煤层深，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挖了一部分之后便放弃了，到了九十年代后期，又有人承包下来，据说近两年的效益相当不错，还传出准备扩充产量的消息来着，可为啥在六月份就关停了呢？ 而且这一路上，他们连一辆运煤的车都没看到，这就有点儿不正常了。 孟阳从踏板后座上下来，站到了一个很是高大的铁栅栏大门前，盯着门垛子上的那几个字有些愣神。 大门紧闭着，大门里面也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样子，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大门旁边一座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小房子里终于露出一个人头，应该是门卫，脑袋有点儿秃，跟农业局看大门的刘秃子差不多，但是说话可比刘秃子冲多了，很是粗暴地问道：“喂，你们干啥的？” 门卫问完这一句后，披了一件工作服，一脸警惕地走出小房子。 “我找高振声，我是他表弟。”孟阳笑着点头哈腰地从身后赵志学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给他递了一根过去。 这就是求人办事的态度问题，一根烟不值钱，尤其老赵同志的烟，一块五一包，根本拿不出手，但这代表着态度。 递不递是你的事，他拿不拿是他的事，态度上做到位了就行。 等到孟阳给他点着烟，从鼻孔中吐出两条白龙之后，门卫的脸色好看多了，“你等会儿，我摇个电话问问。” 说完，转身进了小房子里。 找高振声这个人是孟阳来的路上早就想好的，他都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只是听舅母说过一回，说是她有个不怎么来往的远房侄子在这里上班。 但这世上的事情就这样，只要有个挂得上的关系，哪怕只是一面之缘，办起事来也比啥关系没有的人要强一些。 何况还是亲戚关系呢。 这种资源现在不用还等啥时候用？ 第22章 山顶救人 门卫进了小房子之后再也没露过面，等了足有十五六分钟，才看到一位铁塔一样的中年汉子从拐角处走出来。 看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衣，笔挺的西装裤，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样子，在这里应该还是个头头。 此人来到大门里侧，隔着栅栏打量了一下孟阳的穿着，又朝他身后的摩托车看了一眼，神色极为冷淡地说道：“我就是高振声，你哪一位？” 孟阳连忙抽出一根烟递了过去。 高振声眼角瞄着他手上的烟盒，露出一副嫌弃的神色，摆手拒绝了。 “我叫孟阳，是……”孟阳把自己跟张海霞的关系简单介绍出来，本以为对方会看在舅母的面子上态度会好一点，可是没想到高振声根本都没拿正眼瞧他。 仍旧非常冷淡地说道：“我没这个亲戚，也没见过你，你找我什么事？” “呃！”孟阳被噎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有几个朋友想找点儿活干……” 话还没说完，就被高振声打断了，“我们这儿下井的活儿都是外地人，本地的一个也不收。” 说完，转身就往里走了，一边走一边还“呸”了一口，嘴里嘟囔着：“特么的，什么猫狗都能找我办事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赵志学受不住了，“哎，这是啥人呐，办不了就说办不了的，咋这态度呢？” 孟阳朝着身后摆了摆手，他刚才第一眼就看出这个高振声是个眼高于顶，狗眼看人低的，所以，有了心理准备，眼下根本就没在乎他说的那句话。 目光看向不远处矿井入口，那里正有翻斗车在往入口处倒渣土，高振声走到那边，正指手划脚地督促加快填井速度。 这是不打算开井了吗？孟阳心头疑惑丛生，不对，他总感觉哪儿不对…… …… 说起来红旗煤矿还挺隐蔽的，从水泥路上往回走，不到二里地，拐过一个山梁之后就啥也看不着了。 山梁这边有一条叉开的小路，坐在后座上的孟阳指着土路说道：“老赵，拐进去！” “哎，进去干啥？这破道也就是放个羊啥的能走，我这摩托车磕着碰着的，你给修啊？” 话这是这么说的，赵志学还是按照孟阳指的方向拐进了小土路。 “不干啥，这季节正好山杏能吃了，摘点儿回去呗，纯野生的，好吃得很。” “应该不是这原因才拐进来的吧？” 赵志学明显不太相信孟阳给出的理由，因为这答案太敷衍了。 孟阳确实不是为了那几个山杏往这里进来的，刚才在路上他观察了一下，眼前这条小土路好像能绕到红旗煤矿的后面，他想知道效益很好的煤矿怎么就突然开始填井了。 他隐隐地感觉这里面有事，而且有极大可能跟他入的这个局有关联。 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他认出了上午在招待所门口极为卖力地挑动村民的干瘦男人是谁。 前世在表哥被抓进去之后，有一天晚上，县电视台播出了一个严厉打击违法犯罪的专题节目，其中公审大会上有个镜头显示出了干瘦男人的清晰面孔，胸前还挂了一个大大的牌子，牌子上写着王二民三个字。 来跟舅舅舅母沟通表哥情况的韩小军当时说过，此人是煤矿安全科科长，被抓的原因是也是那啥罪，直接判了十年。 这也是他在给村民们诊脉时想起来的。 也让他不得不将所有事情都联系到一起来考虑了。 首先，煤矿异常是肯定的，昨天来清河的路上就没看到一辆运煤的车，在效益相当好的情况下，老板不可能停产，停一分钟都是巨大损失，所以，看不到运煤车是不合常理的。 其次，有人组织了这么大的一个场面，还不怕丢人的把县电视台都找来了，说明有些事情比村民聚集讨说法更严重，用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掩饰另一件有可能要命的事，这是后世那些明星们惯用的手法。 第三，有煤矿的人参与了挑拨村民的事，这个很关键，因为王二民的身份是煤矿管理人员。 基于这些原因，他才提出了要来煤矿的想法。 现在看来，煤矿这边是真的有事。 踏板摩托虽说马力足够，可毕竟底盘太低了，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就卡在路面上一块突起的石头上不能动了。 “你看，你看，我就说不行吧？”赵志学一边埋怨着，一边跳下车，心疼地查看着。 孟阳站在车尾，往上猛地一抬，把摩托车抬到了一旁，但前面的路况是真的很差劲，骑是不能骑了，只好由孟阳推着继续往前走。 “我说小孟啊，都这时候了，你还没打算告诉我咱们干啥来了吗？”赵志学气喘吁吁地问道。 “嘘，别说话，听见啥动静了没有？”孟阳突然停住脚步，竖着耳朵听起来。 “咦？好像有人喊的样子。”赵志学也听到了异常的声音。 “走，去看看！” 孟阳大体判断了声音来源，把踏板立到小路旁，跟赵志学一起离开小路往一侧山顶爬。 声音越来越大了，说明他们走的方向是正确的，只是那声音很单调，只有“咿、呀”两个章节，还有点儿破锣嗓子。 再往前爬，在一处稍有些平缓的坡上，看到了十多只山羊。 越过那些羊，终于在一处悬崖边上看到了一直喊叫的人，正用两手抓着崖下一米多处一棵小树，身体悬空地晃悠着，也不知道挂了多久了，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力气耗尽撒手掉下去。 而他脚下就是足有二三十米深的山沟。 孟阳吓了一跳，这应该是失足掉下去的，还算命大，挂到了小树上。 “你别乱动，我们马上救你上来！” 孟阳见情况有点儿紧急，说完这句话后，非常利索地把自己穿的长裤脱下来，两只裤脚打结到一起，转身对赵志学说道：“把你裤子也脱下来！” 赵志学连声答应着脱下裤子递给孟阳。 孟阳同样把他的裤脚也打结到一处，然后把两条裤子首尾相边套在一起，中间连接处还用皮带紧紧地绑住。 这才把打结裤脚的那一端从上面顺了下去。 崖下的小伙子努力地松开一只手抓住了伸下去的裤脚，在上下一起用力的情况下，总算是坐到了小树上。 “你把裤脚套到身上，两个胳膊下面。” 孟阳在上面指点着小伙子，可是他连说了两遍，那小伙子始终一脸茫然且焦急地看着他，好像听不懂他说的话。 赵志学反应过来了，“他好像不会说话，一般不会说话的人，耳朵都听不见。” 说完，他就在上面比划起来，做出一连串的动作，小伙子总算是看明白了，把打结的裤脚套到了身上。 等他抓稳后，孟阳和赵志学一起用力，倒是很轻松地就把他拉上来了。 这时候，孟阳才有心情打量这小伙子，二十多岁的样子，精瘦，脸黑黑的。 远离了悬崖后，小伙子直接跪到地上，朝着孟阳和赵志学磕起头来了，这是表示感谢救命之恩的意思。 两人连忙把他扶起来，孟阳连比划带说的告诉他，不用谢，今后注意点儿就行了。 小伙子笑着抹眼泪，应该是很激动的，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略有些焦急地比划起来。 第23章 二十七条 孟阳前世为了能更好地跟聋哑患者交流，对他们这一群体的体态语言专门研究过一阵子，所以，大体上能看懂小伙子比划的意思。 只是他越看脸色越黑，最后都瞪得老大，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给一旁的赵志学急得直跺脚，等到被救的小伙子不比划了，急慌慌地问道：“他比划的这些动作是啥意思呀？” 孟阳却没搭理他，而是对不会说话的小伙子比划了一通，告诉他以后不要到这边来放羊了，他说的事情也别提跟任何人提起，最后一句话还强调了好几遍，直到小伙子都快把头点到像小鸡啄米，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马上赶着羊离开这里。 小伙子也让孟阳和赵志学马上离开这儿，不然会有危险。 孟阳连连点头，小伙子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赵志学总算是有机会问了，“你倒是告诉我呀，到底啥情况？” 孟阳侧头极为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老赵，你真的想知道？” 赵志学不乐意了，“不是，小孟兄弟，这两天相处你也应该能看得出来，我也是个实在人……” “打住打住，说谁实在都行，就是别说你自己，我就问一个事儿，你是哪儿的人？” “我……”赵志学脱口而出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我是济州市里的。” 济州是永宁县上一层的地级市，直接管着永宁县。 孟阳好一阵子没说话，最后吐出的一句话把赵志学气得脸都白了，指着孟阳咬牙切齿，“你……你也太欺负人了！” …… 孟阳磨蹭老半天，还问了人家赵志学是哪儿的人，最后来了一句：“刚才那小伙子说娶不上媳妇，天天晚上睡不着觉。” 这一句明显撒谎的话给赵志学气得都快骂人了，背着手转起了圈圈，好不容易才停下来，威胁意味十足地说道：“行，小孟你行，希望你将来别落到我手里，不然的话……嘿嘿！” 孟阳突然感觉身上发冷，老赵这是咋笑呢？也太特么吓人了。 其实他现在根本没心情开玩笑，刚才那个放羊的小伙子告诉他的事情，有点儿大，大到让他有种喘不过来气感觉。 但他也不敢跟赵志学说，虽然两人之间相处得挺愉快的，也谈得来，而且赵志学这个人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出卖朋友的人，可是人心隔肚皮，亲兄弟间还有反目成仇的，何况刚认识不到两天的人呢？ 赵志学望着煤矿方向站了一会儿，脸上的神色异常凝重，忽然，他扭头看向孟阳，冷笑了一声说道：“小孟，你是不是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没办法知道真相了？” 说着话，指了指赶着十多只羊渐渐远去的小伙子，“我可以找个专业懂哑语的人问他呀，用得着跟你在这儿磨叽吗？” 刚准备往回走的孟阳，迈出去的一只脚顿在半空中，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老赵说得对，他要是想知道真相办法还是有的。 看来还是直接告诉他比较好，至少不会让老赵大张声势的去找那个小伙子，把人家拖进这个超级大的泥潭里。 孟阳那只脚终于落到了地上，朝着赵志学摆了一下手说道：“回去吧，你那破摩托放在那儿，这会儿没准儿让谁给顺走了呢。” “哎呀！可不是嘛！这可不行啊！”赵志学大叫一声，连跑带踮地往下跑去。 等到孟阳不慌不忙地走过去时，赵志学正在给那辆踏板擦灰。 “没丢哈，挺好，”孟阳说着话坐到了地上，“老赵，我有个朋友问过我一个问题哈，我始终想不明白，你给指点指点呗。” “哼，你这是求人指点的态度？再说，我凭啥指点你啊？”赵志学对刚才孟阳没说实话的事情耿耿于怀，语气都生硬了很多。 孟阳倒是没在乎他的态度，接着说道：“就是吧，假设你家里门前有个池子，养了不少你家夫人当做宝贝的鱼，其中有二十七条被你不小心给弄进了一个暗渠里，能活着出来几个不知道，关键是想弄出来也很麻烦，正好没人发现你惹了这么大的一个祸，你会咋办？” 比喻不太恰当，但孟阳想把听说的事儿委婉地告诉赵志学，一时之间也只想到了这个。 不直接说是因为他现在还确定不了是不是真的。 赵志学拍了一下孟阳的肩头，有些不屑地说道：“嘁，年轻人，这种事还用问吗？直接把那个暗渠入口堵了不就得了，就当没这回事，然后我把窗台上的花盆摔碎一个，你嫂子就只会关注那个花盆，不太注意水池里的鱼了……”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了，两眼却越瞪越大，到了最后，脸色渐渐地阴下来，眼神中的怒火像是随时都能把看到一切都烧化了似的。 他的气场也在节节攀升，就跟孟阳上辈子看的那些小说里的高手一样，到了最后，竟然给他一种极端的压迫感。 好在，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一小会儿。 “小孟，你先坐一会儿，我去解个手。”赵志学说完这句话，起身就往旁边小树丛后面去了。 孟阳看着他的背影喊道：“老赵，我说的可是假设啊，不一定是真的。” 赵志学的身形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差不多过了十多分钟才回来，身上的气场已经不见了，但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这让孟阳多少有点儿不习惯。 两人骑着那辆踏板回到乡政府招待所，太阳已经落山了，肚子也都饿得发出了“咕咕”的抗议声。 赵志学终于大方了一回，领着孟阳进了招待所对面的一家小饭馆，请他吃了一碗面条。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孟阳还在想煤矿的事情。 按照放羊小伙子的说法，前天有二十七人因为透水事故被困在矿井中，这是小伙子在找羊时，从后山误入煤矿，听到两个煤矿职工偷偷议论的。 要命的是，煤矿的承包人把事故隐瞒下来了，也根本没打算救人，反而直接填井了。 草菅人命这四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也让孟阳心里相当煎熬。 虽然只是那个不会说话的小伙子比划出来的，还是一面之词，并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就有这事儿，但他从这两天经历的事情，以及今天在煤矿看到的场景来分析，这事儿极有可能是真的。 在山上的时候，他本想直接报警，可是自己这么个身份，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报警也没用，没人会相信他的话。 所以，在赵志学去解手的那十多分钟时间里，他给韩小军打了个电话，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他说了，让他想个办法通知县里的主要领导，至少要派人来检查一下，那是二十七人命啊，就算是查错了，也值当啊。 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怎么着也有点县里的关系网，拐个弯的把这件事情捅上去应该是能做到的。 把压力转嫁到了大舅哥身上，孟阳自己也没觉着轻松多少，回到房间坐也不是，站也不对，隔壁的赵志学今天也不知道咋的了，不来陪他闲聊了，不然还能缓解一下焦躁情绪。 偏偏这时候手机来了一条短信，顿时让他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第24章 难堪之事 短信是刘丽红发来的，只有几个字：“我想见你一面！” 孟阳这几天忙得很，根本就没时间考虑如何处理刘丽红的事，便回了一条信息：“你觉得我们现在见面合适吗？” 他这话是有道理的。 眼下，他们两人的事情在县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现在还见面，那等于给人留话柄，从实了某些事情吗？ 刘丽红的第二条短信很快又来了，“孟阳，我求你了，我快活不下去了，你帮我想想办法啊。” “不行，我没空儿见你。”孟阳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过了差不多有十多分钟，就在他以为刘丽红应该不会再骚扰他时，她竟然直接推门而入了，连门都没敲。 仍然穿着那一身长袖大花连衣裙，清秀的脸上似乎有泪痕，把门关严后，“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到了他面前。 “孟阳，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孟阳微微眯起眼睛，起身走到靠窗摆放的两把椅子前坐下来，极为平静地说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出去，要么起来，像个人一样跟我说话。” 刘丽红似乎没料到他会说这处话，呆了一呆，红着脸慢慢地站起身。 孟阳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决定快刀斩乱麻，把表哥留下来的乱糟事一步到位的解决掉。 指了指了靠窗放置的椅子说道：“你先坐吧。” 在刘丽红坐下后，孟阳说道：“我不知道你遇到了啥难题，但我觉得有必要把我的情况跟你说一下。” 本来想张嘴说话的刘丽红听了孟阳这句话，愣住了，“你的情况？” “是，我的情况，”孟阳往椅背上靠一靠，“要不我还是先感谢你不杀之恩吧，如果你跟李宏才说我录音了，那盘磁带就可能落不到公安局那边，没有那盘磁带做证，我只能等着被判刑了。” 刘丽红当即变得相当不自然起来，咬着下嘴唇好半天才说道：“是我对不起你在先，我跟李宏才合伙算计你了。” “你终于说出了心里话，那又为啥没把录音的事儿告诉李宏才呢？” 这一点很重要，决定着今后孟阳对她的态度，如果她真的是因为喜欢自己这么做的，孟阳也不想把事情做绝。 昨天晚上抽出一点时间，他又重新梳理了四月一号发生的事情，得出结论，表哥的死是个意外。 所以，不说前世了，仅从今生角度看，他不应该恨刘丽红。 “我……”刘丽红吐出这一个字后，卡壳了，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其实我没那么坏，算计你是因为我不得不听李宏才的话，另一方面，我对你，也是付出了真心的……” 说着说着，她低下了头。 孟阳刚想说话时，手机响了，是韩小军打来的电话，他看了一眼刘丽红，直接按了接听键。 听筒里传来韩小军暴躁的声音：“孟阳，你真是闲得没事找事，捕风捉影的让我递消息给县领导，现在好了，害得我朋友让王县长一顿臭骂。” “哥，事情应该真的有啊，再说涉及二十七条人命的事，不得宁可信其有吗？” “你当谁都跟你我似的那么……那么……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吧，县领导一天到晚忙得很，哪儿有空儿管你那没影的事儿？今后你可别这么折腾人了，好了，挂了。” 韩小军一通埋怨之后挂了电话，孟阳拿着手机不知道说啥好了。 县里对他的判断竟然根本就没当一回事，这让他真切地体会到了人微言轻这四个字是啥意思。 这事儿还得好好想想，不能就这么放弃，不过，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孟阳看向等着他说话的刘丽红，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说道：“咱们继续刚才的话题，也就是说，在我被抓走的那一刻，你的良心发现了，放过了我一码，不管是不是因为你喜欢我才这么做的，这一点我会记得，现在你可以把你的难题说一说了。” “我……”刘丽红这一回是真的卡住了，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了，但她紧紧抓住连衣裙下摆的两只手暴露了内心的挣扎。 孟阳想了想，觉得还有必要缓解一下她的紧张情绪，便问道：“我听说你们一大早就出来了，啥时候到这里的？中午好像也没看到你们呢？” 刘丽红抬眼看了了看，回答道：“出发的挺早的，半路上车坏，等修好了到这里时都下午了。” “你们也住在这个招待所？” “是，我们住在后院里，你放心，没人看到我来你这儿。” 说了两句话，刘丽红的情绪稳定了很多，突然眼眶一红，掀起连衣裙宽松的裙摆，把腿伸过来。 她这个动作给孟阳吓了一跳，以为这女人想要跟他再续前缘呢，可是很快他就不这么想了。 裸露出来的两条原本光洁纤细的腿上，有好几处掐拧之后留下的淤痕，每一处的面积都不小，说明掐拧的时候用的力度也不小。 孟阳看了几眼，轻轻拽住她的手，往下拉下来。 刘丽红的眼中有两行清泪流下，咬着嘴唇说道：“上半身更多，就不给你看了，都是李宏才干的！” “他是因为你配合得不好才对你这样的吧？” “如果仅仅是这个原因，我能挺得过去，时间长了，他的气也就消了，估计也不会再这样了，问题是……”刘丽红似乎很难说下去了。 “问题是他，他从中找到了乐趣……”刘丽红说完之后脸上通红一片，这种难堪的两性生活让她都觉得没办法见人了。 “啊？”孟阳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呃……你不用说了，我懂了。” 看来她是需要帮忙的。 孟阳很快就确定了刘丽红的目的。 第25章 调查组 孟阳听了刘丽红吞吞吐吐的一句话，也是震惊了。 他略做思考后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刘丽红擦了擦眼泪，说话时小心翼翼：“我，我想离婚。” 孟阳的手指在两人之间的小茶几上一下一下地敲起来，这个习惯他还是跟张瑞发学的，思考问题的敲手指，似乎能让思维更活跃一些。 “你想离婚，但又怕李宏才不同意，进而变本加厉的报复你，是这样的吧？” 他手指间的动作停下来了。 刘丽红猛地抬头看向孟阳，“是，就是这样的。” 孟阳能从她的眼神里读懂现在的她很有些疑惑，因为今天的孟阳跟她原来接触的那个孟阳很不一样。 但他没那心情给她做心理疏导，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可以给你出主意，甚至安排你的后路，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刘丽红见孟阳愿意帮她解脱苦海，激动得站了起来。 面对激动无比的刘丽红，孟阳缓缓地提出了他的条件：“一，你要离开永宁。二，今后不要再跟我有任何联系。” “可以的，可以的，”刘丽红忙不迭地答应了。 说完之后可能觉得对第二条的答应好像她特别想离开孟阳似的，有些不自在地解释道：“我是说只要离开李宏才，什么条件都行，不是因为你……” 孟阳抬手制止了她的话，“你不用解释，这对我来讲是好事。”她不就是因为表哥爱她而解释的吗？这对如今的孟阳来讲，真的没必要。 “那，那我该怎么做？”刘丽红小心地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孟阳抿了下嘴唇，说出了一句让人极为上头的话：“你觉得你现在的名声很好吗？” 刘丽红的脸唰的一下子变得通红，尴尬无比地用两手捂住了。 出轨这种事情，女方要承受的压力远比男方要大得多，所以，孟阳可以心无波澜地问出这个问题，而刘丽红则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即便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不用觉得难堪，我不是为了打击你说的这话，而是想提醒你，你现在就是光脚的，难道还怕穿鞋的吗？” 刘丽红松开两手，半张着嘴，呆呆地看向孟阳，眼神里透露着清澈…… 孟阳见她没听懂自己说的话，只好耐心地给她分解：“你是一个外科医生，只要不做违法的事，不造成严重的医疗事故，就不会被吊销行医资格，所以就算是被开除县医院，你还可以去外地，去哪儿都能找到一份相关的工作。” 刘丽红点头表示这一点她还是明白的。 “但是李宏才不一样，他现在是副科级了，今后肯定还要往上爬，他最怕的是名声受损，前两天的事情，他是受害者，但如果他从受害者变成了害人者，对他的仕途会有极大的影响，搞不好工作都会丢掉，一旦他离开公职岗位，就啥也不是了，你听懂了吗？” 刘丽红那双略有些红肿的眼睛里渐渐有了光彩，重重地点头。 “所以，你只要跟他说一句话，他一定会答应跟你离婚。”孟阳再接再厉地说道。 “什么话？”刘丽红眼中又出现了迷茫。 “你告诉他，不离婚的话，你就去农业局，让大家都看看你身上的伤，至于你离婚后去哪儿，我会安排的。” …… 刘丽红得到孟阳面授机宜，满意地离开了。 孟阳却握着手机一直等到十一点半，也没等来韩小慧的骚扰，终于挺不住睡着了。 但是没睡多久，就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 电话是张瑞发打来的，通话时间不长，却让孟阳没心思睡觉了。 披了件衣服在地上来回地走动，正消化着张瑞发在电话里告诉他的事情，大半夜的，门又被人敲响了。 看起来今天晚上是不用睡觉了。 他披着衬衣就去开门了，门外站着招待所服务员，旁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和一个长相俏丽的小丫头。 看到孟阳连裤子都没穿，那小丫头立刻捂着脸转过了身子。 中年男人倒是非常爽朗的伸出手说道：“孟阳是吧，我是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陈江涛，不好意思，大半夜就把你叫起来了，你们局里应该告诉你了吧？” 孟阳跟陈江涛握手后，点头说道：“陈主任您好，局里已经通知我了，咱们啥时候出发？” “事情有点急，给你五分钟时间把衣服穿好，我们车上有早餐，一边走一边吃吧。” 说完转身领着那个小丫头就往外走了。 孟阳这才发现，眼下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了，他急匆匆的洗了把脸刷了牙，穿好衣服，出了招待所大门才看到外面竟然停了一辆三菱越野。 往煤矿去的路上，孟阳一边吃着手里的包子，一边听陈江涛介绍情况。 “这一次的联合调查组，由市政府直接牵头，联合了发改委、劳动 局、公安局、消防部队……争取在最短时间内了解清楚矿井下的情况，你的主要任务是配合小张统计外来民工数量和个人信息。” 他说的小张，是市政府办公室科员张倩，也就是刚才跟着陈江涛进招待找孟阳的那一位短发姑娘，此刻，她坐在孟阳身旁，正在日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等陈江涛说完了，孟阳掏出手机给赵志学打电话，他出来的匆忙，忘了跟人家说一声了，他们原本是约好了今天要下村了解情况的。 赵志学的电话接得很快，好像根本没睡觉似的。 “老赵啊，我遇到一点急事，暂时不能陪你下村考察了，你自己去吧。” 说完这句话，孟阳把免提打开了。 摩托罗拉手机的通病，音量都不是很大，车外的路况又不好，车窗还开着两扇，不开免提恐怕是听不清对方的话。 电话里的赵志学说话声沉稳了许多，且还带着一丝严肃：“好，我知道了，应该有人去接你了吧？” “咦？老赵，你现在都能掐会算了？你咋知道有人来接我了？”孟阳总感觉今天的赵志学咋有点怪怪的呢。 “你们赶紧来吧，我也在煤矿。” “啥？你也在煤矿？”孟阳听了赵志学这话有点儿坐不住了，“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那地方很可能真的出事了，还是大事，听我的，赶紧离开那儿，你一个做买卖的人，被牵连进去可就麻烦了，这种事情，你啥朋友都不好使，听到了没有？” 赵志学沉默了片刻，再说话时语气又恢复了昨天的样子，“没事儿，牵进去谁都不可能牵到我头上，行了，等会儿见吧。”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哎，你这人……咋就听不进去好赖话呢？”孟阳对着手机抱怨了一句话，抬头发现陈江涛和张倩两人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他，就连开车的司机都不时地从后视镜瞄上一眼。 孟阳心说这是啥情况啊？他这不算是泄露啥机密了吧？ 第26章 亲戚 其实孟阳更想弄明白的是，他一个小小的县农业局办公室成员，怎么就被安排进了市政府牵头成立的煤矿透水事故应急救援小组？据说不光是救援，还要负责事后调查事故原因。 所以，说成是调查组也行。 只是，县里那么多头头脑脑，再不济，局里还有张瑞发、冯爱民这样的，甚至人家李宏才都比他级别高……为啥偏偏选了他呢？ 刚才张瑞发在电话里告诉他这事儿的时候，孟阳以为自己没睡醒呢。 直到张瑞发说因为红旗煤矿还涉及非法占用基本农田，市里点名让县农业局出一个人，而他正在煤矿所在地的清河乡，近便的很，就不派别人去了，让他直接到煤矿报到，他这才相信自己真的被收进了调查组。 他倒是很乐意出一份力，问题是张瑞发告诉他的进调查组的原因，跟陈江涛安排给他的工作内容……有点儿风马牛不相及的意思啊，所以这里面是有啥说道吗？ 而且，县里对他递上去的消息根本没当一回事，市里是咋知道煤矿有可能出事了？还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一头雾水的孟阳到了煤矿才发现，市里搞出的动静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昨天还啥也没有，空旷无比的大门外，此刻已经停满了车，足足有十多辆各种小轿车，十多辆医用急救车，竟然还有两辆军用卡车。 大门口站着的两名荷枪实弹的武警士兵更让孟阳惊讶了。 跟着陈江涛进了里面，孟阳终于忍不住心里的疑惑，悄悄地问张倩：“真出大事了？” 张倩往他身旁靠了靠，也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事情不小，昨天晚上市里连夜开会，连夜派人来调查了，你看那边，那就是入井口吧？” 孟阳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可不是吗，那是他昨天看到的入井口，原本往里倒土的渣土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推土机和钩机等设备，雪亮的按照灯下，还能看到一大帮民工挥着铁锹在往下挖，看来是准备挖开入井口。 人群外围，还站着几个领导模样的人，其中还有永宁县县委书记吴金海、县长王丙坤，以及县里其他几位领导。 脸色都很沉重，这让孟阳的心揪了起来，昨天他就担心井底有人没救上来，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二十七个人啊，没吃没喝已经三天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都活着？ “你们两个开展工作吧，煤矿的管理人员都关在那边一间大屋子里，跟他们了解情况会提高效率。”陈江涛指着距离大门不远处一栋很长的平房说道。 “走啊，你看什么呢？”张倩对东张西望的孟阳说道。 “呃，好好。”孟阳点着头回应道。 他刚才用眼睛搜索了一大圈儿，就是没找到赵志学，难免有点儿担心他，但是眼下他有正经事要做，只能先把那家伙放在一旁了。 跟外面守门的几名民警武警交涉一番，孟阳和张倩进了隔壁一间小办公室内，他们要一个一个把那些管理人员叫进来，核对矿上的民工数量。 不得不说，张倩看着年纪不大，办事却是极有章程，刚才的交涉和现在的安排都是她做主的。 这也算是给了孟阳一个学习锻炼的机会。 第一个被两名民警带进小办公室的人还是孟阳认识的，正是昨天才见过的高振声，刚才已经从张倩那里了解到此人竟然还是主管安全的副矿长。 想到昨天高振声指挥着铲车要求加快填井速度的场景，孟阳心头那股火气就有点儿挡不住了。 此刻的高振声两手被拷在前面，已经没有了昨天那种嚣张跋扈狗眼看人低的姿态，原本洁白的衬衫上落满了灰土，胸前还有两个脚印，能很明显的看出是穿着黄胶鞋的人踹的。 孟阳联想到站在门口的两个武警战士就是穿着这种鞋的，他估计是这个高振声想连夜跑，但是被人家给抓回来时不老实，给了点儿教训。 这让他心里多少解恨了一些，但这些还远远不够。 张倩用小手捂着半边脸扭过头来悄声对孟阳说道：“咱们两个分工合作，你来问，我做记录，我写字速度快。” 实际上并非跟写字速度有多大关系，她有她的小心思，就是想知道孟阳这个领导亲自点名要进来的人到底有什么能耐？怎么会让领导如此看重？ 孟阳哪里知道坐在身边的小姑娘这种七拐八拐的想法，他的注意力全都在高振声身上。 朝着张倩点点头，刚要说话，发现高振声认出了他，原本颓败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从门口两步就走到了办公桌前，颤抖着说道：“你，你叫什么来着？昨天我们还见过面呢，对了，咱们还是亲戚来着。” 他确实很高兴，也很意外，昨天这个还求他办事的人怎么就成了调查组的人了？ 孟阳笑了，他站起来绕过办公桌，很是亲切的扶着高振声坐到了办公桌对面的那把椅子上，“高矿长，您请坐，咱们啥事儿都好商量，哈！” “对，对，”高振声点头如捣蒜，随后很是浮夸地说道，“我想起来了，你叫孟阳是吧？是我表姑家的孩子，这可太好了。” 孟阳笑而不语，回到了办公桌后的椅子上。 他身旁的张倩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头，但没说什么。 “高矿长，你别太害怕，只要老实地配合我们，相信政府会对你们做出宽大处理的，毕竟你们也是地方经济发展的领头羊。” 孟阳这话让高振声看到了希望，“是，是，孟领导说得对，我一定全力配合。” “你们矿上有多少外来务工人员？”孟阳脸色一沉，开始正式提问了。 “一百十一七，哦，不对，我记错了，是一百一十二人，对一百一十二人。” 孟阳注意到高振声说出前后两个数字时，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对中医颇有研究的他，知道那一块肌肉在特别紧张的情况下说谎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收缩。 他看向张倩，后者轻轻点头，表示高振声交代的人数是对的。 孟阳接着问：“都是哪儿的人，各地具体多少人？” 高振声的业务还是比较精的，掰着手指算了片刻回答道：“静海三十八人，祁县四十人，还有川渝那边四十四人，加起来正好一百一十二人。” “井下被困的二十七人是哪里的？”孟阳根本就不给高振声喘息时间，马上就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是静海县来的。” “另外被困的那五人是哪儿的人？”孟阳在他话音刚落地时，紧跟着又问了一句，语速很快。 “也是静海县来的……”高振声回答完问题，瞪大了两眼，那眼神中有愤怒，有不甘，还有恨意，总之挺复杂的。 正在做记录的张倩停住笔，震惊万分地抬头看向孟阳。 也不由她不震惊，照现在这情况来看，除了那二十七人之外，竟然还另有五人被困在井下。 “也就是说，井下现在被困的人，一共是三十二人，对吧？回答我！”孟阳的声音越来越高，吐出最一个字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声响巨大，连他身旁的张倩都吓得一哆嗦，更别提心里有鬼的高振声了，差点儿从椅子上掉下来。 额头上明显地浸出了汗水。 张倩趁机补了一刀：“我们下午还会跟工人们核对你们交代出来的人数，如果对不上，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清楚。” 高振声两手抹着脸上的汗水，呼吸都重了很多…… 第27章 新线索 面对孟阳那仿佛吃人一般的目光，高振声最终还是没抗住，彻底交代了，按他说的，除了横向的四号坑道内被困的那二十七人之外，还另有五人在更低一层的五号坑道，那里面是啥情况谁也不知道，反正人没出来。 之所以矿上的领导们把那五人隐瞒下来，是因为特大事故和重大事故以死亡三十人为分界，两者的处理结果也有很大不同，而且那五人在另一个坑道中，比较好隐瞒。 多出了五个被困人员，这事儿可不小了，张倩跟孟阳商量了一下，急急地跑去跟上面的领导汇报情况。 小办公室里只剩下孟阳和高振声两个人了。 孟阳看着对面坐着的人眼珠子开始活跃起来了，心想这一位应该还没死心。 果然如他所料，高振声往门口方向瞄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小孟，咱们两个可是亲戚关系呀，我这该说不该说的都告诉你了，你得关照关照我呀。” “亲戚呀？我记得你昨天说过没有我这样的亲戚呀？今天咋就认了呢？”孟阳勾着嘴角问道。 他可不是啥善男信女，被人骂做猫狗就能轻易忘掉了。 高振声的脸马上变得像猪肝一样，极不自然地低下了头，可是没过两分钟，又抬头说道：“孟领导，我也不说啥废话了，如果你能想办法把我摘出去，我把这些年挣来的都给你，存款和房子加起来差不多有一百万了。” 这可是零二年的一百万啊，孟阳都被吓到了，随口问道：“你，怎么可能挣到这么多钱？” 见孟阳有动心的意思，高振声往前凑了凑，小声说道：“我是这个煤矿的股东之一，自然挣的多，另外，我在市里还养着两个女人，长得都挺好看的，都送给你，你看咋样？” 孟阳往椅背上靠去，轻轻摇头，“你就别跟我耍花枪了，我就不信你们这一伙背后没人，就算是为了自保，你们背后的人也会帮你们的，我参与进来算啥呀？” 他这话说得很认真，听着也很像那么回事，高振声更进一步确认孟阳已经动心了。 如果有可能，他也不想求到孟阳头上，这个年轻人看着挺帅气，一脸和气，态度很好的样子，可是多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后锻炼出来的直觉告诉他，这人挺不好惹。 可是他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了，是，他们背后是有人，但那也要看来查问题的是谁啊？那可是新上任的济州市市长啊，还是个有名的狠人，底下那些人谁敢在他眼皮下搞小动作？不要命了？ 更何况，问题查下去，搞不好背后给他们撑腰那几位都得进去，所以，能说上话的人就在眼前，他不得不拿出最大的诚意来打动孟阳。 心里着急，话说得也很快：“孟领导，他们估计很难说上话，我就指望你了，你放心，这事儿除了你我，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的。” 孟阳露出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不是不行，但我怕你背后的人下黑手把我也给扔进去，如果能知道他们的具体体身份，我就有办法让他们开不了这个口，所以，你得告诉我他们都是谁，不然，一切免谈，我是挺喜欢金钱美女，但也得有命享受才行啊。” “我……”高振声刚说出一个“我”字，就见张倩推门进来了，他马上闭嘴了。 孟阳注意到他虽然很纠结，但是他眼神里透露出来的信息表明，他很有可能要把背后的人供出来了。 只是张倩回来的不是时候啊，该想个办法把她支走，不然，高振声绝不可能吐口。 张倩看了看两人的神色，貌似很随意地问道：“你们聊什么呢？” 孟阳立刻接上了她的话：“我就是问问他，还能不能想起来其他有用的信息，帮着尽快救出井里的被困人员。” “对，对，对，是这样的。”高振声举着两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忙不迭地说道。 张倩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是吗？” 随后坐下来，打开面前的日记本对孟阳说道：“咱们该问下一个人了吧？” 孟阳看了高振声一眼，点头道：“对，咱们还得抓紧时间，人命关天呢。” 有个成语叫急中生智，是指人在着急的时候往往会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现在用到高振声身上再恰当不过了。 眼看着就要说服孟阳帮自己从事故中脱身了，这个张倩突然回来就把这事儿给打断了，还要换别人进来问话，以后肯定不好再单独接触孟阳了。 情急之下，高振声还真就想到了一个能帮忙救人的办法，所以，在张倩抬头正要往门外喊人时，急切地说道：“我有办法能在最短时间内把人救出来。” 孟阳和张倩对视了一眼，立刻说道：“你先坐回来，说说你的办法。” “我是这样想的，透水的是一号井的四号坑洞，而二号井的五号坑洞跟它非常近，大约也就几米的样子，具体不好估算，但肯定远不了，我的意思是从二号井五号坑洞往一号井那边打个斜向上的通道，把水放到二号井，甚至还能顺着这个通道把人都救出来，只是需要有专业的潜水人员进去操作才行。” 说完满怀希冀地望着孟阳。 孟阳从办公桌上翻出一张纸，又递给他一只笔，“画个简图，要快！” 高振声为了自救也是拼了，很快就画出了一张简略的坑洞分布图。 张倩拿起那张图，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跟眼下的救人相比，违反纪律让孟阳跟被审问对象单独在一起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高振声这一次学聪明了，怕张倩回来之前搞不定孟阳，所以，在她出去后，很直接地就把他们背后的人一个一个地说了出来，一共八个人，这是靠山，另外还有过年地节要送重礼的一些人，共十六人，基本上都是县里手握重权的，甚至还有……这让孟阳听着后背都有些发凉了。 高振声说完了，两眼直直地盯着孟阳，那意思很明显，我都如实交代了，你也得表个态吧？ 孟阳往后一靠，默默地记住了那八个靠山的名字，冷笑一声说道：“高矿长，我刚才可是啥都没答应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啥？” 高振声顿时僵在那里，两手都哆嗦起来，眼中的怒火要喷出来一样，指着孟阳咬牙切齿地说道：“姓孟的，你骗我！” 孟阳呼地站起身，两手撑着办公桌，居高临下地望着高振声，微微眯起眼睛，“我确实骗你了，那又怎样？” 随后弯了一下嘴角接着说道：“我这人有个原则，那就是看人下菜碟，对啥样的人就喜欢用啥样的态度。” “孟阳，你就这么混社会，迟早让人打死！做人总要有个最基本的底线吧？”高振声气得脸红脖子粗，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孟阳阴阴地笑了一下，绕过办公桌站到高振声面前，突然扬起手臂，巴掌抡圆了甩了下去…… 第28章 冲动、意外 “啪”，孟阳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高振声的脸上，“你他妈还有脸跟老子谈底线？矿井里可是有三十二条活生生的人，你他妈却叫人填井！ 他们也是别人的父亲、丈夫、儿子，他们的家人时刻都盼着他们平安回家，可你们是咋做的？ 平时你们咋对他们都行，可他妈最基本的生命总得给个保障吧？出事了不是想方设法救人，而是为了不被处罚，为了你们那一点私利，掩盖事故，准备活埋那些人，你他妈还配跟我谈底线吗？” 孟阳越说越激动，终于情绪失控，对着高振声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一时之间，里面除了乒乓的声音，就是高振声的惨叫声。 屋里的动静很大，门外守着的两位民警自然能听到，其中一人说道：“老李，我上趟厕所，这两天尿频。” “唉，老王，等等我，我也上厕所。” “你也尿频了？” “咋？不行啊？” 两人像是快要尿裤子了一样，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门口位置，这让另一边守着会议室门口的那几个人疑惑不已。 急匆匆地跑回来的张倩看到他们的背影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按理说，高振声这样的已经算是犯罪嫌疑人了，他们怎么能扔下不管了？ 等她的手搭上了门把手的时候，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办公室里高振声的鬼哭狼嚎声，夹杂着孟阳低沉的骂声传进她耳朵里。 这很明显，孟阳在动手打人。 张倩犹豫了半天，最后跺了跺脚，把手放下来，掏出攒了两三个月工资买波导手机，左翻右翻地看起来。 心思却没在手机上，她担心孟阳把高振声给打什么毛病来，调查组那边就不好交代了。 足足过了三四分钟，她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便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推门而入。 房间里安静了，孟阳坐在办公桌后面，跟张倩离开时看到的样子没啥区别，甚至还冲她笑了笑。 隔着办公桌坐在对面的高振声脸上也看不出挨打的样子，至于身上……脚印还是那些脚印，也没啥特别之处，只是龇牙咧嘴，身体一抽一抽的，明显是忍着疼痛。 张倩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表面看不出来，这就好办了，转身又拉开门，冲着磨磨蹭蹭往这边走的两位民警喊道：“可以换人了。” 意思是要问下一个人的话了。 高振声几乎是被两位民警架着拖出去的。 房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人了，张倩突然问道：“他刚才还提供有用的信息了吗？” 孟阳轻轻摇头：“咱们两个只是核对人员数量，跟正经审问还是有区别的，多余的我也不好再问了。”他没把高振声交代出来的那八个人告诉张倩，因为一旦把那八个人名交出去，事情会变得非常复杂。 如果他是从纪委的人，从高振声嘴里问出这些来，可以大大方方的交到上面领导手里，因为那是他的本职工作。 可他不是啊，只是县农业局一个小小的科员，能多问出五个被困人员已经是够让人刮目相看的了，如果再牵出煤矿背后的保护伞，他这就是坏了规矩了，会变得里外不是人。 再说，要是调查组真的想查，也肯定能查出这八个人，他就没必要显摆自己了。 如果调查组不想查，他就更不应该提供这个名单了，不然的话，等待他的将是狂风暴雨…… 张倩直撇嘴，你还不好问呢？这话咋说出口的？刚才连蒙带忽悠的从高振声那里抠出了两个极重要的情况，这会儿还装上了。 不过，她还是挺欣赏孟阳，这人肚子里确实有点儿干货，所以，还是有必要关心一下的，想到这里，张倩问道：“你刚才跟他交流的事，他会不会散播出去？” 这话问得……够委婉的了，把揍人说成交流，把对方的反咬说成散播，也够水平。 孟阳秒懂她的意思，“他不会！” 谁看到他打人了？这里也没有监控那种高科技玩意儿。 而且他上一辈子可是知名中医，对人体结构实在是太了解了，在哪儿下手最疼还看不出伤来，这在他的专业范畴之内。 他相信，刚才打高振声的那十几下，就算是法医验伤也不一定能搞清楚。 张倩轻笑了一声，“我们继续工作吧。” 花了近三个小时，总算是核对好了所有能下井作业的人员名单和数量，还真就像高振声说的那样，下井作业的都是外地人。 人数也最终确定下来了，跟高振声交代的一样。 中午，孟阳和张倩跟着大队人马简单地吃了一口饭，开始现场对人名，折腾了一下午，到六点钟时，确定了井下被困人员的最终名单。 六点一十，他们接到通知说是调查组要召开临时会议。 等他们两人赶到办公区那间会议室的时候，不大的空间里已经快要坐满了，足足有二十多人。 会议还没开始，像是在等领导。 人们都脸色严肃地跟自己身边的人低声交谈着。 来参加会议的不只是调查组的人，还有永宁县的一些主要人物。 在最外侧找个凳子坐下来后，孟阳很快就看到了县里的几个说话算数的人，当他的目光落到王丙坤身上，后者也恰好往他这边看来，两人的目光接触到一块儿，孟阳感觉对方好像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便朝着他点了点头，这算是一种礼貌。 王丙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做任何表示，扭过头坐直了。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了，孟阳跟着身旁的张倩看向门口，他以为是领导来了，可是看到的却是赵志学，黑着脸好像谁欠了他的钱没还似的。 正好，都找他一天了，孟阳站起来刚要拦住赵志学，身旁的张倩一把拽住的手腕，示意他坐下来。 啥情况？孟阳脑袋里灵光一闪，这会议室外面可是有人守着的，不是谁想进来就能进来的。 老赵是……特么的不会是哪个部门的领导吧？应该不是，就他那毫无派头的说话做事方式，骑个破摩托摔到路边都没人管的样子，咋可能是领导呢？ 咦？他身后咋跟着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陈江涛，手里还拎着一个公文包，咋看都像是赵志学的跟班。 而且……老赵还坐到了留给领导的那个位置上，陈江涛从他身后伸手将公文包拿出来的两份文件放到了他面前。 孟阳半张着嘴，直愣愣地看着赵志学，不对，他不光是领导，还是主要领导。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儿不够用了，虽说对老赵的身份有过怀疑，可是就那么一个小心眼，花点钱跟要他命一般，甚至还给他出过馊主意的人，咋会是领导呢？ 身旁的张倩又拉了他一把。 孟阳回地神来，扭头看过去，见张倩极为严肃地瞪了他一眼，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悄悄地坐下来，可是心里的疑问却越来越重了。 这个老赵究竟是啥身份？ 第29章 赵国志其人 很快，孟阳心里的疑问便解开了。 张倩将自己放在两腿上的日记本翻开一页塞进他手里，那上面只有几个字：“他是市长赵国志！” 孟阳的脑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了，他万万没想到赵志学的身份竟然会是市长！ 他就说嘛，第一眼看到此人时就觉得有点眼熟，应该是前世在电视上看过，那么赵志学这个名字应该是假名字吧？ 难怪市里会知道煤矿出事，昨天在山上，赵国志在听他委婉地告诉煤矿的的事情后，露出那一副气鼓鼓的样子，那会儿他说去解手，估计是往市里打电话去了。 还有在车上给他打电话时，陈江涛和张倩两人都表情，应该是听出来赵国志的声音了吧？ 过了好一会儿，孟阳才稳住自己，再看过去时，老赵同志已经脸色阴寒得快要滴下水了，身上的气场跟昨天在山上时一样，压迫得人们喘气都有点困难了。 他扫了一圈儿会议室，哑着嗓子说道：“从发现事故到现在已经过去近三十六小时了，我们刚刚才确定下来被困井下的人数，更别说救援了。” 话说到这里，赵国志顿了一下，往孟阳和张倩这边看了一眼，继续说道：“好在，咱们调查组的人还是很有些能力的，第一时间内又查出了还有五人在一号井五号坑洞内，另外还提供了一个最可行的救援方案，目前正在推进这个方案，具体结果已经快出来了。” “把大家召集到这里，就是想跟大家一起等，等不来好消息的话，谁也别想吃晚饭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啪”的一下把手里的文件摔在桌子上，随手点着了一根烟。 会议室门外有人把陈江涛叫了出去，低声说了些话，陈江涛激动万分地回来跟赵国志耳语了几句。 赵国志脸上明显地阴转多云又转晴了，到了最后竟然还露出了笑容，重重地一拍桌子，连着说了三声“好”！ 而后目光炯炯地看着会议室里的人们宣布好消息了，“同志们，经过努力，从二号井斜开的通道已经打通了，四号坑道里的水已经全都放进了二号井中，已有潜水救援人员从这个通道进到了四号坑道内，传回的消息表明，二十七人，另加从五号坑道自行转移的五人，都在二号坑道内等待救援，仅有两人身体情况不太乐观，其他人都安然无恙！” 他的话说完后，会议室内静了片刻，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孟阳也跟着激动地拍起了巴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在此刻终于松了一些，接下来，只有想办法打通一号井的通道，或者干脆就从二号井把人弄上来就大功告成了。 事情自然也没有孟阳想象的那么顺利，各种情况不时地传来，尤其是被困人员，虽说井下不缺水，但三十多小时没吃东西，身体也已经快到承受极限了，救援人员想出各种办法往里送去吃的喝的……晚上八点钟，终于将一号井的入口完全清理出来了。 十一点半，随着最后一名矿工从井里被人背上来，救援工作算是圆满结束了。 十二点半的时候，孟阳终于拖着满身的疲惫回到了乡政府招待所，刚洗了一个澡，陈江涛就过来找他了。 “小孟，领导找你，马上跟我走吧。” 说话的语气都变得亲切了很多，孟阳多少有点儿不太习惯，但他很快穿好衣服，跟着陈江涛来到了隔壁。 没错，赵国志仍旧住到了孟阳的隔壁那间屋子。 把他送进房间里，陈江涛给他倒了一杯水便退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赵国志和孟阳两人。 孟阳多少感觉有点不自在了，说实话，即便是他有前世的经历，但面对这样一个掌控着全市几百万人口前途命运的人物，他多少还是有点心里打鼓的，尤其自己前两天跟对方相处的时候，是特别随意的，甚至还挖苦过对方，不知道赵国志会不会因此给他穿小鞋报复他？ 事实上是孟阳想多了，如果赵国志是那样一个人，他连接触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此时的赵国志似笑非笑地看着孟阳，很突然的问道：“想不想到市里工作？” 他是真的有点欣赏这个小伙子了，心中有那么一一瞬间有点冲动，想把他调到自己身边来工作。 但是孟阳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即便是有一步登天的机会，他也觉得这很不踏实，马上就委婉地拒绝了：“感谢赵市长看重我，但我想，基层的工作可能更适合我干。” 赵国志哈哈大笑起来，“这才对，这才是我认识的孟阳，这样也好，基层能更好的发挥你的才干，也能获得更多的锻炼机会。” 话说到这里，他点了一根烟，斜着眼看了看孟阳，语气轻松地说道：“我说小孟同志啊，你前两天那股自在劲儿可别弄丢了，我是说你我之间用不着搞那种官场上假惺惺的样子，毕竟咱们认识的时候谁都不知道谁是干啥的，牵强一点儿说的话，都算是贫贱之交了吧？你说呢？” 他这话让孟阳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赵国志话里的意思是单独相处的时候就用不着端着了。 孟阳扯了扯衬衣领子，心想你倒是早说呀，搞得我差点都出汗了，心里埋怨了一句之后也确实放松了自己。 “我说老赵……”说到这儿，他突然停住了，暗自告诫自己，人家给脸的时候，可别上鼻子，放松也得有个度才好，便改口说道，“赵市长，您这一次亲自下来到基层就是为了查煤矿的事情吗？” 这一点他一直有疑惑。 赵国志摆了摆手，“我还真不是为了查这个煤矿下来的，我的重点是想解决农民统筹的问题，只不过是被你给带偏了，正经事儿没干成，倒是处理了一起事故。” 说到这里，赵国志脸色阴下来，话语中的恨意一点儿都没加掩饰是，“假如你没发现这里边的问题，假如我没下乡，那么煤矿透水事故是不是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谁也不知道了？那三十二人是不是就活活的被闷死在井里了？” 这话孟阳不好接，但他不说话也不太好，略想了一下，象征性地敷衍道：“应该不会，这么大的事情，县里还是会关注的。” 赵国志冷笑了一声，“县里？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以你的为人和性格，应该是拐弯抹角跟把消息送到主要领导手上了吧？结果呢，他们根本就没当一回事吧？” 说到这里，他摆了摆手，“好了，这件事情先不提了，我找你过来是有个事想通知你，原本我想让你参与事故原因调查，借用一下你的脑子，刚才想了想，觉得有点儿不妥，这可能对你的前途会有所不利，所以，把你从调查组开除了。” 孟阳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还真的对进入调查组这件事情谨慎，从他的角度来讲，在参与事故调查时，做得好与做得不好，对他都没有太大的好处，因为他的级别放在那里，即便有市里的授权，他也不可能施展得开手脚。 现在听了赵国志的话，他心里敞亮多了。 看到他这模样，赵国志笑了，“感觉身上的压力小很多了吧？别急，我估计很快就会有人给你压担子了。” 孟阳心头一跳，他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有人想要提拔自己？ 但他没问，也确实不该问，便随口跟他聊了几句之后，看赵国志也很累的样子，孟阳告辞出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张瑞发又给他打了电话过来， 第30章 干部年轻化 参与救援后的第二天，孟阳刚睡醒又接到了张瑞发的电话。 “小孟啊，结束你在清河乡的工作，马上回县里，另有工作任务安排给你。” “张局，那协助清河乡催收统筹的事情咋办？”孟阳还是多问了一句，也想通过这一句话来探测张瑞发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先扔到一边，不要管他。”张瑞发的语气明显不太好了。 孟阳心里有数了，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马国庆给他的那一份未播种耕地统计报表，他眼珠子一转，收进自己包里之后，转身就到隔壁跟赵国志告别。 赵国志也是刚刚起来，一边刷着牙给他开了门，一边指了指房间里的椅子嘴里嘟囔：“你先坐，我马上就好。” 等到赵国志洗漱完毕，坐下来又点着了一根烟，孟阳忍不住劝了一句，“你还是少抽点烟吧，对身体不好。” 这一句话倒是让赵国志想起了孟阳懂中医医术，而且看起来还很精的样子，他把自己的手腕伸了过来，“正好，孟大夫，你这会儿不是有时间吗？我也有闲心，给我检查一下呗。” 孟阳笑了一下，把三根手指搭到了他的手腕上，十多秒钟之后又让他伸出另一只手。 检查完之后，郑重其事的对赵国志说道：“你的肺部还真的有点问题，但不严重，戒烟吧，戒烟了你应该就能好了。” “你小子不是吓唬我呢吧？”赵国志露出怀疑的神色瞪了他一眼。 “我吓唬你干啥？再说我敢吓唬你吗？这么大个领导，我不怕你给我穿小鞋啊？” 孟阳可比昨天自在多了，昨晚睡觉前，他想了很多，得出一个结论，跟赵国志这种人相处，越是自然，他心里应该越舒服，反倒是拘谨的话，会让他感觉自己时刻处于官场上尔虞我诈的环境当中，他也就不会把你当做自己人。 孟阳的猜测果然没错，刚才那两句话又给赵国志逗的哈哈笑起来，心情明显好了很多，指着他的背包问：“今天要回县里了？” “是，我这是来跟你告个别，顺便打个小报告。” 赵国志笑着往前探身，盯紧了孟阳的眼睛，好像恢复了前两天两人相处的模式，挑了一下眉毛说道：“这种事……你小子还真能干得出来，说吧，你瞧着谁不顺眼了？” 孟阳也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昨天我和张倩在跟工人核对名单的时候，有人跟我们说，清河乡的马乡长隔一两天就到煤矿上转悠一圈儿，说是检查工作，有时候还会住到煤矿那栋贵宾楼里。” 贵宾楼的是孟阳听那些工人们说起的，就建在煤矿北山后不到二里地的地方，那里风景不错，据说那栋小楼里面装修相当豪华，美女如云，也不缺好酒好烟，能住进那里的都是人物。 他相信赵国志肯定也听说了有那么一个拉拢腐蚀各级官员的地方。 赵国志听了他这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隔着茶几敲了一下孟阳的脑袋，“以后这种小报告尽量少打，要学会走正道解决问题，你这么聪明的脑子，应该走正道，要不然，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听着语气像是在开玩笑，但孟阳心里有数，这是在指点他呢。 他连忙双手合十，点头道：“是，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从赵国志那里出来，孟阳推着自行车路过乡政府大院时还往里看了看。 马国庆是高振声交代出来的八个伞当中的一个，也是级别最低的那一个，但是高振声对他也是恨得牙根痒痒，又拿他没办法。 因为此人像个附骨之疽一样，无休无止的往煤矿跑，搞的他们也疲惫不堪。 就这样一个贪得无厌、好色又有好赌的人，打死孟阳都不会相信他能带领清河乡的老百姓致富奔小康。 还不如让他趁早滚蛋，换个能干的人，换个心里装着全乡老百姓的人。 何况这孙子还打着韩小慧的主意…… 所以他借着告别的机会开玩笑一样的打了一个小报告，其实他即便不提，调查组如果真的认真查下来，马国庆肯定跑不了。 就怕这里会有个别人插手，从中说情，毕竟马乡长还有个堂弟在县里当着副县长呢。 …… 上午十点钟，孟阳一身尘土地走进了农业局局长张瑞发的办公室。 张瑞发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点点头，递过来一份申请表，“晚上回家把这个填了，明早交给我，申请书啥的找你老婆帮忙，我记得她是党员来着。” 孟阳愣住了，随即恍然，老张同志这算是补偿他没能当上办公室主任的人情吧？毕竟表哥对他也是有所表示过的。 可是接下来张瑞发的话让孟阳的脑子差点宕机。 “从今天起，你接手全县十六个乡镇未耕种土地的统计汇总工作，另外还要深入调查退回耕地农民的基本情况，分析退回耕地的原因，形成书面的报告，时间的话，可以灵活一些，但最好不要超过半个月，这一项不用每个乡镇都去，搞一个有代表性的去就可以了。” 孟阳越听越觉得不对，按张瑞发交代的工作内容来看，这都应该是副局长带着人干的活了，他一小科员，要人没人，要车没车的，咋弄嘞？ 但是领导的话还没说完的情况下，他不能随意插嘴，只能面不改色地继续听。 “农田建设股的老刑因为身体和年龄的原因，年底就要退了，我已经批准他在家休养了，同时打算让他带起来的刘正明接任他那个股长职务，连同刘正明在内，农田建设股的五个人都交给你，另外再加上办公室的小赵，这样一来，你们一共七个人，你就得多琢磨怎样才能带好队伍了。” 孟阳这一回可是被惊到了，他以什么身份带这个队伍啊？ 张瑞发的话还没说完，“咱们局那辆昌河也交给你们用，今天就这样吧，你下乡也挺辛苦，回家休息，明天正式开展工作吧。我这么安排，你有没有其他想法？” 想法？想法可多了去了，一时之间，孟阳都不知道说啥好了，他细品了一下，张瑞发交代给他的这两项工作，完全都是副局长冯爱民日常抓的工作内容，这是要把他拎出来跟冯爱民打擂台吗？ 如果是这样，他倒是不怕的，能被人利用，说明有利用的价值，同时也是个人锻炼成长的机会，问题是他用啥身份做这件事情？ 名不正则言不顺，这是千古至理！ 张瑞发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转头看向窗外，略做思考之后说道：“昨天局里召开党委会通过了一项决议，就是向上级部门推荐你担任咱们局的副局长。” 他的话很轻，听到孟阳的耳朵里却不次于天雷滚滚，他差点儿失声叫出来，努力地扳住自己的情绪，“张局，这件事情有点儿突然了。” “也不算突然，你最近的工作表现相当优异，这是领导们都看在眼里的，有能力的人就是要多担些责任，再说干部年轻化喊了很多年，真正落实下来的也没几个，我觉得咱们局有必要走在前……” “我不同意这个决定！”一只脚刚踏进办公室的冯爱民，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张瑞发的话…… 第31章 回家的感觉 冯爱民很是粗暴地打断了张瑞发的话，走进办公室，斜眼看了看孟阳，对张瑞发说道：“老张，我不同意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孟阳，他太年轻了，再说，前两天的事情，社会公众的舆论还没完全平息下去，这情况下，推荐他担任重要职务，这合适吗？” 张瑞发坐在椅子上动都没动一下，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爱民，先坐下来再说。” 又扭头看向孟阳，“小孟，你这两天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孟阳满肚子话想说，但眼下这情况肯定是不适合待在这儿了。 走出门，他停在走廊里。 张瑞发办公室的门，只要有人，一般情况下是不关的，所以，里面的谈话声几乎毫无遮拦地传了出来。 “爱民，刚才说的事情，不是我个人的决定，而是昨天的党委会一致通过的，今早我还去了一趟王县长那里，王县长的意思是以单位推荐为主。 说起来，昨天开会之前我跟你打过招呼的吧？ 我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审议，你说你要去市里的事情更重要，不管审议什么事，就当你同意了，这是你的原话，怎么到了今天就不认账了呢？” 张瑞发说得不紧不慢，甚至语气都特别温和，却让冯爱民说不出来话了。 “我……” 门外走廊里站着的孟阳暗自冷笑，冯爱民放下工作往市里跑，无非是受到了红旗煤矿生产事故的影响。 因为高振声交代的那八个保护伞内就有冯爱民一个。 他是怕自己被牵出来，提心吊胆地到市里找人活动去了，哪里还顾得上单位的事？ 看他今天这副满血复活的样子，应该是有人答应保他了……孟阳庆幸自己没把高振声交代的人捅出来，不然的话，肯定是打不到狐狸倒惹一身骚。 办公室里的谈话声小了很多，也没必要继续听了，直接走出了办公楼。 看到院子里车棚空荡荡的，他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周六，大家都不上班，难怪楼里静悄悄的。 外面艳阳高照，让人浑身暖洋洋的。 想着自己下乡也有三天了，也不知道父母是不是还在为了“自己”意外身死的事情悲伤，正好今天他们应该都在家，便转道去了如意小区。 这里是一年前教育局盖的教师住宅小区，以极低的价格出售给了各学校教职员工，作为县城二小副校长的孟庆林自然有购买资格，而且还是八十九平的房子，在这个时代的小县城也算是比较宽敞了。 按照老两口的意思，是准备跟表哥他们一起过的，只是表哥好不容易盼来能脱离舅舅管教、舅母唠叨的机会，以不方便为由，执意单独过，两两口也不好坚持，倒是把带有独立卫生间的大卧室留给了他们，回家小住一两天也方便一些。 孟阳开门进去，换了拖鞋，见客厅里没人，便朝着里面喊了一声：“爸，妈，我回来了！” 张海霞从厨房里探出头看了一眼，立即拿了一瓶饮料过来塞进孟阳手中，上下打量了一遍，有些心疼地了，“听说你下乡了，这是刚回来吗？” 又扯了扯孟阳的衬衣，嫌弃的在鼻子底下摆摆手：“这是咋弄的嘞？一身臭味，赶紧进去洗洗，你爸又出去找人下棋了，应该快回来了，妈正在做饭呢，等你洗完了咱们就能吃了。” “好，我现在就去洗。”孟阳是真的很喜欢这种回家的感觉，这跟外面的阳光一样，能让人暖到心窝里。 “去去，赶紧的。”说着话，张海霞把孟阳推进了留给他们的那一间主卧室里，还顺便把门给关上了。 孟阳闻了闻自己的胳膊，发现身上还真的有点味儿了，这一路十公里骑自行车，也确实是够折磨人的，身上灰土跟汗水搅到一起，还挺难受。 他一刻也等不了了，放下自己的公文包，直接进了浴室。 “啊……你，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一声惊叫过后，韩小慧埋怨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了出来，原本低头的孟阳，这才发现卫生间里竟然亮着灯，韩小慧好像刚刚洗完澡。 呃…… 孟阳一时之间愣住了，她怎么在这里？ 韩小慧也不说话，艳丽无双的脸上飘起淡淡红晕，美目流转。 结婚两年时间，她第一次发现，孟阳好像跟过去不一样了。 孟阳笑了笑，转身退出。 现在以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他觉得还是拉开点儿距离更好一些。 坐到床上，不经意间看到舅母的身影在厨房门口一闪。 孟阳苦笑着进了外面的卫生间里去洗澡了。 也弄明白了为啥自己刚回来，还没等喘口气，舅母就急着让他去洗澡，赶情这是想要让小两口多交流，多少有助于弥合两人之间的矛盾。 当娘的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孟阳都不敢想他跟韩小慧之间的关系了，只好采取了鸵鸟政策，走一步看一步。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洗完澡刚出来，就被早就等在门口的韩小慧拉进了主卧室内。 “咔嚓”，门还被她反锁了。 韩小慧背靠在门上，眯着眼睛逼视孟阳，她总感觉今天的孟阳跟平时很不一样，不，不是今天才开始的，而是在他被曝出跟刘丽红有染之后，就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难道说男人出轨之后，就会变吗？ 韩小慧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不过，今天她没空儿研究这个。 一步一步的逼近了孟阳，像审视一件物品一样，认真地打量起来，可是不管怎么看，这个人都是过去那个孟阳。 只除了眼神不一样之外，哪里都没变化。 韩小慧皱起了眉头，她还是觉得不对。 第32章 质问、算账 韩小慧俯身逼近过来，孟阳反倒是不慌了，理论上来讲，他们是两口子，在私密空间里，做出怎么样的亲密动作都不过分。 他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好像隐隐的期盼着对方对自己做点啥。 这想法让他吓了一跳，赶紧默默地背诵起《汤头歌》，这是他转移注意力的惯用手法。 其实他也有点儿心虚。 倒不是因为刘丽红的事情，那事儿是表哥跟人家牵扯不断，又不是他。 心虚是因为前两天一时鬼迷心窍，在清河乡跟那些村民对峙时，把病重的张树林给送到了她那里，还暗自得意来着，如今，她应该是要找自己算账了吧？ 果然怕啥来啥。 韩小慧寒着脸说话了。 “孟阳，你行啊，下个乡竟然还能捡个病人给我送到医院去，问题是那病人一分钱的医药费都掏不起，你咋想的？是觉得我钱多人傻还是县医院已经开始免费给病人治病了？” 孟阳叹了一口气，扶住她两条胳膊，想推开她，嘴里还说道：“小慧，咱们坐下来好好说话行吗？”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个，韩小慧的火气噌的一下就窜起来了。 “我没想跟你好好说话吗？结婚两年了，我给过你很多机会，结果呢，你是怎么回报我的？赌博、出轨，下一步你是不是还打算把我给卖了？” 说着说着，她的眼圈儿红了，“当初要不是因为……” 话到这里，她往卧室门口方向看了一眼，关键的内容没说，后面接上了另一句话：“我怎么可能嫁给你？” 孟阳大感好奇，看起来表哥跟韩小慧结婚的事情，好像还有点儿他不知道的故事啊。 当初他正在省城进修，三个月时间过后，回来才知道他们马上就要成家了，这在零零年的时候，基本上算是闪婚了。 而在表哥留下的记忆里，这一段又非常模糊。 所以，孟阳眼下有两点疑问：一是当初他们如此迅速地结婚，并不符合舅舅舅母的传统观念，二是以韩小慧这样一个在县城里条件拔尖儿的女人，怎么可能看得上表哥呢？ 所以这里边发生的事情应该跟韩小慧不愿意离婚有关系。 他觉得自己抓住了重点，只要解开这个秘密，就能有针对性的采取措施，进而解决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这种折磨他不想再忍受下去了。 胡思乱想之际，韩小慧的情绪已经越来越激动了，扶着他两个肩头的手猛烈地摇晃着他。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倒是给我一个解释啊！啊……” 最后那一个“啊”是惊叫出来的。 是摇晃孟阳时手滑了，整个人往他身上扑了过去。 眼看着两人的脑袋就要撞到一起，孟阳稍稍侧身躲了一下，又怕她摔倒，赶紧两手搂住她。 孟阳这才发现，在表哥的记忆里好像真就没有跟韩小慧如此亲热的时候，这种感觉很陌生。 韩小慧满面通红的推开子孟阳，扶着他的胸口站起来，捋了捋自己的衣裙，跑出房间。 等孟阳出去的时候，韩小慧正低眉顺眼的帮着舅母张海霞摆碗筷。 舅舅孟庆林拿着一张报纸，看向他的时候，神色明显比前两天要缓和多了。 孟阳挠着头发坐到了餐桌旁。 孟庆林放下报纸，指了指客厅茶几上的那份表格问道：“你们单位这是要准备要发展你了？” 孟阳连忙点头道：“是的，这是今天我们局长交给我的。” 说着话他瞄了一眼坐到身旁韩小慧，“让我今天就把这个弄完，明天就得交上去。” 至于要提拔他当副局长的事情，他一个字都没透露，这件事情他还要好好的想一想，在结果没出来之前，还是不说为好。 孟庆林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像样，挺好，今后就要像最近几天这样踏踏实实的走下去。我听说你在清河乡做了一些事情，也替老百姓说了话，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要戒骄戒躁，保持下去。至于小慧那边的收治的病人，住院费啥的，我们来出。” 他这话一出口，韩小慧可有些惊讶了，这件事情她跟谁都没说，老爷子是怎么知道的？ 她连忙摆手道：“爸，怎么能让你们出钱呢？这是我们俩的事情，我那里还有点钱，足够张树林的医药费了，而且他的病也不是特别严重，不过是胃溃疡治疗不及时而已。” “你们的钱留着，还有别的用处，这钱我们出！”张海霞满面笑容的接过话，随后看向孟阳，好奇的问道：“儿子，说起来，你是咋发现那个叫什么林的不是胃癌而是胃溃疡的呢？” 话语中透着一股兴奋，也难怪，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最近几天的表现实在是让她有点儿不敢相信。 在清河乡应对那些找上门的村民时有勇有谋，还当场给那些村民把脉检查身体，这些她都是听一个同事说的。 那个同事家有个农村亲戚在那边，昨天到县城办事的时候，把当时发生的事情当做闲聊的话题讲了出来。 同事告诉她这些事情时，目光里有怀疑，但更多的是嫉妒，因为她家的孩子比孟阳更能作。 张海霞也有自己的渠道能打听到事实真相，等她打听完了，高兴得一晚上都没睡好。 总是在不断地问自己，能做出这些事情的是她儿子吗？ 尤其是今天，看到茶几上放的那份表格，她更开心了，忍不住想问问孟阳是啥时候跟他姥爷学了中医医术的？ 孟阳眼珠子转了转，这个问题可有点不好回答，只能胡编乱造了，“妈你也知道，我小时候经常去姥爷家，他老人家没少教我，再说，小慧可是在县医院挺有名气的外科大夫，我们一起生活两年了，多少还是从她这里学了点东西的。” 这种含糊其词的回答，倒也把张海霞说的更高兴了，“对，对，两口子嘛，就应该互相学习，互相帮助，共同提高才对。”、 孟庆林哼了一声，“把自己本分内的工作做好才是最根本的。” 孟阳连连点头，“是这样的，爸您说的对，您放心，我现在已经想好了，争取在短时间内让大伙改变对我的印象。” 韩小慧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其实她更想知道孟阳是怎么断定张树林不是胃癌的？ 外行人不太解这里面的门道，可她不一样，她是专业医师，知道做这种事情要担着很大的风险的。 这个平时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男人偏偏就把人指名道姓给送到了她那里，而且送来的人还信誓旦旦的说是孟阳检查过之后确定病情才送来的。 以张树林的症状来说，就算是她这个专业的医师，也不见得能在短时间内查出问题，还领着张树林和那个送人小伙子跑了大半天才得出这么一个准确的结论。 听那小伙子讲，孟阳似乎也只检查了不到五分钟的样子，那么，他究竟是怎么查出来的？真的是像他说的那样小时候跟姥爷学来的医术吗？ 韩小慧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大。 第33章 怀疑、忙碌 韩小慧心里想着事，倒是把刚才尴尬的场景忘到了脑后，习惯性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孟阳的碗里。 她这个动作让孟庆林和张海霞老两口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张海霞趁热打铁了，“小慧，小阳，你们两个晚上就住在这儿吧，家里就我们老两口，太冷清了。” “不是，我……”孟阳反对的话刚出口，看到舅舅舅母日渐变老的面孔，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韩小慧展颜一笑，“爸、妈，还是住家里好，能吃现成的，关键是妈您做的菜实在是太好吃了，爸，您吃这个，我觉得很对味。” 孟阳眯起了眼睛，眼角余光瞄到身旁精致得像瓷娃娃一般的面孔，总感觉有点儿不真实，像是做梦一样。 直到晚上十一点半，他总算是弄好了那份表格和申请书之类的材料，走进大卧室时，才意识到今晚要韩小慧睡在一起。 床上的人侧身而卧，薄薄的被单自然是遮不住她玲珑有致的身材，画面美好，孟阳却没敢多看一眼，他怕自己睡不着。 悄悄地关了灯，又悄悄地上了床，可是淡雅的女人体香时不时地赶走他的睡意，折腾了半天，越来越精神了。 只好闭紧了眼睛默默地数羊，“一只羊，两只羊……” 他数到三百八十四只时，身边的女人翻了一下身。 到三百九十二只时，她又翻身了，这一次好像下床了，紧接着卧室的灯亮起来。 孟阳听到一阵很轻微的脚步声，从床的那一侧绕过来，停到了他这一边，不用看他都能感受到韩小慧就站到了他身边。 她要干啥？孟阳心里嘀咕着，鼻子里却发出了阵阵鼾声。 一只手慢慢地靠近过来，嗯，摸到额头上了，不对，准确地讲，是在摸发际线，而且顺着这条线仔仔细细地一路往耳朵那边去了。 还不时地轻轻扯一下边缘处的头发。 韩小慧的动作让孟阳云里雾里的，真想不明白她这是在做啥？ “不对呀，人还是那个人不假，怎么就跟过去有这么大区别了？” 她这一句自言自语倒是让孟阳瞬间脑子开窍了，这特么不是在怀疑他戴了假面具吧？ 也就是说，韩小慧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不是原来那个孟阳了，这是好事呀！ 孟阳差点儿笑出了声，只要她怀疑上了，就肯定不会跟自己太过亲近，这么一来，就算是不离婚，也不至于让他在煎熬中过日子了。 那就干脆再添一把火，表哥因为心理障碍，在她面前一直都直不起腰，那么，自己不妨给她展示一下雄姿，应该能让她的怀疑进一步加重。 自以为想到绝妙主意的孟阳突然睁开了眼睛，笑眯眯地看向韩小慧。 在韩小慧惊讶地半张着嘴，一只手还停顿在他耳边时，他压根就没给反应的机会，搂住她的腰，一拧身，把她带到了床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索地压在身下。 韩小慧被他吓到了，脸色瞬间苍白，转而又很快染上红晕。 即便是隔着好几层衣料，仍能感受到孟阳的剑拔弩张，况且，这么粗鲁的孟阳，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让她心中的疑惑更重了。 但眼下，她也有点儿紧张，伸手推了推，没推动。 “你，你想干什么？”问出这么一句话，声音还有点儿颤，她暗骂自己没出息。 孟阳翘起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样子，“你说我想干啥？咱们是合法夫妻，爸妈还等着抱孙子呢。” “不，我不愿意！” 在一只大手往下伸去时，韩小慧挣扎着喊道，“你放开我！你不是孟阳！” 情急之下，把自己心中所想透露出来了，原来的孟阳对她根本就提不起一丝兴趣。 很好！如今的孟阳觉得应该再加把劲儿，手继续往下伸去，同时阴恻恻地说道：“我是不是孟阳无关紧要，关键是你我现在的身份，当然，我这个人一向怜香惜玉，可以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离婚，二是造人，你看着办。” 他的想法很好，可是手上的动作不得不停下来了。 因为他看到了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被一只玉手从枕头下抽出来，迅速抵住了他的脖子。 韩小慧轻飘飘的声音响起：“如果两个选择我都不喜欢呢？你这么逼迫我，就不怕哪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缺了点什么东西吗？” 孟阳身上一紧，感觉某处凉飕飕的，瞬间就投降了。 “老婆，别这样，我跟你开玩笑呢，你这很危险，快把刀放下来！” “老公，我也跟你开玩笑呢，去，自己找床被子，今天睡地板。” 一双美目还冲着孟阳眨了眨…… ……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两人在县人民医院家属楼的那个小窝中，各自占据了一间卧室，井水不犯河水地过起了日子。 韩小慧再也没折腾过孟阳，孟阳将此归结为两人都忙的缘故。 他听说县医院收治了一批发热病人，韩小慧做为外科主治大夫，最近都是披星戴月地上下班，有时还要值夜班。 只有一点让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太正常，那就是新上任的办公室主任李宏才，一天天坐在自己那一间小小的办公室内很少出来。 不过，孟阳自己也很忙，倒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他先是带着刘正明等人去了两个乡镇，现场核实他们上报的未播种耕地数量，而后将这项工作全部交给了刘正明，让他带着人去跑剩下的其他几个乡镇。 孟阳自己则在办公室内汇总所有数据。 张瑞发在一楼农田建设股对面给他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还想叫人把局办公室小赵的办公桌都一应用品都搬下来，跟孟阳一个办公室办公，被孟阳挡住了。 以他现在的名声，单独跟一个女同志在一个办公室里，很容易招来闲言碎语。 张瑞发想了想倒也觉得孟阳考虑的不是没有道理，也就没再坚持这件事情。 孟阳通过这件事情隐约察觉到张瑞发似乎对李宏才并不满意，不然的话，在把自己调出办公室后，原本的四个人只剩下三个的情况下，怎么会再调出一人？ 这么一来，局办公室可就只有两个人了，其中的段成海很油，远不是李宏才能玩得转的，所以，有活儿只能李宏才自己干了，这大概也是他窝在办公室不出来的缘故。 …… 五天后，孟阳咬着手里的笔一边琢磨着如何调查农民退回耕田的原因，一边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嗒嗒嗒！”门外传来很轻的敲门声。 开门进来的是个小姑娘，一米五左右的个头，荷叶头，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匀称精致，一身职业装，看着不光是小巧玲珑，年纪也不大，大约十六七的样子。 一双单眼皮但相当精神的眼睛极快地扫瞄了一圈儿，看向孟阳时露出狡黠的笑容。 第34章 听领导安排总不会错的 “小……”本来想说“小姑娘，你找谁”的孟阳，猛然间收住话头，表哥同志遗留的信息表明，这一位是他的同事，局办公室那个一直休假的小赵，大名赵莹。 人看着很小，但他没记错的话，赵莹已经二十三岁了。 “小赵，来上班了哈，”孟阳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两张单人沙发，“先坐，你回来得正好，我这儿正有个活……” 孟阳的话还没说完，“咣”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人踹开了。 随即，李宏才黑着脸走起来，看都没看孟阳一眼，只对赵莹说话：“小赵，你来上班咋不去楼上告诉我一声？马上跟我来，我有工作要安排！” 说完，扭头就走。 赵莹翻了一个白眼，一根细嫩的手指朝外指了指，“孟局长，你看这……” 孟阳笑了，这个小赵还是一如既往的狡猾。 “小赵，咱原来咋称呼就咋称呼，不然，太见外了，对不起咱们的革命友谊不是？至于李主任那边，你不用管了。” 再说，副局长的任命文件还没下来呢。 孟阳起身就去了二楼，直奔李宏才那间小办公室。 本想直接推门就进去，最终还是伸手敲了两下，做人还是有点儿素质比较好。 门内传来李宏才极不耐烦的声音：“直接进来吧，敲什么敲？” “孟阳？”李宏才抬头看到进来的人，“啪”一下，把手里的钢笔摔在桌子上，两手抱起肩膀，往椅背上一靠，眯着眼睛打量起来。 “李主任这是没打算请我坐下来呀？” 孟阳的话是这么说的，人却已经很是利索地坐到了李宏才对的一把椅子上。 “有啥事就说吧！”李宏才的眼睛始终盯在孟阳身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孟阳这才注意到面前的办公桌上一片凌乱，写废的稿纸扔得到处都是，看起来是材料写得不顺利。 他捡起一张，在手里抖了抖，“局里也没说给你这大主任配一台电脑？那可是个好东西，修改起来方便多了，省得浪费这么多纸，用小赵桌上的那台也比你自己写的强啊。” 赵莹那台电脑还是张瑞发亲自指示给买的，据说还是最新的赛扬处理器，特别好用。 本就心情极度恶劣的李宏才终于忍不住了，一下子站起身，手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孟阳，你用不着跟我阴阳怪气的，有事说，没事就给我滚！还真以为自己当上副局长了呢？你不过是让人利用的一条狗而已！” “呵呵！”孟阳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在机关单位这种环境下，两军对垒，讲究的就是要沉住气，谁先发火，谁就输了。 “李主任，别冲动，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孟阳说着话，还往前探身，一副要讲个秘密给对方听的样子。 “你还有完没完？滚出去！”李宏才是真的被气疯了，指向门口的手臂都在抖。 “别急，就一句话的事，你猜我在清河乡的时候，马乡长都跟我说了啥？” “马国庆……”李宏才身上的那股怒不可遏的气势一点一点地减弱了，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孟阳。 而后，重重地坐到椅子上。 “对，就是马国庆，他说去年有近两百亩耕地被煤矿无理占用，当做废渣场……”孟阳的话说得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他嘴里蹦出来的。 “好了，你不用说了，煤矿的事，跟咱们也挂不上关系，”李宏才抬手制止了孟阳，也像孟阳似的，往前探身，硬挤出一丝笑容，“孟局，晚上有没有时间？” 孟阳又笑了，“李主任，我最近挺忙，啥时候有空了，请你吃饭，今天主要是想跟你说说小赵的事，按说，她是行政办公室的人，可你也知道，这是领导的安排，搞得我也是挺为难的……” “不，不，孟局，你不用为难，既然是领导安排的，当然要按领导的意思办，就让她跟着你就行。” 李宏才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起身给孟阳倒水了。 …… 两分钟后，孟阳出现在隔壁大办公室内，意外地看到赵莹正指挥着段成海和另一人在抬她的办公桌。 不解地问道：“小赵，这是往哪儿搬？” “孟局，当然是搬到楼下了，跟您一个办公室，工作上也方便一些，是吧，小赵？” 接话的是段成海，见孟阳站在门口有点儿碍事，便又补充了一句：“孟局您先坐，我马上回来。” 赵莹抹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插嘴说道：“是我自己的意思呢，不然，楼上楼下的也确实不太方便。” 她在昨天听说被暂时划归孟阳领导的工作小组时，就已经打定主意从大办公室搬出来，去哪儿都行，她有点儿受不了李宏才看她时的那种眼神。 孟阳倒是一副恍然的样子，心想还是自己欠考虑了，小赵因为个子不高的缘故，特别喜欢穿高跟鞋，楼上楼下来回跑的话也确实挺难为她的。 刚把桌子搬出去，李宏才就出现在门口，赵莹瞄了一眼孟阳，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不用管他，可是你说的，现在人就站在那儿，你得替我出头呀。 孟阳却像是没看到李宏才似的，走到他原来的办公桌前，从抽屉里翻着什么东西。 赵莹只好硬着头皮对李宏才说道：“李主任，我寻思着工作上能方便一点就搬到楼下了，当然，您要是有任何需要，我随时都能抽身来做。” 说完，露出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看着脚底下。 出乎她意料的是，李宏才不仅没有了刚才那种气哄哄的态度，还赔着笑脸说道：“领导安排你的工作才是正经事，搬下去是对的，好好干吧，办公室这边，有我和小段在，一般情况下不会给你加担子的。” “啊？”赵莹没想到这还没过十分钟呢，李宏才怎么就变得前倨后恭了？ 这问题让她心里痒痒的，一直到搬完了所有东西，孟阳也回来了，她随手带上门，悄声问道：“孟局长，大办公室那边的工作，我今后是不是都不用管了？” 孟阳似笑非笑地看了一她一眼，他知道赵莹这是在绕着弯的问李宏才刚才跟她喊完了，又在极短时间内转变态度的事情。 “听领导安排总不会错的。” 孟阳这句话可不是应付她，而是他两世为人总结的处事经验，张瑞发安排她到自己身边工作，肯定有他的考量。 表面上看来，这个答案有点含糊其辞，糊弄人的意思，但如果结合孟阳刚才言行来分析的话，赵莹觉得应该是他去找李宏才谈话了，至于怎么谈的，就不是她能搞懂的了。 她很庆幸，遇到了这样一位能护着下属还不想要人情的领导，便主动问道：“领导，你不是说有工作要交代给我吗？” 孟阳放下手里的一份报表，“能出差吗？” 赵莹马上就兴奋起来，“当然能出了，我一个单身女子，无牵无挂的，去哪儿？市里还是省城？” 孟阳摆手：“都不是，要去清河乡。” “啊？去哪儿啊！”赵莹的脸色眼见着垮了下来，“我自己吗？” “当然不能让你自己去受苦，我也去！” …… 两人说话时，谁都没注意到没关严的门外，李宏才已经站了好一会儿，最后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离开了。 第35章 猜测 跟赵莹交代工作的孟阳，脑子里还同时在想着李宏才的事。 刚才他在李宏才面前提到马国庆和两百亩被占用的耕地，其实是跟他猜测的一件事情有关。 两百亩耕地被占用，是张倩告诉他的。 农民的土地被无端侵占，还没有任何补偿，自然是极不满意的，于是就告到了县里。 县里倒是反应很快，立刻派出了工作组。 刚到永宁任县长不长时间的王丙坤点名让农业局副局长冯爱民主导工作组的工作，当时去的五个人当中就有李宏才。 还是以冯爱民助手的身份去的。 工作组仅用了三天就查清了问题，得出结论认为根本就不存在侵占耕地一事，都是农民看到煤矿挣钱了，随意捏造事实，想要讹一笔钱而已。 回到县里，冯爱民等人还受到了王县长的表扬，说是做事效率高，处理危机能力强等等。 但是张倩却说这根本就是扯淡，占用农田的事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让孟阳暗自记在心里，同时，把自己代入到煤矿管理人员的角色当中。 面对这样一个刚上任不到一个月的县长派出的工作组，咋做这五个人的工作就要细考虑了。 在不了解王丙坤是啥样人的情况下，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找个中间人，而这个中间人非马国庆不可，此人是煤矿所在地的乡长，还是副县长马国仁的堂兄，说话方便，谈不拢也不至于有太大影响。 所以，结合家境一般的李宏才年前买了一辆摩托车，年后结婚又花了不少钱等事情，孟阳有理由相信此人做为冯爱民的助手，在摆平侵占农田一事上捞到了好处。 但这只是他的猜测，并没有实际证据，马国庆更不可能跟他说起此事，他在李宏才面前说的那些话，目的有两个，一是刺探上述事情的真实性，二是在此基础上让李宏才有所顾忌，少给自己下绊子。 现在看来，两个目的都达到了。 至于过后李宏才会不会反应过来自己是在骗他，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的心里钉上一根刺，让他时刻想着很可能有人会盯上他。 这种无形的压力会让李宏才消停下来，尤其眼下市里准备严肃处理煤矿安全事故的时期，他如果够聪明就应该学会低调…… …… 孟阳也学乖了，自行车没骑，就连赵莹提议两人骑她的踏板去都被他否了，坐的是班车。 到清河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再一次住进乡政府招待所，孟阳发现前些日子还人满为患的招待所已经冷冷清清的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下乡巡诊的队伍和煤矿事故调查组都撤走了。 考虑到带着一个女同志，安全尤其重要，孟阳跟老板娘商量了一会儿，在后院里开了两个标间。 毕竟这里还住着老板娘一家人，安全方面总要比前院要强一些。 这一次下乡是为了调查农民退回耕地的基本情况和原因，事实上，“原因”这一项，孟阳根本不用分析研究都知道，所以也不需要在这上面花费太多的功夫，只需了解清楚有代表性的几户农民的情况就可以了。 第一天他带着赵莹出去在附近的村子转了一圈之后，从第二天开始，就跟招待所老板娘借了一辆自行车到稍远一些的村子了解情况。 留下赵莹在招待所把他了解起来的情况逐一归纳整理，两人分工合作提高了不少效率。 第四天，孟阳准备结束这一次调查，回来的时候自行车轮胎还扎破了，推了一路，到乡招待所时候天已经擦黑。 匆匆的洗漱了一番，想找赵莹一起出去吃饭，到隔壁房间敲了半天门，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哎，这个小赵，就这么饿吗？也不说等等我。” 嘴里嘀咕往外走，掏出手机翻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赵莹还没有手机，也是，这年月的手机并非人手一部。 差点儿撞上迎面而来的招待所老板娘。 “哟，孟领导，你回来了啊？”老板脸上厚厚的粉在走廊黯淡的灯光下有点儿瘆人。 孟阳退后一步随口问道：“老板娘，看到我那个同事了没有？” “她呀，下午就出去了。”老板娘说话时垂下了眼睑。 “下午就出去了？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这我哪里知道嘞？”老板娘说着话已经绕过了孟阳往里走去。 正好从里面出来一个服务员，插嘴说道：“下午门外有人找她，出去之后一直就没回来。” 孟阳转回头看过去的瞬间，好像看到老板娘瞪了那服务一眼。 咦？她能去哪儿？没听说她跟清河乡这边的谁有来往啊？ 孟阳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匆匆地回到房间带上手机钱包出了招待所大门。 抬眼就看到斜对面他经常光顾的小吃部门口站着一个人，还冲他招了招手，又往旁边指了指。 孟阳疑惑的走过去，发现是小吃部的老板，“吴老板……” 他刚说出这三个字，吴老板直摆手，一边往旁边走，一边示意孟阳跟上。 小吃部旁边是吴老板家小院的门。 两人进了院子，吴老板几乎是贴着孟阳的耳朵说道：“你是不是想打听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小姑娘？” 孟阳心头一震，“吴老板，你看到她了，我正找呢。” 吴老板的声音又低了一分，“下午的时候我看到陈二赖子跟她在招待所门口说了几句啥话，她就跟着人家走了。” 孟阳有些警觉了，“吴老板，那个陈二赖子是干啥的？” 吴老板直摆手，“别提了，就是个偷鸡摸狗的小混混，还是煤矿那边王二民的小舅子了嘞。” 孟阳一听王二民这个名字，脑袋“嗡”的一下，当即意识到赵莹很可能出事了。 王二民是红旗煤矿安全科长，在事故调查组查封煤矿的当天晚上就跑掉了，如今，他的小舅子又把赵莹带走了，这不得不让孟阳怀疑是躲在暗处的王二民要搞事。 没等孟阳问下句，吴老板指向乡政府方向，“就往好个方向去了。” 孟阳匆匆告别，转身出了小院了。 吴老板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是个好干部嘞。” 那天他是亲眼看着孟阳如何化解危机又如何给村民们免费诊治的，对他的印象相当好，不然也不会冒着得罪人的风险，把看到的事情告诉他。 孟阳从小吃部出来之后，路过一家商店时买了一只手电筒，一边往乡政府方向走，一边给韩小军打电话。 “哥，我有个事情要麻烦你……” 等他把赵莹失踪的事情讲出来，韩小军那边一语不发。 “哥，你在听吗？” 孟阳有点儿着急，语气重了一些。 “我没记错的话，那个赵莹是个女同志吧？还是个没结婚的，你咋就带着这么一个人下乡了？”韩小军话里的怀疑毫无遮掩。 孟阳直叫苦，现在是讨论男女问题的时候吗？ …… 第36章 失踪、斗狠 孟阳按照吴老板指的方向急急寻找过去，在乡政府门口停住了脚步。 赵莹不是一个缺心眼的人，相反还挺聪明，不可能跟一个不认不识的人到处走，只能是熟人或乡政府这边找她，她才有可能跟来。 如果是熟人的话，也没必要托陈二赖子这种人见人烦的传话。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乡政府有人以工作为由找她了，能请得动县里工作组的人，这人的级别就不能低了。 孟阳看向漆黑一片的大院子，突然，发现二楼最东侧的两排窗户里亮起了灯。 那不是马国庆的办公室吗？ 都这个时候了，他怎么还没走？ 几乎是同时，亮灯的窗户里出现了马国庆的身影，借着路对面小商店门口传来的光线，他似乎认出了孟阳，朝他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让他接电话。 孟阳毫不犹豫地抬腿就往里走。 手机响了半天他也没接。 这种时候，马国庆还在办公室，推开窗户就看到了他，又让他接电话，这一切，不可能是巧合。 赵莹失踪的事，难道跟此人有关系？ 不一会儿，乡政府办公楼空旷的走廊里响起孟阳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他暗自告诫自己，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沉住气。 马国庆看到他走进办公室，那张肥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哎呀，孟老弟，老哥可是要恭喜你高升了，现在得叫你孟局长了吧？” 话说得非常热情，人却坐在椅子上，根本就没打算起身握个手啥的。 孟阳径直走到他办公桌对面，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轻声说道：“马乡长，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想怎样，直说就好。” “孟阳，你这话是啥意思？”马国庆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问道。 “这么晚了，马乡长还在这里，不就是在等我吗？” 孟阳这句话就是在试探了。 “呵呵，孟老弟，你啥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不像是原来的你啊！” “你我之间，没必要说废话，还是说条件吧！” 马国庆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两只小眼睛里射出寒光，阴恻恻地说道：“孟阳，我就不跟你掖着藏着了，说实话，我没条件，就是想看到你无能为力的样子，然后……” “然后怎样？”孟阳的声音异常平静。 “然后明天早上，人们会发现，你跟那个小赵，叫赵莹是吧？你们两个睡在一起，哈哈，那场面，想想都刺激呀，可惜我不太喜欢那型的，不然绝对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你。” 说话的同时，马国庆仔细观察着孟阳的反应。 孟阳一脸平静，跟刚才进屋里没啥两样。 甚至还勾起了嘴角，这是要笑吗？他还能笑得出来？ 孟阳确实笑了，“马乡长，你看起来不像是那种无利起早的人啊？这么做对你有啥好处？” “好处？当然有！”马国庆点了一根烟，吐出两个破碎的烟圈儿，“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死板，人家就懂得女人如同衣服的道理，穿旧了该换就得换，偏偏我还挺喜欢二手衣服。” 这几乎是明着告诉孟阳，有人用自己的女人当作了请他出手的条件，孟阳瞬间就想到了自己重生第一天的情景，也是有人用自己的女人当作诱饵把表哥引进了一条死路。 马国庆见孟阳若有所思的样子，试探着说道：“当然啦，我这人做事不喜欢做绝了，给你个机会，现在就给你夫人打电话，让她来！只要她到这儿，我马上放人！也让人把你安安全全的送到县里去，考虑一下吧！” 孟阳两手撑到了桌子上，往前稍稍俯身，“马国庆，话说到这程度上，有点儿太紧张了，我说点儿别的调剂一下气氛吧。” 从外表看起来，孟阳表现得一派风平浪静，心里却早已波涛汹涌，他现在能百分之百确定赵莹失踪的事情是马国庆干的。 对此人胆大包天的行为感到震惊无比。 看来这些年，马国庆是横行霸道习惯了的，早就不把党纪国法放在眼里了。 虽说自己在赵国志那里告了他一状，但是处理煤矿安全事故需要考虑的地方应该是很多的，市里的各方博弈还没出结果。 这就造成马国庆这种级别比较低的，还没人顾得上，也给了他一个错误的信号，很可能以为自己后台足够硬，绝不会有事。 如今，距离煤矿出事都已经过去十天了，也没必要小心翼翼了，该恢复想怎样就怎样的状态了…… 孟阳又一次眯起眼睛，既然是这样，他就要动用手里的王牌了。 “贵宾楼出身的李蓉听说我要来清河乡，托我给你捎句话，说是你儿子的奶粉钱不够了……” “咣当！”马国庆刚抓起保温杯的手一滑，那杯子便掉到了桌子上，满满一杯水全都洒了出来，可他已经顾不上了，“嗖”的一下站起来，如同见了鬼一般地看向孟阳。 孟阳的话还没说完，“说来也怪了，李蓉住在济州市里青苑小区四栋三单元306号，她是怎么知道我要来清河的呢？” 马国庆的脸上已经汗水涔涔。 李蓉的事情，他做得相当保密，谁也没告诉，家里的夫人就更不知道了。 为的就是能让唯一的儿子不受打扰地健康长大，毕竟这些年他得罪的人太多了，怕被报复。 李蓉也知道这里面的利害，绝无可能跟别人说。 所以，孟阳是咋知道的？甚至连具体住在哪里都知道…… “两分钟！”孟阳伸出两根手指，“我给你两分钟时间考虑，要儿子还是放了赵莹？” 他知道李蓉的事情，是因为上一辈子，也就是07年的时候，马国庆出事了，搞得满城风雨，有人就挖出了马国庆养在市里的小老婆，甚至连住址，孩子多大都说得有鼻有眼的。 马国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渐渐地目露凶光，一把抓早就准备好一个白瓷茶杯，“哗啦”一声，摔在办公室地面上。 这就是摔杯为号了。 走廊里传来隔壁房间开门以及杂乱的脚步声。 恰在此时，孟阳接到了韩小军打来的电话：“你在哪儿？” 看来，他已经到清河乡了。 “乡政府马乡长办公室！”孟阳说完这句话之后，把手机屏幕朝向马国庆，“知道韩小军是谁吧？你确定摔下的这个杯子能发挥它的作用吗？” 在进来的四个人扑向孟阳时，一辆闪着警灯的212吉普车如风一般地冲到了办公楼下。 马国庆自然是看到了这一切，他也算是个人物了，对进来的四个人呵斥道：“别动手，出去！” 等那四个人转身出去后，他“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到了孟阳面前，“兄弟，我，我求求你，咋处理我都认了，还请你放过我儿子！” 孟阳稍松了一口气，他没想到韩小军会来得这么快，不然的话，今天还不知道是个啥情况，他承认自己还是低估了马国庆这种人的疯狂。 “我刚才已经给了你选择，想要你儿子平安，就赶紧放了赵莹！” 孟阳的语速很快。 “我，我现在放不了，”马国庆哭丧着脸说道，“动手的是王二民……” 第37章 解救、重视 被孟阳威胁的马国庆哭丧着脸急慌慌地说道：“动手的是王二民，得去仙人洞那里找他。” 孟阳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抬脚就把马国庆踹到了一边，“马国庆，你就求老天爷开恩吧，但凡赵莹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和你的家人！” 这一句恶狠狠的威胁效果相当显着，情急之下的马国庆，爬起来就从抽屉里翻出一把车钥匙，“走，走，马上走，我有一辆三菱越野，能直接开到仙人洞那边。” …… 黑呼呼的山里，两辆车一前一后发了疯一般地在山间小路上狂奔。 前面的三菱越野内，坐在副驾驶位的马国庆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他心里是真的恨啊，今天的计划原本是很完美的，唯独没料到孟阳竟然会知道李蓉的事，这让他投鼠忌器，根本兴不起跟孟阳作头的念头了。 或许就不应该在办公室搞那么一出戏，非想要看看孟阳在绝望之下会不会答应把自己的夫人送来，这下好了，不但没能如意，后面……他不敢想下去了。 “指路！” 正在开车的孟阳大吼一声，吓得马国庆哆嗦了一下，“往左，前面往左拐！” 三菱车的左前轮压到了一块石头，整个车身往右倾斜了近四十五度。 “妈呀！救命啊！”马国庆的脸贴到了车窗上，拼命喊叫着！ 后面那辆212里的韩小军也是看得心惊肉跳，却也渐渐滋生起一丝疑惑，据他所知，孟阳应该不会开车才对，可从今晚前面那辆三菱车的表现来看，至少有十年以上开车经验的才能做得到。 …… 仙人洞是一个在非常隐蔽的山坳里自然形成的洞穴，高两米多，入口宽度仅能通过一人，里面就比较宽敞一些。 此刻的洞里，蜡烛昏暗的光线将王二民干瘦的身影投射在洞壁上，像个不停地飘来飘去的魔鬼一般。 他现在确实有点儿着急，按理来讲，马国庆应该在半个小时就到这里来提人了，可是到现在都没见到人影。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所谓做贼心虚，此刻在王二民的身上体现得尤其明显，他不时地往洞外看上一眼。 然后背着两手来回走动。 不经意间，视线落到了蜷曲在角落里的赵莹身上，看着她稚嫩的脸庞，精致小巧的眉眼，王二民的心里渐渐滋生起一股邪念。 原本昏昏欲睡的赵莹，察觉到有人靠近过来，猛然间惊醒，看着王二民像个怪物一般猥琐的面孔，她努力地挣扎起来。 可是两手两脚都被绑住了，根本就动弹不得。 想喊，也喊不出来，因为嘴里早就被塞了一块毛巾。 此刻，她多少有点儿绝望了。 就在王二民的一只手伸到她胸前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王二民在她脸上摸了一下，淫笑着说道：“小妞，先放过你！” 他以为是马国庆来接人了，毫无防备地往洞外走去。 也不怪他不小心，这地方平时都极少有人来，尤其这大晚上的，更不可能闲着没事上这儿来逛。 刚从洞口探出头，头发就被人一把抓住，随即一只拳头重重地砸在他脸上，在他发懵的瞬间，肚子上又被狠狠地踹了一脚。 整个人倒滚着回到了洞里。 踹他的人自然是第一个到达洞口的孟阳，他紧跟在王二民身后进到洞里，看到赵莹几步就跑了过去。 先把她嘴里的毛巾给拽了出来，正当他想解开绑着她手脚的绳子时，赵莹大喊了一声：“小心身后！” 原来是王二民忍着疼痛爬起来，端起一块大石头，准备往孟阳的脑袋上砸下来。 孟阳听到赵莹的提醒，回头的同时站起身，两手迅速抓住了王二民高高举起石块的两只手腕，两人都在用力，就这样僵持在那里。 那块石头的位置恰好在两人中间。 孟阳冷笑着说道：“放下来呀，放下来咱们两个谁都跑不了，看看是砸你多一点还是砸我多一点。” 王二民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心说你他妈不要命了，老子还想活呢，咋就惹到了你这么一个疯子？ 在他稍一愣神的瞬间，孟阳已经两手用力狠狠的推了他一把，很不凑巧，王二民身后有一块凸起的石头，在他连连后退之际，正好被那块石头绊到了。 这让他惊叫着仰面摔倒在地上，有一只手还被石头砸到了，疼得他鬼哭狼嚎。 孟阳觉得不能太便宜他了，扑上去之后一顿拳打脚踢，直到王二民快要疼昏过去的时候，这才住了手。 一直等在洞口的韩小军听到里面没声音了，才不慌不忙的带着手下三个人进来，直接就把王二民给铐了起来。 …… 两辆车又一前一后地离开了仙人洞，很快就到了清河村，远远的就看到有大小五辆警车停在乡政府门口。 孟阳吓了一跳，但他立刻就明白了，这应该是韩小军在出来前跟县公安局汇报了赵莹被绑架的事。 可是……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看来县公安局对这件事情是相当重视的。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前面的212已经靠边停车了，韩小军非常迅速的从车里跳下来，走到第一辆警车旁，亲自给警车的后门拉开，这让孟阳意识到带队来的人应该是个领导。 果然如他所料，从车里下来的是县公安局局长兼副县长李保义。 只见他下车后简单的跟韩小军聊了两句，便扔下他急急地向孟阳开的这辆三菱车而来。 孟阳多少有点儿弄不明白了，就算是重视被绑架一事，李保义也用不着亲自过来跟他们了解情况吧？ 他连忙从车上下来，迎了上去。 李保义显然是不认识他的，扭头看向韩小军。 韩小军连忙解释道：“这一位就是跟赵莹一起来出差的孟阳。” 李保义露出一个笑容，伸手跟孟阳握了握，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伙子不错！” 而后把他们晾在一旁，拉开了三菱车的副驾驶门，赵莹借着他拉门的机会，从车里跳下来，略有些腼腆地说道：“李叔叔，您怎么还亲自来了？” 她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除了身上的衣服沾了一些灰土之外，倒是看不出有受伤的样子。 李保义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说道：“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都是李叔叔工作做的不到位，让你受苦了！” 那态度可不光热情，甚至都多少有点儿讨好的意思。 站在一旁的孟阳张大了嘴巴，他有点不敢相信看到的场景是真实的。 即便是李保义认识赵莹，也用不着用这种态度对她吧？ 据他前世所知，这个李保义可是有名的冷面阎王，很少有人看到他和颜悦色的时候。 所以，这到底是啥原因？ 第38章 机关单位生存指南 到了县城，赵莹婉拒了李保义要亲自送她去医院检查的提议，“李叔叔，真的没事，不用查。” 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下午被骗到乡政府后，虽然在挣扎过程中挨了两巴掌，但没受到什么实质伤害。 “这怎么行呢？必须去检查一下，不然我没办法……” 李保义的话刚说到这里，就被赵莹打断了，“行，李叔叔，我去检查，不过，用不着您兴师动众的，我自己去就好了。” 李保义也退让了一步，“那行，就让你同事陪你去吧。” 孟阳倒是很愿意为赵莹做点儿事，毕竟她被绑架还是因为他的缘故。 在医院检查了一圈儿，没发现任何问题。 把她送回宿舍回到家的时候，韩小慧在手指间玩着她那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满脸带笑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他呢。 “你还真行啊，孟阳，这么快又勾搭上了一个？还送到医院去检查了，怎么？是有了吗？” 见他进来，韩小慧将那把刀狠狠的插进一个苹果上，阴阳怪气地问道。 孟阳头大不已，看来是刚才去医院检查的时候，被韩小慧的同事看到后告诉她了。 还真特么有嘴快的！ 不过，既然他想跟韩小慧离婚，这倒是一个很好的自污机会，想到这里，他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换了拖鞋坐到了韩小慧的身旁。 往前凑了凑说道：“没办法，哥就是这么迷人，是她主动扑上来的，我要是推开了就显得不像个男人了是不是？” 韩晓慧冷笑一声，“好，既然是这样的话，我明天就要到咱爸咱妈那儿跟他们商量一下了，看看有没有必要把你新勾搭上的这一位也领到家里，让咱爸咱妈也见一见，又多了一个儿媳妇，他们应该会很高兴吧？” “开玩笑，开玩笑的哈，”孟阳马上就放弃了刚才的想法，紧着解释道，“那是我同事，我们一起下乡出了点事，本着负责任的原则，送她去医院检查了一下。” “哟，还一起出差呢，不会就你们两个吧？算了，你想干什么我也挡不住。” 说完，韩小慧起身就回了卧室。 孟阳注意到她好像松了一口气，这他就不明白了，这女人究竟在啥呢？ 老公都出轨了，她还不张罗着离婚，反倒是像个怨妇一样，天天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行，这么下去，自己早晚都得被她折磨疯了。 孟阳下了决心，明天，明天就回舅舅家把韩小慧当初跟表哥结婚的原因搞清楚，这样，他才能掌握主动，争取早日离婚！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想法挺好，看起来也没啥难度，可实现起来总是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 第二天的孟阳根本就没能抽出时间回舅舅家。 他刚到单位就被张瑞发叫到了办公室，问了几句赵莹的情况，转而谈起正事。 “小孟啊，有这么一个事儿得先跟你说一下，”张瑞发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不过，语气里透着一股很难察觉的轻松感，“李宏才因为参与调查红旗煤矿占用耕地问题时收受贿赂，违规办事，已被县公安局连夜抓走了，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理由。” 话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真正的原因是涉嫌指使他人绑架公务人员，这个过程你都参与了的，我就不详细说了，挺丢脸的一件事。” 孟阳心头一跳，他昨天就猜测委托马国庆绑架赵莹的有可能是李宏才，只是后来也没来得及跟他细问。 现在猜测得到证实，他还真就有点儿后怕了，有这么一个不择手段人天天琢磨他，这日子还真有点儿不好过了。 好在这一次终于把他牵出来了。 不过，他听着张瑞发这口气，好像也不太喜欢李宏才，那么，为啥还让他当了这个办公室任呢？ 张瑞发接着说道：“我今天找你主要就一件事，李宏才被抓走后，办公室主任的职位就空下来了，你看谁来干比较合适？” 孟阳心中多少有点儿感慨，上一辈子害得舅舅一家鸡犬不宁的李宏才，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折进去了，还真是有点儿突然。 至于张瑞发跟他征求用人意见……他可不是初入社会的毛头小子，把领导这话当真了。 “张局，您这可问住我了，我哪会看人呐？我只能说说对办公室主任这一职务的认知，您看……”孟阳挠着头发说道。 “行，那我就不难为你了，说说你对这个职务的看法。” “张局，不管是啥单位，办公室主任都是一个很关键的岗位，咱们局来讲，重要性就更不用说了，关系到能不能及时有效地传达局党委的决定，能不能协调处理局里的大小事务，最重要的是能不能随时跟局党委保持高度一致，当然，这只是我的粗浅看法，还请领导批评指正。” 孟阳说了一大串话，听起来好像啥都没说，但如果细品的话，他提出的最重要的那一点，符合条件的人好像只有一个。 张瑞发笑了，手指隔空点了点孟阳，“你呀，说个话非得绕这么大弯，行了，我知道了。交给你的工作完成得怎么样了？” “再有三天时间就能全部完成。” “也别三天了，明天下班之前，把你们的数据报表和形成的报告交到我这里来。” …… 从张瑞发那里出来，孟阳转身就进了隔壁的大办公室。 眼下这里就剩下段成海老哥一个，显得很是冷清。 看到他进来，段成海连忙起身给他倒水，“孟局，不说你下乡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孟阳微微一笑，看来昨天的事情并没有传开，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扔给了段成海。 段成海伸手接住后瞪大了眼睛，惊喜地叫道：“我说孟局，这可是小熊猫啊，我怎么好意思拿呢？” 孟阳摆手道：“又不是啥稀罕物，收着吧。对了，李主任好像没来呢？”这包烟是他昨晚从那辆三菱越野上顺来的，送人也是真不心疼。 段成海将烟塞进抽屉里，认真地看着孟阳说道：“我也没看到他，你找他有事的话，等他来了，我给你带个话。” 孟阳确定了一件事，李宏才被抓的消息还没传出来，他皱着眉头做出一副沉思状，过了片刻扔出一句话：“小段，红旗煤矿的事情也该有结果了。你先忙，我走了。” 房间里的段成海陷入了真正的沉思，孟阳先是问了一句“李主任好像没来”，随后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有关煤矿的话，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如果联想到孟阳刚从张局长办公室出来…… 段成海坐不住了，抓起桌子上的电话拨出了一个号码。 第39章 变动 十多分钟后，建设局局长段明达的电话打进了张瑞发的办公室：“嘿，老张，好几天没看着你了，忙什么呢？” 张瑞发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我有啥好忙的，清水衙门，事也少，不像你老哥，听说上面有促进房地产发展的意思，你可要忙了。” “……” 两人闲扯了半天，一句正事都没有，到结束通话时，段明达随口问了一句：“老张，我家那侄子没给你惹麻烦吧？” “这话让你说的，成海可是我的得力助手，你再这么说我可就不乐意了啊。再说，人小伙子干得相当不错，我认为他很有前途！” 张瑞发的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 “哈哈……那我就放心了，喂，老张，好几天没打麻将了，今晚攒个局呗？” “行啊，我正手痒呢。” ……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深刻领会了领导意图给段成海传递完消息，孟阳在电话里通知刘正明带着所有人回县城之后，连轴转一般地忙活了两天时间，总算是在张瑞发给出的时间期限内完成了所有工作。 当孟阳抱着两大摞近一尺高的报表和调查报告放到张瑞发办公桌上的时候，张瑞发指着那东西惊讶地问：“咋弄出这么多来了？” “实际数据，再加上刘正明整理的一些村民意见和建议，工作量就大了一点，额外的工作是我安排他们干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符合当前的形势需要，但我想着您应该是想要看到的。” 孟阳的解释很委婉，而且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真要是因为收集意见建议惹得领导不高兴了，不至于让刘正明那一伙人受牵连。 零二年这个时代的工作，如果你想干得轻松，糊弄一下就好，反正大家都这么干。 但你要是真的实事求是的干了，遇到务实的领导可能会欣赏这种工作方法，但如果所遇非人，就很有可能白忙一场，都不见得能让领导满意。 这还是轻的，严重一点说的话，会有人说你标新立异，说你不合群，甚至是对政策理解不透彻…… 张瑞发不声不响地拿起一份报表，认真地看起来。 三分钟后，又换了意见建议收集表，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就在孟阳以为他要批评自己的时候，张瑞发重重地拍了一下那一摞报表，略有些严肃地说道：“这东西弄得很好，先放我这里，这些天大家都辛苦了，就暂时不安排额外的工作给你们，对了，你出去的时候，把小段喊来。” 这就是过关了，还下了逐客令。 孟阳心头一松，出去时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收集村民意见和建议这种事情，从某种程上讲，有一定的风险，因为刘正明他们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个组织。 当初这个想法是刘正明提出来的，年轻人比较容易冲动，在往乡下跑了两天之后，脸上一点儿笑容都没有了。 暗地里跟孟阳进行了一次很深刻的谈话，孟阳就同意了他的想法，并且嘱咐他对外就说他孟阳想这么做。 他怕刘正明担不起这个风险。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推开窗户，看到外面一碧如洗的天空，感觉心里都敞亮了很多。 当天下午，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县的事情。 县长王丙坤被调离岗位，安排到了济州市农业处任政策法规科科长，直接降了两级，由正处级变成了正科。 原济州市政府副秘书长周江河任永宁县县长。 又过了两天，在人们对县里换领导的关注度还没下降多少的时候，县农业局局长兼党委书记张瑞发被任命为永宁县主管农业的副县长。 冯爱民接替了他的职务。 张瑞发老早就递上去的，建议让孟阳担任副局长的报告未能通过，消息传出没到几分钟，一项新的任命就紧跟着出台了。 …… “乡长？”孟庆林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孟阳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再说一遍，你去哪里当乡长了？” 问这话的时候，身子都欠起来了。 “爸，是清河乡，就前些日子我连着去了两趟的清河乡。” 孟庆林又坐了回去，两手十指张开，又握紧，最后，拍在一起，“好，好，好！” 连着说了三个“好”之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从厨房里跑出来的张海霞，急急地问：“你帮儿子活动了？” 孟阳听得出舅舅的声音都有点颤音，他应该是怕自己这个乡长不是正道来的。 张海霞翻了一个白眼给老伴，“老孟，你也太睢得我了，就这么屁大点儿的小县城，说好听叫街道主任，实际上跟一个居委主任有啥区别？我哪有那能耐呀？” 孟庆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他就放心了，一辈子坦荡做人的他，真的很担心儿子会为了往上爬而不择手段。 也不是没干过，上一次竞争办公室主任连对付敌特的手法都用上了。 “那什么，你把我那两瓶茅台拿来，今晚跟小阳喝点儿。” “行，行，我这就添两个菜，小阳，问问小慧下班了没有？下班让她给我带点儿猪耳朵来，赶紧打电话。” “对，对，那什么……算了，就不喊别人了，就咱们自己家里低调庆祝一下就行！” 孟庆林已经让这个意外之极的消息冲击得失去了往日的镇定。 别说是他，孟阳本人更有些意外，如果说张瑞发提携他当农业局副局长是为了利用他来对付冯爱民，那么，让他任职清河乡乡长可就有点儿难理解了。 首先这就不是张瑞发能参与的事情。 其次，清河乡虽说只是一个比较小的乡，只有一万多户人家，仅四万人口，但是乡里情况有些特殊，目前是乡长说了算的。 把这样一个重要的职位扔给一个火速提拔起来的人，领导们是咋想的？ 难得能让舅舅高兴得找不着北，孟阳深深地埋下心中的疑惑。 …… 一通忙乱之后，一家人终于坐到了一起。 韩小慧显得非常贤惠，在孟阳打过电话之后就立刻赶回来了，进门就开始在厨房里帮忙。 此刻坐下来后，还亲自给老孟小孟倒酒，把老两口哄得快找不着北了，孟阳心里却是有点没底了，到现在他都弄不懂韩小慧都在想啥？ 二两白酒下肚，孟庆林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汉书》上有句话，且夫牧民而道之以善者，吏也，古人把管理民众称之为牧民，咱们是新社会，你要当的是公仆，不要有牧民的想法，即便是道之以善，出发点不同，结果也会不同的……当官一任，造福一方才是正道，为民服务，鞠躬尽瘁才是王道……” 在孟阳连连点头之际，孟庆林的长篇大论被张海霞打断了，“行了，你歇一会儿吧，啊！别讲大道理了，说点儿实际的。” “我这就是最实际的道理……”说着话，孟庆林见韩小慧去了厨房，压低了声音教训孟阳，“你已经站到一个新的起点上了，生活作风问题一定得注意，己身不正，难以服众！” 张海霞气得伸手就拧了一把老伴的胳膊，“这么高兴的日子，你提这个干啥？” “那提啥？你说吧，我不出声了。”孟庆林赌气地扔下筷子。 “我提就我提，小阳，你们乡里有没有宿舍？条件咋样啊？有没有吃饭的地方？” 张海霞的话音刚落，就被孟庆林一顿数落：“这么大个男人，要是连自己的吃住问题都弄不明白，还能指望他带着全乡老百姓过好日子？笑话！” “你不是不出声了吗？” 眼看着两位家长就要吵起来了，刚回到座位上的贤惠儿媳打圆场了，“爸，妈，你们放心，会有人照顾他的，再说，清河乡离县城也才十公里，我会经常去的。” 这话说得贴心贴肺的，表现出了一个妻子该有的态度。 孟庆林和张海霞同时闭嘴了，都很欣慰。 所谓听话听音，孟阳就从韩小慧的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尤其那一句“会有人照顾他的”，她说的时候瞄了他一眼。 咝……难道还发生了啥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第40章 晚宴、豪华宿舍 两天后，孟阳到清河乡正式担任乡长职务。 就在当天晚上乡里安排的饭局上，他终于弄懂了韩小慧那一句话所包含的意思。 清河乡党委书记郑民长期病假，据说在外地治病，而乡人大主席曹建伟马上就要退休了，连班都不上的人，一点儿都不关心谁来谁走的问题了。 所以，作为四把手的乡党委副书记乔永新主持了饭局。 等大家都稍稍有了一些酒意，乔永新端起了杯子，“今天，我就代表乡党委提一杯酒吧。” 围坐在桌旁的十个人都热烈地鼓起掌来。 孟阳也跟着拍了两下巴掌，面带微笑看着这一位今后要天天打交道的人物。 “首先呢，我们热烈欢迎孟乡长的到来，年轻干部啊，年轻得都让人嫉妒了，你说是吧？章主任！” 乔永新说这话的时候，朝着坐在孟阳身旁的党政办主任章玥玥抬了抬下巴。 三十岁，正值花信年华的章玥玥，对孟阳这种天天看着韩小慧那级别的人来说，很无感。 但她也算是五官明媚，体态妖娆，尤其说话声还带着一股磁性，也挺容易引人遐思。 “乔书记这话我得提意见了，为啥要嫉妒人家孟乡长？年轻是好事，年轻才有干劲儿嘛。” 这话惹得坐在对面的副乡长王凤武一顿大笑，非常及时地补上了一句：“对，干劲儿这东西可是各有区别的，章主任对这个最有体会了吧？” 章玥玥脸上一红，娇嗔道：“王乡长这可是欺负人了，有空儿我得跟你家嫂子探讨探讨干劲儿问题。” 孟阳一看这两人越说越下道，连忙摆手制止了他们，“打住打住，咱们别喧宾夺主了，乔书记，你继续。” 乔永新咳嗽了两声，收起笑容说道：“说起来，咱们清河乡能下派孟乡长这样年轻有为的干部，是我没料到的，这说明上面的领导们对咱们乡里是相当重视的……” 巴啦巴啦说了很多场面上的话，最后总结道：“我在这里表个态，今后，乡党委一定会全力配合孟乡长的工作……” “停！”孟阳满脸堆笑着打断了乔永新的话，“乔书记，不好意思，我得声明一下，可不是党委配合我的工作呀，这是咱们一起使劲往前奔的事。” 乔永新那双躲在厚厚眼镜片后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孟阳才二十七岁，这个年纪的人坐到了主政一乡的位子上，有几个经得起捧的？ 可他却冷静得让人心底很不舒服。 乔永新眯着眼睛笑起来，打着哈哈为自己说错的话圆场了。 “对，对，对，你看，我说喝多了就容易说错话吧？章主任刚才又给我倒满了，言归正传，工作是大家一起干的，孟乡长有高度……” 等到其他人也都端着酒杯发言表态态完毕，话题已经开始天南海北牛上天了，也不知道是谁提议饭后要去唱个歌啥的。 已经喝高的财政所所长吴峰摇晃着插嘴道：“我，我听说乡卫生院新来的那个刘丽红唱歌特别好听，把她也找来呗。” 刘丽红？孟阳心头一凛，是同名同姓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刘丽红？ 很快，答案来了。 坐在吴峰身旁的王凤武大着舌头又补了一句：“可不是呗，她在县医院的时候可是老有名气了，人长得也好看，江湖上说的条顺盘亮就是她那种的。” 还真是她……孟阳吃惊不小，她怎么就没按照自己提供的思路走呢？ 他这才明白韩小慧阴阳他的那一句话是啥意思。 章玥玥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连连朝着那两人使眼色，可那两人也不知道是真的喝多了，还是有意为之，就着刘丽红这个话题没完没了的聊起来了。 章玥玥尴尬地转身离席去了卫生间。 乔永新一直暗地里观察着孟阳的反应，见他此刻并没有多少难堪之意，便顺着那两人的话题说道：“孟乡长，既然大家兴致这么高，那咱们就去请了那一位刘大夫一起去唱歌呗？” 孟阳摆手拒绝了，“乔书记，我喝得有点多了，唱歌的事改天如何？” 他本身就不太喜欢唱歌跳舞之类的，加上这年月的歌厅还没有量贩式，钱柜刚刚在大城市铺市场，别说是清河乡，就算是济州都没有，大家挤在一个大厅里，乡里包场就容易让老百姓背地里指指点点，况且，还涉及刘丽红这么一个对他来讲非常敏感的人物。 …… 乡政府后院有一排倒凹字形的平房，东侧为食堂，北侧和西侧都是宿舍。 章玥玥亲自带着孟阳打开了中间的一个房间门，“孟乡长，这套宿舍我已经叫人重新收拾过了，床上用品什么的也都换了新的……” “等等，”已经走进里面的孟阳看着房间里的情况紧紧地皱起了眉头，“章主任，咱们乡的宿舍都长这样吗？” 章玥玥没能从孟阳的话里听出任何情绪，因为是站在他身后，也没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以为他在开玩笑，便解释道：“不都是这样的，只有这一套装修还算可以。” “还算可以？”孟阳的声调高了很多，这特么是还算可以的事儿吗？ 进门是卫生间和浴室，往里是一间足有三十平的客厅，里面有大小两个卧室，一间书房，清一色的红木家具，装修来讲，绝对算得上是土豪级别了。 孟阳的脸色难看了，寒声问道：“章主任，这里原来谁住来着？” 章玥玥发现孟阳好像有点儿生气了，她不太理解，但领导问话还是要答的，“是，是马乡长，马国庆当乡长的时候住的。” 不知为啥，她回答问题时原本因喝了酒有点儿红的脸更红了，说话时也结巴了一下。 孟阳背着两手站在客厅中间久久无语。 马国庆家本就在乡里，还在这儿搞了一套皇宫一样的宿舍，再看看他那辆三菱越野，估计没个二十万下不来，甚至还在市里买了一套房子，养着一个小老婆…… 他一个小小的乡长，还挺有钱嘞！ 孟阳直摇头，心说人这种玩意儿，一旦膨胀到一定程度，就会连自己姓啥都不知道了，所以，啥事儿都敢干了，为了自己的私欲，头脑一热，就干出了绑架赵莹的事情。 结果呢？把自己作进了班房…… 他干笑了两声，对章玥玥说道：“明天另外给我收拾一间宿舍吧，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学生用的那种桌子就行了，不要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章玥玥吃惊地望着他，拒绝这么好的住宿条件？是给别人看的还是说没苦硬吃锻炼自己的？或者，他真的是一个一心为民服务的人？ 她摇摇头，不认为孟阳会是个两袖清风到连住宿条件太好了都受不了的人，当然，领导安排的事情认真完成总不会有错，明天把隔壁那间小屋子给他收拾一下，只是这一套…… “孟乡长，这一套该怎么处理？”还是问一下的好。 “留着，当作反腐教育基地！” 反正干啥用都行，他是没打算住进去，怕自己守不住，迷失在这个温柔窝里。 唉！就是穷命，享受不了富贵呀！ …… 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的孟阳，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窗外，火光冲天…… 第41章 火灾与投名状 清河乡财政所在乡政府对面，是一套独立的小院子，四面都没有任何建筑，为的就是怕别的房子失火连累到它。 这样看来，一乡财政重地的防火措施还是非常到位的，可偏偏就这么一个地方，却着火了，还着得非常大。 火是半夜十二点着起来的，等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失控了。 动员了整个清河村的男女老少灭火，花了差不多有四个小时，总算是把明火扑灭了。 孟阳满身黑灰站在被烧成一堆瓦砾的财政所大门前，一语不发，脸上阴沉得快要滴下水了。 财政所所长吴峰从冒着烟的瓦砾里走出来，撑着两腿，弯腰喘了半天，才忐忑不安地说道：“孟乡长，我看过了，重要的账本和票据都烧没了，一张没剩。” 站在孟阳身旁的乔永新跺着脚吼道：“吴峰，你这个所长是怎么当的？防火工作又是怎么做的？完了！全完了！这让乡里以后怎么开展工作？” 孟阳眯着眼睛盯了一会儿吴峰，转身就走，仍旧是一句话都没有。 账本和票据全都烧毁了，似乎就意味着整个乡的工作可能要从零开始了，如果这样，反倒是好事，算是彻底跟过去切割了。 可他知道，从零开始是不可能的，后续的麻烦会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足够他焦头烂额地应付了。 弄不好，他都有被调回县城的可能，而且还得是灰溜溜地走，回到原岗位。 孟阳冷笑了两声，直接回了给他准备的那一间办公室，也就是被他一句话就给吓到腿软的马国庆那间办公室。 从窗户里望着对面，大脑高速运转起来。 他刚到任第一天晚上，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打死他都不会认为是巧合，活了两辈子，类似的事情听说过很多。 为的不就是怕问题暴露出来，波及一大片吗？当然，顺便还能给他带来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他想知道究竟是谁干的。 窗外隐隐地传来乔永新歇斯底里的声音：“查，给我查，到底是人为纵火还是防火意识不强无意失火的！” 孟阳抓起桌子上的电话，拨号的手伸到话机上方略停顿了片刻，还是按下了县长办公室的号码。 电话里，对方的铃声响了两下就接了。 “周县长，我是清河乡孟阳，有这么一个紧急情况得跟您汇报……” 周江河静静地听完了孟阳的汇报，很长时间没出声，差不多过了有一分钟左右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孟阳同志，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就不必过于纠结了，原因肯定要查，责任也要落实，但重点还是要放在后续可能带来的问题上，就这样吧。” 话不多，根本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的情绪。 跟他这情况正好相反的是乡党委副书记乔永新，在前面喊了一阵子，步履匆匆地进了孟阳的办公室。 “孟乡长，事故调查的事咱们怎么安排？” 孟阳刚洗完脸，擦着手略显无奈地说道：“我刚来，还不了解情况，下面的同志们还都跟我不熟悉，事故调查这种需要动员各种力量的活，我干着可能会影响效率，要不这样，乔书记你辛苦一下，另外，是不是还要报给县公安局？嗯，这事儿你拿主意就行。我先熟悉咱们乡里的情况。” 他这一推六二五，把所有事情都推给了乔永新，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让乔永新微微地眯起了眼睛，目光中闪过一丝喜悦。 “也行，那我就越俎代庖一次，不过也仅此一次哈，毕竟郑书记不上班的情况下，你才是党政主管人啊！” “感谢乔书记理解！” …… 这一天，孟阳果然窝在办公室里没出来，连个会都没张罗着开，这让清河乡政府大院里的一批人松了一口气。 章玥玥办事很利索，在那间豪华宿舍旁边另收拾了一间屋子给孟阳当宿舍，到于那间豪华…… 快下班时，她拿着求人设计好的“清河乡反腐倡廉教育室”牌匾图样请示孟阳。 孟阳当即说道：“章主任，昨天是我情绪化了，先给你赔个不是，至于反腐教育这事儿，先放一放，牌匾的话，也可以做好了你先收着。” “好，就按您的意思办。”应过之后，章玥玥并没有走的意思，指着对面财政所的废墟说道：“孟乡长，这一场火损失可是很大，可惜了那套院子。” 孟阳顿觉耳目一新，这一天来，他从乔永新到两个副乡长，各科室主任都见了一个遍，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心疼财政所的房子。 难道是男女有别带来的关注对象不同么？ 不对！孟阳立刻否定了自己这一看法，章玥玥是女人不假，可她还是党政办主任呢，而且看起来来也不像是一个花瓶的角色，她不可能不知道真正的损失是那些账本和票据，那么她特意提到房子…… 心里百转千回，实际上也只是一瞬间，他顺着章玥玥的说道：“也是古建筑了吧？章主任熟悉的话跟我介绍一下呗。” 章玥玥目光闪烁了一下，笑着说道：“领导可是难住我了，我是学行政管理的，对古建筑这一块很陌生，不过……” 她的话音一转，收起笑容说出了后面的话：“我弟弟章志在财政所上班，他特别喜欢研究这方面的东西。” “你弟弟章志？”孟阳颇为玩味地问了一句，直直地盯着章玥玥的眼睛。 “是，年纪小，贪玩儿，他跟我说过，那套小院子是晚清时的建筑，曾住过一个非常抠门儿的老财主，特别喜欢在家里各处藏钱。” 话说到这里，章玥玥很突然地就转开了话题，“对了，领导，食堂的老王师傅今天下午请假回家了，另外两个做饭也实在是难吃，为了保证您的晚饭质量，您给我一个展示厨艺的机会，请您到我家里吃一口，也算是弥补我工作安排上的失误，您看行吗？” 孟阳连连摆手，“打住打住，章主任，我这刚来就开始跟你们蹭吃蹭喝，影响不好，以后有机会肯定去你家里拜访。” “那我做好了让我弟弟给您送来，您放心，我家里也没啥山珍海味，家常饭菜。”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孟阳略作思考后一口答应下来。 晚上六点半，一位剃着板寸的小伙子拎着两个大号饭盒出现在孟阳那间宿舍门口。 三个家常菜，半饭盒米饭，不算丰盛，也不寒酸，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让孟阳对章玥玥有了新的认识。 “你叫章志？”孟阳拉着那小伙子坐下来问道。 “是，孟乡长，听我姐说您对古建筑这一块有兴趣，我送您一样东西。” 说着话，章志从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非常板正的纸，打开铺在孟阳面前。 这是一张建筑物的侧剖图，画得很仓促，但还是能看得出来，像是对面的财政所，还特地标了一个入口…… 孟阳手指敲着桌子看了半天，收起那张纸，他必须当一回事了，因为这算是章玥玥的投名状，他很好奇，这件投名状的具体内容会是什么呢？ “小章，晚上有时间没有？跟我去做一件事情。” “有！”章志话不多，能用一个字表达的意思绝对不想用第二个字。 但他脸上的兴奋之色毫无遮掩。 孟阳从身上掏一把钥匙扔给他，“今晚你就住在隔壁那间豪华宿舍，体验一下马乡长的生活待遇。” …… 第42章 马国仁背后的人 孟阳说不管财政所火灾事故还真就一点儿都没有管的意思，第二天一大早就回了县城。 上午九点，出现在县公安局刑警大队韩小军的办公室。 “哥，你确定他要见我？”孟阳疑惑万分地问道。 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韩小军打电话告诉他，说是李宏才想要见他，有重要事情要跟他说。 这是孟阳回县城的主要目的。 “走吧，”韩小军站起身，极为郑重地说道，“虽说审讯结果已经出来，但我现在让你见他是属于违规操作，你可别啥话都说，能不出声就别出声。” 说实话，如果不是孟阳近期的表现让他刮目相看，他绝对不会给他开这个绿灯。 他也知道，李宏才肯定没完全交代知道的事情，但是上面有要求，这个案子必须限制在一定范围内，刑警队这边也就不好多问了。 在一间只有一张长条桌和两把椅子的屋子里，孟阳见到了憔悴无比的李宏才。 “孟阳，真没想到，咱们会在这种地方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话……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应该很高兴吧？呵呵……”李宏才像是精神不正常一样说着话就笑起来。 孟阳靠在椅背上，两手抱着肩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说话。 “还真他妈有意思，前些天我还意气风发，准备大干一场来着，没想到如今却成了阶下囚，孟阳，你应该很高兴吧？呵呵……” 说着说着，他的情绪开始失控了，直接跳起来，戴着铐子的手指向孟阳：“你，你怎么不说话？我知道你心里偷着乐呢，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你以为绑架赵莹是为了对付你吗？呵呵，你这么想就天真了，我的同志哥……” “对，你就是太天真了，其实我也一样，我也一样……” 李宏才的声音慢慢地变小了，情绪很快就低落下来，话语声中已经有了哭腔：“其实我还是很爱我老婆的，我对不起她，我利用了她，我还折磨过她，可是啊……权力这种东西真的挺让人着魔，对，我就是着魔了，你也跑不了，总有一天，你会陷在权力带来的名利之中无法脱身……” “不对，你可能不一样，算了，不说这些了，我跟你做个交易呗，你替我多关照一下刘丽红，我告诉你一些事情，怎么样？” 他的声音渐渐平静了。 孟阳说了进到这间屋子里以来的第一句话：“你觉得你还有跟我做交易的资本吗？” “有！”李宏才往前探身，极为自信地说道。 孟阳眼眸一缩，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行！” 李宏才却闭上眼睛不说话了，看得出来，他的内心在挣扎。 孟阳静静地等着。 足足过了两分钟左右，李宏才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一些事情我只能告诉你，如果跟守在外面那个人说的话，他们不会放过我家人，也希望你不要说出去。” “没问题！”孟阳很坚定地答应了。 “你听好了，我当主任这事，其实早就定下来了，他们给我的条件是从局里挑出一个人，一个比较蠢一些，比较容易冲动的人，让他犯点错误，然后把他派到清河乡去，呵呵，我这么说你也应该明白了吧？” “换句话说，不是你，也会有别人被派去。我之所以挑你下手，是因为方便，正好你跟我老婆走得越来越近，这对我来说是个最好的机会。” 孟阳心头巨震，马上就想到了李宏才话里的漏洞：“不对吧，如果我被判了刑，你这个计划不就泡汤了吗？” 李宏才露出痛苦的表情，“我也不知道丽红为啥会说你强了她，按我们的计划，她连衣服都不会脱……你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下乡的命运，只是你的运气足够好，没能如他们所愿。” 孟阳越听越糊涂了，刘丽红当着众人的面说他强了她，又明明知道他有一盘录音带可以洗脱罪名，为啥要多余走这一步呢？ 如果她当时说成是猥亵或者直接说成出轨，都行的，她当时究竟在想啥？ “马国仁背后的人！” 说出这几个字，李宏才提高了声音往门外喊：“韩队长！” …… 从县公安出来，孟阳直接回了清河乡，他必须尽快见到刘丽红，要在最短时间内搞清楚她的想法，不然，他会寝食难安。 只是……他跟刘丽红见面是个很敏感的事情。 孟阳略做思考，把章玥玥喊了过来。 “领导，您找我有事？”章玥玥脚步轻快，说话时的语气都比昨天要轻松了很多。 “嗯，是这样的，我想跟卫生院的刘丽红大夫见一面，还是私下里见面那种的，你有啥办法？” 章玥玥愕然地望着他，吃惊之余都忘了回复他。 孟阳很直接地说道：“别误会，我找她无关男女关系，是另有重要的事情要问她。” 章玥玥脸上明显地现出红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领导，您等一会儿按照我说的做就行。”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孟阳从窗户里看到刘丽红孤寂的身影出现在乡政府大院门口。 等她走进办公楼不长时间，隔壁的章玥玥就来到了孟阳的办公室，在他目瞪口呆中，把靠着西墙的一个文件柜往里推去。 那柜子悄无声息地原地旋转了九十度，露出一个不足一米宽的门……里面是资料室，除了一排文件柜之外，另有一张单人床。 这间资料室除了这道暗门之外，明面上还另有一道门，开在章玥玥的主任办公室那一侧，连窗户都没有。 也就是说，如果孟阳愿意，他能很方便地跟章玥玥在这间资料室内搞一些娱乐活动……妈的，他的前任马国庆还真是有才，都能想出这种套路来。 不过眼下不是研究这玩意儿的时候，因为刘丽红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她大概是不知道孟阳为啥会在这么隐秘的地方见她。 难道说是要……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到了那张单人床上。 章玥玥果然是会办事的，马上就问孟阳：“领导，等下要不要我给您送茶水进来？” 这话里其实也包含着一定的试探之意，如果孟阳和刘丽红之间只是说一些隐秘的话，她只要敲敲门就可以进来，可如果这两人做的是隐秘之事的话…… “行，送进来吧。”孟阳想都没想就回复她了。 章玥玥含笑离去。 刘丽红倒是松了一口气，却也有淡淡的失落感。 “坐吧。”孟阳指了指那张床，他自己坐了一椅子上，“你没跟李宏才离婚，是吧？怎么想到来这个穷地方了？” “宏才出事后，我也没脸在县医院待着了，只好下乡了，至于你说的离婚，如果他没出事，我会离的。而且，我比你更先到的这里，你自己也没想到会来清河当乡长吧？” 也就是说，她根本就不是因为孟阳来的这里。 孟阳笑了笑，“我还是开门见山的说正事吧，我今天见到了李宏才。” “你……”刚刚坐下的刘丽红立刻又站起身，看向孟阳的目光有些复杂。 “他委托我照顾你，同时也跟我说了一些事，你想知道是啥事吗？” “不！我不想知道！”刘丽红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要回去！” 神色惊恐地转身就要往外走，像是……见到了魔鬼一样！ 第43章 麻烦来了 这女人很聪明，孟阳瞬间就判断出刘丽红应该是想到了李宏才跟自己说的是啥内容。 这么看来，她也参与到了李宏才的事情当中了吗？ 孟阳拉住往外走的刘丽红，按着她的肩头让她重新坐下来，用尽可能柔和的语气说道：“我只问你一件事情，你听完了再决定回不回答我，这样总行了吧？” 刘丽红脸上明显有惊恐之色，她在害怕什么？ “我只想知道，你为啥没按照李宏才的计划走呢？我是指四月一号那天在你家发生的事情。” 他想绕个弯从刘丽红的话里捕捉有用的信息。 刘丽红两眼直勾勾地望孟阳，足有十秒钟左右，脸上慢慢地爬上红晕，低着头说道：“我，我一开始以为监狱里应该比清河乡更安全，后来……后来又怕监狱里的人欺负你……” 孟阳听明白了，当时的她根本就是拿不定主意了，算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在孟阳的前世，她也是这么做的，但那一次，表哥大概是在慌乱之中，没能想到自己还有随身听放在枕头下这回事，等他想起来，李宏才早就发现并处理了那个随身听，也就拿不出有力证据证明自己不是强上了，所以，被判刑了。 监狱里也确实不安全，表哥进去没几天就离奇死亡。 不管咋说，刘丽红是真的喜欢上表哥了，也就是现在的自己，而且，她还知道一些隐秘的事情，跟李宏才说的绝对是同一方向的。 “谢谢你替我着想，我不便多留你在这里，这情况你也能看得出来，见个面都像是搞特情工作，你自己要注意安全，有事随时打我电话！” 孟阳没再问她李宏才说的那些事，喊了章玥玥把她送走了。 …… 麻烦事儿是从乡财政所着火后的第三天开始的。 一大早，乡招待所老板娘纪秋将一大摞欠条放在孟阳的办公桌上，“孟乡长，我那招待所快要开不下去了，您看咋办好嘞？” 孟阳抽出几张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笑着放了回去，“纪姐，这欠条都好几年了，你咋才想起来要账呢？” “是我不想要吗？是要不来呀！”纪秋翻了一个白眼，“孟乡长，不是我要为难您，这一次是真的不行了，我连服务员的工资都开不起了，您行行好，赶紧给我结了吧！” “行，你先拿回去吧，三天后给你答复。”孟阳干脆利落地给出具体答复的时间。 纪秋愣在那里，这……好像跟剧本不一样啊？不说是乡里没钱吗？他打算拿啥还？忽悠她的吧？ “孟乡长，您这是还打算往后推呀？” “不会，绝不往后推，再说我还想跟你谈谈招待所扩建装修的事呢，这么一点儿事都给你办不到，以后的大事你还能相信我了吗？肯定要先解决你的欠款，再说其他的。” 扩建装修？瞧这意思是乡里打算投资了？这可是乡长说的，代表着一级政府说的话……纪秋不愿意再纠缠下去了，因小失大的事情她不能干。 她前脚刚出去，后脚又进来一位要账的。 “唉呀，封大爷，您这数岁了，有事儿让家里人给捎个话就好，咋还亲自来了呢？” 孟阳小跑了几步迎上进来的这一位，随即往门外喊道：“章主任，安排人给沏个茶，再端点儿水果来！” 喊完，两手已经托住了来人的一条胳膊，右手的三根手指貌似无意间落到了对方的手腕寸关尺位置上。 来人姓封，是清河乡最大的饭店兴隆饭庄老板封金宝的老爹，年纪不小了，走路都颤颤巍巍的。 孟阳把他扶坐到沙发上，终于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在对方不易察觉的情况下，给他把了脉，还好，这老爷子没啥大毛病，不至于在他办公室里出现异常情况。 “你是姓孟？孔孟的孟吧？看起来就像个有文化的，”封大爷先是夸了一句孟阳，随后话锋很突兀地转上正题，“孟乡长，俺今儿个来，不为别的，是给俺那小儿子讨生活来了！” “大爷，您这话说的，别说是清河乡，就算是在县里，封老板都是有名的大财主，咋可能轮到他讨生活呢？”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账面上看，钱是挣了一点儿，可都是这玩意儿，拿出去也当不了钱花呀！” 封大爷说着话，从衣兜里掏出一叠欠条，看着是没有纪秋送来的多，可是每张上的数目却比她那个多出不少。 咦？孟阳发现最近的一张欠条竟然是三天前欢迎他的那场饭局的花费…… 看着看着，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原因无他，特么的竟然花了七百二十三块五，这是吃饭还是吃金子呢？在这个人均工资勉强能上三百的时代，花一个人两个月的工资吃一顿饭……还真够土豪！ 还好，前世当一辈子大夫的他，修养功夫还是有的，不动声色地将那张欠条放回去，扭头说道：“封大爷，您放心，就算是您不来找，乡里也已经决定在近几天内清账，这样吧，您先回去，三天！” 他说着话伸出三根手指：“三天后，我们就解决问题。刚才您来的时候应该碰到招待所的纪老板了吧？她也是来催账的，也在三天后来解决欠款问题，您放心，乡里肯定不会赖账的，保证能还上。” 封大爷眨着眼睛不知道说啥好了，这跟他来之前计算好的过程和结果都不一样啊？ 孟乡长的态度出奇的好，还给出了解决问题的时间，他就是想发脾气也没理由啊！ 而且纪秋咋就没按套路出牌呢？她可是带头的人啊，她都走了，自己守在这里，不就成了带头的了？这可是要彻底得罪孟乡长的…… 所谓人老奸、马老滑，封大爷只考虑了眼珠子转两圈儿的时间，就把这里的利害关系弄明白了，立刻抬腿走人。 而且走的时候跟来时相比，步履康健，那速度，一般小伙都追不上。 到中午之前，又有十多个人组队来要账了，成份比较复杂，从小卖部到摩托车修理部，从歌厅到农机配件商店，甚至乡卫生院也来凑热闹要经费了。 这些跟乡政府招待所和兴隆饭庄的欠款数相比，就都是小喽啰了，但孟阳仍旧拿出十二分的诚意，一个一个地了解情况，还跟他们约好了三天后解决问题。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有人偷偷地溜走了，有一个走的，就有第二个跟上的，很快，十多个人争先恐后全跑光了。 二楼西侧一间办公室内，乔永新站在窗前，看着边走边说着话的那十多个人，恨恨地说了一句“乌合之众”。 坐在沙发上抽烟的王凤武目露寒光，阴沉无比地说道：“老乔，该真正动手了。” “下午！”乔永新一拳砸在办公桌上，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两个字。 第44章 难关来了 孟阳面临的真正麻烦是下午两点准时出现的。 并没有午睡习惯的他正写着一份工作计划的时候，党委副书记乔永新领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进来了。 “孟乡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一位是县里庆元农资公司的刘金元刘总。” 孟阳见来人一身西装，满脸横肉，两只小眼睛透露出阴冷的目光，给他的第一印象就非常不好。 但所谓来的都是客，农资公司这种企业，他今后肯定要不少打交道，所以，他非常热情地起身迎了上去。 “哎呀，原来是刘总，老早就听过您是一位成功的企业家，果然是气宇非凡！” 一边握手一边寒暄着。 “孟乡长，按说你这刚上任没几天，我不该来找你，可是我那公司是真的遇到困难了，不得不来呀！” 刘金元说话时摇晃着肥硕的脑袋，不等孟阳说请坐，自己就坐到了一张单人沙发上，还掏出一根华子点着了，吐出一长串的烟雾。 带人进来的乔永新视线极快地在两人身上绕了一圈儿，对孟阳说道：“孟乡长，你们慢慢谈，我还有点儿急事要处理，先回去了。” 孟阳把他送出去之后，靠着办公桌两手抱肩，静静地看着刘金元从夹在腋下的皮包里掏出一张纸递过来。 “孟乡长，你看一下这个。” 孟阳接过后只扫了一眼，就放到了刘金元身旁的小茶几上，坐回自己的椅子上说道：“刘总，你这是……” “孟乡长，”刘金元收起那张欠条，冷声说道，“为了这笔钱，我都跑八百来趟了，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下午，如果你们乡里还不能给我结清的话，下个月追肥用的尿素就没有货了。” 孟阳的眼睛眯了一下，仍旧是好言好语地说道：“刘总，我刚来，你总得给我几天时间吧？再说，你这个可不是小数目啊！” 刘金元拿出的那张欠条上明晃晃地写着“一百三十二万七千一百元整”，这相当于清河乡一年的提留统筹收入。 也是孟阳今天看到的所有欠条总和的三倍，让他不得不重视。 更让他头疼的是，再有十天左右就要对冬小麦进行抽穗期追肥了，而永宁县又历来都不允许随意经销化肥，基本上都是乡政府经手从庆元农资公司买进，再转手以原价卖给全乡农民。 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保障了化肥供应的稳定和安全。 按正常来讲，这两天就应该把化肥运到乡里开始往各村分发了，不然时间上就有点儿紧张了。 不能及时追肥的话，肯定要影响到小麦产量，这一点不用考虑。 清河乡耕地五万七千亩，基本上都种冬小麦。 虽说有一万多亩弃耕的农田，可还剩下四万多亩地需要追肥，按每亩追肥十斤算的话，需要近两百多吨尿素。 如果刘金元断了供应渠道，在短时间内，上哪儿去找能一次性供应两百多吨化肥的经销商？ 多找几个供应商凑一凑呢？两百多吨也不算是特别多……孟阳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财政所失火，债主上门，两件事情合到一起，他就是再笨也能看得出来，这是针对他孟阳制定的一个有计划，有措施的整体布局。 既然是这样，对方能想不到自己有可能会找别的经销商引进化肥吗？ 不会！化肥经销这桩买卖，里面的说道还挺多，最基本的一条是市场垄断在一小部分人手中，他们各自划分了地盘，互相支持又绝不随意插手对方地盘上的买卖，这是他前世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告诉他的。 所以，要想解决化肥问题，应该是绕不过刘金元这个坎儿。 那么，乡里把欠刘金元的钱还了呢？是不是就解决问题了？ 孟阳暗自摇头，乡里的财务账上只有八万多现金，这还是他通过其他渠道了解的情况，财政所所长吴峰告诉他的数目是只有三千多块钱。 无论如何是还不起的。 那么，该咋度过这个难关呢？ 孟阳的手指开始轻轻地在办公桌上敲起来。 章玥玥也知道刘金元是个大债主，尽管她不想面对此人，可是既然已经投靠了孟阳，就得真心实意的帮他。 所以，她亲自端着茶水送进来，脸上不无担忧之色。 在她放下茶杯时，刘金元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轻扶着说道：“章主任还是那么年轻漂亮啊！” 当初老马当乡长时，他惦记了很久都没能得逞。 章玥玥不敢用力挣扎，只能红着脸轻推，“刘总，我去给您端水果。” “有你就好啦，都说秀色可餐，还要啥水果呀？” 刘金元淫笑着说话的同时，已经不满足于抚摸软软的小手了，正要进一步动作时，孟阳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说道：“刘总，把你的欠条拿来，我刚才没看仔细。” 刘金元不情不愿地松开了章玥玥，这里是乡长办公室，即便是有那心思，他也不敢太放肆。 章玥玥感激地看了一眼孟阳。 孟阳马上就给她安排工作了，“章主任，你让办公室的人统计一下全乡外出打工人员，马上去吧。” 章玥玥逃跑似的出了办公室，站在走廊里扶着胸口好半天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刘金元每次来都要调戏她一番，偏偏马国庆那个该死东西就跟看不着似的，只要不扒她的衣服，就不出声。 有两次手都伸进衣服里了，马国庆都没当一回事。 她也知道刘金元一直想睡她，也担心他会不会借着这个机会跟孟阳提出过分的要求。 如果真的提了，她该怎么办？ 是为了弟弟的前途牺牲自己的色相，给孟阳送个大人情呢？还是直接拒绝呢？或者应该看孟阳会是怎样的态度…… 心里七上八下的章玥玥干脆就躲在门口仔细地听起来。 办公室里传出刘金元拉长了声调的话语：“孟乡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刘总，化肥的事，还得仰仗您，至于欠您的钱……您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肯定会结清！” 这是孟阳说的话。 “这……既然孟乡长说的这么有诚意，化肥我可以明天就安排车开始送过来，欠款也可以等三天，只不过，兄弟我有个小小的条件。” 听到这里，章玥玥的心都揪了起来，如果她猜得没错，刘金元的条件应该就是她了。 “刘总，啥条件您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尽最大努力给您办到！”孟阳诚意十足地回应道。 “孟乡长，把章主任借我用两天，我公司的管理乱得很，让她帮忙整顿一下，你看怎么样？” 办公室内久久没有声音传出。 章玥玥整理了一下衣裙，又理顺了头发，准备进去主动答应刘金元的要求。 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干净身子了，多一次就多一次吧，就当被狗咬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里传来孟阳的声音：“……” 第45章 相求旧友 在章玥玥准备进去答应刘金元的无理要求时，办公室里传来了孟阳略有些痞气的声音：“刘金元，我他妈拿你当个人看待，可你自己不拿自己当人啊！滚！马上给我滚！欠你的钱，三天后来乡政府要，如果这三天你都等不了，那就去起诉吧，随时奉陪！” 他应该是听明白了刘金元所谓的“借用”是怎么个借用法，章玥玥心头一热，感觉眼中有泪水要出来了。 这是她参加工作以来第一次被人如此直白粗暴地护着，还是一个比她小三岁的年轻领导。 “你……”刘金元大概也是没料到孟阳说翻脸就翻脸，气得声音都颤抖了，“好，孟乡长，你既然敢说这话，那咱们就走着瞧！化肥的事，你就是跪下来求我都没用了。” 刘金元重重的脚步声往门口方向而来，章玥玥连忙闪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靠在门上不停地流泪。 把人赶走之后，孟阳慢慢平息自己的怒火，别说章玥玥姐弟两个已经投靠他了，就算不是这情况，他也不可能用自己下属人员的身体来换取别人的支持。 这特么就不是人干的事…… 只是这化肥该咋解决呢？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起身就直接去了乔永新的办公室，看到副乡长王凤武也这里，便直接问道：“正好王乡长也在，我想问个事儿，年前卖给各村的那一笔化肥款是不是已经收回来了？” “收肯定是收回来了。”接话的是王凤武，这件事情没法隐瞒，全乡的老百姓都知道。 孟阳忙问道：“那这笔钱是被挪用了吗？” 王凤武和乔永新对视一眼，两人同时露出无奈的表情，乔永新说道：“马乡长在的时候，财政资金的调度使用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也从不跟我们商量，所以……” 所以，这笔钱的去向就只有马国庆一个人知道了？ 很好，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被抓进去的马国庆身上，然后财政所又发生火灾把所有的账本票据都烧没了，想查账都没地方查了。 然后，马国庆再来个记不清了，这笔钱也就稀里糊涂的没了呗？不，还不止这一笔钱，去年的统筹提留收上来后都用到哪儿去了？ 也没见乡里有啥大的支出，更没搞啥建设，甚至还倒欠着饭店招待所不少钱…… 孟阳心头有个小小的火苗在渐渐变大，在形成漫天大火之前，他离开了乔永新的办公室。 他回到办公室收拾了一下，正准备外出，章玥玥进来找他请假了。 “领导，我等会儿要去一趟县城，想请半天假。” 孟阳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紧身束腰的白底红花连衣裙，一头略有些弯曲的短发，白净的脸上敷了粉……这是特意打扮过了？ “正好，我也要去县城，坐我车走吧。” “那太好了！我正犯愁咋去呢。”章玥玥显得很高兴，但在孟阳眼里，咋看都像是有点儿高兴过头了。 不管啥事儿，只要有过头的表现，基本上都是装出来的。 …… 马国庆的那辆三菱越野是落在乡政府名头上的，所以，他被抓后，这辆车很自然地就归孟阳用了。 他是很看不惯这种级别不高却又用着高档车的行为，可是车既然已经买了，就没必要让它闲置，也没必为了表现自己就把那几辆车卖了。 你还别说，就清河乡到县城这段路，也就越野车能跑起来。 没用多长时间，就进了县城。 把章玥玥送到县城正中的十字路口，孟阳一打方向盘转进了正街，在一家农具商店门口停下来。 这年月，三菱越野是算得上比较上档次的车了，农具商店的年轻老板高德明打发走两位顾客后，狐疑地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人。 等到孟阳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进了商店直接往后门方向走去时，高德明冷着脸挡住了他。 “孟阳？你来干啥？买东西的话请随便看，后面就没必要进去了吧？” 孟阳咧开嘴笑了，眼前这一位就是他那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前些天办丧礼时，忙前跑后出了不少力。 只是因为李修远跟表哥的关系很一般，所以，他也看不上原来的孟阳，态度一直都这么冷淡。 “德明，我有事儿要问你。” 孟阳这话刚一出口，高德明整理着货柜的手便顿在那里，应该说他整个人都像是被定身了一样。 孟阳说话的语气和动作，他太熟悉了，这是李修远跟他说话最常用的，怎么他表哥也变得跟他一样了？ 过了好一会儿，高德明才摇摇头说道：“听说你现在都当上官了，还能有啥事儿能问我这种平头百姓？” 听了他拒绝意味明显的话，孟阳也意识到以自己现在的身份，想跟从前的好友做深入交流应该是不好办的。 他略做思考，提议道：“德明兄弟，不管咋说，你跟我表弟关系很好，就当是给他一个面子……” “你到底想干啥？直说吧！” 孟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高德明打断了。 “德明兄弟，我遇到难题了，想求你帮忙，所以，晚上请你吃个饭，还希望能给个面子。” 他用最直接的方式说出了自己的意图，这是因为他太了解高德明这个人了，越是拐弯抹角的，他越是怀疑自己另有目的。 果然，听了他这话，高德明皱了一会儿眉毛，勉强点头道：“行！” 孟阳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回头说道：“德明兄弟，晚上五点半左右我给你打电话，或者来接你。” “不用来接，你打电话吧，我告诉你我的手机号……” “那行，你手机号我这里有，我先走了，不耽误你做买卖。” “哎……”高德明目送三菱越野消失在视线里，举着手机陷入沉思。 他今天中午才买的手机办的号，连老婆都没告诉呢，孟阳是咋知道他的号码的？ …… 清河大酒家的整个二楼都用将近一人高的屏风隔成了一个一个的雅座，孟阳选择了一间靠窗的位置。 等到高德明来的时候，正好上完菜了。 没多少废话，喝了两口酒，孟阳就把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 “……眼下的情况就是这样的，不能及时弄来化肥，全乡那四万多亩地就有可能减产，我挺犯愁……” 高德明一边听着孟阳的话，一边观察着他，无论是说话的方式，还是倒酒的姿势，包括夹菜时一定要自己的菜碟接着……等等一系列举止，都太像李修远了。 不过人家毕竟是姑舅兄弟，还在一起长大的，生活习惯啥的都一样也很正常。 高德明也没太放在心上，倒是孟阳说的这件事情，他看在李修远的面子上，还是说出了实话。 “我帮不了你，别的地方咋样我不知道，但是清河……” 高德明停顿了片刻，把声音压到极低说道：“清河的化肥市场不光是垄断那么简单，跟县里的人物也都是挂着钩的。” 过道里传来高跟鞋动静，他及时收住话头，不出声了。 隔壁雅座似乎进来了一男一女，刚坐下来，那男的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小章，我真没想到你会主动约我吃饭，哈哈，真是惊喜呀！” 孟阳听着这声音好像耳熟，很快他就跟下午才见过的刘金元联系到了一起。 女的说话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孟阳就已经吃惊不已，怎么会是她？她怎么跟刘金元扯到一块儿了？ 第46章 士为知己者死 高德明见孟阳皱着眉头侧耳听隔壁的说话，他也不说话了。 一个略带磁性的女人声音传来：“刘总，谢谢您能给我这个面子，百忙之中还抽空儿跟我吃饭。” 章玥玥！刘金元！ 孟阳瞬间就判断出了隔壁那两人的身份，这两人看起来挺熟悉，但关系好像很一般。 紧接着，刘金元哈哈大笑起来，“章主任，别人请我的话，我是要考虑考虑的，但你不一样啊，来，靠近点儿！” 下面就是拖拽椅子的声音，之后是章玥玥的声音：“哎呀，刘总，你别这么急呀！先吃饭，吃完饭我有件事要求你呢。” 刘金元大概是急坏了，根本等不到吃完饭，“你先说，你先说，不管啥事儿，我都答应你！” “刘总，我要说的是有关清河乡那一批化肥的事，只要你能答应马上送货，我可以陪你三天！” 章玥玥这话让孟阳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张着嘴半天没动地方。 他万万没想到章玥玥为了帮他竟然要牺牲到这地步！ 一旁高德明的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这个孟阳也太不像话了，为了解决难题竟然还用上了美人计……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起身就要走，却被孟阳一把拉住，还对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隔壁的刘金元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你一个小小的办公室主任，犯得替那姓孟的付出这么多吗？” “人活着，总得做点儿有意义的事情，况且，孟乡长拿我当人看，我就要不惜一切代价帮他。” 章玥玥的话应该是让刘金元放心了，“行，我答应你了，来，哥喂你吃饭！” 孟阳再也忍不住了，“啪”地一下把手里的筷子摔在桌子上，几步就绕到了隔壁雅间。 看到章玥玥极不情愿地在刘金元的怀里挣扎，他抓住章玥玥的手腕，一把就将拉到自己身后，随即抬脚踹在刘金元的肚子上。 刘金元带人带椅子后仰过去，还碰倒了屏风。 孟阳冲过去，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拎起来，重重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打得刘金元脑袋往一旁歪了过去。 章玥玥还是头一次看到孟阳发这么大火，吓得不知所措了。 倒是刚才准备抬腿走人的高德明很及时地插进孟阳和刘金元两人中间，强行把他们分开了。 刘金元摸着自己的脸大喊大叫：“姓孟的，你他妈敢打我？你等着，我这就报警抓你！” 说着话从椅子上拿起包就要掏手机。 孟阳冷笑一声，“你报警吧，正好我也要报警，你他妈大庭广众下猥亵妇女，我倒要看看警察抓谁？” 刘金元掏包的手顿在那里，他倒不是怕了孟阳这说法，而是他在极短时间内就想到了一件事，特么的孟阳的大舅哥是县局刑警大队的副大队长…… “你等着，老子今天还有事，不陪你玩了！” 撂下这句话，刘金元夹着包恨恨地走了。 高德明扶起倒在一旁的屏风，还好，没给人家弄坏。 孟阳朝着四周看热闹的几个人抱了抱拳大声说道：“没事了哈，抱歉，打扰到大家了，给大家赔个礼，对不起了。” 那几个人见没啥热闹看了，又纷纷回到自己的雅座。 孟阳拉着章玥玥来到刚才跟高德明吃饭的那一间，把她按坐在椅子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只好了一句话：“章姐，以后别做这种傻事！” 章玥玥脸色通红低着头不说话，她已经尴尬得说不出话来了。下午的时候，她想了很多，一咬牙就决定帮孟阳搞定刘金元。 这也算是另类的士为知己者死了。 没想到的是，她约刘金元到这里吃饭，竟然还跟孟阳和他朋友撞在一起，只能说是老天爷不想让她受太多委屈了。 不过孟阳能在她受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不计后果地教训刘金元，让她心里暖洋洋的，到了现在，她才真正感觉到自己没跟错人。 高德明回到座位上，静静地看着孟阳和章玥玥。 刚才听到清河乡这一位女干部为了让刘金元及时送货想要委身于他时，高德明心中的愤怒无以言表。 想当然地认为这是孟阳的主意。 可是后来，孟阳的表现是真的让他刮目相看了，这样一个为了自己下属敢于跟刘金元这种土豪做对的人，怎么看都像他的好哥们儿李修远…… 孟阳转过身来，没事人一样的举起酒杯说道：“德明，不好意思了，扫了你的兴致，不管事情能不能办，我都要感谢你今天跟我说的话。” 他刚才从高德明的话里已经听出了对方没打算帮他的意思。 高德明抬手制止了孟阳，“你先别急着感谢，稍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说完从腰间的手机包里掏出新买的翻盖手机，很不熟练地鼓捣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喂，小倩吗？我是你表哥德明……啊……对，对，新买的手机，不贵不贵，那什么，我有个事要问你……别急，你下次来，我保证请你吃饭，……那必须的呀……就是你认不认识卖化肥的，对，就是市里有点儿实力的……” 孟阳听到高德明在冲着手机说的这些话，心头一喜，这是要帮他了？ 只是……高德明啥时候还有个表妹了？自己咋不知道？ 高德明的电话还在继续：“啊？你问这干啥？反正有人买就是了……嗯，嗯，你消息灵通这事儿就不用强调了，啥？清河乡……不是，妹子，你咋猜到的？” 说着话，他看向孟阳，把手机递了过去：“我妹妹要跟你通话，说是认识你。” “我？”孟阳着嘴接过手机，他咋可能会认识高德明这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表妹？ “喂，您好，您好，我是孟阳！” “呵呵，孟乡长，没想到吧？是我，张倩！” “啊？”手机传来张倩的声音，惊得孟阳差点儿把人家手机给扔出去，“你，张倩，跟高德明是表兄妹？” 竟然是调查红旗煤矿安全事故时的搭档张倩，那个精明无比的小姑娘，这世界可是真小啊！ “先不说这个，化肥要什么种类的？是磷酸二铵还是尿素？应该是尿素吧？正好这个季节用的。” “是，是，大妹子，你能弄到吗？”孟阳激动无比，好像快要淹死的人抓到了岸边一棵小树。 “多少吨？太少了可能人家不愿意跑那么远，毕竟运费也不少。” “两百四十五吨左右，是不是有点儿多了？”孟阳这个数字报得有点儿忐忑，“多找几家凑也可以的，实在不行，价格上……” “你稍等，我打个电话，问完了再说，咱先说好了哈，事情成不成你都得请我吃饭！” …… 晚上九点多，喝得东倒西歪的孟阳在章玥玥的搀扶下慢慢地走出清河大酒家，还在吵嚷着要去开车。 高德明也喝散脚了，走了没几步就摔了两跤。 好在他老婆余艳知道他这点儿毛病，早早地等在一楼大厅，把他接走了。 可苦了章玥玥，她也不会开车，不然的话就能直接回乡里了，又不知道孟阳家住哪儿？其实就算知道，她也不敢给他送回去。 这几天听了不少有关孟阳的小道消息，据说他老婆还是个大美女，两人还正闹着矛盾呢，自己一个单身女人就这么给他送回家，他老婆咋想？ 何况，她今天为了吸引刘金元，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第47章 好戏要开场了 如今的年代，别说是乡里了，就是村里的干部也都在县城的大宾馆有自己专门住的地方，房间是常年包下来的。 在县城最大的永宁宾馆，就有清河乡包下的两个房间，作为党政办主任，这些零碎事情都是章玥玥经手办的，而且，马国庆也时常带她来这里住。 所以，章玥玥并不犯愁没地方住。 当她费劲巴力地把孟阳弄进房间，给他放倒在床上的时候，刚要起身，就被孟阳拦腰抱住了。 已经醉意十足的他，半睁着眼睛，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胡话：“小慧，你……是愿意当……，还是当……当……” “当”字后面的内容终究是没能说出口，就传来他的呼噜声，竟然说着话就睡着了！ 章玥玥轻轻地拢了拢他的头发，发现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一丝疲惫。 这让她莫名地有些心疼，鬼使神差般地在他嘴角落下一吻，脸上渐渐染上红晕…… …… 孟阳自从那天下午开着车回县城后，已经整整三天没见人影了，连章玥玥也都没回来。 “老乔，你说他是找化肥去了还是有意躲开了？” 早上八点钟，王凤武进了乔永新办公室，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哼！找化肥？他做梦吧！清河乡的化肥只有刘金元能供应，别人谁敢插手谁就得倒霉，这事儿不用多说。以我看，他是有意躲出去了，毕竟三天前可是跟那一大帮债主们说好了，让他们今天来清账。清账啊，老王，他拿什么来清？哪儿来的钱呐？他只能躲！” 乔永新越说越兴奋，最后大手一挥，“妈的，这一次要让他灰溜溜的滚回县城！” 王凤武却没有他那么高兴，皱着眉头说道：“老乔，孟阳倒是躲过去了，可咱们咋办呐？在乡长不在的情况下，一大帮人在乡政府轰轰嚷嚷的，对你我的影响可不一定好啊！” 乔永新站到了窗边，不以为然地一笑，“我说老王，事儿又不是咱们两个办的，能影响啥呀？再说，就那十几个债主，根本翻不起浪花来，真正要他命的是化肥的事，老王，你看看大门口方向。” 王凤武闻言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去，倒吸一口冷气，虽然他前天就听说有人在传小道消息，说是今年追肥用的尿素可能要弄不来了，各村的村民们都在张罗着来找乡政府评理，却也没料到这么一大早门口就已经堆满了人。 他露出一副害怕的神色，急急地问：“老乔，这是咋回事呀？” 乔永新冷哼了一声，得意地说道：“最多再有五六天，冬小麦就该追肥了，你说这些土里刨食的能不着急吗？肯定要找孟乡长要个说法呀！来得正好，好戏要开场了！” 王凤武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乔永新，心说你他妈也是农村出身的，说谁是土里刨食的呢？ 看来小道消息的来源应该就是他了，这么一点事，还瞒着自己，这是把孟阳赶走之后，他要上位呀！ 有那么容易么？ “钉铃铃……”乔永新办公桌上的电话很突兀地响起来。 “喂，哦，你们到了，好好，直接到乡政府大院儿就行。”乔永新主下话筒，打了个响指，“妥了，电视台的人也来了。” 又请了电视台的人？ 王凤武微微眯起眼睛，这么看的话，乔永新是要玩一把大的。 让电视台报道出清河乡愤怒的农民找乡长理论的事情，从舆论上给孟阳制造极其恶劣的影响。 等到乡里乱成一锅粥的关键时刻，他乔永新站出来，联系刘金元，及时地把化肥运来分发到农民手中，再安抚住那些原本就听他话的债主们，进而突显出孟阳的无能，以及遇事后只知道躲在县城不积极解决问题等等令人不齿的行径……这个才是对孟阳下的杀手。 如此说来，鼓动那些债主来要钱，也不过是分散孟阳的注意力而已，好让乔永新偷偷地搞小动作…… 咝……这王八蛋一开始的时候还找自己有商有量的共同对付孟阳，眼看着大事要成了，咋还甩了自己要单干了呢？ 王凤武心中相当不爽。 除了马国庆，真正跟刘金元走得近的，是他王凤武，也是他从中牵线搭桥，才让刘金元找孟阳麻烦的。 不过，这样也好，都说刀螂抓知了的时候，后面还有个鸟……自己就当那只鸟，不是更好吗？ 想到这里，王凤武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容，伸出大拇指，“老乔，真有你的，这么一来，孟阳想翻身可就难了，县里还不得早早把他调回去呀？” “光是这边出事还不足以让姓孟的滚回去，还得在县领导层有人提出突击提拔年轻人主政一方的弊病……算了，不说这个了，老王，走，该咱们出场了。” 乔永新说完这话，率先走出了办公室。 到了楼下才发现，整个乡政府院里已经站满了人，黑压压一片，看到他们两人出来后，原本肃静的人群当即哄嚷起来。 乔永新的准备是相当充足的，把清河村用来跟村民喊话的大喇叭和扩音设备都搬了过来，两个大喇叭架在二楼楼顶，扩音设备就放在门口。 还让人从楼里搬出来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乔永新拿起了话筒，“扑扑”的吹了两下，看着台阶下的人群挥挥手，大声说道：“呃……大家静一下，我是谁就不用介绍了吧？我知道你们今天干啥来了，也非常理解你们的难处……站大门口的给让一下，县电视台的同志们要进来，对，往两边让！” “咱们接着说啊，乡里的化肥一直都是县里的庆元农资公司供应的，这大家应该都知道，为啥这一次就不能供应了呢？” “其实我也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啥事儿，只知道三天前庆元公司的刘总来了，去了孟乡长的办公室，也不知道他们两人咋沟通的，反正是不欢而散了，完事，庆元公司就通知不能送化肥了。” 乔永新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下面有人不失时机地喊道：“不会是孟乡长想要拿回扣吧？” “呃……这话不能这么说，也许孟乡长也他的难处……” 乔永新刚解释了半句话，又被人打断了，“他能有啥难处？肯定是想要回扣，人家刘总没答应。” “说的就是，咱们应该问问刘总，到底咋回事？” “刘总呢？我刚才还看着他了呢，去哪儿了？” 看着紧挨着台阶的三五个人在声轰嚷，乔永新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这一幕正好被挤过来的电视台摄像人员给录上了。 紧跟在摄像后面的还是电视台那两位主持人，祁红和冯喜。 冯喜在经历了上一次招待所门口挨打事件后，这一次学乖了很多，尽量不跟这些喜欢动手的农壳子们有任何接触，护着祁红上了台阶，台阶上没几个人，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听说这一次采访对孟阳很不利，他是绝对不会来的，他现在已经恨孟阳恨得牙根直痒痒，上一次在招待所门口，没有孟阳引导村民找自己，那些村民怎么可能对自己动手呢？ 有机会报这个仇当然得亲自来。 第48章 演戏的天份 实际上，眼下清河乡政府大院里发生的事情，就算是采访了，也录像了，能在电视台播出的机率一点儿都不大。 但是，一般来讲都会做为内部参考资料报给县里的领导们，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想到这一层，冯喜暗暗咬牙。 刚才他完完整整地听到了乔永新和下面几个人说的话，眯起眼睛略想了一会儿，就生出一条毒计。 “我去趟卫生间，你们先做采访吧。” 跟祁红说了一句后，冯喜转身就进了乡政府办公楼，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刘金元的电话。 刚才他进大门口的时候就远远地看到刘金元那辆车停在外面，也就是说，刘金元也来了，这就好办了。 上一次给庆元农资公司做宣传时两人就认识了，关系还不错，所以，刘金元很快就接了电话。 “冯公子，我老远就看着你了，人太多，没能挤过去，不忙着录节目，咋还有空儿给我打电话呢？” “刘总，我听说你跟孟阳搞得挺不愉快的，有这事儿吗？”冯喜这就纯粹是根据乔永新的话乱猜，却也正好猜到了点子上。 “不是不愉快，而是变成仇人了。” “那你想不想把他弄下去？” …… 先不说冯喜和刘金元如何谋划，楼前，乔永新正颇为无奈地说道：“各位乡亲们，说实话，孟乡长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容易冲动，也把握不住自己，面对有可能很轻松就能挣到钱的局面，难免就动心了，这很可能就是他跟庆元公司没谈拢的原因。” “我作为乡党委副书记，没能及时地规劝孟乡长，没能阻止他犯错误，这是我的不对，我也代表乡党委跟大家说一声，我们尽最大努力弥补孟乡长惹出来的麻烦，也跟大家说一声对不起……” 站在台阶上的祁红感觉到不对劲了。 她从乔永新说话的态度以及现场村民们的反应看得出来，眼下的局势很明显是对孟阳不利呀！ 她有点想不明白，乔永新作为清河乡党委副书记，怎么会拆孟阳的台呢？甚至还在火上浇油！ 她想起了上一次在招待所门口，孟阳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的场景，心里就烦躁起来，看到乔永新拿着话筒还在隐晦地说着孟阳的坏话， 便拨开正在录像的同事，拍了一下乔永新的胳膊。 乔永新转头看到祁红，停住话头，捂着话筒问道：“祁主持人，你有啥事儿？” “乔书记，请恕我直言，眼下的情况不是应该把事情往下压吗？您这怎么还挑动这些村民的情绪呢？” 祁红问的这么一句话，让乔永新稍微卡壳了那么一瞬间，马上就把话筒颤到了身后，低声说道：“祁主持人，你来之前，你们电视台领导难道没告诉你要怎么做吗？” 他问这话明显是有点生气了，一个县电视台的主持人而已，而且她也没有太大的背景，不过是有个二叔在乡里当派出所所长…… 咦，对呀，自己咋把他给忘了？ 想到祁红的这一层关系，乔永新摆手示意祁红不要说话了，自己掏出手机就给祁宝贵打过去电话。 他打电话的这一会儿时间里，下面起哄的那几个人声音也越来越高了。 “孟乡长可害苦了咱们了，这一两天要是还来不了化肥，这追肥还追不追了？” “说的就是呀，谁知道刘总在哪里呀？不行的话，咱们大伙儿去求求他吧！” “我看这主意挺好，总比那个姓孟的在里面乱掺合的好。” “对，不如俺们直接找刘总去买化肥得了。” 各种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村民们的情绪已经被煽动起来了，后面的喊声也越来越大。 乔永新很快就打完了电话，瞪了一眼祁红说道：“祁主持人，你还年轻，办事没经验，等下问问你二叔，该怎样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现在请你到一边等着吧。” 他这话有很明显的威胁的意思。 祁红不甘示弱：“我是年轻不假，但我能分辨是非对错，我们县电视台是宣传部门，领导也会尊重事实，也要考虑维护大局。” 乔永新马上反击道：“当然要尊重事实，更要维护稳定大局，你看看下面那些村民，他们眼巴巴的等着化肥呢，可是孟乡长呢？他去哪儿了？你能给我找来吗？” “我也懒得跟你一个小姑娘计较，冯喜呢？” 正从办公楼里出来的冯喜对两人的争执听了一半，心中暗骂起祁红多事，要不是她长得足够漂亮，想把她弄到手玩玩，这一次说啥也不会带她来。 把祁红带到了一边，冯喜捂着她的耳朵说道：“这种事情咱们就不要跟着参与了，领导让咋办，咱们就咋办，领导不是说让咱们实事求是的录像吗？你管那么多干啥？” 祁红见冯喜也是这个态度，气的直喘粗气，说不出话来了。 就在这时，人群后不知谁喊了一声：“刘总来了！刘总来了！” 人们很快就自动给他给刘金元让出了一条路。 刘金元一边往楼前的台阶方向走一边朝两边抱拳。 乔永新看到刘金元挤过来愣了片刻，不过他很快就惊喜万分了，在他原本的计划里可没有让刘金元现身上台这一幕，主要是怕刘金元不答应，现在他竟然主动走上来的，那么，自己这边肯定要跟他好好的配合一下了。 但他作为清河乡党委副书记，表面上自然还要露出一副对刘金元极为不满的样子，这是给下面那些泥腿子们看的。 他冷着脸挡住想要抢他话筒的刘金元，说话的声音在大喇叭里传了出来：“刘总，你来的正好，不管咋说你跟咱们清河乡已经做了很多年买卖了，为啥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就要卡我们的化肥呢？” 这话问的义正言辞。 刘金元也稍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便大声的说道：“乔书记，这事跟您没有关系，跟王乡长也没有关系，跟下面的清河乡的父老乡亲们更没有关系！” “这些年，我刘金元已经跟清河乡的老百姓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咋可能在这种追肥的关键时刻卡住化肥不放呢？” “那你是啥意思？刘总，今天就当着全乡父老乡亲的面，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不然的话，我乔永新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刘金元伸手就从乔永新手里抢过话筒，“乔书记，对不住了，我要跟乡亲们说两句话。” 说完也不管乔永新反对不反对，冲着话筒就高声说道：“清河乡的父老乡亲们，我刘金元这些年来，那一次不是很及时的把化肥给送到咱们乡里来的？有耽误过大家一次吗？有缺斤短两的时候吗？” 下面马上就有乔永新安排的人接上了话：“没有，没有，刘总你一向守信用，我们都相信你！” 刘金元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接着说道：“而且在价格上，我从来都是以全县最低的价格卖给大家，一袋五十斤的尿素，我只挣一块钱，大家知道这是啥意思吗？一吨我才挣四十啊！” “我往清河乡送化肥，不是为了挣钱，是因为我跟大家有感情！” “可是呢，我三天前来跟你们新上任的乡长孟阳商量啥时候送化肥过来的时候，你们那个乡长却跟我提出加价五块钱的要求，我当时就很不理解，为啥要加价？” 刘金元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院里院外的村民们都惊得张大了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弄懂为啥要加价。 只好继续听刘金元下面的话：“原本我卖你们八十块钱一袋的尿素，他非要卖到八十五，我就多问了一句，为啥要加这个五块钱？” “你们的孟乡长告诉我，那五块钱是要给他的回扣！” 这话刚一落地，人群就“轰”的一下乱了起来，各种喊声骂声串成了一大片。 “不对，你在说谎，孟阳绝对不会干这种事！”祁红挣脱了冯喜，要过去抢刘金元的话筒。 却不料，从另一旁挤过来的祁宝贵扬手就往她脸上甩了巴掌，恶狠狠地骂道：“滚回去！少他妈在这儿给丢脸！” 祁红呆住了，都忘了脸上的疼痛，她不明白，二叔为什么要打她？为什么不让她主持正义？ 第49章 我是孟阳 正说到兴头上的刘金元对自己身后发生的事情，根本一点都没在意，冲着人群连连摆手，接着说道：“我刘金元做了一辈子买卖，从来没见过你们孟乡长这么贪的人，我跟他商量，能不能少加一两块钱，毕竟咱们清河乡的老百姓们也不富裕，可他不干啊！跟我说少一分钱都不行。” “后来，我们两个就吵起来了，我一赌气就告诉他，你要是非得加价，那我就不给化肥了，这种坑害老百姓的事情，我不能干！” 人群的情绪又一次被他这话给煽动起来了，村民们一起往前拥挤过来，骂孟阳的声音都快要震得人耳朵都聋了。 刘金元自己都没料到会起这样一个好的效果，他再接再厉地说道：“你们知道孟乡长咋说的吗？他说不送就不送，没有你刘金元我们清河乡还不种地了吗？就这样，我准备好的尿素，一直都不敢送进来，乡亲们呐，也是我老刘脾气暴了点，对不住大家了！” 说着鞠了一躬，还抹了抹眼角，一副激动万分的样子。 旁边的乔永新暗暗地伸出大拇指，心说没想到这个刘金元还有点演戏的天分。 他转头再往下看时，十里八村赶来的村民已经越来越多了，在他安排的几个人组织下，大声的喊起了口号。 “把孟阳赶回县城！” “让他下台！我们不要这样的乡长！” “……” 所有人都一下一下的举着拳头喊着，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就连乔永新自己都没料到事情会演变到这地步，他眼中露出不可抑制的笑意，等县里领导们看到这场景，嘿嘿，他孟阳只能卷铺盖走人。 可以说，到了这地步，他的计划已经算是完成了，只需要等收获胜利果实就行了。 另一旁捂着脸的祁红已经惊呆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孟阳真的是这种人吗？她心中已经开始怀疑了。 就在这个时，一阵极为宏亮的汽车喇叭声响了起来，而且还是那种卡车特有的声音，瞬间就打乱了正在呼喊的口号节奏。 乱了一小会儿，汽车喇叭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人们的口号声自然也就慢慢的就小了，直到最后没人喊了，那喇叭声才停下来。 人群最外围开始骚动起来，不一会儿，自动往两边分开了。 随即，一辆三菱越野慢慢的开进了乡政府大院里。 后面竟然跟着一辆平头柴大卡车，不，还不止一辆，是整整五辆大卡车。 有眼尖的人们一下子就发现了卡车上满满的装来的正是他们迫切想要买到的尿素！ 带着车队进来的正是孟阳。 三天前，请高德明吃饭的时候，让张倩帮着联系的化肥经销商，对方主动打来电话，当场就答应他保证及时供应尿素，但是需要跟他见面。 这要求很合理，毕竟两百多吨的尿素也不算是小数目，五十多万的货呢，怎么着也得跟要货的人见个面谈一谈，尤其是在价格方面还要做一番你来我往的交涉。 所以孟阳在第二天早上便开着车，带着章玥玥直奔济州市。 永宁县距离济州市七十公里，不算远，他们很快就到了那里，在张倩的引荐之下见到了济州宏生生产资料有限责任公司老总张洪生。 到这时孟阳才知道，原来张宏生还是张倩的父亲，难怪会答应的这么痛快，还真是有人好办事。 可是高德明给张倩打电话时为啥还要煞有介事地问她认不认识卖化肥的呢？ 对这个问题，孟阳没做太多思考。 在济州市又住了两天，主要是因为化肥这种东西有保质期，一般都是按着往年的计划进货，很少有人盲目存货，所以，要等张洪生从各处调运。 另外，孟阳也正好借此机会拜访一些市直部门，为他最近正在琢磨的计划打个前站。 今天一大早，张宏生把他要的尿素凑齐装车后，便带着车队匆匆地赶了回来。 他计算着时间应该还来得及，却没料到会遇到眼前这种情况。 他脸上一点儿怒意都没有，相反竟然还挂着笑容。 从车里下来之后直接冲着刘金元说道：“刘总，如果我刚才没听错的话，你说了两个重点内容，一是我跟你要回扣了，要把一袋尿素加价到八十五块钱，有这回事吧？” 刘金元可是有点慌了，他万万没料到孟阳会在这种时候出来，但他毕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自然不会被孟阳的一句话就给吓倒，嘿嘿的冷笑两声，“确实有这么回事。” 孟阳笑得更开心了，开玩笑一般地说道：“刘总还真是演戏的好材料啊，你不去拿奥斯卡真有点对不住全球的观众了， 现在我问你第二个重点内容，你说你一袋尿素卖到八十块钱，根本不挣钱，有这回事儿吧？” 刘金元心里更乱了，但事情都到了这地步了，也由不得他退缩了，硬着头皮梗着脖子答道：“当然有这回事，化肥经销这种买卖，别的不说，光是储存运输这两个环节就得花不少钱，我卖八十块钱一袋，完全对得起清河乡的父老乡亲们！” 孟阳抓住刘金元的胳膊把他拉到了一旁，“我的两个问题问完了，你先靠边儿站着！” 而后直接面向乔永新，“乔书记，我得感谢你把清河乡的老百姓都聚集到这里来。” 乔永新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像孟阳这样一个身后没有什么大人物支持的人，怎么可能在短短两三天时间里就搞来这两百多吨尿素呢？他是咋做到的？ 在他愣神之际，孟阳已经抢下了话筒，对着下面满眼渴望地看着那五辆大卡车的村民们说道：“清河乡的老少爷们儿们，我是孟阳，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我这个乡长也露个脸，跟大家认识认识，哪天去了你家里，别把我当要饭的赶出来！” 他这话说得有点儿幽默，但是四周的村民一个笑的也没有，安静且热烈地望着那五辆大卡车，他们现在更关心的是车上的货啥时候发下来。 孟阳却一点都不急了，“要说我跟刘金元之间起了矛盾，这话不假，有这事儿，但是，矛盾从哪儿来的，我得跟大家伙解释一下。” 说着话，他伸出两根手指高高举起，“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年前卖给你们的那一批尿素，乡里一直没跟人家结账，我提议让他三天后，也就是今天来这里，保证给他结清，但他不同意。” “另一个原因，是刘金元提出了一个十分过分的要求，我没答应，他这个要求，我在这里就不说了。总之，就因为这样，他就不给咱们供应化肥了。” 孟阳还想接着说下去的时候，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章玥玥抓住他拿话筒的手腕，凑近话筒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孟乡长说的第二个原因，他不好意思说出来，我告诉大家，刘金元说，说只要我陪他睡，他就答应送化肥！” 台阶下的人们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向章玥玥，这个女人虽说跟马乡长不清不楚的，但平时谁有困难找到她的时候，她是真的使出最大的能耐帮忙的。 几乎全乡认识她的人都对她有好感，这样一个人，竟然被刘金元要求陪睡？ 人们已经开始怀疑刘金元刚才说的话了，如果他真有那么伟大，咋可能会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 村民们看向刘金元的目光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第50章 当傻子耍嘞 孟阳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掰开章玥玥的手指，朝后指了指，“你先回去，一会儿还有你忙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接着说吧，刘金元被我骂了一顿，告诉我今年的化肥是肯定不能送了，没办法，我只能去市里弄，好在总算是赶来了，今天正好来的人比较多一些，我就把化肥的价格问题跟大家说一下。” 听到他这话，刘金元已经顾不得刚才章玥玥说的那些话给他带来的影响了，眼珠子乱转，两手握在一起，又松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不光是他，就连乔永新和王凤武这两位乡里数得上数的领导也慌了。 乔永新扯了扯孟阳的衣袖，低声说道：“孟乡长，化肥价格的事情还是不要提了吧？这影响到安定团结的大局呀！” 他自以为声音够小，别人应该听不到，却没料到，他扯孟阳衣袖的时候，孟阳无意中把话筒对准了他，这么一来，他说的话从扩音喇叭里清晰的传了出去，本来没怎么注意这边的村民听到后，心里都产生了一个疑问：难道化肥的价格还有啥说道儿不成？ 化肥的价格自然是有说道的，不然乔永新也不会阻止孟阳的话。 但是，孟阳却没打算给他们留面子，冲着乔永新笑了笑，转头继续刚才的话：“一袋五十斤的尿素，出厂价是四十七块两毛钱，一级经销商那里批发价四十八块三毛钱，你们知道市里的二级经销商卖多少钱吗？” 他这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尽管乔永新等人急得直跺脚，却也不敢在这么多双眼睛注视下阻止孟阳。 只能极不甘心地听着高音喇叭里传来孟阳铿锵有力的声音：“二级经销商批发五十一块左右，从市里运到咱们县，咱们乡，运费也就一块钱不到！他！刘金元是三级经销商，他卖多少钱？你们谁能告诉我？” 高音喇叭的声音很大，整个清河村都能听到，更别提聚在乡政府大院里外的人了。 村民们先是整体愣在那里，足足有五六秒钟，不知谁喊了一声：“他妈的这狗日的，他卖俺们八十块钱一袋！” 马上就有人接上了，“他刚才还说一袋就挣一块钱呢？” “这狗日的东西骗俺们！” “真不是人呐，自己不当人还抹黑孟乡长！” “他是拿俺们当傻子耍嘞，卖得贵还跟俺们要人情……” …… 村民们又一次哄嚷起来，甚至有几个年轻人已经冲过来要揍刘金元。 他们愤怒的原因不仅仅是刘金元的化肥价格高，更主要的是刘金元还能腆着脸说不挣钱，忽悠他们！ 其实，早些年人们就知道县里的化肥卖得贵，比市里零买要多花不少钱，当时，也有几个年轻人合伙去济州市里买，但在回来的路上，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截住，揍了他们一顿不说，还把他们买的化肥都给撒在路边水沟里。 到县里报案，没人管。 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个领导出的主意，说化肥这东西关系到国计民生，没有相关部门核发的证书，不允许任何人转手倒卖。 只要发现两袋以上集中运输的，一律按扰乱市场处理，轻则罚款，重则连人带肥都扣下。 如果只买一袋运回来，运费可就得二三十块钱，还挺折腾人的。 所以，时间长了，慢慢的就没人关心市里是啥价了。 如今孟阳把价格说得这么详细，他们就感觉自己被耍了，自然要找刘金元算账！ 村民们群情激愤，眼看着就有失控的危险，孟阳连忙拿着话筒大声喊道：“各位老少爷们儿，我知道你们都挺生气，但不能因为生气就耽误了正事，现在你们回家等着，这几辆车会挨个村送到你们家里！” 说完这些，他总觉得好像缺点儿啥，章玥玥在一旁提醒他道：“价格，您没告诉大家要卖多少钱。” “哦，对了，这一次尿素是市里宏兴公司送来的，按照批发价，每袋五十一块钱，大家赶紧回家吧！” 院里院外的村民们听到这价格都倒吸一口冷气，五十一块钱一袋啊，这跟刘金元卖给他们的八十块钱一袋，整整差了二十九块钱。 原来买两袋的钱，现在都能买三袋了，还要送到家门口…… 人们看向孟阳的目光已经变得热切无比，纯朴的农民就是这样，只要你对他们真心的好，他们马上就能忘掉你所有不好的地方，何况孟阳也没啥不好的地方值得他们记住的。 而看向刘金元时，已经恨不得用目光杀死他了。 刘金元红着脸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他现在很后悔，就不该听冯喜的话站在这儿瞎嘞嘞，造成现在这种丢脸丢到姥姥家的局面，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以后在县里还咋抬头做人啊？ 另一旁的乔永新也相当不自然，刚才他还说人家孟阳如何惹出麻烦就不负责任躲掉了，如今孟阳带着数量充足且价格低廉的化肥赶回来，他还能说人家这不行那不行吗？还能说人家年轻易冲动把握不住自己吗？ 越是想下去，乔永新就越觉得难堪，比当众被人扇了一巴掌都丢脸，他那一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威信也彻底没了。 这让他盯着孟阳的后背，恨得咬牙切齿，心说事情还没完呢，还有一帮要债没打发呢，他倒要看看孟阳是不是能凭空变出钱来？ 想到这些，他偷偷地看向刘金元，正好对方也看过来，乔永新便用垂在身侧的手做出一个点钞的动作。 刘金元立刻明白了乔永新的意思，不就是要钱吗？这个他拿手啊！ 村民们渐渐散去，孟阳转身看到像是要吃了他一样盯着的冯喜，还有另一旁的祁红，连忙走上前去打招呼。 “哎呀，县电视台的领导们也在啊！快里面请，正好我们一会儿要召开党政领导会，发布重大消息，你们作为县里的宣传口舌，来得太及时了。” 冯喜目光阴沉地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吩咐跟来的摄像人员：“把刚才录的那盘带子给我。” 摄像的人不明就理，从摄像机内取出带子递给了冯喜。 冯喜拿着那盘带子在孟阳眼前晃了晃，得意地说道：“孟乡长，这玩意儿我想报上去就能报上去，不想报上去呢，它就是废品。” 那意思很简单，就是你孟阳再怎么努力地解决了问题，县电视台也不可能给你报道出来，反正就是不会帮到你就是了。 这倒是提醒了孟阳，宣传战线历来都是干事业必不可少的一环，他在这方面好像还真就没啥人脉。 他的目光落到祁红身上……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不过，眼下么，跟冯喜这种小人物他也犯不着太过于较真，转向吩咐章玥玥：“章主任，通知所有主任以上级别的乡干部到小会议室开会，包括人大主席曹建伟同志，然后请那些债主们到大会议室，好好招待着，告诉他们今天就还他们的钱！” 乔永新冷眼看着孟阳的一系列动作，刚想转身回楼上，就被孟阳拉住了，“乔书记，你安排好这里的现场收尾工作，我去换身衣服，马上回来！” …… 十五分钟后，孟阳拎着两个账本出现在二楼小会议室内，重重地摔到会议桌上，翻开其中一本，朝向坐在这里的乡领导们，一句话都没说。 离他最近的乔永新看到那两个账本之后，当即面无血色，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第51章 他这是啥意思? 孟阳把两个账本推到乔永新面前，“乔书记先看看，看过了给往下传，等大家都看完了，我有事要说。” 然后面无表情地坐下来。 账本在每个人手上都过了一遍，大家的表现有点儿不尽人意…… 有人只翻了一页就像是被烫到了手一样，将账本掉到了地上。 还有人两手捧着账本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更有甚者如第一次出现在孟阳眼中的人大主席曹建伟，看了一小会儿就面色如土，嘴唇甘紫，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哆嗦着掏出速效救心丸往嘴里扔了一粒，这才慢慢地恢复了正常。 财政所所长吴峰更像是被人施了魔法似的，两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两眼瞪得老大，惊恐万分地看着孟阳…… 账本传到他这里，被死死地按在桌子上，不往下传了。 孟阳“呲”地笑了一声，“吴所长，别按着了，这只是你们财政所最近几年烂账当中的两本而已，你就是把它们烧了，我手上还有二十多本，总不会连我也一起烧了吧？” 他这话还真就不是瞎说的，他手上真有。 财政所失火那天晚上，章玥玥的弟弟章玥给他送饭的时候，带来了一张建筑侧剖图。 当天晚上，他就和章志一起神不知鬼不觉潜进财政所那一堆废墟中，找到一间地下室的入口，从里面搬出了被章志偷偷藏起来的二十六本财务账和内部小账本。 章志为啥要藏账本呢？是因为他在财政所失火前无意间听到了一个让他震惊不已的消息。 这个消息是吴峰打电话时不小心泄露出来的，说是准备毁掉所里的所有账本。 财会专业出身的章志当然知道清河乡所有的账本都是烂账，而且还是那种明面上的烂账，当天晚上下班后就跟他姐姐章玥玥说了自己听来的消息。 章玥玥当机立断，让章志找机会把一些重要的账本偷偷换掉，藏起来，目的就是将来出事的情况下，拿这些东西自保。 对古建筑颇有些研究的章志就把换出来的账本藏在自己发现的隐秘地下室中。 财政所失火烧掉了其他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地下室中的账本安然无恙。 章玥玥在着火的当天就意识到他们姐弟二人脱身的机会来了，在大体摸清孟阳的为人之后，便用那间地下室的入口示意图当作投名状，投靠了孟阳。 孟阳得到账本后详细研究了几天，今天拿给大家看的只不过是记载着今年一季度资金去向的两本。 但就这两本就已经让会议室里的各位大小领导们亡魂大冒了。 眼下的吴峰，如坐针毡，他已经顾不上考虑这玩意儿究竟是咋从大火中逃出来的，视线从孟阳身上移到曹建伟那里，被对方狠狠地剜了一眼，又看向乔永新。 乔永新干脆不搭理他了，闭着两眼像睡着了一样。 看了一圈儿，吴峰绝望了，在座的这些人不是不想帮他，问题是他们都自身难保了，还咋帮别人？ 为啥说看个账本就知道自身难保了呢？ 这就不得不从吴峰这个人本身说起了，他不太懂财务方面的专业知识，为人又极其刻薄无情，对手下人不是打就是骂的，所里几个主要下账的财务人员都对他相当不满。 所以，在下账的时候，几乎把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都下到了明面上，一方面是想报复吴峰，让上级查账时能一眼就看出问题，另一方面，也算是把他们自己从烂账中摘出去的手段。 就像今天孟阳拿来的这两本，其中一本清晰地记录着县里领导某某送去十万，某某送去五万，某某一万……马国庆十万，乔永新五万，曹建伟五万，王凤武三万，纪盛魁三万……以上合计一百一十万，这就相当于把去年从农民手中收取上来的统筹提留款全都私下里分了，进了个人的腰包。 另一个账本记载的则是农田基本建设上级拨款的去向，无一例外也都被他们这些人给分了。 这东西如果公布出去，谁也跑不了，都得进监狱，所以，乔永新等人看到这账本后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而负责财政所工作的吴峰根本就没看出其中的问题，再说他也不认真检查那些人的工作，嫌麻烦。 比较幸运的是最近几年里，上级也不来查账，所以，大家都平安无事。 直到马国庆被抓走之后，有明白人告诉他这些账本有问题，他才发现想改都来不及了，只好往上请示。 上面的人给的答复就是一把火烧掉，天王老子来了也查不出问题来。 这会儿他能看明白，是因为孟阳在那些关键之处都用红笔画了圈儿，有些地方甚至还做了标注，稍有点儿脑子的人都能看懂。 如今，这东西落到了人家手里，还是乔永新等人不择手段地想要赶走的孟阳孟乡长。 所以，此刻的会议室，空气都好像要凝固了一样。 最终还是曹建伟摸着他那没几根头发的脑袋说话了，“小孟啊，你把这东西拿出来给我们看，应该也没打算弄出太大的动静来，所以吧，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这话有道理，如果孟阳真想干掉他们，把这些账本递到市里不就完事了，没必要给他们过目。 “我的想法很简单，”孟阳走过去从吴峰手中夺下那两个账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平淡无波地说道，“我不是来跟纪委抢功劳的，而是想真心实意地做点儿事情，可是总有绊脚拦路的人和事，让我心里很不痛快，也分散了我很大一部分精力，我就说这些，先走了，我估计你们可能还要继续开会。” 说完这么几句话，起身就走，一点儿都没有拖泥带水。 会议室里肃静了片刻，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他这是啥意思嘛？” “啥意思？”曹建伟对刚才说话的王凤武怒目而视，吼叫道，“如果不是你们乱搞，能到今天这局面吗？你他妈还有脸问是啥意思？” “老曹，别太情绪化了，”乔永新皱着眉头说话了，“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 “你闭嘴！老子不跟你们是一条绳上的！钱，我拿了就是拿了，但是从来没在背地里搞过别人！” 曹建伟的嗓门越来越大，“如果不是你乔永新、王凤武搞事，能弄到今天这局面吗？” “大家相安无事，消停儿地过日子不好吗？还特么非要得胧望蜀，你，你乔永新有能力治理一个乡吗？你王凤武敢说就比马国庆强吗？” 本来就被孟阳反将一军，不，现在已经是两军了，窝了一肚子火的乔永新又被曹建伟一通臭骂，脾气也上来了，跳起来指着曹建伟骂道：“你他妈装啥好人？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那是拿点钱的事吗？老伍家的那儿媳妇咋没的……” “乔书记，曹主席，咱们还是解决眼前的难题再说其他的吧。”清河乡另一名副乡长魏明杰见两人开始互揭老底，连忙打断了乔永新的话。 毕竟，这里还有几位主任在呢，尤其是最近跟孟阳走得很近的章玥玥也坐在这里，有些话是真不能露出来。 那两人被他这一句话惊醒了，警惕地环视一圈儿，都不出声了。 第52章 感性、怀疑 会议室里的气氛异常凝重，谁也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魏明杰斟酌着词句说道：“我听孟乡长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只要帮着他解决了他的难题，他就不跟咱们计较了，所以，我的想法是摆平那些债主。” 吴峰问道：“咋摆平？让他们过个一年半载的再来要账？他们干吗？” 曹建伟恨恨地瞪了吴峰一眼，“你这算他妈啥摆平？糊弄人家孟阳呢？” 事情到了这地步，吴峰的胆子也大了，便顶了一句：“那你说该咋办？” 曹建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出钱！” …… “出钱？”孟阳躺在家里的沙发上，接到章玥玥的电话，差点儿笑出了声。 下午，他从会议出来就把一直藏在宿舍里的账本装进车里，一分钟都没停留，直接回了县城，把那些账本放到家里才松了一口气。 看了一下午，对一些重点之处还做了一些笔记，到了六点钟，开了一下午会的章玥玥在电话里给他汇报情况。 “对，就是大伙按收钱的比例出钱！帮您解决被人家堵着门要债的问题。”章玥玥的话语前所未有的轻松。 “能堵上那些债主们的嘴吗？” 这话的意思是在问曹建伟、乔永新他们有没有能力还上纪秋和封金宝等人的钱。 “领导，你可是太小看他们了，不就是一百多万吗？又不是让他们一个人出，大伙一凑就凑出来了。” “你凑了多少？”孟阳很突然地问出了这句话。 “两万！”章玥玥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到我手里的一共八万多，我一分没动，都存着呢，等过两天风头过了，我就交到财务去。” “这八万多都是你收的？”孟阳有点儿惊到了，据他所知，章玥玥当上党政办主任还不到两年呢。 这么短时间里就能收到这么多钱？ “呃……”章玥玥停顿片刻，“我收了三万多，剩下的……” “剩下你留着就好，不必上交了。”孟阳听到这里立刻打断了她的话，剩下五万多，应该是马国庆给她的，这种令她难堪的话就别让她说出口了。 法不外乎人情，他没必要较这个真。 “对了，你要隐藏好自己，别让他们察觉到是你把他们带进沟里的，那几个可是啥事都干得出来。” “谢谢领导关心，我没事，他们不敢太过份。”说着话，章玥玥明显有点儿哽咽了。 在群狼环伺之中，能有个人关心爱护，让她变得感性了很多。 孟阳连忙安慰她：“别，别哭啊！你……” 他这个“你”刚出口，厨房里就传来很大的“咣当”一声，吓得他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 他以为厨房里做饭的韩小慧出了啥事，跳起来就要跑进去，不料，韩小慧戴着围裙袅袅娜娜地走出来，傍到了他的肩头，娇声问道：“老公，你又把哪一个弄哭了呀？” “不是，啥叫又啊？是我同事，我们谈论工作呢，你可别瞎说啊！”孟阳无奈地扶住了眼看着快要摔倒的韩小慧。 “哟，谈个工作都能谈哭了，你这水平当乡长屈才了呀！” 手机听筒里传来一声轻笑，“孟乡长，还有个事，杨家庄的村支书杨秉义又来找您了，还是为了并入永平乡的事情。” “你给他回个电话，告诉他这件事情乡里绝不会同意，想都不要想了。” 交代完工作，孟阳赶紧挂掉电话，把韩小慧按坐在沙发，解下她的围裙系到了自己身上。 “老婆，你坐着，晚饭我来做。” 韩小慧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走进厨房的孟阳，躺到了他躺过的地方，身下传来温热，让她的腰舒服了很多。 其实她刚才也听得出来，孟阳确实是在跟同事谈工作上的事，可她就是听不惯他那副关心别人的口气，所以扔下手里的勺子就出来捣乱了。 现在冷静下来，多少有点儿后悔，男人在变好，她不应该扯他的后腿……毕竟看到了希望不是？ 韩小慧的脑海里浮现出很多过去的生活片段。 当初她嫁给孟阳，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孟庆林和张海霞。 在她和哥哥小的时候，父母做生意失败，陷入巨额债务，让他们兄妹俩饱尝辛苦，最后上学都要上不起了，是现在的公公，当时的数学老师孟庆林给予了他们兄妹两个极大的帮助。 替他们交各种费用，每天都给他们带饭，甚至每到换季，张海霞都会给他们买新衣服，整整持续了五年时间！ 五年啊！那老两口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样！但他们做这一切的时候，都是委托别人转手做的，从来都没露过面，只是默默地帮他们。 如果不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兄妹也许到现在都不知道谁帮了他们。 等他们兄妹慢慢长大，父母也终于从泥潭中拔出身来，家境渐渐好起来。 他们兄妹两个也都各自考上大学，也都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如果没有孟庆林两口子的帮助，他们兄妹肯定都要辍学，甚至一辈子都不太可能再有上学的机会，自然就不可能拥有今天的好生活。 时至今日，她对自己当初做下的这个决定一点都不后悔。 刚开始传出孟阳和刘丽红有一腿的时候，她确实是气得差点儿就要把孟阳的命根子给切下来。 后来，她下定决心，要折磨这个让她伤心失望的男人，她也确定这么做了，只是……慢慢的，她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件事。 从出事的那一天开始，孟阳好像跟过去很不一样了，这让她也从折磨他开始转到了研究他，直到最近两天，她开始发现他身上有诸多闪光点。 难道是自己过去没注意到吗？不，不是这样的！ 韩小慧瞪大了眼睛琢磨这些时候，厨房里传来的“叮叮当当”炒菜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心中又有一个新的疑惑产生了……这男人今天咋变得这么勤快了？话说她跟孟阳结婚两年了，还是头一次见他下厨房。 没过半个小时，餐厅桌子上就摆上了四个菜，韩小慧远远地就闻到了香味，勾得她躺不住了。 刚一起身，腰部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疼起来，艳丽的脸上拧出了痛苦的表情。 这一幕正好被孟阳看在眼里，连忙过来扶住她问道：“你这是咋的啦？腰不舒服吗？” 韩小慧摇摇头，做为外科大夫，自己的情况她自己当然清楚，已经检查过了，有些腰肌劳损，可能是最近手术台站得多了。 孟阳把她牵到餐桌旁，让她坐下来，很是熟练地抓住她的一只手腕给她诊脉。 完全没注意到韩小慧眼中无法掩饰的震惊之色。 上一次，她就听说孟阳在清河乡为了化解危机，出手给那些村民检查身体，当时，她以为不过是他小时候跟外公学了那么一点，半真半假地忽悠人家农村人而已。 可他刚才那自然到好像做了几十年的动作，以及桌子上的这四个菜，让她心中翻起了不小的浪花。 原来的孟阳是个啥样人物，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别说做菜了，择菜都择不明白，按照婆婆的话来说，就是个会吃的，干啥啥不行那种的。 可是眼下桌子上的四个菜，味道咋样，她还不知道，但是卖相绝对是过关了，而且……孟阳近期的表现实在是不像原来的他。 不知怎么，韩小慧想到了死去的李修远，据说从小就帮着婆婆做饭，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她有幸吃过两回他做的饭，确实不比饭店的厨师差多少。 李修远还有一手好医术，他的诊脉功夫在县里很有名气。 不说别的了，光是这两样就跟眼前的孟阳有高度重合之处，这是为什么呢？ 第53章 威胁、警告 在韩小慧胡思乱想之际，孟阳已经放下了她的手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还好，不是肾虚引起的腰疼，是腰肌劳损的可能性更大，我再查一下吧。” 说着话已经动手了，一只手抓韩小慧的肩头，另一只手伸到她腰上，先是四处点，同时问她疼不疼，啥感觉。 后来直接把手掌贴上去，左揉一下，右揉一下，问清楚感觉之后做出确诊：“你这就是典型的腰肌劳损，先吃饭吧，晚上睡觉前我给按摩，三次就能搞定。” 说着话还拍了拍韩小慧的腰，这是他前世养成的习惯。 韩小慧身上一紧，那只温热的手掌离开后，后背好像空落落的…… 这一顿，她破天荒地吃了两小碗米饭，桌子上的四个菜不仅勾起了她的食欲，还勾起了她的回忆，这味道跟她在公公婆婆家吃到的一模一样，两次，都是李修远，那个阳光一般的男生主厨。 晚上八点半，孟阳看看吃完饭已经过去两个小时，做背部按摩应该是可以了，便推门进了韩小慧住的那间大卧室。 被孟阳一顿按揉之后，韩小慧感觉自己的腰部暖洋洋的，比泡进温泉还舒服。 现在，她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孟阳懂中医，还不是一般的懂。 看来有必要问问婆婆，他是什么时候学的？学了多久？ 孟阳哪里知道韩小慧有这么多心思，给她做按摩之后，小心地说道：“老婆，我有个事求你！” “呵呵，”韩小慧闷闷地笑道，“我就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什么事能让你为难成这样？” “呃，确切来讲，是有事想求岳父大人帮忙，你在中间给说说好话呗。”表哥同志比较能作，惹得岳父越来越看不上他这个女婿。 韩小慧翻身坐起，不冷不热地问：“我为啥要帮你？” “呃，两口了么，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孟阳说这话时就没注意到自己在求人的情况下，该不该说某些话。 “呵呵，你有事求我的时候就是两口子，没事的时候连个电话都不愿意给我打，你咋想的？就一个字：滚！” 韩小慧翻脸如翻书。 滚回自己房间的孟阳睡不着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比岳父更合适的人选，干脆先不想这事儿了。 开始琢磨起财政所失火到今天为止他在清河乡的每一步行动，总体看来，没被那些人玩死，相反见招拆招，几个回合下来，他的收获还挺大的。 首先一点，乡里的那几个人今后要想跟他对着干，就得做好进去的准备，大家都是聪明人，应该不会搞到那地步，这就非常有利于他今后的工作开展。 其次，及时以低廉的价格把化肥送到农民手上，这会让他在全乡的声望有一个本质上的提高，也算是一步坐稳了乡长的位子。 第三，他弄明白了一件事，清河乡的问题绝不仅仅是一个乡的事，这里面的利益纠葛直接跟县里的某些领导挂钩，乔永新也只是一个在前台表演的人。 既然如此，有没有可能把这个表演的人反水反到自己这一边来？最好把曹建伟也拉拢过来，这样他会多两个帮手。 他隐隐有些担忧，这一次从市里运化肥过来，扭断了人家的利益链条，县里的某些人会放过他吗？ 后续的麻烦很可能会接二连三，孤军奋战的话，难度还是很大的…… 你还别说，孟阳真就是个劳碌命，想了半天工作上的事情，慢慢的就睡着了。 …… 韩小慧在孟阳面前有点儿任性，也有点儿小脾气，但还是能顾大局的，第二天早上，黑着脸坐进了孟阳开的那辆三菱越野车中。 系了安全带见孟阳一副傻愣愣的样子，极为不满地吼道：“你看什么？走啊！” 孟阳愣住了，“走？去哪儿？送你上班吗？” 他原本是计划着自己今天去市里见老丈人，没想到刚发动着车，韩小慧就拦在前面，眼下还坐进了车里。 “去见你老丈人！”她没好声地回了一句，闭上了眼睛。 孟阳高兴了，有韩小慧在中间说话，以老丈人那宠女儿的样子，他要办的事情就有很可能办成。 他想让这一位老丈人帮忙找个维修古建筑方面的人，对清河乡的古建筑做一个整体的评估，看看维修的话需要多大的投资量。 没错，他是想在清河搞旅游业，这个时代的各地方政府还没意识到旅游业能带来多大的经济效益，更多的都在搞文化搭台经济唱戏。 有着超前认知的孟阳，自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只要清河乡的旅游经济搞上来，不用上面出台政策，他都敢直接能取消三提五统。 …… 济州是个地级市，市区人口八十五万，在省内也算是中等规模的城市了，近两年已经有了扩建的意思。 原来在市区外的206县道收费站已经被扩进了市内，但收费工作仍在继续。 刚过过这个收费站，孟阳接到了乔永新打来的电话。 “孟乡长，我估算着时间你也应该到市区了吧？” 靠边停好车的孟阳听到手机里传来的这一句话，顿时身上一紧，握着手机的指关节都白了。 他来市里的事情，除了坐在身边的韩小慧，没告诉任何人，那么，乔永新是咋知道的，而且连他从县城从出发的时间都知道。 这说明了啥？ 第54章 老丈人、市长 孟阳的两眼微微眯起，有一丝寒光闪过，脸上却露着平和的笑容，“乔书记，看来你还是挺关心我呀？连我在哪儿都知道！” “那必须的呀！我作为乡党委副书记，对你的安全始终是高度关注的，稍稍掌握一些你的行程，也在情理之中。”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孟阳笑出了声，“呵呵，那我得感谢乔书记喽，哎呀，昨天搬那些账本的时候，还把胳膊抻了一下，现在举着手机都有点难了，乔书记有话就直说呗，也让我省点力气。” 坐在副驾驶位的韩小慧偷偷地看向孟阳。 昨天孟阳拿回家的那些账本，她也看了几眼，尤其那一本放在最上面的，里面有用红笔圈住的几个人名她都记住了。 她马上就判断出应该是那个叫乔永新的打来的电话，也不知道对方都说了什么，但孟阳回复的这一句话，警告对方的意味也太明显了。 还是笑着说出来的……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城府了？ 韩小慧的好奇心，或者说是怀疑越来越重了，就算是人逢大事必有所变，但能变到孟阳这样前后判若两人的程度，应该是绝无仅有的。 孟阳这边根本就没察觉到韩小慧的入微观察，耳朵里听着乔永新的话：“乡政府外欠款的事情，我们今天就能解决掉，可是大家心里很没底呀！” 他这话其实是在问孟阳那些账本要怎么处理？如果一直放在孟阳手里，他们那些人不就一直要受他挟制吗？ 孟阳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几下，立刻回复道：“乔书记，现在科技也是很发达的，比如复印，比如照相，让我们有了更多的选择，您说呢？” 这话不太好理解，其实就是告诉对方，我如果把那些账本复印下来，同时用相机照下来，就算是把原件烧了，送到上面去也一样好使。 乔永新显然是理解了这里面的意思，久久不语。 孟阳见对方不说话，略想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乔书记，不如咱们来个君子协定吧！” “说说看。”手机听筒里终于有了回音。 “从现在开始，莫伸手，昨日种种，我都可以让它随风而去！” 手机听筒里又没了动静，孟阳一点儿都不急，静静地等着乔永新的回话。 他提出这么一个要求，其实也是学后世反腐时的做法，并不一棍打死所有人，治病救人才是正确的做法。 况且，那些账本上还有好几位他需要仰视的存在，他要是敢公开，最好的结果都得是鱼死网破，弄不好鱼死了网啥事儿都没有，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过了好久，乔永新黯然的声音才又响起：“我自己能做到，但别人我保证不了，我会把你的意思传给他们。” 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孟阳侧头看到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韩小慧，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老婆，你男人长得也算帅气吧？” 韩小慧一掌拍掉他的手，扭头不理他了。 …… 二十分钟后，孟阳和韩小慧出现在济州市昌盛建材经销部门口。 没错，孟阳的老丈人就是这家经销部的小老板韩满仓，从当初最难时候连两个孩子上学的钱都凑不齐的他，经过十多年打拼，也算是有了自己的生意，这两年还赚了不少钱。 按照韩满仓的想法，就算是孟阳站到他眼前，他都会当做没看见。 从他认识孟阳那天起，就不太喜欢这个女婿，最近又听说他跟人家有夫之妇滚在一起，还让人抓了现形…… 如果不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他早就让女儿跟那个混账东西离婚了，如今竟然还有脸来见他？ 恩情归恩情，但如果要牺牲他女儿一生的幸福来报恩……他心里始终有一道坎儿，过不去！ 可是看到他宝贝女儿也跟着一起来了，这他就不得不见了。 “坐吧，还站着干啥？”把两个年轻人让进铺子里的一间小屋子里，他用眼角瞄了瞄孟阳，说出这么一句话后，把韩小慧拉到一旁，“小慧，你都多少天没回家了，你妈想你了，现在赶紧回去看看。” 说完，就往外推她。 韩小慧看了看孟阳，灵巧地闪身躲过韩满仓坐到了里面的一张椅子上，“爸，你这地方我还是第一次来呢，怎么着也得让我参观参观吧？” 说着话，朝孟阳使了个眼色。 她是真怕自己离开后，老爹会把孟阳打得满脸开花。 孟阳连忙把拎在手里的两瓶酒往上提了提，稍稍弯腰说道：“爸，我给您送了两瓶酒，本来是打算去家里的，小慧说这个时间段您正忙，就直接来这儿了。” “知道我忙，你还能挑这个时间段来，是想给我添乱吗？”韩满仓瞄了一眼孟阳手里的酒瓶，靠在门框上，脸色很差。 “爸，你要这么说，我也给您添乱了，那我现在就回永宁了。”韩小慧不失时机地插进一句话。 “你能一样吗？”韩满仓说完这句话就住嘴了，不管咋说，这个女婿最近的表现还算可以，再说还是要给亲家两口子留面子的，那两人对他家的帮助实在是太大了。 孟阳知道这是给他说话的机会了，他马上极为简要地道出了来意。 “爸，您搞建材也有年头了，应该能认识搞古建筑维修的人吧？” “古建筑维修？”韩满仓皱着眉头想了片刻，“认识的人倒是有那么一个，他要价可不低……你是公事还是私事？” “公事！我想先请他看看，看过之后再定是不是请他维修。” 孟阳这话让韩满仓竖起了眉毛，“呵！听你这话里的意思，你让我帮你找人，完事还信不过人家，要让人家先看看，在看的过程中你判断人家行不行？我没说错的话，你是这想法吧？” “便宜都让你占了，你不做买卖可真是可惜了！” 话说得很刻薄，但脸上却没有了刚才那种要吃人般的神色，姑爷这种认真负责任的工作态度让他心里舒畅了一些。 …… 从昌盛建材经销部出来，孟阳把韩小慧送到表哥丈母娘那边，自己去了市政府，车都没开，是坐公交去的。 这个时代的市政府并没有保安之类的守在门口，孟阳只在收发室简单登记了一下就直接进了楼里。 刚上到三楼，就遇见了陈江涛，孟阳赶紧上前打招呼：“陈主任，我是孟阳，您还记得我吗？” “记得，记得，孟阳，孟乡长！”陈江涛非常客气地把他请到了一间小会客室。 亲自给他倒了水，“你这一次是来……” “陈主任，方便的话，我想见见赵市长。” “你等一下，我请示一下领导，看看他有没有时间。” 没过多久，陈江涛回来了，“领导叫你去他办公室。”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孟阳感觉陈江涛在说这句话时，好像有些羡慕……他哪里知道，赵国志从不在办公室会见下级官员，他是第一个！ 第55章 专业课 领导的办公室比较简朴，这跟孟阳的猜测没有太大区别。 以赵国志那种能骑个电动车就敢下乡，还能摔倒后躺在路边的个性，他是不会在意办公室是否有派头之类虚假门面的。 “咋地？我这屋子里的摆设入不了你孟乡长的眼吗？也是，都能开上三菱越野的人了，眼界肯定要提高不少了。”赵国志见孟阳进来之后，偷偷打量四周，便开玩笑一般地说道。 孟阳悚然一惊，连忙收回目光，“领导，我是第一次来这里，有点儿紧张。” “你紧张？”赵国志差点儿笑出了声，“你说这话违不违心？都敢喊我老赵的人，见到我还能紧张，谁信啊？” “行了，赶紧坐下吧，找我有事啊？” 赵国志仍旧像在清河乡时的样子，很是随意。 孟阳却不敢大意了，“领导，我很感激您给我一个锻炼的机会，一直想当面跟您说一声，今天终于有机会来市里……” “等等，说的好像你前两天没来市里似的？再说，就打算这么空口白牙的感谢我？” “呃……领导掌控全局，我那点儿小动作也真是瞒不过您呀！” 孟阳马上想到自己从市里往回运化肥的事，应该是被赵国志知道了。 不过，他心头的一块石头也落地了，原来一直想不明白是谁把他一步到位的提拔到正科级乡长位子上的，刚才稍稍试探了一下，没想到赵国志很明确地给了他答案，就是他提拔的。 至于“空口白牙”感谢他的事…… “我这会儿还有事，中午，你得请我吃饭，嗯，我给你个地址，你点好了菜等着我就行，十一半左右我就能到那儿了。” 说着放，赵国志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小卡片扔给孟阳，又在一张纸上写了两个菜名递过来…… …… 十一点钟，孟阳循着卡片上的地址找到了这家……小吃部！对，就是跟清河乡招待所对面老吴开的小吃部一样大小。 同样是平房，只不过人家里面的卫生状况可比老吴那个好得太多了。 十多张小方桌旁，几乎都坐满了人。 这一点，也比老吴那个小吃部强很多。 当孟阳把赵国志写下两个菜名的那张纸递给服务员时，小姑娘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朝着后厨喊道：“妈，赵叔叔又要来吃饭了。” 后厨里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传出：“先把人家领进去，沏上茶水。” 小姑娘把孟阳带进了后院，安顿在一棵枣树下的桌子旁。 十一点半，赵国志准时来了。 两盘菜也端了上来，没有酒！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啥要叫你到这里吃饭吧？”赵国志抬头望着郁郁葱葱的树冠轻声问道。 孟阳老老实实地回答道：“领导，这里应该有啥特别的意义吧？” “也不算是很特别，”赵国志像是陷入了回忆，“我先后两次到济州任职，第一次是在安县任县长，认识了当时的市长李峻峰，那个人啊……” 说到这里，他停住话头，好像在组织语言，好了一会儿却没有说下去，反而问孟阳：“你觉得一个干部该怎样要求自己？” “我？”这问题其实并不好回答，孟阳绕了一个小小的弯，“在听说我任职清河乡乡长后，我爸跟我说当官一任，造福一方才是正道，为民服务，鞠躬尽瘁才是王道！” “对！就是这两句话！”赵国志眼睛一亮，“李峻峰就是按这个要求去做的，可惜，他英年早逝了，但济州的老百姓没忘他呀，你进来的时候看到了吧？人已经坐满了！” 孟阳吃了一惊，马上反应过来：“领导，您是说这小吃部是李市长的家人开的？” “是！是他爱人开的，那个服务员是他的女儿，还在上学，抽空回来帮忙的。” “我带你到这儿来，就是想告诉你，只有你心里装着老百姓，老百姓才会拿你当一回事！不然你屁都不是！” “下级的奉承，上级的肯定，同事的羡慕，都比不上老百姓说你一声好，这是人活一辈子最值得追求的东西！” “当然，你我都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小毛病不可能杜绝，比如我，今天就指名道姓的让你请吃饭，这算不算是吃拿卡要的一种？算！也不算！” …… 赵国志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 孟阳大部分都能听懂，没听懂的也深深记在心里，这是一堂难得的专业课。 在他听得入神的时候，赵国志突然来了个转折：“听说你们乡里的财政所着火了？这可是好兆头啊！新官上任，红红火火，损失也不小吧？” 这一刻，他恢复了在清河乡跟孟阳一起吃住时的样子，甚至一只脚还踩到了旁边的凳子上，市长形象顷刻间崩塌。 挤着眼睛说出来的话也不像是在关心孟阳，反倒是看热闹的成份居多一些。 孟阳哭笑不得，“不是，领导，您就不想知道这里面的故事吗？” “故事？”赵国志夹了一口菜在嘴里嚼着，含混不清地说道，“我凭啥要知道那些破烂事？那是你们县、你们乡的事，这点儿破事要是搞不明白，还要周江河那个县长干啥？还要你这个小破乡长干啥？” “您先吃，先吃好了再教训！”孟阳是真怕他一边干饭一边长篇大论，不小心把饭粒弄进气管里。 “好了，吃饱了，”赵国志扔下筷子，到底没忍住问道，“你还有心情往市里跑，看起来是应该是解决了吧？” 这回轮到孟阳含混不清地回答了，“不该烧的烧没了，该烧的又没烧着，可惜了那一栋晚清古建筑……” 赵国志不顾形象地大笑，“哈哈……小孟同志还是有点儿狗命的……” …… “你找古建筑维修方面的人是什么意思？”回去的路上，韩小慧好奇地问道。 韩满仓已经替孟阳联系了一个位外地的师傅，两天后就能到永宁，韩小慧有点不太明白孟阳的意思。 孟阳稍稍减慢车速，“清河乡山清水秀，算得上是鱼米之乡，而且古建筑很多，弄好了，特别适合搞旅游开发。” 韩小慧轻皱眉头，“旅游开发？人家都往名山大川跑，就你那破地方，谁来呀？” 她还是头一次听说古建筑群还能当做旅游项目的，要是像平遥那样整座城都是古建倒也可以，清河那小破地方还是算了吧。 “破不破的，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哪天你有空儿了，我接你去。” 韩小慧话里有话地说道：“呵呵，我怕去了你会不方便呀！” 孟阳差点儿就脱口而出地说“离婚了就方便了”这句话，好在反应及时，生生咽了回去。 他也发现自己最近好像也不是特别希望离婚了，只不过是习惯性的往那个方向去考虑而已。 如果他能放下包袱，其实他是李修远还是孟阳已经不重要了，活在当下，不内耗才能让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都能活得开心一些，快乐一些。 “怎么？在考虑怎么敷衍我吗？”韩小慧微微侧头，眯着眼睛瞄向孟阳。 “呃，为了安全起见，开车的时候尽量不要跟驾驶人说话，这是常识！” “是吗？哎呀，我还想跟你说说我同学她爸兜里装满了钱，正犯愁往哪里投资的事情呢……” “吱……”孟阳一个急刹车，车速急剧地降下来。 “你干嘛呀……”韩小慧两手撑住前面，大惊失色，等她抬起头来时，才发现孟阳紧急停车的原因。 对面一辆212吉普车，逆行着直奔他们而来。 第56章 娇弱、轻柔 在两车相距仅有两米多时，也来了个急刹车，一阵刺耳的声音过后，两辆车几乎已经挨上了。 孟阳一动没动，冷眼看着对面车上的人。 事实上他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懵住了，没反应过来，等到吉普车停下来，他才感觉到有点儿后怕了。 路边就是很深的山沟，刚才真要是两车相撞了，估计都得翻下去！ 对峙片刻，孟阳尝试着往后倒车，可是他倒一点，吉普车就跟进一点，两车之间始终保持着短短的距离。 无奈，他只好把车停在道路中间位置。 看着对面车上下来的四个人，对韩小慧说道：“来者不善，等下我出去后，你把车门从里面锁上，然后马上报警！” 对方肯定没打算撞车，不然也用不着费这么大的事，所以，让韩小慧待在车里应该还是相对安全一些。 咦？他怎么看着这娘们儿很是兴奋呢？好像还有点儿……跃跃欲试的意思，拜托，对面可是四个大老爷们儿，一个个膀大腰圆的，三拳两脚就能把他放倒。 而且这四个人手里都拎着木头棒子，看着像是锹把，很专业的样子……这可是真的要打架的，不是闹着玩，她兴奋个啥呀？ 在他目瞪口呆中，韩小慧从后座上拿起一个崭新的鞋盒，从里面拿出今天新买的一双旅游鞋，换下了脚上的高跟鞋。 推开车门就要下车，吓得孟阳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不是，你要干啥？待在车里，我去搞定他们！” “你？”韩小慧掰开孟阳的手指说道，“要不还是你待在车上吧。” 说完头都没回一下就从车里跳了下去。 孟阳急得脑门都出汗了，他下车后直接跑到另一侧直接挡在韩小慧面前。 对面四人当中打头的络腮胡子大汉突然爆发出一阵狂妄的大笑，笑够了，才捂着肚子对身旁的三人说道：“兄弟们，真没想到啊，孟乡长车上竟然还有一个大大的美人，还主动下车了，你们说该咋办啊？” 说着话，“咕嘟”咽了一下口水，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韩小慧，完全忽略了站在她前面的孟阳。 另一个牙齿有些外翻的晃着膀子往前凑了两步说道：“还能咋办？等会儿教训完了这个姓孟的，就看谁先抓到呗！” 络腮胡子好心地提议道：“孟乡长，你让身边儿的美女主动点儿，哥儿几个下手轻一点，意思一下，能交代过去就得了，你看咋样？” 这明显是受人委托来揍孟阳的。 孟阳心中一股冲天的怒火升腾而起，不管不顾地就要冲上去…… 孟阳和韩小慧的车被一辆吉普车逼停在路上，吉普车上下来四个大汉，很明显是针对孟阳来的。 可偏偏这种时候，韩小慧很是兴奋地换了鞋，下车了。 她可是长得国色天姿，往那儿一站，就让对面的四个大汉挪不开眼睛了，嘴里的污言秽语脱口而出。 气得孟阳准备拼命了，可是他刚迈出一只脚，就被韩小慧一把拉了回来，弱弱地跟对面的人说道：“几位大哥，我家男人如果有得罪之处，还请高抬贵手，大家都是混口饭吃，就没必要非得打打杀杀的吧？” 络腮胡子又发出一种大笑，“哟，这妹子说话好听，你叫啥名？这么漂亮，在市里我咋没听说过呢？” “我叫什么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请几位行个方便……” 还没等韩小慧的话说完，对面另一位牙齿外翻的已经忍不住了，直接奔她扑过来。 就在孟阳准备扑上去挡住此人时，韩小慧已经两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侧身一拧，只听“咔嚓”一声响起，紧接着她抬脚踹在对方小肚子上。 “啊……”此人惨叫着往后翻滚而去…… 在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过后，等孟阳捡起一根掉在地上的铁锹把时，吉普车上下来的四个人都已经东倒西歪地趴在了路上…… 而他那一向娇弱无比，还有点儿小脾气的表嫂韩小慧手里拎着一根棒子，踮着一只脚，歪着脑袋扫视了一圈儿，在络腮胡子身旁蹲下来，用手中的棒子挑起他的下巴。 轻声问道：“这位大哥，能行个方便放过我们吗？” 络腮胡子像是见鬼一样，哆嗦着往后挪身子，可一条腿好像骨折了，挪起来很吃力，只好原地连连点头。 “你哑巴啦？”韩小慧轻叱过后，手中那根铁锹把重重地砸在络腮胡子脑袋上。 “我们再来一遍哈，这位大哥，能行个方便放过我们吗？” 声音依旧轻轻柔柔的。 络腮胡子都快哭了，大声说道：“行，行，姑奶奶，我服了，我服了还不行吗？” “嗯，你态度不错，先放你一马，那个牙长在嘴外面的，你，对，就说你呢，爬过来！” “你刚才说谁先抓到什么什么的，是吧？把手伸出来呀，不是想抓我吗？” 在孟阳震惊无比之际，韩小慧一只脚已经踩到了牙齿外翻之人的手背上，还重重地辗了一下，五根手指至少有三根被踩断了。 此人惨叫着疼得差点儿昏死过去。 韩小慧面无表情地用棒子点了点络腮胡子的脑袋，“谁叫你们来的？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应该是市里刘二麻子手底下的吧？” “是，是，姑奶奶，我们也是为了讨生活，就，就接了个活儿，是清河那边有个姓王的副乡长，让我们教训一顿孟乡长，就，就这些……” 王凤武？孟阳听到这话，心说是乔永新没把他的话传到位，还是说这一位王副乡长有所依仗，以为自己不敢动他？ 很好，看来是得杀一只鸡儆猴了…… …… 两分钟后，三菱越野扔下路上的四个人和那辆吉普车，再次上路了。 孟阳一边开车，一边还偷偷地打量着韩小慧，她脸上的那股煞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恢复了往日的娇艳，眼中也是水波荡漾，像是啥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让他心里直嘀咕，韩小慧竟然还会打架，而且还挺厉害的样子，他咋就不知道呢？ 不管是前世还是后生，就连表哥同志的记忆里，都没有这个印象，他只知道，这个女人做手术时手特别稳，还有点儿狠，也特别精准。 另外，刘二麻子是谁？听着像个地痞，她怎么会认识这种人的？ 孟阳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对这个表嫂的了解太少了。 韩小慧见他不时地往自己这边看上一眼，干脆扭过身子，面带微笑地望着他，不说话，也没有别的动作。 孟阳咳嗽了两声，挺直了腰，目不斜视，可是很快，他就如坐针毡了，只好讪讪地开口：“没想到你打架还挺猛的。” “害怕啦？”韩小慧轻柔的声音传过来。 孟阳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刚才她就是用这语气跟那个络腮胡子说话的，结果络腮胡子都吓哭了。 不过，他不能那么没出息，强行挤出一丝笑容，镇静地道：“哪能呢？咱们是两口子，你打谁也不可能打我呀，你说是吧？” 韩小慧“呲”地轻笑，拉长了音调：“那可不一定。” 孟阳觉得这不是一个适合开车时探讨的问题，本不想说话了，却猛然间想起遇到那几个人之前韩小慧说的话。 “小慧，你那会儿说谁钱多到不知道往哪儿投资来着？” 韩小慧立刻扭过身子，窝进了座椅中，“我刚才跟人打架累了，要睡一会儿，到地方喊我。” 这是没打算轻易地告诉他这个信息啊！ …… 第57章 王凤武的小心思 孟阳把韩小慧送回家后，马上启程回了清河乡。 到地方后第一时间去了人大主席曹建伟家里。 如他所料，曹建伟看到他风风火火的过来，有点儿意外，把他迎进自家的客厅里，让儿媳妇沏了茶，又端来水果盘。 态度上还是比较拿他当一回事的。 看到这一幕，孟阳对自己的行动心里更有数了。 他欠了欠身，不紧不慢地说道：“曹主席，乔书记那边……”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曹建伟知道他要说什么，没让话音落到，立刻接上了。 “乔书记那边该跟我说的都说了，我的意思是今后还得大家抱成团，一起往前奔！” 你看，聪明人说话就是直接。 他同意孟阳提出的那个君子协定。 孟阳却没露出满意的样子，略停顿片刻后说道：“曹主席，我今天去了一趟市里，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点事儿，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曹建伟心头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眉头皱了一下，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淡淡地问：“啥事儿能让孟乡长刚回来就直奔我这里来了？” 孟阳轻笑一声，“也算不得啥大事，只不过是有人想在半路上揍我一顿，没成功，我就琢磨着，这事儿吧，还是有必要跟您说一声的，毕竟您是希望大家抱成团一起往前奔的。” 曹建伟“嗖”地一下子站起身，两眼寒光暴射。 “谁干的？” 也不由他不紧张，他们这些人的命脉可都捏在孟阳手里的。 如果这个年轻人冲动起来，不计后果的把事情抖出去，谁都别想落好。 这特么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干的？ 孟阳摇头，“我能逃出来就不错了，哪还有心思研究是谁干的？” 并没有说出是王凤武找的人，这不是能他该说出来的事。 就是要让他们内部自己查，自己查出来的才更有说服力，不然，难免会让他们怀疑是要把他们各个击破。 曹建伟抬手说道：“你稍等一下，我去打个电话。” 出去没多大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孟乡长，我们会给你一个交代！” 孟阳露出了看似真诚的笑容，“曹主席，有您在这中间调和，我相信我们之间会相处愉快的。” 曹建伟第一次用审视的目光认真地打量起孟阳。 这个年轻人有点儿意思。 曹建伟以为自己答应了孟阳要解决他在半路上被人拦截的事情，孟阳也该走了，可是他没走。 而是郑重其事地说道：“曹主席，我来您这儿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公事。” 曹建伟直摆手，“我这都快要退休的人了，你还是多跟乔永新他们商量吧。”公事就大可不必找他了。 “我还有点儿事要出去，孟阳乡，你看……” 这是下逐客令了？ 孟阳却没有起身的意思，缓缓地说道：“曹主席，我要说的事情您应该会感兴趣的。” 曹建伟皱着眉头重新坐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孟阳。 孟阳并没有绕弯，很直接地说出了一自己的想法：“我想在咱们清河搞个文化旅游项目的试点，我估计宋局长那边应该还是很愿意搞出这么一个动静的。” 曹建伟当即两眼放光了。 “你等等！”说完这三个字扭头朝外喊道：“秀娥，弄两个菜，我要跟孟乡长喝点儿。” 秀娥是他的儿媳妇，在外面脆生生地答应下来。 孟阳心里踏实了，想起老丈人韩满仓同志的一句名言，这世上就没有沟通不了的人，就看你方式方法是不是对头。 自从有了在清河乡搞旅游开发的心思，他就开始琢磨相关的人和事，从章玥玥那来得知，县旅游局局长宋和平竟然还是曹建伟的女婿。 这个信息就是跟曹建伟沟通的敲门砖。 这块砖眼下就发挥了作用。 刚才他提到旅游两个字的时候，曹建伟已经感兴趣了，如果按中医理论来讲，这就是药下得对症了。 为啥这么说呢？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一个政绩问题了。 曹建伟自己倒是无所谓了，估计都做好了退休后去哪儿玩的准备，可是他女婿宋和平不行啊。 宋局长还不到四十岁，虽说也是正科级干部，还是一个部门的主官，可是这年代的永宁对旅游是相当不感冒的，导致旅游局都成了摆设一样的部门，比清水衙门还清水。 在这种单位，要想干出成绩来，难上加难！ 宋和平眼看着自己年龄渐大，还在原地徘徊，已经开始琢磨怎么样才能在主业上搞出一点儿动静，为晋升之路提供一点儿帮助。 对此，曹建伟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能不急吗？ 一儿一女的他，儿子先天痴呆，啥也干不了，女儿也不是从政的料，就指望着宋和平这个女婿能光宗耀祖呢。 所以，孟阳提出要搞个文化旅游项目的事情，正中了他的下怀。 这也让两人之间的沟通从下逐客令反转到需要在酒桌上进行的地步。 社会就是如此复杂又如此简单。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秀娥已经很利索地弄上来四个小菜。 曹建伟给孟阳倒了一杯酒，“孟乡长，家里也没啥好吃的，就先对付吃一口，哪天你有空儿了，我让和平请你去市里吃饭。” 孟阳倒是没客气，夹了一口菜赞叹不已：“呀，秀娥嫂子这做菜的水平可是不一般啊！” “说正事，曹主席，我来清河的时间不长，但多少还是了解了一些情况，别的不说，光是一个清河村的建筑，至少有一多半都是明清时期的。” “这玩意儿看着不起眼，但现在的人们，将来的人们还就认这个，再加上咱们清河山清水秀，一片鱼米之乡的样子，如果我们肯下力气，肯定能搞起旅游这一产业！” …… 两人的谈话一直进行到五点钟，孟阳才离开曹家。 刚回到办公室，王凤武就紧跟在他身后进来了。 进来后，关上门，“扑通”一声跪到了孟阳面前。 “哎呀，王乡长，你这是干啥呀？”孟阳露出一副惊讶无比的样子，两手用力地把王凤武拉起来。 心里却在嘀咕，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曹建伟在清河乡的势力，从他去曹家到现在还不到三个小时，就已经把王凤武给挖出来了。 不过，让他跑到自己这里下跪是啥意思？啥年月了还来这一套？ 不是说好了由曹建伟他们自己处理的吗？难道还指望着他孟阳能网开一面饶过这家伙？ 嘁！孟阳暗自冷笑，如果任谁都来打他一巴掌，然后还啥事儿没有，他还能在这种环境里生存吗？ 况且，他还警告在先，还跟他们有个君子协定。 王凤武哪里知道孟阳心里的想法，见他还是那副老好人的样子，心里就活泛开了。 眼珠子转了两圈儿，硬生生地挤出两滴眼泪，悲痛万分地说道：“孟乡长，都怪我没管好家里人啊，我那小舅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你跟我合不来，就私自找了几个人，想打你一顿，算是给我出出气。” “我这不是来跟你赔礼道歉来了吗？还好，你看起来没啥事，不然我这张脸可就没地方放了。” 孟阳眯起眼睛听着他在这里信口开河，突然觉得跟这种水平的人多说一句话都没啥意思。 太浪费时间了…… 第58章 太美了 孟阳把王凤武拉起来，像个老朋友一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乡长，我啥事没有，不过是从市里回来的路上被几个人拦住了车，可现在这太平盛世的，大家还是挺喜欢讲道理的，也没动手，就这么让我回来了，这么一点儿小事，你就别放心上了。” 王凤武眼珠子又开始转起来，刘二麻子手下那几个人到现在也没给他回信儿，事情还真有可能像孟阳所说的那样。 如果是这样，他得考虑另一半钱给不给的问题了。 “即便是这样，我这心里也挺不好受的，孟乡长，晚上我安排一桌给你压压惊，你无论如何都得去啊！” “行，行，就当是咱们聚会了。”孟阳的态度极好，话语中都透着亲切感。 “那我先走了，回家好好教训教训那不知好歹的东西！” 王凤武出去了，章玥玥进来了。 她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孟阳，略有些紧张地问道：“听说您被人家拦在半道上了？没动手吧？看起来不太像呢？” “动手了，但是吧，我方火力太强大了，对方被团灭了……”正吹着牛的时候，给他提供火力输出的人打来了电话。 章玥玥见孟阳有电话，刚想避开出去，却被孟阳叫住，他还有事要让她办！ 走来走去的不麻烦么？就在这儿待一会儿。 手机听筒里传来韩小慧娇娇软软的声音：“老公，你到清河了吗？人家好担心你呀！” 听得孟阳一阵恶寒，这女人一天不折磨他都难受，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他终于忍不住了，“韩小慧！你把舌头捋直了，不是，你这样有意思吗？” “呵呵，过河拆桥是吧？你还想不想搞你那个旅游项目了？”韩小慧的舌头倒是捊直了，可是威胁的话也随之而来了。 “不是……”孟阳一阵头疼，只能服软，“姑奶奶，有啥事儿请您直说，小的听着呢。” 章玥玥一旁捂着嘴偷笑，却又不敢弄出声音来，憋得非常难受。 “这还差不多，别把别人对你的关心当成理所当然，我是你老婆我才会关心你的安危，我怎么就没给别人打电话问呢？” 韩小慧得理不饶人地呛了两句，很快就转入正题：“你那里生存环境实在是太差了，我给你找了个司机，身手相当不错，你看着安排，我想你一个乡长，安排一个人的工作应该问题不大吧？何况也确实需要！” 刚才还说着旅游的事情呢，怎么一转眼又变成了安保问题？ 孟阳多少有点儿跟不上韩小慧的思路了。 等孟阳问清楚了他那个司机啥时候来等情况后，还想问有关旅游投资的事情时，韩小慧直接就挂了电话。 这让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到章玥玥脸憋得通红，摆手说道：“那个……我刚才要让你办啥事儿来着？” “应该是跟王乡长有关的吧。” 章玥玥这个办公室主任还是很够格的，马上就猜出了孟阳想干啥。 “对，对，就是他，你现在就回办公室给曹建伟打电话，嗯，告状！” 章玥玥稍愣了两秒，立刻转身回到了隔壁的办公室，直接用座机给曹建伟家里打了过去。 “……我是章玥玥，有个情况我觉得有必要跟您汇报，嗯，嗯，是这样的，刚才我看到王乡长进了孟乡长办公室，又是跪又是哭的，我怕他要在咱们的事情上搞出啥花样来……嗯，行，您放心，以后有啥情况我会及时跟您说的，好，好……” …… 孟阳在次日早晨刚上班就听到了有关王凤武的消息。 消息是章玥玥告诉他的：“去县纪委自首了，据说要争取宽大处理，不过……” 她的声音很低，为了能让孟阳听得清楚一些，整个身子都俯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这是第一手内部消息，她不得不小心谨慎。 孟阳的两眼不由自主地望过去，这能怪他吗？ 强行挪开视线，不由自主的说出三个字：“太美了！” “嗯？” 啥东西太美了？章玥玥愣神片刻，发现自己这个动作好像不太对，马上直起身子，脸色通红。 孟阳也发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毛病，“呃，我是说王凤武想得太美了，这样一个脑子拎不清的角色，他们是不放心让他活在这世上的。” 章玥玥笑了。 她发现这个年轻的小乡长还挺腼腆的，尤其在男女关系这一方面，很是放不开，她想起了喝醉酒那天晚上的事情，脸上更红了。 孟阳可就有点儿奇怪了，按说以他的了解，章玥玥可不是啥纯情女子，不过看了两眼而已，能这么不好意思吗？ 但他现在没时间研究女人，他还有很多正经事要处理。 “乔书记这两天都在忙啥？” 章玥玥回过神，眨着毛茸茸的大眼睛回答道：“昨天关在自己办公室，哪儿都没去。” “嗯，我去做做他的工作，不能白白领着工资又不干活。”清河乡不养闲人！ …… 乔永新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两眼都没有任何光彩了，跟前两天相比，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他好像对孟阳来他办公室一点儿都不意外，语气淡淡地说道：“孟乡长，我知道你肯定要问我一些事情，你直接问就行，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孟阳笑着坐下来，还自己倒了一杯水，“乔书记，我昨天从市里回来之后去了一趟曹建伟家里。” “我知道，他跟我说过，你放心，我乔永新别的方面可能有很多毛病，但是，说过的话，答应别人的事情，我从来没含糊……” “停！停！乔书记，我上你这儿来可不是想听你说这些。” 在孟阳打断乔永新的话之后，乔永新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目光里的内容也很好猜：那你跟我说起去曹建伟家里的事情干嘛？怪吓人的。 孟阳本想组织好语言再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毕竟乔永新可是个真正有才华的人。 可是看到他现在这样，觉得还是用最朴实的语句表达清楚就好。 “乔书记，我昨天跟曹建伟初步商量了一件事情，因为没最终确定下来，所以，今天还得跟你研究一下。” “我想在咱们乡搞个文化旅游的项目，这是对外的说法，实际上就是充分利用咱们乡的优势，搞旅游业，带领全乡百姓一起挣钱。” 孟阳的话说到这里停住了，因为他发现乔永新没认真听。 不对，也不是没认真听，而是他的关注点好像不在话里的内容上。 乔永新确实是没听进去孟阳话里的内容，他更注意的是孟阳竟然还在跟他商量工作。 商量工作啊！ 这放在过去是多平常的一件事情，就算是以马国庆那种喜欢搞一言堂的家伙，也时常找他问这问那的。 你再看看现在这情况…… 他乔永新不光是被孟阳捏着小辫子，还鼓动乡里的群众，想把孟阳挤走，就这一条，孟阳都应该恨他八辈祖宗才是，为啥还要假惺惺地找他研究工作呢？ 这人虚伪。 孟阳轻叹一声说道：“乔书记，我想，我们是同事，还是处于一乡领导层面上的同事，这一点在短时间内应该是改变不了，既然是这样，我作为乡长，工作中有疑难了，找你这个党委副书记研究一下，我觉得很正常啊！” 他这一句话，一下子把乔永新混乱的思绪拉到了一条线上，这正常么？ 算了，正常不正常的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现在的他坐在这里，就是清河乡党委副书记。 孟阳说得对，工作不能扔下不管。 第59章 周江河的态度 乔永新想通一些事情后，放开了很多。 “孟乡长，我没听错的话，你是想搞旅游业，可是这东西投入周期应该很长吧？而且，乡里根本就没钱，怎么弄？” 孟阳见他总算是把脑子放到了工作上，松了一口气。 “乔书记，我是这么想的，咱们乡其实很有优势，光是清河村的古建筑，如果简单维修一下，应该不会太费事，还可以引进资金，以股份制的形式跟我们合资办一个旅游企业……” 孟阳越说兴致越高，不知不觉间就跟乔永新说了近一个小时。 一开始的时候，乔永新还只是礼貌性地点头附和他，可是听着听着，他的两眼中开始有了光彩，到了后来，还不时插一两句话。 “……这样一来，光是乡里的服务行业都能快速成长起来，这是个好主意。” “老乔，既然你也认可这一点，那咱们就先奔着这个目标努力看看，不管结果如何，先去做吧。” “孟乡长，我能帮你做点儿什么？” 乔永新已经很久没跟人这么热烈地讨论工作了，这让他有一种久违的冲动在心里憋不住了。 “老乔，不是你帮我做，是咱们一起做呀！这样吧，你我两个分一下工，我对外，你对内，让老曹对付那些有可能在这里面搅混水的人。” 孟阳说着话，阴阴地一笑。 乔永新身上一紧，觉得脚底下都冒出了凉气。 王凤武的事情，他可是全听说了，孟阳通过曹建伟的手，兵不血刃地解决掉了王凤武，还把曹建伟绑到自己要做的事情上，就这份老谋深算、借力打力的本事，他乔永新恐怕得学上几年…… “咚咚咚！”门口传来略有些急促的敲门声。 两人停住话头。 进来的是章玥玥，她喘着气急急地说道：“孟乡长，周县长来了，没进乡政府，直接去下面的村子了。” 孟阳瞪了她一眼，“他是领导，去下面的村子也是很正常的工作，你慌啥？” “不是……”章玥玥一着急，学了孟阳的口头语，“我听说他来的时候看到了路边撂荒的耕地脸色很难看，好像是挺生气的。而且，听说杨家庄老百姓集体跪到了他车前……” “行了，我知道了！” 孟阳立刻起身往外走，到了门口还不忘嘱咐乔永新：“老乔，我去杨家庄，你把咱们两个刚才说的那些尽快形成一个计划。” 说完，也不等乔永新回复他，急匆匆地往楼下跑去。 这一次，他可能要摊上大事了…… 杨家庄位于清河乡最南端，与永平乡接壤，分为大杨家庄和小杨家庄两个村子。 在清河乡这种三分山，一分水，六分地的地理环境中，杨家庄所处地方稍微有些特殊，基本上在山区边缘。 村子辖区内多数都是山林，其中盛产黄芪这种在内地极少见的药材，而且还都是野生的。 近几年野生中药材价格一路翻番，也让杨家庄这个昔日贫穷落后的村子，一夜之间靠着采药发家了。 富裕起来的杨家庄人便看着清河乡剩下的村子，甚至是清河乡政府都很不顺眼了。 也不知道是谁提出来的，如果能并入到隔壁永平乡，日子会过得更好一些。 这提法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永平乡在整个永宁县也算得上是富裕乡了，杨家庄并入永平乡的话，算得上是强强联姻，杨家庄人的日子应该会过得更舒坦一些。 有人提出来就有人把这个当一回事儿了。 村里的干部们在前两年就开始琢磨如何才能整体的并入永平乡，做了很多工作，甚至还让永平乡的领导们到县里去找过，村干部们也越级去过县里。 但是像这种行政区划的归属问题，县里也不好强行的把哪个村子并入哪个乡，因为这些村镇的归属都是有历史原因的，过于强制性的去做这件事情，搞不好就会带来村与村之间、乡与乡之间的矛盾。 这是要冒一定风险的。 所以，县里的领导们在这种事情上比较谨慎，提出以乡里的意见为主，只要乡里同意了，县里也没啥说的。 真出事了，有人背祸不是？ 马国庆当乡长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杨家庄人的腰包渐渐鼓起来，能不动心么？怎么可能放过那个地方？ 如果不是因为杨家庄是家族式的统治多年，他早就伸手了。 伸不了手，那也不能让他们瞎折腾，并入永平乡？做梦去吧，乡里不同意！ 事情就这么一直拖到了孟阳当乡长。 杨家庄人本来对此事已经心灰意冷了，马国庆突然出事了，乡里来一个小年轻主事了，这可是天赐良机。 杨家庄人并入永平乡的心思又一次翻腾起来。 马上就派了代表来见孟阳。 孟阳有自己的一番思量，而且，他眼下还有更急的事情要处理，自然是没时间考虑杨家庄这种事情。 杨家庄派来的代表铩羽而归。 如今，新上任的县长周江河下乡视察工作，感觉希望越来越渺茫的杨家庄人，破釜沉舟了。 便弄出了那么一出集体拦车下跪的事情。 孟阳心里很不痛快，这些人也太沉不住气了，自己明明告诉他们稍等几天，肯定要给他们一个满意答复的。 怎么就把事情搞到这地步呢？这还能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他心里挺没底的。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周江河这个人给他留下的印象并不美好。 前世，他为了表哥的案子求见过他三次，只见到了一次，还没给他办过任何事。 正因为如此，在听了章玥玥的汇报之后，他感觉到这一次杨家庄很可能真要分出去了，便急匆匆地赶过来。 孟阳开着车赶到大杨家庄村委会的院子里外面时，正看到村民们三三两两往外走。 有人认出了他这辆车，在他进院之前就将他拦在外面。 村会计杨秉成拍了拍三菱车的车窗。 孟阳将车窗放下来。 杨秉成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阴阳怪气地说道：“孟乡长是吧？这个车我认得，早先是马乡长开来着。” “您贵姓？”孟阳从车里下来，礼貌地伸出手问道。 他这一句问话，引了来围过来的二十多人一顿哈哈大笑。 杨秉成也笑得弯了腰，好一会儿才停着笑说道：“孟乡长，你猜我姓啥？” 孟阳收回那只手，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再聊！”犯不着跟这种人计较。 他挤开人群往里走。 杨家庄这些人没把他这个乡长当根葱，毫不尊重，甚至都有嘲笑他的意思，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杨家庄并入永平乡的事情，应该是有眉目了。 见到他，一向以济州市政府笔杆子而自居的周江河，推了推眼镜，冷着脸劈头盖脸地训斥道：“孟阳，你这个乡长是怎么当的？在考虑你们乡里的情况时，能不能也考虑考虑村民的意愿？” 刚跨进门的孟阳脚步顿住。 大办公室里挤满了人。 不光是有跟着周江河下乡的县办公室以及农业局的领导干部，还有杨家庄党支部书记、村委主任，以及村民代表等一众人。 嗯？怎么还有永平乡党委书记梁文成、乡长孙力？ 周江河当着这么多人，没给孟阳留一点儿面子，让他心里挺不是滋味。 如果说他跟周江河走得比较近，还能说成是把他当做自己人了，可实际情况是自己跟他一点儿都不熟啊。 所以，周江河这是想干啥？ 杨家庄的事情又不是他孟阳搞出来的，是历史问题，况且，他上任乡长才几天…… 第60章 要走的路 见孟阳一副傻愣愣的样子站在那里不说话，周江河的火气更大了，“怎么？现在我这个县长都没资格教训你了吗？” 这话可就严重了。 孟阳稍眯了一下眼睛，陪着笑脸说道：“周县长，都是我工作没做好，让领导操心了，杨家庄的事情……” “杨家庄的事情就按照他们的意思处理吧！”周江河根本就没让孟阳说出自己的想法来，直接就拍板定下来了。 孟阳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的，很难受。 场面多少有些尴尬起来。 跟着周江河下乡的冯爱民瞄了一眼孟阳，不冷不热地打圆场：“孟乡长，这件事情确实是你们乡里做的不对，我们总是在讲以民为本，可真正思考这四个字的人不多，领导替咱们想到了，咱们就要不折不扣地贯彻执行！” 说话的同时，还朝着旁边的杨秉义使了个眼色。 杨秉义心领神会，立刻从一堆文件中翻出一张关于杨家庄整体并入永平乡的申请文件，连同一支钢笔递到了孟阳手中。 孟阳深深地看了一眼杨秉义，这个头发花白，已年近六十岁的老人，暗暗地替他祈祷，希望他将来不要后悔。 事情弄到这种不可逆转的地步，他再犹豫就没意思了，而且，县长的面子可能比事情本身更重要。 孟阳“唰唰”几笔在文件上签了自己的名字，非常和气地对杨秉义说道：“杨支书，不管是并入永平也好，还是留在清河，咱们都是永宁县的人，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今后遇到什么困难，需要清河乡这边伸出援手，您尽管给我打电话就好。” “这就不必了，”孟阳的话音刚落，永平乡党委书记梁文成便及时插话了，“杨家庄并入永平乡之后，我们不可能让他们受到了一丁点儿委屈，乡里马上就打算给他们修路了。我就代表杨家庄三千多人口谢谢孟乡长的好意了。” 他最后一句话是笑着说出来的。 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还是会调节气氛的，尤其这种领导在场的情况下，梁文成刚说完，永平乡乡长孙力便接上了。 “这也算是我们永平占便宜了，哪天有空儿得好好安排一顿孟乡长才行啊。” 这算是玩笑话，也确实让气氛轻松了一些，就连周江河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就在这时，冯爱民又开口了，“这就对了呗，两家和和气气商量着把事情办了，而不是非得领导过问了才行动。” 他这话，明显是在给刚刚要熄灭的火上浇了一碗油。 “哼！”周江河从鼻孔中吐出这一个字，“孟乡长，没别的事你先回去吧，把杨家庄从乡里划出后的其他事情理清楚。” 孟阳自从重生以来，也没少研究官场上的一些规矩，按理来讲，领导下乡视察工作，走到哪一处，哪一处的主官都要亲自陪同，就算是离开了自己的辖地，也得一直陪着。 所以，周江河这算是在赶他走吧？ 既然是这样，他还真没必要留下来，陪着笑脸跟周江河道别，转身走出门时，身后传来一阵哄堂大笑。 孟阳眯着眼睛抬头，夏日的阳光正烈，他却觉得浑身冰凉，有些心灰意冷了。 这倒不全是因为杨家庄被强行划走，他自己又受人嘲笑等原因，最主要的是他对周江河这个人的失望。 处事不公也罢了，怎么会对基层干部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给呢？ 这样的人…… 出了大杨家庄，孟阳把车停在路边，爬上了一座小山，在半山腰处用石片挖出一根黄芪，拿在手里长长的叹气。 这地方，他前世也来过很多次，主要是来要采黄芪这种药材的，采回去之后，以此药材为主料，配制一种去疤美容膏。 花了十多年时间，最终还真让他研制成功了，还没来得及申请专利，自己就先挂掉了，还重生到了表哥这具身体上。 现在想想，人生还真是充满了不确定性。 就像他来清河乡之前，就想过如何利用杨家庄的药材资源来发展地方经济。 按他原本的计划是想要在清河乡搞一个专门生产祛疤美容膏的药厂。 凭借着前世十余年的研究成果，他有绝对的信心能让去疤美容膏一炮而红，打开市场。 如果主材料能用杨家庄这边的野生黄芪，去疤美容膏的品质肯定要更上一个档次，销路就更不用愁了。 这将会给整个清河乡乃至于永宁县和济州都带来不小的经济效益。 可是在他前世的记忆里，零四年之后，再来这里采药，已经变得十分困难了，往往要走个大半天才能采到一两棵。 这说明杨家庄人在两年内就把野生黄芪给采绝了。 所以，如果要建厂的话，只能从外地买进药材，这么一来，药材品质不好掌控，运作成本也会很高…… 孟阳拎着手里那一根黄芪，走到山顶上放眼望去，远处有碧绿的麦田，近处有弯曲的小河，身后还有一望无际的群山……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辞职不干了，去考个中医执业资格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下半辈子当个医生也挺好，省得一天天跟这些人动脑子动到晚上睡不着的地步…… 可是这个想法刚一露头，他眼前就浮现出清河乡那些农民们淳朴的面孔，尤其是在他带来五车化肥后，看向他时，那种饱含着信任与尊敬的目光，让他立刻打消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那么，今后清河乡的路，要怎么走呢？ 孟阳在山顶足足坐了两个小时，最后等到周江河一行人的车队从大杨家庄出来，直奔永平乡，他才站起身，做了几个深呼吸，下定了决心。 目前已经在推进的旅游业肯定是要坚决做下去的，恢复耕种那些弃耕的土地也势在必行，制药厂的话……还是要建！ 村民们退回集体的近一万三千亩的弃耕田地要整合起来，种黄芪这种药材的话，两年之后也该有收获了。 这两年内可以先把去疤美容膏的厂子建起来，即便是高成本也要做，只要效果好，效益肯定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他顿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已到乡政府时，他接到了章玥玥的电话，告诉他张县长来了。 “张县长？”孟阳随即反应过来，来的人是张瑞发。 把车停下后，他几乎一路小跑着上了楼。 张瑞发等在他的办公室里，看到他气喘吁吁的样子，摇摇头，“你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呢？” 这话有点儿深意。 孟阳试探着问了一句：“领导，我是急于见到您，对了，您是自己来的吗？如果有其他人，我安排一下晚饭。” 他这其实是在问张瑞发为啥没跟着周江河一起下乡。 张瑞发瞪了他一眼，说话滴水不漏：“那意思如果是我自己来的，你就不安排吃饭了呗？” 孟阳讪讪地一笑，“那我得亲自下厨！” “行了，不废话了，我是自己来的，有话跟你说。” 孟阳马上朝着端茶水进来的章玥玥使了个眼色，章玥玥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顺手把门关严了，守在门外。 张瑞发看到这一幕，暗中点头，嘴里却说道：“你不该回来！你是在赌气吗？” 孟阳轻叹道：“领导，您说的是杨家庄发生的事情吧？我没赌气，是按周县长的指令行事。” 他对于张瑞发能在这么短时间知道杨家庄发生的事情，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没这两下子，副县长的位子可是坐不稳的。 他只是奇怪张瑞发的态度，特意从县里赶来，就为了提醒他这一句话吗？ 第61章 棋子的觉悟 韩小慧介绍给孟阳的司机来了。 章玥玥领着人进来的时候，孟阳在一张大白纸上画着大大小小的圆圈儿。 圆圈儿里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看到人，扔下笔迎上来，打量了一下头发极短，精神抖擞的年轻人，“路宏伟？” “到！”路宏伟两脚并拢，响亮地喊了一声，随即察觉到自己现在已经退役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会开车？”孟阳捶了一下路宏伟的胳膊，他感觉这位兄弟有点儿太紧张了。 “是！”路宏伟仍旧站得笔直。 章玥玥捂着嘴，没让自己笑出声，递上来一张纸，“孟乡长，这是他的简历。” 孟阳接到手里看了一会儿，有些愕然，“你是特种兵退役的，咋能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找工作？” 在他看来，这种人在大城市找工作很轻松才对，自己拿来当司机用……有点儿浪费人才的意思了。 不管咋说，韩小慧介绍来的，他还是要详细了解一些情况的。 路宏伟比较内向，话语极少，每一句话都相当简练，却能准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我的意思，用你当司机有点儿屈才了。”眼下还没办法给人家弄编制…… “孟乡长，我是本地人，二沿村的，不想离家太远，就求到了韩大夫那里。” 孟阳：“……” 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吧？ 两人聊了一会儿，孟阳把自己开的那辆三菱越野车钥匙扔给路宏伟，让章玥玥带着他安排食宿。 孟阳给韩小慧打电话了解情况。 韩小慧那边挺忙的样子，“你尽管放心用，前些天我救了他妈一命，这孩子说啥就要报答我，正好你也需要这么一个人，主要是我看着人品不错，挺稳，就送你那里去了，怎么？没让你老人家满意？” 孟阳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韩小慧，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有毛病吗？” “有，小路二十三，你管人家叫孩子？” “我忙着呢，没空儿跟你闲扯！” …… 章玥玥刚回来，又被孟阳喊了进来，把自己刚才画的两张思维导图递给她。 “这两张图你拿回去，这咱们近期要开展的工作，我事多想不起来的时候，你提醒一下。” 章玥玥拿到图，惊讶地看了半天，终于看明白了一些。 一张是有关旅游方面的工作推进图，另一张则是有关弃耕田的处置方法。 孟阳到底还是按下了想要建一个制药厂的想法。 步子不能一下子迈得太大，他怕抻着自己。 这也是一个非常现实的考虑。 昨天从周江河的态度上，他察觉到永宁县的大环境对他相当不利。 一方面他逼迫着曹建伟等人吐出吃到嘴里的东西，填补乡政府的财政窟窿，已经得罪了一批人。 就算是把这一批人当中的曹建伟和乔永新绑到自己这边，还有县里的部分领导呢，那几位才是最难搞的。 另一方面，周江河还有点儿看不上他，这一点多少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 所以，这种时候，不宜太过高调。 …… “低调，最近一定要低调！”马国仁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严肃地说道。 一大早就被叫到县里的乔永新，半个屁股坐在沙发上，连连点头，他明白，这一位是在传递一个信息……马国庆栽进去了，清河乡那边的事情，就要靠你乔永新了。 他心头微冷，但脸上一点儿都没敢显露，毫不犹豫地表态：“领导放心，我们会稳住阵脚的，肯定不让乡里乱起来。” 这话说得有点儿圆滑，不像马国仁那么直接。 马国仁就有点儿不满意了，“我希望大家不要犯王凤武那种简单的错误，做事要懂得谋略，顾全大局，听说孟阳找过你？” 说完，眼神犀利地看过来。 乔永新这人有个特长，就是他假笑的时候，谁都看不出来，此刻他脸上就挂了笑容。 “领导，我正想跟您汇报呢，孟阳的意思是要搞一个旅游方面的调研，年轻人想法多，就是有点儿不切实际。” 实际上不是这么回事，他昨天跟孟阳谈得很投机，孟阳可不是调研那么简单，这事儿就不能全盘托出了。 王凤武栽进去这件事情，让他有点儿警醒，棋子永远是棋子，说放弃就就被人放弃了。 所谓顾全大局，也不知道是顾全了谁？ 唇亡齿寒！ 他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马国仁的神色明显缓和下来，“他那已经不是不切实际了，而是异想天开！” “清河确实是山清水秀，可这种地方哪里都有，更何况，这么偏远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人来？” 马国仁的话说到这里，翻篇了，开始给乔永新画饼：“吴书记在干部任用方面的意见是以稳为主，更多的是考虑工作经验，至于周县长，还不是很清楚他的路数，不过，这种事情都是党委管的，清河乡自然不能例外。” 意思很简单，孟阳并不受县委重视。 乔永新的目光闪了闪，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还把他派去当了乡长？ 他决定探一下孟阳的虚实：“我们乡还是很受领导重视的，孟乡长很有想法。” 这话就跟刚才他说的“年轻人想法多”前后呼应了，意思表达得很是婉转且明确。 马国仁自然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并没有回应他，而是转移了话题：“你抽空儿找吴峰谈一谈，失火的事情总得有个说法，该负责的负责，该整顿的整顿，权力下放给你。” 乔永新心头更冷，眼看着吴峰没有利用价值了，这是又要放弃的意思吧？ 还要借他的手来放弃…… 外面已经有了夏天的炎热，空气中有泥土的气息混合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味道，让人闻着头疼。 路宏伟开车技术一流，特别稳，即便是在破破烂烂的水泥上，仍旧能将三菱越野开到八十迈，还不至于十分颠簸。 这一点挺让孟阳满意。 他们已经赶到了永宁县长途汽车。 孟阳的老丈人韩满仓，十多分钟前打电话告诉他，找到的三个古建筑维修方面的人已经快到县城，让他去接人。 孟阳举着一张写有人名名的白纸，很快就接到了人。 比较让他意外的是，他的客人是两男一女，其中的一个男的大腹便便，胳膊下还夹了一个包。 那个女的看着也只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打扮得十分妖娆，不时地往夹包男人身上靠。 这……就是专家？ 第62章 赶巧了 孟阳在长途汽车站接的三个人各有特色。 女的名叫李秋艳，朝着夹包的郭贵军抱怨：“这是什么破地方嘛，连个像样的楼都没有。” 孟阳眨了眨眼睛，拉开车门说道：“姐，您多包容，好在咱们要去的地方风景一绝，您可有眼福了。” 郭贵军眼睛一亮，“那咱们就抓紧走吧！老王坐前面。” 他嘴里的老王，王树安，五十多岁，干瘦坳黑，跟郭贵军那一身暴发户一般的穿着相比，衣服极为普通，两眼却十分有神。 一行人很快到了清河乡。 “孟乡长，先转一转？”郭贵军两手交叉放在大肚子上，征求孟阳的意见。 “唉呀！我都累死了，先找个地方歇一会儿呗。”李秋艳摇着郭贵军的胳膊撒娇。 郭贵军并不搭理她，扭头看向王树安。 此时的王树安正眯着眼睛打量着最近处的一栋房子，微微点头。 能立即投入工作，孟阳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带着三人走了一大圈儿，最终绕回到乡政府招待所，把人安顿下来。 约好了晚上给他们接风，孟阳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回忆接人过程中的细节，很快就得出一个结论：这三人里面，只有王树安是维修古建筑的专家，还是那种比较懂行的真专家。 郭贵军应该是个老板，具体从事的行业还不好下定论。 至于李秋艳……那女人恐怕是郭贵军的码子。 老丈人为啥把后面这两位也送来了？ 三天后，这个问题有了答案。 在孟阳的办公室，扔下两个同伴，单独跟他见面的郭贵军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孟乡长，这两天在你这里多有打搅了。” 孟阳瞄了一眼烫金名片上字，郑重其事地放进了抽屉里，“郭总看着这地方可还行？” 郭贵军轻轻摇头，“朋友说这地方挺不错的，让我来看看，我琢磨着应该有投资的价值，可是到这里看了之后，恕我直言，感觉各方面都很不如意。” 孟阳虽说跟老丈人打电话也没问到啥有用的信息，但他早就猜到了，郭贵军……他是来投资的。 今晚马上要走了，却跑来自己这里说这些话，他应该还是动心了，不过是想要跟自己谈条件而已。 既然这样，“郭总，能跟兄弟具体说说吗？” “首先一点，你这条路就直接把人挡在外面了。”郭贵军遥指通往县城的水泥路。 孟阳镇定自若，“这不是问题，很快就能重修。” “再有就是这些房屋的维修是个大工程，需要时间，更需要钱。对你们清河乡来讲，这两样恐怕都是难题。” 郭贵军一副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懒洋洋地往后靠了靠。 “如果可行的话，我们乡里打算这么做……”孟阳把自己的想法大略讲了一遍。 郭贵军听得很认真，对孟阳的一些新奇想法不时地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聊了足足两个小时，眼看着郭贵军越来越上道，就差最后一个小问题解决掉就能说服他来投资，周江河打过来电话了。 “……咱们县历来都是以农业为重中之重，可是最近，有些干部思想上有动摇的迹象，开始琢磨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你们清河乡要注意这一点……” 周江河略有些冷的声音回荡在办公室内，原因是座机的话筒接线处出故障了，不得不开免提。 这还真是赶巧了。 孟阳的脸上渐渐泛起苦涩，周江河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根本不赞同搞什么旅游经济。 挺打击人积极性。 孟阳也觉得奇怪，按说以周江河县长的身份，不该对他讲这些话，尤其搞旅游这件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犯得着急吼吼的给他上课吗？ 是不是太沉不住气了？ 主动避开的郭贵军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悄然离开了。 章玥玥站在门口看过来。 孟阳一边听着周江河的话，一边往外指了指，连比划带对口型的，让章玥玥把人留住。 他刚才就注意到郭贵军没走远，应该是听到了周江河说的话，心里没底了，毕竟县里不重视旅游开发的话，强行参与进来，恐怕不会有好结果。 周江河的电话足足打了五分钟。 等到孟阳跑到办公楼下时，章玥玥一脸苦恼地告诉他：“孟乡长，人没能留住，郭老板的车来接他了，王工也跟着走了。” 孟阳仰头闭目，片刻后睁开眼睛，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头，“做下准备，咱们今天晚上去市里。” 他要去市里见郭贵军，有些事情必须解释清楚，不然，一旦传出县里不支持搞旅游的消息，今后想要在这一块招商引资，恐怕会难上加难。 需要先打个电话，让郭贵军在市里等他一会儿。 刚回到二楼，路过乔永新办公室门口时，被对方一把扯进去。 “孟乡长，耽误你一会儿时间，”乔永新关紧了门，小声说道，“我今天早上奉命去了一趟县城。” “奉命？”孟阳坐到了沙发上，心想这是有人喊他去县城了？ 乔永新语速极快，“两件事情，一是要我出头露面，二是处理吴峰，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他会怎么做？ 孟阳几乎在瞬间就明白了乔永新话里的意思，县里的重要人物把他喊过去面授机宜了。 而乔永新转头就把“机宜”倒给他了，同时征询他的意见。 这是准备全心全意跟他走下去吧？ “好！老乔，出头露面的事情你就照着他们的意思做，吴峰的话……你先别动，至少给我一天时间，明天晚上吧，我找他说说话。” “行！”乔永新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等孟阳出去了，他无力地堆坐在椅子上，望向窗外的蓝天白云，想起杜甫那首《可叹》诗中的句子：“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闭了闭眼，尽量不让自己去想马国仁说的那些话，可是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 因为他不想做第二个马国庆、第二个王凤武，不想把自己的一切都押注到一群毫无底线的人身上。 所以他选择了孟阳。 通过近期的几件事情，他看到了孟阳解决问题的能力，跟着这种有能力的人走，安全系数比较高一些。 另外，他感觉孟阳背后有人给撑腰，而且这个人很可能来自市里，这样的话，孟阳跟马国仁那帮人的斗争中，无后顾之忧，胜率就更高一些。 在官场上做选择题就是这样，在不能明确哪一个是正确答案的情况下，只能跟着感觉走了。 …… “跟着感觉走，紧抓住梦的手……” 华灯初上之时，孟阳和章玥玥坐在路宏伟开的三菱越野车里，已经进了济州市区，路过夜市时，不知谁家的音响播放着一首十年前的老歌。 “我们这算不算是跟着感觉走？”孟阳扭头问章玥玥。 章玥玥的头脑确实够用，略想片刻就回应道：“有感觉才有梦想！” 两人谁都没注意到，后面跟着的那辆车里，一双阴毒的眼睛盯上了他们。 第63章 小显身手 在约好的饭店包厢里见了面，郭贵军明显比下午的时候冷淡了许多，但他是商人，场面上并不会给孟阳带来难堪。 两杯酒下肚，话题开始进入此行未达成的目的。 “孟乡长，买卖不成情义在，能认识你老弟也算是我郭某人三生有幸，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到清河投资，我挺喜欢那里的人。” 孟阳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不卑不亢地说道：“郭总，以您的身份能屈尊到清河，还在这里等我，我倍感荣幸。” “我们县里抓农业是为了保住根本，在旅游这一块的投入确实比较少一些……” 孟阳这些话算是实话实说了。 郭贵军摇头不已，你们县里那是投入比较少的事？是根本就没想发展旅游这一块。 这个小乡长睁着眼睛说瞎话。 看来他得清楚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态度了，“孟乡长，对我们这种搞事业的人来讲，软环境极其重要，永宁县的话……不适合我们贵祥实业发展。” 他这可就没有一点儿客气话了，很直接地断掉了今后合作的可能，也让原本看似融洽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孟阳闭了闭眼，是他有点儿急躁了。 郭贵军把话说到这程度，应该是对自己的纠缠有点儿不耐烦，这种时候他不好出声。 看了一眼章玥玥。 章玥玥满脸堆笑，起身端杯，“郭总，就像您刚才说的那样，买卖不成情义在，我敬您一杯，今后欢迎您随时到我们清河来玩。” 郭贵军也察觉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儿重了，不管咋说，孟阳这个年轻人对待工作的认真态度还是应该肯定的。 现在有人圆场他自然要配合，“有章主任这一位大美女在，清河的山更美、水更秀了，几时得空了，欢迎章主任去省城，我肯定亲自做东，陪吃陪玩陪聊！” “那我得先感谢郭总了，真要去了，我就客随主便，怎么玩都行。” 章玥玥这话有点儿歧义，不光是孟阳听出来了，江湖老鸟郭贵军更是露出一副了然的样子。 他的视线落到章玥玥身上，心说孟阳这是用美人计？ 可惜了，虽说他就好这一口，但是在清河那边肯定不能投资的情况下，就不能对人家提出过分要求了。 这是江湖规矩。 他一向是个守规矩的人。 章玥玥心思细腻，敏感地捕捉到郭贵军眼神里的东西，在桌下轻踢孟阳的小腿。 她想替孟阳摆平郭贵军，可又不敢私自做主。 上一次跟刘金元一起吃饭那件事情过后，孟阳对她好一顿批评，并且告诉今后绝对不允许再出现这种事情。 同为男人，孟阳自然也能看得出郭贵军对章玥玥有几分动心，但这种事情肯定不能让它发生。 他带着章玥玥来，是因为旅游开发相关的一些细节和数据她最清楚，可不是想用美人计留住郭贵军。 想留人，他有其他方法。 “郭总，刚才是兄弟我过分了，先给您赔个礼。” 孟阳起身亲自给郭贵军倒酒。 你好我好大家好，没有利益纠缠的情况下，郭贵军还是挺欣赏孟阳的，敢打敢拼，更敢想，有大局观，有超前意识，这种干部不多见。 酒局愉快地进行下去了。 聊天内容也从工作很自然地转到了生活的各个角落。 孟阳有意引导着话题往美容这方面走，毕竟在身边还坐着章玥玥和李秋艳两个美女，这话题就比较受她们欢迎。 郭贵军却有点儿频频皱眉，很明显不愿意谈这方面的事情。 章玥玥连连朝着孟阳使眼色。 可是孟阳好像喝高了一样，收不住话了。 “郭总，说起来我本人对中医美容祛疤这方面非常感兴趣，小的时候跟着姥爷学了不少，还别说，真就有用。” “去年到川省找同学玩，看到同学妹妹脸上就有一道很显眼的疤痕，得知她去了很多地方都没治好，就给她配了一种祛疤专用的药膏，三天就见效了，一个月后基本治好了。” 原本准备起身走人的郭贵军目露怀疑之色，暂时按下了甩袖而去的想法，插嘴说道：“据我所知，中医祛疤是一个非常专业的领域，一般人可没胆量胡乱用药。” 孟阳笑了，“郭总，我做这方面的治疗可不仅仅是外敷，重症的话还要根据病患本身的情况内服中药才行。” 说到这里，他看向坐在郭贵军身旁的李秋艳，“像李姐这种情况，只要涂沫两到三次，保证能水光溜滑。” 李秋艳刚才就发现郭贵军脸色不好，她本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可是现在……她有点儿动心了。 她脸上敷的粉比较厚，遮住了脸颊侧面的一块小小的疤痕，也不知道孟阳是怎么看出来的。 纠结片刻，她终于坐不住了，“孟乡长，这种药好配吗？” 言外之意，她想试一下。 孟阳心中大定，吹了半天牛，他等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伸手说道：“李姐，我给诊一下脉，根据你的情况给你配药。” 李秋艳偷偷看了一眼郭贵军，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将信将疑地伸出一只手。 诊脉只用了半分钟不到，孟阳给出了结论：“我身上带着一小盒自己配的药膏，正好跟你这个对症。” 说着话，翻开自己的包掏出一个小小的圆盒递给李秋艳，“这个是我想送给一个朋友家孩子用的，你先用着。不过……” 他这个转折吸引桌上的所有人目光，“不过，李姐，刚才给你诊脉发现你有点脾胃虚弱呀，每天凌晨三四点钟时候胃疼吧？” 李秋艳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孟阳露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微笑着说出了她身上的其他毛病，听得李秋艳一愣一愣的，每一个都说得非常精准。 一直很少说话的王树安把自己的手腕伸出来说道：“孟乡长，麻烦您帮我看看呗。” 这就正中孟阳下怀了，三根手指搭上去，这一次用的时间稍长，但也没超一分钟。 “……腿部气血运行明显受阻，准确来讲是左腿，有过骨折，当时处理得不好，不然我也看不出来，嗯，这应该是十年前的事了……” “没有别的毛病，您这身体健康状况可是一等一了。” 孟阳的话说完后，王树安张大了嘴，直勾勾地望着他，老半天没说话。 郭贵军更是“嗖”地一下站起身，看怪物一般地看着孟阳，眼中的震惊之色挡都挡不住…… 第64章 玥玥失踪 章玥玥失踪 酒桌上，孟阳小露一手自己的医术。 郭贵军、王树安、李秋艳三人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郭贵军跟王树安是多年合作的老伙伴了，自然知道王树安那一次被意外倒塌的墙砸断腿的事。 而且，他还知道，当时还砸死了两名工人。 出事的承包企业规模不大，老板连夜跑路，导致住进医院的王树安没人管了。 还是他看不过去，给出的医药费。 由于各种原因，王树安的治疗耽误了两天，最后的治疗效果打了折扣，如今每逢阴天下雨，都会腿疼得直冒汗。 这件事情当时虽然很轰动，但是王树安的治疗细节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孟阳竟然就凭着诊脉能准确地说出当时的情况，这就让郭贵军佩服不已。 这年月，有这手艺的中医可不多见。 震惊过后，郭贵军心头火热起来，两眼放光盯着孟阳问：“孟乡长，我冒昧问一句，如果是比较深的刀伤留下的疤痕能治么？” 孟阳心说，你终于问出来了。 郭贵军二婚的媳妇给他生了个女儿，两年前，被人劫持，在解救过程中，脸划伤了。 这两年，做了各种治疗，但还是留下了一个疤。 很明显的那种，原本长相秀丽的女孩，因为那道疤显得面目狰狞，性格大变。 这成了郭贵军心头大病。 如今在孟阳这里看到了希望，他自然不能放过。 孟阳略作沉思后说道：“郭总，如果情况比较严重的话，我得亲自看看……” …… 半个小时后，孟阳跟郭贵军约好了明天跟他去省城，离开饭店，准备在济州住一晚。 车上。 章玥玥不解地问：“孟乡长，您是怎么知道郭贵军的女儿脸上有道疤痕的？” 孟阳看着车窗外闪烁的霓虹灯，开始编瞎话：“一个朋友偶然间提到过，我记下来了。” 事实自然不是这么回事。 前一世，郭贵军的女儿到了嫁人年纪，眼看着找不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婿，便暗地里四处散播消息，谁能治好那道疤，重赏一百万。 这件事情在河东省医疗界传得沸沸扬扬。 他自然也听说了，也正因为这件事情，他开始研究祛疤药物。 章玥玥的第二个问题来了，“孟乡长，看您给他们诊脉，挺像一回事，把他们唬得一愣一愣的，也是提前知道他们的身体状况吗？” “哈哈……” 孟阳大笑，“咋可能知道那么多？” 章玥玥的眼睛瞪大了，“那您是真的学过中医？” “略通一二，略通一二，低调，要低调！” 章玥玥美目频闪，恨不得把目光焊到孟阳的脸上。 找到附近的一家宾馆，开了两个标间，一间给章玥玥住，另一间孟阳和路宏伟住。 他们前脚入住，后脚就有人敲门。 路宏伟去开门，看着门外的穿着统一的五个人小心地问道：“您两位找谁？” “找孟阳孟乡长，我们是市纪委的。” 听到这声音，孟阳连忙走过来，略有些惊讶，“我就是孟阳，你们这是……” 来人当中的一位冷着脸说道：“有人举报你贪污受贿、乱搞男女关系，根据相关条例，我们要对你进行双规审查，跟我们走吧。” 说完还掏出一本证件在孟阳眼前晃了一下，又很快收起。 “贪污受贿？” 孟阳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他当乡长才几天啊，就算是他想贪想收，客观条件它都不允许呀。 至于乱搞男女关系，就更扯了。 他天天看着章玥玥这种时时刻刻能诱人犯罪的女人都没动心，更何况家里还有一个国色天姿的老婆，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情？ 看他一副愕然的样子，刚才说话的那一位语气阴冷地说道：“为了体面，希望你能配合调查，不然，我们可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孟阳的目光落到对方衣领别的那枚徽章上，心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去就去！ 谁怕谁嘞？ 但他不知道自己会被审查几天，想跟乔永新交代一下手头上的工作，“我可以打个电话吗？” “不可以！” …… 孟阳被五个人夹持着走出宾馆大门，走向距离大门很远地方停放的两辆212吉普车。 快要走到车旁时，他突然察觉到不对劲了。 谁家纪委办案要把车扔在这么远的地方？停在宾馆门洞里不是更方便吗？ 况且，市纪委这种单位怎么可能还在用212吉普车？ 更让他怀疑的是，走在他前面领头的这一位，这两步道走得更像是地痞无赖。 走到近处，更大的疑问产生了。 两辆吉普车竟然都没挂牌照……虽说这年月对车辆的管控没有后世那么严格，可是一个正规单位的车怎么可能不挂牌？ 想起自己得罪的那些人，孟阳心头像是闪过一道雷电，瞬间明白了一件事。 这一伙人恐怕是假冒纪委的。 他表面上一点都露出异常，还偷偷地往身后方向瞄了一眼，看到了路宏伟磨磨蹭蹭地靠近过来。 走到车旁，在前面那人拉后车门的同时，孟阳极为突然地起脚，将那人踹进车里。 又极快地往下弯腰转身，在身后四个人反应过来之前，一步就冲出了他们的包围圈。 后面跟上来的路宏伟稍愣了一下，紧接着拽住他的手就往另一旁跑。 吉普车旁的五个人紧跟着他们追过来。 没多大一会儿，拼命跑的孟阳和路宏伟绕到了宾馆后面一条极为黑暗的巷子。 两人蹲到了一个小小角落里。 光线实在是太暗了，那五个人进了巷子里，以为孟阳和路宏伟往前跑了，脚下一步都没停，互相招呼往里追了过去。 直到过了五分钟左右，那五个人空手而回，骂骂咧咧又从孟阳两人身旁经过，应该是入停车的地方去了。 直到这时，路宏伟才低声问道：“孟乡长，这样对抗纪委是不是不太对呀？” “他们不是纪委的。” 孟阳这句话让路宏伟悔青了肠子，“哎呀，早知道就把他们都放倒了。” 刚才他都没敢动手，动手的话也就三两招就能制服那几个人。 何必小心翼翼的躲到这里呢？ “不对，咱们得抓紧回宾馆！”孟阳想到这一伙人既然是奔着他来的，抓不着他肯定要对章玥玥下手。 起身就往回跑。 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宾馆，可他们还是晚了一步，那两辆吉普车不见了踪影。 同时消失的还有章玥玥。 她的房间里一片凌乱，应该是有过挣扎。 孟阳一刻都不敢停留，跟路宏伟一起玩命的往外跑。 本想开车出去找的同时，打电话报警，可刚出宾馆大门，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孟乡长是吧，想要活着的章玥玥，就按着我说的地址来，友情提醒，千万别想着报警之类的，不然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对方扔下这么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有几个错字漏字修改了） 第65章 为啥现在的匪徒都这么不给力了? 半个小时后，孟阳和路宏伟开着三菱越野从市中心赶到了郊区指定的一座小院子外。 刚停下车，孟阳的手机就响起来了。 仍是刚才打进电话警告他不要报警的那个号码，只是打电话的人换了，“孟乡长，推开大门进来吧。” 尽管对方这一句话很短，孟阳还是听出这人声音他熟悉，至少是听过的。 熟人？听声音像是吴峰。 推开黑铁皮大门，孟阳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他现在也别无选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不敢拿章玥玥的安全问题冒险。 关键时刻，身后的路宏伟却好像害怕了，拉了一把孟阳的衣袖，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儿哆嗦：“孟，孟乡长，我，我就不进去了吧，我在外面看车，看车。” 孟阳的脚步一顿，对路宏伟的异常表现有些吃惊，难道他这个特种兵是冒牌的？ 不对！ 人是韩小慧介绍来的，以他对老婆的了解，不中用的人，她绝不可能送到他身边来。 那么，路宏伟的意思应该是打算示弱，然后找机会救人吧？ 想通这一点，孟阳露出气急败坏的样子厉声喝道：“跟进来！不中用的玩意儿！” 院子里传来轻蔑的笑声。 等他们两人迈进院子，身后的铁皮大门“咣当”一声关上了，还上了锁。 两个手握钢管的男子守到了大门口，其中一个还踹了路宏伟一脚。 路宏伟踉跄着扑倒在地上，还惨叫了一声，爬起来后连连哀求：“各位大哥，跟我关系不大呀，我就是一个司机，放我出去吧，我保证不往外说，唉哟……” 话没说完，屁股上又挨了一脚，“少他妈废话！想活着就别出声。” 里面屋子的门被推开了。 清河乡财政所所长吴峰冷笑着站在门口，抬起下巴说道：“孟阳，你胆子挺大呀，挺好，我喜欢！进来吧，咱们谈谈。” 果然是他！ 孟阳强压着心头的怒火问：“章玥玥在哪儿？” 吴峰扭头就往屋子里走，扔下一句话：“爱进不爱，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孟阳在门口停顿片刻，抬腿往里走。 房间里的的灯光有些暗淡。 孟阳第一眼就看到了章玥玥，被绑在一把椅子上，垂着头，生死不明。 屋子里除了吴峰之外，还有三个人。 有一个拿着刀子架在章玥玥的脖子上，另外两个拎着钢管堵到了门口。 路宏伟被外面的人推进来，看到屋里的场景，直接就蹲到了地上，两手抱着脑袋求饶：“各位大哥，我，我啥也没看见，放我出去吧！我上有老下有小，求求你们了！” 吴峰知道孟阳招了一个司机，却没料到他的眼光会这么差，年纪轻轻的一个人，竟然吓破了胆。 这样也好。 “让他消停点儿！”他冷声喝道。 一根钢管砸在路宏伟的肩头，握管的人恶狠狠地骂道：“你他妈想活着就别出声了！” “是，是，我，我，我不出声，不出声！” 路宏伟说着话往里挪了挪，抬头的瞬间瞄了一眼章玥玥身后拿刀的人。 吴峰见孟阳的视线始终落在章玥玥身上，吴峰走过去捏着她的下巴往上抬，另一只手还在她脸上抚摸着。 “你放心，我只是给她打了镇静剂，没打算弄死她。” 事实是他也惦记这个女人很久了，一直没机会，今天办完事后，肯定不能轻易放走她。 孟阳语气有些冷：“吴峰，你这么干就不怕我出去找后账吗？我劝你冷静点儿，现在放开她，咱们啥都好商量。” “商量？”吴峰绕着孟阳走了一圈，点了点他的胸口，“商量个屁，你他妈把老子逼到这种程度，还有商量的余地吗？你放心，我办完这件事后，就远走高飞了，你想找后账都没地方找去。” “你到底想干啥？直说吧！”孟阳两手攥着拳头问道。 “很简单，两个条件，第一，拿账本来换她！我要原封不动的账本。” “第二呢？” 吴峰露出阴森森的表情，“孟阳，自打你到清河，我就开始倒霉，现在为了摆平账本的事情，连工作都要丢掉了，还要背井离乡，你说我这心里能平衡吗？所以，我要出口气，跪下给我磕三个头，这就是第二个条件。” 还要打断你的两条腿！ 当然，这是要到账本之后的事情了。 孟阳有些玩味地盯着吴峰的脸，“我琢磨着应该是有人逼着你干的吧？马国仁！” 果然如他所料，吴峰的脸色剧变，好像特别害怕提到马国仁这三个字，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了。” 孟阳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用眼角瞄了一下路宏伟，见他始终盯着自己，便微微点头。 对吴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你现在回头是岸，只要放了她，我就当没这回事，而且，还能保住你的工作，甚至还能继续让你当所长，你看行不行？” “你得知道自己现在干的是违法的事，就算你把我们都弄死，你觉得能跑到哪儿去？” “……” 孟阳苦口婆心的劝说，多少还是起到了一点儿作用。 吴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漆黑的窗外。 也就在这一瞬间，离他最近的孟阳一跃而起，抱住他就往他身后的墙上撞去。 与此同时，蹲在地上的路宏伟如离弦之箭，眨眼间就冲到了章玥玥身前，一把抓那只握刀的手，猛地往旁边一甩。 章玥玥身后那男人被他突袭之下，连退了两三步。 还没等站稳，胸口上就被重重地踹了一脚，胸骨折断的声音响起，人也倒飞而出，撞在墙上，像面条一样落下。 吴峰的后脑勺磕在墙上，让他一阵眩晕。 还没等清醒过来，两腿之间就被孟阳的膝盖狠狠地顶了一下，疼得直接弯下腰，连喘气都困难了。 孟阳的身后响起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两分钟没到，孟阳已经解开了章玥玥身上的绳子，抱起她就往外走。 路宏伟扫视一圈儿，朝着地上趴上痛苦呻吟的几个人吐了一口唾沫。 特么的，打得真不过瘾，连个热身都算不上。 为啥现在的匪徒都这么不给力了？ 他有些郁闷地转身要出去时，已经缓过劲的吴峰咬着牙拎起一把椅子就朝着他脑袋上砸下来。 眼看着就要砸中了，可是路宏伟就像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似的，猛一转身，抬起胳膊就架住了那把椅子。 同时，极快地踢到了吴峰的一条腿上，“咔嚓”一声响起，吴峰的那条腿竟然被踢断了。 这还不算完，在他痛苦万分的弯腰时，一条胳膊上又遭到重击，还是骨折…… 车上，路宏伟从后视镜里看了看，问道：“孟乡长，这得报警吧？” 真要报警的话，他算不算防卫过当啊？ 孟阳摇头，“不能报警！”报警就会牵出账本的事情来，会让整个事件处于失控状态，后果难以预料。 弄不好，只会抓进去一两个替罪羊。 他还要明面上得罪一大批人，官场上的路大概也就会走到头了。 “去医院？”路宏伟又问。 “不，先找家药店，买点儿药和银针。” 医院也不能去，她这种异常情况，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他有把握解决问题。 孟阳怀里的章玥玥也不知道被注射了多大剂量的镇静剂，身体软绵绵不说，好像还有失控的意思…… 第66章 欲哭无泪呀! 回到宾馆后，孟阳把章玥玥抱进了她的房间，回头就锁上了门，根本就没让路宏伟跟进来。 路宏伟：“……”这是啥情况？ 情况一点儿都不复杂，章玥玥体内的镇静剂确实有那么一点过量，但并不严重。 孟阳仔细地给她诊脉后，发现她有长期服用安眠药的迹象，导致她被注射镇静剂后出现失禁现象。 他长出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一次性过量引起的这种现象，慢慢都能调理好。 把她放平在床上，稍犹豫片刻，还是脱掉了她身上的所有衣物。 平心静气，做了几个深呼吸，开始给她做针灸。 十多分钟后，章玥玥缓缓地睁开眼睛。 第一眼就看到孟阳正专心致志地从她身上拔针，那副认真的样子让她一时之间没顾上其他。 拔掉最后一根针的孟阳，扭头朝她笑了笑，“醒啦，问题不大，已经基本上解除你体内的药物作用了，不过，你情况特殊一点，可能浑身使不上劲儿，别急，最多四个小时就能恢复正常了。” 呃…… 章玥玥这才察觉到自己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腾的一下子就脸红了，想要抬手捂住脸，可是两手臂抬起来那么一点点都有点儿费力…… 孟阳弯着腰扯过被子盖到她身上，轻声问：“我找个服务员过来帮你洗个澡咋样？” “别，我……就这样吧。”章玥玥闭着眼睛拒绝。 她丢不起那个人。 孟阳极快地转身走到另一张床上坐下来。 以章玥玥这种情况，还真不敢让她自己呆在这里，只能由他陪着。 问题是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啊……身体上的反应实在是没办法控制。 他走房间，把隔壁的路宏伟叫起来，“你去找个女护工，临时用的，价钱方面好说。” “啊？”路宏伟看了看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头大不已，现在可是快十一点了。 但他也知道，章玥玥身体异常，孟阳不送医院肯定有他的考虑，这种时候，是该他跑腿。 对，就去医院找！ 路宏伟急匆匆地离开宾馆。 章玥玥房间内，孟阳回来后，两人一时之间谁也不说话，房间内陷入诡异的静谧当中。 孟阳毕竟还是看得开一些，起了个话头：“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章玥玥满头问号，给她注射镇静剂，还在她身上揩油，这算不算为难？还用问吗？ 算了，还是她起话头吧：“你们是咋救我出来的？” …… 长夜漫漫，孤男寡女，能干啥？ 事实证明，能干的事情很多，比如聊天。 孟阳和章玥玥从工作谈到生活，从蚂蚁搬家聊到火箭发射，顺带着还批评了一顿国足。 一个多小时后，章玥玥稍稍能动了一些，但要想起身去洗手间……有难度，难度非常大。 可她眼下不去也不行啊…… 也不知道是药物作用还是晚上的水喝多了，反正身体提出了强烈抗议 。 欲哭无泪呀！ 这可怎么办嘞？ “咦？你是哪儿不舒服了吗？”孟阳看到她不停地扭动身体，以为她不舒服了，连忙跑过来关心。 “没，没，挺好，挺好。”章玥玥咬着牙回答他。 “不对，你这是痛苦的表现，不应该呀？” 孟阳又把手指搭到了她的手腕上。 章玥玥是真的要哭出来了。 有敲门声响起，孟阳跑过去开门。 路宏伟站在门外满头大汗地汇报情况：“没找到，护工本来就少，到了晚上就更难找了。” “行了，用不着了，你先回去睡吧。” 孟阳把路宏伟打发走，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章玥玥内急…… 找宾馆服务员当然可以，问题是这女人要面子啊。 事急从权吧。 孟阳关好了门，走过去，直接捞起章玥玥进了洗手间。 鉴于她现在连正常坐着都有点儿吃力，他像个保镖一样扶着她坐下来，还开玩笑说道：“你现在可是女王待遇了。” …… 次日一大早，恢复了正常的章玥玥敲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红着脸说道：“孟乡长，我没事了，咱们今天按原计划走吗？” 孟阳略作思考，点点头，“跟我们两个去省城吧。” 昨天发生的事情说明县里的某些人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他不放心让章玥玥自己回去。 省城之行倒是异常顺利。 孟阳在给郭贵军女儿检查过后，留下一小盒药膏，告诉对方使用三天后，如果感觉效果还行，就到清河去找他。 …… 往回返的路上，章玥玥不解地问：“既然是想要跟他打好关系，三天后我们可以再去一趟省城啊，为什么要让他再跑一趟清河呢？” 孟阳笑了，“姐姐呀，不是我拿架子，人性如此！”跑一趟省城是为了争取郭贵军的信任，但绝不能多跑，不然，自己这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就不值钱了。 章玥玥社会历练也算丰富，很快就想通了这个道理，朝着孟阳伸出大拇指。 车还没进县城呢，孟阳接到了周江河联络员打来的电话：“孟乡长，周县长让你过来一趟。” 急匆匆地赶到县政府楼下，孟阳让路宏伟先送章玥玥回去，自己三步并做两步上了楼。 结果，联络员告诉他，周县长出去了，让他等一会儿。 一个小时后，又告诉他，再等一会儿。 下午，又一次被告诉“再等一会儿”的孟阳干脆跑到了旅游局那边找宋和平去了。 县旅游局就在政府大楼内，倒也没走远。 宋和平看到他，显得非常热情。 两人交流片刻，孟阳就判断出宋和平还是想干出点儿实际成绩的，这就好办了。 但是眼前的困难确实不小……“宋局长，说句实话，领导那边跟我强调工作重点要放在基本盘上，咱们能破这个局吗？” 永宁县的基本盘是啥？ 农业！农业！农业！重要的事情得说三遍！ 宋和平苦笑，“我这边还没有任何动作，就被敲打了，就昨天！” 说完，给孟阳递过去一根烟，又补了一句：“是有点儿难。” 孟阳提出建议：“走上层路线可行？” 所谓走上层路线，其实就是越级要政策，原则上不符合工作流程，但在特定条件下，原则这种东西也得给工作让路。 宋和平掐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点头表示同意，“行是行，最好是咱们两个一起行动，不过，孟乡长，这可是要担政治风险的，你想好了吗？” 大家风险共担，利益共享吧，别可他一个人祸害。 孟阳自然知道走上层路线的利弊之处，用四个字可以概括：成王败寇！ 政策大概率是能要来。 关键在于能不能把旅游搞起来。 搞起来了，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搞不起来，等待他们两人的很可能就是政治生命的终结，毕竟哪一个基层领导都不可能喜欢越过他们跟上面直接走动的人。 所以，这里面的风险是肉眼可见的…… 两人还没商量出结果，周县长的联络员直接来找孟阳了，“孟乡长，领导让你过去呢。” 等了一天，孟阳终于被周江河接见了。 见面第一句话就说得极为严厉：“孟阳，你填写外出报告单了吗？跟谁请假了？” 孟阳低头不语，他确实没请假。 规定是出县域必须跟县委书记或县长报备行程，但真正落实这项规定的地方屈指可数。 永宁县就从来没把这个当一回事过。 所以，他算是撞枪口了，还是被当成了典型呢？ 第67章 反省、变化 孟阳是下午四点零七分进到周江河办公室的，出来的时候已经五点四十七分了。 这一百分钟时间里，周江河一句话都没重复，把孟阳教训得服服贴贴。 从县委大楼出来，孟阳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空，感觉从里到外的冷，两手不自觉地抱住肩膀。 等在外面的路宏伟：“……”孟乡长这是感冒了吧？瞧这脸色咋没有活人的气息呢？ 孟阳钻进车里，哑着嗓子说道：“今晚不回去了，给我送到家，完事你也找个宾馆住下来，明早接我。” 说完这几句话，无力地靠到座椅上，闭了眼睛。 他得回家找温暖。 也不知道咋回事，最近只要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他的眼前总会晃动出韩小慧的身影。 韩小慧刚下班回家，换完衣服出来，看到孟阳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乐了。 “你这是被人收拾了吗？” 孟阳苦笑：“差不多吧。” “来来来，老婆我给你检查一下，及早治疗少遭罪。” 拽着孟阳就回了卧室，三下五除二把他的衣服给扒下来，发现了问题：“咦？这是怎么了？” 她看到孟阳左手肘有一块破皮的地方。 这是他解救章玥玥时抱着吴峰往墙上撞，不小心把自己弄伤的。 “没事，就是跟人交流工作的时候碰到了。” “啧，啧，我老公就是有才，交流个工作都能伤到自己，你等着，我给你处理一下。” 韩小慧跑出去，不一会儿拿来孟阳在家穿的便服和医药箱。 衣服也换了，破皮的地方也处理了。 孟阳那张死人脸总算是有了一丝生气，看着围着他团团转的韩小慧，突然觉得自己挺没担当。 就……不像个男人！ 为啥非得时时刻刻惦记着自己是谁呢？ 这重要吗？ 他是在心理上有点儿接受不了跟自己表嫂生活在一起的事实，可是他现在是孟阳啊。 是韩小慧的合法丈夫。 怎么能为了自己是不是能接受就把她往外推呢？有没有站在她的立场上考虑过这件事情？ 而且，他好像还真有点儿喜欢这个敢说敢做的女人。 韩小慧收拾药箱时发现孟阳一直盯着她看，停下来坐到他身旁，侧头问：“感动啦？” 孟阳突然笑了，看向韩小慧的眼神中多了一些真挚的东西。 韩小慧愣住了，她明显能感受到孟阳情绪上的变化。 她觉得孟阳确实变了，跟过去一点儿都不一样了。 这应该是好事吧？ 韩小慧不是没怀疑过有人假冒了孟阳，但她本身就是学医的人，如果真的是别人，她不可能看不出来。 抬起的手臂在孟阳头顶停留片刻，慢慢落下来，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这一刻，岁月静好！ 生活中总是充满了意外和变数，响亮的手机铃声打破了美好的氛围。 “你手机响了。”韩小慧推了推孟阳。 孟阳有些不情不愿地拿起手机。 电话是韩小军打来的，言简意赅的一句话信息量不小：“你回县城一趟，我有事找你。” “哥你到我家里来吧，我刚回来。” 孟阳的话音刚落，韩小军就挂了电话。 韩小慧好奇地问：“你惹祸了？” 孟阳觉得自己的事情还是应该跟老婆说一声比较好，他怕那些人对她也下手，她知道了就会有个心理准备。 “前两天去市里，出了这么一个事……” 韩小慧静静地听着孟阳的讲述，眼中有担忧，也有星星，很复杂。 等他讲完了，慢慢地靠近过去：“老公，你别怕，我能保护好自己，也会一直跟你站在一条线上。” …… 韩小军赶过来时，孟阳已经下厨弄出了四个菜，看到他进屋，马上把菜端上来。 拉着他坐下来征求意见：“哥，晚上不加班吧？喝点儿？” 韩小军对孟阳近一个时期的转变是看在眼里的，过去那个小气、好赌、毫无责任感的妹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上进、努力、说话办事非常周到的一个人。 说实话，他很欣慰。 不然，也不会跑这一趟。 “这两天你去市里了？”韩小军瞄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妹妹，并没有直接说事。 孟阳意识到很可能是吴峰那一伙人被打的事情惊动了市公安，探身说道：“哥，有话你直说就行。” “有人发现你们乡财政所的吴峰跟其他五个人伤得挺重，本来是报警了的，”说到这里，韩小军咧嘴笑了一下，“可是等派出所的人过去时，一个人都没看到。” 孟阳松了一口气，吴峰如果落到警方手上，对他来说，不是啥好事。 当然，对指派吴峰动手的人来讲，也不是啥好事。 所以，吴峰等人应该是被人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而这个人肯定是马国仁或马国仁的同伙。 咝！既然警方没跟吴峰接触上，大舅哥咋会问他去没去市里？ 看到他目光中的疑惑，韩小军解释道：“我的线人告诉我，说是看到你的车在那一片儿活动过，我琢磨着应该跟你有点儿关系。” 孟阳可是有点吃惊了，“不是，哥，你就凭着一辆车在那儿出现过就能断定跟我有关系？这也太神了吧？” 韩小军摆手谢绝孟阳的拍马屁行为，“人家不光是看到车了，还知道吴峰绑了一个女人，而他恰好见过这个女人，知道她是谁。” “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情的后果难料，如果吴峰他们一直躲着警方，不去报案，一切都好说，但就怕这里面出现点儿啥意外。” “我在永宁都能查到的事情，你觉得市局那边的人会查不到吗？所以说，从现在开始，你得谨言慎行！” 孟阳连连点头，“谢谢哥为我着想。” “我就一个妹妹，不想她……总是担惊受怕，跟你结婚之后，没一天开心过……” 韩小慧见话题有点儿沉重，马上借着倒酒的机会打断了她哥哥的话：“哥，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就像这酒，刚喝的时候不习惯，等习惯了就能品出好味道来了。” 生活这杯酒就是这样的。 韩小军也觉得自己说的可能有点儿过分了，从头到脚地打量孟阳，摇着头转移话题：“应该不是你动手的，你没那两下子。” “嘿嘿……”孟阳倒是没怎么在意大舅哥的教训，干笑两声，把自己去市里发生的事情又讲了一遍。 韩小军别的不关心，只是听到路宏伟竟然还是个特种兵退役的，大感兴趣：“你抽空儿问问他，想不想进公安口？” 还没等孟阳出声，韩小慧接过话说道：“哥，你也不能挖自己人的墙角啊。” 正说着话，郭贵军又给孟阳打来电话…… 第68章 有点复杂 郭贵军给孟阳打电话，就是想问一件事情，他女儿用了孟阳给的药膏之后，从今天开始脸上那道疤口痒的不行，是不是有啥问题。 你看，当爹的就是这样，尽管孟阳跟他说过，痒是正常现象，他仍然把电话打过来，就是想再确认一下。 关心则乱。 孟阳耐心的在电话里跟他解释了好一通，终于安抚住了他。 等他打完电话回到餐桌上的时候，韩小慧主动问道：“是你那个投资人？” “是，当爹的不放心。” 韩小军接过话说道：“只有当了父母才能体会这种心情，你们两个不会有这方面的感受，咦，说起来，你们是不是该要个孩子了？还打算等到四五十岁再要吗？” 韩小慧起身去了厨房。 孟阳尴尬了。 要孩子这事儿吧……它有点儿复杂。 韩小军接了队员打来的电话，起身就要走。 韩小慧追到了门口，眨着眼睛说道：“哥，帮个忙呗。” “干啥？”韩小军警惕地看着妹妹，以他的经验判断，妹妹眨着眼睛跟他说话，肯定是要给他出难题了。 “你在安置办那边不是有个挺要好的朋友嘛，帮着问问路宏伟那情况能不能安置。” “行，行，行！”韩小军没好气地答应了妹妹。 不答应咋办？就这一个妹妹，宠着呗。 就是吧，她身后站着那小子咋看咋不顺眼，真想揍他一顿。 “哥你最好了，下次带着嫂子和孩子一起来吃饭，我亲自下厨，我这儿还有别人送的茅台。”韩小慧开始给亲哥灌迷魂汤。 …… 饭是孟阳做的，按照平等互惠的原则，洗碗收拾厨房的事，自然是韩小慧“主动”承担了下来。 孟阳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两份文件仔细地研究着。 突然，厨房里传来韩小慧的痛苦叫声。 孟阳用最快的速度跑进去，看到她弯腰揉着大腿，急忙问：“怎么了？是烫到了还是磕到了？” 说着话就要掀开她的裙子去检查。 这是前世遗留的职业病，看到病患就想第一时间做检查，没办法！ “磕，磕到操作台角上了。”韩小慧挡住了孟阳那只手。 磕到的地方有点儿靠近小腿里侧。 孟阳的手停在半空，想了想，也觉着自己有点儿唐突，可是……他们是两口子吧？ 过了好一阵子，他差点儿都忘了自己要干啥了。 最后甩甩脑袋，抛开升腾起来的不健康想法，仔细地查看了一遍。 有点儿发青，但问题不大，揉一揉，用不了几分钟就能消除。 中医大夫的特长要有用武之地了。 只是……他的手指刚触碰那磕到的地方，韩小慧身上就哆嗦了一下。 “疼得厉害吗？”孟阳收回手指问。 “嗯，不疼。” 韩小慧自己本身就是个外科大夫，那一点儿磕碰她根本就没当一回事，现在连疼的感觉都没有了。 “不疼你哆嗦啥？” “我……”韩小慧恼羞成怒了。 男人笨得要死，她也很无奈。 好不容易创造这么一个机会，气氛都烘托到这程度了，可那一句煞风景的话叫她破功了。 “不用你……”她这话刚出口，就见孟阳的那张线条分明的脸在视线中渐渐变大。 脸上还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 他是故意说的那句话。 韩小慧气得直咬牙。 直到今天，她看到了跟过去完全不一样的孟阳。 …… 次日清晨，孟阳难得去了一趟早市，买了不少菜，顺手还带了韩小慧特别爱吃的小笼包子。 直到七点多，正在研究文件的他看到韩小慧苦着脸慢慢地从卧室里出来。 孟阳连忙跑过去献殷勤，“去洗手间？我背你。” 韩小慧咬牙拍了他一掌，“滚！” …… 吃完早饭，孟阳下楼坐进车里。 路过农业局门口时，看到赵莹提了一个皮箱有些吃力地往外走，那皮箱很大，跟她小小的个头形成了鲜明对比。 孟阳连忙叫路宏伟停了车。 “把后备箱打开。” 吩咐一声就跳下车了。 赵莹看到孟阳，露出惊喜之色，“孟乡长，早上好！” “好，好，你这是要搬家吗？” 农业局有单身宿舍，赵莹一直住在这里，所以，孟阳才会这么问。 “搬，搬到清河去，正好跟你顺路的吧？”赵莹歪着脑袋笑着回应。 孟阳以为她在开玩笑，接过行李箱放进车里，“去哪儿？我捎你过去……呃，这是啥文件？” 他的话说到一半时，赵莹给他手里塞进去一份文件，准确地说，那是调令。 赵莹调到了清河乡。 “不是，大妹子，你没发烧吧？人家都往上走，你这咋还往下去了呢？”孟阳有点儿不理解。 这上上下下的，她是不是有毛病啊？ 赵莹老气横秋的说道：“越是基层越能锻炼人，你还年轻……哦，不对，是我还年轻，就应该去最基层的地方。” 她这话让孟阳听着别扭，“这不是你说的吧？” 当然不是！这话是她那市长老爹赵国志的原话。 赵莹咬了咬后牙槽，把自己老爹在心目中的地位又往后挪了挪。 这能怪她吗？ 人家父亲恨不得让自己的子女都进京工作，她这可好，扔到县里就不管不顾的，这一次更绝，直接下乡了。 她也是欲哭无泪呀！ 好在，清河那片地方她有孟阳这个熟人，这日子应该能好过一点吧？ 刚才停好车去对面小商店买烟的路宏伟回来后拉开后车门，对赵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小姑娘，上车吧。” “小姑娘？”心情不爽的小姑娘恨恨地翻了一个白眼。 路宏伟挠头发了，这小姑娘脾气还挺大，谁家孩子呀？咋教育的？ 孟阳拍了拍他的肩头，给他科普：“她比你小两岁！” “啊？”路宏伟的下巴都掉地上了，这……他还以为对方最多只有十六岁呢。 赵莹调到清河乡政府工作的事情，在内部并没有引起任何水花，毕竟她只是一名普通的科员。 人们多数都比较好奇，她为啥长得这么小？因为什么事给下放到乡下了？ 唯独派出所所长祁宝贵，看向她的目光里充满了玩味之意，有一种绿光不时地闪现。 第69章 人选、事成 五天过去了，先不说祁宝贵像长到乡政府大楼似的，天天往这边跑这事儿，孟阳比较关注的是吴峰。 其人杳无音信。 财政所的工作只好暂时交由章志代管。 乔永新试探着问孟阳：“孟乡长，章志的工作挺有冲劲，有点儿手段，至少财政所没乱起来，要不要过了明路？” 财政所所长是股级干部，归乡里全权管理，过明路就是上会讨论通过，让章志担任所长职务。 孟阳笑，“我觉得他不太适合管理一个部门。” 那小子的心思都在古建筑上，但凡有点儿时间，就看着那些房屋发呆。 再说，财政所没乱起来，跟章志的关系很大吗？ 一个意外失火事件，让财政所的那几个人每天都过着胆战心惊的日子，生怕那失火的责任推到他们身上。 这节骨眼儿上，谁会傻到闹情绪？ 另一方面，章玥玥是乡党政办主任，是他的亲信，这个人他肯定不会撒手，这情况下，无论是从规章制度还是其他方面来讲，她的亲弟弟都不适合提拔。 乔永新愣了一下，干脆直说了，“财政所那边得尽快安排个人了。” 至于吴峰……就算他能回来也要严肃处理的。 最次也得削掉他那个股长级的职务。 孟阳手指关节敲着桌子略想了一会儿，征求意见般地问：“让新来的赵莹去那儿咋样？” 赵莹的能力跟她的体形正好成反比，脑瓜子是真的聪明，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强悍。 还是他原来的的同事，两人之间的信任度肯定要比财政所其他人大得多，用她是最佳选择。 “赵莹？”乔永新有点不理解孟阳的想法，“她是计算机专业吧？” 这个小姑娘好像在县里也没啥后台吧？ “双学历，计算机和财会。”孟阳心说，她是在县里是没啥关系，这一次调到清河，应该是得罪了冯爱民被发落到这里的。 但他孟阳可以当她身后之人呀。 “那当然可以，只是……”乔永新的话没说下去，想让没后台的赵莹撑起财政所的工作，有难度。 而且小姑娘太年轻了，社会历练也不够啊。 更重要的是这事儿需要通过乡党委会讨论才能决定。 孟阳仅仅是一个预备党员，理论上来讲，能列会，却没有参与讨论的资格，这里面一旦有人作鬼，他乔永新一个人，就算想支持孟阳都难。 “这事儿不急，先让她去熟悉着吧，”孟阳想了想说道，“吴峰还没有消息？” “应该是回不来了，”乔永新的声音小了很多，“听说被安排了特殊任务。” 他多少知道一些吴峰要找孟阳麻烦的事。 如今孟阳全须全尾的坐在这里，根据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原理，跟他对阵的吴峰肯定是好不了的。 两人正说着话，章玥玥敲门进来了，“孟乡长，省城那边的郭老板来了。” 孟阳掰着手指头一算，他从省城回来已经五天了，郭贵军也确实该来找他了。 因为他给出去的那一盒药最多能用三天。 他起身拉着乔永新往外走，“乔书记，咱们一起迎一下财神爷。” …… 财神爷满面红光，脚底生风一般地冲上了二楼。 看到迎上来的孟阳等人，老远就伸出胳膊寒暄起来：“哎呀，孟乡长，好久不见，你这气色越来越好了哈。” 孟阳：“……” 才五天没见吧？好久这两个字你用着不心虚么？ “哎呀，难得又见到郭总，您这气色已经不能简单的用好不好来形容了，是富贵临门、财运亨通的迹象啊。” 好吧，孟乡长也学坏了，虚头巴脑的话张口就来。 但这话好听啊，好听的话谁不愿意听？ 郭贵军哈哈大笑。 孟阳介绍了身旁的乔永新：“这一位是乔书记，我们乡内部的事务多数都是他在管。” 郭贵军又是一阵失散多年兄弟见面一般的跟乔永新握手寒暄。 最后，三人进了孟阳的办公室。 郭贵军看了一眼乔永新，欲言又止。 孟阳率先开口了，“郭总是为了进一步考察我们的投资环境来的吧？” 郭贵军含笑回应：“确实有这个想法，前几天我看完之后，把你们的相关资料带回去研究了一下，发现还是有一定的投资机会的。” 这话虚虚实实，挺让人难理解的。 不过，孟阳心中有数，觉得这是郭贵军看在他那一盒药膏的面子上，想要谈下去，但还有点儿犹豫。 大家都是老江湖了，听话听音的道理都懂，乔永新接上了话：“郭总，别的不敢说，就投资软环境而言，乡政府这边肯定要把招商引资这一块当做重中之重来对待” 他顿了一下，瞄一眼孟阳，接着说道：“孟乡长和我一致认为，为了让乡里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我们头拱地也要做好这项工作。” 孟阳接过他的话：“投资老少边穷地区的风险自然是有的，但这也能从侧面反映出投资人的远见和家国情怀” “永宁是革命老区，清河当年在抗战中几乎全乡都上过战场，国家不可能看着这些地方穷下去。” “谁先走一步，将来谁的机会就更多。” 郭贵军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这两人是不是误会了他的意思？是他话说得太抽象了吗？ 看来得拿出点儿真正的东西了。 他从包里翻出投资意向书和合同，干脆把两个都送到了孟阳面前。 “孟乡长，你看是先签一下意向书好，还是直接下合同？” 啥玩意儿？意向书？合同？ 孟阳和乔永新都差点儿当场石化。 不是说好了要继续谈下去吗？咋这么一会儿就到了能签合同的地步？他们两个还有很多准备好的话没说呢，郭老板这是没打算给他们发挥的机会呀！ 惊喜来得有点儿突然。 孟阳把投资意向书扔到了一旁，笑话，能签合同的情况下，还要啥意向书？ 他的意向很明确，就是要把旅游业搞起来。 倒是把合同翻来覆去的看了三遍，才恋恋不舍地递到在一旁不停探头看过来的乔永新手中。 说实话，孟阳的表现多少有点儿沉不住气。 郭贵军却是满意的，这才像个年轻人嘛！ 可别跟上次见面那样，沉稳冷静得像是活了上百年的老怪物一样，那样的孟阳让人心里很没底，就怕哪天让他给卖了还得帮他数钱。 年轻人说话了，“郭总，我看这里面提到要把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给我们乡政府，您是基于哪方面的考虑这么写的？” 潜台词是我们除了能给政策和地皮之外，可没钱投入呀，眼下，清河乡的地皮还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郭贵军露出狐狸本色，假假地笑着说出了真话：“有政府托底，我们才能睡得踏实不是？” “哈哈……”孟阳笑出了声，按他原本的计划，并没有占有股份的意思，因为旅游业的特点决定着受益人不仅仅是投资者，还有周边的百姓和其他行业。 当然，能占有一定比例的股份，那可就是求之不得了。 谁还能嫌钱多呀？ “合同没什么问题吧？”郭贵军问乔永新。 他有点儿急，想要在最短时间内敲定这件事情，然后重点处理私事，也就是有关孟阳那盒药膏的事。 乔永新收起合同，看向孟阳，微微点头。 …… 孟阳亲自把郭贵军送下来，到了外面，郭贵军这才低声问道：“孟老弟，你那药膏效果还可以，昨天去省医院检查了，专家看了说是有恢复的迹象，你看能不能再给我一点？” 实际情况可不像他说的这样，那盒药膏的疗效已经震惊了整个省医院的皮肤科专家和教授们。 他这么说，不是怕年轻人骄傲嘛。 孟阳“呵呵”干笑了两声，心说你个老家伙，不够诚实呀，那盒药疗效咋样，他心里有数得很。 看在这老家伙诚心投资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郭总您放心，你走之前，我给您拿出三盒来。” 郭贵军满意地离开，去了乡招待所等候孟阳这边的消息。 签合同的事，还要召开党委会研究决定。 章玥玥匆匆地从楼上下来，在孟阳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孟阳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凝重起来。 第70章 乡党委会议上的交锋 在外地看病的清河乡党委书记郑民回来了。 这是章玥玥趴在孟阳耳边告诉他的消息。 孟阳挑了一下眉毛，又扯了一下嘴角，回办公室拿了资料就去开会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参加乡党委会。 进门就发现人到齐了，好像就在等他。 实际是乡党委也没几个人，原来是七个，马国庆和王凤武都栽进去后，只剩下五个人。 除了人大主席曹建伟、党委副书记乔永新、另一名副乡长魏明杰，武装部长海林和党政办主任章玥玥之外，还有党委书记郑民。 郑民四十多岁的样子，国字脸，眉毛很浓，一双略有些深陷的眼睛冷冷地打量着刚进来的孟阳。 经过乔永新介绍，孟阳和郑民简单互相认识了一下。 会议开始后，郑民率先发言了。 “大家都知道我这个身体状况，出去治病花了不少时间，再一次回来，没想到咱们这里变化会这么大。” 说着话，他的视线不时地扫过低头写着什么的孟阳。 “……按说，孟乡长刚来，我们乡里不应该给他回担子，但眼下嘛，情况特殊了一些，所以，我个人觉得还是要辛苦一下孟乡长，把去年年底没完成的统筹收缴工作抓一抓……” 孟阳越听越不觉得不对劲，他组织召开这一次会议是想讨论通过有关旅游开发的项目，到了郑民这里，咋就一个字都不提呢？ 反倒是给他安排其他工作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跟他提前商量而心存怨气吗？ 问题是谁知道他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回来上班啊？按照乔永新等人的说法，郑民可是有两年不管事了。 即便不是去治病，上班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所以，乡里的工作不跟他商量是他孟阳做的不对吗？ 郑民说了半天，最后问曹健伟：“老曹，听说吴峰已经好几天不见踪影了，即便是回来上班，以他所犯下的错误来看，也不可能再用他了，你看财政所这边安排谁接手比较好。” 被点到名的曹建伟脸上的肌肉狠狠地跳了两下，不紧不慢地说道：“郑书记，我们今天开这个会原本是想审议有关旅游开发项目的，我个人觉得，财政所那边的工作暂时还能应付一段时间，不必急着选人用人，毕竟那个岗位太重要了，如果再弄上来一个吴峰这样的人，我们可就被动了。” 说着话，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郑民。 郑民皱眉，他也听说了这些日子出现的情况，尤其是孟阳手里握着账本的事，不止一个人跟他说过，曹建伟的意思应该是在提醒他别跟孟阳太过于较真。 省得孟阳在被逼到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把账本公之于众。 呵呵，账本跟他有关系吗？他直接拿过一分钱吗？ 所以，他有啥好怕的？ 郑民想着这些时候，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 乔永新往孟阳这边看了看，推一推眼镜说道：“我觉得老曹说得对，财政所的事可以缓一缓，但旅游开发项目的审议却等不得了，人家投资商就等我们讨论出结果签合同呢。” 郑民的目光落向魏明杰。 本来没打算参与任何事情的魏明杰只能无奈地提出自己的意见：“财政所所长人选问题跟旅游开发项目的审议好像没什么冲突吧？我认为都可以讨论一下。” 老好人一个！ 坐在他对面的孟阳不动声色了在笔记本上写下这几个字。 郑民冷冷地哼了一声，“旅游开发这件事，我觉得有点天马行空了，这么偏僻的一个地方，各方面条件都差得很多，你们是咋想到要搞旅游的？这件事到此为止吧，没有讨论的必要。” “郑书记，我说两句吧。”郑民的话音刚落，孟阳抬头直视着他说道。 郑民的目光更冷了，咧了咧嘴角很不客气地摇头：“孟乡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还是代理乡长，年底还要通过人大选举，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让你列席党委会是因为情况特殊，你觉得自己能提出建议和意见吗？” 他这话话说完之后，孟阳无动于衷，好像被说的人不是他一样，他心里清楚，会有人替他出头的，因为他在这些天里布下的局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果然，曹建伟等人都变了脸色。 至于变脸的原因么…… 虽说乡一级不像县市机关那样含蓄，有话直说的时候比较多，但谁也没像郑民这样，当众责难二把手。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郑民开了一个极为不好的先例。 以后是不是谁不跟着他走，谁就得被当众下面子？ 抓权力不是这么抓的吧？ 再说，孟阳是县里指派过来的干部，按照规矩，在年底肯定能通过人大这一关，明年这时候就能正式进入党委参与决策，甚至从县委传递的信息来看，整个清河乡的工作都是要交到孟阳手里的。 你郑民因为跟马国庆不和，逃避工作很长时间了，眼下马国庆进去了，你瞧着山中无老虎了，就想回来称大王，县里知道你这么能作吗？ 不会是治病把脑子治坏了吧？ 更让他们几人不满意的是，孟阳搞旅游开发可是对大家都有利的事。 曹建伟那边不用说，是为了他姑爷宋和平晋升之路能更顺当一些。 乔永新可以通过运作这个项目，紧紧地抓住乡里的内部工作，他的权力肯定会比原来大得多。 魏明杰呢？ 清河乡招待所的老板娘纪秋是他的小姨子，亲的。 孟阳已经不止一次跟他说过，旅游开发最直接的受益者会是宾馆招待所之类的服务业，况且，孟阳还要对招待所进行扩建改造，乡里出钱！ 让郑民这么一搅和，这么一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是不是就要飞了？ 他能满意才怪嘞！ 至于武装部长海林……孟阳对他还真就不太了解，没怎么深入接触。 在他逐一看向这几个人时，会议室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到了。 气氛显得极为紧张。 不过，很快就有人打破了这份安静。 曹建伟咳嗽了两声，把面前的笔记本拿起来重重地摔在桌子上，阴阴地说道：“郑书记，我提议对是否进行旅游开发这件事情进行党委表决！” “我附议！”章玥玥当即表态了。 乔永新不甘落后：“我也觉得应该表决！” 魏明杰稍犹豫了一下，说道：“咱们意见分歧比较大，还是按制度表决一下吧。” 一直不曾说话的海林看向郑民，缓缓开口：“郑书记，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最近一段时间乡里的变化很大，如果你再晚回来一年半载，估计能看到一个生机勃勃的新清河，一个到处充满欢歌笑语的新清河。”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几乎是在逼问郑民，你是要做清河前进发展的拦路石吗？ 郑民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海林，目光里的阴毒丝毫都没有遮掩，这个平时话语极少的人，怎么会在关键时刻打他一棒子呢？ 孟阳有些意外海林的态度，更对他话里的意思产生了深厚的兴趣。 这是个人才！ 对他暗自下了评语。 乡党委会议开到这程度，已经没有必要再开下去了。 郑民起身甩袖，“今天就到这里吧，散会！” “等一下！”曹建伟站起来拦住了郑民，“郑书记，既然大家都认为有必要表决旅游开发的事情，而人家投资方不见得能再等个三五日，所以，现在就应该做出决定。” “你……”郑民指着曹建伟说不出话来。 他确实生气了，可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就算他从这间会议室出去了，其他几人仍会做一个表决，并且上报县里。 毕竟他已经很长时间不参与党委会议了，多缺席一次也算不得奇怪的事。 这么一来，周县长那边该如何交代？ 第71章 省悟、进退两难 清河乡的党委会议到底还是表决了两项提议。 有关旅游开发的项目，以四票赞成，一票不同意获得通过。 另一个任命财政所所长的提议因为有三人不同意未能通过。 郑民还算清醒，没动用党委书记的一票否决权。 会后，回到办公室的孟阳问章玥玥：“你知道他为啥没一票否决吗？” 章玥玥极为轻松地说道：“孟乡长，那个权力确实很管用，可一旦动用了，就意味着他要跟党委其他成员彻底决裂，这个风险太大了。” 大到很少有人往那个方向去想。 孟阳笑了，他当然想到了这一点，才敢去开那个会。 事情定下来了，可是因为郑民的反对，章玥玥安排人准备的合作开发清河乡旅游资源的签字仪式取消了。 中午，孟阳给宋和平打了电话。 下午两点，宋和平带着县旅游一干人员急急地赶到清河乡，在孟阳的办公室里，见证了清河乡跟贵祥实业公司签订的合同。 早有准备贵祥实业公司做前期准备工作的队伍也在下午到达了清河乡，这个效率确实也震惊了所有人。 也让清河乡上下都兴奋起来，多年以来，如同死水一般的清河乡似乎要喧腾起来了。 当晚，由乡里出面，在兴隆饭庄安排了三桌酒席，算是庆祝双方合作开始。 按照场面上的规矩，除了乡里主任以上主要干部参加之外，还安排了几名女同志，当然都是年轻漂亮的那种。 新来的赵莹也在其中，被安排在郭贵军随行人员那一桌。 孟阳这一桌，自然以郭贵军为主，还有李秋艳，以及曹建伟和章玥玥等几个乡里的主要人物。 郑民没到场。 其他人都心情愉快，喝得就比较尽兴了。 两杯酒下肚后，郭贵军已经搂着孟阳称兄道弟了。 “兄弟，你是这个！”他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给老百姓寻求致富之路，我郭某人佩服！” “老哥，你可高看兄弟我了，要不是你眼光独到，一眼就看出这地方能行，哪有我们清河乡的事啊。” 听了孟阳这话，郭贵军直摇头，大着舌头解释道：“不对，对我来说，投进来百八十万的，根本不算啥……” 事实确实是这样的，这件事情对清河乡来说，是一个新的起点。 但对来自省城的贵祥实业公司而言，其实也不过是一次寻常的小投资，这还是郭贵军看在孟阳能治好他女儿疤痕的面子上，亲自来这里了。 眼下他虽然已露出了醉态，但思绪却一点儿都没乱，嘴里的话绕来绕去，最终还是绕到了他最关注的事情上。 “兄弟，老哥我更看重你那个药膏，就不能搞个批量生产吗？” 孟阳摇头。 “不是不想搞，只是没找到稳定合适的药材供应，而且这个项目我们乡里想自己做，暂时来说，条件上受了点儿限制。” 郭贵军的头摇得比他更猛，“兄弟，这就是你们的目光短了，虽说你们自己搞的话，利润是独吞的，可是你想过没有，产品一旦出现在市场上，就会有人仿制，有仿制就会挤压你的市场，而以你们乡的情况，没有的发展，药膏生产至少也得需要十年八年才能做大吧，这十年八年里，你们还能坚持得住吗？” 孟阳端起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中，久久没有放下。 郭贵军的话像是一声惊雷，让孟阳瞬间醒悟过来。 坐在他身旁的这个人是典型的商人，思维模式跟他完全不同，此人还有点儿好色，但是他能想到的东西，别的商人也一定能想到。 所以，是自己的想法错了吗？ …… “我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是曹建伟那几个人看到了这里面有利可图……” “停！”周江河打断了郑民的话，“当你感觉所有人都错了，就你一个人正确的时候，你应该反省了。” “我……”郑民极不甘心地低下头。 他是在下班后，急匆匆地赶到县城，连饭都没吃就跑来跟周江河汇报情况的。 没想到还挨了一顿训。 对于郑民在今年的乡党委会议上的失败，周江河确实很不满意。 他原本以为马国庆这个盘踞清河乡多年的人物掉下去了，孟阳还只是一个小屁孩，清河乡的权力真空应该能很容易填补。 因而，把在外地逍遥的郑民叫了回来，耳提面命跟他说了很多。 结果呢？ 第一天参与到乡里的工作就搞得这么被动，是他看错了人吗？ 他暗自叹气，就算是看错人了，也得用，因为他无人可用。 想到这一点，缓和了语气说道：“郑书记，刚才我的话有点儿重，但也是为你好，这个机会如果能把握好了，以你的年纪应该还能往上走一走。” 这就是典型的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了。 郑民抬起了头，眼中有感激之色，“周县长，你放心，我一定吸取教训，从细节处入手，抓好全乡的工作，旅游开发的事，困难很大。” 没困难也要给他们制造困难！ 周江河眯起了眼睛，孟阳这种先斩后奏的做法，让他倍感压力。 他们都跟人家签了合同，县里是支持还是反对？怎么做都不太合适了。 他有点儿后悔对这件事情的武断了。 弄巧成拙，反倒把自己架到了火堆上，进退不得。 旁边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县委书记吴金海…… 他现在该怎么处理孟阳？ …… “老哥，你一点儿都不用担心县里会有人拖咱们后腿。”孟阳已经喝到脸红的地步了，仍然没忘给郭贵军洗脑打气，“政策这东西，县里不还得遵照市里的执行吗？” 郭贵军笑得前仰后合，重重地拍了一下孟阳的肩头说道：“孟乡长，我相信你有能力解决来自上面的压力。” 他确实有这个信心，因为就在昨天，他收到了一个准确的消息，孟阳能三级跳一般地当上乡长，是因为济州市市长赵国志。 赵国志跟孟阳是啥关系？递消息的人说是过命的交情。 这可能有点儿扯，但是关系好应该是真的，不然也不会把他女儿送到孟阳这边来锻炼。 郭贵军想到这里，视线越过众人落到坐在另一桌的赵莹身上。 咦？那个坐在她身边的那家伙在干啥？ 好像手伸到了人家腰上？ 第72章 陷害赵莹 郭贵军看到祁宝贵的一只手搭到了赵莹的腰上，差点儿吓出一身冷汗。 别人也许不知道，可他是谁呀？ 他是河东省最成功的企业家，没有之一。 作为一名最成功的企业家，到济州市这边投资，怎么可能不研究当地的官员？连官员的家人都得研究透彻了，才能放心地砸钱。 所以，他认出赵莹的身份很奇怪吗？ 他奇怪的是把手伸到赵莹身上的那人……这特么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脑子进水了？ 连赵莹都敢动？ 眨着眼睛想了想，终于想通了一点，赵莹的身份应该是极少有人知道，所以……还是找个人替她化解吧。 他转头看到孟阳，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往另一桌方向指了指。 当孟阳看过去时，祁宝贵的手已经收回去了。 同时转过去的郭贵军：“……” 这特么就尴尬了，那边没啥特殊情况啊，你拉着人家孟乡长看啥？看美女吗？ 他的脑子转得极快，指着赵莹问道：“那是谁家的孩子呀？” 孟阳笑道：“我们这边新调来的小同志，长得比较年轻。” 他不愿意多谈赵莹，要知道某些人是非常喜欢赵莹这一款的，他怕郭贵军这种货色看上她。 话题转得十分顺滑：“老哥，你家孩子可比她长得好看，还懂事有礼貌，小小年纪待人接物分寸拿捏得相当到位，你是咋教育孩子的？” 孟阳这话说到了郭贵军的心坎上，他女儿是他的骄傲，满脸喜色地跟孟阳聊起了孩子的教育问题。 另一桌上，花了好几天时间都没能跟赵莹拉近关系，祁宝贵没耐心了，今天趁着酒劲坐到她身旁，不时地言语挑逗。 赵莹考虑到人多，就给他留了点儿面子，没硬刚他。 这让他以为机会来了，大胆地把手伸到了赵莹的腰上，却被赵莹开玩笑一般地往脸上泼了一杯酒。 这让祁宝贵恼羞成怒了。 冷笑着离席，转到了饭店后院。 后院是兴隆饭庄老板封金宝一家人住的地方。 看到他进来，封金宝的老婆刘香往前院瞄了一眼，嗔怪他道：“这个时候你来干啥？好多人看着呢。” 祁宝贵往回扭了一下头，伸手在刘香身上掏了掏，“去把你那个最贵的包拿来。” “又想祸害谁家的小孩子了？”刘香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唠叨着往屋子里走。 拿来了一个包塞进祁宝贵怀里，还叮嘱道：“别弄坏了，两千多块钱买的呢。” 祁宝贵拿着包出了饭店大门，对守在门口的一个小个子男人低声说道：“该干活了！” 说完往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将藏在衣服里的坤包递了过去。 小个子男人弯着腰点头哈腰地接过去，却没动地方，而是向他伸出了另一只手。 “特么的，天天就知道要钱，拿着！”祁宝贵气呼呼地将早就备好一张百零大票拍了他手掌上。 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到饭店里面。 ……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孟阳亲自把郭贵军送到招待所，又站在门口聊了一会儿，这才往回走。 喝了几杯酒，头还有点儿晕，想早点儿回去睡觉。 刚拐过前面的办公楼进后院，就看到派出所的警车闪着灯停在宿舍门口。 比他早回来的赵莹被两名民警反扭住胳膊。 而赵莹那间宿舍的门大开着，祁宝贵亲自指挥着人在里面搜索着什么。 孟阳满头问号，这是出啥事儿了？ 他紧跑几步到门口，刚想张口问的问题，赵莹宿舍里有人喊道：“祁所，找到了，是这个包！藏在她的大皮箱里来着。” 祁宝贵一脸得意地说道：“人赃并获，带回去！” 赵莹都吓懵了，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啥事，挣扎着喊道：“那不是我的，你们抓我干什么呀？” 扭头就看到了孟阳，连忙朝他呼救：“孟乡长，你快点儿过问一下吧，他们无缘无故的要抓我。” 祁宝贵也看到了门外的孟阳，态度恭谨解释道：“孟乡长，今晚吃饭的时候，兴隆饭店老板娘的包放在前台丢了，有人举报说看到赵莹偷了，我就带人过来搜查，没想到还真搜到了，她现在已经涉嫌盗窃，我要带回去详细审问。” “我没有！”赵莹急得都哭出来了，“我怎么可能偷这破玩意儿？” “破？”祁宝贵冷笑一声，“这个包值两千多块钱，你说它破？骗谁呢？” “涉嫌盗窃？”孟阳的眉毛拧成了结。 打死他都不信赵莹会干这种事，他们同事好几年了，对她的为人还是相当了解的。 “祁所长，这里面会不会有啥误会？” 祁宝贵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孟乡长，我也希望这是误会，可是人家丢了包，到派出所报案，我们立刻去饭店调查，确实有人看到她拿了，而且，这个包还是从她的皮箱里搜出来的，种种迹象表明，她确实有偷窃的嫌疑。” 他这话听着在逻辑上好像没啥毛病，包也确实是在这里搜出来的，可是孟阳总感觉哪里不对。 就在这时，赵莹好像冷静下来了，盯着祁宝贵说道：“祁所长，就因为我没答应你，你就这么陷害我？你这才是真正的知法犯法！” 孟阳听到这话，脑袋里清醒了很多，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最近几天，准确地说是自打赵莹来之后，祁宝贵有事没事就往乡政府跑，他还纳闷儿来着，哪儿来的那么多业务可办？ 刚才在酒桌上，就看到祁宝贵凑到了赵莹的身边，郭贵军还很突然地扯自己指向赵莹……所以，应该是在酒桌对赵莹动手脚了吧？ 这么看来，赵莹刚才说的话就值得深入分析了。 孟阳上前拦住了正准备把赵莹塞进车里的两位民警，寒着脸说道：“你们先松开她，就算是有嫌疑，她一个小女生能跑到哪里去？” 祁宝贵见孟阳在中间阻拦，有些不高兴了，“孟乡长，我们现在可是在办案！”你这已经算是妨碍公安机关办案了，是违反纪律的吧？ 后面这一句他没说出来，但意思很明显。 孟阳自然不会被他这句话吓到，冷声说道：“祁所长，我现在怀疑你公报私仇，恶意陷害政府公务人员！” 随即指了指赵莹的宿舍，“人，你不能带走，但我也给你一个查案的机会，就在这里问吧。” 他的话说得相当强势，其实心里也没多少底。 从现场情况来看，想要替赵莹脱罪……有点儿难度！ 毕竟他不是公安口的。 第73章 祁所长给出的两条路 理论来讲，派出所归属县公安局直接管理，无论是人事还是经费方面都跟乡政府没多大关系，因而，祁宝贵可以忽视孟阳的意见，直接把人带到派出所。 到了他的地盘上，可就他说了算了，想怎样就能怎样了。 但理论这个东西往往跟现实有些差距。 如果把孟阳得罪狠了，他的工作会相当不好干。 祁宝贵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了。 用尽心思想出来这一招，本想逼迫赵莹顺从他，难道就因为孟阳的两句话就放弃这个刻意创造出来的机会吗？ 可是就这么跟孟阳硬刚，好像也不太好。 那就折中好了。 “孟乡长，既然是您过问了，我照办，但是，我审问的时候，不能有外人在场，毕竟这是刑事审问。” 这是他怕孟阳参与过多，让他的计划落空。 孟阳沉思片刻，答应了祁宝贵。 他做好了打算，在祁宝贵审问这一段时间里，要及时联系县公安局那边，找韩小军？ 不！直接找局长李保义。 上一次马国庆伙同王二民绑走赵莹那件事情上，李保义表现得对赵莹相当客气，这说明他很可能认识赵莹的家人。 而且赵莹的家人应该有点儿身份。 想到这里，他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宿舍，进屋后立刻拨通了李保义的电话。 另一边，祁宝贵见孟阳这么痛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还很利索地避到自己宿舍里，这让他心头暗喜。 让人把赵莹带进她宿舍后，像模像样地开始问话了。 “赵莹，根据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你偷窃刘香名片挎包的事实是成立的，我劝你早点儿承认自己的罪行，争取宽大处理。” 赵莹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现在是真的后悔到这么个破地方来了，可是有啥办法呢？ 她干脆把头扭向一旁，一句话也不说了。 就不信如今的法制社会下，他祁宝贵还能无中生有地把她送到检察院去。 “赵莹，你这是什么态度？” “……” 问话进行了十多分钟，祁宝贵感觉样子做得也应该差不多了，就把其他两人都支了出去。 屋子里就剩下他和赵莹了。 他肆无忌惮地用目光搜刮着赵莹的全身上下，嘿嘿笑着靠近过来，“赵莹，我跟你说句实话，那个包是我让人塞进你皮箱里的。” 这一点，赵莹早就猜到了，她一点儿都没觉得意外。 祁宝贵又靠近了一步，盯着她的胸前吞了吞口水，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喜欢你了，你知道是啥原因吗？” 赵莹冷着脸根本没搭理他。 祁宝贵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现在给你两条路，一，马上答应我，我现在就能放你，当然，放你之后，你今天晚上就要跟我走了。” “说第二条路吧。” 赵莹也渐渐地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了，现在这情况确实对她挺不利的，但要她答应祁宝贵的无理要求，那做不到！ 祁宝贵冷笑着直起腰，“第二条路是你硬抗到底的情况下，我最无奈的选择，会是啥样的一条路呢？” 他像盯着猎物一般打住话头，围着赵莹转了两圈儿，好半天才说：“第二条路就是我带你回派出所用手段让你承认自己违法的事实，你放心，用不了太长时间，最多半个小时，你就会受不了，跟我求饶的……” 外面的孟阳打完电话，就出来站到了赵莹宿舍门口。 外面把门的两名民警见他一副要吃人一般的面孔，也不敢管他。 不一会儿，从屋子里又出来两名民警，他也没太当一回事，毕竟在这么多人守在外面的情况下，祁宝贵就算是有龌龊想法，也不会在这里动手。 事实证明，人在很多时候都是受欲望支配的，在手中有权力加持的情况下，这种支配就会变得很明显。 屋子里的祁宝贵却有点失心疯了，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哪里，只想一亲芳泽。 一下子就把赵莹就扔到了床上。 赵莹没料到在外面好几个人守着的情况下，祁宝贵竟然会胆大包天到这程度。 在她愣神瞬间，祁宝贵已经开始动手了。 赵莹反应过来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甩了一下头，在祁宝贵的手稍微离开的瞬间，狠狠地咬在他的手指上。 而后放开嗓子大声呼救。 “救命啊！孟阳快来救……” 后面一句话没喊完就又被祁宝贵捂住了嘴。 门外的孟阳听到她的呼喊，极不客气地把挡在他面前的两名民警推到了一旁，开门就冲了进去。 扯住祁宝贵的衣领就把他拎起来，顺手一拳砸在他的脸上，又一脚踹过去，祁宝贵躲闪不及，滚到了门口。 看清踹自己的人是孟阳后，恶狠狠地站起身就把腰间的枪掏出来指孟阳，“孟阳，你现在已经涉嫌袭警，我就是打死你，也不算犯错误。” 就在他这话刚说完，半天的门外就传来一声怒气冲冲的骂声：“祁宝贵，你他妈是疯了吧？把枪往下！” 祁宝贵听到这声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瞬间就清醒过来了，他，他到底是都干了啥呀？ 不过，他也不担心，毕竟他跟李局长的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 就在他一愣神的瞬间，手中的枪就被身后两名督察科的人给抢了去。 同时，非常利索地给他上了铐子。 祁宝贵有点儿懵，挣扎着喊道：“我刚才在执行公务，你们为啥要抓我？” “啪！”一个大巴掌掴在他的脸上，力道很大，直接扇得他脑袋都歪向了一旁。 扇他一巴掌的人出现了，也是刚才那一声怒骂的人，他正是永宁县公安局局长兼副县长李保义。 他看都没看一脸惊愕的祁宝贵，跑进了屋子里，看到已经被孟阳扶起的赵莹手腕上还戴着铐子，回头就骂：“你们他妈的还有没有喘气的？还不快给她打开！” 有人跑过来哆嗦着给赵莹打开了手铐。 面对她时，李保义已经换上了笑脸，一脸歉意甚至是惶恐地说道：“大侄女，叔叔来晚了一步，让你受委屈了。” 被人按着蹲在门口的祁宝贵使劲儿地眨了眨眼睛，他不敢相信看到是真实的场景。 就赵莹这么一个被下放到清河乡的小科员，李局长怎么会对她这么客气呢？ 第74章 粗活、司机 被李保义的举动惊到的可不止祁宝贵一个人，孟阳微微眯起了眼睛。 上一次这个李保义也是像现在这样客气，难道说赵莹的家人身份很高吗？ 如果是身份很高的话，为啥要让她跑到清河这种破地方来上班？ 他还真就想不通。 安慰了赵莹几句之后，李保义挥手把那两名督察科民警打发出去。 亲手关上了门。 祁宝贵心头一喜，现在这间宿舍里就剩下他和当事人了，李局长这是打算在中间说和吧？ 他开始在心中琢磨，事情解决之后，该给李局长送点儿啥才能表达 自己的感激…… 孟阳的想法正好跟他相反。 他看到李保义摘下了手表，又把帽子扔到一旁，撸起袖子…… 就知道他这是要亲自动手收拾祁宝贵了。 孟阳笑着拦住了他，“李县长，这种粗活就让我们年轻人来干吧。” 李保义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还附上了一句话：“给他留条命就行！” 说完，亲自给赵莹倒了一杯水，背起两手站到了一旁。 祁宝贵就算脑子再不灵光，也看明白了李保义想要干啥，他急得满头大汗，连连求饶：“李局，我，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我……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腋下就被孟阳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 就这一下让他疼得喘不上气来了。 要说孟阳跟人打架的本事……那是没多少的，可是他对人体结构实在是太了解了，打在哪里最疼又从外表看不出任何伤，对这个他是有研究的。 所以，接下来的几分钟时间里，祁宝贵体验到了什么叫痛不欲生。 到了最后，已经嚎得嗓子都哑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李保义摆手叫停了孟阳，颇有些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孟阳动手时，拳头和脚的落点位置让李保义这个刑警出身的老公安都自愧不如。 推开门叫外面的人进来把祁宝贵拽出去。 临走之前，把孟阳叫到外面，稍稍远离了带来的那些人，低声说道：“孟乡长，这一次的事情不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挺身而出，很可能会出现难以收拾的局面。” 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以后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你直接打电话给我，咱们平时也得多联系，哪天回县城了，我请吃个饭。” 孟阳客气了几句，将人送上车，目送着离开。 他实在是没想到，这一次护着赵莹竟然还意外地收获了一个副县长的另眼相看。 人脉资源也算得到了一次极大的扩张。 跟孟阳一样思考着人际关系网的李保义在回县城的路上，闭着眼睛反省自己的失误。 从赵莹第一天到永宁工作，市局的林局长就亲口叮嘱他，一定要保护好赵市长的独生女。 可是因为近期工作太忙的缘故，没顾得过来，结果，赵莹连续两次遇险，虽说都没造成严重后果，但也给他敲响了警钟。 必须得安排一个得力干将到清河来，暗地里保护那小姑娘！ 以什么名义安排人呢？ 这让他有些为难，刻意放个人在她身边好像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如果放在孟阳身边呢？ 好像……就不那么招人眼球了。 …… “是我这个乡长失职，没能保护好你，原本是打算让你去财政所工作的，现在看来，不太适合，你还去党政办吧。”孟阳回到赵莹的宿舍，略有些歉意地说道。 放在身边可能更安全一些。 到底是年轻人，赵莹已经从惊吓中缓过劲儿来了。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孟乡长，是我长得特别像是好欺负的样子吗？为啥这些人都惦记着朝我下手啊？” 孟阳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 心说你长成这副样子，我都忍不住想欺负你一下呢，更别提祁宝贵这种人了。 嘴上当然不能这么说，“也许是奔着你的身份来的呢。” 他这话里就有探查赵莹身份的意思了。 赵莹马上就转移了话题，“党政办也挺好，我给你当秘书，简称小秘如何？” “那可是求之不得，然后上哪儿去都带着你，体验一下大老板的待遇，有事秘书干，没事干……” 孟阳的话说到这里猛地收住了，后面的几个字到底还是咽到了肚里。 这玩笑可开不得。 当晚，孟阳叫来章玥玥陪赵莹，再怎么心大，她毕竟只是个小姑娘，他有点儿不放心。 第二天，孟阳刚进办公室，就有一位身穿公安制服的三十多岁汉子在章玥玥带领下进了办公室。 孟阳看到来人，略有些尴尬。 此人正是他重生回来那一天，把他从刘丽红家里带到公安局的那一位。 “孟乡长，我叫孙立勇，领导安排我到清河主持派出所工作。” 孙立勇十分恭敬地跟孟阳握了手，绝口不提当初的事情，聊了一会儿工作上的事情。 他郑重其事地说道：“孟乡长，我来之前，我们李局长让我问你，你是不是需要一名司机？” 孟阳一愣，什么时候公安局还管起了其他部门干部的衣食住行了？ 孙立勇见孟阳没弄懂他话里的意思，委婉地提醒他：“孟乡长，李局长主要是看你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遇到一些危及生命安全的事……” “呃……”孟阳恍然，这恐怕是李保义想派人保护赵莹的吧？ 他手指关节敲着桌子想了一会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孙所长，我身边还真有个司机，你可以试一下他的斤两，看看能不能让李局长满意。” 这一下轮到孙立勇愣住了，“孟乡长，你应该知道，我要试的可是拳脚功夫。” 孟阳笑而不语。 两分钟后，在乡政府楼后的一块草地上，被孟阳喊过来的路宏伟一脸懵，“乡长，是要清理这个草地吗？”为啥还叫上了派出所的人？ 孟阳指了指站在对面的孙立勇，“他想跟你切磋一下，下手轻点儿，人家可是所长哈。” 孟阳这话让孙立勇有点不爽了，小看谁呢？ 他可是刑警队里最能打的那一个，实战经验极为丰富，就孟阳这个司机傻头傻脑的样子，他还真怕下手重了会伤到人家。 有些话还是先说比较好，他对往前站过来的路宏伟说道：“兄弟，虽说咱们是点到为止，但拳脚无眼，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还请谅解！” 路宏伟露出一脸憨厚的笑容，“好，一定谅解！” 孙立勇明显生气了，就这小子咋连话都不会说呢？ 等下得让他知道啥叫“谅解”…… 摆出格斗姿势，孙立勇率先出手了。 第75章 引他入局 孙立勇在县公安局号称格斗之王，出手如电，左直拳虚晃一招，右摆拳已经到了路宏伟的脸侧。 用了三分力！ 突然，右拳被对方抓住，几乎同时，胸口上被捶了一拳。 这一拳力道很小，却也让他吃惊不小。 路宏伟这一拳击出后甩开孙立勇迅速后退。 孙立勇反应极快，整个身体腾空而起，连续两脚踢了过去。 用了五分力！ 路宏伟站在原地没动，连出两拳，都十分精准地打在孙立勇的脚背上，很轻松地化解了他的攻势。 两人拉开距离。 孙立勇惊愕万分，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稍做调整，如苍鹰搏兔，迅猛无比地扑向对手。 这一次，他全力以赴！ 在一旁观战的孟阳怕被波及，往一旁走了几米，再回头看过去时，孙立勇已经仰面倒在地上。 路宏伟一只脚高高抬起，如落锤般砸向孙立勇的胸口。 孟阳吓了一跳，这一脚下去，不得重伤？ 还没等他喊停，路宏伟这一只脚往回收了，贴着孙立勇的手臂砸在一块石板上。 “咔嚓！” 近两公分厚的石板被砸成五六块。 孙立勇已经面色如土！ 对手强到如此地步，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他跟人家相比，实力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儿的大。 不过，孙立勇一点儿都没嫉妒，因为他看出来了，这个路宏伟很像军伍出身的样子。 部队里向来藏龙卧虎，培养出这种身手的人毫不奇怪。 他翻身爬起来，又重新打量了一会儿路宏伟，路宏伟朝他咧嘴笑了笑，又恢复了老实巴交的模样。 孙立勇跟孟阳说了两句话，问清了路宏伟的情况，走开几步掏出他的小灵通电话，也不知道跟谁联系呢。 孟阳只能看到他连连点头。 不一会儿，电话打完了，孙立勇拍了一下路宏伟的肩头，转身对孟阳说道：“孟乡长，你这个司机不错。” 多余的话也没说。 孟阳估计孙立勇刚才是跟李保义通电话了。 应该是把路宏伟的情况给李保义汇报了。 按孟阳的本意，是想把路宏伟塞进公安系统，一方面是为了回馈人家上一次在济州市，章玥玥遇险时全力出手帮他救人的人情。 另一方面，这其实也算是在帮李保义的忙，因为李保义肯定希望保护赵莹的人越强大越好。 能通过这么一件看似不是十分要紧的事，可以进一步加强跟李保义的联系。 身在官场，多一个能替你说上一句半句话的人，没准儿关键时刻就能帮上你一把。 眼下，还不知道李保义那边有没有办法把路宏伟安排进公安系统，只能等消息。 孟阳打发走了孙立勇和路宏伟两人，回办公室拿了一些资料，招呼乔永新，带着章玥玥和赵莹等人，直接去了乡招待所。 郭贵军和宋和平昨晚都住在这里，今天这两人都会离开，在他们离开前，还有些事情需要确定下来。 招待所老板娘看到孟阳，热情万分的打招呼：“孟乡长来了，快里面请。” “纪老板，把你们的小会议室腾出来呗。” “好的，好的，马上安排！” 十分钟后，孟阳和郭贵军、宋和平等人坐到了招待所小会议室内，算是正式开个旅游成立筹备会。 说是会议室，其实就是一间堂屋改造的，类似于客厅一样的屋子。 郭贵军的时间比较紧，也没有废话，直奔主题：“我看公司的名称就叫清河旅游文化有限责任公司就好，没有必要带上我们贵祥的名号。” 乔永新笑道：“我们本来还打算借着郭老板的名号宣传宣传我们清河来着，看来还不行。” 郭贵军摆手说道：“乔书记放心，在宣传这一方面，我们有专业的团队……” 接下来，详细讨论了旅游公司成立后如何运作以及古建筑维修等方面的细节。 开会期间，郭贵军的手机不时地响起。 等到一个小时后，把一些事情确定下来，郭贵军就急着回省城了。 孟阳亲自给他送上了车，从身上掏出三盒药膏递了过去。 “郭总，用完这三盒之后，我会再去一趟你家里，进一步检查之后，再确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郭贵军连连作揖，“孟老弟，跟我别太生分了，叫一声老哥叫好，另外，药膏批量生产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这才是他这一次来清河的最主要目的，跟这个比起来，投入旅游公司招来永宁县领导不满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孟阳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的建议我听进去了，如果有人想投资的话，老哥帮着给联系一下呗。” “当然要帮你的忙，我自己还想插一脚呢，不过吧，你这药膏是个让人眼红的东西，没有强大背景的企业，你最好不要放进来。” 孟阳心头一凛。 就连郭贵军这样省内闻名的人物都不想独占药膏生产带来的收益，这让他对自己的祛疤药膏的市场有了新的认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郭贵军匆匆离去。 乔永新也有很多事情要忙，招呼着其他人回了乡政府，会议室里就剩下宋和平、孟阳两人。 宋和平有些担忧地问道：“孟乡长，周县长那一关怎么过？你有主意吗？” 他们两个这算是先斩奏了吧？ 成立旅游公司，引进外部资金这样的大事都没跟县里打个招呼。 实际上两人都明白，真要是跟县里打招呼的话，以周江河的态度，这个旅游公司肯定是搞不成的。 “引他入局！”孟阳重重地拍了一下沙发扶手说道。 “怎么引？”宋和平好奇地瞪大了眼睛，面前这个年轻人似乎总有一些与众不同的想法…… 孟阳往会议门口方向瞄了一眼，章玥玥闪身朝他比划了一个“ok”手势，他看向宋和平，问：“宋局，你觉得周县长现在被动吗？” “当然被动！”宋和平心说，他能不被动吗？ 下面的乡联合着旅游局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没他县长什么事，心再大的人都不可能坐得住。 “所以，我们把功劳推到他身上，让他坐享其成……” “等等，孟老弟，你这个想法不会是要把我们旅游局扔一边儿去吧？” 过河拆桥也没有这么快就拆的。 宋和平眯起了眼睛，他忙忙活活的冒险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来，可不是想要给别人做嫁衣，这是他的功劳。 清河乡得实惠，旅游局得名，这不是一早就商量好的吗？ 孟阳不以为然：“宋局，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话放到好事上也行得通的，纸是包不住火的，任何事情的真相迟早都会暴露出来，你不说，我不说，还是会有人说的。” 见宋和平有犹豫之色，孟阳下了重药：“宋局，咱们今天就必须得去市里要政策了，到时候，还要跟赵市长见个面，我想他一定会支持我们的工作。” 宋和平皱着眉头开玩笑一般地说道：“赵市长他知道你是老几呀？” 一个小小的乡长，是想见市长就能见到吗？ 这真不是宋和平小看孟阳，他自己也是正科级别的干部，可他这个级别的，整个济州市成千上万，市长能认识几个？ 市长为啥要见他们？就因为搞成了一次招商引资吗？ 别逗了！ 整个济州市这种程度的招商引资根本就上不了市长办公桌。 问题的关键还不在这里，就算是见到了市长，人家市长能知道这个旅游项目是他宋和平参与争取来的吗？ 孟阳知道他不会信，微笑着掏出手机晃了晃。 第76章 人际关系、内部消息 宋和平疑惑地看着孟阳掏出手机显摆，冷了脸色。 “孟老弟，周县长那边，实在不行让我岳父出面吧。”毕竟是一个快要退休的人，周县长怎么着也应该给点儿面子吧？ 孟阳却摇了摇头，当着他的面拨通了赵国志的电话。 铃声只响了两下，电话就接通了。 赵国志很是不爽地埋怨孟阳：“你干啥？我这儿要去开会呢，你这电话就把我想要在会上说的话给打乱了。” 他也就是跟孟阳一个人说话特别随便，跟别人……大家的评价是：很难沟通。 “赵市长，我有正经事要跟您汇报！” “说！”赵国志的声音显得很不耐烦。 “是这样的，我们永宁县的旅游局给我们清河招商引资了一个省内着名企业，我琢磨着想去市里要点儿政策，不知道是不是合适？” “不知道合不合适就敢给我打电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行了，来吧！” 说完就干脆利索地挂断了孟阳的电话。 “呃……”孟阳眨着眼睛抓着手机，心想老赵同志还真是越来越干脆了。 抬头看到宋和平张大了嘴巴望着他，“宋局，赵市长让我们去呢！宋局……” 孟阳低头又喊了一声。 “啊？”宋和平反应过来，揉了揉眼睛，咝！他刚才是出现幻觉了吧？ 孟阳怎么会给赵市长打电话？看起来好像还聊了几句话，似乎还提到了他们旅游给清河招商引资了。 这是真的吗？ 宋和平毕竟是年近四十的人了，还在官场上漂了许多年，他知道孟阳绝对不可能用给市长打电话这种事开玩笑。 震惊过后，他指了指孟阳的手机，“你，你刚才跟谁通话来着？” 孟阳倒是不介意让他知道自己跟赵国志的关系，“赵国志市长，上次在处理煤矿事故时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骗鬼呢吧？ 宋和平暗地里撇嘴，一面之缘能随时电话沟通？应该是这小子不想这一层关系太多人知道，给自己提个醒不要往外说出去的吧？ 其实他刚才就已经判断出电话另一端确实是赵国志，问一嘴不过是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 “那咱们什么时候去？” 他看向孟阳的眼神就渐渐变得炽热起来。 “马上出发回县里，先过第一关，宋哥，你收拾一下咱们马上出发吧。” 孟阳心头明了宋和平目光里的热切。 他为什么要当着宋和平的面打这个电话，就是想把两人之间的合作关系砌得更牢固一些。 这是基于对体制内人际关系的核心认知而做的。 体制内的人际关系核心是啥？是能否有相互利用的基础。 尽管他眼下因为旅游公司的事情跟宋和平之间合作紧密，但这一阵风头过后，关系肯定要趋于平淡。 但如果他有一个靠得住，至少在别人看来是靠得住的后台呢？ 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宋和平肯定要对他另眼看待。 为啥要让宋和平另眼看待？ 因为孟阳眼下在永宁县的处境绝对算不上是好，所以，他必须多多培养培植各种层面上的关系。 当然也不是谁都能入得了他的眼。 看重宋和平，是因为此人很有些头脑，而且为人尚算正直。 这就够了！ 孟阳目送宋和平回了自己住的房间，把章玥玥和赵莹喊了过来，告诉她们回去收拾收拾，要去市里，至少要住一晚上。 章玥玥应了一声，问道：“领导，需要准备什么资料吗？” “把旅游公司相关的材料带上，别的不用。” 章玥玥转身就出去了。 赵莹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孟乡长，我能不去吗？” 孟阳眨了眨眼睛，“有充分的理由吗？”他是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呆在清河乡。 要知道祁宝贵可是在清河很多年了，很难说他有没有几个狐朋狗友，头脑一热，想给报仇啥的，找上赵莹的麻烦。 至少近期内得多加注意。 “我有点儿事要办。”赵莹吞吞吐吐的说道，其实是她不想跟着孟阳到市政府晃荡，因为那里有人认识她，她怕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 孟阳哪能料到她会想这么多，“行，你不也得回县城吗？一起走吧。” …… 原本应该孟阳、章玥玥和赵莹坐一辆车，可是宋和平却将两名女同志赶到了他的车上，他自己坐进了三菱越野，美其名曰想要体验一下进口车。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的。 车上路后，他看了一眼开车的路宏伟，欲言又止。 孟阳马上就明白了他这是有话要说，但对司机不放心。 他指了指路宏伟说道：“宋哥，没关系的，自己人。” 宋和平这才开始给孟阳透露自己从内部渠道得到的消息：“李宏才死了，在看守所出了意外，据说是吃饭时噎死的。” 尽管孟阳早就估计李宏才不会有好结果，可是听到他的死讯，仍旧有些震惊，“宋哥，什么时候的事？是法医结论吗？” “前天，是法医结论。” 孟阳和李宏才之间的恩恩怨怨，很多人都知道，这也是宋和平告诉他这个消息的目的，毕竟仇家死了，咋说也是件好事吧。 跟宋和平想象中不一样，孟阳并没有露出有多高兴的样子，反而把眉毛拧成了结。 孟阳确实高兴不起来。 因为李宏才的死太蹊跷了，他觉得吃饭噎死绝对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 恐怕是被人下手弄死的。 只有他死了，他那个利益链条上的其他人才能保平安。 按他的推测，应该出事是王凤武才对。 至于马国庆……马国庆应该不会出意外，毕竟他还有个堂弟在县里比较有势力。 作为触犯那些人利益的自己呢？ 肯定不会放过，在济州已经下一次手了，接下来还会有这样那样的意外出现。 也好，既然是要斗，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看看谁会笑到最后！ 孟阳豪情顿生，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扭头对宋和平说道：“宋哥，等一会儿见了周县长，你不必出声，一切由我应对。” 宋和平很明显地长出了一口气，他给孟阳递李宏才身死的消息不就是想换这个结果吗？ 到了县城，把赵莹放下车后，孟阳趴在车窗上说道：“小赵，今晚去我家住吧，你嫂子说要求你帮个忙。” 赵莹脆生生地答应后，摆手离开。 宋和平却看了一些眉目，开起了玩笑：“孟兄弟，你就不怕一大一小打起来？” 孟阳哈哈大笑，“兄弟可没那个艳福，就一个老婆还摆弄不明白呢。” 一句玩笑话，倒是缓解了去见周江河的压力。 周江河今天没为难孟阳，求见后，没过两分钟，两人就被他的联络员带进了办公室。 孟阳和宋和平刚踏进去，就见周江河抓起桌上一个茶杯“啪”的一下砸在地上，高声骂道：“孟阳、宋和平，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县长吗？” 第77章 挽尊、胡说八道 孟阳和宋和平刚走周江河的办公室就遭遇了迎着痛击。 周江河一顿痛骂，声如震雷，响彻办公楼！ 孟阳低头，也不往里走，就站在门口，眼角瞄到身后的那扇门被周江河的秘书拉开了。 开得很大！ 这是啥意思？ 是怕别人不知道他孟阳正在挨批吗？ 他好像多少弄懂了周江河的意思，在清河旅游开发这件事情上，处于被动之中的周江河需要这么一顿痛快淋漓的训斥，来挽尊。 对，就是挽尊！ 孟阳无语了，这挽尊的办法也不能说不好，就是跟他想要把荣誉推给县长的想法有些冲突了。 在周江河骂出“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性了……”这句后，眼看着就要扯到旅游开发的事情上去了，孟阳突然重重地咳嗽起来，声音很大。 “……” 周江河让他给整不会了，下一句话憋在嘴里愣是没说出来。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宋和平立刻给孟阳递了个眼神过来。 孟阳自然也不想放过这个说话的机会，紧走了几步，把手里的合同恭恭敬敬地摆到了周江河面前。 高声说道：“周县长，按照您的指示，我和宋局长把清河乡旅游开发的事情定下来了，这是合同文本，请您过目！” 周江河的脸上的怒意肉眼可见地消失了一部分。 孟阳再接再厉：“您说得对，就算是根据您的安排办成了这么一件大事，也不该违规宴请那个姓郭的老板，这种错误我们以后一定会坚决杜绝。” “……” 后面的宋和平惊呆了，这样胡说八道也可以？ 事实证明，在官场上，偶尔的胡说八道确实挺管用。 周江河仅剩的那一点儿怒意也没了，但仍旧冷着脸说道：“好了，我知道你们也有难处，类似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看到。” “是，是，领导放心，今后我们两个一定多加注意。” “坐吧，跟我详细说说相关的情况。” 孟阳回头悄悄做了个手势，让宋和平过来坐下。 宋和平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孟阳还真是个人才呀，短短几句话就摆平了暴怒之中的领导。 办公室的门被人关上了。 接下来，孟阳事无巨细地把旅游开发的事唠叨了一遍，还顺便提到了有关祛疤药膏的生产设想。 对这一点，周江河倒是没太反对，事实上，他也不能反对了，孟阳这个年轻人胆子太大，他怕他这头反对，孟阳再来一次先斩后奏…… 对这个年轻人他是真心不太喜欢，如果不是上头有人压着，一天都不想用。 不过这一次还知道能给自己一下台阶，脑子还算好使。 说到最后，孟阳的态度越来越恭敬，“周县长，我和宋局长还得跟您请个假，去市旅游局做个备案。” “行，去吧！这事儿不要拖，越早备案越好，省得人家挑毛病，我看现在这时间正好，你们马上出发吧，把资料都带上。” 你看，谁说周县长不好沟通了？ 这不是很体贴吗？ 从县委大楼出来，钻进三菱越野，宋和平看向孟阳的目光中都了崇拜之意。 “不是，宋哥，你这啥眼神瞅我呢？” 孟阳把手中的资料递给副驾驶座上的章玥玥，斜了一眼宋和平。 宋和平打了哈哈，“孟老弟，我现在对济州之行充满了信心，我们肯定会得到圆满的结果！” “老兄，别高兴太早了。” 事情还真照孟阳说的话来了，他们到了济州市，马不停蹄地赶到市政府，却不料，赵国志下乡调研去了。 今天能不能回来都是两说。 两人都傻眼了。 “怎么办？回去？这来回折腾好像也不是那回事啊。” 宋和平呶着嘴征求孟阳的意见。 “不回，听说他出去三天了，搞不好今晚就能回来，咱们先去旅游局备案，然后住下来。” 孟阳拿定了主意。 就这样，一行四人，找了个市政府附近的宾馆安顿下来。 到了晚上八点多，孟阳给韩小慧打电话：“老婆，我单位的小赵去找你了吗？” 手机听筒里传来一片嘈杂声，韩小慧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找我了，我现在正领着小朋友逛夜市呢，不说了，前面有热闹看。” 就这一句话，挂断了电话。 永宁的夜市开在永宁河边的大堤上，这条大堤被修成了路，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韩小慧高挑的个头牵着小小的赵莹，从人群里钻出来，指着前面围成一圈的人们说道：“走，咱们也去瞧瞧。” 赵莹也是个好凑热闹的，加快脚步跟上了韩小慧。 谁都没注意到，身后有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盯着她们的背影看了半天。 两人挤进人群才发现原来是有个卖鞋的摊主跟市场管理人员吵起来了。 鞋摊老板把摊位摆到了路中间，人们只能从他两侧绕行。 市场管理人员要求他摆到一面去，他还不干，矛盾就这么起来了。 看了一会儿，韩小慧觉得挺没意思，吵来吵去就那几句话。 拽着赵莹就想从旁边绕过去。 走到路旁时，不知道被谁挤了一下，脚下一空，眼看着就要摔进路边沟里。 就在这里，有人伸手拦腰抱住她，稳稳地将她带到了路面上。 “谢谢，谢谢！”韩小慧挣脱开此人的怀抱，扭头看过去，发现竟然还是熟人。 “秦建安？呀，真没想到这你个大公子竟然还会来我们这个小县城。” 秦建安，韩小慧的大学同学，也是她一直想要介绍给孟阳，却又有些犹豫的那个人。 她曾跟孟阳开玩笑一般地说过，她朋友的父亲手里捏着钱无处投资，说的就是秦建安的父亲秦福来，省城建安集团老板。 之所以犹豫，是因为秦建安一直在追求她，她不想因为这个影响跟孟阳之间的关系。 尤其现在，两人已经有了一个良好开端的情况下，更不想接近秦建安了。 秦建安的视线始终没离开韩小慧的脸，挺直了腰，朝旁边伸出手掌：“小慧同学，咱们到那边聊吧，这里人太多了。” 出于礼貌，韩小慧不便拒绝，只能跟着他走到一旁。 “我这一次也是代替我父亲来考察投资环境的……” 秦建安的话语声缓慢又清晰，“如果有时间的话，想请你吃个宵夜，不知道肯不肯赏光？” “呃……”韩小慧婉言谢绝，“今天恐怕不行，我领着妹妹出来的，我得马上送她回去。” “好，那就改天，我会在永宁住一段日子。” 秦建安风度翩翩地点头，“那就再见，晚上注意安全！” 韩小慧带着赵莹远去了。 秦建安身边的一个男子低声问他：“秦总，要不要我找几个兄弟把她给你弄来？” 说着话指了指韩小慧。 “不！”秦建安闻了闻指间留有的余香，摇头，“强扭的瓜不甜！”尤其对韩小慧这种女人，他更想让对方主动投怀送抱。 时间有得是，他要慢慢来！ 第78章 难题、馅饼 到了第二天上午，还真像孟阳猜的那样，他们见到了赵国志。 有宋和平跟着孟阳，赵国志接见他们的地点就改到了他办公室旁边的会客室。 就连说话都正式了很多。 “……我简单看了一下你们的材料，搞旅游开发确实是个思路，也长是绿色产业，不过……” 他的话说到这里停顿片刻，而后直指存在的问题：“永宁县城到清河乡的那一段公路，你们打算怎么修？” 就那条破破烂烂的路，如果不修，就算是把整个清河乡都修建成故宫模样也不见得能有多少人去，都会被那条路拦在外面。 孟阳见领导主动问起此事，心头一喜，以为市里会考虑给予资金上的支持，便说道：“领导，我们也正为那条路犯愁，正琢磨是不是打个报告给市里……” 赵国志抬手打断的孟阳的话，“孟阳同志，和平同志，市里的各项工程都是去年年底就审议好，制定了计划的，不可能为了你们一个十公里的路还要重新规划，修路资金还得你们县里自筹。” 孟阳的希望破灭，但脸上一点儿都显露出失望之色，“是我们考虑不周到，给领导出难题了。” 宋和平也在一旁说道：“领导，资金我们自己想办法，我们主要就是在政策上有点儿拿不准，想跟您请示相关的事项。” 赵国志露出一丝笑容，“和平同志话说得挺委婉，我就代表市政府先给你们一颗定心丸，旅游产业的开发早就提上议事日程了，近期内就会有相关文件下发到县里。” 宋和平露出喜悦的神色，实际上按他的想法来说，清河的旅游最终搞成啥样其实并不是特别重要，重要的是他在市里推出旅游产业开发之前，先走了一步，搞出了动静。 这，就是他的政绩！ 在工作上搞出动静就是政绩，这也是眼下普遍的作法，不是他一个人这么干。 他觉得孟阳也应该是这想法。 当然，如果清河的旅游搞起来了，他和孟阳的政绩可就亮眼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办公室副主任陈江涛进来提醒赵国志还有会要开，会见结束。 等孟阳和宋和平出去后，赵国志说道：“有关试点取消三提五统和农业税的调研报告你要抓紧弄出来。” “另外，明天安排一个税改方面的专题研讨会。” 下达完这两个指令，低声自言自语：“还是这个年轻人看得远，看得深，解决农村问题就应该从根子上入手……” …… “钱的事儿，我们从哪儿入手？” 回去的路上，孟阳想了半天没想出啥好办法来，只好问宋和平。 宋和平给了一个建议：“跟县里打报告，搞这个旅游的事情不是咱们两个的事了，周县长不能光拿荣誉不出力吧？” 他倒是敢说。 孟阳笑着摇头，就算是周江河使出浑身的能耐，估计也很难搞到那一笔钱。 不过，宋和平的话有一定道理，也该跟他诉诉苦了，还不能仅仅是他，还要找县委书记吴金海。 “宋哥，打报告之前是不是得先跟领导通个气？咱们回去之后，马上去找周县长，趁热打铁吧。” “我也要去吗？” “没有你宋局长压阵，我说话心里没底呀。” 宋和平苦笑，也无奈，从开始计划搞旅游业到现在签了合同，又跑市里要了政策，还抵挡住了来自周江河的打压，他是没出多少力的。 做人还得讲究一点，不能光吃饭不干活。 刀山火海，也得舍命陪君子了。 …… 周江河的办公室里，县委书记吴金海摸了摸亮到发光的额头，压了压往后背过去的头发，接过了周江河的话。 “这么说来，咱们县里要在旅游这一块有个大动作了，只是我这儿也没什么准备，不好下论断，江河同志，我看不如这样，先放几天，我了解一下相关情况，完事咱们再过会。” 周江河能坐到县长的位子上，也不是白给的，他听出了吴金海话里有抱怨的意思，也就是说，搞旅游开发这件事情，他没跟吴金海事先商量。 可这能埋怨他吗？ 他也是事后知道的好不好？ 但这话吧，就不能说了，因为旅游开发这张他以前并不看好的大馅饼准备自己吞下去了。 之所以成了大馅饼，是因为昨天晚上，他从市里得到一个小道消息，说是市里正准备大搞旅游业，马上就要发文了。 所以，高兴得半宿没睡好的他，今天趁着吴金海到他里询问工作的机会，提出了要在县委会上通过清河乡旅游开发的提议。 事先通气这一步，应该有，但也不是必须要有的。 他这么做也算是给足了吴金海面子，可是听听吴金海都说的什么话？ 还抱怨起来了……真是的！ 现在知道了总比在会上知道要强吧？ “金海书记，我们恐怕没时间等了，现在已经进入五月份，旅游开发牵涉到道路维修、古建修复等等一系列的事情，这些都得在夏季才能搞，如果再推些日子，年内怕是搞不起来了，时间不等人啊。” 吴金海又摸了把脑门，心想这个周江河如此坚定地看好旅游这一块，难道是他听说了啥消息不成？ 又想到周江河在市政府当过副秘书长，吴金海不再特别坚持自己的意见了，但仍旧说道：“清河乡那边报上的资料给我，我拿回去看看。” “呃……资料让孟阳和宋和平拿去市里做备案了。” 正说到这里，周江河的联络员进来在他耳旁低声说道：“领导，孟乡长和宋局长想见您。” 周江河一拍巴掌，这还真是来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了，“正好吴书记也在这里，你让他们进来吧。” 孟阳和宋和平进来看到吴金海也在这里，脚下都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 吴金海看都没看他们两个一眼，仰靠在沙发上，微闭两眼。 周江河看到这一幕，心说老吴你这就不够大度了，对我有意见怎么还牵连别人了？ 再怎么说，这两位也是一个单位的主官好不好？ 总要给点儿面子的吧？ 他指了指另一边的两张单人沙发说道：“你们两个坐下来，正好吴书记在这儿，把你们按县里指示搞的旅游开发方案给吴书记详细汇报一下。” 吴金海睁开眼睛，目光如电地扫过孟阳身上。 对这个年轻人，他已经不是看得上看不上的问题了，而是随时想要把他拿下来。 因为这个年轻人的搅局，整个永宁县的干部队伍处于极不稳定状态。 已经五十七岁的他，想升上去已经不可能了，只想平平安安地熬到年底转去市人大，轻松两年，安全落地。 这一段时间里，他是真的不想看到任何动荡。 所以，见到孟阳他是很不高兴的。 第79章 敲打、烟火气 吴金海怎么看自己，孟阳并没有太过在意。 上午从市政府出来时，他抽空单独见了一次张倩，给她带了一些清河的土特产，算是感谢她在化肥之事上的帮忙。 这种人情来往必须良好地保持下去。 张倩自始至终都没离开红旗煤矿安全事故调查组，还因为孟阳从高振声那里挖出关键信息而受到调查组领导的重视，已经进了调查组核心，所以，对内部的消息是相当了解的。 把孟阳送出来时，小声的告诉他：安全事故的调查已经接近尾声，调查组的领导怀疑吴金海也把手伸进了煤矿那边，只是找不到证据而已。 如果张倩的猜测成立，吴金海的仕途也就要到此为止了，而张倩的猜测能不能成立……孟阳决定给她指出一个方向。 这倒不是孟阳捧高踩底趁机搞小动作，是因为高振声交代出来的那八个主要人物里面就有吴金海这一位看似兢兢业业的父母官。 当然，这得是度过眼前这一关才说的事了。 见孟阳坐下来后没有开口的意思，宋和平知道这是需要自己出头了，他拿起刚才章玥玥给的资料，异常恭敬地递给吴金海。 “吴书记，这是有关成立清河旅游有限责任公司的相关资料，请您过目。” 吴金海眼睛盯着宋和平手里的文件袋，却迟迟不接。 宋和平是稍稍弯腰，两手往前这么一个姿势，按说并不会有多累，就算是坚持个三五分钟都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可是就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里，他的两手明显抖动起来。 不是累的，而是恐惧带来的。 吴金海通过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毫不费力地狠狠敲打了他，可见权力这种东西的妙用。 周江河在一旁脸色渐渐不好看了，这是打谁的脸呢？ 人，是他叫进来的，材料是他叫人递过去的，老吴这是得失心疯了吧？当着自己的面搞这个小动作，不嫌累吗？ 这烟火气也太浓重了吧？ 本来打算替宋和平解围的他，忽然想看看孟阳这个年轻人会怎么应对这种尴尬的局面。 他有些好奇。 很好，他在孟阳的脸上看到了怒气，这就对了嘛，这么年轻的岁数，别弄得总像个宦海沉浮几十年那样的城府，让人心里不舒服。 孟阳确实有点儿生气，但也不至于明晃晃地表露出来。 他不过是用眼角看到周江河在关注自己，就没遮掩自己生气的样子。 因为实践证明，谁都不太喜欢城府过深的人。 他想改善跟周江河之间的关系，就得让对方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特别厉害的角色，有着年轻人该有的冲动，这会让对方不那么警惕。 说白了，就是扮猪，就算不吃老虎也要扮出愚蠢的样子来。 他腾地起身走过去，从宋和平手里夺下文件袋，看了一眼吴金海身旁的小茶几，露出虚假至极的微笑说道：“吴书记，资料给您放到这里还是交到您秘书手里？” 吴金海终于抬起头，拿正眼看孟阳了。 眼神很犀利。 但，孟阳脸上的微笑丝毫没走样，见吴金海仍旧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样子，他很干脆地将那个文件袋放到小茶几上，转身往回走的时候还拉一把发愣的宋和平。 宋和平脸上一阵阵发烧，他也是要脸面的人，吴金海可是县里的一把手，都做到这个位子的人了，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就算是要敲打他，也没必要搞到这程度吧？ 强压着心头的火，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转身回到刚才的座位上。 吴金海突然露出让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手指点着孟阳朝着周江河说道：“江河，你看现在这年轻人，可不像我们那会儿了，这是一点委屈也受不得呀，啊！” 周江河松了一口气，他也怕吴金海继续发作，场面上太难看了，丢脸的还是他。 “金海书记，是他们两个没跟上您的节奏，心里惶恐，行事就没了章法，这得批评。” 吴金海摆了摆手说道：“算啦，刚才是我一时走神，也是最近事多了点，不怪他们。” 说着话，他拍了拍茶几上的文件袋，“材料的话我就不看了，行政方面的具体事情，江河你来定就行，我看这样吧，明天咱们召开一个党委扩大会议，研究一下近期的重点工作。” “行，就按金海书记说的办。” 周江河嘴里十分痛快地回应了吴金海的话，心里却在琢磨，这是打算研究旅游开发的事情吗？ 如果是这样，没必要搞扩大会议吧？ 他有点儿搞不懂了。 孟阳却跟从吴金海的话里敏锐地察觉到了火药味。 等吴金海出去后，周江河示意孟阳关上门。 宋和平的脸色缓和过来了，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周县长，我们是不是给您带来麻烦了？” 周江河直摆手，“跟你们没关系，我跟金海书记讨论别的工作来着。” 两个主官之间的矛盾就没必要让下面的人知道了。 看着孟阳和宋和平没有走的意思，他问道：“你们两个还有事？” 这一次是孟阳出面了，“周县长，是有个事，就是县城通往清河乡的那条路，必须得在今年内修成，不然的话，肯定要影响到旅游开发的事情。” 周江河重重地点头，说话的语气有些沉重：“按我本意，是想尽快立项，尽快维修，可是县里眼下缺钱，短时间内恐怕很难筹到这笔资金。” “对了，按现在的造价，一公里大约需要多少钱？” 孟阳还真就老早就做了修路的准备，对周江河的问题脱口而出地答道：“七米宽的柏油路每公里大概需要六万块钱，十公里就是六十万，如果再加上通往各村各景区的路面，这里就算降低标准，还另需六十万左右，两样加起来就得一百二十万。” 周江河“呵呵”干笑了两声，难得开了玩笑：“把我卖了吧，估计也值不了那些钱。” 这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从一个侧面说明了永宁县的财政状况有点儿捉襟见肘的意思。 三人讨论了好一阵子，也没想出什么解决问题的办法。 最后，周江河说道：“咱们就各显其能，都找找自己的关系，看看能不能解决这些钱。” 这话是看着孟阳说的，言外之意，是让他去市里找领导，毕竟那一位可是一力建议让孟阳当乡长的。 孟阳苦笑，他已经找过了呀，这不是没成吗？ 从县委大楼出来，先把宋和平送回了旅游局，谢绝了他进去坐一会儿的邀请。 接了赵莹回清河。 路上，他拨通了张倩的电话。 第80章 训斥、惊醒 “咦，孟乡长，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这么快就想我了？”电话里，张倩的声音显得很欢快。 她跟孟阳混熟了，说话放开了很多。 “想，是真想了，但是吧，像我这种醉心于工作的人，时间其实挺紧张的……” “你还是说人话吧，鬼话我听不懂。” 孟阳呵呵笑起来，跟张倩接触得越久，就越能发现这个小姑娘挺有意思。 他也不再绕弯：“是这样的，我当初在煤矿问过高振声，他们的后台都有谁……” 话没说完，张倩那边就笑了，“孟阳，你不会是想告诉我那八个人的事情吧？” “呃……”孟阳说不出话了，“他都跟你们交代了？” “这种人，为求自保，能跟你说，就能跟我们说。” “既然知道这八个人了，你们咋没动手？纪委也没动静啊？” “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啊，这里面盘根错节的各种关系，就算是有切实的证据还得考虑他们后面的人，你别想太多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才是根本。” “呃……”孟阳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张倩说得对呀，当初自己拿到那八个人的名单不也是没敢透露分毫吗？ 怕的是啥？怕的不就是打不着狐狸倒惹一身骚吗？ 那为什么自己现在就想搞掉这几个人了呢？ 他正琢磨这件事情的时候，挂断电话收进包里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赵国志打来的，孟阳不敢耽误，赶紧叫路宏伟停下车，下车关紧了车门按下接听键：“赵市长，我是孟阳。” “我知道你是孟阳！”赵国志的语气有些冷，“你刚才干啥了？” 孟阳一个激灵，原本还算轻松的心情立刻紧张起来，赵国志为啥问他干啥了？ “赵市长，我刚才跟宋局长去了周县长的办公汇报工作。” 这是实话，但也不完全是实话。 “是吗？就没干别的？” 孟阳心说坏了，不会是有人告诉他自己刚才折了吴金海面子这件事情吗？ 没容他说话，赵国志有声音又响起：“孟阳，你最近是不是太得意了？是不是觉得有我这个靠山，就你可以为所欲为了？说话呀！”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喊出来的。 这样生气的赵国志是孟阳从来没见过的，一时之间竟然不知所措了。 “赵，赵市长，我没那个想法……” “你是没那个想法，因为你都已经做了，还要想法干啥？” 手机里没了动静，孟阳也不敢说话。 足足过了有六七秒钟，赵国志才说道：“孟阳，我看好你，是因为你身上有股闯劲儿，是因为你的很想法挺超前，也能切实为老百姓着想，这些都是你的优势。” 孟阳知道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声不吭。 “但是孟阳，你身上的毛病也不少，你自己反省过吗？我估计没有，虽然你去清河后遇到了很多麻烦，但你都轻松化解了，这导致你以为官场不过如此，我没说错吧？” 赵国志的一番话，如同当头一棒，一下子就让孟阳懵了。 是他说的这样吗？ 赵国志和缓了语气接着说：“你先是逼迫着人家周江河同意你旅游开发的项目，然后又自作聪明地把这个荣誉推到他身上，你以为这么做就能让人家按你的意思去办了吗？” “孟阳，你想错了，周江河确实可能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哪一个干部没问题？没问题的都是楷模，还都是人没了之后才能宣传出来的。” “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周江河是代理县长，年底就能去掉代理这两个字，是永宁的二把手，是市里派研究之后派过去的，你凭啥瞧不起人家？你连最基本的官场规则都没搞清楚，你能走多远？你告诉我你能走远？” “再有，吴金海只要一天是永宁的县委书记，你就没资格在人家面前耍威风，你能听得懂我的吗？” “我直接告诉你吧，周江河、吴金海两个中的任意一个，都能随时把你拿下来，懂吗？” 赵国志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孟阳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很久都没动一下。 赵国志的话好像还在耳边响着。 其实他说的……很对。 这段日子，孟阳虽然屡受他人为难，但总体来说，他是相当顺利的，一个小小的科员，在市长的关注下，一步就跨了两个台阶，直接提到正科，还主管着一个乡的行政工作。 尤其从章志手里拿到那些能要人命的账本后，整个乡的主要干部几乎都被他捏住了命脉。 推进的各项工作都能按他的意思办，虽说有个郑民不太好弄，但是好像也没起到多大的阻拦作用。 甚至就连周江河都感觉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还自以为是地折了吴金海的面子，是当着周江河跟宋和平折的。 这给他造成了一种那些人都是纸老虎，只要他足够聪明，就能有游刃有余地在官场上纵横的假象。 他甚至都快忘了还有马国仁这个隐藏极深的fboss，这才是永宁县最狠毒的一个人，也是高振声第一个交代出来的人物。 自己在乡招待所被人围困，在化肥一事被人拿捏，乡财政所失火，这些事情，都隐隐约约的指向他，自己怎么就给忽略了呢？ 再说县里的一二把手那两位，如果真的想把他撤下来，让他滚回农业局，好像也不太难做到。 毕竟，他头上也有代理两个字。 赵国志会拦着那两人的决定吗？ 不会！把他安排到乡长位置上，就已经违反原则了，如果继续插手，赵国志自己都不好向市里交代吧？ 想到这里，孟阳浑身一紧，冷汗嗖嗖地往外冒。 章玥玥推开车门走到他身旁，“孟乡长，你怎么了？是感冒了吗？” 她从自己身上掏出手绢给孟阳擦汗的同时，发现他好像神情点儿呆滞，立刻建议道：“要不返回县城，去县医院让你爱人检查一下吧。” 孟阳摇头，“我确定要回一趟县城，医院就不用去了。” 他抬头看了看路，刚出县城三四公里的样子，“现在就往回走。” 章玥玥虽然不知道孟阳接了谁的电话，但从他的表现来看，应该是有大事，把孟阳扶进车里，自己坐到了副驾驶位上。 一直坐在后排的赵莹在孟阳手机响起时，瞄过一眼，知道是自己老爸打来的，本来也没当一回事，这两人在工作上有联系也是正常的。 可是如今看到孟阳失魂落魄的样子，再听到章玥玥让路宏伟调头回县城的话，她有点儿担心了。 难道是老爸告诉他啥坏消息了？能让他这么失落的消息……只能是被撸了。 第81章 反省、行动 回到县城后，孟阳让路宏伟把车开到如意小区，下车后对他们三人说道：“你们先回去吧，小路明天来接我。” 章玥玥瞄了一眼这个小区的环境，点头回应：“孟乡长，我也正想跟县旅游局那边对接一下有关贵祥实业安排来的工作队接待与跟进事项，我就不回去了，让小赵和小路走吧。” 她确实有工作要跟旅游局对接，但不是十分着急，今天留下来主要是有点儿不放心孟阳。 孟阳略一思考，把路宏伟拽到一旁低声吩咐他：“赵莹被祁宝贵欺负的事你也听说了吧？” 那天晚上正好路宏伟回家了，没赶上。 “是，我听说了。” “从今往后，保护她比保护我更重要，你记住了吗？” “啊……”路宏伟有点懵。 孟阳拍了拍他的肩头，“去吧，尤其晚上要多注意，还好你跟她的宿舍不远。” “她是哪个领导的孩子吧？”路宏伟也多少看出了一些眉目。 “我要知道就好办了，至少让她家人把她调到市里或是其他地方……” …… 越野车驶出小区大门。 心里有些担忧的赵莹，到底还是让路宏伟找了一个公用电话亭，给她老爹打了个电话，委婉地问及孟阳的事情。 “爸，你把我送到清河乡，不就是想让我跟孟阳多学习为人处事、工作处理吗？要是孟阳离开清河了，我该咋办？” “谁说孟阳要离开清河了？你别听风就是雨的，姑娘啊，他近期搞得工作相当有起色，你多看多学，不懂的就直接问他……” 老父亲的一顿唠叨，让她把心话回了肚里。 这个孟阳啊……还真是让人不省心。 让人不省心的孟阳已经用自己的钥匙打开父母家的门，躺到了沙发上。 他是真的有点儿累着了，想睡一会儿。 之所以选了父母家，一来是因为韩小慧早晨给他发信息说是要去市里，有个同学聚会要参加，今晚应该是回不来。 另一方面，还是在父母身边能让他更加放松下来。 晚上六点钟，孟庆林、张海霞下班回家了，看到躺在沙发像是睡着的孟阳吓了一跳。 “儿子，你咋的啦？是哪儿不舒服吗？” 张海霞扔下手里的菜，急匆匆地跑过去摸孟阳的额头，又把那只手放到自己脑门上比较了一下，“也不发热呀？这是跟小慧吵架了？” 不应该呀！ 前天儿媳妇还红光满面地来帮她做饭洗衣服来着。 孟阳翻身坐起，“妈，你都想哪儿去了，啥事没有，就是有点累，躺一会儿。” “累就回自己家躺着去！”孟庆林瞪了儿子一眼，话不好听，但语气中却有怜惜。 “小慧去市里了，我也正好想你们两位了，这不就回来了。” 孟阳捡起地上的菜转身就进了厨房。 说实话，他能替父母做的事有限得很，尤其当上乡长之后，也就回来过一次，所以，想做点力所能及的，让他们高兴高兴。 张海霞哪里能让儿子动手，进了厨房就要把孟阳拽出来。 “出去，出去，我来做。” “妈，我新学了两样菜，给个表现机会呗！” “那……也行，今儿个我可是要吃现成的了。” 张海霞高兴得嘴都咧到了耳根，孟庆林直撇嘴：“不就是替你做顿饭么，值得这么乐呵？” “你懂啥？要不你也替我做做饭？我会找不着北。” …… 当四菜一汤摆上桌时，孟庆林已经拿出了轻易不喝的茅台，孟阳却用手盖住了酒杯：“爸，晚上我要去领导家，不能喝。” 孟庆林瞪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没逼着他喝，但也从孟阳的神色里看出了一点惶惑。 自己喝一杯之后，开始唠叨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儿，但在我看来，你们政府部门的工作，只要秉承着一个一心为民的原则，方式方法上稍讲究一点，就不应该有太多犯愁的事才对……” 孟庆林不停地说着，孟阳认真地听着，这些建议未见得对他有用，但那里面夹杂的父爱却是让他渐渐生出直面困境的勇气。 这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 孟阳从家里出来，站在落日余辉下，心头平静了许多。 接下来，也该行动了。 …… 天边，最后一抹余霞落尽，拉长了夜晚的序幕。 夜色可以保护一切不想要别人知道的事。 “我也该行动了。” 吴金海站在自家二层小楼的阳台上自言自语。 转身回屋，对家里的保姆说道：“你给小王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 吩咐完进去换衣服。 老伴不解：“这么晚了又要去哪儿？” “我要去一趟市里，有重要的事情，你别多问了。” “哼，不会又要去那个狐狸精那儿吧？”老伴横眉立目。 “你呀，”吴金海一边换衣服，一边不满地说道，“放着消停日子不过，天天没事找事……” 话正说着呢，小保姆从楼下跑上来，“叔，院门外有个叫孟阳的想见您。” “孟阳？”吴金海系着衬衫钮扣的手顿在那里片刻，继续系扣子，“他拿着东西呢吗？” “没有，空着手的。”小保姆也有点儿奇怪，谁第一次上家里来都没见空手过，外面那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是脑子不好使么？ 这情况，吴书记能见他吗？ 可能性不大。 可让她惊诧的是，吴金海竟然扭头吩咐道：“让他在客厅等我一会儿。” 小保姆眼神闪了闪，转身跑下楼梯。 孟阳确实是两手空空来的。 这是他基于对吴金海这个人性格的研究而做出的决定。 他敢断定，如果他拎着两瓶酒，哪管是市面上最普通的高梁白，他今天都很难进入吴家的客厅。 不拿任何东西，表示无求于他，也没打算跟他低头，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让吴金海感兴趣，他一定会想知道自己来干啥来了。 这纯粹是一种心理战术。 孟阳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今天在周江河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他必须给吴金海一个交代。 吴金海换好了衣服，进到客厅里只说了一句话：“我给你两分钟时间，有啥想说的，就抓紧说吧。” 说完这话，还抬起手表瞄了一眼。 孟阳在他进客厅里时站起来的，现在看对方也没有请他坐下来的意思，暗自苦笑，但脸上还是露出了真诚的微笑。 “吴书记，我为自己白天的言行跟您道歉。” 说着话他鞠了一躬。 “如果你只是为了这件事情，那就没必要了，”吴金海脸上也带着微笑，但那笑容多少有点儿冷，“大家都在为人民服务，工作当中难免磕磕碰碰，很正常的。我还有事……” “吴书记，道歉是一方面，我还有个投资项目想请您把关。”孟阳不得不打断吴金海的话。 吴金海往客厅大门方向走的脚步顿住了，转过身来，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一会儿孟阳。 眯着眼睛问：“是旅游开发的事？” “领导，不是那件事情，而是比那个更重要的一个项目。” “哦？” 吴金海的神色认真起来。 第82章 知错而后勇 孟阳的一句话让吴金海有了听下去的兴致，他指了指沙发，“坐下来说说看。” 孟阳等他坐下后，坐到了距离他不远不近的一个位置。 事情进展的这程度，他心里有底了。 返回县城的途中，他就在想用什么来改善他跟吴金海之间的关系。 钱或是女人这些东西，孟阳没考虑过，其他贵重物品更不行，所以，改善关系这件事情其实还是挺难的。 好在有句话叫做“世上无难事，只要有心人”。 孟阳花了一下午时间，弄明白了一件事。 吴金海纵然是面临着退居二线，一心求稳，但“人心不足蛇吞象”这话绝对是有道理的。 如果让吴金海在求稳的基础上，经济工作方面有个新的突破，绝对不是锦上添花或是雪中送炭那么简单了。 没准儿还会成为吴金海的救命稻草。 “吴书记，我想跟您汇报的是一种美容祛疤药膏的生产……”孟阳把自己想要搞一个药膏生产企业的想法讲了出来。 最后说道：“吴书记，这种药膏的实际功效是不用怀疑的，原料我们可以自己种植，也可以从外地进，这些都好办。我们现在难的是找不到可靠的投资人。” 话是这么说的，实际上当然不是这么回事。 药膏的第一受益人郭贵民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孟阳的回应呢，那是个典型的商人，而且还是个成功的商人，如果这里面没有天大的利益，他不可能急到那程度。 也就是说，这种药膏的生产甚至经销都是一块十分诱人的蛋糕，会有很多人想要过来分一块。 根本不缺投资人，相反应该头疼的是如何在众多投资者中选择最好的那么三两家。 眼下，孟阳刚才那句话，就等于把药膏生产方面招商引资的事情推给了吴金海。 吴金海手上就握紧了让谁来不让谁来投资的大权，可千万别小看这种权力，这里面的利益牵扯相当大。 从孟阳的角度来说，这么做，看起来挺窝囊的。 但他不得不这么做，作为下面的乡镇，县委县政府这一关口永远都是绕不过去的，在旅游开发的事情上，孟阳已经硬刚了县政府一次，药膏生产上如果再搞先斩后奏，估计他的政治生涯也就要走到头了。 另外，如果能通过这件事情，把吴金海绑到清河乡发展经济的车上，对孟阳今后的工作而言，肯定是利大于弊的。 聪明人应该都能看出他这一举动背后的考量。 吴金海是糊涂人了吗？ 肯定不是！ 他能不清楚孟阳的这一点儿小伎俩吗？ 清楚归清楚，面对孟阳抛过来的天大诱惑，他能拒绝吗？ 所以，这是阳谋吧？ 他仰靠在沙发上，八指交叉，两根大拇指互相撞击着，原本冷得掉冰碴的脸上已经渐渐地露出了笑容。 把拎在手里的包扔到了一旁说道：“有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你这种药膏的功效，要拿出有服力的证据或样本，二是在第一点的基础上，要考虑是不是申请专利。” 到底是当领导的，把自己对那种药膏功效的怀疑委婉地提了出来。 孟阳能来这里，自然是有所准备的，他掏出手机问：“吴书记，在投资旅游这一块的贵祥实业老总郭贵军就能提供相关的功效说明，我能把您的手机号码给郭贵军吗？” 话里的深层意思是他想让郭贵军给吴金海打电话，行不行？ 吴金海皱了一下眉头，“他自己用过？” “不是他自己，而是他女儿用了，效果相当显着。” 吴金海呶着嘴想了想，好像还真没听说郭贵军的女儿有什么毛病，不过他有办法打听到。 抬手制止了想要说话的孟阳，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部新手机，给他省城的一个同学打去电话。 “老张，问你个事儿……” 孟阳微微垂下眼睑，紧盯着吴金海脸上的反应，从一开始的平和，到说了两句话后的惊讶，然后放下手机时愉悦的笑容，都没逃过他的观察。 吴金海把玩着手机不再说话了。 孟阳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用沉默的语言在回答他要不要让郭贵军打电话过来问话呢。 他立刻起身说道：“吴书记，我还有点儿事，先走了，药膏生产的事有新的进展的话，再随时向您汇报。” 吴金海略略占头。 目送孟阳走出房门，他取消了去市里的计划，又回到二楼换了舒服的家居服。 老伴惊讶不已，“怎么又不去了？” “不去了，没必要去了。”他去市里就是为了找赵国志谈谈孟阳的问题，如今，人家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就不能在背后再弄人家了。 这就是不必再去市里的原因。 吴金海坐下来认真琢磨起了老同学的话。 他那一位同学在省机关上班，路子比较野，消息自然就十分灵通，在他问起郭贵军家里的事情时，老同学用一种不敢相信的语气告诉他，郭贵军的女儿用了一种十分神秘的药膏，脸上久治不愈的疤痕已经开始消除了。 这还不算，据说郭贵军还打了省里的专家，专门研究了那种药膏，结果，发现药膏的功效相当逆天，但是没研究出如何制作，甚至连药材都没弄不出来。 也就是说，孟阳告诉他的都是真的。 他很兴奋，不用想，这种药膏一旦投入生产会带来多大的收益，不说清河乡了，就算是整个永宁县都会获得相当大的利益。 这是啥概念？ 这是他吴金海临近退休前爆发出的光芒，是给永宁老百姓留下的巨大财富。 更会成为他平安落地的护身符……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手机里一个陌生的号码打进了电话。 电话是郭贵军打来的。 听了对方主动介绍自己的身份，吴金海心想，孟阳这个年轻人还是会办事的。 …… 刚给郭贵军打完电话的孟阳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走出县委家属大院。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就在前面的路口上，孟阳发现有个窈窕的身影站在路边，好像在等出租车。 看那身形有点儿像章玥玥，连穿的裙子都像。 他紧走了几步，一直走到那女人身边，才发现看错人了，这个女人从侧脸看还长得挺清秀，年龄应该在三十一二岁的样子。 咦？这不是县委宣传部副部长祁文静吗？ 就在孟阳认出了女人的身份，刚要打招呼时，一辆红色的昌河小面包车像是失控了一样，直奔祁文静而来。 第83章 祁文静下药 小面包车的速度很快，快到祁文静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呢，车身已经到她眼前了。 孟阳往前跨出一大步，伸出手臂搂住祁文静的腰，猛地往旁边一带，两人翻滚着倒在人行道上。 小面包车一个急转弯，紧贴着马路牙子飞驰而过，一点都没停留，很快就消失在街头拐角。 祁文静好像是吓到了，脸色惨白，还不停地哆嗦着。 孟阳正好压到了她身上，见她这副样子，连忙起身，把她拉起来问道：“祁部长，你没事吧？” 祁文静扭了扭身子，看着不像是受伤的样子，朝着孟阳弯腰鞠躬，“刚才太谢谢你了，如果不是有你，我这儿就得往医院送了，咦，你认识我？” 她似乎才意识到对方刚才喊她“祁部长”，打量着孟阳，恍然大悟般地说道：“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清河乡的孟阳孟乡长吧？上次开会见过一次啊，瞧我这记性！” 两人确实是前两天开会时见过一面。 她盈盈一笑，伸出白皙的小手：“孟乡长，刚才还真多亏了有你。” “是祁部长福大命大，就算没有我，也会没事的，再说老天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个大美女受害呀，是吧？”孟阳还是很愿意跟宣传部门的人打理好关系的，好听的话张口就来。 虽然……这个祁文静的风评不是很好。 他轻轻握了一下那只小手，提出建议：“祁部长要不要去医院做个检查？” “不用，我没那么娇气，倒是你抱……陪着我摔了一跤，你没受伤吧？” 说着话围着孟阳转了一圈儿，替他拍了拍背后衣服上的灰尘，转过来要用实际行动表达谢意：“孟乡长，前面有个小茶馆，我请你喝茶，正好顺便问问你有关清河乡近期工作重心，算是提前了解一下宣传的重点。” 人家话都说到这程度了，孟阳自然不能拒绝，这是好事啊，正中他的下怀。 他一直想跟宣传那边接触，看看能不能对清河乡多做一些正面的宣传。 拐过这条街往前走了十分钟左右，在祁文静的带领下，两人走进了宁安茶楼。 济州人都喜欢喝茶，所以，永宁这种偏远的小县城都有十多家大小不一的茶楼茶馆。 宁安茶楼算是小店了，上下两层，一楼大堂，二楼雅间。 祁文静环视一圈儿茶楼的布置后提议：“咱们就在大堂坐下吧。” 孟阳当然同意了，她这么做是对的，两人都是已婚男女，还都是官员身份，并不适合单独在雅间坐在一起。 如果被有心人看到，肯定要拿这个说事。 让孟阳坐下来后，祁文静亲自去后堂点茶了。 不一会儿就带着服务员端着一套茶具回来了，有些高兴地给孟阳端来一杯茶，说道：“孟乡长，你有口福了，这是正山小种，今年的春茶。” 孟阳对茶并没有多少研究，只觉得这个正山小种醇厚甜润，确实挺好喝的。 等他把面前这一杯茶喝下肚，祁文静起身想要给他续茶时，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不好意思啊，孟乡长，我接个电话。” 走到另一边无人的座位上接电话时，孟阳看到她露了无奈的神色，转而挂断了电话，对孟阳连连道歉：“孟乡长，这回可是真要不好意思了，我男人喝高了，耍酒疯呢，我得马上去把他带回家，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孟阳也站起身说道：“祁部长，要不要我去帮忙？” “别，别，这不好！”祁文静连连摆手。 孟阳一想也对，这个女人本就是非很多，自己一个年轻男人跟她过去，容易引起她男人的猜忌。 祁文静拿起自己的包，按住孟阳的肩头说道：“你稍等一会儿，我很快就会回来。” 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这情况下，孟阳也能走了，毕竟工作上的事情一句都没谈上呢。 可是等他坐下来没多久，他觉得身上越来越热了，热得有点儿异常。 这是？ 这特么不就是那种药的作用吗？ 孟阳前世医术精湛，还是中医，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他妈是被人下药了啊。 今天晚上他是在父母那里吃的晚饭，父母不可能害他。 之后去了吴金海家，在他家连一口水都没喝，所以，也不会是他要整自己。 那么，就只能是这个茶楼，或者就是祁文静这个女人对他做了手脚。 眼看着身上的那股欲望越来越强烈，孟阳起身就往外走。 他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因为他察觉到自己体内的药物好像很厉害，有迷惑人心志的作用。 他怕自己失控之下对人家女服务员做出失礼之事。 宁安茶楼大门外停着一辆红色的小面包车，侧面的车门拉开了。 孟阳晕晕乎乎的走出门的那一瞬间，一直等在外面的祁文静就贴了上来。 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了，孟阳终究没忍住，一把搂住对方的腰，嘴里直喘着粗气，想要去吻她。 祁文静一边牵着他往面包车上推，一边小声说着：“别急，别急，我们马上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把孟阳推进车里，自己也挤进去后，面包车一溜烟儿地跑了。 后面，一辆白色的夏利出租车紧追而去。 车里副驾驶位上坐着的正是章玥玥。 她想打车回到自己新买的那套房子，路过宁安茶楼时，看到了孟阳被一个女人塞进面包车，吓了一跳。 那女人可不像是他老婆，反而跟宣传部那个名声不是很好的祁文静有点儿像。 如果真是那女人，以孟阳的聪明劲儿应该不至于跟她有那种瓜葛…… 她自己就有被下药的经历，所以必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出于这一点，她让出租车追了上去。 碰巧的是，前面那辆红色的面包车竟然也去了章玥玥新买房的那个小区，在她家后面的那栋楼下停车了。 章玥玥远远地让出租车停下来，从身上掏出两百块钱扔到司机怀里，指了指刚刚下车的孟阳和祁文静说道：“兄弟，帮姐姐一个忙，我男人被那个狐狸精带走了，等一会儿跟着我杀过去，帮我把人抢回来。” “啊？”出租车司机张大了嘴巴，是他听错了吗？ 这可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了。 他可不想参与别人家两口子的事啊！自己家的事都没弄明白呢。 可是怀里这两百块钱咋瞅咋顺眼啊，所以，就这么忍心看着大姐的男人被别的女人抢走吗？ 那不行！ 这个忙必须帮！ 第84章 抢人、解救 抢人、解救 祁文静搀扶着不断在她身上摸索的孟阳进了楼里二零一房间。 这里是她闲置的一处房子，今天她要利用这里来拍几张照片，替他二哥祁宝贵出口气。 想到她二哥，对孟阳的仇恨就更大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她二哥的事情上，这一次县公安局那个老滑头油盐不进了，送钱找关系都没用。 她甚至想把自己都送到李保义的床上，可是人家根本就没鸟她，她现在已经束手无策了。 只能拿孟阳这个打电话报警的人出气了。 她把孟阳扶进去后，对早已等在这里的一个浓妆艳抹的小姐说道：“好了，开始吧。” 心情有些激动，连门没关严都没注意到。 那女人过来就接住了孟阳，连拖带拽弄进了里面的卧室。 祁文静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部傻瓜相机，调整好了角度指挥着小姐：“把他平放过去，开始脱他的身服，对，慢一点，这个过程我多拍几张。” 抓着相机的她，已经开始设想把今天拍下的照片公布出去后，对孟阳的致命打击。 官员飘唱这个罪名，肯定够他喝一壶的，至少能把他拉下来。 哼！你不是挺厉害的吗？不是叫了县公安局的人抓了她二哥吗？也要让你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祁文静咬着牙齿举起了相机。 正要按下快门时，突然，从她身后伸过来了一只手，夺下她的相机就摔到了门外。 几乎与此同时，房间里的灯也灭了。 她吓得惊叫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却被人毫不客气地给推到了一旁，紧接着，推她的人跑进卧室内，抱起孟阳就极快地退出了房间。 出去后还非常贴心地把客厅的门给关严了。 里面的小姐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吓得瑟瑟发抖。 等祁文静反应过来是有人破坏了她的计谋，追出去时，只有一辆出租车快速地开走了。 连孟阳的影子都没找到。 她现在找不着孟阳也属于正常，这个小区是新开发不久的，根本还没有多少住户，进出小区，甚至单元门口也都没有灯。 不然，她肯定能看到前面那栋楼的拐角处有两个人影正十分困难地往楼里拐去。 这两人就是孟阳和章玥玥。 刚才那一位帮忙抢人的出租司机把人扛出来后，就急慌慌地跑了，因为他发现事情好像跟自己乘客说的不太一样。 如果真是她丈夫，别人为啥还找了个小姐，甚至还要拍照片？这事儿也太复杂，他只能看在那二百块钱的份上把人抢出去，别的可就不管了。 章玥玥也自然发现了问题，也确定了自己看到的那个女人是祁文静，孟阳也许不知道祁文静跟祁宝贵之间的兄妹关系，可是她知道啊。 这个祁文静明显是要陷害孟阳。 所以，她暗自庆幸自己跟来了，不然看这情况，明天就会有孟阳的新传闻出现。 眼下，司机跑了，她只好自己扶起孟阳，慢慢地往前面那一栋楼走去，这里有她一套已经装修好的房，各种生活用品也都备齐了。 原本她想把孟阳送到医院去。 可是被不愿意正常走路的孟阳弄得根本腾不出手打电话。 想把他推开，又怕被后面楼里的祁文静发现，万一她还有帮手，搞不好自己的努力就要半途而废。 只能强撑着把人带进了三楼的房子里。 灯都没敢开，把孟阳推开后掏出手机就要拨打120电话。 却不料，手机被贴过来的孟阳一把打掉了。 他现在闻到了章玥玥身上那种熟悉的幽香气息，好像稍微清醒了那么一点，非常吃力的说道：“别，别送我去医院，丢，丢人，会给人留把柄……” 章玥玥不明所以，去医院怎么了？怎么会给人留下把柄呢？ 孟阳后退两步有些艰难地说道：“你，你是章姐？快，快给我弄到洗手间……去！” 章玥玥突然弄明白了孟阳的情况，早先，她跟着马国庆的时候，马国庆吃了那种药就是这种表现，只不过，没有孟阳这么严重而已。 看来，孟阳自己也知道中招儿了，所以，才不让她送医院。 他这情况还真不能去医院那种人多嘴杂的地方，不提他爱人在那里工作的事，光是传出他吃了那种药的消息，就能让他原本就不是很好的名声更加不堪了。 可是，进洗手间是什么意思？应该是要方便吧？ 章玥玥把孟阳推进了洗手间，知道他吃了那种药，也顾不上是不是被人发现了，干脆打着了灯。 孟阳进了洗手间，直接打了淋浴水龙头站到了下面。 冰凉的水打在他身上，好像一点儿作用都没起，身体里面仍旧是如同着了火一样，撑得他万分难受…… 他知道自己中招了，可没料到这药的效力会如此强大。 心里暗骂祁文静用这种粗劣的手段，还有没有点儿底线意识了？ 可是，骂归骂，自己眼下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硬挺着吗？ 突然，他的视线落到了准备进入洗手间的章玥玥身上。 他强行压下把她扯进来的冲动，用力一推，推出去后，把门从里面锁上了。 慢慢地蹭到水龙头下坐下来，任由头顶的凉水不停地浇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 夜色渐深，孟阳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了。 睁开眼睛好一会儿之后，才弄明白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身边传来“咯吱咯吱”吃东西的声音。 扭头看过去，是章玥玥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正咬着一个大苹果，见他醒了，惊喜地走过来问：“怎么样？还难受吗？” 孟阳的头还有那么一点点晕，但他仍旧笑了笑说道：“没事了，这一次算是大意失荆州了。” 说完，他打量了一下房间，才想起自己好像是被章玥扶着过来的，便问道：“这是哪儿？” “我家。”章玥玥给他递过来一杯水。 孟阳确实口干舌燥了，撑着床坐起来后，身上一凉，终于发现自己好像啥都没穿，“呃……我衣服呢？” 章玥玥呵呵笑起来，“孟乡长，你在我洗手间里坐到水龙头下睡着了，我费挺大劲儿才把你弄起来，衣服嘛……都给你洗了，你放心，不该做的事情，我肯定没做。” 说完，还朝他挤挤眼睛。 “你没事了，我也该回屋睡觉了。”她要回另一间卧室。 “等等，”孟阳叫住了她，“你知道祁文静和祁宝贵是啥关系吗？” “是兄妹，亲的，他们还有个侄女在电视台，叫祁红。”章玥玥放下手中的苹果说道，“本来祁宝贵被抓走后，我想提醒你来着，可这两天事多，给忘了。” “这不能怪你，是他们太过分了。”孟阳说出这句话时，眼中迸射出幽冷的光。 这些日子，他一直都没有主动找别人的麻烦，本想消停一点的做点实事，可是，有些人啊，真喜欢往枪口上撞。 既然躲不过去被人算计，那他可就要采取主动了，一个也别想跑掉…… 第85章 猜测、挑事 孟阳拉回思绪，凝视章玥玥片刻，郑重说道：“章姐，客气话我就不说了，你的大恩我会记在心里的。” 在自己最危急的时候，她挺身而出，不管是不是碰巧遇到他的，都能说明她心中是挺拿自己当一回事的。 这就是亲信！ 而且，他是医生出身的人，自然知道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解除他身上的药性，这个女人应该是做了什么，他隐隐有一些猜测。 但看她极力澄清的样子，孟阳也不好追问细节了。 “我？我什么也不求，就凭被你当个人一样看待、尊重，我就已经很知足了。”章玥玥略停顿片刻说道。 早先的马国庆，一直把她当作玩物来着，自己玩还不够，还要让别人…… 因而，这句话是她内心最深处的实话。 …… 第二天，还没等孟阳回到清河乡，就被吴金海召见了。 可是等他赶到县委大楼时，吴金海的秘书将他拦住了，把他请到了一旁的会客室。 足足等了一个小时左右，秘书才进来喊他：“孟乡长，跟我去小会议室见领导吧。” 去小会议室？ 孟阳倒也没太在意，以为吴金海开完会懒得动地方，就想在会议室见他。 可是，等他前脚迈进去，后脚就顿在那里了。 抬眼一看，县委小会议室里坐满了整个县委领导，十多人，都不约而同地看过来，让他头皮一阵发麻。 吴金海朝他招招手说道：“孟阳同志，过来坐。” 等孟阳略有些忐忑地坐到会议桌最后面一个位置后，吴金海又说道：“我和周县长考虑了很久，感觉咱们清河乡确实需要有个大动作来转变颓势了，鉴于此，我们召开一次党委会，专题研究清河乡的事情，孟阳作为清河乡乡长，又是主抓经济的，就破例参加吧，孟阳同志，你给大家好好介绍一下你们乡情况和工作思路。” 孟阳听到这安排，并没有多少激动，就是有些意外，没想到昨天晚上刚送出去一块大蛋糕，今天就很及时地有了收获。 这是一个推进工作的机会，他得好好把握。 “各位领导好，吴书记好，周县长好，我们乡的整体情况是这样的……” 接下来的时间，会议室里就只有孟阳的声音。 他从清河乡现有人口数量、人口结构谈起，说到全乡的优势和劣势，最后把自己想要搞旅游开发和药膏生产的想法简单介绍了一下。 几乎方方面面都说到了，唯独对三提五统和弃耕土地相关的事一个字都没提。 这就是他考虑问题周到之处了，三提五统和弃耕土地的事情涉及吴金海的政绩，不能说！ 吴金海微微点头。 周江河这样一个挑剔的人都没能从孟阳的话语发现什么大毛病。 接下来，先是周江河就旅游开发的事情做了表态，谈及具体的实施方案，对药膏生产方面只略略提了两句。 吴金海讲话时，则重点都放在美容祛疤药膏的开发与生产各方面的问题。 孟阳有些奇怪，为啥作为一把手的吴金海是第二个说话的？ 仔细想了一下，他明白了，吴金海和周江河应该先行商量过了，对他提出的两件事情各管一摊了。 这些原本都应该是抓行政工作的周江河本职范围内的事情，现在吴金海硬生生地参与进来抓具体工作，这就对人家周江河的威信有所打击了。 所以，为了补偿周江河，就把他顶在前面。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不少…… 坐在周江河下首的常务副县长马国仁肥胖的脸上始终保持着一个看不出喜怒的神情。 轮到他说话时，场面上的话说了不少，也跟一二把手保持了高度一致，只是最后，露出担忧的神色说道：“我最担心的还是交通问题，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县城通往清河乡的路已经损毁严重，通行效率极低不说，咱们搞旅游业的话，是不是还得考虑人家游客会不会为了看清河乡那一点儿不出奇的风景，而忍受路上的折磨呢？” 他这其实是在给会议的议程设置障碍。 在座的都是县里的主要领导，大家谁不知道县里的财政状况有多糟糕？ 没钱就修不了路，修不了路还谈啥开发？ 所以，书记和县长两人说的这些计划有可能行得通吗？ 他的话说完之后，会议室里安静下来。 吴金海的脸色有点儿不好看了，虽然马国仁说的也是事实，可能不能不在这个会议上提？先把旅游和制药两件事情定下来，再慢慢想办法呗，可老马这人是想成心破坏这次会议的成果吧？ 周江河也有点儿不高兴，他脑子里转悠的想法跟吴金海差不多。 毕竟是主管行政工作的，他张了张嘴刚想怼马国仁两句，就见坐在最末尾的孟阳举起了手，“各位领导，吴书记，周县长，马县长，有关修路的事情我已经想到了一个方案，目前还不是很成熟，但肯定能解决问题，等把这个计划完善之后，我再跟各位领导们汇报，还请领导们给我几天时间。” 吴金海和周江河几乎同时都松了一口气。 不管孟阳这个年轻的小乡长能不能解决修路资金来源，眼下把这难题揽到自己身上，还提出了需要时间来完善计划，这就让马国仁这种持反对意见又不直接说出来的人，无话可说了。 之后，其他人也都或多或少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基本还都在吴金海周江河的话题范围内。 很是正经的讨论了近一个小时。 最终表决通过了。 会议也算是开完了，但是大家见吴金海和周江河没动身，低声讨论着什么，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动地方。 都蜷在椅子上，只是场面可比刚才轻松多了，有人开始跟身边的人低声说话了。 这是会后闲聊时间，平时也是这样的。 也可以趁这个机会，聊一些工作生活上事，算是紧张中也有放松的工作模式吧。 马国仁脸上挤出笑容，细长的眼睛瞄了一下孟阳说道：“果然是年轻人，工作有干劲儿，这刚当上乡长没几天，就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县里该怎么给他论功行赏比较好？要我说呀，他这个乡长提拔得有点儿晚了。” 这话里话外的，即影射了吴金海这个党委书记没有识人之能，又批评了孟阳有些急功近利，里挑外撅的意思还是比较明显的。 孟阳微微地眯了一下眼睛，谦逊地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是对的，因为这种都是领导的场合，会有人替他说的。 第86章 较量、分析 孟阳的老上司原农业局局长，现任主管农业的副县长张瑞发笑着回应马国仁：“小孟这是没早遇到马县长啊，不然的话，清河乡早就富起来了，还用金海书记和江河县长操这个心吗？” 他这话听起来就是像开玩笑。 事实上，大家也只能当做开玩笑，不能往更深处理解了，因为这话也是怼马国仁的……你算个老几，瞎哔哔啥？ 马国仁脸上的肥肉颤了几下，笑得异常亲和，“你看，还得是原来一个单位的吧？有事真上啊，哈哈哈！” 这是在说孟阳和张瑞发搞小团体呢。 孟阳仍旧看热闹一般地笑而不语，这里就没他说话的份儿，但有人会出声的…… 如他所料，面对马国仁的攻击，张瑞发又接话了：“咱们农业局是出人才的，可不只一个孟阳走出去当乡长了，我没理由不护着呀。” 他这话一出口，马国仁脸上的笑容眼见着消失了，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张瑞发这就是往人家伤疤上撒盐啊。 为啥这么说？ 因为马国仁的堂兄马国庆早先也在县农业局工作过，而现在的马国庆因为涉嫌参与绑架公职人员被县公安局收进去后，以马国仁的强大能力，都没能扭转局面。 眼下，案件已经准备移交检察院了。 所以，你马国仁还有啥可自以为是的？ 张瑞发这一招隔山打牛，成效显着，打得马国仁一下子就蔫了。 原本比较轻松的氛围就变得有点儿尴尬了。 坐在张瑞发对面的李保义笑呵呵地落井下石：“张县长，你回头跟农业局那边说一声，让他们把李宏才的相关工作资料送到我们单位，用于调查他的死因。” 张瑞发连连点头，“行，我回头就跟他们说。” 孟阳惊愕，县委的这两位大领导连这种小事也管？应该是有目的说的吧？他的视线扫过马国仁，果然，他看到马国仁狠狠地瞪了李保义一眼，起身就走了。 李保义和张瑞发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马国庆是咋进去的？不就是受李宏才蛊惑才干出傻事的吗？李保义在这里提到李宏才，就是在往马国仁脸上甩巴掌。 孟阳这才发现，一直谨小慎微的张瑞发怼起人来，还挺直接的，也让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县委的这些领导们平时看着一个个谈吐有度、谨言慎行，到了会议上，也跟下面乡里的情况差不多，互相对峙起来烟火气都挺重的。 会议结束后，孟阳又被吴金海叫到办公室交待了一些事情，最后问孟阳还有没有困难时，孟阳表现得略有些腼腆。 “领导，我想请宣传部的祁部长去清河走走看看，好让宣传部能按照领导指示更好地完成前期的宣传工作。” 县委宣传部的具体业务都祁文静这个副职管的，所以，孟阳才会直接提到她。 吴金海还真就想到了宣传这一层，做出成绩不宣传，那跟锦衣夜行有啥区别？ 见孟阳跟他想法差不多，便生出英雄所见略同之感，当即拍板道：“行，这是个好主意，县委这边肯定要支持你的工作。” 为了表示自己的重视当着孟阳的面抓起电话。 “老李，有这么个情况……对，安排小祁过去吧，带上电视台的人，录制个专题节目什么的，好，好，具体你看着安排一下。” …… 等孟阳从县委大楼出来，已近中午，阳光有些炽烈，他的心头也有火苗在升腾……祁文静，你准备好接受我的反击了吗？ 手机响起！ 来电话是个年轻人，“我是来自省城建安集团的秦建安，不知道有没有幸请孟乡长共进午餐？” 秦建安？ 孟阳大脑中存储的两世记忆快速翻动，不一会儿就得到了此人的有关信息。 他是省城建安集团的大公子，二十八岁，人长得比较拿得出手。 本身是学医出身的，却并没有在医院上班，而是进了家族企业当了副总经理。 据说比较阴险，喜欢玩谋略，还挺好色的，被他祸害的小姑娘能排成排…… 所以，对于这样一个人物的邀请，孟阳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原来是秦总，难得您能来我们永宁这小地方，感觉今天永宁的天空都比较往日更蓝了，按说秦总相召，就算是天上下着刀子，我也应该去才对，可是我今天有点儿急事要处理，只能有负秦总盛情了，抱歉抱歉！改天，改天我安排秦总。” 话说得相当到位，拒绝也拒绝得相当利索。 他没啥可求到对方头上的，就算是建安集团是潜在的投资大户，孟阳也不想跟秦建安这种人物有太多瓜葛。 …… 秦建安拿着手机站在窗前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转身做了个耸肩的动作，对身后的人说道：“老陈，人家没给我面子，你说该怎么办？” 站在他身后的这一位四十多岁男子，大名陈英，是他身边军师一样的人物。 此刻，陈英眨了眨他那双小眼睛，稍稍弯腰提出建议：“秦总，像咱们这种大企业的投资，别的地方都是求之不得的，哪里不是当爷爷一样殷勤招待？他竟然这么不识抬举，那咱们也没必要主动往上贴了吧？” 秦建安缓缓摇头，“我也不想来这里投资，可是我家老爷子那牛脾气你也知道，他认准的事情是很难改变的。” “说实话，我并不看好他那药膏，总感觉是郭贵军那老匹夫跟姓孟的合起伙来搞诈骗呢。” “这……不会吧？”陈英有点儿不敢相信。 “没什么不会，不过是那个姓孟的把集体的土地和旅游资源无偿送给郭贵军，让他在清河建起旅游公司，甚至还有可能减免了不少税收，以此打动了郭贵军那老狐狸，两人搞出这么一个产品来，清河乡在短短半个月时间里可就连续两次大手笔招商引资了，这都是孟阳的政绩，当然，郭贵军也得了实惠。” “至于那药膏好不好用都在其次了，反正类似产品在市面上也多得很，只是在操盘这种骗人的东西时，有一定的风险，搞不好连投资都收不回来，所以，郭贵军不想拉着别人替他分担风险，这是拿别人当傻子呢，这也是我对此项目持保留意见的原因，只是家里的老爷子……唉！” 秦建安的一番解释让陈英佩服得五体投地，“秦总，你不说我还没弄明白这里面弯弯绕绕的东西，那咱们还要不要继续跟孟阳接触？” 秦建安眯起了眼睛，“接触自然还是要接触的，不过咱们要拐个弯，先跟他老婆接触，总有办法让他在我面前低头！” 说完，他得意地笑起来。 敢拒绝他的邀请，这个孟阳还真挺让人讨厌。 第87章 祁文静的沦陷 孟阳回清河乡之前去了一趟发小高德明那里，坐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 祁文静这边接到工作任务，满脸不高兴地召集了电视台的人，磨蹭了大半天，总算是在当天下午安排好了去清河乡做专题采访的事。 也不怪她不积极，昨天晚上本来算计得相当周密的计划，却被人无端破坏掉了。 气人的是她连对方是谁都没看到。 不过，晚上她想了半天，破坏她计划的人无外乎跟孟阳有关系，他的家人、他的朋友都有可能。 可她也知道，自己干的事情见不得光，所以，就算是想查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这个窝囊气她得受着。 这让她一晚上都没睡好，早晨起来时，心情还很恶劣。 就这情况下，还被安排去清河乡抓工作，要知道，那个破地方现在可是孟阳当乡长呢，自己算计他没成功，还要巴巴地过去替他宣传，能不叫人生气吗？ 安排完相关的工作后，没到下班时间，她就回家了。 可是回家看到老实巴交，一棍子打不出个响屁的老公，心头更郁闷了，干脆闪身出来，自己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据说女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一般都喜欢去购物，祁文静也没例外，左一个商场右一个购物中心的逛，买了不少东西。 最后在一家商城的某品牌服装专柜前停住脚步，又相中了一款最裙子，想上手看看，就把拎的一堆包和袋子往身旁一放。 结果，放到了别人的脚上。 她连忙抬头致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看到……”她的话说到这儿，声音越来越小了，最后只剩下嘴唇在翕动。 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被她冒犯到的年轻男人。 这男人太帅了，一双深陷的眼睛，高高的鼻梁，稍有些薄的嘴唇，刀削一般的脸庞……总之，瞬间就让祁文静沦陷了。 年轻男人嘴角勾起，俯身替她将地上的那一堆东西整齐地码放到一旁，这才用清冷的声音说道：“没关系的，姐姐不必在意。” 说完，彬彬有礼地点了一下头，从祁文静身侧走过去，大长腿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祁文静已经无心购物了，急匆匆地拎起自己的东西，往年轻男人消失的方向走过去。 这家商城不算小，上下四层，而且这个时间段人还挺多，所以，对祁文静来说，就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不知道在哪儿！ 找了好几圈儿都没找到，她有点儿泄气了。 低着头从一条窄窄的通道往外走。 刚走了几步，突然撞到了一个人身上，一股清冽的男人气味扑面而来。 祁文静慌乱之下，想要往后退，却不料，高跟鞋的鞋跟偏偏在这种时候坏掉了，脚下一个不稳，人就朝后仰面倒去。 吓得她花容失色，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 这一次，她没说“对不起”，而是迅速抬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惊喜之下，全然忘了自己还贴在人家身上。 跟她撞在一起的正是刚才她找了好久的年轻男人。 此时，他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容说道：“姐姐，撞车了，如果这算交通事故，这责任可全在你呢。” “是，是，是姐姐不好！那什么，弟弟你，你帮我一个忙，”祁文静激动得嘴都有点瓢了，有些尴尬地指了指自己的鞋。 鞋坏了，自然要买一双新的，她不差钱。 年轻男人心领神会，扶着她来到了一个卖鞋的专柜旁。 祁文静相中了一双卖价不低的鞋子，跟老板讲好了价格，刚要掏钱时，年轻男人已经十分麻利地掏出自己的钱包付了账。 “这不行，怎么能让你花钱呢？”祁文静掏出自己的钱包，想要买鞋的钱退给年轻男人。 没成想，手腕被对方抓住了。 年轻男人嘴角弯起，几乎半强制性地把她按坐在鞋柜里面的小矮凳上，不容她拒绝，就把她脚上的旧鞋给脱了下来，极为利索地替她换了鞋。 祁文静脸上漫起红晕。 对方这种稍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作派，让她体验了一回当小女人的感觉。 说实话，长这么大以来，她还是头一回被一个男人如此认真的对待。 接下来，她顺理成章地请对方吃了晚饭，还知道了对方大名叫全胜，听听，这名字够霸气的吧？ 全胜啊，就没有输的时候！ 饭后，全胜还有事要办，祁文静只能依依不舍地跟他道了别，回家时，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像是年轻了十岁一样。 这两天来的郁闷一扫而空。 临睡前还在想，好运应该是来了。 事实还真如她想，在她去清河乡的第二天晚上，就在乡招待所前院又一次遇到了全胜。 …… 孟阳也出现在招待所。 他是来这里看望贵祥实业公司派来的工程技术人员的。 刚走到前院大门外，就看到院子里祁文静和一个年轻人在聊天，他停住脚步躲在门外。 院子里的两人似乎聊得正在兴头上。 祁文静极为高兴地说道：“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你，你做什么来了？” “我家那个老爷子，非得派我来这边，说要看看投资环境，祁姐这是……” “公务，”祁文静说着话，往前凑了一步，两人几乎都要贴到一起了，“姐姐是劳碌命，管着那么一摊子事，天天忙得跟打后脑勺，都没空打理自己，让你见笑了。” “祁姐，这你可说错了，你往这儿一站，别的不说，光是你身上的那股气质，都让我有点儿自惭形秽。” “你这么说，你祁姐我可就要脸红了……” “脸红了就更好看了……” “你昨天给我买的那双鞋穿着相当好看，还舒服，谢谢你了。” “祁姐这么说可就见外了，再说，就你这气质气场，一般的鞋也配不上啊。” “你就取笑姐姐吧……” “……” 可能是站得近的缘故，两人的说话声小了很多。 孟阳已经有些听不清了，但他并没有凑近了听的意思，而是等到那两人转身往后院去的时候，才慢慢地走出来。 站在大门外思索片刻，转身就往回走了。 他得回宿舍给高德明打个电话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按他的想法，先把祁文静弄到清河乡来，然后安排可靠的人，从她丈夫身上下手，查找她违法乱纪的证据。 这是他前天就跟高德明商量好的。 可是刚才听到祁文静跟那个年轻男人的对话，孟阳隐隐的察觉到不对劲儿，那个年轻男人明显是在勾引祁文静，而且手法相当老到，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就……有点儿专业的意思。 这种人才怎么可能会来清河这偏僻的地方搞业务？ 想到高德明那天南海北，三教九流的人际关系，孟阳不得不怀疑贴上祁文静的那个年轻人很可能是高德明弄来的。 这是要干啥？ 他现在得找个安全的地方打电话问问。 第88章 保存美好时光啊 孟阳回到自己的宿舍，关紧了门窗才给高德明打过去电话，“我说德明，你是不是把我计划给扔一边儿去了？” “哈哈……”手机听筒里传来高德明大笑的声音，而后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娘们儿对你都用出了那种下三烂的手段，你还打算用正常手法解决她吗？以牙还牙才是正道，这件事你别管了，我给你出了这口气！”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哎……”孟阳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看着手机直摇头。 刚才高德明的话算是承认了那个年轻人是他安排过来的。 也好！ 孟阳很快就释然了，他是不屑于用阴暗手段来对付别人的，可是祁文静这种恶毒的女人，还真就应该用阴损的路数来招呼她。 既然发小要替他出头，那他就看个热闹好了。 也不知道祁文静跟那个年轻人进展到啥程度了？孟阳突然间发现自己还挺喜欢看热闹。 …… 乡招待所后院一间套房内，全胜给祁文静打开一罐饮料，非常优雅地放到她身旁的小几上。 坐到了小几另一边的圈椅上。 举止之间，处处体现着良好的教养和素质，这让祁文静越看越动心了。 相比起来，她老公那个老实到跟人说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眼前这个比她小几岁的年轻人可就好太多了。 不光自身条件好，家里还特别有钱，绝对是那种打着灯笼都不好找的类型。 就算她不可能踹了现在的丈夫跟他结婚，做个露水夫妻也是好的呀！ 可是全胜始终跟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除了前天在商城里怕她摔倒扶了她一会儿，然后又替她换鞋之外，再也没有碰过她。 这让她有一种抓心挠肝的感觉。 是嫌弃她老了吗？ 不！绝对不是！ 祁文静对自己的容貌相当有信心，所以，这个年轻人不会连女朋友都没有过吧？ 她心头一跳，如果真是自己想的那样，可就赚到了。 想到这些，她看向全胜的眼神里已经开始拉丝了，跟他闲聊了一会儿，便假意要回自己的房间。 站起来的瞬间喊了一声：“唉呀！”同时一只手撑到自己的腰上，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全胜立刻过来扶住了她，关心地问：“祁姐，你怎么了？” “腰好像扭了一下，应该没事，就是疼！我自己揉揉就好了。”祁文静感受着对方身上那种清冽的气息，轻轻扭动身体，很是费力地揉着自己的腰。 “祁姐，你这么揉可没什么效果啊，要是信得着我，我帮你揉一会儿怎么样？”全胜在祁文静看不到的地方勾了勾嘴角，提出建议。 “这……”祁文静露出不好意思的模样，“也好，我是真的有点儿疼，辛苦你了。” 揉腰自然不能站着揉，两人十分默契地来到床上，祁文静趴下来，全胜跪坐在她身旁，时轻时重地在她背部按摩着。 后面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 祁文静睡得特别香甜，一直到上午九点钟，她才醒过来。 第一眼就看到全胜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她刚想说话，全胜就把手指放到嘴边“嘘”了一声，她以为对方又要玩什么花样，便满含期待地撑起身子靠到床头上。 全胜轻轻拍了两下放在床头柜上的黑色提包，幽幽地说道：“祁姐，我这个包里有个好东西想给你看看。” 说完，打开提包，从里面取出一个家用dv机，炫耀般地在祁文静面前晃了晃，“祁姐，你可是搞宣传出身的人，应该能认识这种先进的高科技产品吧？我这还是进口的呢，你看，这里还有个小显示器，能把拍到录像放出来，祁姐要不要看？” 祁文静当然认得，县电视台刚刚买进两个，她还亲自操作过，跟眼前这一个差不多。 她眼眸急缩，随即脸色变得极其苍白，因为她看到了那个装dv的黑色手提包侧面有个洞……跟dv的镜头大小差不多。 急剧地喘息着用颤抖的声音问全胜：“你，你录了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这张床和床上的人，也包括我在内。” 全胜拍着胸脯说完这句话，把那dv打开，小屏幕对准了祁文静。 屏幕上的场景让祁文静看得心惊肉跳。 哆嗦着坐直了身体，“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做什么？”全胜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我想做的事情很简单，保存咱们两人之间的美好时光啊。” 随后，他有条不紊地将dv机收进大提包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朝祁文静摆摆手，潇洒地往外走。 “你这么做是违法行为，我要告你！”稍微冷静了一些的祁文静大声喊道。 “违法？”全胜在门口停住了脚步，“你说我要是把这里面的内容公布出去，咱们两个谁受到的伤害更大？祁部长应该能理清这里面的轻重吧？” 略停片刻又说道：“祁姐，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替人出气的，你自己想想得罪了谁，拜拜，有缘再会！” 最后这些话他是自作主张说出来的，虽然不知道德明大哥要替谁出气，可是不告诉这个女人真相，怎么能达到气人的目的呢？ 你看，这个女人听到他这些话之后，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 祁文静确实是哭了。 愣愣地坐了一会儿，突然起身胡乱地穿上衣裙，逃命般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房间里足足待了一整天，倒也让她想明白了全胜那些话里的意思，最近她得罪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孟阳。 既然知道是谁下的手，她也不难过了，毕竟自己做了初一，人家做十五也没啥可说的。 只是，如何从孟阳手里拿回dv录制的东西……她看着敲门进来的祁红，眼前一亮，马上就有了主意。 第89章 别怪姑姑心狠 这一次到清河乡录制节目，因为是县委书记吴金海亲自指示的，所以宣传部那边相当重视，不光是来了一个副部长坐镇，还把县电视台的主力人员都调集过来了。 像祁红和冯喜这样的主持人自然也要来。 今天按照计划录制了整整一天，还有一部分镜头需要在夜晚拍摄，主要是体现清河乡领导班子昼夜努力工作的精神。 这一段拍完都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祁红回到乡招待所，跟着大部队吃了晚饭，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整天没看到姑姑了。 她以为祁文静回县城了，就想住姑姑那间套房内，条件好，还能一个人睡，就让招待所服务员打开祁文静房间的门。 祁红人长得美，还温柔有礼貌，服务员自然也从各种渠道知道了她是祁文静的侄女，所以，连问得都没问一声就把房间门给打开了。 祁红走进来才发现自己的姑姑竟然在房间里，只不过情况看起来好像不太对头。 房间内一片凌乱，祁文静蓬头垢面，一脸颓败地呆坐在床上。 这让祁红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问：“姑，你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祁文静猛地抓住祁红的手腕，话没出口，眼睛先红了，祁红心里更没底了，“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这看起来就很不正常。 “小红，我……”祁文静实在是不好意思给侄女说昨晚发生的事，可是……问题总得解决呀，而且时间还很紧迫，谁知道孟阳会不会拿着东西去县里散播？ 那玩意儿要是散播出去，她这个副部长就别想干了。 所以，咬牙也得把事情告诉侄女。 “小红，昨天晚上，我让人骗了……”祁文静到底还是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只不过，稍改动了一些内容，把自己主动勾引全胜说成了全胜在饮料里下了安眠药，然后，趁机糟蹋了她，还录了像…… “小红，我知道是谁干的，可是我没把握把那东西弄回来，真要到了那地步，你一定要帮我啊！” 祁文静打量着自己侄女娇艳如花的面孔，心说侄女呀，你也别怪姑姑心狠要牺牲你，实在是姑姑没招了呀，姑姑要是倒了，咱们这一大家子人都捞不到好啊！ 祁红发现姑姑看自己时，那眼神里好像有一种打量一件漂亮衣服的感觉，这感觉让她挺不舒服。 “姑，是谁害的你呀？要不咱们报警吧。” “别，”祁文听到报警两个字差点儿吓得要捂住祁红的嘴，“绝对不能报警，这事儿只能私了，不然的话，你姑姑我还有脸回县城了吗？” 祁红一想，姑姑说的也对呀，毕竟她身份在那儿摆着呢，再进一步就是县委领导了，确实要注意点儿名声。 “姑，你告诉我是谁干的，我去找他！”祁红很快下定了决心，姑姑平时对她还是很好的，她能进电视台工作，还当上主持人，这都是姑姑关照下的结果，所以，在姑姑遇到事的情况下，她不能逃避。 祁文静抱住了祁红，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是孟阳安排人干的，我先跟他谈谈，看看能不能让他网开一面，实在不行，我再让你出面帮忙吧。” “孟阳？” 祁红着实吃了一惊，是那个如阳光般温暖别人的孟阳吗？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姑姑说的话。 在她印象里，孟阳可是相当正直且做事大气的人，怎么可能会干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呢？ “姑，你是怎么知道孟阳干的？不会怀疑错了吧？” “不会有错，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知道，我是你亲姑，骗你干什么呀？” 祁红呼吸一滞，能让姑姑这么确定，看来还真是孟阳干的，真没想到啊，一直给她留下很好印象的年轻乡长竟然是这种人。 但是眼下也不是考虑孟阳是啥样人的时候，还得先解决姑姑的难题，便问道：“姑，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我去跟孟阳交涉一下，成当然好，不成咱们再想办法！”祁文静咬了咬牙，把祁红推出了房间。 她来这里之前，听李部长的意思好像说马国仁这两天要到清河来考察工作，这是她拿回那东西的机会。 不过，在这之前，必须先稳住孟阳。 打定主意，她进了洗手间，一顿折腾，很快容光焕发地出来了。 看了一下表，现在是晚上九点钟，时间有点儿晚了，不过不要紧，相信孟阳这时候应该还没睡。 她得见见他，当面把说话说透了，看看能不能直接跟他要那东西，尽管可能性不大，但她还是想试一下。 …… 处理了一天乡里的各种事务，再加上配合电视台录制节目，孟阳也挺累，看了一会儿书之后，刚倒在床上，接到了祁文静的电话。 他会心一笑，应该是高德明安排的人得手了吧？他可是一天都没看到这个女人的影子了。 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热情万分的打招呼：“祁部长您好，我是清河乡孟阳。” “孟乡长，我有工作上的事想要跟你面谈，因为有点儿急，所以，不得不在这个时间里打搅你了，你看……” “好，祁部长，是我过去见您比较方便，还是您到我这里来更好一些？您拿主意！”孟阳略作沉思后很痛快地答应了，他有点儿好奇，德明安排的人那个年轻人究竟对祁文静做了啥？让她这么急吼吼地要见自己？ “我去你办公室吧。” …… 十分钟后，孟阳在办公室见到了祁文静，后者进来之后，一句客套话都没有，直奔主题：“孟阳，这一次我认栽了，我就想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江湖么，不就这样？ 今天你打我一拳，明天我踹你一脚，很正常，但总得知道对手的目的在哪里吧？ 如果仅仅是为了报复，其实就好办了。 “不是，祁部长，您这话我怎么就没听明白呢？我有点儿懵。”孟阳睁着纯净如水的眼睛满脸惊愕地说道。 祁文眯起了眼睛，捋了一下头发，勾着嘴角说道：“孟阳，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想知道你的目的了，只想拿回那段录像，你出个条件吧，什么条件我都能考虑。” 录像？孟阳挑了挑眉毛，他多少明白了一些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也理解了祁文静在出事后来找自己的原因。 放他身上，也会第一个怀疑是自己最近得罪的人干的。 只是……“祁部长，如果我说不是我干的，你能相信吗？” 祁文静撇嘴了，“孟阳，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是做了，没见过你这样畏畏缩缩的，这样吧，我提个条件，你看行不行？” 祁文静的话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来，“祁红你见过吧？人长得也够美吧？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她还没有过男人，而且……身体特别软……” 孟阳越听眼睛瞪得越大…… 第90章 条件、酒桌文化 孟阳的眼睛瞬间就瞪得老大，他没听错吧？祁红不是祁文静的亲侄女吗？这女人竟然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名声，竟然到牺牲自己侄女的地步了？ 这……这让他很无语啊！ “孟阳，”祁文静声音大了一点，“只要你把那东西给我或是彻底销毁，我现在就带你去她房间，你看怎么样？” 还别说，这真是祁文静的心里话，在来的路上，她就想好了，如果孟阳对祁红有兴趣，她就把祁红送他。 孟阳这人看着帅气，人也年轻，总比那个肥头大耳的老东西要强，祁红也不算是特别吃亏，反正男女之间就那么一回事。 孟阳轻轻摇头，“祁部长，原谅我年轻见识短，第一次见到为了自己让亲侄女做出这种牺牲的，脑子都有点儿乱了，我就想知道，你说出这种话来，一点都没脸红吗？” “你……”祁文静恼羞成怒了，“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吗？别把自己抬得那么高，好像全世界就剩下你一个好人了，大家都他妈差不多，你来我往的，不就是为了那点儿个人利益吗？只要能达到目的，你不也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吗？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孟阳抱起双肩，往后靠到了沙发上，面带微笑地说道：“祁部长，你这个条件我答应不了。”别说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口中那段录像是怎么个情况，就算是那玩意在他手上，他也不会拿这个换女人。 更何况，他对祁红的印象也比较好，她还是韩小慧来往密切的朋友，所以，无论哪个角度来讲，他都不可能顺着祁文静的意思去做。 “行，”祁文静嗖的一下站起身，指着孟阳冷笑数声，“孟阳你行，既然如此，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会有人收拾你的。” 说完，气势汹汹地走了。 孟阳坐在沙发上想了想，拿出手机拨通了韩小慧的电话，“老婆，还没睡？” “本来是想睡的，可是一个人睡不着啊。”韩小慧拉长了声调回话了。 就这一句话，让孟阳察觉到韩小慧整个人好像都变了，跟以前相比，语气里多了一份柔情。 这才像两口子嘛，互相之间都得装在心里才行。 孟阳想现在就回家，可是一想还不行，明早出太阳的时候还要拍摄一组镜头，还是谈正事吧。 “老婆，你老公我也是睡不着，刚收到了一个可靠的消息，有关你好姐妹的消息，想不想听？” “呀，老公……你看上我的哪一个好姐妹了？你老婆我给牵个线怎么样啊？”韩小慧的声音更绵软了。 孟阳却突然打了个寒战，这女人用这种口气说话的时候，通常就是反话，可不能上这个当。 再说，他也真没那想法，不然刚才就能答应了祁文静不是？ “韩小慧，你能正常一点儿说话吗？我说正经事呢，你的好朋友祁红有可能要遇到麻烦了……” 孟阳当然不会实话实说自己是如何得罪了祁文静，导致发生了一系列事情的，他编造了一段故事，大体意思就是祁文静有把柄落到了别人手里，有可能要用祁红来换回那个把柄。 “我就听说的哈，是不是真的也不敢确定，主要是考虑到祁红是你好朋友我才跟你提起的，绝对没别的意思。” “老公……我当然相信你不会有别的意思啦，其实吧，你要是真能把她带回来，我肯定会圆你一个梦想的……” 这咋听咋像是咬牙切齿说的。 “你打住，韩小慧同志，你现在要堕落了，行了，没别的事，我就挂了啊。” 说完这句话，孟阳用最快的速度按了结束键，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开始琢磨祁文静最后说的那句话。 永宁县能收拾自己的人不少，但能真正对他动手的可不多。 首先，吴金海和周江河这两位大拿就不会找他麻烦，因为他现在可是要替他们两位打出一片繁荣景象的人。 其次，像张瑞发、李保义这些人也不会动他。 这么一来，有动机有能力搞他的人其实也就那么一两位了，常务副县长马国仁应该是首当其冲的吧？ …… 马国仁还真像祁文静猜测的那样，于次日下午四点多到了清河乡，走马观花般地转了一圈儿，在电视台记者的扛着摄像机跟随的情况下，马县长走访了几户农民家庭，握着农民干枯的手，亲切地询问家里的生活情况、田里的收成情况……等等一系列活动过后，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 这个过程中，乡政府的一众领导全程陪同，尤其是乡党委书记郑民，就差跟着马县长上厕所了，几乎是寸步不离，随时随地都能让领导舒心畅快地视察工作。 领导自然就对他相当满意。 晚上，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饭时，马国仁笑着说道：“今天我没白来，切实地看到了清河乡的变化，怎么说呢？给我一种热火朝天干事业的感觉。” 说到这里，他看向坐在他左侧的郑民，“这都是郑民同志领导的乡党委班子的功劳啊，辛苦了，咱们两个喝一杯！” 端起酒杯就跟郑民碰了一下，满杯酒一饮而下。 郑民已经激动得快说不出话来了，要知道，他可不是跟在马国仁那条线上的人，站起身端着杯子稍稍弯腰说道：“乡里的工作都是按照县里领导的意思做的，尤其马县长您，每次提到清河都是鼓励支持，这我们都记在心里呢，可不敢居功。” 说完，也干掉了杯里的酒，朝着陪酒的刘丽红使了个眼色，刘丽红马上起身给马国仁倒酒。 马国仁的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儿，并没有停留。 郑民还在自以为是地介绍：“马县长，这一位是县医院为了支援我们乡卫生事业而来的刘丽红刘大夫。” 马国仁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刘丽红，这让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她很反感陪这些领导吃饭喝酒，总感觉自己像个卖身的，可她又不敢不来，前两天回县城处理李宏才的后事，今天刚回到清河乡就被郑民叫到这里来陪领导吃饭，所以，此时的心里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不过，现在看来，这一位应该是对她没什么兴趣。 她勉强陪着笑脸回到自己座位上时，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孟阳。 坐在她对面的孟阳，垂着眼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孟阳身旁的祁文静微微撇嘴，好像对郑民的做法颇为不屑…… 祁文静确实有点儿看不起郑民，连领导的喜好都没摸清，就这么大咧咧地献殷勤，是不是有点儿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感觉？ 要说这方面的本事，还得看她祁文静的。 她的目光落到了坐在隔壁桌上的祁红身上。 第91章 有奖励等着你哦! 孟阳低垂着眼睑，看似快要睡着了一样，实际上他一直在暗地里观察着祁文静的一举一动。 此时见她看向祁红，心想这是准备上节目了吧？借这个机会让某人看到祁红，她再从中撮合一下，就事成可待了。 也不知道韩小慧那边是不是提醒过祁红了？想到这里，他偷偷地用手机给韩小慧发了个短信：“祁红今天晚上可能要有事，你提醒她了吗？” 短信发出去好久都没见回复…… …… 此时的韩小慧也在喝酒，手机响了一下，她是知道的，以为是无关紧要的消息，也就没当一回事。 今天晚上是一次小型的同学聚会，之所以称之为小型，是因为算上她只有四个人，除了她之外，两名来自济州市里的女同学，加上一个最近频繁出现在永宁的秦建安。 秦建安又端起了杯子，“我说三位女同胞们，我这都喝进去多少杯了？你们那杯里的酒是不是也该干了？” 市里来的两位女同学露出为难的神色，其中一位说道：“秦大总，秦大老板，你这是没打算让我们两个回家呀！” 另一名女同学也出声了，“我说秦建安，现在都快九点了，我们咋回去啊？要喝，你就跟小慧喝吧，她能喝！” 事实上，韩小慧确实有点儿酒量，但她从来不多喝，主要是怕随时都会有手术之类的给她叫回医院，喝多了可不行。 只是今天看这样，如果不喝点儿，秦建安是没打算散局。 她只好端起杯子说道：“建安，咱们都不是特别清闲的人，而且还有点儿晚了，她们两个回不去，家里的男人不得着急吗？所以说吧，咱们就杯中酒好了，你看怎么样？” 秦建安露出得体的笑容回应道：“既然小慧同学这么说了，那就到此为止，我在隔壁清河大酒店住，正好给你们再开三间房，你们统统都住到那儿，放心，我肯定不会见色起意溜进你们房里。” “哈哈……”两位女同学笑弯了腰。 “谁不知道你小秦总眼高于顶，一般人看不上啊，要不怎么能到现在还单着呢？” “就是，也就小慧这样的能配得上建安了，可惜，人家结婚了。” “结婚怎么啦？结婚就不能跟别人玩啦？小慧你得学会享受生活呀！” 韩小慧见这两位越说越下道，连忙喝掉杯中的酒，起身就要走。 却被秦建安拦住了，“我说，小慧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一个人把她们两个背回宾馆吗？” 那两名女同学也确实喝得有点儿多，站起来都有些摇晃。 韩小慧叹了一口气说道：“行，行，我帮你送！” 一行四人东倒西歪地进了隔壁大酒店。 秦建安好像早就订好了房间，很是熟门熟路地带着她们找到房间，把其中一位女同学送进去后，他和韩小慧一左一右搀扶着另一位喝得比较的，进了紧挨着的房间。 进去后刚要把她放倒在床上，没想到这一位女同学突然挣脱他们两人的手，同时两手分别搂住他们的腰，往上一带，毫无准备的韩小慧和秦建安两人就双双倒在床上，还靠得很近。 反应过来的韩小慧笑着想要爬起来时，好像听到了“咔嚓”的声音，很像是照相机拍照时弄出的动静。 可是那两人对此毫无感觉似的，依旧嘻嘻哈哈地打闹着，她就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起身把那一位女同学按在床上。 “就你最调皮，上学时候这样，现在还是那德行，赶紧睡你的觉。” 安顿好同学，秦建安跟着韩小慧来到走廊里，收起了笑容说道：“小慧，我知道你不可能住在这里，我让司机送你回去，我有点儿头晕，就不亲自去送你了。” 说完很是随意地拍了一下韩小慧的胳膊，露出落寞的神色，挤出一副笑容转身回了另一个房间。 韩小慧轻轻摇了摇头走出酒店大堂。 门口，果然有一辆黑色的小车在等着她。 一直到家里，她才想起好像还有个短信没看呢，掏出手机，见又是孟阳提醒她祁红可能要有事，这让她有点紧张了，以她这些天对转变后的孟阳的观察，他从来不说没影的事，所以，前后两次跟她说起祁红……韩小慧那点儿酒意马上就没了。 立刻给祁红打电话，可是打了半天也没打通，只好拨通了孟阳的电话：“孟阳，求你个事儿！” 手机里传来孟阳的声音：“老婆，说得这么客气，不是想让我上刀山下火海吧？我可不干啊！” 韩小慧磨了磨后牙槽，又拉长了声调软软地说道：“老公，人家想让你帮个忙……” “打住，打住，韩小慧！我答应了，啥事儿都答应，求你别再用这语气折磨我了。” “你看，人家正经说事儿吧，你就不正经回话，还能怎么办呢？” “说人话！” “帮我看着点祁红，只要她不受伤害，回来有奖励等着你哦！” …… 孟阳听到“奖励”两个字，立马就精神了，收起手机回到酒桌上。 大家都差不多喝了几杯酒了，酒桌上的气氛就开始变得热烈起来。 祁文静瞧准了一个机会，站起身给马国仁敬酒，“马县长，我要借花献佛了，借着清河乡这杯酒，代表我个人和一起来这里制作节目的电视台同志们给您敬杯酒，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马国仁细小的眼睛闪了闪，做出一个往下压的手势，“祁部长，坐下来说话，咱们两个可是县里来的，细算起来还是一个战壕里的同志呢，可不能这么客气了，一起喝一杯？” “感谢领导，这一杯我必须要干的！” 说完，祁文静一仰脖，把满满一杯酒倒进了嘴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咽下去。 马国仁伸出大拇指赞叹：“祁部长女足豪杰，佩服！” 祁文静略显腼腆地笑了笑，往马国仁这方向弯下腰说道：“马县长，为了给大家助兴，我想请电视台的同志们出个节目，您看怎么样？” 马国仁立刻有了兴致：“哦？那可太好了，难得今天大家喝得这么高兴，就请电视台的同志给跳个舞吧。” 这里，他的职位最高，也最有实权，所以，捧场的人自然是不缺的，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隔壁桌电视台的人推来推去，到底还是如祁文静所料，把祁红推了出来。 能当上主持人，祁红除了有祁文静这个姑姑在背后出力之外，她本身也是相当有实力的，唱歌跳舞样样拿手，能被推选出来表演节目也在情理之中。 孟阳的瞄了一眼祁文静，心说这女人把祁红推出来，想要干啥？准备向马国仁献祭吗？ 他的目光越过祁文静看向马国仁。 马国仁两眼紧盯着款款走向酒桌对面空地的祁红，咽了一下口水。 第92章 才艺表演 今天的祁红穿了纯白色的宽松雪纺裙，上身白色小衣，弯曲的大波浪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特别衬她俊俏的脸型和白皙的皮肤，确实让人看了一眼还想看第二眼。 此时的她尽管有些不情愿，但这种场合下“卖艺”也不是第一次了，只能招呼饭店服务员弄来了音响设备。 在一段曲子响起后，开始翩翩起舞，跳的还是那种古典的舞蹈。 几个动作过后，就俘获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球。 跳得实在是太美了！几乎每个人都在心里给出了这个评价。 尤其是她慢慢后仰的那一刻，马国仁两眼都看直了，带头鼓起了掌。 坐在他身旁的祁文静用一直观注着他的反应，此刻，她心里有数了。 扭头看到孟阳也在痴痴呆呆地盯着祁红，心中冷笑数声，给你送到嘴里的肉你都不吃，现在后悔了吗？晚了！ 孟阳：“……”这娘们儿是啥意思？ 祁红那边一曲舞毕，现场掌声如雷般响起！ 接下来，有人唱歌，有人说段子，反正气氛是搞得特别好。 酒席散时，已经都晚上十点钟了。 原本计划当晚就要返回县城的马国仁说天太晚了，路况又不好，就住在乡招待所里好了。 招待所老板娘纪秋受宠若惊，忙前跑后，把最好的一套房间腾出来，里面的生活用品一律都换了新的。 还亲自带着两名服务员伺候马国仁洗漱之类的。 忙了好一通，等纪秋以为应该没啥事儿了，想要回自己的屋子休息时，又遇到了东倒西歪走路都有点儿困难的孟阳，嚷嚷着让她给安排个房间临时休息一下。 这是喝高了呀！纪秋马上就做出了判断。 对于这一位有可能会给招待所带来巨大效益的乡长，纪秋给予了相当的重视，把他安排在马国仁隔壁的一套房间里。 正打算给孟阳换新的床上用品时，孟阳摆手说道：“纪老板，我没那么多讲究，这就挺好了，你忙你的，我先休息了。” 说着话，他仰身就躺到了床上。 纪秋给他倒了一杯水才出去，等门关上，房间里的孟阳立刻弹跳而起，精神百倍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刚才他喝高的模样是纯装出来的，不过是想完成韩小慧交代的任务而已。 现在的问题是他不能确定祁文静下一步的行动是啥？会是他想的那样直接把祁红送进去隔壁房间里，还是说有啥别的套路？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今晚马国仁留在清河乡，绝对不是路况不好之类的原因，他的目标应该是祁红。 可是，孟阳又不能直接找到祁红跟她说，老马要对你下手了，他怕万一祁红本身就有帮她姑的想法，那他和韩小慧操这个心可就两头不是人了。 所以，现在只能等机会。 好在乡招待所这种古建筑改造的房间，两个屋子中间不过是一层单砖垒起来，而后在外表贴上板材和壁纸之类，隔音效果就不是很理想。 孟阳把耳朵贴到墙上，就能隐隐约约听到隔壁房间里马国仁打电话的声音。 他又绕到洗手间，很好，因为洗手间通风口相连的缘故，他现在能很清楚地听到老马同志的声音了。 “嗯，对，对，我明天要去永平乡，主要看看他们那边农田建设的事情……” 好像在跟谁打电话。 …… 不远处的另一个房间里，祁文静以自己住有点儿害怕为由，把祁红叫来了。 等祁红进了房间，祁文静立刻露出愁眉苦脸的样子，长吁短叹起来。 祁红想着自己的姑姑可能还在为那一段录像的事情担忧，便主动请缨道：“姑，实在不行，我现在就去找孟阳，我们关系还挺好，应该能说动他。”喝了两杯酒的她胆子比平时大了很多。 其实她跟孟阳的关系好不好她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上一次在这个招待所门口，孟阳用身体护住她的动作至今还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里，每天都要蹦出来几次。 尤其是得知孟阳就是陷害她姑姑的人后，她这两天一闲下来就想这事儿。 今晚喝了两杯酒之后，她终于承认自己可能是喜欢上了孟阳，可那是她闺蜜的男人啊！她还真能下手吗？ 绝对不会！但要是跟他说一说，让他放过自己的姑姑，应该还是能说得通的。 祁文静直的摇头，心说自己又不是没找过孟阳那个油盐不进的东西，想把你送给他，他都没要，你还想空口白牙的说服他？可能吗？ 当然，这些话就不能祁红讲了。 她拉着祁红坐到了床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眼下吧，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找个能压得住孟阳的人，强行从他手里拿到东西。” “能压得住他的人？”祁红说着话晃了晃脑袋，她觉得有点晕。 “对，就像马县长这样的人，如果能让他出面，相信孟阳绝对会把东西交出来。” “那姑姑你赶紧去找他呀，他今晚不是住在这儿了吗？正是好机会！” “对，你说的对，我真应该马上就去找他，不过吧，他一向不大看得上我，不一定能给我办事，要不……” 祁文静的话说到这里，好像有些为难了。 “我们两个去找他！”祁红说着话站起身。 祁文静眼中露满意的神色，拉住祁红说道：“我先去，不行的话，你再出面，刚才在酒桌上他可是一直夸你是个人才来着，他这人还特别爱惜人才，好了，我现在就去，你就在这里等我的消息，哪里都不要去。” “好，姑姑你抓紧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祁文静把脑袋伸出房门，往走廊里看了看，没发现有人，便闪身而出，很快来到马国仁房门外，伸手轻轻敲了两下。 马国仁可是成了精的人物，今天在酒桌上，祁文静提出让电视台表演节目那一刻，他就察觉到这个女人应该是有啥目的。 果然，后面就证实了他的猜测。 祁文静建议他今晚留宿在清河乡，说是想要单独跟她汇报工作。 他相信祁文静是个聪明人，应该对自己的喜好有基本的判断，所以呢，他现在对将要发生的事情充满了期待，根本就没有睡意。 听到敲门声，稍等了一小会儿，才去把门打开，还露出惊讶的样子问道：“祁部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呀？” 说着话，他自己转身往里面走。 这就是默许祁文静进来了。 祁文静轻手轻脚地关紧了门…… 第93章 喝多了好啊 祁文静在马国仁斜对面坐下来，开门见山地说道：“马县长，我有件为难之事想请您帮个忙。” “哦？”马国仁似乎有些意外，“咱们可是同事，有啥话不能说的，你尽管讲出来嘛，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做到。” “领导，是这样的，我有样东西被孟阳拿走了，想拿回来，可是他不答应，所以，想求您帮忙在中间给递个话，有您出面的话，他不得不答应我。” 祁文静说到这里，又补充了一句：“整个永宁，也就您能让他有所顾忌了。” 马国仁眨着细小的眼睛，心说你这是有把柄落到人家手里了吧？ 他不觉得自己能让孟阳听话，这些日子的观察表明，孟阳是他见过的最冷静、思维最缜密的一个人，反应能力还特别快，重点是现在吴金海和周江河那里，确实很拿孟阳当一回事，所以，想让他给面子，必须付出实实在在的代价才行。 而要让自己付出代价……“这很难办啊！小祁，你也知道，最近咱们县里的一二把手对他都是另眼相看的，毕竟有些事情还指望着他呢，这情况下，你让我怎么办？强行施压肯定是行不通的，只能等价交换，咱们这圈子里，其实大家都这样。” 马国仁这话几乎是摆到了明面上，你求我办事，可以！但，要有相应的代价。 他很想知道，祁文静能给出的代价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祁文静稍稍往前探身，说话声小了很多：“领导，我这会儿被这件事情折磨得头疼得厉害，脑子乱得很，还是让我侄女祁红代替我跟您交流吧，您看可以吗？” 祁文静：这就是我要付出的代价！ 马国仁心中乐开了花。 表面上不动声色地说道：“你说得很对，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相信我和祁红两个旁观者肯定能给你琢磨出一条可行之路。” 马国仁：行了，你这事儿我给你办了！ 祁文静见事情基本上成了，心头一松，感觉呼吸都顺畅了很多，接着说话时，声音都变得轻快无比：“领导，祁红今晚酒喝得有那么一点点多，现在可能在我房间里睡着了，您看是我把她叫来，还是……”您亲自过去？ 马国仁眼前好像出现了祁红在酒局上跳舞的样子，按捺不住了，起身说道：“还是我去吧，至于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就待在这里好了。 祁文静连连点头。 马国仁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当着祁文静的面倒出两粒小药丸扔进嘴里，转身就往外走了。 祁文静在他身后关上门，本来打算从里面反锁的，可是想了想，又放弃了。 等会儿马国仁肯定还要回来，绝对不会在那边留宿，还是给留着门比较好。 可她在这里算什么？如果被别人看到怎么办？虽说这个时间段，也不大可能会有人来打搅马国仁，可万一呢？这不是给领导找麻烦吗？ 最终，她躲进了洗手间内。 …… 在隔壁房间的洗手间里，孟阳听完了马国仁和祁文静完整的对话过程，震惊无比的同时，极快地走出洗手间，把房门拉开一个小缝，探出半个脑袋看过去。 直到马国仁走进了祁文静住的那个房间，他也出门悄悄地跟过来了。 耳朵贴到了这间房的门上。 …… 房间里，祁红原本也挺惦记她姑姑那档子事，奈何她酒量实在是有限，刚才喝的那两杯酒慢慢地发挥作用了，让她越来越困，直到最后，实在挺不住了，仰身倒在床上就闭上了眼睛。… 马国仁进来后慢慢地靠近过去。 睡梦中的祁红猛然间惊醒，抬眼就看到马国仁那双细小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她惊叫着往里侧滚过去，从床的另一侧下到地上，脸色煞白地问：“你，马县长，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你要干什么？” 马国仁恶狠狠地说道：“你姑姑让我来找你的，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一点都不配合呢？你们姑侄两个是耍我玩的吧？” “啊……我姑姑？不可能，她不可能这么做！” 祁红猛地推开马国仁就要往外跑，就在这时，房间里的灯突然熄灭了。 就在祁红绝望之际，房间门“咣当”一下就被人踹开了，黑暗中跑进来一个人，循着祁红喊叫的声音来到床边，摸索着抓住马国仁的头发往后一扯，就把他扯到了一旁。 伸手抱起祁红就往外跑。 这连串动作非常迅速，别说马国仁了，就算是祁红本人都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身处走廊里了。 她吓得刚要惊叫，耳边传来孟阳的声音：“别叫，别乱动！” 这声音落在祁红耳中如同天籁之音，她马上紧紧地搂住了孟阳的脖子。 全然忘记了自己现在的状态。 这可苦了孟阳了。 好在孟阳还算冷静，知道眼下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脚下一步都没停，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走廊里跑了没多远，两人就进了旁边一间房里，孟阳还腾出一只手极快地关上了门。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他在那间房门外隐约听到里面的动静不对劲，转身直奔走廊尽头跑过去，那里有整个这一排房屋的电闸，前几天他跟乔永新等人检查消防安全时看到过。 拉下电闸后，走廊里就一片漆黑，孟阳凭着记忆找到那间房门的…… 眼下，总算是把人救回来了，也算是没辜负老婆大人安排的任务，只是……祁红好像被马国仁吓到了，应激反应似的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松开了。 第94章 关于抓小偷那么一点儿事 再说马国仁这边，他在黑暗中被人拽住头发甩到一旁的瞬间就清醒过来了。 聪明如他，自然立刻就明白这是有人把祁红救走了。 他也只是愣了片刻，便摸黑找到自己的衣服，连穿都没来得及穿，抱起来就冲出房间，在走廊里挨个门去试，终于有一个能开的，顾不上许多，推开门就进了屋子里。 窗外有光线透过窗帘漫射进屋内，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没找错房间，这里就是他住的那套贵宾间。 摆脱了被别人发现的危机，坐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生气，特么的，好好一个事，咋就变成这样了？ 他在地上转了好几圈儿，一头扎进洗手间想要冲个冷水澡，好让自己的脑子更清醒一战略。 可是刚进去就跟一个人撞在一起…… 一直躲在洗手间里的祁文静，刚才就发现外面好像停电了，她本来是想趁这个机会回到自己房间的，可是细考虑后，觉得这么短时间内回去好像也不对，只好继续蹲在这里。 没想到的是，有人推开房门进来了，还在屋子里来回转圈，她以为是小偷，吓得不敢出声。 正准备偷偷溜走时，跟进到洗手间的人撞在了一起，她马上惊叫道：“啊……你是谁？” 她这一声惊叫倒是把隔壁房间里的孟阳给吓了一跳，也让祁红清醒了，小声说着“对不起”松开了孟阳。 孟阳这间房里的窗帘根本就没拉上，此时外面的光线照进来，虽然有些模糊，但也能大体看清一些情况。 孟阳见祁红总算是冷静了一些，指了指洗手间方向，“我去一趟洗手间。” 他到洗手间是想听听隔壁到底是谁在喊。 此时听到有人呵呵冷笑着说道：“好啊，原来是你，祁文静，让我去你房间找祁红是你说的吧？结果呢？你还安排了别人闯进去把人抢走了，你他妈拿我当猴耍吗？” 这是马国仁的声音！ 孟阳差点儿笑出了声，看来这位仁兄脑子也不笨，知道待在祁文静那间房里被人发现的风险很大，这么快就逃回了自己房间。 问题是祁文静怎么还在这里？ 孟阳略想了一下，弄明白了其中原因，祁文静把房间让给马国仁办事，是无处可去了，只能躲在隔壁…… 另一边又传来声音：“马，马县长，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呀？” “别他妈装了，今天算我在你这里栽个大跟头了，不过，你也别想好过！” “马县长，我真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啊？……改天行不行？” “啪！”的声音响起，应该是马国仁甩了祁文静一巴掌，“你他妈还敢跟我谈条件？”他显然是没打算放过祁文静。 孟阳听到这里，不想听下去了，转身就要往外走，没成想碰到了跟进来的祁红，还听到她低低的呜咽声。 她是跟在孟阳身后过来的，刚才另一个房间里传来的那一声惊叫，她能百分之百的确定是她姑姑的声音。 所以，扯下床单披在身上就跟过来了，还听到了马国仁说的那些话，也让她瞬间崩溃了，捂着脸蹲到了地上。 孟阳怕隔壁的人听到她的哭声，干脆直接把她抱进来，走出洗手间轻轻地关上了这道门，那边传来的声音就小了很多。 把祁红放到床上，低声问道：“刚才你都听见了？” “我……呜呜……”祁红捂着嘴哭起来，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没想到，姑姑竟然会……会把我送人……呜呜……” 孟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拍着她的肩头安慰她。 祁红哭着哭着，开始咬牙了，“那个肥头在耳的王八蛋，亏他还人模狗样的坐在那个位置上，干的都是肮脏事。” 孟阳脑中灵光一闪，这好像也是个机会呀……“你想不想看到他们出丑？” 这话问得多余，祁红不可能回答他。 “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孟阳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完这句话就出去了，很快出现在走廊里，看到已经有招待所的服务员从走廊外面进来检查停电原因了。 他几步就走到另一边的拐角处，捏着嗓子喊道：“快来人呀，马县长的屋子里进小偷了，大家快来抓小偷啊！” 连着喊了三遍之后，就见四周各个房间都传来开门的声音，有人拿手机照明，有人打着手电。 孟阳趁乱回了自己的房间，闪身进了洗手间，关注着隔壁的情况。 马国仁下乡调研，肯定不会是一个人来的，跟在他身边的人足足七八个，不过是因为顾忌着怕影响到老马同志隐私，都住的相对比较远一些，此时听到走廊里的喊话声，立刻就有好几个人跑向马国仁的房门外，有人想敲门，却被同伴阻止了。 “你敲门不是告诉小偷外面有人来了吗？万一狗急跳墙对领导下手怎么办？” 实际上是怕马国仁在房间办着什么事，被惊扰到，再说，也不能就凭着那一声极为可疑的喊话就闯进领导房间吧？ “那你说该怎么处理？” 刚才说话的人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除了自己人之外，还有十多个其他住客，这里面就包括县电视台的人。 招待所的服务员已经跑过来三个了，就连纪秋也穿着睡衣，外面披了一件外套急匆匆地来了。 她冲进人群，略有些慌乱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啊？各位领导都聚在这里干什么呀？” 有人回答她了，“刚才听到喊声说是马县长的屋子进小偷了。” “不可能！”纪秋连连摇头，就在这时，刚才检查电路的人合上了电闸，走廊里瞬间亮堂起来了。 “我们招待所可是政府指定招待场所，治安方面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纪秋的这一番话也没能让马国仁带来的那些人放心。 大家小声的商量来商量去，谁也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进这道门。 事实上，刚才听到抓小偷的喊叫后，有人早就用手机给派出所打电话了。 清河乡派出所就在乡招待所旁边不远处，这也是纪秋敢说这里治安很好的底气所在。 也就过了三四分钟，新任所长孙立勇带着五个民警跑了过来。 简单了解情况后，孙立勇对这些人当断不断的犹豫相当气愤，低声吼道：“比起马县长的安危，其他任何事都不重要！” 这话不是瞎说的，如果让马国仁在清河乡出事，哪怕是破掉一小块皮，他孙立勇都不好向县公安局那边交代。 所以，他很干脆地推开门口的几个人，起脚就踹开了门，带着手下人直接冲了进去。 想在领导面前表现的人多了去了，刚才都怕打头阵被领导责怪，现在这个风险已经转到了孙立勇身上，他们自然就不必考虑太多了，也都一拥而入，生怕进去晚了，捞不到抓小偷的功劳。 可是……房间里的灯开着，能一目了然地看到所有的东西，就是没发现小偷，也没看到马国仁…… 还是有人比较眼尖，站在洗手间门外喊道：“小偷在这里！” 说完，一把就拉开了那道玻璃门。 眼前的场景，呃……咋说呢？反正是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 第95章 令人悲痛的发现 大半夜的，马国仁跟祁文静一起出现在洗手间内，这本身就是一个让人忍不住往那个方向去想的事情，更何况，洗手间的门被拉开时，该看不该看的都让人看到了。 所以，这件事情干脆就是想捂都捂不住了。 大概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程度，原本就蹲在地上的祁文静两眼一翻，很干脆地昏过去了。 马国仁心理素质比较强大一些，转身面向墙壁怒吼道：“都滚出去！” 人们也确实都滚出去了，孙立勇是最后一个出去的，很体贴地把门给带上了。 而后，带着手下人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走廊门外，特么的，出个警遇到这种破烂事，他也很头大。 纪秋也低着头匆匆回到自己住的那个小院，关灯睡觉！涉及上面的人物，再精彩的剧情都不能看下去了，安全第一！ 马国仁带来的那几个人却不知道该咋办好了，是躲得远远的好呢？还是协助处理后面的事情？ 好像也没啥可处理的吧…… …… 孟阳的房间里，祁红用被子蒙住自己，默默地流泪，她刚才听到了一群人冲进去隔壁房间，自然也知道她姑姑祁文静将要面对怎样的一个现实，可她已经顾不上了。 如果说刚被孟阳救回来时，她还多少有点儿担心姑姑的安危，现在不一样了。 她刚才捋了整个事情的前后过程，发现了一个让她伤心欲绝的事实，那就是她一直尊敬视作最亲之人的姑姑，从一开始就打算要牺牲她了，甚至都有可能想把她送给孟阳……所以，她在姑姑的眼里就是一个随时随地能派上用场的物件吗？ 这真是一个令人悲痛的发现。 孟阳拉上了窗帘，站到床边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坐到了祁红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被子下面的人，他现在也只能给予她这种无言的安慰了。 事情进展到这程度，他肯定是完成任务了的，祁红受的伤害不是物理性的，而是来自她姑姑给她的心理打击，这他就有点儿爱莫能助了。 好像孟阳的安慰起了一点儿作用，被子下面的哭声渐渐小了。 就在这时，孟阳的手机很突兀地响起来。 是章玥玥打来的电话，他马上按下了接听键，这个时间段打来电话应该是有重要事情的吧？ 结果，他猜错了。 章玥玥纯粹是关心他，“孟乡长？还好，我以为你睡了，没打搅到你吧？我就是想问问用不用给你送点儿解酒药什么的。” 既然章玥玥打来电话，有件事情还真得麻烦她。 “章姐，正好我还想给你打电话来着，有这么一个事儿需要麻烦你，就是吧……算了，原因先不说，你弄一套女装来，从里到外全都有的那种，白色最好，嗯，对，乡招待所，我的房间号是……” 接完这个电话，孟阳起身走到窗前，开始认真思考起眼下的情况。 祁文静把马国仁当成了救命稻草，搞出这么一出事情来，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从中作梗，破坏了她的计划吧？ 现在来看，祁文静自然不用提，肯定跟他势不两立了，问题的重点在于马国仁，这个人始终没曾出现在孟阳的视野当中。 但他知道，在他身上发生的很多事情都跟马国仁有关，这个人就像个无处不在的影子一样，时时影响着某些局势的发展方向。 所以，从今天开始，他算不算是正式跟马国仁对上了？ 细想起来，他其实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从身份上来讲，他多少有点儿被动，因为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句话可是相当有道理的。 孟阳勾起了嘴角，跟马国仁之间的矛盾，是迟早都会浮出水面的，早一天晚一天其实关系并不大，关键在于如何应对。 或者从这一次事件中能获取什么好处…… 想着想着，孟阳突然发现自己的思绪方式变得功利了很多，遇事不先考虑是非对错，反而想到了如何从事件中攫取对自己有利的东西。 这种变化让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了，照这么发展下去，他还会是原来的那个他了吗？ 陷入沉思中的孟阳，丝毫没发现祁红偷偷地露出脑袋，出神地望着他。 这究竟是个怎么样的男人呢？ 一开始名声并不好，后来她发现这人脑子特别灵活，而且还是个热心肠，就是吧，做事跟别人不一样，总能出人意料地解决问题。 祁红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儿喜欢他了。 …… 十多分钟之后，章玥玥给他发来了短信：孟乡长，我带着东西马上进走廊了。 这意思是让孟阳做好接东西的准备，省得她大半夜敲门引起别人的注意。 孟阳哑然失笑，章玥玥应该是误会什么了吧？ 他走到门口稍等了一会儿，走廊里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在他门口停下时，他拉开门，把门外的章玥玥拽进房间里，关好门后朝房间里指了指。 一脸懵的章玥玥这才注意到床上的被子底下好像有人，看那抖动的样子，像是在哭啊！ 她那双略有些深陷的眼睛瞬间就瞪圆了，“不是，孟乡长，你不会是……”用得着这样吗？只要你点头，隔壁卫生院的那一位和……我都能随时都能啊！ 孟阳把她拽进来就是怕她误会，眼下看她那副表情就知道她在想啥，干脆也不解释了，拉着她的手走到里面，小声说道：“她是祁红，你先让她穿衣服，咱们带她走，回头再告诉你详细情况。” 章玥玥没再多说一句话，等孟阳去了洗手间，这才把祁红喊出来。 第96章 祁文静的愤恨、马国仁的故事 五分钟后，孟阳悄悄地先出门了，故技重施，跑去走廊尽头又把电闸给拉下来了。 章玥玥趁机带着祁红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三人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还真就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们。 孟阳把祁红安顿在马国庆留下的那间豪华宿舍内，等她情绪稳定一些后，在外间客厅里，给章玥玥讲了今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听得章玥玥一愣一愣的，忍不住气愤无比地插嘴问道：“祁文静不是祁红的姑姑吗？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来？” 问完还朝着里面的卧室方向看了一眼。 “所以，她现在很难受，你今晚在这里住下陪她一晚上吧，另外，不要故意散播马县长的事情。” 章玥玥眨了眨眼睛，不故意散播的言外之意不就是不阻止吗？说话这么绕干啥嘞？好在她还能听得懂！ 目光落在孟阳那张年轻帅气的面孔上，又一次见识到了阳光下的腹黑。 问题是这种事就算她想阻止好像也阻止不了吧？孟阳为什么还这么说呢？她一个乡办公室主任有多大权力她自己是心里有数的…… 第二天凌晨，天蒙蒙亮的时候，马国仁的小车就悄然离开了清河乡。 随后，祁文静也匆匆地离开了清河乡。 昨晚她晕过去，被马国仁毫不留情地用凉水浇醒了，然后对她只说了一个字：“滚！” 那一刻，她羞愤交加，都有了撞墙的冲动。 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满地都是祁红的衣裙，心中那股怒火终于爆发了，发疯一般地把侄女的裙子和上衣都撕成了一片一片的，扔到地上，拼命用脚踩。 祁文静是把自己失败的原因归咎到了祁红身上，如果她配合的话，不至于让别人钻了空子，把她带走。 马国仁也就不会那么快返回去让她解决问题，他们也就不会被人围观…… 这些年算是白疼了这个侄女，关键时刻一点儿都指望不上，活该她被人带走……基于此，祁文静对于祁红的失踪根本一点儿都没有关心的意思。 她现在琢磨的是如何从这场名声危机中脱身，至少要保住自己的职位。 可是她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好多人都看到了，想要堵住那些人的嘴，她得有多大的能量啊？ 无解！根本就是无解！ 咦？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呢？祁文静摸着自己的脸，感觉好像还有点粘，她都洗了三遍了，特么的，都是那个胖得像猪一样的王八蛋干的好事…… 对了，怎么就把他给忘了…… 祁文静反省过自己之后，想到了马国仁。 作为当事人，她是很害怕事情传出去之后，丢官罢职，可是那个比她级别更高的当事人不怕么？ 当然是怕的，应该比她更怕才对，所以，马国仁为了保住自己的声誉，肯定会想办法平息这件事情，她根本就不用太担心吧？ 祁文静猜得很对，马国仁的动作很快就来了。 早上六点钟，通过电话联系之后，他敲开了吴金海家的大门。 小保姆一脸懵地开了门，有些为难地说道：“马县长，吴书记还没起床呢！”这人有毛病吧？哪有这么早拜访人家的？ 却没料到身后响起了吴金海的声音：“哎呀，老马，快进来，快进来！” 小保姆让到一旁，心想这不会是出啥大事了吧？她反应过来了，没啥大事，这个姓马的不会这么早来。 “小刘，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了。”吴金海说完，直接把马国仁带进了自己位于一楼的书房，关紧了门窗。 刚才在电话里，马国仁只说有大事相求，其他的啥都没说，但吴金海在永宁当政多年，耳目遍及各乡镇，所以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眼下自然得装作啥也不知道的样子，“老马，看你愁眉苦脸的，是家里孩子惹祸了？” 马国仁的儿子马项明在市建设局工作，开年以来不知怎么就进了一个刚成立的拆迁办，干得如鱼得水，但也没少给老马找麻烦，强征过程中打人骂人都是小意思，最严重的一回，就在三个月前，把人家屋子给点着了。 事情捅到了上边，省里都派人来督察了，老马费了挺大力气才摆平，因而，当吴金海提到“孩子惹祸”这几个字时，马国仁暗地里咬了咬牙，心说老吴你这不讲究了，怎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可是有求于人家，还得赔着笑脸说话不是？ “金海书记……有这么个情况，唉！”马国仁说着话叹了一口气，“昨天我不是去了清河乡嘛，看他们工作干得不错，就多转了两圈，结果吃完饭天太晚了，考虑到今天还想去永平乡那边，就在清河住下了。” 吴金海给他递过来一根烟，“老马，不急，你慢慢说。” “我急呀！”马国仁点着了烟，吐出一口烟圈儿，继续编故事，“我琢磨着清河乡的整体干得这么好，觉得在宣传这方面还是要侧重一下整体班子的努力，所以就把祁部长叫到了我的房间里，跟她谈了很久工作方面的事情。” 吴金海微微地眯起眼睛，心说你们真要是谈工作了才怪呢。 “后来，不知怎么的，招待所停电了，这原本也没啥，可是就在停电的时候，有人在撬门，我一想这很可能是有组织的针对我来的，就马上带着祁部长躲进了洗手间里，结果，事实证明，是我误会人家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和跟我去的那几个人了，他们是怕我出事，强行开门闯进去的。” 吴金海点头：“清河乡派出所刚换新所长，这么看来工作上还是比较负责任的。” 马国仁露出苦笑，接着说道：“不光是我误会他们了，他们也误会我了，金海书记，你想啊，遇到停电一片漆黑，还有人在撬门，就我一个男的心里都胆儿突的，祁文静一个女同志，能不害怕吗？” “害怕才是正常的，那他们误会什么呀？”吴金海不失时机地问了一句。 “唉，也是我当时考虑不周到，看到祁部长吓得直哆嗦，就抱了她 一下，谁成想，就在那么一瞬间，那些人破门而入了，正好洗手间的门还没关，这不就让他们看到了吗……” 吴金海听完了故事久久不语，脸色极为严肃。 第97章 利益交换与相互妥协 马国仁陪着尴尬的笑脸说道：“我想请金海书记出面敲打一下清河乡那边，做正事，少传谣。” 吴金海心中冷笑，你干了破烂事，还想让我去给你补锅，当我没长脑子吗？不过，这事儿也不是不能帮。 “老马，这可不是敲打就能解决的呀！所谓人多嘴杂，不能把人家嘴缝起来不成？按理说咱们脚正不怕鞋歪，谁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根本不用在乎，可是你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影响还是要考虑的。” 啥叫打太极？这就是！ 说了等于没说，表态了也等于没表态。 马国仁也是老江湖了，自然知道不付出点什么肯定是得不到吴金海的帮忙，话说，如果没有你吴金海要搞什么美容祛疤产品，把那个一个小小的乡长捧上了天，我马国仁一根手指都能摆平这件事情，还用得着求你吗？ 再说，堵嘴这事儿还不是最主要的，他害怕的是有人趁机踩他呀，如果有吴金海帮着他的话，他会少很多麻烦。 “金海书记，按理说，我也真就没啥可怕的，可现在的问题不是咱们要把清河乡的两项投资落实下去吗？我怕的是这件事情会传来传去的，影响到咱们永宁的声誉，人家投资人会怎么想？” “别的不说，光是美容祛疤那个产品，真想要落实下来，难度肯定不小，毕竟咱们没钱，但我敢保证，我个人一定会全力以赴支持这个项目，至少修路这件事情上，我可以跑市里要资金，不一定能全部解决，但是搞来一半，应该问题不大……” 马国仁抛出了自己的筹码。 吴金海听了这话，脸色没有刚才那么严肃了，只是……这条件好像还不太够啊。 马国仁咬了咬后牙槽，接着说道：“金海书记，从现在到年底，永宁最紧要的事情是什么？我觉得应该是稳定，尤其是干部队伍这一块，不能再出问题了。”不然，你想在半年后安全退居二线，恐怕是做梦了。 这话里有明显威胁的意味。 理论来讲，马国仁以常务副县长的职务，面对县委书记，绝不应该有说这种话的底气，可是话还得说回来，理论归理论，永宁县乃至济州市的现实情况来讲，马国仁确实不需要在吴金海面前低三下四，他也不怕自己的把柄落在对方手上，这些年同事了，谁手上还没抓着点儿对方的小辫子？多这么一条也无所谓！ 这跟求对方办事并不矛盾。 对这一点，吴金海显然是心中有数的，他盯着马国仁看了半天，脸上渐渐露出笑容，“老马，你说的很对呀，干部队伍必须保持稳定，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永宁县委班子整体的事，你是县委常委，这里面的轻重应该能分得清，至于清河乡那边的事……” 马国仁眨了眨眼睛，点头，表示同意这说法，求知若渴一般地等着吴金海下面要说的话…… 不动声色地敲打了一下马国仁，吴金海算是接受了他的筹码。 官场就是这样，很少有一棍子把人打死的情况，也很少有见死不救的，更多的是利益的交换。 “这样吧，老马，等下我去一趟清河乡，了解清楚情况后，做一做他们的工作，应该问题不大，只是你带去的那几个人……” 马国仁松了一口气，“金海书记，你放心，他们不会乱说什么的。” …… “你乱说什么呢？怎么可能嘛！”郑民低声斥责站在他办公桌前的社事办主任刘兆春。 这一大早晨的在这里说领导坏话，如果不是他的亲信，他早就踹出去了。 刘兆春急了：“书记，这个好像是真事，招待所那边传出来的……” 话刚说到这里，就有人敲门了。 来人是党政办的赵莹，进来后站在门口请示：“郑书记，孟乡长说八点钟准备召开工作会议，想问您的时间安排。” 小姑娘人长得娇俏无比，声音还特别嫩……惹来刘兆春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逡巡。 郑民闭了闭眼睛，开会？ 也好，他倒要看看孟阳如何处理招待所发生的事情。 上午八点整，清河乡政府二楼的小会议室内，参会的领导们第一次非常准时、非常完整地来了。 只是现场的气氛吧，怎么说呢？就是有点儿……诡异！ 说是严肃吧，每个人都好像便秘似的绷着脸，甚至有人想笑还硬生生地憋着。 说是轻松吧，可每个人都不说话，有的低头在一张纸上划拉着什么，有的翻着手机也不知道看啥呢？还有的靠在椅背上，仰面闭目。 总之，场面有点怪。 其实，大家心里都在想一件事情，就是昨晚发生在招待所那个桃色新闻，也都觉得孟阳这么早就召集开会应该是要采取点儿应对措施了。 不然呢？堂堂常务副县长在你这片儿地方出事了，你以为光是他丢脸就完事了？ 同志，这想法可就幼稚了。 一个桃色新闻，也许会影响到马县长的成长之路，但要说到能让他伤筋动骨……好像并不能。 所以，心里憋着气的马县长肯定要找地方撒气呀，清河乡当是首选之地。 就在大家都以为孟阳会说到昨晚的事情时，匆匆进来的话，先打开自己拿来的日记本，扫视了一圈会场，对郑民点点头，开玩笑一般地问道：“今天大家这是怎么了？好像状态都不太对呀？” 没人说话，大家都在等他说出那件事情。 可是接下来，孟阳却抛出了跟昨晚的事情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今天这么早就把大家召集过来开会，议题就一个，县委吴书记计划要在咱们乡建一个美容祛疤药物生产厂，眼下正在找投资人……” 说了很多跟药厂相关的事情，最后说道：“这对我们乡来讲，是一次经济飞跃的机会，所以，想请大家讨论一下，然后以乡党委的名义给县委县政府打个报告。” 咦？说好的要研究昨晚的事情呢？咋一句都没提？ 除了章玥玥之外，其他四个人都一脸懵，最后还是郑民先开口了。 “孟乡长，一个旅游开发的事情还没完全落地呢，咱们现在就开始讨论第二个项目是不是仓促了一些，我的意思，不管是谁的想法，先放一放，再说，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讨论吧？” 年轻人就是不靠谱，上次开会被自己反对，强行通过旅游开发的项目之后，这一次竟然还打起县委吴书记的旗号，骗谁呢？ 吴书记要是这想法还会等到现在？ 第98章 失去理智的老郑同志 郑民冷冷地瞄了一眼孟阳，心里挺不痛快，第二次了，遇事不先跟他请示，这么下去，他这个乡党委书记还干不干了？ “更重要的事情？”孟阳略有些吃惊地问道，“郑书记，我以为清河乡的发展就已经很重要了，到底啥事比这个更重要啊？” 说完，他直直地盯着郑民。 是，按着规定也好，规矩也罢，他这个代理乡长在重大事项上，必须跟书记做好沟通，这一点来讲，是他的错。 但是，对郑民这个人，孟阳是打心里瞧不上，且不说这人有没有参与红旗煤矿的事，光是遇到马国庆这种人就退避三舍，等自己来当了乡长，他又回来夺权，这种行为，实在很难让人拿他当一回事。 这还不算，关键是跟这个人他没办法沟通，凡是他提出来的，郑民都反对，既然这样，还多余走那一遍程序有必要吗？ “孟乡长，你这话说得有点儿过了，清河乡的发展自然是大事，可是你左一个主意，右一个项目的，让大家都围着你这些不成熟的想法转来转去，你有没有想过，咱们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郑民生气了，说话很直接。 乔永新原本是低头在日记本上写着什么的，此时他抬头看了一眼郑民和孟阳，咳嗽了两声说道：“郑书记，我觉得孟乡长提到的美容祛疤药物的项目是很有市场前景的，现在的人们生活越来越好了，自然对美的追求就越来越高了……” “乔书记，”郑民打断了乔永新的话，“昨晚发生的事情我就不信你们都没听说，所以，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如何……解决难题吗？” 他终于第一个说出了马国仁的事，也是为了让乔永新闭嘴。 乔永新果然不出声了，郑民说得也对，这件事情不解决，谈别的都白扯，送到上面去，马县长那一关都过不去，至于孟阳说的吴书记计划……恐怕是假话吧？ 郑民的声音高了许多：“孟乡长，咱们现在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今天这会议就专门研究这件事情吧。” “郑书记，”孟阳的声音比他更高，直接硬刚了，“现在咱们是召开工作会议，那种捕风捉影的事情，怎么能在这么严肃的会议上讨论？” 郑民气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指着孟阳喊道：“孟阳，你不过是个代理乡长而已，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你来指点我的工作。” “就你所说的投资美容药物的事情，如果吴书记有那个能耐，早干嘛去了？为啥还要等到现在来搞？他再有半年就要退居二线的人，怎么可能会对这种事情有兴趣？” 恼怒之下的郑民已经失去了理智。 会议室里的其他几人，包括孟阳在内都惊呆了，这特么是吃错药了吧？竟然敢公开贬低一个在任的县委书记？ 就在这时，会议的门被人推开了，那道门大概是年头长了点儿，发出了“吱嘎”的声音，人们就都被那声音吸引过去了。 这一看不要紧，所有人的眼睛几乎都瞪圆了，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走进了会议室。 郑民则是瞬间就面无血色了，身体还摇晃了几下，勉强撑着桌子站住了。 孟阳却露出了不易察觉的一丝笑容…… 在郑民被气得失去理智胡乱说话之际，有人大大咧咧地进了会议室，把乡里的这几位领导惊得都差点儿从椅子上掉下来。 来人正是永宁县委书记吴金海。 早上他送走马国仁后，又前前后后思考了一番，吃完早饭就轻车简从，只带了一个秘书，也就是他的联络员，一辆车，谁也没惊动，悄悄地来到了清河乡。 乡政府的上班时间是八点半，所以，他七点五十五分走进这栋楼里的时候，一个人都没遇到，直接上了二楼，隐约听到会议室里有声音，就走过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正好听到了孟阳硬刚郑民，而郑民又满嘴瞎嘞嘞的胡话。 此时的他，走进会议室内，脸上带着惯有的微笑，看到孟阳等人都站了起来，两手做出往下压的动作说道：“大家坐下吧，我这算是不请自来旁听你们会议的，你们该讨论的继续讨论，该审议的接着审议。” 说着话，在最外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颇有兴趣地看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郑民。 曹建伟朝着孟阳使眼色，孟阳当然知道他的意思，离开座位来到吴金海身边说道：“领导，您坐到这里，我们讨论问题没底气，总感觉没人给撑腰。” 吴金海笑了，看向孟阳时目光中有欣赏之意，哈哈笑着说道：“好吧，那我就换个地方给你们撑撑腰，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抢了郑书记的风头？” 这话像是在开玩笑，如果放在平时人们都不会想太多，可如果结合刚才郑民说的那些话来分析……吴金海应该有点儿生气了。 郑民也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了，虽然他因为马国庆独揽大权的事情对吴金海很有些意见，而且还抱上了周江河的大腿，但这些都不是他背后讲究领导的理由。 几乎是磕磕绊绊地跑过来，把吴金海请到了自己的座位处，可是吴金海并没有给他面子，而是坐到了孟阳的位置上，随后朝身边一指，“孟乡长，你坐这儿。” 郑民站也不是，坐也不对，尴尬得无以复加。 “老郑，坐呀！”吴金海抬起眼皮对郑民说道。 等郑民坐下来，孟阳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的意思。 会议室里安静得让人窒息，最终还是吴金海开口了：“老郑，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来着？挺热烈的，怎么我一进来就没人说话了？继续吧！” “呃……”郑民卡壳了，他能说啥？说他坚持要讨论马国仁传出来的绯闻吗？这根本就不是正经工作，不过是怕老马报复这边大伙一起想办法而已，所以，要讨论的话题只能是孟阳提出来的美容祛疤项目，别的他也没有准备呀，总不能拿鸡毛蒜皮的小事在这里讨论吧？ 尽管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郑民还是说道：“吴书记，我们正在对孟乡长提出的上一个生产美容祛疤药物的项目进行讨论，我个人意见的话，认为这个项目是基本行不通的。” 郑民说到这儿特意停顿了一下，见吴金海微微挑了一下眉毛，什么都没说，还做出了一副认真听的架式，他心里有底了，这表明吴金海也不支持孟阳，也就是说，他一开始的判断是正确的，孟阳刚才打着吴金海的名义要搞这个项目，纯粹是撒谎。 这就好办了，揭穿他，让他无地自容！ 第99章 智商、情商 郑民勾了一下嘴角接着说道：“本来我刚才听孟乡长说这是吴书记您亲自抓的项目，就仔细了解了一下相关情况，发现这个项目根本不适合搞，就琢磨着应该是孟乡长急于打开局面，借用了您的名头，这一点还请吴书记多谅解……” 接着就说了很多不支持这个项目的理由，从地理环境的偏僻到市场调研的不足，从技术装备的缺乏到原料加工的困难，全方位都提到了，越说越起劲儿，说得自己都相信这些理由完全站得住脚了。 等他稍做停顿时，吴金海突然问他：“老郑，你不是身体不太好吗？病治得怎么样了？” “呃……”郑民又一次卡壳了，心说现在不是在讨论正经事吗？领导怎么说起他的健康问题了？ 也没等回答，吴金海扫视了一圈儿其他人，掷地有声地说道：“孟乡长提出的那个项目确实是我亲自抓的一个项目。” 话音落地，其他人还好，唯有郑民，惊得往后一仰，“扑通”一声，连人带椅摔倒在地上。 躺在地上还在想，是自己听错了吗？这怎么可能呢？再说吴书记安排工作怎么会绕过自己直接跟孟阳对话了？ 那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不成了天大的笑话了吗？如果仅仅是笑话还好一点，关键是自己怎么就没长脑子当着吴书记的面说了那些话，这不是跟领导顶着干吗？ 郑民是越想越觉得自己像个大傻子，把事情弄到这地步，今后可咋办？ 一时间竟然忘了要爬起来。 吴金海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了，他现在都有点儿想不通自己当初是怎么就同意让这种货色当了清河乡的党委书记的？跟他比起来，身边坐的这个年轻人可就要心智有心智，要能力有能力，更适合当这个乡的一把手…… 见其他几位谁都没有起身去扶郑民的意思，孟阳暗地里撇撇嘴，自己过去把郑民拽起来。 吴金海根本就没再看郑民一眼，就投资美容祛疤药膏的事情讲了几句，算是彻底以县委的名义把这件事情给定下来了，清河乡这边只需要执行这个决定就好。 最后他开始敲打在座这些人了，“我们都是党员干部，是一个地方的管理者，有些道听途说的事情，听听就得了，不要跟那长舌妇似的到处编排人家……” …… 会议开完之后，吴金海去了孟阳的办公室，接过章玥玥端过来的茶杯，等章玥玥走到门口时说道：“出去把门关严了。” 章玥玥可是成了精的女人，立刻明白了吴金海的意思，这是要跟孟阳说重要的事情啊。 听到关门声，一直垂眼盯着手里茶杯的吴金海转向孟阳：“孟阳，昨晚你们乡招待所发生的事情，我也不想追问到底是谁搞出来的，只对你提一点要求，让知道内情的人闭嘴。” “然后，旅游开发和药膏生产这两个项目上多费些心，次要的工作就交给乔永新和魏明杰等人，作为主官，要学会抓重点……另外，准备修路吧。” 修路？孟阳心头一喜，看来是县里要出血了，不对，县里要是有钱，周江河也不会为此事愁得想要卖掉自己，所以呢，这修路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孟阳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如果结合吴金海一大早连个陪同人员都没带就来到这里，不光是警告了那几个人，还特别让自己做好捂嘴工作……这么看来，应该是马仁跟吴金海之间做了什么交易。 既然是这样，自己是不是也该提个要求啥的？ 想到这里，孟阳苦笑着说道：“领导，刚才的会上，您也看到了，我是想拼了命的做一些实事的，可是……” 没等他说完，吴金海便呵呵笑了两声，“你放心，老郑会去看病的，也就是你们乡近一年内还需要有一个像他这样的党委书记，不然的话……算了，我也没别的事，就回去了。” …… 送走了吴金海，孟阳反复琢磨他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明白了一件事情，吴金海应该是保留住郑民这个党委书记的职务，还不让他管任何事，还说了“一年内”这个时间期限，也就是说，在自己这个预备党员转正之前，清河乡是不会换党委书记的，那么接替郑民的人，会不会就是自己？ 孟阳敲着桌子，渐渐露出笑容，这算不算是吴金海给他画了一个巨大的馅饼……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是感觉一身轻松了，能如此轻松地把郑民这个压在头顶的石头搬开，是他没料到的。 从今往后，他做事可就少了很多掣肘。 正自己坐着琢磨这些事情时，章玥玥领着祁红进来了。 祁红见到孟阳，还没说话呢，脸先红了，显得极不自然，不过神情上来看，情绪比较稳定，应该是把昨晚上的惊惧、伤心都消化掉了。 至于冲动这一方面……孟阳就不好判断了。 章玥玥给祁红送来一瓶水，转身就出去了。 祁红站到孟阳办公桌对面，朝他深深地鞠躬，站直后极为诚恳地说道：“孟乡长，昨晚的事，我要多谢你了。” 孟阳眨了半天眼睛，一脸懵逼的问她：“昨晚？昨晚啥事呀？唉，我记得昨晚喝得太多了，睡得跟个死猪一样，啥也不知道啊！” 祁红看着他那种夸张中还带着认真的样子，心中感动不已，她刚才还在琢磨着该怎么化解尴尬呢。 人家救了自己，不当面表示感谢肯定是说不过去的，可是真要面对孟阳时，提心吊胆、惴惴不安、七上八下……这些词语大概都能形容她此时的心情了。 一方面怕孟阳以为她是个很轻浮的女人，另一方面，因为眼前这个住进她心里的男人，是她最要好的朋友的丈夫，所以，如何面对还真叫她为难了。 好在，这男人不光是智商高，情商也不低，一句话就把昨晚的事盖过去了。 她紧盯着孟阳的眼睛，忽然笑出了声，有泪水在眼里打转，“孟阳，重新认识一下，我姓祁，单名一个红字。” 说着话，她朝孟阳伸出了手。 孟阳愣了那么一瞬间，随即握住她柔若无骨的手掌，挑了挑眉毛说道：“很高兴认识你，祁大美女，你让我的办公室里充满了朝气蓬勃的芬芳气息！” “有点儿用词不当啊，孟阳！” 祁红离开孟阳办公室时，走到门口回头又看了一眼，这个男人，她不想放弃…… 第100章 收获、谈判 郑民又去治病了，走得毫无声息。 清河乡谁都没在意他，所有人，所有事都在忙忙碌碌中按照原有的轨迹正常运行着。 一个星期后，清河旅游有限责任公司正式挂牌成立，按照孟阳的意见，公司办公地点放在了永宁县城。 在周江河与宋和平的张罗下，举行了盛大的开业典礼。 第二天，永宁县城去往清河乡的公路也举行了全面维修重建的开工仪式，县里能到场的人物都到场了，热闹无比。 剪完彩、讲完话，仪式结束。 忙活了一大早上的孟阳终于松了一口气，能歇一会儿了，他站在人群外，看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们，心中还是有些感慨的。 一个月前，他到清河担任乡长职务，迎接他的竟然是一场大火，如果不是他足够坚韧，足够机警，早就该卷铺盖走人了吧？ 他自己都没想到短短一个月时间里，竟然稳住了阵脚不说，还搞起来一个旅游公司，还要马上开始维修这条破破烂烂的路。 另外，生产美容祛疤药膏的项目也有了眉目。 这份成绩，到哪儿都拿得出手了吧？ 他的目光落到了举着话筒采访吴金海的祁红身上，自从那天的事情之后，他发现祁红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没有了过去那种软弱无助的样子，好像突然间就有了底气似的，整个人显得相当自信。 一点儿都没受到她姑姑被撤职的影响。 祁文静被撤职了，下放到永平乡社事办当了一名普通的科员，这是五天前的事情，县委宣传部给出的理由是她长期以来工作疏忽大意，职业素质差，很难胜任宣传部副部长职务。 且不说这个理由是不是有些牵强，孟阳对这个结果是满意的，他估计是吴金海嫌她事多才把她拿掉的，毕竟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算是再捂嘴，不可能不传到吴金海的耳朵里。 搞不好当天都知道了。 只是……马国仁在这件事情里面并没有受到任何处罚，也就是市委那边把他叫去，据说被韩书记骂了半天，这是孟阳很不满意的一点，可是人在官场，这种事情以他现在的地位还真没办法接着掀起风浪。 好像有感应似的，跟吴金海站在一起的马国仁突然扭头看向孟阳，细小的眼睛里爆射出阴冷的目光。 这一个星期他自然不会闲着，把通过各种渠道了解的信息汇总之后，他能基本确定那天晚上冲进房间抱走祁红的人，就是孟阳！ 敢破坏他的好事，这个孟阳得当一回事了，正想着这些呢，耳边响起吴金海的声音：“老马，你也说两句。” …… 结束采访后，吴金海望着那一排挖掘机等设备，竟然有了一种踌躇满志的感觉，在一众人群里找到了孟阳，让身边的人把他叫了过来。 “吴书记，您找我？”孟阳跑过来，一脸喜色。 “孟乡长，你现在马上跟我回县城，咱们一起去见见那三个投资商。”吴金海说完这话转身上了车。 孟阳连忙把章玥玥喊过来，“章姐，你现在就回办公室，把祛疤药药膏相关的资料都带上，另外把小赵也叫来，咱们去县城。” 不大一会儿，三菱越野紧追着吴金海的车进了县城。 在清河大酒店的一间豪华会客室内，孟阳见到了吴金海约来的三家投资商，他们都是奔着孟阳手中的祛疤药膏来的。 这里面有孟阳的老相识郭贵军，他见到孟阳之后，异常热情地迎上来，也没等吴金海介绍就握住了孟阳的手上下摇晃，好像失散多年的兄弟重新见面了一样。 “哎呀，孟乡长，多日不见，还是这么年轻有朝气！” 孟阳暗自翻白眼，心说你能不能换个词儿，昨天还在旅游公司开业后一起吃饭来着，今天就变成多日不见了，这也是没谁了。 心里吐槽是一方面，表面上还得演好戏。 “郭总，刚才吴书记还跟我说看到了一群喜鹊奔着县城方向来了，原来是飞来迎接你们这些贵客的呀！” 人在江湖，漂亮话必须会说，还得说得像真的一样。 郭贵军就佩服孟阳这一点，睁着眼睛说假话，也能让人感受到诚意。 第二位是来自省城的红枫药业副总，名叫陈俊贤，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人显得非常干练。 第三位……可就有点儿意思了，看起来跟孟阳的年纪差不多，人长得也相当帅气，如果不考虑他眼神中那股阴鸷，还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吴金海郑重地介绍道：“这一位是省城建安集团的副总经理秦建安！” 孟阳当即想起前些天，应该就是这一位约自己吃饭来着，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了。 “秦总您好！”孟阳先伸出了手。 秦建安抬着下巴略等了会儿，才勉强伸手，见到韩小慧的丈夫孟阳本人，秦建安有些失望，这样一个有点儿油滑，还看起来穿着寒酸的人，是怎么把韩小慧娶到手的？不过，这样也好，他围猎韩小慧的计划应该能更顺利的进行下去了。 想到韩小慧那张颠倒众生的脸，秦建安有点儿急于结束这场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会面。 如果想签合作协议就直接谈好了，他可是做了相当充足的准备的。 略有些不耐烦的秦建安在大家都落座后第一个开口说道：“吴书记，我们该看的也都看了，也见到了孟乡长，您看是不是让他详细介绍 一下相关情况，如果问题不大，我们应该在今天就能进行下一步工作了。” 吴金海笑着点头。 他把孟阳叫来跟这三家企业的代表见面，就是想要在今天一起商谈合作投资药膏生产的事情，事实上三天前，这些人都已经到齐了，也对永宁县的投资环境等各方面做了一次深入的考察，按吴金海的想法，这事儿不能拖了，最好今天就搞出一个结果来。 他急，似乎有人比他更急，在等孟阳详细地介绍了相关情况后，，没等秦建安说话，作为药膏最直接受益者的郭贵军，提出马上就进行谈判的建议。 吴金海正求之不得，便领着这些人转战到一间会议室内。 椭圆形会议桌的一侧坐着吴金海、周江河、马国仁和孟阳、章玥玥等代表永宁县的人。 另一侧是郭贵军等代表投资方的人，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秦建安正好坐到了孟阳的对面。 从他助手那里拿起电脑包，往外掏一台笔记本电脑时，从包里弹出来一张照片，那张照片在半空中翻了两个跟头，偏巧就落到了孟阳面前。 孟阳对别人的照片本来是没什么兴趣去看的，随手拿起就要递给秦建安，可是不经意间瞄了一眼照片后，他的脸色突然就变了，眼眸急缩…… 第101章 秦建安的伎俩 永宁大酒店的一间会议室内，正准备开始谈判的时候，坐在孟阳对面的秦建安似乎不经意间从电脑包里带出来一张照片。 还非常巧合地飞到了孟阳面前。 孟阳看到这张照片上的两个人之后，呼吸都滞住了。 因为照片上是韩小慧和秦建安两人仰卧在一起的场景。 再细看的话就能看得出来，他们两人躺在一张雪白的床上，两人的头都快并到一起了，还都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孟阳的脸色也就变了那么一瞬间，随即又露出了微笑。 只是眼神中没了刚才那种温和，取而代之的是有如实质般的寒意。 他把那张片翻扣在桌面上，对秦建安说道：“秦总这张照片在取景方面很有艺术性，我想留着研究一下，不知道秦总能否割爱？” 坐在他身旁的章玥玥刚才在整理带来的资料，没看到照片上的内容，她就有点儿奇怪了，孟阳为啥要跟人家要照片呢？ 不光是他没看清，孟阳另一边的吴金海刚才正跟身侧的周江河低声说话来着，所以，他也没看着。 秦建安倒是很大方的举了一下手掌，“既然是孟乡长想要，我就算是不舍得也得给呀。” 吴金海已经转过身来，用眼角瞄了瞄孟阳面前的那张照片，轻声咳嗽了一下。 是在提醒孟阳，现在要开始商业谈判了，这种时候，你跟对方要东西，是跟对方关系比较好，还是说这张照片有什么特殊意义？ 孟阳拿笔在一张纸上唰唰写下一行字推到了吴金海面前。 吴金海看到那一行字，皱了一下眉头。 他有点儿不理解孟阳的意思，为什么还没开始就写了“把建安踢出局”这么几个字给他看？ 不过，眼下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县里的一二把手同时参加一个商业性质的谈判……这已经是绝无仅有的事情了，如果他还多说什么的话，就有点儿自降身份了。 他和周江河坐到这里，是因为这个项目实在是太重要了，需要他们坐镇，但具体的谈判是要交给马国仁和孟阳等人的。 谈判终于开始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略显紧张……一番唇枪舌剑、你来我往。 前后持续了近两个小时，最终没能谈出结果，原因是双方的期望值相差太多了。 郭贵军等三人在来这里之前应该是商量好了的，提出他们三家要在这个项目上各占31%、%29、17%的股份，剩下的37%给永宁县。 而孟阳等人提出的意见是永宁县这边独占51%，其他的49%随便你们三家怎么分都可以。 这个意见的主要提出人是孟阳。 马国仁罕见地全力支持了孟阳，换句话说，这一场谈判几乎就是孟阳一个人跟对面的三家谈的。 眼看着都到中午了，孟阳将桌上的那张照片夹进资料里交给章玥玥，扭头低声对吴金海说道：“吴书记，您看是不是先暂停谈判，下午再继续？” 吴金海点头。 双方散开后，吴金海把孟阳叫到了自己在这边常年保留的那套房间里。 开门见山地问道：“孟阳，按说他们三家提出的条件也应该可以了吧？你为啥坚决不同意呢？还有，不是说要把建安踢出局么，上午你怎么一个字都没提这一茬？” 面对领导的三连问，孟阳只给出了一个答案。 “吴书记，如果按他们的意思去做，难保有一天，他们会互相勾结起来，把股份集中的一家手中，这个企业就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了。” 这种事情在后世经常发生，都是小儿科，孟阳可没少听说。 吴金海对这种商业运作并不了解，但他选择了相信孟阳。 只是有些话还得说一下，“孟阳，你得知道，建安集团可不简单。”其背后是有人撑腰的，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但孟阳听懂了，笑着回应：“吴书记，下午，您和周县长就不要参加谈判了，如果可能的话，马县长也不要参加了，让我们这些小兵去冲锋陷阵。” “哦？”吴金海略有些吃惊，“你们能行吗？”如果能行的话，他倒是很愿意把这个麻烦事都推给孟阳他们。 因为人是他请来的，末了又把人家踢出局，这可是得罪人的事情啊。 孟阳显得信心十足，“行的，吴书记，最迟下午四点钟，您就能听到好消息了。” 吴金海沉思片刻，点头说道：“那就按你的想法来，我把左良给你留下，有事好跟我联系。” 左良在吴金海身边担任着秘书角色，深得其信任。 看来他还是有点儿不放心孟阳。 …… 从吴金海的房间里出来，孟阳到了三楼，308号房间是马国庆以乡政府名义常年包下来的。 一直也没退房，现在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章玥玥在房间里等着他呢，些细节方面需要跟她研究一下。 在他敲开房门进去后，一直虚掩的306号房间的门悄无声息地拉开了，秦建安探出半个身子往308号这边看了一眼。 缩回身子，关上门就给韩小慧打去了电话。 “小慧同学，我又来了，不光是我，还有几个同学，嗯，对，还是住在永宁大酒店，她们想见你呢，现在在能来吗？好，我在楼下等你！” 得到韩小慧肯定的答复，秦建安脸上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他就不信孟阳守着一个魅力十足的章玥玥毫不动心？搞不好现在都已经滚到一块儿了吧？ 小慧同学，赶紧来吧！让你看场好戏…… 秦建安哼着歌儿到楼下等人去了。 而在308号房间里，孟阳望着头顶的空调颇为无奈地抱怨道：“这啥破东西，一阵儿一阵儿的。” 空调确实有故障了，降不下来多少温度。 但现在也没空儿研究这个了，他和章玥玥分别坐在两张床上，中间的床头柜上摆满了各种资料。 章玥玥每看完一份就递给孟阳，让他重审。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不是孟阳突然提出要把建安集团踢出去，这些前两天就准备的东西根本不需要修改了。 在看合同文本时，孟阳提出了意见：“章姐，这个附加条款需要做一些修改……” 为了看得方便，章玥玥起身坐到了孟阳身旁。 因为房间比较热的缘故，她解开了上衣扣子。 孟阳指着刚才看到的地方，逐字分析。 章玥玥不时地点头。 最后敲定后，章玥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笑着说道：“孟乡长，我现在就去打印出来 。” “你先歇一会儿，来得及。” 孟阳也知道，这些天乡里的事情太多了，章玥玥非常辛苦，所以，他建议休息一下再去弄。 章玥玥摇摇头，“没事，把这件事情落实下来，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说着话刚站起身，脚下一个不稳就倒向一旁。 孟阳连忙伸扶住了她。 第102章 被踢出局的秦建安 就在孟阳扶住章玥玥的瞬间，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秦建安和韩小慧说说笑笑地走进来。 “她们出去玩了，马上就到！”秦建安解释了一句，随后看到孟阳和章玥玥，他略显惊讶地回头看了看，“咦？好像走错房间了？” 如他所愿，跟在他身后进来的韩小慧看到孟阳和章玥玥现在的样子，脚步顿在那里，浑身都僵住了。 按说孟阳坐在那里，两手托住章玥玥的胳膊，怕她摔倒，这个姿势根本就谈不上任何暧昧。 可有些事情就这样，换个角度看，给人的结果就不一样了。 如果从门口方向看过去，章玥玥就是扑到了孟阳身上。 在韩小慧看过去时，原本就没什么事的章玥玥已经起身，看到秦建安身后的韩小慧，下意识地拢了一下自己的上衣。 她这个动作却让韩小慧的怀疑更加重了，看向孟阳的眼神里多了一丝陌生感。 孟阳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眼下任何解释都没用了，况且，他觉得需要解释的不只他一个人，韩小慧也应该对那张照片有个说法才行。 自从上午看到那张照片后，孟阳一直在安慰自己，那可能是他们同学之间开玩笑拍下来的。 可要说他心里毫不在乎，那是不可能的。 眼下又看到韩小慧跟秦建安说笑着走进来，他心里那棵怀疑的苗子就开始茁壮成长起来了。 韩小慧盯着章玥玥看了一会儿，突然露出一个笑容说道：“不好意思啊，打搅到你们了，我们这就走，你们继续吧！” 说完，挽起秦建安的胳膊就出去了。 章玥玥慌了，“孟乡长，都是我不好，我去跟你夫人解释清楚。” 说着话，她哆嗦着扣起衣扣，就要往外走。 那张被孟阳夹进资料里的照片，她刚才看过，原本还有点儿搞不清孟阳为什么对这张照片这么在意，可是刚才看到韩小慧之后，她立刻就明白了，进来的这一位就是孟阳的老婆。 所以，她急于追出去解释。 “不用！”孟阳伸手拉住了她，“咱们还是把工作弄好吧，这才是大事。” 看着孟阳平静的脸色，章玥玥那颗快要跳出胸口的心总算是安稳了一些。 她自从纳了投名状投靠过来后，在孟阳这里切实感受到了被人尊重，被人当作人看待。 而且，她也越来越欣赏面前这个比她小三岁的年轻人，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可这……不包括破坏他家庭啊！ 孟阳知道她现在很忐忑，干脆站起身，替她系好了剩下的两颗扣子，笑着说道：“不要有心理压力，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去打印合同吧，我去一趟郭贵军那里，咱们下午这么办……” 紧贴着章玥玥的耳朵用最低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和想法，孟阳转身就去了给郭贵军安排的房间。 …… 下午的谈判在两点半准时开始了。 投资企业那边还是那些人，反观永宁县这边，却少了三个人，吴金海、周江河、马国仁都没来，据说都去市里开会了。 秦建安扫了一眼坐到了正中位置的孟阳，露出得意的笑容，还把一只手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手留余香，这香来自韩小慧。 中午，韩小慧挽着他的胳膊出去后，蹲到了走廊里，低声哭起来。 他安慰了好一阵子，才用力把她扶起来。 韩小慧也没心情跟同学相聚了，直接回家了。 秦建安的目的也达到了，他相信，再这么弄个三两次，孟阳和韩小慧之间就得决裂，到了那时候，就该他秦建安趁虚而入，抱得美人归了。 正想入非非之际，孟阳把手中的资料往桌上一放，很直接地说道：“上午谈判暂停后，中午我们县里的领导们又研究了一下，鉴于建安集团一直以来主要业务集中在建筑这一块，对制药这一行业从未涉足，因而，我们决定，这一次的合作，暂时就先不跟建安集团搞了，其他两家正常谈。” 秦建安原本得意洋洋的脸上立刻就阴云密布了。 他确实对这个项目的兴趣不大，但他是代表着建安集团来的，他主动退出和让人赶出去是两码事。 这是下他们建安集团的面子吗？甚至是逗他们玩的吧？ 有这么办事的吗？ 秦建安越想越来气，不过，他觉得自己在涵养这方面还是有些造诣的，故而也没做出拍案而起的动作。 只是扭头看向另外两家的代表。 他这个动作的含义很明显，你们两家也该站出来说句话了吧？ 因为来这里之前，他们三家可是协商好了的，同进共退，团结在一起，坚持最开始的合作方案，永宁县这边就拿他们没办法。 眼下孟阳突然宣布让他们建安集团退出谈判，贵祥实业和红枫药业就应该立刻表态反对永宁县的决定。 可是，郭贵军和陈俊贤两人好像根本就收到他的信号似的，一个在翻手机，另一个在看资料，一点儿都没有表态的意思。 这是什么情况？ 秦建安也是经历过不少风浪的人，按说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这两人也不应该一声不吭啊？ 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见那两人还是没反应，干脆就直接开口了，“郭总、陈总，你们两位觉得孟乡长的提议如何 ？” 提议？ 郭贵军撇嘴了，人家这是永宁县政府的决定，谁跟你提议呀？年轻人还真敢拔高自己的身份。 但他这人圆滑惯了，这些心里话当然不会说出来。 “小秦总，我们三家一起过来的时候，是打算共同出资帮助贫困老区发展经济的，但是经过一上午协商后，这件事情没成，那咱们之间的约定也就不存在了，现在算是另一个开始。” 这话稍有点儿绕，但在座的都听懂了。 孟阳也算是见识到了商场上的风云变幻，上午还是同进共退一伙人，下午这个队伍就分崩离析了。 而且，郭贵军的解释……实在是有才，会不会气死秦建安？ 秦建安确实是气得都快要七窍生烟了，他强压着自己的怒火看向陈俊贤。 跟郭贵军相比，陈俊贤则显得更直接一些，半闭着眼睛说道：“秦总，咱们是生意人，讲究的就是有利可图，永宁县这边给出了一个十分合理的合作方案，我们红枫药业打算继续跟进这个项目。” 几乎是直白地告诉秦建安，你走你的，跟我有毛的关系？ 秦建安霍地起身，把手中的笔摔在桌子上，两的撑在桌子上，往前探身，死死地盯着孟阳，咬牙切齿地问：“孟阳，你究竟拿出了什么条件让他们这么不要脸地把我们建安扔一边去了？” 孟阳的嘴角勾起，这是终于沉不住气了吗？ 第103章 商场如战场 孟阳看着秦建安一副恨不得要吃掉他的样子，心说就这么个脑子拎不清的东西，韩小慧怎么会看得上呢？ 刚才他那话可是把郭贵军和陈俊贤点着名的骂了一样，这也太狂妄了吧？ 他面带微笑看向那两人。 郭贵军一脸假笑，视线在秦建安身上来回溜着，也不知道在想啥。 陈俊贤还是那么简单直接，干脆扭过身子，面向秦建安，仰靠在椅背上，冷笑了一声说道：“秦建安，刚才你那句话，我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就不跟你计较了，但绝对没有下一次。” 秦建安并不傻，刚才他是被气糊涂了，说完那句话，其实他也挺后悔，就算他秦家在省城很牛，但红枫药业可是国企，背景相当硬。 所以，他多少有些顾忌。 刚想说点儿好听话哄一哄陈俊贤的时候，孟阳却在一旁开口了。 “秦总，你不是想知道我们的合作是如何形成的吗？我可以告诉你。” 他觉得有必要让秦建安死心塌地退出，少在这里纠缠，耽误他们办正事。 “三年免税，另外，今后凡是他们两家企业在永宁的投资，不管是独资还是合资，都是这个待遇，当然，优惠不只如此，这一次我们是用土地抵作资金，往后，他们两家企业进驻永宁，土地半价，还有……” 孟阳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秦建安已经听不下去了。 如果说最先说的三年免税还算不了什么，毕竟永宁要占一部分股份，眼下的免税不过他们左手倒右手而已。 可是后面这两个条件却是实打实的优惠了，甚至还有其他优惠条件。 虽说永宁有点儿偏僻，眼下除了这一次之外，来投资的可能性不会很大，可将来呢？将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 有这么大的好处，难怪郭贵军和陈俊贤两人倒向孟阳那边。 他撑着桌子的两手都有些无力了，重重地坐回到椅子上，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甚至有冷汗在额头上浸出。 他对这一次投资的失败本身并不是很在意，他父亲也不会特别上心，可是永宁县给出这些优惠条件……如果让他父亲知道了，他可是没办法交代的。 也难怪秦建安因为此事而进退失据，秦家可不只是他一个儿子，名正言顺的还有一个亲弟弟，各方面能力并不比他差。 所以，他很怕自己在父亲那里失宠，进而失去将来接班的机会。 算了，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意义了。 败了就是败了，商场如战场，想挽回战局，就得从其他地方入手了。 秦建安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拎起自己的东西扭头就走。 事实上，他不知道的是，孟阳中午私下里分别见郭贵军和陈俊贤两人时，就已经把给他们的好处都交了个底。 也就是他刚才的那些优惠政策。 这个底是吴金海和周江河等人听取了孟阳的建议后共同研究决定的。 再有就是股份分配方面，中午，孟阳跟郭贵军和陈俊贤见面时，非常强势地把原来永宁县占51%的股份上调到60%。 管理权归持股最少的红枫药业。 这一个倒是孟阳自己的想法。 这种近乎霸权一样的分股方式，却也没引起郭贵军和陈俊贤太大的反弹，因为他们都看到了孟阳手里那个药膏巨大的市场潜力。 你来我往聊了一会儿就确定了这个分股方案。 接下来，孟阳跟郭贵军、陈俊贤的谈判就进行得异常顺利了。 当场签下了合作协议，并把新公司命名为永宁生物制药有限责任公司。 …… “金海书记，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谈得怎么样了？” 在吴金海的办公室内，周江河略有些担忧地问道。 吴金海也很想知道，他把权力都交给孟阳，孟阳到底能不能给出一个让大家满意的结果来？ 心里也有担忧，但表面上不动声色地说道：“用人不疑，相信他能处理好这里面的事情。” 坐在另一边的马国仁呶呶嘴出声了：“金海书记，我还是觉得孟阳有点儿太年轻了，只能说这一次算是给了他一个锻炼的机会。”至于能让大家满意的结果，他并不相信孟阳能做到。 贵祥实业、红枫药业和建安集团这三家在省城可是能呼风唤雨的存在，不说别人，光是秦建安那个年轻人就很不好对付，更别说还有郭贵军这个老滑头。 其实，他和周江河都有点儿不理解吴金海为什么不让他们参与下午的谈判了。 更不知道孟阳中午所做的一切。 而且，无论从投资规模还是发展前景来看，这个项目都永宁县历来最大的一次招商引资。 不由他们不重视。 吴金海看着周江河和马国仁这两位同事，心说平时大家都勾心斗角，你来我往的，很少能说到一起去，可是遇到大事后，大家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的。 对这一点他很满意。 同时，对他们俩的担忧也很理解。 因为他现在自己心里都七上八下的，虽说按孟阳的说法，这事儿根本就不用担心，就算这三家都谈不拢，只要放出消息，马上就会有更多的投资商过来谈。 可他心里就是没底，有好几次都摸到了手机，想给左良打个电话问问到底进展到啥程度了，便最终还是稳住了自己，把手机扔到了一旁。 那手机落到桌子上时，突然屏幕亮起来。 吴金海看到屏幕上“左良”两个字，迅速抓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哦，嗯，嗯，哦？还有这回事？行，我知道了。” 简单几句话，挂断了电话。 吴金海沉浮宦海几十年从来都不显喜怒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只说了两个字：“成了！建安集团退出了，另两家跟咱们签了协议。” 周江河、马国仁同时呼出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是吴金海在主导不假，可是这个项目一旦落实后，作为行政方面的两位主官，他们也是有一份很大功劳的，这是政绩！ 周江河有些不敢确定地问：“咱们占了51%股份，怎么谈下来的？” 要知道，股份占比到这程度，在这家公司里可就是永宁县说了算的。 至于建安集团，退不退的无所谓。 吴金海摇头，“不是51%。” 周江河和马国仁脸上同时露出失望之色，就说嘛，那三家企业怎么可能会那么傻，在永宁不出一分钱的情况还让出这么大的份额？ “是60%。”吴金海接下来说的话，让周江河和马国仁同时张大了嘴。 “60%？” 两人脸上渐渐漾起笑容，同时也在暗地里吐槽：老吴你说话能不能一次说完？ 这么大喘气，心脏不好的都受不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项目总算是落地了，他们都很高兴，周江河亲自张罗了晚上的庆功宴。 却不料，庆功宴差点儿就变成了白人饭…… 第104章 祁红的心思 庆功宴安排在清河大酒家一楼，在永宁大酒店的隔壁。 除了县委县府的那几个主要领导之外，还召集了县里各局室的一二把手，所以，规模就大了一些。 一般来说，这种内部的宴会上，都会从各单位叫来一些年轻漂亮的女同志作陪，这是通行的做法。 今天也不例外。 自觉坐到各局室二把手那一桌的孟阳身边就是电视台主持人祁红。 原本她应该坐到主桌上的，可是张罗晚宴的县政府办公室认为，电视台来的那几个人还有节目要表演，坐在外面更方便一些。 见孟阳频频看向自己，祁红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孟乡长，两天不见，就不认识了吗？” 孟阳歪过身子，伸出大拇指：“你今天这一身衣服很漂亮。” “光是衣服漂亮吗？” 说完这话，祁红感到脸上有点儿发热了，她一向不太喜欢跟人开玩笑，但，人在社会，还得适应各种环境才行，她在努力改变自己。 何况，她也很愿意跟孟阳多说两句话。 孟阳哈哈一笑，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人更美！” 两人这一段对话，惹来一桌子人的笑声，有人起哄道：“孟乡长年轻有为，祁主持人貌美如花，这不就是天生一对儿吗？” 马上就有另一人跟上了节奏：“孟乡长，要不你们先来个交杯酒验证一下感情深不深？” 祁红脸色通红，毫不示弱地反击道：“刘局长，我还没结过婚，不知道交杯酒怎么喝，要不我给嫂夫人打个电话，把她请来跟刘局演示一下，我们年轻人也学习学习呗。” 刚才说话这一位手指点着祁红哈哈笑，“你看，要不说这主持人的嘴是开了光的，谁说得过呀？谁能堵她的嘴，我连喝三杯！” 有人表示同意：“堵她嘴这事儿吧，还得找孟乡长这样的才般配。” “哈哈哈……”一桌子人都笑起来。 还有人没打算放过祁红：“那什么，交杯酒这事儿吧，它挺简单，就看祁主持人有没有那个是想法，你们说是吧？” 一看这些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孟阳端起酒杯就想跟他们干一杯，却不料，祁红也不知道怎么变得胆子大了很多，她拉住孟阳，把自己细柔的胳膊绕过他的手臂，这可就是喝交杯酒的架势了。 在孟阳微愣之际，祁红对那几个起哄比较厉害的人说道：“现在是箭在弦上了，想发的话要个条件。” 桌上的人们纷纷鼓起掌来。 “啥条件？赶紧说呀！” 祁红瞄了一眼孟阳，极为诱人的唇往上勾起，“我们两个这杯酒喝下去后，你们诸位陪三杯怎么样？这很合理吧？” 话音刚落，孟阳就接上了，“那必须合理呀，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肯定不能玩儿赖。”他不能让一个女同志在前面冲锋陷阵。 有人表态了：“行，就这么说定了。” 在众人起哄中，祁红毫不犹豫地把酒杯端向嘴唇，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孟阳，眼神中有有爱意翻滚。 可惜的是，孟阳心情不美丽，韩小慧的事情就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插在他的心口，想开心都开心不起来，再加上他在这方面原本就有些迟钝，根本没注意到祁红传递过来的信息。 倒是恍惚间，面前的人似乎变成了韩小慧，让他一时之间呆住了。 旁边有人不乐意了，“孟乡长，你是看呆了吧？喝交杯酒呢，你得行动呀！” “就是，看看人家祁主持人，豪爽！” “对，就该这样，等下洞房的时候烈酒是很提兴致的。” 一群社会老油条荤素不忌地开着玩笑，气氛是相当和谐热烈。 谁都没注意到，这间宴会厅门外的走廊里，站着一身寒气韩小慧，她的视线始终盯着孟阳和祁红。 那两人之间的互动，她看得相当仔细。 她身边的秦建安貌似不解地问道：“咦？小慧你看什么这么入迷呀？里面都是县里的领导，咱们还是去包厢吧。” 他订的包厢就在宴会厅旁边，这，不是巧合，而是有意为之。 韩小慧看到里面的祁红拿起一张餐巾纸往孟阳嘴角处伸过去时，猛地回头，走进了旁边的包厢。 她不想看下去了，怕自己的情绪会失控。 跟她一样暗中观察着那两人的还有一位，他就是坐在隔壁桌的另一位主持人冯喜。 眼睛像淬了毒一样死死地盯着孟阳，牙都快咬碎了。 最近这些天来，一直被他视作禁脔的祁红越来越疏远他了，昨天甚至还冷冷地告诉他，自己心中已经有人了，叫他不要再纠缠了。 特么的，这女人还真以为自己想娶她当老婆吗？ 不过是看她长得好看，想玩一玩而已。 当自己是谁呀？ 话是这么说，可当他看到祁红跟孟阳笑语晏晏的样子时，心里就升腾起万丈高的怒火。 再加上刚才表演节目时还小有失误，这让他更不痛快了。 就在这时，孟阳被左良叫到了主桌上，祁红身旁的位子就空下来了，冯喜冷笑一声，端着自己的酒杯就走。 也该他靠近美女了。 孟阳被叫到吴金海他们那一桌后，马国仁立刻就吩咐左良：“小左，再拿把椅子来，让孟乡长坐下来。” 按说，被吴金海临时叫过来的人，坐下来也没啥说道儿，可是马国仁这么做自然有他的想法。 等左良搬来椅子，他往旁边挪了挪，指着自己和吴金海之间的空档说道：“就放这儿，孟乡长应该坐在这里。” 满脸笑容的吴金海眼睛眯了一下，当做没看到，扭头继续跟周江河说话。 左良犹豫了一下，刚要把椅子放进去，就见孟阳伸手拦住了他。 “左主任，这可不行，这位置除了马县长之外，谁敢坐呀？您说是吧，马县长！” 这句话可以当玩笑，也可以当是认真的。 马国仁哈哈笑起来，“你看这小孟，还挺会说话，是个办大事的人。” 孟阳笑笑，就当没听到这话，拎了椅子绕过去坐到张瑞发身旁。 刚坐下来，就见马国仁端起了杯子，对吴金海和周江河说道：“金海书记，江河县长，我想跟大伙提一杯酒。” 吴金海和周江河停住话头，双双点头。 马国仁并没有站起身，直接说道：“这一杯酒，主要是为了咱们今天的大功臣孟乡长，如果没有他，事情绝不会如此顺利，而且咱们县里也不会得到这么大的实惠……” 话说了很多，都是夸孟阳的，几乎把他捧成了天上没有地上难寻的样子，孟阳却越听越心惊…… 第105章 年轻人该有的冲动 马国仁不遗余力的吹捧孟阳，让孟阳顿生警觉。 要知道招商引资搞起来的制药公司是吴金海最开始张罗的，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可是马国仁却把这其中的最大功劳都说成孟阳的，这会是好心吗？ 肯定不是啊！ 在官场上打滚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基本也都听出了这里面的问题。 当事人孟阳就更不例外了。 马国仁这是在挑起他跟吴金海之间的矛盾，另一方面，也把他放进了所有人的视线内。 这样一个年轻有为，在市里还有人，且能做大事的乡长，如果再稳重一些，脑子够用一点，哪天取代了自己应该是很正常的吧？ 这是在座一些人最先想到的。 换句话说，马国仁已经把孟阳架到火盆上了，可他说的这些话，有相当一部分还都是事实。 所以，像张瑞发这样想帮他一把的人都感觉无处下手，只好在桌子底下踢了孟阳一脚。 正用眼角余光看向祁红那边的孟阳连动都没动一下，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张瑞发呼吸一滞，心说小子你也得长点儿心啊，这种时候还看美女呢？ 马国仁的话告一段落了，大家也都干了一杯酒。 人大主任冯爱东敲了敲桌子边缘处，看向孟阳说道：“孟乡长，不今天的事咱们先不提了，就说你自从到了清河乡之后，清河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将来肯定错不了，永宁还等着你们这一批年轻人来发展呢。” 孟阳终于收回了视线，微微眯起眼睛正视冯爱东，这老东西是在火上浇油吧？ 问题是马国仁也好，冯爱东也罢，在永宁这片土地上，除了吴金海和周江河，还真就没谁敢反驳他们两个。 他现在说啥都没用，都没办法从火盆上逃脱，从某种程度来讲，这是阳谋。 破解这个阳谋，孟阳有手段么？ 有！ 事实证明，人活得久了，确实有用，他要反其道而行之。 咋样才算是反其道而行之呢？ 很简单，他只要表现出年轻人该有的冲动就行。 冲动就意味不够稳重，一个有能力、有后台但不够稳重的年轻人，对县委那些人的冲击力就会小很多。 会让他们把心放到肚子里。 正好，凑到祁红身边的冯喜给了他一个机会，咦？还不光是机会嘞！ 那王八糕子要干啥？ 孟阳再一次看向那边时，冯喜正端着一杯啤酒举到了祁红面前，距离她很近，胳膊肘还稍向上抬起。 这个动作就是要祁红配合他互相挽起胳膊的意思，说白了，他也想跟祁红喝交杯酒。 只不过，孟阳和祁红喝的是白酒，冯喜本人喝不了白酒，就改成了啤酒。 祁红的脸色当即冷了下来，垂眼盯着自己面前的酒杯一动不动。 桌子上的其他人虽说碍于冯喜的老爹冯爱东的面子，不想得罪他，却也没人想助纣为虐，干脆就当没看到，各忙各的了。 冯喜的脸上挂不住了。 “祁大美女，怎么？我就配不上跟你喝杯酒吗？” 他的视线落到祁红白色衬衣上绣的那只浅紫色蝴蝶上。 祁红终于抬起眼睑看向冯喜，“冯主任，我酒量有限，等下还要表演节目，就不陪您喝了。” 冯喜前几天被提拔为编辑二室主任，但仍兼职着主持人，所以，祁红的称呼没错，只是她这么直接的拒绝……很让人掉面子。 冯喜心头的怒火控制不住了。 手腕翻转，满满一大杯啤酒全部泼在祁红的胸前。 随后，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祁红，毫无诚意地说道：“唉呀，不好意思啊，祁大美女，我这手抖了，抱歉。” 说着话，抓起的一团纸巾就把手伸了过去，看起来是想要替祁红擦一擦。 可是手伸到半路的时候，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抓他的人力气还很大，还没等他看清是谁破坏了他的好事，放在祁红面前那一大啤酒就已经被那人拿起来，直接倒在他的头顶。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啤酒，抬头看去，发现孟阳正笑吟吟地望着他。 嘴里还说道：“呀，不好意思啊，冯主任，本来想给敬酒来着，手一滑没抓住就都倒你脑袋上了，不知道会不会灌进你脑子里，让你变得更蠢？” 眼中含泪的祁红听到这声音猛然抬头，看到孟阳后，视线就再也没离开他。 冯喜从小到大啥时候受过这种羞辱？大声骂道:“你他妈找死呢的吧？” 而后随手抓起一个啤酒瓶就往孟阳头顶抡过来，目标是他的太阳穴。 如果击中，孟阳轻则头破血流脑震荡，重则有可能当场嗝屁。 孟阳当然不傻傻地站在那儿当靶子，他非常灵巧地往后一仰身，冯喜手中的啤酒瓶子就从他眼前划过。 按理说，孟阳也躲过去，冯喜这一击算是落空了。 可是这一场短促的战斗却出了一个意外。 涉及了一个无辜之人。 “嘭”的一声响起，随即冯喜身后有个人像面条一样倒了下去。 此人原本是坐在冯喜右侧的，刚才见冯喜和孟阳有动手的意思了，本想站起身躲一下。 可没想他刚站起来一半，就被使出吃奶力气的冯喜抡到了脑袋上，啤酒瓶碎了。 倒在地上的这一位太阳穴位置有血流出。 围观的人们都呆住了。 冯喜自己更是傻了一样，看着手中小半截啤酒瓶，又看了看地上这一位，不知所措了。 倒是孟阳反应极快，将挡在面前的冯喜扒拉到了一边，迅速蹲下来抓住了挨打之人的手腕，三根手指搭上去只有三四秒钟便大声喊道：“快，快打120！” 因为他从伤者的脉象中查到了极其危险的信号，即便如他这样前世有着几十年行医经验的人，面对这种特殊情况也有点儿束手无策，只能祈祷120能快一点来。 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下来了。 只有一个打电话的声音焦急地响着：“快，快一点，就在清河大酒家一楼。” 吴金海森然的眼神落到了冯喜身上。 而冯爱东则是踉跄着跑到儿子身边，也顾不上自己身体肥胖，蹲下来问孟阳：“孟乡长，他，他情况很危险吗？” 刚才这边发生的事情，他是看在眼里的，知道这是冯喜惹的祸，更知道这是众目睽睽之下，甚至领导们也都看着的情况下发生的事情，就算是他想扭曲事实包庇冯喜都没有一丁点儿的机会。 所以，他得拿出态度来。 “领导，他这情况很难说。”孟阳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冯爱东撑着膝盖努力地站起来，“啪”的一下，巴掌甩在冯喜的脸上。 原本就喝了不少酒的冯喜，脑子可没他老子转得快，挨一巴掌还挺不服，“你打干什么？这不过是个意外而已，再说……”人还没死呢不是吗？ 孟阳抬头冷冷地看向冯喜。 第106章 你这是打算跟我开房吗? 冯爱东又一巴掌扇在儿子的另一侧脸上，指着他的鼻子骂：“你个混账东西，喝点儿酒就控制不住自己，赶紧去门口看看救护车来了没有？来人就赶紧把人带进来！” 他这就是想让冯喜抓紧趁着乱的时候离开这里。 这一巴掌没白挨，冯喜突然明白了他老子的意思，撒腿就往外跑。 大概县城不大的缘故，也可能是打电话的人把现场情况说清楚了，120来得异常及时，连五分钟都没用上，就已经把伤者抬出去了。 剩下的事情就看医院的了，跟孟阳没关系。 严格来讲，他也是受害者，如果他稍迟钝一些，估计被抬上救护车的人应该就是他了。 所以，当他听到冯爱东说：“你们年轻人啊，太冲动了，怎么能在这场合打起来呢？” 立即反驳道：“冯主任，我可没跟你家公子打架呀，大家可都看着的，我只是不小心把酒洒到他头上而已，谁想到他竟然会因为这点儿事就跟我拼命，我到现在还吓得心呯呯跳呢。” 冯爱民还想说点儿啥的时候，另一边，吴金海把面前的酒杯拿起，重重地墩在桌子上，黑着脸起身就外走。 这酒是喝不下去了。 周江河等人也紧随其后，一个一个全都走了。 而且看起来都挺不高兴的样子。 实际上，吴金海并没有太多的生气，因为他刚才看到了孟阳的冲动。 好像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这是好事！ 他那个年纪的人，如果连这一点冲动都没有，那就太可怕了。 对可怕的年轻人，怎么处理？ 自然是把他的仕途按在起步点上，让他永远都起不来才是正确的做法。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年轻人还是有培养前途的。 有这种想法的，绝不止吴金海一个人。 周江河，甚至是马国仁都或多或少的想到了这些。 所以，孟阳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行为，算是在有意无意间破解掉了马国仁和冯爱东的捧杀。 宴会厅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孟阳脱下自己的半袖衬衣围到了祁红的胸前。 刚才冯喜那一大杯啤酒倒都倒在这里，让她那丝质的衣服紧紧贴到了身上，很招人眼球。 还是挡上一点比较好。 “走吧，我送你回家。”孟阳朝门口方向扬了扬下巴。 祁红眼中水汽弥漫，但笑得非常真，低头看了一眼孟阳的衬衣，再看看他背心外露出的结实的肌肉，微红着脸起身。 “我这样子不能回家，得先把湿衣服处理好了才行。” “不能回家？”孟阳有点儿惊讶。 祁红重重点头，“嗯，我家里情况有点复杂，改天有空儿了跟你说。” 孟阳提出建议：“要不去隔壁的永宁大酒店住一晚上吧，我有现成的房间，不用你花钱。” 祁红笑了，“你这是打算跟我开房吗？” 孟阳眉毛一挑，“呵呵，那可是求之不得的。” 祁红：“好啊，马上去！” 她自然知道这都是玩笑话，但她内心深处是真的希望玩笑变成现实。 孟阳把她送到永宁大酒店门口不远处，从身上掏出308号房间的房卡塞进祁红手中，“我就不上去了，你自己注意点安全。” 祁红接过房卡，在手心里拍了两下，很突然地靠近了孟阳，踮起脚尖在他嘴角落下一吻，转身进了酒店大门。 这一幕却也正好被路过酒店前面这条路的韩小慧看在眼里。 刚才医院那边给她打来电话，有紧急手术需要她主刀。 秦建安自告奋勇地要送她。 韩小慧想着坐车去能快一点，也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秦建安。 只是没想到，竟然还能看一出男女小戏……一个是她老公，一个是她闺蜜，还真巧的。 只是，交杯酒都喝了，为什么没有洞房这一环节呢？ 她摇了摇头，想努力甩掉脑子里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 孟阳呆立在原地，看着祁红的身影消失在酒店门内，像在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牵引他一样，让他缓缓转身，然后，让他看到了一辆高级小车的副驾驶座上，韩小慧扭头跟开车的的人说着什么。 这辆车他见过。 是秦建安的车，那么开车的人自然也是秦建安了。 只看了两眼，孟阳就收回视线，他决定先回家。 让路宏伟送回后，望着空荡荡的屋子，越坐越觉得憋闷，干脆又找了一件衬衣穿上，慢悠悠地出了门。 永宁的夜空很美，满天的星星一眨一眨地俯视着人间，想来它们对这人间的悲欢离合看得十分清楚吧。 孟阳在大街上漫无目的游荡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夜市这边，这个时间段的夜市正是热闹的时候。 在一个路边的烧烤摊附近，孟阳不期然地看到了高德明，正蹲在一个卖古玩的摊子前。 孟阳从他身后过去，在他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一下。 吓得高德明弹跳而起，见到孟阳，一拳捶在他的胸口上，孟阳当即捂着胸露出痛苦的表情。 高德明却傻愣愣地站在那儿不动了。 孟阳这一套动作让他瞬间就想起了李修远，他那个好兄弟，也是这样，总喜欢在不经意间吓唬他。 而自己也会在被吓到之后，给他当胸来一拳，然后，李修远就会捂着胸口痛苦万分。 这戏码他太熟悉了。 结合孟阳最近以来的改变，高德明突然生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眼前的孟阳还是过去那个孟阳吗？ 会不会是跟李修远合二为一了？ 这想法一旦产生，就像一棵破土而出的种子，不可抑制地疯狂生长起来。 他走过去一把拽住孟阳的胳膊，“走，吃烧烤去！” “那赶情好，你请啊，我没钱！”孟阳顺口就说出这句话，这是他原来跟高德明在一起时经吃饭喝酒时常说的话。 高德明的脚步顿了一下。 十多分钟之后，两人已经在烧烤摊上各自干掉了一瓶啤酒。 高德明咬一口肉串，像是很不经意地问道：“孟阳，你的医术是啥时候学的？” 孟阳心里装着事，再加上连着喝了两顿酒，脑子其实已经不是特别清醒了，随口就答道：“靠，你特么是脑子进水了吧？我上五年医科你不知道？” 话说完之后，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慢慢地放下手里的啤酒瓶，抬头对上高德明震惊万分的目光，他突然醒悟过来。 刚才那句话……好像暴露身份了。 高德明突然笑了。 孟阳也笑得前仰后合，“我这两天事太多了，说话颠三倒四，你就当我疯了吧。” “呵呵！”高德明递给孟阳一串烤肉，干笑了两声。 第107章 当局者迷 高德明猛地灌进去一大口啤酒，打了个饱嗝。 他为自己刚才的无聊想法感到好笑，不过，孟阳跟他原来的好朋友 越来越像，这是好事，他完全可以把他当作原来那个李修远不是吗？ 人这一辈子，有一两个知己好友不容易。 所以，他是谁重要吗？ 想到这里，他也不纠结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了，“我说，有啥悲伤的事就说出来呗，让我高兴高兴。” 孟阳想了一会儿，把自己收到那张照片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 最后加了一句：“我怀疑小慧有外遇了。” 高德明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手指点了点孟阳说道：“亏你还总是吹牛说自己脑子好使，你就没想过这有可能是那个姓秦的搞的鬼？” 人总是这样，只要是涉及自身最切实的东西，就看不清事物表面下隐藏的勾当。 这叫当局者迷！ 高德明一句话就让孟阳酒意全无。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种可能呢？ 在孟阳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烤串时，高德明又补了一刀：“孟阳，别光是看你老婆怎么怎么样的，你自己是不是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比如，前段时间传出来的跟刘丽红牵扯不清的事。 这话他没直说。 但孟阳显然是听懂了这言外之意，刘丽红的事情，他能怎么办？那是表哥同志鬼迷心窍搞出来的，面对这个烂摊子，他到现在其实都没能处理干净。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高德明的肩头，“德明，再帮我一个忙。” “查一下秦建安来永宁的真正目的？”高德明没等孟阳说完就接上了话。 孟阳心头敞亮了不少，笑着说道：“要说了解我，还得是你，另外，祁文静的事情，我要谢谢你。” “算了吧，真要想感谢的话，今天不醉不归！” 说完，高德明指了指不远处一间公厕，“我去解个手，你等我一会儿啊。” 走出夜市，高德明往左一拐，进了一家在夜市旁开的小吃部，把小吃部老板叫到外面没人的地方，低声说道：“老王，兄弟有事找你帮忙，从现在起找两个人盯死一个名叫秦建安的家伙，对了，他是省城来的。” “省城来的？”老王明显有些吃惊，“兄弟，这活儿……”听起来就不好干。 高德明很显然是懂规矩的，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百零塞进老王手中，“老王，这些给兄弟们零花，另外，必要的时候要有照片。” 他这是受到了孟阳刚才所说的那张照片的启发。 老王看着那两百块一眼睛都放光了，连连点头，“放心，你王哥我别的本事没有，干这个还是有人手的，秦建安是吧？” …… 秦建安那边把韩小慧送到医院之后，马不停蹄赶到了县政府家属院门口，停下车耐心地等待着。 刚才，他给马国仁打了一个电话。 一句废话都没说，直接告诉对方，建安集团计划在永宁单独投资，想请教马县长有关投资方向的事情。 以建安集团的体量，要来永宁这种小县城投资，对永宁的领导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诱惑，相信马国仁绝对会感兴趣的。 为什么不找别人，单单只找马国仁呢？ 这是因为秦建安早就了解到马国仁因为堂兄马国庆的事情受到了一定的冲击，急需在经济方面搞出一些成绩来摆脱影响。 另外，今天的庆功宴上，马国仁说的那些话，已经有人告诉他了。 通过认真分析，他能确定一件事，马国仁看不上孟阳。 鉴于以上两点，他决定从马国仁身上入手，一方面搞出一个项目来，他这一次永宁之行回去就好交代了，另一方面，还可以通过马国仁的手来打击孟阳。 他原本对孟阳并没有太深的仇恨，只不过是因为他娶了韩小慧而看他不顺眼而已，可是今天被踢出局的事情彻底惹恼了他。 这一次，他要让孟阳跪着求他，还要让他亲自把韩小慧送到他的床上，所以，他在永宁就需要一个得力的帮手。 至于找谁……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马国仁都是最佳人选。 事情也正如秦建安预料的那样的，他只等了十分钟不到，马国仁就出现了。 十多分钟之后，两人已经坐到了一家名叫浪花的歌舞厅包间里。 包间的隔音做得很好，外面大厅里震耳欲聋的舞曲声一点儿都听不到。 马国仁坐下来后，一句话也没有。 他倒要看看这个省城来的公子哥儿想要干啥？ 秦建安叫了酒水后，没过多大一会儿，除了送酒水果盘的服务员之外，还跟进来四个苗条靓丽的年轻女人。 据说其中三个是这个歌舞厅的台柱子，另外一个看起来岁数不大的是新来的，今晚被秦建安花大价钱全包了。 马国仁的眼神瞬间就被走在最后面的那一个牵住了。 秦建安眼珠子转了两圈儿，把送酒水的打发走，咳嗽了两声。 马国仁立即收回视线，拉下脸冷声说道：“秦总，你这是啥意思？要知道我可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他的身份不允许他明目张胆找陪酒的。 秦建安在待人接物方面还是有一套业务的，把其中一个台柱子和那个牵住马国仁眼神的安顿在他的两侧，笑着说道：“马老板，兄弟这里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咱们谈生意也不能总是谈啊，该放松的时候还得放松。” 这话就把马国仁的身份定位在生意人上。 马国仁的脸色好看了很多，“唉，秦总这就有点客气了。” 秦建安哈哈笑了两声：“马总，如果我想到永宁做生意的话，做哪一方面比较好？” 他这是直奔主题了。 马国仁却打起了太极：“那要看秦总具体能做什么，永宁的机会还是很多的。” 说完，悄悄地揽住了坐在他左侧的台柱子，把她拉到自己身边，视线却不时地瞄着右边坐的这一个。 看着像是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一张略有些婴儿肥的脸，长得特别像祁红，连身材个头都很像，这就是她吸引马国仁的地方。 眼神透露着清纯，穿着白底蓝色碎花连衣裙的身体绷得很紧，神情木木的，一看就没有职业经验，搞不好是第一次出来陪酒。 这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第108章 马国仁的生意 秦建安看着马国仁的反应，心里有底了。 这人吧，只要有想要的东西就好办，给他呗！怕的就是他啥都不想要，这种人最难对付。 心中拿定主意，决定不跟马国仁在这儿耍花枪了，他得先拿出诚意来。 欠身站起说道：“马老板，我去一趟洗手间，立刻回来。” 出去后直接找到了歌舞厅的老板，“我包间里那个小雪的，今晚要带出去，你们有什么规矩吗？” “呃……”歌舞厅老板有点儿为难，“她今天第一次来，估计不会出去。” 这是他的经验。 而且，出不出台的，得她们自己拿主意，他这里只抽成，别的不管。 这规矩……秦建安自然是懂的，但规矩这玩意儿是随时都能打破，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他掏出厚厚一沓钱甩给老板，“你想办法，等下送到清河大酒店306号房间。” 老板接过钱，手都有点儿哆嗦，这么多？ 他可是头一回遇到这么大方的，一狠心一咬牙，就重重地点头了。 秦建安笑着拍了拍老板的肩头，转身往回走，到了门口却没有进去，站在那里在手机上编了一条短信给马国仁发了过去。 短信内容很简单，就一句话：马老板，你左侧那一位是我今晚送你的礼物。 包间里的马国仁听到手机响声连忙掏出来。 翻开短信只看了一眼便匆匆的收起手机，侧身面向那个叫小雪的，像个长辈关怀一样问道：“你叫啥名？” “小，小雪。” 小雪有点儿紧张，也有点儿不习惯这个艺名。 她本名叫李玉兰，是永宁乳品厂的一名职工，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干这个，是有原因的。 她自从十八岁进厂到今年，整十年了，从来没想过厂子会变成现在这模样。 从三年前开始就已经发不出工资了。 一年前，厂里通知他们不用去上班了。 他们两口子都在这个乳品厂，不上班就没工资，家里还有个三岁的孩子，身体不好常年吃药的婆婆，这日子咋过？ 眼看着家里的钱只出不进，她男人跟着别人到南方打工去了，一去就是一年，连过年都没回来，毫无消息。 李玉兰一边带孩子，一边找各种零活干，勉强能维持日常开销，可是前几天，她婆婆的病情严重，只能住进医院。 住进医院就需要一大笔钱。 这一下，她坚持不下去了。 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一狠心终于踏进了这种地方。 今天是她第一次来。 眼下看来整体还不错，还没有出现她意料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眼前这一位看着像领导的男人，虽说也动手动脚，但还在她能接受的程度。 她做好了打算，只陪酒，不做别的。 可是马国仁显然没打算让她只做这些，握住她的小手继续问：“多大了？平时都干什么呀？” “我……”李玉兰脸红了，这还是她头一回被丈夫之外的男人这么近距离挨着，重点还被对方摸着手。 就在这时，门开了。 秦建安进来第一眼就看到马国仁那一副猴急的样子，便说道：“马老板，我看您好像有点儿累了，要不咱们今天就到这儿？我送您回酒店休息，您看怎么样？” 刚才看过秦建安那条，现在又听他说这话，马国仁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松开了李玉兰的手。 “也好，生意嘛，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我刚才琢磨了一下，感觉有个搞药材种植以及初加工的项目应该是条门路。” 秦建安听了这话，马上露出笑容。 他知道，马国仁这是给他指点路子呢。 永宁生物制药公司一旦开始正常运转，就会需要大量的药材，这些药材的来源，要么本地种植，要么外购，从成本来说，本地种植是首选。 所以，如果能把药材供应这一块抓住，他回省城也能有个交代了，而且还可以通过这个项目做文章，用一些手段的话，也许还能间接控制生物制药公司……项目收益如何并不重要，建安集团不缺这点钱。 秦建安越想越觉得马国仁提供的思路相当给力。 便按照他最初的设想说道：“马老板，您这个想法相当可行，只是吧，我个人能力和资金都有限，还得找个合伙人才行啊。” 马国仁咧开肥厚的大嘴唇，露出满口的黄牙，笑的异常开心。 感觉秦建安这个人不错，这小伙子很会办事。 他要找个合伙人，不就是在明着告诉自己，可以让亲朋好友加入这个公司吗？到时候，自己找个可靠的亲戚作代理人…… 就是吧，投资一个公司，就算是占据的股份不多，估计投进去的钱也会不少。 这里面有风险啊！ 马国仁有点儿犹豫。 秦建安看出来了，继续加大了筹码：“马老板，按我的意思呢，是想在找个本地的有能力的做合伙人。他只要给我协调好各种关系就行，不需要他出钱，至于股份，给他的比例肯定不能小了，小了人家也不一定干，您说是不是？” 他说到这里还看了看围在他们身边的四个歌舞厅台的柱子。 有外人在场，话说到这程度就行了，具体的事情就不能再谈下去，以免消息泄露。 马国仁听了他这话，笑得更欢畅了。 不用他出钱就能白得股份，上哪儿找这种好事去？至于说协调各种关系，这都是小事啊。 松开他身边那个台柱子，拍了两下巴掌，“好，好，既然是这样话，我肯定要帮老弟你找个合适的合伙人，肯定会让你满意的，最晚明天下午就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你看行不行？” “太行了，马老板爽快！” 秦建安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他对马果仁的态度很满意，原来还以为要费点功夫才能拿下这人，现在看来，利益这种东西确实是打动人心的最佳法宝。 马国仁都这样痛快了，他也得让人家心情更好一点才行。 想到这儿，他瞄了一眼马国仁身边拘谨地绞着手指头的李玉兰，对马国仁说道：“马老板，今天也有点儿晚了，不适合谈具体的业务，您是不是先回酒店休息？正好我在永宁大酒店订好了房。” “好，好。” 马国仁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有高兴的理由啊，因为今天要财色双收了！ 出门前，他还回头看着李玉兰，越看越像祁红，尤其那微微低头，忐忑不安的样子。 这让他心头痒得直想不顾一切地就在这里把她给办了。 第109章 祁红的心理阴影 秦建安干脆好人做到底，亲自带着马国仁去了永宁大酒店306号房。 按说他根本不想选这里给老马同志用，毕竟这里进进出出的都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是没办法，也只有这三楼是永宁县领导们包房最多的一层，这就意味着这一层很少会被公安那边夜查，安全系数比较高。 马国仁显然对秦建安会办事这一点又有了新的认识，走进306房间连连点头。 “秦总，可以，这地方选得好！那我就休息了哈，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就不留你了。” 言外之意，你赶紧把那个小雪给我送来呀。 秦建安秒懂他的急，“马老板，稍等片刻，我的礼物马上就到。” 送走了秦建安，马国仁眼前不时晃动了祁红那张明艳稚嫩的脸，搓着两手在地上走来走去。 打死他都不会想到，他心心念念的祁红就在隔壁的308号房间。 而且就是跟在他和秦建安身后，进了自己房间的。 此时的她，关上门之后，背靠在门上，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两手捂住胸口，急促的喘息。 过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了自己狂乱的心跳。 惨白的脸上也慢慢的恢复了一点点血色。 她这是被吓到了！ 刚才为了快一点把洗好的衬衣烘干，她去服务台借了一个吹风机，往回走的时候，看到前面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两个男人进了306号房。 从体型和穿着来看，胖的那一个很像是今天晚上参加庆功宴的马国仁。 至于另一个很年轻的，她没看出来是谁。 但这就足够让她想起在清河乡招待所发生的那件事情。 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天，可是到现在为止，她还没能从那件事情的阴影中挣脱出来，几乎每天都要做一场噩梦。 所以，他看到像马国仁的一个男人进了隔壁房间，就有点儿受不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感觉自己的手脚不再那么冰凉了。 狠狠地甩了甩脑袋，暗地里鄙视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软弱，那个老东西在隔壁呢，有什么好怕的？ 给自己鼓足了勇气，这才把挂在洗手间的自己那件衬衣拿出来，用吹风机慢慢的吹着。 刚才他被孟阳送到这里来之后，便将自己那件衬衣脱下来洗了。 本想晾干之后穿上，然后马上回家。 可是衣服虽说是丝质的，想要在短时间内晾干，还不太现实，眼看着越来越晚，她等不及了，所以才有了去服务台借吹风机的事情。 不然也不可能看到马国仁和秦建安进了隔壁房间。 好在她身上现在穿的这一件是孟阳的衣服，这衣服上面那种独特的气息像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她心中恐惧渐渐消散了。 很快，隔壁房间传来关门声。 祁红关了吹风机，咬了咬牙，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心里默默的数着数，数到十的时候轻轻的拉开了门。 她还是放不下隔壁进去的那两个人，总想知道究竟是不是马国仁。 悄悄的探出半个脑袋看过去。 正好看到那个年轻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这让她心中有些疑惑了。 如果隔壁进来那个真的是马国仁的话，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呢？看起来不像是喝醉酒的样子啊？ 那么他干什么来了？他家不是住在县政府家属院儿里吗？没什么特殊的情况，应该不会住到酒店里来。 一加想着这些事，一边吹干了那件自己的衬衣。 看着手里的吹风机，沉思片刻，决定借着还吹风机的机会出去转一转，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她是真的怕马国仁是奔着她来的。 如果是这样，她得马上离开这里才行。 这就是一朝挨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可是出去转了一圈儿之后，没发现异常情况，走廊里静悄悄的，隔壁也没什么动静，也不见有人进出。 祁红磨蹭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坐了没多大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敲门。 这让处于内心紧张状态的她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呼吸都暂停了一瞬间。 这……会不会是隔壁马国仁过来敲门了？ 这就是她的第一反应。 门外的敲门声又响起来，很轻，也很有节奏。 听着不像是一个男人在敲……即便是这样，祁红仍旧非常小心地把手机抓在手中，慢慢的走过去。 把门锁上的安全链挂好，这才把门拉开一个小缝往外看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门外站着一个女人，年纪比她一大些，一身白底紫色碎花的连衣裙，衬着她莹白如玉的肌肤，看起来很是清爽妩媚。 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祁红突然发现这个女人看着特别眼熟。 门外站着的就是刚才在浪花歌舞厅陪酒的李玉兰。 在马国仁和秦建安走后，老板说客人的东西落在包间里了，让她马上给送过来。 那是一部很新的手机，一看就是值钱货。 她不敢有丝毫耽误，急急忙忙的赶过来。 进了永宁大酒店这种她从未涉足的地方，看着里面豪华的装修，紧张之下就忘了具体要送到哪个房间。 她只记得是三零几来着，在走廊里来回走了两圈儿，觉得这个308应该就是。 没想到敲开房门就看到了一个跟自己长相差很相似的小姑娘。 房间里的祁红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为啥看着这人这么眼熟？ 因为对方跟自己长得特别像，如果不是年纪要比大一些，就是另一个自己。 她非常有礼貌的问道：“姐姐您找谁？” 李玉兰也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况，有些紧张，便问道：“这里是马老板住的地方吗？” “马老板？” 祁红愣了一瞬间，随即想到住进隔壁的那个胖子，应该就是马国仁，那么门外这个姐姐也应该是在找他。 小心的问了一句：“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李玉兰把手里的一个袋子拎起来说道：“有客人的东西落到我们那里了，我们老板让我给送过来。” “哦，是这样啊。” 祁红红终于松了一口气，指了指隔壁，“你到306去问一下吧。” 李玉兰说了一声谢谢，就奔着306去了。 祁红这边没关门，仍旧开着那条缝，竖起耳朵听着，她想确定那个房间的人是不是马国仁。 很快，306的门被敲开了，而后传来关门声，还不只是关门，还有锁门的声音。 全程一句对话都没有。 祁红立刻拔下安全链，探出头看向隔壁房门，发现没有刚才那个女人的身影。 也就是说那女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拽进了房间里。 联想到马国仁在清河乡招待所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能看得出来，那老东西应该觊觎自己很久了。 所以呢？ 就找了一个跟她长得特别像的人，而且还就在隔壁…… 祁红感到很恶心。 就在她满心不爽的时候，突然，隔壁传来很大的一声动静…… 第110章 会有人有办法的 祁红听到隔壁那一声巨响，琢磨了一下，感觉应该是柜子之类的大件倒在地上了。 这让她立刻警觉起来，把耳朵贴到了墙上去听。 隔壁房间里有扑通扑通的声音。 但永宁大酒店的隔音还是比较好的，她听不太清楚究竟是什么声音。 突然想起在清河乡招待所时从洗手间里听到隔壁声音的事情。 她连忙跑进洗手间。 果然，这里多少能听到一些了。 好像有个女人在哭喊，还有一个男人粗暴的喝骂声。 男人的声音即便是听不太清，祁红仍旧听出了那是马国仁的声音。 也就是说，他现在对刚才进去的那个女人施暴……这个场景让她想起了自己在清河乡的遭遇。 手脚都哆嗦起来。 觉得身上冷，就裹紧了上衣，这件衬衣还是孟阳的，衬衣上那种让人安宁的气息起作用了，她渐渐地冷静下来。 跑出洗手间，抓起手机就给孟阳打去电话。 此时的孟阳正跟高德明搂着肩头在街头晃荡，两人在夜市喝了不少啤酒，但要说喝高倒还不至于。 听到手机响起，看都没看一眼就按下了接听键。 手机里传来祁红焦急的声音：“孟阳，孟阳，你快来永宁大酒店。” 孟阳的酒一下子就醒了，忙问道：“出什么事了？你别急，慢慢儿说。” 在他印象里，永宁大酒店一向治安良好，从没出过事，所以，并没有特别担心。 “隔壁，隔壁房间里，马国仁在欺负一个女人。” 孟阳听到这里皱起了眉头。 既然不是祁红出事，他也就放心多了，可是，马国仁在欺负一个女人这事儿…… 他略想片刻，安慰祁红：“没事，没事，你别怕，我等一下就去那里。” 他也知道，祁红肯定是因为上一次的事情心里有了阴影，所以，听到隔壁的声音就怕了。 挂断电话之后，迎上了高德明探究的目光。 孟阳拍了一下他的肩头说道：“有人在酒店欺负女人，碰巧在我一个熟人住的房间隔壁，她有点怕了，我得赶过去安慰安慰。” “安慰安慰？怎么个安慰法呀？” 高德明笑得很暧昧，倒是对“欺负女人”这几个字没怎么在乎，如今的社会，失足女很多，花样更多，有些顾客就喜欢她们那种受欺负的样子，所以，这事儿很稀奇吗？ 绝对不是！ 稀奇的是孟阳要去安慰的那个人，也别怪他耳朵好使，那女人的声音听着就挺让人有保护欲的。 难道是他这位哥们儿要在外面彩旗飘飘了吗？ 心里这么想着，随口问了一句：“谁呀？这年月还兴搞这个？花点儿钱啥样的找不着啊！” 孟阳左右看了看，见身边没有别人，便低声说道：“是马国仁！” “马国仁？” 高德明低声惊叫，“他可是……他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 孟阳冷笑：“那老东西啥事儿干不出来？” 不过他也奇怪，按理来说，只要马国仁想要，肯定会有大把的女人主动扑上去，怎么还干这种强上的事情呢？ “我现在就得赶去永宁大酒店，回头见！” 孟阳一边加快脚步往前走，一边找出租车。 很快，他截到了一辆，坐进去后，脑子高速运转起来。 祁红红不会跟他撒谎，所以，人肯定是去救的，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救？ 这里面还是有一点有说道的。 比较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安排两个人去直接敲308号房间的门，打断马国仁的恶劣行径。 这种做法，还有很大概率不成功。 因为马国仁不理会的话，外面的人敲烂了门都没用，况且酒店方面在知道房间里的人是领导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会让别人打搅到？ 就算是他过去了，其实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但是，会有人有办法的。 孟阳很快就想到了两个人选。 一个是他的大舅哥韩小军，二是县公安局局长李保义。 两人中间选谁比较好？ 韩小军职务不够高，在马国仁面前还不够看。 李保义的话……他想起上次在县常委开会的时候，李保义旗帜鲜明的站到自己这一边，从而得罪了马国仁的事情。 想来他也应该很愿意抓到马国仁的小辫子吧？ 想到这里，他叫停了出租车，“师傅，你等我一会儿，我下去打个电话。” 出租车司机不满地白了一眼，不就是打电话吗？用得着这么神秘？不过他倒也没多说啥，这个时间段能接到的活儿不多，忍了！ 上次因为赵莹的事情，李保义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留给了孟阳，还嘱咐过他，有任何紧急的事情都可以随时找他。 所以，当孟阳拨过去号码时，对方铃声只响了两下就接通了。 “孟乡长？你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李保义的声音有些急促。 他是被赵莹的事情给连续惊吓了两次，所以接到孟阳的电话一点儿都没客气，直奔主题。 孟阳也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焦虑，马上说道：“李局，我没事，我身边的人也没事。” “哦！”李保义那头儿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孟阳接着说道：“我这里有个情况，刚才有人看到一个身影很像是咱们马县长的人，在永宁大酒店306号房间内招进去一个女的，而且据说房间里还传来了异常的声音，我就想着这件事情是不是应该跟您汇报一下？”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 但也仅仅沉默了两三秒钟，李保义严肃的声音传过来：“好，我知道了，永宁大酒店306号房间是吧？” 孟阳连连点头：“是的，是的。” “好，我知道了。” 李保义重复了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听在孟阳的耳朵里，就感觉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 永宁县城并不是很大，但是夜市在城东头，永宁大酒店在市中心，所以，等孟阳赶到时，酒店门口已经停了三辆闪着灯的警车。 李保义被十多个民警簇拥着快步走进酒店大堂，看起来他们也是刚到这里。 孟阳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等到三楼的时候，他躲在步梯拐角处悄悄的看过去。 第111章 有恃无恐 李保义带着人手到了306门口，侧耳听了一小会儿。 冷笑一声，而是往后退了两步，朝着身后一个身材魁梧的民警比划了一下。 只见那位民警助跑几步，一脚狠狠的踹在门锁位置。 “咣当！”一声响起，门被踹开了。 李保义率先冲了进去。 这种能现场抓到对手把柄的机会对他来说可不多，因而他干脆省略了很多环节，还亲自来了。 他一点都不怀疑房间里施暴的人是不是马国仁。 虽然孟阳的话说得稍微有些委婉，但他多少了解一些这个年轻人，没影的事情，他绝对不会乱说。 至于他为什么要亲自带队来，原因很简单，除了他之外，整个公安系统，还有谁能敢跟马国仁较劲？ 所以，他倒要看看老马同志究竟在干啥？ 如果是很正常的事情的话，倒也无所谓，他作为公安局长，带队夜查也算是他的职责，不犯毛病。 如果马国仁在干什么坏事……那可就太好了。 …… 房间里的马国仁万万没料到，在他忙活了半天，总算是把这个艺名叫小雪的按住，刚刚得手之际，就有人敢踹开房间的门，还呼啦啦的闯进来好多民警。 他一下子就愣住了。 这特么是谁呀？胆子这么大！ 李保义？马国仁一下子就看清了带头冲进来的人竟然是李保义！ 偏偏在这时候，被他压在身下的李玉兰仍旧在不停的挥舞着两手哭喊着：“你松开我，你这个畜生！呜呜……” 喊着喊着就发现发现房间里多了许多人，再看到这些人都穿着警服，她哑着嗓子求救了。 “救救我！” 李保义看了一眼凌乱的房间。 靠墙放的一个柜子倒在地上，旁边有被撕碎的衣物，床上更是乱成了一团，这情景怎么看都像是经历了一场互相追逐撕扯，再结合女人的哭喊声，想都不用想，事情真就像孟阳说的那样，马国仁在用强！ 他跟马国仁对上视线的时候，仿佛恍然大悟一般的朝着身后的几位民警喝道：“你们先出去。” 他这也算是想要给马国仁保住最后一点儿脸面。 马国仁眼神中透露着愤怒和尴尬，捡起地上的衣服，略有些慌乱的穿到了身上。 李保义走过去用被子盖住李玉兰。 转过身来，逼近了马国仁，似笑非笑地说道：“我接到线报，说这里有一个逃犯住进来了，还是那种a级通缉的，不放心下面的人来冒险，就亲自带着人来了。却没料到遇到了马县长在办事，我想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马国仁又气又恨，牙都快咬碎了，他妈的什么情况你看不出来吗？你要稍微懂点儿事，这会儿早就应该消失才对，为啥还站到这里跟我嘚啵嘚啵的没完呢？ 心理活动很丰富，但是嘴上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能说什么呢？ 眼前的情况还不够明了吗？ 他强上了人家，还被县公安局的局长带着人亲自抓到了。 不过，事情虽然闹到这个程度，他心里倒也不是十分害怕，就算是被抓了个现形又如何？ 他背后那人不会轻易让他掉下来。 这就叫有恃无恐。 李保义可不这么想，上一次因为孟阳的事情已经得罪了这个姓马的，既然是得罪了，那就要趁这个难得的机会下手了。 最好是能把这个老东西扯下来，就算扯不下来，也要让他元气大伤才好。 马国仁穿好了衣服抬脚就要往外走。 却不料李保义拦到了他前面，仍旧是那一副气死人不要命样子说道：“老马，你还没给我一个解释呢！” 马国仁眯起了他那细小的眼睛，恶狠狠的看过来：“怎么？你还要把我抓回去吗？你有这个胆子吗？” 李保义心中冷笑，这是胆大胆小的事吗？ 他不过是考虑的比较多一些罢了。 不过，这老东西说的也有点儿道理，他确实没这个胆子，但他害怕的不是姓马的，而是他背后那一位。 放走他倒也无所谓，反正他也跑不了。 李保义闪身让开了。 马国仁重重的哼了一声，临走还不忘瞄了一眼在床上瑟瑟发抖的李玉兰，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十分明显。 有备而来的李保义从门外招进来两个女警，自己带着人走了。 一直等在楼梯拐角处的孟阳闪身进了走廊里。 他想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让马国仁不惜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在这里要呢？ 放轻了脚步走到306门口，发现门并没有关严，处于虚掩状态。 房间里受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 “……我，我今天真的是第一次去歌舞厅，上班，喝酒的时候他就对我动手动脚的……然后我们老板让我给他送手机，刚进来，他就要脱我的衣裳，撕扯了半天，他还是……我根本就扭不过他……呜呜呜……” 站在门口的孟阳大体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他没再继续听下去转身就往308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门慢慢的开了一个小缝，缝隙中露出祁红略有些紧张的半边脸。 看到他，立刻把门拉开，伸手就把他拽进了房间里。 门还没关严呢就扑进了他怀里，紧紧地搂住他，眼中有委屈的泪水滑落下来。 “孟阳，我，我真的害怕！” 孟阳身体僵住了，这……不是，妹子，你这样好吗？ 对祁红，他思想意识里是要拒绝的，可是两手自作主张，轻轻地搂住了她的肩头，低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你不用怕，不管是谁，都不会再伤害到你了。” 两人就这么在门口站了很久，祁红的情绪总算是渐渐平静下来，抬头问：“怎么样？人抓到了吗？” 孟阳摇头，“他那样一个身份，抓，应该是有点儿难度，不过，肯定对他有很大影响。” 他看着祁红惨白的脸色，心生怜悯，手在她后背慢慢的滑动，希望这个动作能给她带来一点安全感。 别说，还真挺管事。 祁红做了几个深呼吸，脸色好看了许多。 他们身后的门没关严的缘故，清楚地听到了隔壁306号传来关门声，随即走廊有人说话了，“你不用怕，直接回家就好。” 另一个人也说道：“我们已经跟派出所那边打好了招呼，只要你不乱说，就不会有人找你的。” …… 第112章 李玉兰 走出酒店大门的李保义眼中寒光乍现，进了车里，冷声吩咐道：“去县政府家属院。” 他要去找吴金海！ 如果就这么轻松的放过马国仁，他这一趟不就白跑了么？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都准备要睡觉的吴金海，听小保姆说李保义要见他，一刻都也没耽误，匆匆地下楼了。 那可是县委常委，县公安局局长，还兼着一个副县长职务呢，没啥大事，他不可能这个时间还来家里。 吴金海一边往楼下跑，一边暗自祈祷，千万别是哪个干部又出事了，永宁县已经折腾不起了。 可现实还是重重地打了他一巴掌。 李保义进来后，用最简短的语言把发生在永宁大酒店的事情讲了一遍，实事求是，一点儿都没添油加醋，也一点儿都没隐瞒。 吴金海眼前一黑，跌坐在沙发上，嘴里还在念叨着：“永宁大酒店……” …… 永宁大酒店308号房间内，门口站着的孟阳和祁红都听到了走廊传来的说话声，两人几乎同时看向门口，这才发现刚才门没关严。 祁红指了指门外，踮起脚趴在孟阳耳边小声说道：“应该是隔壁那个被欺负的女人出来了。” 孟阳轻轻地把门拉开一个小缝，果然，看到两名女警夹着一个年轻女人从门口路过。 转身低声对祁红说道：“带上你的手机跟我出去。” 十多秒钟后，两人假扮成一对儿情侣，手挽着手，大大方方地跟在那两名女警和李玉兰身后出了酒店。 那两名女民警很显然没打算送李玉兰回家，陪着她走出酒店之后，左右看了看，见身后不远处只有一对情侣你侬我侬的依偎在一起，便叮嘱她道：“李玉兰，记住我们说的话，不要往外说这件事情，这对你有好处，记住了吗。” 李玉兰含泪点头。 等那两名女民警走远之后，她蹲到地上两手捂着脸痛哭起来。 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孟阳和祁红相互看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在想，原来她叫李玉兰，县公安局那根本就没打算把这件事情当个案子来处理。 那么接下来，李玉兰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吗？ 李玉兰哭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把她身上穿的那件已经被撕烂的连衣裙裹了裹，起身就往西跑去。 一边跑一边还捂着嘴。 孟阳扔下祁红，在一座小桥上追上了李玉兰，挡在她的面前。 正在抹着眼泪的李玉兰根本就没看到有人挡住了她，整个人撞在孟阳怀里，可能因为情绪激动的缘故，脚底下不稳，往一边倒去。 孟阳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一把抱住她，扶着她站稳。 李玉兰这才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一声惊叫，挣脱之后抬头看过来。 在路灯的光线下，站在面前的年轻男人正一脸惊愕。 孟阳确实被惊到了。 因为他看清了李玉兰的容貌，心中惊叹，这这简直是祁红的翻版啊！也不对，眼前这个女人似乎岁数比祁红要大一些。 李玉兰绕过孟阳要继续往前走。 这个年轻男人长得挺英俊的，看起来目光也很清正，可她现在不想跟任何陌生人接触。 孟阳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沉声说道：“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想帮你一把。” 李玉兰警惕地拽回自己的胳膊，抱着肩膀，缩起身子往旁边的路灯下靠了靠。 这时，祁红已经追上来了。 有她的出现倒是让李玉兰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毕竟这男人身边还有个女同志，应该不至于对自己下手吧？ 只是……当她看到祁红的面孔时，立刻愣住了。 这个小姑娘怎么会跟自己长得这么像？是她经常在电视看到的那一个吗？ 真人比电视上更像自己。 她在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那人是她素谋面的妹妹，在出生之后，因为赶上了计划生育，被父母送人了。 会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吗？ 应该不是，李玉兰摇了摇头，听说当年父母是把妹妹送到了很多的外省，所以，应该不会这巧的在这里看到她。 孟阳看着眼前这两人大眼儿瞪小眼儿的样子，提出建议：“李玉兰，如果你能信得着我们，就跟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李玉兰直摇头，信不着的，她现在谁也信不着。 祁红插嘴说道：“李姐，我叫祁红，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帮你一把。” 其实她也不知道孟阳追过来究竟想干啥，但是她会无条件的全力支持他。 祁红？ 李玉兰终于情绪稳定了一些，毕竟眼前这个小姑娘是电视台的播音员，主持人，莫名地能让她信任一些。 孟阳打量了一下李玉兰身上穿的衣服，已经被撕扯得很不像样了，她现在这情况去哪儿都不合适，眼下就招来不少路过之人的目光。 他左右看了看，正好看到前面一家服装店准备打烊，老板在收拾外面的衣服架，便对祁红说道：“你去给她弄一件衣服来。” 祁红根本没等他说完，就已经往那个服装店方向跑了过去。 李玉兰看一眼祁红，又看一眼孟阳，心里多多少少放松了一些戒备，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帮助我？” 孟阳倒是没打算有所隐瞒，“我是清河乡乡长，我姓孟，叫孟阳。” 却没料到他爆出自己的身份之后，李玉兰连连后退，眼中露出惊恐万分的神色，“你，你，你们都是一伙儿的，是刚才那人让你来找我，想让我别往外说出他的事吧？” 刚才在永宁大酒店306房间里，她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马国仁的身份。 也是，能让公安局局长都忌讳的人，会是啥人？ 身份肯定不能低了呀！ 孟江一拍脑袋，心说自己还真是糊涂了，咋就没想到这一茬呢？ 后悔也晚了，只能以毒攻毒了，他很干脆地抖出了马国仁的身份，“知道刚才欺负你的那个人是谁吗？是咱们县的……，他叫马国仁。” 李玉兰继续往后退着，两手在身前连连摆动，“不，我不想知道他是谁，不要再找我了，我啥也不会说出去的……呜呜……” 说着话，又捂着脸蹲到了地上。 第113章 触动、反省、姐妹俩 李玉兰是真的怕呀，对方那个身份，弄死她不就跟弄死一条蚂蚁一样简单吗？电视剧里可都是这么演的。 她死了无所谓，现在就想跳河，可是她怕自己死了，孩子会被报复。 孟阳极有耐心地在她面前蹲下来，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脚底下。 他这个动作让李玉兰弄不懂了，泪眼朦胧地看过来。 孟阳缓缓说道：“上有天，下有地，刚才那个欺负你的人身份再厉害，总有比他还厉害的吧，现在不是旧社会，总会有讲理的地方，我认识市长，如果你信得着我，明天上午就跟我去市里，当着市长的面把你的事情说清楚，他会给你做主的。” “你？你一个小小的乡长怎么会认识市长呢？” 李玉兰是没在体制内工作过，但是官儿的大小她还是分得清的。 孟阳指了指拎着一套白色衣裙往回走的祁红，“她你总该认识吧？” 李玉兰扭头看过去之后点点头。 孟阳接着说道：“她这是咱们县电视台的新闻节目主持人，她总不会骗你的。” 李玉兰看着给自己递过来衣裙的祁红，慢慢的伸手接了过去。 祁红指了指旁边的一条巷子，“李姐，跟我去那边换了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巷子里走去。 孟阳松了一口气，只要她能接受祁红的衣裙，就说明心里的戒备应该是放下了。 只有让她信任，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他咬了咬牙，眼中露出决然的神色。 一开始他找李玉兰只不过是想认识一下，看看能不能在生活方面帮一帮，然后把她当做一个闲子，找机会利用她打击马国仁。 可是，刚才他看到李玉兰那种反应之后，心神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发现自己好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这样一个弱女子，受人欺负了，身心都受到了严重的创伤，却又无依无助，弄不好都有了自尽的想法。 可是自己呢？ 自己在想啥？ 挖掘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就不难发现，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接近李玉兰是带着一定的功利性目的的。 他有点纳闷儿自己啥时候变得这么不像个正常人了？ 难道说官场就会让人变得冷漠无情，就得只会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吗？ 应该是这样的。 因为他现在见到不平之事，首先想到的是利用这件事情来打击对手，这很不正常！ 想到了这些，他才说出了那句认识市长还要带她去市里的话。 孟阳反省着的自己的同时，也下定了决心，李玉兰的事情，他要管到底，就算是把天捅破了，也要把向她施暴的马国仁绳之以法，替她伸张正义！ 不然的话，自己继续往上爬，官当得再高还有什么意义？ 是时候让自己回归本性了。 等到祁红带着换好衣裙的李玉兰走回来，孟阳看着路灯下的两人一时间差点儿都分不清谁是谁了，两人个头都差不多，又穿了同样白色的衣裙…… 如果细看的话，李玉兰身上还是多了一些成熟气息。 其实不光是他，祁红自己都感到奇怪，李玉兰换上这一身衣裙后，无论从气质还是容貌上，说她们是姐妹两个，估计没有人会不信。 见孟阳一脸惊诧的表情，便问道：“孟乡长，还能认得出我们谁是谁吗？” 孟阳哈哈笑了两声，“说你们两个是亲姐俩都没错。” 祁红也笑起来。 李玉兰扯了扯嘴角，虽然没露出笑容，但总比刚才哭哭啼啼的要好多了。 孟阳为了让李玉兰更安心一些，便掏出手机给路宏伟打了电话，他原本是给路宏伟、章玥玥和赵莹三个人都放了假的，但现在看来还是得让他跑一趟才行。 不大一会儿，路宏伟就开着那辆三菱来了。 孟阳将李玉兰和祁红分别送回家，刚到自己家门口接到了吴金海的电话。 对方语气稍有些不满：“孟阳，你上我家来一趟。” “好的，领导，我马上就到。” 孟阳回完这句话之后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晚上十点了。 这个时间，吴金海为什么要找他？ 直到他到了吴金海家，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李保义时，瞬间恍然。 马上就想到了一件事情，李保义没打算放过马国仁，而且他还把自己给供出来了。 孟阳猜得没错。 这就是李保义滑头的地方了。 刚才他跟吴金海说了整个事情的过程之后，吴金海久久不语，最后没跟他谈论马国仁这事儿，反倒是对他监控县委主要领导的做法极为不满。 李保义可是一个相当圆滑的人，脑子是非常灵活的，他能来吴金海家说出这件事情，当然早就料到了吴金海会怎么说，便马上按照计划供出了孟阳，说消息是孟阳透露给他的。 这就把他自己摘出去了。 吴金海得知连孟阳都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时，感觉有点儿不好处理了，就试探着问李保义来找他的目的。 李保义绕了半天的圈子，把自己想要搞掉马国仁的想法说了出来。 吴金海头疼得不行，眼下的永宁是真经不起折腾了，干部队伍稳不住，他这个一把手责任最大。 原本大好的局面怎么就会变成这样了？ 他不同意李保义的想法，还有另一方面原因，就是他也很顾忌马国仁身后那一位，那可是真正的大权在握的。 可是李保义已经把事情做到这程度了，几乎没给自己留下后路，当然不会轻易放弃。 所以两人争论了许久。 李保义想到孟阳是赵国志看中的人，就觉得有必要把他也扯进来替自己开路，所以提议让孟阳来。 吴金海可是真正在宦海打滚几十年的人，李保义那点儿心思他当然看得明白，他也知道孟阳很受赵国志的看重，不然也不可能暗示他让孟阳去清河乡当乡长。 略作斟酌之后就答应了李保义提出的建议，这才有了深更半夜把孟阳喊过来这件事情。 但吴金海的目的显然跟李保义是不一样的，他怕孟阳参与到这件事情之后，冲动之下直接跑去市里把事情捅开，那可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孟阳哪里知道这两位领导心思各异地等着自己？ 进来打过招呼，自顾自地坐下来，手还摸了摸自己的裤袋。 这个裤袋里有他做成事的底气。 第114章 你还是太年轻了 等孟阳坐正下，小保姆送上茶水后，吴金海就说道：“孟阳，我很理解你对县里一些领导心里有疙瘩，但是领导们如何做事？在做什么？这可不是你该关心的呀。” 言外之意，你跟踪人家马国仁，刺探人家的私生活，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情。 所以呢，有些事情看到了也当没看到，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基层人员该做到的。 孟阳瞄了一眼坐在另一边的李保义，对吴金海说道：“吴书记，您说的是马县长的事情吧。” 见孟阳没有丝毫遮掩，一语挑拨，吴金海的脸色难看了，一言不发，点了根烟，仰面朝天盯着天花板。 刚才受到巨大心理冲击的孟阳，此时已经放下了心里的所有包袱，早就打算直来直去的冲锋陷阵了，也就没在乎吴金海的脸色如何，甚至看都没看另一边的李保义，朗声说道：“吴书记，我对马县长如何过自己的私生活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遇到他罔顾党纪国法、为非作歹的时候，我还袖手旁观的话，我就不配做一名党员干部。” 他这个帽子扣得不小。 吴金海挺腰坐直了，像是第一次认识孟阳一样，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 李保义倒是被孟阳的话给吓了一跳，心说年轻人胆子可够大的，你这么说话不是相当于跟领导对着干吗？就不能策略一点？ 显然，孟阳没打算搞什么策略，而是打直拳了，“吴书记，您希望永宁的党员干部应该是什么样的？是像马国仁那样，还是像……一样遇到问题遇到违法乱纪行为，事不关己就高高挂起，人人都当个精致利己者？” 他这句话相当于硬刚吴金海了。 吴金海突然笑了起来，“孟阳，你还是年轻了。” 孟阳连连点头，“吴书记，您说我年轻一点都没说错，我今年27岁，您觉得我这样一个年纪的人应该冲动吗？” 吴金海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对呀，他刚才在晚上的庆功宴上看到孟阳冲动的一面，心里还特别欣慰呢，年轻人不就应该冲动吗？只有冲动的年轻人，才有可能不被过早的抹杀，不然的话，如果这个年纪还像自己这样老谋深算，那可就有点儿吓人了。 只是吧……在对待马国仁这件事情上，孟阳是不是有点儿冲动过头了？ 没等他说话，孟阳那边又继续按自己既定的思路说道：“吴书记，李局长，正好当着你们两位的面，我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还请两位领导多指正。” 吴金海和李保义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说话。 吴家的客厅里安静了一小会儿，接着传来孟阳不紧不慢的声音：“有句古话叫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马县长今天敢做这种事情，还做得有恃无恐，说明他根本就没把咱们的党纪国法放在眼里，而且这仅仅是我们看到的，我们没看见的呢？” 他说到这里停住话语。 吴金海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孟阳句句不离党纪国法这个大帽子，他还真不好直接怼回去，即便是拿自己的身份去压制他都感觉不对劲。 如果说刚才孟阳说的这些还不足以让吴金海放弃他那种维护稳定的决心，可是接下来孟阳的动作可就让他坐不住了。 只见孟阳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小日记本，这是他的习惯，平时有事都记到上面，只不过今天他拿出来的这个日记本稍微特殊一些。 他是从后面翻开的。 后面的几页里，用近乎狂草一般“医生体”写着一些重要的东西。 他只是怕自己忘了，所以记到上面时时提醒自己用的。 翻开其中的一页自顾自的念起来。 “1997年1月12号，马国仁两万块钱，1998年1月8号，马国仁三万五千块钱，1999年12月31号……” “停！别念了！” 吴金海嗖的起身打断了孟阳的话，随即感觉自己反应有点儿过激，顺势从沙发和茶几中间走出来说道：“等我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孟阳目送着他走出客厅，转过头来时发现李保义正在用那种盯着犯罪分子的眼神在看着自己，他咧嘴笑了笑。 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说道：“李局长，我还有很多能念出来的东西。” 李保义到底还是老滑头，笑着摆手道：“吴书记不是让你暂停吗？等他回来咱们再听。” 孟阳也笑了，合起手中的日记本揣进裤兜里。 他这个动作让李保义颇有深意地点了点头。 而后，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一楼的洗手间，那里一点儿动静都传出来。 吴金海进洗手自然不是为了方便，所以，他能搞出啥动静来？ 他现在背靠着洗手间的墙，两眼微闭，像是睡着一般，实际上心理活动相当丰富，哦，用激烈两个字可能更合适。 能让他如此失态的，不是别的，是孟阳刚才念的那些东西…… 那是什么？那可是红旗煤矿复产以来送给马国仁的年终红利，红利这两个字说出来好听一点儿，说是进贡可能更准确一些。 虽然他觉得孟阳说的那些数字不一定十分精准，但如果结合红旗煤矿送给自己的那一份来判断，应该是大差不差的。 这当然不是问题的关键。 比较让他不安的是，这东西怎么会落到孟阳的手里？ 换句话说，孟阳是通过什么渠道把这些极其隐秘的东西抓到了手里？他的目的是什么？ 而且红旗煤矿的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孟阳既然手中有这东西，为什么没拿出来公之于众呢？ 是怕打不到狐狸倒惹一身骚吗？ 还是说孟阳想利用这些东西来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可是无论怎么想，孟阳这个年轻的乡长都在实实在在的做事，这就让吴金海有点儿想不通了，既然是实实在在做事，他为什么对马国仁的事如此上心，非要一追到底呢？ 看来有必要深入的了解这个年轻人了。 好在从眼前的情况来看，孟阳只针对了马国仁，似乎并没有把事态扩大的意思，那么自己应该怎么办？ 先稳住这个有点儿暴躁的年轻人再说！ 只想了不到两分钟时间，吴金海已经有了初步的应对思路，从洗手间里出来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态。 他注意到孟阳手中那个小日记本不见了，更确定了自己刚才的一些想法，便笑着问道：“孟阳同志，你刚才念的那些东西应该很重要吧？是只波及马县长一人，还是说还有其他咱们的人？” 他把“咱们”两个字咬的很重。 第115章 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孟阳面带微笑回答了吴金海的问题。 “吴书记，眼下看来这些东西只涉及马县长一个人，至于是不是需要深入的去挖掘……我倒是觉得没那个必要，因为我相信咱们县的党员干部在吴书记的领导下绝大多数都是好样的。” 他这话等于很明确的答复了吴金海，他不想把事态扩大，只是针对马国仁一个人。 吴金海笑了，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后渐渐收起笑容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他又扭头转向李保义，“保义同志，我建议明天上午咱们召开一个常委特别会议，针对马国仁同志的问题做一次内部讨论，你觉得这个想法可行吗？” 一直没参与到孟阳和吴金海话题之中间的李保义连连点头。 只要召开县常委会讨论这件事情，就基本上定下了要追责马国仁，那么，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那肯定可行啊！ 眼角瞥到孟阳，心说还是年轻人比较厉害，无所顾忌，真敢玩儿命啊。 i孟阳起身非常恭敬的说道：“吴书记，我说话可能是太冲了一些，还请您大人大量……” 吴金海摆了摆手，“咱们县缺少的就是你这样的年轻干部，好好干吧！” 这句话算是告诉孟阳，他不会找后账，刚才他们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到此为止。 …… 孟阳是和李宝义一起离开吴金海家的。 出来之后，看着门外停的那辆三菱，李保义一言不发就直接坐了进去。 孟阳脚步稍顿了一下之后也紧跟着钻进后排座。 他知道，李保义应该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路宏伟还是很有钱眼力的，他看到李保义上车就主动出去了。 李保义盯着孟阳看了一会儿，直到下车的路宏伟走远，这才开口：“小孟，你刚才在吴书记家里念的那个东西是从哪儿得来的？” 这问题很直接。 孟阳挑了一下眉毛，笑着说道：“李局，这玩意儿我也是偶然捡到的，原来以为只是一些数字，没什么实际意义的，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就记到了小本本上。” 李保义微笑着哼出声，心说你小子可以呀，这特么都能捡到，这是啥运气？ 孟阳并不在意李保义怎么想，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编瞎话：“其实我刚才是想跟吴书记汇报我们乡今年准备夏播的土地情况，也不知咋回事就念出来这些没用的东西了，害得我正经工作都没汇报上……” “停，停，停！”李保义抬手打断了还想编下去的孟阳，“你这脸不红心不跳的胡说八道，确实挺厉害，适合混官场。” 随后，脸色严肃起来，郑重的拍了一下孟阳的肩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农民的锄头拿在手里，可以锄地也能杀人，还能干比杀人更大的事，当年的陈胜吴广就干过，所以，工具在手，就看你怎么用。” 说完之后径直下车了，这倒是给孟阳整不会了。 老李同志这是啥意思呢？ 孟阳回家之后翻来覆去的没睡好，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韩小慧都没有回来。 他起来之后在客厅里坐了很久。 拿出手机想给韩小慧打电话，手指都摁到了拨出键上却又松开了。 韩小慧夜不归宿这件事情，给了他极其沉重的打击。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即便是医院那边夜间有手术，不管多晚，韩小慧都会回家，从不在外过夜，今天是第一次。 孟阳越想越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什么没意思了，干脆洗漱之后到外面吃胡乱吃了一口饭。 等宏伟来接他时，他直接去了一趟李玉兰家。 告诉她自己这边已经开始行动了，去市里的计划暂时先放着，因为他要等县委这边讨论出一个结果才能做下一步的打算。 通过昨晚的事情，李玉兰现在已经很相信他了。 “孟乡长，我的事就全拜托您了，下半辈子我给您当牛做马都行。” 说着话，就要给跪下来。 吓得孟阳连忙抓住她的两条胳膊，强行让她站直了，“别，你可千万别这样，路见不平有人管，这很正常的，以后有机会了，你请我吃顿饭啥的就中。” 感受到从手掌中传来的那种柔若无骨的触觉，孟阳松开对方后还在想，这特么咋跟祁红一样呢？ 看来不光是长得像，其他方面也有相似之处啊。 又安慰了李玉兰几句，孟阳接了章玥玥和赵莹回到清河乡，清河乡那边还有很多工作在等着他去做。 首先一点，生物制药公司在县城成立之后，制药厂是一定要放在清河乡的，这也是孟阳当初就跟吴金海说好的事情。 所以他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召开了乡党委的内部工作会议，把生物制药厂的情况跟乔永新等人做了详细的通报，接着就开始安排起具体的工作。 一直忙到中午，他接到了吴金海的秘书左良两打来的电话。 “孟乡长，我是左良。有这么一个事情跟您说一下。” 左良对孟阳还是很客气的，并没有摆出县委秘书的架子。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向来是孟阳的做人准则，马上说道：“左主任，我刚才还琢磨着想送你两样清河的特产呢，下次去县里我给你带过去吧。” 左良轻笑一声，“那我可得先感谢孟乡长了。说正事，我现在跟着吴书记到市里了。有件事情领导让我转告给你，就是关于马县长被县委停职的决定，是今天上午做出来的，案件移交到了市公安局和市纪委。领导的意思是你自己要多加注意，毕竟这件事情牵涉太广了。” 左良的话说的很谨慎，但传递出来的信息让孟阳很满意，只要能上升到市公安局和市纪委那边的高度，马国仁这一次应该是跑不掉了。 这样的话，他也就没有必要带着李玉兰去找赵国志了。 这事儿还当面跟李玉兰说清楚。 之所以要当面去说，是因为李玉兰家根本没有电话，李玉兰自己也没有手机，这种事情是断不可让别人传话的。 下午五点下班之后，他跟章玥玥交代：“我要回县城，会带着路宏伟走。赵莹那边你多照看一下，实在不行你就住到她那里，然后有任何事情第一个先给派出所那边的孙所长打电话。” 他现在已经惹到了一个不能惹的人物，万事多加小心总不会错的。 章玥玥连连点头，“孟乡长，您放心，我会做好这件事情的。” 说着话，她把自己拎进来的一个纸袋子打开。 第116章 没了保护伞的祁红 章玥玥从纸袋里拿出一件衣服：“孟乡长，这是您的衬衣。” 孟阳看到那件衬衣才想起这不是昨天晚上自己披到祁红身上的那一件吗？ “它怎么会到了你手里？” 章玥玥有些暧昧的笑了笑，“今天早上祁主持人找到我，让我把这个转交给您。” 孟阳怕她误会自己跟祁红的关系，便将昨天晚上庆功宴上的事情略略讲了一遍。 说到李玉兰的事情时，孟阳突然想起她到歌舞厅工作的原因。 以他看人的眼光，总感觉李玉兰应该不是那种为了钱不顾一切的人，她这么做也实属被逼无奈。 想到这里对章玥玥说道：“章姐，生物制药公司成立之后肯定要用到不少的人手，我想给那个受害人李玉兰安排一份儿工作，你想着点儿这件事情。” “在县城那边安排吗？”章玥玥掏出自己的日记本，把这件事情记录下来。 孟阳点头，“她家在县城，也只能在县城，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反正怎么着都得用人。” 交代完这后，匆匆赶到县城。 在李玉兰家小院外面很意外的遇到了祁红。 祁红看到他也略有些惊讶，“孟阳，你没回清河乡吗？” 孟阳笑着跟她打招呼，嘴里花花着开玩笑：“回去了，这不是想你想得厉害，又赶回来了嘛！呀，你这身服漂亮！” 其实祁红穿的仍旧是昨天那一套衣裙，只不过阳光下走动时，裙子上绣的蝴蝶像是在翩翩起舞一样，配合着她那张柔美的脸庞，确实让人赏心悦目！ 祁红脸上发热了，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嘴上也没吃亏：“孟乡长也挺不容易，想我想得都走错地方了。” 小院儿里的李玉兰听到外面两人的说话声，一路小跑的出来。 看她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没有了昨天晚上那种死半死不活的样子，整个人看起来就跟祁红更像了。 李玉兰把孩子托付给邻居照看，又安顿好婆婆，跟着孟阳和祁红出来了。 三人在她家附近的一个小饭店里坐下。 孟阳看着饭店里人不多，就小声的对李玉兰说道：“那个欺负你的人已经被停职了，市纪委和市公安局那边可能会找你了解一些情况，你如实相告就行，不要怕，任何事情都有我们给你撑腰。” 说着话他还看了祁红一眼。 李玉兰的眼眶红了。 说实话，如果没有孟阳和祁红的鼓励与帮忙，昨天晚上的事情就能要了她的命，就算是她豁出一切去告马国仁，也是上告无门，肯定斗不过人家。 祁红不忍看着她难受，连忙转移话题问道：“你婆婆呢？不说病重准备住院的吗？” 这是她昨天晚上了解到的情况。 李玉兰直摇头，“我没有钱，再说她也不愿意去医院。我本来想把那栋房子卖了，可是她死死的捂着房本，根本都不给我看一眼……” 她现在住的是她婆婆的房子，所以就算是想卖房子也得经过人家的同意才行。 现在是万般无奈了。 钱钱没有，丈夫丈夫不回来。 孟阳略想了一会儿，安慰她道：“我回去想想办法，你先不要着急。” 其实他也没多少钱，如果有的话倒是可以直接帮了。 从李玉兰说出来的话里判断，她婆婆的病住进医院就是个无底洞一样的花钱，这不是谁能伸手帮忙解决得了的。 孟阳本想亲自去她家里看看能不能凭自己的医术做中医治疗，可是想了想，觉得不太合适，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把李玉兰送回去之后，孟阳准备赶回清河乡。 他打算回家。 怕见到韩小慧收不住情绪，双方还得吵起来，不如大家分开一段时间，都冷静一下。 到了祁红家附近，临下车前，她突然说道：“孟阳，我想从电视台调出来。” 孟阳眨了半天眼睛才问道：“我说你这是咋想的？没有你，这县电视台的节目还能有人看了吗？” 玩笑归玩笑，他还真有点儿弄不明白祁红的心思，“你不是干得好好的吗？为啥要调出来呀？换单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祁红强撑着露出笑容，刚要说话的时候，她的手机很突兀地响起来。 孟阳无意间瞄了一眼，看到她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王台长这三个字，看起来应该是电视台的领导。 祁红不敢怠慢，立刻接了电话。 “领导，您好，嗯，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赶过去。” 接完电话之后，祁红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 孟阳关切的问：“是工作出差错了？” 祁红苦笑着摇摇头。 有些事情她也不想告诉孟阳，自从她的姑姑祁文静从宣传部副部长的位子上被撸下去之后，她身后的保护伞也就没有了。 最近这几天的饭局就明显多起来。 都是台里安排她跟某些领导吃饭，今天晚上也不例外。 如果仅仅是吃饭那么简单倒也无所谓。关键是让她去陪酒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让她难受了，她总感觉自己在那些人眼中就是个卖的。 不光要忍受他们的轻言慢语的挑逗，甚至还有些不自重的领导跟她动手动脚，这也是她想从电视台调出来的原因。 也没让孟阳送她，在家附近下车之后看着渐渐远去的三菱越野车，暗地里拿定了主意。 孟阳这边本想赶回清河乡，想了想，又转头就去了高德明那里。 高德明见到孟阳多少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儿说道：“怎么地，你乡里是没事可干了？天天往县城跑，哦，是哪个红颜知己吊着你呢吧？” 孟阳咧着嘴捶了对方一拳。 “红颜知己太多了，喊一嗓子，马上就有人要死要活的赶过来，谁吊谁呀？” “打住，打住，吹牛吹多了伤身，说吧，又啥事儿？” “没事说就不能找你呀？出去喝点儿？” “求之不得，老规矩，你请客！” 两人还真就在高德明农具商店的附近找了一家清净一些的小吃部，在喝酒的过程当中，孟阳低声讲了马国仁的事情。 高德明这边利用一天时间已经有所收获。 “你不知道，你说的那位老马跟秦建安勾搭上了。” “哦？”孟阳听到这个消息，还真是有点儿吃惊。 看起来这个秦建安在他手里吃瘪之后很不甘心啊，这是想要另起炉灶吧？ 可惜，老马同志要倒了。 高德明看着孟阳，琢磨了好一阵子也没把自己探听到另外一个消息告诉他。 毕竟从这些消息来看，韩小慧似乎跟秦建安来往特别密切。 也难怪孟阳手里会有那张照片。 他还没具体探听到是秦建安主动的在追求韩小慧，还是说他们之间根本就是两情相悦，所以就按下了此事，一个字都没提。 这一顿酒一直喝到晚上八点多才散局。 孟阳有点儿喝多了，喊来一直等着他的路宏伟。 “回……回乡里，这破县城，我……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路过一家装修豪华的饭店门口时，正趴在车窗上吹凉风的孟阳，醉眼朦胧中好像看到了祁红。 “停……嗯……停车！” 第117章 我，是不是犯错误了? 孟阳踉跄着从车上下来，靠着车站稳了。 他还真没看错，从饭店里出来的人确实是祁红。 她好像比孟阳喝得还多，脸色有些发白，原本洁白的衣裙上有了种颜色，细看就能发现，那是红酒、啤酒、甚至还有白酒洒在上面留下的痕迹。 甩了甩散乱的头发，一把推开身后跟上来要搂住她的中年男人。 “滚！你……你谁呀？别……别碰……” 中年男人嘻笑着凑上来，“我送你去酒店休息一会儿再回家吧。” 说着话，强行搂住她，连拖带拽地往外走。 下台阶时，祁红奋力挣脱的了中年男人的掌控，不经意间好像看到了孟阳……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到路宏伟走过来，一脚踹开继续纠缠他的中年男人，她才确定靠着那辆越野车站都有点儿站不稳的人真的是孟阳。 跌跌撞撞地走过去，一把拉开车后门，然后抱住孟阳就一起滚进车里。 啊？这是啥情况？ 路宏伟有点儿发懵，更是让摸不着头脑的是，他回到车上，就发现原本看起来喝醉的祁红现在却异常清醒，她搂着已经睡着的孟阳，对他说道：“去永宁大酒店吧，你们老板在那儿有房间。” “不是，祁主持人，我觉得应该送他回家……” “回什么家呀？他家里的情况已经够糟心了，听我的，去酒店。” 路宏伟眨巴眼睛想了想，去哪儿好像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找个地方让孟乡长好好睡一觉。 越野车开到了永宁大酒店。 路宏伟发挥他的体力优势，毫不费力地将孟阳背进了308号房间，扭头看到跟进来的祁红没有走的意思，他皱起眉头。 “祁主持人，我看咱们也该走了，让他睡一觉就行了。” 其实他是赶走祁红，孟阳醉得这么厉害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不放心，想自己留下来照顾他。 祁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路，你看你老板这样子，离得开人吗？我照顾他就好了，你忙的去吧，明天早上来接他吧！” 说完，自顾自地给仰卧的孟阳脱下鞋子。 “这……”路宏伟望着祁红，猛然间想起章玥玥嘱咐过他的话：不要管领导的私人生活。 瞬间醍醐灌顶，红着脸说道：“那就辛苦你了，我先走了。”转身逃命般地跑出去了。 祁红将房门从里面锁好，慢慢地走近孟阳，最后，跪坐在他身旁，轻轻抚摸着他的脸自言自语。 “孟阳，你不知道，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待宰的羔羊，也是某些人准备好的厚礼，指不定哪天就要送给谁……我也想开了，既然这份清白注定是保不住的，那我为什么不把它给我喜欢的人呢？你等着我！” 在孟阳嘴角落下一个吻，起身进了洗手间。 把身上那满是酒味的衣裙脱下，梦呓一般的说道：“今晚你们可是立了大功，谢谢你们！” 她还真就没做梦，更没喝醉。 在那些人灌她酒时，她把多数酒都从嘴角吐出来，直接流到了衣裙上，这是她的保命秘笈，做得非常自然，一般人看不出来。 最后，装醉逃离酒桌时，还是被一位市里来的人物给盯上了，想要带她去酒店，她正犯愁怎么摆脱呢，关键时刻孟阳出现了。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救她了，所以，她可以认为他就是自己命中的那个人，没错吧？ 十多分钟后，祁红带着满身水珠走出洗手间。 毫不犹豫地解开了孟阳的衣扣…… 已经睡着的孟阳，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中的他好像徜徉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没走几步，就被一片绿草绊住了脚步，人也倒了下去。 随后，这一片绿草慢慢地缠绕住他，轻轻地触及他身上的每一处肌肤，让他如沐春风，如坠云雾…… 也让他忘却了所有不开心的事，只想在这一片绿草地上翻滚到永久…… 梦，总有醒的时候。 清晨五点钟，孟阳睁开了眼睛，感觉口干舌燥，也是，昨晚是他第一次喝这么多酒，不醉才怪呢。 咦？这是…… 孟阳的手掌触及一片……让他悚然坐起。 对上祁红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愣了片刻，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是不是犯错误了？” 祁红轻轻摇头，眼中有泪花闪烁。 其实她早就醒了，一直闭着眼睛回想昨晚的事情。 她一点都不后悔。 至少身边这个男人是她发自内心的爱上的，至于今后何去何从……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现在看到孟阳那副惊愕的样子，她想哭，强忍着把泪水憋了回去，做出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说道：“不是你犯错误，是我利用你喝醉的机会做了一件一直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这对你可能有点不公平，但，事已至此，你想怎么样我都依你……” 所谓情不自禁，大概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吧？ 孟阳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嘴角往上翘了翘，极为认真的说道：“按你这说法，我应该是吃亏了呀，是吧？” 祁红笑的阳光般灿烂，眼角却有泪水滚落下来。 “你就当我是个放荡的女人吧，等下我们各奔东西，再见面时……就当不认识好了。” 孟阳盯着她那双眼睛很久。 祁红对他的心思，他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出来一些的，可是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能做到这个程度。 事已至此……他肯定不能逃避。 更何况那天晚上在清河乡招待所把她救出来时，他也确实心动过，这样一个女人，他不能放她离开自己。 俯下身在祁红耳边低声说道：“你看，我这人呢，一向也不是个肯吃亏的主。” 祁红转过头来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贼笑的面孔，心里突然暖洋洋一片，“所以呢？” “所以我得找回来呀，让你也吃一次亏，我这心里不就平衡了吗？” …… 窗外树枝上有清脆婉转的鸟鸣声响起。 这是一个美好的清晨。 好消息也随之而来了。 马国仁在今早六点钟，从家里被带走了，据说是市公安局那边的一个副局长亲自带队来抓人的。 这个消息是孟阳在八点钟去县委大楼时听说的。 他来这里，是打着找领导请示工作的名义来的，所以，第一时间，被左良带进了吴金海的办公室。 看见孟阳，他心里就极为不爽，冷声问：“找我有事？” 孟阳却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凑近吴金海的办公桌，“领导，我想求您办一件事情。” “说！”吴金海低头看着文件，连眼皮都没往上抬一下。 “我想调个人进县委办公室。”也只有这地方，才能让人不敢乱动心思，而且，老吴同志对这个办公室抓得很严，他本人对女色也不感冒。 “什么？你以为县委办是你家开的吗？” 吴金海把手里的文件重重地摔在办公桌上，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一句话。 孟阳：“……” 犯得着这样吗？ 第118章 小祁的虎狼之词 其实吴金海对孟阳能来求他办事，还是很高兴的，他怕的是孟阳无欲无求，那就不好办了。 所以，眼下的吴金海看似对孟阳冷言冷语，甚至都要马上就把他轰出去的样子，心里却踏实了很多，根本不可能赶走他，当然，给他笑脸也是不可能的。 又拿起刚才那一份文件，自顾自地看起来，完全不搭理孟阳了。 一般来说，这情况下，孟阳应该悄然退出这间办公室了。 可孟阳毕竟是孟阳，他不是一班出来的，脸皮也修炼到了一定程度，很干脆地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还顺手拿过一张报纸，“哗啦哗啦”地翻起来。 当他翻到第三页的时候，吴金海头也不抬的问出了一句：“你要调谁？” 语气里的不满之意十分明显。 孟阳立刻扔下报纸起身来到办公桌前，“领导，我要调县电视台的祁红。” “祁红？” 吴金海猛的抬起头来，他对上的是孟阳那双看似纯净无瑕的眼睛。 祁红不是祁文静的侄女吗？ 他想起在庆功宴上，孟阳为了护住这个祁红甚至都得罪了冯爱东，眼下又巴巴的找自己要把祁红调来县委办，不用细想都能看得出来，这小子跟祁红应该是有啥特殊关系吧？ 这是好事啊！ 吴金海几乎要击掌叫好了。 孟阳把他自己跟祁红的关系这么显眼地暴露出来，这不就是等于在往自己手里塞一个把柄吗？ 这件事情他当然要答应，而且要立即办，还得办到让他满意，甚至超出他的预料！ 至于调到县委办……大可不必，他不就是想让别人不敢乱动他那个女人吗？ 这好办！ 吴金海几乎在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但是脸上却一点儿都没显示出来，仍旧是冷的要滴下水的模样，敲了敲桌子说道：“下不为例，这一次我就给你办了，正好组织部干部一科缺一个副科长，现在……” 吴金海的话说到这里，一根手指用力的指向门口，“给我立刻马上滚回清河乡，该干啥干啥去！” 孟阳却愣在原地不动了，两眼瞪得老大，半张着嘴。 他确实被惊到了。 县委组织部啊，那是啥地方？那是谁都能随随便便调进去的地方吗？ 尤其是祁红调过去就干部一科的副科长，这，这不是做梦吧？ 要知道，这年月，组织部和宣传部都是高配单位，永宁县也不例外，组织部部长是副处级干部，其下最有实权的干部一科科长是正经八百的正科级，副科长自然就是副科级。 孟阳是真没想到，自己跑这一趟，竟然会把祁红提到距离自己仅有半步的地位。 吴金海对孟阳的表现非常满意，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一个效果，小子，事情给你办了，你也要识相一些，不要冒险做那些里外不是人的事！ “怎么？你没看上县委组织部？” 孟阳连连摆手，“不是，不是，领导，我是高兴得失去思维能力了，感谢您帮忙！” 他知道吴金海肯定会帮他这个忙，但没想到就这么轻易将一个副科长的位子送了出来，这多少有点儿出乎意料了。 不过，孟阳很快就弄懂了其中的原因，老吴同志不就是怕自己过于刚正了吗？ 有个小毛病啥的送到他手里，他应该会放心很多了吧？ 走出县委大楼的时候，给祁红打去了一个电话。 “小祁同志，我是县委组织部，想抽空找你谈个话。” “谈话？”电话里的祁红笑出了声，“怎么谈？是深入浅出的谈还是我谈你听着？或者你谈我接受也可以的。” “再说，谈话还要抽空吗？随时随地都可以的呀，只要有立足之处，该办不该办的都能办！该谈不该谈的都能谈！” “呃……小祁同志，你变了！” 孟阳是真的感觉祁红像是变了一个人，刚才她说那两句话听起来好像没啥问题，可要是细分析，那就是虎狼之词。 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今早，像抱着一团轻柔的棉花一样抱起她时的场景，那是真的软啊！ 柔若无骨！ 好不容易压下那股火力，收起了笑容，“算了，不跟你闲扯了，有正经事跟你说，你不是想要调出县电视台吗？” “是，很想的那种！” 说起这件事情，祁红就感觉窝心，她现在接孟阳这个电话的时候，是躲在无人的会议室内接的。 早晨上班到现在，她始终都提心吊胆，毕竟昨晚上她是借口上洗手间逃出来的，很下领导的面子。 所以，她得时刻准备着接受领导的批评。 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了，只要她还在电视台上班，就不会是最后一次。 所以，她很想调走，调哪儿去都行，乡镇都可以。 手机里传来孟阳略有些严肃的声音：“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有可能调你到县委组织部干部一科任副科长。” “什么？组织部？副科长？孟阳你还没睡醒吧？”他这是昨晚累着了吗？不像啊，早上还生龙活虎呢。 祁红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开什么玩笑？还组织部，还干部科……组织部在哪儿她倒是知道的，那种单位是她能去的吗？ 刚走出会议室，就被叫到了台长周英的办公室。 四十多岁的周英是个典型的女强人形象，短头发，平直脸，唇很薄，这让她看起来略显刻薄。 事实上，她也的确不是个省油的灯。 看到畏畏缩缩走进来的祁红，她随手抓起桌上的笔筒就扔了过去，正好砸在祁红的肩头。 有点儿疼！ 可是祁红却没敢乱动，恭恭敬敬地站到了办公室正中位置，低垂着头，一副老老实实挨训的模样。 “祁红，你现在已经翅膀硬到无组织无纪律的地步了，啊！你让参加一个活动，竟然半路就跑了，你丢谁的面子呢？往小了说，你丢的是咱们电视台的面子，往大了讲，你是在给永宁县抹黑……” 周英足足骂了半个小时都没住嘴。 很显然，这一次，她是真的动怒了。 也不怪她气得七窍生烟，因为昨晚她招待的那几个人都是她在市里的同学，其中一位还是市委宣传部的，答应帮她活动活动，看看能不能调到市里去，所以，她就按照那一位的喜好，把祁红带去了饭局上，结果呢，那一位也就摸了祁红的小手几次，祁红就装醉跑了，人家追到门口时，还让祁红的朋友给生生踹了一脚，你说这气不气人？ 调动的事儿还能办了吗？这不是影响她前途的吗？这跟杀她父母有啥区别？ 她是越看祁红越不喜欢了，尤其那张连她这个女人都移不开眼的脸，恨不得冲上去给挠破撕碎。 叫你魅惑人心！ 哼，老娘我今天就要让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 第119章 祁科长…… 被气昏头的周英，终于想到了一条毒计，一条能让祁红身败名裂的毒计。 她咬着牙说道：“祁红，既然你眼里也没有我这个台长，没有咱们县电视台这个组织，从今天起，你暂停工作，这期间，还要来上班，打扫整个院里的卫生，重点是那几个卫生间，至于现在，立刻去打扫五楼的会议室！十五分钟后我要亲自检查，不合格就扣你工资！” 周英这话刚说完，桌上的座机就响了起来。 她抓起话筒又摔了回去，座机当即哑了，毫无声息！她现在情绪恶劣，没想接任何人的电话！ 等祁红低着头出去了，掏出手机给冯喜打去电话。 冯喜打人的事情还没有任何结果，估计也就不了了之了，周英心里清楚，冯喜作为人大一把手冯爱东唯一的儿子，就算出了再大的事情，冯爱东都会出面替他摆平。 所以，她要利用这一点，狠狠地打击祁红。 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无所事事的冯喜接到周英的电话，漫不经心的问道：“周姐，有何指示呀？” 他们两人的关系一直比较好，所以说话很是随意。 手机里传来周英略有些兴奋的声音：“小冯啊，我刚才安排祁红去打扫五楼会议室的卫生了，你现在去监督一下，看她干的如何。我在半个小时之后会领着全台人员到那里去开会。” 冯喜原本放在办公桌上的两脚一下子收回来，坐直了身体。 周英话里的含义，他只琢磨了片刻就琢磨明白了，马上笑着说道：“周姐，您放心，我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挂掉电话之后还在自己办公室里的镜子上照了照，不错，小伙儿很帅！ 今天，帅小伙儿就要干一件一直以来想干的事情。 其实他多少还是有些埋怨周英的，很早他就想对祁红下手，可是周英总是拦着他，说祁红是台里的不可多得的人才，必须要保护。 狗屁，不就是因为祁红的姑姑在宣传部当副部长来着吗？ 如今，祁文静被打发到乡下去了，周英就把祁红送到了自己面前，这就叫人走茶凉。 特么的，凉不凉的他是一点儿都不关心的，他关心的是祁红那个声音都能让人酥麻入骨的小女人。 冯喜哼着歌走出办公室，抬头看了看楼梯。 五楼会议室啊，真的是个好地方。 那里常年没人去。 事实上，别说五楼了，就是四楼也大部分都空着呢。 而且五楼会议室还有点那么一点特殊，一开始是按照演播室标准设计的，门窗隔音方面做得相当到位。 所以，周英把祁红指派到那里去打扫卫生，回头又告诉自己去监督祁红的工作，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他，这半个小时时间里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他很快就上了五楼。 果然在大会议室里看到了正弯着腰擦椅子的祁红，一身洁白的衣裙勾勒出她美妙的曲线。 冯喜关紧了会议室的门，看着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望着他的小女人，再也按捺不住，跑过去一把就把她抱住…… 再说周英这边，给冯喜打完之后，心里敞亮了很多。 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她得掐着点儿时间，半个小时后，要带着所有人去五楼，让大家看看平时端庄稳重的祁红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看她还有没有脸继续活下去？ 想着这些，她好像看到了祁红衣衫凌乱、失魂落魄的样子，差点儿就笑出了声。 这心情一好，也就想起了自己刚才暴怒之下好像是有一个电话没接。 便翻开座机的电话记录，只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因为刚才打进来的这个号码看着像是组织部的。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往回拨过去时，电话又一次响起来。 还是这个号码！ 她这一次一点儿都没耽误，直接抓起话筒。 话筒里一个深厚的男人声音传过来：“周台长，我是李长峰。”声音有点儿冷。 李长峰？组织部长李长峰？ 他……他打电话有啥事？ 她刚才没接的电话就是李部长打来的？ 周英抓着话筒的手都有点儿哆嗦了，“李部长，我是周英，您有什么指示？” “根据县委工作需要，调你单位祁红到组织部干部一科任副科长职务，现在马上让她到我这里来一趟……” 后面的话，周英已经听不清了，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里“嗡嗡”的，各种声音都掺杂进来了。 也不知道李长峰那边啥时候挂断了电话。 周英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光洁的额头上很突然地冒出了汗珠，片刻后，她像是被人用针扎到了一样，从椅子上跳起来，疯了一般地冲出办公室，直奔五楼而去。 跌跌撞撞跑到五楼，顾不上喘一口气，拉开会议室就冲了进去。 会议室里，冯喜已经脱掉了自己的衣物，正按着祁红撕扯。 …… 五分钟后，周英扶着衣衫凌乱的祁红回到了办公室，双手合十连连告罪：“祁科长，都是我不好，我本想着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更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呀！” 祁红有点懵，冯喜想要得到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对刚才会议室内发生的事情，她并没有太多的感想，只是……周英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想要收拾自己吗？ 按理来讲，她不应该救自己出来呀？刚才那场景不正好顺了她的心思吗？ 看她一副茫然的样子，周英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记性，那什么，祁科长，你现在马上去县委组织部，找李部长，他要见你。” “李部长要见我？”祁红整理衣裙的手顿在那里。 “是，是，我现在要恭喜你了，你已经调到组织部干部一科了，还是副科长，咱们以后……” 祁红没再听周英说话，起身就往外走。 周英跟在她身后还唠叨：“祁科长，我刚才真不是……” “咣当！” 她的话说到这里，祁红已经甩门出去了。 周英两手抓住自己的头发，直往墙上撞，她想不明白，事情为啥会弄到这程度，原本只是一个她能随时拿捏的播音员、主持人，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组织部的人了？ 她都干了什么呀？ 这不是把祁红得罪得死死的吗？今后还能落到好吗？ 慢慢地堆坐到地上，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她最担心的就是来自祁红的报复，不说别的，如果祁红在李长峰那里说上自己的一句半句坏话，今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她已经六神无主了…… 第120章 成绩还是很亮眼的 按理说，祁红被破格提拔为副科长，跟周英是一个级别，她不应该这么害怕才对。 但她知道，自己这个副科级干部手中的权力跟组织部干部科副科长比起来，可是差得远了，人家那是真有实权啊…… 懵懵懂懂的回到自己平时工作的大屋子，祁红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勉强稳住自己。 刚才周英说的那些话她都能听得懂，可为什么感觉如此不真实呢？ 难道孟阳还真说对了不成？ 自己真的被调到了组织部？ 她用力的拧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很疼！ 看来这不是做梦，而是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一个人坐了好久，始终也没弄明白孟阳是如何做到在短短的一个多小时内就把她从电视台调到县委组织部去的，难道说他早就做好这件事情，就等自己提出来的吗？ 好像也不对。 从早晨那会儿她跟孟阳交流的情况来看，孟阳对她还是相当怜惜的，只要不是她主动提出来要离开电视台，他不可能不跟她商量就把她调走。 所以呢，能确定整个调动的运作就是这一个多小时里完成的。 这放到哪里，谁的身上，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如果她知道孟阳仅仅花了十多分钟就把这件事情搞定了，估计她会惊掉下巴。 但不管怎么说，事情定下来了，祁红的心里也敞亮了很多。 组织部呢，还是干部科……今后县电视台这些人，县委宣传部那些人看到她应该不会轻易对她起歪心思了吧？ 祁红突然觉得生活好像变得有意思多了。 而这，来自于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人。 祁红脑海里现出昨晚的情景，莫名的红了脸，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忙些什么呢？ 打个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 孟阳确实很忙，已经在回清河乡的路上了，刚才还给韩小慧打了一个电话。 他还是想知道，前天晚上她为什么没回家？ 可是韩小慧并没有接他的电话，一连拨出去三次都没接通，孟阳无奈了。 就在这时，祁红打进来电话了。 “孟阳，我真的调走了，现在正要去组织部报到呢，谢谢你啊，小男人！” 孟阳听到她这个消息，阴郁的心情好了很多，“就这么空口白牙的感谢吗？” “那怎么办？要不我给当二老婆得了，以你的能力，两个老婆应该伺候得了，不是应该，是根本不能让你……” “停，小祁同志，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啊。” …… 时间匆匆而过。 由于夏收夏播，再加上旅游开发和生物制药两个企业的事情，孟阳忙得昏天暗地，几乎是脚不沾地一样奔波着。 成绩还是很亮眼的。 清河乡通往县城的公路修好了，双向四车道，标准很高，乡里通往各村的路也都硬化成了水泥路，获得了全乡群众的一致好评。 夏播方面，孟阳组织乡里的所有干部在麦收之前进村入户，积极动员村民将闲置的耕地承包下来，给予了最大程度的优惠，让他们跟制药公司签订了种植合同，按着制药公司的要求种植药材。 由于工作得力，且制药公司财大气粗，预告支付了一部分订购款，村民们的积极性空前高涨，在短短几日内就将那一万多亩去年弃耕的土地全都承包了。 这也让县里的领导们非常满意，把清河乡的做法当作典型，很是热闹地宣传了一阵子。 旅游公司这一边，郭贵军还是很重视的，接二连三地派来施工队伍对清河乡所有的古建筑进行专业维修，如今已经快要维修完毕了。 整个清河乡面貌大变，古色古香，还非常干净整洁，人们都不敢相信这是过去那个灰秃秃的清河乡。 孟阳还借助旅游公司的维修队伍，对乡招待所进行了一次全方位的升级改造，之后，仍旧包给了纪秋。 同时，从济州市请来专业人员，对其他宾馆、小旅店以及及饭店之类的服务行业做了一全方位的规范经营指导，该培训的培训，该装修的装修，该升级的升级。 总之，大家都折腾得非常起劲儿，也初步看到了成效。 随着旅游公司的广告和省市电视台轮番播出，最近已经陆陆续续有游客光顾清河乡了，对这里的风景和人文景观赞不绝口。 旅游这一块总算是启动了。 制药公司两个月前在县城成立，眼下在清河乡投建的药厂一期工程也基本收尾了，马上就要投入生产。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孟阳的工作做得都很出色，清河乡以日新月异的速度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只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事情，还是发生在孟阳身上了。 工作上表现极为出色的他，家庭方面却弄得一地鸡毛。 韩小慧申请到了去省第一医院进修的资格，于两个月前就走了，据说在省城进修一到两年时间。 这还是孟阳听父母说起的。 其实，早在韩小慧去省城之前，孟阳委托高德明查的事情就有一结果……秦建安来永宁，是受他父亲秦福来指派，想要参与制药公司投资的，但他个人的目的，就是为了韩小慧而来的，并且为了得到她，做了不少功课，这其中很可能就包括孟阳手中那张两人躺在床上的照片。 孟阳在得到这些信息之后，总算是知道是自己误会了韩小慧，他原本想要找她当面赔礼道歉的，可是韩小慧却不干了。 根本不愿意见他。 孟阳后来一想，韩小慧跟他置气也是对的，毕竟自己是真的对不住人家，别的不说，光是祁红的事情上，就已经算是背叛她了。 所以，现在的孟阳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想要求助老爹老娘，却被老两口一顿臭骂给赶了出来。 孟阳的老娘张海霞同志已经在六月份光荣退休了，紧接着，眼看着再也没有进步余地的孟庆林也办理了内退手续。 老两口对孟阳和韩小慧的事情多次干预之后，没起到任何效果，后来干脆就不管了，让他们自己折腾去。 两人出门旅游去了。 孟阳也终于变成了孤家寡人……这些天，他总觉得心里不安，晚上睡觉都开始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却又搞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按说，除了韩小慧的事情之外，他在事业上几乎可以用开挂这两个字来形容了，当上乡长才三个多月时间，做到了别人三年都未必能做到的。 那么，他为什么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劲呢？ 一时之间，还真就想不明白。 …… 时间到了九月下旬，天气渐凉之际，制药厂建成投产了，生产出的第一批祛疤药膏在市场上被抢购一空。 孟阳终于松了一口气。 几个月的忙碌，让他身心俱疲，在乔永新的建议下，决定给自己放两天假，至少这是表面上的理由。 看着穿了一身浅紫色长裙进来给他送文件的章玥玥，孟阳合上手中的一个日记本。 “章姐，想不想放几天假？” 章玥玥微愣，随即展颜一笑，略带磁性的声音都比平时欢快地很多，“当然想了，谁愿意上班啊，能睡几天懒觉也是好的呀。” “那好，咱们就几天假，跟我回县城吧。” “真的？” 章玥玥见孟阳不像开玩笑，高兴得像个孩子一般地跳起来，她这一跳不要紧，翻滚的波浪让当了两三个月和尚的孟阳移不开眼睛了，身体渐渐热起来。 第121章 自信的女人最好看! 章玥玥却好像一点儿都没注意他的变化，眼睛突然瞄到他面前的那个日记本上，略有些担心地提醒他：“孟乡长，这东西您还是锁进保险柜里的好。” 孟阳收敛心神，拍了拍那本日记本，无所谓地摇摇头。 “没事，该记的我都记下来了，我估计也快用上了。” 他们两人说的日记本是刘丽红在三个月前亲自送到孟阳手里的，她是在整理李宏才遗物时，在一个非常隐蔽的角落里发现的这东西。 当时她也没太当一回事，差点儿就卖废品了。 只是扔出去之前，随手翻了一下，才发现这里面竟然记载着很多让她头皮都发麻的东西。 这里面就包括孟阳在那天晚上念给吴金海听的有关马国仁收取红旗煤矿年终红利的文字。 当然不只他一个人的，还有很多人都被记载在上面。 刘丽红当时就吓傻了，又仔细看了之后，她就觉得李宏才很可能一直在红旗煤矿和那些人中间当联络员，很多事情都是经他转手的，钱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李宏才知道的事情很多，也把这些事情都记录下来，应该是为了出事后保命。 但最终还是死在了看守所，也许他没意识到自己会死得这么快。 刘丽红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之后，就把这本日记交到了孟阳手中，毕竟孟阳受李宏才所托在照顾她。 也是她唯一能信任的人。 孟阳拿到这日记本之后，也是相当震惊的，但他在看了几次之后，却越来越迷糊了。 因为这本日记除了记录着上面说的那些内容之后，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李宏才自己对一些事情的判断，是他真正的日记。 其中隐约提到了市里甚至是省里高层之间的博弈，主要矛盾竟然不在永宁，而是跟永宁接壤的洪海县，甚至最后记录的内容里还判断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那就是红旗煤矿出事的根本原因，并非管理不善，而是人为制造的事故，最后抱怨自己今后可能少了一项收入来源…… 这让孟阳看不懂了。 不过，自己手里有这么个东西的事情，他倒是没有瞒着章玥玥，也跟她一起研究了几次，始终不得要领。 最后，他还是听了章玥玥的意见，把日记本锁进保险柜里。 “章姐，收拾一下，走！” 章玥玥一路小跑着回自己办公室收拾东西去了。 孟阳看着她高兴的模样，心里多少还是挺有些感触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个比他大三岁的女人，职务还仅仅是个办公室主任，可是她的工作量却是相当大的，事务巨多，还很繁杂。 作为一个懂得感恩的人，他知道，章玥玥之所以拼命的工作，根本原因在于她对自己的那份感情。 所以，他也得懂得回报才行。 好在前些天，章玥玥提议让精明过人的赵莹担任了党政办副主任任务，替她分担了不少工作量。 半路上，孟阳还开玩笑说道：“章姐，你就这么大胆的把工作全交给小赵，不怕她夺了你的权吗？” 章玥玥明媚无比地笑起来，“有您在，我从来不担心自己失业。” 孟阳哈哈大笑，扭头望着后排座上的她，一时间有些失神了。 眼前的章玥玥跟他刚认识时很不一样了，没有了那种骨子里的卑微，这得益于最近几个月充实又忙碌的工作，让她变得自信满满，整个人都散发出成熟女人独有的魅力。 章玥玥见孟阳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裙，没发现问题，抬起头来时，脸渐渐地红了。 “孟乡长，不认识我了？” “哪能呢，我在想，还是自信的女人最好看！” 孟阳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失态了，便挑起话题说道：“马国仁是在昨天开庭的吧？章姐你关注他的消息了吗？” “是昨天开庭，准确来讲，昨天是第三次开庭，已经宣判了，十二年，马国庆也在同一天，他比较重一些，十五年。” 孟阳勾起了嘴角，虽说对这个结果他并不是非常满意，但在群狼环伺之中，他能火中取栗一般地扳倒马国仁，已经是能做到的最好结果了。 他不知道马国仁身后的人是如何跟市里赵国志等人拉扯的，想来其中的勾心斗角是很激烈的。 最后，还是赵国志这一方占了上风。 不过，自己这边得注意一点儿了，想当初，李宏才曾经提醒过他，要注意马国仁身后的人，如今，他还不能确定那人是谁，但也有了大体的方向，多加小心就是了。 实际上，他要加小心的事情，并不只是这个。 随着旅游和制药两个公司逐渐正常运转，并初步看到效益，他和县委那边两位主要领导之间的矛盾也开始按不住了。 这也不难理解，毕竟当初他们能相安无事，根本的原因在于能互相利用。 在吴金海和周江河眼中，孟阳是有利用价值的。 但他们两人对孟阳的态度还有所不同。 就吴金海来说，现在就差把孟阳手中有关红旗煤矿给他们这些人进贡的证据扣出来，就能把孟阳打进地狱。 至于赵国志怎么想，吴金海并不是特别在意，他一个马上退居二线的人，还怕什么呢？ 再说，他吴金海背后也不是没有靠山。 而周江河就跟他不一样了，还年轻，根本没有勇气得罪赵国志，但他对孟阳还是下得去手的。 至少要制造一些麻烦，让这个年轻人的成绩别那么亮眼，否则对比起来就显他这个县长有些无能了。 对这些情况，作为当事人，孟阳心里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他必须回县城住几天，得找个机会跟两位领导谈谈心。 把他们那点儿歪心思掐死萌芽状态中。 孟阳带着章玥玥启程回县里，前脚刚出发，后脚，吴金海那边收到了消息。 他握着手机低声吩咐打电话给他的人：“行动要隐蔽，那东西不是在他办公室就是在他宿舍，办公室的可能更多一些。” 随后，他挂断了电话，站在窗前紧紧地皱起眉头。 他必须尽快行动了，不然，孟阳手里的那东西就像一把利剑悬在头顶，让他吃不好睡不香。 …… 车进县城，孟阳突然想起旅游公司想要在县城专门建一个接待处，地址初步选在县城东北侧的永宁河边一片平房区，跟政府这边的协调工作将由他来完成，就让路宏伟把车开到了河岸大堤上，准备站在高处整体观察一下环境。 刚下车，章玥玥就尖叫着喊道：“孟乡长，你看，是不是有人掉河里了？” 从上游方向顺水漂来一个人，很快就到了他们近处。 孟阳打眼一看，惊叫出声：“怎么会是她？快，快救人！” 第122章 李玉兰跳河了 原本就做好了救人准备的孟阳发现河里河漂来的这个人他认识，能在湍急水流中仅冒出两下脑袋就认得出来，是因为河里漂来的人，跟祁红长得特别像。 没错，就是李玉兰！ 在孟阳跳进河里的瞬间，路宏伟也已经一个猛子扎了进去，章玥玥立刻打了急救电话。 县医院那边来得很及时，在孟阳和路宏伟两人费了挺大的力气把李玉兰拖上岸时，救护车已经呼啸而至。 救护车上跳进来的两名大夫，朝着孟阳点了点头，立刻检查李玉兰的情况。 情况不乐观，因为她已经没了呼吸和心跳。 这种情况，根本来不及带回医院，只能现场急救。 医生护士的五个人忙活了老半天，又是控水，又是心肺复苏、人工呼吸的，结果，李玉兰毫无反应。 按照一般情况来分析，能救回来的可能性很小了。 又做了最后一次努力之后，县医院的两名大夫商量了一会儿，宣布放弃急救了。 他们两个倒是因为韩小慧的缘故，都见认识孟阳，其中一个对孟阳说道：“孟乡长，人救不回来了，我们尽力了，她这样就算是带回医院，也没有用了。” 孟阳紧皱着眉头蹲到了李玉兰身边。 观察片刻后，抓住了她的手腕，三根手指搭到她寸关尺位置，脉搏自然是没有，那么他在查什么呢？ 旁边的人都有些好奇了。 过了十秒钟左右，孟阳俯身把耳朵贴到了李玉兰左胸位置上，只听了片刻，抬头围在身边的人说道：“你们都转过身去，我要详细检查一下，章姐你帮我把她的衣服撕开，包括里面穿的那一件，露出心脏位置就行。” 路宏伟第一个转过身去了，即便这个女人死了，也得给予尊重，他懂领导的意思。 章玥玥这边按照他的要求做好之后，孟阳再一次把耳朵贴到了李玉兰的胸口上。 这一次，他足足听了有半分钟左右。 抬头就冲着身后的护士喊道：“把你们的针头给我一个。” 他现在需要一个利器。 等救护车的护士慌慌张张的把针头递给，他又转头对他低喝一声：“转过身去。” 原本还想看看孟阳到底要干什么的两名县医院大夫，都不敢动了。 孟阳这边拿到针头之后，在李玉兰的十根手指上穴位上一个一个的刺破，随后在她头顶的百会穴位置挑开头皮。 扔了针头开始给她做胸口按压和人工呼吸。 足足折腾了将近两分钟时间，他再一次摸到李玉兰的脉搏后，脸上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一旁的章玥玥都懵了，因为她明显的看到李玉兰胸口正在微微起伏，这人是救回来了？ 这可是县医院的大夫都认为不行了的呀！ 她还从来没听说过孟阳还有这一手惊世骇俗的医术。 原本以为那种祛疤药膏不过是孟阳从谁那里得到了一个药方而已，现在看来应该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吧？ 孟阳坐到了一旁直喘粗气。 刚才从河里把人捞出来就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眼下又紧急的做了这一番施救，现在的他，连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好在没白忙活，结果还真的如他所愿。 这一手救人的本事，是他前世跟一位老中医学的，也不是说在每个溺水者身上都管用，这里面运气的成份比较多一些。 李玉兰已经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但是眼神有些呆滞，这很正常。 孟阳对县医院那两名大夫说道：“你们两位把她带回医院做个详细检查吧。” 实际上那两位大夫都不知道现在李玉兰已经被救活了。 等他们转过身来，看到李玉兰睁开眼睛，还有自主呼吸的样子，惊得差点儿下巴都掉下来。 其中一名大夫蹲下来亲自检查了一番。 他是真的不敢相信这情况下竟然还能把人救回来，但是听诊器里传来的心跳声告诉他这人是活的。 再看向孟阳时，眼中可就多了敬佩之意。 医院里有关孟阳的传说很多，但都风花雪月的事情，他们可从来都不知道小韩大夫的男人竟然还会这一手医术。 不，这他妈应该不是医术了吧，会不会是巫术啊？ 李玉兰的身体素质还是很不错的，就这么一小会儿，人已经能坐起来了。 孟阳建议道：“你跟着救护车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李玉兰直摇头，“不用去了，我感觉没什么事情。” 其实，孟阳也知道，她现在这情况也根本用不着去医院。 …… 等救护车离开之后，章玥玥和孟阳把李玉兰扶了起来。 章玥玥还是比较关注孟阳的身体的，劝他道：“孟乡长，咱们也回去吧，看你这样好像也很累，要不要回家休息？” 这回轮到孟阳摇头了，回什么家呀？没有了韩小慧的家还是家吗？冷冷清清的，还不如住到永宁大酒店呢。 他看向呆呆地望着河水的李玉兰，走过去说道：“有啥事儿想开一点，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连死的勇气都有，为啥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呢？要知道人旦死了，可真就啥都没有了，这个世界很美好，外面更广阔，你没见过的东西还有很多……” 种种迹象表明，李玉兰是自己跳进河里的，所以，孟阳才会说这些话。 李玉兰转过头来，直直地盯着孟阳的眼睛，“孟阳，谢谢你们救我上来，你放心，我想开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嘛，不会再做傻事了。” “那我就放心，你是最近工作上不顺心，还是家里有事了？”孟阳试探着问道。 他想帮她解决问题，一方面是这个女人实在太像祁红了，爱屋及乌说的就这情况了，另一方面他打心里是感激李玉兰的。 因为在扳倒马国仁的事情上，她出了很大力气。 虽说这里面有她为自己讨回公道的一方面，但更多的是孟阳三番五次的鼓励她，甚至可以说是鼓动她去面对市公安局和纪委反反复复的调查问询。 每一次面对这些人时，她都要把自己的经历详细的讲一遍。 这其中的难堪和折磨对一个女人来说实际上也算是二次伤害，而且伤得可能比第一次更重一些。 所以，孟阳心里多少有些内疚。 他以为李玉兰可能是承受不住那些流言蜚语而选择自杀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扳倒马国仁的意义就会大打折扣。 他不想看到这样一个结局。 “我……”李玉兰犹豫着想说话的时候，抬眼看向孟阳身后，脸色剧变，惊恐无比地躲到了他身后。 第123章 我不想跟他们走! 孟阳立刻转身，这才发现不知道啥有五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往这边跑过来。 其中一个边跑边喊着：“是她，他妈的，跑这儿来跟男人约会来了，看我今天不打死她！” 五个人很快就跑到了这边，打头的那一位看着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头发极短，满脸横肉。 上来就要奔着孟阳来了，“你他妈谁呀？敢碰我老婆，活腻了吧？” 手刚伸过来，就被路宏伟抓住手腕。 孟阳拍了一下路宏伟的肩头，“放开他吧。”他感觉这人好像跟李玉兰有啥关系。 路宏伟勾着嘴然松开了此人，但自己还是挡在孟阳身前。 “你哪一位？”孟阳冷脸问道。 “我是她老公冯彬，怎么？你他妈这么护着她，是跟她有一腿了吧？让开！” 冯彬说着话，绕过路宏伟就抓向孟阳身后的李玉兰。 “慢着！”孟阳拦住了冯彬，随后扭头问李玉兰：“你认识他吗？” 李玉兰哆嗦着答道：“认，认识，是，是我男人。” 冯彬得意地看向孟阳，如果不是看旁边停的那三菱车有点儿显眼，怕孟阳是谁家的公子，他早就抢人了，还用得着在这儿磨叽吗？ 李玉兰越过冯彬，看了看他带来的四个人，主动走出来，低声跟孟阳说道：“你们快走吧，我的事你们管不了。” 那四个人都是混社会的亡命徒。 按说人家的家务事，旁人不该插手，可是孟阳两世为人，最看不惯的就是欺负女人，眯着眼睛仍旧拦在李玉兰面前。 “这世上没啥管不了的事，你放心，只要不是你自愿回去，谁也带不走你！” 冯彬听了孟阳这话，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够了这才朝身后那四个人说道：“哥几个听到了吗？这他妈有个不知死活的说大话吓唬我呢，咋办啊？” 他刚才还想给孟阳留点面子来着，现在看来，对方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一看就没什么社会经验。 也就这个司机看着好像身板不错，手上的劲儿挺大的。 可那又怎样呢？ 自己这边可是五个人，还都是打架高手，心狠手辣，真要打起来，恐怕都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他带来的那四个人一阵大笑，其中一个手指隔空点着孟阳说道：“冯哥，就这小白脸的样子，我一只手都能捏死他，怕啥呀？” 另一个眼睛瞄着章玥玥，阴阳怪气地说道：“冯哥，这个小娘们儿不错，把借给我们哥儿几个玩玩，就放过他吧。” 孟阳倒是一点儿都没表现出生气的样子，耐着性子说道：“冯彬，虽说这是你的家事，但我跟你爱人也算是熟人，所以，想多说两句，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咱们找个饭店一起唠唠。” 这里的永宁河岸大堤，堤坝内就是成片的平房区，也不算是特别偏僻，因而，孟阳多少顾忌一些自己的身份，不想跟这些人搞得太过激烈，尤其对方还是李玉兰的丈夫，就想着能不能跟对方讲讲理，问清楚到底发生了啥事，然后做一做工作。 他这个想法是美好的，可是对有些人来说，根本不可能听得进去。 冯彬冷笑一声，孟阳这么软弱的样子，他更加肯定自己刚才的判断没错，这人不过是家里有点儿钱而已。 这种人，他有啥好怕的。 “老子没空跟你唠！识相的就给我滚一边去，要么……别怪老子不客气。” 说着话，朝身后的四个人一挥手，这就是动手的信号了。 他自己已经一拳打向孟阳。 孟阳身后的李玉兰急得扯开孟阳，想自己的身体挡住这一拳。 就在这时，冯彬身后的路宏伟出手了。 一个侧鞭腿扫在冯彬的肋下……随后闪电般转身身，在那几个人惊诧之际，连连出手。 实际的打斗过程乏味可陈，仅仅两分钟后，冯彬和他带来的四个人都趴在河堤上痛苦地呻吟着。 刚才出手的路宏伟也仅仅是活动开了手脚，打的一点儿都不过瘾，像个没事人一样笑着站到了一旁。 咋看他这形象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年轻人，毫无锋芒。 冯彬偷偷地看过去，接触到路宏伟扫过来的视线，又连忙低头装死了。 不止是冯彬想不通这个年轻人为啥这么能打，就连章玥玥都有些震惊了，她知道孟乡长身边这个司机是个退伍兵，应该是挺能打的，可是没想过这家伙的身手这么厉害呀。 这可是好事，孟阳身边有个这样的人，他遇到类似事情时就能避开很多危险了。 她已经想好了，回去之后，看看乡里能不能给路宏伟做一些补助，变相的给他涨工资…… 且不说章玥玥这边事事想着孟阳，李玉兰看到眼前的场景，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也有靠山了。 扯了扯孟阳的衣袖说道：“孟乡长，我……我不想跟他们走！” 孟阳拍了拍她的手，“那就不跟他们走，没事，你别怕，走吧，不管他们了，咱们找个地方，把你的事跟我说说，我肯定会帮你的。” 说完，看都没看地上趴着的五个人，直接坐进了车里。 章玥玥也拉着李玉兰上了车，上车前路过那五个人时，高跟鞋有意无意地踩到了刚才说要玩玩她的那人手掌上，引起一阵惨叫。 十多分钟后，三菱车已经到了李玉兰家所在那一片小区外面。 孟阳回头问李玉兰：“你现在是回家吗？” 李玉兰突然捂住脸，低下了头，泪水从她手指间滴落。 孟阳愕然，随即想到她应该是遇到迈不过去的坎儿了，所以才会跳河。 章玥玥掏出自己身上的手绢替李玉兰抹眼泪。 李玉兰低声呜咽着说道：“我现在已经没有家了，还能回哪儿去啊？” 没有家了？ 这是啥情况？ 孟阳和章玥玥都愣住了。 只听李玉兰异常艰难地说道：“我离婚了！被他赶出来了！我无处可去了……” 离婚了？孟阳和章玥玥都有些吃惊。 “不是，那你刚才为啥不说这一茬啊？”开车的路宏伟忍不住问道。 如果知道她已经离婚了，高低也得把那个冯彬打个半残啊。 “开你的车！”孟阳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路宏伟的后脑勺，问李玉兰：“那他为啥还找你？” “他……”李玉兰似乎很难开口说出原因，低着头哭得更厉害了。 第124章 对付一个姓吴的 坐在李玉兰身旁的章玥玥朝孟阳摇了摇头，搂着她的肩头低声说道：“走吧，去我那里，正好我的房子还空着，想找个人看房子来着。” 说着话她看了一眼孟阳，这是征求他的意见呢。 孟阳点点头，又对李玉兰说道：“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了，想开一点，去给章姐看房子也挺好，先把自己安顿下来，之后再说其他的，至于公司那边，让章姐替你请个假，你先休息两天。” 李玉兰现在是永宁生物制药公司的一名正式员工，这是当初孟阳让章玥玥安排进去的。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章玥玥在县城西侧那个小区的房子里。 尽管孟阳不想挑起李玉兰的伤心事，但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搞清楚一些情况。 “李玉兰，我冒昧的问一下，你是不小心掉到河里了吗？” 他这话就比较委婉了，是想知道她跳河的原因。 李玉兰刚才在车上哭了个够，眼下已经没多少泪水了，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我自己跳进去的！” 接下来她也没等孟阳细问，就把自己这三个月的经遭遇详细的讲了出来。 原来在她出事后一个月左右，她的丈夫冯彬就突然回来了。 后来，李玉兰才弄明白一件事情，冯彬根本就没去南方打工，一直就在济州市里混生活，而且这一年来一直偷偷的跟婆婆有联系。 在婆婆身体实在挺不住的时候，他回来了，回来之后没两天，婆婆就一命呜呼了。 办完丧事之后，冯彬就提出了离婚，而且要把孩子带走。 李玉兰自然是不同意的，两人争执了一个多月，期间，冯彬对她连恐吓带动手。 她最终还是没争过冯彬。 冯彬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在离婚官司中占据了上风，把孩子要走了，还让她净身出户。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一个月前，李玉兰眼下借住在亲戚家中，强挺着最后一次上庭作证之后，本想今后开始新生活，却不料，冯彬还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前两天，从市里回来就找到了她。 强行把她带回原来的家里，在她挣扎着要跑出去时，对她一顿拳打脚踢，然后当着他带回来的那四个人的面要了她。 并且告诉她，不听他的话，就会弄死她！ 在冯彬和那四个人吃饭喝酒过程中说的话里，她多少听到了一些让她无法接受的信息。 冯彬竟然在策划一件事情，就是利用她来对付一个姓吴的，好像是市里的某个大人物交给他们的任务。 原本就因为当着别人的面被冯彬弄了的李玉兰，得知他还要把自己送给别人祸害，羞愤之下逃出来，选择了跳河了断自己。 没想到竟然被孟阳救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李玉兰两手抱头，痛苦异常，这才一年不见，冯彬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孟阳没太关心冯彬变成什么样的人，倒是对这人策划的事情有些警惕，“他要对付的人是咱们县里的吗？” “应该是。”李玉兰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孟阳那双眼睛，神色复杂。 眼前这个沉思的年轻男人，做事做人都很有一套，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能报仇，而且，那天晚上叫来公安局局长的人也应该是他，这一次又从河里把自己捞上来，这份大恩大德，她该怎么报答？ 孟阳在考虑两件事情。 一个是李玉兰提到的姓吴的人，很巧，吴金海就姓吴，难道说冯彬还跟马国仁身后的人有联系，是要替那个人找吴金海的麻烦吗？ 这在理论是有可能的。 因为吴金海跟马国仁不是一条线上的人。所以，马国仁被判刑之后，他身后的人在永宁县就没有代理人了，搞掉吴金海，就能培养下一个代理人，而且还能通过这件事情来收拢人心，给那些跟着他走的人看看，他是能替他们摆平事情的，至少在事无可为的情况下，能替他们报仇…… 当然，这些都是孟阳自己的想法，他需要确定一下，然后再做打算。 至于他考虑的另一件事情…… 在他们两人说话之际，出去买生活用品的章玥玥回来了，放下手里的一堆东西，问孟阳：“中午吃点啥比较好？我现在就做。” “越简单越好，吃完饭我还要出去。” “那我下面给你吃吧！”章玥玥说着话钻进厨房。 下面给我吃？孟阳眨了眨眼睛，老脸一热，看到李玉兰仍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连忙收回不该有的想法。 “李玉兰，你在制药公司的工作先别干了，跟我去清河待一段日子吧。” 李玉兰略有些吃惊，“我这份工作挺好的。”工资不低，活还简单，就是打扫卫生。 孟阳连连摇头，冯彬既然是有这么一个策划，就不可能放过李玉兰，毕竟跟祁红长得特别像的女人并不好找，所以……“你待在县城不安全，等我摆平了他们，你再回来！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孟阳的强势，让李玉兰心头忽然升起一股暖流，这世上还是有人关心她的，眼角一红，轻声说道：“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去清河给你当保姆吧，不要钱！” 吃过午饭，把章玥玥和李玉兰在这里，孟阳自己去了高德明的店里。 “呵，大忙人来了哈，自己找地方坐吧，站着也行。”高德明正在给顾客挑选锄头，随手指了指一旁的凳子说道。 看着他熟练无比给顾客讲解新式锄头的好处，孟阳忽然想起李保义跟他说过的话……‘农民的锄头拿在手里，可以锄地也能杀人，还能干比杀人更大的事，当年的陈胜吴广就干过，所以，工具在手，就看你怎么用。’ 他是不是也应该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了？不然的话，单枪匹马的，做起事情来总感觉伸不开手。 毕竟永宁县的环境实在是太特殊了。 “怎么？孟乡长现在看美女都看不过瘾了，改看男色了吗？或者我脸上长花了？” 高德明打发走了顾客，靠在柜台上扔出一句话，差点儿就让孟阳吐了，“你有空的时候吧，就多照照镜子，我就看了你一小会儿，差点儿就把中午饭吐出来了。” “呵，有你说的那么悬吗？找我啥事儿，不会又是心情不好吧？我可没时间给你当心理医生。” “两件事，”孟阳伸出两根手指，“一个有关你的生意，另一个是求你帮忙。” 第125章 冯彬要干大事 高德明白了一眼孟阳，“一个一个说。” 孟阳说道：“生意的话，我有个建议，省农机研究所搞出一个自走式微型收割机，专门割麦子的，听说相当实用，价格也不高，已经批量生产了，你就不想搞几台试着卖吗？” 这种收割机是他前世就听一位患者说过的，就在年底之前，卖得异常火爆，代理这种农机的另一家农具商店赚了不少钱。 “消息可靠吗？”高德明马上就有兴趣了。 “当然可靠，我是谁呀？” 孟阳甚至提供了省农机研究所一位研究员的电话，这人他认识，“你就说是李修远的表哥让你去的就行，他肯定会帮你的忙。” 再好的兄弟关系也不能总是单方面让人家付出，不然，这种关系迟早有一天会疏远。 高德明见孟阳又提到了李修远，挑了挑眉毛，他现在越来越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他的好朋友李修远。 不过，这事儿放在心里就得了，不必挑明。 “另一件事呢？” 孟阳略作沉思后说道：“冯彬这个人你听说过吗？” “冯彬？”高德明皱起眉头，“没听说，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问问。” 高德明的电话很快就打完了。 从门外走进来后，意味深长地笑了，“不是，兄弟，你挺会呀！一个祁红还不够折腾的，还找了一个跟她长得特别像的女人。” 这一句话可让孟阳震惊了，“你这么快就打听到我的行踪了？” “顺便，顺便哈，主要是打听冯彬的下落就知道你在河边把人家给揍了，还把人家的女人抢走了，咝，你还别说，把她跟祁红摆在一起，那是啥场景啊？想想都让人激动不已啊！” 孟阳起身就踹了过去，“滚！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我要给嫂子打电话，把你这话一字不落的告诉她。” “好，好，好，不提这一茬儿，你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吧，有关冯彬的事情正在打听。” 高德明把孟阳请进后面的小院子里，沏了茶，两人天南海北的聊起来。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高德明收到了准确消息。 “这个冯彬身份有点儿复杂，他是你原来单位冯爱民的远房侄子，自然也是在人大掌门的冯爱东的亲戚，但他跟两位叔叔的关系并不是很好，最近就在最近才开始走动起来了。” 冯爱东是冯爱民的哥哥这一点孟阳早就知道了，虽然他们对外宣称没有任何关系，也在人前从来没啥来往，但这种事也就是也就是皇帝的新衣，你知我知大家知，谁都没在明面上说出来而已。 不过，冯彬是冯爱民的侄子，还真让孟阳有点儿措手不及，“他想干啥？” “想干一件大事，”高德明喝了一口茶水，嘿嘿笑了两声，“他在准备给吴金海下套。” 孟阳端起茶杯的手抖了一下，茶水溅出，烫到了手，埋怨道：“你下次说这种事的时候，先提醒我一下。” 尽管他有这方面的猜测，可是听到真实消息，还是震惊不已的，“可是用李玉兰给吴金海下套，好像不太适合吧？这套路也太简单了一些。” 吴金海是谁呀？ 那可是永宁县一把手，在此地盘踞多年，看着像个老好人一样，可该有的脑子和手段一样不缺呀。 高德明轻轻摇头，“不是直接针对吴金海的，是要对他家的公子下手。” “他儿子？”孟阳觉得自己的思路都卡住了，有点儿跟不上事件的发展了。 “眼下也只查到这里，具体要怎么弄，还没有眉目。” “咝，这个冯彬胆子不小，会是冯爱东指挥的吗？”问完这问题，孟阳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冯爱东脑子得多笨，才会用跟自己有亲戚关系的一个人来对付吴金海？ 再说，他为啥要对付吴金海？ 高德明的问答很简练：“不是！他是受到了市里刘二麻子的指派，才回来办这件事情的。” “刘二麻子？”孟阳一时间有些恍惚，这个人名他好像在哪儿听说过呢…… 对了，是那一次他跟韩小慧从市里回县城途中，遭遇一伙人半路截住他们时，韩小慧将那些人收拾后，说过他们像是刘二麻子的人。 所以，这个刘二麻子在市里还是个人物吧？那么，是谁委托刘二麻子干这件事情的？ 孟阳绝对不信在没有任何利益相差的情况下，刘二麻子会对吴金海下手。 “刘二麻子在济州市的确是个人物，黑白两道通吃，啥活都接，啥事都干！至于这一次受谁委托在办事，一时半会儿的也查不出来。不过，你得罪了他的人，可要小心儿了。” 高德明说完这句话，停顿片刻，抬眼看向孟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说道：“人肯定是得罪了的，你也不用怕，还有我呢！” 孟阳跟他对上了视线，“德明，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啊？大胆想法？”高德明张大了嘴巴，片刻后问：“是想把那两个双胞胎一样的摆在一起？” “你特么就没点创意吗？就知道摆一起，就不能是左拥右抱吗？” “行，都行，说正事，到底啥想法？” 孟阳往前面的店里看了一眼，压代了声音说道：“利用你的优势，组建一支专业的情报队伍，人数不要太多，十五个人左右就行，当然，名义上就开一个信息咨询公司，挣不挣钱无所谓，至于运作资金方面……我给你提供类似刚才那一款收割机的消息，保证能让你赚到钱，当然，如果信息公司也能有盈利就更好了。” 他要组建自己的队伍，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这个任务也只能交给高德明这个体制外的人。 “靠了，你这是要空手套白狼啊，我挣钱养着信息公司，然后信息公司还要为你服务，是吧？”高德明提出抗议了。 “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 孟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高德明笑了，重重地砸了一下他的肩膀，“也就是你吧，敢跟我下这种套子，行，我答应你了。” 孟阳也笑了，接着说道：“不过，咱们得注意一点，就是不要越线，法律这条线必须坚守。” “行啦，行啦，我知道该怎么运作，晚上喝点儿呗，再详细研究一下。” 孟阳没敢在高德明这里待到太晚，不到八点钟才离开，临走之前他嘱咐道：“德明，对吴金海下手这事不是小事，我可能会去找他说起此事，你的行动也要谨慎点儿。”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 鉴于对冯彬这个疯狂之人的防范，孟阳和路宏伟当晚就住到了章玥玥家里。 路宏伟睡客厅，章玥玥和李玉兰睡小卧室，孟阳睡在章玥玥平时住的那间屋子。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孟阳回来时，身心俱疲的李玉兰已经在小卧室内睡着了，此时也没必要把她喊起来换到大卧室。 白天下河救人，又跟高德明研究了半天成立信息公司的事情，孟阳其实已经很累了，匆匆洗了个澡，就躺下了。 半夜里，起夜的章玥玥迷迷糊糊从卫生间出来，习惯性地回到自己平时住的大卧室，“咔嚓”，把门一关，还从里面上了锁。 非常麻利地上了床。 结果…… 第126章 再摸可要出事了 孟阳看起来似乎是早早的就躺下了，但他根本就没睡。 他有点心神不宁。 这当然不是章玥玥的被子上传来的那股幽香让他想入非非，尽管一向喜欢祼睡的他，此时身体确实很精神。 他眼下想的是吴金海的事。 下午，他跟高德明说起过要找吴金海，是想以此为条件，让对方暂时别对他动手，这算是缓兵之计，没办法，谁让他级别不够，没根基、没势力呢。 只能选择先退让一步，总不能事事都找赵国志帮他解决吧？ 孟阳之所以察觉到吴金海和周江河有可能要对他动手，是因为自从招商引资来两个大项目之后，尽管他已经很低调了，还想方把功劳推到了吴金海跟周江河身上，但他的名气仍然在永宁一天比一天响亮起来，甚至在市里都传扬开了，都说他才是这两个项目落地的真正功臣。 这里面有没有人搅和，他现在还不好做好判断。 但是功高盖主的情况却很明确地出现了，县里的几位主要领导心里肯定有了各种想法。 这是孟阳跟吴金海和周江河等人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根源之一，另一个问题就是吴金海认为孟阳手里能有马国仁接受煤矿红利的证据，就有可能也有他的。 这样一个人，不想办法拿掉，吴金海绝对不会睡得着的。 随着制药厂投入生产，旅游公司开始接待旅客，孟阳这头驴也到了卸磨的时候。 所以，眼下有这么一个机会，是卖个人情给吴金海？还是顺水推舟或干脆就当不知道，让冯彬等人继续搞事，对吴金海下手，这个选择有点儿难做决定…… 思前想后，孟阳光是从高德明那里听来的消息根本不足以打动吴金海，还是应该先观察这件事情的进展再做决定的好。 实际上，孟阳把事情想太简单了，到目前为止，他的思维还停留在一个很低的层次上，根本没料到他现在卷进去的是一个巨大的漩涡。 当然，李玉兰肯定他是不能让冯彬拿去当工具用的，这种见死不救的事情，他还做不来。 想到李玉兰那张脸，他就想到了祁红，两人自从那一次滚过床单之后，再也没见过面，电话里倒是联系了几次，但都小心翼翼的没再提起过滚床单的事情。 主要是他们心里清楚，作为韩小慧的现任老公和曾经的闺蜜，谁都不可能把她当空气。 想着想着，思路就跑偏到那天早上跟祁红翻滚时的情景，原本消停下来的身体就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就在这时，门被人推开了，都不用开灯看，孟阳凭着那股熟悉的香气就知道，进来的是章玥玥。 呃……现在应该十二点了吧？这个时间她进来干嘛？关键是连灯都没开…… 这世上的事儿就是经不起联想，一联想就会让热血沸腾。 起夜的章玥玥迷迷糊糊中习惯性地回到了这间大卧室，完全忘记了今天晚上这里住的是孟阳。 掀开被子就钻进来了。 小卧室的床只有一米五宽，睡两个人多少有点挤，所以，刚才章玥玥跟李玉兰几乎是互相搂抱着睡的，此刻，走错房间的她把孟阳当成了李玉兰，在半睡半醒状态下，伸手就搂住了他。 一开始还没发现异常，直到无意间侧身靠过去时，撞到一个旗杆，章玥玥彻底清醒了。 懵了好一会儿，又把手往下伸去…… 孟阳实在是忍不住了，侧头小声说道：“章姐，再摸可要出事了。” 章玥玥惊叫一声，跳下床就往外跑，“咣”的一下撞到门上，手忙脚乱地开了门，逃了出去。 “唉！”孟阳长叹一声，完了，这下更睡不着了。 在章玥玥柔软的身体贴上来时，如果他不出声，甚至稍微主动一下，他跟章玥玥之间肯定要发生故事了。 他不能确定章玥玥是走错了房间还是有意为之，但从她逃走这一情况来看，应该是走错房间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在关键时刻，他还是压下了心底的欲望，虽然那天晚上被祁文静下药后，他昏迷在卫生间里，章玥玥应该是对他做了些什么，不然，那药性不可能自行解开。但那是他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发生的，还情有可原，可一旦把这种事情摆到明面上，两人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复杂，今后相处起来就不好把握尺度了，毕竟，他们是同事，还是上下级关系，跟祁红上床的性质完全不一样，而且这种事情发生之后，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迟早会暴露出来，一旦暴露，以当下的环境而言，他这个乡长也就干到头了。章玥玥也很聪明，明白这里面的道理，所以，她逃了。 问题是这也太折磨人了…… …… 早上七点钟，孟阳在敲门声中醒过来。 他看了一下时间，立即起床，穿好衣服去了开了门。 敲门的是章玥玥，见他出来，笑着说道：“孟乡长，早饭做好了，赶紧洗漱吃饭吧。” 说完，进厨房了。 等孟阳进了卫生间，感觉白吃白住不好意思的李玉兰，已经打扫好了小卧室和客厅卫生，转身进了大卧室。 一番擦扫之后，拎着床上的被子就要叠起来，不经意间就发现了被子上…… 作为过来人，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想到昨天晚上章玥玥一声惊叫之后跑回小卧室的情况，她的脸就唰的一下红了。 恰好孟阳洗漱过后，进来拿手机，看到眼前这一幕，发现脸红的李玉兰跟祁红更像了，他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立刻退出去了。 这特么多少有点儿丢脸。 章玥玥看他表情有些窘迫的样子，大感好奇，进了大卧室之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弄得坐到餐桌旁正拿起一个馒头的路宏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孟乡长，章姐这一早上是啥情况啊？” “发现新大陆了，”孟阳按住往大卧室方向探头路宏伟，“跟你没关系，赶紧吃饭，吃完了送我去县委。” 他决定主动出击，先去拜见吴金海。 就在他吃完早饭，刚刚坐上车的时候，乔永新打来了电话，语气有点儿急：“孟乡长，你赶紧回来一趟吧，你办公室被盗了。” “啥？办公室被盗了了？”孟阳表现出很震惊的样子，“乔书记，我办公室好像也没啥值钱东西啊？” “今天早上，小赵进你办公室打扫卫生，发现被翻得乱七八糟，那个保险柜丢了，其他损失还没详细检查，派出所这边孙所长正在现场，初步判断是昨天晚上两三点钟发生的，公安局刑警队的人也马上就到了。” “乔书记，这样吧，我还有点儿事没处理完，那边的事情你拿主意就行，再说，那个保险柜里也没啥东西，丢就丢了吧。” 他说着话的同时，一只手按在公文包上，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第127章 郝文彬其人 孟阳的挂断乔永新的电话后，看了一下时间，正好八点钟，便吩咐路宏伟：“走，去县委。” …… 县委大楼。 刚走进办公室的吴金海，反手锁上了门，急切地打开自己拎进来的一个文件袋。 文件袋里，只有一个绿皮的日记本。 拿出来小心地翻开一页，随后“哗啦哗啦”地翻了一会儿，气呼呼地把日记本扔到了地上。 随即抓起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后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缓缓的说道：“文彬，东西不对。” 手机里传来郝文彬的声音：“吴书记，我马上就到。” 没过几分钟，一身警服的郝文斌大步走进了县委大楼。作为县公安局政委，他对这栋楼还是相当熟悉，不光是环境，跟这里上班的人们更熟悉。 满面笑容地跟遇上的人打着招呼，一点儿架子都没有，甚至在楼梯口遇到往上抬桌子的两个小年轻，还亲自动手帮了一把。 “唉呀，郝政委，怎么能让您伸手呢？”小年轻也认识他，嘴里说着毫无诚意的客气话。 “举手之劳嘛，就锻炼身体了。”郝文彬把小年轻挤到一旁，充当了抬桌子的主力。 看到这情景的人们一点儿都太当一回事，因为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今年52岁的郝文彬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在政委这一职务上已经干了很多年。在人们眼中一向是个老好人，从不得罪人，跟谁都很好，也没听说跟谁争权夺利，一直都在默默无闻地干着自己的工作，至少永宁县普通老百姓眼下的郝政委就是这样的。 尤其在吴金海面前，郝文彬表现出来的甚至都已经不仅仅是恭敬那么简单了，半个屁股挨着沙发坐了，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看着吴金海。 吴金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文彬，你到我这里来还用得着这样吗？”自己这个亲信是个何等人物，他还是知道的。 郝文彬腼腆的笑了笑：“吴书记，您是领导，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政委，在您面前永远是个小兵，可不敢放肆。” 好听的话谁都愿意听，吴金海一大早的怒火消了一小半儿。他把那本儿空白的日记本扔给了郝文彬。 “你看一下，这就是他们交给我的东西。” 郝文彬接日记本随意翻了两页，脸色从笑容可掬到冰寒如水也就是半秒钟的时间，然后，又用半秒钟时间切回来了。 “吴书记，是我疏忽了，拿到手之后也没检查……” 吴金海抬手打断了郝文彬，“文彬，这不怪你。”是他没跟郝文彬讲清楚想要的东西究竟是啥。 郝文彬就这一点是最让吴金海满意的，让他做事从来不讲任何条件，而且，绝对不会偷看这个日记本中的内容，他甚至连翻都没翻一下，就原封不动的转交给了吴金海，这是他强迫自己遵守的一个规矩。 “吴书记，您稍等，我问一下。” 郝文彬说完这一句话，两手捧着日记本送回到吴金海面前，轻手轻脚地走出办公室，去了卫生间。 打电话的声音仍旧如春风拂面般听着就让人心生愉悦：“常三儿，我让你拿的东西好像不太对头吧？” 常三儿明显愣了一下，“彬哥，东西确实是从孟阳的办公室保险柜里拿出来的，跟您说的外形颜色都一样啊。” “这么说来，这应该是我告诉错了？”郝文彬的声音的仍旧暖暖的。 可是电话另一端的常三儿却好像置身冰窖一般，连声音都有点儿哆嗦：“彬，彬哥，我翻遍了姓孟的宿舍和办公室，只在保险柜里找到这么一个日记本，别的真没没有啊，我一句谎话都没有，彬哥，您得相信我呀。” 说到最后，常三儿已经有点儿语无伦次了。 郝文彬足足有十多秒钟没出声。 手机听筒里，常三儿的声音都带了哭腔：“彬哥，我，我再去找找，三天内，不，两天内肯定给您一个准信儿，您给我一个机会。” “行吧，三儿啊，把找的范围稍扩大一下，比如，他家里，是吧，动动脑子，不要总是让人挥鞭子赶，得有点主观能动性，懂了吗？” “懂了，懂了，彬哥，您放心，那东西我肯定给您找来。” 挂断电话，郝文彬回到吴金海的办公室内，小心地说道：“吴书记，您再给我三天时间，保证把那东西拿到手。” 事情办砸了，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也没找任何借口，这也是郝文彬的一个规矩，砸了就是砸了，失手了就是失手了，不讲客观原因。 对他这种态度，吴金海还是非常满意的，“三天或是五天都无所谓，你知道那个日记本里写的都是什么内容吗？” 话刚说到这里，秘书左良推门进来在吴金海耳边说了一句话，吴金海微微地眯了一下眼睛，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说着话，把那个空白日记本收进了抽屉里。 郝文彬起身道：“吴书记，我回去督促一下。”具体督促什么没明说，但两人都心照不宣交换了一下眼神。 孟阳走进来时正好跟郝文彬打了个对头碰，往外走的郝文彬赶紧侧身让到了一边，非常谦卑地冲着孟阳笑了笑。 孟阳心头一紧，别人也许不知道这个郝文彬是个啥样人物，但他可是相当了解的。前世为了表哥的事情，他也没少往公安局跑，一开始的时候，都是这一位接待他的，对表哥在监狱里意外身亡的事情深表同情，甚至偷偷地给他出主意，教他从哪个方面入手去查证事实真相，这让当时求助无门的他异常感激，还真以为对方是个老好人，有正义感的一位老公安，把他引为知己。 后来，韩小军看不过去，委婉地提醒过孟阳好多次，让他小心郝文彬，孟阳全然没当一回事，直到五六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亲眼看到郝文彬跟济州市最出名的黑社会头目称兄道弟，这才发现此人的真实面目远不是表面上看到这般谦和卑微…… 所以，在这种时候，这种人出现在吴金海的办公室里，由不得他不多想一步。 当然，眼下也没空儿思考这些，进来后恭恭敬敬地站好了说道：“吴书记，我找您请示工作来了。” “来，来，快坐。”吴多少表现出了少有的热情。 等孟阳坐下来，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说道：“孟阳同志，这些日子可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都是份内的工作，应该做的。”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吴书记，有这么一个情况，红旗煤矿……” 第128章 没收到预期的效果 孟阳的话说到这里，有意地停顿下来，仔细地观察着吴金海的反应。 不出他所料，尽管吴金海掩饰得极好，但仍从眼神中看出了一丝紧张，这就对了，孟阳就是用红旗煤矿的事情来提醒吴金海，不要做那些多余的动作。 但吴金海毕竟在宦海游了几十年了，静静地等着孟阳说下去，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孟阳接着说道：“红旗煤矿停产后，一直就那么放着，那地方跟整体环境不太协调，毕竟我们现在开始搞旅游开发了，如果旅客看到那么一个杂乱无章的地方，对清河乡的整体观感肯定会下调一个档次，所以，我想问问咱们县里有没有处置的想法。” 吴金海微微地眯了一下眼睛，心说这小子怎么突然间就想起红旗煤矿的事情了？那一次的安全事故引起的连锁反应到现在都还没消停下来，这种时候谁敢提红旗煤矿的事情？这是明知故问还是在给老子下套儿呢？ 他脸色冷了下来，“孟阳，红旗煤矿的事情可是很敏感的，你觉得眼下就是处置的好时机吗？” 孟阳当然知道眼下不是好时机，但他的目的也不在于处置不处置，继续引导话题：“吴书记，跟那场事故相关联的人该进去的也都进去了，该撤职的也撤职了，也应该打上句号了吧？” “孟阳，你这个想法很幼稚，在市里正式下通知之前，这件事情永远都不会过去……”吴金海的话说到这里，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孟阳就算是再没有执政经验，也不应该在眼下这种时候打红旗煤矿的主意，所以，他这是在提醒自己别忘了红旗煤矿的关联人也得算上自己一份…… 他这是想干什么？难道他看出自己这边要对他动手了，在提醒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吗？ 吴金海心头的怒火一下子就升腾起来，一个小小的乡长，三番两次的威胁他，是真拿他这个豆包不当干粮了！ 就算是赵国志给他撑腰又如何？这些日子吴金海也没闲着，从多个侧面打探了赵国志和孟阳之间的关系，得出一个结论，赵国志对孟阳的关照是有限的，虽说把他女儿下放到了孟阳身边，看起来似乎是关系很近的样子，但在实质上，站在市长的角度来讲，无非是对孟阳在处理红旗煤矿时给他提供的帮助给予回报而已，当然，也不排除把孟阳当做一个工具，想要搅乱永宁官场这一潭死水，只是这种可能性很小。 所以，把孟阳拿下来又如何？ 有那么一瞬间，吴金海几乎是下定了决心，要把孟阳从乡长的位置上扒拉下来，可是当他把手伸进抽屉里拿烟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那本空白的日记本，光滑的塑料封面触及手掌，让他渐渐的冷静下来。 他在处理孟阳之前，必须先搞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孟阳手里的那本日记究竟记载了多少有用的东西？一旦公布出去，对自己会有多大的影响？ 想知道这一点，除了把那本日记弄到手里之外，还可以从李宏才那边下手，人是死了不假，但他老婆还在呀。 转瞬间想了这么多，吴金海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微笑，轻轻的敲了敲桌子说道：“红旗煤矿的事情暂且先放到一边，你现在要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今年的冬小麦播种任务上，要力争保持住去年播种亩数不变，这是一项政治任务，并且要尽快的似定三提五统和农业税的收缴方案，今年争取不留尾巴，该收缴的必须全部收缴，半个月内要拿出详细的计划来交到我这里。” 孟阳原本是要来提醒吴金海不要做过多的动作的，没想到对方竟然假装没听懂他的意思，还越过周江河下达了行政工作任务，是想要表达一个什么样的意思呢？ 也不能怪孟阳多心，收缴三提五统也好，督促农民冬播也罢，这完全是县政府的工作，当然，作为县委一把手，是有权过问的，也在其职责范围内，问题是具体的任务不该这么下达呀？ 想归想，孟阳自然不会当面拒绝一把手安排的工作，“吴书记您放心，您安排的这两项工作我们已经开始行动了，我回去之后，在细化一下相关的内容，过几天就送到您这里来。” 这一场谈话，对孟阳来说收获好像不大，基本没收到预期的效果，取消了去找周江河的想法，但是……他离开吴金海办公室，往楼下走的时候，始终在琢磨吴金海是真的没听懂自己的意思呢？还是假装没听懂？如果从他的反应来看，应该是明白自己说那些话的目的，但他没当一回事，这么看来，吴金海好像已经不太在意日记本里记载的那些东西了……不对！ 坐进车里的孟阳从包里掏出那个绿皮的日记本，紧紧地攥在手里，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设想，吴金海不可能不在乎，毕竟如果自己不计后果地把这玩意公之于众的话，对吴金海的影响会很大，能不能安全的退居二线都会成为问题，所以，吴金海表现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是有意为之，就是想要让自己放松警惕，从而，达到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呢？如果换做是自己处在吴金海的位置上该怎么做？最好的办法就是拿到这个日记本。 呵，这么看来，昨天晚上发生在自己办公室的那起盗窃案应该是吴金海策划的吧？ 所幸，他对此早有防范，找了一个假的日记本放进了保险柜里，真的这一本始终带在身边。 车开出去没多远，孟阳接到了韩小军的电话，约他在县公安局斜对面的一家小茶馆见面。 大舅哥同志约见，孟阳也没想太多，很快就赶了过去。 韩小军仍旧是那副满脸阶级斗争的样子，见到孟阳后第一句话就问起他办公室失窃的事情。 “丢了什么重要东西吗？” 孟阳摊开双手，“哥，我那办公室啥值钱东西都没有，重要的文件之类的还有专人保管，总体看来，损失不大。” 韩小军的视线一直落在摆弄的茶具上，似乎很随意地问道：“听孙立勇说好像丢了一个保险柜？” “那个小保险柜是马国庆的小金库来着，我也没啥可往里放的，当摆设用的，丢了也无所谓。” 韩小军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的瞬间，犀利的眼神盯住孟阳又问了一句：“真没丢啥重要东西吗？” 孟阳一愣，他能明显的感觉到韩小军话里有话，随即反问：“哥，我应该丢啥呢？” 第129章 暗流涌动 韩小军这个人，看起来五大三粗，嗓门儿也很响亮，标准的一个粗人形象，可是孟阳作为他的妹夫，太了解这个人了，粗中有细，头脑灵活这八个字就足以概括。 所以，他刚才反复问孟阳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这就不得不引起孟阳的好奇了，略做思考后反问道：“哥，你觉得我应该丢啥东西吗？” 韩小军脸色一冷，把茶杯墩在茶桌上，“你这话是啥意思？”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很多。 “哥你咋还生气了呢？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孟阳露出真诚的笑容，同时还在仔细地观察着韩小军的反应，“哥，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我确实没什么大损失，这案子是你们刑警队接手了吗？” 他这就是明知故问了，也是为了缓和两人之间刚才出现的那么一点点不愉快气氛。 韩小军的脸色缓和过来了，“没丢重要东西就好，我就是想提醒你，你现在处于刚刚起步阶段，做事还是要稳重一些比较好，处理好各级关系，有很多事情，不是你这个级别能参与的，这出是我把你叫到这地方来说话的原因，好了，我还有事要处理，今后发现任何异常情况要第一时间告诉。” 说完之后，抬腿就走人了。 孟阳在他身后喊了一声：“哥，谁结账啊？” 韩小军根本没听到他这句话一样，快步走出小茶馆。 孟阳没动地方，盯着茶桌上的那杯茶发呆，他总感觉今天的韩小军有些不对劲，莫名其妙地把他约到这里来，就为了说这两句半话吗？ 而且还有一点更让孟阳想不通，按照韩小军对韩小慧的宠爱程度来讲，见面之后，不是应该先问问自己和韩小慧的事情吗？为啥一句都没提？是没想起来还是觉得问题不大没必要问了？ …… “啪！”已经走到单位大门口的韩小军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他就说嘛，总感觉忘了啥事儿，今天好不容易逮到孟阳，竟然忘了收拾这小子一顿，特么的守着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还勾三搭四的，到底要闹哪样？至少也应该问问他跟小慧之间究竟想要怎么办？是离婚还是先这么拖着？这特么也不是个办法呀！ 要不转回去问问？ 他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摇摇头，决定先不问了，正好这两天他还要去一趟省城，问小慧比问孟阳更能了解真实情况。 相比来说，县公安局的办公条件还是不错的，前后两栋二层楼，前面这一栋的一层整个都归刑警大队使用，人少房间多，因而作为副大队长的韩小军，占据了一间足有三十平米的办公室，比大队长郭正明的办公室还略大那么一些。这也从某种程度上说明了韩小军在县公安局的地位不低，尤其在刑警大队这个小集体中，他的强势跟大队长郭正明的软弱形成了鲜明对比，因而，刑警大队的人们对他还是相当尊重的。 见他黑着脸回了办公室，隔壁房间的几个手下小声商量了一会儿，推出一个代表去跟请示工作。 “啥事儿？痛快说，别他妈像个娘们似的磨叽！”韩小军摆弄着手机头也不抬地问道。 肩负重托而来的手下小心地说道：“韩大队，昨天在东大河边发生了一起打架斗殴，本来这个应该归治安大队管的，可是有一点挺可疑的，我们几个就出去查了一圈儿，发现挨打的五个人根本没报案，而且，听周边目睹现场的人说，在打架之前还有个女的跳河了，被打赢的那一方救出来了，好像也是因为那个女才打起来的……” 原本不想听下去的韩小军突然抬起头问道：“挨打的是五个人是吧？那么打人是几个？” 他这么问是有原因的，如果打架双方人数达到十人以上，这个必须要备案处理。 手下人当然也懂这个道理，有些遗憾地说道：“据目击群众说，打人的那一方是三个人，两男一女，只有一个男的出手了。” “你说啥？就一个人打趴下了五个？”韩小军惊讶地问。 “我们几个走访了周边群众，有好几个目击者都这么说，可以确定是事实。韩大队，要不要查清这些人的底细？” 韩小军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摇头说道：“不用了，既然没报案，说明问题不大，倒是那个人的家伙，你们抽空关注一下，看看是哪路神仙……” 他的话还没说完，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起来，看了一眼来电人名后，挥手让手下人出去了，随后反锁了门，这才接电话：“刘哥，有啥指示吗？” “我安排了几个人去你那儿办点儿事，还没办明白，这不就求到老弟你头上了吗，咋样，是你来一趟还是我过去？” 被韩小军称为刘哥的人，话说得很客气，声音平缓醇和，像是跟一个老朋友闲聊一样。 韩小军似乎跟对方很熟：“刘哥，你说的啥话呀？哪能让您跑腿呀，我马上过去！” “好，那我就备好茶酒等着老弟你了。” 挂断这个电话后，他又紧紧的皱起眉头，片刻，在手机上输了一串号码拨过去。 铃声响了半天，对方才接电话。 韩小军压低了声音说道：“苗市长，刘二麻子安排人来永宁了，不知要办个什么事情，好像不太顺利，找到我这里来了，我打算去跟他见一面。” 手机听筒里响起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行，务必要搞清楚他是不是也在找那东西，另外，来市里的话……算了，就这样吧。” …… 谁都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日记本会引起整个济州市暗流涌动，各路人马纷纷出动。 孟阳对此更是一无所知，他现在脑子有点乱，倒不是因为韩小军的表现异常引起的，他主要是在考虑要不要提醒一下吴金海，毕竟让冯彬的计划得逞的话，吴金海就会麻烦缠身，有可能提前退居二线，这样一来，永宁第一交椅就要换人了，前世，接替吴金海的是洪海县副县长、曹建伟的弟弟曹建宏，如果这一世的仍然是他来主持工作的话，自己好不容易立足的清河乡估计会变面曹家人说了算的局面，这对自己来讲，绝对不是啥好事，所以，吴金海最好还是不要离开现在的位子，至少暂时不行。 想通了这件事情，孟阳在茶馆坐了一会儿，感觉尿意盎然，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时看到韩小军开着那辆吉普车急匆匆地从公安局出来，也没太在意，招呼把车停在不远处的路宏伟，两人又回到章玥玥家。 李玉兰换了一身洁白的衣裙，正弯腰擦地板，听到门响，并未起身，仍旧弯着腰扭头看过来，就这么一个动作，让孟阳浑身燥热，慌乱地避开视线。 第130章 李玉兰的伤心事 孟阳开门进来，看到李玉兰一身洁白衣裙弯腰擦地的样子，猛然间还以为是祁红，差点儿失态，用公文包挡在身前，尴尬地问道：“章姐呢？” 李玉兰的视线不经意间扫到孟阳公文包位置，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一红，笑着说道：“章姐去买菜了，应该快回来了。” 说完，继续低头干活。 “呃，大妹子，你先别干活了，我有几句话要问你。”孟阳坐下来后对李玉兰说道。 李玉兰放下了拖把，两手绞在身前，略有些腼腆地说道：“行，你问吧。” 孟阳失笑，“我又不是警察，你犯得着搞这么严肃吗？坐下来呗。”说着话，往沙发一侧挪了挪屁股。 接下来的时间里，孟阳详细询问了冯彬这个人，时间跨度比较大，基本上是从冯彬和李玉兰结婚开始问的，一直到最近的具体情况，也大体摸清了冯彬的为人和性格。 最后，孟阳颇有些感慨地问：“这么说来，你们两人之间的矛盾也是由来已久了吧？” 坐在沙发另一端的李玉兰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其实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我爸生病没钱治，我不太可能嫁给他。” 李玉兰的娘家经济条件很一般，也就能勉强过日子，这情况下，她父亲突然生病倒下了，给这个家庭带来了灭顶之灾，为了给她父亲治病，跟亲朋好友借了不少钱，甚至把一套独门独院的平房也卖掉了，治病的钱仍然不够，就在这时，冯彬托人说媒，并承诺，只要李玉兰跟他结婚，他可以出钱给老丈人治病，对此，李玉兰捏着鼻子答应了，之所以说是捏着鼻子答应的，是因为她很了解冯彬这个人，多少有点儿混社会的意思，好在结婚后，冯彬对也还算可以，直到毛纺厂倒闭，两人双双下岗，冯彬的本性又露出来了，又开始跟一些混混吃吃喝喝，而后有一天突然说要去南方打工，彻底消失了一年时间。再回来就发生了跟李玉兰离婚，又纠缠不清的事。 孟阳跟她了解这些情况倒不是说他对人家的私事有多感兴趣，而是另有原因。 他既然已经决定提醒吴金海谨防被人陷害，就必须要拿出切实的证据给吴金海看，不然的话，空口白牙的，吴金海凭啥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要想拿到切实的证据，就必须做到知彼知己，尽可能多的了解冯彬这个人，想要了解冯彬，从李玉兰这边入手更容易一些，这才是他匆匆赶到章玥玥家的目的所在。 又问了一些问题，孟阳感觉也没啥可问的了，便起身准备出去。 李玉兰似乎想到了什么，“还有件事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就是在我婆婆去世前一天晚上，有人给他送来了一个档案袋，挺厚的那种，第二天，他妈去世后，在我们办离婚的时候，他恶狠狠地问我看没看到那个档案袋，听他那意思，好像是弄丢了，之后，又家里家外的找了个遍，没找到，就迁怒到了我头上，那两天，没事儿就打我一顿……对不起，我又跑题了。” 李玉兰说到了伤心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孟阳最看不得女人在他面前流眼泪，耐心地安慰道：“都说劝和不劝离，但我觉得你跟他离婚绝对是正确的选择，你还有很长的人生道路要走，没必要对过去的事耿耿于怀，想开点儿吧，往前看，把过去的一切都当作一场恶梦好了……” 说了很多，反倒忽略了李玉兰告诉他这件事情的初衷。 李玉兰渐渐地恢复了正常情绪，犹豫着说道：“呃……其实，我知道他那个档案袋就是我婆婆住的那间屋子里，我就是心里有气，没告诉他。” “你做的很对，放我身上我也会这么干，甚至比你还狠，有可能会偷偷的扔进炉子里烧了，还得咬牙切齿的说上一句，你不仁就别怪我义！这都是你逼我的！” 最后两句话，孟阳夹着嗓子学李玉兰的语气和神态说出来，还十分傲气地抬起下巴。 李玉兰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起来，满室生辉，房间里都好像明亮了很多。 孟阳陪她笑了一会儿，渐渐收起笑容，极为认真地问：“看在我把你哄高兴的份上，如果我提一点儿过分的要求，你不会拒绝吧？” 李玉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把头扭向一旁。 孟阳发现她好像脸红了，惊诧不已，不就是求她帮个忙吗？行不行的给个痛快话呀，脸红是咋个情况？ 在他万分不解之际，李玉兰结结巴巴说道：“你……你想……想提什么要求就提吧。” 孟阳一拍手掌，凑到她身边说：“我想去你原来那个家里，看看那个档案袋里面装的是啥东西，能陪我去一趟吗？” 李玉兰瞬间就僵在那里，机械地扭过头，几乎下意识地问道：“这，这就是提的过分要求吗？” 孟阳直起了腰，眨着眼睛说道：“那你以为我会提啥要求？咦，李玉兰同志，你脸红啥呀？是不是以为我会提出跟你那啥的要求啊？你看你，咋能往那方面去想呢？” “唉呀……”李玉兰的脸更红了，起身推开孟阳跑回了小卧室。 …… 当天晚上九点钟，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孟阳和路宏伟带着李玉兰来到她以前那个家门口。 冯彬自从跟李玉兰离婚后，可能是为了不让她见到孩子，干脆搬到别的地方住，这倒是给孟阳提供了便利条件。 李玉兰从墙缝里摸出一把钥匙，极为熟练地打开了院门。 小院里一片漆黑，寂静得让人害怕。 让路宏伟守在院里，孟阳和李玉兰悄悄地进了屋子里。 为了避免被小巷子里路过的人发现，他们没用手电，就这么摸黑进来了，孟阳倒是没啥感觉，借着窗户外那一点点光亮，还能观察屋子里的环境，李玉兰就不一样了，她婆婆就是在这间屋子里去世的，时间还没过去多久，这情况下，要说她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可是怕也不行啊，谁让她答应了孟阳的要求呢？没办法，只好贴近孟阳，甚至还抱住了他的一个胳膊，这才感觉心里踏实了一些。 孟阳在她耳边说道：“具体在哪儿？咱们抓紧找出来吧！” “靠北墙好个大衣柜后面的夹缝里。” “那咱们得挪开大衣柜吧？” “应该不用挪，从上面伸手就能拿到它。” 孟阳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找来一个三脚凳，想要爬到大衣柜上面，可是大衣柜和天花板之间的距离有点儿窄，他这体格根本就钻不进去，只好退下来，让李玉兰上去试试。 别说，李玉兰苗条的身体还真能钻到大衣柜上面，摸过了一阵子后，终于将档案袋拎了出来。 正想下来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大衣柜上面放的一个铁皮盒子，那东西掉到地上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很是吓人，让原本就胆战心惊的李玉兰脚下没踩稳，直接往孟阳身上倒去…… 第131章 恭喜你，答对了 李玉兰爬到柜子和房顶之间那个空隙里，拿到档案袋之后不小心碰掉了一个铁皮盒子，搞出来的声音很大，把她吓得脚下踩空，身子一歪就往孟阳身上倒了过去。 站在地上原本就做保护状态的孟阳，自然就一下子抱住了背向他倒过来的人，只觉得一片温软从手掌传过来，让他倒吸一口冷气。由于身体贴的很紧的缘故，不自觉地出现某些反应也就不可避免了。 处于惊吓状态的李玉兰，两脚落地后，明显察觉到了身后的异常，身上一紧，随即又放松下来，并没有挣扎，也没打算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甚至还往后靠了靠，直到孟阳一只手掌很不听话地往下滑过去时，她才猛然意识到两人现在这状态不合适，便抓住了那只手腕。 孟阳尴尬的轻笑一声，把她放开，低声问道：“有没有磕到碰到？” 李玉兰摇头，继而我意识到在这种黑暗的环境里，对方也看不到，便补充了一句：“没事，我们抓紧走吧。” 两人往外走的时候正好碰到了鬼鬼祟祟进来的路宏伟，借着外面的一点点光亮，看到他们两人安全地出来了，路宏伟放心了很多。 很快，他们三人借着夜色的掩护神不知鬼不觉的溜了出去，回到章玥玥家里，孟阳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个档案袋。 出乎他意料的是，档案袋里并没有跟吴金海有任何相关的东西…… …… 与此同时，冯彬带着两个人回到了刚才李玉兰和孟阳取档案袋的那个房间里，“啪”的一声打着了灯，看着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凌乱的脚印，以及大衣柜旁那个三脚凳，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扭头吩咐道：“小贵，你爬到柜子上面看看那个档案袋还在不在？” 被他喊着小贵的是个像瘦猴一般的少年，非常灵巧的爬到了柜子顶上，用手电照着往里看了半天，随即跳下来说道：“彬哥，里面啥都没有了。” 冯彬露出玩味的笑容，“这就对了。” 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另一个人小心的问道：“彬哥，那个袋子里究竟装的啥呀？为啥费这么大的力气把那东西送到姓孟的手里呢？” 冯彬回手就啪的一下拍到这人的脑门上，“你他妈哪儿来那么多问题？不该你管的少他妈问。” 骂完之后掏出自己的手机给刘二麻子打过去电话。 “二哥，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接下来我们该做啥？” 手机听筒里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好，你这件事情办的不错。那东西落到谁手里了？是永宁县公安局吗？” “不是，落到了孟阳手里。” “孟阳？”刘二麻子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哈哈，好，这比落到县公安局更好！这一次你的活儿干的相当好，接下来要盯紧了这个姓孟的。” “二哥，您放心，我已经安排人24小时监控着呢。” …… 章玥玥抱着白天洗的被罩和衣服从阳台上回来，脸上有一丝紧张。 正皱着眉头翻看档案袋里东西的孟阳偶然间抬头看到她这副模样，便问道：“章姐，出啥事儿了？” 章玥玥朝着阳台外指了指，小声说道：“总感觉好像有人盯着我这里。” 孟阳摆了摆手，“没事，让他们盯吧。”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有人在跟踪监视他们，这还是路宏伟告诉他的。作为特种兵出身的路宏伟对这种事相当敏感，在冯彬安排的那两人盯上孟阳和他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章玥玥瞪大了眼睛问：“你都知道了？是什么人盯着我们呢？” 坐在一旁看电视的路宏伟插嘴说道：“章姐，暂时不好判断是什么人，但我感觉有点儿像在河边被我揍的那几个人。” 章玥玥朝着小卧室方向指了指，问道：“难道是为了她？”李玉兰就在小卧室里。 “大概率是想找机会把她弄走，咱们还得小心点儿。”孟阳又翻开了一份材料，细细地看起来。 章玥玥能力再强，毕竟是个女人，很是不安地提出建议：“孟乡长，咱们还是报警处理吧。” 孟阳放下手里的料，直摇头：“先不报警，那两人我还有用。”事实上，就算是报警也没办法解决这件事情，毕竟外面监视他们的两人并没有任何犯罪行为，县公安局也不会因为跟着他们就抓人。 章玥玥把衣服被罩都扔进卧室之后，回来坐到了孟阳身边，随手拿起一张照片，看了两眼后惊讶地问：“咦？这人的侧脸看着这么眼熟呢？这……不会是周县长吧？” “恭喜你，答对了。”孟阳递给章玥玥另一张照片，调侃着说道。 这张照片是正面拍摄的，周江河坐在沙发上，怀里还抱着一个妖艳的女人，正低头看向人家的胸口位置。 章玥玥又翻了几张照片，发现无一例外都是周江河在某个环境里跟女人纠缠的场景。 “这一张看着像是浪花歌舞厅呢？”她举着手里的照片问孟阳。 “就是那儿。”说着话，孟阳指了指小卧室方向，轻轻摇头，那意思是告诉章玥玥尽量别提浪花歌舞厅的事，毕竟小卧室里的李玉兰在那里做过陪酒服务，避免她尴尬。 为了节约时间，孟阳把一叠材料塞进章玥玥手里，“咱们两个一起看。” 差不多忙活了有一个小时，基本上把档案袋里的东西都过了一遍，这才发现，不只是照片跟周江河有关，那些材料也都是周江河收受贿赂、违法出让土地使用权、乱搞男女关系等内容，基本上都可以直接拿到法庭上当证据用。其中甚至还有一个名叫李静的女人写的举报信，举报周江河利用职务之便，以恐吓威胁等手段占有她的过程，其详细程度堪比岛国大片。 章玥玥放下这封举报信，满脑袋都是问号，眉毛都快拧成了结，最后忍不住问道：“孟乡长，按照玉兰提供的信息，冯彬不是要给吴书记家的大公子下套吗？怎么还把这些东西带在身边？” 孟阳苦笑道：“还真让你问着了，这正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眼下很难说他究竟想要干啥。” “那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你容我想想。” 第132章 反省、算计 孟阳感觉自己在救下李玉兰之后发生的事情，越来越离谱了，就像是走进了一片迷雾当中，连方向都辨不清。 先是能过高德明的暗中调查，得知冯彬要给吴金海找麻烦，而后，他的办公室失窃，大舅哥韩小军又约他见面，表现得异常神秘，再之后，竟然意外地得到了足以让周江河进去踩缝纫机的黑材料，而这份材料还是冯彬丢的，这特么都哪儿跟哪儿啊？ 不说别的，冯彬身后的刘二麻子总不会是要同时给县里的一二把手找麻烦吧？谁的胃口这么大？怎么想都不太现实。 孟阳苦苦思索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不是结论的结论，不管这个冯彬想要干啥，好像都跟他关系不大，吴金海也好，周江河也罢，如果这两个人出事了，最多也就是能影响到清河乡下一步的工作推进，这影响也不会是只对他一个人。 如果一定要说有关系，那就是他救下李玉兰，算是插手了冯彬的事情，冯彬应该是非常恼火的，所以会派人监视他，想找机会把李玉兰带走，继续给吴金海家的大公子下套。 那么，自己要不要继续参与到这个纷繁杂乱的局里面呢？如果提醒吴金海和周江河小心被人算计，卖他们一个人情，自然对他有很大好处，可是，这么一来，他也算是一脚踩进了局中，想抽身出来恐怕就难了。 想了半天，终究不得要领，孟阳收起面前的材料和照片，交到了章玥玥手里，“章姐，这东西你藏起来吧。” 章玥玥心中也有疑问，但作为孟阳的亲信人物，从来都是百分之百的执行他的决定，从不多嘴。 但孟阳还是从她眼神中读懂的她的想法，便解释道：“这东西交到市纪委是最正确的处理方式，但是，这么做……嗯，对我们只有害处，没有任何好处，所以，暂时还要捏在自己手中。” 说完这句话，目送章玥玥拿着档案袋走向大卧室，孟阳发现自己好像变了，变得跟过去很不一样了。 刚重生到表哥身上的时候，他就给自己的人生定了目标，一是要替表哥报仇，二是要干出一番事业来，至少替永宁县的老百姓谋一番福利，做点儿实事。想要达到这两个目标，对两世为人的他来讲，并没有太大的难度，毕竟就先天条件而言，他有金手指，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考虑问题已经偏离了最初的方向，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在做任何事情之前先考虑利弊，这个利弊，很多时候都是从自身出发的。 就像他从刘丽红手里得到那个日记本之后，压根就没想过要把那东西交到上面去，眼下又拿到足以让周江河断送政治生命，甚至进去踩缝纫机的东西，他考虑的仍然是把这东西交出去之后对自己会有多大的好处，这，很不正常！ 难道说官场对一个人的改变会这么大吗？ 这也仅仅是三个多月的时间，他就变化这么大了，如果是三年，三十年之后呢？他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孟阳越想越感到恐惧，甚至在某一时刻生出了一股冲动，明天就把档案袋和日记本直接送到市纪委那边，让那些贪官污吏无处遁形，让正义得到应有的伸张……这么做，会不会让自己的良心得到片刻的安宁？ 静静地坐了好久，最终，他还是冷静下来，按下了自己心中的那股冲动。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以他所知道的官场规则来看，凡是想通过举报他人往上走的，无一例外都没有好下场，这是一个很现实的情况。所以，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还谈什么伸张正义、替表哥报仇、为永宁县的老百姓做实事……理想和初心要有，手段和技巧也得有，方式方法更要有。 这一番深刻检讨之后，孟阳发现自己轻松了很多，好像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被搬走了似的。 走到阳台上，掏出手机给孙立勇打电话。 “孙所，这么晚了还要打搅你，对不住了哈。” “可别这么说，孟乡长有啥事尽管指示。” “孙所，我办公室失窃的事有进展吗？” “案子已经让县局刑警大队接手了，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你可以跟韩大队沟通，他知道的最详细。” “好吧，我抽空问问，孙所，我把小路带出来，赵莹那边……” “你放心，我看着呢。” 两人又聊了几句，孟阳挂断了电话。 不管他参与不参与冯彬的事情，他都察觉到自己已经身处于一个漩涡当中，这个漩涡也是引起他心头莫名不安的源头，这情况下，对赵莹的保护就必须放到第一位了。 至于明天做什么，他也计划好了，首先要想办法接触一下冯彬这个人…… …… “冯彬这个人可靠吗？刚才打电话给你的是叫冯彬吧？”济州市金帝夜总会一间豪华包间内，济州市委专职副书记冯爱全摇着手里的红酒杯子轻声问道。 坐在他对面的刘二麻子大大咧咧的靠在沙发上，吐出一口烟圈儿说道：“全哥你放心，他可不可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帮咱们把想办的事情给办了。” 说到这里，刘二麻子眼珠子咕溜溜转了好几圈儿，坐直了身体问道：“全哥，有件事儿我始终也没弄明白，当初你让我安排人要弄死那个孟阳，为啥又改主意了呢？” 冯爱全淡淡的笑了一下，“说起来他还挺有点儿头脑，当乡长这才几个月，竟然还干出了成绩，至于我改主意的具体原因你就不要问了，我有我的打算。” 三个月前。他让刘二麻子派人在济州到永宁的路上截杀孟阳，结果被孟阳的老婆韩小慧三下五除二就把派去的人打得哭爹叫娘的，从那一刻起，他就开始认真对待这个年轻人了，暗地里收集了孟阳的很多信息，这里面当然包括孟阳跟赵国志之间的互动，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如果利用孟阳这个人做些文章，很可能会收到意想不到的好效果。 尤其这一次，他让刘二麻子的人也就是那个冯彬，把周江河的黑材料弄到永宁县，通过一个巧妙的计划，想要不着痕迹地送到永宁县公安局政委郝文彬手中。 郝文彬作为吴金海的心腹大将，得到那些材料之后，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内送到吴金海办公桌上。 一心求稳的吴金海不会把材料送到市纪委那边，更不会把这个定时炸弹压在自己手里，他只能交给市委书记欧阳华。 欧阳华拿到这些东西会怎么做？ 第133章 各怀心思 欧阳华会找赵国志商量，甚至把周江河的黑材料当做礼物送给对方，一方面可以用来弥合他跟赵国志之间出现的裂痕，另一方面还能打压势头强劲的苗红。 最终的结果是赵国志会以此为突破口，整顿永宁县行政干部队伍，周江河首当其冲，极有可能被拿下。 只是，冯彬竟然把那东西送到了孟阳手里，这可比送给永宁县公安局更直接了，效果也会更好，他相信，孟阳但凡有那么一点点政治智慧就会把那东西转送到赵国志手上，这可比经欧阳华的手送给赵国志更完美了。 下一步设想：赵国志提议法办周江河，苗红坚决反对，因为周江河是她力挺之下才担任永宁县县长职务的，她不可能会同意赵国志的意见。 这还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常务副市长苗红，在前市长意外病故后，接替那个职务的呼声是最高的，她自己也已经视作囊中之物了，却没料到半路杀出个赵国志，让她的梦想化为泡影。 按照现行体制，在正常情况下，苗红在三五年之内是没希望往上走了，所以，她对赵国志有怨恨。 在此基础上，如果赵国志还想要拿掉她的亲信周江河，她肯定会跳脚，两人之间的矛盾也就会越来越大，这就是冯爱全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让那两个人斗起来，还要斗得你死我活的，冯爱全才能最大限度的转移那两人甚至是其他人的注意办，他这边就可以从容应对洪海钢铁厂的转制工作，确保能按照着自己的想法进行下去。 想到这些，冯爱全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 刘二麻子见冯爱全做出一副沉思状，也没敢打扰，一直等到他眉头舒展开，这才开玩笑一般的问道：“全哥，说起来这个冯彬还是你侄子吧？你咋一点儿都不熟呢？连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冯爱全“呲”的轻笑一声，“不过是家族中的一个小人物罢了，我哪里记得了这么多，倒是你这边得再把劲儿了，利用他老婆接近吴星辰那个蠢货的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刘二麻子极力地掩饰着自己略有些慌乱的神态说道：“全哥，为啥非得是那娘们儿呢？咱们换一个不行吗？比她长得好看的不多的是了吗？”这还真是他的心里话，自从冯彬告诉他李玉兰被孟阳救走的整个过程之后，他就意识到如果还想把李玉兰弄过来可能要有点儿难度了。在眼下这种乱糟糟的时候他是真的不想再多惹麻烦了，毕竟他现在还有点儿搞不清孟阳身边那个人的来历。 冯爱全摇头说道：“换人是绝对不行的！吴星辰那个蠢货是个痴情种，自从两年前看到祁红之后，眼睛里已经没有别的女人了，但祁红这个人绝对不能乱动，她还有大用处，所以，只能找个替身，反正把人找来之后，让他们迷迷糊糊中办事，给他们拍下精彩的电影就行了。” 他难得有如此耐心给刘二麻子解释原因。 刘二麻子挠了挠有些秃的脑袋，拍着胸脯做出保证：“全哥你放心，绝对不耽误事儿。” 冯爱全声音阴沉的说道：“这个计划要尽快推进。” 光是扳倒一个周江河还远远不够，要想把市里这几个领导的目光完全吸引到永宁县，就必须给吴金海也制造一些麻烦，让永宁的官场乱起来，越乱越好，只有这样，才能让赵国志和苗红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激烈，他才能趁乱处理洪海钢铁厂的事情。 当然，这些深层次的考虑就没必要告诉刘二麻子这个粗人了。 交代完重要的事情，冯爱全转身离去。 刘二麻子立刻收起了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给冯彬打电话：“彬子，三天之内要把李玉兰弄到手。” …… 浪花歌舞厅一间包厢内，冯彬诚惶诚恐的捧着手机说道：“二哥你放心，用不了三天我就把她抓回去。” 他身边的两个小弟见他接电话，马上就把包厢的门关严了。 冯彬接完电话之后，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对那两个小弟说道：“那个档案袋落进孟阳手里的过程，绝对不能往外说，只有我们三个知道就行了。” 两个小弟显然对他还是很尊重的，立马站直了，几乎是齐声说道：“老大，这事儿我们肯定不往外说。” 冯彬点点头，开始琢磨自己这一次给刘二麻子办事的过程中有没有失误的地方。 他身边现在有四个人，派去监视章玥玥家的那两个是刘二麻子的人，而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两个是他自己培养的亲信，还是比较信得着的。 之所以没有按着刘二麻子的计划，直接把那个档案袋送给郝文彬，而是绕了一大圈儿，有意让李玉兰看到他那东西落进柜子后面的夹缝里，还吵吵嚷嚷的找了半天，做出一副找不到的样子，就是想把它送进孟阳手里。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也不是很复杂。 回到永宁的这些日子，冯彬听说了不少有关孟阳的事情，也暗地里调查了李玉兰身上发生的故事，知道她跟孟阳之间有联系，所以打算等孟阳出现在县城之后，当着他的面殴打李玉兰，让孟阳出手把她救走。这样，到了孟阳身边的李玉兰肯定会心怀报复之心，有很大可能把那那个档案袋的事情说给孟阳听，孟阳会不会对档案袋感兴趣？必然会的！ 因为冯彬有意在李玉兰面前透露了一些重要信息，孟阳得知这些信息之后，肯定会想到那个档案袋里有可能装着重要的东西，所以，他会想方设法弄到手。 退一步说，假如孟阳对那个档案袋一点兴趣都没有，那也没关系，冯彬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他会找个机会直接送到孟阳手中。 所有的计划都在顺利进行当中，却没料到这中间发生了一点意外，李玉兰承受不住羞辱跳河自杀了。但是，老天爷成全了冯彬，机缘巧合之下，偏偏就让孟阳把李玉兰给救上来了，这样一来，李玉兰了报答孟阳的救命之恩，一定会把她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孟阳。 所以，最近两天晚上，冯彬都暗地里守在那座平房外面。 事情果然按照他的预料发生了，孟阳和李玉兰、路宏伟三人在半夜里进了那栋平房，到了这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他为什么一定要把档案袋送到孟阳手中呢？ 第134章 冯彬的恐惧 冯彬一定要把档案袋送到孟阳手中的主要原因，是他在把刘二麻子交代的事情办妥的基础上，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毕竟跟着刘二麻子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干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保不准哪一天就会失手落进公安手里，他必须给自己留后路。 在他认识，或者说能够得上的体制内人员名单里，孟阳是排第一位的。 他在赌孟阳在收到那个档案袋之后会直接送到市纪委或者是赵国志手里，然后扳倒周江河，借此机会上位，有很大可能会受到提拔。 这算是给他送了一个天大的人情，将来有事找到他的时候，多少也会关照一下吧。 千算万算，冯彬还是失误了，孟阳根本就没打算把那个档案袋交到上面去，不仅如此，孟阳竟然还要跟他见面…… 当孟阳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冯彬还真有点儿紧张了，“你，你是孟阳？” “当然是我，冯先生，明天咱们见一面吧，有些话想跟你唠唠。”孟阳的语气平淡如水，没有任何喜怒哀乐的情绪掺杂。 冯彬脑子飞快的转起来，心说难道这小子是知道了自己的意图？如果这是，也挺好，当面跟他说清楚自己送他的这个天大人情，同时，还能做其他事……说来话长，实际上也不过一两秒钟的时间，他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行，既然是孟乡长想见我这个粗人，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也得跟你见一面啊。” “好，那咱们明天联系。” 两人简短通话，都非常默契的没有提到李玉兰这个人。 放下手机，孟阳多少有点纳闷，他以为冯彬不会轻易跟他见面，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痛快的答应下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 一夜无话，次日上午，孟阳赶到了上一次跟祁文静一起喝茶的那家茶楼，下车后还冲着开车的人说了两句话，然后一个人不紧不慢地往茶楼里走去。 二楼一个雅间内，冯彬看着从副驾驶座下来的孟阳，掏出手机给监视章玥玥家的两人打电话：“姓孟的出来时，开车的人是谁？” “老大，开车那家伙就是在河边跟咱们动手的人。” “好，你们先不要行动，等我的短信。” …… 孟阳进到雅间里，发现只有冯彬一个人在，多少松了一口气，“冯先生，咱们又见面了，对那天在河边发生的事情，我深感抱歉。” 他先发制人地把双方的矛盾摆出来，就是想给冯彬一个台阶下，否则那天在河边打架吃亏的人，怎么可能会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跟他唠？ 冯彬也是个人物，根本就没露出任何仇恨之意，站起来主动伸出手说道：“孟乡长，过去的事咱就不提了，我这人心比较大，喜欢交朋友，这也是我答应跟你见面的主要原因。” “那就好，那就好。”孟阳跟他握手的同时，却在暗地里撇嘴，冯彬这话可就虚到一定程度了，以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包括把对方前妻救下后当面带走，这些事对一个男人来说，其实也算是巨大的耻辱，可冯彬呢，竟然没当一回事。 两人落座之后，聊了一会儿毫无营养的话题，也对彼此有了初步的认识，冯彬开始逐步地把话题引到孟阳的工作方面。 “听说孟乡长上任还没到小半年，就已经干得风生水起，看来前途无量啊，我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得调到县里当领导了。” 孟阳连连摆手，“比不上冯先生的大手笔。” 冯彬听了他这话，干脆直接了当地问道：“孟乡长说的是我打算给吴家大公子下套的事情吧？” 这倒是让孟阳愣了一瞬，随即往前探身，压低了声音反问：“冯先生就不怕去告密吗？” “呵呵，孟乡长想要告密的话早就去告了，应该不会等到现在。” “所以呢，你究竟是咋打算的？” 一两句话内，两人的交流就深入了很多。 冯彬也往前探身，小声说道：“孟乡长不会觉得昨天晚上拿到的那玩意儿是大风刮来的吧？” 孟阳脸色似乎被惊到了，脸色僵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了平静，“这么说来，那东西是你有意放在那里的？我算是主动上了你的道，还是原本就给我准备的？” “你猜呢？”冯彬好整以暇地直起腰靠到了椅背上，目光中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态。 他感觉自己有点儿高看孟阳了，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孟阳也直起腰，呵呵轻笑道：“冯先生，我猜你把那东西送给我，无非是想借我的手办一件大事，同时还要让我领你一个人情，没说错吧？” 这一下轮到冯彬吃惊了，不，应该用震惊这两个字更准确，他一下子就站起身，直勾勾地看着孟阳的两眼，随即察觉到自己失态了，便又慢慢地坐下来。 可是，心里却是相当不平静，甚至可以用恐惧来形容了，额头上浸出细密的汗珠。 恐惧的原因，倒也不是因为孟阳说出了他心里的打算，他真正害怕的是，孟阳说出了他应该说的话，这个年轻人是怎么判断出他的目的的？又对整个计划了解多少？ 冯彬越想越害怕，但是，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表现出慌张的样子，需要冷静，再冷静！ 冯彬不停地给自己打气，想要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孟阳又笑了一声，说道：“冯先生，你倒也用不着这么紧张，说实话，我看到那里面的内容后，第一时间就不相信这是真的，原因有两点，一是那东西太重要了，二是我获得它的过程太轻松了，所以，难免就要多想一步了。现在看来，我猜的没错，你确实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也确实是孟阳的心里话。 昨天晚上，他几乎宿没睡，越想越觉得得到那个档案袋的过程太离奇了，在他想要跟吴金海和周江河两人谈一谈，劝他们两位别没事找事之际，周江河的黑材料就有如天降般地落到了他手里，运气好也不至于好到这程度吧？ 一开始，他怀疑是李玉兰帮着冯彬搞鬼了，可是一想她差点儿就死在永宁河里，便马上排除了她的嫌疑，这也不难理解，任谁做戏也不至于搭上性命去做。 那么，唯一值得怀疑的就是冯彬这个人了，刚才他有意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并且把惊讶拿捏得正好，不出意外地引出了“你猜呢”这句话，也把冯彬的想法完整地暴露出来了。 冯彬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强做镇定地说道：“我没啥不可告人的目的，把那东西送给你，就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而已。” “真的假的呀？”孟阳笑了，“冯彬，你要是能跟我说句实话，我也许会考虑你的条件，不然的话，我现在就走。” 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更不会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冯彬有点儿抗不住了，“两件事，一是你把李玉兰交给我，二是将来我有难处时，你得伸手帮一把。当然，现在那东西已经在你手上了，我很被动，但我手里还有牌，如果你能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有关李玉兰的秘密。” 李玉兰的秘密？孟阳微微眯起眼睛。 第135章 特别有同情心 当冯彬说出他那两个条件后，孟阳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第一，李玉兰是绝对不可能再交给你的，而且我劝你今后别打她的主意，不然有可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至于第二个条件，你也太高看我了，我一个小小的乡长，能帮你多大的忙？所以，这一条我也没办法答应你，当然，如果我将来手中大权在握了，倒也不是不能考虑帮不帮你的事。” 话没说死，算是给冯彬留了一条路。 “好吧，这一次我认栽了，但你说的有朝一日手中有权力的时候会帮到我，这一点还请你记住。至于李玉兰的秘密……” 冯彬也算是个人物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借着两人中间茶桌的遮挡，往前俯身说话的时候，从祙筒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手机，发出了编辑完的一条短信。 短信是发给监视章玥玥家的那两个小弟的，既然跟孟阳没谈拢，那就来硬的，趁着孟阳和他那个身手异常厉害的司机都在这里的机会，强行破门而入，掳走李玉兰。 孟阳抬手制止了冯彬的话，“我不想知道别人太多的秘密，但对你想要搞周江河以及吴金海这两人的计划还有点儿兴趣，不知道方不方便跟我谈谈呢？” 冯彬低头不语。 孟阳看到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部手机，不慌不忙地说道：“冯彬，你刚才应该是给那两个手下发出动手信号了吧？” 说到这里，他摇头不已，“如果我是你，会马上打电话叫停行动，你想知道是啥原因吗？” 冯彬猛然抬头，狐疑地看向孟阳。 孟阳指了指窗外，“你可以看看楼下那辆车的司机是谁。” 冯彬好像想到了什么，急急地跑到窗前往下看去，只见楼下那辆三菱车旁站着一个小伙子，在悠闲地吸烟，不用细看，光是看那发型就不是那天在河堤上打得他们满地找牙的家伙，也就是说，那家伙极有可能在章玥玥家守株待兔呢，他派去的那两个小弟不是白送人头一样吗？ 正琢磨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让他们停止行动时，孟阳轻飘飘地说道：“忘了告诉你，我跟我那位兄弟说过，只要不搞人命来，随便他怎么做都行。” 冯彬挺不住了，那两个小弟可是刘二麻子的人，真要是弄到缺胳膊短腿的地步，他可就不好交代了，想到这里，又冒出了一身冷汗，掏出手机就给那两人打电话。 对方的铃声响了好久才接听，可是……“喂，冯老板是吧？你两个小弟现在挺忙，没空儿接电话，我代劳一下，您不会介意吧？” 这就是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很陌生。 还没等他说话，对面的人又出声了，不过听起来不像是在跟他说：“我这人吧挺讲理的，也特别有同情心，所以想给你们两个一次选择的机会，说吧，是打断你们一条腿呢还是一只胳膊，我个人建议的话还是胳膊，对正常生活的影响会小一些，你们说呢？” 紧接着就传来了两个小弟的哭喊声：“别，别，大哥我们服了，饶了我们吧……” 等冯彬反应过来想要跟对面的人说点啥的时候，电话被挂断了，而且，再一次打过去时，竟然关机了。 这就不用想了，肯定是两个小弟被人家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了，这还不算，对方还要打断他们的胳膊腿……冯彬转身回来，用几乎哀求的语气对孟阳说道：“孟乡长，还请高抬贵手，饶过我那两个不懂事的兄弟。” 孟阳瞪大了眼睛问：“冯老板，你说啥呢？我饶谁呀？你都给我搞糊涂了。” …… 十多分钟后，孟阳不紧不慢地离开了茶楼，坐上车后对开车的小年轻说道：“兄弟，谢谢你了。”说着话，从身上掏出一包玉溪扔给他。 小年轻非常高兴，“大哥你也太客气了，明哥安排的活，我是很乐意干的。” 孟阳拍了拍他的肩头，“兄弟，那我就不见外了，走吧，送我回去。” 开车这一位是他让高德明找的人，让其装扮成路宏伟的样子开车送他过来，就为了迷惑冯彬，把他派去监视甚至想要动手掳走李玉兰的那两人拿下。 真正的路宏伟等在章玥玥家，刚才已经出手把冯彬的两个小弟按住了。所以，为了救下那两个小弟，冯彬如实交代了自己绕一大圈把档案袋送给孟阳的目的，但可惜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刘二麻子为啥要对吴金海和周江河同时动手。 有那么一瞬间，孟阳差点儿就要给韩小军打电话，让他把冯彬等人抓起来，但很快又按下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且不说他对韩小军和李保义是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光是一个郝文彬在县公安局当政委这个现实，就让他不敢对他们抱有太高的期望。 那么眼下该咋办？ 是继续关注这件事情，还是明哲保身装做啥也不知道呢？ 只是略想了片刻，孟阳就决定继续关注事态的发展，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从现在这情况来看，那个档案袋落进他手里的事情，可不止一个冯彬知道，刘二麻子也肯定知道了，这么一来，实际上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已经踩进了这个局中，早已身不由己。 既然如此，他就得从根子上弄明白刘二麻子究竟想要干啥，只有这样，他才能看清整体的局势，不至于两眼一抹黑，稀里糊涂的瞎打乱撞。 要想搞清楚刘二麻子的目的并不容易。 脑袋里想着这些事情，很快就到地方了，刚下车，孟阳的手机响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来电话的是济州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陈江涛。 这一位可是人物，他不敢耽搁，立刻接听了。 “陈主任您好，我是孟阳。” “呵，孟乡长这声音听着就人心里舒坦，忙不忙？”陈江涛跟孟阳也算是很熟悉了，所以，说起话来比较随意一些。 两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聊了几句没用的话，陈江涛这才说出了打电话的目的：“孟老弟呀，有这么一件事情，苗副市长有可能轻车简从去你们那边，你要注意一些了。” 孟阳顿时头大，心说现在的领导怎么都开始玩起暗访这一套路了？ “非常感谢陈哥提醒，哪天有时间咱们聚一聚呗？”这话里的意思就是想请陈江涛吃饭。 陈江涛轻笑着说道：“最近恐怕不行，我要陪着赵市长去洪海县调研，过段日子吧，我去你那边玩。” 赵国志要去洪海县调研？ 孟阳突然想起李宏才留下的日记本里有关洪海县的一些模糊描述，让他不得不将赵国志的调研跟那些描述联系起来…… 第136章 市长下乡，乡长下村 常务副市长要下基层可不是小事儿，不管是明着来还是暗访，作为基层工作人员都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 孟阳自然也不能例外，也只能暂时放下让他困惑不已的刘二麻子的事情，准备回乡里。 临走之前给高德明打了一通电话，让他多关注一下冯彬这个人的下一步行动。 至于李玉兰该何去何从的事情，他跟章玥玥商量了一番，两人都觉得还是暂时带回清河乡比较好一些，不然的话这个可怜的女人会遇到什么样的污糟事情还真就很难说。 临出门前孟阳突然改了主意，对章玥玥说道：“章姐，苗副市长下基层，我下村，你看行不行？” 按说孟阳现在处于请假状态，都已经上报到县政府办公室了，即便是副市长来了，理论上也挑不出啥毛病，但在官场上，理论的东西往往不靠谱，一旦苗红在清河乡发现任何问题，他这个乡长不在位的话，小问题都会变成大问题，没问题也会出现问题。 话有点儿绕，但都是经过实践检验过的真理。 如果他直接回乡里的话，难免会让人怀疑他从某种渠道获知了苗副市长要下基层的消息。 所以，下村是最妥当的，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了解一下各村的实际情况。 章玥玥显然也懂这里面的弯弯绕，马上点头说道：“那太行了，不过全乡十八个行政村、三十二个自然村，您打算去哪一个？” “嗯，时间不是很充足，就挑几个有代表性。” 孟阳扭头看着章玥玥，他发现这个女人在谈论工作的时候，总是散发一种自信的光芒，很是夺人眼球。 “青崖村，这是最乡最富有的村子，浮桥村，算是最穷的一个，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还可以再加上一个……冯家村。” 章玥玥在说出最后一个村名时稍犹豫了一下，也没有给出去那里的理由。 “冯家村？”孟阳似笑非笑地看着章玥玥，“也行，我这第一站就去那儿转转，不过，你不用去，你和小路带着李玉兰回乡里。” 他知道，章玥玥提到冯家村，有她自己的想法，那个村子里有个人给她造成的伤害极大，她应该是想自己帮忙替她出口气。 章玥玥神色复杂地低下头，喃喃说道：“其实我去也也无所谓，事情都过去八年了，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孟阳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头，“章姐，我这些日子太忙了，没倒给空来，正好利用这一次机会，我去会会冯家的人物。至于你，还是回乡里比较好，这是从工作角度出发的。毕竟苗副市长有可能会明着来，这就涉及接待问题了，没有你在，乡里那几个人玩不转的。” 章玥玥慢慢地抬起头，眼眶微红，眼中有感激之色，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孟乡长，你还是带着小路吧，安全上能有点儿保障。” 孟阳摇头，形势越来越复杂，他不能不考虑赵莹的安全问题。 “那您打算用什么样身份去？”章玥玥调整好情绪后，马上就理解了孟阳的意思，他肯定是要乔装之后暗地里进村了解情况。 由于孟阳上任以来，忙于搞旅游开发和制药公司的事情，他基本上都没去过乡下辖的各村，所以村民们真正见过他的并不多，尤其像冯家村这种极为偏远的村子，也仅有村支书一人认识孟阳，如果想了解这个村子最真实的情况，当然是以别的身份去最好。 “我就扮作收药村的吧。”孟阳略思考片刻后说道。 他这个决定也挺合理，冯家村距离杨家庄不是很远，山上也有药材，只不过没有杨家庄那么多。 章玥玥情绪稳定了很多，上下打量着孟阳说道：“孟乡长，您这个样子咋看都不像是做买卖的人啊？换个t恤，外面再套个夹克，嗯，裤子也要换。” 商量片刻，孟阳起身，打算去借一辆吉普车，让路宏伟开着那辆三菱越野跟章玥玥和李玉兰回乡里。 就在他推门出去时，李玉兰突然喊住了他：“孟，孟乡长，我……我想跟着你！” 孟阳回头就看到她眼中有惊慌之色，愣住了，“不用跟着我吧？你去清河乡很安全的。” 心细如发的章玥玥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李玉兰在跳河自杀之前就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与羞辱，跳河被救上来后，又遇到冯彬带着五个人来抓她回去，给她心理造成了极大的伤害，现在只认孟阳这个救她的人，换个地方，又见不到孟阳，她心里就没底了。 “也行，正好孟老板还缺个秘书，你就当他的秘书吧。” 章玥玥提出这个建议也不是随便说说的，以李玉兰这种心理状态，带回乡里，很可能会引起个别人的注意，从而翻出她和冯彬的关系，牵出档案袋的事情。 说完她看向孟阳。 这几个月来，两人之间的配合越来越默契，几乎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孟阳显然也料到了这一层，只好点头同意了。 实际上带着李玉兰去冯家村并不适合，因为那里也是冯彬的老家，他就出生于那里，不过，李玉兰说她从没去过冯家村，跟冯家的那些人也根本没有任何交集，互相都不认识，这让孟阳多少放心了一些。 …… 下午三点钟，孟阳开着一辆212吉普车驶入去冯家村的一条土路，这条路虽有些绕弯，但路况稍好一些。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李玉兰在章玥玥建议下，穿了一件非常流行的大花连衣裙，上身还套一件短短的牛仔衣，配上她圆润柔和的脸型，挺直而小巧的鼻梁，淡淡地斜挑在一缕蓬蓬松松的刘海下的眉毛；一对在洁白的牙齿衬托下更显娇艳诱人的红唇，一双清澈透明让人几乎不敢正视的眸子，还有那一头流光闪动的披肩发，整个人显得柔媚中还带着几分精练，确实像个能干的秘书。 孟阳还有一个新发现，如果看她侧脸，跟蜜桃成熟里的女主很像，这就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精力不集中的后果当即显现出来了。 “咣当”一声响起，吉普车的右前轮压到了一块大石头，整个车身都摇晃了一下，李玉兰被这一下摇晃甩出座位，直接扑到了孟阳身上，吓得花容失色，惊慌失措中，一只手按到了他两腿之间……的座椅上，上半身紧贴到孟阳胸前，另一只手顺势搂住他的脖子。 这情况下开车可就相当危险了，孟阳一脚刹车踩下去，吉普车发出刺耳的声音，瞬间就停下来。 车速虽然不快，却也让抱在一起的两人往前一拥，又向后顿了一下，就这一下，非常巧合地让他们的唇挨到了一起。 清香柔软……孟阳瞬间就绷不住了，不自觉地抱住了李玉兰的纤腰，呼吸渐渐加重…… （坐车不系安全带的后果很严重啊……） 第137章 手生得很 孤男寡女在乡间土路上的车内搂抱到一起，而且这两人也都不是啥懵懂无知的少年，李玉兰原本僵硬的身体渐渐软下来，开始主动了。 孟阳感受着臂弯里的柔软，暗暗惊叹，这女人不光是模样长得跟祁红一样，连身体都差不多。 就在两人要发生点儿啥故事的时候，一辆切诺基迎面开过来，很快就跟吉普车错身而过，错车时切诺基还按了一下喇叭，这让孟阳和李玉兰瞬间分开。 老祖宗说，食色性也，孟阳对这句话也算是理解透了，所以，眼下看着满脸绯红，身体都有点儿轻轻颤抖的李玉兰，没忍住，在她唇上又落下一个吻。 李玉兰极度慌乱地推开他，挣扎着回到副驾驶座位上，胸口急促起伏着，侧身看向车窗外，尽可能地躲避着孟阳那侵略性很强的目光。 好一阵子过后，孟阳才收拢起非分之想，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这有些日子不开车了，手生得很，抱歉了哈。” “这不怪你！”李玉兰声如蚊蚋地说道，随即两手捂住脸吃吃地笑起来。 孟阳也笑了，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大家都是过来人，遇上这种事情，有个想法啥的，很正常，都能互相理解。 吉普车又上路了，这一次，孟阳不敢分心了，其实他心里也有些内疚，刚才吻上李玉兰的唇时，他瞬间就想到了韩小慧。 车里的气氛就显得有些沉闷起来。 李玉兰脑子也不笨，瞄了孟阳几眼后，主动打破尴尬的气氛说道：“那会儿你跟章姐商量去冯家村的事情，我看她好像有点儿不自在，这里面有什么故事吧？对不起，我不是想打探别人的隐私，就是想了解一下，以后跟章姐姐相处时不至于触犯到她。” “故事当然是有的，”孟阳倒是没想太多，当年在章玥玥身上发生的事，清河乡很多人都知道，告诉她也无妨，“这还是八年前的事了……” 八年前，刚刚大学毕业的章玥玥，分配到了县政府办公室，青春靓丽，嗓音独特的她很快就被时任副县长的冯爱全盯上了，三番五次对她试探之后，冯爱全没能得手，本想强行上车，可章玥玥却极为聪明，数次逃脱了他的魔掌。冯爱全一怒之下，就把她调到了清河乡。同时，暗地里示意他的叔伯哥哥，也就是现如今的冯家村支部书记冯爱山给章玥玥找点儿麻烦，也好出口恶气。冯爱山这人本就好色，看到章玥玥那模样，顿生邪念，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偷偷潜入她的宿舍强行玷污了她。势单力孤的小姑娘打掉牙齿和血吞，怕丢了名声，又怕冯家人的报复，终究忍了下来，直到…… 直到马国庆当上乡长，把她带在身边，说起来，马国庆虽说也把她当做了玩物，但也在某种程度上给她提供了保护，冯家人再也没有招惹她。但她的仇也一直没能报，原因在于，当初想要对她下手的那人，步步高升，现在如今已经成了主管工业的副市长，冯家的势力更是上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在永宁县，谁也不敢惹，这个现实也让章玥玥见到孟阳之后，主动投靠了他，虽然没明说她的条件是啥，但孟阳心里有数，那就是替她报仇。 后面这一段，他没讲出来。 李玉兰听了这一段故事，久久不语，眼中的悲伤如浓雾一般迷住了她的视线。 她和章玥玥的经历不尽相同，但是同样作为女人，受到的伤害却是大同小异的，章玥玥是摆脱伤害阴影的她不了解，她只矢如果不是身边这个男人，自己早就被冲到了永宁河下游，也可能被哪个好心人从河里捞出来，给她埋到了某个不起眼的山凹里，所以呢，对这个赋予她第二次生命的男人，她该怎么回报人家？或者说该保持一个什么关系才好呢？ 想着想着，脸上又飞起了红霞，偷偷用眼角瞄过去，发现孟阳正认认真真地开着车，目不斜视的样子更让她心乱如麻了，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并拢起那双修长的腿。 冷静下来，又自责了一番的孟阳此时却没有太多别的心思了，注意力放到了后面跟上来的那辆切诺基上，如果他没猜错，这辆车就是刚才跟他错车那一个，为啥掉头跟上来了？ …… 孟阳一路走走停停，不时地下车查看路边庄稼的生长情况，还跟田间劳作的村民了解一些详细情况。 最后，绕过一座颇为险峻的山，终于看到了有着近千年历史的冯家村。 背靠高山险峰，前有千亩平川，左侧山林茂密，右侧丘陵起伏，再加上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从村中穿过，造就了风水学上的绝佳宝地，怎么看都是能出富贵之人的地方。 冯家村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过去的朝代中出过的名人高官就不说了，光是现如今，冯家就出了冯爱全、冯爱东、冯爱民这三个在仕途上一路狂奔的人，也正因为如此，冯家本家的人在这个村子里地位超然，不仅支部书记是冯家的人，村会计也是冯家的。 相比来说，冯家村另一大姓李家就差了很多，最近几十年都没出过像样的人才，似乎最拿得出手的，就是在清河乡当武装部长的海林，还是李家的姑爷，严格来说都不是李家的人。 不过，再不济，李家也是冯家村第二大姓，还是有些势力的，最近十多年，牢牢地占据着村委主任这个位子。 这些信息都章玥玥告诉孟阳的。 吉普车停在村口一户人家门口，孟阳下车往车门看了一眼，那辆切诺基跟到村口，从另一条路进村了。 略作思索后，他去敲开了这户人家紧闭的木门。 从门内探头出来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大爷，看了看那辆吉普车，满脸沟壑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极为警惕地问道：“你谁嘞？想干啥？” 孟阳抽了抽鼻子，他从这一位大爷身上闻到了一股浓重的中药味，甚至还从这些味道中大体判断出是中药的成份。 他从衣兜里掏出烟，给大爷递过去一根，帮他点着了，这才问道：“大爷您贵姓？” “俺姓李，你是干啥的嘞？” “我是收药材的……” 孟阳的这一句话刚说到一半，就见李大爷极快地抽回身子，“咣”的一下就把门关上了，还在门里冷冷地说道：“俺家没药材，你去别家收吧！” 说完就把门插上了，准备往回走。 第138章 这是我老婆 我去，这是啥情况啊？这年月收个药材都这么不招人待见吗？ 孟阳愣了片刻，马上换了思路：“大爷，我们从远道来的，口渴的不行了，能跟您讨口水喝吗？” 农民天生骨子里都存着一股善良，听到孟阳想讨杯水喝的话，李大爷犹豫了，转过身来，从门缝里看着孟阳说道：“小伙子，你在这儿等着，俺去给你拿来。” 不一会儿就用一个红色的塑料水瓢盛着满满的水端过来，把门打开递到了孟阳手中。 孟阳扭头往车里招了招手，示意李玉兰下车，喝水还是次要的，有个女同志在的，尤其像李玉兰这种一看就是温柔模样的，总会让人放松一些。 果然，李大爷看到轻盈如蝶地跳下车的李玉兰，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说话的语气也没有刚才那么冷了。 “你们快点儿喝完就走吧，这地方的药材……”话说到这里，他还往门外左右看了看，接着小声说道，“俺们这地方的药材不是谁想收就能收的。” 孟阳回手就把水瓢递到了李玉兰手中，向李大爷介绍：“大爷，这是我老婆，跟您同姓呢。” 他这么说，其实就是一种策略，也是他了解这些封闭乡村的习俗，这种地方的人，往往对男女之间的关系看得很重，如果不是两口子，却一起外出，同坐一辆车，就会认定是不正常的关系，对他和李玉兰的印象就会很差，极不利于接下来的交流。 “呃……”李大爷搓着手不知道说啥好了。 李玉兰却是被孟阳的话给雷到了，脸上发热，心跳加速，连忙低头喝水，掩饰自己的失态。 她也确实是渴了，自小就穷人家出身的人，根本不在意这种喝水方式，一气喝下去好几口。 李大爷刚才见李玉兰接过去水瓢，以为这个天仙一样的姑娘会嫌弃这水不干净，却没料到这女娃接过去就喝上了，这让他对孟阳两人的印象好了很多。 孟阳观察人的本事还是很厉害的，见李大爷神色不像刚才如临大敌了，便压低了声音问道：“大爷，在你们这儿收药材还有啥说道儿吗？” 李大爷动了动快要被胡子淹没的嘴唇，刚想说话，里面屋子里就传来一声很响的动静，“咣当！”像是铁盆掉地的声音。 李大爷转身就往屋子里跑去，看起来很急，根本就顾不上院子大门是不是开着了。 机会来了，孟阳招呼李玉兰走进了院子，还顺手把大门关上了。 他这才看清院子里的情况，进门左侧有个类似于仓房的屋子，只有窗户，门在院外，他刚才就注意到了。右侧是鸡架和猪圈，还有个简易版的厕所，正屋三间，都是用石头砌起来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外表弄得很干净，尤其是东边一间屋子，窗户上还贴着一对“喜”字，能看到玻璃窗内的粉色窗帘，应该是一间结婚用的新房。 “走，进去看看。” 孟阳率先走过去，进到中间的堂屋，发现收拾得也很干净，说是窗明几净也差不多了。 西屋内传来一个女人的痛苦的叫声：“哎呀，你手那么重干啥嘞？疼得很哩。” 接着是李大爷无奈的声音：“叫你躺着莫乱动，偏不听话，非要下地，这下好了，又肿了，弄不好得去医院了。” “去啥医院，俺不去，养几天就好了，咝，你莫动了，咦？你是谁嘞？”说话的女人看到不请自到的孟阳，瞪大了眼睛问。 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再加上外面已经接近日落，孟阳进到这间屋子里，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斜靠在炕上的女人眼窝深陷，脸色焦黄，瘦得几乎皮包骨了，头发却梳理得很是立正，身上穿的衣服和炕上的被褥也干干净净的。 再细看时，发现这个女人一只脚踝肿得跟馒头一样了。 他自我介绍道：“我姓孔，叫孔阳，”他又指了指跟进来的李玉兰，“这是我老婆，您叫她小李就行。大娘，您这脚是崴了吧？” 所谓的崴了，就是脚踝处扭伤。 问完之后，孟阳发现大娘这脚脖子的形状不太对头。 大娘被李玉兰惊艳到了，两眼都放光了，好像脚脖子都不疼了似，连忙指了指一旁的两个凳子说道：“呀，闺女真俊，快坐下来。” 又指了指自己的脚，“今天头响上山，踩到石头上，崴了一下，没啥大毛病嘞，过两天就好了。” 人挺精神，就是说话有气无力的。 李大爷见孟阳和李玉兰都进来了，也不好撵出去，连忙用衣袖擦了凳子，递到孟阳和李玉兰身旁。 孟阳拎着凳子靠近李大娘坐下来，很直接地说道：“大娘，您这个脚不像是崴了，不说别的，您跟另一只脚对比一下就知道了，形状是不是不对？” 其实，李大爷早就有点儿怀疑才伴儿这脚不像是崴了的样子，现在听孟阳这么一说，他马上就把老伴的另一脚上的鞋脱下来，左看右看，果然是不一样的。 他有点儿紧张地问道：“孔老板，你看起来还挺懂，晓得这是啥毛病不？” 李大娘自己也紧张了，她也知道，这一次崴脚跟过去真不一样，疼得太厉害了。 孟阳笑着说道：“大娘这是脚踝脱臼，用大白话说的话就是骨头错开了。” “完咧，这个严重嘞，得去医院了。”李大爷急得直搓手，这骨头的毛病，进了医院那钱可就花得够流水似的了，要命的是，他们手里没多少钱啊。 李大娘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咬了咬牙说道：“不用去医院，让村西头的李二给俺开点儿止疼的药就中嘞。” 她身体不好，常年喝药，本来就把家里的那点儿钱都花到身上了，如今再去医院的话，这个家可就没法过下去了。 要不给远在南方打工的儿子儿媳打个电话，让他们邮点钱回来？ 李大娘瞬间就想了很多，最后还是摇摇头，决定不给儿子儿媳添麻烦了，就这么硬挺着吧。 孟阳前世行医几十年，可以说什么样的病患都见过了，也能一眼看出他们都在想什么，便说道：“大爷，大娘，这样吧，我小时候跟姥爷学过中医，对正骨这一套还挺拿手的，你们要是信得过，我帮着大娘治好这个小毛病。” 李大爷狐疑地看着孟阳不说话，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是挺稳当的样子，可是治病救人不是开玩笑的，他怕孟阳弄不明白，反倒加重老伴的毛病。 “还是上医院！”最后，他下定了决心，就是借钱也得把老伴这脚 治好了，不然病上加病，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吗？ 孟阳却摆手说道：“大爷，用不着，我现在就能给大娘正过来，保证今天就能下地走路。” 他这话刚说完，就听院子里有人口气不善地喊道：“李葫芦，你他妈给我出来！” 李大爷和李大娘听到这声音，脸色剧变…… 第139章 必须不能啊! 李大爷和李大娘听到院里人的声音，脸都白了。 “不行咧，这个死玩意又来要账了，这可咋办嘞？”李大爷背着手在屋子里转起了圈圈。 孟阳有点儿好奇了，“大爷，外面是谁呀？他想干啥？” “唉！”李大爷叹了一口气，在靠墙放的一个大木箱里翻了半天，拿出一包石林烟，也没搭理孟阳，转身就往外走。 孟阳看了看低着头唉声叹气的李大娘，也跟着去了院里，只见一个头染成了黄色，还弄得跟个鸡窝似的小年轻正踮着一只脚，歪着脑袋说话：“我说李葫芦，你欠我那种子钱不想给了是吧？我可是跑了好几趟了，今天要是还不给，可别我逮啥拿啥了！” 李大爷低声下气把石林塞进小年轻手中，小声哀求道：“冯宝侄子，俺手里确实没钱了，你再匀几天，等你小贵哥邮钱回来就还你。” 冯宝瞄了一眼出来的孟阳，扬手就把那包石林烟甩在李大爷脸上，恶狠狠地说道：“老李头，你他妈的拿这话糊弄我几回了？当我是三岁小孩么？赶紧的，拿钱！” 李大爷苦笑着弯腰去捡那包掉到地上的烟，却在慌乱之中踩到了冯宝的脚尖，冯宝当即跳起来骂道：“你个老不死的东西，不想给钱还敢踩我？” 骂还不算完，抬起的那一只脚直接踹在李大爷身上。 五十多岁的人，哪里有那么灵巧？被他这一脚踹得连退了两步，眼看着就要摔倒，却被身后一双有力的大手托住了。 托住他的人是孟阳。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冯宝，眼神中不自觉地露出要杀人一般的戾气，他确实生气了，且不说这个冯宝讨债的方式对不对，光是对一个五十多岁足以当他父亲的人动用暴力这一点，就不是孟阳能忍的。 冯宝看到孟阳扶住李大爷之后，把他拉到身后，对自己怒目而视，“呸！”地吐了一口唾沫，摇着脑袋问道：“你他妈谁呀？滚一边去！” “去”字刚出口，就听到“啪”的一声响起，脸上挨了孟阳甩过来的一巴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孟阳又抡起胳膊，巴掌落在他另一侧脸上，同样很响亮。 冯宝被打懵了，他来之前二叔冯爱山告诉他借着讨债的名义观察一下李福禄家来的这个人，到底是干啥的，刚才他也观察了，觉得不过就是个很普通的买卖人而已，看外面停的那辆破吉普车就知道，也没啥实力，可是这家伙可不小，竟然敢跟他动手，还连着扇了他两巴掌，这他能忍吗？ 必须不能啊！ “唰”的一下抽出一把半尺多长的刀子，阴笑着逼近孟阳。 尽管天已经黑下来了，但孟阳仍旧看到冯宝手中的刀子闪着寒光，他不得不慎重对待了。 打架他是真的不拿手，但他毕竟两世为人，心理素质还是超级强悍的，加上对人体结构的谙熟，倒也没怎么害怕。 在冯宝一刀冲向他肚子的时候，他猛然转身，让那把刀子贴着他的身体刺过去。 其实这也挺冒险的，万一躲不过去事是要出大事的。 不过，想要取得李福禄信任，从他嘴里了解这个村子真实的情况，就得有所付出。 好在他足够机智，在转身的同时，按照事先在心里演练的程序，一把就抓住了冯宝的手腕，随即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两手配合，“咔嚓”一声，就把冯宝这条胳膊给卸下来了。 因为心里有火，所以动作也很粗暴，疼得冯宝“呀”的一声怪叫，耷拉着右臂蹲下来。 孟阳根本就没管他，转身看了看李福禄，“大爷，您没事吧？” 李福禄哪里还顾得上自己有事没事，惊恐万分地看着冯宝，急急地把孟阳拉到一旁小声说道：“你，你们快走吧，这个冯宝是冯支书的亲侄子，你把他打成这样，冯支书不会放过你的，快点走，快点走！” 孟阳笑着拨开李福禄的手说道：“李大爷，您不用怕，这世道终究有讲理的地方，我能卸掉他一条胳膊，也只能给端回去，更能让他没地方告状！” 他这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不光是李福禄被镇住了，刚才听到动静从屋子里跑出来的李玉兰更是听得心潮澎湃，暗自感叹，这才是男人应该说的话啊！ 两眼冒着星星看向孟阳。 另一边的冯宝肩头传来的疼痛减轻了很多，可右手臂还是像根面条一样耷拉着，让他没心思关注从屋子里出来的大美女了，恨恨地瞪了一眼孟阳，咬着牙转身就走。 他之所以敢走，是因为这种肩膀脱臼的情况他见过，村医李二就能给他端回去。 走到院门口，扭过头来大声问孟阳：“你是干啥的？不会是犯事儿了逃出来的吧？” 孟阳头都没回，“我是收药材的，有正规手续，你要还敢跟我闹，我就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冯宝“呸”了一声，转身就走。 李福禄更害怕了，指着孟阳说不出话来。 “你……你，唉呀！” 最后一拍大腿蹲到了地上。 孟阳弯腰拍着他的肩头提醒他：“李大爷，你不管大娘那只脚了吗？” 李福禄愕然，对呀！刚才这个年轻人就说过他能治好老伴的脚，自己咋就把这茬事儿给忘了呢？ 可一想到得罪冯宝肯定会招来冯爱山的报复，他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一刻都不得安稳了，既想让孟阳帮忙给老伴正骨，又担心孟阳会被冯爱山派来的人给揍了，一时之间，急得抓耳挠腮。 孟阳多少看穿了这一位善良农民的心思，没再说多余的话，立刻进了屋子里，让李玉兰帮忙按住李大娘的腿，在李大娘惊诧的目光中，按了几下她的脚踝，两手突然用力，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响过，李大娘疼得直喊。 “哎呦！你干啥嘞？” 孟阳扭头看到李福禄跑进屋子里，马上问他：“家里有没有酒？高度白酒！” 李大娘在那一股钻心刺骨的疼劲儿过去后，发现自己的脚好像能动了，这还不说，就连疼痛都比刚才减轻了很多。 “咦？俺这脚没刚才那么疼了是咋回事哩？” …… 第140章 你还会瞧病? “真他妈疼啊！” 耷拉着一条胳膊跑出去的冯宝，不小心还撞到了院子门框上，疼得他差点儿掉眼泪，咬着牙一路小跑去了村子西头李二家，让他把胳膊端回去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二叔冯爱山家。 冯爱山正在等他，看到他那副吊丧脸，马上就问：“咋？这是叫谁家狗撵了？” 冯宝喘匀了气，揉了揉右肩头，眼珠子转了好圈儿才说道：“二叔，李葫芦家来的那个王八蛋就是个普通人，收药材的。” “几个人？”冯爱山阴着脸问道。 他多少有点儿怀疑那人的身份，下午两车错开的瞬间，他看着那家伙有点儿眼熟，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这才派了冯宝去打探一下。 “两个人，一男一女。”这一点，冯宝在进李福禄家院门之前就打听清楚了。 “就没看出来他像个领导啥的？那女的有多大？”冯爱山继续问。 “绝对不像领导！那女的……二十六七岁的样子，挺年轻的。二叔，没事我就走了啊。” 冯宝说完这话，抬腿就往外走，心里还在嘀咕着，那家伙二话不说就跟自己动手了，哪里像个领导嘛？要说是社会小混混还差不多，不过这话就不能跟二叔讲了。 今天二叔也不知道咋了，一大早就传话让大家小心，不准惹事，更不能跟人打架，所以，他打算现在就偷偷地找几个人去报仇。 冯爱山皱了一下眉毛，他怎么可能看不出自己家这个侄子有事瞒着他，黑着脸重重一掌拍在茶几上，“回来！你他妈把话说明白了再走。” 五十多岁的人，这一声喊仍然中气十足，吓得冯宝哆嗦了一下，转过身陪着笑脸说道：“二叔，说啥呀，那人真不是当官的……” 冯爱山那对三角眼迸射出吃人一般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冯宝不说话。 冯宝最终还是抗不住了，“二，二叔，我寻思着去也去了，就顺道跟李葫芦那老东西要账，结果吵起来了，他家来的那人二话不说就冲过来卸了一条胳膊，我……” “你想找几个人去出口气，是吧？”冯爱山脸色阴沉得都快滴下水了。 见冯宝低着头不出声，又厉声喝道：“说话呀！哑巴啦？” “是！我是想找几个人去跟他唠唠……” 冯爱山抓起一个茶杯就往冯宝脑袋上扔过去，“我他妈咋跟你们说的，这些日子消停点儿，消停点儿的，你是当我放屁了吗？滚！” 撵走了冯宝，冯爱山气哼哼地点着一根烟，深吸一口，慢慢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两人究竟是谁呢？咋就在这么个节骨眼上来村里了？ …… 这两人究竟是啥人？ 眼下的李福禄跟冯爱山有同样的疑问了。 他看着孟阳把白酒倒进盘子里点着后，沾到手掌上，带着蓝色火苗给老伴搓肿起的脚脖子，没用多长时间，肉眼可见的消肿了。 这就让李福禄看不懂了，这个年轻人吧，看着可不像是个大夫，说是做买卖的，更不像，你要说是个当官的，他倒是信，可问题是这年头当官的哪有这么下乡的？哪个不是跟电视里古代官老爷出门一样，一大帮人前呼后拥的？ 况且，当官的也不可能会治病啊？更不可能态度这么好！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孟阳“噗”的一下吹灭了盘子里点燃的高度酒，抹了一把汗水说道：“李大娘，您下地走走看看。” 刚才露这一手是他前世跟一位东北老中医学的独门绝技，能快速消肿去淤。 李大娘动了动受伤的脚，发现一点儿都不疼，惊讶无比，又试着下地走了几步，竟然啥事儿都没有了，这可给她高兴坏了，连声赞叹：“孔家娃子，你这个手艺可是太厉害了，大娘谢谢你了，老头子，快，快去生火，晚上给这两娃娃弄点儿面条吃！” 孟阳觉得这还不足以让李福禄老两口彻底放松对他和李玉兰的警惕，便笑着摆手说道：“大娘，吃饭的事先不急，我给把把脉，看看您这个是啥毛病，没准儿我还真能治呢？” “啊？”李大娘愣在那里，“你还会瞧病？” 孟阳哈哈笑起来，“大娘，会不会的，您伸手就晓得嘞！” 说着话，手指搭到了李大娘的手腕上，半闭着眼睛不出声了。 过了一会儿，又搭上她的另一只手腕，最后信心十足地说道：“大娘，我要是没说错的话，您晚上睡不着觉已经很长时间了，喝的药汤里有柴胡、桂枝、龙骨、牡蛎这些东西吧？” “咦？娃你说的太对了，俺就是整宿睡不着，吃的药里怼有柴胡……老头子你把那方子拿来，给这娃瞧瞧。”李大娘只记得有个柴胡，别的根本想不起来了，就冲着老伴儿喊道。 接下来的时间里，又是看药方，又是亲自上手检查，孟阳很快就确定了李大娘长期失眠的原因，是颈椎变形引起的脑供血不足，这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治好的了，不过，他除了给改动了药方之外，还给李大娘的颈椎做了一次按摩，效果相当不错。 这一番努力也没白费，李福禄老两口对他和李玉兰的态度大为转变，一起坐着吃晚饭的时候，聊着聊着，孟阳就有意把话题引到了冯爱山这个人身上。 “李大爷，冯爱民是个咋样人？我寻思着想在这儿做买卖必须得了解他才行嘞。” 李大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冯支书这人吧，咋说呢，挺有能耐的，就是吧……” …… 此时的冯爱山还在琢磨李福禄家来的那两个人。 他这么看重两个陌生人是有原因的。 一大早刚起来，堂弟冯爱全就打来电话，告诉他小心一点儿，最近几天，副市长苗红有可能要到各村转转，别弄出啥事让人家抓到把柄。 乡里乔永新那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玩意，开始查起这三年的账，昨天下午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带着村会计去乡上解释几笔大额支出的钱款真实去处，偏偏这个时候，村里还来了两个身份不明的人，他怕是苗副市长微服私访。 一路跟着回来了，还让冯宝去打探一下，结果这个冯宝不干正事，惹出了额外的麻烦来，还他妈惦记着要找人去揍人家…… “咋啥事都挤一块去了呢？”冯爱山咬了咬牙，心说这么弄可不行，就算那两个人跟苗副市长没啥关系，这节骨眼上，绝对不能再出事了。 想到这里，叫来村会计冯双嘱咐道：“双啊，你辛苦一下，去老大家、老四家，再去那几个平时好惹事的家里，挨个儿的跟他们讲讲，眼下不管是谁，都他妈给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谁要是弄出事来，我扒他的皮。” 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赶来的冯双连连点头，“叔，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办这事儿。” “嗯……你晚饭没吃的话就去老大家吃吧，另外，你家婆娘做的啥饭？”冯爱山貌似关心地问道。 冯双听了这话，却是心头一颤，浑身都紧绷起来。 第141章 威逼利诱 冯双听到冯爱山问他的那一句“你家婆娘做的啥饭”，马上就紧张万分的说道：“叔，我家都吃完饭了。” 为啥紧张嘞？ 是因为他听懂了冯爱山这句话里的意思，那绝对不仅仅是随便问的，他是想要去冯双家吃晚饭，同时，又把冯双支出去替他去传话，这意思就很明显了，冯爱山是要跟冯双新婚的小媳妇一起吃饭。 如果仅仅是吃个饭，冯双当然不会这么紧张，毕竟论起辈份，冯爱山是他族叔，不算太远的那种。 问题是冯爱山是个啥德性，他也很了解的，这个看着人模狗样的老东西，最喜欢别人家的新媳妇，都多少年了，村里凡是有新结婚的，几乎没有一个能逃得过去的。 冯双原本以为自己在村里当了会计，跟冯爱山的亲戚关系也不远，他应该不会对自己媳妇下手，可是现在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不是那回事啊！ “你家都吃完饭了？”冯爱山似笑非笑地盯着冯双，突然问了一个很意外的问题：“双啊，你今年多大了？” “二，二十四。”冯双一时之间没弄明白他这是啥意思，回话的时候就有点儿结巴了。 “你瞧，你这么年轻就进村里当干部了，就没想过是啥原因吗？” “是叔您瞧得起我，这我懂！” 冯爱山摇摇头，“你不懂！跟你说句实话吧，我这岁数还能干几年？明摆着嘛，干不久了，也干不动了，可咱们冯家村总要有个姓冯的挑起大梁吧？让你干会计这么重要的活儿，我不就是想让锻炼你吗？锻炼个几年，你对咱村的情况都熟了，我就放手让你当家了嘛，这么一点儿事情你还咋琢磨不明白呢？” “我……”冯双有点儿动心了，冯爱山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打算培养自己当他的接班人呢，这种好事，真不是谁都能赶上的，可是，转而一想，谁又能保证这老东西不是在忽悠他？ 冯爱山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了。 “双啊，明天咱们还得去乡里，跟人家乔书记他们讲清楚那四笔违规支出是咋回事，我琢磨着应该这么说，是你年轻没经验，记错账了，根本没有那八万多块钱的支出，这我就能把你保下来了，你还接着干会计，不过吧，既然没有那八万块钱的支出，村集体的存款就有多出八万，这钱就得你来补上了。” 冯双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身上都哆嗦起来了，说话时声音也颤了，“叔，那钱，那钱可是您让我支出去……”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说呀，接着说呀，”冯爱山勾起嘴角，阴沉地笑了，“你说是我叫你支出的，有证据吗？我签字了吗？都没有，是吧？这些你应该知道！” 正因为知道这些，冯双的声音才越来越小，越来越没底气的，他踉跄了两步，跌倒在地上，像一摊烂呢，坐都坐不直了。 冯爱山对他的表现很满意，但觉得这还不够，便接着说道：“刚才我说的那些算是最好的结果，实际上吧，说你年轻没经验就能记错八万块钱的账，还是分四次记的，没啥说服力，乔书记不傻，咋可能信这种胡说八道的话？” “也就是说，有可能是你做了假账，套走了那八万多块钱，你晓得这是啥行为吗？这就是犯罪嘛！肯定是要坐牢的，我估计最少也得三年吧！” 冯双也是有点儿文化的人，明白冯爱山说的这些并没有夸张，所以，他绷不住了，努力地挺直了身子，跪着爬过去，仰头看着冯爱山说道：“叔，叔，我错了，那四笔账确实是我记错了，我以后一定多加注意，一定好好的跟着你干，可眼下你不能不管我呀！” 冯爱山觉得吓唬到这程度也就行了，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叔跟你闹着玩的呢，瞧你吓的！我是那种祸害自家人的吗？放心，明天到了乡里，我会把跟乔书记他们解释明白那四笔账的来龙去脉，保证没你啥事，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懂。”冯双激动地站起身，咬了咬牙，极为坚定地说道：“叔，我这就去老大家，对了，我媳妇刚才没怎么吃东西，好像 心情不太好，叔你能不能去我家里劝劝她？还有，我可能要忙一晚上，太晚了就不回家了……” “行，这事儿就包在叔身上了，你放心去干工作吧！”冯爱山终于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伸手抹了一把从嘴角流出的口水。 …… 村东头李福禄家，晚饭已经吃完了。 喝了两杯高度酒之后，孟阳和李福禄的话都多起来了。 “李大爷，您刚才讲的那些事是真的吗？我听着咋就觉得不太可能呢？” 李福禄重重地点头，“孔老板，俺要是说一句假话，就叫老天爷打雷劈了俺！” 他刚才已经把冯爱山这些年干的那点儿龌龊事拐弯抹角地讲了出来。 孟阳听着就不像是当今社会能发生的事情，所以有此一问。 其实他心里也猜到那些事可能是真的，因为李福禄根本没必要编故事他。 此时，见李福禄发下这么重的誓，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待了好一会儿，这才忍住自己的怒火，再睁开眼睛时，已经跟平常没啥两样了。 声音平静地问道：“李大爷，这么多年了，就没人管他吗？” 李福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说道：“孔老板，外面天黑了，你们两口子就不要走了，在俺家住一晚上，明天早上赶紧离开这儿吧，唉，今天晚上那冯宝不来找麻烦就烧高香哩。” 说到冯宝，孟阳也有点儿奇怪，刚才那会儿从那家伙说话的语气和行事作派看，那就是个典型的村霸，地头蛇那种的，这种人吃了亏怎么可能会消停呢？可是现在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了，外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难道说地头蛇被自己这个过江龙吓唬住了？ 想到这儿，他自己都觉得好笑，拿啥吓唬得住人家？这是人家冯家村，这么说吧，只要冯宝愿意，站到门外喊一嗓子，估计马上能招来三五十个人。 刚才自己冲动之下，就没细致想过可能引起的后果，看来今晚还得小心一点才行。 本来也没打算离开，孟阳站起来说道：“今晚还真得给你们添麻烦了！天也不早了，大爷大娘也该休息了。” 李大娘是个爽快人，一挥手说道：“说啥麻烦不麻烦的嘞，俺还没好好感谢你们呢，就住下来，愿意住几天就住几天。” 说着话，指着东面那间屋子说道：“这屋子是俺儿子和儿媳妇结婚时个住的，也没住两天就走了，你们两口子就睡这屋吧。” 脑子里想着太多事情的孟阳，直到此刻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跟人家李福禄老两口说李玉兰是他老婆，那他跟李玉兰当然要睡在一间屋子里……这特么可咋弄？ 他心里有点儿慌。 人果然是不该随便撒谎，报应马上就来了…… 第1章 诡异重生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耀着河东省永宁县的大地。 人民医院家属楼一个新婚不久的房间内，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孟阳，你怎么发傻了？” “傻了？谁傻了？”刚刚从一阵阵眩晕中清醒过来的李修远，听到这声音迷茫不已。 眨了好一会眼睛，才适应房间里略有些暗的光线。 第一眼看到的是床头柜上小相框里一个笑得特别甜的女人，别说，长得还怪好看的。 咋还瞧着有点儿眼熟呢？ 他的视线从床头柜往左上移，粉白的墙上贴着一张塑料薄膜印刷的画，画上一对胖娃娃咧着嘴笑得特别开心。 靠墙是一个大衣柜…… 咦？身边这是哪一位？ 他这才发现自己身坐在一张宽大的床头，身边有个女人正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 这是啥情况啊？他是真的有点儿懵，脑子一时之间转不过来这个弯了。 就在这时，身旁的女人摇了摇他的胳膊，用试探的口气问道：“孟阳，你怎么不说话呀？是我说错话了吗？” 孟阳？不是他表哥吗？谁在喊他？ 这个先不说，他刚才明明为了救人被一辆车撞飞了，咋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一辈子研究中医的他，当然清楚被撞那一下有多重，他肯定是当场就挂了的。 而且这屋子里的一切都显得很有些年头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千禧年左右的时代…… 突然，脑袋里“嗡”得一声，疼痛无比，各种记忆片段如潮水般涌来，充斥着他的每一个脑细胞，差点儿让他宕机。 他想起来了，身边的这个女人叫刘丽红，是害死他表哥的元凶。 当年就是她，告他表哥孟阳对她不轨，导致孟阳被判了七年，进去没几天，就死在里面。 话说这都是二十二年前的故事了，所以，他怎么会在这里，还看到了刘丽红？ 李修远霍地起身，三两步就从这个房间里走出去，很快找到了一面镜子，镜子里面的人脸熟悉又陌生。 这张脸……确实是二十二年前的表哥孟阳！ 自己这是……穿越回二十二年前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而且今天应该是2002年4月1日。 他又匆匆走回刚才那个房间，看向床头柜上的台历，果然是这个日子。 二十二年后的他永远记着这一天，因为这一天发生了很多事情，他出了一场离奇的车祸，差点儿死去，而且还就是现在这个时间段。 而他的表哥孟阳，也是从这里被公安机关带走的。 …… “孟阳你啥意思嘛？”床上的女人站起身，含嗔带怨地看过来。 李修远根本没搭理她，从枕头下找到一个东西别到裤带上，还仔细地用衬衣盖住了。 这时候他才感觉到身体不太对劲，好像是吃药引起的，从表现来看，剂量还很大。 他估计这就是表哥心悸而亡的主要原因，也让他的灵魂有机会落到表哥的身体上。 那么，他自己呢？ 意识里有这么一个信息，自己在2002年4月1日下午三点四十一分发生的车祸中丧生了，现在是三点四十三分。 这跟他前世的人生轨迹毫不搭边啊！难道是平行世界？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眉目来，就觉得整个事件很是奇异。 有一点是可以的，他重生了，重生在表哥孟阳身上。 那么他现在就必须以孟阳的身份活下去了，世上没有了李修远这个人。 我就是孟阳，孟阳就是我……他必须认清这个现实。 刘丽红静静地看着他做的这一切，眼睛里露出复杂的神色。 李修远，也就是孟阳的大脑高速运转着，眼下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因为过一会儿就会有人来这里现场捉拿他。 他又深深看了一眼刘丽红，心情复杂地转身就往外走。 可他还是走晚了。 房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表哥的同事兼竞争对手，县农业局办公室成员李宏才带领一大帮人拥进房间里。 这些人里面竟然还有几位民警。 孟阳一眼就认出了李宏才，此人的仕途就是从今天开始进入快车道的，最后直至省内那几个说话最占地方的人。 这也让前世的他明知道表哥是被冤枉的，且在狱中死的不明不白，而束手无策。 想到这些，孟阳的眼睛里差点儿都喷出了火。 李宏才看着愤怒无比的他，也作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喊道：“孟阳，我特么拿你当朋友，你竟然敢欺负我老婆？我跟你拼了！” 说着话抓起身旁的镀锌管折叠椅就朝着孟阳的脑袋上砸过来。 好在有两位民警手疾眼快，上前挡住了，椅子砸在旁边的梳妆台，上面的瓶瓶罐罐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孟阳身后的刘丽红两手捂脸“嘤嘤”地哭起来，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道：“老公，我对不起你，让他……，可我扭不过他呀！” “停！”孟阳抬手喊道，这么一个要人命的开局属实让他不淡定了，他必须想办法脱身。 “不能她说啥就是啥吧？李宏才你可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们可都穿着衣服呢！” “你还狡辩啥呀？我媳妇都这样了！再看看你这一脸得意的样子……” 李宏才有点弄不懂了，事情怎么会跟原计划有这么大的出入，精力一分散，说话难免就缺少了一点逻辑性。 孟阳无语了，他很得意吗？他现在很犯愁才对吧？你哪只眼睛看到得意了？ “李宏才，说话得有证据，不然就是诽谤诬告！” 孟阳的嗓门很大，没理也要理直气壮，更何况他还真就啥都没干呢。 李宏才卡壳了，证据？哪儿来的证据，看眼前这情况跟那啥场景有不小差距呀。 嘴唇动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憋出一句：“那你跑我家里来干啥了？” 这一下，孟阳解释不清了，现在可是下午三点，大家都是有班上的人，就算是做客也不可能在这个时间段来人家里呀？ 何况人家媳妇还口口声声说他动粗了。 民警这边带队来的也有点儿懵，刚才李宏才报警说有人正在欺负他老婆，可从现场情况来看，一点都没有挣扎撕打的痕迹，再看看刘丽红那样子，说是出轨他倒是相信的。 可是女方一口咬定是被男的动手了，他也不得不先带到局里再说。 …… 被带下楼，钻进警车时，孟阳回头看了看。 他猜的没错，这里就是县人民医院家属区，一共三栋楼，刘丽红家在二号楼，而表哥家在一号楼，两栋楼并排而立。 由于多年没做维修的缘故，都显得有些破旧。 甚至于一号楼的楼顶一角，还长出一棵小树，努力地向上伸展着枝桠，孟阳看着那棵小树多少有了一些真实感。 视线下落，无意间看到了一号楼二单元门口站着一个极为美貌的女人，那是表嫂韩小慧吧，孟阳一时之间愣住了。 这特么刚一穿越回来就这么个难堪的开局，往后的日子可咋过？ 第2章 面对的是死局 孟阳被带到了县公安局，推进一间审讯室内，抬眼就看到了大舅哥韩小军，刑警大队副大队长。 后者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八，满脸横肉，胡子拉碴。 挥起蒲扇般的大巴掌，重重地甩在孟阳的脑袋上，嘴里还在骂着：“好你个孟阳，长能耐了是吧？都敢对不起我妹妹了？我今天要不踹死你，我就不姓韩！” 韩小军说着话又一脚抬起准备踹向孟阳。 孟阳一闪身就躲到了一旁，心说这一位大舅哥脾气可是够火的了，事情都还没弄明白呢，先动上手了，这可是毛病！ “哥，我敢指天发誓，啥事儿都没有，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也是那娘们儿勾引我。” 孟阳的嗓门跟刚才一样大，声音宏亮，任谁看到他现在这样子，都觉得他底气很足。 韩小军愣住了，心说难道是自己冤枉他了？ 但不管咋说，就算是有事，他今天也得想办法让这个妹夫没事。 当然，当着外人的面，该演的戏还得演不是？ 见韩小军还有要动手的迹象，旁边的刑警连忙抱住了他，“韩大队，军哥，出口气得了，真弄出事来就不好了。” 韩小军：“……”就刚才那一下，跟挠痒痒似的，那能算是出气了？ “你松开我，我今天要不把他打个半残，我，我出不了这口气，我妹妹，啊，多好一个人，自从跟了你，看看她过的那叫啥日子，日子过不明白也就算了，你……” 韩小军被推出去了。 不过，门外传来的声音很大，“审，给我好好审，说一句谎话就把审讯时间延长四小时，你们轮着来！“ 随后，传来他渐渐走远的脚步声。 不是啥特别重大的案子，再加上有亲属关系，审问孟阳的事情上，韩小军插不上手。 孟阳注意到主审他的正是把他带到这里的那一位，坐下来之后，先点着了一根烟，吞云吐雾起来。 惹得他旁边那一位女警官连连咳嗽以示抗议。 抗议之后，扭头看过来的时候，一张俏脸上布满了寒气，还咬牙切齿的，像是随时都要手撕他的样子。 …… “姓名？” “李……孟阳。”孟阳差点儿就说漏了嘴。 “李孟阳？你叫孟阳才对吧？你咋连自己姓啥都忘了？”女警官鄙夷地白了他一眼，接着问道，“年龄？” “二十七。” “工作单位？” “县医院……呃，说错了，是县农业局。” 孟阳又差点儿把原来的工作单位说出来，他在穿越到表哥身上前，是跟韩小慧、刘丽红算是一批被招进县医院的，只不过，他在中医科，韩小慧和刘丽红都在外科。 “咚咚咚！”女警官敲着桌子对他怒目而视，对他这种在面对审讯时还敢思想溜号的行为表示极大的愤慨。 孟阳咧了咧嘴，并没有当一回事。 他之所以表现得精力不集中，是因为一方面以表哥的身份应对还真有点儿不习惯，另一方面他在脑袋整理着记忆片段里的信息，也捋清了整个事件的始末。 事情缘于县农业局办公室主任上吊了，哦，不对，是上调，反正不管咋说，那个副科级的位子是空出来了。 县农业局的领导在一堆年轻人里扒拉来扒拉去，最终圈定两个人选，表哥和李宏才。 两人的资历背景和能力都差不多，又都跟领导走得很近，逢年过节，大事小情，把领导哄得很是乐呵。 因而领导也有点犯难，这玩意用谁不用谁的，可是挺得罪人个事，于是乎，便决定先空着那个位子，多考察一段时间。 两个竞争者一开始还算文明竞争来着，可是争着争着就下道了，各种阴招损招都往对方身上用。 那段时间里，不知怎么就传出了李宏才跟老婆刘丽红感情破裂，都快走到离婚那一步的消息。 还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苍天可以做证，这真不是表哥同志为了打击对手散播的假消息，不光不是他说出去的，在表哥的记忆里还曾亲眼看到刘丽红哭天抹地从楼里跑出去的样子。 他们两家都住在县医院家属楼里，能看到这一幕就很合理了。 于是乎，当时的表哥就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那就是从刘丽红身上挖掘出李宏才的黑材料，就算是捕风捉影的事情，从刘丽红嘴里说出来都会变成真的。 原本两家就有些来往，原因无他，两个男人都在一个单位，两个女人也都在一个单位，巧了不是？ 可是真正单独接触起来后，表哥才发现跟刘丽红好像更能说到一块儿去，恰好这时候，他跟老婆韩小慧之间的的矛盾也越来越大，一来二去，对刘丽红还真动了感情。 两人来往到一日不见三隔三秋的地步后，刘丽红主动且委婉地提出了到她家去坐一坐…… 并且考虑到表哥的身体状况，同样在县医院上班的刘丽红十分方便地从医院的药房里拿了两料药…… 现在看来，这一切都不过是李宏才两口子设下的圈套而已，为的就是让表哥失去竞争主任的机会，表哥偏偏还傻傻地自投罗网了。 前一世的事情应该也是这样的，过程并不复杂，但结局相当惨烈。 这一世，现在的孟阳可不像表哥那么糊涂。 有些事情不会让它发生的。 “啪！”一声巨响，把孟阳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长的挺好看但脾气不是很好的女警官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你态度端正点儿，现在是提审！集中注意力，垃圾玩意儿！” “警官同志，请你注意言辞！我是有嫌疑，但不是罪犯！”孟阳抬头，话说得掷地有声。 他前世处处受人尊敬，从来都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的，所以，有点接受不了女警官的态度。 “我注意你个头？你这种不是人的东西敢做出那种事情来，就像个爷们儿，痛痛快快认了，别特么娘们叽叽的！” 女警官气呼呼地又拍了一下桌子，眼看着就要站起来以拳脚论高低了，旁边那一位连忙摆手制止住了她。 “孟阳，从现在的各种情况综合来看，对你很不利，我看你最好还是主动坦白吧，还能从轻处理。” 说着话，这一位从桌子上拿起一份笔录举高了给孟阳看。 “这是女方的证词，前后过程都经得起推敲，如果你死不承认，我们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化验dna，拿到市局也就需要两天时间就能有结果。” 那份笔录下面有刘丽红的签名和鲜红的手印，孟阳心中哀叹，权力真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么？ 为了那么一个副科级的位子，刘丽红两口子至于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连名声都不要了？ 不过，这一位男警官提醒的很对，即便他刚才跟刘丽红啥事儿都没有，可这个世界有些时候是很魔幻的，无中生有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弄他还真就会跟前世的表哥一样的结果。 但他是谁呀？怎么可能把事情弄到那地步，孟阳勾起了嘴角。 第3章 轻松脱身 看到孟阳脸上竟然还有笑意，女警官再次暴起，”你还有心情笑？真是个没长心的……“ 她身旁的那一位再一次拉住了她，还警告似的瞪了她一眼。 孟阳歪着脑袋说道：“警官，我有证据表明是刘丽红约我去的她家。” “证据？”女警官冷笑一声，“你特么是不是想说你们两情相悦？真相悦了，她怎么可能会咬你一口？” “警官同志，我再一次提醒你注意言辞，不然，我要向你们督察机构提出控诉！” “你……” 看着女警官气得俏脸通红的样子，孟阳的心情好了不少。 男警官一看这两人越说越较劲了，连忙插嘴说问道：“那你的证据呢？空口白牙可不行。” “我进来的时候你搜去的那个随身听里面有盘磁带……” …… 磁带里的内容不多，也只有今天在刘丽红家里时两人之间的对话。 原来的孟阳话语不多，再加上心里装着事，所以，录音内容里没他几句话，大多数都是刘丽红的声音。 从她何时开始注意到孟阳这个人，到后来对孟阳渐生爱意，最后只想天天跟他在一起……这简直就是痴情女子的大胆表白。 可是面对她这份表白，录音磁带里，根本就没有孟阳的回应，也就是说，可以理解为刘丽红把孟阳约到家里，跟他说爱他，但孟阳没接受她这份爱。 好了，事情到了这地步，都用不着做技术鉴定了，瞎子都能听得出来这录音是真实的，因为最后一段录音一直持续到了李宏才带人破门而入那个场景。 眼下，不管谁想要把事情搞大都不好操作了，连出轨都算不上。 孟阳以为事情都解决完了，应该能马上回家了。 可是一直等到晚上八点钟，他才被放出来。 韩小军背着两手像座铁塔一样的站在公安局这栋二层楼的大门口，看到他出来，冲他招了一下手，“走吧，我送你！” 语气比下午那一阵好了很多。 孟阳站在门口没动，拉住了刚刚迈出一只脚的韩小军，“哥，刘丽红这得算是诬告吧？” “你还有心情关心这个？”韩小军声音很低，但说出来的话，有点儿冷，“你表弟李修远没了！赶紧回家！” 说完率先走到了一辆212吉普车前，那是他们刑警队的车。 永宁县是革命老区，也是出了名的贫困县，整个县公安局就没几辆能用的车。 县城也仅有那么几条路比较平整，路边稀稀落落的杵着几栋楼，一般还都是政府单位的。 孟阳坐在副驾驶座上，一晃而过的路灯光线让他的脸一会儿变一个颜色，两眼看着前面某处却又像啥都没看，眼神没聚焦。 他在想事。 他在自己跟刘丽红之间的关系。 前世，表哥入狱后，刘丽红精神就不正常了，表哥死的那一天，刘丽红也死了，据说是死于自杀。 这让孟阳怀疑刘丽红可能真的喜欢上了表哥，但她又受到了李宏才的胁迫，不得不按照他的意思去做。 因为刘丽红知道有这么一盘磁带存在，但她没跟李宏才说，也没跟民警这边交代。 说起来，表哥用随身听偷偷录音不是为了好玩，而是想从刘丽红的话语中找到对手李宏才的漏洞。 这在无意中成了孟阳轻松脱身的关键证据。 孟阳估计此时的刘丽红应该是相当纠结的，她一方面要听从李宏才的安排，另一方面又想替孟阳考虑。 可是这里面又有一个问题，前一世表哥为啥就没拿出那盘磁带自证清白呢？ 只想了片刻，孟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表哥这个人易冲动，遇事稳不住，从小到大没受啥挫折，这就导致他被堵在刘丽红家里时，极为紧张慌乱，根本就没想起录音的事。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前一世的表哥跟刘丽红是被抓了现行。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前世的表哥被判刑后，刘丽红精神压力都很大，最终神志失常，甚至跟表哥同一天死去…… 孟阳前前后后的考虑整个事件，理清表哥跟刘丽红之间的纠葛，目的只有一个，他要替表哥善后，避免悲剧继续发生。 如何处理好他跟刘丽红之间的关系是所有善后工作的切入点。 …… 孟阳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起来，暗暗地下了决心，不光是要做好善后工作，还要替表哥报仇！ 不可能将罪魁祸首李宏才轻轻放过！ 当然，能重活一回不容易，这是上苍的恩赐，也正好借此机会换个心境和职业闯一闯。 从大夫到公务员，跨度是有点儿大，但也应该很有意思，没准儿还能站到一定高度，给家乡的老百姓带来点儿好处呢。 孟阳露出淡淡的微笑。 他有前世丰富的人生经验，他还知道县里将来的人事变动，谁接下来要当县长，谁会因为反腐落马了，更别提他还有一手积累了二十多年经验的中医医术。 这么多buff叠加之下，他还不能混出点儿人模狗样来，那他这两世加起来近七十年可算是白活了。 “吱嘎！”随着这一声刹车的动静，吉普车摇晃着停在一栋楼下，这是表哥的父母，也就是他舅舅家楼下。 韩小军怒气冲冲地下了车，“啪”地关上车门，绕过来，薅住了孟阳的衣领，另一只手指着他的鼻子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知道你跟你表弟关系很一般，可他出车祸死了，你他妈还笑得出来，是人么？要不是看在我妹妹的面子上，就你这种破烂玩意儿，我打到你生活不能自理！” 孟阳静静地望着韩小军，并未做任何辩解。 要说悲伤，眼下的他还真就没有太多。 主要是他上一辈子已经悲伤了许多年， 这一世都没有多少感觉了。 前世，舅舅、舅母在表哥死后一直上访，后来连工作都丢了，五十多岁便早早地双双离开人世。 当时的他，跪在两位老人的坟前哭得昏天暗地、悲痛欲绝，之后的许多年，他都是在伤心中度过的。 想到如同再造父母一般的舅舅，舅母，孟阳的鼻子一阵阵发酸。 在他五岁的时候，父母死于一场泥石流，只有他侥幸活下来，是舅舅、舅母把他带回了家，当做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养他长大，还供他上了中医大学。 大学毕业后，又是托人又是找关系的，好不容易把他弄进了县医院工作，眼看着好日子就要来了，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 往单元门里走的时候，孟阳无意间抬头看向二楼。 201的窗户里灯火通明，开放式的小阳台上站着表嫂韩小慧，正神色冷漠地望着他。 第4章 心思难测 孟阳前脚进了公安局，后脚有关他和刘丽红之间的谣言就传开了。 一下午时间，满城皆知！ 出轨这种事情，私下里在好哥们儿面前可以当个吹牛的资本，真要是公开了，其实影响还是蛮大的，尤其这个时代。 这不，就算不是真实的，但谣言的第一个影响还是如期而至了。 孟阳和韩小军走进去的时候，客厅里坐满了人，原本都在低声说着话，有的在感叹李修远年纪轻轻就没了，挺可惜的，有的在劝说着孟庆林，有的在替张海霞擦眼泪…… 足足二十多人，在看到孟阳后，就像是被时间暂停了一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夸张一点说的话，那就是掉根针都能听得见了。 这尴尬的场景让前世就已修炼得铜皮铁骨一般的孟阳都有点儿招架不住了，好在人们都是有眼力劲儿的。 有人站起来说冲着孟庆林老两口说道：“孟老师，张主任，节哀，我家里还有点儿事，先走一步，明天出殡的时候我再来。” 说完，步履匆匆地走了，路过孟阳身边时，看都没看他一眼。 有人带了头，其他人也都纷纷起身告辞，没过两分钟，客厅里只剩下五六个实在亲属。 “跪下！”孟庆林暴喝一声，拎着一个鸡毛掸子走过来，“你他妈还知道回家？啊？你个畜生玩意儿，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孟阳一个激灵，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舅舅发这么大的火，“扑通”一声，跪到了硬硬的水磨石地板上。 哽咽着说道：“爸，妈！” 心里还在想，舅舅，舅母，你们放心，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们的儿子，不光要给你们养老送终，还要替表哥报仇！ 说实话，他掉眼泪更多的是因为已经有十多年没看到舅舅舅母了，现在看到他们还不到五十岁的样子，真的很激动，情绪上收敛不住了。 “你还有脸回来呀？啊？”孟庆林抡起鸡毛掸子就往孟阳后背上狠狠地抽下来。 “啪！啪！……” 左一下右一下，疼得孟阳直哆嗦，看到张海霞要冲过来挡住舅舅，他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妈，别过来，多打几下我心里好受一点儿。” 说这话时，流满泪水的脸上一点痛苦之色都没有。 这是他对自己前世没能让两位老人安度晚年的惩罚，所以，他甘愿挨打！ 张海霞愣住了，她这个儿子可是从小就娇生惯养的，每次他爸要对他动手，早就惨叫着躲到她身后了，怎么可能硬挺着挨打呢？ 难道说经历了这么一件丢人现眼的事情，突然就成熟了？ 孟阳的视线从舅母身上越过，看到了她身后静静站在那里的韩小慧，后者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白得瘆人，神色复杂地看着挨打的他。 张海霞顺着孟阳看过去方向瞄了一眼，马上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她不能挡着老伴收拾儿子，至少也得给儿媳妇看看，他们是能管教儿子的，可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就闹离婚啥的。 想到这里，她强忍着要挡住老伴的冲动，转过身去，拽着韩小慧去了里屋。 最后还是韩小军看不过去了，挡住了孟庆林，“孟叔，可以了，眼下还是处理修远的事要紧。” 孟庆林气呼呼地收起鸡毛掸子，指向客厅角落里一个临时摆出的供桌喊道：“去！先给你表弟上柱香，完事去殡仪宾守夜！” 本地规矩，下午一般不火化，不出殡，父母不能给死去的儿女守夜，李修远被孟庆林两口子当做自己亲生儿子养大，也得遵守这个规矩，所以，他们都在家里，还设了一个香案。 香案上有水果和馒头之类的，有一张李修远的黑白照片。 孟阳上完了香，看着那张照片呆立了很长时间，直到身后传来张海霞的声音：“小慧，你就不要去了，在家陪着我们就行了。” 话说得小心翼翼。 “妈，我还是去吧，修远也没什么亲人，就剩下我们了，我再不去说不过去。”韩小慧的声音很平静。 咝，孟阳听到这话心里有些打鼓，这情绪很稳定啊，难道她不怀疑自己出轨了吗？ 殡仪馆根本没啥人，只有两个上了年纪的老爷子守在那里，这还是孟庆林求着人家过来的，这是可以理解的，在这里守着谁看得见？反正李修远也没啥亲人，还不如去孟庆林家里露个面，把人情落实他们两人身上。 孟阳和韩小慧、韩小军到这里后，把两个老爷子打发去睡觉，最后只有他们三人坐在外间。 韩小慧抬头看了一眼她哥，韩小军收到她眼神里的信息，起身到外面抽烟去了。 孟阳就知道，她这一关迟早要过，努力地在脸上表现出一种愧疚的样子，想想又觉得不对，是不是应该满不在乎的样子才好呢？或者还是悲伤一些更好吧？ 反正这么一小会儿，他的脸上神色简直可以称得上变幻莫测了。 孟阳的心情确实很复杂。 重生过来之前，表哥跟韩小慧之间的关系就已经很不好了，眼下又传出他出轨的谣言，这往后的日子还能消停过下去吗？ 好吧，他现在就是孟阳，啥结果都得替表哥承受着。 想通了这一点，孟阳倒是平静下来了，非常坦然地看向一直用眼神探究他的韩小慧，“小慧，你有啥话想说就说吧，不要憋在心里。” 就这么不哭不闹的让人心里很没底呀！ “等表弟的事情办完了，咱们离婚吧。”韩小慧的声音依旧很平静，但说话时两眼没离开孟阳的脸。 “呼！”孟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分开也好，毕竟原来的矛盾就已经不小了，现在又出了这种事情，天天在怀疑和猜测中过日子，也挺没意思的。 “行，我啥也不要，净身出户，这是我应该做的。”算是报答你对爸妈的孝顺。 韩小慧微微地眯起眼睛，“你好像松了一口气？是怕我不提出离婚而影响到你跟刘丽红的关系吗？” 声音轻飘飘的，让人很难从话语里分析出她的情绪倾向来。 孟阳这才意识到自己小看了韩小慧，“不是，小慧，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你就没想过那有可能是谣言吗？” 他觉得有必要争取一下，不说能不能原谅吧，至少别让她心里太过于纠结，好聚好散也行啊。 “呲！”韩小慧冷笑一声，“是不是谣言重要吗？你我走到今天，你觉得是什么造成的？” 这话问的，既然想离，还有必要探讨这个问题吗？ 他把话拉回主题：“咱们还是捡要紧的事儿说吧，你也别太情绪化了，冷静点儿，我刚才说的净身出户不是开玩笑，房子本来就是你们单位分的，跟我没关系，家里那些存款我一分不要，好在咱们两个没孩子，这就少了一个大麻烦……”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冷静得像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在分析两人之间的离婚问题，这就是给韩小慧的直觉。 她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朝着里间指了指说道：“这里是灵堂，表弟一向为人正直，你敢不敢当着他的面回答我一个问题，我算是什么？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走的一个玩偶吗？” 说话的声调越来越高，到最后声音都有点儿颤抖了。 “呼”地站起身来，扭头就往外走，边走边扔下一句话：“孟阳，你别想美事了，想离？没门儿，你能给我难堪，我就不给你方便，大家相互折磨着度过余生吧！” 孟阳望着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目瞪口呆……这，好像不太对呀，是他忽略了什么吗？ 第5章 上班路上的偶遇 李修远的后事办得非常顺利。 他是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推进火化炉里的，在那一刻，他真切地意识到，从今往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李修远这个人了。 有的只是公墓里那一块小小的天地，会向人们述说曾经有这么一个年轻人存在过。 也许会有人感到惋惜，连个对象都没处上呢，说没就没了，人生无常啊！ 肇事的出租车司机带着不少亲朋好友来参加葬礼，加上孟家的亲戚，孟庆林和张海霞的同事朋友，场面上还是很过得去的。 这年月，小县城的出租车数量比较少，也没有出租车公司，都是个人的，这样一来，他们这个群体就比较挣钱。 因而，在民事赔偿这方面倒是没怎么犹豫，给了孟庆林一笔钱。 孟庆林和张海霞都是讲理的人，车祸的出现是个意外，也就同意了出租车司机私了的要求。 这件事情算是了结了。 当天晚上，孟阳以照顾父母的理由住到了舅舅家里，这惹来张海霞极大的不满，“你傻呀？你现在更应该回你自己家，多陪陪小慧。” “妈，我都跟小慧说开了，没事的。”孟阳无奈地解释着，不然呢，能说吵架吵得天翻地覆吗？ “真的？”张海霞不太相信他的话，韩小慧是个怎样的人，她是了解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原谅他这么大的错误？ “真的，真的，妈你放心，保证没事的。” 孟庆林斜了孟阳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今天住家里也行，明天务必给我滚回去！” 这一晚上算是不用面对韩小慧了，孟阳得过且过地想着，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他骑着一辆自行车去上班了。 孟家的条件其实挺好，孟庆林是县里第二小学的副校长，张海霞在街道办当主任，两人的工资在这个年代来说也不算少，再加上一些灰色的收入，家里还是存了一些钱的。 在孟阳和韩小慧结婚的时候，给两人各买了一辆摩托车，韩小慧那一辆踏板到现在还跟新的一样，而孟阳的摩托车早就因为赌钱输给了别人，只能骑自行车了。 孟阳很快就到了县人民医院大门口，他用一条腿支着自行车停下来，疑惑地望着这个大门，怎么会这么破旧呢？ 随即他恍然大悟，这特么是现在这个时代的大门，而不是二十二年后的。 是的，他又习惯性地到县医院来上班了。 摇摇头，支着自行车的左脚猛一用力，原地调头，可是刚转过来就跟另一辆自行车撞到了一起。 “啊……”一声惊恐的喊叫过后，粉色弯梁的公主车“哗啦”一下倒在一旁，骑这辆车的人也滚到了地上。 “你怎么骑车的嘛？”倒在地上的人恨恨地埋怨了一句，后面的话却卡壳了，“……是你？” “是你！”孟阳也有点儿意外，跟他撞到一起的竟然是刘丽红。 他有点儿佩服这个女人了，出了这种事情，她竟然还能在第二天就来上班，还真有勇气。 穿了一身长袖大花连衣裙的刘丽红看着孟阳，有些不自然了。 急急地站起来，扶起自行车，如同逃命一般的推着车子进了医院的大院子里。 路过孟阳身边时，他注意到刘丽红的左脸好像有些肿，敷着厚厚的粉，但仍然能隐约看到有个巴掌印。 因为是低着头走得很快，她绑在脑后的马尾甩到了一侧，露出后脖颈上一个明显的红印子，看着好像是被人掐的。 看起来，她应该是挨打了。 最有可能动手的自然是李宏才。 这说明李宏才对刘丽红的所做所为很不满意，也从侧面证明了孟阳昨天有关刘丽红跟表哥之间相互爱慕的判断是正确的。 这种情况下，处理跟刘丽红的关系还真有点儿不好下手了。 是该恨她，利用她，还是该帮助她？ 孟阳站了片刻，扭头骑上了自行车。 赶着上班的大夫和护士们有意无意的目光落在孟阳身上，因为韩小慧的缘故，这里面的多数人都认识他，有个熟悉的人还跟他打了个招呼。 “小孟，来送韩大夫上班啊！” “呃，是，是。” 孟阳也只能顺着人家这么说，还朝着对方点点头，极快地蹬着车子离开了。 谁都没注意到正对大门的门诊二楼一间办公室内，韩小慧两手抱着肩冷冷地注视着渐行渐远的孟阳。 医院和农业局离得不远，只隔了一条街，孟阳很快就到了。 这年月的各单位都有一个院子，院门口的收发室内无一例外都会坐着一位形态各异的老头。 农业局这一位也姓刘，人们都叫刘秃子。 看到孟阳，神秘地一笑，点了点头，还冲他伸出一根大拇指。 到了楼里面，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人们各忙各的，给孟阳的感觉是根本没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但在他走进办公室后，还是听到了走廊里一位女同志的说话声：“真特么不要脸！” 办公室里算上他一共四个人，坐在他对面是段成海，一个年轻有为的新锐，担任着局长张瑞发的秘书角色。 靠墙里侧是李宏才的办公桌，跟他相对的是一位女同志，最近在出差。 李宏才今天好像没来上班，这不难理解，毕竟家里出事了，心情不好请两天假也是正常的。 段成海看到孟阳，笑着同他点了点头，等他关了门，他伸出一根手往隔壁指了指。 孟阳没弄懂他这是啥意思，段成海却已经低头看起了文件。 隔壁就是局长办公室，难道他是在提醒自己应该去隔壁一趟，跟局长大人谈谈心吗？ 孟阳觉得也确实有这个必要，在这种考察干部的关键时刻，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表哥这个主任位子弄不好是要丢了，眼下的最要紧的是搞清楚，局里是不是相信了那些谣言，如果领导相信了，会如何处理他？ 要知道，这年月的生活作风问题是可大可小的，就看领导是个啥样态度，如果给他来个行政记过，甚至仅仅是行政警告，都将会影响到他今后的路能不能顺利走下去。 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毖，孟阳坐在椅子上沉思片刻，刚准备起身时，有人敲门而入。 进来是对门财务的小马，一个青春靓丽的小姑娘，看了一眼段成海，脆声说道：“孟阳，张局找你。” 说完扭头出去时，又看了一眼段成海。 孟阳却没心思研究他们之间那点儿破事儿了，张瑞发是农业局党政一把手，在表哥的记忆里，这一位还算是比较正派。 那么，这种时候，他主动找到自己…… 第6章 面对领导误会的正确解题思路 进了隔壁的办公室，张瑞发露出笑容，“小孟来啦，来来，坐坐！” 孟阳往里走的脚步顿了一下，这笑容……亲切无比呀！ 亲切无比的五十多岁小老头，单位一把手，身手麻利地给孟阳沏了一杯茶。 孟阳心里没底了。 机关单位常识：领导这种生物跟你十分客气的时候，肯定没好事。 如果是劈头盖脸的骂一顿，尤其是在外人面前，这基本上是领导把你当做了自己的亲信，有好事自然落不下你。 眼下这情况……用脚后跟想都能想到，大事不妙！ 忙了一通，张瑞发终于坐下来，一根手指”嗒嗒”地敲了几下桌子，收敛笑容后说道：“小孟啊，你也知道咱们办公室主任这个位置已经空了两个多月了，再这么空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昨天马副县长还打电话来问这事儿呢。局里经过审慎研究，算是把这件事情落实下来了。” 话说到这里，张瑞发给孟阳丢过来一根烟。 两世为人，孟阳如果不明白是啥情况可就真的白活了，他接过烟之后轻轻的放到旁边的茶几上。 “张局，有话您直说就行。” 按理来讲，是不应该跟领导这么说话的，但那是常理，放到孟阳身上不适用。 毕竟现在的他不是原来的孟阳，处事方式和原则都南辕北辙。 这就让老张同志有点儿不习惯了，这个小孟是不是意见挺大的呀？ 他眨了眨眼，把手里的一根烟在桌上墎了墎，啪的点着之后，长长的吐出一口烟。 “小孟啊，按说以你的能力和资历来讲，办公室主任这个人选非你莫属……但是我们综合考虑了方方面面的因素，局党委最后还是决定让李宏才同志来接任这个职务。” 这已经在孟阳的意料之中了，他垂下眼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看似镇静无比，实际上是没感觉，他一个重生来的，还不是原主，那种失落感是真的没有。 只是觉得这个小老头说话绕得弯太大了，就不能直接一点儿吗？ 张瑞发对孟阳的反应多少有点儿意外，接着说道：“这是我想跟你说的第一件事情，希望你不要有包袱，该怎么工作还得怎么工作，人哪有不犯错误的？” 你也别怨我没提拔你，给你机会不中用啊！ 孟阳仍旧是低着头，一言不发，适当地表现出了失败的情绪，他觉得有这个必要。 “还有一件事情，”说到这里张瑞发停顿了片刻，似乎有些难以开口，“小孟啊，作为一名基层干部，如何严格的要求自己？该如何处理好个人的生活问题，这是我们历来都强调的一件事情……” 孟阳暗道不好，这肯定是要处理他了，他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一旦张瑞发处理他的话说出口了，想要收回可就难了。 情急之下，孟阳想到了前世张瑞发因为身体原因住院后就丢掉了局长的位子。 他起身给张瑞发面前的保温杯里续了水，无形中打断了张瑞发的话。 人家给你倒水呢，怎么也得缓一缓再说吧？ 机会来了！ 孟阳放下暖水瓶，冲着他笑了笑，视线落到张瑞发前头发上…… 张瑞发脸黑了一下，你说我就一小老头，你有啥打量的吧？天天都能看到，难道是今天长犄角了？ 孟阳突然收起笑容，略有些惊讶地说道：“张局，您的头发咋还白了呢？” 这啥有稀奇的？岁数大了呗，再加上操心，他这头发还算是白得比较晚的了。 张瑞发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酝酿好的情绪也被打断了，有点不高兴。 可人家也算是在关心自己，他不好拒收，便随口说道：“估计是晚上睡不好觉弄的，最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就这后背，说疼吧，还不算疼，说麻又不是麻，就是个难受。” 孟阳却没有接着说他身体方面的事，思维一下子跳回到了自己的事情上。 “张局，不管咱们局里咋处理，我都能接受，毕竟是犯了错误的，而且我也认识到了错误的严重性，刚才就想来找您，想让您帮着指点指点，我该如何改正，没想到您先喊我过来了。” 话说得好听，态度还诚恳，也没为自己辩解是被冤枉了，如果辩解的话，那可就是从侧面说明领导是个傻子，连谣言都分辨不出来。 张瑞发就有点儿搞不懂了。 小孟平时不这样啊？好像也没这城府吧？ 没城府的小孟同志：“张局，我的事都是小事，责任我会担下来的，我主要是担心您的身体，只要有您在局里掌着大局，我还怕翻不了身吗？” 这是跟表忠心的吧？ 张瑞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想说的话更说不出口了。 思维有点儿扩散，表面上来看，他是党政一把手，可实际上呢？ 半年前才从被撤掉的轻工局转来的副局长冯爱民，仗着背后有王县长这尊大佛撑腰，已经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甚至开始收买人心，隐隐有了另立山头的意思。 这种时候，多一个忠心的手下人，办起事来就多了一分力量. 虽说搞得谣言四起，名声都不太好了，可这不是能更好地掌控他吗？ 孟阳的眼神闪了一下，没留给领导太多的思绪时间：“张局，正好我跟着我姥爷学了那么一点按摩技术，趁这会儿有空儿，我给您按一按，就当是放松了吧，您看……” 张海霞的父亲在世时，是个有名的老中医，按摩技术确实是一流的，孟阳说是跟他学的，也不算是瞎掰。 精力有点儿不集中的张瑞发随口“嗯”了一声，手扶着腰扭扭身子，不舒服！ 按一按也好，正好趁这点儿时间好好考虑下该咋处理这小子。 两人进了里面的一个小单间，这里是张瑞发不想回家的时候午休的地方。 真正按起来，张瑞发才发现孟阳所说的学了一点实在太谦虚了。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他也去过农业局斜对过那家中医按摩店，跟孟阳比起来，那里面的大夫简直啥也不是。 让他们按完了，浑身酸痛，一点儿都没得到缓解不说，好像还严重了一些。 要不是看在这家店是个熟人介绍的，早跟他们翻脸了。 孟阳的按摩就不一样了，他先用一根手指在各处按了按，还不时问按这里疼不疼？按那里麻不麻？ 相当细致！ 之后，才开始按摩，而且按的时候，是先给张瑞发背部的肌肉完全放松下来，再针对性地有用点、推、揉、拉等各种手法。 全套下来，不仅没有一丝疼痛，还像是泡进了温度适宜的水里一样，让他整个人都舒爽无比。 这才是真正的按摩吧？ 孟阳前世对按摩也是下了功夫研究过的，有很深的造诣，此刻还有事相求于张瑞发，自然使出了十二分的能力。 当然，他没忘了自己的目的，很是随意地说道：“张局，刚开始按的时候，我就发现您这后背太紧张了，从医学原理来讲，肌肉紧张跟人的精神状态还是有点儿关系的。” 这话说的…… “唉！”张瑞发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想说我太操心了？” “领导英明！”孟阳及时拍马屁，不动声色地牵引着话题，“当领导的不操心谁操心，毕竟大家伙都指望着您呢。” 这话好听，但现实却不一定是这样的，张瑞发暗自摇头。 “所以说您的身体可不只您一个人的，还有好多人都关心着呢，您看人家王县长，走路带风，身体相当好，这就有了往上走的资本，相比来说，周秘书长的身体就差了很多，住院有一年多了，听说都要移交工作了……” “停！”张瑞发挥手打断了孟阳的话。 两手撑着坐起来，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两眼看向窗外，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一个习惯。 第7章 绕着弯解决问题 张瑞发思考问题的时候，孟阳安静地站在一旁。 脑子也没闲着，过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还好，没发现啥问题。 机关单位的人就这毛病，说话都是半遮半掩，大家都习惯了绕来绕去的。 刚才孟阳话中的“往上走”三个字，跟周秘书长身体不好要移交工作这两样信息搅合到一块儿，轻松地挑动了领导的神经。 张瑞发当然知道周秘书长指的就是指市政府副秘书长周江河……如果真到了移交工作的地步，那他那个位子会是王县长去坐？ 这好像不太合理吧？ 王丙坤从市轻工局调任县长还不到一年呢，怎么可能还要调动呢？ 但是孟阳绕着弯的提到这两个人，绝对不是闲扯淡。 多年在政府机关打滚过来的张瑞发，一点儿都不敢小看小人物嘴里透露的信息。 况且，官场的调动升降向来都是出人意料的。 他转过头来，盯着孟阳看了老半天。 起身穿了衬衣，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小孟啊，你的事儿，局党委一定会认真研究的，争取别让你落个行政处罚。” 孟阳忙活了大半天，等的不就是这一句话么？ “谢谢领导关心，我就知道，跟着您走错不了。另外，您也知道，我姥爷是个中医大夫，跟我讲过不少医学方面的知识，我感觉您的腰不舒服可能需要去医院检查，嗯，越早越好。” 孟阳记得很清楚，前世，张瑞发是在年底查出问题的，有点严重，需要住院治疗。 也让他因为住院被冯爱民钻了空子，没到春节就把他给拱下去了，所以，孟阳建议他马上就去检查，早查出问题早应对，很可能就不用住院了。 他其实可以脱口而出地讲明白张瑞发的病情，但他现在是孟阳，会点儿按摩手法还能勉强糊弄过去，要说一眼就能看出别人的病情，那特么也太玄幻了一些，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不适合机关单位。 至于王丙坤调到市里担任市政府副秘书长的事，就在这个月中旬，就……很突然。 谁都没料到，事先也没有任何迹象，大概只有市里的一些关键人物了解一些相关的情况。 而且周江河并非因为身体原因移交工作，而是另有任用。 张瑞发又扭了扭腰，消化分析孟阳话里的意思……检查身体是个好借口啊，还可以顺便打探消息。 看向孟阳的眼神可就是刚才真诚了许多，拍了拍他的肩头，用一种长者的口气说道：“小孟啊，人生的路还很长，要学会往前看，不要光顾着眼前，另外，把昨天的事情当个人生教训，要是再让我听说这种事，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滚回去，写一份检查交到我这里来。” 前面两句话还和风细雨呢，后面就马上疾言厉色了，声音还越来越高。 所谓翻脸如翻书，不外如此！ 孟阳却长出了一口气，浑身都轻松起来。 贱！可贱有贱的好外啊。 一份检查不比行政处罚要强得太多了吗？ 何况，这检查还是要送到张瑞发这边，这就意味着昨天的事情，在单位算是有个结果了。 还不错。 …… 回到四人间的大办公室，仍旧没看到李宏才。 段成海的目光一直跟着孟阳，直到他坐到对面的椅子上，这才收回，低头写着什么东西，左手的大拇指朝着孟阳翘起。 这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孟阳微微眯起眼睛。 如果是有意的，这个段成海还真是个妙人，有必要彻底了解一下了。 没过半个小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张瑞发站在门口说道：“小段，我要去市里检查身体，估计晚上就能回来，有谁找我的话，急事打我手机。” 没啥大事就别打扰他了。 说完转身便走，孟阳注意到他扭过头时还看了自己一眼，眼神中饱含深意。 孟阳马上就明白了张瑞发要去干什么。 检查身体可能是真的，但打探消息绝对是他去市里的重点。 很好，孟阳非常满意自己搅动的这个局，跟前世相比，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脱离了原有轨迹，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蝴蝶的翅膀轻轻扇动动起来了。 只是吧，好像还是有一件事情他很难掌控。 那就是韩小慧。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还真没说错，他实在是弄不懂韩小慧究竟在想啥？ 凭她要长相是县城一枝花，要工作是县里小有名气的外科大夫，家里的条件也拿得出手，就算是二婚，想要得到她青睐的人还不得从县城东头排到西头去呀？ 她为啥要跟自己说那些话呢？ 难道说她心底还对表哥这种扶不上墙的烂泥存有幻想不成？还是说真的有感情？ 要是这样，可就真是……太好了！ 这是孟阳的心里话，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韩小慧绝对算得上是个好媳妇，他就搞不懂了，原来的表哥是咋想的呢？ 不过，不管是啥结果，必须快刀斩乱麻，在最短时间内解决后方问题，才能轻装上阵跟李宏才斗。 孟阳想得头疼，决定绕个弯来解决问题。 下班后，又去了父母家里。 孟庆林堵在门口，斜眼瞄着瞪他：“我昨晚上跟你说的话你是当放屁了，是吧？” “爸，我有事跟你们商量。”孟阳小心地赔着笑脸。 不小心不行，这老头是真动手啊！ “商量个屁！滚回家去，要来也要跟小慧一起来，这我们欢迎，不然的话，别想踏进这个家门！” 孟庆林作为老教师出身的人，这两天已经在孟阳身上说尽了他这一辈子的脏话。 “爸……”孟阳眼珠子一转，隔着孟庆林朝屋里喊：“妈，我有事跟你商量。” 还是当妈的心软。 张海霞撂下厨房里的活计，系着围裙就跑了出来。 看到孟阳眼圈一红，心说一个儿子已经走了，另一个连家门都进不来，这算啥事？ 扭头看向老头子，心头就有莫名的怒火升腾。 毫不客气地把孟庆林扒拉到一旁，拽着儿子的胳膊就给拉到了屋子里。 孟庆林气得重重地关上门，呼呼喘着粗气坐到了沙发上，扭过头看向窗外，这儿子看一眼都得少活一年。 还是眼不见不净吧。 “小阳你先坐着，妈去把火关了。” 张海霞蹬蹬跑进厨房关了煤气灶，转身出来时，还从冰箱里拿了一听饮料递到孟阳手里。 这个动作孟阳太熟悉了，眼眶微热，他前世时，舅母也是这样，每次回到这个家里，肯定要从冰箱里拿出点儿啥来递给他。 看着她两鬓微白的样子，孟阳有点后悔找老两口商量这事儿了。 可既然来了，还是说说吧。 第8章 情况好了很多 孟庆林和张海霞并排坐在沙发上，孟阳拎来一个三脚凳隔着茶几坐到了他们对面，想想老爹那一脸阶级斗争的样子，又换到了茶几侧面。 孟庆林心情很不好，胸口起伏了几下，哼了一声说道：“有啥话赶紧说，说完了回家去。” 孟阳眨了眨眼睛，又咬了咬嘴唇，这才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爸，妈，是这样的，我……出了这种谣言，感觉挺对不起人家韩小慧的，我寻思着不行就跟她离婚吧……” 这话刚一出口，孟庆林“呼”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粗粗的手指都快点到了孟阳的鼻子上，“你？你有啥资格提离婚？要离也是人家小慧提出来才行！” 张海霞皱着眉头把他拉住，“你坐下来好好说不行吗？非得这么喊！” “这是我喊不喊的事儿吗？看你儿子干出来的那破事，把我们老孟家的脸都丢尽了，他，他还有脸提离婚？你离一个试试？” 孟庆林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咬着牙瞪向孟阳。 “我也不同意你这说法，当然，如果小慧坚持要离的话，我也不会阻拦，但是你爸说的对，这不是你应该提的，儿子啊，这么好的媳妇你今后可就再也找不着了，啊，你信妈一句话，当务之急是如何把你媳妇哄高兴喽……” 张海霞的苦口婆心还没结束，孟阳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一部摩托罗拉t190，纯功能机，但在这个时代可是花了七百多块钱买的，孟阳有些愣神，当年他也有一部这手机，也是舅母出的钱。 不过，到了表哥孟阳这里，已经是第二部了，第一部么……刚买没多久就当成赌资输掉了，这还是张海霞瞒着孟庆林偷偷地用两个月工资给表哥买的。 “愣啥？接电话呀！”孟庆林见孟阳傻愣愣地盯着手机气就不打一处来。 孟阳从前世的回忆中惊醒过来，手机那小小的黑白屏幕上显示来电人名是张局长。 这个时间，他打来电话干啥？ 孟阳起身走到阳台上接了电话。 张瑞发的话很简短，只有一个内容，请他去家里吃饭。 这么快就从市里回来了？这是打听到确切消息了吧？孟阳心里有数了，转身回到客厅。 “爸，妈，我们局的张局长叫我到他家里吃饭，我先走了哈。” “那赶紧去，别耽误！”张海霞从衣兜里掏出两张五十块的绿钞塞进孟阳手里，“别空手去，但也别买太贵的东西，两样水果就行了。” “两样水果能花得了那么多钱？你这是支持他赌博呢吧？”孟庆林的脸色缓和了很多，但是嘴里的话依旧难听。 孟阳看着舅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差点掉下眼泪，郑重地说道：“舅……爸，您放心，我今后绝不再赌了。” 他根本就没有赌博的习惯，但该表态的还是要替表哥表态。 “这话你都说八百遍了，要看行动！赶紧走吧，别让人家等你。”孟庆林心里好受了不少，出了这档子事儿，儿子还能被单位领导请到家里吃饭，这说明跟领导关系处得不错，也让他多少看到了一点点的希望。 …… 从张瑞发家里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孟阳推着自行车慢慢地往人民医院家属区走。 这两年，县城的门市房越来越多，这个时间段，大多数都还开着门营业呢。 穿过一条商业街，看着两侧高低不平，楼房平房相杂的商铺，在各种店里进进出出，或是在路边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的人们，一种久违的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 这让孟阳第一次有了重生之后的真实感，也让他燃起了斗志。 刚才在张瑞发家里，他并没有喝酒，因为张瑞发去市里医院查检身体被诊断为隐匿性肾小球肾炎，不需要住院，吃药基本就能痊愈，但不能喝酒，孟阳便以这两天胃不好为借口一滴酒都没沾。 虽说吃饭不喝酒，气氛不达标，但张瑞发显然是很高兴的，跟孟阳说了很多话，主要围绕着他的身体情况，按照市里医院大夫的说法，如果再晚发现两三个月，就得住院治疗了，能不能治得好还另说。 感谢的话一句也没提，话里话外却都隐含着这一层意思。 不出孟阳所料，张瑞发还点到了王丙坤的事，也只说了那么一句“王县长有前途”，孟阳心里明镜似的，他这是打听到确切消息了。 王丙坤一旦调任市政府副秘书长，对农业局这个小环境中博弈的张瑞发和冯爱民两人来讲，那就是县官不如现管了。 市政府副秘书长算是平调，实权也有，前途也远大，但想伸手到县里，可就隔了一层布，还是很结实的那种。 张瑞发有高兴的理由，冯爱民想跟他斗下去就难了。 有些事情就这样，早知道一天，甚至是一个小时，都比晚知道的那一个占据极大的优势，他敢确定，冯爱民一点儿都不知道这个极隐秘的消息，甚至王丙坤本人都不见得能听说。 所以，张瑞发请孟阳到家里吃饭是很正常的答谢。 孟阳当然也清楚谁会接任王丙坤的位子，但他不能再露出半点风声了，过犹不及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无论如何，对他而言，跟前两天比起来，现在的情况已经好得太多了。 他是靠着身体记忆走回医院家属楼的，把自行车送进车棚里，看车棚的一个中年妇女从铁皮屋的小窗户里伸出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好像他欠着人家万八千的债务没还似的，在他走出车棚时还重重地“哼”了一声。 孟阳叹着气走进二单元的楼道，才发现没有灯，只好用手机照亮，爬到三楼，翻了半天才找到钥匙。 开门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传出了回声。 三零一，是他表哥跟表嫂结婚时，医院那边给的自建房，也算是最后一批分房了，只花了不到两万块钱。 这钱是孟庆林两口子出的。 所以，理论上来讲，说这套房子有孟阳的一部分也说得过去，但孟阳不想要。 原本以为他要面对的是疾风暴雨，要么是冷眼寒战，可等他进了屋子里，一切情况都出乎了他的预料。 韩小慧看到他进屋，立马小跑着过来，“老公你回来啦，你站着就好，别动，我给你换鞋。” 说着话，蹲下来，非常利落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抓住孟阳的一只脚往上抬，要给他脱鞋。 她这一身白底蓝碎花的束腰连衣裙，将她衬托得明艳无比。 第9章 折磨的手段 孟阳进门后，韩小慧亲自给他换鞋时，有点儿受宠若惊了，“小慧，我自己来就行，我自己来！” “让你别动就别动！”韩小慧很是执拗地帮孟阳换了鞋， 站起身时，她的个头都快要跟孟阳平齐了，二十五岁的女人，顶着一张妩媚中带有清纯，清纯中还有着成熟气质的脸，近在咫尺，让孟阳不得不转移注意力：“你吃饭了没有？” “当然没吃啦，你不回来我吃不下呢。”韩小慧像个小女人撒娇一样，一边说着话，一边替孟阳解开衬衣扣子，“先换衣服去。” 孟阳心里更没底了，在表哥记忆里好像从来也没有这种待遇啊，今天的韩小慧是咋地了？吃错药了吗？为啥对他这么好？ 他想起韩小慧在殡仪馆说的话，身上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不会是想要暗中解决掉他吧？ 韩小慧的脸上保持着微笑，温柔地拉着孟阳进了主卧室，“换个半袖吧，也不冷，下面就穿个大裤衩就好。” 嘴里碎碎念着，开始动手要替孟阳换衣服，孟阳连忙拒绝了她这种让人心里没底的举动，“小慧，你忙你的，我自己换就好。” “我有啥可忙的？”韩小慧已经把孟阳的长袖衬衣脱下来了，露出他一身略有些古铜色的健壮身体，食指在他胸口划了两圈，摇着头连声赞叹：“啧，啧，果然是一副招蜂引蝶的好身板，丽红妹妹还是很有眼光的。” 来了，来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孟阳心说，韩小慧没吃错药，就是在折磨他，通过这种温柔攻势，让他进也不是，退也不对。 眼看着两只小手直奔他的裤带去了，孟阳大惊失色，“小慧，你别这样……” “咋啦？我是你老婆，还不能给你脱裤子了？”韩小慧伸手推了一把。 孟阳觉得有必要跟她谈一谈了，“小慧，咱们都冷静点儿，我跟你好好说说事情的前因后果吧，你听完之后……”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韩小慧打断了，“冷静？你觉得我不够冷静吗？现在你弄得满城风雨，我没跟喊，也没跟你闹，你还想怎么样？” 孟阳头疼不已。 “这样吧，咱们先坐下来，走，去客厅。” 说完，他率先去了客厅坐下来。 韩小慧倚在门框上，眯起眼睛打量了他好半天，才淡淡地说道：“咱们两个之间的矛盾从哪儿开始的，你应该清楚，所以，要说的话，就把你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否则，免开尊口！” 孟阳愣了一下，抬头审视着韩小慧，还别说，她真就抓住了问题的重点。 啥重点？ 其实就是韩小慧这个人太完美了，至少在原来的孟阳眼中，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他都是配不上这个女人的，所以，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在她面前总有一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没错，孟阳搜索表哥的记忆发现，面对韩小慧这个优秀得让人嫉妒的女人时，表哥是极度自卑的。 也是，好赌，经常输钱，工作上又没啥成就，就连工资都比韩小慧少一大截，学历也比人家低，相貌倒是拿得出手，可是气质就差得多了，不说十万八千里也少不了多少。 这种自卑也导致表哥在韩小慧面前直不腰来，形成了纯纯的心理障碍。 跟刘丽红就不一样了，那女人挺会伏低做小，让表哥找回了自信，这也是他喜欢上刘丽红的原因之一。 这种心境之下，他跟韩小慧之间就别奢谈爱不爱的了，两人之间的正常交流恐怕都很难进行下去，这就是矛盾越来越大的起因。 可以说，两口子闹到今天的地步，孟阳的责任是最大的。 那就好办了，有错误就承认呗，男子汉大丈夫，躲避问题是可耻的。 “小慧，过去的事情都是我的错，面对你的，我过去有点儿自卑，所以，言行之间对你的伤害可能也很多，我也不敢奢求你的谅解了，但我觉得，咱们确实需要把话说开，至于今天的事情……” “不只是今天吧？”韩小慧又一次打断了孟阳的话。 这话真就不好圆了，因为原来的孟阳跟刘丽红之间确实来往密切，还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情况下，说今天突然就省悟过来，想跟刘丽红一刀两断了，这话说出来谁信啊？ “那么，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或者应该怎么说下去才能让你满意呢？” 孟阳这话其实说得很真诚。 可是落到韩小慧的耳朵里就变味了，她觉得孟阳没耐心跟她说下去了，转身就进了屋了，反手锁上了门。 孟阳：“……” 他说错话了？ 算了，今天说不通，那就明天再说，孟阳仰身躺到了沙发上，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被一阵清脆的嚼苹果声音给弄醒了。 睡觉前关了的大灯此刻打开了，晃得他有点儿睁不开眼睛，老半天才适应那直刺过来的光线，看到坐在他身旁的韩小慧，吓得差点儿跳起来。 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在她手指间上下翻飞，做着各种高难度动作，最后落下来……呃，是落到了左手拿着一个苹果上，灵巧地旋转一圈儿，剜下来一个指甲大小的圆锥形，仍旧用那把手术刀轻轻一插，送进了嘴里。 孟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他一点都不怀疑韩小慧手中那把刀如果落到他身上，精准地切开颈动脉估计只会有一个小小的伤口。 “不是，现在都十二点了，你这是干啥呢？”他扫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电子钟问道。 “你没看见吗？吃苹果啊！”韩小慧晃了晃手中的苹果，同时，右手五指间的手术刀又开始了耍花枪表演。 说完还冲着孟阳笑了笑，“你醒了，也该我睡了。” 起身给他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薄被，还贴心地关了客厅的大灯，消失在主卧门口。 孟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虽说明知道她不可能对自己下手，可这大半夜舞刀弄枪，总归是让人心惊肉跳的。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脑袋下多了一个枕头，身上还盖了薄被，正好，不冷不热，心想韩小慧生气归生气，心眼还怪好的嘞。 这么一想，倒是安心了许多，翻来覆去的躺了一个小时左右，到底还是睡着了。 睡着的孟阳梦见自己变成了取经的和尚，被一个女妖精抓到了洞府内，二话不说就把他扔进一个大屉里，说要蒸着吃他的肉，不一会儿就给他蒸得汗流浃背，惊恐万状地喊叫着醒了。 很好，这一次客厅的大灯没打开，可他身上多了两层厚厚的被子是咋回事…… 要知道，对永宁县来讲，现在可是快夏天了啊，而这两床被子，他没记错的话，是他们结婚时候，舅母特意给做的两床每个十五斤的纯棉花被…… 这注定是个难眠之夜啊。 第10章 拉拢 白天不管夜的黑，该升起的太阳还是会准时升起的。 孟阳拎着三个包子进办公室的时候，段成海已经忙起来了，也不知道写啥玩意儿呢，见到孟阳只点点头，很是随意地问道：“没吃早饭？” “咳，起晚了，”孟阳也随口回答道。 就在他刚坐下时，李宏才推门进来了，视线落到孟阳身上，停留了数秒，若无其事跟段成海打招呼，“小段来得这么早？这工作态度也是没谁了。” 段成海猛地抬头，看到李宏才马上站起身说道：“唉呀，哪儿能跟李主任比啊，李主任，你的办公室都收拾利索了，随时能搬过去，一会儿我找两人……” “不用，也没啥可搬的，这不还有小孟在呢吗？”李宏才说这话时，冷冷地瞄了一眼孟阳。 哼，从今往后，你可是我的手下了，看我怎么弄你。 一直观察着他的孟阳微笑着点头，“李主任说的对，我应该出力。” 能坐在办公室里的人，没哪一个是脑子不好使的，孟阳的话乍一听没毛病，可经不起细分析，问题出在“应该”这两个字上。 李宏才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紧紧地咬着牙齿，看那架势，恨不得扑过来咬孟阳几口。 旁边的段成海心中哀叹，他想起昨天孟阳说的一句话，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现在好了，绿人的跟被绿的，刚一见面就要掐起来，最尴尬就是他这个局外人好不好？ 好在救命的稻草出现了。 对门财务的马秀芳推开半掩的门进来，仍旧是先瞄了一眼段成海，见他哭笑不得的样子，有些惊讶，可是看到剑拔弩张的另两人后，便恍然大悟了。 “孟阳，冯局长找你。” 说完之后，还朝着段成海眨了眨眼睛，转身走时，一股香风随着她的裙摆飘进办公室内。 孟阳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敲响了走廊东侧冯爱民办公室的门。 冯爱民今年刚四十五岁，长着一张标准的国字脸，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挺严肃个人，实际上说话非常温和，对谁都一样，从来不摆架子，就连门口收发室的刘秃子，他都微笑着点头打招呼。 此刻见孟阳进来后拘谨地站在那里，很是随意地指了指旁边的两个单人沙发说道：“我说小孟啊，你这是到我这里站岗来了？还用我扶着你坐下来吗？” 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那笑容非常爽朗，就像在跟一个知心好友在一起一样随便、和气。 孟阳陪着他笑了两声，依旧表现出一副略有些不自然的样子，坐到沙发上也只坐了半个屁股。 心里还在感叹这一位的演技，前世在拱掉张瑞发取而代之后，冯爱民一改平易近人的样子，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这几个形容窗口单位的字用在他身上也挺合适。 面对这种笑面虎，孟阳不得不小心万分。 “小孟啊，今天我找你来也没啥特别的事儿，就是跟你说说话，你别搞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 说完，冯爱民起身给孟阳倒了一杯水，等孟阳半蹲着双手接过去了，他还贴心说道：“烫，先放一边儿。” 孟阳也适当地放松了一些，人家话都说到这程度了，表演太过了也不好，他只是好奇，平时跟表哥一点来往都没有的冯副局长今天是抽哪股子风？ 冯爱民拍了拍孟阳的肩膀，这才回到自己座位上，很是关心地说道：“我记得列宁同志曾说过，年轻人犯错误，上帝都会原谅，当然啦，咱们不谈上帝，我的意思是说，你不要有太多包袱，只要把心思放在工作上，跟局里的领导们多交流，多汇报，你的机会还有很多，毕竟年轻嘛……按我个人的意见的话，连行政警告都不想给你，可是你也知道，局里的情况有些复杂，但我会尽最大能力替你争取……” 这一说起来，就说了十多分钟，听到最后，孟阳终于搞懂了这一位的意思，就是拉扰他，让他成为其手中一把冲锋陷阵的利剑。 孟阳心中冷笑，昨天张瑞发已经明确表态不处理自己了，这一位应该还不知道呢，眼下把算盘打得啪啪响，这要明摆着要利用自己啊。 他也很快明白了对方为啥要拉拢自己。 作为一个犯过错误的人，在单位前途暗淡，还彻底得罪了新上任的办公室主任，这样的人，往往最好拿捏，且为了利益能豁得出去，反正都这样了，该做不该做一起做了，再坏能坏到哪儿去？ 如果是表哥这种脑子拎不清的，肯定会对冯爱民感激涕零，忠心不二地跟着他走，最后，成为利剑的同时，把自己的命运完全交到人家的手上。 可眼下的孟阳是活了两世的人，怎么可能会干这种傻事？何况对方的人品也确实很差劲，不说别的，光是这种暗戳戳搞小动作的行为，就让他很是反感，这种人上台后，心里还能想着老百姓吗？ 孟阳倒也不见得有多高的觉悟，但他重活一回，是真的想做一些能让自己心里踏实的事。 表面上一点都没显露内心的想法，欠着身子说道：“谢谢领导，我这心里感觉很暖和，但是您说的跟局里领导多交流、勤沟通，必要的时候要敢于同不良行为作斗争的事儿……冯局，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科员，上面有各股的股长和主任，有些规矩我不好打破，还是按部就班的好。” 说完之后，孟阳稳稳地坐下来，整个屁股都坐进了沙发里，甚至还稍稍往后靠了靠。 他这算是明确的拒绝了冯爱民的拉拢，既然人已经得罪了，就让自己坐得舒服一点儿。 冯爱民脸上的微笑僵住了，微微眯起眼睛重新打量着孟阳。 办公室里的空气像是要凝固了一般。 突然，一阵悠扬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房间里的沉寂。 孟阳连忙掏出手机按了一下，屏幕上显示着韩小慧三个字，也不知道是啥事，但现在不能接。 冯爱民脸上又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小孟啊，我真没想到你还是一个挺正直的人，不错，值得培养，刚才算是我对你的考验，别往心里去，来日方长。”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孟阳感觉他说最后四个字时好像是咬着牙说的。 第11章 李主任的威风 孟阳和冯爱民的谈话持续了近二十分钟，他回到办公室门前，发现张瑞发办公室的门仍然紧闭着，他来上班时这扇门就是关着的，以张瑞发的习惯，只要在办公室，上班时间一般都半开着门的，难道今天外出了？ 这个答案只能找段成海要了。 李宏才已经搬到隔壁那间专门给办公室主任用的房间里，眼下只有段成海一个人在，孟阳进来后仿佛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没看着张局呢？是去开会了吗？” 段成海眼眸缩了一上，随即说道：“算你猜对了，是去县里开会了。” 我去，孟阳心想，他不过是随口编一个理由想知道张瑞发的行踪，没料到竟然还一语中的。 隔壁传来敲门声，随后，马秀芳的说话声很清晰地传过来：“李主任，冯局有请。” 孟阳轻轻皱了一下眉头，这个冯爱民恐怕是要对自己下手了吧？能这么沉不住气吗？咋地也得过两天再给他穿小鞋吧？ 没到五分钟，李宏才回来了，直接进了大办公室。 “孟阳，局里马上要派一批人下乡督促小麦田间管理，但眼下人手紧，需要从咱们办公室抽调一个人去帮忙，小段肯定不能去，张局这边随时都会找他写材料，小赵还请假了，只能让你去了。” 小赵就是这间办公唯一的那一位女同志。 这一安排合情合理，孟阳并未多想，可是接下来李宏才的话让他火冒三丈。 “你到清河乡之后，除了督促田间管理之外，还另有两项任务，一是要让清河乡三天之内把去冬没播种的荒田统计结果报上来，二是有几户农民统筹没交的，你协助清河乡完成此项工作，现在就动身吧。” “李主任，统筹应该是归乡里管的吧？跟咱们农业局有啥关系呀？”孟阳强忍着怒火问道。 “让你去你就去，哪儿来的那么多问题？这是领导交代的，又不是我的意见。” 撂下这么一句带着训斥意味的话，李宏才转身就走了。 段成海全程听完了李宏才的安排，也被惊到了，但他一句话都没说，仍然在低头写字。 孟阳做了几个深呼吸，总算是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明白，这应该是冯爱民出招了，只是这一招烟火气也太重了一点儿。 他起身就去了东侧走廊那边，再一次敲响了冯爱民办公室的门，一连敲了十几下，没人回应。 恰在此时，韩小慧的电话又打进来了。 孟阳扶着额头接通了电话。 “老公，我给你准备的早饭好吃么？”手机听筒里传来韩小慧甜腻的声音。 “辛苦你了，只是让你白忙了，我起来晚了，没来得及吃嘞。” 起来晚是真的，可是不敢吃……也是真的，他就怕那碗粥里面被她下个泻药啥的，从昨晚的情况来看，谨慎一些绝对是有必要的。 “没关系，晚上我还会给你做的，老公，晚上早点回家，爱你！啵……” 孟阳突然觉得很冷，往办公室走的时候还在想，晚上能不能不回家呢？ …… 半个小时后，孟阳骑着自行车出现在去往清河乡的那一条水泥路上，骑了两三里路，就已经感觉自己都快被颠出翔来了。 这条路是早几年用国家扶贫贷款修的，仅有两米宽，错个车都需要其中一辆让到路边。 就这样一条路，修完还没到两年呢，就被拉煤的车压得不成样子了。 整个路面都是坑，区别在于坑的大小不一样，小一点的，也就能装个乒乓球，大一点的能陷下小半个车轮。 清河乡距离县城也就十公里，可是孟阳却感觉自己好像这一辈子都走不到那里了，越往前走越是浑身没力气。 他干脆下了车子推着走了，不就二十里路吗，走两个小时咋也到了。 正好能趁这点儿时间好好想想该咋脱下这一次被人按着硬穿上的小鞋。 冯爱民这一招儿是烟火气重了一些，但不得不说，是真的够狠。 为啥这么说呢？ 事情还得从李宏才额外交代下来的两项工作说起。 所谓的没播种的荒田统计，实际上已经成了永宁县最近几年以来每年必做的一项工作，情况很普遍，每个乡都有，不独属于清河乡。 每年都有一部分土地没人耕种，原因的话，有些复杂。 从村民的角度来讲，靠天吃饭的时代，地里的收成咋样看老天爷赏不赏脸，赏脸了，收成好了，除了交统筹之外，还能剩点儿，要是欠收了，那可麻烦了，收成都不够交统筹的……所以，有不少人就把土地交回去了，靠在外打工，日子过得也挺好。 耕田撂荒这种事情，县里还是相当重视的，毕竟是以农业为主的县，地都荒了，还能指望啥？ 因而，从去年开始，县里就把撂荒多少跟各乡领导的年度工作完成情况连接到了一起，说白了，就是耕田撂荒多的，肯定是工作没完成好的，这可是跟政绩挂上钩了，也由不得各乡镇不重视。 所以，一些乡镇在汇报这项工作时难免就推三阻四，拖泥带水的，迟迟报不上材料来，而收集这些材料，提出建议和意见，也确实是农业局管的工作，今年似乎还就差清河乡的没报上来了，让孟阳顺便去督促一下，也还说得过去。 要命的是另一项有关统筹的事情。 所谓统筹，这是一个非常笼统的说法，它真正的名称叫三提五统，是乡村两级行政单位从农民手中征收的公务费用，这玩意儿跟县里其实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孟阳生气也就生气在这一点上。 把这么一项极其难搞的工作强行的摊派到他的头上是很不合理的，也跟他的工作职责无关，但是，领导一句话说让你干啥，你还真就得干啥，这话到任何时候都是真理。 就算是孟阳把这件事情捅到张瑞发那里，从面子上来讲，张瑞发也不可能直接干预冯爱民的安排，自己又刚给张瑞发送出去一个人情，人家也答应不再处理他了，这时候还去麻烦他，送出去的人情就不值钱了。 一边想事，一边赶路，倒是不知不觉就走了十多里，突然，孟阳看到前面不远处路边躺着一个人，还有一辆女式踏板摩托车倒在他身旁。 我去，这不会是从路上摔下去的吧？ 孟阳加快了脚步走过去，看到地上躺的这一位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上身穿着白色的半袖，下身西装裤，脚底下是一双旅游鞋，原本应该是很干净的，现在却弄得灰头土脸的。 躺着的这一位也发现了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冲他咧嘴笑起来，把吸了一半的烟扔到一旁，撑着两手坐起，率先打招呼了，“小哥，求你帮个忙呗。” 孟阳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把自行车立到了路上，往他身边走过来，“不用求，看你这倒霉样，我不帮你都有点儿于心不忍。” “哈哈哈……”中年男人显得很是开朗，大声笑起来，“那我先感谢你了呗。” “呵呵，你可真行，这情况都笑得出来。”孟阳说着话蹲到了他身边，左右观察片刻他那已经扭到一旁看着就不正常的左脚，心说这人不会是个精神病吧？ 第12章 清河乡 “我哭它也是疼，笑也是疼，那何必苦上加苦跟自己过不去呢？”中年男人非常认真地说道。 孟阳伸出一根大拇指，“中，是条汉子，咋没叫救护车呢？” “嗨，这破玩意儿没电了。”中年男人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手机晃了晃，“这不是想让小哥你帮着打个电话吗？” 孟阳把自己拎的包放到地上，抬起中年男人受伤的脚，“这在医学上叫脱臼，其实好弄得很。” 最后一个“很”字出口的同时，他两手一齐用力，“咔嚓”一声过后，中年男人这只脚马上就恢复了原状。 “不是……咦，好像不咋疼了呢。”中年男人惊讶地叫起来。 “站起来，走两步！”孟阳学着本山大叔的样子摆动着胳膊说道。 中年男人依言站起身，小心地把左脚落到地上，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小哥，你行啊！一秒治好了，这要是去医院还不得个十天半月的呀？” 孟阳心说，十天半月你可说少了，见他能走了，他帮着把摩托车扶起来，试了一上，打不着火了。 “坏了，你这摩托车罢工了，咋弄？” 两人琢磨了一会儿，摩托车肯定是出毛病了，只能推着走，考虑到清河乡距离比较近一点，乡政府所在地也有修摩托车的，准备推着一起走。 “小哥你贵姓？”中年男人见孟阳执意要帮着推摩托车，争不过他，在一旁推着孟阳的自行车问道。 “免贵姓孟，我叫孟阳。看你像个做生意的人啊？”孟阳一边说着话，一边在记忆里搜索着一些信息，因为他看着这个中年男人好像在哪儿见过。 “我叫赵志学，看你可不像做生意的，应该在机关单位上班吧？” 赵志学？孟阳松开了轻皱的眉头，在他认识和听说过的人里面，肯定没这个人，随意地回答道：“在县农业局混日子呢。你这是做的啥买卖呀？” “就是先考察一下，看看干啥更合适一些。” 两人边走边聊着天，天南海北，古往今来，话题很开放，从盘古开天，聊到了家长里短。 赵志学突然指着路边一大片荒芜的田地问道：“这么好的地不种，真是可惜了，小孟知道是啥原因吗？” “还不是三提……”说出这么半句话，孟阳猛然惊醒，所谓话到嘴边留三分，这个话题至少得留九点九分，“嗨，我估计是给土地养生呢，种的年头太多了，不养两年估计缓不过来了，老哥你问这个干啥？” 孟阳这就是纯粹瞎掰了，老祖宗在两千多年前就知道翻垄轮种的道理了，养地可不是这么养的。 但这个社会就这样，有时候你得学会睁眼说瞎话。 “哈哈……”赵志学又笑起来，“小兄弟，看你也是个实在人，我就想问一下，我要是把这些没人愿意种的地包下来自己种中不中？” 孟阳停地脚步，扭过身子像是看稀罕物一样盯着赵志学的脸看了半天，“中，太中了，你这种扶贫方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我说你不是本地人吧？” 这是在委婉的说赵志学钱多人傻，要是种地能挣钱，不，哪管是只能挣个口粮，种了一辈子地的农民都不会把这么好的地都撂荒了。 赵志学收起脸上的笑容，极为认真地问道：“小兄弟，可有解决的办法？”说着话，他指了指路旁的荒地。 孟阳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赵志学竟然能这么快反应过来，而且这人明显是知道土地撂荒的原因，他问的解决方法已经涉及最核心的问题。 孟阳勾起嘴角，还真难得有个人能跟上他这超前预知的思路，好为人师的虚荣心蠢蠢欲动了。 解决的办法当然有，04年取消三提五统，05年年底取消农业税，这是上面从根子上解决问题的办法，但这种超前的事情，他不能正经八百的说出来。 便开玩笑一般的说道：“这还不简单？一分钱不收，包给你种，你保证能挣钱。” “之后呢？”赵志学若有所思的盯着路面，往前推了两步，见孟阳没跟上来，回头招呼他：“走，走，边走边说。” “之后，我估计你想问乡村两级行政单位的公务资金从哪儿来？” 赵志学猛的扭过头来看向孟阳，两眼闪闪发亮，甚至都有些惊喜，他没想到在这种地方碰到这么一个年轻人，思路敏捷不说，考虑问题还十分周到深入。 孟阳看着远处的群山，略作思考之后缓缓说道：“村一级好办，所有经费统筹到乡里就行了。” 赵志学连连点头，这一点他也想到了。 “至于乡一级，纳入县财政统一管理，这就涉及到税费改革了，像我这种小卡拉米，想不了那么深远的事情，随便说说，你别当真。” 孟阳推着那辆踏板慢悠悠地往前走。 赵志学从他身后追上来继续提问题：“这么做的好处呢？” “那好处可就多了去了，首先有人种地了吧？种地就能挣钱，你兜里有钱了，总得去消费吧。” 孟阳指了指身后县城方向，“十里八乡消费第一站肯定是县城啊。” 还有一点他没说出来，那就是能顺便解决乡一级机构臃肿庞大效率低下的问题。 赵志学一手扶着自行车的车，把另一手重重地拍在自行车座上，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这么一来，整个县城可就活过来了，弄不好，商业发展了，还能带动工业发展呢，只要有工业发展的基础，就会有人愿意来投资，这一来二去的循环开了，那整个县不就都活过来了？” “你一个骑着破摩托，一看就不像是做啥大买卖的，想那么多干啥？”孟阳有点儿不理解赵志学这么兴奋干啥，因此不轻不重地点了他一句。 “这摩托车破吗？这可是我闺女的宝贝，好不容易被我骗来的。” 孟阳低头看了看，别说，这辆车子其实还挺新的，不过是落了一层灰土而已。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清河乡政府所在地西侧的叉路口，水泥路到这里后分出一个叉，一条往乡政府去的，另一条是往红旗煤矿去的。 见孟阳站住，往另一条路看了半天，赵志学问道：“看啥呢？” “我说这一路走来总感觉缺点儿啥呢，一辆运煤的车都没看见。” “平时很多吗？”赵志学的目光闪了一下问道。 “至少我三月份下乡的时候就挺多，那小煤矿就是挣再多钱也不会分给你我一分，走吧。” 孟阳说着话指了指赵志学的左脚，“不管咋说，你那脚脖子的软组织肯定是受伤了，这会儿应该是肿起来了吧？你还得找个地方歇一会儿，至少得在这儿住一晚上，明天才能走。” 把赵志学送到离乡政府不远的一家修车铺，孟阳跟他告别，往乡政府走去。 乡政府所在地叫清河村，是个很有些历史的古老村镇，保留着相当多的明清时代古建筑，大都住着人，只不过维护保养不当，有不少都显露出了颓败的样子，再加上村子中间唯一的那条水泥路坎坷不平、尘土飞扬，各种动物留下的排泄物到处都是，让这个老村子愈加显得破旧不堪。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乡政府大院，白墙黑瓦的围墙内，一栋崭新的二层办公楼，左右各有一排瓦房，甚至还有两个车库，大院的地面都已经硬化了，正中一个两米高的火炬雕塑。 孟阳站在修了一小半还看不出啥样的大门外愣神了好一会儿才迈步往里走，正好跟从里面出来的清河乡乡长马国庆走了个对头碰。 后者看到他之后，面无表情地停住了脚步，视线落到他身上。 孟阳也站住了，同样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对方。 第13章 人生就是个局 孟阳进到清河乡政府大院时，跟乡长马国庆走了个对头碰，两人相隔三米，互相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同时露出笑脸。 马国庆端着两手紧走了几步，孟阳也是同样的动作，等两人四只手握到一起的时候，正好是两人刚才站立位置的中点。 孟阳先开口了，“马乡长，又来打扰你了。” 马国庆上窄下宽的脸上堆着虚假的笑容，扭头从占据了小半张脸的大嘴巴里吐出一个杏核，这才说道：“小孟，孟主任来指点工作，咋能说是打扰呢？快，里面请。” 进了二楼最右侧马国庆的办公室，把门关严了，马国庆露出一副惋惜的样子，“小孟啊，不是哥不办事，我也去领导那里说了你的事……” “马乡长，别说了，这件事也怨我自己，不提这个了。”孟阳打断了马国庆的话，心说表哥还真是个蠢猪脑子，竟然想让这种人帮忙争取办公室主任的位子，咋想的呀？ 原来的孟阳能跟马国庆扯到一块儿，可不只是工作上的接触，而是两人都好赌，一来二去的，成了牌友。 这一次表哥同志在跟李宏才争主任位子的事情上，他想请副县长马国仁帮忙，便找到了马国仁的堂哥马国庆。 明里暗里送了不少钱，结果自己先出事了，孟阳琢磨着就算是没出事，这一位也不见得能真心的帮他。 这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马国庆早就瞄上了韩小慧，如果不是稍有些忌惮韩小军，也不会隐晦地跟原来的孟阳提出让韩小慧陪他出去玩的要求。 表哥同志一方面惧怕韩小军，另一方面也拿捏不住韩小慧，当然这里面还有没有别的原因也很难说，反正这件事情最后是不了了之了。 如今的孟阳对此事是一个字都不想提起，那可是韩小慧呀，连他都不敢肖想的女神，面前这个都五十岁了，胖得跟猪一样的家伙竟然敢打她的主意。 咝，要不要找个机会给他弄残了？ 孟阳的眼中有一抹寒光闪过，但马国庆丝毫都没有察觉到，仍旧把话题牵回了刚才说的事情上。 “小孟，不是我说你，所谓当断不断，必有后患，你看，当初你要是能答应我那件事情，我在马县长那儿说起话来底气也足不是？” 孟阳已经微微的眯起了眼睛，脸色也冷了下来。 马国庆见他不说话，便以为事情还有转圜地余地，祭出了大招儿。 “小孟啊，早晨那会儿你们冯局长给我来了一个电话。”话说到这里，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份厚厚的文件，“这是去年入冬之前未播种耕地的统计表，你现在就可以拿走。但是，那几家统筹催缴的事，恐怕得你自己去了，我会给你安排随行人员保护你的安全。” “不过，如果你能说服你家那一位……你现在就可以带着这份报表回县城了。” 孟阳抬起眼皮，“如果我说不行呢？再说我来的时候，局里告诉我是协助你们的工作，怎么就成了我去挑大梁了呢？” 马国庆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水，咧开大嘴笑了一下。 “呵呵，小孟同志，你还是年纪小，经历不足呀，你可知道为啥你们局里会派人来催缴统筹吗？估计你也不知道，看在咱们关系不错的份上，我给你透个底儿。” 话到这里，马国庆往前探下身子，声音低了很多，“收上来的钱可不是只有我们乡里用，再多的话我不方便说了，但你们这些机关部门的人出点力也是应该的。” 孟阳心头一震，这意思是县里的各局室还跟下面的乡伸手了？农业局是不是也这么干了？为啥表哥对这个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是他级别太低了接触不到吗？ 孟阳突然发现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了。 “咋样啊小孟？能想通这件事情不？”马国庆略有些得意地点着了一根烟，吐出一连串的烟圈儿。 “马乡长，我看这样吧，你们催缴了三个多月都没收上来，我也不是神仙，肯定不会在短时间内完成这项工作，我先安顿下来，休息一下，完事再说，你看咋样？” 这话听着像是征求马国庆的意见，实际上，说完之后，孟阳就已经拿起那份报表往外走了。 马国庆的脸色当即冷下来了，坐在那里动都没动一下，在孟阳拉开门时递过来一句话：“我给你一下午考虑时间，晚上七点之前没个准信儿的话……” “咣”，重重的关门声把他后面的话挡在房间里。 从乡政府出来，正好中午了，浓烈的阳光把人晒得有点儿抬不起头来。 孟阳却一身寒气。 从重生到表哥身上那一刻开始，他通过自己的智慧和应变能力化解了两次危机，除了韩小慧这个未知的因素之外，整体还是在他的掌控之中的。 这一次冯爱民把他派到清河乡协助催缴统筹的事情，他在拿到未播种耕田的数据后，完全可以在这里晃悠两三天，吃完了睡，睡醒了吃，然后回县里就说难度太大，他也起不到太大作用，这也是他从局里出来时的最初想法。 可是刚才听了马国庆的那一番话，孟阳的心里很难平静下来了。 他隐隐觉得这不仅仅是冯爱民器量小在报复他，而是一个局，尽管前面迷雾重重，啥也看不清，但他已经入局了。 现在抽身而出是来得及的，可是会不会有下一个局在等着他？尤其这里还涉及李宏才，这个可能性就很大了，因为人生其实就是在一个又一个局中求生存，求发展的过程。 如果这一次他退缩了，下一次也可能会退缩，慢慢的他就会失去勇往直前的斗志，到了退无可退的那一天，只能任人宰割。 既然如此，倒不如在这个已经踏进一只脚的局中走下去，他倒要看看终点位置上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在等着他！ 眼下么…… 肚子饿得咕咕叫，不管干啥，还是得先填饱它再说。 在破破烂烂的街上转了一圈，总算是找到一个小面馆，刚进去就看到了赵志学，后者正坐在一张桌子前挑起碗里面条准备往嘴里送。 赵志学也发现了他，面露惊喜，冲他招手，“来，正好，我也刚坐下，老板，再来一碗面条。” “老赵啊，你那破摩托修好了？”孟阳进来之前好像在外面看到了那辆踏板，说着话他坐到了赵志学的对面。 “纠正一下，不是破的，修好了，对了，你不是因为公务来的吗？乡政府也不说招待一下？” “我不愿意在他们那儿吃，就出来了。”孟阳不想提到跟乡政府那边的紧张关系。 两人吃完了饭，孟阳抢着结了账，一碗面条两块钱，加个鸡蛋才两块五，比起二十二年之后，实在是太便宜了，不过这年月挣的也少，孟阳的工资也才不到三百块钱。 所以，跟表哥一起进单位，家庭条件跟孟家比起来啥也不是的李宏才年前咋就有钱买了一辆五千多的摩托车呢？而且结婚的时候还置办了不少新鲜玩意，他哪儿来的那么多钱？是刘丽红给的吗？ 不会，刘丽红家里条件要是好，也不至于嫁给他。 孟阳隐隐的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可那东西像雾像雨又像风，让他捉摸不透。 …… 第14章 开个房间 “我说，你这是想老婆了吧？跟你说话都听不见了。” 赵志学跟孟阳混熟之后，说话都很随便了，此刻他推了一把孟阳，指着前面的乡政府招待所说道：“咱先去那儿开个房间。” “开房间？跟你？”回过神来的孟阳瞪大了眼珠子差点儿叫出来。 “不是，你这啥眼神看我呢？嗨，你这年轻人呐，思想不纯洁，我是脚脖子有点儿疼，今天肯定得住到这儿了，看你这样，保不齐也得需要个几天才能完成工作，总不能睡到大街上吧？两人开一个房间不是能节省点儿吗？” 孟阳无语，那是节省不节省的事儿吗？那是原则问题！ 说是乡政府招待所，实际上是个人开的，挂了个乡政府指定招待服务单位的牌子，就成了乡政府招待所。 是个很老旧的大宅子，据说是过去一个大户人家住的地方，外面看起来有点破破烂烂。 房间里倒还是挺干净的。 争执片刻，两人到底还是开了两个标间，孟阳实在不习惯跟别的男人挤一个房间，没等他坐下来，赵志学就来拜访了，进来之后坐到对面床上伸出了左脚，“不是，小孟你还得帮我看看，疼，真疼。” 孟阳检查了一遍，叫来服务员帮着买了一瓶红花油，倒在手掌心里搓了搓，在赵志学有点儿红肿的脚脖子上来回推拿，不到五分钟，明显消肿了。 “嘿，小孟，你这可不是一般的手艺，专业呀！” “跟我姥爷学过几天，就会这么一点儿东西。” 孟阳这么卖力地帮赵志学，其实也有私心，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加上赵志学这人的脑瓜子确实转得快，就在继续推拿的过程中把自己遇到的难题有选择地说了出来。 最后，叹了一口气，“老赵啊，你帮我出个主意，我是上刀山下火海，还是归隐山林比较好一点儿？” 话里的意思不难理解，他是按照冯爱民的指示帮着清河乡收缴统筹，还是偃旗息鼓，拿着那个报表偷偷地回县城？ 尽管他已经下了决心，还是想听听局外人的想法。 “主要是你不想归隐山林，那只能往前冲，往前冲的话，这个局不好破呀……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办法还是有的，你这么弄……”赵志学略作思考便提供了一个破局的可行方案。 孟阳听完了，差点一跟头栽倒在地上，“你这特么的就是个馊主意，亏你想得出来？那我直接回县城多好，还脱裤子放屁干啥？” “你就说这是不是能避免得罪领导吧？比你在这儿躲几天直接回去要好得多。”赵志学老神在在地点了一根烟。 他的主意很简单，就是让孟阳也崴一下脚，最好是弄严重点儿，十天半月下不了地那种的，这么一来，连走路都不行的人，咋可能还去各个村里催缴统筹？ 拖个几天，这项工作就得转给别人，孟阳的难题不就解决了？ …… 本着节省的原则，两人的晚饭是在房间里吃的，赵志学出去买了一袋花生米，几袋铜钱桥，火腿肠外加五香干豆腐，竟然凑出了四个菜。 汤自然也是有的，两袋方便面，连桶装的都没舍得买，还是跟人家招待所老板娘借了大碗泡的。 两人一见如故，酒逢知己，各自干掉了一瓶老白干，孟阳有点儿迷糊了，倒头就躺在床上。 一点儿都没想起马国庆要他七点之前做出决断的事情。 晚上十一点，他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了，迷迷糊糊地从枕边拿起手机接了。 “老公，都十一点了，你怎么还没回家呀？”手机里传来的是韩小慧软软的声音。 孟阳还没清醒，这个时候的他，是李修远，咕哝着说道：“你特么打错电话了吧？我光棍一个，没老婆！” 说完就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准备挂掉电话，可是眼睛睁开后看到了屏幕上韩小慧这三个字，又送回到耳边，大着舌头问道：“都这个时间了你咋还给我打电话呢，是出啥事了吗？” 一般没事的时候，韩小慧不会给他打电话。 “孟阳，你喝高了吧？连你老婆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还是说除了丽红妹妹，你还有别的红颜知己？” 韩小慧略停顿了片刻，再说话时声音都有些尖厉了，这倒是一下子就给孟阳弄清醒了，他抬头往四周看了看，黑咕隆咚的，没开灯啥也看不清，他晃了晃脑袋，终于想起自己在哪儿，是谁了。 完了，刚才都说啥了？这特么该咋解释？ “不是，小慧，你听我解释，我，我确实是喝多了……” “是吗？老公，男人在外面喝酒应酬是正常现象，你紧张什么呀？丽红妹妹没陪你吗？” 孟阳翻身坐起，心中哀叹，刘丽红这一道坎儿是过不去了，他耐着心性说道：“单位安排我下乡了，在清河呢。晚上遇到个朋友，一起喝了点儿酒，你早点儿睡吧。” 韩小慧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清河乡啊，我听说那里是下乡小姐的首选地呢，你可得注意点儿，别让人家给传染病毒什么的，啊，要记得做好安全防护措施……” “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哪儿有小姐呀？你别多心，我过两天就回家了。”孟阳头大无比，又不敢挂掉电话，只能跟她继续聊。 “你可说错了，我听说清河乡有不少从县城去的，老公你忍一忍，明天我们医院要组织下乡巡诊，丽红妹妹正好抓到了清河乡，这样，明天晚上你们就能一解相思苦，白天也无所谓，反正你们也在白天干过那事。” 韩小慧提到的下乡巡诊一事，孟阳自然也知道，县人民医院每年组织两次下乡巡诊，上下半年各一次，因为有些乡比较偏远、有些乡镇路不好走，为公平起见，医院那边让下乡的大夫们抓阄，谁抓到哪个乡就去哪个乡。 可是她一提到刘丽红，孟阳就无话可说了，他也确实没办法解释跟刘丽红之间的关系。 …… 被韩小慧这么一顿折腾，挂断电话后，孟阳彻底睡不着了，翻来覆去躺了好一会儿，起身想倒点儿水喝，刚要去开灯，就听到走廊里有极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他本来也没当一回事，这种农村的宾馆招待所之类的，根本不铺地毯，而且因为是厢房改造的，后加的走廊与房间是用压缩板隔断的，隔音差也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这脚步声太轻了，绝不是正常人走路的动静，很容易就能让人联想到“小偷”这两个字。 孟阳拿着手机，极快地走到门口，本想看看锁门了没有，因为晚上他是喝高了，直接躺下的，赵志学出去也没办法从里面给他锁门。 他刚走到门口，门就被人拉开了一个小缝…… 第15章 抓小偷 孟阳晚上跟赵志学喝多了一点儿，睡到半夜又被韩小慧折腾了一通，正睡不着的他发现有人奔着他的房间来了。 而且就在他准备从里面锁上门时候，已经晚了，门被人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似乎在听里面的动静。 孟阳闪身躲到了一旁。 好在房间里一片漆黑，走廊里也没亮灯，推门而入的人根本就发现靠墙站着的他，轻轻地关上了门，蹑手蹑脚地继续往里走。 等对方走进去有两米多，孟阳立即开门，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出去后“咣当”一下关紧了门，还用后背顶在门上，心说这一下你往哪儿跑？他没记错的话，窗户上有用防盗网的。 当然，抓贼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光是给对方堵在屋子里就能行的？孟阳扯开嗓子就喊了起来。 “抓小偷啊……有小偷进屋子里啦……” 他的声音不小，刚喊两下，就有其他房间的人探头往外看了，走廊里的灯也亮了起来。 住在隔壁的赵志学第一个冲了出来，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问孟阳：“小孟，这是啥情况啊？” “哎，老赵啊，正好你来了，帮我打个电话报警，有小偷进我屋里被我堵住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里面确实有“咣咣”踹门的动静。 赵志学跑回自己的房间去拿手机了，其他几个住人的房间里也出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位膀大腰圆的男人说道：“特么的住个宾馆都不招消停，堵住他就对了，报警也没有？” “报了，报了，”赵志学又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就在这时，两个民警带着一伙治安员冲进了走廊，看到孟阳这边的情况，带头的那一位愣了一下，站在走廊门口不动了。 另一位民警和治安员们也都跟着停住脚步。 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朝着那边挥手喊道：“赶紧的呀，屋子里有小偷，你们赶紧带走啊！你们这破地方，治安也太差了，政府招待所都这样，这让我们外地人咋跟你们做买卖？” 走廊门口那两位民警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最后不情不愿地带着人过来了。 孟阳看到这一切微微的眯起眼睛。 走到近处有人认出了带队的民警，小声说道：“哎呀，大半夜抓个小偷，他们所长祁宝贵还亲自来了。” 祁宝贵？孟阳马上在记忆中搜索到了相关信息，这人好像还跟表哥有过一面之缘，得到这个信息，他马上说道：“祁所，你来得正好啊，我这刚关灯想睡觉，就有人进我屋子里了，还不知道是啥情况呢？我估计是小偷。” “你谁呀？是不是小偷能是你乱估计的吗？把门打开！”祁宝贵原本是认识孟阳的，可是此刻露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 孟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拉开门，一个娇小的身影马上扑了出来，大概刚才往外使劲儿推门来着，这一下没收住脚，扑进了正对门站着的祁宝贵怀里。 围观的人们和孟阳都愣住了，跑出来这一位竟然还是个女的，看着年龄不大，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浓妆艳抹，头发弄得像个篷起来的蘑菇一样，脖子上还挂着一串银白色的粗项链，上衣牛仔衣，下身超短裙。 这样一副尊容，让孟阳倒吸一口凉气，这特么不就是这个时代非常前卫的小姐装扮吗？ 祁宝贵有些厌恶地推开这个女的。 “祁所长，不是说要……” 那女的刚说到这儿，就被祁宝贵大喝一声打断：“要啥？把她带走。” 后面的话显然是对身后那几个跟他来的人说的，马上就有机灵的治安队员，上来就捂住了女人的嘴，连拖带拽的往外走。 快要出走廊门时，一不小心让她挣脱了，只听她大声喊道：“你们也太不讲究了，耍我玩儿吧……唔唔……” 后面的“唔唔”声是她又被捂住了嘴。 祁宝贵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显得极为不自然，往四周看了看，大声说道：“大家都散了吧，没事了，人我们带回去会好好审问的。” 说完，看都没看孟阳一眼，扭过身子就走了。 围观的人们也都各回了各自的房间。 孟阳见赵圮学也转身进了屋，连忙跟上来，“哎，你别关门，这也太特么吓人了，不行，我也不回去睡了，在你儿对付一宿得了。” 赵志学笑出了声，“我说开一个房间就行了吧，你非得弄两个，不然，哪儿有这么多事？” “我说老赵啊，就算是开一个房间，估计该进来的还是会进来，弄不好连你都得跟着我倒霉，这手法有点低级了，但挺管用的。” 孟阳关上门微皱着眉头坐下来。 “看出来了？”赵志学笑得很有深意。 “这都看不出来还咋在江湖上混？这特么明显就是个局，我敢说要不是我刚才足够警觉，这会儿肯定被他们以嫖娼的罪名抓走了。” 孟阳说这话多少有点儿心虚，不是他足够警觉，而是人家韩小慧打来的那个电话把他搅精神了，这才避免了这个明晃晃的仙人跳，说起来还真得感谢韩小慧。 事情应该算是过去了，他还是有点儿后怕，以他现在的名声，如果再来一个嫖娼被抓，搞不好连工作都得丢。 不过，老赵同志是咋看出来这个局的？ 见孟阳用探寻的目光看向他，赵志学挥了一下手说道：“多简单啊，我给派出所打电话一分钟都没到呢，那个啥所长的就带着人来了，就算是碰巧巡逻到了这附近，他也得有接电话的时间啊。这么快就冲进来了，还在门口停了一小会儿，啥意思还不懂吗？这就是老早就准备好了要来抓人的，只不过真正想抓的是谁可就不好说了呢。” 孟阳朝着他伸出大拇指，补充道：“还有那个小姑娘的表现很不正常，应该是跟他们商量好了，她负责演出，祁宝贵负责抓人，只不过演技实在是太差了。” “反应能力也不行。”赵志学又补了一句，“行了，应该没事了，安心睡觉吧。” 没事了？不见得吧？孟阳躺下的时候还在想，这是马国庆对他下手了，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 果然，等他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看到赵志学鬼鬼祟祟地从外面进来了，看到他醒来，低声说道：“小孟，事情闹大发了，外面来了三十多个村民，都拿着锄头尖镐啥的，点名道姓的找你算账呢……” 第16章 人模狗样 孟阳被折腾了半宿，睡得有点儿晚，醒来的时候都快八点了，赵志学从外面回来，低声跟他说有三十多个村民要找他算账的时候，他还有点儿迷糊呢。 “算账？算啥账，我跟这边的村民也没啥经济来往啊。”别说经济来往，连个认识的都没有。 赵志学有点儿急了，“你赶紧起来吧，都这时候了，还在那儿装傻充愣呢，穿上衣服跑吧，外面那些人可是说你为了收统筹要牵人家牛、扒人家房子……” “我疯了？那他妈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孟阳说着话用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 想了想，又进洗手间洗了把脸，梳好了头发这才不急不慌地说道：“老赵啊，我出去跟大家见个面，你保护好自己，就呆在房间里，要么就从后门溜走吧，啥时候去县城了找我，我请你下馆子，” “你真的要出去跟他们见面？”赵志学眼睛有亮光在闪耀。 “当然是真的！”这个局是他孟阳主动走进来的，越是危急的时候，越是有机会搞清楚一些事的时候，他不可能当逃兵。 “中，有种！那啥，你放心去，我给你当后盾！”赵志学还是个挺讲究的人，拍着胸口支持孟阳。 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孟阳停住了脚步，差点儿被紧跟在身后的赵志学撞上。 “我说老赵，你这肚子够肥，抗打击能力应该比我强，要不你走前面？” “我都说了要给你当后盾，你啥时候见过后盾冲锋陷阵的？” “也是，那我就冲出去了？” “冲出去！” …… 玩笑归玩笑，孟阳真的走到招待所外面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外面根本就不是三十多个人，打眼一瞧，至少一百多人了，还有不少从远处小跑着过来加入到看热闹队伍当中的。 孟阳的视线落到人群中间位置，心说还有一个躺在门板上的是啥情况？ 真正找事的其实并不多，看到孟阳出来，大家瞪着眼睛看了半天，有人大声喊道：“你谁呀？没事滚一边儿去，我们找县里来的孟干部。” “就是啊，别挡着，赶紧让开！” “这小伙子看着就像个干部样，不会就是他吧？” “应该不是，他妈的能干出扒人家祖坟这种事儿的人，估计不会长得这么周正。” 最后这一位说的话，让小孟同志像是在三伏天喝了冰水一样舒爽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一眼就发现了他的正面形象。 不过，舒爽归舒爽，难题还是要解决的。 孟阳目光沉静，身姿挺拔，往招待所门前的台阶上一站，拿出了一副要发表演讲的架式。 赵志学在他身后扯了扯他的脱衣服小声提醒他：“别摆造型了，你没看见有人要冲上来了吗？” 孟阳当然看见了，有个留长头发的干瘦男人，像个汉奸似的贼头贼脑地观察了他一会儿，掏出个破手机蹲在人群中打电话呢。 他抬起胳膊用力的挥动了一下，大声说道：“各位老少爷们儿，大家别吵嚷了，听我说两句话。” 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那个打电话的干瘦男人还在继续，“……嗯，对，长得人模狗样的，穿白色衬衣，灰色裤子，好，那就是他了……” 电话打到这儿他才发现四周安静得有些可怕，但那又如何，已经确定了孟阳的身份，接下来只等着看好戏了。 刚把手机揣进腰包里站起身，就听到孟阳高声说道：“我就是孟阳，你们要找的孟干部！” 手里拿着各种农用工具的村民们都愣了，但也只是愣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听见有人喊道：“那正好，俺们就想知道，没钱没粮交统筹，你凭啥就要牵俺们的牛、扒俺们的房子？” “是啊，你凭啥呀？今天你要是讲不清楚，就别想离开这儿了。”另一人帮腔说道。 “对，他不让俺们活，俺们也别让他活！” 孟阳用眼角扫过去，打头说话好像来自刚才打电话那人附近，但人很多，他也确定不了是哪个说的，只好集中精力应对人前提前的问题。 “各位老少爷们儿，我孟阳从五岁那年来到永宁，就把这儿当做是自己的家乡了，从来没见外过，算得上是自己人吧？可你们说的这两样事情，能是自己人干得出来的吗？我到清河乡只是来了解情况，并没有催收统筹的工作任务。” 他这最后一句话就是胡说八道了，但他说得异常认真，声音宏亮，眼睛都没眨一下，不由别人不信。 他这算是一种策略，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跟村民们硬刚，只能先迂回了解情况，然后再说。 村民身上那种要暴发出来的气势马上就减弱了，有的仍旧看着孟阳，也不知道在想些啥，有的已经低声跟身边的说着话，还有好几个都看向长得跟汉奸似的干瘦男人，眼睛里满是疑问。 就在孟阳以为稳住了局势的时候，不合适宜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不对，大伙别听他瞎掰，他就是来催收统筹的，我家亲戚在农业局，要不我咋能知道呢？他现在这么说就是为了稳住大伙，等大伙都散了，他就该挨家挨户动手了，以前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 这话是外围人群中的一个人说的，让原本有点儿相信孟阳的村民们马上就动摇了，又一次握紧了手里的工具，也难怪，这一位说亲戚在县农业工作，这就让他的话比较有服力了。 就在他们犹豫之际，外围人群中又有人说话了，“他就是来催收统筹的，我看他人手都准备好了，听说乡政府那边正集合联防队员呢，你们要是不能摁住他，就等着让他牵牛扒房子吧。” 这就典型的带节奏了。 围在最里圈的那三十多人立刻都对孟阳怒目而视了，顶在最前面的两个年轻人甚至都已经跃跃欲试地所握紧了手里的铁锹。 孟阳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高声说道：“你们大家有谁知道统筹是干啥用的？我估计你们也不是很清楚，三提五统都是给你们自己村里和乡里用的，修路、打井、照顾五保户、给你们村干部、乡里的工作人员和领导们开工资用的，跟县里一分钱关系都没有，纯粹是你们村里和乡里自己的事情，你们说我作为县里的工作人员，我得多闲来这里搞催收工作？” 话说得稍有一点儿绕，但是村民们都听明白了，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统筹是用在哪儿的，本来是挺有说服力的，可不知在人群后大声喊道：“他一个搞破鞋的人说的话能信得着吗？” 人群当即“轰”的一下，像是开锅了一样，嗡嗡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人们都用各种复杂的目光看向孟阳。 那个干瘦男人马上就抓住了机会，也不知道从谁手里抢过来一把尖镐，挤到最前面，奔着孟阳就冲了过来，嘴里还在喊着：“你这个骗子，是拿我们老百姓不识数吗？我们今天先修理你一顿再讲道理！” 他这一行动，立刻就引起了羊群效应，身后跟上来六七个人，手里都举着各种工具，一齐往孟阳这边冲过来。 第17章 过不去了 原本孟阳已经能稳住阵脚了，却没料到带节奏的人一句“搞破鞋”就把他的营造出来的和谐气氛给破坏掉了。 这还不说，那个明显搅事的干瘦男人还带着人冲向了孟阳，这是要把事情闹大的意思。 孟阳身后的赵志学退了两步，悄悄地往外打电话。 眼看着像汉奸一样的干瘦男人在内的六七个人就要冲过来的样子，孟阳站在原地一动没动，甚至还往前挺了挺身子，冷着脸大吼一声：“都给站住！” 他的嗓音宏亮，势如山岳，倒是把那几往前冲的人给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都停住了脚步。 孟阳趁机用极为严厉的口气说道：“我是县里派来的干部，你们谁敢动手？带头闹事也就罢了，竟然敢殴打公务人员？我就站在这里，我看谁敢第一个动手？” 要说这些村民们比较淳朴、容易上当，这是真的，但他们也有他们的小聪明，那就是谁都不愿意做出头鸟，都想看着别人出力，自己得好处，也都明白一个道理，谁第一个动手了，谁将来肯定没好果子吃。 刚才往前冲，不过是有人带了头而已。 孟阳赌的就是人性的自私自利，现在看来，是有效果的。 当然这里面还有两个比较冲动的年轻人，根本没拿孟阳的话当回事，还要继续往前冲，但旁边岁数比较大一点的伸手就扯住这两人，还小声说了一句：“没看到人家拱火的人都站住了，你们两个是不是傻？” 说完朝着另一边的干瘦男人抬了抬下巴。 两个年轻人满脸不服气，却也没再往前冲。 干瘦男人见身旁的几个人让人家两句话就给镇住了，咬着牙冲到了最前面，抡起手中的尖镐就朝着孟阳的头顶上砸过来。 孟阳微微的眯起了眼睛，他看着干瘦男人好像是气势很足，但是两个胳膊却没怎么用力，前世中医出身的他，对人体肌肉啥状态是啥样，还是有相当了解的，所以，他根本就没拿正眼看干瘦男人，目光越过他，看着他身后那些人，眼神很凌厉。 干瘦男人的镐点快要落到孟阳头顶时突然停住了。 孟阳伸手抓住镐尖慢慢地往下压，同时扭头看向干瘦男人，一句话都没说，但眼睛却有一种看死人一样的神色。 作为大夫，他前世接触过各种各样的死尸，甚至还有几次被公安请去协助判断被害人的死亡原因，所以，有必要的话，在他眼里，活人跟死人其实也没啥区别。 干瘦男人哪儿见过这种眼神，被盯了一小会儿就承受不住了，两腿都开始抖动起来。 孟阳见好就收，弯起嘴角，把干瘦男人手里的尖镐夺下来扔到一旁，对他身后那些人说道：“我刚才说过，我是来了解情况的，有问题咱们可以反映，可你们瞧瞧自己，围堵在这儿是想干啥？这是反映问题的样子吗？” 他身后的赵志学早就打完了电话，往人群外瞄了两眼，挠头发的时候做出了一个摆手的动作。 听了他这话，那六七个冲到前面的村民都悄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手中的农用工具也都挪到了身后，脸色都有点儿不自然了。 孟阳趁热打铁：“今天这太阳晒的还挺厉害的，等会儿就热起来了，大伙儿在这儿堵着也不是个事儿，都散了吧，回家去，我今天就到各村各户去了解实际情况，行不行？” 他这些话说的非常诚恳，三十多个村民互相之间低声的议论了一会儿，似乎都有些动心了，有两人抬起了门板上躺着的那一位，马上就要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外围人群里又有人高声喊道：“他既然是县里派来了解情况的，在县里说话肯定是占点儿地方的，趁着今天大伙都到齐了，不如让他把大伙的统筹全免了得了呗。” 听到这话，准备走的村民们又转过身来了，一脸渴望地看着他。 孟阳心说，这么一点事还真是一波三折，咋就过不去了？ 那个干瘦男人脑瓜子也是非常灵活的，听了外围人群里那人说的话，走到抬着门板的那两人身旁不知道低声说了几句啥，那两人就抬着门板上的人分开人群，直接把人放到了孟阳的面前。 干瘦男人好像是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了，两个手掐着腰说道：“今天你就给我们一个保证，把我们的统筹全免了，不然的话我们不走了。” 孟阳垂下眼帘瞄了瞄躺在担架上的这一位，嗯，脸色蜡黄，头发乱糟糟，瘦得皮包骨了，看不出具体年龄，但至少得有五十岁了。 这些人把他抬到自己面前是啥意思呢？ 躺在门板上的人稍稍抬了一下腰，有气无力的说道：“孟干部，你今天要是不给俺们一个说法，俺就死在这里！” 孟阳恍然大悟，原来这一招的厉害之处在这里。 他冲着人群大声的说道：“大伙儿先等等啊，我先了解一下躺下来的这位大爷是啥情况，完整回头再跟你们说话。” 说完他根本就没管眼前那一群人是啥反应，直接蹲下来抓住了大爷的手问道：“大爷您贵姓？” “俺也不怕说出名字，俺叫张树林，反正是要死的人了，你们想抓还是咋的都行。” 张树林说完这几句话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张大爷，您这是啥毛病啊？咋没去医院瞧大夫呢？” 孟阳说着话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三根手指搭到了张树林的手腕上。 张树林还没说话呢，旁边抬他的一个看起来非常憨厚的小伙子，没好气的说道：“胃癌！去年地里的那点儿庄稼都让水冲了，连统筹都没交上，还哪有钱去医院看病嘞？再说这毛病能看得好吗？” 胃癌？孟阳的两条眉毛拧了一下，随即舒展开来，温声问道：“啥时候查出来的？做过治疗吗？” 那小伙子见孟阳一个县里的干部，跟他说话的态度这么好，有点儿不好意了，接着说道：“我是他的邻居，知道的多点儿，去年在县医院查出来的，说是晚期了，就没做啥治疗回家等死了。” 孟阳一边听一边点头，等小伙子说完了，问张树林：“张大爷，您现在还能吃饭吗？” 张树林垂着眼皮说道：“能吃一点儿，连小半碗饭都吃不下去了。” “吃多了会咋样？” “还能咋样？不是吐就是胃疼呗。” “您张嘴把舌头吐出来……” 孟阳问了几个问题，又看了张树林的舌头，三根手指离开了他的手腕，把他的手轻轻的放到门板上，顺势把自己手按到了张树林的肚子上，“张大爷，我家祖传中医，我也学了一点儿，现在给你做个简单检查。” 张树林闭上了眼睛没搭理他，倒也任由他在肚子上按来按去的折腾着。 差不多过了两分钟，孟阳收回了手，说了一句让周围所有人都震惊无比的话。 第18章 有人带节奏 “张大爷，如果我能治好你的胃病，你打算咋感谢我？” 孟阳检查了半天说出的这一句话确实让在场听到的人们都差点惊了下巴，倒不是说这句话本身的内容惊到他们了，而是孟阳作为一名农业局下乡的工作人员，咋就成了大夫了？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关注这个，躺在门板上的张树林就没想这事儿，他此刻的眼睛里冒出了光，刚才孟阳那一阵子检查比起县医院的大夫看着更像大夫，他，他，他还说能治好自己的病，对，说的就是病，没说癌。 张树林都激动得有点儿哆嗦了，嘴巴动了半天才说出话来：“你，孟大夫，不是，孟干部，你，你刚才说啥？” “我说，你这毛病能治，而且还花不了多少钱。”孟阳郑重其事的说道。 张树林激动之下，用胳膊肘撑起半边身子，两眼瞪的老大，“孟干部，你说的是真的？” 孟阳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重新躺下来，“张大爷，是不是真的你去县医院再做一次检查就知道了，这一次我给你找个熟人。” 张树林连连点头，可是转而脸上又露出了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旁边那个憨厚的小伙子说道：“孟干部，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送他去医院检查不还得花钱吗？他哪儿来的钱呐？” 孟阳愣了一下，“他家人呢？” “家里就剩一个老伴儿，还病病殃殃的，儿子出去打工好几年了都没跟家里联系。” 憨厚小伙子的一席话，让孟阳挠起了头发，重新看向张树林，“张大爷，你尽管去，钱的事你暂时先不用担心，到县医院之后会有人给你出这个检查的钱。” 张树林两眼又放光了，激动流出了眼泪，摸索着抓住了孟阳的一只手说道：“孟干部，要是你说的都是真的，等我病好了，我给你建个庙，把你供起来！” 孟阳笑了，“张大爷，这个真用不着，你现在就去医院吧。” 旁边的憨厚小伙子也挠头发了，“咋去嘞？村里倒是有手扶拖拉机，可那玩意儿能颠死人，正常人坐着都难受……”就更不用提张树林这种情况了。 还有句话他没说，现在人家都忙着呢，哪有空送他去医院啊？ 一直躲在孟阳身后没动静的赵志学凑到他身旁说道：“你说赶巧不，我有个朋友正好在这附近，他有车，让他用车把他拉到县医院呗。” 孟阳连连点头，“那可太好了，过后再感谢你。” 又扭头对张树林说道：“张大爷，你到县医院之后找韩小慧大夫，你就说是我让你去的，让她带着你做个详细的检查，确定是啥情况之后，给你开药还是咋办，你都听她安排就中了，旁的事儿先别管。” 说完这些话，孟阳捂着嘴偷乐了一下，他决定给韩小慧找点事儿干，省的一天到晚的琢磨他，也正好借着这么个机会打开眼前的局面。 至于张树林的病…… 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开到了人群外。 这年月的桑塔纳可是个高级车了，农村人没几个见过，多少有些敬畏，都很自觉的让出了一条路。 孟阳瞄了一眼那辆车，小声的对蹲在自己身旁的赵志学说道：“你朋友还挺有钱呢。” 赵志学干笑了两声，“做生意嘛，谁还没两个有钱的朋友。” “是吗？”孟阳轻飘飘的说出这两个后扭头对那憨厚小伙子说道：“小兄弟，麻烦你再找一个人，然后把他抬上车去吧。” 赵志学连忙摆手阻止了孟阳的安排，“不用，让他们去一个人就行。” 说着话的功夫，桑塔纳轿车里走下来一名司机和另外一个人。 孟阳眯起眼睛打量着从副驾驶位下来的这一位，咋看都不像是做买卖的…… 不过，对方是啥人不要紧，能帮忙就好，反正这个人情是要落实到赵志学身上的。 他帮着把张树林弄进了车里，目送小车一溜烟消失在视线里，刚转身，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韩小慧打来的电话。 孟阳看了一眼手机，暗戳戳的笑了一下，向着人群摆了摆手说道：“各位老少爷们儿，我老婆来电话了，给我几分钟时间，我跟她唠一会儿，回头再跟大伙说话，行不行啊？” 他再一次问到“行不行”的时候，人群里有反应了。 “中，你打你的电话，俺们不出声。” “你赶紧的吧，俺也想让你给把把脉。” “正好嘞，我这胃也有点儿不得劲儿。” “……” 孟阳挥着手转身往招待所里走去。 刚才他给张树林检查身体情况，这些村民们一开始都是怀疑的，但是当他说要把人送到县医院去检查的时候，村民们不淡定了。 这个孟干部是不是真的懂点儿医术，只要把张树林送到县医院一检查就能搞清楚，他也明知道这一点，还敢把人送去，说明啥？说明人家对自己的医术有把握啊。 就冲这一点，村民们都已经相信他了。 所以，这会儿这些淳朴的村民们都开始惦记让他检查身体了，反倒是把来这里的目的给扔到了一边。 孟阳往里走了几步，就站到了那里，耳边手机听筒里传来韩小慧阴阳怪气的声音：“我说，你这半天不接电话，看起来还挺忙啊？丽红妹妹应该还没到呢吧？” 孟阳呵呵笑了两声说道：“老婆，你这是有多惦记我？出来才一天半，你就追来两个电话了，别急，很快就回去了，啊！” 他这一句话给韩小慧整不会了，老半天没说话。 孟阳暗自得意，看来以攻代守的策略还是对的，他不能总是被动的让韩小慧折磨自己，必须从纯防御状态转入战略进攻。 首先就不能跟她太客气了，要拿出两口子之间该有的那种态度来，再一个就是在不犯大错误的前提下，小毛病一定得有，这才是真正的孟阳应该有的样子。 所以，他连称呼都从“小慧”改成了“老婆”，效果相当不错，一下子就给她整没电了。 可是他没能得意多长时间，韩小慧用同样的声调笑了两声回敬他了：“呵呵，我确实挺惦记你的，怕你下乡吃苦受累，所以，托了县电视台的朋友给你捎了点好吃的，别浪费噢，一定都要吃掉！” “县电视台？他们要来清河乡？”孟阳皱着眉头问道。 很显然，他的关注点不在好吃的东西上。 “是啊，据说有采访任务，你应该很快就能看到了，等你回来噢，老公，爱你！” 韩小慧很是痛快地挂掉了电话。 “哎，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呢……” 孟阳撇着嘴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捏在右手拇指和食指之间，一下一下地敲着左掌心，十多下之后，收起手机，转身就往外走。 刚才他想到了某种可能…… 他昨天中午才到的这里，当天晚上就来了个仙人跳，今天一大早上就有村民来堵他，甚至还想把他打死在这里，这其中，有人明晃晃地带节奏，还不是一两个人，甚至都可以说是有组织的带节奏，偏偏这时候，县电视台要来清河乡，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真乱起来的话，大家都得不到啥好处吧？ 或者，他们有别的目的！ 孟阳隐隐察觉到自己好像抓到了很关键的一点。 第19章 峰回路转 招待所大门外的村民们看到孟阳后，有好几个人挤了过来，这一次他们手里啥都没拿，还露了满脸期盼的模样。 赵志学是真的会办事儿，不声不响地从招待所门口那间屋子里搬来了一张长条的桌子和两把木头椅子，很贴心地放到了桌子两侧。 孟阳朝他伸出一拇指，还真就有模有样的给村民们检查起来了。 第一个坐到孟阳对面的是个剃了光头的村民，也是刚说自己胃不得劲儿的那一位，孟阳很就给出了诊断结果：“你胃没毛病，不舒服是因为昨天晚上酒多了，完事今天早上还吃凉的东西了。” 一句话就把光头弄服了，“神了，你咋知道我昨晚上喝酒喝多了？”说着话还闻了闻自己的衣服，这是今天新换的衣服，也没酒味啊？ 孟阳笑了笑，“我还知道你今天早上吃的啥？山芋，还是凉的！” 光头这一回可是真的被惊到了，那个山芋是他早晨起来后，觉得胃里面火烧火燎难受得很，偷偷吃下去想压压火，别说是外人了，就连他婆娘都不知道这事儿，这个孟干部是咋知道的？ …… “您老人家这腿疼至少有二十年了，是您年轻时候冬天下河里冻出来的毛病，我抽空给您开个中药方子，保证管事……” “前列腺有点炎症，不算毛病，饮食上注意一段时间就行了，别吃辣的。” “哎呦，你这个可能得需要拍个片子啥的了，别怕，不算严重，去县医院吧，越快越好。” “你咳嗽是因为烟抽多了，少抽点儿，戒了最好，没别的毛病……” “你这就是感冒，热伤风，去卫生院买两片安乃近吃完了出点汗就好了。” …… 孟阳一个接一个地给村民免费检查身体，他身后的赵志学眼睛越瞪越大，嘴巴也合不上了。 从那些村民脸上的表情中，他都能看得出来，孟阳的诊断相当准确，而且效率极高。 这可不是开玩笑，咋看都像是拥有几十年行医经验的人才能做到的，可眼前的孟阳才多大呀？ 更关键的是，他还不是大夫，至少不是明面上在医院上班的大夫，仅仅只是个农业局的小科员而已。 赵志学发现自己对这个年轻人好像根本就看不透…… 长条桌前的人们越围越多，里三层外三层，就连刚才站在外围看热闹的那些人也都凑过来了，大家都想趁这机会让孟干部检查一下，看看自己的身体有没有毛病。 这么一来，大部分人都没注意到两辆面包车一前一后停到了人群外。 前面那一辆是金杯，整个永宁县只有两辆，一辆是县政府公务车，另一辆在县电视台，此刻停在这里的是电视台的那一辆。 后面的面包车是清河乡派出所的。 派出所所长祁宝贵带着几个人跳下面包车非常殷勤的拉开了金杯的车门，从里面走出来的是县电视台的女主持人祁红和另一名男搭档冯喜。 两人下来之后，后面的工作人员很快就把各种摄像设备什么的搬下来，支到了车的前面，先来了个广角镜头，把围在招待所门口的那些人全都拍了下来。 祁红指着人群问道：“二叔，这就是因为催缴统筹发生矛盾的地方吗？” 祁宝贵点了点头，“就是这儿，县里来的那个孟阳就在人群里面，被挡住了，你看不到。” 祁红皱起眉头，有些疑惑的看了一会儿，“二叔，我看着怎么不像呢？” 这时，冯喜从旁边走过来说道：“肯定是，你看那个两个拼命往前挤呢，里面肯定是打起来了，抓紧拍吧。” 祁红看到这场景，想起电视台领导的交代，拿着话筒走到了摄像机前面，一板一眼的指着身后说道：“根据群众提供的线索，我们电视台今天一大早就赶到了清河乡，想现场了解一下县里派来的干部在协助清河乡催缴统筹的过程中，因方式方法不得当而跟当地村民发生剧烈矛盾的事情，现在请大家跟随我们的镜头，一起去看看现场。” 祁红和冯喜两人带着摄像走到了人群外，抓住一个挤不进去而焦急跺脚的老爷子，开始了现场采访。 “大爷，您都这岁数了怎么还跟年轻人一样往前冲呢？是看不惯县里来的工作人员吗？”冯喜率先问道。 老爷子胡子一翘，指着人群里面就说道：“是有点看不惯，这玩意该排个队啥的，这么乱哄哄像啥？” “大爷您可真幽默，我听说县里下派的工作人员要牵你们的牛，还要扒你们的房子，您有什么想法？” 听到冯喜这话，大爷当时就激动了，重重地哼了一声，“谁敢这么做，俺就跟他拼命。” 祁红感觉不对，问道：“大爷，这里面在弄啥嘞？” 大爷刚想说话，冯喜就把他拉到了一旁，挡在他前面说道：“咱们别耽误时间了，挤进去看看吧。” 祁红往后面看去，心中的疑惑更多了，按说她二叔作为乡派出所的所长，不应该先把人群疏散开，保护住里面被殴打的县农业局工作人员吗？咋还躲到后面去了？ 祁宝贵确实躲在后面，他身旁的一个民警问道：“祁所，咱们是不是替电视台的人开个道啥的？” 他说开道的意思就是分开人群，好让电视台的采访人员能看到孟阳在里面挨打的情况。 祁宝贵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懂啥？现在还不够乱，再等一会儿。” 其实他自己也在纳闷儿，这特么咋看都不像是打起来了，更像早些年买东西买不到争先恐后的样子。 人群里面确实是争先恐后了，孟阳只要手一搭上村民们的手腕上，就能在最短时间内判断出身体有啥毛病，确定不了的会建议对方去县医院或是市里做详细检查。 赵志学已经从震惊中恢复正常了，此时他趴到孟阳耳边说道：“人群外面可是有电视台的记者在采访呢。” 孟阳心说，该来的终于来了，正好，既然有人想把事情搞大，他就助推一把。 他放下一位村民的手腕，抬起头大声说道：“各位老少爷们儿，县里的领导们对你们统筹的事儿也是非常重视的，这不，还派了县电视台的人来了解情况了，大家给让出一条道来，让人家记者进来。” 对他早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村民们相当听他的话，马上就给分出了一条一米多宽的通道。 通道外面的祁红和冯喜两人都目瞪口呆了，这是啥情况？咋还放着一张长条桌子？这年头打人都要按到桌子上打了吗？ 不对，坐在桌子后面的那个年轻人一脸笑吟吟地望着他们，可不像是挨打的样子，更像是下乡的大领导在接见村民…… 第20章 冲突 带着满心的疑惑，祁红先走进了人群当中，那一身宽松的白色长裙，白衬衣外淡粉色小马甲衬托着她柔美的脸庞，让村民们都不好意思直视她了，他们还从来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这个电视上经常看到的美女。 有几个年轻人的脸都红了。 后面跟着的冯喜目光阴鸷，板着一张脸，也不知道想啥呢。 原来的表哥同志对韩小慧的生活圈子并不了解，也不关心，所以此刻的孟阳看到祁红用她那略有些深邃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他搜索了一阵表哥的记忆，没发现啥有用的信息。 便站起来对周围的村民们说道：“我说，这一位大美女大家应该都认识吧？她可是咱们县电视台的主持人，也是受县里委派来了解情况的，大家有啥事儿可以跟她反映啊，对了，后面还有一位……” 孟阳指了指冯喜，对这个冯喜，他多少是有点儿印象的，此人仗着自己的老爹是县人大主任，挖门盗洞的进了县电视台当播音员，是个有名的花花公子，甚至还打过韩小慧的主意，这种人，孟阳是半拉眼珠子都看不上的，所以介绍的时候对他多说了两句。 “后面这一位可是咱们县电视台最有名的新闻节目主持人了，跟他反映问题，你们那点事儿很快就能解得到解决。” 祸水东引之后，孟阳悄悄地坐下来了。 村民们还是拎得清轻重的，看病检查身体当然是很要紧的一件事，看美女也是生活当中难得的一个乐趣，可这些跟实实在在的钱财比起来，还都得往后靠。 此刻，听到孟阳这一番话之后，马上就有人出头了：“俺们家那点地去年都让水冲了，一粒粮食都没收到，现在吃饭都成事儿了，还咋交统筹？” 有人带头了，立刻就有人跟上了：“说的是啊，俺们现在真交不起呀。” 另一个人接上了话：“可不是呗，俺家的地里倒是收了那么一点儿，可家里老婆子生病了，把收来的那点粮食都卖了，连住院的钱都没能交齐，现在还欠着人家乡卫生院的不少钱呢，上哪儿去弄粮食弄钱交统筹呀？” 有这么两三个人起了头，村民们的情绪就上来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反映着自己家的情况，声音越来越大。 弄得祁红和冯喜两人都没有说话的空档了，后面跟上来的摄像也被截断在人群外。 人们围住他们两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家那点苦难的事情，唾沫星都崩到了他们的脸上。 冯喜这个公子哥儿哪儿见过这阵仗，尤其是这些村民常年不爱洗澡，身上臭烘烘的，衣服还特别脏，有的手还黑乎乎的，更让他感到浑身都不舒服了。 也不知道谁不小心碰到了他那身干净笔挺的西装，留下了一个手印子，他马上就怒了，“啪”的伸手打了一下那人的手，嘴里还骂道：“你他妈把手拿开，把我衣服都弄脏了。” 他这边一骂人，把本来就情绪激动的村民们惹火了。 其中一个小伙子推了他一把说道：“你不是来了解情况了吗？你看看人家孟干部，对俺们老好了，你这是啥态度？” 被人推了一把，还让人呵斥了一顿，冯喜更受不住了，挥拳就打在那小伙子脸上，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他妈是谁呀？敢跟我这么说话！” 那小伙子也是个冲动人，被打一拳后，立马就还手了，两人当场就撕扯起来。 没人劝架不说，心里还憋着气的村民们反倒是开始偷偷下手了，也不知道是谁的拳头和大脚板都往冯喜身上落下去了。 就连祁红也没能躲过去，已经有人朝着她的肩头打了一拳，孟阳一看这情况可是有点要失控的意思，连忙大声喊道：“老少爷们儿们，别动手啊，别动手！” 说着话，他从桌子后面挤过来，把紧挨着桌子的祁红拽到自己身边，背对着村民把她护在自己怀里。 他怕情绪失控的村民对祁红做出难堪的事儿来，要是那样，后面可就不好收场了。 祁红吓得脸色煞白，紧紧地抓住孟阳的衣服，把脸埋在他胸前，看都不敢看那些村民了。 一直呆在车旁的祁宝贵看到这情况，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大手一挥，朝身后几个人说道：“里面打起来了，该咱们出手了，马上行动！” 下完这道命令才发现一个问题，这特么不对呀，冯家那个也在人群里呀，这是谁打谁呢？想到这一点，顿时头大如斗，第一个冲进了人群里。 村民们还是对派出所的人有所畏惧的，场面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孟阳把祁红推进身后招待所大门里，拉着一位看起来说话比较稳重的村民低声耳语了几句话。 这一位村民连连点头，转身就跟身旁的人小声说了两句话，不一会儿，人群开始快速后退，没两分钟，全都跑没影了，现场只留下了祁宝贵一伙人，鼻青脸肿，浑身脚印的冯喜，还有两个不知所措的电视台工作人员。 …… 一场有组织的采访闹剧就这样收场了，祁宝贵急慌慌地把冯喜送去乡卫生院处理他脸上的伤，连自己侄女都没顾上。 祁红和其他两位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外加一个司机只好待在招待所等候领导的指示。 孟阳回到了房间，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跟进来的赵志学就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我说小孟，先不说你会医术这事儿，我就想知道，你在县里地位很重要吗？” 孟阳“呲”地笑了声，“你猜呢？一个农业局办公室的普通科员，前两天还因为生活作风问题差点儿就被处理了，说轻如鸿毛都高看我了。” 赵志学一屁股坐到了另一张床上，“那我就不明白了，就算你得罪人了，也犯不着搞出这么大阵仗来对付你吧？这跟杀鸡用牛刀有啥区别？” “啥阵仗？你是说连夜组织十里八乡没交统筹的村民来堵我这件事情吗？”原本歪倒在床头上的孟阳坐起来，露出似笑非笑的模样。 “不止这个吧？”赵志学脸上现出狡猾的神色，“把村民们组织到这儿，还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呢？” “第二步是让县电视台的人来现场采访，录制节目，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这当中，你不来也会有另外一个倒霉鬼来这里替代你的角色，所以，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从县里来的干部这个身份。” 孟阳呵呵笑起来，“老赵啊，我就服你这脑子，转得是快，按正常来讲，一个地方出现这种多人聚集讨说法的事儿，挺丢领导的脸，压都来不及呢，咋可能主动曝出来呢？” “所以呢？”赵志学兴奋地追问道。 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掩盖更大的丢脸的事，甚至可能不是丢脸那么简单了，但这话不能随便说出来。 “你一个做买卖的，别想那么多，跟你关系不大。” “笃笃笃”很轻很有节奏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两人的谈话，门外响起祁红的声音：“我可以进去吗？” 第21章 红旗煤矿 进了孟阳的房间，祁红脸上阵阵发烧，想到他刚才护着自己的样子，尤其他身上那股有点儿冷冽，还有点儿淳厚的男人气息，特别让她有安全感。 孟阳和赵志学看到她之后，连忙站起来打招呼。 “小祁同志，你找我有事？”孟阳实在不知道该称呼对方好，干脆半开玩笑一般地叫起了同志。 “谢谢你刚才对我的保护，”祁红有点儿不自然地笑了笑，举起手中一个塑料饭盒，“这是小慧姐让我带给你的。” “哎呀，辛苦你了，谢谢，谢谢！”孟阳一边接过饭盒，一边心想，原来韩小慧说让电视台的朋友给他带好吃的不是忽悠他的，只是没想到，这一位美女主持人竟然还是她的朋友。 “请坐，请坐！”孟阳搬来一把椅子，很客气地说道。 “我不坐了，还有事，你们忙。”说完，祁红转身就走了。 孟阳把她送出去，转身回来的时候，赵志学已经很不拿自己当外人地打开了那个饭盒，大惊小怪地说道：“小孟，这是你老婆给你送来的吧？这也太人羡慕了。” 看着他快要流出口水的样子，孟阳一把抢过饭盒，看到了里面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饺子，虽然凉了，可还是散发着一股香味。 他用两根手指捏起一个，送到嘴边，想了想又放回去了，视线一直跟随着那一只饺子赵志学不解地问道：“咋不吃了？” “先放着，马上中午了，等会儿让老板娘给热一下。”孟阳话是这么说的，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好吃不过饺子，可那也得看他有没有福气吃得下去……他是真怕韩小慧在饺子馅儿里放点儿药啥的，不用太严重了，让他上吐下泻就够他喝一壶的。 “你是咋做到的？传授一下经验呗。”赵志学突然问了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孟阳愣了，“啥咋做到的？” 赵志学神秘地一笑，“别装了，就是家里那啥旗不倒，外面又啥旗飘飘的，你自己刚才还说过生活作风有问题呢，我这不是好奇嘛。” “停！打住！那都是传说，信不得，我这人最怕老婆，哪儿敢在外面沾花惹草的？” 说着话，孟阳在心里已经把表哥踹了几十脚，重生回到这么一个让他恼火的躯体上，还真是有苦说不出，他要是真出轨了，让人说也不冤，问题也没这回事呀！ “我相信你！”赵志学收起笑容，略有些严肃的说出这么四个字。 这是他的心里话。 孟阳这个小同志，看着眼神就很清正，尤其他看向那些村民时，无意间还露出了怜悯、同情的神色，面对难题时还有一往无前的冲劲儿，看问题时直指核心，考虑深远，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干出那种事情来。 可能也觉得这么私人的一个话题实在是不适合继续聊了，就转到了张树林身上，“对了，小孟，张树林……” 孟阳抬了一下手，笑着说道：“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他那个不是胃癌，是溃疡，拖的时间有点儿长了，但是能治。” “你就这么有把握？”赵志学始终心存疑惑。 “当然有！” 孟阳没做出过多的解释，不出意外的话，韩小慧今天下午就能给出检查结果，事实远比苍白的解释更有说服力。 别说是这年月，就算是二十二年后，还不时地有误诊的情况出现，何况一个县医院，各种设备和检查手段都不是很完善。 更重要的一点是，孟阳给张树林查检过程中，发现他的脉象是有滞、涩、无力等表现，但绝对没有胃癌那种细、浮等症状，再加上触摸他腹上位置，根本没有肿块形象，而且，被诊断为晚期的人竟然一年多过去了，还能吃小半碗饭，这就不是奇迹了，而是神迹，偏偏他孟阳不信神…… 孟阳不愿意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把手里的饭盒放到床头柜上说道：“下午我要去一趟红旗煤矿，你也该接着考察其他地方了吧？” 他这是委婉地赶人了，毕竟接下来他很可能要看到一些不好公开的事情。 “红旗煤矿？”赵志学的眼睛又亮了，“正好我也想去那儿看看有没有投资的机会呢，带上我，带上我。” 孟阳连连摆手，“考察啥呀？那小煤矿马上就要关停了，没有你投资的机会，再说我也就是从外面看一看，打听打听有没有临时的岗位，有的话，把那些拖欠统筹的村民安排进去干一段时间，让他们挣点钱把日子过下去。” 在他前世的记忆里，那个小煤矿六月份就传出了已经关停的消息，如果真能安排，至少还能干两个月。 “那不正好吗？他们关停了，我们就有机会接手了……” …… 孟阳到底还是没拗过赵志学，两人吃过午饭，稍休息了一会儿，便骑着赵志学那辆125踏板往红旗煤矿方向而去。 从县城绕过来的水泥路到了这里，路况更差，十二公里的路程，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比两条腿走路快不了多少。 红旗煤矿因为储量小，而且煤层深，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挖了一部分之后便放弃了，到了九十年代后期，又有人承包下来，据说近两年的效益相当不错，还传出准备扩充产量的消息来着，可为啥在六月份就关停了呢？ 而且这一路上，他们连一辆运煤的车都没看到，这就有点儿不正常了。 孟阳从踏板后座上下来，站到了一个很是高大的铁栅栏大门前，盯着门垛子上的那几个字有些愣神。 大门紧闭着，大门里面也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样子，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大门旁边一座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小房子里终于露出一个人头，应该是门卫，脑袋有点儿秃，跟农业局看大门的刘秃子差不多，但是说话可比刘秃子冲多了，很是粗暴地问道：“喂，你们干啥的？” 门卫问完这一句后，披了一件工作服，一脸警惕地走出小房子。 “我找高振声，我是他表弟。”孟阳笑着点头哈腰地从身后赵志学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给他递了一根过去。 这就是求人办事的态度问题，一根烟不值钱，尤其老赵同志的烟，一块五一包，根本拿不出手，但这代表着态度。 递不递是你的事，他拿不拿是他的事，态度上做到位了就行。 等到孟阳给他点着烟，从鼻孔中吐出两条白龙之后，门卫的脸色好看多了，“你等会儿，我摇个电话问问。” 说完，转身进了小房子里。 找高振声这个人是孟阳来的路上早就想好的，他都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只是听舅母说过一回，说是她有个不怎么来往的远房侄子在这里上班。 但这世上的事情就这样，只要有个挂得上的关系，哪怕只是一面之缘，办起事来也比啥关系没有的人要强一些。 何况还是亲戚关系呢。 这种资源现在不用还等啥时候用？ 第22章 山顶救人 门卫进了小房子之后再也没露过面，等了足有十五六分钟，才看到一位铁塔一样的中年汉子从拐角处走出来。 看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衣，笔挺的西装裤，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样子，在这里应该还是个头头。 此人来到大门里侧，隔着栅栏打量了一下孟阳的穿着，又朝他身后的摩托车看了一眼，神色极为冷淡地说道：“我就是高振声，你哪一位？” 孟阳连忙抽出一根烟递了过去。 高振声眼角瞄着他手上的烟盒，露出一副嫌弃的神色，摆手拒绝了。 “我叫孟阳，是……”孟阳把自己跟张海霞的关系简单介绍出来，本以为对方会看在舅母的面子上态度会好一点，可是没想到高振声根本都没拿正眼瞧他。 仍旧非常冷淡地说道：“我没这个亲戚，也没见过你，你找我什么事？” “呃！”孟阳被噎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有几个朋友想找点儿活干……” 话还没说完，就被高振声打断了，“我们这儿下井的活儿都是外地人，本地的一个也不收。” 说完，转身就往里走了，一边走一边还“呸”了一口，嘴里嘟囔着：“特么的，什么猫狗都能找我办事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赵志学受不住了，“哎，这是啥人呐，办不了就说办不了的，咋这态度呢？” 孟阳朝着身后摆了摆手，他刚才第一眼就看出这个高振声是个眼高于顶，狗眼看人低的，所以，有了心理准备，眼下根本就没在乎他说的那句话。 目光看向不远处矿井入口，那里正有翻斗车在往入口处倒渣土，高振声走到那边，正指手划脚地督促加快填井速度。 这是不打算开井了吗？孟阳心头疑惑丛生，不对，他总感觉哪儿不对…… …… 说起来红旗煤矿还挺隐蔽的，从水泥路上往回走，不到二里地，拐过一个山梁之后就啥也看不着了。 山梁这边有一条叉开的小路，坐在后座上的孟阳指着土路说道：“老赵，拐进去！” “哎，进去干啥？这破道也就是放个羊啥的能走，我这摩托车磕着碰着的，你给修啊？” 话这是这么说的，赵志学还是按照孟阳指的方向拐进了小土路。 “不干啥，这季节正好山杏能吃了，摘点儿回去呗，纯野生的，好吃得很。” “应该不是这原因才拐进来的吧？” 赵志学明显不太相信孟阳给出的理由，因为这答案太敷衍了。 孟阳确实不是为了那几个山杏往这里进来的，刚才在路上他观察了一下，眼前这条小土路好像能绕到红旗煤矿的后面，他想知道效益很好的煤矿怎么就突然开始填井了。 他隐隐地感觉这里面有事，而且有极大可能跟他入的这个局有关联。 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他认出了上午在招待所门口极为卖力地挑动村民的干瘦男人是谁。 前世在表哥被抓进去之后，有一天晚上，县电视台播出了一个严厉打击违法犯罪的专题节目，其中公审大会上有个镜头显示出了干瘦男人的清晰面孔，胸前还挂了一个大大的牌子，牌子上写着王二民三个字。 来跟舅舅舅母沟通表哥情况的韩小军当时说过，此人是煤矿安全科科长，被抓的原因是也是那啥罪，直接判了十年。 这也是他在给村民们诊脉时想起来的。 也让他不得不将所有事情都联系到一起来考虑了。 首先，煤矿异常是肯定的，昨天来清河的路上就没看到一辆运煤的车，在效益相当好的情况下，老板不可能停产，停一分钟都是巨大损失，所以，看不到运煤车是不合常理的。 其次，有人组织了这么大的一个场面，还不怕丢人的把县电视台都找来了，说明有些事情比村民聚集讨说法更严重，用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掩饰另一件有可能要命的事，这是后世那些明星们惯用的手法。 第三，有煤矿的人参与了挑拨村民的事，这个很关键，因为王二民的身份是煤矿管理人员。 基于这些原因，他才提出了要来煤矿的想法。 现在看来，煤矿这边是真的有事。 踏板摩托虽说马力足够，可毕竟底盘太低了，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就卡在路面上一块突起的石头上不能动了。 “你看，你看，我就说不行吧？”赵志学一边埋怨着，一边跳下车，心疼地查看着。 孟阳站在车尾，往上猛地一抬，把摩托车抬到了一旁，但前面的路况是真的很差劲，骑是不能骑了，只好由孟阳推着继续往前走。 “我说小孟啊，都这时候了，你还没打算告诉我咱们干啥来了吗？”赵志学气喘吁吁地问道。 “嘘，别说话，听见啥动静了没有？”孟阳突然停住脚步，竖着耳朵听起来。 “咦？好像有人喊的样子。”赵志学也听到了异常的声音。 “走，去看看！” 孟阳大体判断了声音来源，把踏板立到小路旁，跟赵志学一起离开小路往一侧山顶爬。 声音越来越大了，说明他们走的方向是正确的，只是那声音很单调，只有“咿、呀”两个章节，还有点儿破锣嗓子。 再往前爬，在一处稍有些平缓的坡上，看到了十多只山羊。 越过那些羊，终于在一处悬崖边上看到了一直喊叫的人，正用两手抓着崖下一米多处一棵小树，身体悬空地晃悠着，也不知道挂了多久了，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力气耗尽撒手掉下去。 而他脚下就是足有二三十米深的山沟。 孟阳吓了一跳，这应该是失足掉下去的，还算命大，挂到了小树上。 “你别乱动，我们马上救你上来！” 孟阳见情况有点儿紧急，说完这句话后，非常利索地把自己穿的长裤脱下来，两只裤脚打结到一起，转身对赵志学说道：“把你裤子也脱下来！” 赵志学连声答应着脱下裤子递给孟阳。 孟阳同样把他的裤脚也打结到一处，然后把两条裤子首尾相边套在一起，中间连接处还用皮带紧紧地绑住。 这才把打结裤脚的那一端从上面顺了下去。 崖下的小伙子努力地松开一只手抓住了伸下去的裤脚，在上下一起用力的情况下，总算是坐到了小树上。 “你把裤脚套到身上，两个胳膊下面。” 孟阳在上面指点着小伙子，可是他连说了两遍，那小伙子始终一脸茫然且焦急地看着他，好像听不懂他说的话。 赵志学反应过来了，“他好像不会说话，一般不会说话的人，耳朵都听不见。” 说完，他就在上面比划起来，做出一连串的动作，小伙子总算是看明白了，把打结的裤脚套到了身上。 等他抓稳后，孟阳和赵志学一起用力，倒是很轻松地就把他拉上来了。 这时候，孟阳才有心情打量这小伙子，二十多岁的样子，精瘦，脸黑黑的。 远离了悬崖后，小伙子直接跪到地上，朝着孟阳和赵志学磕起头来了，这是表示感谢救命之恩的意思。 两人连忙把他扶起来，孟阳连比划带说的告诉他，不用谢，今后注意点儿就行了。 小伙子笑着抹眼泪，应该是很激动的，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略有些焦急地比划起来。 第23章 二十七条 孟阳前世为了能更好地跟聋哑患者交流，对他们这一群体的体态语言专门研究过一阵子，所以，大体上能看懂小伙子比划的意思。 只是他越看脸色越黑，最后都瞪得老大，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给一旁的赵志学急得直跺脚，等到被救的小伙子不比划了，急慌慌地问道：“他比划的这些动作是啥意思呀？” 孟阳却没搭理他，而是对不会说话的小伙子比划了一通，告诉他以后不要到这边来放羊了，他说的事情也别提跟任何人提起，最后一句话还强调了好几遍，直到小伙子都快把头点到像小鸡啄米，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马上赶着羊离开这里。 小伙子也让孟阳和赵志学马上离开这儿，不然会有危险。 孟阳连连点头，小伙子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赵志学总算是有机会问了，“你倒是告诉我呀，到底啥情况？” 孟阳侧头极为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老赵，你真的想知道？” 赵志学不乐意了，“不是，小孟兄弟，这两天相处你也应该能看得出来，我也是个实在人……” “打住打住，说谁实在都行，就是别说你自己，我就问一个事儿，你是哪儿的人？” “我……”赵志学脱口而出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我是济州市里的。” 济州是永宁县上一层的地级市，直接管着永宁县。 孟阳好一阵子没说话，最后吐出的一句话把赵志学气得脸都白了，指着孟阳咬牙切齿，“你……你也太欺负人了！” …… 孟阳磨蹭老半天，还问了人家赵志学是哪儿的人，最后来了一句：“刚才那小伙子说娶不上媳妇，天天晚上睡不着觉。” 这一句明显撒谎的话给赵志学气得都快骂人了，背着手转起了圈圈，好不容易才停下来，威胁意味十足地说道：“行，小孟你行，希望你将来别落到我手里，不然的话……嘿嘿！” 孟阳突然感觉身上发冷，老赵这是咋笑呢？也太特么吓人了。 其实他现在根本没心情开玩笑，刚才那个放羊的小伙子告诉他的事情，有点儿大，大到让他有种喘不过来气感觉。 但他也不敢跟赵志学说，虽然两人之间相处得挺愉快的，也谈得来，而且赵志学这个人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出卖朋友的人，可是人心隔肚皮，亲兄弟间还有反目成仇的，何况刚认识不到两天的人呢？ 赵志学望着煤矿方向站了一会儿，脸上的神色异常凝重，忽然，他扭头看向孟阳，冷笑了一声说道：“小孟，你是不是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没办法知道真相了？” 说着话，指了指赶着十多只羊渐渐远去的小伙子，“我可以找个专业懂哑语的人问他呀，用得着跟你在这儿磨叽吗？” 刚准备往回走的孟阳，迈出去的一只脚顿在半空中，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老赵说得对，他要是想知道真相办法还是有的。 看来还是直接告诉他比较好，至少不会让老赵大张声势的去找那个小伙子，把人家拖进这个超级大的泥潭里。 孟阳那只脚终于落到了地上，朝着赵志学摆了一下手说道：“回去吧，你那破摩托放在那儿，这会儿没准儿让谁给顺走了呢。” “哎呀！可不是嘛！这可不行啊！”赵志学大叫一声，连跑带踮地往下跑去。 等到孟阳不慌不忙地走过去时，赵志学正在给那辆踏板擦灰。 “没丢哈，挺好，”孟阳说着话坐到了地上，“老赵，我有个朋友问过我一个问题哈，我始终想不明白，你给指点指点呗。” “哼，你这是求人指点的态度？再说，我凭啥指点你啊？”赵志学对刚才孟阳没说实话的事情耿耿于怀，语气都生硬了很多。 孟阳倒是没在乎他的态度，接着说道：“就是吧，假设你家里门前有个池子，养了不少你家夫人当做宝贝的鱼，其中有二十七条被你不小心给弄进了一个暗渠里，能活着出来几个不知道，关键是想弄出来也很麻烦，正好没人发现你惹了这么大的一个祸，你会咋办？” 比喻不太恰当，但孟阳想把听说的事儿委婉地告诉赵志学，一时之间也只想到了这个。 不直接说是因为他现在还确定不了是不是真的。 赵志学拍了一下孟阳的肩头，有些不屑地说道：“嘁，年轻人，这种事还用问吗？直接把那个暗渠入口堵了不就得了，就当没这回事，然后我把窗台上的花盆摔碎一个，你嫂子就只会关注那个花盆，不太注意水池里的鱼了……”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了，两眼却越瞪越大，到了最后，脸色渐渐地阴下来，眼神中的怒火像是随时都能把看到一切都烧化了似的。 他的气场也在节节攀升，就跟孟阳上辈子看的那些小说里的高手一样，到了最后，竟然给他一种极端的压迫感。 好在，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一小会儿。 “小孟，你先坐一会儿，我去解个手。”赵志学说完这句话，起身就往旁边小树丛后面去了。 孟阳看着他的背影喊道：“老赵，我说的可是假设啊，不一定是真的。” 赵志学的身形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差不多过了十多分钟才回来，身上的气场已经不见了，但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这让孟阳多少有点儿不习惯。 两人骑着那辆踏板回到乡政府招待所，太阳已经落山了，肚子也都饿得发出了“咕咕”的抗议声。 赵志学终于大方了一回，领着孟阳进了招待所对面的一家小饭馆，请他吃了一碗面条。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孟阳还在想煤矿的事情。 按照放羊小伙子的说法，前天有二十七人因为透水事故被困在矿井中，这是小伙子在找羊时，从后山误入煤矿，听到两个煤矿职工偷偷议论的。 要命的是，煤矿的承包人把事故隐瞒下来了，也根本没打算救人，反而直接填井了。 草菅人命这四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也让孟阳心里相当煎熬。 虽然只是那个不会说话的小伙子比划出来的，还是一面之词，并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就有这事儿，但他从这两天经历的事情，以及今天在煤矿看到的场景来分析，这事儿极有可能是真的。 在山上的时候，他本想直接报警，可是自己这么个身份，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报警也没用，没人会相信他的话。 所以，在赵志学去解手的那十多分钟时间里，他给韩小军打了个电话，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他说了，让他想个办法通知县里的主要领导，至少要派人来检查一下，那是二十七人命啊，就算是查错了，也值当啊。 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怎么着也有点县里的关系网，拐个弯的把这件事情捅上去应该是能做到的。 把压力转嫁到了大舅哥身上，孟阳自己也没觉着轻松多少，回到房间坐也不是，站也不对，隔壁的赵志学今天也不知道咋的了，不来陪他闲聊了，不然还能缓解一下焦躁情绪。 偏偏这时候手机来了一条短信，顿时让他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第24章 难堪之事 短信是刘丽红发来的，只有几个字：“我想见你一面！” 孟阳这几天忙得很，根本就没时间考虑如何处理刘丽红的事，便回了一条信息：“你觉得我们现在见面合适吗？” 他这话是有道理的。 眼下，他们两人的事情在县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现在还见面，那等于给人留话柄，从实了某些事情吗？ 刘丽红的第二条短信很快又来了，“孟阳，我求你了，我快活不下去了，你帮我想想办法啊。” “不行，我没空儿见你。”孟阳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过了差不多有十多分钟，就在他以为刘丽红应该不会再骚扰他时，她竟然直接推门而入了，连门都没敲。 仍然穿着那一身长袖大花连衣裙，清秀的脸上似乎有泪痕，把门关严后，“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到了他面前。 “孟阳，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孟阳微微眯起眼睛，起身走到靠窗摆放的两把椅子前坐下来，极为平静地说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出去，要么起来，像个人一样跟我说话。” 刘丽红似乎没料到他会说这处话，呆了一呆，红着脸慢慢地站起身。 孟阳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决定快刀斩乱麻，把表哥留下来的乱糟事一步到位的解决掉。 指了指了靠窗放置的椅子说道：“你先坐吧。” 在刘丽红坐下后，孟阳说道：“我不知道你遇到了啥难题，但我觉得有必要把我的情况跟你说一下。” 本来想张嘴说话的刘丽红听了孟阳这句话，愣住了，“你的情况？” “是，我的情况，”孟阳往椅背上靠一靠，“要不我还是先感谢你不杀之恩吧，如果你跟李宏才说我录音了，那盘磁带就可能落不到公安局那边，没有那盘磁带做证，我只能等着被判刑了。” 刘丽红当即变得相当不自然起来，咬着下嘴唇好半天才说道：“是我对不起你在先，我跟李宏才合伙算计你了。” “你终于说出了心里话，那又为啥没把录音的事儿告诉李宏才呢？” 这一点很重要，决定着今后孟阳对她的态度，如果她真的是因为喜欢自己这么做的，孟阳也不想把事情做绝。 昨天晚上抽出一点时间，他又重新梳理了四月一号发生的事情，得出结论，表哥的死是个意外。 所以，不说前世了，仅从今生角度看，他不应该恨刘丽红。 “我……”刘丽红吐出这一个字后，卡壳了，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其实我没那么坏，算计你是因为我不得不听李宏才的话，另一方面，我对你，也是付出了真心的……” 说着说着，她低下了头。 孟阳刚想说话时，手机响了，是韩小军打来的电话，他看了一眼刘丽红，直接按了接听键。 听筒里传来韩小军暴躁的声音：“孟阳，你真是闲得没事找事，捕风捉影的让我递消息给县领导，现在好了，害得我朋友让王县长一顿臭骂。” “哥，事情应该真的有啊，再说涉及二十七条人命的事，不得宁可信其有吗？” “你当谁都跟你我似的那么……那么……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吧，县领导一天到晚忙得很，哪儿有空儿管你那没影的事儿？今后你可别这么折腾人了，好了，挂了。” 韩小军一通埋怨之后挂了电话，孟阳拿着手机不知道说啥好了。 县里对他的判断竟然根本就没当一回事，这让他真切地体会到了人微言轻这四个字是啥意思。 这事儿还得好好想想，不能就这么放弃，不过，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孟阳看向等着他说话的刘丽红，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说道：“咱们继续刚才的话题，也就是说，在我被抓走的那一刻，你的良心发现了，放过了我一码，不管是不是因为你喜欢我才这么做的，这一点我会记得，现在你可以把你的难题说一说了。” “我……”刘丽红这一回是真的卡住了，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了，但她紧紧抓住连衣裙下摆的两只手暴露了内心的挣扎。 孟阳想了想，觉得还有必要缓解一下她的紧张情绪，便问道：“我听说你们一大早就出来了，啥时候到这里的？中午好像也没看到你们呢？” 刘丽红抬眼看了了看，回答道：“出发的挺早的，半路上车坏，等修好了到这里时都下午了。” “你们也住在这个招待所？” “是，我们住在后院里，你放心，没人看到我来你这儿。” 说了两句话，刘丽红的情绪稳定了很多，突然眼眶一红，掀起连衣裙宽松的裙摆，把腿伸过来。 她这个动作给孟阳吓了一跳，以为这女人想要跟他再续前缘呢，可是很快他就不这么想了。 裸露出来的两条原本光洁纤细的腿上，有好几处掐拧之后留下的淤痕，每一处的面积都不小，说明掐拧的时候用的力度也不小。 孟阳看了几眼，轻轻拽住她的手，往下拉下来。 刘丽红的眼中有两行清泪流下，咬着嘴唇说道：“上半身更多，就不给你看了，都是李宏才干的！” “他是因为你配合得不好才对你这样的吧？” “如果仅仅是这个原因，我能挺得过去，时间长了，他的气也就消了，估计也不会再这样了，问题是……”刘丽红似乎很难说下去了。 “问题是他，他从中找到了乐趣……”刘丽红说完之后脸上通红一片，这种难堪的两性生活让她都觉得没办法见人了。 “啊？”孟阳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呃……你不用说了，我懂了。” 看来她是需要帮忙的。 孟阳很快就确定了刘丽红的目的。 第25章 调查组 孟阳听了刘丽红吞吞吐吐的一句话，也是震惊了。 他略做思考后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刘丽红擦了擦眼泪，说话时小心翼翼：“我，我想离婚。” 孟阳的手指在两人之间的小茶几上一下一下地敲起来，这个习惯他还是跟张瑞发学的，思考问题的敲手指，似乎能让思维更活跃一些。 “你想离婚，但又怕李宏才不同意，进而变本加厉的报复你，是这样的吧？” 他手指间的动作停下来了。 刘丽红猛地抬头看向孟阳，“是，就是这样的。” 孟阳能从她的眼神里读懂现在的她很有些疑惑，因为今天的孟阳跟她原来接触的那个孟阳很不一样。 但他没那心情给她做心理疏导，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可以给你出主意，甚至安排你的后路，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刘丽红见孟阳愿意帮她解脱苦海，激动得站了起来。 面对激动无比的刘丽红，孟阳缓缓地提出了他的条件：“一，你要离开永宁。二，今后不要再跟我有任何联系。” “可以的，可以的，”刘丽红忙不迭地答应了。 说完之后可能觉得对第二条的答应好像她特别想离开孟阳似的，有些不自在地解释道：“我是说只要离开李宏才，什么条件都行，不是因为你……” 孟阳抬手制止了她的话，“你不用解释，这对我来讲是好事。”她不就是因为表哥爱她而解释的吗？这对如今的孟阳来讲，真的没必要。 “那，那我该怎么做？”刘丽红小心地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孟阳抿了下嘴唇，说出了一句让人极为上头的话：“你觉得你现在的名声很好吗？” 刘丽红的脸唰的一下子变得通红，尴尬无比地用两手捂住了。 出轨这种事情，女方要承受的压力远比男方要大得多，所以，孟阳可以心无波澜地问出这个问题，而刘丽红则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即便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不用觉得难堪，我不是为了打击你说的这话，而是想提醒你，你现在就是光脚的，难道还怕穿鞋的吗？” 刘丽红松开两手，半张着嘴，呆呆地看向孟阳，眼神里透露着清澈…… 孟阳见她没听懂自己说的话，只好耐心地给她分解：“你是一个外科医生，只要不做违法的事，不造成严重的医疗事故，就不会被吊销行医资格，所以就算是被开除县医院，你还可以去外地，去哪儿都能找到一份相关的工作。” 刘丽红点头表示这一点她还是明白的。 “但是李宏才不一样，他现在是副科级了，今后肯定还要往上爬，他最怕的是名声受损，前两天的事情，他是受害者，但如果他从受害者变成了害人者，对他的仕途会有极大的影响，搞不好工作都会丢掉，一旦他离开公职岗位，就啥也不是了，你听懂了吗？” 刘丽红那双略有些红肿的眼睛里渐渐有了光彩，重重地点头。 “所以，你只要跟他说一句话，他一定会答应跟你离婚。”孟阳再接再厉地说道。 “什么话？”刘丽红眼中又出现了迷茫。 “你告诉他，不离婚的话，你就去农业局，让大家都看看你身上的伤，至于你离婚后去哪儿，我会安排的。” …… 刘丽红得到孟阳面授机宜，满意地离开了。 孟阳却握着手机一直等到十一点半，也没等来韩小慧的骚扰，终于挺不住睡着了。 但是没睡多久，就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 电话是张瑞发打来的，通话时间不长，却让孟阳没心思睡觉了。 披了件衣服在地上来回地走动，正消化着张瑞发在电话里告诉他的事情，大半夜的，门又被人敲响了。 看起来今天晚上是不用睡觉了。 他披着衬衣就去开门了，门外站着招待所服务员，旁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和一个长相俏丽的小丫头。 看到孟阳连裤子都没穿，那小丫头立刻捂着脸转过了身子。 中年男人倒是非常爽朗的伸出手说道：“孟阳是吧，我是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陈江涛，不好意思，大半夜就把你叫起来了，你们局里应该告诉你了吧？” 孟阳跟陈江涛握手后，点头说道：“陈主任您好，局里已经通知我了，咱们啥时候出发？” “事情有点急，给你五分钟时间把衣服穿好，我们车上有早餐，一边走一边吃吧。” 说完转身领着那个小丫头就往外走了。 孟阳这才发现，眼下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了，他急匆匆的洗了把脸刷了牙，穿好衣服，出了招待所大门才看到外面竟然停了一辆三菱越野。 往煤矿去的路上，孟阳一边吃着手里的包子，一边听陈江涛介绍情况。 “这一次的联合调查组，由市政府直接牵头，联合了发改委、劳动 局、公安局、消防部队……争取在最短时间内了解清楚矿井下的情况，你的主要任务是配合小张统计外来民工数量和个人信息。” 他说的小张，是市政府办公室科员张倩，也就是刚才跟着陈江涛进招待找孟阳的那一位短发姑娘，此刻，她坐在孟阳身旁，正在日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等陈江涛说完了，孟阳掏出手机给赵志学打电话，他出来的匆忙，忘了跟人家说一声了，他们原本是约好了今天要下村了解情况的。 赵志学的电话接得很快，好像根本没睡觉似的。 “老赵啊，我遇到一点急事，暂时不能陪你下村考察了，你自己去吧。” 说完这句话，孟阳把免提打开了。 摩托罗拉手机的通病，音量都不是很大，车外的路况又不好，车窗还开着两扇，不开免提恐怕是听不清对方的话。 电话里的赵志学说话声沉稳了许多，且还带着一丝严肃：“好，我知道了，应该有人去接你了吧？” “咦？老赵，你现在都能掐会算了？你咋知道有人来接我了？”孟阳总感觉今天的赵志学咋有点怪怪的呢。 “你们赶紧来吧，我也在煤矿。” “啥？你也在煤矿？”孟阳听了赵志学这话有点儿坐不住了，“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那地方很可能真的出事了，还是大事，听我的，赶紧离开那儿，你一个做买卖的人，被牵连进去可就麻烦了，这种事情，你啥朋友都不好使，听到了没有？” 赵志学沉默了片刻，再说话时语气又恢复了昨天的样子，“没事儿，牵进去谁都不可能牵到我头上，行了，等会儿见吧。”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哎，你这人……咋就听不进去好赖话呢？”孟阳对着手机抱怨了一句话，抬头发现陈江涛和张倩两人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他，就连开车的司机都不时地从后视镜瞄上一眼。 孟阳心说这是啥情况啊？他这不算是泄露啥机密了吧？ 第26章 亲戚 其实孟阳更想弄明白的是，他一个小小的县农业局办公室成员，怎么就被安排进了市政府牵头成立的煤矿透水事故应急救援小组？据说不光是救援，还要负责事后调查事故原因。 所以，说成是调查组也行。 只是，县里那么多头头脑脑，再不济，局里还有张瑞发、冯爱民这样的，甚至人家李宏才都比他级别高……为啥偏偏选了他呢？ 刚才张瑞发在电话里告诉他这事儿的时候，孟阳以为自己没睡醒呢。 直到张瑞发说因为红旗煤矿还涉及非法占用基本农田，市里点名让县农业局出一个人，而他正在煤矿所在地的清河乡，近便的很，就不派别人去了，让他直接到煤矿报到，他这才相信自己真的被收进了调查组。 他倒是很乐意出一份力，问题是张瑞发告诉他的进调查组的原因，跟陈江涛安排给他的工作内容……有点儿风马牛不相及的意思啊，所以这里面是有啥说道吗？ 而且，县里对他递上去的消息根本没当一回事，市里是咋知道煤矿有可能出事了？还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一头雾水的孟阳到了煤矿才发现，市里搞出的动静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昨天还啥也没有，空旷无比的大门外，此刻已经停满了车，足足有十多辆各种小轿车，十多辆医用急救车，竟然还有两辆军用卡车。 大门口站着的两名荷枪实弹的武警士兵更让孟阳惊讶了。 跟着陈江涛进了里面，孟阳终于忍不住心里的疑惑，悄悄地问张倩：“真出大事了？” 张倩往他身旁靠了靠，也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事情不小，昨天晚上市里连夜开会，连夜派人来调查了，你看那边，那就是入井口吧？” 孟阳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可不是吗，那是他昨天看到的入井口，原本往里倒土的渣土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推土机和钩机等设备，雪亮的按照灯下，还能看到一大帮民工挥着铁锹在往下挖，看来是准备挖开入井口。 人群外围，还站着几个领导模样的人，其中还有永宁县县委书记吴金海、县长王丙坤，以及县里其他几位领导。 脸色都很沉重，这让孟阳的心揪了起来，昨天他就担心井底有人没救上来，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二十七个人啊，没吃没喝已经三天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都活着？ “你们两个开展工作吧，煤矿的管理人员都关在那边一间大屋子里，跟他们了解情况会提高效率。”陈江涛指着距离大门不远处一栋很长的平房说道。 “走啊，你看什么呢？”张倩对东张西望的孟阳说道。 “呃，好好。”孟阳点着头回应道。 他刚才用眼睛搜索了一大圈儿，就是没找到赵志学，难免有点儿担心他，但是眼下他有正经事要做，只能先把那家伙放在一旁了。 跟外面守门的几名民警武警交涉一番，孟阳和张倩进了隔壁一间小办公室内，他们要一个一个把那些管理人员叫进来，核对矿上的民工数量。 不得不说，张倩看着年纪不大，办事却是极有章程，刚才的交涉和现在的安排都是她做主的。 这也算是给了孟阳一个学习锻炼的机会。 第一个被两名民警带进小办公室的人还是孟阳认识的，正是昨天才见过的高振声，刚才已经从张倩那里了解到此人竟然还是主管安全的副矿长。 想到昨天高振声指挥着铲车要求加快填井速度的场景，孟阳心头那股火气就有点儿挡不住了。 此刻的高振声两手被拷在前面，已经没有了昨天那种嚣张跋扈狗眼看人低的姿态，原本洁白的衬衫上落满了灰土，胸前还有两个脚印，能很明显的看出是穿着黄胶鞋的人踹的。 孟阳联想到站在门口的两个武警战士就是穿着这种鞋的，他估计是这个高振声想连夜跑，但是被人家给抓回来时不老实，给了点儿教训。 这让他心里多少解恨了一些，但这些还远远不够。 张倩用小手捂着半边脸扭过头来悄声对孟阳说道：“咱们两个分工合作，你来问，我做记录，我写字速度快。” 实际上并非跟写字速度有多大关系，她有她的小心思，就是想知道孟阳这个领导亲自点名要进来的人到底有什么能耐？怎么会让领导如此看重？ 孟阳哪里知道坐在身边的小姑娘这种七拐八拐的想法，他的注意力全都在高振声身上。 朝着张倩点点头，刚要说话，发现高振声认出了他，原本颓败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从门口两步就走到了办公桌前，颤抖着说道：“你，你叫什么来着？昨天我们还见过面呢，对了，咱们还是亲戚来着。” 他确实很高兴，也很意外，昨天这个还求他办事的人怎么就成了调查组的人了？ 孟阳笑了，他站起来绕过办公桌，很是亲切的扶着高振声坐到了办公桌对面的那把椅子上，“高矿长，您请坐，咱们啥事儿都好商量，哈！” “对，对，”高振声点头如捣蒜，随后很是浮夸地说道，“我想起来了，你叫孟阳是吧？是我表姑家的孩子，这可太好了。” 孟阳笑而不语，回到了办公桌后的椅子上。 他身旁的张倩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头，但没说什么。 “高矿长，你别太害怕，只要老实地配合我们，相信政府会对你们做出宽大处理的，毕竟你们也是地方经济发展的领头羊。” 孟阳这话让高振声看到了希望，“是，是，孟领导说得对，我一定全力配合。” “你们矿上有多少外来务工人员？”孟阳脸色一沉，开始正式提问了。 “一百十一七，哦，不对，我记错了，是一百一十二人，对一百一十二人。” 孟阳注意到高振声说出前后两个数字时，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对中医颇有研究的他，知道那一块肌肉在特别紧张的情况下说谎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收缩。 他看向张倩，后者轻轻点头，表示高振声交代的人数是对的。 孟阳接着问：“都是哪儿的人，各地具体多少人？” 高振声的业务还是比较精的，掰着手指算了片刻回答道：“静海三十八人，祁县四十人，还有川渝那边四十四人，加起来正好一百一十二人。” “井下被困的二十七人是哪里的？”孟阳根本就不给高振声喘息时间，马上就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是静海县来的。” “另外被困的那五人是哪儿的人？”孟阳在他话音刚落地时，紧跟着又问了一句，语速很快。 “也是静海县来的……”高振声回答完问题，瞪大了两眼，那眼神中有愤怒，有不甘，还有恨意，总之挺复杂的。 正在做记录的张倩停住笔，震惊万分地抬头看向孟阳。 也不由她不震惊，照现在这情况来看，除了那二十七人之外，竟然还另有五人被困在井下。 “也就是说，井下现在被困的人，一共是三十二人，对吧？回答我！”孟阳的声音越来越高，吐出最一个字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声响巨大，连他身旁的张倩都吓得一哆嗦，更别提心里有鬼的高振声了，差点儿从椅子上掉下来。 额头上明显地浸出了汗水。 张倩趁机补了一刀：“我们下午还会跟工人们核对你们交代出来的人数，如果对不上，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清楚。” 高振声两手抹着脸上的汗水，呼吸都重了很多…… 第27章 新线索 面对孟阳那仿佛吃人一般的目光，高振声最终还是没抗住，彻底交代了，按他说的，除了横向的四号坑道内被困的那二十七人之外，还另有五人在更低一层的五号坑道，那里面是啥情况谁也不知道，反正人没出来。 之所以矿上的领导们把那五人隐瞒下来，是因为特大事故和重大事故以死亡三十人为分界，两者的处理结果也有很大不同，而且那五人在另一个坑道中，比较好隐瞒。 多出了五个被困人员，这事儿可不小了，张倩跟孟阳商量了一下，急急地跑去跟上面的领导汇报情况。 小办公室里只剩下孟阳和高振声两个人了。 孟阳看着对面坐着的人眼珠子开始活跃起来了，心想这一位应该还没死心。 果然如他所料，高振声往门口方向瞄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小孟，咱们两个可是亲戚关系呀，我这该说不该说的都告诉你了，你得关照关照我呀。” “亲戚呀？我记得你昨天说过没有我这样的亲戚呀？今天咋就认了呢？”孟阳勾着嘴角问道。 他可不是啥善男信女，被人骂做猫狗就能轻易忘掉了。 高振声的脸马上变得像猪肝一样，极不自然地低下了头，可是没过两分钟，又抬头说道：“孟领导，我也不说啥废话了，如果你能想办法把我摘出去，我把这些年挣来的都给你，存款和房子加起来差不多有一百万了。” 这可是零二年的一百万啊，孟阳都被吓到了，随口问道：“你，怎么可能挣到这么多钱？” 见孟阳有动心的意思，高振声往前凑了凑，小声说道：“我是这个煤矿的股东之一，自然挣的多，另外，我在市里还养着两个女人，长得都挺好看的，都送给你，你看咋样？” 孟阳往椅背上靠去，轻轻摇头，“你就别跟我耍花枪了，我就不信你们这一伙背后没人，就算是为了自保，你们背后的人也会帮你们的，我参与进来算啥呀？” 他这话说得很认真，听着也很像那么回事，高振声更进一步确认孟阳已经动心了。 如果有可能，他也不想求到孟阳头上，这个年轻人看着挺帅气，一脸和气，态度很好的样子，可是多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后锻炼出来的直觉告诉他，这人挺不好惹。 可是他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了，是，他们背后是有人，但那也要看来查问题的是谁啊？那可是新上任的济州市市长啊，还是个有名的狠人，底下那些人谁敢在他眼皮下搞小动作？不要命了？ 更何况，问题查下去，搞不好背后给他们撑腰那几位都得进去，所以，能说上话的人就在眼前，他不得不拿出最大的诚意来打动孟阳。 心里着急，话说得也很快：“孟领导，他们估计很难说上话，我就指望你了，你放心，这事儿除了你我，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的。” 孟阳露出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不是不行，但我怕你背后的人下黑手把我也给扔进去，如果能知道他们的具体体身份，我就有办法让他们开不了这个口，所以，你得告诉我他们都是谁，不然，一切免谈，我是挺喜欢金钱美女，但也得有命享受才行啊。” “我……”高振声刚说出一个“我”字，就见张倩推门进来了，他马上闭嘴了。 孟阳注意到他虽然很纠结，但是他眼神里透露出来的信息表明，他很有可能要把背后的人供出来了。 只是张倩回来的不是时候啊，该想个办法把她支走，不然，高振声绝不可能吐口。 张倩看了看两人的神色，貌似很随意地问道：“你们聊什么呢？” 孟阳立刻接上了她的话：“我就是问问他，还能不能想起来其他有用的信息，帮着尽快救出井里的被困人员。” “对，对，对，是这样的。”高振声举着两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忙不迭地说道。 张倩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是吗？” 随后坐下来，打开面前的日记本对孟阳说道：“咱们该问下一个人了吧？” 孟阳看了高振声一眼，点头道：“对，咱们还得抓紧时间，人命关天呢。” 有个成语叫急中生智，是指人在着急的时候往往会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现在用到高振声身上再恰当不过了。 眼看着就要说服孟阳帮自己从事故中脱身了，这个张倩突然回来就把这事儿给打断了，还要换别人进来问话，以后肯定不好再单独接触孟阳了。 情急之下，高振声还真就想到了一个能帮忙救人的办法，所以，在张倩抬头正要往门外喊人时，急切地说道：“我有办法能在最短时间内把人救出来。” 孟阳和张倩对视了一眼，立刻说道：“你先坐回来，说说你的办法。” “我是这样想的，透水的是一号井的四号坑洞，而二号井的五号坑洞跟它非常近，大约也就几米的样子，具体不好估算，但肯定远不了，我的意思是从二号井五号坑洞往一号井那边打个斜向上的通道，把水放到二号井，甚至还能顺着这个通道把人都救出来，只是需要有专业的潜水人员进去操作才行。” 说完满怀希冀地望着孟阳。 孟阳从办公桌上翻出一张纸，又递给他一只笔，“画个简图，要快！” 高振声为了自救也是拼了，很快就画出了一张简略的坑洞分布图。 张倩拿起那张图，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跟眼下的救人相比，违反纪律让孟阳跟被审问对象单独在一起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高振声这一次学聪明了，怕张倩回来之前搞不定孟阳，所以，在她出去后，很直接地就把他们背后的人一个一个地说了出来，一共八个人，这是靠山，另外还有过年地节要送重礼的一些人，共十六人，基本上都是县里手握重权的，甚至还有……这让孟阳听着后背都有些发凉了。 高振声说完了，两眼直直地盯着孟阳，那意思很明显，我都如实交代了，你也得表个态吧？ 孟阳往后一靠，默默地记住了那八个靠山的名字，冷笑一声说道：“高矿长，我刚才可是啥都没答应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啥？” 高振声顿时僵在那里，两手都哆嗦起来，眼中的怒火要喷出来一样，指着孟阳咬牙切齿地说道：“姓孟的，你骗我！” 孟阳呼地站起身，两手撑着办公桌，居高临下地望着高振声，微微眯起眼睛，“我确实骗你了，那又怎样？” 随后弯了一下嘴角接着说道：“我这人有个原则，那就是看人下菜碟，对啥样的人就喜欢用啥样的态度。” “孟阳，你就这么混社会，迟早让人打死！做人总要有个最基本的底线吧？”高振声气得脸红脖子粗，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孟阳阴阴地笑了一下，绕过办公桌站到高振声面前，突然扬起手臂，巴掌抡圆了甩了下去…… 第28章 冲动、意外 “啪”，孟阳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高振声的脸上，“你他妈还有脸跟老子谈底线？矿井里可是有三十二条活生生的人，你他妈却叫人填井！ 他们也是别人的父亲、丈夫、儿子，他们的家人时刻都盼着他们平安回家，可你们是咋做的？ 平时你们咋对他们都行，可他妈最基本的生命总得给个保障吧？出事了不是想方设法救人，而是为了不被处罚，为了你们那一点私利，掩盖事故，准备活埋那些人，你他妈还配跟我谈底线吗？” 孟阳越说越激动，终于情绪失控，对着高振声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一时之间，里面除了乒乓的声音，就是高振声的惨叫声。 屋里的动静很大，门外守着的两位民警自然能听到，其中一人说道：“老李，我上趟厕所，这两天尿频。” “唉，老王，等等我，我也上厕所。” “你也尿频了？” “咋？不行啊？” 两人像是快要尿裤子了一样，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门口位置，这让另一边守着会议室门口的那几个人疑惑不已。 急匆匆地跑回来的张倩看到他们的背影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按理说，高振声这样的已经算是犯罪嫌疑人了，他们怎么能扔下不管了？ 等她的手搭上了门把手的时候，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办公室里高振声的鬼哭狼嚎声，夹杂着孟阳低沉的骂声传进她耳朵里。 这很明显，孟阳在动手打人。 张倩犹豫了半天，最后跺了跺脚，把手放下来，掏出攒了两三个月工资买波导手机，左翻右翻地看起来。 心思却没在手机上，她担心孟阳把高振声给打什么毛病来，调查组那边就不好交代了。 足足过了三四分钟，她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便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推门而入。 房间里安静了，孟阳坐在办公桌后面，跟张倩离开时看到的样子没啥区别，甚至还冲她笑了笑。 隔着办公桌坐在对面的高振声脸上也看不出挨打的样子，至于身上……脚印还是那些脚印，也没啥特别之处，只是龇牙咧嘴，身体一抽一抽的，明显是忍着疼痛。 张倩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表面看不出来，这就好办了，转身又拉开门，冲着磨磨蹭蹭往这边走的两位民警喊道：“可以换人了。” 意思是要问下一个人的话了。 高振声几乎是被两位民警架着拖出去的。 房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人了，张倩突然问道：“他刚才还提供有用的信息了吗？” 孟阳轻轻摇头：“咱们两个只是核对人员数量，跟正经审问还是有区别的，多余的我也不好再问了。”他没把高振声交代出来的那八个人告诉张倩，因为一旦把那八个人名交出去，事情会变得非常复杂。 如果他是从纪委的人，从高振声嘴里问出这些来，可以大大方方的交到上面领导手里，因为那是他的本职工作。 可他不是啊，只是县农业局一个小小的科员，能多问出五个被困人员已经是够让人刮目相看的了，如果再牵出煤矿背后的保护伞，他这就是坏了规矩了，会变得里外不是人。 再说，要是调查组真的想查，也肯定能查出这八个人，他就没必要显摆自己了。 如果调查组不想查，他就更不应该提供这个名单了，不然的话，等待他的将是狂风暴雨…… 张倩直撇嘴，你还不好问呢？这话咋说出口的？刚才连蒙带忽悠的从高振声那里抠出了两个极重要的情况，这会儿还装上了。 不过，她还是挺欣赏孟阳，这人肚子里确实有点儿干货，所以，还是有必要关心一下的，想到这里，张倩问道：“你刚才跟他交流的事，他会不会散播出去？” 这话问得……够委婉的了，把揍人说成交流，把对方的反咬说成散播，也够水平。 孟阳秒懂她的意思，“他不会！” 谁看到他打人了？这里也没有监控那种高科技玩意儿。 而且他上一辈子可是知名中医，对人体结构实在是太了解了，在哪儿下手最疼还看不出伤来，这在他的专业范畴之内。 他相信，刚才打高振声的那十几下，就算是法医验伤也不一定能搞清楚。 张倩轻笑了一声，“我们继续工作吧。” 花了近三个小时，总算是核对好了所有能下井作业的人员名单和数量，还真就像高振声说的那样，下井作业的都是外地人。 人数也最终确定下来了，跟高振声交代的一样。 中午，孟阳和张倩跟着大队人马简单地吃了一口饭，开始现场对人名，折腾了一下午，到六点钟时，确定了井下被困人员的最终名单。 六点一十，他们接到通知说是调查组要召开临时会议。 等他们两人赶到办公区那间会议室的时候，不大的空间里已经快要坐满了，足足有二十多人。 会议还没开始，像是在等领导。 人们都脸色严肃地跟自己身边的人低声交谈着。 来参加会议的不只是调查组的人，还有永宁县的一些主要人物。 在最外侧找个凳子坐下来后，孟阳很快就看到了县里的几个说话算数的人，当他的目光落到王丙坤身上，后者也恰好往他这边看来，两人的目光接触到一块儿，孟阳感觉对方好像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便朝着他点了点头，这算是一种礼貌。 王丙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做任何表示，扭过头坐直了。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了，孟阳跟着身旁的张倩看向门口，他以为是领导来了，可是看到的却是赵志学，黑着脸好像谁欠了他的钱没还似的。 正好，都找他一天了，孟阳站起来刚要拦住赵志学，身旁的张倩一把拽住的手腕，示意他坐下来。 啥情况？孟阳脑袋里灵光一闪，这会议室外面可是有人守着的，不是谁想进来就能进来的。 老赵是……特么的不会是哪个部门的领导吧？应该不是，就他那毫无派头的说话做事方式，骑个破摩托摔到路边都没人管的样子，咋可能是领导呢？ 咦？他身后咋跟着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陈江涛，手里还拎着一个公文包，咋看都像是赵志学的跟班。 而且……老赵还坐到了留给领导的那个位置上，陈江涛从他身后伸手将公文包拿出来的两份文件放到了他面前。 孟阳半张着嘴，直愣愣地看着赵志学，不对，他不光是领导，还是主要领导。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儿不够用了，虽说对老赵的身份有过怀疑，可是就那么一个小心眼，花点钱跟要他命一般，甚至还给他出过馊主意的人，咋会是领导呢？ 身旁的张倩又拉了他一把。 孟阳回地神来，扭头看过去，见张倩极为严肃地瞪了他一眼，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悄悄地坐下来，可是心里的疑问却越来越重了。 这个老赵究竟是啥身份？ 第29章 赵国志其人 很快，孟阳心里的疑问便解开了。 张倩将自己放在两腿上的日记本翻开一页塞进他手里，那上面只有几个字：“他是市长赵国志！” 孟阳的脑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了，他万万没想到赵志学的身份竟然会是市长！ 他就说嘛，第一眼看到此人时就觉得有点眼熟，应该是前世在电视上看过，那么赵志学这个名字应该是假名字吧？ 难怪市里会知道煤矿出事，昨天在山上，赵国志在听他委婉地告诉煤矿的的事情后，露出那一副气鼓鼓的样子，那会儿他说去解手，估计是往市里打电话去了。 还有在车上给他打电话时，陈江涛和张倩两人都表情，应该是听出来赵国志的声音了吧？ 过了好一会儿，孟阳才稳住自己，再看过去时，老赵同志已经脸色阴寒得快要滴下水了，身上的气场跟昨天在山上时一样，压迫得人们喘气都有点困难了。 他扫了一圈儿会议室，哑着嗓子说道：“从发现事故到现在已经过去近三十六小时了，我们刚刚才确定下来被困井下的人数，更别说救援了。” 话说到这里，赵国志顿了一下，往孟阳和张倩这边看了一眼，继续说道：“好在，咱们调查组的人还是很有些能力的，第一时间内又查出了还有五人在一号井五号坑洞内，另外还提供了一个最可行的救援方案，目前正在推进这个方案，具体结果已经快出来了。” “把大家召集到这里，就是想跟大家一起等，等不来好消息的话，谁也别想吃晚饭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啪”的一下把手里的文件摔在桌子上，随手点着了一根烟。 会议室门外有人把陈江涛叫了出去，低声说了些话，陈江涛激动万分地回来跟赵国志耳语了几句。 赵国志脸上明显地阴转多云又转晴了，到了最后竟然还露出了笑容，重重地一拍桌子，连着说了三声“好”！ 而后目光炯炯地看着会议室里的人们宣布好消息了，“同志们，经过努力，从二号井斜开的通道已经打通了，四号坑道里的水已经全都放进了二号井中，已有潜水救援人员从这个通道进到了四号坑道内，传回的消息表明，二十七人，另加从五号坑道自行转移的五人，都在二号坑道内等待救援，仅有两人身体情况不太乐观，其他人都安然无恙！” 他的话说完后，会议室内静了片刻，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孟阳也跟着激动地拍起了巴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在此刻终于松了一些，接下来，只有想办法打通一号井的通道，或者干脆就从二号井把人弄上来就大功告成了。 事情自然也没有孟阳想象的那么顺利，各种情况不时地传来，尤其是被困人员，虽说井下不缺水，但三十多小时没吃东西，身体也已经快到承受极限了，救援人员想出各种办法往里送去吃的喝的……晚上八点钟，终于将一号井的入口完全清理出来了。 十一点半，随着最后一名矿工从井里被人背上来，救援工作算是圆满结束了。 十二点半的时候，孟阳终于拖着满身的疲惫回到了乡政府招待所，刚洗了一个澡，陈江涛就过来找他了。 “小孟，领导找你，马上跟我走吧。” 说话的语气都变得亲切了很多，孟阳多少有点儿不太习惯，但他很快穿好衣服，跟着陈江涛来到了隔壁。 没错，赵国志仍旧住到了孟阳的隔壁那间屋子。 把他送进房间里，陈江涛给他倒了一杯水便退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赵国志和孟阳两人。 孟阳多少感觉有点不自在了，说实话，即便是他有前世的经历，但面对这样一个掌控着全市几百万人口前途命运的人物，他多少还是有点心里打鼓的，尤其自己前两天跟对方相处的时候，是特别随意的，甚至还挖苦过对方，不知道赵国志会不会因此给他穿小鞋报复他？ 事实上是孟阳想多了，如果赵国志是那样一个人，他连接触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此时的赵国志似笑非笑地看着孟阳，很突然的问道：“想不想到市里工作？” 他是真的有点欣赏这个小伙子了，心中有那么一一瞬间有点冲动，想把他调到自己身边来工作。 但是孟阳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即便是有一步登天的机会，他也觉得这很不踏实，马上就委婉地拒绝了：“感谢赵市长看重我，但我想，基层的工作可能更适合我干。” 赵国志哈哈大笑起来，“这才对，这才是我认识的孟阳，这样也好，基层能更好的发挥你的才干，也能获得更多的锻炼机会。” 话说到这里，他点了一根烟，斜着眼看了看孟阳，语气轻松地说道：“我说小孟同志啊，你前两天那股自在劲儿可别弄丢了，我是说你我之间用不着搞那种官场上假惺惺的样子，毕竟咱们认识的时候谁都不知道谁是干啥的，牵强一点儿说的话，都算是贫贱之交了吧？你说呢？” 他这话让孟阳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赵国志话里的意思是单独相处的时候就用不着端着了。 孟阳扯了扯衬衣领子，心想你倒是早说呀，搞得我差点都出汗了，心里埋怨了一句之后也确实放松了自己。 “我说老赵……”说到这儿，他突然停住了，暗自告诫自己，人家给脸的时候，可别上鼻子，放松也得有个度才好，便改口说道，“赵市长，您这一次亲自下来到基层就是为了查煤矿的事情吗？” 这一点他一直有疑惑。 赵国志摆了摆手，“我还真不是为了查这个煤矿下来的，我的重点是想解决农民统筹的问题，只不过是被你给带偏了，正经事儿没干成，倒是处理了一起事故。” 说到这里，赵国志脸色阴下来，话语中的恨意一点儿都没加掩饰是，“假如你没发现这里边的问题，假如我没下乡，那么煤矿透水事故是不是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谁也不知道了？那三十二人是不是就活活的被闷死在井里了？” 这话孟阳不好接，但他不说话也不太好，略想了一下，象征性地敷衍道：“应该不会，这么大的事情，县里还是会关注的。” 赵国志冷笑了一声，“县里？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以你的为人和性格，应该是拐弯抹角跟把消息送到主要领导手上了吧？结果呢，他们根本就没当一回事吧？” 说到这里，他摆了摆手，“好了，这件事情先不提了，我找你过来是有个事想通知你，原本我想让你参与事故原因调查，借用一下你的脑子，刚才想了想，觉得有点儿不妥，这可能对你的前途会有所不利，所以，把你从调查组开除了。” 孟阳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还真的对进入调查组这件事情谨慎，从他的角度来讲，在参与事故调查时，做得好与做得不好，对他都没有太大的好处，因为他的级别放在那里，即便有市里的授权，他也不可能施展得开手脚。 现在听了赵国志的话，他心里敞亮多了。 看到他这模样，赵国志笑了，“感觉身上的压力小很多了吧？别急，我估计很快就会有人给你压担子了。” 孟阳心头一跳，他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有人想要提拔自己？ 但他没问，也确实不该问，便随口跟他聊了几句之后，看赵国志也很累的样子，孟阳告辞出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张瑞发又给他打了电话过来， 第30章 干部年轻化 参与救援后的第二天，孟阳刚睡醒又接到了张瑞发的电话。 “小孟啊，结束你在清河乡的工作，马上回县里，另有工作任务安排给你。” “张局，那协助清河乡催收统筹的事情咋办？”孟阳还是多问了一句，也想通过这一句话来探测张瑞发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先扔到一边，不要管他。”张瑞发的语气明显不太好了。 孟阳心里有数了，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马国庆给他的那一份未播种耕地统计报表，他眼珠子一转，收进自己包里之后，转身就到隔壁跟赵国志告别。 赵国志也是刚刚起来，一边刷着牙给他开了门，一边指了指房间里的椅子嘴里嘟囔：“你先坐，我马上就好。” 等到赵国志洗漱完毕，坐下来又点着了一根烟，孟阳忍不住劝了一句，“你还是少抽点烟吧，对身体不好。” 这一句话倒是让赵国志想起了孟阳懂中医医术，而且看起来还很精的样子，他把自己的手腕伸了过来，“正好，孟大夫，你这会儿不是有时间吗？我也有闲心，给我检查一下呗。” 孟阳笑了一下，把三根手指搭到了他的手腕上，十多秒钟之后又让他伸出另一只手。 检查完之后，郑重其事的对赵国志说道：“你的肺部还真的有点问题，但不严重，戒烟吧，戒烟了你应该就能好了。” “你小子不是吓唬我呢吧？”赵国志露出怀疑的神色瞪了他一眼。 “我吓唬你干啥？再说我敢吓唬你吗？这么大个领导，我不怕你给我穿小鞋啊？” 孟阳可比昨天自在多了，昨晚睡觉前，他想了很多，得出一个结论，跟赵国志这种人相处，越是自然，他心里应该越舒服，反倒是拘谨的话，会让他感觉自己时刻处于官场上尔虞我诈的环境当中，他也就不会把你当做自己人。 孟阳的猜测果然没错，刚才那两句话又给赵国志逗的哈哈笑起来，心情明显好了很多，指着他的背包问：“今天要回县里了？” “是，我这是来跟你告个别，顺便打个小报告。” 赵国志笑着往前探身，盯紧了孟阳的眼睛，好像恢复了前两天两人相处的模式，挑了一下眉毛说道：“这种事……你小子还真能干得出来，说吧，你瞧着谁不顺眼了？” 孟阳也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昨天我和张倩在跟工人核对名单的时候，有人跟我们说，清河乡的马乡长隔一两天就到煤矿上转悠一圈儿，说是检查工作，有时候还会住到煤矿那栋贵宾楼里。” 贵宾楼的是孟阳听那些工人们说起的，就建在煤矿北山后不到二里地的地方，那里风景不错，据说那栋小楼里面装修相当豪华，美女如云，也不缺好酒好烟，能住进那里的都是人物。 他相信赵国志肯定也听说了有那么一个拉拢腐蚀各级官员的地方。 赵国志听了他这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隔着茶几敲了一下孟阳的脑袋，“以后这种小报告尽量少打，要学会走正道解决问题，你这么聪明的脑子，应该走正道，要不然，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听着语气像是在开玩笑，但孟阳心里有数，这是在指点他呢。 他连忙双手合十，点头道：“是，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从赵国志那里出来，孟阳推着自行车路过乡政府大院时还往里看了看。 马国庆是高振声交代出来的八个伞当中的一个，也是级别最低的那一个，但是高振声对他也是恨得牙根痒痒，又拿他没办法。 因为此人像个附骨之疽一样，无休无止的往煤矿跑，搞的他们也疲惫不堪。 就这样一个贪得无厌、好色又有好赌的人，打死孟阳都不会相信他能带领清河乡的老百姓致富奔小康。 还不如让他趁早滚蛋，换个能干的人，换个心里装着全乡老百姓的人。 何况这孙子还打着韩小慧的主意…… 所以他借着告别的机会开玩笑一样的打了一个小报告，其实他即便不提，调查组如果真的认真查下来，马国庆肯定跑不了。 就怕这里会有个别人插手，从中说情，毕竟马乡长还有个堂弟在县里当着副县长呢。 …… 上午十点钟，孟阳一身尘土地走进了农业局局长张瑞发的办公室。 张瑞发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点点头，递过来一份申请表，“晚上回家把这个填了，明早交给我，申请书啥的找你老婆帮忙，我记得她是党员来着。” 孟阳愣住了，随即恍然，老张同志这算是补偿他没能当上办公室主任的人情吧？毕竟表哥对他也是有所表示过的。 可是接下来张瑞发的话让孟阳的脑子差点宕机。 “从今天起，你接手全县十六个乡镇未耕种土地的统计汇总工作，另外还要深入调查退回耕地农民的基本情况，分析退回耕地的原因，形成书面的报告，时间的话，可以灵活一些，但最好不要超过半个月，这一项不用每个乡镇都去，搞一个有代表性的去就可以了。” 孟阳越听越觉得不对，按张瑞发交代的工作内容来看，这都应该是副局长带着人干的活了，他一小科员，要人没人，要车没车的，咋弄嘞？ 但是领导的话还没说完的情况下，他不能随意插嘴，只能面不改色地继续听。 “农田建设股的老刑因为身体和年龄的原因，年底就要退了，我已经批准他在家休养了，同时打算让他带起来的刘正明接任他那个股长职务，连同刘正明在内，农田建设股的五个人都交给你，另外再加上办公室的小赵，这样一来，你们一共七个人，你就得多琢磨怎样才能带好队伍了。” 孟阳这一回可是被惊到了，他以什么身份带这个队伍啊？ 张瑞发的话还没说完，“咱们局那辆昌河也交给你们用，今天就这样吧，你下乡也挺辛苦，回家休息，明天正式开展工作吧。我这么安排，你有没有其他想法？” 想法？想法可多了去了，一时之间，孟阳都不知道说啥好了，他细品了一下，张瑞发交代给他的这两项工作，完全都是副局长冯爱民日常抓的工作内容，这是要把他拎出来跟冯爱民打擂台吗？ 如果是这样，他倒是不怕的，能被人利用，说明有利用的价值，同时也是个人锻炼成长的机会，问题是他用啥身份做这件事情？ 名不正则言不顺，这是千古至理！ 张瑞发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转头看向窗外，略做思考之后说道：“昨天局里召开党委会通过了一项决议，就是向上级部门推荐你担任咱们局的副局长。” 他的话很轻，听到孟阳的耳朵里却不次于天雷滚滚，他差点儿失声叫出来，努力地扳住自己的情绪，“张局，这件事情有点儿突然了。” “也不算突然，你最近的工作表现相当优异，这是领导们都看在眼里的，有能力的人就是要多担些责任，再说干部年轻化喊了很多年，真正落实下来的也没几个，我觉得咱们局有必要走在前……” “我不同意这个决定！”一只脚刚踏进办公室的冯爱民，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张瑞发的话…… 第31章 回家的感觉 冯爱民很是粗暴地打断了张瑞发的话，走进办公室，斜眼看了看孟阳，对张瑞发说道：“老张，我不同意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孟阳，他太年轻了，再说，前两天的事情，社会公众的舆论还没完全平息下去，这情况下，推荐他担任重要职务，这合适吗？” 张瑞发坐在椅子上动都没动一下，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爱民，先坐下来再说。” 又扭头看向孟阳，“小孟，你这两天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孟阳满肚子话想说，但眼下这情况肯定是不适合待在这儿了。 走出门，他停在走廊里。 张瑞发办公室的门，只要有人，一般情况下是不关的，所以，里面的谈话声几乎毫无遮拦地传了出来。 “爱民，刚才说的事情，不是我个人的决定，而是昨天的党委会一致通过的，今早我还去了一趟王县长那里，王县长的意思是以单位推荐为主。 说起来，昨天开会之前我跟你打过招呼的吧？ 我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审议，你说你要去市里的事情更重要，不管审议什么事，就当你同意了，这是你的原话，怎么到了今天就不认账了呢？” 张瑞发说得不紧不慢，甚至语气都特别温和，却让冯爱民说不出来话了。 “我……” 门外走廊里站着的孟阳暗自冷笑，冯爱民放下工作往市里跑，无非是受到了红旗煤矿生产事故的影响。 因为高振声交代的那八个保护伞内就有冯爱民一个。 他是怕自己被牵出来，提心吊胆地到市里找人活动去了，哪里还顾得上单位的事？ 看他今天这副满血复活的样子，应该是有人答应保他了……孟阳庆幸自己没把高振声交代的人捅出来，不然的话，肯定是打不到狐狸倒惹一身骚。 办公室里的谈话声小了很多，也没必要继续听了，直接走出了办公楼。 看到院子里车棚空荡荡的，他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周六，大家都不上班，难怪楼里静悄悄的。 外面艳阳高照，让人浑身暖洋洋的。 想着自己下乡也有三天了，也不知道父母是不是还在为了“自己”意外身死的事情悲伤，正好今天他们应该都在家，便转道去了如意小区。 这里是一年前教育局盖的教师住宅小区，以极低的价格出售给了各学校教职员工，作为县城二小副校长的孟庆林自然有购买资格，而且还是八十九平的房子，在这个时代的小县城也算是比较宽敞了。 按照老两口的意思，是准备跟表哥他们一起过的，只是表哥好不容易盼来能脱离舅舅管教、舅母唠叨的机会，以不方便为由，执意单独过，两两口也不好坚持，倒是把带有独立卫生间的大卧室留给了他们，回家小住一两天也方便一些。 孟阳开门进去，换了拖鞋，见客厅里没人，便朝着里面喊了一声：“爸，妈，我回来了！” 张海霞从厨房里探出头看了一眼，立即拿了一瓶饮料过来塞进孟阳手中，上下打量了一遍，有些心疼地了，“听说你下乡了，这是刚回来吗？” 又扯了扯孟阳的衬衣，嫌弃的在鼻子底下摆摆手：“这是咋弄的嘞？一身臭味，赶紧进去洗洗，你爸又出去找人下棋了，应该快回来了，妈正在做饭呢，等你洗完了咱们就能吃了。” “好，我现在就去洗。”孟阳是真的很喜欢这种回家的感觉，这跟外面的阳光一样，能让人暖到心窝里。 “去去，赶紧的。”说着话，张海霞把孟阳推进了留给他们的那一间主卧室里，还顺便把门给关上了。 孟阳闻了闻自己的胳膊，发现身上还真的有点味儿了，这一路十公里骑自行车，也确实是够折磨人的，身上灰土跟汗水搅到一起，还挺难受。 他一刻也等不了了，放下自己的公文包，直接进了浴室。 “啊……你，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一声惊叫过后，韩小慧埋怨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了出来，原本低头的孟阳，这才发现卫生间里竟然亮着灯，韩小慧好像刚刚洗完澡。 呃…… 孟阳一时之间愣住了，她怎么在这里？ 韩小慧也不说话，艳丽无双的脸上飘起淡淡红晕，美目流转。 结婚两年时间，她第一次发现，孟阳好像跟过去不一样了。 孟阳笑了笑，转身退出。 现在以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他觉得还是拉开点儿距离更好一些。 坐到床上，不经意间看到舅母的身影在厨房门口一闪。 孟阳苦笑着进了外面的卫生间里去洗澡了。 也弄明白了为啥自己刚回来，还没等喘口气，舅母就急着让他去洗澡，赶情这是想要让小两口多交流，多少有助于弥合两人之间的矛盾。 当娘的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孟阳都不敢想他跟韩小慧之间的关系了，只好采取了鸵鸟政策，走一步看一步。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洗完澡刚出来，就被早就等在门口的韩小慧拉进了主卧室内。 “咔嚓”，门还被她反锁了。 韩小慧背靠在门上，眯着眼睛逼视孟阳，她总感觉今天的孟阳跟平时很不一样，不，不是今天才开始的，而是在他被曝出跟刘丽红有染之后，就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难道说男人出轨之后，就会变吗？ 韩小慧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不过，今天她没空儿研究这个。 一步一步的逼近了孟阳，像审视一件物品一样，认真地打量起来，可是不管怎么看，这个人都是过去那个孟阳。 只除了眼神不一样之外，哪里都没变化。 韩小慧皱起了眉头，她还是觉得不对。 第32章 质问、算账 韩小慧俯身逼近过来，孟阳反倒是不慌了，理论上来讲，他们是两口子，在私密空间里，做出怎么样的亲密动作都不过分。 他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好像隐隐的期盼着对方对自己做点啥。 这想法让他吓了一跳，赶紧默默地背诵起《汤头歌》，这是他转移注意力的惯用手法。 其实他也有点儿心虚。 倒不是因为刘丽红的事情，那事儿是表哥跟人家牵扯不断，又不是他。 心虚是因为前两天一时鬼迷心窍，在清河乡跟那些村民对峙时，把病重的张树林给送到了她那里，还暗自得意来着，如今，她应该是要找自己算账了吧？ 果然怕啥来啥。 韩小慧寒着脸说话了。 “孟阳，你行啊，下个乡竟然还能捡个病人给我送到医院去，问题是那病人一分钱的医药费都掏不起，你咋想的？是觉得我钱多人傻还是县医院已经开始免费给病人治病了？” 孟阳叹了一口气，扶住她两条胳膊，想推开她，嘴里还说道：“小慧，咱们坐下来好好说话行吗？”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个，韩小慧的火气噌的一下就窜起来了。 “我没想跟你好好说话吗？结婚两年了，我给过你很多机会，结果呢，你是怎么回报我的？赌博、出轨，下一步你是不是还打算把我给卖了？” 说着说着，她的眼圈儿红了，“当初要不是因为……” 话到这里，她往卧室门口方向看了一眼，关键的内容没说，后面接上了另一句话：“我怎么可能嫁给你？” 孟阳大感好奇，看起来表哥跟韩小慧结婚的事情，好像还有点儿他不知道的故事啊。 当初他正在省城进修，三个月时间过后，回来才知道他们马上就要成家了，这在零零年的时候，基本上算是闪婚了。 而在表哥留下的记忆里，这一段又非常模糊。 所以，孟阳眼下有两点疑问：一是当初他们如此迅速地结婚，并不符合舅舅舅母的传统观念，二是以韩小慧这样一个在县城里条件拔尖儿的女人，怎么可能看得上表哥呢？ 所以这里边发生的事情应该跟韩小慧不愿意离婚有关系。 他觉得自己抓住了重点，只要解开这个秘密，就能有针对性的采取措施，进而解决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这种折磨他不想再忍受下去了。 胡思乱想之际，韩小慧的情绪已经越来越激动了，扶着他两个肩头的手猛烈地摇晃着他。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倒是给我一个解释啊！啊……” 最后那一个“啊”是惊叫出来的。 是摇晃孟阳时手滑了，整个人往他身上扑了过去。 眼看着两人的脑袋就要撞到一起，孟阳稍稍侧身躲了一下，又怕她摔倒，赶紧两手搂住她。 孟阳这才发现，在表哥的记忆里好像真就没有跟韩小慧如此亲热的时候，这种感觉很陌生。 韩小慧满面通红的推开子孟阳，扶着他的胸口站起来，捋了捋自己的衣裙，跑出房间。 等孟阳出去的时候，韩小慧正低眉顺眼的帮着舅母张海霞摆碗筷。 舅舅孟庆林拿着一张报纸，看向他的时候，神色明显比前两天要缓和多了。 孟阳挠着头发坐到了餐桌旁。 孟庆林放下报纸，指了指客厅茶几上的那份表格问道：“你们单位这是要准备要发展你了？” 孟阳连忙点头道：“是的，这是今天我们局长交给我的。” 说着话他瞄了一眼坐到身旁韩小慧，“让我今天就把这个弄完，明天就得交上去。” 至于要提拔他当副局长的事情，他一个字都没透露，这件事情他还要好好的想一想，在结果没出来之前，还是不说为好。 孟庆林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像样，挺好，今后就要像最近几天这样踏踏实实的走下去。我听说你在清河乡做了一些事情，也替老百姓说了话，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要戒骄戒躁，保持下去。至于小慧那边的收治的病人，住院费啥的，我们来出。” 他这话一出口，韩小慧可有些惊讶了，这件事情她跟谁都没说，老爷子是怎么知道的？ 她连忙摆手道：“爸，怎么能让你们出钱呢？这是我们俩的事情，我那里还有点钱，足够张树林的医药费了，而且他的病也不是特别严重，不过是胃溃疡治疗不及时而已。” “你们的钱留着，还有别的用处，这钱我们出！”张海霞满面笑容的接过话，随后看向孟阳，好奇的问道：“儿子，说起来，你是咋发现那个叫什么林的不是胃癌而是胃溃疡的呢？” 话语中透着一股兴奋，也难怪，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最近几天的表现实在是让她有点儿不敢相信。 在清河乡应对那些找上门的村民时有勇有谋，还当场给那些村民把脉检查身体，这些她都是听一个同事说的。 那个同事家有个农村亲戚在那边，昨天到县城办事的时候，把当时发生的事情当做闲聊的话题讲了出来。 同事告诉她这些事情时，目光里有怀疑，但更多的是嫉妒，因为她家的孩子比孟阳更能作。 张海霞也有自己的渠道能打听到事实真相，等她打听完了，高兴得一晚上都没睡好。 总是在不断地问自己，能做出这些事情的是她儿子吗？ 尤其是今天，看到茶几上放的那份表格，她更开心了，忍不住想问问孟阳是啥时候跟他姥爷学了中医医术的？ 孟阳眼珠子转了转，这个问题可有点不好回答，只能胡编乱造了，“妈你也知道，我小时候经常去姥爷家，他老人家没少教我，再说，小慧可是在县医院挺有名气的外科大夫，我们一起生活两年了，多少还是从她这里学了点东西的。” 这种含糊其词的回答，倒也把张海霞说的更高兴了，“对，对，两口子嘛，就应该互相学习，互相帮助，共同提高才对。”、 孟庆林哼了一声，“把自己本分内的工作做好才是最根本的。” 孟阳连连点头，“是这样的，爸您说的对，您放心，我现在已经想好了，争取在短时间内让大伙改变对我的印象。” 韩小慧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其实她更想知道孟阳是怎么断定张树林不是胃癌的？ 外行人不太解这里面的门道，可她不一样，她是专业医师，知道做这种事情要担着很大的风险的。 这个平时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男人偏偏就把人指名道姓给送到了她那里，而且送来的人还信誓旦旦的说是孟阳检查过之后确定病情才送来的。 以张树林的症状来说，就算是她这个专业的医师，也不见得能在短时间内查出问题，还领着张树林和那个送人小伙子跑了大半天才得出这么一个准确的结论。 听那小伙子讲，孟阳似乎也只检查了不到五分钟的样子，那么，他究竟是怎么查出来的？真的是像他说的那样小时候跟姥爷学来的医术吗？ 韩小慧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大。 第33章 怀疑、忙碌 韩小慧心里想着事，倒是把刚才尴尬的场景忘到了脑后，习惯性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孟阳的碗里。 她这个动作让孟庆林和张海霞老两口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张海霞趁热打铁了，“小慧，小阳，你们两个晚上就住在这儿吧，家里就我们老两口，太冷清了。” “不是，我……”孟阳反对的话刚出口，看到舅舅舅母日渐变老的面孔，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韩小慧展颜一笑，“爸、妈，还是住家里好，能吃现成的，关键是妈您做的菜实在是太好吃了，爸，您吃这个，我觉得很对味。” 孟阳眯起了眼睛，眼角余光瞄到身旁精致得像瓷娃娃一般的面孔，总感觉有点儿不真实，像是做梦一样。 直到晚上十一点半，他总算是弄好了那份表格和申请书之类的材料，走进大卧室时，才意识到今晚要韩小慧睡在一起。 床上的人侧身而卧，薄薄的被单自然是遮不住她玲珑有致的身材，画面美好，孟阳却没敢多看一眼，他怕自己睡不着。 悄悄地关了灯，又悄悄地上了床，可是淡雅的女人体香时不时地赶走他的睡意，折腾了半天，越来越精神了。 只好闭紧了眼睛默默地数羊，“一只羊，两只羊……” 他数到三百八十四只时，身边的女人翻了一下身。 到三百九十二只时，她又翻身了，这一次好像下床了，紧接着卧室的灯亮起来。 孟阳听到一阵很轻微的脚步声，从床的那一侧绕过来，停到了他这一边，不用看他都能感受到韩小慧就站到了他身边。 她要干啥？孟阳心里嘀咕着，鼻子里却发出了阵阵鼾声。 一只手慢慢地靠近过来，嗯，摸到额头上了，不对，准确地讲，是在摸发际线，而且顺着这条线仔仔细细地一路往耳朵那边去了。 还不时地轻轻扯一下边缘处的头发。 韩小慧的动作让孟阳云里雾里的，真想不明白她这是在做啥？ “不对呀，人还是那个人不假，怎么就跟过去有这么大区别了？” 她这一句自言自语倒是让孟阳瞬间脑子开窍了，这特么不是在怀疑他戴了假面具吧？ 也就是说，韩小慧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不是原来那个孟阳了，这是好事呀！ 孟阳差点儿笑出了声，只要她怀疑上了，就肯定不会跟自己太过亲近，这么一来，就算是不离婚，也不至于让他在煎熬中过日子了。 那就干脆再添一把火，表哥因为心理障碍，在她面前一直都直不起腰，那么，自己不妨给她展示一下雄姿，应该能让她的怀疑进一步加重。 自以为想到绝妙主意的孟阳突然睁开了眼睛，笑眯眯地看向韩小慧。 在韩小慧惊讶地半张着嘴，一只手还停顿在他耳边时，他压根就没给反应的机会，搂住她的腰，一拧身，把她带到了床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索地压在身下。 韩小慧被他吓到了，脸色瞬间苍白，转而又很快染上红晕。 即便是隔着好几层衣料，仍能感受到孟阳的剑拔弩张，况且，这么粗鲁的孟阳，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让她心中的疑惑更重了。 但眼下，她也有点儿紧张，伸手推了推，没推动。 “你，你想干什么？”问出这么一句话，声音还有点儿颤，她暗骂自己没出息。 孟阳翘起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样子，“你说我想干啥？咱们是合法夫妻，爸妈还等着抱孙子呢。” “不，我不愿意！” 在一只大手往下伸去时，韩小慧挣扎着喊道，“你放开我！你不是孟阳！” 情急之下，把自己心中所想透露出来了，原来的孟阳对她根本就提不起一丝兴趣。 很好！如今的孟阳觉得应该再加把劲儿，手继续往下伸去，同时阴恻恻地说道：“我是不是孟阳无关紧要，关键是你我现在的身份，当然，我这个人一向怜香惜玉，可以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离婚，二是造人，你看着办。” 他的想法很好，可是手上的动作不得不停下来了。 因为他看到了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被一只玉手从枕头下抽出来，迅速抵住了他的脖子。 韩小慧轻飘飘的声音响起：“如果两个选择我都不喜欢呢？你这么逼迫我，就不怕哪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缺了点什么东西吗？” 孟阳身上一紧，感觉某处凉飕飕的，瞬间就投降了。 “老婆，别这样，我跟你开玩笑呢，你这很危险，快把刀放下来！” “老公，我也跟你开玩笑呢，去，自己找床被子，今天睡地板。” 一双美目还冲着孟阳眨了眨…… ……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两人在县人民医院家属楼的那个小窝中，各自占据了一间卧室，井水不犯河水地过起了日子。 韩小慧再也没折腾过孟阳，孟阳将此归结为两人都忙的缘故。 他听说县医院收治了一批发热病人，韩小慧做为外科主治大夫，最近都是披星戴月地上下班，有时还要值夜班。 只有一点让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太正常，那就是新上任的办公室主任李宏才，一天天坐在自己那一间小小的办公室内很少出来。 不过，孟阳自己也很忙，倒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他先是带着刘正明等人去了两个乡镇，现场核实他们上报的未播种耕地数量，而后将这项工作全部交给了刘正明，让他带着人去跑剩下的其他几个乡镇。 孟阳自己则在办公室内汇总所有数据。 张瑞发在一楼农田建设股对面给他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还想叫人把局办公室小赵的办公桌都一应用品都搬下来，跟孟阳一个办公室办公，被孟阳挡住了。 以他现在的名声，单独跟一个女同志在一个办公室里，很容易招来闲言碎语。 张瑞发想了想倒也觉得孟阳考虑的不是没有道理，也就没再坚持这件事情。 孟阳通过这件事情隐约察觉到张瑞发似乎对李宏才并不满意，不然的话，在把自己调出办公室后，原本的四个人只剩下三个的情况下，怎么会再调出一人？ 这么一来，局办公室可就只有两个人了，其中的段成海很油，远不是李宏才能玩得转的，所以，有活儿只能李宏才自己干了，这大概也是他窝在办公室不出来的缘故。 …… 五天后，孟阳咬着手里的笔一边琢磨着如何调查农民退回耕田的原因，一边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嗒嗒嗒！”门外传来很轻的敲门声。 开门进来的是个小姑娘，一米五左右的个头，荷叶头，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匀称精致，一身职业装，看着不光是小巧玲珑，年纪也不大，大约十六七的样子。 一双单眼皮但相当精神的眼睛极快地扫瞄了一圈儿，看向孟阳时露出狡黠的笑容。 第34章 听领导安排总不会错的 “小……”本来想说“小姑娘，你找谁”的孟阳，猛然间收住话头，表哥同志遗留的信息表明，这一位是他的同事，局办公室那个一直休假的小赵，大名赵莹。 人看着很小，但他没记错的话，赵莹已经二十三岁了。 “小赵，来上班了哈，”孟阳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两张单人沙发，“先坐，你回来得正好，我这儿正有个活……” 孟阳的话还没说完，“咣”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人踹开了。 随即，李宏才黑着脸走起来，看都没看孟阳一眼，只对赵莹说话：“小赵，你来上班咋不去楼上告诉我一声？马上跟我来，我有工作要安排！” 说完，扭头就走。 赵莹翻了一个白眼，一根细嫩的手指朝外指了指，“孟局长，你看这……” 孟阳笑了，这个小赵还是一如既往的狡猾。 “小赵，咱原来咋称呼就咋称呼，不然，太见外了，对不起咱们的革命友谊不是？至于李主任那边，你不用管了。” 再说，副局长的任命文件还没下来呢。 孟阳起身就去了二楼，直奔李宏才那间小办公室。 本想直接推门就进去，最终还是伸手敲了两下，做人还是有点儿素质比较好。 门内传来李宏才极不耐烦的声音：“直接进来吧，敲什么敲？” “孟阳？”李宏才抬头看到进来的人，“啪”一下，把手里的钢笔摔在桌子上，两手抱起肩膀，往椅背上一靠，眯着眼睛打量起来。 “李主任这是没打算请我坐下来呀？” 孟阳的话是这么说的，人却已经很是利索地坐到了李宏才对的一把椅子上。 “有啥事就说吧！”李宏才的眼睛始终盯在孟阳身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孟阳这才注意到面前的办公桌上一片凌乱，写废的稿纸扔得到处都是，看起来是材料写得不顺利。 他捡起一张，在手里抖了抖，“局里也没说给你这大主任配一台电脑？那可是个好东西，修改起来方便多了，省得浪费这么多纸，用小赵桌上的那台也比你自己写的强啊。” 赵莹那台电脑还是张瑞发亲自指示给买的，据说还是最新的赛扬处理器，特别好用。 本就心情极度恶劣的李宏才终于忍不住了，一下子站起身，手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孟阳，你用不着跟我阴阳怪气的，有事说，没事就给我滚！还真以为自己当上副局长了呢？你不过是让人利用的一条狗而已！” “呵呵！”孟阳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在机关单位这种环境下，两军对垒，讲究的就是要沉住气，谁先发火，谁就输了。 “李主任，别冲动，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孟阳说着话，还往前探身，一副要讲个秘密给对方听的样子。 “你还有完没完？滚出去！”李宏才是真的被气疯了，指向门口的手臂都在抖。 “别急，就一句话的事，你猜我在清河乡的时候，马乡长都跟我说了啥？” “马国庆……”李宏才身上的那股怒不可遏的气势一点一点地减弱了，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孟阳。 而后，重重地坐到椅子上。 “对，就是马国庆，他说去年有近两百亩耕地被煤矿无理占用，当做废渣场……”孟阳的话说得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他嘴里蹦出来的。 “好了，你不用说了，煤矿的事，跟咱们也挂不上关系，”李宏才抬手制止了孟阳，也像孟阳似的，往前探身，硬挤出一丝笑容，“孟局，晚上有没有时间？” 孟阳又笑了，“李主任，我最近挺忙，啥时候有空了，请你吃饭，今天主要是想跟你说说小赵的事，按说，她是行政办公室的人，可你也知道，这是领导的安排，搞得我也是挺为难的……” “不，不，孟局，你不用为难，既然是领导安排的，当然要按领导的意思办，就让她跟着你就行。” 李宏才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起身给孟阳倒水了。 …… 两分钟后，孟阳出现在隔壁大办公室内，意外地看到赵莹正指挥着段成海和另一人在抬她的办公桌。 不解地问道：“小赵，这是往哪儿搬？” “孟局，当然是搬到楼下了，跟您一个办公室，工作上也方便一些，是吧，小赵？” 接话的是段成海，见孟阳站在门口有点儿碍事，便又补充了一句：“孟局您先坐，我马上回来。” 赵莹抹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插嘴说道：“是我自己的意思呢，不然，楼上楼下的也确实不太方便。” 她在昨天听说被暂时划归孟阳领导的工作小组时，就已经打定主意从大办公室搬出来，去哪儿都行，她有点儿受不了李宏才看她时的那种眼神。 孟阳倒是一副恍然的样子，心想还是自己欠考虑了，小赵因为个子不高的缘故，特别喜欢穿高跟鞋，楼上楼下来回跑的话也确实挺难为她的。 刚把桌子搬出去，李宏才就出现在门口，赵莹瞄了一眼孟阳，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不用管他，可是你说的，现在人就站在那儿，你得替我出头呀。 孟阳却像是没看到李宏才似的，走到他原来的办公桌前，从抽屉里翻着什么东西。 赵莹只好硬着头皮对李宏才说道：“李主任，我寻思着工作上能方便一点就搬到楼下了，当然，您要是有任何需要，我随时都能抽身来做。” 说完，露出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看着脚底下。 出乎她意料的是，李宏才不仅没有了刚才那种气哄哄的态度，还赔着笑脸说道：“领导安排你的工作才是正经事，搬下去是对的，好好干吧，办公室这边，有我和小段在，一般情况下不会给你加担子的。” “啊？”赵莹没想到这还没过十分钟呢，李宏才怎么就变得前倨后恭了？ 这问题让她心里痒痒的，一直到搬完了所有东西，孟阳也回来了，她随手带上门，悄声问道：“孟局长，大办公室那边的工作，我今后是不是都不用管了？” 孟阳似笑非笑地看了一她一眼，他知道赵莹这是在绕着弯的问李宏才刚才跟她喊完了，又在极短时间内转变态度的事情。 “听领导安排总不会错的。” 孟阳这句话可不是应付她，而是他两世为人总结的处事经验，张瑞发安排她到自己身边工作，肯定有他的考量。 表面上看来，这个答案有点含糊其辞，糊弄人的意思，但如果结合孟阳刚才言行来分析的话，赵莹觉得应该是他去找李宏才谈话了，至于怎么谈的，就不是她能搞懂的了。 她很庆幸，遇到了这样一位能护着下属还不想要人情的领导，便主动问道：“领导，你不是说有工作要交代给我吗？” 孟阳放下手里的一份报表，“能出差吗？” 赵莹马上就兴奋起来，“当然能出了，我一个单身女子，无牵无挂的，去哪儿？市里还是省城？” 孟阳摆手：“都不是，要去清河乡。” “啊？去哪儿啊！”赵莹的脸色眼见着垮了下来，“我自己吗？” “当然不能让你自己去受苦，我也去！” …… 两人说话时，谁都没注意到没关严的门外，李宏才已经站了好一会儿，最后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离开了。 第35章 猜测 跟赵莹交代工作的孟阳，脑子里还同时在想着李宏才的事。 刚才他在李宏才面前提到马国庆和两百亩被占用的耕地，其实是跟他猜测的一件事情有关。 两百亩耕地被占用，是张倩告诉他的。 农民的土地被无端侵占，还没有任何补偿，自然是极不满意的，于是就告到了县里。 县里倒是反应很快，立刻派出了工作组。 刚到永宁任县长不长时间的王丙坤点名让农业局副局长冯爱民主导工作组的工作，当时去的五个人当中就有李宏才。 还是以冯爱民助手的身份去的。 工作组仅用了三天就查清了问题，得出结论认为根本就不存在侵占耕地一事，都是农民看到煤矿挣钱了，随意捏造事实，想要讹一笔钱而已。 回到县里，冯爱民等人还受到了王县长的表扬，说是做事效率高，处理危机能力强等等。 但是张倩却说这根本就是扯淡，占用农田的事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让孟阳暗自记在心里，同时，把自己代入到煤矿管理人员的角色当中。 面对这样一个刚上任不到一个月的县长派出的工作组，咋做这五个人的工作就要细考虑了。 在不了解王丙坤是啥样人的情况下，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找个中间人，而这个中间人非马国庆不可，此人是煤矿所在地的乡长，还是副县长马国仁的堂兄，说话方便，谈不拢也不至于有太大影响。 所以，结合家境一般的李宏才年前买了一辆摩托车，年后结婚又花了不少钱等事情，孟阳有理由相信此人做为冯爱民的助手，在摆平侵占农田一事上捞到了好处。 但这只是他的猜测，并没有实际证据，马国庆更不可能跟他说起此事，他在李宏才面前说的那些话，目的有两个，一是刺探上述事情的真实性，二是在此基础上让李宏才有所顾忌，少给自己下绊子。 现在看来，两个目的都达到了。 至于过后李宏才会不会反应过来自己是在骗他，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的心里钉上一根刺，让他时刻想着很可能有人会盯上他。 这种无形的压力会让李宏才消停下来，尤其眼下市里准备严肃处理煤矿安全事故的时期，他如果够聪明就应该学会低调…… …… 孟阳也学乖了，自行车没骑，就连赵莹提议两人骑她的踏板去都被他否了，坐的是班车。 到清河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再一次住进乡政府招待所，孟阳发现前些日子还人满为患的招待所已经冷冷清清的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下乡巡诊的队伍和煤矿事故调查组都撤走了。 考虑到带着一个女同志，安全尤其重要，孟阳跟老板娘商量了一会儿，在后院里开了两个标间。 毕竟这里还住着老板娘一家人，安全方面总要比前院要强一些。 这一次下乡是为了调查农民退回耕地的基本情况和原因，事实上，“原因”这一项，孟阳根本不用分析研究都知道，所以也不需要在这上面花费太多的功夫，只需了解清楚有代表性的几户农民的情况就可以了。 第一天他带着赵莹出去在附近的村子转了一圈之后，从第二天开始，就跟招待所老板娘借了一辆自行车到稍远一些的村子了解情况。 留下赵莹在招待所把他了解起来的情况逐一归纳整理，两人分工合作提高了不少效率。 第四天，孟阳准备结束这一次调查，回来的时候自行车轮胎还扎破了，推了一路，到乡招待所时候天已经擦黑。 匆匆的洗漱了一番，想找赵莹一起出去吃饭，到隔壁房间敲了半天门，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哎，这个小赵，就这么饿吗？也不说等等我。” 嘴里嘀咕往外走，掏出手机翻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赵莹还没有手机，也是，这年月的手机并非人手一部。 差点儿撞上迎面而来的招待所老板娘。 “哟，孟领导，你回来了啊？”老板脸上厚厚的粉在走廊黯淡的灯光下有点儿瘆人。 孟阳退后一步随口问道：“老板娘，看到我那个同事了没有？” “她呀，下午就出去了。”老板娘说话时垂下了眼睑。 “下午就出去了？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这我哪里知道嘞？”老板娘说着话已经绕过了孟阳往里走去。 正好从里面出来一个服务员，插嘴说道：“下午门外有人找她，出去之后一直就没回来。” 孟阳转回头看过去的瞬间，好像看到老板娘瞪了那服务一眼。 咦？她能去哪儿？没听说她跟清河乡这边的谁有来往啊？ 孟阳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匆匆地回到房间带上手机钱包出了招待所大门。 抬眼就看到斜对面他经常光顾的小吃部门口站着一个人，还冲他招了招手，又往旁边指了指。 孟阳疑惑的走过去，发现是小吃部的老板，“吴老板……” 他刚说出这三个字，吴老板直摆手，一边往旁边走，一边示意孟阳跟上。 小吃部旁边是吴老板家小院的门。 两人进了院子，吴老板几乎是贴着孟阳的耳朵说道：“你是不是想打听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小姑娘？” 孟阳心头一震，“吴老板，你看到她了，我正找呢。” 吴老板的声音又低了一分，“下午的时候我看到陈二赖子跟她在招待所门口说了几句啥话，她就跟着人家走了。” 孟阳有些警觉了，“吴老板，那个陈二赖子是干啥的？” 吴老板直摆手，“别提了，就是个偷鸡摸狗的小混混，还是煤矿那边王二民的小舅子了嘞。” 孟阳一听王二民这个名字，脑袋“嗡”的一下，当即意识到赵莹很可能出事了。 王二民是红旗煤矿安全科长，在事故调查组查封煤矿的当天晚上就跑掉了，如今，他的小舅子又把赵莹带走了，这不得不让孟阳怀疑是躲在暗处的王二民要搞事。 没等孟阳问下句，吴老板指向乡政府方向，“就往好个方向去了。” 孟阳匆匆告别，转身出了小院了。 吴老板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是个好干部嘞。” 那天他是亲眼看着孟阳如何化解危机又如何给村民们免费诊治的，对他的印象相当好，不然也不会冒着得罪人的风险，把看到的事情告诉他。 孟阳从小吃部出来之后，路过一家商店时买了一只手电筒，一边往乡政府方向走，一边给韩小军打电话。 “哥，我有个事情要麻烦你……” 等他把赵莹失踪的事情讲出来，韩小军那边一语不发。 “哥，你在听吗？” 孟阳有点儿着急，语气重了一些。 “我没记错的话，那个赵莹是个女同志吧？还是个没结婚的，你咋就带着这么一个人下乡了？”韩小军话里的怀疑毫无遮掩。 孟阳直叫苦，现在是讨论男女问题的时候吗？ …… 第36章 失踪、斗狠 孟阳按照吴老板指的方向急急寻找过去，在乡政府门口停住了脚步。 赵莹不是一个缺心眼的人，相反还挺聪明，不可能跟一个不认不识的人到处走，只能是熟人或乡政府这边找她，她才有可能跟来。 如果是熟人的话，也没必要托陈二赖子这种人见人烦的传话。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乡政府有人以工作为由找她了，能请得动县里工作组的人，这人的级别就不能低了。 孟阳看向漆黑一片的大院子，突然，发现二楼最东侧的两排窗户里亮起了灯。 那不是马国庆的办公室吗？ 都这个时候了，他怎么还没走？ 几乎是同时，亮灯的窗户里出现了马国庆的身影，借着路对面小商店门口传来的光线，他似乎认出了孟阳，朝他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让他接电话。 孟阳毫不犹豫地抬腿就往里走。 手机响了半天他也没接。 这种时候，马国庆还在办公室，推开窗户就看到了他，又让他接电话，这一切，不可能是巧合。 赵莹失踪的事，难道跟此人有关系？ 不一会儿，乡政府办公楼空旷的走廊里响起孟阳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他暗自告诫自己，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沉住气。 马国庆看到他走进办公室，那张肥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哎呀，孟老弟，老哥可是要恭喜你高升了，现在得叫你孟局长了吧？” 话说得非常热情，人却坐在椅子上，根本就没打算起身握个手啥的。 孟阳径直走到他办公桌对面，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轻声说道：“马乡长，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想怎样，直说就好。” “孟阳，你这话是啥意思？”马国庆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问道。 “这么晚了，马乡长还在这里，不就是在等我吗？” 孟阳这句话就是在试探了。 “呵呵，孟老弟，你啥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不像是原来的你啊！” “你我之间，没必要说废话，还是说条件吧！” 马国庆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两只小眼睛里射出寒光，阴恻恻地说道：“孟阳，我就不跟你掖着藏着了，说实话，我没条件，就是想看到你无能为力的样子，然后……” “然后怎样？”孟阳的声音异常平静。 “然后明天早上，人们会发现，你跟那个小赵，叫赵莹是吧？你们两个睡在一起，哈哈，那场面，想想都刺激呀，可惜我不太喜欢那型的，不然绝对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你。” 说话的同时，马国庆仔细观察着孟阳的反应。 孟阳一脸平静，跟刚才进屋里没啥两样。 甚至还勾起了嘴角，这是要笑吗？他还能笑得出来？ 孟阳确实笑了，“马乡长，你看起来不像是那种无利起早的人啊？这么做对你有啥好处？” “好处？当然有！”马国庆点了一根烟，吐出两个破碎的烟圈儿，“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死板，人家就懂得女人如同衣服的道理，穿旧了该换就得换，偏偏我还挺喜欢二手衣服。” 这几乎是明着告诉孟阳，有人用自己的女人当作了请他出手的条件，孟阳瞬间就想到了自己重生第一天的情景，也是有人用自己的女人当作诱饵把表哥引进了一条死路。 马国庆见孟阳若有所思的样子，试探着说道：“当然啦，我这人做事不喜欢做绝了，给你个机会，现在就给你夫人打电话，让她来！只要她到这儿，我马上放人！也让人把你安安全全的送到县里去，考虑一下吧！” 孟阳两手撑到了桌子上，往前稍稍俯身，“马国庆，话说到这程度上，有点儿太紧张了，我说点儿别的调剂一下气氛吧。” 从外表看起来，孟阳表现得一派风平浪静，心里却早已波涛汹涌，他现在能百分之百确定赵莹失踪的事情是马国庆干的。 对此人胆大包天的行为感到震惊无比。 看来这些年，马国庆是横行霸道习惯了的，早就不把党纪国法放在眼里了。 虽说自己在赵国志那里告了他一状，但是处理煤矿安全事故需要考虑的地方应该是很多的，市里的各方博弈还没出结果。 这就造成马国庆这种级别比较低的，还没人顾得上，也给了他一个错误的信号，很可能以为自己后台足够硬，绝不会有事。 如今，距离煤矿出事都已经过去十天了，也没必要小心翼翼了，该恢复想怎样就怎样的状态了…… 孟阳又一次眯起眼睛，既然是这样，他就要动用手里的王牌了。 “贵宾楼出身的李蓉听说我要来清河乡，托我给你捎句话，说是你儿子的奶粉钱不够了……” “咣当！”马国庆刚抓起保温杯的手一滑，那杯子便掉到了桌子上，满满一杯水全都洒了出来，可他已经顾不上了，“嗖”的一下站起来，如同见了鬼一般地看向孟阳。 孟阳的话还没说完，“说来也怪了，李蓉住在济州市里青苑小区四栋三单元306号，她是怎么知道我要来清河的呢？” 马国庆的脸上已经汗水涔涔。 李蓉的事情，他做得相当保密，谁也没告诉，家里的夫人就更不知道了。 为的就是能让唯一的儿子不受打扰地健康长大，毕竟这些年他得罪的人太多了，怕被报复。 李蓉也知道这里面的利害，绝无可能跟别人说。 所以，孟阳是咋知道的？甚至连具体住在哪里都知道…… “两分钟！”孟阳伸出两根手指，“我给你两分钟时间考虑，要儿子还是放了赵莹？” 他知道李蓉的事情，是因为上一辈子，也就是07年的时候，马国庆出事了，搞得满城风雨，有人就挖出了马国庆养在市里的小老婆，甚至连住址，孩子多大都说得有鼻有眼的。 马国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渐渐地目露凶光，一把抓早就准备好一个白瓷茶杯，“哗啦”一声，摔在办公室地面上。 这就是摔杯为号了。 走廊里传来隔壁房间开门以及杂乱的脚步声。 恰在此时，孟阳接到了韩小军打来的电话：“你在哪儿？” 看来，他已经到清河乡了。 “乡政府马乡长办公室！”孟阳说完这句话之后，把手机屏幕朝向马国庆，“知道韩小军是谁吧？你确定摔下的这个杯子能发挥它的作用吗？” 在进来的四个人扑向孟阳时，一辆闪着警灯的212吉普车如风一般地冲到了办公楼下。 马国庆自然是看到了这一切，他也算是个人物了，对进来的四个人呵斥道：“别动手，出去！” 等那四个人转身出去后，他“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到了孟阳面前，“兄弟，我，我求求你，咋处理我都认了，还请你放过我儿子！” 孟阳稍松了一口气，他没想到韩小军会来得这么快，不然的话，今天还不知道是个啥情况，他承认自己还是低估了马国庆这种人的疯狂。 “我刚才已经给了你选择，想要你儿子平安，就赶紧放了赵莹！” 孟阳的语速很快。 “我，我现在放不了，”马国庆哭丧着脸说道，“动手的是王二民……” 第37章 解救、重视 被孟阳威胁的马国庆哭丧着脸急慌慌地说道：“动手的是王二民，得去仙人洞那里找他。” 孟阳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抬脚就把马国庆踹到了一边，“马国庆，你就求老天爷开恩吧，但凡赵莹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和你的家人！” 这一句恶狠狠的威胁效果相当显着，情急之下的马国庆，爬起来就从抽屉里翻出一把车钥匙，“走，走，马上走，我有一辆三菱越野，能直接开到仙人洞那边。” …… 黑呼呼的山里，两辆车一前一后发了疯一般地在山间小路上狂奔。 前面的三菱越野内，坐在副驾驶位的马国庆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他心里是真的恨啊，今天的计划原本是很完美的，唯独没料到孟阳竟然会知道李蓉的事，这让他投鼠忌器，根本兴不起跟孟阳作头的念头了。 或许就不应该在办公室搞那么一出戏，非想要看看孟阳在绝望之下会不会答应把自己的夫人送来，这下好了，不但没能如意，后面……他不敢想下去了。 “指路！” 正在开车的孟阳大吼一声，吓得马国庆哆嗦了一下，“往左，前面往左拐！” 三菱车的左前轮压到了一块石头，整个车身往右倾斜了近四十五度。 “妈呀！救命啊！”马国庆的脸贴到了车窗上，拼命喊叫着！ 后面那辆212里的韩小军也是看得心惊肉跳，却也渐渐滋生起一丝疑惑，据他所知，孟阳应该不会开车才对，可从今晚前面那辆三菱车的表现来看，至少有十年以上开车经验的才能做得到。 …… 仙人洞是一个在非常隐蔽的山坳里自然形成的洞穴，高两米多，入口宽度仅能通过一人，里面就比较宽敞一些。 此刻的洞里，蜡烛昏暗的光线将王二民干瘦的身影投射在洞壁上，像个不停地飘来飘去的魔鬼一般。 他现在确实有点儿着急，按理来讲，马国庆应该在半个小时就到这里来提人了，可是到现在都没见到人影。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所谓做贼心虚，此刻在王二民的身上体现得尤其明显，他不时地往洞外看上一眼。 然后背着两手来回走动。 不经意间，视线落到了蜷曲在角落里的赵莹身上，看着她稚嫩的脸庞，精致小巧的眉眼，王二民的心里渐渐滋生起一股邪念。 原本昏昏欲睡的赵莹，察觉到有人靠近过来，猛然间惊醒，看着王二民像个怪物一般猥琐的面孔，她努力地挣扎起来。 可是两手两脚都被绑住了，根本就动弹不得。 想喊，也喊不出来，因为嘴里早就被塞了一块毛巾。 此刻，她多少有点儿绝望了。 就在王二民的一只手伸到她胸前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王二民在她脸上摸了一下，淫笑着说道：“小妞，先放过你！” 他以为是马国庆来接人了，毫无防备地往洞外走去。 也不怪他不小心，这地方平时都极少有人来，尤其这大晚上的，更不可能闲着没事上这儿来逛。 刚从洞口探出头，头发就被人一把抓住，随即一只拳头重重地砸在他脸上，在他发懵的瞬间，肚子上又被狠狠地踹了一脚。 整个人倒滚着回到了洞里。 踹他的人自然是第一个到达洞口的孟阳，他紧跟在王二民身后进到洞里，看到赵莹几步就跑了过去。 先把她嘴里的毛巾给拽了出来，正当他想解开绑着她手脚的绳子时，赵莹大喊了一声：“小心身后！” 原来是王二民忍着疼痛爬起来，端起一块大石头，准备往孟阳的脑袋上砸下来。 孟阳听到赵莹的提醒，回头的同时站起身，两手迅速抓住了王二民高高举起石块的两只手腕，两人都在用力，就这样僵持在那里。 那块石头的位置恰好在两人中间。 孟阳冷笑着说道：“放下来呀，放下来咱们两个谁都跑不了，看看是砸你多一点还是砸我多一点。” 王二民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心说你他妈不要命了，老子还想活呢，咋就惹到了你这么一个疯子？ 在他稍一愣神的瞬间，孟阳已经两手用力狠狠的推了他一把，很不凑巧，王二民身后有一块凸起的石头，在他连连后退之际，正好被那块石头绊到了。 这让他惊叫着仰面摔倒在地上，有一只手还被石头砸到了，疼得他鬼哭狼嚎。 孟阳觉得不能太便宜他了，扑上去之后一顿拳打脚踢，直到王二民快要疼昏过去的时候，这才住了手。 一直等在洞口的韩小军听到里面没声音了，才不慌不忙的带着手下三个人进来，直接就把王二民给铐了起来。 …… 两辆车又一前一后地离开了仙人洞，很快就到了清河村，远远的就看到有大小五辆警车停在乡政府门口。 孟阳吓了一跳，但他立刻就明白了，这应该是韩小军在出来前跟县公安局汇报了赵莹被绑架的事。 可是……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看来县公安局对这件事情是相当重视的。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前面的212已经靠边停车了，韩小军非常迅速的从车里跳下来，走到第一辆警车旁，亲自给警车的后门拉开，这让孟阳意识到带队来的人应该是个领导。 果然如他所料，从车里下来的是县公安局局长兼副县长李保义。 只见他下车后简单的跟韩小军聊了两句，便扔下他急急地向孟阳开的这辆三菱车而来。 孟阳多少有点儿弄不明白了，就算是重视被绑架一事，李保义也用不着亲自过来跟他们了解情况吧？ 他连忙从车上下来，迎了上去。 李保义显然是不认识他的，扭头看向韩小军。 韩小军连忙解释道：“这一位就是跟赵莹一起来出差的孟阳。” 李保义露出一个笑容，伸手跟孟阳握了握，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伙子不错！” 而后把他们晾在一旁，拉开了三菱车的副驾驶门，赵莹借着他拉门的机会，从车里跳下来，略有些腼腆地说道：“李叔叔，您怎么还亲自来了？” 她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除了身上的衣服沾了一些灰土之外，倒是看不出有受伤的样子。 李保义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说道：“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都是李叔叔工作做的不到位，让你受苦了！” 那态度可不光热情，甚至都多少有点儿讨好的意思。 站在一旁的孟阳张大了嘴巴，他有点不敢相信看到的场景是真实的。 即便是李保义认识赵莹，也用不着用这种态度对她吧？ 据他前世所知，这个李保义可是有名的冷面阎王，很少有人看到他和颜悦色的时候。 所以，这到底是啥原因？ 第38章 机关单位生存指南 到了县城，赵莹婉拒了李保义要亲自送她去医院检查的提议，“李叔叔，真的没事，不用查。” 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下午被骗到乡政府后，虽然在挣扎过程中挨了两巴掌，但没受到什么实质伤害。 “这怎么行呢？必须去检查一下，不然我没办法……” 李保义的话刚说到这里，就被赵莹打断了，“行，李叔叔，我去检查，不过，用不着您兴师动众的，我自己去就好了。” 李保义也退让了一步，“那行，就让你同事陪你去吧。” 孟阳倒是很愿意为赵莹做点儿事，毕竟她被绑架还是因为他的缘故。 在医院检查了一圈儿，没发现任何问题。 把她送回宿舍回到家的时候，韩小慧在手指间玩着她那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满脸带笑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他呢。 “你还真行啊，孟阳，这么快又勾搭上了一个？还送到医院去检查了，怎么？是有了吗？” 见他进来，韩小慧将那把刀狠狠的插进一个苹果上，阴阳怪气地问道。 孟阳头大不已，看来是刚才去医院检查的时候，被韩小慧的同事看到后告诉她了。 还真特么有嘴快的！ 不过，既然他想跟韩小慧离婚，这倒是一个很好的自污机会，想到这里，他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换了拖鞋坐到了韩小慧的身旁。 往前凑了凑说道：“没办法，哥就是这么迷人，是她主动扑上来的，我要是推开了就显得不像个男人了是不是？” 韩晓慧冷笑一声，“好，既然是这样的话，我明天就要到咱爸咱妈那儿跟他们商量一下了，看看有没有必要把你新勾搭上的这一位也领到家里，让咱爸咱妈也见一见，又多了一个儿媳妇，他们应该会很高兴吧？” “开玩笑，开玩笑的哈，”孟阳马上就放弃了刚才的想法，紧着解释道，“那是我同事，我们一起下乡出了点事，本着负责任的原则，送她去医院检查了一下。” “哟，还一起出差呢，不会就你们两个吧？算了，你想干什么我也挡不住。” 说完，韩小慧起身就回了卧室。 孟阳注意到她好像松了一口气，这他就不明白了，这女人究竟在啥呢？ 老公都出轨了，她还不张罗着离婚，反倒是像个怨妇一样，天天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行，这么下去，自己早晚都得被她折磨疯了。 孟阳下了决心，明天，明天就回舅舅家把韩小慧当初跟表哥结婚的原因搞清楚，这样，他才能掌握主动，争取早日离婚！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想法挺好，看起来也没啥难度，可实现起来总是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 第二天的孟阳根本就没能抽出时间回舅舅家。 他刚到单位就被张瑞发叫到了办公室，问了几句赵莹的情况，转而谈起正事。 “小孟啊，有这么一个事儿得先跟你说一下，”张瑞发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不过，语气里透着一股很难察觉的轻松感，“李宏才因为参与调查红旗煤矿占用耕地问题时收受贿赂，违规办事，已被县公安局连夜抓走了，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理由。” 话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真正的原因是涉嫌指使他人绑架公务人员，这个过程你都参与了的，我就不详细说了，挺丢脸的一件事。” 孟阳心头一跳，他昨天就猜测委托马国庆绑架赵莹的有可能是李宏才，只是后来也没来得及跟他细问。 现在猜测得到证实，他还真就有点儿后怕了，有这么一个不择手段人天天琢磨他，这日子还真有点儿不好过了。 好在这一次终于把他牵出来了。 不过，他听着张瑞发这口气，好像也不太喜欢李宏才，那么，为啥还让他当了这个办公室任呢？ 张瑞发接着说道：“我今天找你主要就一件事，李宏才被抓走后，办公室主任的职位就空下来了，你看谁来干比较合适？” 孟阳心中多少有点儿感慨，上一辈子害得舅舅一家鸡犬不宁的李宏才，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折进去了，还真是有点儿突然。 至于张瑞发跟他征求用人意见……他可不是初入社会的毛头小子，把领导这话当真了。 “张局，您这可问住我了，我哪会看人呐？我只能说说对办公室主任这一职务的认知，您看……”孟阳挠着头发说道。 “行，那我就不难为你了，说说你对这个职务的看法。” “张局，不管是啥单位，办公室主任都是一个很关键的岗位，咱们局来讲，重要性就更不用说了，关系到能不能及时有效地传达局党委的决定，能不能协调处理局里的大小事务，最重要的是能不能随时跟局党委保持高度一致，当然，这只是我的粗浅看法，还请领导批评指正。” 孟阳说了一大串话，听起来好像啥都没说，但如果细品的话，他提出的最重要的那一点，符合条件的人好像只有一个。 张瑞发笑了，手指隔空点了点孟阳，“你呀，说个话非得绕这么大弯，行了，我知道了。交给你的工作完成得怎么样了？” “再有三天时间就能全部完成。” “也别三天了，明天下班之前，把你们的数据报表和形成的报告交到我这里来。” …… 从张瑞发那里出来，孟阳转身就进了隔壁的大办公室。 眼下这里就剩下段成海老哥一个，显得很是冷清。 看到他进来，段成海连忙起身给他倒水，“孟局，不说你下乡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孟阳微微一笑，看来昨天的事情并没有传开，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扔给了段成海。 段成海伸手接住后瞪大了眼睛，惊喜地叫道：“我说孟局，这可是小熊猫啊，我怎么好意思拿呢？” 孟阳摆手道：“又不是啥稀罕物，收着吧。对了，李主任好像没来呢？”这包烟是他昨晚从那辆三菱越野上顺来的，送人也是真不心疼。 段成海将烟塞进抽屉里，认真地看着孟阳说道：“我也没看到他，你找他有事的话，等他来了，我给你带个话。” 孟阳确定了一件事，李宏才被抓的消息还没传出来，他皱着眉头做出一副沉思状，过了片刻扔出一句话：“小段，红旗煤矿的事情也该有结果了。你先忙，我走了。” 房间里的段成海陷入了真正的沉思，孟阳先是问了一句“李主任好像没来”，随后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有关煤矿的话，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如果联想到孟阳刚从张局长办公室出来…… 段成海坐不住了，抓起桌子上的电话拨出了一个号码。 第39章 变动 十多分钟后，建设局局长段明达的电话打进了张瑞发的办公室：“嘿，老张，好几天没看着你了，忙什么呢？” 张瑞发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我有啥好忙的，清水衙门，事也少，不像你老哥，听说上面有促进房地产发展的意思，你可要忙了。” “……” 两人闲扯了半天，一句正事都没有，到结束通话时，段明达随口问了一句：“老张，我家那侄子没给你惹麻烦吧？” “这话让你说的，成海可是我的得力助手，你再这么说我可就不乐意了啊。再说，人小伙子干得相当不错，我认为他很有前途！” 张瑞发的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 “哈哈……那我就放心了，喂，老张，好几天没打麻将了，今晚攒个局呗？” “行啊，我正手痒呢。” ……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深刻领会了领导意图给段成海传递完消息，孟阳在电话里通知刘正明带着所有人回县城之后，连轴转一般地忙活了两天时间，总算是在张瑞发给出的时间期限内完成了所有工作。 当孟阳抱着两大摞近一尺高的报表和调查报告放到张瑞发办公桌上的时候，张瑞发指着那东西惊讶地问：“咋弄出这么多来了？” “实际数据，再加上刘正明整理的一些村民意见和建议，工作量就大了一点，额外的工作是我安排他们干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符合当前的形势需要，但我想着您应该是想要看到的。” 孟阳的解释很委婉，而且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真要是因为收集意见建议惹得领导不高兴了，不至于让刘正明那一伙人受牵连。 零二年这个时代的工作，如果你想干得轻松，糊弄一下就好，反正大家都这么干。 但你要是真的实事求是的干了，遇到务实的领导可能会欣赏这种工作方法，但如果所遇非人，就很有可能白忙一场，都不见得能让领导满意。 这还是轻的，严重一点说的话，会有人说你标新立异，说你不合群，甚至是对政策理解不透彻…… 张瑞发不声不响地拿起一份报表，认真地看起来。 三分钟后，又换了意见建议收集表，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就在孟阳以为他要批评自己的时候，张瑞发重重地拍了一下那一摞报表，略有些严肃地说道：“这东西弄得很好，先放我这里，这些天大家都辛苦了，就暂时不安排额外的工作给你们，对了，你出去的时候，把小段喊来。” 这就是过关了，还下了逐客令。 孟阳心头一松，出去时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收集村民意见和建议这种事情，从某种程上讲，有一定的风险，因为刘正明他们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个组织。 当初这个想法是刘正明提出来的，年轻人比较容易冲动，在往乡下跑了两天之后，脸上一点儿笑容都没有了。 暗地里跟孟阳进行了一次很深刻的谈话，孟阳就同意了他的想法，并且嘱咐他对外就说他孟阳想这么做。 他怕刘正明担不起这个风险。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推开窗户，看到外面一碧如洗的天空，感觉心里都敞亮了很多。 当天下午，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县的事情。 县长王丙坤被调离岗位，安排到了济州市农业处任政策法规科科长，直接降了两级，由正处级变成了正科。 原济州市政府副秘书长周江河任永宁县县长。 又过了两天，在人们对县里换领导的关注度还没下降多少的时候，县农业局局长兼党委书记张瑞发被任命为永宁县主管农业的副县长。 冯爱民接替了他的职务。 张瑞发老早就递上去的，建议让孟阳担任副局长的报告未能通过，消息传出没到几分钟，一项新的任命就紧跟着出台了。 …… “乡长？”孟庆林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孟阳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再说一遍，你去哪里当乡长了？” 问这话的时候，身子都欠起来了。 “爸，是清河乡，就前些日子我连着去了两趟的清河乡。” 孟庆林又坐了回去，两手十指张开，又握紧，最后，拍在一起，“好，好，好！” 连着说了三个“好”之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从厨房里跑出来的张海霞，急急地问：“你帮儿子活动了？” 孟阳听得出舅舅的声音都有点颤音，他应该是怕自己这个乡长不是正道来的。 张海霞翻了一个白眼给老伴，“老孟，你也太睢得我了，就这么屁大点儿的小县城，说好听叫街道主任，实际上跟一个居委主任有啥区别？我哪有那能耐呀？” 孟庆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他就放心了，一辈子坦荡做人的他，真的很担心儿子会为了往上爬而不择手段。 也不是没干过，上一次竞争办公室主任连对付敌特的手法都用上了。 “那什么，你把我那两瓶茅台拿来，今晚跟小阳喝点儿。” “行，行，我这就添两个菜，小阳，问问小慧下班了没有？下班让她给我带点儿猪耳朵来，赶紧打电话。” “对，对，那什么……算了，就不喊别人了，就咱们自己家里低调庆祝一下就行！” 孟庆林已经让这个意外之极的消息冲击得失去了往日的镇定。 别说是他，孟阳本人更有些意外，如果说张瑞发提携他当农业局副局长是为了利用他来对付冯爱民，那么，让他任职清河乡乡长可就有点儿难理解了。 首先这就不是张瑞发能参与的事情。 其次，清河乡虽说只是一个比较小的乡，只有一万多户人家，仅四万人口，但是乡里情况有些特殊，目前是乡长说了算的。 把这样一个重要的职位扔给一个火速提拔起来的人，领导们是咋想的？ 难得能让舅舅高兴得找不着北，孟阳深深地埋下心中的疑惑。 …… 一通忙乱之后，一家人终于坐到了一起。 韩小慧显得非常贤惠，在孟阳打过电话之后就立刻赶回来了，进门就开始在厨房里帮忙。 此刻坐下来后，还亲自给老孟小孟倒酒，把老两口哄得快找不着北了，孟阳心里却是有点没底了，到现在他都弄不懂韩小慧都在想啥？ 二两白酒下肚，孟庆林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汉书》上有句话，且夫牧民而道之以善者，吏也，古人把管理民众称之为牧民，咱们是新社会，你要当的是公仆，不要有牧民的想法，即便是道之以善，出发点不同，结果也会不同的……当官一任，造福一方才是正道，为民服务，鞠躬尽瘁才是王道……” 在孟阳连连点头之际，孟庆林的长篇大论被张海霞打断了，“行了，你歇一会儿吧，啊！别讲大道理了，说点儿实际的。” “我这就是最实际的道理……”说着话，孟庆林见韩小慧去了厨房，压低了声音教训孟阳，“你已经站到一个新的起点上了，生活作风问题一定得注意，己身不正，难以服众！” 张海霞气得伸手就拧了一把老伴的胳膊，“这么高兴的日子，你提这个干啥？” “那提啥？你说吧，我不出声了。”孟庆林赌气地扔下筷子。 “我提就我提，小阳，你们乡里有没有宿舍？条件咋样啊？有没有吃饭的地方？” 张海霞的话音刚落，就被孟庆林一顿数落：“这么大个男人，要是连自己的吃住问题都弄不明白，还能指望他带着全乡老百姓过好日子？笑话！” “你不是不出声了吗？” 眼看着两位家长就要吵起来了，刚回到座位上的贤惠儿媳打圆场了，“爸，妈，你们放心，会有人照顾他的，再说，清河乡离县城也才十公里，我会经常去的。” 这话说得贴心贴肺的，表现出了一个妻子该有的态度。 孟庆林和张海霞同时闭嘴了，都很欣慰。 所谓听话听音，孟阳就从韩小慧的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尤其那一句“会有人照顾他的”，她说的时候瞄了他一眼。 咝……难道还发生了啥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第40章 晚宴、豪华宿舍 两天后，孟阳到清河乡正式担任乡长职务。 就在当天晚上乡里安排的饭局上，他终于弄懂了韩小慧那一句话所包含的意思。 清河乡党委书记郑民长期病假，据说在外地治病，而乡人大主席曹建伟马上就要退休了，连班都不上的人，一点儿都不关心谁来谁走的问题了。 所以，作为四把手的乡党委副书记乔永新主持了饭局。 等大家都稍稍有了一些酒意，乔永新端起了杯子，“今天，我就代表乡党委提一杯酒吧。” 围坐在桌旁的十个人都热烈地鼓起掌来。 孟阳也跟着拍了两下巴掌，面带微笑看着这一位今后要天天打交道的人物。 “首先呢，我们热烈欢迎孟乡长的到来，年轻干部啊，年轻得都让人嫉妒了，你说是吧？章主任！” 乔永新说这话的时候，朝着坐在孟阳身旁的党政办主任章玥玥抬了抬下巴。 三十岁，正值花信年华的章玥玥，对孟阳这种天天看着韩小慧那级别的人来说，很无感。 但她也算是五官明媚，体态妖娆，尤其说话声还带着一股磁性，也挺容易引人遐思。 “乔书记这话我得提意见了，为啥要嫉妒人家孟乡长？年轻是好事，年轻才有干劲儿嘛。” 这话惹得坐在对面的副乡长王凤武一顿大笑，非常及时地补上了一句：“对，干劲儿这东西可是各有区别的，章主任对这个最有体会了吧？” 章玥玥脸上一红，娇嗔道：“王乡长这可是欺负人了，有空儿我得跟你家嫂子探讨探讨干劲儿问题。” 孟阳一看这两人越说越下道，连忙摆手制止了他们，“打住打住，咱们别喧宾夺主了，乔书记，你继续。” 乔永新咳嗽了两声，收起笑容说道：“说起来，咱们清河乡能下派孟乡长这样年轻有为的干部，是我没料到的，这说明上面的领导们对咱们乡里是相当重视的……” 巴啦巴啦说了很多场面上的话，最后总结道：“我在这里表个态，今后，乡党委一定会全力配合孟乡长的工作……” “停！”孟阳满脸堆笑着打断了乔永新的话，“乔书记，不好意思，我得声明一下，可不是党委配合我的工作呀，这是咱们一起使劲往前奔的事。” 乔永新那双躲在厚厚眼镜片后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孟阳才二十七岁，这个年纪的人坐到了主政一乡的位子上，有几个经得起捧的？ 可他却冷静得让人心底很不舒服。 乔永新眯着眼睛笑起来，打着哈哈为自己说错的话圆场了。 “对，对，对，你看，我说喝多了就容易说错话吧？章主任刚才又给我倒满了，言归正传，工作是大家一起干的，孟乡长有高度……” 等到其他人也都端着酒杯发言表态态完毕，话题已经开始天南海北牛上天了，也不知道是谁提议饭后要去唱个歌啥的。 已经喝高的财政所所长吴峰摇晃着插嘴道：“我，我听说乡卫生院新来的那个刘丽红唱歌特别好听，把她也找来呗。” 刘丽红？孟阳心头一凛，是同名同姓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刘丽红？ 很快，答案来了。 坐在吴峰身旁的王凤武大着舌头又补了一句：“可不是呗，她在县医院的时候可是老有名气了，人长得也好看，江湖上说的条顺盘亮就是她那种的。” 还真是她……孟阳吃惊不小，她怎么就没按照自己提供的思路走呢？ 他这才明白韩小慧阴阳他的那一句话是啥意思。 章玥玥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连连朝着那两人使眼色，可那两人也不知道是真的喝多了，还是有意为之，就着刘丽红这个话题没完没了的聊起来了。 章玥玥尴尬地转身离席去了卫生间。 乔永新一直暗地里观察着孟阳的反应，见他此刻并没有多少难堪之意，便顺着那两人的话题说道：“孟乡长，既然大家兴致这么高，那咱们就去请了那一位刘大夫一起去唱歌呗？” 孟阳摆手拒绝了，“乔书记，我喝得有点多了，唱歌的事改天如何？” 他本身就不太喜欢唱歌跳舞之类的，加上这年月的歌厅还没有量贩式，钱柜刚刚在大城市铺市场，别说是清河乡，就算是济州都没有，大家挤在一个大厅里，乡里包场就容易让老百姓背地里指指点点，况且，还涉及刘丽红这么一个对他来讲非常敏感的人物。 …… 乡政府后院有一排倒凹字形的平房，东侧为食堂，北侧和西侧都是宿舍。 章玥玥亲自带着孟阳打开了中间的一个房间门，“孟乡长，这套宿舍我已经叫人重新收拾过了，床上用品什么的也都换了新的……” “等等，”已经走进里面的孟阳看着房间里的情况紧紧地皱起了眉头，“章主任，咱们乡的宿舍都长这样吗？” 章玥玥没能从孟阳的话里听出任何情绪，因为是站在他身后，也没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以为他在开玩笑，便解释道：“不都是这样的，只有这一套装修还算可以。” “还算可以？”孟阳的声调高了很多，这特么是还算可以的事儿吗？ 进门是卫生间和浴室，往里是一间足有三十平的客厅，里面有大小两个卧室，一间书房，清一色的红木家具，装修来讲，绝对算得上是土豪级别了。 孟阳的脸色难看了，寒声问道：“章主任，这里原来谁住来着？” 章玥玥发现孟阳好像有点儿生气了，她不太理解，但领导问话还是要答的，“是，是马乡长，马国庆当乡长的时候住的。” 不知为啥，她回答问题时原本因喝了酒有点儿红的脸更红了，说话时也结巴了一下。 孟阳背着两手站在客厅中间久久无语。 马国庆家本就在乡里，还在这儿搞了一套皇宫一样的宿舍，再看看他那辆三菱越野，估计没个二十万下不来，甚至还在市里买了一套房子，养着一个小老婆…… 他一个小小的乡长，还挺有钱嘞！ 孟阳直摇头，心说人这种玩意儿，一旦膨胀到一定程度，就会连自己姓啥都不知道了，所以，啥事儿都敢干了，为了自己的私欲，头脑一热，就干出了绑架赵莹的事情。 结果呢？把自己作进了班房…… 他干笑了两声，对章玥玥说道：“明天另外给我收拾一间宿舍吧，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学生用的那种桌子就行了，不要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章玥玥吃惊地望着他，拒绝这么好的住宿条件？是给别人看的还是说没苦硬吃锻炼自己的？或者，他真的是一个一心为民服务的人？ 她摇摇头，不认为孟阳会是个两袖清风到连住宿条件太好了都受不了的人，当然，领导安排的事情认真完成总不会有错，明天把隔壁那间小屋子给他收拾一下，只是这一套…… “孟乡长，这一套该怎么处理？”还是问一下的好。 “留着，当作反腐教育基地！” 反正干啥用都行，他是没打算住进去，怕自己守不住，迷失在这个温柔窝里。 唉！就是穷命，享受不了富贵呀！ …… 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的孟阳，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窗外，火光冲天…… 第41章 火灾与投名状 清河乡财政所在乡政府对面，是一套独立的小院子，四面都没有任何建筑，为的就是怕别的房子失火连累到它。 这样看来，一乡财政重地的防火措施还是非常到位的，可偏偏就这么一个地方，却着火了，还着得非常大。 火是半夜十二点着起来的，等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失控了。 动员了整个清河村的男女老少灭火，花了差不多有四个小时，总算是把明火扑灭了。 孟阳满身黑灰站在被烧成一堆瓦砾的财政所大门前，一语不发，脸上阴沉得快要滴下水了。 财政所所长吴峰从冒着烟的瓦砾里走出来，撑着两腿，弯腰喘了半天，才忐忑不安地说道：“孟乡长，我看过了，重要的账本和票据都烧没了，一张没剩。” 站在孟阳身旁的乔永新跺着脚吼道：“吴峰，你这个所长是怎么当的？防火工作又是怎么做的？完了！全完了！这让乡里以后怎么开展工作？” 孟阳眯着眼睛盯了一会儿吴峰，转身就走，仍旧是一句话都没有。 账本和票据全都烧毁了，似乎就意味着整个乡的工作可能要从零开始了，如果这样，反倒是好事，算是彻底跟过去切割了。 可他知道，从零开始是不可能的，后续的麻烦会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足够他焦头烂额地应付了。 弄不好，他都有被调回县城的可能，而且还得是灰溜溜地走，回到原岗位。 孟阳冷笑了两声，直接回了给他准备的那一间办公室，也就是被他一句话就给吓到腿软的马国庆那间办公室。 从窗户里望着对面，大脑高速运转起来。 他刚到任第一天晚上，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打死他都不会认为是巧合，活了两辈子，类似的事情听说过很多。 为的不就是怕问题暴露出来，波及一大片吗？当然，顺便还能给他带来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他想知道究竟是谁干的。 窗外隐隐地传来乔永新歇斯底里的声音：“查，给我查，到底是人为纵火还是防火意识不强无意失火的！” 孟阳抓起桌子上的电话，拨号的手伸到话机上方略停顿了片刻，还是按下了县长办公室的号码。 电话里，对方的铃声响了两下就接了。 “周县长，我是清河乡孟阳，有这么一个紧急情况得跟您汇报……” 周江河静静地听完了孟阳的汇报，很长时间没出声，差不多过了有一分钟左右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孟阳同志，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就不必过于纠结了，原因肯定要查，责任也要落实，但重点还是要放在后续可能带来的问题上，就这样吧。” 话不多，根本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的情绪。 跟他这情况正好相反的是乡党委副书记乔永新，在前面喊了一阵子，步履匆匆地进了孟阳的办公室。 “孟乡长，事故调查的事咱们怎么安排？” 孟阳刚洗完脸，擦着手略显无奈地说道：“我刚来，还不了解情况，下面的同志们还都跟我不熟悉，事故调查这种需要动员各种力量的活，我干着可能会影响效率，要不这样，乔书记你辛苦一下，另外，是不是还要报给县公安局？嗯，这事儿你拿主意就行。我先熟悉咱们乡里的情况。” 他这一推六二五，把所有事情都推给了乔永新，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让乔永新微微地眯起了眼睛，目光中闪过一丝喜悦。 “也行，那我就越俎代庖一次，不过也仅此一次哈，毕竟郑书记不上班的情况下，你才是党政主管人啊！” “感谢乔书记理解！” …… 这一天，孟阳果然窝在办公室里没出来，连个会都没张罗着开，这让清河乡政府大院里的一批人松了一口气。 章玥玥办事很利索，在那间豪华宿舍旁边另收拾了一间屋子给孟阳当宿舍，到于那间豪华…… 快下班时，她拿着求人设计好的“清河乡反腐倡廉教育室”牌匾图样请示孟阳。 孟阳当即说道：“章主任，昨天是我情绪化了，先给你赔个不是，至于反腐教育这事儿，先放一放，牌匾的话，也可以做好了你先收着。” “好，就按您的意思办。”应过之后，章玥玥并没有走的意思，指着对面财政所的废墟说道：“孟乡长，这一场火损失可是很大，可惜了那套院子。” 孟阳顿觉耳目一新，这一天来，他从乔永新到两个副乡长，各科室主任都见了一个遍，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心疼财政所的房子。 难道是男女有别带来的关注对象不同么？ 不对！孟阳立刻否定了自己这一看法，章玥玥是女人不假，可她还是党政办主任呢，而且看起来来也不像是一个花瓶的角色，她不可能不知道真正的损失是那些账本和票据，那么她特意提到房子…… 心里百转千回，实际上也只是一瞬间，他顺着章玥玥的说道：“也是古建筑了吧？章主任熟悉的话跟我介绍一下呗。” 章玥玥目光闪烁了一下，笑着说道：“领导可是难住我了，我是学行政管理的，对古建筑这一块很陌生，不过……” 她的话音一转，收起笑容说出了后面的话：“我弟弟章志在财政所上班，他特别喜欢研究这方面的东西。” “你弟弟章志？”孟阳颇为玩味地问了一句，直直地盯着章玥玥的眼睛。 “是，年纪小，贪玩儿，他跟我说过，那套小院子是晚清时的建筑，曾住过一个非常抠门儿的老财主，特别喜欢在家里各处藏钱。” 话说到这里，章玥玥很突然地就转开了话题，“对了，领导，食堂的老王师傅今天下午请假回家了，另外两个做饭也实在是难吃，为了保证您的晚饭质量，您给我一个展示厨艺的机会，请您到我家里吃一口，也算是弥补我工作安排上的失误，您看行吗？” 孟阳连连摆手，“打住打住，章主任，我这刚来就开始跟你们蹭吃蹭喝，影响不好，以后有机会肯定去你家里拜访。” “那我做好了让我弟弟给您送来，您放心，我家里也没啥山珍海味，家常饭菜。”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孟阳略作思考后一口答应下来。 晚上六点半，一位剃着板寸的小伙子拎着两个大号饭盒出现在孟阳那间宿舍门口。 三个家常菜，半饭盒米饭，不算丰盛，也不寒酸，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让孟阳对章玥玥有了新的认识。 “你叫章志？”孟阳拉着那小伙子坐下来问道。 “是，孟乡长，听我姐说您对古建筑这一块有兴趣，我送您一样东西。” 说着话，章志从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非常板正的纸，打开铺在孟阳面前。 这是一张建筑物的侧剖图，画得很仓促，但还是能看得出来，像是对面的财政所，还特地标了一个入口…… 孟阳手指敲着桌子看了半天，收起那张纸，他必须当一回事了，因为这算是章玥玥的投名状，他很好奇，这件投名状的具体内容会是什么呢？ “小章，晚上有时间没有？跟我去做一件事情。” “有！”章志话不多，能用一个字表达的意思绝对不想用第二个字。 但他脸上的兴奋之色毫无遮掩。 孟阳从身上掏一把钥匙扔给他，“今晚你就住在隔壁那间豪华宿舍，体验一下马乡长的生活待遇。” …… 第42章 马国仁背后的人 孟阳说不管财政所火灾事故还真就一点儿都没有管的意思，第二天一大早就回了县城。 上午九点，出现在县公安局刑警大队韩小军的办公室。 “哥，你确定他要见我？”孟阳疑惑万分地问道。 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韩小军打电话告诉他，说是李宏才想要见他，有重要事情要跟他说。 这是孟阳回县城的主要目的。 “走吧，”韩小军站起身，极为郑重地说道，“虽说审讯结果已经出来，但我现在让你见他是属于违规操作，你可别啥话都说，能不出声就别出声。” 说实话，如果不是孟阳近期的表现让他刮目相看，他绝对不会给他开这个绿灯。 他也知道，李宏才肯定没完全交代知道的事情，但是上面有要求，这个案子必须限制在一定范围内，刑警队这边也就不好多问了。 在一间只有一张长条桌和两把椅子的屋子里，孟阳见到了憔悴无比的李宏才。 “孟阳，真没想到，咱们会在这种地方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话……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应该很高兴吧？呵呵……”李宏才像是精神不正常一样说着话就笑起来。 孟阳靠在椅背上，两手抱着肩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说话。 “还真他妈有意思，前些天我还意气风发，准备大干一场来着，没想到如今却成了阶下囚，孟阳，你应该很高兴吧？呵呵……” 说着说着，他的情绪开始失控了，直接跳起来，戴着铐子的手指向孟阳：“你，你怎么不说话？我知道你心里偷着乐呢，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你以为绑架赵莹是为了对付你吗？呵呵，你这么想就天真了，我的同志哥……” “对，你就是太天真了，其实我也一样，我也一样……” 李宏才的声音慢慢地变小了，情绪很快就低落下来，话语声中已经有了哭腔：“其实我还是很爱我老婆的，我对不起她，我利用了她，我还折磨过她，可是啊……权力这种东西真的挺让人着魔，对，我就是着魔了，你也跑不了，总有一天，你会陷在权力带来的名利之中无法脱身……” “不对，你可能不一样，算了，不说这些了，我跟你做个交易呗，你替我多关照一下刘丽红，我告诉你一些事情，怎么样？” 他的声音渐渐平静了。 孟阳说了进到这间屋子里以来的第一句话：“你觉得你还有跟我做交易的资本吗？” “有！”李宏才往前探身，极为自信地说道。 孟阳眼眸一缩，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行！” 李宏才却闭上眼睛不说话了，看得出来，他的内心在挣扎。 孟阳静静地等着。 足足过了两分钟左右，李宏才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一些事情我只能告诉你，如果跟守在外面那个人说的话，他们不会放过我家人，也希望你不要说出去。” “没问题！”孟阳很坚定地答应了。 “你听好了，我当主任这事，其实早就定下来了，他们给我的条件是从局里挑出一个人，一个比较蠢一些，比较容易冲动的人，让他犯点错误，然后把他派到清河乡去，呵呵，我这么说你也应该明白了吧？” “换句话说，不是你，也会有别人被派去。我之所以挑你下手，是因为方便，正好你跟我老婆走得越来越近，这对我来说是个最好的机会。” 孟阳心头巨震，马上就想到了李宏才话里的漏洞：“不对吧，如果我被判了刑，你这个计划不就泡汤了吗？” 李宏才露出痛苦的表情，“我也不知道丽红为啥会说你强了她，按我们的计划，她连衣服都不会脱……你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下乡的命运，只是你的运气足够好，没能如他们所愿。” 孟阳越听越糊涂了，刘丽红当着众人的面说他强了她，又明明知道他有一盘录音带可以洗脱罪名，为啥要多余走这一步呢？ 如果她当时说成是猥亵或者直接说成出轨，都行的，她当时究竟在想啥？ “马国仁背后的人！” 说出这几个字，李宏才提高了声音往门外喊：“韩队长！” …… 从县公安出来，孟阳直接回了清河乡，他必须尽快见到刘丽红，要在最短时间内搞清楚她的想法，不然，他会寝食难安。 只是……他跟刘丽红见面是个很敏感的事情。 孟阳略做思考，把章玥玥喊了过来。 “领导，您找我有事？”章玥玥脚步轻快，说话时的语气都比昨天要轻松了很多。 “嗯，是这样的，我想跟卫生院的刘丽红大夫见一面，还是私下里见面那种的，你有啥办法？” 章玥玥愕然地望着他，吃惊之余都忘了回复他。 孟阳很直接地说道：“别误会，我找她无关男女关系，是另有重要的事情要问她。” 章玥玥脸上明显地现出红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领导，您等一会儿按照我说的做就行。”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孟阳从窗户里看到刘丽红孤寂的身影出现在乡政府大院门口。 等她走进办公楼不长时间，隔壁的章玥玥就来到了孟阳的办公室，在他目瞪口呆中，把靠着西墙的一个文件柜往里推去。 那柜子悄无声息地原地旋转了九十度，露出一个不足一米宽的门……里面是资料室，除了一排文件柜之外，另有一张单人床。 这间资料室除了这道暗门之外，明面上还另有一道门，开在章玥玥的主任办公室那一侧，连窗户都没有。 也就是说，如果孟阳愿意，他能很方便地跟章玥玥在这间资料室内搞一些娱乐活动……妈的，他的前任马国庆还真是有才，都能想出这种套路来。 不过眼下不是研究这玩意儿的时候，因为刘丽红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她大概是不知道孟阳为啥会在这么隐秘的地方见她。 难道说是要……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到了那张单人床上。 章玥玥果然是会办事的，马上就问孟阳：“领导，等下要不要我给您送茶水进来？” 这话里其实也包含着一定的试探之意，如果孟阳和刘丽红之间只是说一些隐秘的话，她只要敲敲门就可以进来，可如果这两人做的是隐秘之事的话…… “行，送进来吧。”孟阳想都没想就回复她了。 章玥玥含笑离去。 刘丽红倒是松了一口气，却也有淡淡的失落感。 “坐吧。”孟阳指了指那张床，他自己坐了一椅子上，“你没跟李宏才离婚，是吧？怎么想到来这个穷地方了？” “宏才出事后，我也没脸在县医院待着了，只好下乡了，至于你说的离婚，如果他没出事，我会离的。而且，我比你更先到的这里，你自己也没想到会来清河当乡长吧？” 也就是说，她根本就不是因为孟阳来的这里。 孟阳笑了笑，“我还是开门见山的说正事吧，我今天见到了李宏才。” “你……”刚刚坐下的刘丽红立刻又站起身，看向孟阳的目光有些复杂。 “他委托我照顾你，同时也跟我说了一些事，你想知道是啥事吗？” “不！我不想知道！”刘丽红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要回去！” 神色惊恐地转身就要往外走，像是……见到了魔鬼一样！ 第43章 麻烦来了 这女人很聪明，孟阳瞬间就判断出刘丽红应该是想到了李宏才跟自己说的是啥内容。 这么看来，她也参与到了李宏才的事情当中了吗？ 孟阳拉住往外走的刘丽红，按着她的肩头让她重新坐下来，用尽可能柔和的语气说道：“我只问你一件事情，你听完了再决定回不回答我，这样总行了吧？” 刘丽红脸上明显有惊恐之色，她在害怕什么？ “我只想知道，你为啥没按照李宏才的计划走呢？我是指四月一号那天在你家发生的事情。” 他想绕个弯从刘丽红的话里捕捉有用的信息。 刘丽红两眼直勾勾地望孟阳，足有十秒钟左右，脸上慢慢地爬上红晕，低着头说道：“我，我一开始以为监狱里应该比清河乡更安全，后来……后来又怕监狱里的人欺负你……” 孟阳听明白了，当时的她根本就是拿不定主意了，算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在孟阳的前世，她也是这么做的，但那一次，表哥大概是在慌乱之中，没能想到自己还有随身听放在枕头下这回事，等他想起来，李宏才早就发现并处理了那个随身听，也就拿不出有力证据证明自己不是强上了，所以，被判刑了。 监狱里也确实不安全，表哥进去没几天就离奇死亡。 不管咋说，刘丽红是真的喜欢上表哥了，也就是现在的自己，而且，她还知道一些隐秘的事情，跟李宏才说的绝对是同一方向的。 “谢谢你替我着想，我不便多留你在这里，这情况你也能看得出来，见个面都像是搞特情工作，你自己要注意安全，有事随时打我电话！” 孟阳没再问她李宏才说的那些事，喊了章玥玥把她送走了。 …… 麻烦事儿是从乡财政所着火后的第三天开始的。 一大早，乡招待所老板娘纪秋将一大摞欠条放在孟阳的办公桌上，“孟乡长，我那招待所快要开不下去了，您看咋办好嘞？” 孟阳抽出几张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笑着放了回去，“纪姐，这欠条都好几年了，你咋才想起来要账呢？” “是我不想要吗？是要不来呀！”纪秋翻了一个白眼，“孟乡长，不是我要为难您，这一次是真的不行了，我连服务员的工资都开不起了，您行行好，赶紧给我结了吧！” “行，你先拿回去吧，三天后给你答复。”孟阳干脆利落地给出具体答复的时间。 纪秋愣在那里，这……好像跟剧本不一样啊？不说是乡里没钱吗？他打算拿啥还？忽悠她的吧？ “孟乡长，您这是还打算往后推呀？” “不会，绝不往后推，再说我还想跟你谈谈招待所扩建装修的事呢，这么一点儿事都给你办不到，以后的大事你还能相信我了吗？肯定要先解决你的欠款，再说其他的。” 扩建装修？瞧这意思是乡里打算投资了？这可是乡长说的，代表着一级政府说的话……纪秋不愿意再纠缠下去了，因小失大的事情她不能干。 她前脚刚出去，后脚又进来一位要账的。 “唉呀，封大爷，您这数岁了，有事儿让家里人给捎个话就好，咋还亲自来了呢？” 孟阳小跑了几步迎上进来的这一位，随即往门外喊道：“章主任，安排人给沏个茶，再端点儿水果来！” 喊完，两手已经托住了来人的一条胳膊，右手的三根手指貌似无意间落到了对方的手腕寸关尺位置上。 来人姓封，是清河乡最大的饭店兴隆饭庄老板封金宝的老爹，年纪不小了，走路都颤颤巍巍的。 孟阳把他扶坐到沙发上，终于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在对方不易察觉的情况下，给他把了脉，还好，这老爷子没啥大毛病，不至于在他办公室里出现异常情况。 “你是姓孟？孔孟的孟吧？看起来就像个有文化的，”封大爷先是夸了一句孟阳，随后话锋很突兀地转上正题，“孟乡长，俺今儿个来，不为别的，是给俺那小儿子讨生活来了！” “大爷，您这话说的，别说是清河乡，就算是在县里，封老板都是有名的大财主，咋可能轮到他讨生活呢？”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账面上看，钱是挣了一点儿，可都是这玩意儿，拿出去也当不了钱花呀！” 封大爷说着话，从衣兜里掏出一叠欠条，看着是没有纪秋送来的多，可是每张上的数目却比她那个多出不少。 咦？孟阳发现最近的一张欠条竟然是三天前欢迎他的那场饭局的花费…… 看着看着，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原因无他，特么的竟然花了七百二十三块五，这是吃饭还是吃金子呢？在这个人均工资勉强能上三百的时代，花一个人两个月的工资吃一顿饭……还真够土豪！ 还好，前世当一辈子大夫的他，修养功夫还是有的，不动声色地将那张欠条放回去，扭头说道：“封大爷，您放心，就算是您不来找，乡里也已经决定在近几天内清账，这样吧，您先回去，三天！” 他说着话伸出三根手指：“三天后，我们就解决问题。刚才您来的时候应该碰到招待所的纪老板了吧？她也是来催账的，也在三天后来解决欠款问题，您放心，乡里肯定不会赖账的，保证能还上。” 封大爷眨着眼睛不知道说啥好了，这跟他来之前计算好的过程和结果都不一样啊？ 孟乡长的态度出奇的好，还给出了解决问题的时间，他就是想发脾气也没理由啊！ 而且纪秋咋就没按套路出牌呢？她可是带头的人啊，她都走了，自己守在这里，不就成了带头的了？这可是要彻底得罪孟乡长的…… 所谓人老奸、马老滑，封大爷只考虑了眼珠子转两圈儿的时间，就把这里的利害关系弄明白了，立刻抬腿走人。 而且走的时候跟来时相比，步履康健，那速度，一般小伙都追不上。 到中午之前，又有十多个人组队来要账了，成份比较复杂，从小卖部到摩托车修理部，从歌厅到农机配件商店，甚至乡卫生院也来凑热闹要经费了。 这些跟乡政府招待所和兴隆饭庄的欠款数相比，就都是小喽啰了，但孟阳仍旧拿出十二分的诚意，一个一个地了解情况，还跟他们约好了三天后解决问题。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有人偷偷地溜走了，有一个走的，就有第二个跟上的，很快，十多个人争先恐后全跑光了。 二楼西侧一间办公室内，乔永新站在窗前，看着边走边说着话的那十多个人，恨恨地说了一句“乌合之众”。 坐在沙发上抽烟的王凤武目露寒光，阴沉无比地说道：“老乔，该真正动手了。” “下午！”乔永新一拳砸在办公桌上，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两个字。 第44章 难关来了 孟阳面临的真正麻烦是下午两点准时出现的。 并没有午睡习惯的他正写着一份工作计划的时候，党委副书记乔永新领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进来了。 “孟乡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一位是县里庆元农资公司的刘金元刘总。” 孟阳见来人一身西装，满脸横肉，两只小眼睛透露出阴冷的目光，给他的第一印象就非常不好。 但所谓来的都是客，农资公司这种企业，他今后肯定要不少打交道，所以，他非常热情地起身迎了上去。 “哎呀，原来是刘总，老早就听过您是一位成功的企业家，果然是气宇非凡！” 一边握手一边寒暄着。 “孟乡长，按说你这刚上任没几天，我不该来找你，可是我那公司是真的遇到困难了，不得不来呀！” 刘金元说话时摇晃着肥硕的脑袋，不等孟阳说请坐，自己就坐到了一张单人沙发上，还掏出一根华子点着了，吐出一长串的烟雾。 带人进来的乔永新视线极快地在两人身上绕了一圈儿，对孟阳说道：“孟乡长，你们慢慢谈，我还有点儿急事要处理，先回去了。” 孟阳把他送出去之后，靠着办公桌两手抱肩，静静地看着刘金元从夹在腋下的皮包里掏出一张纸递过来。 “孟乡长，你看一下这个。” 孟阳接过后只扫了一眼，就放到了刘金元身旁的小茶几上，坐回自己的椅子上说道：“刘总，你这是……” “孟乡长，”刘金元收起那张欠条，冷声说道，“为了这笔钱，我都跑八百来趟了，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下午，如果你们乡里还不能给我结清的话，下个月追肥用的尿素就没有货了。” 孟阳的眼睛眯了一下，仍旧是好言好语地说道：“刘总，我刚来，你总得给我几天时间吧？再说，你这个可不是小数目啊！” 刘金元拿出的那张欠条上明晃晃地写着“一百三十二万七千一百元整”，这相当于清河乡一年的提留统筹收入。 也是孟阳今天看到的所有欠条总和的三倍，让他不得不重视。 更让他头疼的是，再有十天左右就要对冬小麦进行抽穗期追肥了，而永宁县又历来都不允许随意经销化肥，基本上都是乡政府经手从庆元农资公司买进，再转手以原价卖给全乡农民。 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保障了化肥供应的稳定和安全。 按正常来讲，这两天就应该把化肥运到乡里开始往各村分发了，不然时间上就有点儿紧张了。 不能及时追肥的话，肯定要影响到小麦产量，这一点不用考虑。 清河乡耕地五万七千亩，基本上都种冬小麦。 虽说有一万多亩弃耕的农田，可还剩下四万多亩地需要追肥，按每亩追肥十斤算的话，需要近两百多吨尿素。 如果刘金元断了供应渠道，在短时间内，上哪儿去找能一次性供应两百多吨化肥的经销商？ 多找几个供应商凑一凑呢？两百多吨也不算是特别多……孟阳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财政所失火，债主上门，两件事情合到一起，他就是再笨也能看得出来，这是针对他孟阳制定的一个有计划，有措施的整体布局。 既然是这样，对方能想不到自己有可能会找别的经销商引进化肥吗？ 不会！化肥经销这桩买卖，里面的说道还挺多，最基本的一条是市场垄断在一小部分人手中，他们各自划分了地盘，互相支持又绝不随意插手对方地盘上的买卖，这是他前世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告诉他的。 所以，要想解决化肥问题，应该是绕不过刘金元这个坎儿。 那么，乡里把欠刘金元的钱还了呢？是不是就解决问题了？ 孟阳暗自摇头，乡里的财务账上只有八万多现金，这还是他通过其他渠道了解的情况，财政所所长吴峰告诉他的数目是只有三千多块钱。 无论如何是还不起的。 那么，该咋度过这个难关呢？ 孟阳的手指开始轻轻地在办公桌上敲起来。 章玥玥也知道刘金元是个大债主，尽管她不想面对此人，可是既然已经投靠了孟阳，就得真心实意的帮他。 所以，她亲自端着茶水送进来，脸上不无担忧之色。 在她放下茶杯时，刘金元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轻扶着说道：“章主任还是那么年轻漂亮啊！” 当初老马当乡长时，他惦记了很久都没能得逞。 章玥玥不敢用力挣扎，只能红着脸轻推，“刘总，我去给您端水果。” “有你就好啦，都说秀色可餐，还要啥水果呀？” 刘金元淫笑着说话的同时，已经不满足于抚摸软软的小手了，正要进一步动作时，孟阳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说道：“刘总，把你的欠条拿来，我刚才没看仔细。” 刘金元不情不愿地松开了章玥玥，这里是乡长办公室，即便是有那心思，他也不敢太放肆。 章玥玥感激地看了一眼孟阳。 孟阳马上就给她安排工作了，“章主任，你让办公室的人统计一下全乡外出打工人员，马上去吧。” 章玥玥逃跑似的出了办公室，站在走廊里扶着胸口好半天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刘金元每次来都要调戏她一番，偏偏马国庆那个该死东西就跟看不着似的，只要不扒她的衣服，就不出声。 有两次手都伸进衣服里了，马国庆都没当一回事。 她也知道刘金元一直想睡她，也担心他会不会借着这个机会跟孟阳提出过分的要求。 如果真的提了，她该怎么办？ 是为了弟弟的前途牺牲自己的色相，给孟阳送个大人情呢？还是直接拒绝呢？或者应该看孟阳会是怎样的态度…… 心里七上八下的章玥玥干脆就躲在门口仔细地听起来。 办公室里传出刘金元拉长了声调的话语：“孟乡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刘总，化肥的事，还得仰仗您，至于欠您的钱……您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肯定会结清！” 这是孟阳说的话。 “这……既然孟乡长说的这么有诚意，化肥我可以明天就安排车开始送过来，欠款也可以等三天，只不过，兄弟我有个小小的条件。” 听到这里，章玥玥的心都揪了起来，如果她猜得没错，刘金元的条件应该就是她了。 “刘总，啥条件您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尽最大努力给您办到！”孟阳诚意十足地回应道。 “孟乡长，把章主任借我用两天，我公司的管理乱得很，让她帮忙整顿一下，你看怎么样？” 办公室内久久没有声音传出。 章玥玥整理了一下衣裙，又理顺了头发，准备进去主动答应刘金元的要求。 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干净身子了，多一次就多一次吧，就当被狗咬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里传来孟阳的声音：“……” 第45章 相求旧友 在章玥玥准备进去答应刘金元的无理要求时，办公室里传来了孟阳略有些痞气的声音：“刘金元，我他妈拿你当个人看待，可你自己不拿自己当人啊！滚！马上给我滚！欠你的钱，三天后来乡政府要，如果这三天你都等不了，那就去起诉吧，随时奉陪！” 他应该是听明白了刘金元所谓的“借用”是怎么个借用法，章玥玥心头一热，感觉眼中有泪水要出来了。 这是她参加工作以来第一次被人如此直白粗暴地护着，还是一个比她小三岁的年轻领导。 “你……”刘金元大概也是没料到孟阳说翻脸就翻脸，气得声音都颤抖了，“好，孟乡长，你既然敢说这话，那咱们就走着瞧！化肥的事，你就是跪下来求我都没用了。” 刘金元重重的脚步声往门口方向而来，章玥玥连忙闪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靠在门上不停地流泪。 把人赶走之后，孟阳慢慢平息自己的怒火，别说章玥玥姐弟两个已经投靠他了，就算不是这情况，他也不可能用自己下属人员的身体来换取别人的支持。 这特么就不是人干的事…… 只是这化肥该咋解决呢？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起身就直接去了乔永新的办公室，看到副乡长王凤武也这里，便直接问道：“正好王乡长也在，我想问个事儿，年前卖给各村的那一笔化肥款是不是已经收回来了？” “收肯定是收回来了。”接话的是王凤武，这件事情没法隐瞒，全乡的老百姓都知道。 孟阳忙问道：“那这笔钱是被挪用了吗？” 王凤武和乔永新对视一眼，两人同时露出无奈的表情，乔永新说道：“马乡长在的时候，财政资金的调度使用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也从不跟我们商量，所以……” 所以，这笔钱的去向就只有马国庆一个人知道了？ 很好，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被抓进去的马国庆身上，然后财政所又发生火灾把所有的账本票据都烧没了，想查账都没地方查了。 然后，马国庆再来个记不清了，这笔钱也就稀里糊涂的没了呗？不，还不止这一笔钱，去年的统筹提留收上来后都用到哪儿去了？ 也没见乡里有啥大的支出，更没搞啥建设，甚至还倒欠着饭店招待所不少钱…… 孟阳心头有个小小的火苗在渐渐变大，在形成漫天大火之前，他离开了乔永新的办公室。 他回到办公室收拾了一下，正准备外出，章玥玥进来找他请假了。 “领导，我等会儿要去一趟县城，想请半天假。” 孟阳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紧身束腰的白底红花连衣裙，一头略有些弯曲的短发，白净的脸上敷了粉……这是特意打扮过了？ “正好，我也要去县城，坐我车走吧。” “那太好了！我正犯愁咋去呢。”章玥玥显得很高兴，但在孟阳眼里，咋看都像是有点儿高兴过头了。 不管啥事儿，只要有过头的表现，基本上都是装出来的。 …… 马国庆的那辆三菱越野是落在乡政府名头上的，所以，他被抓后，这辆车很自然地就归孟阳用了。 他是很看不惯这种级别不高却又用着高档车的行为，可是车既然已经买了，就没必要让它闲置，也没必为了表现自己就把那几辆车卖了。 你还别说，就清河乡到县城这段路，也就越野车能跑起来。 没用多长时间，就进了县城。 把章玥玥送到县城正中的十字路口，孟阳一打方向盘转进了正街，在一家农具商店门口停下来。 这年月，三菱越野是算得上比较上档次的车了，农具商店的年轻老板高德明打发走两位顾客后，狐疑地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人。 等到孟阳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进了商店直接往后门方向走去时，高德明冷着脸挡住了他。 “孟阳？你来干啥？买东西的话请随便看，后面就没必要进去了吧？” 孟阳咧开嘴笑了，眼前这一位就是他那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前些天办丧礼时，忙前跑后出了不少力。 只是因为李修远跟表哥的关系很一般，所以，他也看不上原来的孟阳，态度一直都这么冷淡。 “德明，我有事儿要问你。” 孟阳这话刚一出口，高德明整理着货柜的手便顿在那里，应该说他整个人都像是被定身了一样。 孟阳说话的语气和动作，他太熟悉了，这是李修远跟他说话最常用的，怎么他表哥也变得跟他一样了？ 过了好一会儿，高德明才摇摇头说道：“听说你现在都当上官了，还能有啥事儿能问我这种平头百姓？” 听了他拒绝意味明显的话，孟阳也意识到以自己现在的身份，想跟从前的好友做深入交流应该是不好办的。 他略做思考，提议道：“德明兄弟，不管咋说，你跟我表弟关系很好，就当是给他一个面子……” “你到底想干啥？直说吧！” 孟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高德明打断了。 “德明兄弟，我遇到难题了，想求你帮忙，所以，晚上请你吃个饭，还希望能给个面子。” 他用最直接的方式说出了自己的意图，这是因为他太了解高德明这个人了，越是拐弯抹角的，他越是怀疑自己另有目的。 果然，听了他这话，高德明皱了一会儿眉毛，勉强点头道：“行！” 孟阳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回头说道：“德明兄弟，晚上五点半左右我给你打电话，或者来接你。” “不用来接，你打电话吧，我告诉你我的手机号……” “那行，你手机号我这里有，我先走了，不耽误你做买卖。” “哎……”高德明目送三菱越野消失在视线里，举着手机陷入沉思。 他今天中午才买的手机办的号，连老婆都没告诉呢，孟阳是咋知道他的号码的？ …… 清河大酒家的整个二楼都用将近一人高的屏风隔成了一个一个的雅座，孟阳选择了一间靠窗的位置。 等到高德明来的时候，正好上完菜了。 没多少废话，喝了两口酒，孟阳就把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 “……眼下的情况就是这样的，不能及时弄来化肥，全乡那四万多亩地就有可能减产，我挺犯愁……” 高德明一边听着孟阳的话，一边观察着他，无论是说话的方式，还是倒酒的姿势，包括夹菜时一定要自己的菜碟接着……等等一系列举止，都太像李修远了。 不过人家毕竟是姑舅兄弟，还在一起长大的，生活习惯啥的都一样也很正常。 高德明也没太放在心上，倒是孟阳说的这件事情，他看在李修远的面子上，还是说出了实话。 “我帮不了你，别的地方咋样我不知道，但是清河……” 高德明停顿了片刻，把声音压到极低说道：“清河的化肥市场不光是垄断那么简单，跟县里的人物也都是挂着钩的。” 过道里传来高跟鞋动静，他及时收住话头，不出声了。 隔壁雅座似乎进来了一男一女，刚坐下来，那男的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小章，我真没想到你会主动约我吃饭，哈哈，真是惊喜呀！” 孟阳听着这声音好像耳熟，很快他就跟下午才见过的刘金元联系到了一起。 女的说话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孟阳就已经吃惊不已，怎么会是她？她怎么跟刘金元扯到一块儿了？ 第46章 士为知己者死 高德明见孟阳皱着眉头侧耳听隔壁的说话，他也不说话了。 一个略带磁性的女人声音传来：“刘总，谢谢您能给我这个面子，百忙之中还抽空儿跟我吃饭。” 章玥玥！刘金元！ 孟阳瞬间就判断出了隔壁那两人的身份，这两人看起来挺熟悉，但关系好像很一般。 紧接着，刘金元哈哈大笑起来，“章主任，别人请我的话，我是要考虑考虑的，但你不一样啊，来，靠近点儿！” 下面就是拖拽椅子的声音，之后是章玥玥的声音：“哎呀，刘总，你别这么急呀！先吃饭，吃完饭我有件事要求你呢。” 刘金元大概是急坏了，根本等不到吃完饭，“你先说，你先说，不管啥事儿，我都答应你！” “刘总，我要说的是有关清河乡那一批化肥的事，只要你能答应马上送货，我可以陪你三天！” 章玥玥这话让孟阳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张着嘴半天没动地方。 他万万没想到章玥玥为了帮他竟然要牺牲到这地步！ 一旁高德明的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这个孟阳也太不像话了，为了解决难题竟然还用上了美人计……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起身就要走，却被孟阳一把拉住，还对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隔壁的刘金元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你一个小小的办公室主任，犯得替那姓孟的付出这么多吗？” “人活着，总得做点儿有意义的事情，况且，孟乡长拿我当人看，我就要不惜一切代价帮他。” 章玥玥的话应该是让刘金元放心了，“行，我答应你了，来，哥喂你吃饭！” 孟阳再也忍不住了，“啪”地一下把手里的筷子摔在桌子上，几步就绕到了隔壁雅间。 看到章玥玥极不情愿地在刘金元的怀里挣扎，他抓住章玥玥的手腕，一把就将拉到自己身后，随即抬脚踹在刘金元的肚子上。 刘金元带人带椅子后仰过去，还碰倒了屏风。 孟阳冲过去，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拎起来，重重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打得刘金元脑袋往一旁歪了过去。 章玥玥还是头一次看到孟阳发这么大火，吓得不知所措了。 倒是刚才准备抬腿走人的高德明很及时地插进孟阳和刘金元两人中间，强行把他们分开了。 刘金元摸着自己的脸大喊大叫：“姓孟的，你他妈敢打我？你等着，我这就报警抓你！” 说着话从椅子上拿起包就要掏手机。 孟阳冷笑一声，“你报警吧，正好我也要报警，你他妈大庭广众下猥亵妇女，我倒要看看警察抓谁？” 刘金元掏包的手顿在那里，他倒不是怕了孟阳这说法，而是他在极短时间内就想到了一件事，特么的孟阳的大舅哥是县局刑警大队的副大队长…… “你等着，老子今天还有事，不陪你玩了！” 撂下这句话，刘金元夹着包恨恨地走了。 高德明扶起倒在一旁的屏风，还好，没给人家弄坏。 孟阳朝着四周看热闹的几个人抱了抱拳大声说道：“没事了哈，抱歉，打扰到大家了，给大家赔个礼，对不起了。” 那几个人见没啥热闹看了，又纷纷回到自己的雅座。 孟阳拉着章玥玥来到刚才跟高德明吃饭的那一间，把她按坐在椅子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只好了一句话：“章姐，以后别做这种傻事！” 章玥玥脸色通红低着头不说话，她已经尴尬得说不出话来了。下午的时候，她想了很多，一咬牙就决定帮孟阳搞定刘金元。 这也算是另类的士为知己者死了。 没想到的是，她约刘金元到这里吃饭，竟然还跟孟阳和他朋友撞在一起，只能说是老天爷不想让她受太多委屈了。 不过孟阳能在她受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不计后果地教训刘金元，让她心里暖洋洋的，到了现在，她才真正感觉到自己没跟错人。 高德明回到座位上，静静地看着孟阳和章玥玥。 刚才听到清河乡这一位女干部为了让刘金元及时送货想要委身于他时，高德明心中的愤怒无以言表。 想当然地认为这是孟阳的主意。 可是后来，孟阳的表现是真的让他刮目相看了，这样一个为了自己下属敢于跟刘金元这种土豪做对的人，怎么看都像他的好哥们儿李修远…… 孟阳转过身来，没事人一样的举起酒杯说道：“德明，不好意思了，扫了你的兴致，不管事情能不能办，我都要感谢你今天跟我说的话。” 他刚才从高德明的话里已经听出了对方没打算帮他的意思。 高德明抬手制止了孟阳，“你先别急着感谢，稍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说完从腰间的手机包里掏出新买的翻盖手机，很不熟练地鼓捣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喂，小倩吗？我是你表哥德明……啊……对，对，新买的手机，不贵不贵，那什么，我有个事要问你……别急，你下次来，我保证请你吃饭，……那必须的呀……就是你认不认识卖化肥的，对，就是市里有点儿实力的……” 孟阳听到高德明在冲着手机说的这些话，心头一喜，这是要帮他了？ 只是……高德明啥时候还有个表妹了？自己咋不知道？ 高德明的电话还在继续：“啊？你问这干啥？反正有人买就是了……嗯，嗯，你消息灵通这事儿就不用强调了，啥？清河乡……不是，妹子，你咋猜到的？” 说着话，他看向孟阳，把手机递了过去：“我妹妹要跟你通话，说是认识你。” “我？”孟阳着嘴接过手机，他咋可能会认识高德明这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表妹？ “喂，您好，您好，我是孟阳！” “呵呵，孟乡长，没想到吧？是我，张倩！” “啊？”手机传来张倩的声音，惊得孟阳差点儿把人家手机给扔出去，“你，张倩，跟高德明是表兄妹？” 竟然是调查红旗煤矿安全事故时的搭档张倩，那个精明无比的小姑娘，这世界可是真小啊！ “先不说这个，化肥要什么种类的？是磷酸二铵还是尿素？应该是尿素吧？正好这个季节用的。” “是，是，大妹子，你能弄到吗？”孟阳激动无比，好像快要淹死的人抓到了岸边一棵小树。 “多少吨？太少了可能人家不愿意跑那么远，毕竟运费也不少。” “两百四十五吨左右，是不是有点儿多了？”孟阳这个数字报得有点儿忐忑，“多找几家凑也可以的，实在不行，价格上……” “你稍等，我打个电话，问完了再说，咱先说好了哈，事情成不成你都得请我吃饭！” …… 晚上九点多，喝得东倒西歪的孟阳在章玥玥的搀扶下慢慢地走出清河大酒家，还在吵嚷着要去开车。 高德明也喝散脚了，走了没几步就摔了两跤。 好在他老婆余艳知道他这点儿毛病，早早地等在一楼大厅，把他接走了。 可苦了章玥玥，她也不会开车，不然的话就能直接回乡里了，又不知道孟阳家住哪儿？其实就算知道，她也不敢给他送回去。 这几天听了不少有关孟阳的小道消息，据说他老婆还是个大美女，两人还正闹着矛盾呢，自己一个单身女人就这么给他送回家，他老婆咋想？ 何况，她今天为了吸引刘金元，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第47章 好戏要开场了 如今的年代，别说是乡里了，就是村里的干部也都在县城的大宾馆有自己专门住的地方，房间是常年包下来的。 在县城最大的永宁宾馆，就有清河乡包下的两个房间，作为党政办主任，这些零碎事情都是章玥玥经手办的，而且，马国庆也时常带她来这里住。 所以，章玥玥并不犯愁没地方住。 当她费劲巴力地把孟阳弄进房间，给他放倒在床上的时候，刚要起身，就被孟阳拦腰抱住了。 已经醉意十足的他，半睁着眼睛，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胡话：“小慧，你……是愿意当……，还是当……当……” “当”字后面的内容终究是没能说出口，就传来他的呼噜声，竟然说着话就睡着了！ 章玥玥轻轻地拢了拢他的头发，发现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一丝疲惫。 这让她莫名地有些心疼，鬼使神差般地在他嘴角落下一吻，脸上渐渐染上红晕…… …… 孟阳自从那天下午开着车回县城后，已经整整三天没见人影了，连章玥玥也都没回来。 “老乔，你说他是找化肥去了还是有意躲开了？” 早上八点钟，王凤武进了乔永新办公室，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哼！找化肥？他做梦吧！清河乡的化肥只有刘金元能供应，别人谁敢插手谁就得倒霉，这事儿不用多说。以我看，他是有意躲出去了，毕竟三天前可是跟那一大帮债主们说好了，让他们今天来清账。清账啊，老王，他拿什么来清？哪儿来的钱呐？他只能躲！” 乔永新越说越兴奋，最后大手一挥，“妈的，这一次要让他灰溜溜的滚回县城！” 王凤武却没有他那么高兴，皱着眉头说道：“老乔，孟阳倒是躲过去了，可咱们咋办呐？在乡长不在的情况下，一大帮人在乡政府轰轰嚷嚷的，对你我的影响可不一定好啊！” 乔永新站到了窗边，不以为然地一笑，“我说老王，事儿又不是咱们两个办的，能影响啥呀？再说，就那十几个债主，根本翻不起浪花来，真正要他命的是化肥的事，老王，你看看大门口方向。” 王凤武闻言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去，倒吸一口冷气，虽然他前天就听说有人在传小道消息，说是今年追肥用的尿素可能要弄不来了，各村的村民们都在张罗着来找乡政府评理，却也没料到这么一大早门口就已经堆满了人。 他露出一副害怕的神色，急急地问：“老乔，这是咋回事呀？” 乔永新冷哼了一声，得意地说道：“最多再有五六天，冬小麦就该追肥了，你说这些土里刨食的能不着急吗？肯定要找孟乡长要个说法呀！来得正好，好戏要开场了！” 王凤武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乔永新，心说你他妈也是农村出身的，说谁是土里刨食的呢？ 看来小道消息的来源应该就是他了，这么一点事，还瞒着自己，这是把孟阳赶走之后，他要上位呀！ 有那么容易么？ “钉铃铃……”乔永新办公桌上的电话很突兀地响起来。 “喂，哦，你们到了，好好，直接到乡政府大院儿就行。”乔永新主下话筒，打了个响指，“妥了，电视台的人也来了。” 又请了电视台的人？ 王凤武微微眯起眼睛，这么看的话，乔永新是要玩一把大的。 让电视台报道出清河乡愤怒的农民找乡长理论的事情，从舆论上给孟阳制造极其恶劣的影响。 等到乡里乱成一锅粥的关键时刻，他乔永新站出来，联系刘金元，及时地把化肥运来分发到农民手中，再安抚住那些原本就听他话的债主们，进而突显出孟阳的无能，以及遇事后只知道躲在县城不积极解决问题等等令人不齿的行径……这个才是对孟阳下的杀手。 如此说来，鼓动那些债主来要钱，也不过是分散孟阳的注意力而已，好让乔永新偷偷地搞小动作…… 咝……这王八蛋一开始的时候还找自己有商有量的共同对付孟阳，眼看着大事要成了，咋还甩了自己要单干了呢？ 王凤武心中相当不爽。 除了马国庆，真正跟刘金元走得近的，是他王凤武，也是他从中牵线搭桥，才让刘金元找孟阳麻烦的。 不过，这样也好，都说刀螂抓知了的时候，后面还有个鸟……自己就当那只鸟，不是更好吗？ 想到这里，王凤武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容，伸出大拇指，“老乔，真有你的，这么一来，孟阳想翻身可就难了，县里还不得早早把他调回去呀？” “光是这边出事还不足以让姓孟的滚回去，还得在县领导层有人提出突击提拔年轻人主政一方的弊病……算了，不说这个了，老王，走，该咱们出场了。” 乔永新说完这话，率先走出了办公室。 到了楼下才发现，整个乡政府院里已经站满了人，黑压压一片，看到他们两人出来后，原本肃静的人群当即哄嚷起来。 乔永新的准备是相当充足的，把清河村用来跟村民喊话的大喇叭和扩音设备都搬了过来，两个大喇叭架在二楼楼顶，扩音设备就放在门口。 还让人从楼里搬出来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乔永新拿起了话筒，“扑扑”的吹了两下，看着台阶下的人群挥挥手，大声说道：“呃……大家静一下，我是谁就不用介绍了吧？我知道你们今天干啥来了，也非常理解你们的难处……站大门口的给让一下，县电视台的同志们要进来，对，往两边让！” “咱们接着说啊，乡里的化肥一直都是县里的庆元农资公司供应的，这大家应该都知道，为啥这一次就不能供应了呢？” “其实我也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啥事儿，只知道三天前庆元公司的刘总来了，去了孟乡长的办公室，也不知道他们两人咋沟通的，反正是不欢而散了，完事，庆元公司就通知不能送化肥了。” 乔永新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下面有人不失时机地喊道：“不会是孟乡长想要拿回扣吧？” “呃……这话不能这么说，也许孟乡长也他的难处……” 乔永新刚解释了半句话，又被人打断了，“他能有啥难处？肯定是想要回扣，人家刘总没答应。” “说的就是，咱们应该问问刘总，到底咋回事？” “刘总呢？我刚才还看着他了呢，去哪儿了？” 看着紧挨着台阶的三五个人在声轰嚷，乔永新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这一幕正好被挤过来的电视台摄像人员给录上了。 紧跟在摄像后面的还是电视台那两位主持人，祁红和冯喜。 冯喜在经历了上一次招待所门口挨打事件后，这一次学乖了很多，尽量不跟这些喜欢动手的农壳子们有任何接触，护着祁红上了台阶，台阶上没几个人，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听说这一次采访对孟阳很不利，他是绝对不会来的，他现在已经恨孟阳恨得牙根直痒痒，上一次在招待所门口，没有孟阳引导村民找自己，那些村民怎么可能对自己动手呢？ 有机会报这个仇当然得亲自来。 第48章 演戏的天份 实际上，眼下清河乡政府大院里发生的事情，就算是采访了，也录像了，能在电视台播出的机率一点儿都不大。 但是，一般来讲都会做为内部参考资料报给县里的领导们，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想到这一层，冯喜暗暗咬牙。 刚才他完完整整地听到了乔永新和下面几个人说的话，眯起眼睛略想了一会儿，就生出一条毒计。 “我去趟卫生间，你们先做采访吧。” 跟祁红说了一句后，冯喜转身就进了乡政府办公楼，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刘金元的电话。 刚才他进大门口的时候就远远地看到刘金元那辆车停在外面，也就是说，刘金元也来了，这就好办了。 上一次给庆元农资公司做宣传时两人就认识了，关系还不错，所以，刘金元很快就接了电话。 “冯公子，我老远就看着你了，人太多，没能挤过去，不忙着录节目，咋还有空儿给我打电话呢？” “刘总，我听说你跟孟阳搞得挺不愉快的，有这事儿吗？”冯喜这就纯粹是根据乔永新的话乱猜，却也正好猜到了点子上。 “不是不愉快，而是变成仇人了。” “那你想不想把他弄下去？” …… 先不说冯喜和刘金元如何谋划，楼前，乔永新正颇为无奈地说道：“各位乡亲们，说实话，孟乡长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容易冲动，也把握不住自己，面对有可能很轻松就能挣到钱的局面，难免就动心了，这很可能就是他跟庆元公司没谈拢的原因。” “我作为乡党委副书记，没能及时地规劝孟乡长，没能阻止他犯错误，这是我的不对，我也代表乡党委跟大家说一声，我们尽最大努力弥补孟乡长惹出来的麻烦，也跟大家说一声对不起……” 站在台阶上的祁红感觉到不对劲了。 她从乔永新说话的态度以及现场村民们的反应看得出来，眼下的局势很明显是对孟阳不利呀！ 她有点想不明白，乔永新作为清河乡党委副书记，怎么会拆孟阳的台呢？甚至还在火上浇油！ 她想起了上一次在招待所门口，孟阳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的场景，心里就烦躁起来，看到乔永新拿着话筒还在隐晦地说着孟阳的坏话， 便拨开正在录像的同事，拍了一下乔永新的胳膊。 乔永新转头看到祁红，停住话头，捂着话筒问道：“祁主持人，你有啥事儿？” “乔书记，请恕我直言，眼下的情况不是应该把事情往下压吗？您这怎么还挑动这些村民的情绪呢？” 祁红问的这么一句话，让乔永新稍微卡壳了那么一瞬间，马上就把话筒颤到了身后，低声说道：“祁主持人，你来之前，你们电视台领导难道没告诉你要怎么做吗？” 他问这话明显是有点生气了，一个县电视台的主持人而已，而且她也没有太大的背景，不过是有个二叔在乡里当派出所所长…… 咦，对呀，自己咋把他给忘了？ 想到祁红的这一层关系，乔永新摆手示意祁红不要说话了，自己掏出手机就给祁宝贵打过去电话。 他打电话的这一会儿时间里，下面起哄的那几个人声音也越来越高了。 “孟乡长可害苦了咱们了，这一两天要是还来不了化肥，这追肥还追不追了？” “说的就是呀，谁知道刘总在哪里呀？不行的话，咱们大伙儿去求求他吧！” “我看这主意挺好，总比那个姓孟的在里面乱掺合的好。” “对，不如俺们直接找刘总去买化肥得了。” 各种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村民们的情绪已经被煽动起来了，后面的喊声也越来越大。 乔永新很快就打完了电话，瞪了一眼祁红说道：“祁主持人，你还年轻，办事没经验，等下问问你二叔，该怎样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现在请你到一边等着吧。” 他这话有很明显的威胁的意思。 祁红不甘示弱：“我是年轻不假，但我能分辨是非对错，我们县电视台是宣传部门，领导也会尊重事实，也要考虑维护大局。” 乔永新马上反击道：“当然要尊重事实，更要维护稳定大局，你看看下面那些村民，他们眼巴巴的等着化肥呢，可是孟乡长呢？他去哪儿了？你能给我找来吗？” “我也懒得跟你一个小姑娘计较，冯喜呢？” 正从办公楼里出来的冯喜对两人的争执听了一半，心中暗骂起祁红多事，要不是她长得足够漂亮，想把她弄到手玩玩，这一次说啥也不会带她来。 把祁红带到了一边，冯喜捂着她的耳朵说道：“这种事情咱们就不要跟着参与了，领导让咋办，咱们就咋办，领导不是说让咱们实事求是的录像吗？你管那么多干啥？” 祁红见冯喜也是这个态度，气的直喘粗气，说不出话来了。 就在这时，人群后不知谁喊了一声：“刘总来了！刘总来了！” 人们很快就自动给他给刘金元让出了一条路。 刘金元一边往楼前的台阶方向走一边朝两边抱拳。 乔永新看到刘金元挤过来愣了片刻，不过他很快就惊喜万分了，在他原本的计划里可没有让刘金元现身上台这一幕，主要是怕刘金元不答应，现在他竟然主动走上来的，那么，自己这边肯定要跟他好好的配合一下了。 但他作为清河乡党委副书记，表面上自然还要露出一副对刘金元极为不满的样子，这是给下面那些泥腿子们看的。 他冷着脸挡住想要抢他话筒的刘金元，说话的声音在大喇叭里传了出来：“刘总，你来的正好，不管咋说你跟咱们清河乡已经做了很多年买卖了，为啥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就要卡我们的化肥呢？” 这话问的义正言辞。 刘金元也稍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便大声的说道：“乔书记，这事跟您没有关系，跟王乡长也没有关系，跟下面的清河乡的父老乡亲们更没有关系！” “这些年，我刘金元已经跟清河乡的老百姓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咋可能在这种追肥的关键时刻卡住化肥不放呢？” “那你是啥意思？刘总，今天就当着全乡父老乡亲的面，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不然的话，我乔永新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刘金元伸手就从乔永新手里抢过话筒，“乔书记，对不住了，我要跟乡亲们说两句话。” 说完也不管乔永新反对不反对，冲着话筒就高声说道：“清河乡的父老乡亲们，我刘金元这些年来，那一次不是很及时的把化肥给送到咱们乡里来的？有耽误过大家一次吗？有缺斤短两的时候吗？” 下面马上就有乔永新安排的人接上了话：“没有，没有，刘总你一向守信用，我们都相信你！” 刘金元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接着说道：“而且在价格上，我从来都是以全县最低的价格卖给大家，一袋五十斤的尿素，我只挣一块钱，大家知道这是啥意思吗？一吨我才挣四十啊！” “我往清河乡送化肥，不是为了挣钱，是因为我跟大家有感情！” “可是呢，我三天前来跟你们新上任的乡长孟阳商量啥时候送化肥过来的时候，你们那个乡长却跟我提出加价五块钱的要求，我当时就很不理解，为啥要加价？” 刘金元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院里院外的村民们都惊得张大了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弄懂为啥要加价。 只好继续听刘金元下面的话：“原本我卖你们八十块钱一袋的尿素，他非要卖到八十五，我就多问了一句，为啥要加这个五块钱？” “你们的孟乡长告诉我，那五块钱是要给他的回扣！” 这话刚一落地，人群就“轰”的一下乱了起来，各种喊声骂声串成了一大片。 “不对，你在说谎，孟阳绝对不会干这种事！”祁红挣脱了冯喜，要过去抢刘金元的话筒。 却不料，从另一旁挤过来的祁宝贵扬手就往她脸上甩了巴掌，恶狠狠地骂道：“滚回去！少他妈在这儿给丢脸！” 祁红呆住了，都忘了脸上的疼痛，她不明白，二叔为什么要打她？为什么不让她主持正义？ 第49章 我是孟阳 正说到兴头上的刘金元对自己身后发生的事情，根本一点都没在意，冲着人群连连摆手，接着说道：“我刘金元做了一辈子买卖，从来没见过你们孟乡长这么贪的人，我跟他商量，能不能少加一两块钱，毕竟咱们清河乡的老百姓们也不富裕，可他不干啊！跟我说少一分钱都不行。” “后来，我们两个就吵起来了，我一赌气就告诉他，你要是非得加价，那我就不给化肥了，这种坑害老百姓的事情，我不能干！” 人群的情绪又一次被他这话给煽动起来了，村民们一起往前拥挤过来，骂孟阳的声音都快要震得人耳朵都聋了。 刘金元自己都没料到会起这样一个好的效果，他再接再厉地说道：“你们知道孟乡长咋说的吗？他说不送就不送，没有你刘金元我们清河乡还不种地了吗？就这样，我准备好的尿素，一直都不敢送进来，乡亲们呐，也是我老刘脾气暴了点，对不住大家了！” 说着鞠了一躬，还抹了抹眼角，一副激动万分的样子。 旁边的乔永新暗暗地伸出大拇指，心说没想到这个刘金元还有点演戏的天分。 他转头再往下看时，十里八村赶来的村民已经越来越多了，在他安排的几个人组织下，大声的喊起了口号。 “把孟阳赶回县城！” “让他下台！我们不要这样的乡长！” “……” 所有人都一下一下的举着拳头喊着，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就连乔永新自己都没料到事情会演变到这地步，他眼中露出不可抑制的笑意，等县里领导们看到这场景，嘿嘿，他孟阳只能卷铺盖走人。 可以说，到了这地步，他的计划已经算是完成了，只需要等收获胜利果实就行了。 另一旁捂着脸的祁红已经惊呆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孟阳真的是这种人吗？她心中已经开始怀疑了。 就在这个时，一阵极为宏亮的汽车喇叭声响了起来，而且还是那种卡车特有的声音，瞬间就打乱了正在呼喊的口号节奏。 乱了一小会儿，汽车喇叭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人们的口号声自然也就慢慢的就小了，直到最后没人喊了，那喇叭声才停下来。 人群最外围开始骚动起来，不一会儿，自动往两边分开了。 随即，一辆三菱越野慢慢的开进了乡政府大院里。 后面竟然跟着一辆平头柴大卡车，不，还不止一辆，是整整五辆大卡车。 有眼尖的人们一下子就发现了卡车上满满的装来的正是他们迫切想要买到的尿素！ 带着车队进来的正是孟阳。 三天前，请高德明吃饭的时候，让张倩帮着联系的化肥经销商，对方主动打来电话，当场就答应他保证及时供应尿素，但是需要跟他见面。 这要求很合理，毕竟两百多吨的尿素也不算是小数目，五十多万的货呢，怎么着也得跟要货的人见个面谈一谈，尤其是在价格方面还要做一番你来我往的交涉。 所以孟阳在第二天早上便开着车，带着章玥玥直奔济州市。 永宁县距离济州市七十公里，不算远，他们很快就到了那里，在张倩的引荐之下见到了济州宏生生产资料有限责任公司老总张洪生。 到这时孟阳才知道，原来张宏生还是张倩的父亲，难怪会答应的这么痛快，还真是有人好办事。 可是高德明给张倩打电话时为啥还要煞有介事地问她认不认识卖化肥的呢？ 对这个问题，孟阳没做太多思考。 在济州市又住了两天，主要是因为化肥这种东西有保质期，一般都是按着往年的计划进货，很少有人盲目存货，所以，要等张洪生从各处调运。 另外，孟阳也正好借此机会拜访一些市直部门，为他最近正在琢磨的计划打个前站。 今天一大早，张宏生把他要的尿素凑齐装车后，便带着车队匆匆地赶了回来。 他计算着时间应该还来得及，却没料到会遇到眼前这种情况。 他脸上一点儿怒意都没有，相反竟然还挂着笑容。 从车里下来之后直接冲着刘金元说道：“刘总，如果我刚才没听错的话，你说了两个重点内容，一是我跟你要回扣了，要把一袋尿素加价到八十五块钱，有这回事吧？” 刘金元可是有点慌了，他万万没料到孟阳会在这种时候出来，但他毕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自然不会被孟阳的一句话就给吓倒，嘿嘿的冷笑两声，“确实有这么回事。” 孟阳笑得更开心了，开玩笑一般地说道：“刘总还真是演戏的好材料啊，你不去拿奥斯卡真有点对不住全球的观众了， 现在我问你第二个重点内容，你说你一袋尿素卖到八十块钱，根本不挣钱，有这回事儿吧？” 刘金元心里更乱了，但事情都到了这地步了，也由不得他退缩了，硬着头皮梗着脖子答道：“当然有这回事，化肥经销这种买卖，别的不说，光是储存运输这两个环节就得花不少钱，我卖八十块钱一袋，完全对得起清河乡的父老乡亲们！” 孟阳抓住刘金元的胳膊把他拉到了一旁，“我的两个问题问完了，你先靠边儿站着！” 而后直接面向乔永新，“乔书记，我得感谢你把清河乡的老百姓都聚集到这里来。” 乔永新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像孟阳这样一个身后没有什么大人物支持的人，怎么可能在短短两三天时间里就搞来这两百多吨尿素呢？他是咋做到的？ 在他愣神之际，孟阳已经抢下了话筒，对着下面满眼渴望地看着那五辆大卡车的村民们说道：“清河乡的老少爷们儿们，我是孟阳，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我这个乡长也露个脸，跟大家认识认识，哪天去了你家里，别把我当要饭的赶出来！” 他这话说得有点儿幽默，但是四周的村民一个笑的也没有，安静且热烈地望着那五辆大卡车，他们现在更关心的是车上的货啥时候发下来。 孟阳却一点都不急了，“要说我跟刘金元之间起了矛盾，这话不假，有这事儿，但是，矛盾从哪儿来的，我得跟大家伙解释一下。” 说着话，他伸出两根手指高高举起，“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年前卖给你们的那一批尿素，乡里一直没跟人家结账，我提议让他三天后，也就是今天来这里，保证给他结清，但他不同意。” “另一个原因，是刘金元提出了一个十分过分的要求，我没答应，他这个要求，我在这里就不说了。总之，就因为这样，他就不给咱们供应化肥了。” 孟阳还想接着说下去的时候，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章玥玥抓住他拿话筒的手腕，凑近话筒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孟乡长说的第二个原因，他不好意思说出来，我告诉大家，刘金元说，说只要我陪他睡，他就答应送化肥！” 台阶下的人们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向章玥玥，这个女人虽说跟马乡长不清不楚的，但平时谁有困难找到她的时候，她是真的使出最大的能耐帮忙的。 几乎全乡认识她的人都对她有好感，这样一个人，竟然被刘金元要求陪睡？ 人们已经开始怀疑刘金元刚才说的话了，如果他真有那么伟大，咋可能会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 村民们看向刘金元的目光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第50章 当傻子耍嘞 孟阳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掰开章玥玥的手指，朝后指了指，“你先回去，一会儿还有你忙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接着说吧，刘金元被我骂了一顿，告诉我今年的化肥是肯定不能送了，没办法，我只能去市里弄，好在总算是赶来了，今天正好来的人比较多一些，我就把化肥的价格问题跟大家说一下。” 听到他这话，刘金元已经顾不得刚才章玥玥说的那些话给他带来的影响了，眼珠子乱转，两手握在一起，又松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不光是他，就连乔永新和王凤武这两位乡里数得上数的领导也慌了。 乔永新扯了扯孟阳的衣袖，低声说道：“孟乡长，化肥价格的事情还是不要提了吧？这影响到安定团结的大局呀！” 他自以为声音够小，别人应该听不到，却没料到，他扯孟阳衣袖的时候，孟阳无意中把话筒对准了他，这么一来，他说的话从扩音喇叭里清晰的传了出去，本来没怎么注意这边的村民听到后，心里都产生了一个疑问：难道化肥的价格还有啥说道儿不成？ 化肥的价格自然是有说道的，不然乔永新也不会阻止孟阳的话。 但是，孟阳却没打算给他们留面子，冲着乔永新笑了笑，转头继续刚才的话：“一袋五十斤的尿素，出厂价是四十七块两毛钱，一级经销商那里批发价四十八块三毛钱，你们知道市里的二级经销商卖多少钱吗？” 他这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尽管乔永新等人急得直跺脚，却也不敢在这么多双眼睛注视下阻止孟阳。 只能极不甘心地听着高音喇叭里传来孟阳铿锵有力的声音：“二级经销商批发五十一块左右，从市里运到咱们县，咱们乡，运费也就一块钱不到！他！刘金元是三级经销商，他卖多少钱？你们谁能告诉我？” 高音喇叭的声音很大，整个清河村都能听到，更别提聚在乡政府大院里外的人了。 村民们先是整体愣在那里，足足有五六秒钟，不知谁喊了一声：“他妈的这狗日的，他卖俺们八十块钱一袋！” 马上就有人接上了，“他刚才还说一袋就挣一块钱呢？” “这狗日的东西骗俺们！” “真不是人呐，自己不当人还抹黑孟乡长！” “他是拿俺们当傻子耍嘞，卖得贵还跟俺们要人情……” …… 村民们又一次哄嚷起来，甚至有几个年轻人已经冲过来要揍刘金元。 他们愤怒的原因不仅仅是刘金元的化肥价格高，更主要的是刘金元还能腆着脸说不挣钱，忽悠他们！ 其实，早些年人们就知道县里的化肥卖得贵，比市里零买要多花不少钱，当时，也有几个年轻人合伙去济州市里买，但在回来的路上，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截住，揍了他们一顿不说，还把他们买的化肥都给撒在路边水沟里。 到县里报案，没人管。 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个领导出的主意，说化肥这东西关系到国计民生，没有相关部门核发的证书，不允许任何人转手倒卖。 只要发现两袋以上集中运输的，一律按扰乱市场处理，轻则罚款，重则连人带肥都扣下。 如果只买一袋运回来，运费可就得二三十块钱，还挺折腾人的。 所以，时间长了，慢慢的就没人关心市里是啥价了。 如今孟阳把价格说得这么详细，他们就感觉自己被耍了，自然要找刘金元算账！ 村民们群情激愤，眼看着就有失控的危险，孟阳连忙拿着话筒大声喊道：“各位老少爷们儿，我知道你们都挺生气，但不能因为生气就耽误了正事，现在你们回家等着，这几辆车会挨个村送到你们家里！” 说完这些，他总觉得好像缺点儿啥，章玥玥在一旁提醒他道：“价格，您没告诉大家要卖多少钱。” “哦，对了，这一次尿素是市里宏兴公司送来的，按照批发价，每袋五十一块钱，大家赶紧回家吧！” 院里院外的村民们听到这价格都倒吸一口冷气，五十一块钱一袋啊，这跟刘金元卖给他们的八十块钱一袋，整整差了二十九块钱。 原来买两袋的钱，现在都能买三袋了，还要送到家门口…… 人们看向孟阳的目光已经变得热切无比，纯朴的农民就是这样，只要你对他们真心的好，他们马上就能忘掉你所有不好的地方，何况孟阳也没啥不好的地方值得他们记住的。 而看向刘金元时，已经恨不得用目光杀死他了。 刘金元红着脸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他现在很后悔，就不该听冯喜的话站在这儿瞎嘞嘞，造成现在这种丢脸丢到姥姥家的局面，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以后在县里还咋抬头做人啊？ 另一旁的乔永新也相当不自然，刚才他还说人家孟阳如何惹出麻烦就不负责任躲掉了，如今孟阳带着数量充足且价格低廉的化肥赶回来，他还能说人家这不行那不行吗？还能说人家年轻易冲动把握不住自己吗？ 越是想下去，乔永新就越觉得难堪，比当众被人扇了一巴掌都丢脸，他那一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威信也彻底没了。 这让他盯着孟阳的后背，恨得咬牙切齿，心说事情还没完呢，还有一帮要债没打发呢，他倒要看看孟阳是不是能凭空变出钱来？ 想到这些，他偷偷地看向刘金元，正好对方也看过来，乔永新便用垂在身侧的手做出一个点钞的动作。 刘金元立刻明白了乔永新的意思，不就是要钱吗？这个他拿手啊！ 村民们渐渐散去，孟阳转身看到像是要吃了他一样盯着的冯喜，还有另一旁的祁红，连忙走上前去打招呼。 “哎呀，县电视台的领导们也在啊！快里面请，正好我们一会儿要召开党政领导会，发布重大消息，你们作为县里的宣传口舌，来得太及时了。” 冯喜目光阴沉地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吩咐跟来的摄像人员：“把刚才录的那盘带子给我。” 摄像的人不明就理，从摄像机内取出带子递给了冯喜。 冯喜拿着那盘带子在孟阳眼前晃了晃，得意地说道：“孟乡长，这玩意儿我想报上去就能报上去，不想报上去呢，它就是废品。” 那意思很简单，就是你孟阳再怎么努力地解决了问题，县电视台也不可能给你报道出来，反正就是不会帮到你就是了。 这倒是提醒了孟阳，宣传战线历来都是干事业必不可少的一环，他在这方面好像还真就没啥人脉。 他的目光落到祁红身上……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不过，眼下么，跟冯喜这种小人物他也犯不着太过于较真，转向吩咐章玥玥：“章主任，通知所有主任以上级别的乡干部到小会议室开会，包括人大主席曹建伟同志，然后请那些债主们到大会议室，好好招待着，告诉他们今天就还他们的钱！” 乔永新冷眼看着孟阳的一系列动作，刚想转身回楼上，就被孟阳拉住了，“乔书记，你安排好这里的现场收尾工作，我去换身衣服，马上回来！” …… 十五分钟后，孟阳拎着两个账本出现在二楼小会议室内，重重地摔到会议桌上，翻开其中一本，朝向坐在这里的乡领导们，一句话都没说。 离他最近的乔永新看到那两个账本之后，当即面无血色，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第51章 他这是啥意思? 孟阳把两个账本推到乔永新面前，“乔书记先看看，看过了给往下传，等大家都看完了，我有事要说。” 然后面无表情地坐下来。 账本在每个人手上都过了一遍，大家的表现有点儿不尽人意…… 有人只翻了一页就像是被烫到了手一样，将账本掉到了地上。 还有人两手捧着账本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更有甚者如第一次出现在孟阳眼中的人大主席曹建伟，看了一小会儿就面色如土，嘴唇甘紫，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哆嗦着掏出速效救心丸往嘴里扔了一粒，这才慢慢地恢复了正常。 财政所所长吴峰更像是被人施了魔法似的，两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两眼瞪得老大，惊恐万分地看着孟阳…… 账本传到他这里，被死死地按在桌子上，不往下传了。 孟阳“呲”地笑了一声，“吴所长，别按着了，这只是你们财政所最近几年烂账当中的两本而已，你就是把它们烧了，我手上还有二十多本，总不会连我也一起烧了吧？” 他这话还真就不是瞎说的，他手上真有。 财政所失火那天晚上，章玥玥的弟弟章玥给他送饭的时候，带来了一张建筑侧剖图。 当天晚上，他就和章志一起神不知鬼不觉潜进财政所那一堆废墟中，找到一间地下室的入口，从里面搬出了被章志偷偷藏起来的二十六本财务账和内部小账本。 章志为啥要藏账本呢？是因为他在财政所失火前无意间听到了一个让他震惊不已的消息。 这个消息是吴峰打电话时不小心泄露出来的，说是准备毁掉所里的所有账本。 财会专业出身的章志当然知道清河乡所有的账本都是烂账，而且还是那种明面上的烂账，当天晚上下班后就跟他姐姐章玥玥说了自己听来的消息。 章玥玥当机立断，让章志找机会把一些重要的账本偷偷换掉，藏起来，目的就是将来出事的情况下，拿这些东西自保。 对古建筑颇有些研究的章志就把换出来的账本藏在自己发现的隐秘地下室中。 财政所失火烧掉了其他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地下室中的账本安然无恙。 章玥玥在着火的当天就意识到他们姐弟二人脱身的机会来了，在大体摸清孟阳的为人之后，便用那间地下室的入口示意图当作投名状，投靠了孟阳。 孟阳得到账本后详细研究了几天，今天拿给大家看的只不过是记载着今年一季度资金去向的两本。 但就这两本就已经让会议室里的各位大小领导们亡魂大冒了。 眼下的吴峰，如坐针毡，他已经顾不上考虑这玩意儿究竟是咋从大火中逃出来的，视线从孟阳身上移到曹建伟那里，被对方狠狠地剜了一眼，又看向乔永新。 乔永新干脆不搭理他了，闭着两眼像睡着了一样。 看了一圈儿，吴峰绝望了，在座的这些人不是不想帮他，问题是他们都自身难保了，还咋帮别人？ 为啥说看个账本就知道自身难保了呢？ 这就不得不从吴峰这个人本身说起了，他不太懂财务方面的专业知识，为人又极其刻薄无情，对手下人不是打就是骂的，所里几个主要下账的财务人员都对他相当不满。 所以，在下账的时候，几乎把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都下到了明面上，一方面是想报复吴峰，让上级查账时能一眼就看出问题，另一方面，也算是把他们自己从烂账中摘出去的手段。 就像今天孟阳拿来的这两本，其中一本清晰地记录着县里领导某某送去十万，某某送去五万，某某一万……马国庆十万，乔永新五万，曹建伟五万，王凤武三万，纪盛魁三万……以上合计一百一十万，这就相当于把去年从农民手中收取上来的统筹提留款全都私下里分了，进了个人的腰包。 另一个账本记载的则是农田基本建设上级拨款的去向，无一例外也都被他们这些人给分了。 这东西如果公布出去，谁也跑不了，都得进监狱，所以，乔永新等人看到这账本后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而负责财政所工作的吴峰根本就没看出其中的问题，再说他也不认真检查那些人的工作，嫌麻烦。 比较幸运的是最近几年里，上级也不来查账，所以，大家都平安无事。 直到马国庆被抓走之后，有明白人告诉他这些账本有问题，他才发现想改都来不及了，只好往上请示。 上面的人给的答复就是一把火烧掉，天王老子来了也查不出问题来。 这会儿他能看明白，是因为孟阳在那些关键之处都用红笔画了圈儿，有些地方甚至还做了标注，稍有点儿脑子的人都能看懂。 如今，这东西落到了人家手里，还是乔永新等人不择手段地想要赶走的孟阳孟乡长。 所以，此刻的会议室，空气都好像要凝固了一样。 最终还是曹建伟摸着他那没几根头发的脑袋说话了，“小孟啊，你把这东西拿出来给我们看，应该也没打算弄出太大的动静来，所以吧，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这话有道理，如果孟阳真想干掉他们，把这些账本递到市里不就完事了，没必要给他们过目。 “我的想法很简单，”孟阳走过去从吴峰手中夺下那两个账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平淡无波地说道，“我不是来跟纪委抢功劳的，而是想真心实意地做点儿事情，可是总有绊脚拦路的人和事，让我心里很不痛快，也分散了我很大一部分精力，我就说这些，先走了，我估计你们可能还要继续开会。” 说完这么几句话，起身就走，一点儿都没有拖泥带水。 会议室里肃静了片刻，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他这是啥意思嘛？” “啥意思？”曹建伟对刚才说话的王凤武怒目而视，吼叫道，“如果不是你们乱搞，能到今天这局面吗？你他妈还有脸问是啥意思？” “老曹，别太情绪化了，”乔永新皱着眉头说话了，“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 “你闭嘴！老子不跟你们是一条绳上的！钱，我拿了就是拿了，但是从来没在背地里搞过别人！” 曹建伟的嗓门越来越大，“如果不是你乔永新、王凤武搞事，能弄到今天这局面吗？” “大家相安无事，消停儿地过日子不好吗？还特么非要得胧望蜀，你，你乔永新有能力治理一个乡吗？你王凤武敢说就比马国庆强吗？” 本来就被孟阳反将一军，不，现在已经是两军了，窝了一肚子火的乔永新又被曹建伟一通臭骂，脾气也上来了，跳起来指着曹建伟骂道：“你他妈装啥好人？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那是拿点钱的事吗？老伍家的那儿媳妇咋没的……” “乔书记，曹主席，咱们还是解决眼前的难题再说其他的吧。”清河乡另一名副乡长魏明杰见两人开始互揭老底，连忙打断了乔永新的话。 毕竟，这里还有几位主任在呢，尤其是最近跟孟阳走得很近的章玥玥也坐在这里，有些话是真不能露出来。 那两人被他这一句话惊醒了，警惕地环视一圈儿，都不出声了。 第52章 感性、怀疑 会议室里的气氛异常凝重，谁也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魏明杰斟酌着词句说道：“我听孟乡长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只要帮着他解决了他的难题，他就不跟咱们计较了，所以，我的想法是摆平那些债主。” 吴峰问道：“咋摆平？让他们过个一年半载的再来要账？他们干吗？” 曹建伟恨恨地瞪了吴峰一眼，“你这算他妈啥摆平？糊弄人家孟阳呢？” 事情到了这地步，吴峰的胆子也大了，便顶了一句：“那你说该咋办？” 曹建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出钱！” …… “出钱？”孟阳躺在家里的沙发上，接到章玥玥的电话，差点儿笑出了声。 下午，他从会议出来就把一直藏在宿舍里的账本装进车里，一分钟都没停留，直接回了县城，把那些账本放到家里才松了一口气。 看了一下午，对一些重点之处还做了一些笔记，到了六点钟，开了一下午会的章玥玥在电话里给他汇报情况。 “对，就是大伙按收钱的比例出钱！帮您解决被人家堵着门要债的问题。”章玥玥的话语前所未有的轻松。 “能堵上那些债主们的嘴吗？” 这话的意思是在问曹建伟、乔永新他们有没有能力还上纪秋和封金宝等人的钱。 “领导，你可是太小看他们了，不就是一百多万吗？又不是让他们一个人出，大伙一凑就凑出来了。” “你凑了多少？”孟阳很突然地问出了这句话。 “两万！”章玥玥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到我手里的一共八万多，我一分没动，都存着呢，等过两天风头过了，我就交到财务去。” “这八万多都是你收的？”孟阳有点儿惊到了，据他所知，章玥玥当上党政办主任还不到两年呢。 这么短时间里就能收到这么多钱？ “呃……”章玥玥停顿片刻，“我收了三万多，剩下的……” “剩下你留着就好，不必上交了。”孟阳听到这里立刻打断了她的话，剩下五万多，应该是马国庆给她的，这种令她难堪的话就别让她说出口了。 法不外乎人情，他没必要较这个真。 “对了，你要隐藏好自己，别让他们察觉到是你把他们带进沟里的，那几个可是啥事都干得出来。” “谢谢领导关心，我没事，他们不敢太过份。”说着话，章玥玥明显有点儿哽咽了。 在群狼环伺之中，能有个人关心爱护，让她变得感性了很多。 孟阳连忙安慰她：“别，别哭啊！你……” 他这个“你”刚出口，厨房里就传来很大的“咣当”一声，吓得他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 他以为厨房里做饭的韩小慧出了啥事，跳起来就要跑进去，不料，韩小慧戴着围裙袅袅娜娜地走出来，傍到了他的肩头，娇声问道：“老公，你又把哪一个弄哭了呀？” “不是，啥叫又啊？是我同事，我们谈论工作呢，你可别瞎说啊！”孟阳无奈地扶住了眼看着快要摔倒的韩小慧。 “哟，谈个工作都能谈哭了，你这水平当乡长屈才了呀！” 手机听筒里传来一声轻笑，“孟乡长，还有个事，杨家庄的村支书杨秉义又来找您了，还是为了并入永平乡的事情。” “你给他回个电话，告诉他这件事情乡里绝不会同意，想都不要想了。” 交代完工作，孟阳赶紧挂掉电话，把韩小慧按坐在沙发，解下她的围裙系到了自己身上。 “老婆，你坐着，晚饭我来做。” 韩小慧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走进厨房的孟阳，躺到了他躺过的地方，身下传来温热，让她的腰舒服了很多。 其实她刚才也听得出来，孟阳确实是在跟同事谈工作上的事，可她就是听不惯他那副关心别人的口气，所以扔下手里的勺子就出来捣乱了。 现在冷静下来，多少有点儿后悔，男人在变好，她不应该扯他的后腿……毕竟看到了希望不是？ 韩小慧的脑海里浮现出很多过去的生活片段。 当初她嫁给孟阳，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孟庆林和张海霞。 在她和哥哥小的时候，父母做生意失败，陷入巨额债务，让他们兄妹俩饱尝辛苦，最后上学都要上不起了，是现在的公公，当时的数学老师孟庆林给予了他们兄妹两个极大的帮助。 替他们交各种费用，每天都给他们带饭，甚至每到换季，张海霞都会给他们买新衣服，整整持续了五年时间！ 五年啊！那老两口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样！但他们做这一切的时候，都是委托别人转手做的，从来都没露过面，只是默默地帮他们。 如果不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兄妹也许到现在都不知道谁帮了他们。 等他们兄妹慢慢长大，父母也终于从泥潭中拔出身来，家境渐渐好起来。 他们兄妹两个也都各自考上大学，也都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如果没有孟庆林两口子的帮助，他们兄妹肯定都要辍学，甚至一辈子都不太可能再有上学的机会，自然就不可能拥有今天的好生活。 时至今日，她对自己当初做下的这个决定一点都不后悔。 刚开始传出孟阳和刘丽红有一腿的时候，她确实是气得差点儿就要把孟阳的命根子给切下来。 后来，她下定决心，要折磨这个让她伤心失望的男人，她也确定这么做了，只是……慢慢的，她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件事。 从出事的那一天开始，孟阳好像跟过去很不一样了，这让她也从折磨他开始转到了研究他，直到最近两天，她开始发现他身上有诸多闪光点。 难道是自己过去没注意到吗？不，不是这样的！ 韩小慧瞪大了眼睛琢磨这些时候，厨房里传来的“叮叮当当”炒菜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心中又有一个新的疑惑产生了……这男人今天咋变得这么勤快了？话说她跟孟阳结婚两年了，还是头一次见他下厨房。 没过半个小时，餐厅桌子上就摆上了四个菜，韩小慧远远地就闻到了香味，勾得她躺不住了。 刚一起身，腰部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疼起来，艳丽的脸上拧出了痛苦的表情。 这一幕正好被孟阳看在眼里，连忙过来扶住她问道：“你这是咋的啦？腰不舒服吗？” 韩小慧摇摇头，做为外科大夫，自己的情况她自己当然清楚，已经检查过了，有些腰肌劳损，可能是最近手术台站得多了。 孟阳把她牵到餐桌旁，让她坐下来，很是熟练地抓住她的一只手腕给她诊脉。 完全没注意到韩小慧眼中无法掩饰的震惊之色。 上一次，她就听说孟阳在清河乡为了化解危机，出手给那些村民检查身体，当时，她以为不过是他小时候跟外公学了那么一点，半真半假地忽悠人家农村人而已。 可他刚才那自然到好像做了几十年的动作，以及桌子上的这四个菜，让她心中翻起了不小的浪花。 原来的孟阳是个啥样人物，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别说做菜了，择菜都择不明白，按照婆婆的话来说，就是个会吃的，干啥啥不行那种的。 可是眼下桌子上的四个菜，味道咋样，她还不知道，但是卖相绝对是过关了，而且……孟阳近期的表现实在是不像原来的他。 不知怎么，韩小慧想到了死去的李修远，据说从小就帮着婆婆做饭，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她有幸吃过两回他做的饭，确实不比饭店的厨师差多少。 李修远还有一手好医术，他的诊脉功夫在县里很有名气。 不说别的了，光是这两样就跟眼前的孟阳有高度重合之处，这是为什么呢？ 第53章 威胁、警告 在韩小慧胡思乱想之际，孟阳已经放下了她的手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还好，不是肾虚引起的腰疼，是腰肌劳损的可能性更大，我再查一下吧。” 说着话已经动手了，一只手抓韩小慧的肩头，另一只手伸到她腰上，先是四处点，同时问她疼不疼，啥感觉。 后来直接把手掌贴上去，左揉一下，右揉一下，问清楚感觉之后做出确诊：“你这就是典型的腰肌劳损，先吃饭吧，晚上睡觉前我给按摩，三次就能搞定。” 说着话还拍了拍韩小慧的腰，这是他前世养成的习惯。 韩小慧身上一紧，那只温热的手掌离开后，后背好像空落落的…… 这一顿，她破天荒地吃了两小碗米饭，桌子上的四个菜不仅勾起了她的食欲，还勾起了她的回忆，这味道跟她在公公婆婆家吃到的一模一样，两次，都是李修远，那个阳光一般的男生主厨。 晚上八点半，孟阳看看吃完饭已经过去两个小时，做背部按摩应该是可以了，便推门进了韩小慧住的那间大卧室。 被孟阳一顿按揉之后，韩小慧感觉自己的腰部暖洋洋的，比泡进温泉还舒服。 现在，她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孟阳懂中医，还不是一般的懂。 看来有必要问问婆婆，他是什么时候学的？学了多久？ 孟阳哪里知道韩小慧有这么多心思，给她做按摩之后，小心地说道：“老婆，我有个事求你！” “呵呵，”韩小慧闷闷地笑道，“我就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什么事能让你为难成这样？” “呃，确切来讲，是有事想求岳父大人帮忙，你在中间给说说好话呗。”表哥同志比较能作，惹得岳父越来越看不上他这个女婿。 韩小慧翻身坐起，不冷不热地问：“我为啥要帮你？” “呃，两口了么，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孟阳说这话时就没注意到自己在求人的情况下，该不该说某些话。 “呵呵，你有事求我的时候就是两口子，没事的时候连个电话都不愿意给我打，你咋想的？就一个字：滚！” 韩小慧翻脸如翻书。 滚回自己房间的孟阳睡不着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比岳父更合适的人选，干脆先不想这事儿了。 开始琢磨起财政所失火到今天为止他在清河乡的每一步行动，总体看来，没被那些人玩死，相反见招拆招，几个回合下来，他的收获还挺大的。 首先一点，乡里的那几个人今后要想跟他对着干，就得做好进去的准备，大家都是聪明人，应该不会搞到那地步，这就非常有利于他今后的工作开展。 其次，及时以低廉的价格把化肥送到农民手上，这会让他在全乡的声望有一个本质上的提高，也算是一步坐稳了乡长的位子。 第三，他弄明白了一件事，清河乡的问题绝不仅仅是一个乡的事，这里面的利益纠葛直接跟县里的某些领导挂钩，乔永新也只是一个在前台表演的人。 既然如此，有没有可能把这个表演的人反水反到自己这一边来？最好把曹建伟也拉拢过来，这样他会多两个帮手。 他隐隐有些担忧，这一次从市里运化肥过来，扭断了人家的利益链条，县里的某些人会放过他吗？ 后续的麻烦很可能会接二连三，孤军奋战的话，难度还是很大的…… 你还别说，孟阳真就是个劳碌命，想了半天工作上的事情，慢慢的就睡着了。 …… 韩小慧在孟阳面前有点儿任性，也有点儿小脾气，但还是能顾大局的，第二天早上，黑着脸坐进了孟阳开的那辆三菱越野车中。 系了安全带见孟阳一副傻愣愣的样子，极为不满地吼道：“你看什么？走啊！” 孟阳愣住了，“走？去哪儿？送你上班吗？” 他原本是计划着自己今天去市里见老丈人，没想到刚发动着车，韩小慧就拦在前面，眼下还坐进了车里。 “去见你老丈人！”她没好声地回了一句，闭上了眼睛。 孟阳高兴了，有韩小慧在中间说话，以老丈人那宠女儿的样子，他要办的事情就有很可能办成。 他想让这一位老丈人帮忙找个维修古建筑方面的人，对清河乡的古建筑做一个整体的评估，看看维修的话需要多大的投资量。 没错，他是想在清河搞旅游业，这个时代的各地方政府还没意识到旅游业能带来多大的经济效益，更多的都在搞文化搭台经济唱戏。 有着超前认知的孟阳，自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只要清河乡的旅游经济搞上来，不用上面出台政策，他都敢直接能取消三提五统。 …… 济州是个地级市，市区人口八十五万，在省内也算是中等规模的城市了，近两年已经有了扩建的意思。 原来在市区外的206县道收费站已经被扩进了市内，但收费工作仍在继续。 刚过过这个收费站，孟阳接到了乔永新打来的电话。 “孟乡长，我估算着时间你也应该到市区了吧？” 靠边停好车的孟阳听到手机里传来的这一句话，顿时身上一紧，握着手机的指关节都白了。 他来市里的事情，除了坐在身边的韩小慧，没告诉任何人，那么，乔永新是咋知道的，而且连他从县城从出发的时间都知道。 这说明了啥？ 第54章 老丈人、市长 孟阳的两眼微微眯起，有一丝寒光闪过，脸上却露着平和的笑容，“乔书记，看来你还是挺关心我呀？连我在哪儿都知道！” “那必须的呀！我作为乡党委副书记，对你的安全始终是高度关注的，稍稍掌握一些你的行程，也在情理之中。”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孟阳笑出了声，“呵呵，那我得感谢乔书记喽，哎呀，昨天搬那些账本的时候，还把胳膊抻了一下，现在举着手机都有点难了，乔书记有话就直说呗，也让我省点力气。” 坐在副驾驶位的韩小慧偷偷地看向孟阳。 昨天孟阳拿回家的那些账本，她也看了几眼，尤其那一本放在最上面的，里面有用红笔圈住的几个人名她都记住了。 她马上就判断出应该是那个叫乔永新的打来的电话，也不知道对方都说了什么，但孟阳回复的这一句话，警告对方的意味也太明显了。 还是笑着说出来的……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城府了？ 韩小慧的好奇心，或者说是怀疑越来越重了，就算是人逢大事必有所变，但能变到孟阳这样前后判若两人的程度，应该是绝无仅有的。 孟阳这边根本就没察觉到韩小慧的入微观察，耳朵里听着乔永新的话：“乡政府外欠款的事情，我们今天就能解决掉，可是大家心里很没底呀！” 他这话其实是在问孟阳那些账本要怎么处理？如果一直放在孟阳手里，他们那些人不就一直要受他挟制吗？ 孟阳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几下，立刻回复道：“乔书记，现在科技也是很发达的，比如复印，比如照相，让我们有了更多的选择，您说呢？” 这话不太好理解，其实就是告诉对方，我如果把那些账本复印下来，同时用相机照下来，就算是把原件烧了，送到上面去也一样好使。 乔永新显然是理解了这里面的意思，久久不语。 孟阳见对方不说话，略想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乔书记，不如咱们来个君子协定吧！” “说说看。”手机听筒里终于有了回音。 “从现在开始，莫伸手，昨日种种，我都可以让它随风而去！” 手机听筒里又没了动静，孟阳一点儿都不急，静静地等着乔永新的回话。 他提出这么一个要求，其实也是学后世反腐时的做法，并不一棍打死所有人，治病救人才是正确的做法。 况且，那些账本上还有好几位他需要仰视的存在，他要是敢公开，最好的结果都得是鱼死网破，弄不好鱼死了网啥事儿都没有，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过了好久，乔永新黯然的声音才又响起：“我自己能做到，但别人我保证不了，我会把你的意思传给他们。” 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孟阳侧头看到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韩小慧，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老婆，你男人长得也算帅气吧？” 韩小慧一掌拍掉他的手，扭头不理他了。 …… 二十分钟后，孟阳和韩小慧出现在济州市昌盛建材经销部门口。 没错，孟阳的老丈人就是这家经销部的小老板韩满仓，从当初最难时候连两个孩子上学的钱都凑不齐的他，经过十多年打拼，也算是有了自己的生意，这两年还赚了不少钱。 按照韩满仓的想法，就算是孟阳站到他眼前，他都会当做没看见。 从他认识孟阳那天起，就不太喜欢这个女婿，最近又听说他跟人家有夫之妇滚在一起，还让人抓了现形…… 如果不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他早就让女儿跟那个混账东西离婚了，如今竟然还有脸来见他？ 恩情归恩情，但如果要牺牲他女儿一生的幸福来报恩……他心里始终有一道坎儿，过不去！ 可是看到他宝贝女儿也跟着一起来了，这他就不得不见了。 “坐吧，还站着干啥？”把两个年轻人让进铺子里的一间小屋子里，他用眼角瞄了瞄孟阳，说出这么一句话后，把韩小慧拉到一旁，“小慧，你都多少天没回家了，你妈想你了，现在赶紧回去看看。” 说完，就往外推她。 韩小慧看了看孟阳，灵巧地闪身躲过韩满仓坐到了里面的一张椅子上，“爸，你这地方我还是第一次来呢，怎么着也得让我参观参观吧？” 说着话，朝孟阳使了个眼色。 她是真怕自己离开后，老爹会把孟阳打得满脸开花。 孟阳连忙把拎在手里的两瓶酒往上提了提，稍稍弯腰说道：“爸，我给您送了两瓶酒，本来是打算去家里的，小慧说这个时间段您正忙，就直接来这儿了。” “知道我忙，你还能挑这个时间段来，是想给我添乱吗？”韩满仓瞄了一眼孟阳手里的酒瓶，靠在门框上，脸色很差。 “爸，你要这么说，我也给您添乱了，那我现在就回永宁了。”韩小慧不失时机地插进一句话。 “你能一样吗？”韩满仓说完这句话就住嘴了，不管咋说，这个女婿最近的表现还算可以，再说还是要给亲家两口子留面子的，那两人对他家的帮助实在是太大了。 孟阳知道这是给他说话的机会了，他马上极为简要地道出了来意。 “爸，您搞建材也有年头了，应该能认识搞古建筑维修的人吧？” “古建筑维修？”韩满仓皱着眉头想了片刻，“认识的人倒是有那么一个，他要价可不低……你是公事还是私事？” “公事！我想先请他看看，看过之后再定是不是请他维修。” 孟阳这话让韩满仓竖起了眉毛，“呵！听你这话里的意思，你让我帮你找人，完事还信不过人家，要让人家先看看，在看的过程中你判断人家行不行？我没说错的话，你是这想法吧？” “便宜都让你占了，你不做买卖可真是可惜了！” 话说得很刻薄，但脸上却没有了刚才那种要吃人般的神色，姑爷这种认真负责任的工作态度让他心里舒畅了一些。 …… 从昌盛建材经销部出来，孟阳把韩小慧送到表哥丈母娘那边，自己去了市政府，车都没开，是坐公交去的。 这个时代的市政府并没有保安之类的守在门口，孟阳只在收发室简单登记了一下就直接进了楼里。 刚上到三楼，就遇见了陈江涛，孟阳赶紧上前打招呼：“陈主任，我是孟阳，您还记得我吗？” “记得，记得，孟阳，孟乡长！”陈江涛非常客气地把他请到了一间小会客室。 亲自给他倒了水，“你这一次是来……” “陈主任，方便的话，我想见见赵市长。” “你等一下，我请示一下领导，看看他有没有时间。” 没过多久，陈江涛回来了，“领导叫你去他办公室。”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孟阳感觉陈江涛在说这句话时，好像有些羡慕……他哪里知道，赵国志从不在办公室会见下级官员，他是第一个！ 第55章 专业课 领导的办公室比较简朴，这跟孟阳的猜测没有太大区别。 以赵国志那种能骑个电动车就敢下乡，还能摔倒后躺在路边的个性，他是不会在意办公室是否有派头之类虚假门面的。 “咋地？我这屋子里的摆设入不了你孟乡长的眼吗？也是，都能开上三菱越野的人了，眼界肯定要提高不少了。”赵国志见孟阳进来之后，偷偷打量四周，便开玩笑一般地说道。 孟阳悚然一惊，连忙收回目光，“领导，我是第一次来这里，有点儿紧张。” “你紧张？”赵国志差点儿笑出了声，“你说这话违不违心？都敢喊我老赵的人，见到我还能紧张，谁信啊？” “行了，赶紧坐下吧，找我有事啊？” 赵国志仍旧像在清河乡时的样子，很是随意。 孟阳却不敢大意了，“领导，我很感激您给我一个锻炼的机会，一直想当面跟您说一声，今天终于有机会来市里……” “等等，说的好像你前两天没来市里似的？再说，就打算这么空口白牙的感谢我？” “呃……领导掌控全局，我那点儿小动作也真是瞒不过您呀！” 孟阳马上想到自己从市里往回运化肥的事，应该是被赵国志知道了。 不过，他心头的一块石头也落地了，原来一直想不明白是谁把他一步到位的提拔到正科级乡长位子上的，刚才稍稍试探了一下，没想到赵国志很明确地给了他答案，就是他提拔的。 至于“空口白牙”感谢他的事…… “我这会儿还有事，中午，你得请我吃饭，嗯，我给你个地址，你点好了菜等着我就行，十一半左右我就能到那儿了。” 说着放，赵国志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小卡片扔给孟阳，又在一张纸上写了两个菜名递过来…… …… 十一点钟，孟阳循着卡片上的地址找到了这家……小吃部！对，就是跟清河乡招待所对面老吴开的小吃部一样大小。 同样是平房，只不过人家里面的卫生状况可比老吴那个好得太多了。 十多张小方桌旁，几乎都坐满了人。 这一点，也比老吴那个小吃部强很多。 当孟阳把赵国志写下两个菜名的那张纸递给服务员时，小姑娘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朝着后厨喊道：“妈，赵叔叔又要来吃饭了。” 后厨里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传出：“先把人家领进去，沏上茶水。” 小姑娘把孟阳带进了后院，安顿在一棵枣树下的桌子旁。 十一点半，赵国志准时来了。 两盘菜也端了上来，没有酒！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啥要叫你到这里吃饭吧？”赵国志抬头望着郁郁葱葱的树冠轻声问道。 孟阳老老实实地回答道：“领导，这里应该有啥特别的意义吧？” “也不算是很特别，”赵国志像是陷入了回忆，“我先后两次到济州任职，第一次是在安县任县长，认识了当时的市长李峻峰，那个人啊……” 说到这里，他停住话头，好像在组织语言，好了一会儿却没有说下去，反而问孟阳：“你觉得一个干部该怎样要求自己？” “我？”这问题其实并不好回答，孟阳绕了一个小小的弯，“在听说我任职清河乡乡长后，我爸跟我说当官一任，造福一方才是正道，为民服务，鞠躬尽瘁才是王道！” “对！就是这两句话！”赵国志眼睛一亮，“李峻峰就是按这个要求去做的，可惜，他英年早逝了，但济州的老百姓没忘他呀，你进来的时候看到了吧？人已经坐满了！” 孟阳吃了一惊，马上反应过来：“领导，您是说这小吃部是李市长的家人开的？” “是！是他爱人开的，那个服务员是他的女儿，还在上学，抽空回来帮忙的。” “我带你到这儿来，就是想告诉你，只有你心里装着老百姓，老百姓才会拿你当一回事！不然你屁都不是！” “下级的奉承，上级的肯定，同事的羡慕，都比不上老百姓说你一声好，这是人活一辈子最值得追求的东西！” “当然，你我都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小毛病不可能杜绝，比如我，今天就指名道姓的让你请吃饭，这算不算是吃拿卡要的一种？算！也不算！” …… 赵国志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 孟阳大部分都能听懂，没听懂的也深深记在心里，这是一堂难得的专业课。 在他听得入神的时候，赵国志突然来了个转折：“听说你们乡里的财政所着火了？这可是好兆头啊！新官上任，红红火火，损失也不小吧？” 这一刻，他恢复了在清河乡跟孟阳一起吃住时的样子，甚至一只脚还踩到了旁边的凳子上，市长形象顷刻间崩塌。 挤着眼睛说出来的话也不像是在关心孟阳，反倒是看热闹的成份居多一些。 孟阳哭笑不得，“不是，领导，您就不想知道这里面的故事吗？” “故事？”赵国志夹了一口菜在嘴里嚼着，含混不清地说道，“我凭啥要知道那些破烂事？那是你们县、你们乡的事，这点儿破事要是搞不明白，还要周江河那个县长干啥？还要你这个小破乡长干啥？” “您先吃，先吃好了再教训！”孟阳是真怕他一边干饭一边长篇大论，不小心把饭粒弄进气管里。 “好了，吃饱了，”赵国志扔下筷子，到底没忍住问道，“你还有心情往市里跑，看起来是应该是解决了吧？” 这回轮到孟阳含混不清地回答了，“不该烧的烧没了，该烧的又没烧着，可惜了那一栋晚清古建筑……” 赵国志不顾形象地大笑，“哈哈……小孟同志还是有点儿狗命的……” …… “你找古建筑维修方面的人是什么意思？”回去的路上，韩小慧好奇地问道。 韩满仓已经替孟阳联系了一个位外地的师傅，两天后就能到永宁，韩小慧有点不太明白孟阳的意思。 孟阳稍稍减慢车速，“清河乡山清水秀，算得上是鱼米之乡，而且古建筑很多，弄好了，特别适合搞旅游开发。” 韩小慧轻皱眉头，“旅游开发？人家都往名山大川跑，就你那破地方，谁来呀？” 她还是头一次听说古建筑群还能当做旅游项目的，要是像平遥那样整座城都是古建倒也可以，清河那小破地方还是算了吧。 “破不破的，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哪天你有空儿了，我接你去。” 韩小慧话里有话地说道：“呵呵，我怕去了你会不方便呀！” 孟阳差点儿就脱口而出地说“离婚了就方便了”这句话，好在反应及时，生生咽了回去。 他也发现自己最近好像也不是特别希望离婚了，只不过是习惯性的往那个方向去考虑而已。 如果他能放下包袱，其实他是李修远还是孟阳已经不重要了，活在当下，不内耗才能让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都能活得开心一些，快乐一些。 “怎么？在考虑怎么敷衍我吗？”韩小慧微微侧头，眯着眼睛瞄向孟阳。 “呃，为了安全起见，开车的时候尽量不要跟驾驶人说话，这是常识！” “是吗？哎呀，我还想跟你说说我同学她爸兜里装满了钱，正犯愁往哪里投资的事情呢……” “吱……”孟阳一个急刹车，车速急剧地降下来。 “你干嘛呀……”韩小慧两手撑住前面，大惊失色，等她抬起头来时，才发现孟阳紧急停车的原因。 对面一辆212吉普车，逆行着直奔他们而来。 第56章 娇弱、轻柔 在两车相距仅有两米多时，也来了个急刹车，一阵刺耳的声音过后，两辆车几乎已经挨上了。 孟阳一动没动，冷眼看着对面车上的人。 事实上他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懵住了，没反应过来，等到吉普车停下来，他才感觉到有点儿后怕了。 路边就是很深的山沟，刚才真要是两车相撞了，估计都得翻下去！ 对峙片刻，孟阳尝试着往后倒车，可是他倒一点，吉普车就跟进一点，两车之间始终保持着短短的距离。 无奈，他只好把车停在道路中间位置。 看着对面车上下来的四个人，对韩小慧说道：“来者不善，等下我出去后，你把车门从里面锁上，然后马上报警！” 对方肯定没打算撞车，不然也用不着费这么大的事，所以，让韩小慧待在车里应该还是相对安全一些。 咦？他怎么看着这娘们儿很是兴奋呢？好像还有点儿……跃跃欲试的意思，拜托，对面可是四个大老爷们儿，一个个膀大腰圆的，三拳两脚就能把他放倒。 而且这四个人手里都拎着木头棒子，看着像是锹把，很专业的样子……这可是真的要打架的，不是闹着玩，她兴奋个啥呀？ 在他目瞪口呆中，韩小慧从后座上拿起一个崭新的鞋盒，从里面拿出今天新买的一双旅游鞋，换下了脚上的高跟鞋。 推开车门就要下车，吓得孟阳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不是，你要干啥？待在车里，我去搞定他们！” “你？”韩小慧掰开孟阳的手指说道，“要不还是你待在车上吧。” 说完头都没回一下就从车里跳了下去。 孟阳急得脑门都出汗了，他下车后直接跑到另一侧直接挡在韩小慧面前。 对面四人当中打头的络腮胡子大汉突然爆发出一阵狂妄的大笑，笑够了，才捂着肚子对身旁的三人说道：“兄弟们，真没想到啊，孟乡长车上竟然还有一个大大的美人，还主动下车了，你们说该咋办啊？” 说着话，“咕嘟”咽了一下口水，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韩小慧，完全忽略了站在她前面的孟阳。 另一个牙齿有些外翻的晃着膀子往前凑了两步说道：“还能咋办？等会儿教训完了这个姓孟的，就看谁先抓到呗！” 络腮胡子好心地提议道：“孟乡长，你让身边儿的美女主动点儿，哥儿几个下手轻一点，意思一下，能交代过去就得了，你看咋样？” 这明显是受人委托来揍孟阳的。 孟阳心中一股冲天的怒火升腾而起，不管不顾地就要冲上去…… 孟阳和韩小慧的车被一辆吉普车逼停在路上，吉普车上下来四个大汉，很明显是针对孟阳来的。 可偏偏这种时候，韩小慧很是兴奋地换了鞋，下车了。 她可是长得国色天姿，往那儿一站，就让对面的四个大汉挪不开眼睛了，嘴里的污言秽语脱口而出。 气得孟阳准备拼命了，可是他刚迈出一只脚，就被韩小慧一把拉了回来，弱弱地跟对面的人说道：“几位大哥，我家男人如果有得罪之处，还请高抬贵手，大家都是混口饭吃，就没必要非得打打杀杀的吧？” 络腮胡子又发出一种大笑，“哟，这妹子说话好听，你叫啥名？这么漂亮，在市里我咋没听说过呢？” “我叫什么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请几位行个方便……” 还没等韩小慧的话说完，对面另一位牙齿外翻的已经忍不住了，直接奔她扑过来。 就在孟阳准备扑上去挡住此人时，韩小慧已经两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侧身一拧，只听“咔嚓”一声响起，紧接着她抬脚踹在对方小肚子上。 “啊……”此人惨叫着往后翻滚而去…… 在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过后，等孟阳捡起一根掉在地上的铁锹把时，吉普车上下来的四个人都已经东倒西歪地趴在了路上…… 而他那一向娇弱无比，还有点儿小脾气的表嫂韩小慧手里拎着一根棒子，踮着一只脚，歪着脑袋扫视了一圈儿，在络腮胡子身旁蹲下来，用手中的棒子挑起他的下巴。 轻声问道：“这位大哥，能行个方便放过我们吗？” 络腮胡子像是见鬼一样，哆嗦着往后挪身子，可一条腿好像骨折了，挪起来很吃力，只好原地连连点头。 “你哑巴啦？”韩小慧轻叱过后，手中那根铁锹把重重地砸在络腮胡子脑袋上。 “我们再来一遍哈，这位大哥，能行个方便放过我们吗？” 声音依旧轻轻柔柔的。 络腮胡子都快哭了，大声说道：“行，行，姑奶奶，我服了，我服了还不行吗？” “嗯，你态度不错，先放你一马，那个牙长在嘴外面的，你，对，就说你呢，爬过来！” “你刚才说谁先抓到什么什么的，是吧？把手伸出来呀，不是想抓我吗？” 在孟阳震惊无比之际，韩小慧一只脚已经踩到了牙齿外翻之人的手背上，还重重地辗了一下，五根手指至少有三根被踩断了。 此人惨叫着疼得差点儿昏死过去。 韩小慧面无表情地用棒子点了点络腮胡子的脑袋，“谁叫你们来的？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应该是市里刘二麻子手底下的吧？” “是，是，姑奶奶，我们也是为了讨生活，就，就接了个活儿，是清河那边有个姓王的副乡长，让我们教训一顿孟乡长，就，就这些……” 王凤武？孟阳听到这话，心说是乔永新没把他的话传到位，还是说这一位王副乡长有所依仗，以为自己不敢动他？ 很好，看来是得杀一只鸡儆猴了…… …… 两分钟后，三菱越野扔下路上的四个人和那辆吉普车，再次上路了。 孟阳一边开车，一边还偷偷地打量着韩小慧，她脸上的那股煞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恢复了往日的娇艳，眼中也是水波荡漾，像是啥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让他心里直嘀咕，韩小慧竟然还会打架，而且还挺厉害的样子，他咋就不知道呢？ 不管是前世还是后生，就连表哥同志的记忆里，都没有这个印象，他只知道，这个女人做手术时手特别稳，还有点儿狠，也特别精准。 另外，刘二麻子是谁？听着像个地痞，她怎么会认识这种人的？ 孟阳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对这个表嫂的了解太少了。 韩小慧见他不时地往自己这边看上一眼，干脆扭过身子，面带微笑地望着他，不说话，也没有别的动作。 孟阳咳嗽了两声，挺直了腰，目不斜视，可是很快，他就如坐针毡了，只好讪讪地开口：“没想到你打架还挺猛的。” “害怕啦？”韩小慧轻柔的声音传过来。 孟阳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刚才她就是用这语气跟那个络腮胡子说话的，结果络腮胡子都吓哭了。 不过，他不能那么没出息，强行挤出一丝笑容，镇静地道：“哪能呢？咱们是两口子，你打谁也不可能打我呀，你说是吧？” 韩小慧“呲”地轻笑，拉长了音调：“那可不一定。” 孟阳觉得这不是一个适合开车时探讨的问题，本不想说话了，却猛然间想起遇到那几个人之前韩小慧说的话。 “小慧，你那会儿说谁钱多到不知道往哪儿投资来着？” 韩小慧立刻扭过身子，窝进了座椅中，“我刚才跟人打架累了，要睡一会儿，到地方喊我。” 这是没打算轻易地告诉他这个信息啊！ …… 第57章 王凤武的小心思 孟阳把韩小慧送回家后，马上启程回了清河乡。 到地方后第一时间去了人大主席曹建伟家里。 如他所料，曹建伟看到他风风火火的过来，有点儿意外，把他迎进自家的客厅里，让儿媳妇沏了茶，又端来水果盘。 态度上还是比较拿他当一回事的。 看到这一幕，孟阳对自己的行动心里更有数了。 他欠了欠身，不紧不慢地说道：“曹主席，乔书记那边……”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曹建伟知道他要说什么，没让话音落到，立刻接上了。 “乔书记那边该跟我说的都说了，我的意思是今后还得大家抱成团，一起往前奔！” 你看，聪明人说话就是直接。 他同意孟阳提出的那个君子协定。 孟阳却没露出满意的样子，略停顿片刻后说道：“曹主席，我今天去了一趟市里，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点事儿，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曹建伟心头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眉头皱了一下，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淡淡地问：“啥事儿能让孟乡长刚回来就直奔我这里来了？” 孟阳轻笑一声，“也算不得啥大事，只不过是有人想在半路上揍我一顿，没成功，我就琢磨着，这事儿吧，还是有必要跟您说一声的，毕竟您是希望大家抱成团一起往前奔的。” 曹建伟“嗖”地一下子站起身，两眼寒光暴射。 “谁干的？” 也不由他不紧张，他们这些人的命脉可都捏在孟阳手里的。 如果这个年轻人冲动起来，不计后果的把事情抖出去，谁都别想落好。 这特么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干的？ 孟阳摇头，“我能逃出来就不错了，哪还有心思研究是谁干的？” 并没有说出是王凤武找的人，这不是能他该说出来的事。 就是要让他们内部自己查，自己查出来的才更有说服力，不然，难免会让他们怀疑是要把他们各个击破。 曹建伟抬手说道：“你稍等一下，我去打个电话。” 出去没多大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孟乡长，我们会给你一个交代！” 孟阳露出了看似真诚的笑容，“曹主席，有您在这中间调和，我相信我们之间会相处愉快的。” 曹建伟第一次用审视的目光认真地打量起孟阳。 这个年轻人有点儿意思。 曹建伟以为自己答应了孟阳要解决他在半路上被人拦截的事情，孟阳也该走了，可是他没走。 而是郑重其事地说道：“曹主席，我来您这儿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公事。” 曹建伟直摆手，“我这都快要退休的人了，你还是多跟乔永新他们商量吧。”公事就大可不必找他了。 “我还有点儿事要出去，孟阳乡，你看……” 这是下逐客令了？ 孟阳却没有起身的意思，缓缓地说道：“曹主席，我要说的事情您应该会感兴趣的。” 曹建伟皱着眉头重新坐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孟阳。 孟阳并没有绕弯，很直接地说出了一自己的想法：“我想在咱们清河搞个文化旅游项目的试点，我估计宋局长那边应该还是很愿意搞出这么一个动静的。” 曹建伟当即两眼放光了。 “你等等！”说完这三个字扭头朝外喊道：“秀娥，弄两个菜，我要跟孟乡长喝点儿。” 秀娥是他的儿媳妇，在外面脆生生地答应下来。 孟阳心里踏实了，想起老丈人韩满仓同志的一句名言，这世上就没有沟通不了的人，就看你方式方法是不是对头。 自从有了在清河乡搞旅游开发的心思，他就开始琢磨相关的人和事，从章玥玥那来得知，县旅游局局长宋和平竟然还是曹建伟的女婿。 这个信息就是跟曹建伟沟通的敲门砖。 这块砖眼下就发挥了作用。 刚才他提到旅游两个字的时候，曹建伟已经感兴趣了，如果按中医理论来讲，这就是药下得对症了。 为啥这么说呢？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一个政绩问题了。 曹建伟自己倒是无所谓了，估计都做好了退休后去哪儿玩的准备，可是他女婿宋和平不行啊。 宋局长还不到四十岁，虽说也是正科级干部，还是一个部门的主官，可是这年代的永宁对旅游是相当不感冒的，导致旅游局都成了摆设一样的部门，比清水衙门还清水。 在这种单位，要想干出成绩来，难上加难！ 宋和平眼看着自己年龄渐大，还在原地徘徊，已经开始琢磨怎么样才能在主业上搞出一点儿动静，为晋升之路提供一点儿帮助。 对此，曹建伟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能不急吗？ 一儿一女的他，儿子先天痴呆，啥也干不了，女儿也不是从政的料，就指望着宋和平这个女婿能光宗耀祖呢。 所以，孟阳提出要搞个文化旅游项目的事情，正中了他的下怀。 这也让两人之间的沟通从下逐客令反转到需要在酒桌上进行的地步。 社会就是如此复杂又如此简单。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秀娥已经很利索地弄上来四个小菜。 曹建伟给孟阳倒了一杯酒，“孟乡长，家里也没啥好吃的，就先对付吃一口，哪天你有空儿了，我让和平请你去市里吃饭。” 孟阳倒是没客气，夹了一口菜赞叹不已：“呀，秀娥嫂子这做菜的水平可是不一般啊！” “说正事，曹主席，我来清河的时间不长，但多少还是了解了一些情况，别的不说，光是一个清河村的建筑，至少有一多半都是明清时期的。” “这玩意儿看着不起眼，但现在的人们，将来的人们还就认这个，再加上咱们清河山清水秀，一片鱼米之乡的样子，如果我们肯下力气，肯定能搞起旅游这一产业！” …… 两人的谈话一直进行到五点钟，孟阳才离开曹家。 刚回到办公室，王凤武就紧跟在他身后进来了。 进来后，关上门，“扑通”一声跪到了孟阳面前。 “哎呀，王乡长，你这是干啥呀？”孟阳露出一副惊讶无比的样子，两手用力地把王凤武拉起来。 心里却在嘀咕，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曹建伟在清河乡的势力，从他去曹家到现在还不到三个小时，就已经把王凤武给挖出来了。 不过，让他跑到自己这里下跪是啥意思？啥年月了还来这一套？ 不是说好了由曹建伟他们自己处理的吗？难道还指望着他孟阳能网开一面饶过这家伙？ 嘁！孟阳暗自冷笑，如果任谁都来打他一巴掌，然后还啥事儿没有，他还能在这种环境里生存吗？ 况且，他还警告在先，还跟他们有个君子协定。 王凤武哪里知道孟阳心里的想法，见他还是那副老好人的样子，心里就活泛开了。 眼珠子转了两圈儿，硬生生地挤出两滴眼泪，悲痛万分地说道：“孟乡长，都怪我没管好家里人啊，我那小舅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你跟我合不来，就私自找了几个人，想打你一顿，算是给我出出气。” “我这不是来跟你赔礼道歉来了吗？还好，你看起来没啥事，不然我这张脸可就没地方放了。” 孟阳眯起眼睛听着他在这里信口开河，突然觉得跟这种水平的人多说一句话都没啥意思。 太浪费时间了…… 第58章 太美了 孟阳把王凤武拉起来，像个老朋友一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乡长，我啥事没有，不过是从市里回来的路上被几个人拦住了车，可现在这太平盛世的，大家还是挺喜欢讲道理的，也没动手，就这么让我回来了，这么一点儿小事，你就别放心上了。” 王凤武眼珠子又开始转起来，刘二麻子手下那几个人到现在也没给他回信儿，事情还真有可能像孟阳所说的那样。 如果是这样，他得考虑另一半钱给不给的问题了。 “即便是这样，我这心里也挺不好受的，孟乡长，晚上我安排一桌给你压压惊，你无论如何都得去啊！” “行，行，就当是咱们聚会了。”孟阳的态度极好，话语中都透着亲切感。 “那我先走了，回家好好教训教训那不知好歹的东西！” 王凤武出去了，章玥玥进来了。 她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孟阳，略有些紧张地问道：“听说您被人家拦在半道上了？没动手吧？看起来不太像呢？” “动手了，但是吧，我方火力太强大了，对方被团灭了……”正吹着牛的时候，给他提供火力输出的人打来了电话。 章玥玥见孟阳有电话，刚想避开出去，却被孟阳叫住，他还有事要让她办！ 走来走去的不麻烦么？就在这儿待一会儿。 手机听筒里传来韩小慧娇娇软软的声音：“老公，你到清河了吗？人家好担心你呀！” 听得孟阳一阵恶寒，这女人一天不折磨他都难受，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他终于忍不住了，“韩小慧！你把舌头捋直了，不是，你这样有意思吗？” “呵呵，过河拆桥是吧？你还想不想搞你那个旅游项目了？”韩小慧的舌头倒是捊直了，可是威胁的话也随之而来了。 “不是……”孟阳一阵头疼，只能服软，“姑奶奶，有啥事儿请您直说，小的听着呢。” 章玥玥一旁捂着嘴偷笑，却又不敢弄出声音来，憋得非常难受。 “这还差不多，别把别人对你的关心当成理所当然，我是你老婆我才会关心你的安危，我怎么就没给别人打电话问呢？” 韩小慧得理不饶人地呛了两句，很快就转入正题：“你那里生存环境实在是太差了，我给你找了个司机，身手相当不错，你看着安排，我想你一个乡长，安排一个人的工作应该问题不大吧？何况也确实需要！” 刚才还说着旅游的事情呢，怎么一转眼又变成了安保问题？ 孟阳多少有点儿跟不上韩小慧的思路了。 等孟阳问清楚了他那个司机啥时候来等情况后，还想问有关旅游投资的事情时，韩小慧直接就挂了电话。 这让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到章玥玥脸憋得通红，摆手说道：“那个……我刚才要让你办啥事儿来着？” “应该是跟王乡长有关的吧。” 章玥玥这个办公室主任还是很够格的，马上就猜出了孟阳想干啥。 “对，对，就是他，你现在就回办公室给曹建伟打电话，嗯，告状！” 章玥玥稍愣了两秒，立刻转身回到了隔壁的办公室，直接用座机给曹建伟家里打了过去。 “……我是章玥玥，有个情况我觉得有必要跟您汇报，嗯，嗯，是这样的，刚才我看到王乡长进了孟乡长办公室，又是跪又是哭的，我怕他要在咱们的事情上搞出啥花样来……嗯，行，您放心，以后有啥情况我会及时跟您说的，好，好……” …… 孟阳在次日早晨刚上班就听到了有关王凤武的消息。 消息是章玥玥告诉他的：“去县纪委自首了，据说要争取宽大处理，不过……” 她的声音很低，为了能让孟阳听得清楚一些，整个身子都俯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这是第一手内部消息，她不得不小心谨慎。 孟阳的两眼不由自主地望过去，这能怪他吗？ 强行挪开视线，不由自主的说出三个字：“太美了！” “嗯？” 啥东西太美了？章玥玥愣神片刻，发现自己这个动作好像不太对，马上直起身子，脸色通红。 孟阳也发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毛病，“呃，我是说王凤武想得太美了，这样一个脑子拎不清的角色，他们是不放心让他活在这世上的。” 章玥玥笑了。 她发现这个年轻的小乡长还挺腼腆的，尤其在男女关系这一方面，很是放不开，她想起了喝醉酒那天晚上的事情，脸上更红了。 孟阳可就有点儿奇怪了，按说以他的了解，章玥玥可不是啥纯情女子，不过看了两眼而已，能这么不好意思吗？ 但他现在没时间研究女人，他还有很多正经事要处理。 “乔书记这两天都在忙啥？” 章玥玥回过神，眨着毛茸茸的大眼睛回答道：“昨天关在自己办公室，哪儿都没去。” “嗯，我去做做他的工作，不能白白领着工资又不干活。”清河乡不养闲人！ …… 乔永新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两眼都没有任何光彩了，跟前两天相比，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他好像对孟阳来他办公室一点儿都不意外，语气淡淡地说道：“孟乡长，我知道你肯定要问我一些事情，你直接问就行，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孟阳笑着坐下来，还自己倒了一杯水，“乔书记，我昨天从市里回来之后去了一趟曹建伟家里。” “我知道，他跟我说过，你放心，我乔永新别的方面可能有很多毛病，但是，说过的话，答应别人的事情，我从来没含糊……” “停！停！乔书记，我上你这儿来可不是想听你说这些。” 在孟阳打断乔永新的话之后，乔永新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目光里的内容也很好猜：那你跟我说起去曹建伟家里的事情干嘛？怪吓人的。 孟阳本想组织好语言再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毕竟乔永新可是个真正有才华的人。 可是看到他现在这样，觉得还是用最朴实的语句表达清楚就好。 “乔书记，我昨天跟曹建伟初步商量了一件事情，因为没最终确定下来，所以，今天还得跟你研究一下。” “我想在咱们乡搞个文化旅游的项目，这是对外的说法，实际上就是充分利用咱们乡的优势，搞旅游业，带领全乡百姓一起挣钱。” 孟阳的话说到这里停住了，因为他发现乔永新没认真听。 不对，也不是没认真听，而是他的关注点好像不在话里的内容上。 乔永新确实是没听进去孟阳话里的内容，他更注意的是孟阳竟然还在跟他商量工作。 商量工作啊！ 这放在过去是多平常的一件事情，就算是以马国庆那种喜欢搞一言堂的家伙，也时常找他问这问那的。 你再看看现在这情况…… 他乔永新不光是被孟阳捏着小辫子，还鼓动乡里的群众，想把孟阳挤走，就这一条，孟阳都应该恨他八辈祖宗才是，为啥还要假惺惺地找他研究工作呢？ 这人虚伪。 孟阳轻叹一声说道：“乔书记，我想，我们是同事，还是处于一乡领导层面上的同事，这一点在短时间内应该是改变不了，既然是这样，我作为乡长，工作中有疑难了，找你这个党委副书记研究一下，我觉得很正常啊！” 他这一句话，一下子把乔永新混乱的思绪拉到了一条线上，这正常么？ 算了，正常不正常的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现在的他坐在这里，就是清河乡党委副书记。 孟阳说得对，工作不能扔下不管。 第59章 周江河的态度 乔永新想通一些事情后，放开了很多。 “孟乡长，我没听错的话，你是想搞旅游业，可是这东西投入周期应该很长吧？而且，乡里根本就没钱，怎么弄？” 孟阳见他总算是把脑子放到了工作上，松了一口气。 “乔书记，我是这么想的，咱们乡其实很有优势，光是清河村的古建筑，如果简单维修一下，应该不会太费事，还可以引进资金，以股份制的形式跟我们合资办一个旅游企业……” 孟阳越说兴致越高，不知不觉间就跟乔永新说了近一个小时。 一开始的时候，乔永新还只是礼貌性地点头附和他，可是听着听着，他的两眼中开始有了光彩，到了后来，还不时插一两句话。 “……这样一来，光是乡里的服务行业都能快速成长起来，这是个好主意。” “老乔，既然你也认可这一点，那咱们就先奔着这个目标努力看看，不管结果如何，先去做吧。” “孟乡长，我能帮你做点儿什么？” 乔永新已经很久没跟人这么热烈地讨论工作了，这让他有一种久违的冲动在心里憋不住了。 “老乔，不是你帮我做，是咱们一起做呀！这样吧，你我两个分一下工，我对外，你对内，让老曹对付那些有可能在这里面搅混水的人。” 孟阳说着话，阴阴地一笑。 乔永新身上一紧，觉得脚底下都冒出了凉气。 王凤武的事情，他可是全听说了，孟阳通过曹建伟的手，兵不血刃地解决掉了王凤武，还把曹建伟绑到自己要做的事情上，就这份老谋深算、借力打力的本事，他乔永新恐怕得学上几年…… “咚咚咚！”门口传来略有些急促的敲门声。 两人停住话头。 进来的是章玥玥，她喘着气急急地说道：“孟乡长，周县长来了，没进乡政府，直接去下面的村子了。” 孟阳瞪了她一眼，“他是领导，去下面的村子也是很正常的工作，你慌啥？” “不是……”章玥玥一着急，学了孟阳的口头语，“我听说他来的时候看到了路边撂荒的耕地脸色很难看，好像是挺生气的。而且，听说杨家庄老百姓集体跪到了他车前……” “行了，我知道了！” 孟阳立刻起身往外走，到了门口还不忘嘱咐乔永新：“老乔，我去杨家庄，你把咱们两个刚才说的那些尽快形成一个计划。” 说完，也不等乔永新回复他，急匆匆地往楼下跑去。 这一次，他可能要摊上大事了…… 杨家庄位于清河乡最南端，与永平乡接壤，分为大杨家庄和小杨家庄两个村子。 在清河乡这种三分山，一分水，六分地的地理环境中，杨家庄所处地方稍微有些特殊，基本上在山区边缘。 村子辖区内多数都是山林，其中盛产黄芪这种在内地极少见的药材，而且还都是野生的。 近几年野生中药材价格一路翻番，也让杨家庄这个昔日贫穷落后的村子，一夜之间靠着采药发家了。 富裕起来的杨家庄人便看着清河乡剩下的村子，甚至是清河乡政府都很不顺眼了。 也不知道是谁提出来的，如果能并入到隔壁永平乡，日子会过得更好一些。 这提法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永平乡在整个永宁县也算得上是富裕乡了，杨家庄并入永平乡的话，算得上是强强联姻，杨家庄人的日子应该会过得更舒坦一些。 有人提出来就有人把这个当一回事儿了。 村里的干部们在前两年就开始琢磨如何才能整体的并入永平乡，做了很多工作，甚至还让永平乡的领导们到县里去找过，村干部们也越级去过县里。 但是像这种行政区划的归属问题，县里也不好强行的把哪个村子并入哪个乡，因为这些村镇的归属都是有历史原因的，过于强制性的去做这件事情，搞不好就会带来村与村之间、乡与乡之间的矛盾。 这是要冒一定风险的。 所以，县里的领导们在这种事情上比较谨慎，提出以乡里的意见为主，只要乡里同意了，县里也没啥说的。 真出事了，有人背祸不是？ 马国庆当乡长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杨家庄人的腰包渐渐鼓起来，能不动心么？怎么可能放过那个地方？ 如果不是因为杨家庄是家族式的统治多年，他早就伸手了。 伸不了手，那也不能让他们瞎折腾，并入永平乡？做梦去吧，乡里不同意！ 事情就这么一直拖到了孟阳当乡长。 杨家庄人本来对此事已经心灰意冷了，马国庆突然出事了，乡里来一个小年轻主事了，这可是天赐良机。 杨家庄人并入永平乡的心思又一次翻腾起来。 马上就派了代表来见孟阳。 孟阳有自己的一番思量，而且，他眼下还有更急的事情要处理，自然是没时间考虑杨家庄这种事情。 杨家庄派来的代表铩羽而归。 如今，新上任的县长周江河下乡视察工作，感觉希望越来越渺茫的杨家庄人，破釜沉舟了。 便弄出了那么一出集体拦车下跪的事情。 孟阳心里很不痛快，这些人也太沉不住气了，自己明明告诉他们稍等几天，肯定要给他们一个满意答复的。 怎么就把事情搞到这地步呢？这还能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他心里挺没底的。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周江河这个人给他留下的印象并不美好。 前世，他为了表哥的案子求见过他三次，只见到了一次，还没给他办过任何事。 正因为如此，在听了章玥玥的汇报之后，他感觉到这一次杨家庄很可能真要分出去了，便急匆匆地赶过来。 孟阳开着车赶到大杨家庄村委会的院子里外面时，正看到村民们三三两两往外走。 有人认出了他这辆车，在他进院之前就将他拦在外面。 村会计杨秉成拍了拍三菱车的车窗。 孟阳将车窗放下来。 杨秉成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阴阳怪气地说道：“孟乡长是吧？这个车我认得，早先是马乡长开来着。” “您贵姓？”孟阳从车里下来，礼貌地伸出手问道。 他这一句问话，引了来围过来的二十多人一顿哈哈大笑。 杨秉成也笑得弯了腰，好一会儿才停着笑说道：“孟乡长，你猜我姓啥？” 孟阳收回那只手，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再聊！”犯不着跟这种人计较。 他挤开人群往里走。 杨家庄这些人没把他这个乡长当根葱，毫不尊重，甚至都有嘲笑他的意思，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杨家庄并入永平乡的事情，应该是有眉目了。 见到他，一向以济州市政府笔杆子而自居的周江河，推了推眼镜，冷着脸劈头盖脸地训斥道：“孟阳，你这个乡长是怎么当的？在考虑你们乡里的情况时，能不能也考虑考虑村民的意愿？” 刚跨进门的孟阳脚步顿住。 大办公室里挤满了人。 不光是有跟着周江河下乡的县办公室以及农业局的领导干部，还有杨家庄党支部书记、村委主任，以及村民代表等一众人。 嗯？怎么还有永平乡党委书记梁文成、乡长孙力？ 周江河当着这么多人，没给孟阳留一点儿面子，让他心里挺不是滋味。 如果说他跟周江河走得比较近，还能说成是把他当做自己人了，可实际情况是自己跟他一点儿都不熟啊。 所以，周江河这是想干啥？ 杨家庄的事情又不是他孟阳搞出来的，是历史问题，况且，他上任乡长才几天…… 第60章 要走的路 见孟阳一副傻愣愣的样子站在那里不说话，周江河的火气更大了，“怎么？现在我这个县长都没资格教训你了吗？” 这话可就严重了。 孟阳稍眯了一下眼睛，陪着笑脸说道：“周县长，都是我工作没做好，让领导操心了，杨家庄的事情……” “杨家庄的事情就按照他们的意思处理吧！”周江河根本就没让孟阳说出自己的想法来，直接就拍板定下来了。 孟阳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的，很难受。 场面多少有些尴尬起来。 跟着周江河下乡的冯爱民瞄了一眼孟阳，不冷不热地打圆场：“孟乡长，这件事情确实是你们乡里做的不对，我们总是在讲以民为本，可真正思考这四个字的人不多，领导替咱们想到了，咱们就要不折不扣地贯彻执行！” 说话的同时，还朝着旁边的杨秉义使了个眼色。 杨秉义心领神会，立刻从一堆文件中翻出一张关于杨家庄整体并入永平乡的申请文件，连同一支钢笔递到了孟阳手中。 孟阳深深地看了一眼杨秉义，这个头发花白，已年近六十岁的老人，暗暗地替他祈祷，希望他将来不要后悔。 事情弄到这种不可逆转的地步，他再犹豫就没意思了，而且，县长的面子可能比事情本身更重要。 孟阳“唰唰”几笔在文件上签了自己的名字，非常和气地对杨秉义说道：“杨支书，不管是并入永平也好，还是留在清河，咱们都是永宁县的人，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今后遇到什么困难，需要清河乡这边伸出援手，您尽管给我打电话就好。” “这就不必了，”孟阳的话音刚落，永平乡党委书记梁文成便及时插话了，“杨家庄并入永平乡之后，我们不可能让他们受到了一丁点儿委屈，乡里马上就打算给他们修路了。我就代表杨家庄三千多人口谢谢孟乡长的好意了。” 他最后一句话是笑着说出来的。 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还是会调节气氛的，尤其这种领导在场的情况下，梁文成刚说完，永平乡乡长孙力便接上了。 “这也算是我们永平占便宜了，哪天有空儿得好好安排一顿孟乡长才行啊。” 这算是玩笑话，也确实让气氛轻松了一些，就连周江河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就在这时，冯爱民又开口了，“这就对了呗，两家和和气气商量着把事情办了，而不是非得领导过问了才行动。” 他这话，明显是在给刚刚要熄灭的火上浇了一碗油。 “哼！”周江河从鼻孔中吐出这一个字，“孟乡长，没别的事你先回去吧，把杨家庄从乡里划出后的其他事情理清楚。” 孟阳自从重生以来，也没少研究官场上的一些规矩，按理来讲，领导下乡视察工作，走到哪一处，哪一处的主官都要亲自陪同，就算是离开了自己的辖地，也得一直陪着。 所以，周江河这算是在赶他走吧？ 既然是这样，他还真没必要留下来，陪着笑脸跟周江河道别，转身走出门时，身后传来一阵哄堂大笑。 孟阳眯着眼睛抬头，夏日的阳光正烈，他却觉得浑身冰凉，有些心灰意冷了。 这倒不全是因为杨家庄被强行划走，他自己又受人嘲笑等原因，最主要的是他对周江河这个人的失望。 处事不公也罢了，怎么会对基层干部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给呢？ 这样的人…… 出了大杨家庄，孟阳把车停在路边，爬上了一座小山，在半山腰处用石片挖出一根黄芪，拿在手里长长的叹气。 这地方，他前世也来过很多次，主要是来要采黄芪这种药材的，采回去之后，以此药材为主料，配制一种去疤美容膏。 花了十多年时间，最终还真让他研制成功了，还没来得及申请专利，自己就先挂掉了，还重生到了表哥这具身体上。 现在想想，人生还真是充满了不确定性。 就像他来清河乡之前，就想过如何利用杨家庄的药材资源来发展地方经济。 按他原本的计划是想要在清河乡搞一个专门生产祛疤美容膏的药厂。 凭借着前世十余年的研究成果，他有绝对的信心能让去疤美容膏一炮而红，打开市场。 如果主材料能用杨家庄这边的野生黄芪，去疤美容膏的品质肯定要更上一个档次，销路就更不用愁了。 这将会给整个清河乡乃至于永宁县和济州都带来不小的经济效益。 可是在他前世的记忆里，零四年之后，再来这里采药，已经变得十分困难了，往往要走个大半天才能采到一两棵。 这说明杨家庄人在两年内就把野生黄芪给采绝了。 所以，如果要建厂的话，只能从外地买进药材，这么一来，药材品质不好掌控，运作成本也会很高…… 孟阳拎着手里那一根黄芪，走到山顶上放眼望去，远处有碧绿的麦田，近处有弯曲的小河，身后还有一望无际的群山……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辞职不干了，去考个中医执业资格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下半辈子当个医生也挺好，省得一天天跟这些人动脑子动到晚上睡不着的地步…… 可是这个想法刚一露头，他眼前就浮现出清河乡那些农民们淳朴的面孔，尤其是在他带来五车化肥后，看向他时，那种饱含着信任与尊敬的目光，让他立刻打消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那么，今后清河乡的路，要怎么走呢？ 孟阳在山顶足足坐了两个小时，最后等到周江河一行人的车队从大杨家庄出来，直奔永平乡，他才站起身，做了几个深呼吸，下定了决心。 目前已经在推进的旅游业肯定是要坚决做下去的，恢复耕种那些弃耕的土地也势在必行，制药厂的话……还是要建！ 村民们退回集体的近一万三千亩的弃耕田地要整合起来，种黄芪这种药材的话，两年之后也该有收获了。 这两年内可以先把去疤美容膏的厂子建起来，即便是高成本也要做，只要效果好，效益肯定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他顿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已到乡政府时，他接到了章玥玥的电话，告诉他张县长来了。 “张县长？”孟阳随即反应过来，来的人是张瑞发。 把车停下后，他几乎一路小跑着上了楼。 张瑞发等在他的办公室里，看到他气喘吁吁的样子，摇摇头，“你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呢？” 这话有点儿深意。 孟阳试探着问了一句：“领导，我是急于见到您，对了，您是自己来的吗？如果有其他人，我安排一下晚饭。” 他这其实是在问张瑞发为啥没跟着周江河一起下乡。 张瑞发瞪了他一眼，说话滴水不漏：“那意思如果是我自己来的，你就不安排吃饭了呗？” 孟阳讪讪地一笑，“那我得亲自下厨！” “行了，不废话了，我是自己来的，有话跟你说。” 孟阳马上朝着端茶水进来的章玥玥使了个眼色，章玥玥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顺手把门关严了，守在门外。 张瑞发看到这一幕，暗中点头，嘴里却说道：“你不该回来！你是在赌气吗？” 孟阳轻叹道：“领导，您说的是杨家庄发生的事情吧？我没赌气，是按周县长的指令行事。” 他对于张瑞发能在这么短时间知道杨家庄发生的事情，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没这两下子，副县长的位子可是坐不稳的。 他只是奇怪张瑞发的态度，特意从县里赶来，就为了提醒他这一句话吗？ 第61章 棋子的觉悟 韩小慧介绍给孟阳的司机来了。 章玥玥领着人进来的时候，孟阳在一张大白纸上画着大大小小的圆圈儿。 圆圈儿里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看到人，扔下笔迎上来，打量了一下头发极短，精神抖擞的年轻人，“路宏伟？” “到！”路宏伟两脚并拢，响亮地喊了一声，随即察觉到自己现在已经退役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会开车？”孟阳捶了一下路宏伟的胳膊，他感觉这位兄弟有点儿太紧张了。 “是！”路宏伟仍旧站得笔直。 章玥玥捂着嘴，没让自己笑出声，递上来一张纸，“孟乡长，这是他的简历。” 孟阳接到手里看了一会儿，有些愕然，“你是特种兵退役的，咋能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找工作？” 在他看来，这种人在大城市找工作很轻松才对，自己拿来当司机用……有点儿浪费人才的意思了。 不管咋说，韩小慧介绍来的，他还是要详细了解一些情况的。 路宏伟比较内向，话语极少，每一句话都相当简练，却能准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我的意思，用你当司机有点儿屈才了。”眼下还没办法给人家弄编制…… “孟乡长，我是本地人，二沿村的，不想离家太远，就求到了韩大夫那里。” 孟阳：“……” 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吧？ 两人聊了一会儿，孟阳把自己开的那辆三菱越野车钥匙扔给路宏伟，让章玥玥带着他安排食宿。 孟阳给韩小慧打电话了解情况。 韩小慧那边挺忙的样子，“你尽管放心用，前些天我救了他妈一命，这孩子说啥就要报答我，正好你也需要这么一个人，主要是我看着人品不错，挺稳，就送你那里去了，怎么？没让你老人家满意？” 孟阳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韩小慧，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有毛病吗？” “有，小路二十三，你管人家叫孩子？” “我忙着呢，没空儿跟你闲扯！” …… 章玥玥刚回来，又被孟阳喊了进来，把自己刚才画的两张思维导图递给她。 “这两张图你拿回去，这咱们近期要开展的工作，我事多想不起来的时候，你提醒一下。” 章玥玥拿到图，惊讶地看了半天，终于看明白了一些。 一张是有关旅游方面的工作推进图，另一张则是有关弃耕田的处置方法。 孟阳到底还是按下了想要建一个制药厂的想法。 步子不能一下子迈得太大，他怕抻着自己。 这也是一个非常现实的考虑。 昨天从周江河的态度上，他察觉到永宁县的大环境对他相当不利。 一方面他逼迫着曹建伟等人吐出吃到嘴里的东西，填补乡政府的财政窟窿，已经得罪了一批人。 就算是把这一批人当中的曹建伟和乔永新绑到自己这边，还有县里的部分领导呢，那几位才是最难搞的。 另一方面，周江河还有点儿看不上他，这一点多少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 所以，这种时候，不宜太过高调。 …… “低调，最近一定要低调！”马国仁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严肃地说道。 一大早就被叫到县里的乔永新，半个屁股坐在沙发上，连连点头，他明白，这一位是在传递一个信息……马国庆栽进去了，清河乡那边的事情，就要靠你乔永新了。 他心头微冷，但脸上一点儿都没敢显露，毫不犹豫地表态：“领导放心，我们会稳住阵脚的，肯定不让乡里乱起来。” 这话说得有点儿圆滑，不像马国仁那么直接。 马国仁就有点儿不满意了，“我希望大家不要犯王凤武那种简单的错误，做事要懂得谋略，顾全大局，听说孟阳找过你？” 说完，眼神犀利地看过来。 乔永新这人有个特长，就是他假笑的时候，谁都看不出来，此刻他脸上就挂了笑容。 “领导，我正想跟您汇报呢，孟阳的意思是要搞一个旅游方面的调研，年轻人想法多，就是有点儿不切实际。” 实际上不是这么回事，他昨天跟孟阳谈得很投机，孟阳可不是调研那么简单，这事儿就不能全盘托出了。 王凤武栽进去这件事情，让他有点儿警醒，棋子永远是棋子，说放弃就就被人放弃了。 所谓顾全大局，也不知道是顾全了谁？ 唇亡齿寒！ 他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马国仁的神色明显缓和下来，“他那已经不是不切实际了，而是异想天开！” “清河确实是山清水秀，可这种地方哪里都有，更何况，这么偏远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人来？” 马国仁的话说到这里，翻篇了，开始给乔永新画饼：“吴书记在干部任用方面的意见是以稳为主，更多的是考虑工作经验，至于周县长，还不是很清楚他的路数，不过，这种事情都是党委管的，清河乡自然不能例外。” 意思很简单，孟阳并不受县委重视。 乔永新的目光闪了闪，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还把他派去当了乡长？ 他决定探一下孟阳的虚实：“我们乡还是很受领导重视的，孟乡长很有想法。” 这话就跟刚才他说的“年轻人想法多”前后呼应了，意思表达得很是婉转且明确。 马国仁自然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并没有回应他，而是转移了话题：“你抽空儿找吴峰谈一谈，失火的事情总得有个说法，该负责的负责，该整顿的整顿，权力下放给你。” 乔永新心头更冷，眼看着吴峰没有利用价值了，这是又要放弃的意思吧？ 还要借他的手来放弃…… 外面已经有了夏天的炎热，空气中有泥土的气息混合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味道，让人闻着头疼。 路宏伟开车技术一流，特别稳，即便是在破破烂烂的水泥上，仍旧能将三菱越野开到八十迈，还不至于十分颠簸。 这一点挺让孟阳满意。 他们已经赶到了永宁县长途汽车。 孟阳的老丈人韩满仓，十多分钟前打电话告诉他，找到的三个古建筑维修方面的人已经快到县城，让他去接人。 孟阳举着一张写有人名名的白纸，很快就接到了人。 比较让他意外的是，他的客人是两男一女，其中的一个男的大腹便便，胳膊下还夹了一个包。 那个女的看着也只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打扮得十分妖娆，不时地往夹包男人身上靠。 这……就是专家？ 第62章 赶巧了 孟阳在长途汽车站接的三个人各有特色。 女的名叫李秋艳，朝着夹包的郭贵军抱怨：“这是什么破地方嘛，连个像样的楼都没有。” 孟阳眨了眨眼睛，拉开车门说道：“姐，您多包容，好在咱们要去的地方风景一绝，您可有眼福了。” 郭贵军眼睛一亮，“那咱们就抓紧走吧！老王坐前面。” 他嘴里的老王，王树安，五十多岁，干瘦坳黑，跟郭贵军那一身暴发户一般的穿着相比，衣服极为普通，两眼却十分有神。 一行人很快到了清河乡。 “孟乡长，先转一转？”郭贵军两手交叉放在大肚子上，征求孟阳的意见。 “唉呀！我都累死了，先找个地方歇一会儿呗。”李秋艳摇着郭贵军的胳膊撒娇。 郭贵军并不搭理她，扭头看向王树安。 此时的王树安正眯着眼睛打量着最近处的一栋房子，微微点头。 能立即投入工作，孟阳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带着三人走了一大圈儿，最终绕回到乡政府招待所，把人安顿下来。 约好了晚上给他们接风，孟阳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回忆接人过程中的细节，很快就得出一个结论：这三人里面，只有王树安是维修古建筑的专家，还是那种比较懂行的真专家。 郭贵军应该是个老板，具体从事的行业还不好下定论。 至于李秋艳……那女人恐怕是郭贵军的码子。 老丈人为啥把后面这两位也送来了？ 三天后，这个问题有了答案。 在孟阳的办公室，扔下两个同伴，单独跟他见面的郭贵军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孟乡长，这两天在你这里多有打搅了。” 孟阳瞄了一眼烫金名片上字，郑重其事地放进了抽屉里，“郭总看着这地方可还行？” 郭贵军轻轻摇头，“朋友说这地方挺不错的，让我来看看，我琢磨着应该有投资的价值，可是到这里看了之后，恕我直言，感觉各方面都很不如意。” 孟阳虽说跟老丈人打电话也没问到啥有用的信息，但他早就猜到了，郭贵军……他是来投资的。 今晚马上要走了，却跑来自己这里说这些话，他应该还是动心了，不过是想要跟自己谈条件而已。 既然这样，“郭总，能跟兄弟具体说说吗？” “首先一点，你这条路就直接把人挡在外面了。”郭贵军遥指通往县城的水泥路。 孟阳镇定自若，“这不是问题，很快就能重修。” “再有就是这些房屋的维修是个大工程，需要时间，更需要钱。对你们清河乡来讲，这两样恐怕都是难题。” 郭贵军一副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懒洋洋地往后靠了靠。 “如果可行的话，我们乡里打算这么做……”孟阳把自己的想法大略讲了一遍。 郭贵军听得很认真，对孟阳的一些新奇想法不时地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聊了足足两个小时，眼看着郭贵军越来越上道，就差最后一个小问题解决掉就能说服他来投资，周江河打过来电话了。 “……咱们县历来都是以农业为重中之重，可是最近，有些干部思想上有动摇的迹象，开始琢磨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你们清河乡要注意这一点……” 周江河略有些冷的声音回荡在办公室内，原因是座机的话筒接线处出故障了，不得不开免提。 这还真是赶巧了。 孟阳的脸上渐渐泛起苦涩，周江河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根本不赞同搞什么旅游经济。 挺打击人积极性。 孟阳也觉得奇怪，按说以周江河县长的身份，不该对他讲这些话，尤其搞旅游这件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犯得着急吼吼的给他上课吗？ 是不是太沉不住气了？ 主动避开的郭贵军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悄然离开了。 章玥玥站在门口看过来。 孟阳一边听着周江河的话，一边往外指了指，连比划带对口型的，让章玥玥把人留住。 他刚才就注意到郭贵军没走远，应该是听到了周江河说的话，心里没底了，毕竟县里不重视旅游开发的话，强行参与进来，恐怕不会有好结果。 周江河的电话足足打了五分钟。 等到孟阳跑到办公楼下时，章玥玥一脸苦恼地告诉他：“孟乡长，人没能留住，郭老板的车来接他了，王工也跟着走了。” 孟阳仰头闭目，片刻后睁开眼睛，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头，“做下准备，咱们今天晚上去市里。” 他要去市里见郭贵军，有些事情必须解释清楚，不然，一旦传出县里不支持搞旅游的消息，今后想要在这一块招商引资，恐怕会难上加难。 需要先打个电话，让郭贵军在市里等他一会儿。 刚回到二楼，路过乔永新办公室门口时，被对方一把扯进去。 “孟乡长，耽误你一会儿时间，”乔永新关紧了门，小声说道，“我今天早上奉命去了一趟县城。” “奉命？”孟阳坐到了沙发上，心想这是有人喊他去县城了？ 乔永新语速极快，“两件事情，一是要我出头露面，二是处理吴峰，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他会怎么做？ 孟阳几乎在瞬间就明白了乔永新话里的意思，县里的重要人物把他喊过去面授机宜了。 而乔永新转头就把“机宜”倒给他了，同时征询他的意见。 这是准备全心全意跟他走下去吧？ “好！老乔，出头露面的事情你就照着他们的意思做，吴峰的话……你先别动，至少给我一天时间，明天晚上吧，我找他说说话。” “行！”乔永新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等孟阳出去了，他无力地堆坐在椅子上，望向窗外的蓝天白云，想起杜甫那首《可叹》诗中的句子：“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闭了闭眼，尽量不让自己去想马国仁说的那些话，可是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 因为他不想做第二个马国庆、第二个王凤武，不想把自己的一切都押注到一群毫无底线的人身上。 所以他选择了孟阳。 通过近期的几件事情，他看到了孟阳解决问题的能力，跟着这种有能力的人走，安全系数比较高一些。 另外，他感觉孟阳背后有人给撑腰，而且这个人很可能来自市里，这样的话，孟阳跟马国仁那帮人的斗争中，无后顾之忧，胜率就更高一些。 在官场上做选择题就是这样，在不能明确哪一个是正确答案的情况下，只能跟着感觉走了。 …… “跟着感觉走，紧抓住梦的手……” 华灯初上之时，孟阳和章玥玥坐在路宏伟开的三菱越野车里，已经进了济州市区，路过夜市时，不知谁家的音响播放着一首十年前的老歌。 “我们这算不算是跟着感觉走？”孟阳扭头问章玥玥。 章玥玥的头脑确实够用，略想片刻就回应道：“有感觉才有梦想！” 两人谁都没注意到，后面跟着的那辆车里，一双阴毒的眼睛盯上了他们。 第63章 小显身手 在约好的饭店包厢里见了面，郭贵军明显比下午的时候冷淡了许多，但他是商人，场面上并不会给孟阳带来难堪。 两杯酒下肚，话题开始进入此行未达成的目的。 “孟乡长，买卖不成情义在，能认识你老弟也算是我郭某人三生有幸，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到清河投资，我挺喜欢那里的人。” 孟阳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不卑不亢地说道：“郭总，以您的身份能屈尊到清河，还在这里等我，我倍感荣幸。” “我们县里抓农业是为了保住根本，在旅游这一块的投入确实比较少一些……” 孟阳这些话算是实话实说了。 郭贵军摇头不已，你们县里那是投入比较少的事？是根本就没想发展旅游这一块。 这个小乡长睁着眼睛说瞎话。 看来他得清楚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态度了，“孟乡长，对我们这种搞事业的人来讲，软环境极其重要，永宁县的话……不适合我们贵祥实业发展。” 他这可就没有一点儿客气话了，很直接地断掉了今后合作的可能，也让原本看似融洽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孟阳闭了闭眼，是他有点儿急躁了。 郭贵军把话说到这程度，应该是对自己的纠缠有点儿不耐烦，这种时候他不好出声。 看了一眼章玥玥。 章玥玥满脸堆笑，起身端杯，“郭总，就像您刚才说的那样，买卖不成情义在，我敬您一杯，今后欢迎您随时到我们清河来玩。” 郭贵军也察觉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儿重了，不管咋说，孟阳这个年轻人对待工作的认真态度还是应该肯定的。 现在有人圆场他自然要配合，“有章主任这一位大美女在，清河的山更美、水更秀了，几时得空了，欢迎章主任去省城，我肯定亲自做东，陪吃陪玩陪聊！” “那我得先感谢郭总了，真要去了，我就客随主便，怎么玩都行。” 章玥玥这话有点儿歧义，不光是孟阳听出来了，江湖老鸟郭贵军更是露出一副了然的样子。 他的视线落到章玥玥身上，心说孟阳这是用美人计？ 可惜了，虽说他就好这一口，但是在清河那边肯定不能投资的情况下，就不能对人家提出过分要求了。 这是江湖规矩。 他一向是个守规矩的人。 章玥玥心思细腻，敏感地捕捉到郭贵军眼神里的东西，在桌下轻踢孟阳的小腿。 她想替孟阳摆平郭贵军，可又不敢私自做主。 上一次跟刘金元一起吃饭那件事情过后，孟阳对她好一顿批评，并且告诉今后绝对不允许再出现这种事情。 同为男人，孟阳自然也能看得出郭贵军对章玥玥有几分动心，但这种事情肯定不能让它发生。 他带着章玥玥来，是因为旅游开发相关的一些细节和数据她最清楚，可不是想用美人计留住郭贵军。 想留人，他有其他方法。 “郭总，刚才是兄弟我过分了，先给您赔个礼。” 孟阳起身亲自给郭贵军倒酒。 你好我好大家好，没有利益纠缠的情况下，郭贵军还是挺欣赏孟阳的，敢打敢拼，更敢想，有大局观，有超前意识，这种干部不多见。 酒局愉快地进行下去了。 聊天内容也从工作很自然地转到了生活的各个角落。 孟阳有意引导着话题往美容这方面走，毕竟在身边还坐着章玥玥和李秋艳两个美女，这话题就比较受她们欢迎。 郭贵军却有点儿频频皱眉，很明显不愿意谈这方面的事情。 章玥玥连连朝着孟阳使眼色。 可是孟阳好像喝高了一样，收不住话了。 “郭总，说起来我本人对中医美容祛疤这方面非常感兴趣，小的时候跟着姥爷学了不少，还别说，真就有用。” “去年到川省找同学玩，看到同学妹妹脸上就有一道很显眼的疤痕，得知她去了很多地方都没治好，就给她配了一种祛疤专用的药膏，三天就见效了，一个月后基本治好了。” 原本准备起身走人的郭贵军目露怀疑之色，暂时按下了甩袖而去的想法，插嘴说道：“据我所知，中医祛疤是一个非常专业的领域，一般人可没胆量胡乱用药。” 孟阳笑了，“郭总，我做这方面的治疗可不仅仅是外敷，重症的话还要根据病患本身的情况内服中药才行。” 说到这里，他看向坐在郭贵军身旁的李秋艳，“像李姐这种情况，只要涂沫两到三次，保证能水光溜滑。” 李秋艳刚才就发现郭贵军脸色不好，她本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可是现在……她有点儿动心了。 她脸上敷的粉比较厚，遮住了脸颊侧面的一块小小的疤痕，也不知道孟阳是怎么看出来的。 纠结片刻，她终于坐不住了，“孟乡长，这种药好配吗？” 言外之意，她想试一下。 孟阳心中大定，吹了半天牛，他等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伸手说道：“李姐，我给诊一下脉，根据你的情况给你配药。” 李秋艳偷偷看了一眼郭贵军，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将信将疑地伸出一只手。 诊脉只用了半分钟不到，孟阳给出了结论：“我身上带着一小盒自己配的药膏，正好跟你这个对症。” 说着话，翻开自己的包掏出一个小小的圆盒递给李秋艳，“这个是我想送给一个朋友家孩子用的，你先用着。不过……” 他这个转折吸引桌上的所有人目光，“不过，李姐，刚才给你诊脉发现你有点脾胃虚弱呀，每天凌晨三四点钟时候胃疼吧？” 李秋艳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孟阳露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微笑着说出了她身上的其他毛病，听得李秋艳一愣一愣的，每一个都说得非常精准。 一直很少说话的王树安把自己的手腕伸出来说道：“孟乡长，麻烦您帮我看看呗。” 这就正中孟阳下怀了，三根手指搭上去，这一次用的时间稍长，但也没超一分钟。 “……腿部气血运行明显受阻，准确来讲是左腿，有过骨折，当时处理得不好，不然我也看不出来，嗯，这应该是十年前的事了……” “没有别的毛病，您这身体健康状况可是一等一了。” 孟阳的话说完后，王树安张大了嘴，直勾勾地望着他，老半天没说话。 郭贵军更是“嗖”地一下站起身，看怪物一般地看着孟阳，眼中的震惊之色挡都挡不住…… 第64章 玥玥失踪 章玥玥失踪 酒桌上，孟阳小露一手自己的医术。 郭贵军、王树安、李秋艳三人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郭贵军跟王树安是多年合作的老伙伴了，自然知道王树安那一次被意外倒塌的墙砸断腿的事。 而且，他还知道，当时还砸死了两名工人。 出事的承包企业规模不大，老板连夜跑路，导致住进医院的王树安没人管了。 还是他看不过去，给出的医药费。 由于各种原因，王树安的治疗耽误了两天，最后的治疗效果打了折扣，如今每逢阴天下雨，都会腿疼得直冒汗。 这件事情当时虽然很轰动，但是王树安的治疗细节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孟阳竟然就凭着诊脉能准确地说出当时的情况，这就让郭贵军佩服不已。 这年月，有这手艺的中医可不多见。 震惊过后，郭贵军心头火热起来，两眼放光盯着孟阳问：“孟乡长，我冒昧问一句，如果是比较深的刀伤留下的疤痕能治么？” 孟阳心说，你终于问出来了。 郭贵军二婚的媳妇给他生了个女儿，两年前，被人劫持，在解救过程中，脸划伤了。 这两年，做了各种治疗，但还是留下了一个疤。 很明显的那种，原本长相秀丽的女孩，因为那道疤显得面目狰狞，性格大变。 这成了郭贵军心头大病。 如今在孟阳这里看到了希望，他自然不能放过。 孟阳略作沉思后说道：“郭总，如果情况比较严重的话，我得亲自看看……” …… 半个小时后，孟阳跟郭贵军约好了明天跟他去省城，离开饭店，准备在济州住一晚。 车上。 章玥玥不解地问：“孟乡长，您是怎么知道郭贵军的女儿脸上有道疤痕的？” 孟阳看着车窗外闪烁的霓虹灯，开始编瞎话：“一个朋友偶然间提到过，我记下来了。” 事实自然不是这么回事。 前一世，郭贵军的女儿到了嫁人年纪，眼看着找不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婿，便暗地里四处散播消息，谁能治好那道疤，重赏一百万。 这件事情在河东省医疗界传得沸沸扬扬。 他自然也听说了，也正因为这件事情，他开始研究祛疤药物。 章玥玥的第二个问题来了，“孟乡长，看您给他们诊脉，挺像一回事，把他们唬得一愣一愣的，也是提前知道他们的身体状况吗？” “哈哈……” 孟阳大笑，“咋可能知道那么多？” 章玥玥的眼睛瞪大了，“那您是真的学过中医？” “略通一二，略通一二，低调，要低调！” 章玥玥美目频闪，恨不得把目光焊到孟阳的脸上。 找到附近的一家宾馆，开了两个标间，一间给章玥玥住，另一间孟阳和路宏伟住。 他们前脚入住，后脚就有人敲门。 路宏伟去开门，看着门外的穿着统一的五个人小心地问道：“您两位找谁？” “找孟阳孟乡长，我们是市纪委的。” 听到这声音，孟阳连忙走过来，略有些惊讶，“我就是孟阳，你们这是……” 来人当中的一位冷着脸说道：“有人举报你贪污受贿、乱搞男女关系，根据相关条例，我们要对你进行双规审查，跟我们走吧。” 说完还掏出一本证件在孟阳眼前晃了一下，又很快收起。 “贪污受贿？” 孟阳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他当乡长才几天啊，就算是他想贪想收，客观条件它都不允许呀。 至于乱搞男女关系，就更扯了。 他天天看着章玥玥这种时时刻刻能诱人犯罪的女人都没动心，更何况家里还有一个国色天姿的老婆，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情？ 看他一副愕然的样子，刚才说话的那一位语气阴冷地说道：“为了体面，希望你能配合调查，不然，我们可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孟阳的目光落到对方衣领别的那枚徽章上，心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去就去！ 谁怕谁嘞？ 但他不知道自己会被审查几天，想跟乔永新交代一下手头上的工作，“我可以打个电话吗？” “不可以！” …… 孟阳被五个人夹持着走出宾馆大门，走向距离大门很远地方停放的两辆212吉普车。 快要走到车旁时，他突然察觉到不对劲了。 谁家纪委办案要把车扔在这么远的地方？停在宾馆门洞里不是更方便吗？ 况且，市纪委这种单位怎么可能还在用212吉普车？ 更让他怀疑的是，走在他前面领头的这一位，这两步道走得更像是地痞无赖。 走到近处，更大的疑问产生了。 两辆吉普车竟然都没挂牌照……虽说这年月对车辆的管控没有后世那么严格，可是一个正规单位的车怎么可能不挂牌？ 想起自己得罪的那些人，孟阳心头像是闪过一道雷电，瞬间明白了一件事。 这一伙人恐怕是假冒纪委的。 他表面上一点都露出异常，还偷偷地往身后方向瞄了一眼，看到了路宏伟磨磨蹭蹭地靠近过来。 走到车旁，在前面那人拉后车门的同时，孟阳极为突然地起脚，将那人踹进车里。 又极快地往下弯腰转身，在身后四个人反应过来之前，一步就冲出了他们的包围圈。 后面跟上来的路宏伟稍愣了一下，紧接着拽住他的手就往另一旁跑。 吉普车旁的五个人紧跟着他们追过来。 没多大一会儿，拼命跑的孟阳和路宏伟绕到了宾馆后面一条极为黑暗的巷子。 两人蹲到了一个小小角落里。 光线实在是太暗了，那五个人进了巷子里，以为孟阳和路宏伟往前跑了，脚下一步都没停，互相招呼往里追了过去。 直到过了五分钟左右，那五个人空手而回，骂骂咧咧又从孟阳两人身旁经过，应该是入停车的地方去了。 直到这时，路宏伟才低声问道：“孟乡长，这样对抗纪委是不是不太对呀？” “他们不是纪委的。” 孟阳这句话让路宏伟悔青了肠子，“哎呀，早知道就把他们都放倒了。” 刚才他都没敢动手，动手的话也就三两招就能制服那几个人。 何必小心翼翼的躲到这里呢？ “不对，咱们得抓紧回宾馆！”孟阳想到这一伙人既然是奔着他来的，抓不着他肯定要对章玥玥下手。 起身就往回跑。 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宾馆，可他们还是晚了一步，那两辆吉普车不见了踪影。 同时消失的还有章玥玥。 她的房间里一片凌乱，应该是有过挣扎。 孟阳一刻都不敢停留，跟路宏伟一起玩命的往外跑。 本想开车出去找的同时，打电话报警，可刚出宾馆大门，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孟乡长是吧，想要活着的章玥玥，就按着我说的地址来，友情提醒，千万别想着报警之类的，不然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对方扔下这么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有几个错字漏字修改了） 第65章 为啥现在的匪徒都这么不给力了? 半个小时后，孟阳和路宏伟开着三菱越野从市中心赶到了郊区指定的一座小院子外。 刚停下车，孟阳的手机就响起来了。 仍是刚才打进电话警告他不要报警的那个号码，只是打电话的人换了，“孟乡长，推开大门进来吧。” 尽管对方这一句话很短，孟阳还是听出这人声音他熟悉，至少是听过的。 熟人？听声音像是吴峰。 推开黑铁皮大门，孟阳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他现在也别无选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不敢拿章玥玥的安全问题冒险。 关键时刻，身后的路宏伟却好像害怕了，拉了一把孟阳的衣袖，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儿哆嗦：“孟，孟乡长，我，我就不进去了吧，我在外面看车，看车。” 孟阳的脚步一顿，对路宏伟的异常表现有些吃惊，难道他这个特种兵是冒牌的？ 不对！ 人是韩小慧介绍来的，以他对老婆的了解，不中用的人，她绝不可能送到他身边来。 那么，路宏伟的意思应该是打算示弱，然后找机会救人吧？ 想通这一点，孟阳露出气急败坏的样子厉声喝道：“跟进来！不中用的玩意儿！” 院子里传来轻蔑的笑声。 等他们两人迈进院子，身后的铁皮大门“咣当”一声关上了，还上了锁。 两个手握钢管的男子守到了大门口，其中一个还踹了路宏伟一脚。 路宏伟踉跄着扑倒在地上，还惨叫了一声，爬起来后连连哀求：“各位大哥，跟我关系不大呀，我就是一个司机，放我出去吧，我保证不往外说，唉哟……” 话没说完，屁股上又挨了一脚，“少他妈废话！想活着就别出声。” 里面屋子的门被推开了。 清河乡财政所所长吴峰冷笑着站在门口，抬起下巴说道：“孟阳，你胆子挺大呀，挺好，我喜欢！进来吧，咱们谈谈。” 果然是他！ 孟阳强压着心头的怒火问：“章玥玥在哪儿？” 吴峰扭头就往屋子里走，扔下一句话：“爱进不爱，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孟阳在门口停顿片刻，抬腿往里走。 房间里的的灯光有些暗淡。 孟阳第一眼就看到了章玥玥，被绑在一把椅子上，垂着头，生死不明。 屋子里除了吴峰之外，还有三个人。 有一个拿着刀子架在章玥玥的脖子上，另外两个拎着钢管堵到了门口。 路宏伟被外面的人推进来，看到屋里的场景，直接就蹲到了地上，两手抱着脑袋求饶：“各位大哥，我，我啥也没看见，放我出去吧！我上有老下有小，求求你们了！” 吴峰知道孟阳招了一个司机，却没料到他的眼光会这么差，年纪轻轻的一个人，竟然吓破了胆。 这样也好。 “让他消停点儿！”他冷声喝道。 一根钢管砸在路宏伟的肩头，握管的人恶狠狠地骂道：“你他妈想活着就别出声了！” “是，是，我，我，我不出声，不出声！” 路宏伟说着话往里挪了挪，抬头的瞬间瞄了一眼章玥玥身后拿刀的人。 吴峰见孟阳的视线始终落在章玥玥身上，吴峰走过去捏着她的下巴往上抬，另一只手还在她脸上抚摸着。 “你放心，我只是给她打了镇静剂，没打算弄死她。” 事实是他也惦记这个女人很久了，一直没机会，今天办完事后，肯定不能轻易放走她。 孟阳语气有些冷：“吴峰，你这么干就不怕我出去找后账吗？我劝你冷静点儿，现在放开她，咱们啥都好商量。” “商量？”吴峰绕着孟阳走了一圈，点了点他的胸口，“商量个屁，你他妈把老子逼到这种程度，还有商量的余地吗？你放心，我办完这件事后，就远走高飞了，你想找后账都没地方找去。” “你到底想干啥？直说吧！”孟阳两手攥着拳头问道。 “很简单，两个条件，第一，拿账本来换她！我要原封不动的账本。” “第二呢？” 吴峰露出阴森森的表情，“孟阳，自打你到清河，我就开始倒霉，现在为了摆平账本的事情，连工作都要丢掉了，还要背井离乡，你说我这心里能平衡吗？所以，我要出口气，跪下给我磕三个头，这就是第二个条件。” 还要打断你的两条腿！ 当然，这是要到账本之后的事情了。 孟阳有些玩味地盯着吴峰的脸，“我琢磨着应该是有人逼着你干的吧？马国仁！” 果然如他所料，吴峰的脸色剧变，好像特别害怕提到马国仁这三个字，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了。” 孟阳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用眼角瞄了一下路宏伟，见他始终盯着自己，便微微点头。 对吴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你现在回头是岸，只要放了她，我就当没这回事，而且，还能保住你的工作，甚至还能继续让你当所长，你看行不行？” “你得知道自己现在干的是违法的事，就算你把我们都弄死，你觉得能跑到哪儿去？” “……” 孟阳苦口婆心的劝说，多少还是起到了一点儿作用。 吴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漆黑的窗外。 也就在这一瞬间，离他最近的孟阳一跃而起，抱住他就往他身后的墙上撞去。 与此同时，蹲在地上的路宏伟如离弦之箭，眨眼间就冲到了章玥玥身前，一把抓那只握刀的手，猛地往旁边一甩。 章玥玥身后那男人被他突袭之下，连退了两三步。 还没等站稳，胸口上就被重重地踹了一脚，胸骨折断的声音响起，人也倒飞而出，撞在墙上，像面条一样落下。 吴峰的后脑勺磕在墙上，让他一阵眩晕。 还没等清醒过来，两腿之间就被孟阳的膝盖狠狠地顶了一下，疼得直接弯下腰，连喘气都困难了。 孟阳的身后响起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两分钟没到，孟阳已经解开了章玥玥身上的绳子，抱起她就往外走。 路宏伟扫视一圈儿，朝着地上趴上痛苦呻吟的几个人吐了一口唾沫。 特么的，打得真不过瘾，连个热身都算不上。 为啥现在的匪徒都这么不给力了？ 他有些郁闷地转身要出去时，已经缓过劲的吴峰咬着牙拎起一把椅子就朝着他脑袋上砸下来。 眼看着就要砸中了，可是路宏伟就像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似的，猛一转身，抬起胳膊就架住了那把椅子。 同时，极快地踢到了吴峰的一条腿上，“咔嚓”一声响起，吴峰的那条腿竟然被踢断了。 这还不算完，在他痛苦万分的弯腰时，一条胳膊上又遭到重击，还是骨折…… 车上，路宏伟从后视镜里看了看，问道：“孟乡长，这得报警吧？” 真要报警的话，他算不算防卫过当啊？ 孟阳摇头，“不能报警！”报警就会牵出账本的事情来，会让整个事件处于失控状态，后果难以预料。 弄不好，只会抓进去一两个替罪羊。 他还要明面上得罪一大批人，官场上的路大概也就会走到头了。 “去医院？”路宏伟又问。 “不，先找家药店，买点儿药和银针。” 医院也不能去，她这种异常情况，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他有把握解决问题。 孟阳怀里的章玥玥也不知道被注射了多大剂量的镇静剂，身体软绵绵不说，好像还有失控的意思…… 第66章 欲哭无泪呀! 回到宾馆后，孟阳把章玥玥抱进了她的房间，回头就锁上了门，根本就没让路宏伟跟进来。 路宏伟：“……”这是啥情况？ 情况一点儿都不复杂，章玥玥体内的镇静剂确实有那么一点过量，但并不严重。 孟阳仔细地给她诊脉后，发现她有长期服用安眠药的迹象，导致她被注射镇静剂后出现失禁现象。 他长出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一次性过量引起的这种现象，慢慢都能调理好。 把她放平在床上，稍犹豫片刻，还是脱掉了她身上的所有衣物。 平心静气，做了几个深呼吸，开始给她做针灸。 十多分钟后，章玥玥缓缓地睁开眼睛。 第一眼就看到孟阳正专心致志地从她身上拔针，那副认真的样子让她一时之间没顾上其他。 拔掉最后一根针的孟阳，扭头朝她笑了笑，“醒啦，问题不大，已经基本上解除你体内的药物作用了，不过，你情况特殊一点，可能浑身使不上劲儿，别急，最多四个小时就能恢复正常了。” 呃…… 章玥玥这才察觉到自己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腾的一下子就脸红了，想要抬手捂住脸，可是两手臂抬起来那么一点点都有点儿费力…… 孟阳弯着腰扯过被子盖到她身上，轻声问：“我找个服务员过来帮你洗个澡咋样？” “别，我……就这样吧。”章玥玥闭着眼睛拒绝。 她丢不起那个人。 孟阳极快地转身走到另一张床上坐下来。 以章玥玥这种情况，还真不敢让她自己呆在这里，只能由他陪着。 问题是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啊……身体上的反应实在是没办法控制。 他走房间，把隔壁的路宏伟叫起来，“你去找个女护工，临时用的，价钱方面好说。” “啊？”路宏伟看了看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头大不已，现在可是快十一点了。 但他也知道，章玥玥身体异常，孟阳不送医院肯定有他的考虑，这种时候，是该他跑腿。 对，就去医院找！ 路宏伟急匆匆地离开宾馆。 章玥玥房间内，孟阳回来后，两人一时之间谁也不说话，房间内陷入诡异的静谧当中。 孟阳毕竟还是看得开一些，起了个话头：“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章玥玥满头问号，给她注射镇静剂，还在她身上揩油，这算不算为难？还用问吗？ 算了，还是她起话头吧：“你们是咋救我出来的？” …… 长夜漫漫，孤男寡女，能干啥？ 事实证明，能干的事情很多，比如聊天。 孟阳和章玥玥从工作谈到生活，从蚂蚁搬家聊到火箭发射，顺带着还批评了一顿国足。 一个多小时后，章玥玥稍稍能动了一些，但要想起身去洗手间……有难度，难度非常大。 可她眼下不去也不行啊…… 也不知道是药物作用还是晚上的水喝多了，反正身体提出了强烈抗议 。 欲哭无泪呀！ 这可怎么办嘞？ “咦？你是哪儿不舒服了吗？”孟阳看到她不停地扭动身体，以为她不舒服了，连忙跑过来关心。 “没，没，挺好，挺好。”章玥玥咬着牙回答他。 “不对，你这是痛苦的表现，不应该呀？” 孟阳又把手指搭到了她的手腕上。 章玥玥是真的要哭出来了。 有敲门声响起，孟阳跑过去开门。 路宏伟站在门外满头大汗地汇报情况：“没找到，护工本来就少，到了晚上就更难找了。” “行了，用不着了，你先回去睡吧。” 孟阳把路宏伟打发走，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章玥玥内急…… 找宾馆服务员当然可以，问题是这女人要面子啊。 事急从权吧。 孟阳关好了门，走过去，直接捞起章玥玥进了洗手间。 鉴于她现在连正常坐着都有点儿吃力，他像个保镖一样扶着她坐下来，还开玩笑说道：“你现在可是女王待遇了。” …… 次日一大早，恢复了正常的章玥玥敲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红着脸说道：“孟乡长，我没事了，咱们今天按原计划走吗？” 孟阳略作思考，点点头，“跟我们两个去省城吧。” 昨天发生的事情说明县里的某些人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他不放心让章玥玥自己回去。 省城之行倒是异常顺利。 孟阳在给郭贵军女儿检查过后，留下一小盒药膏，告诉对方使用三天后，如果感觉效果还行，就到清河去找他。 …… 往回返的路上，章玥玥不解地问：“既然是想要跟他打好关系，三天后我们可以再去一趟省城啊，为什么要让他再跑一趟清河呢？” 孟阳笑了，“姐姐呀，不是我拿架子，人性如此！”跑一趟省城是为了争取郭贵军的信任，但绝不能多跑，不然，自己这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就不值钱了。 章玥玥社会历练也算丰富，很快就想通了这个道理，朝着孟阳伸出大拇指。 车还没进县城呢，孟阳接到了周江河联络员打来的电话：“孟乡长，周县长让你过来一趟。” 急匆匆地赶到县政府楼下，孟阳让路宏伟先送章玥玥回去，自己三步并做两步上了楼。 结果，联络员告诉他，周县长出去了，让他等一会儿。 一个小时后，又告诉他，再等一会儿。 下午，又一次被告诉“再等一会儿”的孟阳干脆跑到了旅游局那边找宋和平去了。 县旅游局就在政府大楼内，倒也没走远。 宋和平看到他，显得非常热情。 两人交流片刻，孟阳就判断出宋和平还是想干出点儿实际成绩的，这就好办了。 但是眼前的困难确实不小……“宋局长，说句实话，领导那边跟我强调工作重点要放在基本盘上，咱们能破这个局吗？” 永宁县的基本盘是啥？ 农业！农业！农业！重要的事情得说三遍！ 宋和平苦笑，“我这边还没有任何动作，就被敲打了，就昨天！” 说完，给孟阳递过去一根烟，又补了一句：“是有点儿难。” 孟阳提出建议：“走上层路线可行？” 所谓走上层路线，其实就是越级要政策，原则上不符合工作流程，但在特定条件下，原则这种东西也得给工作让路。 宋和平掐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点头表示同意，“行是行，最好是咱们两个一起行动，不过，孟乡长，这可是要担政治风险的，你想好了吗？” 大家风险共担，利益共享吧，别可他一个人祸害。 孟阳自然知道走上层路线的利弊之处，用四个字可以概括：成王败寇！ 政策大概率是能要来。 关键在于能不能把旅游搞起来。 搞起来了，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搞不起来，等待他们两人的很可能就是政治生命的终结，毕竟哪一个基层领导都不可能喜欢越过他们跟上面直接走动的人。 所以，这里面的风险是肉眼可见的…… 两人还没商量出结果，周县长的联络员直接来找孟阳了，“孟乡长，领导让你过去呢。” 等了一天，孟阳终于被周江河接见了。 见面第一句话就说得极为严厉：“孟阳，你填写外出报告单了吗？跟谁请假了？” 孟阳低头不语，他确实没请假。 规定是出县域必须跟县委书记或县长报备行程，但真正落实这项规定的地方屈指可数。 永宁县就从来没把这个当一回事过。 所以，他算是撞枪口了，还是被当成了典型呢？ 第67章 反省、变化 孟阳是下午四点零七分进到周江河办公室的，出来的时候已经五点四十七分了。 这一百分钟时间里，周江河一句话都没重复，把孟阳教训得服服贴贴。 从县委大楼出来，孟阳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空，感觉从里到外的冷，两手不自觉地抱住肩膀。 等在外面的路宏伟：“……”孟乡长这是感冒了吧？瞧这脸色咋没有活人的气息呢？ 孟阳钻进车里，哑着嗓子说道：“今晚不回去了，给我送到家，完事你也找个宾馆住下来，明早接我。” 说完这几句话，无力地靠到座椅上，闭了眼睛。 他得回家找温暖。 也不知道咋回事，最近只要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他的眼前总会晃动出韩小慧的身影。 韩小慧刚下班回家，换完衣服出来，看到孟阳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乐了。 “你这是被人收拾了吗？” 孟阳苦笑：“差不多吧。” “来来来，老婆我给你检查一下，及早治疗少遭罪。” 拽着孟阳就回了卧室，三下五除二把他的衣服给扒下来，发现了问题：“咦？这是怎么了？” 她看到孟阳左手肘有一块破皮的地方。 这是他解救章玥玥时抱着吴峰往墙上撞，不小心把自己弄伤的。 “没事，就是跟人交流工作的时候碰到了。” “啧，啧，我老公就是有才，交流个工作都能伤到自己，你等着，我给你处理一下。” 韩小慧跑出去，不一会儿拿来孟阳在家穿的便服和医药箱。 衣服也换了，破皮的地方也处理了。 孟阳那张死人脸总算是有了一丝生气，看着围着他团团转的韩小慧，突然觉得自己挺没担当。 就……不像个男人！ 为啥非得时时刻刻惦记着自己是谁呢？ 这重要吗？ 他是在心理上有点儿接受不了跟自己表嫂生活在一起的事实，可是他现在是孟阳啊。 是韩小慧的合法丈夫。 怎么能为了自己是不是能接受就把她往外推呢？有没有站在她的立场上考虑过这件事情？ 而且，他好像还真有点儿喜欢这个敢说敢做的女人。 韩小慧收拾药箱时发现孟阳一直盯着她看，停下来坐到他身旁，侧头问：“感动啦？” 孟阳突然笑了，看向韩小慧的眼神中多了一些真挚的东西。 韩小慧愣住了，她明显能感受到孟阳情绪上的变化。 她觉得孟阳确实变了，跟过去一点儿都不一样了。 这应该是好事吧？ 韩小慧不是没怀疑过有人假冒了孟阳，但她本身就是学医的人，如果真的是别人，她不可能看不出来。 抬起的手臂在孟阳头顶停留片刻，慢慢落下来，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这一刻，岁月静好！ 生活中总是充满了意外和变数，响亮的手机铃声打破了美好的氛围。 “你手机响了。”韩小慧推了推孟阳。 孟阳有些不情不愿地拿起手机。 电话是韩小军打来的，言简意赅的一句话信息量不小：“你回县城一趟，我有事找你。” “哥你到我家里来吧，我刚回来。” 孟阳的话音刚落，韩小军就挂了电话。 韩小慧好奇地问：“你惹祸了？” 孟阳觉得自己的事情还是应该跟老婆说一声比较好，他怕那些人对她也下手，她知道了就会有个心理准备。 “前两天去市里，出了这么一个事……” 韩小慧静静地听着孟阳的讲述，眼中有担忧，也有星星，很复杂。 等他讲完了，慢慢地靠近过去：“老公，你别怕，我能保护好自己，也会一直跟你站在一条线上。” …… 韩小军赶过来时，孟阳已经下厨弄出了四个菜，看到他进屋，马上把菜端上来。 拉着他坐下来征求意见：“哥，晚上不加班吧？喝点儿？” 韩小军对孟阳近一个时期的转变是看在眼里的，过去那个小气、好赌、毫无责任感的妹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上进、努力、说话办事非常周到的一个人。 说实话，他很欣慰。 不然，也不会跑这一趟。 “这两天你去市里了？”韩小军瞄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妹妹，并没有直接说事。 孟阳意识到很可能是吴峰那一伙人被打的事情惊动了市公安，探身说道：“哥，有话你直说就行。” “有人发现你们乡财政所的吴峰跟其他五个人伤得挺重，本来是报警了的，”说到这里，韩小军咧嘴笑了一下，“可是等派出所的人过去时，一个人都没看到。” 孟阳松了一口气，吴峰如果落到警方手上，对他来说，不是啥好事。 当然，对指派吴峰动手的人来讲，也不是啥好事。 所以，吴峰等人应该是被人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而这个人肯定是马国仁或马国仁的同伙。 咝！既然警方没跟吴峰接触上，大舅哥咋会问他去没去市里？ 看到他目光中的疑惑，韩小军解释道：“我的线人告诉我，说是看到你的车在那一片儿活动过，我琢磨着应该跟你有点儿关系。” 孟阳可是有点吃惊了，“不是，哥，你就凭着一辆车在那儿出现过就能断定跟我有关系？这也太神了吧？” 韩小军摆手谢绝孟阳的拍马屁行为，“人家不光是看到车了，还知道吴峰绑了一个女人，而他恰好见过这个女人，知道她是谁。” “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情的后果难料，如果吴峰他们一直躲着警方，不去报案，一切都好说，但就怕这里面出现点儿啥意外。” “我在永宁都能查到的事情，你觉得市局那边的人会查不到吗？所以说，从现在开始，你得谨言慎行！” 孟阳连连点头，“谢谢哥为我着想。” “我就一个妹妹，不想她……总是担惊受怕，跟你结婚之后，没一天开心过……” 韩小慧见话题有点儿沉重，马上借着倒酒的机会打断了她哥哥的话：“哥，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就像这酒，刚喝的时候不习惯，等习惯了就能品出好味道来了。” 生活这杯酒就是这样的。 韩小军也觉得自己说的可能有点儿过分了，从头到脚地打量孟阳，摇着头转移话题：“应该不是你动手的，你没那两下子。” “嘿嘿……”孟阳倒是没怎么在意大舅哥的教训，干笑两声，把自己去市里发生的事情又讲了一遍。 韩小军别的不关心，只是听到路宏伟竟然还是个特种兵退役的，大感兴趣：“你抽空儿问问他，想不想进公安口？” 还没等孟阳出声，韩小慧接过话说道：“哥，你也不能挖自己人的墙角啊。” 正说着话，郭贵军又给孟阳打来电话…… 第68章 有点复杂 郭贵军给孟阳打电话，就是想问一件事情，他女儿用了孟阳给的药膏之后，从今天开始脸上那道疤口痒的不行，是不是有啥问题。 你看，当爹的就是这样，尽管孟阳跟他说过，痒是正常现象，他仍然把电话打过来，就是想再确认一下。 关心则乱。 孟阳耐心的在电话里跟他解释了好一通，终于安抚住了他。 等他打完电话回到餐桌上的时候，韩小慧主动问道：“是你那个投资人？” “是，当爹的不放心。” 韩小军接过话说道：“只有当了父母才能体会这种心情，你们两个不会有这方面的感受，咦，说起来，你们是不是该要个孩子了？还打算等到四五十岁再要吗？” 韩小慧起身去了厨房。 孟阳尴尬了。 要孩子这事儿吧……它有点儿复杂。 韩小军接了队员打来的电话，起身就要走。 韩小慧追到了门口，眨着眼睛说道：“哥，帮个忙呗。” “干啥？”韩小军警惕地看着妹妹，以他的经验判断，妹妹眨着眼睛跟他说话，肯定是要给他出难题了。 “你在安置办那边不是有个挺要好的朋友嘛，帮着问问路宏伟那情况能不能安置。” “行，行，行！”韩小军没好气地答应了妹妹。 不答应咋办？就这一个妹妹，宠着呗。 就是吧，她身后站着那小子咋看咋不顺眼，真想揍他一顿。 “哥你最好了，下次带着嫂子和孩子一起来吃饭，我亲自下厨，我这儿还有别人送的茅台。”韩小慧开始给亲哥灌迷魂汤。 …… 饭是孟阳做的，按照平等互惠的原则，洗碗收拾厨房的事，自然是韩小慧“主动”承担了下来。 孟阳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两份文件仔细地研究着。 突然，厨房里传来韩小慧的痛苦叫声。 孟阳用最快的速度跑进去，看到她弯腰揉着大腿，急忙问：“怎么了？是烫到了还是磕到了？” 说着话就要掀开她的裙子去检查。 这是前世遗留的职业病，看到病患就想第一时间做检查，没办法！ “磕，磕到操作台角上了。”韩小慧挡住了孟阳那只手。 磕到的地方有点儿靠近小腿里侧。 孟阳的手停在半空，想了想，也觉着自己有点儿唐突，可是……他们是两口子吧？ 过了好一阵子，他差点儿都忘了自己要干啥了。 最后甩甩脑袋，抛开升腾起来的不健康想法，仔细地查看了一遍。 有点儿发青，但问题不大，揉一揉，用不了几分钟就能消除。 中医大夫的特长要有用武之地了。 只是……他的手指刚触碰那磕到的地方，韩小慧身上就哆嗦了一下。 “疼得厉害吗？”孟阳收回手指问。 “嗯，不疼。” 韩小慧自己本身就是个外科大夫，那一点儿磕碰她根本就没当一回事，现在连疼的感觉都没有了。 “不疼你哆嗦啥？” “我……”韩小慧恼羞成怒了。 男人笨得要死，她也很无奈。 好不容易创造这么一个机会，气氛都烘托到这程度了，可那一句煞风景的话叫她破功了。 “不用你……”她这话刚出口，就见孟阳的那张线条分明的脸在视线中渐渐变大。 脸上还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 他是故意说的那句话。 韩小慧气得直咬牙。 直到今天，她看到了跟过去完全不一样的孟阳。 …… 次日清晨，孟阳难得去了一趟早市，买了不少菜，顺手还带了韩小慧特别爱吃的小笼包子。 直到七点多，正在研究文件的他看到韩小慧苦着脸慢慢地从卧室里出来。 孟阳连忙跑过去献殷勤，“去洗手间？我背你。” 韩小慧咬牙拍了他一掌，“滚！” …… 吃完早饭，孟阳下楼坐进车里。 路过农业局门口时，看到赵莹提了一个皮箱有些吃力地往外走，那皮箱很大，跟她小小的个头形成了鲜明对比。 孟阳连忙叫路宏伟停了车。 “把后备箱打开。” 吩咐一声就跳下车了。 赵莹看到孟阳，露出惊喜之色，“孟乡长，早上好！” “好，好，你这是要搬家吗？” 农业局有单身宿舍，赵莹一直住在这里，所以，孟阳才会这么问。 “搬，搬到清河去，正好跟你顺路的吧？”赵莹歪着脑袋笑着回应。 孟阳以为她在开玩笑，接过行李箱放进车里，“去哪儿？我捎你过去……呃，这是啥文件？” 他的话说到一半时，赵莹给他手里塞进去一份文件，准确地说，那是调令。 赵莹调到了清河乡。 “不是，大妹子，你没发烧吧？人家都往上走，你这咋还往下去了呢？”孟阳有点儿不理解。 这上上下下的，她是不是有毛病啊？ 赵莹老气横秋的说道：“越是基层越能锻炼人，你还年轻……哦，不对，是我还年轻，就应该去最基层的地方。” 她这话让孟阳听着别扭，“这不是你说的吧？” 当然不是！这话是她那市长老爹赵国志的原话。 赵莹咬了咬后牙槽，把自己老爹在心目中的地位又往后挪了挪。 这能怪她吗？ 人家父亲恨不得让自己的子女都进京工作，她这可好，扔到县里就不管不顾的，这一次更绝，直接下乡了。 她也是欲哭无泪呀！ 好在，清河那片地方她有孟阳这个熟人，这日子应该能好过一点吧？ 刚才停好车去对面小商店买烟的路宏伟回来后拉开后车门，对赵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小姑娘，上车吧。” “小姑娘？”心情不爽的小姑娘恨恨地翻了一个白眼。 路宏伟挠头发了，这小姑娘脾气还挺大，谁家孩子呀？咋教育的？ 孟阳拍了拍他的肩头，给他科普：“她比你小两岁！” “啊？”路宏伟的下巴都掉地上了，这……他还以为对方最多只有十六岁呢。 赵莹调到清河乡政府工作的事情，在内部并没有引起任何水花，毕竟她只是一名普通的科员。 人们多数都比较好奇，她为啥长得这么小？因为什么事给下放到乡下了？ 唯独派出所所长祁宝贵，看向她的目光里充满了玩味之意，有一种绿光不时地闪现。 第69章 人选、事成 五天过去了，先不说祁宝贵像长到乡政府大楼似的，天天往这边跑这事儿，孟阳比较关注的是吴峰。 其人杳无音信。 财政所的工作只好暂时交由章志代管。 乔永新试探着问孟阳：“孟乡长，章志的工作挺有冲劲，有点儿手段，至少财政所没乱起来，要不要过了明路？” 财政所所长是股级干部，归乡里全权管理，过明路就是上会讨论通过，让章志担任所长职务。 孟阳笑，“我觉得他不太适合管理一个部门。” 那小子的心思都在古建筑上，但凡有点儿时间，就看着那些房屋发呆。 再说，财政所没乱起来，跟章志的关系很大吗？ 一个意外失火事件，让财政所的那几个人每天都过着胆战心惊的日子，生怕那失火的责任推到他们身上。 这节骨眼儿上，谁会傻到闹情绪？ 另一方面，章玥玥是乡党政办主任，是他的亲信，这个人他肯定不会撒手，这情况下，无论是从规章制度还是其他方面来讲，她的亲弟弟都不适合提拔。 乔永新愣了一下，干脆直说了，“财政所那边得尽快安排个人了。” 至于吴峰……就算他能回来也要严肃处理的。 最次也得削掉他那个股长级的职务。 孟阳手指关节敲着桌子略想了一会儿，征求意见般地问：“让新来的赵莹去那儿咋样？” 赵莹的能力跟她的体形正好成反比，脑瓜子是真的聪明，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强悍。 还是他原来的的同事，两人之间的信任度肯定要比财政所其他人大得多，用她是最佳选择。 “赵莹？”乔永新有点不理解孟阳的想法，“她是计算机专业吧？” 这个小姑娘好像在县里也没啥后台吧？ “双学历，计算机和财会。”孟阳心说，她是在县里是没啥关系，这一次调到清河，应该是得罪了冯爱民被发落到这里的。 但他孟阳可以当她身后之人呀。 “那当然可以，只是……”乔永新的话没说下去，想让没后台的赵莹撑起财政所的工作，有难度。 而且小姑娘太年轻了，社会历练也不够啊。 更重要的是这事儿需要通过乡党委会讨论才能决定。 孟阳仅仅是一个预备党员，理论上来讲，能列会，却没有参与讨论的资格，这里面一旦有人作鬼，他乔永新一个人，就算想支持孟阳都难。 “这事儿不急，先让她去熟悉着吧，”孟阳想了想说道，“吴峰还没有消息？” “应该是回不来了，”乔永新的声音小了很多，“听说被安排了特殊任务。” 他多少知道一些吴峰要找孟阳麻烦的事。 如今孟阳全须全尾的坐在这里，根据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原理，跟他对阵的吴峰肯定是好不了的。 两人正说着话，章玥玥敲门进来了，“孟乡长，省城那边的郭老板来了。” 孟阳掰着手指头一算，他从省城回来已经五天了，郭贵军也确实该来找他了。 因为他给出去的那一盒药最多能用三天。 他起身拉着乔永新往外走，“乔书记，咱们一起迎一下财神爷。” …… 财神爷满面红光，脚底生风一般地冲上了二楼。 看到迎上来的孟阳等人，老远就伸出胳膊寒暄起来：“哎呀，孟乡长，好久不见，你这气色越来越好了哈。” 孟阳：“……” 才五天没见吧？好久这两个字你用着不心虚么？ “哎呀，难得又见到郭总，您这气色已经不能简单的用好不好来形容了，是富贵临门、财运亨通的迹象啊。” 好吧，孟乡长也学坏了，虚头巴脑的话张口就来。 但这话好听啊，好听的话谁不愿意听？ 郭贵军哈哈大笑。 孟阳介绍了身旁的乔永新：“这一位是乔书记，我们乡内部的事务多数都是他在管。” 郭贵军又是一阵失散多年兄弟见面一般的跟乔永新握手寒暄。 最后，三人进了孟阳的办公室。 郭贵军看了一眼乔永新，欲言又止。 孟阳率先开口了，“郭总是为了进一步考察我们的投资环境来的吧？” 郭贵军含笑回应：“确实有这个想法，前几天我看完之后，把你们的相关资料带回去研究了一下，发现还是有一定的投资机会的。” 这话虚虚实实，挺让人难理解的。 不过，孟阳心中有数，觉得这是郭贵军看在他那一盒药膏的面子上，想要谈下去，但还有点儿犹豫。 大家都是老江湖了，听话听音的道理都懂，乔永新接上了话：“郭总，别的不敢说，就投资软环境而言，乡政府这边肯定要把招商引资这一块当做重中之重来对待” 他顿了一下，瞄一眼孟阳，接着说道：“孟乡长和我一致认为，为了让乡里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我们头拱地也要做好这项工作。” 孟阳接过他的话：“投资老少边穷地区的风险自然是有的，但这也能从侧面反映出投资人的远见和家国情怀” “永宁是革命老区，清河当年在抗战中几乎全乡都上过战场，国家不可能看着这些地方穷下去。” “谁先走一步，将来谁的机会就更多。” 郭贵军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这两人是不是误会了他的意思？是他话说得太抽象了吗？ 看来得拿出点儿真正的东西了。 他从包里翻出投资意向书和合同，干脆把两个都送到了孟阳面前。 “孟乡长，你看是先签一下意向书好，还是直接下合同？” 啥玩意儿？意向书？合同？ 孟阳和乔永新都差点儿当场石化。 不是说好了要继续谈下去吗？咋这么一会儿就到了能签合同的地步？他们两个还有很多准备好的话没说呢，郭老板这是没打算给他们发挥的机会呀！ 惊喜来得有点儿突然。 孟阳把投资意向书扔到了一旁，笑话，能签合同的情况下，还要啥意向书？ 他的意向很明确，就是要把旅游业搞起来。 倒是把合同翻来覆去的看了三遍，才恋恋不舍地递到在一旁不停探头看过来的乔永新手中。 说实话，孟阳的表现多少有点儿沉不住气。 郭贵军却是满意的，这才像个年轻人嘛！ 可别跟上次见面那样，沉稳冷静得像是活了上百年的老怪物一样，那样的孟阳让人心里很没底，就怕哪天让他给卖了还得帮他数钱。 年轻人说话了，“郭总，我看这里面提到要把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给我们乡政府，您是基于哪方面的考虑这么写的？” 潜台词是我们除了能给政策和地皮之外，可没钱投入呀，眼下，清河乡的地皮还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郭贵军露出狐狸本色，假假地笑着说出了真话：“有政府托底，我们才能睡得踏实不是？” “哈哈……”孟阳笑出了声，按他原本的计划，并没有占有股份的意思，因为旅游业的特点决定着受益人不仅仅是投资者，还有周边的百姓和其他行业。 当然，能占有一定比例的股份，那可就是求之不得了。 谁还能嫌钱多呀？ “合同没什么问题吧？”郭贵军问乔永新。 他有点儿急，想要在最短时间内敲定这件事情，然后重点处理私事，也就是有关孟阳那盒药膏的事。 乔永新收起合同，看向孟阳，微微点头。 …… 孟阳亲自把郭贵军送下来，到了外面，郭贵军这才低声问道：“孟老弟，你那药膏效果还可以，昨天去省医院检查了，专家看了说是有恢复的迹象，你看能不能再给我一点？” 实际情况可不像他说的这样，那盒药膏的疗效已经震惊了整个省医院的皮肤科专家和教授们。 他这么说，不是怕年轻人骄傲嘛。 孟阳“呵呵”干笑了两声，心说你个老家伙，不够诚实呀，那盒药疗效咋样，他心里有数得很。 看在这老家伙诚心投资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郭总您放心，你走之前，我给您拿出三盒来。” 郭贵军满意地离开，去了乡招待所等候孟阳这边的消息。 签合同的事，还要召开党委会研究决定。 章玥玥匆匆地从楼上下来，在孟阳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孟阳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凝重起来。 第70章 乡党委会议上的交锋 在外地看病的清河乡党委书记郑民回来了。 这是章玥玥趴在孟阳耳边告诉他的消息。 孟阳挑了一下眉毛，又扯了一下嘴角，回办公室拿了资料就去开会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参加乡党委会。 进门就发现人到齐了，好像就在等他。 实际是乡党委也没几个人，原来是七个，马国庆和王凤武都栽进去后，只剩下五个人。 除了人大主席曹建伟、党委副书记乔永新、另一名副乡长魏明杰，武装部长海林和党政办主任章玥玥之外，还有党委书记郑民。 郑民四十多岁的样子，国字脸，眉毛很浓，一双略有些深陷的眼睛冷冷地打量着刚进来的孟阳。 经过乔永新介绍，孟阳和郑民简单互相认识了一下。 会议开始后，郑民率先发言了。 “大家都知道我这个身体状况，出去治病花了不少时间，再一次回来，没想到咱们这里变化会这么大。” 说着话，他的视线不时地扫过低头写着什么的孟阳。 “……按说，孟乡长刚来，我们乡里不应该给他回担子，但眼下嘛，情况特殊了一些，所以，我个人觉得还是要辛苦一下孟乡长，把去年年底没完成的统筹收缴工作抓一抓……” 孟阳越听越不觉得不对劲，他组织召开这一次会议是想讨论通过有关旅游开发的项目，到了郑民这里，咋就一个字都不提呢？ 反倒是给他安排其他工作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跟他提前商量而心存怨气吗？ 问题是谁知道他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回来上班啊？按照乔永新等人的说法，郑民可是有两年不管事了。 即便不是去治病，上班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所以，乡里的工作不跟他商量是他孟阳做的不对吗？ 郑民说了半天，最后问曹健伟：“老曹，听说吴峰已经好几天不见踪影了，即便是回来上班，以他所犯下的错误来看，也不可能再用他了，你看财政所这边安排谁接手比较好。” 被点到名的曹建伟脸上的肌肉狠狠地跳了两下，不紧不慢地说道：“郑书记，我们今天开这个会原本是想审议有关旅游开发项目的，我个人觉得，财政所那边的工作暂时还能应付一段时间，不必急着选人用人，毕竟那个岗位太重要了，如果再弄上来一个吴峰这样的人，我们可就被动了。” 说着话，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郑民。 郑民皱眉，他也听说了这些日子出现的情况，尤其是孟阳手里握着账本的事，不止一个人跟他说过，曹建伟的意思应该是在提醒他别跟孟阳太过于较真。 省得孟阳在被逼到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把账本公之于众。 呵呵，账本跟他有关系吗？他直接拿过一分钱吗？ 所以，他有啥好怕的？ 郑民想着这些时候，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 乔永新往孟阳这边看了看，推一推眼镜说道：“我觉得老曹说得对，财政所的事可以缓一缓，但旅游开发项目的审议却等不得了，人家投资商就等我们讨论出结果签合同呢。” 郑民的目光落向魏明杰。 本来没打算参与任何事情的魏明杰只能无奈地提出自己的意见：“财政所所长人选问题跟旅游开发项目的审议好像没什么冲突吧？我认为都可以讨论一下。” 老好人一个！ 坐在他对面的孟阳不动声色了在笔记本上写下这几个字。 郑民冷冷地哼了一声，“旅游开发这件事，我觉得有点天马行空了，这么偏僻的一个地方，各方面条件都差得很多，你们是咋想到要搞旅游的？这件事到此为止吧，没有讨论的必要。” “郑书记，我说两句吧。”郑民的话音刚落，孟阳抬头直视着他说道。 郑民的目光更冷了，咧了咧嘴角很不客气地摇头：“孟乡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还是代理乡长，年底还要通过人大选举，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让你列席党委会是因为情况特殊，你觉得自己能提出建议和意见吗？” 他这话话说完之后，孟阳无动于衷，好像被说的人不是他一样，他心里清楚，会有人替他出头的，因为他在这些天里布下的局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果然，曹建伟等人都变了脸色。 至于变脸的原因么…… 虽说乡一级不像县市机关那样含蓄，有话直说的时候比较多，但谁也没像郑民这样，当众责难二把手。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郑民开了一个极为不好的先例。 以后是不是谁不跟着他走，谁就得被当众下面子？ 抓权力不是这么抓的吧？ 再说，孟阳是县里指派过来的干部，按照规矩，在年底肯定能通过人大这一关，明年这时候就能正式进入党委参与决策，甚至从县委传递的信息来看，整个清河乡的工作都是要交到孟阳手里的。 你郑民因为跟马国庆不和，逃避工作很长时间了，眼下马国庆进去了，你瞧着山中无老虎了，就想回来称大王，县里知道你这么能作吗？ 不会是治病把脑子治坏了吧？ 更让他们几人不满意的是，孟阳搞旅游开发可是对大家都有利的事。 曹建伟那边不用说，是为了他姑爷宋和平晋升之路能更顺当一些。 乔永新可以通过运作这个项目，紧紧地抓住乡里的内部工作，他的权力肯定会比原来大得多。 魏明杰呢？ 清河乡招待所的老板娘纪秋是他的小姨子，亲的。 孟阳已经不止一次跟他说过，旅游开发最直接的受益者会是宾馆招待所之类的服务业，况且，孟阳还要对招待所进行扩建改造，乡里出钱！ 让郑民这么一搅和，这么一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是不是就要飞了？ 他能满意才怪嘞！ 至于武装部长海林……孟阳对他还真就不太了解，没怎么深入接触。 在他逐一看向这几个人时，会议室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到了。 气氛显得极为紧张。 不过，很快就有人打破了这份安静。 曹建伟咳嗽了两声，把面前的笔记本拿起来重重地摔在桌子上，阴阴地说道：“郑书记，我提议对是否进行旅游开发这件事情进行党委表决！” “我附议！”章玥玥当即表态了。 乔永新不甘落后：“我也觉得应该表决！” 魏明杰稍犹豫了一下，说道：“咱们意见分歧比较大，还是按制度表决一下吧。” 一直不曾说话的海林看向郑民，缓缓开口：“郑书记，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最近一段时间乡里的变化很大，如果你再晚回来一年半载，估计能看到一个生机勃勃的新清河，一个到处充满欢歌笑语的新清河。”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几乎是在逼问郑民，你是要做清河前进发展的拦路石吗？ 郑民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海林，目光里的阴毒丝毫都没有遮掩，这个平时话语极少的人，怎么会在关键时刻打他一棒子呢？ 孟阳有些意外海林的态度，更对他话里的意思产生了深厚的兴趣。 这是个人才！ 对他暗自下了评语。 乡党委会议开到这程度，已经没有必要再开下去了。 郑民起身甩袖，“今天就到这里吧，散会！” “等一下！”曹建伟站起来拦住了郑民，“郑书记，既然大家都认为有必要表决旅游开发的事情，而人家投资方不见得能再等个三五日，所以，现在就应该做出决定。” “你……”郑民指着曹建伟说不出话来。 他确实生气了，可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就算他从这间会议室出去了，其他几人仍会做一个表决，并且上报县里。 毕竟他已经很长时间不参与党委会议了，多缺席一次也算不得奇怪的事。 这么一来，周县长那边该如何交代？ 第71章 省悟、进退两难 清河乡的党委会议到底还是表决了两项提议。 有关旅游开发的项目，以四票赞成，一票不同意获得通过。 另一个任命财政所所长的提议因为有三人不同意未能通过。 郑民还算清醒，没动用党委书记的一票否决权。 会后，回到办公室的孟阳问章玥玥：“你知道他为啥没一票否决吗？” 章玥玥极为轻松地说道：“孟乡长，那个权力确实很管用，可一旦动用了，就意味着他要跟党委其他成员彻底决裂，这个风险太大了。” 大到很少有人往那个方向去想。 孟阳笑了，他当然想到了这一点，才敢去开那个会。 事情定下来了，可是因为郑民的反对，章玥玥安排人准备的合作开发清河乡旅游资源的签字仪式取消了。 中午，孟阳给宋和平打了电话。 下午两点，宋和平带着县旅游一干人员急急地赶到清河乡，在孟阳的办公室里，见证了清河乡跟贵祥实业公司签订的合同。 早有准备贵祥实业公司做前期准备工作的队伍也在下午到达了清河乡，这个效率确实也震惊了所有人。 也让清河乡上下都兴奋起来，多年以来，如同死水一般的清河乡似乎要喧腾起来了。 当晚，由乡里出面，在兴隆饭庄安排了三桌酒席，算是庆祝双方合作开始。 按照场面上的规矩，除了乡里主任以上主要干部参加之外，还安排了几名女同志，当然都是年轻漂亮的那种。 新来的赵莹也在其中，被安排在郭贵军随行人员那一桌。 孟阳这一桌，自然以郭贵军为主，还有李秋艳，以及曹建伟和章玥玥等几个乡里的主要人物。 郑民没到场。 其他人都心情愉快，喝得就比较尽兴了。 两杯酒下肚后，郭贵军已经搂着孟阳称兄道弟了。 “兄弟，你是这个！”他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给老百姓寻求致富之路，我郭某人佩服！” “老哥，你可高看兄弟我了，要不是你眼光独到，一眼就看出这地方能行，哪有我们清河乡的事啊。” 听了孟阳这话，郭贵军直摇头，大着舌头解释道：“不对，对我来说，投进来百八十万的，根本不算啥……” 事实确实是这样的，这件事情对清河乡来说，是一个新的起点。 但对来自省城的贵祥实业公司而言，其实也不过是一次寻常的小投资，这还是郭贵军看在孟阳能治好他女儿疤痕的面子上，亲自来这里了。 眼下他虽然已露出了醉态，但思绪却一点儿都没乱，嘴里的话绕来绕去，最终还是绕到了他最关注的事情上。 “兄弟，老哥我更看重你那个药膏，就不能搞个批量生产吗？” 孟阳摇头。 “不是不想搞，只是没找到稳定合适的药材供应，而且这个项目我们乡里想自己做，暂时来说，条件上受了点儿限制。” 郭贵军的头摇得比他更猛，“兄弟，这就是你们的目光短了，虽说你们自己搞的话，利润是独吞的，可是你想过没有，产品一旦出现在市场上，就会有人仿制，有仿制就会挤压你的市场，而以你们乡的情况，没有的发展，药膏生产至少也得需要十年八年才能做大吧，这十年八年里，你们还能坚持得住吗？” 孟阳端起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中，久久没有放下。 郭贵军的话像是一声惊雷，让孟阳瞬间醒悟过来。 坐在他身旁的这个人是典型的商人，思维模式跟他完全不同，此人还有点儿好色，但是他能想到的东西，别的商人也一定能想到。 所以，是自己的想法错了吗？ …… “我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是曹建伟那几个人看到了这里面有利可图……” “停！”周江河打断了郑民的话，“当你感觉所有人都错了，就你一个人正确的时候，你应该反省了。” “我……”郑民极不甘心地低下头。 他是在下班后，急匆匆地赶到县城，连饭都没吃就跑来跟周江河汇报情况的。 没想到还挨了一顿训。 对于郑民在今年的乡党委会议上的失败，周江河确实很不满意。 他原本以为马国庆这个盘踞清河乡多年的人物掉下去了，孟阳还只是一个小屁孩，清河乡的权力真空应该能很容易填补。 因而，把在外地逍遥的郑民叫了回来，耳提面命跟他说了很多。 结果呢？ 第一天参与到乡里的工作就搞得这么被动，是他看错了人吗？ 他暗自叹气，就算是看错人了，也得用，因为他无人可用。 想到这一点，缓和了语气说道：“郑书记，刚才我的话有点儿重，但也是为你好，这个机会如果能把握好了，以你的年纪应该还能往上走一走。” 这就是典型的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了。 郑民抬起了头，眼中有感激之色，“周县长，你放心，我一定吸取教训，从细节处入手，抓好全乡的工作，旅游开发的事，困难很大。” 没困难也要给他们制造困难！ 周江河眯起了眼睛，孟阳这种先斩后奏的做法，让他倍感压力。 他们都跟人家签了合同，县里是支持还是反对？怎么做都不太合适了。 他有点儿后悔对这件事情的武断了。 弄巧成拙，反倒把自己架到了火堆上，进退不得。 旁边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县委书记吴金海…… 他现在该怎么处理孟阳？ …… “老哥，你一点儿都不用担心县里会有人拖咱们后腿。”孟阳已经喝到脸红的地步了，仍然没忘给郭贵军洗脑打气，“政策这东西，县里不还得遵照市里的执行吗？” 郭贵军笑得前仰后合，重重地拍了一下孟阳的肩头说道：“孟乡长，我相信你有能力解决来自上面的压力。” 他确实有这个信心，因为就在昨天，他收到了一个准确的消息，孟阳能三级跳一般地当上乡长，是因为济州市市长赵国志。 赵国志跟孟阳是啥关系？递消息的人说是过命的交情。 这可能有点儿扯，但是关系好应该是真的，不然也不会把他女儿送到孟阳这边来锻炼。 郭贵军想到这里，视线越过众人落到坐在另一桌的赵莹身上。 咦？那个坐在她身边的那家伙在干啥？ 好像手伸到了人家腰上？ 第72章 陷害赵莹 郭贵军看到祁宝贵的一只手搭到了赵莹的腰上，差点儿吓出一身冷汗。 别人也许不知道，可他是谁呀？ 他是河东省最成功的企业家，没有之一。 作为一名最成功的企业家，到济州市这边投资，怎么可能不研究当地的官员？连官员的家人都得研究透彻了，才能放心地砸钱。 所以，他认出赵莹的身份很奇怪吗？ 他奇怪的是把手伸到赵莹身上的那人……这特么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脑子进水了？ 连赵莹都敢动？ 眨着眼睛想了想，终于想通了一点，赵莹的身份应该是极少有人知道，所以……还是找个人替她化解吧。 他转头看到孟阳，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往另一桌方向指了指。 当孟阳看过去时，祁宝贵的手已经收回去了。 同时转过去的郭贵军：“……” 这特么就尴尬了，那边没啥特殊情况啊，你拉着人家孟乡长看啥？看美女吗？ 他的脑子转得极快，指着赵莹问道：“那是谁家的孩子呀？” 孟阳笑道：“我们这边新调来的小同志，长得比较年轻。” 他不愿意多谈赵莹，要知道某些人是非常喜欢赵莹这一款的，他怕郭贵军这种货色看上她。 话题转得十分顺滑：“老哥，你家孩子可比她长得好看，还懂事有礼貌，小小年纪待人接物分寸拿捏得相当到位，你是咋教育孩子的？” 孟阳这话说到了郭贵军的心坎上，他女儿是他的骄傲，满脸喜色地跟孟阳聊起了孩子的教育问题。 另一桌上，花了好几天时间都没能跟赵莹拉近关系，祁宝贵没耐心了，今天趁着酒劲坐到她身旁，不时地言语挑逗。 赵莹考虑到人多，就给他留了点儿面子，没硬刚他。 这让他以为机会来了，大胆地把手伸到了赵莹的腰上，却被赵莹开玩笑一般地往脸上泼了一杯酒。 这让祁宝贵恼羞成怒了。 冷笑着离席，转到了饭店后院。 后院是兴隆饭庄老板封金宝一家人住的地方。 看到他进来，封金宝的老婆刘香往前院瞄了一眼，嗔怪他道：“这个时候你来干啥？好多人看着呢。” 祁宝贵往回扭了一下头，伸手在刘香身上掏了掏，“去把你那个最贵的包拿来。” “又想祸害谁家的小孩子了？”刘香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唠叨着往屋子里走。 拿来了一个包塞进祁宝贵怀里，还叮嘱道：“别弄坏了，两千多块钱买的呢。” 祁宝贵拿着包出了饭店大门，对守在门口的一个小个子男人低声说道：“该干活了！” 说完往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将藏在衣服里的坤包递了过去。 小个子男人弯着腰点头哈腰地接过去，却没动地方，而是向他伸出了另一只手。 “特么的，天天就知道要钱，拿着！”祁宝贵气呼呼地将早就备好一张百零大票拍了他手掌上。 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到饭店里面。 ……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孟阳亲自把郭贵军送到招待所，又站在门口聊了一会儿，这才往回走。 喝了几杯酒，头还有点儿晕，想早点儿回去睡觉。 刚拐过前面的办公楼进后院，就看到派出所的警车闪着灯停在宿舍门口。 比他早回来的赵莹被两名民警反扭住胳膊。 而赵莹那间宿舍的门大开着，祁宝贵亲自指挥着人在里面搜索着什么。 孟阳满头问号，这是出啥事儿了？ 他紧跑几步到门口，刚想张口问的问题，赵莹宿舍里有人喊道：“祁所，找到了，是这个包！藏在她的大皮箱里来着。” 祁宝贵一脸得意地说道：“人赃并获，带回去！” 赵莹都吓懵了，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啥事，挣扎着喊道：“那不是我的，你们抓我干什么呀？” 扭头就看到了孟阳，连忙朝他呼救：“孟乡长，你快点儿过问一下吧，他们无缘无故的要抓我。” 祁宝贵也看到了门外的孟阳，态度恭谨解释道：“孟乡长，今晚吃饭的时候，兴隆饭店老板娘的包放在前台丢了，有人举报说看到赵莹偷了，我就带人过来搜查，没想到还真搜到了，她现在已经涉嫌盗窃，我要带回去详细审问。” “我没有！”赵莹急得都哭出来了，“我怎么可能偷这破玩意儿？” “破？”祁宝贵冷笑一声，“这个包值两千多块钱，你说它破？骗谁呢？” “涉嫌盗窃？”孟阳的眉毛拧成了结。 打死他都不信赵莹会干这种事，他们同事好几年了，对她的为人还是相当了解的。 “祁所长，这里面会不会有啥误会？” 祁宝贵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孟乡长，我也希望这是误会，可是人家丢了包，到派出所报案，我们立刻去饭店调查，确实有人看到她拿了，而且，这个包还是从她的皮箱里搜出来的，种种迹象表明，她确实有偷窃的嫌疑。” 他这话听着在逻辑上好像没啥毛病，包也确实是在这里搜出来的，可是孟阳总感觉哪里不对。 就在这时，赵莹好像冷静下来了，盯着祁宝贵说道：“祁所长，就因为我没答应你，你就这么陷害我？你这才是真正的知法犯法！” 孟阳听到这话，脑袋里清醒了很多，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最近几天，准确地说是自打赵莹来之后，祁宝贵有事没事就往乡政府跑，他还纳闷儿来着，哪儿来的那么多业务可办？ 刚才在酒桌上，就看到祁宝贵凑到了赵莹的身边，郭贵军还很突然地扯自己指向赵莹……所以，应该是在酒桌对赵莹动手脚了吧？ 这么看来，赵莹刚才说的话就值得深入分析了。 孟阳上前拦住了正准备把赵莹塞进车里的两位民警，寒着脸说道：“你们先松开她，就算是有嫌疑，她一个小女生能跑到哪里去？” 祁宝贵见孟阳在中间阻拦，有些不高兴了，“孟乡长，我们现在可是在办案！”你这已经算是妨碍公安机关办案了，是违反纪律的吧？ 后面这一句他没说出来，但意思很明显。 孟阳自然不会被他这句话吓到，冷声说道：“祁所长，我现在怀疑你公报私仇，恶意陷害政府公务人员！” 随即指了指赵莹的宿舍，“人，你不能带走，但我也给你一个查案的机会，就在这里问吧。” 他的话说得相当强势，其实心里也没多少底。 从现场情况来看，想要替赵莹脱罪……有点儿难度！ 毕竟他不是公安口的。 第73章 祁所长给出的两条路 理论来讲，派出所归属县公安局直接管理，无论是人事还是经费方面都跟乡政府没多大关系，因而，祁宝贵可以忽视孟阳的意见，直接把人带到派出所。 到了他的地盘上，可就他说了算了，想怎样就能怎样了。 但理论这个东西往往跟现实有些差距。 如果把孟阳得罪狠了，他的工作会相当不好干。 祁宝贵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了。 用尽心思想出来这一招，本想逼迫赵莹顺从他，难道就因为孟阳的两句话就放弃这个刻意创造出来的机会吗？ 可是就这么跟孟阳硬刚，好像也不太好。 那就折中好了。 “孟乡长，既然是您过问了，我照办，但是，我审问的时候，不能有外人在场，毕竟这是刑事审问。” 这是他怕孟阳参与过多，让他的计划落空。 孟阳沉思片刻，答应了祁宝贵。 他做好了打算，在祁宝贵审问这一段时间里，要及时联系县公安局那边，找韩小军？ 不！直接找局长李保义。 上一次马国庆伙同王二民绑走赵莹那件事情上，李保义表现得对赵莹相当客气，这说明他很可能认识赵莹的家人。 而且赵莹的家人应该有点儿身份。 想到这里，他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宿舍，进屋后立刻拨通了李保义的电话。 另一边，祁宝贵见孟阳这么痛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还很利索地避到自己宿舍里，这让他心头暗喜。 让人把赵莹带进她宿舍后，像模像样地开始问话了。 “赵莹，根据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你偷窃刘香名片挎包的事实是成立的，我劝你早点儿承认自己的罪行，争取宽大处理。” 赵莹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现在是真的后悔到这么个破地方来了，可是有啥办法呢？ 她干脆把头扭向一旁，一句话也不说了。 就不信如今的法制社会下，他祁宝贵还能无中生有地把她送到检察院去。 “赵莹，你这是什么态度？” “……” 问话进行了十多分钟，祁宝贵感觉样子做得也应该差不多了，就把其他两人都支了出去。 屋子里就剩下他和赵莹了。 他肆无忌惮地用目光搜刮着赵莹的全身上下，嘿嘿笑着靠近过来，“赵莹，我跟你说句实话，那个包是我让人塞进你皮箱里的。” 这一点，赵莹早就猜到了，她一点儿都没觉得意外。 祁宝贵又靠近了一步，盯着她的胸前吞了吞口水，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喜欢你了，你知道是啥原因吗？” 赵莹冷着脸根本没搭理他。 祁宝贵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现在给你两条路，一，马上答应我，我现在就能放你，当然，放你之后，你今天晚上就要跟我走了。” “说第二条路吧。” 赵莹也渐渐地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了，现在这情况确实对她挺不利的，但要她答应祁宝贵的无理要求，那做不到！ 祁宝贵冷笑着直起腰，“第二条路是你硬抗到底的情况下，我最无奈的选择，会是啥样的一条路呢？” 他像盯着猎物一般打住话头，围着赵莹转了两圈儿，好半天才说：“第二条路就是我带你回派出所用手段让你承认自己违法的事实，你放心，用不了太长时间，最多半个小时，你就会受不了，跟我求饶的……” 外面的孟阳打完电话，就出来站到了赵莹宿舍门口。 外面把门的两名民警见他一副要吃人一般的面孔，也不敢管他。 不一会儿，从屋子里又出来两名民警，他也没太当一回事，毕竟在这么多人守在外面的情况下，祁宝贵就算是有龌龊想法，也不会在这里动手。 事实证明，人在很多时候都是受欲望支配的，在手中有权力加持的情况下，这种支配就会变得很明显。 屋子里的祁宝贵却有点失心疯了，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哪里，只想一亲芳泽。 一下子就把赵莹就扔到了床上。 赵莹没料到在外面好几个人守着的情况下，祁宝贵竟然会胆大包天到这程度。 在她愣神瞬间，祁宝贵已经开始动手了。 赵莹反应过来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甩了一下头，在祁宝贵的手稍微离开的瞬间，狠狠地咬在他的手指上。 而后放开嗓子大声呼救。 “救命啊！孟阳快来救……” 后面一句话没喊完就又被祁宝贵捂住了嘴。 门外的孟阳听到她的呼喊，极不客气地把挡在他面前的两名民警推到了一旁，开门就冲了进去。 扯住祁宝贵的衣领就把他拎起来，顺手一拳砸在他的脸上，又一脚踹过去，祁宝贵躲闪不及，滚到了门口。 看清踹自己的人是孟阳后，恶狠狠地站起身就把腰间的枪掏出来指孟阳，“孟阳，你现在已经涉嫌袭警，我就是打死你，也不算犯错误。” 就在他这话刚说完，半天的门外就传来一声怒气冲冲的骂声：“祁宝贵，你他妈是疯了吧？把枪往下！” 祁宝贵听到这声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瞬间就清醒过来了，他，他到底是都干了啥呀？ 不过，他也不担心，毕竟他跟李局长的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 就在他一愣神的瞬间，手中的枪就被身后两名督察科的人给抢了去。 同时，非常利索地给他上了铐子。 祁宝贵有点儿懵，挣扎着喊道：“我刚才在执行公务，你们为啥要抓我？” “啪！”一个大巴掌掴在他的脸上，力道很大，直接扇得他脑袋都歪向了一旁。 扇他一巴掌的人出现了，也是刚才那一声怒骂的人，他正是永宁县公安局局长兼副县长李保义。 他看都没看一脸惊愕的祁宝贵，跑进了屋子里，看到已经被孟阳扶起的赵莹手腕上还戴着铐子，回头就骂：“你们他妈的还有没有喘气的？还不快给她打开！” 有人跑过来哆嗦着给赵莹打开了手铐。 面对她时，李保义已经换上了笑脸，一脸歉意甚至是惶恐地说道：“大侄女，叔叔来晚了一步，让你受委屈了。” 被人按着蹲在门口的祁宝贵使劲儿地眨了眨眼睛，他不敢相信看到是真实的场景。 就赵莹这么一个被下放到清河乡的小科员，李局长怎么会对她这么客气呢？ 第74章 粗活、司机 被李保义的举动惊到的可不止祁宝贵一个人，孟阳微微眯起了眼睛。 上一次这个李保义也是像现在这样客气，难道说赵莹的家人身份很高吗？ 如果是身份很高的话，为啥要让她跑到清河这种破地方来上班？ 他还真就想不通。 安慰了赵莹几句之后，李保义挥手把那两名督察科民警打发出去。 亲手关上了门。 祁宝贵心头一喜，现在这间宿舍里就剩下他和当事人了，李局长这是打算在中间说和吧？ 他开始在心中琢磨，事情解决之后，该给李局长送点儿啥才能表达 自己的感激…… 孟阳的想法正好跟他相反。 他看到李保义摘下了手表，又把帽子扔到一旁，撸起袖子…… 就知道他这是要亲自动手收拾祁宝贵了。 孟阳笑着拦住了他，“李县长，这种粗活就让我们年轻人来干吧。” 李保义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还附上了一句话：“给他留条命就行！” 说完，亲自给赵莹倒了一杯水，背起两手站到了一旁。 祁宝贵就算脑子再不灵光，也看明白了李保义想要干啥，他急得满头大汗，连连求饶：“李局，我，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我……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腋下就被孟阳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 就这一下让他疼得喘不上气来了。 要说孟阳跟人打架的本事……那是没多少的，可是他对人体结构实在是太了解了，打在哪里最疼又从外表看不出任何伤，对这个他是有研究的。 所以，接下来的几分钟时间里，祁宝贵体验到了什么叫痛不欲生。 到了最后，已经嚎得嗓子都哑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李保义摆手叫停了孟阳，颇有些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孟阳动手时，拳头和脚的落点位置让李保义这个刑警出身的老公安都自愧不如。 推开门叫外面的人进来把祁宝贵拽出去。 临走之前，把孟阳叫到外面，稍稍远离了带来的那些人，低声说道：“孟乡长，这一次的事情不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挺身而出，很可能会出现难以收拾的局面。” 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以后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你直接打电话给我，咱们平时也得多联系，哪天回县城了，我请吃个饭。” 孟阳客气了几句，将人送上车，目送着离开。 他实在是没想到，这一次护着赵莹竟然还意外地收获了一个副县长的另眼相看。 人脉资源也算得到了一次极大的扩张。 跟孟阳一样思考着人际关系网的李保义在回县城的路上，闭着眼睛反省自己的失误。 从赵莹第一天到永宁工作，市局的林局长就亲口叮嘱他，一定要保护好赵市长的独生女。 可是因为近期工作太忙的缘故，没顾得过来，结果，赵莹连续两次遇险，虽说都没造成严重后果，但也给他敲响了警钟。 必须得安排一个得力干将到清河来，暗地里保护那小姑娘！ 以什么名义安排人呢？ 这让他有些为难，刻意放个人在她身边好像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如果放在孟阳身边呢？ 好像……就不那么招人眼球了。 …… “是我这个乡长失职，没能保护好你，原本是打算让你去财政所工作的，现在看来，不太适合，你还去党政办吧。”孟阳回到赵莹的宿舍，略有些歉意地说道。 放在身边可能更安全一些。 到底是年轻人，赵莹已经从惊吓中缓过劲儿来了。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孟乡长，是我长得特别像是好欺负的样子吗？为啥这些人都惦记着朝我下手啊？” 孟阳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 心说你长成这副样子，我都忍不住想欺负你一下呢，更别提祁宝贵这种人了。 嘴上当然不能这么说，“也许是奔着你的身份来的呢。” 他这话里就有探查赵莹身份的意思了。 赵莹马上就转移了话题，“党政办也挺好，我给你当秘书，简称小秘如何？” “那可是求之不得，然后上哪儿去都带着你，体验一下大老板的待遇，有事秘书干，没事干……” 孟阳的话说到这里猛地收住了，后面的几个字到底还是咽到了肚里。 这玩笑可开不得。 当晚，孟阳叫来章玥玥陪赵莹，再怎么心大，她毕竟只是个小姑娘，他有点儿不放心。 第二天，孟阳刚进办公室，就有一位身穿公安制服的三十多岁汉子在章玥玥带领下进了办公室。 孟阳看到来人，略有些尴尬。 此人正是他重生回来那一天，把他从刘丽红家里带到公安局的那一位。 “孟乡长，我叫孙立勇，领导安排我到清河主持派出所工作。” 孙立勇十分恭敬地跟孟阳握了手，绝口不提当初的事情，聊了一会儿工作上的事情。 他郑重其事地说道：“孟乡长，我来之前，我们李局长让我问你，你是不是需要一名司机？” 孟阳一愣，什么时候公安局还管起了其他部门干部的衣食住行了？ 孙立勇见孟阳没弄懂他话里的意思，委婉地提醒他：“孟乡长，李局长主要是看你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遇到一些危及生命安全的事……” “呃……”孟阳恍然，这恐怕是李保义想派人保护赵莹的吧？ 他手指关节敲着桌子想了一会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孙所长，我身边还真有个司机，你可以试一下他的斤两，看看能不能让李局长满意。” 这一下轮到孙立勇愣住了，“孟乡长，你应该知道，我要试的可是拳脚功夫。” 孟阳笑而不语。 两分钟后，在乡政府楼后的一块草地上，被孟阳喊过来的路宏伟一脸懵，“乡长，是要清理这个草地吗？”为啥还叫上了派出所的人？ 孟阳指了指站在对面的孙立勇，“他想跟你切磋一下，下手轻点儿，人家可是所长哈。” 孟阳这话让孙立勇有点不爽了，小看谁呢？ 他可是刑警队里最能打的那一个，实战经验极为丰富，就孟阳这个司机傻头傻脑的样子，他还真怕下手重了会伤到人家。 有些话还是先说比较好，他对往前站过来的路宏伟说道：“兄弟，虽说咱们是点到为止，但拳脚无眼，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还请谅解！” 路宏伟露出一脸憨厚的笑容，“好，一定谅解！” 孙立勇明显生气了，就这小子咋连话都不会说呢？ 等下得让他知道啥叫“谅解”…… 摆出格斗姿势，孙立勇率先出手了。 第75章 引他入局 孙立勇在县公安局号称格斗之王，出手如电，左直拳虚晃一招，右摆拳已经到了路宏伟的脸侧。 用了三分力！ 突然，右拳被对方抓住，几乎同时，胸口上被捶了一拳。 这一拳力道很小，却也让他吃惊不小。 路宏伟这一拳击出后甩开孙立勇迅速后退。 孙立勇反应极快，整个身体腾空而起，连续两脚踢了过去。 用了五分力！ 路宏伟站在原地没动，连出两拳，都十分精准地打在孙立勇的脚背上，很轻松地化解了他的攻势。 两人拉开距离。 孙立勇惊愕万分，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稍做调整，如苍鹰搏兔，迅猛无比地扑向对手。 这一次，他全力以赴！ 在一旁观战的孟阳怕被波及，往一旁走了几米，再回头看过去时，孙立勇已经仰面倒在地上。 路宏伟一只脚高高抬起，如落锤般砸向孙立勇的胸口。 孟阳吓了一跳，这一脚下去，不得重伤？ 还没等他喊停，路宏伟这一只脚往回收了，贴着孙立勇的手臂砸在一块石板上。 “咔嚓！” 近两公分厚的石板被砸成五六块。 孙立勇已经面色如土！ 对手强到如此地步，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他跟人家相比，实力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儿的大。 不过，孙立勇一点儿都没嫉妒，因为他看出来了，这个路宏伟很像军伍出身的样子。 部队里向来藏龙卧虎，培养出这种身手的人毫不奇怪。 他翻身爬起来，又重新打量了一会儿路宏伟，路宏伟朝他咧嘴笑了笑，又恢复了老实巴交的模样。 孙立勇跟孟阳说了两句话，问清了路宏伟的情况，走开几步掏出他的小灵通电话，也不知道跟谁联系呢。 孟阳只能看到他连连点头。 不一会儿，电话打完了，孙立勇拍了一下路宏伟的肩头，转身对孟阳说道：“孟乡长，你这个司机不错。” 多余的话也没说。 孟阳估计孙立勇刚才是跟李保义通电话了。 应该是把路宏伟的情况给李保义汇报了。 按孟阳的本意，是想把路宏伟塞进公安系统，一方面是为了回馈人家上一次在济州市，章玥玥遇险时全力出手帮他救人的人情。 另一方面，这其实也算是在帮李保义的忙，因为李保义肯定希望保护赵莹的人越强大越好。 能通过这么一件看似不是十分要紧的事，可以进一步加强跟李保义的联系。 身在官场，多一个能替你说上一句半句话的人，没准儿关键时刻就能帮上你一把。 眼下，还不知道李保义那边有没有办法把路宏伟安排进公安系统，只能等消息。 孟阳打发走了孙立勇和路宏伟两人，回办公室拿了一些资料，招呼乔永新，带着章玥玥和赵莹等人，直接去了乡招待所。 郭贵军和宋和平昨晚都住在这里，今天这两人都会离开，在他们离开前，还有些事情需要确定下来。 招待所老板娘看到孟阳，热情万分的打招呼：“孟乡长来了，快里面请。” “纪老板，把你们的小会议室腾出来呗。” “好的，好的，马上安排！” 十分钟后，孟阳和郭贵军、宋和平等人坐到了招待所小会议室内，算是正式开个旅游成立筹备会。 说是会议室，其实就是一间堂屋改造的，类似于客厅一样的屋子。 郭贵军的时间比较紧，也没有废话，直奔主题：“我看公司的名称就叫清河旅游文化有限责任公司就好，没有必要带上我们贵祥的名号。” 乔永新笑道：“我们本来还打算借着郭老板的名号宣传宣传我们清河来着，看来还不行。” 郭贵军摆手说道：“乔书记放心，在宣传这一方面，我们有专业的团队……” 接下来，详细讨论了旅游公司成立后如何运作以及古建筑维修等方面的细节。 开会期间，郭贵军的手机不时地响起。 等到一个小时后，把一些事情确定下来，郭贵军就急着回省城了。 孟阳亲自给他送上了车，从身上掏出三盒药膏递了过去。 “郭总，用完这三盒之后，我会再去一趟你家里，进一步检查之后，再确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郭贵军连连作揖，“孟老弟，跟我别太生分了，叫一声老哥叫好，另外，药膏批量生产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这才是他这一次来清河的最主要目的，跟这个比起来，投入旅游公司招来永宁县领导不满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孟阳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的建议我听进去了，如果有人想投资的话，老哥帮着给联系一下呗。” “当然要帮你的忙，我自己还想插一脚呢，不过吧，你这药膏是个让人眼红的东西，没有强大背景的企业，你最好不要放进来。” 孟阳心头一凛。 就连郭贵军这样省内闻名的人物都不想独占药膏生产带来的收益，这让他对自己的祛疤药膏的市场有了新的认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郭贵军匆匆离去。 乔永新也有很多事情要忙，招呼着其他人回了乡政府，会议室里就剩下宋和平、孟阳两人。 宋和平有些担忧地问道：“孟乡长，周县长那一关怎么过？你有主意吗？” 他们两个这算是先斩奏了吧？ 成立旅游公司，引进外部资金这样的大事都没跟县里打个招呼。 实际上两人都明白，真要是跟县里打招呼的话，以周江河的态度，这个旅游公司肯定是搞不成的。 “引他入局！”孟阳重重地拍了一下沙发扶手说道。 “怎么引？”宋和平好奇地瞪大了眼睛，面前这个年轻人似乎总有一些与众不同的想法…… 孟阳往会议门口方向瞄了一眼，章玥玥闪身朝他比划了一个“ok”手势，他看向宋和平，问：“宋局，你觉得周县长现在被动吗？” “当然被动！”宋和平心说，他能不被动吗？ 下面的乡联合着旅游局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没他县长什么事，心再大的人都不可能坐得住。 “所以，我们把功劳推到他身上，让他坐享其成……” “等等，孟老弟，你这个想法不会是要把我们旅游局扔一边儿去吧？” 过河拆桥也没有这么快就拆的。 宋和平眯起了眼睛，他忙忙活活的冒险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来，可不是想要给别人做嫁衣，这是他的功劳。 清河乡得实惠，旅游局得名，这不是一早就商量好的吗？ 孟阳不以为然：“宋局，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话放到好事上也行得通的，纸是包不住火的，任何事情的真相迟早都会暴露出来，你不说，我不说，还是会有人说的。” 见宋和平有犹豫之色，孟阳下了重药：“宋局，咱们今天就必须得去市里要政策了，到时候，还要跟赵市长见个面，我想他一定会支持我们的工作。” 宋和平皱着眉头开玩笑一般地说道：“赵市长他知道你是老几呀？” 一个小小的乡长，是想见市长就能见到吗？ 这真不是宋和平小看孟阳，他自己也是正科级别的干部，可他这个级别的，整个济州市成千上万，市长能认识几个？ 市长为啥要见他们？就因为搞成了一次招商引资吗？ 别逗了！ 整个济州市这种程度的招商引资根本就上不了市长办公桌。 问题的关键还不在这里，就算是见到了市长，人家市长能知道这个旅游项目是他宋和平参与争取来的吗？ 孟阳知道他不会信，微笑着掏出手机晃了晃。 第76章 人际关系、内部消息 宋和平疑惑地看着孟阳掏出手机显摆，冷了脸色。 “孟老弟，周县长那边，实在不行让我岳父出面吧。”毕竟是一个快要退休的人，周县长怎么着也应该给点儿面子吧？ 孟阳却摇了摇头，当着他的面拨通了赵国志的电话。 铃声只响了两下，电话就接通了。 赵国志很是不爽地埋怨孟阳：“你干啥？我这儿要去开会呢，你这电话就把我想要在会上说的话给打乱了。” 他也就是跟孟阳一个人说话特别随便，跟别人……大家的评价是：很难沟通。 “赵市长，我有正经事要跟您汇报！” “说！”赵国志的声音显得很不耐烦。 “是这样的，我们永宁县的旅游局给我们清河招商引资了一个省内着名企业，我琢磨着想去市里要点儿政策，不知道是不是合适？” “不知道合不合适就敢给我打电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行了，来吧！” 说完就干脆利索地挂断了孟阳的电话。 “呃……”孟阳眨着眼睛抓着手机，心想老赵同志还真是越来越干脆了。 抬头看到宋和平张大了嘴巴望着他，“宋局，赵市长让我们去呢！宋局……” 孟阳低头又喊了一声。 “啊？”宋和平反应过来，揉了揉眼睛，咝！他刚才是出现幻觉了吧？ 孟阳怎么会给赵市长打电话？看起来好像还聊了几句话，似乎还提到了他们旅游给清河招商引资了。 这是真的吗？ 宋和平毕竟是年近四十的人了，还在官场上漂了许多年，他知道孟阳绝对不可能用给市长打电话这种事开玩笑。 震惊过后，他指了指孟阳的手机，“你，你刚才跟谁通话来着？” 孟阳倒是不介意让他知道自己跟赵国志的关系，“赵国志市长，上次在处理煤矿事故时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骗鬼呢吧？ 宋和平暗地里撇嘴，一面之缘能随时电话沟通？应该是这小子不想这一层关系太多人知道，给自己提个醒不要往外说出去的吧？ 其实他刚才就已经判断出电话另一端确实是赵国志，问一嘴不过是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 “那咱们什么时候去？” 他看向孟阳的眼神就渐渐变得炽热起来。 “马上出发回县里，先过第一关，宋哥，你收拾一下咱们马上出发吧。” 孟阳心头明了宋和平目光里的热切。 他为什么要当着宋和平的面打这个电话，就是想把两人之间的合作关系砌得更牢固一些。 这是基于对体制内人际关系的核心认知而做的。 体制内的人际关系核心是啥？是能否有相互利用的基础。 尽管他眼下因为旅游公司的事情跟宋和平之间合作紧密，但这一阵风头过后，关系肯定要趋于平淡。 但如果他有一个靠得住，至少在别人看来是靠得住的后台呢？ 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宋和平肯定要对他另眼看待。 为啥要让宋和平另眼看待？ 因为孟阳眼下在永宁县的处境绝对算不上是好，所以，他必须多多培养培植各种层面上的关系。 当然也不是谁都能入得了他的眼。 看重宋和平，是因为此人很有些头脑，而且为人尚算正直。 这就够了！ 孟阳目送宋和平回了自己住的房间，把章玥玥和赵莹喊了过来，告诉她们回去收拾收拾，要去市里，至少要住一晚上。 章玥玥应了一声，问道：“领导，需要准备什么资料吗？” “把旅游公司相关的材料带上，别的不用。” 章玥玥转身就出去了。 赵莹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孟乡长，我能不去吗？” 孟阳眨了眨眼睛，“有充分的理由吗？”他是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呆在清河乡。 要知道祁宝贵可是在清河很多年了，很难说他有没有几个狐朋狗友，头脑一热，想给报仇啥的，找上赵莹的麻烦。 至少近期内得多加注意。 “我有点儿事要办。”赵莹吞吞吐吐的说道，其实是她不想跟着孟阳到市政府晃荡，因为那里有人认识她，她怕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 孟阳哪能料到她会想这么多，“行，你不也得回县城吗？一起走吧。” …… 原本应该孟阳、章玥玥和赵莹坐一辆车，可是宋和平却将两名女同志赶到了他的车上，他自己坐进了三菱越野，美其名曰想要体验一下进口车。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的。 车上路后，他看了一眼开车的路宏伟，欲言又止。 孟阳马上就明白了他这是有话要说，但对司机不放心。 他指了指路宏伟说道：“宋哥，没关系的，自己人。” 宋和平这才开始给孟阳透露自己从内部渠道得到的消息：“李宏才死了，在看守所出了意外，据说是吃饭时噎死的。” 尽管孟阳早就估计李宏才不会有好结果，可是听到他的死讯，仍旧有些震惊，“宋哥，什么时候的事？是法医结论吗？” “前天，是法医结论。” 孟阳和李宏才之间的恩恩怨怨，很多人都知道，这也是宋和平告诉他这个消息的目的，毕竟仇家死了，咋说也是件好事吧。 跟宋和平想象中不一样，孟阳并没有露出有多高兴的样子，反而把眉毛拧成了结。 孟阳确实高兴不起来。 因为李宏才的死太蹊跷了，他觉得吃饭噎死绝对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 恐怕是被人下手弄死的。 只有他死了，他那个利益链条上的其他人才能保平安。 按他的推测，应该出事是王凤武才对。 至于马国庆……马国庆应该不会出意外，毕竟他还有个堂弟在县里比较有势力。 作为触犯那些人利益的自己呢？ 肯定不会放过，在济州已经下一次手了，接下来还会有这样那样的意外出现。 也好，既然是要斗，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看看谁会笑到最后！ 孟阳豪情顿生，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扭头对宋和平说道：“宋哥，等一会儿见了周县长，你不必出声，一切由我应对。” 宋和平很明显地长出了一口气，他给孟阳递李宏才身死的消息不就是想换这个结果吗？ 到了县城，把赵莹放下车后，孟阳趴在车窗上说道：“小赵，今晚去我家住吧，你嫂子说要求你帮个忙。” 赵莹脆生生地答应后，摆手离开。 宋和平却看了一些眉目，开起了玩笑：“孟兄弟，你就不怕一大一小打起来？” 孟阳哈哈大笑，“兄弟可没那个艳福，就一个老婆还摆弄不明白呢。” 一句玩笑话，倒是缓解了去见周江河的压力。 周江河今天没为难孟阳，求见后，没过两分钟，两人就被他的联络员带进了办公室。 孟阳和宋和平刚踏进去，就见周江河抓起桌上一个茶杯“啪”的一下砸在地上，高声骂道：“孟阳、宋和平，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县长吗？” 第77章 挽尊、胡说八道 孟阳和宋和平刚走周江河的办公室就遭遇了迎着痛击。 周江河一顿痛骂，声如震雷，响彻办公楼！ 孟阳低头，也不往里走，就站在门口，眼角瞄到身后的那扇门被周江河的秘书拉开了。 开得很大！ 这是啥意思？ 是怕别人不知道他孟阳正在挨批吗？ 他好像多少弄懂了周江河的意思，在清河旅游开发这件事情上，处于被动之中的周江河需要这么一顿痛快淋漓的训斥，来挽尊。 对，就是挽尊！ 孟阳无语了，这挽尊的办法也不能说不好，就是跟他想要把荣誉推给县长的想法有些冲突了。 在周江河骂出“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性了……”这句后，眼看着就要扯到旅游开发的事情上去了，孟阳突然重重地咳嗽起来，声音很大。 “……” 周江河让他给整不会了，下一句话憋在嘴里愣是没说出来。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宋和平立刻给孟阳递了个眼神过来。 孟阳自然也不想放过这个说话的机会，紧走了几步，把手里的合同恭恭敬敬地摆到了周江河面前。 高声说道：“周县长，按照您的指示，我和宋局长把清河乡旅游开发的事情定下来了，这是合同文本，请您过目！” 周江河的脸上的怒意肉眼可见地消失了一部分。 孟阳再接再厉：“您说得对，就算是根据您的安排办成了这么一件大事，也不该违规宴请那个姓郭的老板，这种错误我们以后一定会坚决杜绝。” “……” 后面的宋和平惊呆了，这样胡说八道也可以？ 事实证明，在官场上，偶尔的胡说八道确实挺管用。 周江河仅剩的那一点儿怒意也没了，但仍旧冷着脸说道：“好了，我知道你们也有难处，类似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看到。” “是，是，领导放心，今后我们两个一定多加注意。” “坐吧，跟我详细说说相关的情况。” 孟阳回头悄悄做了个手势，让宋和平过来坐下。 宋和平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孟阳还真是个人才呀，短短几句话就摆平了暴怒之中的领导。 办公室的门被人关上了。 接下来，孟阳事无巨细地把旅游开发的事唠叨了一遍，还顺便提到了有关祛疤药膏的生产设想。 对这一点，周江河倒是没太反对，事实上，他也不能反对了，孟阳这个年轻人胆子太大，他怕他这头反对，孟阳再来一次先斩后奏…… 对这个年轻人他是真心不太喜欢，如果不是上头有人压着，一天都不想用。 不过这一次还知道能给自己一下台阶，脑子还算好使。 说到最后，孟阳的态度越来越恭敬，“周县长，我和宋局长还得跟您请个假，去市旅游局做个备案。” “行，去吧！这事儿不要拖，越早备案越好，省得人家挑毛病，我看现在这时间正好，你们马上出发吧，把资料都带上。” 你看，谁说周县长不好沟通了？ 这不是很体贴吗？ 从县委大楼出来，钻进三菱越野，宋和平看向孟阳的目光中都了崇拜之意。 “不是，宋哥，你这啥眼神瞅我呢？” 孟阳把手中的资料递给副驾驶座上的章玥玥，斜了一眼宋和平。 宋和平打了哈哈，“孟老弟，我现在对济州之行充满了信心，我们肯定会得到圆满的结果！” “老兄，别高兴太早了。” 事情还真照孟阳说的话来了，他们到了济州市，马不停蹄地赶到市政府，却不料，赵国志下乡调研去了。 今天能不能回来都是两说。 两人都傻眼了。 “怎么办？回去？这来回折腾好像也不是那回事啊。” 宋和平呶着嘴征求孟阳的意见。 “不回，听说他出去三天了，搞不好今晚就能回来，咱们先去旅游局备案，然后住下来。” 孟阳拿定了主意。 就这样，一行四人，找了个市政府附近的宾馆安顿下来。 到了晚上八点多，孟阳给韩小慧打电话：“老婆，我单位的小赵去找你了吗？” 手机听筒里传来一片嘈杂声，韩小慧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找我了，我现在正领着小朋友逛夜市呢，不说了，前面有热闹看。” 就这一句话，挂断了电话。 永宁的夜市开在永宁河边的大堤上，这条大堤被修成了路，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韩小慧高挑的个头牵着小小的赵莹，从人群里钻出来，指着前面围成一圈的人们说道：“走，咱们也去瞧瞧。” 赵莹也是个好凑热闹的，加快脚步跟上了韩小慧。 谁都没注意到，身后有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盯着她们的背影看了半天。 两人挤进人群才发现原来是有个卖鞋的摊主跟市场管理人员吵起来了。 鞋摊老板把摊位摆到了路中间，人们只能从他两侧绕行。 市场管理人员要求他摆到一面去，他还不干，矛盾就这么起来了。 看了一会儿，韩小慧觉得挺没意思，吵来吵去就那几句话。 拽着赵莹就想从旁边绕过去。 走到路旁时，不知道被谁挤了一下，脚下一空，眼看着就要摔进路边沟里。 就在这里，有人伸手拦腰抱住她，稳稳地将她带到了路面上。 “谢谢，谢谢！”韩小慧挣脱开此人的怀抱，扭头看过去，发现竟然还是熟人。 “秦建安？呀，真没想到这你个大公子竟然还会来我们这个小县城。” 秦建安，韩小慧的大学同学，也是她一直想要介绍给孟阳，却又有些犹豫的那个人。 她曾跟孟阳开玩笑一般地说过，她朋友的父亲手里捏着钱无处投资，说的就是秦建安的父亲秦福来，省城建安集团老板。 之所以犹豫，是因为秦建安一直在追求她，她不想因为这个影响跟孟阳之间的关系。 尤其现在，两人已经有了一个良好开端的情况下，更不想接近秦建安了。 秦建安的视线始终没离开韩小慧的脸，挺直了腰，朝旁边伸出手掌：“小慧同学，咱们到那边聊吧，这里人太多了。” 出于礼貌，韩小慧不便拒绝，只能跟着他走到一旁。 “我这一次也是代替我父亲来考察投资环境的……” 秦建安的话语声缓慢又清晰，“如果有时间的话，想请你吃个宵夜，不知道肯不肯赏光？” “呃……”韩小慧婉言谢绝，“今天恐怕不行，我领着妹妹出来的，我得马上送她回去。” “好，那就改天，我会在永宁住一段日子。” 秦建安风度翩翩地点头，“那就再见，晚上注意安全！” 韩小慧带着赵莹远去了。 秦建安身边的一个男子低声问他：“秦总，要不要我找几个兄弟把她给你弄来？” 说着话指了指韩小慧。 “不！”秦建安闻了闻指间留有的余香，摇头，“强扭的瓜不甜！”尤其对韩小慧这种女人，他更想让对方主动投怀送抱。 时间有得是，他要慢慢来！ 第78章 难题、馅饼 到了第二天上午，还真像孟阳猜的那样，他们见到了赵国志。 有宋和平跟着孟阳，赵国志接见他们的地点就改到了他办公室旁边的会客室。 就连说话都正式了很多。 “……我简单看了一下你们的材料，搞旅游开发确实是个思路，也长是绿色产业，不过……” 他的话说到这里停顿片刻，而后直指存在的问题：“永宁县城到清河乡的那一段公路，你们打算怎么修？” 就那条破破烂烂的路，如果不修，就算是把整个清河乡都修建成故宫模样也不见得能有多少人去，都会被那条路拦在外面。 孟阳见领导主动问起此事，心头一喜，以为市里会考虑给予资金上的支持，便说道：“领导，我们也正为那条路犯愁，正琢磨是不是打个报告给市里……” 赵国志抬手打断的孟阳的话，“孟阳同志，和平同志，市里的各项工程都是去年年底就审议好，制定了计划的，不可能为了你们一个十公里的路还要重新规划，修路资金还得你们县里自筹。” 孟阳的希望破灭，但脸上一点儿都显露出失望之色，“是我们考虑不周到，给领导出难题了。” 宋和平也在一旁说道：“领导，资金我们自己想办法，我们主要就是在政策上有点儿拿不准，想跟您请示相关的事项。” 赵国志露出一丝笑容，“和平同志话说得挺委婉，我就代表市政府先给你们一颗定心丸，旅游产业的开发早就提上议事日程了，近期内就会有相关文件下发到县里。” 宋和平露出喜悦的神色，实际上按他的想法来说，清河的旅游最终搞成啥样其实并不是特别重要，重要的是他在市里推出旅游产业开发之前，先走了一步，搞出了动静。 这，就是他的政绩！ 在工作上搞出动静就是政绩，这也是眼下普遍的作法，不是他一个人这么干。 他觉得孟阳也应该是这想法。 当然，如果清河的旅游搞起来了，他和孟阳的政绩可就亮眼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办公室副主任陈江涛进来提醒赵国志还有会要开，会见结束。 等孟阳和宋和平出去后，赵国志说道：“有关试点取消三提五统和农业税的调研报告你要抓紧弄出来。” “另外，明天安排一个税改方面的专题研讨会。” 下达完这两个指令，低声自言自语：“还是这个年轻人看得远，看得深，解决农村问题就应该从根子上入手……” …… “钱的事儿，我们从哪儿入手？” 回去的路上，孟阳想了半天没想出啥好办法来，只好问宋和平。 宋和平给了一个建议：“跟县里打报告，搞这个旅游的事情不是咱们两个的事了，周县长不能光拿荣誉不出力吧？” 他倒是敢说。 孟阳笑着摇头，就算是周江河使出浑身的能耐，估计也很难搞到那一笔钱。 不过，宋和平的话有一定道理，也该跟他诉诉苦了，还不能仅仅是他，还要找县委书记吴金海。 “宋哥，打报告之前是不是得先跟领导通个气？咱们回去之后，马上去找周县长，趁热打铁吧。” “我也要去吗？” “没有你宋局长压阵，我说话心里没底呀。” 宋和平苦笑，也无奈，从开始计划搞旅游业到现在签了合同，又跑市里要了政策，还抵挡住了来自周江河的打压，他是没出多少力的。 做人还得讲究一点，不能光吃饭不干活。 刀山火海，也得舍命陪君子了。 …… 周江河的办公室里，县委书记吴金海摸了摸亮到发光的额头，压了压往后背过去的头发，接过了周江河的话。 “这么说来，咱们县里要在旅游这一块有个大动作了，只是我这儿也没什么准备，不好下论断，江河同志，我看不如这样，先放几天，我了解一下相关情况，完事咱们再过会。” 周江河能坐到县长的位子上，也不是白给的，他听出了吴金海话里有抱怨的意思，也就是说，搞旅游开发这件事情，他没跟吴金海事先商量。 可这能埋怨他吗？ 他也是事后知道的好不好？ 但这话吧，就不能说了，因为旅游开发这张他以前并不看好的大馅饼准备自己吞下去了。 之所以成了大馅饼，是因为昨天晚上，他从市里得到一个小道消息，说是市里正准备大搞旅游业，马上就要发文了。 所以，高兴得半宿没睡好的他，今天趁着吴金海到他里询问工作的机会，提出了要在县委会上通过清河乡旅游开发的提议。 事先通气这一步，应该有，但也不是必须要有的。 他这么做也算是给足了吴金海面子，可是听听吴金海都说的什么话？ 还抱怨起来了……真是的！ 现在知道了总比在会上知道要强吧？ “金海书记，我们恐怕没时间等了，现在已经进入五月份，旅游开发牵涉到道路维修、古建修复等等一系列的事情，这些都得在夏季才能搞，如果再推些日子，年内怕是搞不起来了，时间不等人啊。” 吴金海又摸了把脑门，心想这个周江河如此坚定地看好旅游这一块，难道是他听说了啥消息不成？ 又想到周江河在市政府当过副秘书长，吴金海不再特别坚持自己的意见了，但仍旧说道：“清河乡那边报上的资料给我，我拿回去看看。” “呃……资料让孟阳和宋和平拿去市里做备案了。” 正说到这里，周江河的联络员进来在他耳旁低声说道：“领导，孟乡长和宋局长想见您。” 周江河一拍巴掌，这还真是来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了，“正好吴书记也在这里，你让他们进来吧。” 孟阳和宋和平进来看到吴金海也在这里，脚下都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 吴金海看都没看他们两个一眼，仰靠在沙发上，微闭两眼。 周江河看到这一幕，心说老吴你这就不够大度了，对我有意见怎么还牵连别人了？ 再怎么说，这两位也是一个单位的主官好不好？ 总要给点儿面子的吧？ 他指了指另一边的两张单人沙发说道：“你们两个坐下来，正好吴书记在这儿，把你们按县里指示搞的旅游开发方案给吴书记详细汇报一下。” 吴金海睁开眼睛，目光如电地扫过孟阳身上。 对这个年轻人，他已经不是看得上看不上的问题了，而是随时想要把他拿下来。 因为这个年轻人的搅局，整个永宁县的干部队伍处于极不稳定状态。 已经五十七岁的他，想升上去已经不可能了，只想平平安安地熬到年底转去市人大，轻松两年，安全落地。 这一段时间里，他是真的不想看到任何动荡。 所以，见到孟阳他是很不高兴的。 第79章 敲打、烟火气 吴金海怎么看自己，孟阳并没有太过在意。 上午从市政府出来时，他抽空单独见了一次张倩，给她带了一些清河的土特产，算是感谢她在化肥之事上的帮忙。 这种人情来往必须良好地保持下去。 张倩自始至终都没离开红旗煤矿安全事故调查组，还因为孟阳从高振声那里挖出关键信息而受到调查组领导的重视，已经进了调查组核心，所以，对内部的消息是相当了解的。 把孟阳送出来时，小声的告诉他：安全事故的调查已经接近尾声，调查组的领导怀疑吴金海也把手伸进了煤矿那边，只是找不到证据而已。 如果张倩的猜测成立，吴金海的仕途也就要到此为止了，而张倩的猜测能不能成立……孟阳决定给她指出一个方向。 这倒不是孟阳捧高踩底趁机搞小动作，是因为高振声交代出来的那八个主要人物里面就有吴金海这一位看似兢兢业业的父母官。 当然，这得是度过眼前这一关才说的事了。 见孟阳坐下来后没有开口的意思，宋和平知道这是需要自己出头了，他拿起刚才章玥玥给的资料，异常恭敬地递给吴金海。 “吴书记，这是有关成立清河旅游有限责任公司的相关资料，请您过目。” 吴金海眼睛盯着宋和平手里的文件袋，却迟迟不接。 宋和平是稍稍弯腰，两手往前这么一个姿势，按说并不会有多累，就算是坚持个三五分钟都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可是就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里，他的两手明显抖动起来。 不是累的，而是恐惧带来的。 吴金海通过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毫不费力地狠狠敲打了他，可见权力这种东西的妙用。 周江河在一旁脸色渐渐不好看了，这是打谁的脸呢？ 人，是他叫进来的，材料是他叫人递过去的，老吴这是得失心疯了吧？当着自己的面搞这个小动作，不嫌累吗？ 这烟火气也太浓重了吧？ 本来打算替宋和平解围的他，忽然想看看孟阳这个年轻人会怎么应对这种尴尬的局面。 他有些好奇。 很好，他在孟阳的脸上看到了怒气，这就对了嘛，这么年轻的岁数，别弄得总像个宦海沉浮几十年那样的城府，让人心里不舒服。 孟阳确实有点儿生气，但也不至于明晃晃地表露出来。 他不过是用眼角看到周江河在关注自己，就没遮掩自己生气的样子。 因为实践证明，谁都不太喜欢城府过深的人。 他想改善跟周江河之间的关系，就得让对方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特别厉害的角色，有着年轻人该有的冲动，这会让对方不那么警惕。 说白了，就是扮猪，就算不吃老虎也要扮出愚蠢的样子来。 他腾地起身走过去，从宋和平手里夺下文件袋，看了一眼吴金海身旁的小茶几，露出虚假至极的微笑说道：“吴书记，资料给您放到这里还是交到您秘书手里？” 吴金海终于抬起头，拿正眼看孟阳了。 眼神很犀利。 但，孟阳脸上的微笑丝毫没走样，见吴金海仍旧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样子，他很干脆地将那个文件袋放到小茶几上，转身往回走的时候还拉一把发愣的宋和平。 宋和平脸上一阵阵发烧，他也是要脸面的人，吴金海可是县里的一把手，都做到这个位子的人了，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就算是要敲打他，也没必要搞到这程度吧？ 强压着心头的火，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转身回到刚才的座位上。 吴金海突然露出让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手指点着孟阳朝着周江河说道：“江河，你看现在这年轻人，可不像我们那会儿了，这是一点委屈也受不得呀，啊！” 周江河松了一口气，他也怕吴金海继续发作，场面上太难看了，丢脸的还是他。 “金海书记，是他们两个没跟上您的节奏，心里惶恐，行事就没了章法，这得批评。” 吴金海摆了摆手说道：“算啦，刚才是我一时走神，也是最近事多了点，不怪他们。” 说着话，他拍了拍茶几上的文件袋，“材料的话我就不看了，行政方面的具体事情，江河你来定就行，我看这样吧，明天咱们召开一个党委扩大会议，研究一下近期的重点工作。” “行，就按金海书记说的办。” 周江河嘴里十分痛快地回应了吴金海的话，心里却在琢磨，这是打算研究旅游开发的事情吗？ 如果是这样，没必要搞扩大会议吧？ 他有点儿搞不懂了。 孟阳却跟从吴金海的话里敏锐地察觉到了火药味。 等吴金海出去后，周江河示意孟阳关上门。 宋和平的脸色缓和过来了，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周县长，我们是不是给您带来麻烦了？” 周江河直摆手，“跟你们没关系，我跟金海书记讨论别的工作来着。” 两个主官之间的矛盾就没必要让下面的人知道了。 看着孟阳和宋和平没有走的意思，他问道：“你们两个还有事？” 这一次是孟阳出面了，“周县长，是有个事，就是县城通往清河乡的那条路，必须得在今年内修成，不然的话，肯定要影响到旅游开发的事情。” 周江河重重地点头，说话的语气有些沉重：“按我本意，是想尽快立项，尽快维修，可是县里眼下缺钱，短时间内恐怕很难筹到这笔资金。” “对了，按现在的造价，一公里大约需要多少钱？” 孟阳还真就老早就做了修路的准备，对周江河的问题脱口而出地答道：“七米宽的柏油路每公里大概需要六万块钱，十公里就是六十万，如果再加上通往各村各景区的路面，这里就算降低标准，还另需六十万左右，两样加起来就得一百二十万。” 周江河“呵呵”干笑了两声，难得开了玩笑：“把我卖了吧，估计也值不了那些钱。” 这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从一个侧面说明了永宁县的财政状况有点儿捉襟见肘的意思。 三人讨论了好一阵子，也没想出什么解决问题的办法。 最后，周江河说道：“咱们就各显其能，都找找自己的关系，看看能不能解决这些钱。” 这话是看着孟阳说的，言外之意，是让他去市里找领导，毕竟那一位可是一力建议让孟阳当乡长的。 孟阳苦笑，他已经找过了呀，这不是没成吗？ 从县委大楼出来，先把宋和平送回了旅游局，谢绝了他进去坐一会儿的邀请。 接了赵莹回清河。 路上，他拨通了张倩的电话。 第80章 训斥、惊醒 “咦，孟乡长，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这么快就想我了？”电话里，张倩的声音显得很欢快。 她跟孟阳混熟了，说话放开了很多。 “想，是真想了，但是吧，像我这种醉心于工作的人，时间其实挺紧张的……” “你还是说人话吧，鬼话我听不懂。” 孟阳呵呵笑起来，跟张倩接触得越久，就越能发现这个小姑娘挺有意思。 他也不再绕弯：“是这样的，我当初在煤矿问过高振声，他们的后台都有谁……” 话没说完，张倩那边就笑了，“孟阳，你不会是想告诉我那八个人的事情吧？” “呃……”孟阳说不出话了，“他都跟你们交代了？” “这种人，为求自保，能跟你说，就能跟我们说。” “既然知道这八个人了，你们咋没动手？纪委也没动静啊？” “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啊，这里面盘根错节的各种关系，就算是有切实的证据还得考虑他们后面的人，你别想太多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才是根本。” “呃……”孟阳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张倩说得对呀，当初自己拿到那八个人的名单不也是没敢透露分毫吗？ 怕的是啥？怕的不就是打不着狐狸倒惹一身骚吗？ 那为什么自己现在就想搞掉这几个人了呢？ 他正琢磨这件事情的时候，挂断电话收进包里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赵国志打来的，孟阳不敢耽误，赶紧叫路宏伟停下车，下车关紧了车门按下接听键：“赵市长，我是孟阳。” “我知道你是孟阳！”赵国志的语气有些冷，“你刚才干啥了？” 孟阳一个激灵，原本还算轻松的心情立刻紧张起来，赵国志为啥问他干啥了？ “赵市长，我刚才跟宋局长去了周县长的办公汇报工作。” 这是实话，但也不完全是实话。 “是吗？就没干别的？” 孟阳心说坏了，不会是有人告诉他自己刚才折了吴金海面子这件事情吗？ 没容他说话，赵国志有声音又响起：“孟阳，你最近是不是太得意了？是不是觉得有我这个靠山，就你可以为所欲为了？说话呀！”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喊出来的。 这样生气的赵国志是孟阳从来没见过的，一时之间竟然不知所措了。 “赵，赵市长，我没那个想法……” “你是没那个想法，因为你都已经做了，还要想法干啥？” 手机里没了动静，孟阳也不敢说话。 足足过了有六七秒钟，赵国志才说道：“孟阳，我看好你，是因为你身上有股闯劲儿，是因为你的很想法挺超前，也能切实为老百姓着想，这些都是你的优势。” 孟阳知道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声不吭。 “但是孟阳，你身上的毛病也不少，你自己反省过吗？我估计没有，虽然你去清河后遇到了很多麻烦，但你都轻松化解了，这导致你以为官场不过如此，我没说错吧？” 赵国志的一番话，如同当头一棒，一下子就让孟阳懵了。 是他说的这样吗？ 赵国志和缓了语气接着说：“你先是逼迫着人家周江河同意你旅游开发的项目，然后又自作聪明地把这个荣誉推到他身上，你以为这么做就能让人家按你的意思去办了吗？” “孟阳，你想错了，周江河确实可能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哪一个干部没问题？没问题的都是楷模，还都是人没了之后才能宣传出来的。” “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周江河是代理县长，年底就能去掉代理这两个字，是永宁的二把手，是市里派研究之后派过去的，你凭啥瞧不起人家？你连最基本的官场规则都没搞清楚，你能走多远？你告诉我你能走远？” “再有，吴金海只要一天是永宁的县委书记，你就没资格在人家面前耍威风，你能听得懂我的吗？” “我直接告诉你吧，周江河、吴金海两个中的任意一个，都能随时把你拿下来，懂吗？” 赵国志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孟阳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很久都没动一下。 赵国志的话好像还在耳边响着。 其实他说的……很对。 这段日子，孟阳虽然屡受他人为难，但总体来说，他是相当顺利的，一个小小的科员，在市长的关注下，一步就跨了两个台阶，直接提到正科，还主管着一个乡的行政工作。 尤其从章志手里拿到那些能要人命的账本后，整个乡的主要干部几乎都被他捏住了命脉。 推进的各项工作都能按他的意思办，虽说有个郑民不太好弄，但是好像也没起到多大的阻拦作用。 甚至就连周江河都感觉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还自以为是地折了吴金海的面子，是当着周江河跟宋和平折的。 这给他造成了一种那些人都是纸老虎，只要他足够聪明，就能有游刃有余地在官场上纵横的假象。 他甚至都快忘了还有马国仁这个隐藏极深的fboss，这才是永宁县最狠毒的一个人，也是高振声第一个交代出来的人物。 自己在乡招待所被人围困，在化肥一事被人拿捏，乡财政所失火，这些事情，都隐隐约约的指向他，自己怎么就给忽略了呢？ 再说县里的一二把手那两位，如果真的想把他撤下来，让他滚回农业局，好像也不太难做到。 毕竟，他头上也有代理两个字。 赵国志会拦着那两人的决定吗？ 不会！把他安排到乡长位置上，就已经违反原则了，如果继续插手，赵国志自己都不好向市里交代吧？ 想到这里，孟阳浑身一紧，冷汗嗖嗖地往外冒。 章玥玥推开车门走到他身旁，“孟乡长，你怎么了？是感冒了吗？” 她从自己身上掏出手绢给孟阳擦汗的同时，发现他好像神情点儿呆滞，立刻建议道：“要不返回县城，去县医院让你爱人检查一下吧。” 孟阳摇头，“我确定要回一趟县城，医院就不用去了。” 他抬头看了看路，刚出县城三四公里的样子，“现在就往回走。” 章玥玥虽然不知道孟阳接了谁的电话，但从他的表现来看，应该是有大事，把孟阳扶进车里，自己坐到了副驾驶位上。 一直坐在后排的赵莹在孟阳手机响起时，瞄过一眼，知道是自己老爸打来的，本来也没当一回事，这两人在工作上有联系也是正常的。 可是如今看到孟阳失魂落魄的样子，再听到章玥玥让路宏伟调头回县城的话，她有点儿担心了。 难道是老爸告诉他啥坏消息了？能让他这么失落的消息……只能是被撸了。 第81章 反省、行动 回到县城后，孟阳让路宏伟把车开到如意小区，下车后对他们三人说道：“你们先回去吧，小路明天来接我。” 章玥玥瞄了一眼这个小区的环境，点头回应：“孟乡长，我也正想跟县旅游局那边对接一下有关贵祥实业安排来的工作队接待与跟进事项，我就不回去了，让小赵和小路走吧。” 她确实有工作要跟旅游局对接，但不是十分着急，今天留下来主要是有点儿不放心孟阳。 孟阳略一思考，把路宏伟拽到一旁低声吩咐他：“赵莹被祁宝贵欺负的事你也听说了吧？” 那天晚上正好路宏伟回家了，没赶上。 “是，我听说了。” “从今往后，保护她比保护我更重要，你记住了吗？” “啊……”路宏伟有点懵。 孟阳拍了拍他的肩头，“去吧，尤其晚上要多注意，还好你跟她的宿舍不远。” “她是哪个领导的孩子吧？”路宏伟也多少看出了一些眉目。 “我要知道就好办了，至少让她家人把她调到市里或是其他地方……” …… 越野车驶出小区大门。 心里有些担忧的赵莹，到底还是让路宏伟找了一个公用电话亭，给她老爹打了个电话，委婉地问及孟阳的事情。 “爸，你把我送到清河乡，不就是想让我跟孟阳多学习为人处事、工作处理吗？要是孟阳离开清河了，我该咋办？” “谁说孟阳要离开清河了？你别听风就是雨的，姑娘啊，他近期搞得工作相当有起色，你多看多学，不懂的就直接问他……” 老父亲的一顿唠叨，让她把心话回了肚里。 这个孟阳啊……还真是让人不省心。 让人不省心的孟阳已经用自己的钥匙打开父母家的门，躺到了沙发上。 他是真的有点儿累着了，想睡一会儿。 之所以选了父母家，一来是因为韩小慧早晨给他发信息说是要去市里，有个同学聚会要参加，今晚应该是回不来。 另一方面，还是在父母身边能让他更加放松下来。 晚上六点钟，孟庆林、张海霞下班回家了，看到躺在沙发像是睡着的孟阳吓了一跳。 “儿子，你咋的啦？是哪儿不舒服吗？” 张海霞扔下手里的菜，急匆匆地跑过去摸孟阳的额头，又把那只手放到自己脑门上比较了一下，“也不发热呀？这是跟小慧吵架了？” 不应该呀！ 前天儿媳妇还红光满面地来帮她做饭洗衣服来着。 孟阳翻身坐起，“妈，你都想哪儿去了，啥事没有，就是有点累，躺一会儿。” “累就回自己家躺着去！”孟庆林瞪了儿子一眼，话不好听，但语气中却有怜惜。 “小慧去市里了，我也正好想你们两位了，这不就回来了。” 孟阳捡起地上的菜转身就进了厨房。 说实话，他能替父母做的事有限得很，尤其当上乡长之后，也就回来过一次，所以，想做点力所能及的，让他们高兴高兴。 张海霞哪里能让儿子动手，进了厨房就要把孟阳拽出来。 “出去，出去，我来做。” “妈，我新学了两样菜，给个表现机会呗！” “那……也行，今儿个我可是要吃现成的了。” 张海霞高兴得嘴都咧到了耳根，孟庆林直撇嘴：“不就是替你做顿饭么，值得这么乐呵？” “你懂啥？要不你也替我做做饭？我会找不着北。” …… 当四菜一汤摆上桌时，孟庆林已经拿出了轻易不喝的茅台，孟阳却用手盖住了酒杯：“爸，晚上我要去领导家，不能喝。” 孟庆林瞪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没逼着他喝，但也从孟阳的神色里看出了一点惶惑。 自己喝一杯之后，开始唠叨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儿，但在我看来，你们政府部门的工作，只要秉承着一个一心为民的原则，方式方法上稍讲究一点，就不应该有太多犯愁的事才对……” 孟庆林不停地说着，孟阳认真地听着，这些建议未见得对他有用，但那里面夹杂的父爱却是让他渐渐生出直面困境的勇气。 这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 孟阳从家里出来，站在落日余辉下，心头平静了许多。 接下来，也该行动了。 …… 天边，最后一抹余霞落尽，拉长了夜晚的序幕。 夜色可以保护一切不想要别人知道的事。 “我也该行动了。” 吴金海站在自家二层小楼的阳台上自言自语。 转身回屋，对家里的保姆说道：“你给小王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 吩咐完进去换衣服。 老伴不解：“这么晚了又要去哪儿？” “我要去一趟市里，有重要的事情，你别多问了。” “哼，不会又要去那个狐狸精那儿吧？”老伴横眉立目。 “你呀，”吴金海一边换衣服，一边不满地说道，“放着消停日子不过，天天没事找事……” 话正说着呢，小保姆从楼下跑上来，“叔，院门外有个叫孟阳的想见您。” “孟阳？”吴金海系着衬衫钮扣的手顿在那里片刻，继续系扣子，“他拿着东西呢吗？” “没有，空着手的。”小保姆也有点儿奇怪，谁第一次上家里来都没见空手过，外面那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是脑子不好使么？ 这情况，吴书记能见他吗？ 可能性不大。 可让她惊诧的是，吴金海竟然扭头吩咐道：“让他在客厅等我一会儿。” 小保姆眼神闪了闪，转身跑下楼梯。 孟阳确实是两手空空来的。 这是他基于对吴金海这个人性格的研究而做出的决定。 他敢断定，如果他拎着两瓶酒，哪管是市面上最普通的高梁白，他今天都很难进入吴家的客厅。 不拿任何东西，表示无求于他，也没打算跟他低头，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让吴金海感兴趣，他一定会想知道自己来干啥来了。 这纯粹是一种心理战术。 孟阳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今天在周江河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他必须给吴金海一个交代。 吴金海换好了衣服，进到客厅里只说了一句话：“我给你两分钟时间，有啥想说的，就抓紧说吧。” 说完这话，还抬起手表瞄了一眼。 孟阳在他进客厅里时站起来的，现在看对方也没有请他坐下来的意思，暗自苦笑，但脸上还是露出了真诚的微笑。 “吴书记，我为自己白天的言行跟您道歉。” 说着话他鞠了一躬。 “如果你只是为了这件事情，那就没必要了，”吴金海脸上也带着微笑，但那笑容多少有点儿冷，“大家都在为人民服务，工作当中难免磕磕碰碰，很正常的。我还有事……” “吴书记，道歉是一方面，我还有个投资项目想请您把关。”孟阳不得不打断吴金海的话。 吴金海往客厅大门方向走的脚步顿住了，转过身来，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一会儿孟阳。 眯着眼睛问：“是旅游开发的事？” “领导，不是那件事情，而是比那个更重要的一个项目。” “哦？” 吴金海的神色认真起来。 第82章 知错而后勇 孟阳的一句话让吴金海有了听下去的兴致，他指了指沙发，“坐下来说说看。” 孟阳等他坐下后，坐到了距离他不远不近的一个位置。 事情进展的这程度，他心里有底了。 返回县城的途中，他就在想用什么来改善他跟吴金海之间的关系。 钱或是女人这些东西，孟阳没考虑过，其他贵重物品更不行，所以，改善关系这件事情其实还是挺难的。 好在有句话叫做“世上无难事，只要有心人”。 孟阳花了一下午时间，弄明白了一件事。 吴金海纵然是面临着退居二线，一心求稳，但“人心不足蛇吞象”这话绝对是有道理的。 如果让吴金海在求稳的基础上，经济工作方面有个新的突破，绝对不是锦上添花或是雪中送炭那么简单了。 没准儿还会成为吴金海的救命稻草。 “吴书记，我想跟您汇报的是一种美容祛疤药膏的生产……”孟阳把自己想要搞一个药膏生产企业的想法讲了出来。 最后说道：“吴书记，这种药膏的实际功效是不用怀疑的，原料我们可以自己种植，也可以从外地进，这些都好办。我们现在难的是找不到可靠的投资人。” 话是这么说的，实际上当然不是这么回事。 药膏的第一受益人郭贵民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孟阳的回应呢，那是个典型的商人，而且还是个成功的商人，如果这里面没有天大的利益，他不可能急到那程度。 也就是说，这种药膏的生产甚至经销都是一块十分诱人的蛋糕，会有很多人想要过来分一块。 根本不缺投资人，相反应该头疼的是如何在众多投资者中选择最好的那么三两家。 眼下，孟阳刚才那句话，就等于把药膏生产方面招商引资的事情推给了吴金海。 吴金海手上就握紧了让谁来不让谁来投资的大权，可千万别小看这种权力，这里面的利益牵扯相当大。 从孟阳的角度来说，这么做，看起来挺窝囊的。 但他不得不这么做，作为下面的乡镇，县委县政府这一关口永远都是绕不过去的，在旅游开发的事情上，孟阳已经硬刚了县政府一次，药膏生产上如果再搞先斩后奏，估计他的政治生涯也就要走到头了。 另外，如果能通过这件事情，把吴金海绑到清河乡发展经济的车上，对孟阳今后的工作而言，肯定是利大于弊的。 聪明人应该都能看出他这一举动背后的考量。 吴金海是糊涂人了吗？ 肯定不是！ 他能不清楚孟阳的这一点儿小伎俩吗？ 清楚归清楚，面对孟阳抛过来的天大诱惑，他能拒绝吗？ 所以，这是阳谋吧？ 他仰靠在沙发上，八指交叉，两根大拇指互相撞击着，原本冷得掉冰碴的脸上已经渐渐地露出了笑容。 把拎在手里的包扔到了一旁说道：“有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你这种药膏的功效，要拿出有服力的证据或样本，二是在第一点的基础上，要考虑是不是申请专利。” 到底是当领导的，把自己对那种药膏功效的怀疑委婉地提了出来。 孟阳能来这里，自然是有所准备的，他掏出手机问：“吴书记，在投资旅游这一块的贵祥实业老总郭贵军就能提供相关的功效说明，我能把您的手机号码给郭贵军吗？” 话里的深层意思是他想让郭贵军给吴金海打电话，行不行？ 吴金海皱了一下眉头，“他自己用过？” “不是他自己，而是他女儿用了，效果相当显着。” 吴金海呶着嘴想了想，好像还真没听说郭贵军的女儿有什么毛病，不过他有办法打听到。 抬手制止了想要说话的孟阳，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部新手机，给他省城的一个同学打去电话。 “老张，问你个事儿……” 孟阳微微垂下眼睑，紧盯着吴金海脸上的反应，从一开始的平和，到说了两句话后的惊讶，然后放下手机时愉悦的笑容，都没逃过他的观察。 吴金海把玩着手机不再说话了。 孟阳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用沉默的语言在回答他要不要让郭贵军打电话过来问话呢。 他立刻起身说道：“吴书记，我还有点儿事，先走了，药膏生产的事有新的进展的话，再随时向您汇报。” 吴金海略略占头。 目送孟阳走出房门，他取消了去市里的计划，又回到二楼换了舒服的家居服。 老伴惊讶不已，“怎么又不去了？” “不去了，没必要去了。”他去市里就是为了找赵国志谈谈孟阳的问题，如今，人家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就不能在背后再弄人家了。 这就是不必再去市里的原因。 吴金海坐下来认真琢磨起了老同学的话。 他那一位同学在省机关上班，路子比较野，消息自然就十分灵通，在他问起郭贵军家里的事情时，老同学用一种不敢相信的语气告诉他，郭贵军的女儿用了一种十分神秘的药膏，脸上久治不愈的疤痕已经开始消除了。 这还不算，据说郭贵军还打了省里的专家，专门研究了那种药膏，结果，发现药膏的功效相当逆天，但是没研究出如何制作，甚至连药材都没弄不出来。 也就是说，孟阳告诉他的都是真的。 他很兴奋，不用想，这种药膏一旦投入生产会带来多大的收益，不说清河乡了，就算是整个永宁县都会获得相当大的利益。 这是啥概念？ 这是他吴金海临近退休前爆发出的光芒，是给永宁老百姓留下的巨大财富。 更会成为他平安落地的护身符……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手机里一个陌生的号码打进了电话。 电话是郭贵军打来的。 听了对方主动介绍自己的身份，吴金海心想，孟阳这个年轻人还是会办事的。 …… 刚给郭贵军打完电话的孟阳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走出县委家属大院。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就在前面的路口上，孟阳发现有个窈窕的身影站在路边，好像在等出租车。 看那身形有点儿像章玥玥，连穿的裙子都像。 他紧走了几步，一直走到那女人身边，才发现看错人了，这个女人从侧脸看还长得挺清秀，年龄应该在三十一二岁的样子。 咦？这不是县委宣传部副部长祁文静吗？ 就在孟阳认出了女人的身份，刚要打招呼时，一辆红色的昌河小面包车像是失控了一样，直奔祁文静而来。 第83章 祁文静下药 小面包车的速度很快，快到祁文静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呢，车身已经到她眼前了。 孟阳往前跨出一大步，伸出手臂搂住祁文静的腰，猛地往旁边一带，两人翻滚着倒在人行道上。 小面包车一个急转弯，紧贴着马路牙子飞驰而过，一点都没停留，很快就消失在街头拐角。 祁文静好像是吓到了，脸色惨白，还不停地哆嗦着。 孟阳正好压到了她身上，见她这副样子，连忙起身，把她拉起来问道：“祁部长，你没事吧？” 祁文静扭了扭身子，看着不像是受伤的样子，朝着孟阳弯腰鞠躬，“刚才太谢谢你了，如果不是有你，我这儿就得往医院送了，咦，你认识我？” 她似乎才意识到对方刚才喊她“祁部长”，打量着孟阳，恍然大悟般地说道：“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清河乡的孟阳孟乡长吧？上次开会见过一次啊，瞧我这记性！” 两人确实是前两天开会时见过一面。 她盈盈一笑，伸出白皙的小手：“孟乡长，刚才还真多亏了有你。” “是祁部长福大命大，就算没有我，也会没事的，再说老天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个大美女受害呀，是吧？”孟阳还是很愿意跟宣传部门的人打理好关系的，好听的话张口就来。 虽然……这个祁文静的风评不是很好。 他轻轻握了一下那只小手，提出建议：“祁部长要不要去医院做个检查？” “不用，我没那么娇气，倒是你抱……陪着我摔了一跤，你没受伤吧？” 说着话围着孟阳转了一圈儿，替他拍了拍背后衣服上的灰尘，转过来要用实际行动表达谢意：“孟乡长，前面有个小茶馆，我请你喝茶，正好顺便问问你有关清河乡近期工作重心，算是提前了解一下宣传的重点。” 人家话都说到这程度了，孟阳自然不能拒绝，这是好事啊，正中他的下怀。 他一直想跟宣传那边接触，看看能不能对清河乡多做一些正面的宣传。 拐过这条街往前走了十分钟左右，在祁文静的带领下，两人走进了宁安茶楼。 济州人都喜欢喝茶，所以，永宁这种偏远的小县城都有十多家大小不一的茶楼茶馆。 宁安茶楼算是小店了，上下两层，一楼大堂，二楼雅间。 祁文静环视一圈儿茶楼的布置后提议：“咱们就在大堂坐下吧。” 孟阳当然同意了，她这么做是对的，两人都是已婚男女，还都是官员身份，并不适合单独在雅间坐在一起。 如果被有心人看到，肯定要拿这个说事。 让孟阳坐下来后，祁文静亲自去后堂点茶了。 不一会儿就带着服务员端着一套茶具回来了，有些高兴地给孟阳端来一杯茶，说道：“孟乡长，你有口福了，这是正山小种，今年的春茶。” 孟阳对茶并没有多少研究，只觉得这个正山小种醇厚甜润，确实挺好喝的。 等他把面前这一杯茶喝下肚，祁文静起身想要给他续茶时，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不好意思啊，孟乡长，我接个电话。” 走到另一边无人的座位上接电话时，孟阳看到她露了无奈的神色，转而挂断了电话，对孟阳连连道歉：“孟乡长，这回可是真要不好意思了，我男人喝高了，耍酒疯呢，我得马上去把他带回家，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孟阳也站起身说道：“祁部长，要不要我去帮忙？” “别，别，这不好！”祁文静连连摆手。 孟阳一想也对，这个女人本就是非很多，自己一个年轻男人跟她过去，容易引起她男人的猜忌。 祁文静拿起自己的包，按住孟阳的肩头说道：“你稍等一会儿，我很快就会回来。” 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这情况下，孟阳也能走了，毕竟工作上的事情一句都没谈上呢。 可是等他坐下来没多久，他觉得身上越来越热了，热得有点儿异常。 这是？ 这特么不就是那种药的作用吗？ 孟阳前世医术精湛，还是中医，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他妈是被人下药了啊。 今天晚上他是在父母那里吃的晚饭，父母不可能害他。 之后去了吴金海家，在他家连一口水都没喝，所以，也不会是他要整自己。 那么，就只能是这个茶楼，或者就是祁文静这个女人对他做了手脚。 眼看着身上的那股欲望越来越强烈，孟阳起身就往外走。 他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因为他察觉到自己体内的药物好像很厉害，有迷惑人心志的作用。 他怕自己失控之下对人家女服务员做出失礼之事。 宁安茶楼大门外停着一辆红色的小面包车，侧面的车门拉开了。 孟阳晕晕乎乎的走出门的那一瞬间，一直等在外面的祁文静就贴了上来。 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了，孟阳终究没忍住，一把搂住对方的腰，嘴里直喘着粗气，想要去吻她。 祁文静一边牵着他往面包车上推，一边小声说着：“别急，别急，我们马上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把孟阳推进车里，自己也挤进去后，面包车一溜烟儿地跑了。 后面，一辆白色的夏利出租车紧追而去。 车里副驾驶位上坐着的正是章玥玥。 她想打车回到自己新买的那套房子，路过宁安茶楼时，看到了孟阳被一个女人塞进面包车，吓了一跳。 那女人可不像是他老婆，反而跟宣传部那个名声不是很好的祁文静有点儿像。 如果真是那女人，以孟阳的聪明劲儿应该不至于跟她有那种瓜葛…… 她自己就有被下药的经历，所以必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出于这一点，她让出租车追了上去。 碰巧的是，前面那辆红色的面包车竟然也去了章玥玥新买房的那个小区，在她家后面的那栋楼下停车了。 章玥玥远远地让出租车停下来，从身上掏出两百块钱扔到司机怀里，指了指刚刚下车的孟阳和祁文静说道：“兄弟，帮姐姐一个忙，我男人被那个狐狸精带走了，等一会儿跟着我杀过去，帮我把人抢回来。” “啊？”出租车司机张大了嘴巴，是他听错了吗？ 这可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了。 他可不想参与别人家两口子的事啊！自己家的事都没弄明白呢。 可是怀里这两百块钱咋瞅咋顺眼啊，所以，就这么忍心看着大姐的男人被别的女人抢走吗？ 那不行！ 这个忙必须帮！ 第84章 抢人、解救 抢人、解救 祁文静搀扶着不断在她身上摸索的孟阳进了楼里二零一房间。 这里是她闲置的一处房子，今天她要利用这里来拍几张照片，替他二哥祁宝贵出口气。 想到她二哥，对孟阳的仇恨就更大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她二哥的事情上，这一次县公安局那个老滑头油盐不进了，送钱找关系都没用。 她甚至想把自己都送到李保义的床上，可是人家根本就没鸟她，她现在已经束手无策了。 只能拿孟阳这个打电话报警的人出气了。 她把孟阳扶进去后，对早已等在这里的一个浓妆艳抹的小姐说道：“好了，开始吧。” 心情有些激动，连门没关严都没注意到。 那女人过来就接住了孟阳，连拖带拽弄进了里面的卧室。 祁文静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部傻瓜相机，调整好了角度指挥着小姐：“把他平放过去，开始脱他的身服，对，慢一点，这个过程我多拍几张。” 抓着相机的她，已经开始设想把今天拍下的照片公布出去后，对孟阳的致命打击。 官员飘唱这个罪名，肯定够他喝一壶的，至少能把他拉下来。 哼！你不是挺厉害的吗？不是叫了县公安局的人抓了她二哥吗？也要让你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祁文静咬着牙齿举起了相机。 正要按下快门时，突然，从她身后伸过来了一只手，夺下她的相机就摔到了门外。 几乎与此同时，房间里的灯也灭了。 她吓得惊叫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却被人毫不客气地给推到了一旁，紧接着，推她的人跑进卧室内，抱起孟阳就极快地退出了房间。 出去后还非常贴心地把客厅的门给关严了。 里面的小姐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吓得瑟瑟发抖。 等祁文静反应过来是有人破坏了她的计谋，追出去时，只有一辆出租车快速地开走了。 连孟阳的影子都没找到。 她现在找不着孟阳也属于正常，这个小区是新开发不久的，根本还没有多少住户，进出小区，甚至单元门口也都没有灯。 不然，她肯定能看到前面那栋楼的拐角处有两个人影正十分困难地往楼里拐去。 这两人就是孟阳和章玥玥。 刚才那一位帮忙抢人的出租司机把人扛出来后，就急慌慌地跑了，因为他发现事情好像跟自己乘客说的不太一样。 如果真是她丈夫，别人为啥还找了个小姐，甚至还要拍照片？这事儿也太复杂，他只能看在那二百块钱的份上把人抢出去，别的可就不管了。 章玥玥也自然发现了问题，也确定了自己看到的那个女人是祁文静，孟阳也许不知道祁文静跟祁宝贵之间的兄妹关系，可是她知道啊。 这个祁文静明显是要陷害孟阳。 所以，她暗自庆幸自己跟来了，不然看这情况，明天就会有孟阳的新传闻出现。 眼下，司机跑了，她只好自己扶起孟阳，慢慢地往前面那一栋楼走去，这里有她一套已经装修好的房，各种生活用品也都备齐了。 原本她想把孟阳送到医院去。 可是被不愿意正常走路的孟阳弄得根本腾不出手打电话。 想把他推开，又怕被后面楼里的祁文静发现，万一她还有帮手，搞不好自己的努力就要半途而废。 只能强撑着把人带进了三楼的房子里。 灯都没敢开，把孟阳推开后掏出手机就要拨打120电话。 却不料，手机被贴过来的孟阳一把打掉了。 他现在闻到了章玥玥身上那种熟悉的幽香气息，好像稍微清醒了那么一点，非常吃力的说道：“别，别送我去医院，丢，丢人，会给人留把柄……” 章玥玥不明所以，去医院怎么了？怎么会给人留下把柄呢？ 孟阳后退两步有些艰难地说道：“你，你是章姐？快，快给我弄到洗手间……去！” 章玥玥突然弄明白了孟阳的情况，早先，她跟着马国庆的时候，马国庆吃了那种药就是这种表现，只不过，没有孟阳这么严重而已。 看来，孟阳自己也知道中招儿了，所以，才不让她送医院。 他这情况还真不能去医院那种人多嘴杂的地方，不提他爱人在那里工作的事，光是传出他吃了那种药的消息，就能让他原本就不是很好的名声更加不堪了。 可是，进洗手间是什么意思？应该是要方便吧？ 章玥玥把孟阳推进了洗手间，知道他吃了那种药，也顾不上是不是被人发现了，干脆打着了灯。 孟阳进了洗手间，直接打了淋浴水龙头站到了下面。 冰凉的水打在他身上，好像一点儿作用都没起，身体里面仍旧是如同着了火一样，撑得他万分难受…… 他知道自己中招了，可没料到这药的效力会如此强大。 心里暗骂祁文静用这种粗劣的手段，还有没有点儿底线意识了？ 可是，骂归骂，自己眼下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硬挺着吗？ 突然，他的视线落到了准备进入洗手间的章玥玥身上。 他强行压下把她扯进来的冲动，用力一推，推出去后，把门从里面锁上了。 慢慢地蹭到水龙头下坐下来，任由头顶的凉水不停地浇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 夜色渐深，孟阳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了。 睁开眼睛好一会儿之后，才弄明白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身边传来“咯吱咯吱”吃东西的声音。 扭头看过去，是章玥玥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正咬着一个大苹果，见他醒了，惊喜地走过来问：“怎么样？还难受吗？” 孟阳的头还有那么一点点晕，但他仍旧笑了笑说道：“没事了，这一次算是大意失荆州了。” 说完，他打量了一下房间，才想起自己好像是被章玥扶着过来的，便问道：“这是哪儿？” “我家。”章玥玥给他递过来一杯水。 孟阳确实口干舌燥了，撑着床坐起来后，身上一凉，终于发现自己好像啥都没穿，“呃……我衣服呢？” 章玥玥呵呵笑起来，“孟乡长，你在我洗手间里坐到水龙头下睡着了，我费挺大劲儿才把你弄起来，衣服嘛……都给你洗了，你放心，不该做的事情，我肯定没做。” 说完，还朝他挤挤眼睛。 “你没事了，我也该回屋睡觉了。”她要回另一间卧室。 “等等，”孟阳叫住了她，“你知道祁文静和祁宝贵是啥关系吗？” “是兄妹，亲的，他们还有个侄女在电视台，叫祁红。”章玥玥放下手中的苹果说道，“本来祁宝贵被抓走后，我想提醒你来着，可这两天事多，给忘了。” “这不能怪你，是他们太过分了。”孟阳说出这句话时，眼中迸射出幽冷的光。 这些日子，他一直都没有主动找别人的麻烦，本想消停一点的做点实事，可是，有些人啊，真喜欢往枪口上撞。 既然躲不过去被人算计，那他可就要采取主动了，一个也别想跑掉…… 第85章 猜测、挑事 孟阳拉回思绪，凝视章玥玥片刻，郑重说道：“章姐，客气话我就不说了，你的大恩我会记在心里的。” 在自己最危急的时候，她挺身而出，不管是不是碰巧遇到他的，都能说明她心中是挺拿自己当一回事的。 这就是亲信！ 而且，他是医生出身的人，自然知道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解除他身上的药性，这个女人应该是做了什么，他隐隐有一些猜测。 但看她极力澄清的样子，孟阳也不好追问细节了。 “我？我什么也不求，就凭被你当个人一样看待、尊重，我就已经很知足了。”章玥玥略停顿片刻说道。 早先的马国庆，一直把她当作玩物来着，自己玩还不够，还要让别人…… 因而，这句话是她内心最深处的实话。 …… 第二天，还没等孟阳回到清河乡，就被吴金海召见了。 可是等他赶到县委大楼时，吴金海的秘书将他拦住了，把他请到了一旁的会客室。 足足等了一个小时左右，秘书才进来喊他：“孟乡长，跟我去小会议室见领导吧。” 去小会议室？ 孟阳倒也没太在意，以为吴金海开完会懒得动地方，就想在会议室见他。 可是，等他前脚迈进去，后脚就顿在那里了。 抬眼一看，县委小会议室里坐满了整个县委领导，十多人，都不约而同地看过来，让他头皮一阵发麻。 吴金海朝他招招手说道：“孟阳同志，过来坐。” 等孟阳略有些忐忑地坐到会议桌最后面一个位置后，吴金海又说道：“我和周县长考虑了很久，感觉咱们清河乡确实需要有个大动作来转变颓势了，鉴于此，我们召开一次党委会，专题研究清河乡的事情，孟阳作为清河乡乡长，又是主抓经济的，就破例参加吧，孟阳同志，你给大家好好介绍一下你们乡情况和工作思路。” 孟阳听到这安排，并没有多少激动，就是有些意外，没想到昨天晚上刚送出去一块大蛋糕，今天就很及时地有了收获。 这是一个推进工作的机会，他得好好把握。 “各位领导好，吴书记好，周县长好，我们乡的整体情况是这样的……” 接下来的时间，会议室里就只有孟阳的声音。 他从清河乡现有人口数量、人口结构谈起，说到全乡的优势和劣势，最后把自己想要搞旅游开发和药膏生产的想法简单介绍了一下。 几乎方方面面都说到了，唯独对三提五统和弃耕土地相关的事一个字都没提。 这就是他考虑问题周到之处了，三提五统和弃耕土地的事情涉及吴金海的政绩，不能说！ 吴金海微微点头。 周江河这样一个挑剔的人都没能从孟阳的话语发现什么大毛病。 接下来，先是周江河就旅游开发的事情做了表态，谈及具体的实施方案，对药膏生产方面只略略提了两句。 吴金海讲话时，则重点都放在美容祛疤药膏的开发与生产各方面的问题。 孟阳有些奇怪，为啥作为一把手的吴金海是第二个说话的？ 仔细想了一下，他明白了，吴金海和周江河应该先行商量过了，对他提出的两件事情各管一摊了。 这些原本都应该是抓行政工作的周江河本职范围内的事情，现在吴金海硬生生地参与进来抓具体工作，这就对人家周江河的威信有所打击了。 所以，为了补偿周江河，就把他顶在前面。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不少…… 坐在周江河下首的常务副县长马国仁肥胖的脸上始终保持着一个看不出喜怒的神情。 轮到他说话时，场面上的话说了不少，也跟一二把手保持了高度一致，只是最后，露出担忧的神色说道：“我最担心的还是交通问题，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县城通往清河乡的路已经损毁严重，通行效率极低不说，咱们搞旅游业的话，是不是还得考虑人家游客会不会为了看清河乡那一点儿不出奇的风景，而忍受路上的折磨呢？” 他这其实是在给会议的议程设置障碍。 在座的都是县里的主要领导，大家谁不知道县里的财政状况有多糟糕？ 没钱就修不了路，修不了路还谈啥开发？ 所以，书记和县长两人说的这些计划有可能行得通吗？ 他的话说完之后，会议室里安静下来。 吴金海的脸色有点儿不好看了，虽然马国仁说的也是事实，可能不能不在这个会议上提？先把旅游和制药两件事情定下来，再慢慢想办法呗，可老马这人是想成心破坏这次会议的成果吧？ 周江河也有点儿不高兴，他脑子里转悠的想法跟吴金海差不多。 毕竟是主管行政工作的，他张了张嘴刚想怼马国仁两句，就见坐在最末尾的孟阳举起了手，“各位领导，吴书记，周县长，马县长，有关修路的事情我已经想到了一个方案，目前还不是很成熟，但肯定能解决问题，等把这个计划完善之后，我再跟各位领导们汇报，还请领导们给我几天时间。” 吴金海和周江河几乎同时都松了一口气。 不管孟阳这个年轻的小乡长能不能解决修路资金来源，眼下把这难题揽到自己身上，还提出了需要时间来完善计划，这就让马国仁这种持反对意见又不直接说出来的人，无话可说了。 之后，其他人也都或多或少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基本还都在吴金海周江河的话题范围内。 很是正经的讨论了近一个小时。 最终表决通过了。 会议也算是开完了，但是大家见吴金海和周江河没动身，低声讨论着什么，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动地方。 都蜷在椅子上，只是场面可比刚才轻松多了，有人开始跟身边的人低声说话了。 这是会后闲聊时间，平时也是这样的。 也可以趁这个机会，聊一些工作生活上事，算是紧张中也有放松的工作模式吧。 马国仁脸上挤出笑容，细长的眼睛瞄了一下孟阳说道：“果然是年轻人，工作有干劲儿，这刚当上乡长没几天，就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县里该怎么给他论功行赏比较好？要我说呀，他这个乡长提拔得有点儿晚了。” 这话里话外的，即影射了吴金海这个党委书记没有识人之能，又批评了孟阳有些急功近利，里挑外撅的意思还是比较明显的。 孟阳微微地眯了一下眼睛，谦逊地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是对的，因为这种都是领导的场合，会有人替他说的。 第86章 较量、分析 孟阳的老上司原农业局局长，现任主管农业的副县长张瑞发笑着回应马国仁：“小孟这是没早遇到马县长啊，不然的话，清河乡早就富起来了，还用金海书记和江河县长操这个心吗？” 他这话听起来就是像开玩笑。 事实上，大家也只能当做开玩笑，不能往更深处理解了，因为这话也是怼马国仁的……你算个老几，瞎哔哔啥？ 马国仁脸上的肥肉颤了几下，笑得异常亲和，“你看，还得是原来一个单位的吧？有事真上啊，哈哈哈！” 这是在说孟阳和张瑞发搞小团体呢。 孟阳仍旧看热闹一般地笑而不语，这里就没他说话的份儿，但有人会出声的…… 如他所料，面对马国仁的攻击，张瑞发又接话了：“咱们农业局是出人才的，可不只一个孟阳走出去当乡长了，我没理由不护着呀。” 他这话一出口，马国仁脸上的笑容眼见着消失了，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张瑞发这就是往人家伤疤上撒盐啊。 为啥这么说？ 因为马国仁的堂兄马国庆早先也在县农业局工作过，而现在的马国庆因为涉嫌参与绑架公职人员被县公安局收进去后，以马国仁的强大能力，都没能扭转局面。 眼下，案件已经准备移交检察院了。 所以，你马国仁还有啥可自以为是的？ 张瑞发这一招隔山打牛，成效显着，打得马国仁一下子就蔫了。 原本比较轻松的氛围就变得有点儿尴尬了。 坐在张瑞发对面的李保义笑呵呵地落井下石：“张县长，你回头跟农业局那边说一声，让他们把李宏才的相关工作资料送到我们单位，用于调查他的死因。” 张瑞发连连点头，“行，我回头就跟他们说。” 孟阳惊愕，县委的这两位大领导连这种小事也管？应该是有目的说的吧？他的视线扫过马国仁，果然，他看到马国仁狠狠地瞪了李保义一眼，起身就走了。 李保义和张瑞发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马国庆是咋进去的？不就是受李宏才蛊惑才干出傻事的吗？李保义在这里提到李宏才，就是在往马国仁脸上甩巴掌。 孟阳这才发现，一直谨小慎微的张瑞发怼起人来，还挺直接的，也让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县委的这些领导们平时看着一个个谈吐有度、谨言慎行，到了会议上，也跟下面乡里的情况差不多，互相对峙起来烟火气都挺重的。 会议结束后，孟阳又被吴金海叫到办公室交待了一些事情，最后问孟阳还有没有困难时，孟阳表现得略有些腼腆。 “领导，我想请宣传部的祁部长去清河走走看看，好让宣传部能按照领导指示更好地完成前期的宣传工作。” 县委宣传部的具体业务都祁文静这个副职管的，所以，孟阳才会直接提到她。 吴金海还真就想到了宣传这一层，做出成绩不宣传，那跟锦衣夜行有啥区别？ 见孟阳跟他想法差不多，便生出英雄所见略同之感，当即拍板道：“行，这是个好主意，县委这边肯定要支持你的工作。” 为了表示自己的重视当着孟阳的面抓起电话。 “老李，有这么个情况……对，安排小祁过去吧，带上电视台的人，录制个专题节目什么的，好，好，具体你看着安排一下。” …… 等孟阳从县委大楼出来，已近中午，阳光有些炽烈，他的心头也有火苗在升腾……祁文静，你准备好接受我的反击了吗？ 手机响起！ 来电话是个年轻人，“我是来自省城建安集团的秦建安，不知道有没有幸请孟乡长共进午餐？” 秦建安？ 孟阳大脑中存储的两世记忆快速翻动，不一会儿就得到了此人的有关信息。 他是省城建安集团的大公子，二十八岁，人长得比较拿得出手。 本身是学医出身的，却并没有在医院上班，而是进了家族企业当了副总经理。 据说比较阴险，喜欢玩谋略，还挺好色的，被他祸害的小姑娘能排成排…… 所以，对于这样一个人物的邀请，孟阳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原来是秦总，难得您能来我们永宁这小地方，感觉今天永宁的天空都比较往日更蓝了，按说秦总相召，就算是天上下着刀子，我也应该去才对，可是我今天有点儿急事要处理，只能有负秦总盛情了，抱歉抱歉！改天，改天我安排秦总。” 话说得相当到位，拒绝也拒绝得相当利索。 他没啥可求到对方头上的，就算是建安集团是潜在的投资大户，孟阳也不想跟秦建安这种人物有太多瓜葛。 …… 秦建安拿着手机站在窗前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转身做了个耸肩的动作，对身后的人说道：“老陈，人家没给我面子，你说该怎么办？” 站在他身后的这一位四十多岁男子，大名陈英，是他身边军师一样的人物。 此刻，陈英眨了眨他那双小眼睛，稍稍弯腰提出建议：“秦总，像咱们这种大企业的投资，别的地方都是求之不得的，哪里不是当爷爷一样殷勤招待？他竟然这么不识抬举，那咱们也没必要主动往上贴了吧？” 秦建安缓缓摇头，“我也不想来这里投资，可是我家老爷子那牛脾气你也知道，他认准的事情是很难改变的。” “说实话，我并不看好他那药膏，总感觉是郭贵军那老匹夫跟姓孟的合起伙来搞诈骗呢。” “这……不会吧？”陈英有点儿不敢相信。 “没什么不会，不过是那个姓孟的把集体的土地和旅游资源无偿送给郭贵军，让他在清河建起旅游公司，甚至还有可能减免了不少税收，以此打动了郭贵军那老狐狸，两人搞出这么一个产品来，清河乡在短短半个月时间里可就连续两次大手笔招商引资了，这都是孟阳的政绩，当然，郭贵军也得了实惠。” “至于那药膏好不好用都在其次了，反正类似产品在市面上也多得很，只是在操盘这种骗人的东西时，有一定的风险，搞不好连投资都收不回来，所以，郭贵军不想拉着别人替他分担风险，这是拿别人当傻子呢，这也是我对此项目持保留意见的原因，只是家里的老爷子……唉！” 秦建安的一番解释让陈英佩服得五体投地，“秦总，你不说我还没弄明白这里面弯弯绕绕的东西，那咱们还要不要继续跟孟阳接触？” 秦建安眯起了眼睛，“接触自然还是要接触的，不过咱们要拐个弯，先跟他老婆接触，总有办法让他在我面前低头！” 说完，他得意地笑起来。 敢拒绝他的邀请，这个孟阳还真挺让人讨厌。 第87章 祁文静的沦陷 孟阳回清河乡之前去了一趟发小高德明那里，坐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 祁文静这边接到工作任务，满脸不高兴地召集了电视台的人，磨蹭了大半天，总算是在当天下午安排好了去清河乡做专题采访的事。 也不怪她不积极，昨天晚上本来算计得相当周密的计划，却被人无端破坏掉了。 气人的是她连对方是谁都没看到。 不过，晚上她想了半天，破坏她计划的人无外乎跟孟阳有关系，他的家人、他的朋友都有可能。 可她也知道，自己干的事情见不得光，所以，就算是想查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这个窝囊气她得受着。 这让她一晚上都没睡好，早晨起来时，心情还很恶劣。 就这情况下，还被安排去清河乡抓工作，要知道，那个破地方现在可是孟阳当乡长呢，自己算计他没成功，还要巴巴地过去替他宣传，能不叫人生气吗？ 安排完相关的工作后，没到下班时间，她就回家了。 可是回家看到老实巴交，一棍子打不出个响屁的老公，心头更郁闷了，干脆闪身出来，自己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据说女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一般都喜欢去购物，祁文静也没例外，左一个商场右一个购物中心的逛，买了不少东西。 最后在一家商城的某品牌服装专柜前停住脚步，又相中了一款最裙子，想上手看看，就把拎的一堆包和袋子往身旁一放。 结果，放到了别人的脚上。 她连忙抬头致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看到……”她的话说到这儿，声音越来越小了，最后只剩下嘴唇在翕动。 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被她冒犯到的年轻男人。 这男人太帅了，一双深陷的眼睛，高高的鼻梁，稍有些薄的嘴唇，刀削一般的脸庞……总之，瞬间就让祁文静沦陷了。 年轻男人嘴角勾起，俯身替她将地上的那一堆东西整齐地码放到一旁，这才用清冷的声音说道：“没关系的，姐姐不必在意。” 说完，彬彬有礼地点了一下头，从祁文静身侧走过去，大长腿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祁文静已经无心购物了，急匆匆地拎起自己的东西，往年轻男人消失的方向走过去。 这家商城不算小，上下四层，而且这个时间段人还挺多，所以，对祁文静来说，就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不知道在哪儿！ 找了好几圈儿都没找到，她有点儿泄气了。 低着头从一条窄窄的通道往外走。 刚走了几步，突然撞到了一个人身上，一股清冽的男人气味扑面而来。 祁文静慌乱之下，想要往后退，却不料，高跟鞋的鞋跟偏偏在这种时候坏掉了，脚下一个不稳，人就朝后仰面倒去。 吓得她花容失色，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 这一次，她没说“对不起”，而是迅速抬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惊喜之下，全然忘了自己还贴在人家身上。 跟她撞在一起的正是刚才她找了好久的年轻男人。 此时，他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容说道：“姐姐，撞车了，如果这算交通事故，这责任可全在你呢。” “是，是，是姐姐不好！那什么，弟弟你，你帮我一个忙，”祁文静激动得嘴都有点瓢了，有些尴尬地指了指自己的鞋。 鞋坏了，自然要买一双新的，她不差钱。 年轻男人心领神会，扶着她来到了一个卖鞋的专柜旁。 祁文静相中了一双卖价不低的鞋子，跟老板讲好了价格，刚要掏钱时，年轻男人已经十分麻利地掏出自己的钱包付了账。 “这不行，怎么能让你花钱呢？”祁文静掏出自己的钱包，想要买鞋的钱退给年轻男人。 没成想，手腕被对方抓住了。 年轻男人嘴角弯起，几乎半强制性地把她按坐在鞋柜里面的小矮凳上，不容她拒绝，就把她脚上的旧鞋给脱了下来，极为利索地替她换了鞋。 祁文静脸上漫起红晕。 对方这种稍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作派，让她体验了一回当小女人的感觉。 说实话，长这么大以来，她还是头一回被一个男人如此认真的对待。 接下来，她顺理成章地请对方吃了晚饭，还知道了对方大名叫全胜，听听，这名字够霸气的吧？ 全胜啊，就没有输的时候！ 饭后，全胜还有事要办，祁文静只能依依不舍地跟他道了别，回家时，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像是年轻了十岁一样。 这两天来的郁闷一扫而空。 临睡前还在想，好运应该是来了。 事实还真如她想，在她去清河乡的第二天晚上，就在乡招待所前院又一次遇到了全胜。 …… 孟阳也出现在招待所。 他是来这里看望贵祥实业公司派来的工程技术人员的。 刚走到前院大门外，就看到院子里祁文静和一个年轻人在聊天，他停住脚步躲在门外。 院子里的两人似乎聊得正在兴头上。 祁文静极为高兴地说道：“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你，你做什么来了？” “我家那个老爷子，非得派我来这边，说要看看投资环境，祁姐这是……” “公务，”祁文静说着话，往前凑了一步，两人几乎都要贴到一起了，“姐姐是劳碌命，管着那么一摊子事，天天忙得跟打后脑勺，都没空打理自己，让你见笑了。” “祁姐，这你可说错了，你往这儿一站，别的不说，光是你身上的那股气质，都让我有点儿自惭形秽。” “你这么说，你祁姐我可就要脸红了……” “脸红了就更好看了……” “你昨天给我买的那双鞋穿着相当好看，还舒服，谢谢你了。” “祁姐这么说可就见外了，再说，就你这气质气场，一般的鞋也配不上啊。” “你就取笑姐姐吧……” “……” 可能是站得近的缘故，两人的说话声小了很多。 孟阳已经有些听不清了，但他并没有凑近了听的意思，而是等到那两人转身往后院去的时候，才慢慢地走出来。 站在大门外思索片刻，转身就往回走了。 他得回宿舍给高德明打个电话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按他的想法，先把祁文静弄到清河乡来，然后安排可靠的人，从她丈夫身上下手，查找她违法乱纪的证据。 这是他前天就跟高德明商量好的。 可是刚才听到祁文静跟那个年轻男人的对话，孟阳隐隐的察觉到不对劲儿，那个年轻男人明显是在勾引祁文静，而且手法相当老到，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就……有点儿专业的意思。 这种人才怎么可能会来清河这偏僻的地方搞业务？ 想到高德明那天南海北，三教九流的人际关系，孟阳不得不怀疑贴上祁文静的那个年轻人很可能是高德明弄来的。 这是要干啥？ 他现在得找个安全的地方打电话问问。 第88章 保存美好时光啊 孟阳回到自己的宿舍，关紧了门窗才给高德明打过去电话，“我说德明，你是不是把我计划给扔一边儿去了？” “哈哈……”手机听筒里传来高德明大笑的声音，而后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娘们儿对你都用出了那种下三烂的手段，你还打算用正常手法解决她吗？以牙还牙才是正道，这件事你别管了，我给你出了这口气！”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哎……”孟阳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看着手机直摇头。 刚才高德明的话算是承认了那个年轻人是他安排过来的。 也好！ 孟阳很快就释然了，他是不屑于用阴暗手段来对付别人的，可是祁文静这种恶毒的女人，还真就应该用阴损的路数来招呼她。 既然发小要替他出头，那他就看个热闹好了。 也不知道祁文静跟那个年轻人进展到啥程度了？孟阳突然间发现自己还挺喜欢看热闹。 …… 乡招待所后院一间套房内，全胜给祁文静打开一罐饮料，非常优雅地放到她身旁的小几上。 坐到了小几另一边的圈椅上。 举止之间，处处体现着良好的教养和素质，这让祁文静越看越动心了。 相比起来，她老公那个老实到跟人说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眼前这个比她小几岁的年轻人可就好太多了。 不光自身条件好，家里还特别有钱，绝对是那种打着灯笼都不好找的类型。 就算她不可能踹了现在的丈夫跟他结婚，做个露水夫妻也是好的呀！ 可是全胜始终跟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除了前天在商城里怕她摔倒扶了她一会儿，然后又替她换鞋之外，再也没有碰过她。 这让她有一种抓心挠肝的感觉。 是嫌弃她老了吗？ 不！绝对不是！ 祁文静对自己的容貌相当有信心，所以，这个年轻人不会连女朋友都没有过吧？ 她心头一跳，如果真是自己想的那样，可就赚到了。 想到这些，她看向全胜的眼神里已经开始拉丝了，跟他闲聊了一会儿，便假意要回自己的房间。 站起来的瞬间喊了一声：“唉呀！”同时一只手撑到自己的腰上，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全胜立刻过来扶住了她，关心地问：“祁姐，你怎么了？” “腰好像扭了一下，应该没事，就是疼！我自己揉揉就好了。”祁文静感受着对方身上那种清冽的气息，轻轻扭动身体，很是费力地揉着自己的腰。 “祁姐，你这么揉可没什么效果啊，要是信得着我，我帮你揉一会儿怎么样？”全胜在祁文静看不到的地方勾了勾嘴角，提出建议。 “这……”祁文静露出不好意思的模样，“也好，我是真的有点儿疼，辛苦你了。” 揉腰自然不能站着揉，两人十分默契地来到床上，祁文静趴下来，全胜跪坐在她身旁，时轻时重地在她背部按摩着。 后面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 祁文静睡得特别香甜，一直到上午九点钟，她才醒过来。 第一眼就看到全胜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她刚想说话，全胜就把手指放到嘴边“嘘”了一声，她以为对方又要玩什么花样，便满含期待地撑起身子靠到床头上。 全胜轻轻拍了两下放在床头柜上的黑色提包，幽幽地说道：“祁姐，我这个包里有个好东西想给你看看。” 说完，打开提包，从里面取出一个家用dv机，炫耀般地在祁文静面前晃了晃，“祁姐，你可是搞宣传出身的人，应该能认识这种先进的高科技产品吧？我这还是进口的呢，你看，这里还有个小显示器，能把拍到录像放出来，祁姐要不要看？” 祁文静当然认得，县电视台刚刚买进两个，她还亲自操作过，跟眼前这一个差不多。 她眼眸急缩，随即脸色变得极其苍白，因为她看到了那个装dv的黑色手提包侧面有个洞……跟dv的镜头大小差不多。 急剧地喘息着用颤抖的声音问全胜：“你，你录了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这张床和床上的人，也包括我在内。” 全胜拍着胸脯说完这句话，把那dv打开，小屏幕对准了祁文静。 屏幕上的场景让祁文静看得心惊肉跳。 哆嗦着坐直了身体，“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做什么？”全胜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我想做的事情很简单，保存咱们两人之间的美好时光啊。” 随后，他有条不紊地将dv机收进大提包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朝祁文静摆摆手，潇洒地往外走。 “你这么做是违法行为，我要告你！”稍微冷静了一些的祁文静大声喊道。 “违法？”全胜在门口停住了脚步，“你说我要是把这里面的内容公布出去，咱们两个谁受到的伤害更大？祁部长应该能理清这里面的轻重吧？” 略停片刻又说道：“祁姐，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替人出气的，你自己想想得罪了谁，拜拜，有缘再会！” 最后这些话他是自作主张说出来的，虽然不知道德明大哥要替谁出气，可是不告诉这个女人真相，怎么能达到气人的目的呢？ 你看，这个女人听到他这些话之后，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 祁文静确实是哭了。 愣愣地坐了一会儿，突然起身胡乱地穿上衣裙，逃命般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房间里足足待了一整天，倒也让她想明白了全胜那些话里的意思，最近她得罪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孟阳。 既然知道是谁下的手，她也不难过了，毕竟自己做了初一，人家做十五也没啥可说的。 只是，如何从孟阳手里拿回dv录制的东西……她看着敲门进来的祁红，眼前一亮，马上就有了主意。 第89章 别怪姑姑心狠 这一次到清河乡录制节目，因为是县委书记吴金海亲自指示的，所以宣传部那边相当重视，不光是来了一个副部长坐镇，还把县电视台的主力人员都调集过来了。 像祁红和冯喜这样的主持人自然也要来。 今天按照计划录制了整整一天，还有一部分镜头需要在夜晚拍摄，主要是体现清河乡领导班子昼夜努力工作的精神。 这一段拍完都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祁红回到乡招待所，跟着大部队吃了晚饭，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整天没看到姑姑了。 她以为祁文静回县城了，就想住姑姑那间套房内，条件好，还能一个人睡，就让招待所服务员打开祁文静房间的门。 祁红人长得美，还温柔有礼貌，服务员自然也从各种渠道知道了她是祁文静的侄女，所以，连问得都没问一声就把房间门给打开了。 祁红走进来才发现自己的姑姑竟然在房间里，只不过情况看起来好像不太对头。 房间内一片凌乱，祁文静蓬头垢面，一脸颓败地呆坐在床上。 这让祁红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问：“姑，你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祁文静猛地抓住祁红的手腕，话没出口，眼睛先红了，祁红心里更没底了，“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这看起来就很不正常。 “小红，我……”祁文静实在是不好意思给侄女说昨晚发生的事，可是……问题总得解决呀，而且时间还很紧迫，谁知道孟阳会不会拿着东西去县里散播？ 那玩意儿要是散播出去，她这个副部长就别想干了。 所以，咬牙也得把事情告诉侄女。 “小红，昨天晚上，我让人骗了……”祁文静到底还是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只不过，稍改动了一些内容，把自己主动勾引全胜说成了全胜在饮料里下了安眠药，然后，趁机糟蹋了她，还录了像…… “小红，我知道是谁干的，可是我没把握把那东西弄回来，真要到了那地步，你一定要帮我啊！” 祁文静打量着自己侄女娇艳如花的面孔，心说侄女呀，你也别怪姑姑心狠要牺牲你，实在是姑姑没招了呀，姑姑要是倒了，咱们这一大家子人都捞不到好啊！ 祁红发现姑姑看自己时，那眼神里好像有一种打量一件漂亮衣服的感觉，这感觉让她挺不舒服。 “姑，是谁害的你呀？要不咱们报警吧。” “别，”祁文听到报警两个字差点儿吓得要捂住祁红的嘴，“绝对不能报警，这事儿只能私了，不然的话，你姑姑我还有脸回县城了吗？” 祁红一想，姑姑说的也对呀，毕竟她身份在那儿摆着呢，再进一步就是县委领导了，确实要注意点儿名声。 “姑，你告诉我是谁干的，我去找他！”祁红很快下定了决心，姑姑平时对她还是很好的，她能进电视台工作，还当上主持人，这都是姑姑关照下的结果，所以，在姑姑遇到事的情况下，她不能逃避。 祁文静抱住了祁红，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是孟阳安排人干的，我先跟他谈谈，看看能不能让他网开一面，实在不行，我再让你出面帮忙吧。” “孟阳？” 祁红着实吃了一惊，是那个如阳光般温暖别人的孟阳吗？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姑姑说的话。 在她印象里，孟阳可是相当正直且做事大气的人，怎么可能会干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呢？ “姑，你是怎么知道孟阳干的？不会怀疑错了吧？” “不会有错，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知道，我是你亲姑，骗你干什么呀？” 祁红呼吸一滞，能让姑姑这么确定，看来还真是孟阳干的，真没想到啊，一直给她留下很好印象的年轻乡长竟然是这种人。 但是眼下也不是考虑孟阳是啥样人的时候，还得先解决姑姑的难题，便问道：“姑，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我去跟孟阳交涉一下，成当然好，不成咱们再想办法！”祁文静咬了咬牙，把祁红推出了房间。 她来这里之前，听李部长的意思好像说马国仁这两天要到清河来考察工作，这是她拿回那东西的机会。 不过，在这之前，必须先稳住孟阳。 打定主意，她进了洗手间，一顿折腾，很快容光焕发地出来了。 看了一下表，现在是晚上九点钟，时间有点儿晚了，不过不要紧，相信孟阳这时候应该还没睡。 她得见见他，当面把说话说透了，看看能不能直接跟他要那东西，尽管可能性不大，但她还是想试一下。 …… 处理了一天乡里的各种事务，再加上配合电视台录制节目，孟阳也挺累，看了一会儿书之后，刚倒在床上，接到了祁文静的电话。 他会心一笑，应该是高德明安排的人得手了吧？他可是一天都没看到这个女人的影子了。 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热情万分的打招呼：“祁部长您好，我是清河乡孟阳。” “孟乡长，我有工作上的事想要跟你面谈，因为有点儿急，所以，不得不在这个时间里打搅你了，你看……” “好，祁部长，是我过去见您比较方便，还是您到我这里来更好一些？您拿主意！”孟阳略作沉思后很痛快地答应了，他有点儿好奇，德明安排的人那个年轻人究竟对祁文静做了啥？让她这么急吼吼地要见自己？ “我去你办公室吧。” …… 十分钟后，孟阳在办公室见到了祁文静，后者进来之后，一句客套话都没有，直奔主题：“孟阳，这一次我认栽了，我就想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江湖么，不就这样？ 今天你打我一拳，明天我踹你一脚，很正常，但总得知道对手的目的在哪里吧？ 如果仅仅是为了报复，其实就好办了。 “不是，祁部长，您这话我怎么就没听明白呢？我有点儿懵。”孟阳睁着纯净如水的眼睛满脸惊愕地说道。 祁文眯起了眼睛，捋了一下头发，勾着嘴角说道：“孟阳，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想知道你的目的了，只想拿回那段录像，你出个条件吧，什么条件我都能考虑。” 录像？孟阳挑了挑眉毛，他多少明白了一些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也理解了祁文静在出事后来找自己的原因。 放他身上，也会第一个怀疑是自己最近得罪的人干的。 只是……“祁部长，如果我说不是我干的，你能相信吗？” 祁文静撇嘴了，“孟阳，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是做了，没见过你这样畏畏缩缩的，这样吧，我提个条件，你看行不行？” 祁文静的话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来，“祁红你见过吧？人长得也够美吧？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她还没有过男人，而且……身体特别软……” 孟阳越听眼睛瞪得越大…… 第90章 条件、酒桌文化 孟阳的眼睛瞬间就瞪得老大，他没听错吧？祁红不是祁文静的亲侄女吗？这女人竟然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名声，竟然到牺牲自己侄女的地步了？ 这……这让他很无语啊！ “孟阳，”祁文静声音大了一点，“只要你把那东西给我或是彻底销毁，我现在就带你去她房间，你看怎么样？” 还别说，这真是祁文静的心里话，在来的路上，她就想好了，如果孟阳对祁红有兴趣，她就把祁红送他。 孟阳这人看着帅气，人也年轻，总比那个肥头大耳的老东西要强，祁红也不算是特别吃亏，反正男女之间就那么一回事。 孟阳轻轻摇头，“祁部长，原谅我年轻见识短，第一次见到为了自己让亲侄女做出这种牺牲的，脑子都有点儿乱了，我就想知道，你说出这种话来，一点都没脸红吗？” “你……”祁文静恼羞成怒了，“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吗？别把自己抬得那么高，好像全世界就剩下你一个好人了，大家都他妈差不多，你来我往的，不就是为了那点儿个人利益吗？只要能达到目的，你不也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吗？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孟阳抱起双肩，往后靠到了沙发上，面带微笑地说道：“祁部长，你这个条件我答应不了。”别说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口中那段录像是怎么个情况，就算是那玩意在他手上，他也不会拿这个换女人。 更何况，他对祁红的印象也比较好，她还是韩小慧来往密切的朋友，所以，无论哪个角度来讲，他都不可能顺着祁文静的意思去做。 “行，”祁文静嗖的一下站起身，指着孟阳冷笑数声，“孟阳你行，既然如此，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会有人收拾你的。” 说完，气势汹汹地走了。 孟阳坐在沙发上想了想，拿出手机拨通了韩小慧的电话，“老婆，还没睡？” “本来是想睡的，可是一个人睡不着啊。”韩小慧拉长了声调回话了。 就这一句话，让孟阳察觉到韩小慧整个人好像都变了，跟以前相比，语气里多了一份柔情。 这才像两口子嘛，互相之间都得装在心里才行。 孟阳想现在就回家，可是一想还不行，明早出太阳的时候还要拍摄一组镜头，还是谈正事吧。 “老婆，你老公我也是睡不着，刚收到了一个可靠的消息，有关你好姐妹的消息，想不想听？” “呀，老公……你看上我的哪一个好姐妹了？你老婆我给牵个线怎么样啊？”韩小慧的声音更绵软了。 孟阳却突然打了个寒战，这女人用这种口气说话的时候，通常就是反话，可不能上这个当。 再说，他也真没那想法，不然刚才就能答应了祁文静不是？ “韩小慧，你能正常一点儿说话吗？我说正经事呢，你的好朋友祁红有可能要遇到麻烦了……” 孟阳当然不会实话实说自己是如何得罪了祁文静，导致发生了一系列事情的，他编造了一段故事，大体意思就是祁文静有把柄落到了别人手里，有可能要用祁红来换回那个把柄。 “我就听说的哈，是不是真的也不敢确定，主要是考虑到祁红是你好朋友我才跟你提起的，绝对没别的意思。” “老公……我当然相信你不会有别的意思啦，其实吧，你要是真能把她带回来，我肯定会圆你一个梦想的……” 这咋听咋像是咬牙切齿说的。 “你打住，韩小慧同志，你现在要堕落了，行了，没别的事，我就挂了啊。” 说完这句话，孟阳用最快的速度按了结束键，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开始琢磨祁文静最后说的那句话。 永宁县能收拾自己的人不少，但能真正对他动手的可不多。 首先，吴金海和周江河这两位大拿就不会找他麻烦，因为他现在可是要替他们两位打出一片繁荣景象的人。 其次，像张瑞发、李保义这些人也不会动他。 这么一来，有动机有能力搞他的人其实也就那么一两位了，常务副县长马国仁应该是首当其冲的吧？ …… 马国仁还真像祁文静猜测的那样，于次日下午四点多到了清河乡，走马观花般地转了一圈儿，在电视台记者的扛着摄像机跟随的情况下，马县长走访了几户农民家庭，握着农民干枯的手，亲切地询问家里的生活情况、田里的收成情况……等等一系列活动过后，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 这个过程中，乡政府的一众领导全程陪同，尤其是乡党委书记郑民，就差跟着马县长上厕所了，几乎是寸步不离，随时随地都能让领导舒心畅快地视察工作。 领导自然就对他相当满意。 晚上，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饭时，马国仁笑着说道：“今天我没白来，切实地看到了清河乡的变化，怎么说呢？给我一种热火朝天干事业的感觉。” 说到这里，他看向坐在他左侧的郑民，“这都是郑民同志领导的乡党委班子的功劳啊，辛苦了，咱们两个喝一杯！” 端起酒杯就跟郑民碰了一下，满杯酒一饮而下。 郑民已经激动得快说不出话来了，要知道，他可不是跟在马国仁那条线上的人，站起身端着杯子稍稍弯腰说道：“乡里的工作都是按照县里领导的意思做的，尤其马县长您，每次提到清河都是鼓励支持，这我们都记在心里呢，可不敢居功。” 说完，也干掉了杯里的酒，朝着陪酒的刘丽红使了个眼色，刘丽红马上起身给马国仁倒酒。 马国仁的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儿，并没有停留。 郑民还在自以为是地介绍：“马县长，这一位是县医院为了支援我们乡卫生事业而来的刘丽红刘大夫。” 马国仁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刘丽红，这让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她很反感陪这些领导吃饭喝酒，总感觉自己像个卖身的，可她又不敢不来，前两天回县城处理李宏才的后事，今天刚回到清河乡就被郑民叫到这里来陪领导吃饭，所以，此时的心里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不过，现在看来，这一位应该是对她没什么兴趣。 她勉强陪着笑脸回到自己座位上时，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孟阳。 坐在她对面的孟阳，垂着眼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孟阳身旁的祁文静微微撇嘴，好像对郑民的做法颇为不屑…… 祁文静确实有点儿看不起郑民，连领导的喜好都没摸清，就这么大咧咧地献殷勤，是不是有点儿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感觉？ 要说这方面的本事，还得看她祁文静的。 她的目光落到了坐在隔壁桌上的祁红身上。 第91章 有奖励等着你哦! 孟阳低垂着眼睑，看似快要睡着了一样，实际上他一直在暗地里观察着祁文静的一举一动。 此时见她看向祁红，心想这是准备上节目了吧？借这个机会让某人看到祁红，她再从中撮合一下，就事成可待了。 也不知道韩小慧那边是不是提醒过祁红了？想到这里，他偷偷地用手机给韩小慧发了个短信：“祁红今天晚上可能要有事，你提醒她了吗？” 短信发出去好久都没见回复…… …… 此时的韩小慧也在喝酒，手机响了一下，她是知道的，以为是无关紧要的消息，也就没当一回事。 今天晚上是一次小型的同学聚会，之所以称之为小型，是因为算上她只有四个人，除了她之外，两名来自济州市里的女同学，加上一个最近频繁出现在永宁的秦建安。 秦建安又端起了杯子，“我说三位女同胞们，我这都喝进去多少杯了？你们那杯里的酒是不是也该干了？” 市里来的两位女同学露出为难的神色，其中一位说道：“秦大总，秦大老板，你这是没打算让我们两个回家呀！” 另一名女同学也出声了，“我说秦建安，现在都快九点了，我们咋回去啊？要喝，你就跟小慧喝吧，她能喝！” 事实上，韩小慧确实有点儿酒量，但她从来不多喝，主要是怕随时都会有手术之类的给她叫回医院，喝多了可不行。 只是今天看这样，如果不喝点儿，秦建安是没打算散局。 她只好端起杯子说道：“建安，咱们都不是特别清闲的人，而且还有点儿晚了，她们两个回不去，家里的男人不得着急吗？所以说吧，咱们就杯中酒好了，你看怎么样？” 秦建安露出得体的笑容回应道：“既然小慧同学这么说了，那就到此为止，我在隔壁清河大酒店住，正好给你们再开三间房，你们统统都住到那儿，放心，我肯定不会见色起意溜进你们房里。” “哈哈……”两位女同学笑弯了腰。 “谁不知道你小秦总眼高于顶，一般人看不上啊，要不怎么能到现在还单着呢？” “就是，也就小慧这样的能配得上建安了，可惜，人家结婚了。” “结婚怎么啦？结婚就不能跟别人玩啦？小慧你得学会享受生活呀！” 韩小慧见这两位越说越下道，连忙喝掉杯中的酒，起身就要走。 却被秦建安拦住了，“我说，小慧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一个人把她们两个背回宾馆吗？” 那两名女同学也确实喝得有点儿多，站起来都有些摇晃。 韩小慧叹了一口气说道：“行，行，我帮你送！” 一行四人东倒西歪地进了隔壁大酒店。 秦建安好像早就订好了房间，很是熟门熟路地带着她们找到房间，把其中一位女同学送进去后，他和韩小慧一左一右搀扶着另一位喝得比较的，进了紧挨着的房间。 进去后刚要把她放倒在床上，没想到这一位女同学突然挣脱他们两人的手，同时两手分别搂住他们的腰，往上一带，毫无准备的韩小慧和秦建安两人就双双倒在床上，还靠得很近。 反应过来的韩小慧笑着想要爬起来时，好像听到了“咔嚓”的声音，很像是照相机拍照时弄出的动静。 可是那两人对此毫无感觉似的，依旧嘻嘻哈哈地打闹着，她就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起身把那一位女同学按在床上。 “就你最调皮，上学时候这样，现在还是那德行，赶紧睡你的觉。” 安顿好同学，秦建安跟着韩小慧来到走廊里，收起了笑容说道：“小慧，我知道你不可能住在这里，我让司机送你回去，我有点儿头晕，就不亲自去送你了。” 说完很是随意地拍了一下韩小慧的胳膊，露出落寞的神色，挤出一副笑容转身回了另一个房间。 韩小慧轻轻摇了摇头走出酒店大堂。 门口，果然有一辆黑色的小车在等着她。 一直到家里，她才想起好像还有个短信没看呢，掏出手机，见又是孟阳提醒她祁红可能要有事，这让她有点紧张了，以她这些天对转变后的孟阳的观察，他从来不说没影的事，所以，前后两次跟她说起祁红……韩小慧那点儿酒意马上就没了。 立刻给祁红打电话，可是打了半天也没打通，只好拨通了孟阳的电话：“孟阳，求你个事儿！” 手机里传来孟阳的声音：“老婆，说得这么客气，不是想让我上刀山下火海吧？我可不干啊！” 韩小慧磨了磨后牙槽，又拉长了声调软软地说道：“老公，人家想让你帮个忙……” “打住，打住，韩小慧！我答应了，啥事儿都答应，求你别再用这语气折磨我了。” “你看，人家正经说事儿吧，你就不正经回话，还能怎么办呢？” “说人话！” “帮我看着点祁红，只要她不受伤害，回来有奖励等着你哦！” …… 孟阳听到“奖励”两个字，立马就精神了，收起手机回到酒桌上。 大家都差不多喝了几杯酒了，酒桌上的气氛就开始变得热烈起来。 祁文静瞧准了一个机会，站起身给马国仁敬酒，“马县长，我要借花献佛了，借着清河乡这杯酒，代表我个人和一起来这里制作节目的电视台同志们给您敬杯酒，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马国仁细小的眼睛闪了闪，做出一个往下压的手势，“祁部长，坐下来说话，咱们两个可是县里来的，细算起来还是一个战壕里的同志呢，可不能这么客气了，一起喝一杯？” “感谢领导，这一杯我必须要干的！” 说完，祁文静一仰脖，把满满一杯酒倒进了嘴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咽下去。 马国仁伸出大拇指赞叹：“祁部长女足豪杰，佩服！” 祁文静略显腼腆地笑了笑，往马国仁这方向弯下腰说道：“马县长，为了给大家助兴，我想请电视台的同志们出个节目，您看怎么样？” 马国仁立刻有了兴致：“哦？那可太好了，难得今天大家喝得这么高兴，就请电视台的同志给跳个舞吧。” 这里，他的职位最高，也最有实权，所以，捧场的人自然是不缺的，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隔壁桌电视台的人推来推去，到底还是如祁文静所料，把祁红推了出来。 能当上主持人，祁红除了有祁文静这个姑姑在背后出力之外，她本身也是相当有实力的，唱歌跳舞样样拿手，能被推选出来表演节目也在情理之中。 孟阳的瞄了一眼祁文静，心说这女人把祁红推出来，想要干啥？准备向马国仁献祭吗？ 他的目光越过祁文静看向马国仁。 马国仁两眼紧盯着款款走向酒桌对面空地的祁红，咽了一下口水。 第92章 才艺表演 今天的祁红穿了纯白色的宽松雪纺裙，上身白色小衣，弯曲的大波浪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特别衬她俊俏的脸型和白皙的皮肤，确实让人看了一眼还想看第二眼。 此时的她尽管有些不情愿，但这种场合下“卖艺”也不是第一次了，只能招呼饭店服务员弄来了音响设备。 在一段曲子响起后，开始翩翩起舞，跳的还是那种古典的舞蹈。 几个动作过后，就俘获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球。 跳得实在是太美了！几乎每个人都在心里给出了这个评价。 尤其是她慢慢后仰的那一刻，马国仁两眼都看直了，带头鼓起了掌。 坐在他身旁的祁文静用一直观注着他的反应，此刻，她心里有数了。 扭头看到孟阳也在痴痴呆呆地盯着祁红，心中冷笑数声，给你送到嘴里的肉你都不吃，现在后悔了吗？晚了！ 孟阳：“……”这娘们儿是啥意思？ 祁红那边一曲舞毕，现场掌声如雷般响起！ 接下来，有人唱歌，有人说段子，反正气氛是搞得特别好。 酒席散时，已经都晚上十点钟了。 原本计划当晚就要返回县城的马国仁说天太晚了，路况又不好，就住在乡招待所里好了。 招待所老板娘纪秋受宠若惊，忙前跑后，把最好的一套房间腾出来，里面的生活用品一律都换了新的。 还亲自带着两名服务员伺候马国仁洗漱之类的。 忙了好一通，等纪秋以为应该没啥事儿了，想要回自己的屋子休息时，又遇到了东倒西歪走路都有点儿困难的孟阳，嚷嚷着让她给安排个房间临时休息一下。 这是喝高了呀！纪秋马上就做出了判断。 对于这一位有可能会给招待所带来巨大效益的乡长，纪秋给予了相当的重视，把他安排在马国仁隔壁的一套房间里。 正打算给孟阳换新的床上用品时，孟阳摆手说道：“纪老板，我没那么多讲究，这就挺好了，你忙你的，我先休息了。” 说着话，他仰身就躺到了床上。 纪秋给他倒了一杯水才出去，等门关上，房间里的孟阳立刻弹跳而起，精神百倍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刚才他喝高的模样是纯装出来的，不过是想完成韩小慧交代的任务而已。 现在的问题是他不能确定祁文静下一步的行动是啥？会是他想的那样直接把祁红送进去隔壁房间里，还是说有啥别的套路？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今晚马国仁留在清河乡，绝对不是路况不好之类的原因，他的目标应该是祁红。 可是，孟阳又不能直接找到祁红跟她说，老马要对你下手了，他怕万一祁红本身就有帮她姑的想法，那他和韩小慧操这个心可就两头不是人了。 所以，现在只能等机会。 好在乡招待所这种古建筑改造的房间，两个屋子中间不过是一层单砖垒起来，而后在外表贴上板材和壁纸之类，隔音效果就不是很理想。 孟阳把耳朵贴到墙上，就能隐隐约约听到隔壁房间里马国仁打电话的声音。 他又绕到洗手间，很好，因为洗手间通风口相连的缘故，他现在能很清楚地听到老马同志的声音了。 “嗯，对，对，我明天要去永平乡，主要看看他们那边农田建设的事情……” 好像在跟谁打电话。 …… 不远处的另一个房间里，祁文静以自己住有点儿害怕为由，把祁红叫来了。 等祁红进了房间，祁文静立刻露出愁眉苦脸的样子，长吁短叹起来。 祁红想着自己的姑姑可能还在为那一段录像的事情担忧，便主动请缨道：“姑，实在不行，我现在就去找孟阳，我们关系还挺好，应该能说动他。”喝了两杯酒的她胆子比平时大了很多。 其实她跟孟阳的关系好不好她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上一次在这个招待所门口，孟阳用身体护住她的动作至今还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里，每天都要蹦出来几次。 尤其是得知孟阳就是陷害她姑姑的人后，她这两天一闲下来就想这事儿。 今晚喝了两杯酒之后，她终于承认自己可能是喜欢上了孟阳，可那是她闺蜜的男人啊！她还真能下手吗？ 绝对不会！但要是跟他说一说，让他放过自己的姑姑，应该还是能说得通的。 祁文静直的摇头，心说自己又不是没找过孟阳那个油盐不进的东西，想把你送给他，他都没要，你还想空口白牙的说服他？可能吗？ 当然，这些话就不能祁红讲了。 她拉着祁红坐到了床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眼下吧，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找个能压得住孟阳的人，强行从他手里拿到东西。” “能压得住他的人？”祁红说着话晃了晃脑袋，她觉得有点晕。 “对，就像马县长这样的人，如果能让他出面，相信孟阳绝对会把东西交出来。” “那姑姑你赶紧去找他呀，他今晚不是住在这儿了吗？正是好机会！” “对，你说的对，我真应该马上就去找他，不过吧，他一向不大看得上我，不一定能给我办事，要不……” 祁文静的话说到这里，好像有些为难了。 “我们两个去找他！”祁红说着话站起身。 祁文静眼中露满意的神色，拉住祁红说道：“我先去，不行的话，你再出面，刚才在酒桌上他可是一直夸你是个人才来着，他这人还特别爱惜人才，好了，我现在就去，你就在这里等我的消息，哪里都不要去。” “好，姑姑你抓紧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祁文静把脑袋伸出房门，往走廊里看了看，没发现有人，便闪身而出，很快来到马国仁房门外，伸手轻轻敲了两下。 马国仁可是成了精的人物，今天在酒桌上，祁文静提出让电视台表演节目那一刻，他就察觉到这个女人应该是有啥目的。 果然，后面就证实了他的猜测。 祁文静建议他今晚留宿在清河乡，说是想要单独跟她汇报工作。 他相信祁文静是个聪明人，应该对自己的喜好有基本的判断，所以呢，他现在对将要发生的事情充满了期待，根本就没有睡意。 听到敲门声，稍等了一小会儿，才去把门打开，还露出惊讶的样子问道：“祁部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呀？” 说着话，他自己转身往里面走。 这就是默许祁文静进来了。 祁文静轻手轻脚地关紧了门…… 第93章 喝多了好啊 祁文静在马国仁斜对面坐下来，开门见山地说道：“马县长，我有件为难之事想请您帮个忙。” “哦？”马国仁似乎有些意外，“咱们可是同事，有啥话不能说的，你尽管讲出来嘛，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做到。” “领导，是这样的，我有样东西被孟阳拿走了，想拿回来，可是他不答应，所以，想求您帮忙在中间给递个话，有您出面的话，他不得不答应我。” 祁文静说到这里，又补充了一句：“整个永宁，也就您能让他有所顾忌了。” 马国仁眨着细小的眼睛，心说你这是有把柄落到人家手里了吧？ 他不觉得自己能让孟阳听话，这些日子的观察表明，孟阳是他见过的最冷静、思维最缜密的一个人，反应能力还特别快，重点是现在吴金海和周江河那里，确实很拿孟阳当一回事，所以，想让他给面子，必须付出实实在在的代价才行。 而要让自己付出代价……“这很难办啊！小祁，你也知道，最近咱们县里的一二把手对他都是另眼相看的，毕竟有些事情还指望着他呢，这情况下，你让我怎么办？强行施压肯定是行不通的，只能等价交换，咱们这圈子里，其实大家都这样。” 马国仁这话几乎是摆到了明面上，你求我办事，可以！但，要有相应的代价。 他很想知道，祁文静能给出的代价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祁文静稍稍往前探身，说话声小了很多：“领导，我这会儿被这件事情折磨得头疼得厉害，脑子乱得很，还是让我侄女祁红代替我跟您交流吧，您看可以吗？” 祁文静：这就是我要付出的代价！ 马国仁心中乐开了花。 表面上不动声色地说道：“你说得很对，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相信我和祁红两个旁观者肯定能给你琢磨出一条可行之路。” 马国仁：行了，你这事儿我给你办了！ 祁文静见事情基本上成了，心头一松，感觉呼吸都顺畅了很多，接着说话时，声音都变得轻快无比：“领导，祁红今晚酒喝得有那么一点点多，现在可能在我房间里睡着了，您看是我把她叫来，还是……”您亲自过去？ 马国仁眼前好像出现了祁红在酒局上跳舞的样子，按捺不住了，起身说道：“还是我去吧，至于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就待在这里好了。 祁文静连连点头。 马国仁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当着祁文静的面倒出两粒小药丸扔进嘴里，转身就往外走了。 祁文静在他身后关上门，本来打算从里面反锁的，可是想了想，又放弃了。 等会儿马国仁肯定还要回来，绝对不会在那边留宿，还是给留着门比较好。 可她在这里算什么？如果被别人看到怎么办？虽说这个时间段，也不大可能会有人来打搅马国仁，可万一呢？这不是给领导找麻烦吗？ 最终，她躲进了洗手间内。 …… 在隔壁房间的洗手间里，孟阳听完了马国仁和祁文静完整的对话过程，震惊无比的同时，极快地走出洗手间，把房门拉开一个小缝，探出半个脑袋看过去。 直到马国仁走进了祁文静住的那个房间，他也出门悄悄地跟过来了。 耳朵贴到了这间房的门上。 …… 房间里，祁红原本也挺惦记她姑姑那档子事，奈何她酒量实在是有限，刚才喝的那两杯酒慢慢地发挥作用了，让她越来越困，直到最后，实在挺不住了，仰身倒在床上就闭上了眼睛。… 马国仁进来后慢慢地靠近过去。 睡梦中的祁红猛然间惊醒，抬眼就看到马国仁那双细小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她惊叫着往里侧滚过去，从床的另一侧下到地上，脸色煞白地问：“你，马县长，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你要干什么？” 马国仁恶狠狠地说道：“你姑姑让我来找你的，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一点都不配合呢？你们姑侄两个是耍我玩的吧？” “啊……我姑姑？不可能，她不可能这么做！” 祁红猛地推开马国仁就要往外跑，就在这时，房间里的灯突然熄灭了。 就在祁红绝望之际，房间门“咣当”一下就被人踹开了，黑暗中跑进来一个人，循着祁红喊叫的声音来到床边，摸索着抓住马国仁的头发往后一扯，就把他扯到了一旁。 伸手抱起祁红就往外跑。 这连串动作非常迅速，别说马国仁了，就算是祁红本人都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身处走廊里了。 她吓得刚要惊叫，耳边传来孟阳的声音：“别叫，别乱动！” 这声音落在祁红耳中如同天籁之音，她马上紧紧地搂住了孟阳的脖子。 全然忘记了自己现在的状态。 这可苦了孟阳了。 好在孟阳还算冷静，知道眼下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脚下一步都没停，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走廊里跑了没多远，两人就进了旁边一间房里，孟阳还腾出一只手极快地关上了门。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他在那间房门外隐约听到里面的动静不对劲，转身直奔走廊尽头跑过去，那里有整个这一排房屋的电闸，前几天他跟乔永新等人检查消防安全时看到过。 拉下电闸后，走廊里就一片漆黑，孟阳凭着记忆找到那间房门的…… 眼下，总算是把人救回来了，也算是没辜负老婆大人安排的任务，只是……祁红好像被马国仁吓到了，应激反应似的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松开了。 第94章 关于抓小偷那么一点儿事 再说马国仁这边，他在黑暗中被人拽住头发甩到一旁的瞬间就清醒过来了。 聪明如他，自然立刻就明白这是有人把祁红救走了。 他也只是愣了片刻，便摸黑找到自己的衣服，连穿都没来得及穿，抱起来就冲出房间，在走廊里挨个门去试，终于有一个能开的，顾不上许多，推开门就进了屋子里。 窗外有光线透过窗帘漫射进屋内，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没找错房间，这里就是他住的那套贵宾间。 摆脱了被别人发现的危机，坐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生气，特么的，好好一个事，咋就变成这样了？ 他在地上转了好几圈儿，一头扎进洗手间想要冲个冷水澡，好让自己的脑子更清醒一战略。 可是刚进去就跟一个人撞在一起…… 一直躲在洗手间里的祁文静，刚才就发现外面好像停电了，她本来是想趁这个机会回到自己房间的，可是细考虑后，觉得这么短时间内回去好像也不对，只好继续蹲在这里。 没想到的是，有人推开房门进来了，还在屋子里来回转圈，她以为是小偷，吓得不敢出声。 正准备偷偷溜走时，跟进到洗手间的人撞在了一起，她马上惊叫道：“啊……你是谁？” 她这一声惊叫倒是把隔壁房间里的孟阳给吓了一跳，也让祁红清醒了，小声说着“对不起”松开了孟阳。 孟阳这间房里的窗帘根本就没拉上，此时外面的光线照进来，虽然有些模糊，但也能大体看清一些情况。 孟阳见祁红总算是冷静了一些，指了指洗手间方向，“我去一趟洗手间。” 他到洗手间是想听听隔壁到底是谁在喊。 此时听到有人呵呵冷笑着说道：“好啊，原来是你，祁文静，让我去你房间找祁红是你说的吧？结果呢？你还安排了别人闯进去把人抢走了，你他妈拿我当猴耍吗？” 这是马国仁的声音！ 孟阳差点儿笑出了声，看来这位仁兄脑子也不笨，知道待在祁文静那间房里被人发现的风险很大，这么快就逃回了自己房间。 问题是祁文静怎么还在这里？ 孟阳略想了一下，弄明白了其中原因，祁文静把房间让给马国仁办事，是无处可去了，只能躲在隔壁…… 另一边又传来声音：“马，马县长，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呀？” “别他妈装了，今天算我在你这里栽个大跟头了，不过，你也别想好过！” “马县长，我真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啊？……改天行不行？” “啪！”的声音响起，应该是马国仁甩了祁文静一巴掌，“你他妈还敢跟我谈条件？”他显然是没打算放过祁文静。 孟阳听到这里，不想听下去了，转身就要往外走，没成想碰到了跟进来的祁红，还听到她低低的呜咽声。 她是跟在孟阳身后过来的，刚才另一个房间里传来的那一声惊叫，她能百分之百的确定是她姑姑的声音。 所以，扯下床单披在身上就跟过来了，还听到了马国仁说的那些话，也让她瞬间崩溃了，捂着脸蹲到了地上。 孟阳怕隔壁的人听到她的哭声，干脆直接把她抱进来，走出洗手间轻轻地关上了这道门，那边传来的声音就小了很多。 把祁红放到床上，低声问道：“刚才你都听见了？” “我……呜呜……”祁红捂着嘴哭起来，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没想到，姑姑竟然会……会把我送人……呜呜……” 孟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拍着她的肩头安慰她。 祁红哭着哭着，开始咬牙了，“那个肥头在耳的王八蛋，亏他还人模狗样的坐在那个位置上，干的都是肮脏事。” 孟阳脑中灵光一闪，这好像也是个机会呀……“你想不想看到他们出丑？” 这话问得多余，祁红不可能回答他。 “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孟阳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完这句话就出去了，很快出现在走廊里，看到已经有招待所的服务员从走廊外面进来检查停电原因了。 他几步就走到另一边的拐角处，捏着嗓子喊道：“快来人呀，马县长的屋子里进小偷了，大家快来抓小偷啊！” 连着喊了三遍之后，就见四周各个房间都传来开门的声音，有人拿手机照明，有人打着手电。 孟阳趁乱回了自己的房间，闪身进了洗手间，关注着隔壁的情况。 马国仁下乡调研，肯定不会是一个人来的，跟在他身边的人足足七八个，不过是因为顾忌着怕影响到老马同志隐私，都住的相对比较远一些，此时听到走廊里的喊话声，立刻就有好几个人跑向马国仁的房门外，有人想敲门，却被同伴阻止了。 “你敲门不是告诉小偷外面有人来了吗？万一狗急跳墙对领导下手怎么办？” 实际上是怕马国仁在房间办着什么事，被惊扰到，再说，也不能就凭着那一声极为可疑的喊话就闯进领导房间吧？ “那你说该怎么处理？” 刚才说话的人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除了自己人之外，还有十多个其他住客，这里面就包括县电视台的人。 招待所的服务员已经跑过来三个了，就连纪秋也穿着睡衣，外面披了一件外套急匆匆地来了。 她冲进人群，略有些慌乱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啊？各位领导都聚在这里干什么呀？” 有人回答她了，“刚才听到喊声说是马县长的屋子进小偷了。” “不可能！”纪秋连连摇头，就在这时，刚才检查电路的人合上了电闸，走廊里瞬间亮堂起来了。 “我们招待所可是政府指定招待场所，治安方面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纪秋的这一番话也没能让马国仁带来的那些人放心。 大家小声的商量来商量去，谁也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进这道门。 事实上，刚才听到抓小偷的喊叫后，有人早就用手机给派出所打电话了。 清河乡派出所就在乡招待所旁边不远处，这也是纪秋敢说这里治安很好的底气所在。 也就过了三四分钟，新任所长孙立勇带着五个民警跑了过来。 简单了解情况后，孙立勇对这些人当断不断的犹豫相当气愤，低声吼道：“比起马县长的安危，其他任何事都不重要！” 这话不是瞎说的，如果让马国仁在清河乡出事，哪怕是破掉一小块皮，他孙立勇都不好向县公安局那边交代。 所以，他很干脆地推开门口的几个人，起脚就踹开了门，带着手下人直接冲了进去。 想在领导面前表现的人多了去了，刚才都怕打头阵被领导责怪，现在这个风险已经转到了孙立勇身上，他们自然就不必考虑太多了，也都一拥而入，生怕进去晚了，捞不到抓小偷的功劳。 可是……房间里的灯开着，能一目了然地看到所有的东西，就是没发现小偷，也没看到马国仁…… 还是有人比较眼尖，站在洗手间门外喊道：“小偷在这里！” 说完，一把就拉开了那道玻璃门。 眼前的场景，呃……咋说呢？反正是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 第95章 令人悲痛的发现 大半夜的，马国仁跟祁文静一起出现在洗手间内，这本身就是一个让人忍不住往那个方向去想的事情，更何况，洗手间的门被拉开时，该看不该看的都让人看到了。 所以，这件事情干脆就是想捂都捂不住了。 大概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程度，原本就蹲在地上的祁文静两眼一翻，很干脆地昏过去了。 马国仁心理素质比较强大一些，转身面向墙壁怒吼道：“都滚出去！” 人们也确实都滚出去了，孙立勇是最后一个出去的，很体贴地把门给带上了。 而后，带着手下人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走廊门外，特么的，出个警遇到这种破烂事，他也很头大。 纪秋也低着头匆匆回到自己住的那个小院，关灯睡觉！涉及上面的人物，再精彩的剧情都不能看下去了，安全第一！ 马国仁带来的那几个人却不知道该咋办好了，是躲得远远的好呢？还是协助处理后面的事情？ 好像也没啥可处理的吧…… …… 孟阳的房间里，祁红用被子蒙住自己，默默地流泪，她刚才听到了一群人冲进去隔壁房间，自然也知道她姑姑祁文静将要面对怎样的一个现实，可她已经顾不上了。 如果说刚被孟阳救回来时，她还多少有点儿担心姑姑的安危，现在不一样了。 她刚才捋了整个事情的前后过程，发现了一个让她伤心欲绝的事实，那就是她一直尊敬视作最亲之人的姑姑，从一开始就打算要牺牲她了，甚至都有可能想把她送给孟阳……所以，她在姑姑的眼里就是一个随时随地能派上用场的物件吗？ 这真是一个令人悲痛的发现。 孟阳拉上了窗帘，站到床边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坐到了祁红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被子下面的人，他现在也只能给予她这种无言的安慰了。 事情进展到这程度，他肯定是完成任务了的，祁红受的伤害不是物理性的，而是来自她姑姑给她的心理打击，这他就有点儿爱莫能助了。 好像孟阳的安慰起了一点儿作用，被子下面的哭声渐渐小了。 就在这时，孟阳的手机很突兀地响起来。 是章玥玥打来的电话，他马上按下了接听键，这个时间段打来电话应该是有重要事情的吧？ 结果，他猜错了。 章玥玥纯粹是关心他，“孟乡长？还好，我以为你睡了，没打搅到你吧？我就是想问问用不用给你送点儿解酒药什么的。” 既然章玥玥打来电话，有件事情还真得麻烦她。 “章姐，正好我还想给你打电话来着，有这么一个事儿需要麻烦你，就是吧……算了，原因先不说，你弄一套女装来，从里到外全都有的那种，白色最好，嗯，对，乡招待所，我的房间号是……” 接完这个电话，孟阳起身走到窗前，开始认真思考起眼下的情况。 祁文静把马国仁当成了救命稻草，搞出这么一出事情来，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从中作梗，破坏了她的计划吧？ 现在来看，祁文静自然不用提，肯定跟他势不两立了，问题的重点在于马国仁，这个人始终没曾出现在孟阳的视野当中。 但他知道，在他身上发生的很多事情都跟马国仁有关，这个人就像个无处不在的影子一样，时时影响着某些局势的发展方向。 所以，从今天开始，他算不算是正式跟马国仁对上了？ 细想起来，他其实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从身份上来讲，他多少有点儿被动，因为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句话可是相当有道理的。 孟阳勾起了嘴角，跟马国仁之间的矛盾，是迟早都会浮出水面的，早一天晚一天其实关系并不大，关键在于如何应对。 或者从这一次事件中能获取什么好处…… 想着想着，孟阳突然发现自己的思绪方式变得功利了很多，遇事不先考虑是非对错，反而想到了如何从事件中攫取对自己有利的东西。 这种变化让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了，照这么发展下去，他还会是原来的那个他了吗？ 陷入沉思中的孟阳，丝毫没发现祁红偷偷地露出脑袋，出神地望着他。 这究竟是个怎么样的男人呢？ 一开始名声并不好，后来她发现这人脑子特别灵活，而且还是个热心肠，就是吧，做事跟别人不一样，总能出人意料地解决问题。 祁红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儿喜欢他了。 …… 十多分钟之后，章玥玥给他发来了短信：孟乡长，我带着东西马上进走廊了。 这意思是让孟阳做好接东西的准备，省得她大半夜敲门引起别人的注意。 孟阳哑然失笑，章玥玥应该是误会什么了吧？ 他走到门口稍等了一会儿，走廊里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在他门口停下时，他拉开门，把门外的章玥玥拽进房间里，关好门后朝房间里指了指。 一脸懵的章玥玥这才注意到床上的被子底下好像有人，看那抖动的样子，像是在哭啊！ 她那双略有些深陷的眼睛瞬间就瞪圆了，“不是，孟乡长，你不会是……”用得着这样吗？只要你点头，隔壁卫生院的那一位和……我都能随时都能啊！ 孟阳把她拽进来就是怕她误会，眼下看她那副表情就知道她在想啥，干脆也不解释了，拉着她的手走到里面，小声说道：“她是祁红，你先让她穿衣服，咱们带她走，回头再告诉你详细情况。” 章玥玥没再多说一句话，等孟阳去了洗手间，这才把祁红喊出来。 第96章 祁文静的愤恨、马国仁的故事 五分钟后，孟阳悄悄地先出门了，故技重施，跑去走廊尽头又把电闸给拉下来了。 章玥玥趁机带着祁红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三人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还真就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们。 孟阳把祁红安顿在马国庆留下的那间豪华宿舍内，等她情绪稳定一些后，在外间客厅里，给章玥玥讲了今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听得章玥玥一愣一愣的，忍不住气愤无比地插嘴问道：“祁文静不是祁红的姑姑吗？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来？” 问完还朝着里面的卧室方向看了一眼。 “所以，她现在很难受，你今晚在这里住下陪她一晚上吧，另外，不要故意散播马县长的事情。” 章玥玥眨了眨眼睛，不故意散播的言外之意不就是不阻止吗？说话这么绕干啥嘞？好在她还能听得懂！ 目光落在孟阳那张年轻帅气的面孔上，又一次见识到了阳光下的腹黑。 问题是这种事就算她想阻止好像也阻止不了吧？孟阳为什么还这么说呢？她一个乡办公室主任有多大权力她自己是心里有数的…… 第二天凌晨，天蒙蒙亮的时候，马国仁的小车就悄然离开了清河乡。 随后，祁文静也匆匆地离开了清河乡。 昨晚她晕过去，被马国仁毫不留情地用凉水浇醒了，然后对她只说了一个字：“滚！” 那一刻，她羞愤交加，都有了撞墙的冲动。 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满地都是祁红的衣裙，心中那股怒火终于爆发了，发疯一般地把侄女的裙子和上衣都撕成了一片一片的，扔到地上，拼命用脚踩。 祁文静是把自己失败的原因归咎到了祁红身上，如果她配合的话，不至于让别人钻了空子，把她带走。 马国仁也就不会那么快返回去让她解决问题，他们也就不会被人围观…… 这些年算是白疼了这个侄女，关键时刻一点儿都指望不上，活该她被人带走……基于此，祁文静对于祁红的失踪根本一点儿都没有关心的意思。 她现在琢磨的是如何从这场名声危机中脱身，至少要保住自己的职位。 可是她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好多人都看到了，想要堵住那些人的嘴，她得有多大的能量啊？ 无解！根本就是无解！ 咦？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呢？祁文静摸着自己的脸，感觉好像还有点粘，她都洗了三遍了，特么的，都是那个胖得像猪一样的王八蛋干的好事…… 对了，怎么就把他给忘了…… 祁文静反省过自己之后，想到了马国仁。 作为当事人，她是很害怕事情传出去之后，丢官罢职，可是那个比她级别更高的当事人不怕么？ 当然是怕的，应该比她更怕才对，所以，马国仁为了保住自己的声誉，肯定会想办法平息这件事情，她根本就不用太担心吧？ 祁文静猜得很对，马国仁的动作很快就来了。 早上六点钟，通过电话联系之后，他敲开了吴金海家的大门。 小保姆一脸懵地开了门，有些为难地说道：“马县长，吴书记还没起床呢！”这人有毛病吧？哪有这么早拜访人家的？ 却没料到身后响起了吴金海的声音：“哎呀，老马，快进来，快进来！” 小保姆让到一旁，心想这不会是出啥大事了吧？她反应过来了，没啥大事，这个姓马的不会这么早来。 “小刘，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了。”吴金海说完，直接把马国仁带进了自己位于一楼的书房，关紧了门窗。 刚才在电话里，马国仁只说有大事相求，其他的啥都没说，但吴金海在永宁当政多年，耳目遍及各乡镇，所以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眼下自然得装作啥也不知道的样子，“老马，看你愁眉苦脸的，是家里孩子惹祸了？” 马国仁的儿子马项明在市建设局工作，开年以来不知怎么就进了一个刚成立的拆迁办，干得如鱼得水，但也没少给老马找麻烦，强征过程中打人骂人都是小意思，最严重的一回，就在三个月前，把人家屋子给点着了。 事情捅到了上边，省里都派人来督察了，老马费了挺大力气才摆平，因而，当吴金海提到“孩子惹祸”这几个字时，马国仁暗地里咬了咬牙，心说老吴你这不讲究了，怎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可是有求于人家，还得赔着笑脸说话不是？ “金海书记……有这么个情况，唉！”马国仁说着话叹了一口气，“昨天我不是去了清河乡嘛，看他们工作干得不错，就多转了两圈，结果吃完饭天太晚了，考虑到今天还想去永平乡那边，就在清河住下了。” 吴金海给他递过来一根烟，“老马，不急，你慢慢说。” “我急呀！”马国仁点着了烟，吐出一口烟圈儿，继续编故事，“我琢磨着清河乡的整体干得这么好，觉得在宣传这方面还是要侧重一下整体班子的努力，所以就把祁部长叫到了我的房间里，跟她谈了很久工作方面的事情。” 吴金海微微地眯起眼睛，心说你们真要是谈工作了才怪呢。 “后来，不知怎么的，招待所停电了，这原本也没啥，可是就在停电的时候，有人在撬门，我一想这很可能是有组织的针对我来的，就马上带着祁部长躲进了洗手间里，结果，事实证明，是我误会人家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和跟我去的那几个人了，他们是怕我出事，强行开门闯进去的。” 吴金海点头：“清河乡派出所刚换新所长，这么看来工作上还是比较负责任的。” 马国仁露出苦笑，接着说道：“不光是我误会他们了，他们也误会我了，金海书记，你想啊，遇到停电一片漆黑，还有人在撬门，就我一个男的心里都胆儿突的，祁文静一个女同志，能不害怕吗？” “害怕才是正常的，那他们误会什么呀？”吴金海不失时机地问了一句。 “唉，也是我当时考虑不周到，看到祁部长吓得直哆嗦，就抱了她 一下，谁成想，就在那么一瞬间，那些人破门而入了，正好洗手间的门还没关，这不就让他们看到了吗……” 吴金海听完了故事久久不语，脸色极为严肃。 第97章 利益交换与相互妥协 马国仁陪着尴尬的笑脸说道：“我想请金海书记出面敲打一下清河乡那边，做正事，少传谣。” 吴金海心中冷笑，你干了破烂事，还想让我去给你补锅，当我没长脑子吗？不过，这事儿也不是不能帮。 “老马，这可不是敲打就能解决的呀！所谓人多嘴杂，不能把人家嘴缝起来不成？按理说咱们脚正不怕鞋歪，谁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根本不用在乎，可是你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影响还是要考虑的。” 啥叫打太极？这就是！ 说了等于没说，表态了也等于没表态。 马国仁也是老江湖了，自然知道不付出点什么肯定是得不到吴金海的帮忙，话说，如果没有你吴金海要搞什么美容祛疤产品，把那个一个小小的乡长捧上了天，我马国仁一根手指都能摆平这件事情，还用得着求你吗？ 再说，堵嘴这事儿还不是最主要的，他害怕的是有人趁机踩他呀，如果有吴金海帮着他的话，他会少很多麻烦。 “金海书记，按理说，我也真就没啥可怕的，可现在的问题不是咱们要把清河乡的两项投资落实下去吗？我怕的是这件事情会传来传去的，影响到咱们永宁的声誉，人家投资人会怎么想？” “别的不说，光是美容祛疤那个产品，真想要落实下来，难度肯定不小，毕竟咱们没钱，但我敢保证，我个人一定会全力以赴支持这个项目，至少修路这件事情上，我可以跑市里要资金，不一定能全部解决，但是搞来一半，应该问题不大……” 马国仁抛出了自己的筹码。 吴金海听了这话，脸色没有刚才那么严肃了，只是……这条件好像还不太够啊。 马国仁咬了咬后牙槽，接着说道：“金海书记，从现在到年底，永宁最紧要的事情是什么？我觉得应该是稳定，尤其是干部队伍这一块，不能再出问题了。”不然，你想在半年后安全退居二线，恐怕是做梦了。 这话里有明显威胁的意味。 理论来讲，马国仁以常务副县长的职务，面对县委书记，绝不应该有说这种话的底气，可是话还得说回来，理论归理论，永宁县乃至济州市的现实情况来讲，马国仁确实不需要在吴金海面前低三下四，他也不怕自己的把柄落在对方手上，这些年同事了，谁手上还没抓着点儿对方的小辫子？多这么一条也无所谓！ 这跟求对方办事并不矛盾。 对这一点，吴金海显然是心中有数的，他盯着马国仁看了半天，脸上渐渐露出笑容，“老马，你说的很对呀，干部队伍必须保持稳定，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永宁县委班子整体的事，你是县委常委，这里面的轻重应该能分得清，至于清河乡那边的事……” 马国仁眨了眨眼睛，点头，表示同意这说法，求知若渴一般地等着吴金海下面要说的话…… 不动声色地敲打了一下马国仁，吴金海算是接受了他的筹码。 官场就是这样，很少有一棍子把人打死的情况，也很少有见死不救的，更多的是利益的交换。 “这样吧，老马，等下我去一趟清河乡，了解清楚情况后，做一做他们的工作，应该问题不大，只是你带去的那几个人……” 马国仁松了一口气，“金海书记，你放心，他们不会乱说什么的。” …… “你乱说什么呢？怎么可能嘛！”郑民低声斥责站在他办公桌前的社事办主任刘兆春。 这一大早晨的在这里说领导坏话，如果不是他的亲信，他早就踹出去了。 刘兆春急了：“书记，这个好像是真事，招待所那边传出来的……” 话刚说到这里，就有人敲门了。 来人是党政办的赵莹，进来后站在门口请示：“郑书记，孟乡长说八点钟准备召开工作会议，想问您的时间安排。” 小姑娘人长得娇俏无比，声音还特别嫩……惹来刘兆春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逡巡。 郑民闭了闭眼睛，开会？ 也好，他倒要看看孟阳如何处理招待所发生的事情。 上午八点整，清河乡政府二楼的小会议室内，参会的领导们第一次非常准时、非常完整地来了。 只是现场的气氛吧，怎么说呢？就是有点儿……诡异！ 说是严肃吧，每个人都好像便秘似的绷着脸，甚至有人想笑还硬生生地憋着。 说是轻松吧，可每个人都不说话，有的低头在一张纸上划拉着什么，有的翻着手机也不知道看啥呢？还有的靠在椅背上，仰面闭目。 总之，场面有点怪。 其实，大家心里都在想一件事情，就是昨晚发生在招待所那个桃色新闻，也都觉得孟阳这么早就召集开会应该是要采取点儿应对措施了。 不然呢？堂堂常务副县长在你这片儿地方出事了，你以为光是他丢脸就完事了？ 同志，这想法可就幼稚了。 一个桃色新闻，也许会影响到马县长的成长之路，但要说到能让他伤筋动骨……好像并不能。 所以，心里憋着气的马县长肯定要找地方撒气呀，清河乡当是首选之地。 就在大家都以为孟阳会说到昨晚的事情时，匆匆进来的话，先打开自己拿来的日记本，扫视了一圈会场，对郑民点点头，开玩笑一般地问道：“今天大家这是怎么了？好像状态都不太对呀？” 没人说话，大家都在等他说出那件事情。 可是接下来，孟阳却抛出了跟昨晚的事情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今天这么早就把大家召集过来开会，议题就一个，县委吴书记计划要在咱们乡建一个美容祛疤药物生产厂，眼下正在找投资人……” 说了很多跟药厂相关的事情，最后说道：“这对我们乡来讲，是一次经济飞跃的机会，所以，想请大家讨论一下，然后以乡党委的名义给县委县政府打个报告。” 咦？说好的要研究昨晚的事情呢？咋一句都没提？ 除了章玥玥之外，其他四个人都一脸懵，最后还是郑民先开口了。 “孟乡长，一个旅游开发的事情还没完全落地呢，咱们现在就开始讨论第二个项目是不是仓促了一些，我的意思，不管是谁的想法，先放一放，再说，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讨论吧？” 年轻人就是不靠谱，上次开会被自己反对，强行通过旅游开发的项目之后，这一次竟然还打起县委吴书记的旗号，骗谁呢？ 吴书记要是这想法还会等到现在？ 第98章 失去理智的老郑同志 郑民冷冷地瞄了一眼孟阳，心里挺不痛快，第二次了，遇事不先跟他请示，这么下去，他这个乡党委书记还干不干了？ “更重要的事情？”孟阳略有些吃惊地问道，“郑书记，我以为清河乡的发展就已经很重要了，到底啥事比这个更重要啊？” 说完，他直直地盯着郑民。 是，按着规定也好，规矩也罢，他这个代理乡长在重大事项上，必须跟书记做好沟通，这一点来讲，是他的错。 但是，对郑民这个人，孟阳是打心里瞧不上，且不说这人有没有参与红旗煤矿的事，光是遇到马国庆这种人就退避三舍，等自己来当了乡长，他又回来夺权，这种行为，实在很难让人拿他当一回事。 这还不算，关键是跟这个人他没办法沟通，凡是他提出来的，郑民都反对，既然这样，还多余走那一遍程序有必要吗？ “孟乡长，你这话说得有点儿过了，清河乡的发展自然是大事，可是你左一个主意，右一个项目的，让大家都围着你这些不成熟的想法转来转去，你有没有想过，咱们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郑民生气了，说话很直接。 乔永新原本是低头在日记本上写着什么的，此时他抬头看了一眼郑民和孟阳，咳嗽了两声说道：“郑书记，我觉得孟乡长提到的美容祛疤药物的项目是很有市场前景的，现在的人们生活越来越好了，自然对美的追求就越来越高了……” “乔书记，”郑民打断了乔永新的话，“昨晚发生的事情我就不信你们都没听说，所以，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如何……解决难题吗？” 他终于第一个说出了马国仁的事，也是为了让乔永新闭嘴。 乔永新果然不出声了，郑民说得也对，这件事情不解决，谈别的都白扯，送到上面去，马县长那一关都过不去，至于孟阳说的吴书记计划……恐怕是假话吧？ 郑民的声音高了许多：“孟乡长，咱们现在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今天这会议就专门研究这件事情吧。” “郑书记，”孟阳的声音比他更高，直接硬刚了，“现在咱们是召开工作会议，那种捕风捉影的事情，怎么能在这么严肃的会议上讨论？” 郑民气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指着孟阳喊道：“孟阳，你不过是个代理乡长而已，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你来指点我的工作。” “就你所说的投资美容药物的事情，如果吴书记有那个能耐，早干嘛去了？为啥还要等到现在来搞？他再有半年就要退居二线的人，怎么可能会对这种事情有兴趣？” 恼怒之下的郑民已经失去了理智。 会议室里的其他几人，包括孟阳在内都惊呆了，这特么是吃错药了吧？竟然敢公开贬低一个在任的县委书记？ 就在这时，会议的门被人推开了，那道门大概是年头长了点儿，发出了“吱嘎”的声音，人们就都被那声音吸引过去了。 这一看不要紧，所有人的眼睛几乎都瞪圆了，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走进了会议室。 郑民则是瞬间就面无血色了，身体还摇晃了几下，勉强撑着桌子站住了。 孟阳却露出了不易察觉的一丝笑容…… 在郑民被气得失去理智胡乱说话之际，有人大大咧咧地进了会议室，把乡里的这几位领导惊得都差点儿从椅子上掉下来。 来人正是永宁县委书记吴金海。 早上他送走马国仁后，又前前后后思考了一番，吃完早饭就轻车简从，只带了一个秘书，也就是他的联络员，一辆车，谁也没惊动，悄悄地来到了清河乡。 乡政府的上班时间是八点半，所以，他七点五十五分走进这栋楼里的时候，一个人都没遇到，直接上了二楼，隐约听到会议室里有声音，就走过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正好听到了孟阳硬刚郑民，而郑民又满嘴瞎嘞嘞的胡话。 此时的他，走进会议室内，脸上带着惯有的微笑，看到孟阳等人都站了起来，两手做出往下压的动作说道：“大家坐下吧，我这算是不请自来旁听你们会议的，你们该讨论的继续讨论，该审议的接着审议。” 说着话，在最外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颇有兴趣地看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郑民。 曹建伟朝着孟阳使眼色，孟阳当然知道他的意思，离开座位来到吴金海身边说道：“领导，您坐到这里，我们讨论问题没底气，总感觉没人给撑腰。” 吴金海笑了，看向孟阳时目光中有欣赏之意，哈哈笑着说道：“好吧，那我就换个地方给你们撑撑腰，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抢了郑书记的风头？” 这话像是在开玩笑，如果放在平时人们都不会想太多，可如果结合刚才郑民说的那些话来分析……吴金海应该有点儿生气了。 郑民也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了，虽然他因为马国庆独揽大权的事情对吴金海很有些意见，而且还抱上了周江河的大腿，但这些都不是他背后讲究领导的理由。 几乎是磕磕绊绊地跑过来，把吴金海请到了自己的座位处，可是吴金海并没有给他面子，而是坐到了孟阳的位置上，随后朝身边一指，“孟乡长，你坐这儿。” 郑民站也不是，坐也不对，尴尬得无以复加。 “老郑，坐呀！”吴金海抬起眼皮对郑民说道。 等郑民坐下来，孟阳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的意思。 会议室里安静得让人窒息，最终还是吴金海开口了：“老郑，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来着？挺热烈的，怎么我一进来就没人说话了？继续吧！” “呃……”郑民卡壳了，他能说啥？说他坚持要讨论马国仁传出来的绯闻吗？这根本就不是正经工作，不过是怕老马报复这边大伙一起想办法而已，所以，要讨论的话题只能是孟阳提出来的美容祛疤项目，别的他也没有准备呀，总不能拿鸡毛蒜皮的小事在这里讨论吧？ 尽管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郑民还是说道：“吴书记，我们正在对孟乡长提出的上一个生产美容祛疤药物的项目进行讨论，我个人意见的话，认为这个项目是基本行不通的。” 郑民说到这儿特意停顿了一下，见吴金海微微挑了一下眉毛，什么都没说，还做出了一副认真听的架式，他心里有底了，这表明吴金海也不支持孟阳，也就是说，他一开始的判断是正确的，孟阳刚才打着吴金海的名义要搞这个项目，纯粹是撒谎。 这就好办了，揭穿他，让他无地自容！ 第99章 智商、情商 郑民勾了一下嘴角接着说道：“本来我刚才听孟乡长说这是吴书记您亲自抓的项目，就仔细了解了一下相关情况，发现这个项目根本不适合搞，就琢磨着应该是孟乡长急于打开局面，借用了您的名头，这一点还请吴书记多谅解……” 接着就说了很多不支持这个项目的理由，从地理环境的偏僻到市场调研的不足，从技术装备的缺乏到原料加工的困难，全方位都提到了，越说越起劲儿，说得自己都相信这些理由完全站得住脚了。 等他稍做停顿时，吴金海突然问他：“老郑，你不是身体不太好吗？病治得怎么样了？” “呃……”郑民又一次卡壳了，心说现在不是在讨论正经事吗？领导怎么说起他的健康问题了？ 也没等回答，吴金海扫视了一圈儿其他人，掷地有声地说道：“孟乡长提出的那个项目确实是我亲自抓的一个项目。” 话音落地，其他人还好，唯有郑民，惊得往后一仰，“扑通”一声，连人带椅摔倒在地上。 躺在地上还在想，是自己听错了吗？这怎么可能呢？再说吴书记安排工作怎么会绕过自己直接跟孟阳对话了？ 那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不成了天大的笑话了吗？如果仅仅是笑话还好一点，关键是自己怎么就没长脑子当着吴书记的面说了那些话，这不是跟领导顶着干吗？ 郑民是越想越觉得自己像个大傻子，把事情弄到这地步，今后可咋办？ 一时间竟然忘了要爬起来。 吴金海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了，他现在都有点儿想不通自己当初是怎么就同意让这种货色当了清河乡的党委书记的？跟他比起来，身边坐的这个年轻人可就要心智有心智，要能力有能力，更适合当这个乡的一把手…… 见其他几位谁都没有起身去扶郑民的意思，孟阳暗地里撇撇嘴，自己过去把郑民拽起来。 吴金海根本就没再看郑民一眼，就投资美容祛疤药膏的事情讲了几句，算是彻底以县委的名义把这件事情给定下来了，清河乡这边只需要执行这个决定就好。 最后他开始敲打在座这些人了，“我们都是党员干部，是一个地方的管理者，有些道听途说的事情，听听就得了，不要跟那长舌妇似的到处编排人家……” …… 会议开完之后，吴金海去了孟阳的办公室，接过章玥玥端过来的茶杯，等章玥玥走到门口时说道：“出去把门关严了。” 章玥玥可是成了精的女人，立刻明白了吴金海的意思，这是要跟孟阳说重要的事情啊。 听到关门声，一直垂眼盯着手里茶杯的吴金海转向孟阳：“孟阳，昨晚你们乡招待所发生的事情，我也不想追问到底是谁搞出来的，只对你提一点要求，让知道内情的人闭嘴。” “然后，旅游开发和药膏生产这两个项目上多费些心，次要的工作就交给乔永新和魏明杰等人，作为主官，要学会抓重点……另外，准备修路吧。” 修路？孟阳心头一喜，看来是县里要出血了，不对，县里要是有钱，周江河也不会为此事愁得想要卖掉自己，所以呢，这修路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孟阳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如果结合吴金海一大早连个陪同人员都没带就来到这里，不光是警告了那几个人，还特别让自己做好捂嘴工作……这么看来，应该是马仁跟吴金海之间做了什么交易。 既然是这样，自己是不是也该提个要求啥的？ 想到这里，孟阳苦笑着说道：“领导，刚才的会上，您也看到了，我是想拼了命的做一些实事的，可是……” 没等他说完，吴金海便呵呵笑了两声，“你放心，老郑会去看病的，也就是你们乡近一年内还需要有一个像他这样的党委书记，不然的话……算了，我也没别的事，就回去了。” …… 送走了吴金海，孟阳反复琢磨他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明白了一件事情，吴金海应该是保留住郑民这个党委书记的职务，还不让他管任何事，还说了“一年内”这个时间期限，也就是说，在自己这个预备党员转正之前，清河乡是不会换党委书记的，那么接替郑民的人，会不会就是自己？ 孟阳敲着桌子，渐渐露出笑容，这算不算是吴金海给他画了一个巨大的馅饼……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是感觉一身轻松了，能如此轻松地把郑民这个压在头顶的石头搬开，是他没料到的。 从今往后，他做事可就少了很多掣肘。 正自己坐着琢磨这些事情时，章玥玥领着祁红进来了。 祁红见到孟阳，还没说话呢，脸先红了，显得极不自然，不过神情上来看，情绪比较稳定，应该是把昨晚上的惊惧、伤心都消化掉了。 至于冲动这一方面……孟阳就不好判断了。 章玥玥给祁红送来一瓶水，转身就出去了。 祁红站到孟阳办公桌对面，朝他深深地鞠躬，站直后极为诚恳地说道：“孟乡长，昨晚的事，我要多谢你了。” 孟阳眨了半天眼睛，一脸懵逼的问她：“昨晚？昨晚啥事呀？唉，我记得昨晚喝得太多了，睡得跟个死猪一样，啥也不知道啊！” 祁红看着他那种夸张中还带着认真的样子，心中感动不已，她刚才还在琢磨着该怎么化解尴尬呢。 人家救了自己，不当面表示感谢肯定是说不过去的，可是真要面对孟阳时，提心吊胆、惴惴不安、七上八下……这些词语大概都能形容她此时的心情了。 一方面怕孟阳以为她是个很轻浮的女人，另一方面，因为眼前这个住进她心里的男人，是她最要好的朋友的丈夫，所以，如何面对还真叫她为难了。 好在，这男人不光是智商高，情商也不低，一句话就把昨晚的事盖过去了。 她紧盯着孟阳的眼睛，忽然笑出了声，有泪水在眼里打转，“孟阳，重新认识一下，我姓祁，单名一个红字。” 说着话，她朝孟阳伸出了手。 孟阳愣了那么一瞬间，随即握住她柔若无骨的手掌，挑了挑眉毛说道：“很高兴认识你，祁大美女，你让我的办公室里充满了朝气蓬勃的芬芳气息！” “有点儿用词不当啊，孟阳！” 祁红离开孟阳办公室时，走到门口回头又看了一眼，这个男人，她不想放弃…… 第100章 收获、谈判 郑民又去治病了，走得毫无声息。 清河乡谁都没在意他，所有人，所有事都在忙忙碌碌中按照原有的轨迹正常运行着。 一个星期后，清河旅游有限责任公司正式挂牌成立，按照孟阳的意见，公司办公地点放在了永宁县城。 在周江河与宋和平的张罗下，举行了盛大的开业典礼。 第二天，永宁县城去往清河乡的公路也举行了全面维修重建的开工仪式，县里能到场的人物都到场了，热闹无比。 剪完彩、讲完话，仪式结束。 忙活了一大早上的孟阳终于松了一口气，能歇一会儿了，他站在人群外，看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们，心中还是有些感慨的。 一个月前，他到清河担任乡长职务，迎接他的竟然是一场大火，如果不是他足够坚韧，足够机警，早就该卷铺盖走人了吧？ 他自己都没想到短短一个月时间里，竟然稳住了阵脚不说，还搞起来一个旅游公司，还要马上开始维修这条破破烂烂的路。 另外，生产美容祛疤药膏的项目也有了眉目。 这份成绩，到哪儿都拿得出手了吧？ 他的目光落到了举着话筒采访吴金海的祁红身上，自从那天的事情之后，他发现祁红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没有了过去那种软弱无助的样子，好像突然间就有了底气似的，整个人显得相当自信。 一点儿都没受到她姑姑被撤职的影响。 祁文静被撤职了，下放到永平乡社事办当了一名普通的科员，这是五天前的事情，县委宣传部给出的理由是她长期以来工作疏忽大意，职业素质差，很难胜任宣传部副部长职务。 且不说这个理由是不是有些牵强，孟阳对这个结果是满意的，他估计是吴金海嫌她事多才把她拿掉的，毕竟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算是再捂嘴，不可能不传到吴金海的耳朵里。 搞不好当天都知道了。 只是……马国仁在这件事情里面并没有受到任何处罚，也就是市委那边把他叫去，据说被韩书记骂了半天，这是孟阳很不满意的一点，可是人在官场，这种事情以他现在的地位还真没办法接着掀起风浪。 好像有感应似的，跟吴金海站在一起的马国仁突然扭头看向孟阳，细小的眼睛里爆射出阴冷的目光。 这一个星期他自然不会闲着，把通过各种渠道了解的信息汇总之后，他能基本确定那天晚上冲进房间抱走祁红的人，就是孟阳！ 敢破坏他的好事，这个孟阳得当一回事了，正想着这些呢，耳边响起吴金海的声音：“老马，你也说两句。” …… 结束采访后，吴金海望着那一排挖掘机等设备，竟然有了一种踌躇满志的感觉，在一众人群里找到了孟阳，让身边的人把他叫了过来。 “吴书记，您找我？”孟阳跑过来，一脸喜色。 “孟乡长，你现在马上跟我回县城，咱们一起去见见那三个投资商。”吴金海说完这话转身上了车。 孟阳连忙把章玥玥喊过来，“章姐，你现在就回办公室，把祛疤药药膏相关的资料都带上，另外把小赵也叫来，咱们去县城。” 不大一会儿，三菱越野紧追着吴金海的车进了县城。 在清河大酒店的一间豪华会客室内，孟阳见到了吴金海约来的三家投资商，他们都是奔着孟阳手中的祛疤药膏来的。 这里面有孟阳的老相识郭贵军，他见到孟阳之后，异常热情地迎上来，也没等吴金海介绍就握住了孟阳的手上下摇晃，好像失散多年的兄弟重新见面了一样。 “哎呀，孟乡长，多日不见，还是这么年轻有朝气！” 孟阳暗自翻白眼，心说你能不能换个词儿，昨天还在旅游公司开业后一起吃饭来着，今天就变成多日不见了，这也是没谁了。 心里吐槽是一方面，表面上还得演好戏。 “郭总，刚才吴书记还跟我说看到了一群喜鹊奔着县城方向来了，原来是飞来迎接你们这些贵客的呀！” 人在江湖，漂亮话必须会说，还得说得像真的一样。 郭贵军就佩服孟阳这一点，睁着眼睛说假话，也能让人感受到诚意。 第二位是来自省城的红枫药业副总，名叫陈俊贤，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人显得非常干练。 第三位……可就有点儿意思了，看起来跟孟阳的年纪差不多，人长得也相当帅气，如果不考虑他眼神中那股阴鸷，还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吴金海郑重地介绍道：“这一位是省城建安集团的副总经理秦建安！” 孟阳当即想起前些天，应该就是这一位约自己吃饭来着，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了。 “秦总您好！”孟阳先伸出了手。 秦建安抬着下巴略等了会儿，才勉强伸手，见到韩小慧的丈夫孟阳本人，秦建安有些失望，这样一个有点儿油滑，还看起来穿着寒酸的人，是怎么把韩小慧娶到手的？不过，这样也好，他围猎韩小慧的计划应该能更顺利的进行下去了。 想到韩小慧那张颠倒众生的脸，秦建安有点儿急于结束这场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会面。 如果想签合作协议就直接谈好了，他可是做了相当充足的准备的。 略有些不耐烦的秦建安在大家都落座后第一个开口说道：“吴书记，我们该看的也都看了，也见到了孟乡长，您看是不是让他详细介绍 一下相关情况，如果问题不大，我们应该在今天就能进行下一步工作了。” 吴金海笑着点头。 他把孟阳叫来跟这三家企业的代表见面，就是想要在今天一起商谈合作投资药膏生产的事情，事实上三天前，这些人都已经到齐了，也对永宁县的投资环境等各方面做了一次深入的考察，按吴金海的想法，这事儿不能拖了，最好今天就搞出一个结果来。 他急，似乎有人比他更急，在等孟阳详细地介绍了相关情况后，，没等秦建安说话，作为药膏最直接受益者的郭贵军，提出马上就进行谈判的建议。 吴金海正求之不得，便领着这些人转战到一间会议室内。 椭圆形会议桌的一侧坐着吴金海、周江河、马国仁和孟阳、章玥玥等代表永宁县的人。 另一侧是郭贵军等代表投资方的人，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秦建安正好坐到了孟阳的对面。 从他助手那里拿起电脑包，往外掏一台笔记本电脑时，从包里弹出来一张照片，那张照片在半空中翻了两个跟头，偏巧就落到了孟阳面前。 孟阳对别人的照片本来是没什么兴趣去看的，随手拿起就要递给秦建安，可是不经意间瞄了一眼照片后，他的脸色突然就变了，眼眸急缩…… 第101章 秦建安的伎俩 永宁大酒店的一间会议室内，正准备开始谈判的时候，坐在孟阳对面的秦建安似乎不经意间从电脑包里带出来一张照片。 还非常巧合地飞到了孟阳面前。 孟阳看到这张照片上的两个人之后，呼吸都滞住了。 因为照片上是韩小慧和秦建安两人仰卧在一起的场景。 再细看的话就能看得出来，他们两人躺在一张雪白的床上，两人的头都快并到一起了，还都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孟阳的脸色也就变了那么一瞬间，随即又露出了微笑。 只是眼神中没了刚才那种温和，取而代之的是有如实质般的寒意。 他把那张片翻扣在桌面上，对秦建安说道：“秦总这张照片在取景方面很有艺术性，我想留着研究一下，不知道秦总能否割爱？” 坐在他身旁的章玥玥刚才在整理带来的资料，没看到照片上的内容，她就有点儿奇怪了，孟阳为啥要跟人家要照片呢？ 不光是他没看清，孟阳另一边的吴金海刚才正跟身侧的周江河低声说话来着，所以，他也没看着。 秦建安倒是很大方的举了一下手掌，“既然是孟乡长想要，我就算是不舍得也得给呀。” 吴金海已经转过身来，用眼角瞄了瞄孟阳面前的那张照片，轻声咳嗽了一下。 是在提醒孟阳，现在要开始商业谈判了，这种时候，你跟对方要东西，是跟对方关系比较好，还是说这张照片有什么特殊意义？ 孟阳拿笔在一张纸上唰唰写下一行字推到了吴金海面前。 吴金海看到那一行字，皱了一下眉头。 他有点儿不理解孟阳的意思，为什么还没开始就写了“把建安踢出局”这么几个字给他看？ 不过，眼下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县里的一二把手同时参加一个商业性质的谈判……这已经是绝无仅有的事情了，如果他还多说什么的话，就有点儿自降身份了。 他和周江河坐到这里，是因为这个项目实在是太重要了，需要他们坐镇，但具体的谈判是要交给马国仁和孟阳等人的。 谈判终于开始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略显紧张……一番唇枪舌剑、你来我往。 前后持续了近两个小时，最终没能谈出结果，原因是双方的期望值相差太多了。 郭贵军等三人在来这里之前应该是商量好了的，提出他们三家要在这个项目上各占31%、%29、17%的股份，剩下的37%给永宁县。 而孟阳等人提出的意见是永宁县这边独占51%，其他的49%随便你们三家怎么分都可以。 这个意见的主要提出人是孟阳。 马国仁罕见地全力支持了孟阳，换句话说，这一场谈判几乎就是孟阳一个人跟对面的三家谈的。 眼看着都到中午了，孟阳将桌上的那张照片夹进资料里交给章玥玥，扭头低声对吴金海说道：“吴书记，您看是不是先暂停谈判，下午再继续？” 吴金海点头。 双方散开后，吴金海把孟阳叫到了自己在这边常年保留的那套房间里。 开门见山地问道：“孟阳，按说他们三家提出的条件也应该可以了吧？你为啥坚决不同意呢？还有，不是说要把建安踢出局么，上午你怎么一个字都没提这一茬？” 面对领导的三连问，孟阳只给出了一个答案。 “吴书记，如果按他们的意思去做，难保有一天，他们会互相勾结起来，把股份集中的一家手中，这个企业就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了。” 这种事情在后世经常发生，都是小儿科，孟阳可没少听说。 吴金海对这种商业运作并不了解，但他选择了相信孟阳。 只是有些话还得说一下，“孟阳，你得知道，建安集团可不简单。”其背后是有人撑腰的，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但孟阳听懂了，笑着回应：“吴书记，下午，您和周县长就不要参加谈判了，如果可能的话，马县长也不要参加了，让我们这些小兵去冲锋陷阵。” “哦？”吴金海略有些吃惊，“你们能行吗？”如果能行的话，他倒是很愿意把这个麻烦事都推给孟阳他们。 因为人是他请来的，末了又把人家踢出局，这可是得罪人的事情啊。 孟阳显得信心十足，“行的，吴书记，最迟下午四点钟，您就能听到好消息了。” 吴金海沉思片刻，点头说道：“那就按你的想法来，我把左良给你留下，有事好跟我联系。” 左良在吴金海身边担任着秘书角色，深得其信任。 看来他还是有点儿不放心孟阳。 …… 从吴金海的房间里出来，孟阳到了三楼，308号房间是马国庆以乡政府名义常年包下来的。 一直也没退房，现在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章玥玥在房间里等着他呢，些细节方面需要跟她研究一下。 在他敲开房门进去后，一直虚掩的306号房间的门悄无声息地拉开了，秦建安探出半个身子往308号这边看了一眼。 缩回身子，关上门就给韩小慧打去了电话。 “小慧同学，我又来了，不光是我，还有几个同学，嗯，对，还是住在永宁大酒店，她们想见你呢，现在在能来吗？好，我在楼下等你！” 得到韩小慧肯定的答复，秦建安脸上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他就不信孟阳守着一个魅力十足的章玥玥毫不动心？搞不好现在都已经滚到一块儿了吧？ 小慧同学，赶紧来吧！让你看场好戏…… 秦建安哼着歌儿到楼下等人去了。 而在308号房间里，孟阳望着头顶的空调颇为无奈地抱怨道：“这啥破东西，一阵儿一阵儿的。” 空调确实有故障了，降不下来多少温度。 但现在也没空儿研究这个了，他和章玥玥分别坐在两张床上，中间的床头柜上摆满了各种资料。 章玥玥每看完一份就递给孟阳，让他重审。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不是孟阳突然提出要把建安集团踢出去，这些前两天就准备的东西根本不需要修改了。 在看合同文本时，孟阳提出了意见：“章姐，这个附加条款需要做一些修改……” 为了看得方便，章玥玥起身坐到了孟阳身旁。 因为房间比较热的缘故，她解开了上衣扣子。 孟阳指着刚才看到的地方，逐字分析。 章玥玥不时地点头。 最后敲定后，章玥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笑着说道：“孟乡长，我现在就去打印出来 。” “你先歇一会儿，来得及。” 孟阳也知道，这些天乡里的事情太多了，章玥玥非常辛苦，所以，他建议休息一下再去弄。 章玥玥摇摇头，“没事，把这件事情落实下来，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说着话刚站起身，脚下一个不稳就倒向一旁。 孟阳连忙伸扶住了她。 第102章 被踢出局的秦建安 就在孟阳扶住章玥玥的瞬间，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秦建安和韩小慧说说笑笑地走进来。 “她们出去玩了，马上就到！”秦建安解释了一句，随后看到孟阳和章玥玥，他略显惊讶地回头看了看，“咦？好像走错房间了？” 如他所愿，跟在他身后进来的韩小慧看到孟阳和章玥玥现在的样子，脚步顿在那里，浑身都僵住了。 按说孟阳坐在那里，两手托住章玥玥的胳膊，怕她摔倒，这个姿势根本就谈不上任何暧昧。 可有些事情就这样，换个角度看，给人的结果就不一样了。 如果从门口方向看过去，章玥玥就是扑到了孟阳身上。 在韩小慧看过去时，原本就没什么事的章玥玥已经起身，看到秦建安身后的韩小慧，下意识地拢了一下自己的上衣。 她这个动作却让韩小慧的怀疑更加重了，看向孟阳的眼神里多了一丝陌生感。 孟阳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眼下任何解释都没用了，况且，他觉得需要解释的不只他一个人，韩小慧也应该对那张照片有个说法才行。 自从上午看到那张照片后，孟阳一直在安慰自己，那可能是他们同学之间开玩笑拍下来的。 可要说他心里毫不在乎，那是不可能的。 眼下又看到韩小慧跟秦建安说笑着走进来，他心里那棵怀疑的苗子就开始茁壮成长起来了。 韩小慧盯着章玥玥看了一会儿，突然露出一个笑容说道：“不好意思啊，打搅到你们了，我们这就走，你们继续吧！” 说完，挽起秦建安的胳膊就出去了。 章玥玥慌了，“孟乡长，都是我不好，我去跟你夫人解释清楚。” 说着话，她哆嗦着扣起衣扣，就要往外走。 那张被孟阳夹进资料里的照片，她刚才看过，原本还有点儿搞不清孟阳为什么对这张照片这么在意，可是刚才看到韩小慧之后，她立刻就明白了，进来的这一位就是孟阳的老婆。 所以，她急于追出去解释。 “不用！”孟阳伸手拉住了她，“咱们还是把工作弄好吧，这才是大事。” 看着孟阳平静的脸色，章玥玥那颗快要跳出胸口的心总算是安稳了一些。 她自从纳了投名状投靠过来后，在孟阳这里切实感受到了被人尊重，被人当作人看待。 而且，她也越来越欣赏面前这个比她小三岁的年轻人，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可这……不包括破坏他家庭啊！ 孟阳知道她现在很忐忑，干脆站起身，替她系好了剩下的两颗扣子，笑着说道：“不要有心理压力，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去打印合同吧，我去一趟郭贵军那里，咱们下午这么办……” 紧贴着章玥玥的耳朵用最低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和想法，孟阳转身就去了给郭贵军安排的房间。 …… 下午的谈判在两点半准时开始了。 投资企业那边还是那些人，反观永宁县这边，却少了三个人，吴金海、周江河、马国仁都没来，据说都去市里开会了。 秦建安扫了一眼坐到了正中位置的孟阳，露出得意的笑容，还把一只手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手留余香，这香来自韩小慧。 中午，韩小慧挽着他的胳膊出去后，蹲到了走廊里，低声哭起来。 他安慰了好一阵子，才用力把她扶起来。 韩小慧也没心情跟同学相聚了，直接回家了。 秦建安的目的也达到了，他相信，再这么弄个三两次，孟阳和韩小慧之间就得决裂，到了那时候，就该他秦建安趁虚而入，抱得美人归了。 正想入非非之际，孟阳把手中的资料往桌上一放，很直接地说道：“上午谈判暂停后，中午我们县里的领导们又研究了一下，鉴于建安集团一直以来主要业务集中在建筑这一块，对制药这一行业从未涉足，因而，我们决定，这一次的合作，暂时就先不跟建安集团搞了，其他两家正常谈。” 秦建安原本得意洋洋的脸上立刻就阴云密布了。 他确实对这个项目的兴趣不大，但他是代表着建安集团来的，他主动退出和让人赶出去是两码事。 这是下他们建安集团的面子吗？甚至是逗他们玩的吧？ 有这么办事的吗？ 秦建安越想越来气，不过，他觉得自己在涵养这方面还是有些造诣的，故而也没做出拍案而起的动作。 只是扭头看向另外两家的代表。 他这个动作的含义很明显，你们两家也该站出来说句话了吧？ 因为来这里之前，他们三家可是协商好了的，同进共退，团结在一起，坚持最开始的合作方案，永宁县这边就拿他们没办法。 眼下孟阳突然宣布让他们建安集团退出谈判，贵祥实业和红枫药业就应该立刻表态反对永宁县的决定。 可是，郭贵军和陈俊贤两人好像根本就收到他的信号似的，一个在翻手机，另一个在看资料，一点儿都没有表态的意思。 这是什么情况？ 秦建安也是经历过不少风浪的人，按说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这两人也不应该一声不吭啊？ 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见那两人还是没反应，干脆就直接开口了，“郭总、陈总，你们两位觉得孟乡长的提议如何 ？” 提议？ 郭贵军撇嘴了，人家这是永宁县政府的决定，谁跟你提议呀？年轻人还真敢拔高自己的身份。 但他这人圆滑惯了，这些心里话当然不会说出来。 “小秦总，我们三家一起过来的时候，是打算共同出资帮助贫困老区发展经济的，但是经过一上午协商后，这件事情没成，那咱们之间的约定也就不存在了，现在算是另一个开始。” 这话稍有点儿绕，但在座的都听懂了。 孟阳也算是见识到了商场上的风云变幻，上午还是同进共退一伙人，下午这个队伍就分崩离析了。 而且，郭贵军的解释……实在是有才，会不会气死秦建安？ 秦建安确实是气得都快要七窍生烟了，他强压着自己的怒火看向陈俊贤。 跟郭贵军相比，陈俊贤则显得更直接一些，半闭着眼睛说道：“秦总，咱们是生意人，讲究的就是有利可图，永宁县这边给出了一个十分合理的合作方案，我们红枫药业打算继续跟进这个项目。” 几乎是直白地告诉秦建安，你走你的，跟我有毛的关系？ 秦建安霍地起身，把手中的笔摔在桌子上，两的撑在桌子上，往前探身，死死地盯着孟阳，咬牙切齿地问：“孟阳，你究竟拿出了什么条件让他们这么不要脸地把我们建安扔一边去了？” 孟阳的嘴角勾起，这是终于沉不住气了吗？ 第103章 商场如战场 孟阳看着秦建安一副恨不得要吃掉他的样子，心说就这么个脑子拎不清的东西，韩小慧怎么会看得上呢？ 刚才他那话可是把郭贵军和陈俊贤点着名的骂了一样，这也太狂妄了吧？ 他面带微笑看向那两人。 郭贵军一脸假笑，视线在秦建安身上来回溜着，也不知道在想啥。 陈俊贤还是那么简单直接，干脆扭过身子，面向秦建安，仰靠在椅背上，冷笑了一声说道：“秦建安，刚才你那句话，我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就不跟你计较了，但绝对没有下一次。” 秦建安并不傻，刚才他是被气糊涂了，说完那句话，其实他也挺后悔，就算他秦家在省城很牛，但红枫药业可是国企，背景相当硬。 所以，他多少有些顾忌。 刚想说点儿好听话哄一哄陈俊贤的时候，孟阳却在一旁开口了。 “秦总，你不是想知道我们的合作是如何形成的吗？我可以告诉你。” 他觉得有必要让秦建安死心塌地退出，少在这里纠缠，耽误他们办正事。 “三年免税，另外，今后凡是他们两家企业在永宁的投资，不管是独资还是合资，都是这个待遇，当然，优惠不只如此，这一次我们是用土地抵作资金，往后，他们两家企业进驻永宁，土地半价，还有……” 孟阳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秦建安已经听不下去了。 如果说最先说的三年免税还算不了什么，毕竟永宁要占一部分股份，眼下的免税不过他们左手倒右手而已。 可是后面这两个条件却是实打实的优惠了，甚至还有其他优惠条件。 虽说永宁有点儿偏僻，眼下除了这一次之外，来投资的可能性不会很大，可将来呢？将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 有这么大的好处，难怪郭贵军和陈俊贤两人倒向孟阳那边。 他撑着桌子的两手都有些无力了，重重地坐回到椅子上，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甚至有冷汗在额头上浸出。 他对这一次投资的失败本身并不是很在意，他父亲也不会特别上心，可是永宁县给出这些优惠条件……如果让他父亲知道了，他可是没办法交代的。 也难怪秦建安因为此事而进退失据，秦家可不只是他一个儿子，名正言顺的还有一个亲弟弟，各方面能力并不比他差。 所以，他很怕自己在父亲那里失宠，进而失去将来接班的机会。 算了，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意义了。 败了就是败了，商场如战场，想挽回战局，就得从其他地方入手了。 秦建安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拎起自己的东西扭头就走。 事实上，他不知道的是，孟阳中午私下里分别见郭贵军和陈俊贤两人时，就已经把给他们的好处都交了个底。 也就是他刚才的那些优惠政策。 这个底是吴金海和周江河等人听取了孟阳的建议后共同研究决定的。 再有就是股份分配方面，中午，孟阳跟郭贵军和陈俊贤见面时，非常强势地把原来永宁县占51%的股份上调到60%。 管理权归持股最少的红枫药业。 这一个倒是孟阳自己的想法。 这种近乎霸权一样的分股方式，却也没引起郭贵军和陈俊贤太大的反弹，因为他们都看到了孟阳手里那个药膏巨大的市场潜力。 你来我往聊了一会儿就确定了这个分股方案。 接下来，孟阳跟郭贵军、陈俊贤的谈判就进行得异常顺利了。 当场签下了合作协议，并把新公司命名为永宁生物制药有限责任公司。 …… “金海书记，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谈得怎么样了？” 在吴金海的办公室内，周江河略有些担忧地问道。 吴金海也很想知道，他把权力都交给孟阳，孟阳到底能不能给出一个让大家满意的结果来？ 心里也有担忧，但表面上不动声色地说道：“用人不疑，相信他能处理好这里面的事情。” 坐在另一边的马国仁呶呶嘴出声了：“金海书记，我还是觉得孟阳有点儿太年轻了，只能说这一次算是给了他一个锻炼的机会。”至于能让大家满意的结果，他并不相信孟阳能做到。 贵祥实业、红枫药业和建安集团这三家在省城可是能呼风唤雨的存在，不说别人，光是秦建安那个年轻人就很不好对付，更别说还有郭贵军这个老滑头。 其实，他和周江河都有点儿不理解吴金海为什么不让他们参与下午的谈判了。 更不知道孟阳中午所做的一切。 而且，无论从投资规模还是发展前景来看，这个项目都永宁县历来最大的一次招商引资。 不由他们不重视。 吴金海看着周江河和马国仁这两位同事，心说平时大家都勾心斗角，你来我往的，很少能说到一起去，可是遇到大事后，大家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的。 对这一点他很满意。 同时，对他们俩的担忧也很理解。 因为他现在自己心里都七上八下的，虽说按孟阳的说法，这事儿根本就不用担心，就算这三家都谈不拢，只要放出消息，马上就会有更多的投资商过来谈。 可他心里就是没底，有好几次都摸到了手机，想给左良打个电话问问到底进展到啥程度了，便最终还是稳住了自己，把手机扔到了一旁。 那手机落到桌子上时，突然屏幕亮起来。 吴金海看到屏幕上“左良”两个字，迅速抓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哦，嗯，嗯，哦？还有这回事？行，我知道了。” 简单几句话，挂断了电话。 吴金海沉浮宦海几十年从来都不显喜怒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只说了两个字：“成了！建安集团退出了，另两家跟咱们签了协议。” 周江河、马国仁同时呼出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是吴金海在主导不假，可是这个项目一旦落实后，作为行政方面的两位主官，他们也是有一份很大功劳的，这是政绩！ 周江河有些不敢确定地问：“咱们占了51%股份，怎么谈下来的？” 要知道，股份占比到这程度，在这家公司里可就是永宁县说了算的。 至于建安集团，退不退的无所谓。 吴金海摇头，“不是51%。” 周江河和马国仁脸上同时露出失望之色，就说嘛，那三家企业怎么可能会那么傻，在永宁不出一分钱的情况还让出这么大的份额？ “是60%。”吴金海接下来说的话，让周江河和马国仁同时张大了嘴。 “60%？” 两人脸上渐渐漾起笑容，同时也在暗地里吐槽：老吴你说话能不能一次说完？ 这么大喘气，心脏不好的都受不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项目总算是落地了，他们都很高兴，周江河亲自张罗了晚上的庆功宴。 却不料，庆功宴差点儿就变成了白人饭…… 第104章 祁红的心思 庆功宴安排在清河大酒家一楼，在永宁大酒店的隔壁。 除了县委县府的那几个主要领导之外，还召集了县里各局室的一二把手，所以，规模就大了一些。 一般来说，这种内部的宴会上，都会从各单位叫来一些年轻漂亮的女同志作陪，这是通行的做法。 今天也不例外。 自觉坐到各局室二把手那一桌的孟阳身边就是电视台主持人祁红。 原本她应该坐到主桌上的，可是张罗晚宴的县政府办公室认为，电视台来的那几个人还有节目要表演，坐在外面更方便一些。 见孟阳频频看向自己，祁红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孟乡长，两天不见，就不认识了吗？” 孟阳歪过身子，伸出大拇指：“你今天这一身衣服很漂亮。” “光是衣服漂亮吗？” 说完这话，祁红感到脸上有点儿发热了，她一向不太喜欢跟人开玩笑，但，人在社会，还得适应各种环境才行，她在努力改变自己。 何况，她也很愿意跟孟阳多说两句话。 孟阳哈哈一笑，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人更美！” 两人这一段对话，惹来一桌子人的笑声，有人起哄道：“孟乡长年轻有为，祁主持人貌美如花，这不就是天生一对儿吗？” 马上就有另一人跟上了节奏：“孟乡长，要不你们先来个交杯酒验证一下感情深不深？” 祁红脸色通红，毫不示弱地反击道：“刘局长，我还没结过婚，不知道交杯酒怎么喝，要不我给嫂夫人打个电话，把她请来跟刘局演示一下，我们年轻人也学习学习呗。” 刚才说话这一位手指点着祁红哈哈笑，“你看，要不说这主持人的嘴是开了光的，谁说得过呀？谁能堵她的嘴，我连喝三杯！” 有人表示同意：“堵她嘴这事儿吧，还得找孟乡长这样的才般配。” “哈哈哈……”一桌子人都笑起来。 还有人没打算放过祁红：“那什么，交杯酒这事儿吧，它挺简单，就看祁主持人有没有那个是想法，你们说是吧？” 一看这些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孟阳端起酒杯就想跟他们干一杯，却不料，祁红也不知道怎么变得胆子大了很多，她拉住孟阳，把自己细柔的胳膊绕过他的手臂，这可就是喝交杯酒的架势了。 在孟阳微愣之际，祁红对那几个起哄比较厉害的人说道：“现在是箭在弦上了，想发的话要个条件。” 桌上的人们纷纷鼓起掌来。 “啥条件？赶紧说呀！” 祁红瞄了一眼孟阳，极为诱人的唇往上勾起，“我们两个这杯酒喝下去后，你们诸位陪三杯怎么样？这很合理吧？” 话音刚落，孟阳就接上了，“那必须合理呀，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肯定不能玩儿赖。”他不能让一个女同志在前面冲锋陷阵。 有人表态了：“行，就这么说定了。” 在众人起哄中，祁红毫不犹豫地把酒杯端向嘴唇，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孟阳，眼神中有有爱意翻滚。 可惜的是，孟阳心情不美丽，韩小慧的事情就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插在他的心口，想开心都开心不起来，再加上他在这方面原本就有些迟钝，根本没注意到祁红传递过来的信息。 倒是恍惚间，面前的人似乎变成了韩小慧，让他一时之间呆住了。 旁边有人不乐意了，“孟乡长，你是看呆了吧？喝交杯酒呢，你得行动呀！” “就是，看看人家祁主持人，豪爽！” “对，就该这样，等下洞房的时候烈酒是很提兴致的。” 一群社会老油条荤素不忌地开着玩笑，气氛是相当和谐热烈。 谁都没注意到，这间宴会厅门外的走廊里，站着一身寒气韩小慧，她的视线始终盯着孟阳和祁红。 那两人之间的互动，她看得相当仔细。 她身边的秦建安貌似不解地问道：“咦？小慧你看什么这么入迷呀？里面都是县里的领导，咱们还是去包厢吧。” 他订的包厢就在宴会厅旁边，这，不是巧合，而是有意为之。 韩小慧看到里面的祁红拿起一张餐巾纸往孟阳嘴角处伸过去时，猛地回头，走进了旁边的包厢。 她不想看下去了，怕自己的情绪会失控。 跟她一样暗中观察着那两人的还有一位，他就是坐在隔壁桌的另一位主持人冯喜。 眼睛像淬了毒一样死死地盯着孟阳，牙都快咬碎了。 最近这些天来，一直被他视作禁脔的祁红越来越疏远他了，昨天甚至还冷冷地告诉他，自己心中已经有人了，叫他不要再纠缠了。 特么的，这女人还真以为自己想娶她当老婆吗？ 不过是看她长得好看，想玩一玩而已。 当自己是谁呀？ 话是这么说，可当他看到祁红跟孟阳笑语晏晏的样子时，心里就升腾起万丈高的怒火。 再加上刚才表演节目时还小有失误，这让他更不痛快了。 就在这时，孟阳被左良叫到了主桌上，祁红身旁的位子就空下来了，冯喜冷笑一声，端着自己的酒杯就走。 也该他靠近美女了。 孟阳被叫到吴金海他们那一桌后，马国仁立刻就吩咐左良：“小左，再拿把椅子来，让孟乡长坐下来。” 按说，被吴金海临时叫过来的人，坐下来也没啥说道儿，可是马国仁这么做自然有他的想法。 等左良搬来椅子，他往旁边挪了挪，指着自己和吴金海之间的空档说道：“就放这儿，孟乡长应该坐在这里。” 满脸笑容的吴金海眼睛眯了一下，当做没看到，扭头继续跟周江河说话。 左良犹豫了一下，刚要把椅子放进去，就见孟阳伸手拦住了他。 “左主任，这可不行，这位置除了马县长之外，谁敢坐呀？您说是吧，马县长！” 这句话可以当玩笑，也可以当是认真的。 马国仁哈哈笑起来，“你看这小孟，还挺会说话，是个办大事的人。” 孟阳笑笑，就当没听到这话，拎了椅子绕过去坐到张瑞发身旁。 刚坐下来，就见马国仁端起了杯子，对吴金海和周江河说道：“金海书记，江河县长，我想跟大伙提一杯酒。” 吴金海和周江河停住话头，双双点头。 马国仁并没有站起身，直接说道：“这一杯酒，主要是为了咱们今天的大功臣孟乡长，如果没有他，事情绝不会如此顺利，而且咱们县里也不会得到这么大的实惠……” 话说了很多，都是夸孟阳的，几乎把他捧成了天上没有地上难寻的样子，孟阳却越听越心惊…… 第105章 年轻人该有的冲动 马国仁不遗余力的吹捧孟阳，让孟阳顿生警觉。 要知道招商引资搞起来的制药公司是吴金海最开始张罗的，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可是马国仁却把这其中的最大功劳都说成孟阳的，这会是好心吗？ 肯定不是啊！ 在官场上打滚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基本也都听出了这里面的问题。 当事人孟阳就更不例外了。 马国仁这是在挑起他跟吴金海之间的矛盾，另一方面，也把他放进了所有人的视线内。 这样一个年轻有为，在市里还有人，且能做大事的乡长，如果再稳重一些，脑子够用一点，哪天取代了自己应该是很正常的吧？ 这是在座一些人最先想到的。 换句话说，马国仁已经把孟阳架到火盆上了，可他说的这些话，有相当一部分还都是事实。 所以，像张瑞发这样想帮他一把的人都感觉无处下手，只好在桌子底下踢了孟阳一脚。 正用眼角余光看向祁红那边的孟阳连动都没动一下，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张瑞发呼吸一滞，心说小子你也得长点儿心啊，这种时候还看美女呢？ 马国仁的话告一段落了，大家也都干了一杯酒。 人大主任冯爱东敲了敲桌子边缘处，看向孟阳说道：“孟乡长，不今天的事咱们先不提了，就说你自从到了清河乡之后，清河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将来肯定错不了，永宁还等着你们这一批年轻人来发展呢。” 孟阳终于收回了视线，微微眯起眼睛正视冯爱东，这老东西是在火上浇油吧？ 问题是马国仁也好，冯爱东也罢，在永宁这片土地上，除了吴金海和周江河，还真就没谁敢反驳他们两个。 他现在说啥都没用，都没办法从火盆上逃脱，从某种程度来讲，这是阳谋。 破解这个阳谋，孟阳有手段么？ 有！ 事实证明，人活得久了，确实有用，他要反其道而行之。 咋样才算是反其道而行之呢？ 很简单，他只要表现出年轻人该有的冲动就行。 冲动就意味不够稳重，一个有能力、有后台但不够稳重的年轻人，对县委那些人的冲击力就会小很多。 会让他们把心放到肚子里。 正好，凑到祁红身边的冯喜给了他一个机会，咦？还不光是机会嘞！ 那王八糕子要干啥？ 孟阳再一次看向那边时，冯喜正端着一杯啤酒举到了祁红面前，距离她很近，胳膊肘还稍向上抬起。 这个动作就是要祁红配合他互相挽起胳膊的意思，说白了，他也想跟祁红喝交杯酒。 只不过，孟阳和祁红喝的是白酒，冯喜本人喝不了白酒，就改成了啤酒。 祁红的脸色当即冷了下来，垂眼盯着自己面前的酒杯一动不动。 桌子上的其他人虽说碍于冯喜的老爹冯爱东的面子，不想得罪他，却也没人想助纣为虐，干脆就当没看到，各忙各的了。 冯喜的脸上挂不住了。 “祁大美女，怎么？我就配不上跟你喝杯酒吗？” 他的视线落到祁红白色衬衣上绣的那只浅紫色蝴蝶上。 祁红终于抬起眼睑看向冯喜，“冯主任，我酒量有限，等下还要表演节目，就不陪您喝了。” 冯喜前几天被提拔为编辑二室主任，但仍兼职着主持人，所以，祁红的称呼没错，只是她这么直接的拒绝……很让人掉面子。 冯喜心头的怒火控制不住了。 手腕翻转，满满一大杯啤酒全部泼在祁红的胸前。 随后，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祁红，毫无诚意地说道：“唉呀，不好意思啊，祁大美女，我这手抖了，抱歉。” 说着话，抓起的一团纸巾就把手伸了过去，看起来是想要替祁红擦一擦。 可是手伸到半路的时候，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抓他的人力气还很大，还没等他看清是谁破坏了他的好事，放在祁红面前那一大啤酒就已经被那人拿起来，直接倒在他的头顶。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啤酒，抬头看去，发现孟阳正笑吟吟地望着他。 嘴里还说道：“呀，不好意思啊，冯主任，本来想给敬酒来着，手一滑没抓住就都倒你脑袋上了，不知道会不会灌进你脑子里，让你变得更蠢？” 眼中含泪的祁红听到这声音猛然抬头，看到孟阳后，视线就再也没离开他。 冯喜从小到大啥时候受过这种羞辱？大声骂道:“你他妈找死呢的吧？” 而后随手抓起一个啤酒瓶就往孟阳头顶抡过来，目标是他的太阳穴。 如果击中，孟阳轻则头破血流脑震荡，重则有可能当场嗝屁。 孟阳当然不傻傻地站在那儿当靶子，他非常灵巧地往后一仰身，冯喜手中的啤酒瓶子就从他眼前划过。 按理说，孟阳也躲过去，冯喜这一击算是落空了。 可是这一场短促的战斗却出了一个意外。 涉及了一个无辜之人。 “嘭”的一声响起，随即冯喜身后有个人像面条一样倒了下去。 此人原本是坐在冯喜右侧的，刚才见冯喜和孟阳有动手的意思了，本想站起身躲一下。 可没想他刚站起来一半，就被使出吃奶力气的冯喜抡到了脑袋上，啤酒瓶碎了。 倒在地上的这一位太阳穴位置有血流出。 围观的人们都呆住了。 冯喜自己更是傻了一样，看着手中小半截啤酒瓶，又看了看地上这一位，不知所措了。 倒是孟阳反应极快，将挡在面前的冯喜扒拉到了一边，迅速蹲下来抓住了挨打之人的手腕，三根手指搭上去只有三四秒钟便大声喊道：“快，快打120！” 因为他从伤者的脉象中查到了极其危险的信号，即便如他这样前世有着几十年行医经验的人，面对这种特殊情况也有点儿束手无策，只能祈祷120能快一点来。 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下来了。 只有一个打电话的声音焦急地响着：“快，快一点，就在清河大酒家一楼。” 吴金海森然的眼神落到了冯喜身上。 而冯爱东则是踉跄着跑到儿子身边，也顾不上自己身体肥胖，蹲下来问孟阳：“孟乡长，他，他情况很危险吗？” 刚才这边发生的事情，他是看在眼里的，知道这是冯喜惹的祸，更知道这是众目睽睽之下，甚至领导们也都看着的情况下发生的事情，就算是他想扭曲事实包庇冯喜都没有一丁点儿的机会。 所以，他得拿出态度来。 “领导，他这情况很难说。”孟阳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冯爱东撑着膝盖努力地站起来，“啪”的一下，巴掌甩在冯喜的脸上。 原本就喝了不少酒的冯喜，脑子可没他老子转得快，挨一巴掌还挺不服，“你打干什么？这不过是个意外而已，再说……”人还没死呢不是吗？ 孟阳抬头冷冷地看向冯喜。 第106章 你这是打算跟我开房吗? 冯爱东又一巴掌扇在儿子的另一侧脸上，指着他的鼻子骂：“你个混账东西，喝点儿酒就控制不住自己，赶紧去门口看看救护车来了没有？来人就赶紧把人带进来！” 他这就是想让冯喜抓紧趁着乱的时候离开这里。 这一巴掌没白挨，冯喜突然明白了他老子的意思，撒腿就往外跑。 大概县城不大的缘故，也可能是打电话的人把现场情况说清楚了，120来得异常及时，连五分钟都没用上，就已经把伤者抬出去了。 剩下的事情就看医院的了，跟孟阳没关系。 严格来讲，他也是受害者，如果他稍迟钝一些，估计被抬上救护车的人应该就是他了。 所以，当他听到冯爱东说：“你们年轻人啊，太冲动了，怎么能在这场合打起来呢？” 立即反驳道：“冯主任，我可没跟你家公子打架呀，大家可都看着的，我只是不小心把酒洒到他头上而已，谁想到他竟然会因为这点儿事就跟我拼命，我到现在还吓得心呯呯跳呢。” 冯爱民还想说点儿啥的时候，另一边，吴金海把面前的酒杯拿起，重重地墩在桌子上，黑着脸起身就外走。 这酒是喝不下去了。 周江河等人也紧随其后，一个一个全都走了。 而且看起来都挺不高兴的样子。 实际上，吴金海并没有太多的生气，因为他刚才看到了孟阳的冲动。 好像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这是好事！ 他那个年纪的人，如果连这一点冲动都没有，那就太可怕了。 对可怕的年轻人，怎么处理？ 自然是把他的仕途按在起步点上，让他永远都起不来才是正确的做法。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年轻人还是有培养前途的。 有这种想法的，绝不止吴金海一个人。 周江河，甚至是马国仁都或多或少的想到了这些。 所以，孟阳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行为，算是在有意无意间破解掉了马国仁和冯爱东的捧杀。 宴会厅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孟阳脱下自己的半袖衬衣围到了祁红的胸前。 刚才冯喜那一大杯啤酒倒都倒在这里，让她那丝质的衣服紧紧贴到了身上，很招人眼球。 还是挡上一点比较好。 “走吧，我送你回家。”孟阳朝门口方向扬了扬下巴。 祁红眼中水汽弥漫，但笑得非常真，低头看了一眼孟阳的衬衣，再看看他背心外露出的结实的肌肉，微红着脸起身。 “我这样子不能回家，得先把湿衣服处理好了才行。” “不能回家？”孟阳有点儿惊讶。 祁红重重点头，“嗯，我家里情况有点复杂，改天有空儿了跟你说。” 孟阳提出建议：“要不去隔壁的永宁大酒店住一晚上吧，我有现成的房间，不用你花钱。” 祁红笑了，“你这是打算跟我开房吗？” 孟阳眉毛一挑，“呵呵，那可是求之不得的。” 祁红：“好啊，马上去！” 她自然知道这都是玩笑话，但她内心深处是真的希望玩笑变成现实。 孟阳把她送到永宁大酒店门口不远处，从身上掏出308号房间的房卡塞进祁红手中，“我就不上去了，你自己注意点安全。” 祁红接过房卡，在手心里拍了两下，很突然地靠近了孟阳，踮起脚尖在他嘴角落下一吻，转身进了酒店大门。 这一幕却也正好被路过酒店前面这条路的韩小慧看在眼里。 刚才医院那边给她打来电话，有紧急手术需要她主刀。 秦建安自告奋勇地要送她。 韩小慧想着坐车去能快一点，也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秦建安。 只是没想到，竟然还能看一出男女小戏……一个是她老公，一个是她闺蜜，还真巧的。 只是，交杯酒都喝了，为什么没有洞房这一环节呢？ 她摇了摇头，想努力甩掉脑子里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 孟阳呆立在原地，看着祁红的身影消失在酒店门内，像在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牵引他一样，让他缓缓转身，然后，让他看到了一辆高级小车的副驾驶座上，韩小慧扭头跟开车的的人说着什么。 这辆车他见过。 是秦建安的车，那么开车的人自然也是秦建安了。 只看了两眼，孟阳就收回视线，他决定先回家。 让路宏伟送回后，望着空荡荡的屋子，越坐越觉得憋闷，干脆又找了一件衬衣穿上，慢悠悠地出了门。 永宁的夜空很美，满天的星星一眨一眨地俯视着人间，想来它们对这人间的悲欢离合看得十分清楚吧。 孟阳在大街上漫无目的游荡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夜市这边，这个时间段的夜市正是热闹的时候。 在一个路边的烧烤摊附近，孟阳不期然地看到了高德明，正蹲在一个卖古玩的摊子前。 孟阳从他身后过去，在他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一下。 吓得高德明弹跳而起，见到孟阳，一拳捶在他的胸口上，孟阳当即捂着胸露出痛苦的表情。 高德明却傻愣愣地站在那儿不动了。 孟阳这一套动作让他瞬间就想起了李修远，他那个好兄弟，也是这样，总喜欢在不经意间吓唬他。 而自己也会在被吓到之后，给他当胸来一拳，然后，李修远就会捂着胸口痛苦万分。 这戏码他太熟悉了。 结合孟阳最近以来的改变，高德明突然生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眼前的孟阳还是过去那个孟阳吗？ 会不会是跟李修远合二为一了？ 这想法一旦产生，就像一棵破土而出的种子，不可抑制地疯狂生长起来。 他走过去一把拽住孟阳的胳膊，“走，吃烧烤去！” “那赶情好，你请啊，我没钱！”孟阳顺口就说出这句话，这是他原来跟高德明在一起时经吃饭喝酒时常说的话。 高德明的脚步顿了一下。 十多分钟之后，两人已经在烧烤摊上各自干掉了一瓶啤酒。 高德明咬一口肉串，像是很不经意地问道：“孟阳，你的医术是啥时候学的？” 孟阳心里装着事，再加上连着喝了两顿酒，脑子其实已经不是特别清醒了，随口就答道：“靠，你特么是脑子进水了吧？我上五年医科你不知道？” 话说完之后，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慢慢地放下手里的啤酒瓶，抬头对上高德明震惊万分的目光，他突然醒悟过来。 刚才那句话……好像暴露身份了。 高德明突然笑了。 孟阳也笑得前仰后合，“我这两天事太多了，说话颠三倒四，你就当我疯了吧。” “呵呵！”高德明递给孟阳一串烤肉，干笑了两声。 第107章 当局者迷 高德明猛地灌进去一大口啤酒，打了个饱嗝。 他为自己刚才的无聊想法感到好笑，不过，孟阳跟他原来的好朋友 越来越像，这是好事，他完全可以把他当作原来那个李修远不是吗？ 人这一辈子，有一两个知己好友不容易。 所以，他是谁重要吗？ 想到这里，他也不纠结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了，“我说，有啥悲伤的事就说出来呗，让我高兴高兴。” 孟阳想了一会儿，把自己收到那张照片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 最后加了一句：“我怀疑小慧有外遇了。” 高德明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手指点了点孟阳说道：“亏你还总是吹牛说自己脑子好使，你就没想过这有可能是那个姓秦的搞的鬼？” 人总是这样，只要是涉及自身最切实的东西，就看不清事物表面下隐藏的勾当。 这叫当局者迷！ 高德明一句话就让孟阳酒意全无。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种可能呢？ 在孟阳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烤串时，高德明又补了一刀：“孟阳，别光是看你老婆怎么怎么样的，你自己是不是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比如，前段时间传出来的跟刘丽红牵扯不清的事。 这话他没直说。 但孟阳显然是听懂了这言外之意，刘丽红的事情，他能怎么办？那是表哥同志鬼迷心窍搞出来的，面对这个烂摊子，他到现在其实都没能处理干净。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高德明的肩头，“德明，再帮我一个忙。” “查一下秦建安来永宁的真正目的？”高德明没等孟阳说完就接上了话。 孟阳心头敞亮了不少，笑着说道：“要说了解我，还得是你，另外，祁文静的事情，我要谢谢你。” “算了吧，真要想感谢的话，今天不醉不归！” 说完，高德明指了指不远处一间公厕，“我去解个手，你等我一会儿啊。” 走出夜市，高德明往左一拐，进了一家在夜市旁开的小吃部，把小吃部老板叫到外面没人的地方，低声说道：“老王，兄弟有事找你帮忙，从现在起找两个人盯死一个名叫秦建安的家伙，对了，他是省城来的。” “省城来的？”老王明显有些吃惊，“兄弟，这活儿……”听起来就不好干。 高德明很显然是懂规矩的，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百零塞进老王手中，“老王，这些给兄弟们零花，另外，必要的时候要有照片。” 他这是受到了孟阳刚才所说的那张照片的启发。 老王看着那两百块一眼睛都放光了，连连点头，“放心，你王哥我别的本事没有，干这个还是有人手的，秦建安是吧？” …… 秦建安那边把韩小慧送到医院之后，马不停蹄赶到了县政府家属院门口，停下车耐心地等待着。 刚才，他给马国仁打了一个电话。 一句废话都没说，直接告诉对方，建安集团计划在永宁单独投资，想请教马县长有关投资方向的事情。 以建安集团的体量，要来永宁这种小县城投资，对永宁的领导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诱惑，相信马国仁绝对会感兴趣的。 为什么不找别人，单单只找马国仁呢？ 这是因为秦建安早就了解到马国仁因为堂兄马国庆的事情受到了一定的冲击，急需在经济方面搞出一些成绩来摆脱影响。 另外，今天的庆功宴上，马国仁说的那些话，已经有人告诉他了。 通过认真分析，他能确定一件事，马国仁看不上孟阳。 鉴于以上两点，他决定从马国仁身上入手，一方面搞出一个项目来，他这一次永宁之行回去就好交代了，另一方面，还可以通过马国仁的手来打击孟阳。 他原本对孟阳并没有太深的仇恨，只不过是因为他娶了韩小慧而看他不顺眼而已，可是今天被踢出局的事情彻底惹恼了他。 这一次，他要让孟阳跪着求他，还要让他亲自把韩小慧送到他的床上，所以，他在永宁就需要一个得力的帮手。 至于找谁……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马国仁都是最佳人选。 事情也正如秦建安预料的那样的，他只等了十分钟不到，马国仁就出现了。 十多分钟之后，两人已经坐到了一家名叫浪花的歌舞厅包间里。 包间的隔音做得很好，外面大厅里震耳欲聋的舞曲声一点儿都听不到。 马国仁坐下来后，一句话也没有。 他倒要看看这个省城来的公子哥儿想要干啥？ 秦建安叫了酒水后，没过多大一会儿，除了送酒水果盘的服务员之外，还跟进来四个苗条靓丽的年轻女人。 据说其中三个是这个歌舞厅的台柱子，另外一个看起来岁数不大的是新来的，今晚被秦建安花大价钱全包了。 马国仁的眼神瞬间就被走在最后面的那一个牵住了。 秦建安眼珠子转了两圈儿，把送酒水的打发走，咳嗽了两声。 马国仁立即收回视线，拉下脸冷声说道：“秦总，你这是啥意思？要知道我可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他的身份不允许他明目张胆找陪酒的。 秦建安在待人接物方面还是有一套业务的，把其中一个台柱子和那个牵住马国仁眼神的安顿在他的两侧，笑着说道：“马老板，兄弟这里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咱们谈生意也不能总是谈啊，该放松的时候还得放松。” 这话就把马国仁的身份定位在生意人上。 马国仁的脸色好看了很多，“唉，秦总这就有点客气了。” 秦建安哈哈笑了两声：“马总，如果我想到永宁做生意的话，做哪一方面比较好？” 他这是直奔主题了。 马国仁却打起了太极：“那要看秦总具体能做什么，永宁的机会还是很多的。” 说完，悄悄地揽住了坐在他左侧的台柱子，把她拉到自己身边，视线却不时地瞄着右边坐的这一个。 看着像是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一张略有些婴儿肥的脸，长得特别像祁红，连身材个头都很像，这就是她吸引马国仁的地方。 眼神透露着清纯，穿着白底蓝色碎花连衣裙的身体绷得很紧，神情木木的，一看就没有职业经验，搞不好是第一次出来陪酒。 这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第108章 马国仁的生意 秦建安看着马国仁的反应，心里有底了。 这人吧，只要有想要的东西就好办，给他呗！怕的就是他啥都不想要，这种人最难对付。 心中拿定主意，决定不跟马国仁在这儿耍花枪了，他得先拿出诚意来。 欠身站起说道：“马老板，我去一趟洗手间，立刻回来。” 出去后直接找到了歌舞厅的老板，“我包间里那个小雪的，今晚要带出去，你们有什么规矩吗？” “呃……”歌舞厅老板有点儿为难，“她今天第一次来，估计不会出去。” 这是他的经验。 而且，出不出台的，得她们自己拿主意，他这里只抽成，别的不管。 这规矩……秦建安自然是懂的，但规矩这玩意儿是随时都能打破，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他掏出厚厚一沓钱甩给老板，“你想办法，等下送到清河大酒店306号房间。” 老板接过钱，手都有点儿哆嗦，这么多？ 他可是头一回遇到这么大方的，一狠心一咬牙，就重重地点头了。 秦建安笑着拍了拍老板的肩头，转身往回走，到了门口却没有进去，站在那里在手机上编了一条短信给马国仁发了过去。 短信内容很简单，就一句话：马老板，你左侧那一位是我今晚送你的礼物。 包间里的马国仁听到手机响声连忙掏出来。 翻开短信只看了一眼便匆匆的收起手机，侧身面向那个叫小雪的，像个长辈关怀一样问道：“你叫啥名？” “小，小雪。” 小雪有点儿紧张，也有点儿不习惯这个艺名。 她本名叫李玉兰，是永宁乳品厂的一名职工，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干这个，是有原因的。 她自从十八岁进厂到今年，整十年了，从来没想过厂子会变成现在这模样。 从三年前开始就已经发不出工资了。 一年前，厂里通知他们不用去上班了。 他们两口子都在这个乳品厂，不上班就没工资，家里还有个三岁的孩子，身体不好常年吃药的婆婆，这日子咋过？ 眼看着家里的钱只出不进，她男人跟着别人到南方打工去了，一去就是一年，连过年都没回来，毫无消息。 李玉兰一边带孩子，一边找各种零活干，勉强能维持日常开销，可是前几天，她婆婆的病情严重，只能住进医院。 住进医院就需要一大笔钱。 这一下，她坚持不下去了。 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一狠心终于踏进了这种地方。 今天是她第一次来。 眼下看来整体还不错，还没有出现她意料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眼前这一位看着像领导的男人，虽说也动手动脚，但还在她能接受的程度。 她做好了打算，只陪酒，不做别的。 可是马国仁显然没打算让她只做这些，握住她的小手继续问：“多大了？平时都干什么呀？” “我……”李玉兰脸红了，这还是她头一回被丈夫之外的男人这么近距离挨着，重点还被对方摸着手。 就在这时，门开了。 秦建安进来第一眼就看到马国仁那一副猴急的样子，便说道：“马老板，我看您好像有点儿累了，要不咱们今天就到这儿？我送您回酒店休息，您看怎么样？” 刚才看过秦建安那条，现在又听他说这话，马国仁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松开了李玉兰的手。 “也好，生意嘛，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我刚才琢磨了一下，感觉有个搞药材种植以及初加工的项目应该是条门路。” 秦建安听了这话，马上露出笑容。 他知道，马国仁这是给他指点路子呢。 永宁生物制药公司一旦开始正常运转，就会需要大量的药材，这些药材的来源，要么本地种植，要么外购，从成本来说，本地种植是首选。 所以，如果能把药材供应这一块抓住，他回省城也能有个交代了，而且还可以通过这个项目做文章，用一些手段的话，也许还能间接控制生物制药公司……项目收益如何并不重要，建安集团不缺这点钱。 秦建安越想越觉得马国仁提供的思路相当给力。 便按照他最初的设想说道：“马老板，您这个想法相当可行，只是吧，我个人能力和资金都有限，还得找个合伙人才行啊。” 马国仁咧开肥厚的大嘴唇，露出满口的黄牙，笑的异常开心。 感觉秦建安这个人不错，这小伙子很会办事。 他要找个合伙人，不就是在明着告诉自己，可以让亲朋好友加入这个公司吗？到时候，自己找个可靠的亲戚作代理人…… 就是吧，投资一个公司，就算是占据的股份不多，估计投进去的钱也会不少。 这里面有风险啊！ 马国仁有点儿犹豫。 秦建安看出来了，继续加大了筹码：“马老板，按我的意思呢，是想在找个本地的有能力的做合伙人。他只要给我协调好各种关系就行，不需要他出钱，至于股份，给他的比例肯定不能小了，小了人家也不一定干，您说是不是？” 他说到这里还看了看围在他们身边的四个歌舞厅台的柱子。 有外人在场，话说到这程度就行了，具体的事情就不能再谈下去，以免消息泄露。 马国仁听了他这话，笑得更欢畅了。 不用他出钱就能白得股份，上哪儿找这种好事去？至于说协调各种关系，这都是小事啊。 松开他身边那个台柱子，拍了两下巴掌，“好，好，既然是这样话，我肯定要帮老弟你找个合适的合伙人，肯定会让你满意的，最晚明天下午就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你看行不行？” “太行了，马老板爽快！” 秦建安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他对马果仁的态度很满意，原来还以为要费点功夫才能拿下这人，现在看来，利益这种东西确实是打动人心的最佳法宝。 马国仁都这样痛快了，他也得让人家心情更好一点才行。 想到这儿，他瞄了一眼马国仁身边拘谨地绞着手指头的李玉兰，对马国仁说道：“马老板，今天也有点儿晚了，不适合谈具体的业务，您是不是先回酒店休息？正好我在永宁大酒店订好了房。” “好，好。” 马国仁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有高兴的理由啊，因为今天要财色双收了！ 出门前，他还回头看着李玉兰，越看越像祁红，尤其那微微低头，忐忑不安的样子。 这让他心头痒得直想不顾一切地就在这里把她给办了。 第109章 祁红的心理阴影 秦建安干脆好人做到底，亲自带着马国仁去了永宁大酒店306号房。 按说他根本不想选这里给老马同志用，毕竟这里进进出出的都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是没办法，也只有这三楼是永宁县领导们包房最多的一层，这就意味着这一层很少会被公安那边夜查，安全系数比较高。 马国仁显然对秦建安会办事这一点又有了新的认识，走进306房间连连点头。 “秦总，可以，这地方选得好！那我就休息了哈，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就不留你了。” 言外之意，你赶紧把那个小雪给我送来呀。 秦建安秒懂他的急，“马老板，稍等片刻，我的礼物马上就到。” 送走了秦建安，马国仁眼前不时晃动了祁红那张明艳稚嫩的脸，搓着两手在地上走来走去。 打死他都不会想到，他心心念念的祁红就在隔壁的308号房间。 而且就是跟在他和秦建安身后，进了自己房间的。 此时的她，关上门之后，背靠在门上，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两手捂住胸口，急促的喘息。 过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了自己狂乱的心跳。 惨白的脸上也慢慢的恢复了一点点血色。 她这是被吓到了！ 刚才为了快一点把洗好的衬衣烘干，她去服务台借了一个吹风机，往回走的时候，看到前面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两个男人进了306号房。 从体型和穿着来看，胖的那一个很像是今天晚上参加庆功宴的马国仁。 至于另一个很年轻的，她没看出来是谁。 但这就足够让她想起在清河乡招待所发生的那件事情。 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天，可是到现在为止，她还没能从那件事情的阴影中挣脱出来，几乎每天都要做一场噩梦。 所以，他看到像马国仁的一个男人进了隔壁房间，就有点儿受不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感觉自己的手脚不再那么冰凉了。 狠狠地甩了甩脑袋，暗地里鄙视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软弱，那个老东西在隔壁呢，有什么好怕的？ 给自己鼓足了勇气，这才把挂在洗手间的自己那件衬衣拿出来，用吹风机慢慢的吹着。 刚才他被孟阳送到这里来之后，便将自己那件衬衣脱下来洗了。 本想晾干之后穿上，然后马上回家。 可是衣服虽说是丝质的，想要在短时间内晾干，还不太现实，眼看着越来越晚，她等不及了，所以才有了去服务台借吹风机的事情。 不然也不可能看到马国仁和秦建安进了隔壁房间。 好在她身上现在穿的这一件是孟阳的衣服，这衣服上面那种独特的气息像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她心中恐惧渐渐消散了。 很快，隔壁房间传来关门声。 祁红关了吹风机，咬了咬牙，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心里默默的数着数，数到十的时候轻轻的拉开了门。 她还是放不下隔壁进去的那两个人，总想知道究竟是不是马国仁。 悄悄的探出半个脑袋看过去。 正好看到那个年轻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这让她心中有些疑惑了。 如果隔壁进来那个真的是马国仁的话，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呢？看起来不像是喝醉酒的样子啊？ 那么他干什么来了？他家不是住在县政府家属院儿里吗？没什么特殊的情况，应该不会住到酒店里来。 一加想着这些事，一边吹干了那件自己的衬衣。 看着手里的吹风机，沉思片刻，决定借着还吹风机的机会出去转一转，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她是真的怕马国仁是奔着她来的。 如果是这样，她得马上离开这里才行。 这就是一朝挨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可是出去转了一圈儿之后，没发现异常情况，走廊里静悄悄的，隔壁也没什么动静，也不见有人进出。 祁红磨蹭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坐了没多大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敲门。 这让处于内心紧张状态的她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呼吸都暂停了一瞬间。 这……会不会是隔壁马国仁过来敲门了？ 这就是她的第一反应。 门外的敲门声又响起来，很轻，也很有节奏。 听着不像是一个男人在敲……即便是这样，祁红仍旧非常小心地把手机抓在手中，慢慢的走过去。 把门锁上的安全链挂好，这才把门拉开一个小缝往外看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门外站着一个女人，年纪比她一大些，一身白底紫色碎花的连衣裙，衬着她莹白如玉的肌肤，看起来很是清爽妩媚。 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祁红突然发现这个女人看着特别眼熟。 门外站着的就是刚才在浪花歌舞厅陪酒的李玉兰。 在马国仁和秦建安走后，老板说客人的东西落在包间里了，让她马上给送过来。 那是一部很新的手机，一看就是值钱货。 她不敢有丝毫耽误，急急忙忙的赶过来。 进了永宁大酒店这种她从未涉足的地方，看着里面豪华的装修，紧张之下就忘了具体要送到哪个房间。 她只记得是三零几来着，在走廊里来回走了两圈儿，觉得这个308应该就是。 没想到敲开房门就看到了一个跟自己长相差很相似的小姑娘。 房间里的祁红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为啥看着这人这么眼熟？ 因为对方跟自己长得特别像，如果不是年纪要比大一些，就是另一个自己。 她非常有礼貌的问道：“姐姐您找谁？” 李玉兰也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况，有些紧张，便问道：“这里是马老板住的地方吗？” “马老板？” 祁红愣了一瞬间，随即想到住进隔壁的那个胖子，应该就是马国仁，那么门外这个姐姐也应该是在找他。 小心的问了一句：“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李玉兰把手里的一个袋子拎起来说道：“有客人的东西落到我们那里了，我们老板让我给送过来。” “哦，是这样啊。” 祁红红终于松了一口气，指了指隔壁，“你到306去问一下吧。” 李玉兰说了一声谢谢，就奔着306去了。 祁红这边没关门，仍旧开着那条缝，竖起耳朵听着，她想确定那个房间的人是不是马国仁。 很快，306的门被敲开了，而后传来关门声，还不只是关门，还有锁门的声音。 全程一句对话都没有。 祁红立刻拔下安全链，探出头看向隔壁房门，发现没有刚才那个女人的身影。 也就是说那女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拽进了房间里。 联想到马国仁在清河乡招待所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能看得出来，那老东西应该觊觎自己很久了。 所以呢？ 就找了一个跟她长得特别像的人，而且还就在隔壁…… 祁红感到很恶心。 就在她满心不爽的时候，突然，隔壁传来很大的一声动静…… 第110章 会有人有办法的 祁红听到隔壁那一声巨响，琢磨了一下，感觉应该是柜子之类的大件倒在地上了。 这让她立刻警觉起来，把耳朵贴到了墙上去听。 隔壁房间里有扑通扑通的声音。 但永宁大酒店的隔音还是比较好的，她听不太清楚究竟是什么声音。 突然想起在清河乡招待所时从洗手间里听到隔壁声音的事情。 她连忙跑进洗手间。 果然，这里多少能听到一些了。 好像有个女人在哭喊，还有一个男人粗暴的喝骂声。 男人的声音即便是听不太清，祁红仍旧听出了那是马国仁的声音。 也就是说，他现在对刚才进去的那个女人施暴……这个场景让她想起了自己在清河乡的遭遇。 手脚都哆嗦起来。 觉得身上冷，就裹紧了上衣，这件衬衣还是孟阳的，衬衣上那种让人安宁的气息起作用了，她渐渐地冷静下来。 跑出洗手间，抓起手机就给孟阳打去电话。 此时的孟阳正跟高德明搂着肩头在街头晃荡，两人在夜市喝了不少啤酒，但要说喝高倒还不至于。 听到手机响起，看都没看一眼就按下了接听键。 手机里传来祁红焦急的声音：“孟阳，孟阳，你快来永宁大酒店。” 孟阳的酒一下子就醒了，忙问道：“出什么事了？你别急，慢慢儿说。” 在他印象里，永宁大酒店一向治安良好，从没出过事，所以，并没有特别担心。 “隔壁，隔壁房间里，马国仁在欺负一个女人。” 孟阳听到这里皱起了眉头。 既然不是祁红出事，他也就放心多了，可是，马国仁在欺负一个女人这事儿…… 他略想片刻，安慰祁红：“没事，没事，你别怕，我等一下就去那里。” 他也知道，祁红肯定是因为上一次的事情心里有了阴影，所以，听到隔壁的声音就怕了。 挂断电话之后，迎上了高德明探究的目光。 孟阳拍了一下他的肩头说道：“有人在酒店欺负女人，碰巧在我一个熟人住的房间隔壁，她有点怕了，我得赶过去安慰安慰。” “安慰安慰？怎么个安慰法呀？” 高德明笑得很暧昧，倒是对“欺负女人”这几个字没怎么在乎，如今的社会，失足女很多，花样更多，有些顾客就喜欢她们那种受欺负的样子，所以，这事儿很稀奇吗？ 绝对不是！ 稀奇的是孟阳要去安慰的那个人，也别怪他耳朵好使，那女人的声音听着就挺让人有保护欲的。 难道是他这位哥们儿要在外面彩旗飘飘了吗？ 心里这么想着，随口问了一句：“谁呀？这年月还兴搞这个？花点儿钱啥样的找不着啊！” 孟阳左右看了看，见身边没有别人，便低声说道：“是马国仁！” “马国仁？” 高德明低声惊叫，“他可是……他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 孟阳冷笑：“那老东西啥事儿干不出来？” 不过他也奇怪，按理来说，只要马国仁想要，肯定会有大把的女人主动扑上去，怎么还干这种强上的事情呢？ “我现在就得赶去永宁大酒店，回头见！” 孟阳一边加快脚步往前走，一边找出租车。 很快，他截到了一辆，坐进去后，脑子高速运转起来。 祁红红不会跟他撒谎，所以，人肯定是去救的，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救？ 这里面还是有一点有说道的。 比较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安排两个人去直接敲308号房间的门，打断马国仁的恶劣行径。 这种做法，还有很大概率不成功。 因为马国仁不理会的话，外面的人敲烂了门都没用，况且酒店方面在知道房间里的人是领导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会让别人打搅到？ 就算是他过去了，其实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但是，会有人有办法的。 孟阳很快就想到了两个人选。 一个是他的大舅哥韩小军，二是县公安局局长李保义。 两人中间选谁比较好？ 韩小军职务不够高，在马国仁面前还不够看。 李保义的话……他想起上次在县常委开会的时候，李保义旗帜鲜明的站到自己这一边，从而得罪了马国仁的事情。 想来他也应该很愿意抓到马国仁的小辫子吧？ 想到这里，他叫停了出租车，“师傅，你等我一会儿，我下去打个电话。” 出租车司机不满地白了一眼，不就是打电话吗？用得着这么神秘？不过他倒也没多说啥，这个时间段能接到的活儿不多，忍了！ 上次因为赵莹的事情，李保义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留给了孟阳，还嘱咐过他，有任何紧急的事情都可以随时找他。 所以，当孟阳拨过去号码时，对方铃声只响了两下就接通了。 “孟乡长？你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李保义的声音有些急促。 他是被赵莹的事情给连续惊吓了两次，所以接到孟阳的电话一点儿都没客气，直奔主题。 孟阳也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焦虑，马上说道：“李局，我没事，我身边的人也没事。” “哦！”李保义那头儿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孟阳接着说道：“我这里有个情况，刚才有人看到一个身影很像是咱们马县长的人，在永宁大酒店306号房间内招进去一个女的，而且据说房间里还传来了异常的声音，我就想着这件事情是不是应该跟您汇报一下？”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 但也仅仅沉默了两三秒钟，李保义严肃的声音传过来：“好，我知道了，永宁大酒店306号房间是吧？” 孟阳连连点头：“是的，是的。” “好，我知道了。” 李保义重复了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听在孟阳的耳朵里，就感觉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 永宁县城并不是很大，但是夜市在城东头，永宁大酒店在市中心，所以，等孟阳赶到时，酒店门口已经停了三辆闪着灯的警车。 李保义被十多个民警簇拥着快步走进酒店大堂，看起来他们也是刚到这里。 孟阳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等到三楼的时候，他躲在步梯拐角处悄悄的看过去。 第111章 有恃无恐 李保义带着人手到了306门口，侧耳听了一小会儿。 冷笑一声，而是往后退了两步，朝着身后一个身材魁梧的民警比划了一下。 只见那位民警助跑几步，一脚狠狠的踹在门锁位置。 “咣当！”一声响起，门被踹开了。 李保义率先冲了进去。 这种能现场抓到对手把柄的机会对他来说可不多，因而他干脆省略了很多环节，还亲自来了。 他一点都不怀疑房间里施暴的人是不是马国仁。 虽然孟阳的话说得稍微有些委婉，但他多少了解一些这个年轻人，没影的事情，他绝对不会乱说。 至于他为什么要亲自带队来，原因很简单，除了他之外，整个公安系统，还有谁能敢跟马国仁较劲？ 所以，他倒要看看老马同志究竟在干啥？ 如果是很正常的事情的话，倒也无所谓，他作为公安局长，带队夜查也算是他的职责，不犯毛病。 如果马国仁在干什么坏事……那可就太好了。 …… 房间里的马国仁万万没料到，在他忙活了半天，总算是把这个艺名叫小雪的按住，刚刚得手之际，就有人敢踹开房间的门，还呼啦啦的闯进来好多民警。 他一下子就愣住了。 这特么是谁呀？胆子这么大！ 李保义？马国仁一下子就看清了带头冲进来的人竟然是李保义！ 偏偏在这时候，被他压在身下的李玉兰仍旧在不停的挥舞着两手哭喊着：“你松开我，你这个畜生！呜呜……” 喊着喊着就发现发现房间里多了许多人，再看到这些人都穿着警服，她哑着嗓子求救了。 “救救我！” 李保义看了一眼凌乱的房间。 靠墙放的一个柜子倒在地上，旁边有被撕碎的衣物，床上更是乱成了一团，这情景怎么看都像是经历了一场互相追逐撕扯，再结合女人的哭喊声，想都不用想，事情真就像孟阳说的那样，马国仁在用强！ 他跟马国仁对上视线的时候，仿佛恍然大悟一般的朝着身后的几位民警喝道：“你们先出去。” 他这也算是想要给马国仁保住最后一点儿脸面。 马国仁眼神中透露着愤怒和尴尬，捡起地上的衣服，略有些慌乱的穿到了身上。 李保义走过去用被子盖住李玉兰。 转过身来，逼近了马国仁，似笑非笑地说道：“我接到线报，说这里有一个逃犯住进来了，还是那种a级通缉的，不放心下面的人来冒险，就亲自带着人来了。却没料到遇到了马县长在办事，我想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马国仁又气又恨，牙都快咬碎了，他妈的什么情况你看不出来吗？你要稍微懂点儿事，这会儿早就应该消失才对，为啥还站到这里跟我嘚啵嘚啵的没完呢？ 心理活动很丰富，但是嘴上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能说什么呢？ 眼前的情况还不够明了吗？ 他强上了人家，还被县公安局的局长带着人亲自抓到了。 不过，事情虽然闹到这个程度，他心里倒也不是十分害怕，就算是被抓了个现形又如何？ 他背后那人不会轻易让他掉下来。 这就叫有恃无恐。 李保义可不这么想，上一次因为孟阳的事情已经得罪了这个姓马的，既然是得罪了，那就要趁这个难得的机会下手了。 最好是能把这个老东西扯下来，就算扯不下来，也要让他元气大伤才好。 马国仁穿好了衣服抬脚就要往外走。 却不料李保义拦到了他前面，仍旧是那一副气死人不要命样子说道：“老马，你还没给我一个解释呢！” 马国仁眯起了他那细小的眼睛，恶狠狠的看过来：“怎么？你还要把我抓回去吗？你有这个胆子吗？” 李保义心中冷笑，这是胆大胆小的事吗？ 他不过是考虑的比较多一些罢了。 不过，这老东西说的也有点儿道理，他确实没这个胆子，但他害怕的不是姓马的，而是他背后那一位。 放走他倒也无所谓，反正他也跑不了。 李保义闪身让开了。 马国仁重重的哼了一声，临走还不忘瞄了一眼在床上瑟瑟发抖的李玉兰，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十分明显。 有备而来的李保义从门外招进来两个女警，自己带着人走了。 一直等在楼梯拐角处的孟阳闪身进了走廊里。 他想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让马国仁不惜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在这里要呢？ 放轻了脚步走到306门口，发现门并没有关严，处于虚掩状态。 房间里受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 “……我，我今天真的是第一次去歌舞厅，上班，喝酒的时候他就对我动手动脚的……然后我们老板让我给他送手机，刚进来，他就要脱我的衣裳，撕扯了半天，他还是……我根本就扭不过他……呜呜呜……” 站在门口的孟阳大体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他没再继续听下去转身就往308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门慢慢的开了一个小缝，缝隙中露出祁红略有些紧张的半边脸。 看到他，立刻把门拉开，伸手就把他拽进了房间里。 门还没关严呢就扑进了他怀里，紧紧地搂住他，眼中有委屈的泪水滑落下来。 “孟阳，我，我真的害怕！” 孟阳身体僵住了，这……不是，妹子，你这样好吗？ 对祁红，他思想意识里是要拒绝的，可是两手自作主张，轻轻地搂住了她的肩头，低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你不用怕，不管是谁，都不会再伤害到你了。” 两人就这么在门口站了很久，祁红的情绪总算是渐渐平静下来，抬头问：“怎么样？人抓到了吗？” 孟阳摇头，“他那样一个身份，抓，应该是有点儿难度，不过，肯定对他有很大影响。” 他看着祁红惨白的脸色，心生怜悯，手在她后背慢慢的滑动，希望这个动作能给她带来一点安全感。 别说，还真挺管事。 祁红做了几个深呼吸，脸色好看了许多。 他们身后的门没关严的缘故，清楚地听到了隔壁306号传来关门声，随即走廊有人说话了，“你不用怕，直接回家就好。” 另一个人也说道：“我们已经跟派出所那边打好了招呼，只要你不乱说，就不会有人找你的。” …… 第112章 李玉兰 走出酒店大门的李保义眼中寒光乍现，进了车里，冷声吩咐道：“去县政府家属院。” 他要去找吴金海！ 如果就这么轻松的放过马国仁，他这一趟不就白跑了么？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都准备要睡觉的吴金海，听小保姆说李保义要见他，一刻都也没耽误，匆匆地下楼了。 那可是县委常委，县公安局局长，还兼着一个副县长职务呢，没啥大事，他不可能这个时间还来家里。 吴金海一边往楼下跑，一边暗自祈祷，千万别是哪个干部又出事了，永宁县已经折腾不起了。 可现实还是重重地打了他一巴掌。 李保义进来后，用最简短的语言把发生在永宁大酒店的事情讲了一遍，实事求是，一点儿都没添油加醋，也一点儿都没隐瞒。 吴金海眼前一黑，跌坐在沙发上，嘴里还在念叨着：“永宁大酒店……” …… 永宁大酒店308号房间内，门口站着的孟阳和祁红都听到了走廊传来的说话声，两人几乎同时看向门口，这才发现刚才门没关严。 祁红指了指门外，踮起脚趴在孟阳耳边小声说道：“应该是隔壁那个被欺负的女人出来了。” 孟阳轻轻地把门拉开一个小缝，果然，看到两名女警夹着一个年轻女人从门口路过。 转身低声对祁红说道：“带上你的手机跟我出去。” 十多秒钟后，两人假扮成一对儿情侣，手挽着手，大大方方地跟在那两名女警和李玉兰身后出了酒店。 那两名女民警很显然没打算送李玉兰回家，陪着她走出酒店之后，左右看了看，见身后不远处只有一对情侣你侬我侬的依偎在一起，便叮嘱她道：“李玉兰，记住我们说的话，不要往外说这件事情，这对你有好处，记住了吗。” 李玉兰含泪点头。 等那两名女民警走远之后，她蹲到地上两手捂着脸痛哭起来。 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孟阳和祁红相互看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在想，原来她叫李玉兰，县公安局那根本就没打算把这件事情当个案子来处理。 那么接下来，李玉兰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吗？ 李玉兰哭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把她身上穿的那件已经被撕烂的连衣裙裹了裹，起身就往西跑去。 一边跑一边还捂着嘴。 孟阳扔下祁红，在一座小桥上追上了李玉兰，挡在她的面前。 正在抹着眼泪的李玉兰根本就没看到有人挡住了她，整个人撞在孟阳怀里，可能因为情绪激动的缘故，脚底下不稳，往一边倒去。 孟阳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一把抱住她，扶着她站稳。 李玉兰这才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一声惊叫，挣脱之后抬头看过来。 在路灯的光线下，站在面前的年轻男人正一脸惊愕。 孟阳确实被惊到了。 因为他看清了李玉兰的容貌，心中惊叹，这这简直是祁红的翻版啊！也不对，眼前这个女人似乎岁数比祁红要大一些。 李玉兰绕过孟阳要继续往前走。 这个年轻男人长得挺英俊的，看起来目光也很清正，可她现在不想跟任何陌生人接触。 孟阳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沉声说道：“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想帮你一把。” 李玉兰警惕地拽回自己的胳膊，抱着肩膀，缩起身子往旁边的路灯下靠了靠。 这时，祁红已经追上来了。 有她的出现倒是让李玉兰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毕竟这男人身边还有个女同志，应该不至于对自己下手吧？ 只是……当她看到祁红的面孔时，立刻愣住了。 这个小姑娘怎么会跟自己长得这么像？是她经常在电视看到的那一个吗？ 真人比电视上更像自己。 她在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那人是她素谋面的妹妹，在出生之后，因为赶上了计划生育，被父母送人了。 会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吗？ 应该不是，李玉兰摇了摇头，听说当年父母是把妹妹送到了很多的外省，所以，应该不会这巧的在这里看到她。 孟阳看着眼前这两人大眼儿瞪小眼儿的样子，提出建议：“李玉兰，如果你能信得着我们，就跟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李玉兰直摇头，信不着的，她现在谁也信不着。 祁红插嘴说道：“李姐，我叫祁红，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帮你一把。” 其实她也不知道孟阳追过来究竟想干啥，但是她会无条件的全力支持他。 祁红？ 李玉兰终于情绪稳定了一些，毕竟眼前这个小姑娘是电视台的播音员，主持人，莫名地能让她信任一些。 孟阳打量了一下李玉兰身上穿的衣服，已经被撕扯得很不像样了，她现在这情况去哪儿都不合适，眼下就招来不少路过之人的目光。 他左右看了看，正好看到前面一家服装店准备打烊，老板在收拾外面的衣服架，便对祁红说道：“你去给她弄一件衣服来。” 祁红根本没等他说完，就已经往那个服装店方向跑了过去。 李玉兰看一眼祁红，又看一眼孟阳，心里多多少少放松了一些戒备，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帮助我？” 孟阳倒是没打算有所隐瞒，“我是清河乡乡长，我姓孟，叫孟阳。” 却没料到他爆出自己的身份之后，李玉兰连连后退，眼中露出惊恐万分的神色，“你，你，你们都是一伙儿的，是刚才那人让你来找我，想让我别往外说出他的事吧？” 刚才在永宁大酒店306房间里，她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马国仁的身份。 也是，能让公安局局长都忌讳的人，会是啥人？ 身份肯定不能低了呀！ 孟江一拍脑袋，心说自己还真是糊涂了，咋就没想到这一茬呢？ 后悔也晚了，只能以毒攻毒了，他很干脆地抖出了马国仁的身份，“知道刚才欺负你的那个人是谁吗？是咱们县的……，他叫马国仁。” 李玉兰继续往后退着，两手在身前连连摆动，“不，我不想知道他是谁，不要再找我了，我啥也不会说出去的……呜呜……” 说着话，又捂着脸蹲到了地上。 第113章 触动、反省、姐妹俩 李玉兰是真的怕呀，对方那个身份，弄死她不就跟弄死一条蚂蚁一样简单吗？电视剧里可都是这么演的。 她死了无所谓，现在就想跳河，可是她怕自己死了，孩子会被报复。 孟阳极有耐心地在她面前蹲下来，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脚底下。 他这个动作让李玉兰弄不懂了，泪眼朦胧地看过来。 孟阳缓缓说道：“上有天，下有地，刚才那个欺负你的人身份再厉害，总有比他还厉害的吧，现在不是旧社会，总会有讲理的地方，我认识市长，如果你信得着我，明天上午就跟我去市里，当着市长的面把你的事情说清楚，他会给你做主的。” “你？你一个小小的乡长怎么会认识市长呢？” 李玉兰是没在体制内工作过，但是官儿的大小她还是分得清的。 孟阳指了指拎着一套白色衣裙往回走的祁红，“她你总该认识吧？” 李玉兰扭头看过去之后点点头。 孟阳接着说道：“她这是咱们县电视台的新闻节目主持人，她总不会骗你的。” 李玉兰看着给自己递过来衣裙的祁红，慢慢的伸手接了过去。 祁红指了指旁边的一条巷子，“李姐，跟我去那边换了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巷子里走去。 孟阳松了一口气，只要她能接受祁红的衣裙，就说明心里的戒备应该是放下了。 只有让她信任，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他咬了咬牙，眼中露出决然的神色。 一开始他找李玉兰只不过是想认识一下，看看能不能在生活方面帮一帮，然后把她当做一个闲子，找机会利用她打击马国仁。 可是，刚才他看到李玉兰那种反应之后，心神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发现自己好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这样一个弱女子，受人欺负了，身心都受到了严重的创伤，却又无依无助，弄不好都有了自尽的想法。 可是自己呢？ 自己在想啥？ 挖掘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就不难发现，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接近李玉兰是带着一定的功利性目的的。 他有点纳闷儿自己啥时候变得这么不像个正常人了？ 难道说官场就会让人变得冷漠无情，就得只会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吗？ 应该是这样的。 因为他现在见到不平之事，首先想到的是利用这件事情来打击对手，这很不正常！ 想到了这些，他才说出了那句认识市长还要带她去市里的话。 孟阳反省着的自己的同时，也下定了决心，李玉兰的事情，他要管到底，就算是把天捅破了，也要把向她施暴的马国仁绳之以法，替她伸张正义！ 不然的话，自己继续往上爬，官当得再高还有什么意义？ 是时候让自己回归本性了。 等到祁红带着换好衣裙的李玉兰走回来，孟阳看着路灯下的两人一时间差点儿都分不清谁是谁了，两人个头都差不多，又穿了同样白色的衣裙…… 如果细看的话，李玉兰身上还是多了一些成熟气息。 其实不光是他，祁红自己都感到奇怪，李玉兰换上这一身衣裙后，无论从气质还是容貌上，说她们是姐妹两个，估计没有人会不信。 见孟阳一脸惊诧的表情，便问道：“孟乡长，还能认得出我们谁是谁吗？” 孟阳哈哈笑了两声，“说你们两个是亲姐俩都没错。” 祁红也笑起来。 李玉兰扯了扯嘴角，虽然没露出笑容，但总比刚才哭哭啼啼的要好多了。 孟阳为了让李玉兰更安心一些，便掏出手机给路宏伟打了电话，他原本是给路宏伟、章玥玥和赵莹三个人都放了假的，但现在看来还是得让他跑一趟才行。 不大一会儿，路宏伟就开着那辆三菱来了。 孟阳将李玉兰和祁红分别送回家，刚到自己家门口接到了吴金海的电话。 对方语气稍有些不满：“孟阳，你上我家来一趟。” “好的，领导，我马上就到。” 孟阳回完这句话之后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晚上十点了。 这个时间，吴金海为什么要找他？ 直到他到了吴金海家，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李保义时，瞬间恍然。 马上就想到了一件事情，李保义没打算放过马国仁，而且他还把自己给供出来了。 孟阳猜得没错。 这就是李保义滑头的地方了。 刚才他跟吴金海说了整个事情的过程之后，吴金海久久不语，最后没跟他谈论马国仁这事儿，反倒是对他监控县委主要领导的做法极为不满。 李保义可是一个相当圆滑的人，脑子是非常灵活的，他能来吴金海家说出这件事情，当然早就料到了吴金海会怎么说，便马上按照计划供出了孟阳，说消息是孟阳透露给他的。 这就把他自己摘出去了。 吴金海得知连孟阳都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时，感觉有点儿不好处理了，就试探着问李保义来找他的目的。 李保义绕了半天的圈子，把自己想要搞掉马国仁的想法说了出来。 吴金海头疼得不行，眼下的永宁是真经不起折腾了，干部队伍稳不住，他这个一把手责任最大。 原本大好的局面怎么就会变成这样了？ 他不同意李保义的想法，还有另一方面原因，就是他也很顾忌马国仁身后那一位，那可是真正的大权在握的。 可是李保义已经把事情做到这程度了，几乎没给自己留下后路，当然不会轻易放弃。 所以两人争论了许久。 李保义想到孟阳是赵国志看中的人，就觉得有必要把他也扯进来替自己开路，所以提议让孟阳来。 吴金海可是真正在宦海打滚几十年的人，李保义那点儿心思他当然看得明白，他也知道孟阳很受赵国志的看重，不然也不可能暗示他让孟阳去清河乡当乡长。 略作斟酌之后就答应了李保义提出的建议，这才有了深更半夜把孟阳喊过来这件事情。 但吴金海的目的显然跟李保义是不一样的，他怕孟阳参与到这件事情之后，冲动之下直接跑去市里把事情捅开，那可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孟阳哪里知道这两位领导心思各异地等着自己？ 进来打过招呼，自顾自地坐下来，手还摸了摸自己的裤袋。 这个裤袋里有他做成事的底气。 第114章 你还是太年轻了 等孟阳坐正下，小保姆送上茶水后，吴金海就说道：“孟阳，我很理解你对县里一些领导心里有疙瘩，但是领导们如何做事？在做什么？这可不是你该关心的呀。” 言外之意，你跟踪人家马国仁，刺探人家的私生活，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情。 所以呢，有些事情看到了也当没看到，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基层人员该做到的。 孟阳瞄了一眼坐在另一边的李保义，对吴金海说道：“吴书记，您说的是马县长的事情吧。” 见孟阳没有丝毫遮掩，一语挑拨，吴金海的脸色难看了，一言不发，点了根烟，仰面朝天盯着天花板。 刚才受到巨大心理冲击的孟阳，此时已经放下了心里的所有包袱，早就打算直来直去的冲锋陷阵了，也就没在乎吴金海的脸色如何，甚至看都没看另一边的李保义，朗声说道：“吴书记，我对马县长如何过自己的私生活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遇到他罔顾党纪国法、为非作歹的时候，我还袖手旁观的话，我就不配做一名党员干部。” 他这个帽子扣得不小。 吴金海挺腰坐直了，像是第一次认识孟阳一样，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 李保义倒是被孟阳的话给吓了一跳，心说年轻人胆子可够大的，你这么说话不是相当于跟领导对着干吗？就不能策略一点？ 显然，孟阳没打算搞什么策略，而是打直拳了，“吴书记，您希望永宁的党员干部应该是什么样的？是像马国仁那样，还是像……一样遇到问题遇到违法乱纪行为，事不关己就高高挂起，人人都当个精致利己者？” 他这句话相当于硬刚吴金海了。 吴金海突然笑了起来，“孟阳，你还是年轻了。” 孟阳连连点头，“吴书记，您说我年轻一点都没说错，我今年27岁，您觉得我这样一个年纪的人应该冲动吗？” 吴金海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对呀，他刚才在晚上的庆功宴上看到孟阳冲动的一面，心里还特别欣慰呢，年轻人不就应该冲动吗？只有冲动的年轻人，才有可能不被过早的抹杀，不然的话，如果这个年纪还像自己这样老谋深算，那可就有点儿吓人了。 只是吧……在对待马国仁这件事情上，孟阳是不是有点儿冲动过头了？ 没等他说话，孟阳那边又继续按自己既定的思路说道：“吴书记，李局长，正好当着你们两位的面，我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还请两位领导多指正。” 吴金海和李保义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说话。 吴家的客厅里安静了一小会儿，接着传来孟阳不紧不慢的声音：“有句古话叫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马县长今天敢做这种事情，还做得有恃无恐，说明他根本就没把咱们的党纪国法放在眼里，而且这仅仅是我们看到的，我们没看见的呢？” 他说到这里停住话语。 吴金海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孟阳句句不离党纪国法这个大帽子，他还真不好直接怼回去，即便是拿自己的身份去压制他都感觉不对劲。 如果说刚才孟阳说的这些还不足以让吴金海放弃他那种维护稳定的决心，可是接下来孟阳的动作可就让他坐不住了。 只见孟阳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小日记本，这是他的习惯，平时有事都记到上面，只不过今天他拿出来的这个日记本稍微特殊一些。 他是从后面翻开的。 后面的几页里，用近乎狂草一般“医生体”写着一些重要的东西。 他只是怕自己忘了，所以记到上面时时提醒自己用的。 翻开其中的一页自顾自的念起来。 “1997年1月12号，马国仁两万块钱，1998年1月8号，马国仁三万五千块钱，1999年12月31号……” “停！别念了！” 吴金海嗖的起身打断了孟阳的话，随即感觉自己反应有点儿过激，顺势从沙发和茶几中间走出来说道：“等我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孟阳目送着他走出客厅，转过头来时发现李保义正在用那种盯着犯罪分子的眼神在看着自己，他咧嘴笑了笑。 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说道：“李局长，我还有很多能念出来的东西。” 李保义到底还是老滑头，笑着摆手道：“吴书记不是让你暂停吗？等他回来咱们再听。” 孟阳也笑了，合起手中的日记本揣进裤兜里。 他这个动作让李保义颇有深意地点了点头。 而后，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一楼的洗手间，那里一点儿动静都传出来。 吴金海进洗手自然不是为了方便，所以，他能搞出啥动静来？ 他现在背靠着洗手间的墙，两眼微闭，像是睡着一般，实际上心理活动相当丰富，哦，用激烈两个字可能更合适。 能让他如此失态的，不是别的，是孟阳刚才念的那些东西…… 那是什么？那可是红旗煤矿复产以来送给马国仁的年终红利，红利这两个字说出来好听一点儿，说是进贡可能更准确一些。 虽然他觉得孟阳说的那些数字不一定十分精准，但如果结合红旗煤矿送给自己的那一份来判断，应该是大差不差的。 这当然不是问题的关键。 比较让他不安的是，这东西怎么会落到孟阳的手里？ 换句话说，孟阳是通过什么渠道把这些极其隐秘的东西抓到了手里？他的目的是什么？ 而且红旗煤矿的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孟阳既然手中有这东西，为什么没拿出来公之于众呢？ 是怕打不到狐狸倒惹一身骚吗？ 还是说孟阳想利用这些东西来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可是无论怎么想，孟阳这个年轻的乡长都在实实在在的做事，这就让吴金海有点儿想不通了，既然是实实在在做事，他为什么对马国仁的事如此上心，非要一追到底呢？ 看来有必要深入的了解这个年轻人了。 好在从眼前的情况来看，孟阳只针对了马国仁，似乎并没有把事态扩大的意思，那么自己应该怎么办？ 先稳住这个有点儿暴躁的年轻人再说！ 只想了不到两分钟时间，吴金海已经有了初步的应对思路，从洗手间里出来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态。 他注意到孟阳手中那个小日记本不见了，更确定了自己刚才的一些想法，便笑着问道：“孟阳同志，你刚才念的那些东西应该很重要吧？是只波及马县长一人，还是说还有其他咱们的人？” 他把“咱们”两个字咬的很重。 第115章 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孟阳面带微笑回答了吴金海的问题。 “吴书记，眼下看来这些东西只涉及马县长一个人，至于是不是需要深入的去挖掘……我倒是觉得没那个必要，因为我相信咱们县的党员干部在吴书记的领导下绝大多数都是好样的。” 他这话等于很明确的答复了吴金海，他不想把事态扩大，只是针对马国仁一个人。 吴金海笑了，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后渐渐收起笑容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他又扭头转向李保义，“保义同志，我建议明天上午咱们召开一个常委特别会议，针对马国仁同志的问题做一次内部讨论，你觉得这个想法可行吗？” 一直没参与到孟阳和吴金海话题之中间的李保义连连点头。 只要召开县常委会讨论这件事情，就基本上定下了要追责马国仁，那么，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那肯定可行啊！ 眼角瞥到孟阳，心说还是年轻人比较厉害，无所顾忌，真敢玩儿命啊。 i孟阳起身非常恭敬的说道：“吴书记，我说话可能是太冲了一些，还请您大人大量……” 吴金海摆了摆手，“咱们县缺少的就是你这样的年轻干部，好好干吧！” 这句话算是告诉孟阳，他不会找后账，刚才他们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到此为止。 …… 孟阳是和李宝义一起离开吴金海家的。 出来之后，看着门外停的那辆三菱，李保义一言不发就直接坐了进去。 孟阳脚步稍顿了一下之后也紧跟着钻进后排座。 他知道，李保义应该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路宏伟还是很有钱眼力的，他看到李保义上车就主动出去了。 李保义盯着孟阳看了一会儿，直到下车的路宏伟走远，这才开口：“小孟，你刚才在吴书记家里念的那个东西是从哪儿得来的？” 这问题很直接。 孟阳挑了一下眉毛，笑着说道：“李局，这玩意儿我也是偶然捡到的，原来以为只是一些数字，没什么实际意义的，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就记到了小本本上。” 李保义微笑着哼出声，心说你小子可以呀，这特么都能捡到，这是啥运气？ 孟阳并不在意李保义怎么想，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编瞎话：“其实我刚才是想跟吴书记汇报我们乡今年准备夏播的土地情况，也不知咋回事就念出来这些没用的东西了，害得我正经工作都没汇报上……” “停，停，停！”李保义抬手打断了还想编下去的孟阳，“你这脸不红心不跳的胡说八道，确实挺厉害，适合混官场。” 随后，脸色严肃起来，郑重的拍了一下孟阳的肩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农民的锄头拿在手里，可以锄地也能杀人，还能干比杀人更大的事，当年的陈胜吴广就干过，所以，工具在手，就看你怎么用。” 说完之后径直下车了，这倒是给孟阳整不会了。 老李同志这是啥意思呢？ 孟阳回家之后翻来覆去的没睡好，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韩小慧都没有回来。 他起来之后在客厅里坐了很久。 拿出手机想给韩小慧打电话，手指都摁到了拨出键上却又松开了。 韩小慧夜不归宿这件事情，给了他极其沉重的打击。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即便是医院那边夜间有手术，不管多晚，韩小慧都会回家，从不在外过夜，今天是第一次。 孟阳越想越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什么没意思了，干脆洗漱之后到外面吃胡乱吃了一口饭。 等宏伟来接他时，他直接去了一趟李玉兰家。 告诉她自己这边已经开始行动了，去市里的计划暂时先放着，因为他要等县委这边讨论出一个结果才能做下一步的打算。 通过昨晚的事情，李玉兰现在已经很相信他了。 “孟乡长，我的事就全拜托您了，下半辈子我给您当牛做马都行。” 说着话，就要给跪下来。 吓得孟阳连忙抓住她的两条胳膊，强行让她站直了，“别，你可千万别这样，路见不平有人管，这很正常的，以后有机会了，你请我吃顿饭啥的就中。” 感受到从手掌中传来的那种柔若无骨的触觉，孟阳松开对方后还在想，这特么咋跟祁红一样呢？ 看来不光是长得像，其他方面也有相似之处啊。 又安慰了李玉兰几句，孟阳接了章玥玥和赵莹回到清河乡，清河乡那边还有很多工作在等着他去做。 首先一点，生物制药公司在县城成立之后，制药厂是一定要放在清河乡的，这也是孟阳当初就跟吴金海说好的事情。 所以他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召开了乡党委的内部工作会议，把生物制药厂的情况跟乔永新等人做了详细的通报，接着就开始安排起具体的工作。 一直忙到中午，他接到了吴金海的秘书左良两打来的电话。 “孟乡长，我是左良。有这么一个事情跟您说一下。” 左良对孟阳还是很客气的，并没有摆出县委秘书的架子。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向来是孟阳的做人准则，马上说道：“左主任，我刚才还琢磨着想送你两样清河的特产呢，下次去县里我给你带过去吧。” 左良轻笑一声，“那我可得先感谢孟乡长了。说正事，我现在跟着吴书记到市里了。有件事情领导让我转告给你，就是关于马县长被县委停职的决定，是今天上午做出来的，案件移交到了市公安局和市纪委。领导的意思是你自己要多加注意，毕竟这件事情牵涉太广了。” 左良的话说的很谨慎，但传递出来的信息让孟阳很满意，只要能上升到市公安局和市纪委那边的高度，马国仁这一次应该是跑不掉了。 这样的话，他也就没有必要带着李玉兰去找赵国志了。 这事儿还当面跟李玉兰说清楚。 之所以要当面去说，是因为李玉兰家根本没有电话，李玉兰自己也没有手机，这种事情是断不可让别人传话的。 下午五点下班之后，他跟章玥玥交代：“我要回县城，会带着路宏伟走。赵莹那边你多照看一下，实在不行你就住到她那里，然后有任何事情第一个先给派出所那边的孙所长打电话。” 他现在已经惹到了一个不能惹的人物，万事多加小心总不会错的。 章玥玥连连点头，“孟乡长，您放心，我会做好这件事情的。” 说着话，她把自己拎进来的一个纸袋子打开。 第116章 没了保护伞的祁红 章玥玥从纸袋里拿出一件衣服：“孟乡长，这是您的衬衣。” 孟阳看到那件衬衣才想起这不是昨天晚上自己披到祁红身上的那一件吗？ “它怎么会到了你手里？” 章玥玥有些暧昧的笑了笑，“今天早上祁主持人找到我，让我把这个转交给您。” 孟阳怕她误会自己跟祁红的关系，便将昨天晚上庆功宴上的事情略略讲了一遍。 说到李玉兰的事情时，孟阳突然想起她到歌舞厅工作的原因。 以他看人的眼光，总感觉李玉兰应该不是那种为了钱不顾一切的人，她这么做也实属被逼无奈。 想到这里对章玥玥说道：“章姐，生物制药公司成立之后肯定要用到不少的人手，我想给那个受害人李玉兰安排一份儿工作，你想着点儿这件事情。” “在县城那边安排吗？”章玥玥掏出自己的日记本，把这件事情记录下来。 孟阳点头，“她家在县城，也只能在县城，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反正怎么着都得用人。” 交代完这后，匆匆赶到县城。 在李玉兰家小院外面很意外的遇到了祁红。 祁红看到他也略有些惊讶，“孟阳，你没回清河乡吗？” 孟阳笑着跟她打招呼，嘴里花花着开玩笑：“回去了，这不是想你想得厉害，又赶回来了嘛！呀，你这身服漂亮！” 其实祁红穿的仍旧是昨天那一套衣裙，只不过阳光下走动时，裙子上绣的蝴蝶像是在翩翩起舞一样，配合着她那张柔美的脸庞，确实让人赏心悦目！ 祁红脸上发热了，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嘴上也没吃亏：“孟乡长也挺不容易，想我想得都走错地方了。” 小院儿里的李玉兰听到外面两人的说话声，一路小跑的出来。 看她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没有了昨天晚上那种死半死不活的样子，整个人看起来就跟祁红更像了。 李玉兰把孩子托付给邻居照看，又安顿好婆婆，跟着孟阳和祁红出来了。 三人在她家附近的一个小饭店里坐下。 孟阳看着饭店里人不多，就小声的对李玉兰说道：“那个欺负你的人已经被停职了，市纪委和市公安局那边可能会找你了解一些情况，你如实相告就行，不要怕，任何事情都有我们给你撑腰。” 说着话他还看了祁红一眼。 李玉兰的眼眶红了。 说实话，如果没有孟阳和祁红的鼓励与帮忙，昨天晚上的事情就能要了她的命，就算是她豁出一切去告马国仁，也是上告无门，肯定斗不过人家。 祁红不忍看着她难受，连忙转移话题问道：“你婆婆呢？不说病重准备住院的吗？” 这是她昨天晚上了解到的情况。 李玉兰直摇头，“我没有钱，再说她也不愿意去医院。我本来想把那栋房子卖了，可是她死死的捂着房本，根本都不给我看一眼……” 她现在住的是她婆婆的房子，所以就算是想卖房子也得经过人家的同意才行。 现在是万般无奈了。 钱钱没有，丈夫丈夫不回来。 孟阳略想了一会儿，安慰她道：“我回去想想办法，你先不要着急。” 其实他也没多少钱，如果有的话倒是可以直接帮了。 从李玉兰说出来的话里判断，她婆婆的病住进医院就是个无底洞一样的花钱，这不是谁能伸手帮忙解决得了的。 孟阳本想亲自去她家里看看能不能凭自己的医术做中医治疗，可是想了想，觉得不太合适，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把李玉兰送回去之后，孟阳准备赶回清河乡。 他打算回家。 怕见到韩小慧收不住情绪，双方还得吵起来，不如大家分开一段时间，都冷静一下。 到了祁红家附近，临下车前，她突然说道：“孟阳，我想从电视台调出来。” 孟阳眨了半天眼睛才问道：“我说你这是咋想的？没有你，这县电视台的节目还能有人看了吗？” 玩笑归玩笑，他还真有点儿弄不明白祁红的心思，“你不是干得好好的吗？为啥要调出来呀？换单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祁红强撑着露出笑容，刚要说话的时候，她的手机很突兀地响起来。 孟阳无意间瞄了一眼，看到她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王台长这三个字，看起来应该是电视台的领导。 祁红不敢怠慢，立刻接了电话。 “领导，您好，嗯，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赶过去。” 接完电话之后，祁红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 孟阳关切的问：“是工作出差错了？” 祁红苦笑着摇摇头。 有些事情她也不想告诉孟阳，自从她的姑姑祁文静从宣传部副部长的位子上被撸下去之后，她身后的保护伞也就没有了。 最近这几天的饭局就明显多起来。 都是台里安排她跟某些领导吃饭，今天晚上也不例外。 如果仅仅是吃饭那么简单倒也无所谓。关键是让她去陪酒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让她难受了，她总感觉自己在那些人眼中就是个卖的。 不光要忍受他们的轻言慢语的挑逗，甚至还有些不自重的领导跟她动手动脚，这也是她想从电视台调出来的原因。 也没让孟阳送她，在家附近下车之后看着渐渐远去的三菱越野车，暗地里拿定了主意。 孟阳这边本想赶回清河乡，想了想，又转头就去了高德明那里。 高德明见到孟阳多少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儿说道：“怎么地，你乡里是没事可干了？天天往县城跑，哦，是哪个红颜知己吊着你呢吧？” 孟阳咧着嘴捶了对方一拳。 “红颜知己太多了，喊一嗓子，马上就有人要死要活的赶过来，谁吊谁呀？” “打住，打住，吹牛吹多了伤身，说吧，又啥事儿？” “没事说就不能找你呀？出去喝点儿？” “求之不得，老规矩，你请客！” 两人还真就在高德明农具商店的附近找了一家清净一些的小吃部，在喝酒的过程当中，孟阳低声讲了马国仁的事情。 高德明这边利用一天时间已经有所收获。 “你不知道，你说的那位老马跟秦建安勾搭上了。” “哦？”孟阳听到这个消息，还真是有点儿吃惊。 看起来这个秦建安在他手里吃瘪之后很不甘心啊，这是想要另起炉灶吧？ 可惜，老马同志要倒了。 高德明看着孟阳，琢磨了好一阵子也没把自己探听到另外一个消息告诉他。 毕竟从这些消息来看，韩小慧似乎跟秦建安来往特别密切。 也难怪孟阳手里会有那张照片。 他还没具体探听到是秦建安主动的在追求韩小慧，还是说他们之间根本就是两情相悦，所以就按下了此事，一个字都没提。 这一顿酒一直喝到晚上八点多才散局。 孟阳有点儿喝多了，喊来一直等着他的路宏伟。 “回……回乡里，这破县城，我……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路过一家装修豪华的饭店门口时，正趴在车窗上吹凉风的孟阳，醉眼朦胧中好像看到了祁红。 “停……嗯……停车！” 第117章 我，是不是犯错误了? 孟阳踉跄着从车上下来，靠着车站稳了。 他还真没看错，从饭店里出来的人确实是祁红。 她好像比孟阳喝得还多，脸色有些发白，原本洁白的衣裙上有了种颜色，细看就能发现，那是红酒、啤酒、甚至还有白酒洒在上面留下的痕迹。 甩了甩散乱的头发，一把推开身后跟上来要搂住她的中年男人。 “滚！你……你谁呀？别……别碰……” 中年男人嘻笑着凑上来，“我送你去酒店休息一会儿再回家吧。” 说着话，强行搂住她，连拖带拽地往外走。 下台阶时，祁红奋力挣脱的了中年男人的掌控，不经意间好像看到了孟阳……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到路宏伟走过来，一脚踹开继续纠缠他的中年男人，她才确定靠着那辆越野车站都有点儿站不稳的人真的是孟阳。 跌跌撞撞地走过去，一把拉开车后门，然后抱住孟阳就一起滚进车里。 啊？这是啥情况？ 路宏伟有点儿发懵，更是让摸不着头脑的是，他回到车上，就发现原本看起来喝醉的祁红现在却异常清醒，她搂着已经睡着的孟阳，对他说道：“去永宁大酒店吧，你们老板在那儿有房间。” “不是，祁主持人，我觉得应该送他回家……” “回什么家呀？他家里的情况已经够糟心了，听我的，去酒店。” 路宏伟眨巴眼睛想了想，去哪儿好像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找个地方让孟乡长好好睡一觉。 越野车开到了永宁大酒店。 路宏伟发挥他的体力优势，毫不费力地将孟阳背进了308号房间，扭头看到跟进来的祁红没有走的意思，他皱起眉头。 “祁主持人，我看咱们也该走了，让他睡一觉就行了。” 其实他是赶走祁红，孟阳醉得这么厉害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不放心，想自己留下来照顾他。 祁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路，你看你老板这样子，离得开人吗？我照顾他就好了，你忙的去吧，明天早上来接他吧！” 说完，自顾自地给仰卧的孟阳脱下鞋子。 “这……”路宏伟望着祁红，猛然间想起章玥玥嘱咐过他的话：不要管领导的私人生活。 瞬间醍醐灌顶，红着脸说道：“那就辛苦你了，我先走了。”转身逃命般地跑出去了。 祁红将房门从里面锁好，慢慢地走近孟阳，最后，跪坐在他身旁，轻轻抚摸着他的脸自言自语。 “孟阳，你不知道，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待宰的羔羊，也是某些人准备好的厚礼，指不定哪天就要送给谁……我也想开了，既然这份清白注定是保不住的，那我为什么不把它给我喜欢的人呢？你等着我！” 在孟阳嘴角落下一个吻，起身进了洗手间。 把身上那满是酒味的衣裙脱下，梦呓一般的说道：“今晚你们可是立了大功，谢谢你们！” 她还真就没做梦，更没喝醉。 在那些人灌她酒时，她把多数酒都从嘴角吐出来，直接流到了衣裙上，这是她的保命秘笈，做得非常自然，一般人看不出来。 最后，装醉逃离酒桌时，还是被一位市里来的人物给盯上了，想要带她去酒店，她正犯愁怎么摆脱呢，关键时刻孟阳出现了。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救她了，所以，她可以认为他就是自己命中的那个人，没错吧？ 十多分钟后，祁红带着满身水珠走出洗手间。 毫不犹豫地解开了孟阳的衣扣…… 已经睡着的孟阳，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中的他好像徜徉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没走几步，就被一片绿草绊住了脚步，人也倒了下去。 随后，这一片绿草慢慢地缠绕住他，轻轻地触及他身上的每一处肌肤，让他如沐春风，如坠云雾…… 也让他忘却了所有不开心的事，只想在这一片绿草地上翻滚到永久…… 梦，总有醒的时候。 清晨五点钟，孟阳睁开了眼睛，感觉口干舌燥，也是，昨晚是他第一次喝这么多酒，不醉才怪呢。 咦？这是…… 孟阳的手掌触及一片……让他悚然坐起。 对上祁红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愣了片刻，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是不是犯错误了？” 祁红轻轻摇头，眼中有泪花闪烁。 其实她早就醒了，一直闭着眼睛回想昨晚的事情。 她一点都不后悔。 至少身边这个男人是她发自内心的爱上的，至于今后何去何从……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现在看到孟阳那副惊愕的样子，她想哭，强忍着把泪水憋了回去，做出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说道：“不是你犯错误，是我利用你喝醉的机会做了一件一直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这对你可能有点不公平，但，事已至此，你想怎么样我都依你……” 所谓情不自禁，大概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吧？ 孟阳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嘴角往上翘了翘，极为认真的说道：“按你这说法，我应该是吃亏了呀，是吧？” 祁红笑的阳光般灿烂，眼角却有泪水滚落下来。 “你就当我是个放荡的女人吧，等下我们各奔东西，再见面时……就当不认识好了。” 孟阳盯着她那双眼睛很久。 祁红对他的心思，他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出来一些的，可是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能做到这个程度。 事已至此……他肯定不能逃避。 更何况那天晚上在清河乡招待所把她救出来时，他也确实心动过，这样一个女人，他不能放她离开自己。 俯下身在祁红耳边低声说道：“你看，我这人呢，一向也不是个肯吃亏的主。” 祁红转过头来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贼笑的面孔，心里突然暖洋洋一片，“所以呢？” “所以我得找回来呀，让你也吃一次亏，我这心里不就平衡了吗？” …… 窗外树枝上有清脆婉转的鸟鸣声响起。 这是一个美好的清晨。 好消息也随之而来了。 马国仁在今早六点钟，从家里被带走了，据说是市公安局那边的一个副局长亲自带队来抓人的。 这个消息是孟阳在八点钟去县委大楼时听说的。 他来这里，是打着找领导请示工作的名义来的，所以，第一时间，被左良带进了吴金海的办公室。 看见孟阳，他心里就极为不爽，冷声问：“找我有事？” 孟阳却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凑近吴金海的办公桌，“领导，我想求您办一件事情。” “说！”吴金海低头看着文件，连眼皮都没往上抬一下。 “我想调个人进县委办公室。”也只有这地方，才能让人不敢乱动心思，而且，老吴同志对这个办公室抓得很严，他本人对女色也不感冒。 “什么？你以为县委办是你家开的吗？” 吴金海把手里的文件重重地摔在办公桌上，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一句话。 孟阳：“……” 犯得着这样吗？ 第118章 小祁的虎狼之词 其实吴金海对孟阳能来求他办事，还是很高兴的，他怕的是孟阳无欲无求，那就不好办了。 所以，眼下的吴金海看似对孟阳冷言冷语，甚至都要马上就把他轰出去的样子，心里却踏实了很多，根本不可能赶走他，当然，给他笑脸也是不可能的。 又拿起刚才那一份文件，自顾自地看起来，完全不搭理孟阳了。 一般来说，这情况下，孟阳应该悄然退出这间办公室了。 可孟阳毕竟是孟阳，他不是一班出来的，脸皮也修炼到了一定程度，很干脆地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还顺手拿过一张报纸，“哗啦哗啦”地翻起来。 当他翻到第三页的时候，吴金海头也不抬的问出了一句：“你要调谁？” 语气里的不满之意十分明显。 孟阳立刻扔下报纸起身来到办公桌前，“领导，我要调县电视台的祁红。” “祁红？” 吴金海猛的抬起头来，他对上的是孟阳那双看似纯净无瑕的眼睛。 祁红不是祁文静的侄女吗？ 他想起在庆功宴上，孟阳为了护住这个祁红甚至都得罪了冯爱东，眼下又巴巴的找自己要把祁红调来县委办，不用细想都能看得出来，这小子跟祁红应该是有啥特殊关系吧？ 这是好事啊！ 吴金海几乎要击掌叫好了。 孟阳把他自己跟祁红的关系这么显眼地暴露出来，这不就是等于在往自己手里塞一个把柄吗？ 这件事情他当然要答应，而且要立即办，还得办到让他满意，甚至超出他的预料！ 至于调到县委办……大可不必，他不就是想让别人不敢乱动他那个女人吗？ 这好办！ 吴金海几乎在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但是脸上却一点儿都没显示出来，仍旧是冷的要滴下水的模样，敲了敲桌子说道：“下不为例，这一次我就给你办了，正好组织部干部一科缺一个副科长，现在……” 吴金海的话说到这里，一根手指用力的指向门口，“给我立刻马上滚回清河乡，该干啥干啥去！” 孟阳却愣在原地不动了，两眼瞪得老大，半张着嘴。 他确实被惊到了。 县委组织部啊，那是啥地方？那是谁都能随随便便调进去的地方吗？ 尤其是祁红调过去就干部一科的副科长，这，这不是做梦吧？ 要知道，这年月，组织部和宣传部都是高配单位，永宁县也不例外，组织部部长是副处级干部，其下最有实权的干部一科科长是正经八百的正科级，副科长自然就是副科级。 孟阳是真没想到，自己跑这一趟，竟然会把祁红提到距离自己仅有半步的地位。 吴金海对孟阳的表现非常满意，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一个效果，小子，事情给你办了，你也要识相一些，不要冒险做那些里外不是人的事！ “怎么？你没看上县委组织部？” 孟阳连连摆手，“不是，不是，领导，我是高兴得失去思维能力了，感谢您帮忙！” 他知道吴金海肯定会帮他这个忙，但没想到就这么轻易将一个副科长的位子送了出来，这多少有点儿出乎意料了。 不过，孟阳很快就弄懂了其中的原因，老吴同志不就是怕自己过于刚正了吗？ 有个小毛病啥的送到他手里，他应该会放心很多了吧？ 走出县委大楼的时候，给祁红打去了一个电话。 “小祁同志，我是县委组织部，想抽空找你谈个话。” “谈话？”电话里的祁红笑出了声，“怎么谈？是深入浅出的谈还是我谈你听着？或者你谈我接受也可以的。” “再说，谈话还要抽空吗？随时随地都可以的呀，只要有立足之处，该办不该办的都能办！该谈不该谈的都能谈！” “呃……小祁同志，你变了！” 孟阳是真的感觉祁红像是变了一个人，刚才她说那两句话听起来好像没啥问题，可要是细分析，那就是虎狼之词。 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今早，像抱着一团轻柔的棉花一样抱起她时的场景，那是真的软啊！ 柔若无骨！ 好不容易压下那股火力，收起了笑容，“算了，不跟你闲扯了，有正经事跟你说，你不是想要调出县电视台吗？” “是，很想的那种！” 说起这件事情，祁红就感觉窝心，她现在接孟阳这个电话的时候，是躲在无人的会议室内接的。 早晨上班到现在，她始终都提心吊胆，毕竟昨晚上她是借口上洗手间逃出来的，很下领导的面子。 所以，她得时刻准备着接受领导的批评。 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了，只要她还在电视台上班，就不会是最后一次。 所以，她很想调走，调哪儿去都行，乡镇都可以。 手机里传来孟阳略有些严肃的声音：“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有可能调你到县委组织部干部一科任副科长。” “什么？组织部？副科长？孟阳你还没睡醒吧？”他这是昨晚累着了吗？不像啊，早上还生龙活虎呢。 祁红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开什么玩笑？还组织部，还干部科……组织部在哪儿她倒是知道的，那种单位是她能去的吗？ 刚走出会议室，就被叫到了台长周英的办公室。 四十多岁的周英是个典型的女强人形象，短头发，平直脸，唇很薄，这让她看起来略显刻薄。 事实上，她也的确不是个省油的灯。 看到畏畏缩缩走进来的祁红，她随手抓起桌上的笔筒就扔了过去，正好砸在祁红的肩头。 有点儿疼！ 可是祁红却没敢乱动，恭恭敬敬地站到了办公室正中位置，低垂着头，一副老老实实挨训的模样。 “祁红，你现在已经翅膀硬到无组织无纪律的地步了，啊！你让参加一个活动，竟然半路就跑了，你丢谁的面子呢？往小了说，你丢的是咱们电视台的面子，往大了讲，你是在给永宁县抹黑……” 周英足足骂了半个小时都没住嘴。 很显然，这一次，她是真的动怒了。 也不怪她气得七窍生烟，因为昨晚她招待的那几个人都是她在市里的同学，其中一位还是市委宣传部的，答应帮她活动活动，看看能不能调到市里去，所以，她就按照那一位的喜好，把祁红带去了饭局上，结果呢，那一位也就摸了祁红的小手几次，祁红就装醉跑了，人家追到门口时，还让祁红的朋友给生生踹了一脚，你说这气不气人？ 调动的事儿还能办了吗？这不是影响她前途的吗？这跟杀她父母有啥区别？ 她是越看祁红越不喜欢了，尤其那张连她这个女人都移不开眼的脸，恨不得冲上去给挠破撕碎。 叫你魅惑人心！ 哼，老娘我今天就要让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 第119章 祁科长…… 被气昏头的周英，终于想到了一条毒计，一条能让祁红身败名裂的毒计。 她咬着牙说道：“祁红，既然你眼里也没有我这个台长，没有咱们县电视台这个组织，从今天起，你暂停工作，这期间，还要来上班，打扫整个院里的卫生，重点是那几个卫生间，至于现在，立刻去打扫五楼的会议室！十五分钟后我要亲自检查，不合格就扣你工资！” 周英这话刚说完，桌上的座机就响了起来。 她抓起话筒又摔了回去，座机当即哑了，毫无声息！她现在情绪恶劣，没想接任何人的电话！ 等祁红低着头出去了，掏出手机给冯喜打去电话。 冯喜打人的事情还没有任何结果，估计也就不了了之了，周英心里清楚，冯喜作为人大一把手冯爱东唯一的儿子，就算出了再大的事情，冯爱东都会出面替他摆平。 所以，她要利用这一点，狠狠地打击祁红。 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无所事事的冯喜接到周英的电话，漫不经心的问道：“周姐，有何指示呀？” 他们两人的关系一直比较好，所以说话很是随意。 手机里传来周英略有些兴奋的声音：“小冯啊，我刚才安排祁红去打扫五楼会议室的卫生了，你现在去监督一下，看她干的如何。我在半个小时之后会领着全台人员到那里去开会。” 冯喜原本放在办公桌上的两脚一下子收回来，坐直了身体。 周英话里的含义，他只琢磨了片刻就琢磨明白了，马上笑着说道：“周姐，您放心，我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挂掉电话之后还在自己办公室里的镜子上照了照，不错，小伙儿很帅！ 今天，帅小伙儿就要干一件一直以来想干的事情。 其实他多少还是有些埋怨周英的，很早他就想对祁红下手，可是周英总是拦着他，说祁红是台里的不可多得的人才，必须要保护。 狗屁，不就是因为祁红的姑姑在宣传部当副部长来着吗？ 如今，祁文静被打发到乡下去了，周英就把祁红送到了自己面前，这就叫人走茶凉。 特么的，凉不凉的他是一点儿都不关心的，他关心的是祁红那个声音都能让人酥麻入骨的小女人。 冯喜哼着歌走出办公室，抬头看了看楼梯。 五楼会议室啊，真的是个好地方。 那里常年没人去。 事实上，别说五楼了，就是四楼也大部分都空着呢。 而且五楼会议室还有点那么一点特殊，一开始是按照演播室标准设计的，门窗隔音方面做得相当到位。 所以，周英把祁红指派到那里去打扫卫生，回头又告诉自己去监督祁红的工作，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他，这半个小时时间里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他很快就上了五楼。 果然在大会议室里看到了正弯着腰擦椅子的祁红，一身洁白的衣裙勾勒出她美妙的曲线。 冯喜关紧了会议室的门，看着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望着他的小女人，再也按捺不住，跑过去一把就把她抱住…… 再说周英这边，给冯喜打完之后，心里敞亮了很多。 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她得掐着点儿时间，半个小时后，要带着所有人去五楼，让大家看看平时端庄稳重的祁红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看她还有没有脸继续活下去？ 想着这些，她好像看到了祁红衣衫凌乱、失魂落魄的样子，差点儿就笑出了声。 这心情一好，也就想起了自己刚才暴怒之下好像是有一个电话没接。 便翻开座机的电话记录，只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因为刚才打进来的这个号码看着像是组织部的。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往回拨过去时，电话又一次响起来。 还是这个号码！ 她这一次一点儿都没耽误，直接抓起话筒。 话筒里一个深厚的男人声音传过来：“周台长，我是李长峰。”声音有点儿冷。 李长峰？组织部长李长峰？ 他……他打电话有啥事？ 她刚才没接的电话就是李部长打来的？ 周英抓着话筒的手都有点儿哆嗦了，“李部长，我是周英，您有什么指示？” “根据县委工作需要，调你单位祁红到组织部干部一科任副科长职务，现在马上让她到我这里来一趟……” 后面的话，周英已经听不清了，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里“嗡嗡”的，各种声音都掺杂进来了。 也不知道李长峰那边啥时候挂断了电话。 周英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光洁的额头上很突然地冒出了汗珠，片刻后，她像是被人用针扎到了一样，从椅子上跳起来，疯了一般地冲出办公室，直奔五楼而去。 跌跌撞撞跑到五楼，顾不上喘一口气，拉开会议室就冲了进去。 会议室里，冯喜已经脱掉了自己的衣物，正按着祁红撕扯。 …… 五分钟后，周英扶着衣衫凌乱的祁红回到了办公室，双手合十连连告罪：“祁科长，都是我不好，我本想着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更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呀！” 祁红有点懵，冯喜想要得到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对刚才会议室内发生的事情，她并没有太多的感想，只是……周英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想要收拾自己吗？ 按理来讲，她不应该救自己出来呀？刚才那场景不正好顺了她的心思吗？ 看她一副茫然的样子，周英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记性，那什么，祁科长，你现在马上去县委组织部，找李部长，他要见你。” “李部长要见我？”祁红整理衣裙的手顿在那里。 “是，是，我现在要恭喜你了，你已经调到组织部干部一科了，还是副科长，咱们以后……” 祁红没再听周英说话，起身就往外走。 周英跟在她身后还唠叨：“祁科长，我刚才真不是……” “咣当！” 她的话说到这里，祁红已经甩门出去了。 周英两手抓住自己的头发，直往墙上撞，她想不明白，事情为啥会弄到这程度，原本只是一个她能随时拿捏的播音员、主持人，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组织部的人了？ 她都干了什么呀？ 这不是把祁红得罪得死死的吗？今后还能落到好吗？ 慢慢地堆坐到地上，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她最担心的就是来自祁红的报复，不说别的，如果祁红在李长峰那里说上自己的一句半句坏话，今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她已经六神无主了…… 第120章 成绩还是很亮眼的 按理说，祁红被破格提拔为副科长，跟周英是一个级别，她不应该这么害怕才对。 但她知道，自己这个副科级干部手中的权力跟组织部干部科副科长比起来，可是差得远了，人家那是真有实权啊…… 懵懵懂懂的回到自己平时工作的大屋子，祁红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勉强稳住自己。 刚才周英说的那些话她都能听得懂，可为什么感觉如此不真实呢？ 难道孟阳还真说对了不成？ 自己真的被调到了组织部？ 她用力的拧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很疼！ 看来这不是做梦，而是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一个人坐了好久，始终也没弄明白孟阳是如何做到在短短的一个多小时内就把她从电视台调到县委组织部去的，难道说他早就做好这件事情，就等自己提出来的吗？ 好像也不对。 从早晨那会儿她跟孟阳交流的情况来看，孟阳对她还是相当怜惜的，只要不是她主动提出来要离开电视台，他不可能不跟她商量就把她调走。 所以呢，能确定整个调动的运作就是这一个多小时里完成的。 这放到哪里，谁的身上，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如果她知道孟阳仅仅花了十多分钟就把这件事情搞定了，估计她会惊掉下巴。 但不管怎么说，事情定下来了，祁红的心里也敞亮了很多。 组织部呢，还是干部科……今后县电视台这些人，县委宣传部那些人看到她应该不会轻易对她起歪心思了吧？ 祁红突然觉得生活好像变得有意思多了。 而这，来自于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人。 祁红脑海里现出昨晚的情景，莫名的红了脸，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忙些什么呢？ 打个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 孟阳确实很忙，已经在回清河乡的路上了，刚才还给韩小慧打了一个电话。 他还是想知道，前天晚上她为什么没回家？ 可是韩小慧并没有接他的电话，一连拨出去三次都没接通，孟阳无奈了。 就在这时，祁红打进来电话了。 “孟阳，我真的调走了，现在正要去组织部报到呢，谢谢你啊，小男人！” 孟阳听到她这个消息，阴郁的心情好了很多，“就这么空口白牙的感谢吗？” “那怎么办？要不我给当二老婆得了，以你的能力，两个老婆应该伺候得了，不是应该，是根本不能让你……” “停，小祁同志，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啊。” …… 时间匆匆而过。 由于夏收夏播，再加上旅游开发和生物制药两个企业的事情，孟阳忙得昏天暗地，几乎是脚不沾地一样奔波着。 成绩还是很亮眼的。 清河乡通往县城的公路修好了，双向四车道，标准很高，乡里通往各村的路也都硬化成了水泥路，获得了全乡群众的一致好评。 夏播方面，孟阳组织乡里的所有干部在麦收之前进村入户，积极动员村民将闲置的耕地承包下来，给予了最大程度的优惠，让他们跟制药公司签订了种植合同，按着制药公司的要求种植药材。 由于工作得力，且制药公司财大气粗，预告支付了一部分订购款，村民们的积极性空前高涨，在短短几日内就将那一万多亩去年弃耕的土地全都承包了。 这也让县里的领导们非常满意，把清河乡的做法当作典型，很是热闹地宣传了一阵子。 旅游公司这一边，郭贵军还是很重视的，接二连三地派来施工队伍对清河乡所有的古建筑进行专业维修，如今已经快要维修完毕了。 整个清河乡面貌大变，古色古香，还非常干净整洁，人们都不敢相信这是过去那个灰秃秃的清河乡。 孟阳还借助旅游公司的维修队伍，对乡招待所进行了一次全方位的升级改造，之后，仍旧包给了纪秋。 同时，从济州市请来专业人员，对其他宾馆、小旅店以及及饭店之类的服务行业做了一全方位的规范经营指导，该培训的培训，该装修的装修，该升级的升级。 总之，大家都折腾得非常起劲儿，也初步看到了成效。 随着旅游公司的广告和省市电视台轮番播出，最近已经陆陆续续有游客光顾清河乡了，对这里的风景和人文景观赞不绝口。 旅游这一块总算是启动了。 制药公司两个月前在县城成立，眼下在清河乡投建的药厂一期工程也基本收尾了，马上就要投入生产。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孟阳的工作做得都很出色，清河乡以日新月异的速度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只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事情，还是发生在孟阳身上了。 工作上表现极为出色的他，家庭方面却弄得一地鸡毛。 韩小慧申请到了去省第一医院进修的资格，于两个月前就走了，据说在省城进修一到两年时间。 这还是孟阳听父母说起的。 其实，早在韩小慧去省城之前，孟阳委托高德明查的事情就有一结果……秦建安来永宁，是受他父亲秦福来指派，想要参与制药公司投资的，但他个人的目的，就是为了韩小慧而来的，并且为了得到她，做了不少功课，这其中很可能就包括孟阳手中那张两人躺在床上的照片。 孟阳在得到这些信息之后，总算是知道是自己误会了韩小慧，他原本想要找她当面赔礼道歉的，可是韩小慧却不干了。 根本不愿意见他。 孟阳后来一想，韩小慧跟他置气也是对的，毕竟自己是真的对不住人家，别的不说，光是祁红的事情上，就已经算是背叛她了。 所以，现在的孟阳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想要求助老爹老娘，却被老两口一顿臭骂给赶了出来。 孟阳的老娘张海霞同志已经在六月份光荣退休了，紧接着，眼看着再也没有进步余地的孟庆林也办理了内退手续。 老两口对孟阳和韩小慧的事情多次干预之后，没起到任何效果，后来干脆就不管了，让他们自己折腾去。 两人出门旅游去了。 孟阳也终于变成了孤家寡人……这些天，他总觉得心里不安，晚上睡觉都开始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却又搞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按说，除了韩小慧的事情之外，他在事业上几乎可以用开挂这两个字来形容了，当上乡长才三个多月时间，做到了别人三年都未必能做到的。 那么，他为什么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劲呢？ 一时之间，还真就想不明白。 …… 时间到了九月下旬，天气渐凉之际，制药厂建成投产了，生产出的第一批祛疤药膏在市场上被抢购一空。 孟阳终于松了一口气。 几个月的忙碌，让他身心俱疲，在乔永新的建议下，决定给自己放两天假，至少这是表面上的理由。 看着穿了一身浅紫色长裙进来给他送文件的章玥玥，孟阳合上手中的一个日记本。 “章姐，想不想放几天假？” 章玥玥微愣，随即展颜一笑，略带磁性的声音都比平时欢快地很多，“当然想了，谁愿意上班啊，能睡几天懒觉也是好的呀。” “那好，咱们就几天假，跟我回县城吧。” “真的？” 章玥玥见孟阳不像开玩笑，高兴得像个孩子一般地跳起来，她这一跳不要紧，翻滚的波浪让当了两三个月和尚的孟阳移不开眼睛了，身体渐渐热起来。 第121章 自信的女人最好看! 章玥玥却好像一点儿都没注意他的变化，眼睛突然瞄到他面前的那个日记本上，略有些担心地提醒他：“孟乡长，这东西您还是锁进保险柜里的好。” 孟阳收敛心神，拍了拍那本日记本，无所谓地摇摇头。 “没事，该记的我都记下来了，我估计也快用上了。” 他们两人说的日记本是刘丽红在三个月前亲自送到孟阳手里的，她是在整理李宏才遗物时，在一个非常隐蔽的角落里发现的这东西。 当时她也没太当一回事，差点儿就卖废品了。 只是扔出去之前，随手翻了一下，才发现这里面竟然记载着很多让她头皮都发麻的东西。 这里面就包括孟阳在那天晚上念给吴金海听的有关马国仁收取红旗煤矿年终红利的文字。 当然不只他一个人的，还有很多人都被记载在上面。 刘丽红当时就吓傻了，又仔细看了之后，她就觉得李宏才很可能一直在红旗煤矿和那些人中间当联络员，很多事情都是经他转手的，钱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李宏才知道的事情很多，也把这些事情都记录下来，应该是为了出事后保命。 但最终还是死在了看守所，也许他没意识到自己会死得这么快。 刘丽红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之后，就把这本日记交到了孟阳手中，毕竟孟阳受李宏才所托在照顾她。 也是她唯一能信任的人。 孟阳拿到这日记本之后，也是相当震惊的，但他在看了几次之后，却越来越迷糊了。 因为这本日记除了记录着上面说的那些内容之后，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李宏才自己对一些事情的判断，是他真正的日记。 其中隐约提到了市里甚至是省里高层之间的博弈，主要矛盾竟然不在永宁，而是跟永宁接壤的洪海县，甚至最后记录的内容里还判断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那就是红旗煤矿出事的根本原因，并非管理不善，而是人为制造的事故，最后抱怨自己今后可能少了一项收入来源…… 这让孟阳看不懂了。 不过，自己手里有这么个东西的事情，他倒是没有瞒着章玥玥，也跟她一起研究了几次，始终不得要领。 最后，他还是听了章玥玥的意见，把日记本锁进保险柜里。 “章姐，收拾一下，走！” 章玥玥一路小跑着回自己办公室收拾东西去了。 孟阳看着她高兴的模样，心里多少还是挺有些感触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个比他大三岁的女人，职务还仅仅是个办公室主任，可是她的工作量却是相当大的，事务巨多，还很繁杂。 作为一个懂得感恩的人，他知道，章玥玥之所以拼命的工作，根本原因在于她对自己的那份感情。 所以，他也得懂得回报才行。 好在前些天，章玥玥提议让精明过人的赵莹担任了党政办副主任任务，替她分担了不少工作量。 半路上，孟阳还开玩笑说道：“章姐，你就这么大胆的把工作全交给小赵，不怕她夺了你的权吗？” 章玥玥明媚无比地笑起来，“有您在，我从来不担心自己失业。” 孟阳哈哈大笑，扭头望着后排座上的她，一时间有些失神了。 眼前的章玥玥跟他刚认识时很不一样了，没有了那种骨子里的卑微，这得益于最近几个月充实又忙碌的工作，让她变得自信满满，整个人都散发出成熟女人独有的魅力。 章玥玥见孟阳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裙，没发现问题，抬起头来时，脸渐渐地红了。 “孟乡长，不认识我了？” “哪能呢，我在想，还是自信的女人最好看！” 孟阳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失态了，便挑起话题说道：“马国仁是在昨天开庭的吧？章姐你关注他的消息了吗？” “是昨天开庭，准确来讲，昨天是第三次开庭，已经宣判了，十二年，马国庆也在同一天，他比较重一些，十五年。” 孟阳勾起了嘴角，虽说对这个结果他并不是非常满意，但在群狼环伺之中，他能火中取栗一般地扳倒马国仁，已经是能做到的最好结果了。 他不知道马国仁身后的人是如何跟市里赵国志等人拉扯的，想来其中的勾心斗角是很激烈的。 最后，还是赵国志这一方占了上风。 不过，自己这边得注意一点儿了，想当初，李宏才曾经提醒过他，要注意马国仁身后的人，如今，他还不能确定那人是谁，但也有了大体的方向，多加小心就是了。 实际上，他要加小心的事情，并不只是这个。 随着旅游和制药两个公司逐渐正常运转，并初步看到效益，他和县委那边两位主要领导之间的矛盾也开始按不住了。 这也不难理解，毕竟当初他们能相安无事，根本的原因在于能互相利用。 在吴金海和周江河眼中，孟阳是有利用价值的。 但他们两人对孟阳的态度还有所不同。 就吴金海来说，现在就差把孟阳手中有关红旗煤矿给他们这些人进贡的证据扣出来，就能把孟阳打进地狱。 至于赵国志怎么想，吴金海并不是特别在意，他一个马上退居二线的人，还怕什么呢？ 再说，他吴金海背后也不是没有靠山。 而周江河就跟他不一样了，还年轻，根本没有勇气得罪赵国志，但他对孟阳还是下得去手的。 至少要制造一些麻烦，让这个年轻人的成绩别那么亮眼，否则对比起来就显他这个县长有些无能了。 对这些情况，作为当事人，孟阳心里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他必须回县城住几天，得找个机会跟两位领导谈谈心。 把他们那点儿歪心思掐死萌芽状态中。 孟阳带着章玥玥启程回县里，前脚刚出发，后脚，吴金海那边收到了消息。 他握着手机低声吩咐打电话给他的人：“行动要隐蔽，那东西不是在他办公室就是在他宿舍，办公室的可能更多一些。” 随后，他挂断了电话，站在窗前紧紧地皱起眉头。 他必须尽快行动了，不然，孟阳手里的那东西就像一把利剑悬在头顶，让他吃不好睡不香。 …… 车进县城，孟阳突然想起旅游公司想要在县城专门建一个接待处，地址初步选在县城东北侧的永宁河边一片平房区，跟政府这边的协调工作将由他来完成，就让路宏伟把车开到了河岸大堤上，准备站在高处整体观察一下环境。 刚下车，章玥玥就尖叫着喊道：“孟乡长，你看，是不是有人掉河里了？” 从上游方向顺水漂来一个人，很快就到了他们近处。 孟阳打眼一看，惊叫出声：“怎么会是她？快，快救人！” 第122章 李玉兰跳河了 原本就做好了救人准备的孟阳发现河里河漂来的这个人他认识，能在湍急水流中仅冒出两下脑袋就认得出来，是因为河里漂来的人，跟祁红长得特别像。 没错，就是李玉兰！ 在孟阳跳进河里的瞬间，路宏伟也已经一个猛子扎了进去，章玥玥立刻打了急救电话。 县医院那边来得很及时，在孟阳和路宏伟两人费了挺大的力气把李玉兰拖上岸时，救护车已经呼啸而至。 救护车上跳进来的两名大夫，朝着孟阳点了点头，立刻检查李玉兰的情况。 情况不乐观，因为她已经没了呼吸和心跳。 这种情况，根本来不及带回医院，只能现场急救。 医生护士的五个人忙活了老半天，又是控水，又是心肺复苏、人工呼吸的，结果，李玉兰毫无反应。 按照一般情况来分析，能救回来的可能性很小了。 又做了最后一次努力之后，县医院的两名大夫商量了一会儿，宣布放弃急救了。 他们两个倒是因为韩小慧的缘故，都见认识孟阳，其中一个对孟阳说道：“孟乡长，人救不回来了，我们尽力了，她这样就算是带回医院，也没有用了。” 孟阳紧皱着眉头蹲到了李玉兰身边。 观察片刻后，抓住了她的手腕，三根手指搭到她寸关尺位置，脉搏自然是没有，那么他在查什么呢？ 旁边的人都有些好奇了。 过了十秒钟左右，孟阳俯身把耳朵贴到了李玉兰左胸位置上，只听了片刻，抬头围在身边的人说道：“你们都转过身去，我要详细检查一下，章姐你帮我把她的衣服撕开，包括里面穿的那一件，露出心脏位置就行。” 路宏伟第一个转过身去了，即便这个女人死了，也得给予尊重，他懂领导的意思。 章玥玥这边按照他的要求做好之后，孟阳再一次把耳朵贴到了李玉兰的胸口上。 这一次，他足足听了有半分钟左右。 抬头就冲着身后的护士喊道：“把你们的针头给我一个。” 他现在需要一个利器。 等救护车的护士慌慌张张的把针头递给，他又转头对他低喝一声：“转过身去。” 原本还想看看孟阳到底要干什么的两名县医院大夫，都不敢动了。 孟阳这边拿到针头之后，在李玉兰的十根手指上穴位上一个一个的刺破，随后在她头顶的百会穴位置挑开头皮。 扔了针头开始给她做胸口按压和人工呼吸。 足足折腾了将近两分钟时间，他再一次摸到李玉兰的脉搏后，脸上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一旁的章玥玥都懵了，因为她明显的看到李玉兰胸口正在微微起伏，这人是救回来了？ 这可是县医院的大夫都认为不行了的呀！ 她还从来没听说过孟阳还有这一手惊世骇俗的医术。 原本以为那种祛疤药膏不过是孟阳从谁那里得到了一个药方而已，现在看来应该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吧？ 孟阳坐到了一旁直喘粗气。 刚才从河里把人捞出来就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眼下又紧急的做了这一番施救，现在的他，连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好在没白忙活，结果还真的如他所愿。 这一手救人的本事，是他前世跟一位老中医学的，也不是说在每个溺水者身上都管用，这里面运气的成份比较多一些。 李玉兰已经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但是眼神有些呆滞，这很正常。 孟阳对县医院那两名大夫说道：“你们两位把她带回医院做个详细检查吧。” 实际上那两位大夫都不知道现在李玉兰已经被救活了。 等他们转过身来，看到李玉兰睁开眼睛，还有自主呼吸的样子，惊得差点儿下巴都掉下来。 其中一名大夫蹲下来亲自检查了一番。 他是真的不敢相信这情况下竟然还能把人救回来，但是听诊器里传来的心跳声告诉他这人是活的。 再看向孟阳时，眼中可就多了敬佩之意。 医院里有关孟阳的传说很多，但都风花雪月的事情，他们可从来都不知道小韩大夫的男人竟然还会这一手医术。 不，这他妈应该不是医术了吧，会不会是巫术啊？ 李玉兰的身体素质还是很不错的，就这么一小会儿，人已经能坐起来了。 孟阳建议道：“你跟着救护车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李玉兰直摇头，“不用去了，我感觉没什么事情。” 其实，孟阳也知道，她现在这情况也根本用不着去医院。 …… 等救护车离开之后，章玥玥和孟阳把李玉兰扶了起来。 章玥玥还是比较关注孟阳的身体的，劝他道：“孟乡长，咱们也回去吧，看你这样好像也很累，要不要回家休息？” 这回轮到孟阳摇头了，回什么家呀？没有了韩小慧的家还是家吗？冷冷清清的，还不如住到永宁大酒店呢。 他看向呆呆地望着河水的李玉兰，走过去说道：“有啥事儿想开一点，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连死的勇气都有，为啥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呢？要知道人旦死了，可真就啥都没有了，这个世界很美好，外面更广阔，你没见过的东西还有很多……” 种种迹象表明，李玉兰是自己跳进河里的，所以，孟阳才会说这些话。 李玉兰转过头来，直直地盯着孟阳的眼睛，“孟阳，谢谢你们救我上来，你放心，我想开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嘛，不会再做傻事了。” “那我就放心，你是最近工作上不顺心，还是家里有事了？”孟阳试探着问道。 他想帮她解决问题，一方面是这个女人实在太像祁红了，爱屋及乌说的就这情况了，另一方面他打心里是感激李玉兰的。 因为在扳倒马国仁的事情上，她出了很大力气。 虽说这里面有她为自己讨回公道的一方面，但更多的是孟阳三番五次的鼓励她，甚至可以说是鼓动她去面对市公安局和纪委反反复复的调查问询。 每一次面对这些人时，她都要把自己的经历详细的讲一遍。 这其中的难堪和折磨对一个女人来说实际上也算是二次伤害，而且伤得可能比第一次更重一些。 所以，孟阳心里多少有些内疚。 他以为李玉兰可能是承受不住那些流言蜚语而选择自杀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扳倒马国仁的意义就会大打折扣。 他不想看到这样一个结局。 “我……”李玉兰犹豫着想说话的时候，抬眼看向孟阳身后，脸色剧变，惊恐无比地躲到了他身后。 第123章 我不想跟他们走! 孟阳立刻转身，这才发现不知道啥有五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往这边跑过来。 其中一个边跑边喊着：“是她，他妈的，跑这儿来跟男人约会来了，看我今天不打死她！” 五个人很快就跑到了这边，打头的那一位看着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头发极短，满脸横肉。 上来就要奔着孟阳来了，“你他妈谁呀？敢碰我老婆，活腻了吧？” 手刚伸过来，就被路宏伟抓住手腕。 孟阳拍了一下路宏伟的肩头，“放开他吧。”他感觉这人好像跟李玉兰有啥关系。 路宏伟勾着嘴然松开了此人，但自己还是挡在孟阳身前。 “你哪一位？”孟阳冷脸问道。 “我是她老公冯彬，怎么？你他妈这么护着她，是跟她有一腿了吧？让开！” 冯彬说着话，绕过路宏伟就抓向孟阳身后的李玉兰。 “慢着！”孟阳拦住了冯彬，随后扭头问李玉兰：“你认识他吗？” 李玉兰哆嗦着答道：“认，认识，是，是我男人。” 冯彬得意地看向孟阳，如果不是看旁边停的那三菱车有点儿显眼，怕孟阳是谁家的公子，他早就抢人了，还用得着在这儿磨叽吗？ 李玉兰越过冯彬，看了看他带来的四个人，主动走出来，低声跟孟阳说道：“你们快走吧，我的事你们管不了。” 那四个人都是混社会的亡命徒。 按说人家的家务事，旁人不该插手，可是孟阳两世为人，最看不惯的就是欺负女人，眯着眼睛仍旧拦在李玉兰面前。 “这世上没啥管不了的事，你放心，只要不是你自愿回去，谁也带不走你！” 冯彬听了孟阳这话，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够了这才朝身后那四个人说道：“哥几个听到了吗？这他妈有个不知死活的说大话吓唬我呢，咋办啊？” 他刚才还想给孟阳留点面子来着，现在看来，对方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一看就没什么社会经验。 也就这个司机看着好像身板不错，手上的劲儿挺大的。 可那又怎样呢？ 自己这边可是五个人，还都是打架高手，心狠手辣，真要打起来，恐怕都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他带来的那四个人一阵大笑，其中一个手指隔空点着孟阳说道：“冯哥，就这小白脸的样子，我一只手都能捏死他，怕啥呀？” 另一个眼睛瞄着章玥玥，阴阳怪气地说道：“冯哥，这个小娘们儿不错，把借给我们哥儿几个玩玩，就放过他吧。” 孟阳倒是一点儿都没表现出生气的样子，耐着性子说道：“冯彬，虽说这是你的家事，但我跟你爱人也算是熟人，所以，想多说两句，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咱们找个饭店一起唠唠。” 这里的永宁河岸大堤，堤坝内就是成片的平房区，也不算是特别偏僻，因而，孟阳多少顾忌一些自己的身份，不想跟这些人搞得太过激烈，尤其对方还是李玉兰的丈夫，就想着能不能跟对方讲讲理，问清楚到底发生了啥事，然后做一做工作。 他这个想法是美好的，可是对有些人来说，根本不可能听得进去。 冯彬冷笑一声，孟阳这么软弱的样子，他更加肯定自己刚才的判断没错，这人不过是家里有点儿钱而已。 这种人，他有啥好怕的。 “老子没空跟你唠！识相的就给我滚一边去，要么……别怪老子不客气。” 说着话，朝身后的四个人一挥手，这就是动手的信号了。 他自己已经一拳打向孟阳。 孟阳身后的李玉兰急得扯开孟阳，想自己的身体挡住这一拳。 就在这时，冯彬身后的路宏伟出手了。 一个侧鞭腿扫在冯彬的肋下……随后闪电般转身身，在那几个人惊诧之际，连连出手。 实际的打斗过程乏味可陈，仅仅两分钟后，冯彬和他带来的四个人都趴在河堤上痛苦地呻吟着。 刚才出手的路宏伟也仅仅是活动开了手脚，打的一点儿都不过瘾，像个没事人一样笑着站到了一旁。 咋看他这形象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年轻人，毫无锋芒。 冯彬偷偷地看过去，接触到路宏伟扫过来的视线，又连忙低头装死了。 不止是冯彬想不通这个年轻人为啥这么能打，就连章玥玥都有些震惊了，她知道孟乡长身边这个司机是个退伍兵，应该是挺能打的，可是没想过这家伙的身手这么厉害呀。 这可是好事，孟阳身边有个这样的人，他遇到类似事情时就能避开很多危险了。 她已经想好了，回去之后，看看乡里能不能给路宏伟做一些补助，变相的给他涨工资…… 且不说章玥玥这边事事想着孟阳，李玉兰看到眼前的场景，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也有靠山了。 扯了扯孟阳的衣袖说道：“孟乡长，我……我不想跟他们走！” 孟阳拍了拍她的手，“那就不跟他们走，没事，你别怕，走吧，不管他们了，咱们找个地方，把你的事跟我说说，我肯定会帮你的。” 说完，看都没看地上趴着的五个人，直接坐进了车里。 章玥玥也拉着李玉兰上了车，上车前路过那五个人时，高跟鞋有意无意地踩到了刚才说要玩玩她的那人手掌上，引起一阵惨叫。 十多分钟后，三菱车已经到了李玉兰家所在那一片小区外面。 孟阳回头问李玉兰：“你现在是回家吗？” 李玉兰突然捂住脸，低下了头，泪水从她手指间滴落。 孟阳愕然，随即想到她应该是遇到迈不过去的坎儿了，所以才会跳河。 章玥玥掏出自己身上的手绢替李玉兰抹眼泪。 李玉兰低声呜咽着说道：“我现在已经没有家了，还能回哪儿去啊？” 没有家了？ 这是啥情况？ 孟阳和章玥玥都愣住了。 只听李玉兰异常艰难地说道：“我离婚了！被他赶出来了！我无处可去了……” 离婚了？孟阳和章玥玥都有些吃惊。 “不是，那你刚才为啥不说这一茬啊？”开车的路宏伟忍不住问道。 如果知道她已经离婚了，高低也得把那个冯彬打个半残啊。 “开你的车！”孟阳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路宏伟的后脑勺，问李玉兰：“那他为啥还找你？” “他……”李玉兰似乎很难开口说出原因，低着头哭得更厉害了。 第124章 对付一个姓吴的 坐在李玉兰身旁的章玥玥朝孟阳摇了摇头，搂着她的肩头低声说道：“走吧，去我那里，正好我的房子还空着，想找个人看房子来着。” 说着话她看了一眼孟阳，这是征求他的意见呢。 孟阳点点头，又对李玉兰说道：“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了，想开一点，去给章姐看房子也挺好，先把自己安顿下来，之后再说其他的，至于公司那边，让章姐替你请个假，你先休息两天。” 李玉兰现在是永宁生物制药公司的一名正式员工，这是当初孟阳让章玥玥安排进去的。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章玥玥在县城西侧那个小区的房子里。 尽管孟阳不想挑起李玉兰的伤心事，但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搞清楚一些情况。 “李玉兰，我冒昧的问一下，你是不小心掉到河里了吗？” 他这话就比较委婉了，是想知道她跳河的原因。 李玉兰刚才在车上哭了个够，眼下已经没多少泪水了，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我自己跳进去的！” 接下来她也没等孟阳细问，就把自己这三个月的经遭遇详细的讲了出来。 原来在她出事后一个月左右，她的丈夫冯彬就突然回来了。 后来，李玉兰才弄明白一件事情，冯彬根本就没去南方打工，一直就在济州市里混生活，而且这一年来一直偷偷的跟婆婆有联系。 在婆婆身体实在挺不住的时候，他回来了，回来之后没两天，婆婆就一命呜呼了。 办完丧事之后，冯彬就提出了离婚，而且要把孩子带走。 李玉兰自然是不同意的，两人争执了一个多月，期间，冯彬对她连恐吓带动手。 她最终还是没争过冯彬。 冯彬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在离婚官司中占据了上风，把孩子要走了，还让她净身出户。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一个月前，李玉兰眼下借住在亲戚家中，强挺着最后一次上庭作证之后，本想今后开始新生活，却不料，冯彬还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前两天，从市里回来就找到了她。 强行把她带回原来的家里，在她挣扎着要跑出去时，对她一顿拳打脚踢，然后当着他带回来的那四个人的面要了她。 并且告诉她，不听他的话，就会弄死她！ 在冯彬和那四个人吃饭喝酒过程中说的话里，她多少听到了一些让她无法接受的信息。 冯彬竟然在策划一件事情，就是利用她来对付一个姓吴的，好像是市里的某个大人物交给他们的任务。 原本就因为当着别人的面被冯彬弄了的李玉兰，得知他还要把自己送给别人祸害，羞愤之下逃出来，选择了跳河了断自己。 没想到竟然被孟阳救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李玉兰两手抱头，痛苦异常，这才一年不见，冯彬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孟阳没太关心冯彬变成什么样的人，倒是对这人策划的事情有些警惕，“他要对付的人是咱们县里的吗？” “应该是。”李玉兰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孟阳那双眼睛，神色复杂。 眼前这个沉思的年轻男人，做事做人都很有一套，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能报仇，而且，那天晚上叫来公安局局长的人也应该是他，这一次又从河里把自己捞上来，这份大恩大德，她该怎么报答？ 孟阳在考虑两件事情。 一个是李玉兰提到的姓吴的人，很巧，吴金海就姓吴，难道说冯彬还跟马国仁身后的人有联系，是要替那个人找吴金海的麻烦吗？ 这在理论是有可能的。 因为吴金海跟马国仁不是一条线上的人。所以，马国仁被判刑之后，他身后的人在永宁县就没有代理人了，搞掉吴金海，就能培养下一个代理人，而且还能通过这件事情来收拢人心，给那些跟着他走的人看看，他是能替他们摆平事情的，至少在事无可为的情况下，能替他们报仇…… 当然，这些都是孟阳自己的想法，他需要确定一下，然后再做打算。 至于他考虑的另一件事情…… 在他们两人说话之际，出去买生活用品的章玥玥回来了，放下手里的一堆东西，问孟阳：“中午吃点啥比较好？我现在就做。” “越简单越好，吃完饭我还要出去。” “那我下面给你吃吧！”章玥玥说着话钻进厨房。 下面给我吃？孟阳眨了眨眼睛，老脸一热，看到李玉兰仍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连忙收回不该有的想法。 “李玉兰，你在制药公司的工作先别干了，跟我去清河待一段日子吧。” 李玉兰略有些吃惊，“我这份工作挺好的。”工资不低，活还简单，就是打扫卫生。 孟阳连连摇头，冯彬既然是有这么一个策划，就不可能放过李玉兰，毕竟跟祁红长得特别像的女人并不好找，所以……“你待在县城不安全，等我摆平了他们，你再回来！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孟阳的强势，让李玉兰心头忽然升起一股暖流，这世上还是有人关心她的，眼角一红，轻声说道：“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去清河给你当保姆吧，不要钱！” 吃过午饭，把章玥玥和李玉兰在这里，孟阳自己去了高德明的店里。 “呵，大忙人来了哈，自己找地方坐吧，站着也行。”高德明正在给顾客挑选锄头，随手指了指一旁的凳子说道。 看着他熟练无比给顾客讲解新式锄头的好处，孟阳忽然想起李保义跟他说过的话……‘农民的锄头拿在手里，可以锄地也能杀人，还能干比杀人更大的事，当年的陈胜吴广就干过，所以，工具在手，就看你怎么用。’ 他是不是也应该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了？不然的话，单枪匹马的，做起事情来总感觉伸不开手。 毕竟永宁县的环境实在是太特殊了。 “怎么？孟乡长现在看美女都看不过瘾了，改看男色了吗？或者我脸上长花了？” 高德明打发走了顾客，靠在柜台上扔出一句话，差点儿就让孟阳吐了，“你有空的时候吧，就多照照镜子，我就看了你一小会儿，差点儿就把中午饭吐出来了。” “呵，有你说的那么悬吗？找我啥事儿，不会又是心情不好吧？我可没时间给你当心理医生。” “两件事，”孟阳伸出两根手指，“一个有关你的生意，另一个是求你帮忙。” 第125章 冯彬要干大事 高德明白了一眼孟阳，“一个一个说。” 孟阳说道：“生意的话，我有个建议，省农机研究所搞出一个自走式微型收割机，专门割麦子的，听说相当实用，价格也不高，已经批量生产了，你就不想搞几台试着卖吗？” 这种收割机是他前世就听一位患者说过的，就在年底之前，卖得异常火爆，代理这种农机的另一家农具商店赚了不少钱。 “消息可靠吗？”高德明马上就有兴趣了。 “当然可靠，我是谁呀？” 孟阳甚至提供了省农机研究所一位研究员的电话，这人他认识，“你就说是李修远的表哥让你去的就行，他肯定会帮你的忙。” 再好的兄弟关系也不能总是单方面让人家付出，不然，这种关系迟早有一天会疏远。 高德明见孟阳又提到了李修远，挑了挑眉毛，他现在越来越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他的好朋友李修远。 不过，这事儿放在心里就得了，不必挑明。 “另一件事呢？” 孟阳略作沉思后说道：“冯彬这个人你听说过吗？” “冯彬？”高德明皱起眉头，“没听说，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问问。” 高德明的电话很快就打完了。 从门外走进来后，意味深长地笑了，“不是，兄弟，你挺会呀！一个祁红还不够折腾的，还找了一个跟她长得特别像的女人。” 这一句话可让孟阳震惊了，“你这么快就打听到我的行踪了？” “顺便，顺便哈，主要是打听冯彬的下落就知道你在河边把人家给揍了，还把人家的女人抢走了，咝，你还别说，把她跟祁红摆在一起，那是啥场景啊？想想都让人激动不已啊！” 孟阳起身就踹了过去，“滚！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我要给嫂子打电话，把你这话一字不落的告诉她。” “好，好，好，不提这一茬儿，你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吧，有关冯彬的事情正在打听。” 高德明把孟阳请进后面的小院子里，沏了茶，两人天南海北的聊起来。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高德明收到了准确消息。 “这个冯彬身份有点儿复杂，他是你原来单位冯爱民的远房侄子，自然也是在人大掌门的冯爱东的亲戚，但他跟两位叔叔的关系并不是很好，最近就在最近才开始走动起来了。” 冯爱东是冯爱民的哥哥这一点孟阳早就知道了，虽然他们对外宣称没有任何关系，也在人前从来没啥来往，但这种事也就是也就是皇帝的新衣，你知我知大家知，谁都没在明面上说出来而已。 不过，冯彬是冯爱民的侄子，还真让孟阳有点儿措手不及，“他想干啥？” “想干一件大事，”高德明喝了一口茶水，嘿嘿笑了两声，“他在准备给吴金海下套。” 孟阳端起茶杯的手抖了一下，茶水溅出，烫到了手，埋怨道：“你下次说这种事的时候，先提醒我一下。” 尽管他有这方面的猜测，可是听到真实消息，还是震惊不已的，“可是用李玉兰给吴金海下套，好像不太适合吧？这套路也太简单了一些。” 吴金海是谁呀？ 那可是永宁县一把手，在此地盘踞多年，看着像个老好人一样，可该有的脑子和手段一样不缺呀。 高德明轻轻摇头，“不是直接针对吴金海的，是要对他家的公子下手。” “他儿子？”孟阳觉得自己的思路都卡住了，有点儿跟不上事件的发展了。 “眼下也只查到这里，具体要怎么弄，还没有眉目。” “咝，这个冯彬胆子不小，会是冯爱东指挥的吗？”问完这问题，孟阳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冯爱东脑子得多笨，才会用跟自己有亲戚关系的一个人来对付吴金海？ 再说，他为啥要对付吴金海？ 高德明的问答很简练：“不是！他是受到了市里刘二麻子的指派，才回来办这件事情的。” “刘二麻子？”孟阳一时间有些恍惚，这个人名他好像在哪儿听说过呢…… 对了，是那一次他跟韩小慧从市里回县城途中，遭遇一伙人半路截住他们时，韩小慧将那些人收拾后，说过他们像是刘二麻子的人。 所以，这个刘二麻子在市里还是个人物吧？那么，是谁委托刘二麻子干这件事情的？ 孟阳绝对不信在没有任何利益相差的情况下，刘二麻子会对吴金海下手。 “刘二麻子在济州市的确是个人物，黑白两道通吃，啥活都接，啥事都干！至于这一次受谁委托在办事，一时半会儿的也查不出来。不过，你得罪了他的人，可要小心儿了。” 高德明说完这句话，停顿片刻，抬眼看向孟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说道：“人肯定是得罪了的，你也不用怕，还有我呢！” 孟阳跟他对上了视线，“德明，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啊？大胆想法？”高德明张大了嘴巴，片刻后问：“是想把那两个双胞胎一样的摆在一起？” “你特么就没点创意吗？就知道摆一起，就不能是左拥右抱吗？” “行，都行，说正事，到底啥想法？” 孟阳往前面的店里看了一眼，压代了声音说道：“利用你的优势，组建一支专业的情报队伍，人数不要太多，十五个人左右就行，当然，名义上就开一个信息咨询公司，挣不挣钱无所谓，至于运作资金方面……我给你提供类似刚才那一款收割机的消息，保证能让你赚到钱，当然，如果信息公司也能有盈利就更好了。” 他要组建自己的队伍，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这个任务也只能交给高德明这个体制外的人。 “靠了，你这是要空手套白狼啊，我挣钱养着信息公司，然后信息公司还要为你服务，是吧？”高德明提出抗议了。 “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 孟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高德明笑了，重重地砸了一下他的肩膀，“也就是你吧，敢跟我下这种套子，行，我答应你了。” 孟阳也笑了，接着说道：“不过，咱们得注意一点，就是不要越线，法律这条线必须坚守。” “行啦，行啦，我知道该怎么运作，晚上喝点儿呗，再详细研究一下。” 孟阳没敢在高德明这里待到太晚，不到八点钟才离开，临走之前他嘱咐道：“德明，对吴金海下手这事不是小事，我可能会去找他说起此事，你的行动也要谨慎点儿。”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 鉴于对冯彬这个疯狂之人的防范，孟阳和路宏伟当晚就住到了章玥玥家里。 路宏伟睡客厅，章玥玥和李玉兰睡小卧室，孟阳睡在章玥玥平时住的那间屋子。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孟阳回来时，身心俱疲的李玉兰已经在小卧室内睡着了，此时也没必要把她喊起来换到大卧室。 白天下河救人，又跟高德明研究了半天成立信息公司的事情，孟阳其实已经很累了，匆匆洗了个澡，就躺下了。 半夜里，起夜的章玥玥迷迷糊糊从卫生间出来，习惯性地回到自己平时住的大卧室，“咔嚓”，把门一关，还从里面上了锁。 非常麻利地上了床。 结果…… 第126章 再摸可要出事了 孟阳看起来似乎是早早的就躺下了，但他根本就没睡。 他有点心神不宁。 这当然不是章玥玥的被子上传来的那股幽香让他想入非非，尽管一向喜欢祼睡的他，此时身体确实很精神。 他眼下想的是吴金海的事。 下午，他跟高德明说起过要找吴金海，是想以此为条件，让对方暂时别对他动手，这算是缓兵之计，没办法，谁让他级别不够，没根基、没势力呢。 只能选择先退让一步，总不能事事都找赵国志帮他解决吧？ 孟阳之所以察觉到吴金海和周江河有可能要对他动手，是因为自从招商引资来两个大项目之后，尽管他已经很低调了，还想方把功劳推到了吴金海跟周江河身上，但他的名气仍然在永宁一天比一天响亮起来，甚至在市里都传扬开了，都说他才是这两个项目落地的真正功臣。 这里面有没有人搅和，他现在还不好做好判断。 但是功高盖主的情况却很明确地出现了，县里的几位主要领导心里肯定有了各种想法。 这是孟阳跟吴金海和周江河等人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根源之一，另一个问题就是吴金海认为孟阳手里能有马国仁接受煤矿红利的证据，就有可能也有他的。 这样一个人，不想办法拿掉，吴金海绝对不会睡得着的。 随着制药厂投入生产，旅游公司开始接待旅客，孟阳这头驴也到了卸磨的时候。 所以，眼下有这么一个机会，是卖个人情给吴金海？还是顺水推舟或干脆就当不知道，让冯彬等人继续搞事，对吴金海下手，这个选择有点儿难做决定…… 思前想后，孟阳光是从高德明那里听来的消息根本不足以打动吴金海，还是应该先观察这件事情的进展再做决定的好。 实际上，孟阳把事情想太简单了，到目前为止，他的思维还停留在一个很低的层次上，根本没料到他现在卷进去的是一个巨大的漩涡。 当然，李玉兰肯定他是不能让冯彬拿去当工具用的，这种见死不救的事情，他还做不来。 想到李玉兰那张脸，他就想到了祁红，两人自从那一次滚过床单之后，再也没见过面，电话里倒是联系了几次，但都小心翼翼的没再提起过滚床单的事情。 主要是他们心里清楚，作为韩小慧的现任老公和曾经的闺蜜，谁都不可能把她当空气。 想着想着，思路就跑偏到那天早上跟祁红翻滚时的情景，原本消停下来的身体就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就在这时，门被人推开了，都不用开灯看，孟阳凭着那股熟悉的香气就知道，进来的是章玥玥。 呃……现在应该十二点了吧？这个时间她进来干嘛？关键是连灯都没开…… 这世上的事儿就是经不起联想，一联想就会让热血沸腾。 起夜的章玥玥迷迷糊糊中习惯性地回到了这间大卧室，完全忘记了今天晚上这里住的是孟阳。 掀开被子就钻进来了。 小卧室的床只有一米五宽，睡两个人多少有点挤，所以，刚才章玥玥跟李玉兰几乎是互相搂抱着睡的，此刻，走错房间的她把孟阳当成了李玉兰，在半睡半醒状态下，伸手就搂住了他。 一开始还没发现异常，直到无意间侧身靠过去时，撞到一个旗杆，章玥玥彻底清醒了。 懵了好一会儿，又把手往下伸去…… 孟阳实在是忍不住了，侧头小声说道：“章姐，再摸可要出事了。” 章玥玥惊叫一声，跳下床就往外跑，“咣”的一下撞到门上，手忙脚乱地开了门，逃了出去。 “唉！”孟阳长叹一声，完了，这下更睡不着了。 在章玥玥柔软的身体贴上来时，如果他不出声，甚至稍微主动一下，他跟章玥玥之间肯定要发生故事了。 他不能确定章玥玥是走错了房间还是有意为之，但从她逃走这一情况来看，应该是走错房间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在关键时刻，他还是压下了心底的欲望，虽然那天晚上被祁文静下药后，他昏迷在卫生间里，章玥玥应该是对他做了些什么，不然，那药性不可能自行解开。但那是他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发生的，还情有可原，可一旦把这种事情摆到明面上，两人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复杂，今后相处起来就不好把握尺度了，毕竟，他们是同事，还是上下级关系，跟祁红上床的性质完全不一样，而且这种事情发生之后，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迟早会暴露出来，一旦暴露，以当下的环境而言，他这个乡长也就干到头了。章玥玥也很聪明，明白这里面的道理，所以，她逃了。 问题是这也太折磨人了…… …… 早上七点钟，孟阳在敲门声中醒过来。 他看了一下时间，立即起床，穿好衣服去了开了门。 敲门的是章玥玥，见他出来，笑着说道：“孟乡长，早饭做好了，赶紧洗漱吃饭吧。” 说完，进厨房了。 等孟阳进了卫生间，感觉白吃白住不好意思的李玉兰，已经打扫好了小卧室和客厅卫生，转身进了大卧室。 一番擦扫之后，拎着床上的被子就要叠起来，不经意间就发现了被子上…… 作为过来人，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想到昨天晚上章玥玥一声惊叫之后跑回小卧室的情况，她的脸就唰的一下红了。 恰好孟阳洗漱过后，进来拿手机，看到眼前这一幕，发现脸红的李玉兰跟祁红更像了，他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立刻退出去了。 这特么多少有点儿丢脸。 章玥玥看他表情有些窘迫的样子，大感好奇，进了大卧室之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弄得坐到餐桌旁正拿起一个馒头的路宏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孟乡长，章姐这一早上是啥情况啊？” “发现新大陆了，”孟阳按住往大卧室方向探头路宏伟，“跟你没关系，赶紧吃饭，吃完了送我去县委。” 他决定主动出击，先去拜见吴金海。 就在他吃完早饭，刚刚坐上车的时候，乔永新打来了电话，语气有点儿急：“孟乡长，你赶紧回来一趟吧，你办公室被盗了。” “啥？办公室被盗了了？”孟阳表现出很震惊的样子，“乔书记，我办公室好像也没啥值钱东西啊？” “今天早上，小赵进你办公室打扫卫生，发现被翻得乱七八糟，那个保险柜丢了，其他损失还没详细检查，派出所这边孙所长正在现场，初步判断是昨天晚上两三点钟发生的，公安局刑警队的人也马上就到了。” “乔书记，这样吧，我还有点儿事没处理完，那边的事情你拿主意就行，再说，那个保险柜里也没啥东西，丢就丢了吧。” 他说着话的同时，一只手按在公文包上，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第127章 郝文彬其人 孟阳的挂断乔永新的电话后，看了一下时间，正好八点钟，便吩咐路宏伟：“走，去县委。” …… 县委大楼。 刚走进办公室的吴金海，反手锁上了门，急切地打开自己拎进来的一个文件袋。 文件袋里，只有一个绿皮的日记本。 拿出来小心地翻开一页，随后“哗啦哗啦”地翻了一会儿，气呼呼地把日记本扔到了地上。 随即抓起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后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缓缓的说道：“文彬，东西不对。” 手机里传来郝文彬的声音：“吴书记，我马上就到。” 没过几分钟，一身警服的郝文斌大步走进了县委大楼。作为县公安局政委，他对这栋楼还是相当熟悉，不光是环境，跟这里上班的人们更熟悉。 满面笑容地跟遇上的人打着招呼，一点儿架子都没有，甚至在楼梯口遇到往上抬桌子的两个小年轻，还亲自动手帮了一把。 “唉呀，郝政委，怎么能让您伸手呢？”小年轻也认识他，嘴里说着毫无诚意的客气话。 “举手之劳嘛，就锻炼身体了。”郝文彬把小年轻挤到一旁，充当了抬桌子的主力。 看到这情景的人们一点儿都太当一回事，因为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今年52岁的郝文彬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在政委这一职务上已经干了很多年。在人们眼中一向是个老好人，从不得罪人，跟谁都很好，也没听说跟谁争权夺利，一直都在默默无闻地干着自己的工作，至少永宁县普通老百姓眼下的郝政委就是这样的。 尤其在吴金海面前，郝文彬表现出来的甚至都已经不仅仅是恭敬那么简单了，半个屁股挨着沙发坐了，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看着吴金海。 吴金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文彬，你到我这里来还用得着这样吗？”自己这个亲信是个何等人物，他还是知道的。 郝文彬腼腆的笑了笑：“吴书记，您是领导，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政委，在您面前永远是个小兵，可不敢放肆。” 好听的话谁都愿意听，吴金海一大早的怒火消了一小半儿。他把那本儿空白的日记本扔给了郝文彬。 “你看一下，这就是他们交给我的东西。” 郝文彬接日记本随意翻了两页，脸色从笑容可掬到冰寒如水也就是半秒钟的时间，然后，又用半秒钟时间切回来了。 “吴书记，是我疏忽了，拿到手之后也没检查……” 吴金海抬手打断了郝文彬，“文彬，这不怪你。”是他没跟郝文彬讲清楚想要的东西究竟是啥。 郝文彬就这一点是最让吴金海满意的，让他做事从来不讲任何条件，而且，绝对不会偷看这个日记本中的内容，他甚至连翻都没翻一下，就原封不动的转交给了吴金海，这是他强迫自己遵守的一个规矩。 “吴书记，您稍等，我问一下。” 郝文彬说完这一句话，两手捧着日记本送回到吴金海面前，轻手轻脚地走出办公室，去了卫生间。 打电话的声音仍旧如春风拂面般听着就让人心生愉悦：“常三儿，我让你拿的东西好像不太对头吧？” 常三儿明显愣了一下，“彬哥，东西确实是从孟阳的办公室保险柜里拿出来的，跟您说的外形颜色都一样啊。” “这么说来，这应该是我告诉错了？”郝文彬的声音的仍旧暖暖的。 可是电话另一端的常三儿却好像置身冰窖一般，连声音都有点儿哆嗦：“彬，彬哥，我翻遍了姓孟的宿舍和办公室，只在保险柜里找到这么一个日记本，别的真没没有啊，我一句谎话都没有，彬哥，您得相信我呀。” 说到最后，常三儿已经有点儿语无伦次了。 郝文彬足足有十多秒钟没出声。 手机听筒里，常三儿的声音都带了哭腔：“彬哥，我，我再去找找，三天内，不，两天内肯定给您一个准信儿，您给我一个机会。” “行吧，三儿啊，把找的范围稍扩大一下，比如，他家里，是吧，动动脑子，不要总是让人挥鞭子赶，得有点主观能动性，懂了吗？” “懂了，懂了，彬哥，您放心，那东西我肯定给您找来。” 挂断电话，郝文彬回到吴金海的办公室内，小心地说道：“吴书记，您再给我三天时间，保证把那东西拿到手。” 事情办砸了，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也没找任何借口，这也是郝文彬的一个规矩，砸了就是砸了，失手了就是失手了，不讲客观原因。 对他这种态度，吴金海还是非常满意的，“三天或是五天都无所谓，你知道那个日记本里写的都是什么内容吗？” 话刚说到这里，秘书左良推门进来在吴金海耳边说了一句话，吴金海微微地眯了一下眼睛，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说着话，把那个空白日记本收进了抽屉里。 郝文彬起身道：“吴书记，我回去督促一下。”具体督促什么没明说，但两人都心照不宣交换了一下眼神。 孟阳走进来时正好跟郝文彬打了个对头碰，往外走的郝文彬赶紧侧身让到了一边，非常谦卑地冲着孟阳笑了笑。 孟阳心头一紧，别人也许不知道这个郝文彬是个啥样人物，但他可是相当了解的。前世为了表哥的事情，他也没少往公安局跑，一开始的时候，都是这一位接待他的，对表哥在监狱里意外身亡的事情深表同情，甚至偷偷地给他出主意，教他从哪个方面入手去查证事实真相，这让当时求助无门的他异常感激，还真以为对方是个老好人，有正义感的一位老公安，把他引为知己。 后来，韩小军看不过去，委婉地提醒过孟阳好多次，让他小心郝文彬，孟阳全然没当一回事，直到五六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亲眼看到郝文彬跟济州市最出名的黑社会头目称兄道弟，这才发现此人的真实面目远不是表面上看到这般谦和卑微…… 所以，在这种时候，这种人出现在吴金海的办公室里，由不得他不多想一步。 当然，眼下也没空儿思考这些，进来后恭恭敬敬地站好了说道：“吴书记，我找您请示工作来了。” “来，来，快坐。”吴多少表现出了少有的热情。 等孟阳坐下来，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说道：“孟阳同志，这些日子可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都是份内的工作，应该做的。”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吴书记，有这么一个情况，红旗煤矿……” 第128章 没收到预期的效果 孟阳的话说到这里，有意地停顿下来，仔细地观察着吴金海的反应。 不出他所料，尽管吴金海掩饰得极好，但仍从眼神中看出了一丝紧张，这就对了，孟阳就是用红旗煤矿的事情来提醒吴金海，不要做那些多余的动作。 但吴金海毕竟在宦海游了几十年了，静静地等着孟阳说下去，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孟阳接着说道：“红旗煤矿停产后，一直就那么放着，那地方跟整体环境不太协调，毕竟我们现在开始搞旅游开发了，如果旅客看到那么一个杂乱无章的地方，对清河乡的整体观感肯定会下调一个档次，所以，我想问问咱们县里有没有处置的想法。” 吴金海微微地眯了一下眼睛，心说这小子怎么突然间就想起红旗煤矿的事情了？那一次的安全事故引起的连锁反应到现在都还没消停下来，这种时候谁敢提红旗煤矿的事情？这是明知故问还是在给老子下套儿呢？ 他脸色冷了下来，“孟阳，红旗煤矿的事情可是很敏感的，你觉得眼下就是处置的好时机吗？” 孟阳当然知道眼下不是好时机，但他的目的也不在于处置不处置，继续引导话题：“吴书记，跟那场事故相关联的人该进去的也都进去了，该撤职的也撤职了，也应该打上句号了吧？” “孟阳，你这个想法很幼稚，在市里正式下通知之前，这件事情永远都不会过去……”吴金海的话说到这里，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孟阳就算是再没有执政经验，也不应该在眼下这种时候打红旗煤矿的主意，所以，他这是在提醒自己别忘了红旗煤矿的关联人也得算上自己一份…… 他这是想干什么？难道他看出自己这边要对他动手了，在提醒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吗？ 吴金海心头的怒火一下子就升腾起来，一个小小的乡长，三番两次的威胁他，是真拿他这个豆包不当干粮了！ 就算是赵国志给他撑腰又如何？这些日子吴金海也没闲着，从多个侧面打探了赵国志和孟阳之间的关系，得出一个结论，赵国志对孟阳的关照是有限的，虽说把他女儿下放到了孟阳身边，看起来似乎是关系很近的样子，但在实质上，站在市长的角度来讲，无非是对孟阳在处理红旗煤矿时给他提供的帮助给予回报而已，当然，也不排除把孟阳当做一个工具，想要搅乱永宁官场这一潭死水，只是这种可能性很小。 所以，把孟阳拿下来又如何？ 有那么一瞬间，吴金海几乎是下定了决心，要把孟阳从乡长的位置上扒拉下来，可是当他把手伸进抽屉里拿烟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那本空白的日记本，光滑的塑料封面触及手掌，让他渐渐的冷静下来。 他在处理孟阳之前，必须先搞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孟阳手里的那本日记究竟记载了多少有用的东西？一旦公布出去，对自己会有多大的影响？ 想知道这一点，除了把那本日记弄到手里之外，还可以从李宏才那边下手，人是死了不假，但他老婆还在呀。 转瞬间想了这么多，吴金海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微笑，轻轻的敲了敲桌子说道：“红旗煤矿的事情暂且先放到一边，你现在要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今年的冬小麦播种任务上，要力争保持住去年播种亩数不变，这是一项政治任务，并且要尽快的似定三提五统和农业税的收缴方案，今年争取不留尾巴，该收缴的必须全部收缴，半个月内要拿出详细的计划来交到我这里。” 孟阳原本是要来提醒吴金海不要做过多的动作的，没想到对方竟然假装没听懂他的意思，还越过周江河下达了行政工作任务，是想要表达一个什么样的意思呢？ 也不能怪孟阳多心，收缴三提五统也好，督促农民冬播也罢，这完全是县政府的工作，当然，作为县委一把手，是有权过问的，也在其职责范围内，问题是具体的任务不该这么下达呀？ 想归想，孟阳自然不会当面拒绝一把手安排的工作，“吴书记您放心，您安排的这两项工作我们已经开始行动了，我回去之后，在细化一下相关的内容，过几天就送到您这里来。” 这一场谈话，对孟阳来说收获好像不大，基本没收到预期的效果，取消了去找周江河的想法，但是……他离开吴金海办公室，往楼下走的时候，始终在琢磨吴金海是真的没听懂自己的意思呢？还是假装没听懂？如果从他的反应来看，应该是明白自己说那些话的目的，但他没当一回事，这么看来，吴金海好像已经不太在意日记本里记载的那些东西了……不对！ 坐进车里的孟阳从包里掏出那个绿皮的日记本，紧紧地攥在手里，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设想，吴金海不可能不在乎，毕竟如果自己不计后果地把这玩意公之于众的话，对吴金海的影响会很大，能不能安全的退居二线都会成为问题，所以，吴金海表现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是有意为之，就是想要让自己放松警惕，从而，达到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呢？如果换做是自己处在吴金海的位置上该怎么做？最好的办法就是拿到这个日记本。 呵，这么看来，昨天晚上发生在自己办公室的那起盗窃案应该是吴金海策划的吧？ 所幸，他对此早有防范，找了一个假的日记本放进了保险柜里，真的这一本始终带在身边。 车开出去没多远，孟阳接到了韩小军的电话，约他在县公安局斜对面的一家小茶馆见面。 大舅哥同志约见，孟阳也没想太多，很快就赶了过去。 韩小军仍旧是那副满脸阶级斗争的样子，见到孟阳后第一句话就问起他办公室失窃的事情。 “丢了什么重要东西吗？” 孟阳摊开双手，“哥，我那办公室啥值钱东西都没有，重要的文件之类的还有专人保管，总体看来，损失不大。” 韩小军的视线一直落在摆弄的茶具上，似乎很随意地问道：“听孙立勇说好像丢了一个保险柜？” “那个小保险柜是马国庆的小金库来着，我也没啥可往里放的，当摆设用的，丢了也无所谓。” 韩小军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的瞬间，犀利的眼神盯住孟阳又问了一句：“真没丢啥重要东西吗？” 孟阳一愣，他能明显的感觉到韩小军话里有话，随即反问：“哥，我应该丢啥呢？” 第129章 暗流涌动 韩小军这个人，看起来五大三粗，嗓门儿也很响亮，标准的一个粗人形象，可是孟阳作为他的妹夫，太了解这个人了，粗中有细，头脑灵活这八个字就足以概括。 所以，他刚才反复问孟阳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这就不得不引起孟阳的好奇了，略做思考后反问道：“哥，你觉得我应该丢啥东西吗？” 韩小军脸色一冷，把茶杯墩在茶桌上，“你这话是啥意思？”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很多。 “哥你咋还生气了呢？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孟阳露出真诚的笑容，同时还在仔细地观察着韩小军的反应，“哥，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我确实没什么大损失，这案子是你们刑警队接手了吗？” 他这就是明知故问了，也是为了缓和两人之间刚才出现的那么一点点不愉快气氛。 韩小军的脸色缓和过来了，“没丢重要东西就好，我就是想提醒你，你现在处于刚刚起步阶段，做事还是要稳重一些比较好，处理好各级关系，有很多事情，不是你这个级别能参与的，这出是我把你叫到这地方来说话的原因，好了，我还有事要处理，今后发现任何异常情况要第一时间告诉。” 说完之后，抬腿就走人了。 孟阳在他身后喊了一声：“哥，谁结账啊？” 韩小军根本没听到他这句话一样，快步走出小茶馆。 孟阳没动地方，盯着茶桌上的那杯茶发呆，他总感觉今天的韩小军有些不对劲，莫名其妙地把他约到这里来，就为了说这两句半话吗？ 而且还有一点更让孟阳想不通，按照韩小军对韩小慧的宠爱程度来讲，见面之后，不是应该先问问自己和韩小慧的事情吗？为啥一句都没提？是没想起来还是觉得问题不大没必要问了？ …… “啪！”已经走到单位大门口的韩小军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他就说嘛，总感觉忘了啥事儿，今天好不容易逮到孟阳，竟然忘了收拾这小子一顿，特么的守着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还勾三搭四的，到底要闹哪样？至少也应该问问他跟小慧之间究竟想要怎么办？是离婚还是先这么拖着？这特么也不是个办法呀！ 要不转回去问问？ 他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摇摇头，决定先不问了，正好这两天他还要去一趟省城，问小慧比问孟阳更能了解真实情况。 相比来说，县公安局的办公条件还是不错的，前后两栋二层楼，前面这一栋的一层整个都归刑警大队使用，人少房间多，因而作为副大队长的韩小军，占据了一间足有三十平米的办公室，比大队长郭正明的办公室还略大那么一些。这也从某种程度上说明了韩小军在县公安局的地位不低，尤其在刑警大队这个小集体中，他的强势跟大队长郭正明的软弱形成了鲜明对比，因而，刑警大队的人们对他还是相当尊重的。 见他黑着脸回了办公室，隔壁房间的几个手下小声商量了一会儿，推出一个代表去跟请示工作。 “啥事儿？痛快说，别他妈像个娘们似的磨叽！”韩小军摆弄着手机头也不抬地问道。 肩负重托而来的手下小心地说道：“韩大队，昨天在东大河边发生了一起打架斗殴，本来这个应该归治安大队管的，可是有一点挺可疑的，我们几个就出去查了一圈儿，发现挨打的五个人根本没报案，而且，听周边目睹现场的人说，在打架之前还有个女的跳河了，被打赢的那一方救出来了，好像也是因为那个女才打起来的……” 原本不想听下去的韩小军突然抬起头问道：“挨打的是五个人是吧？那么打人是几个？” 他这么问是有原因的，如果打架双方人数达到十人以上，这个必须要备案处理。 手下人当然也懂这个道理，有些遗憾地说道：“据目击群众说，打人的那一方是三个人，两男一女，只有一个男的出手了。” “你说啥？就一个人打趴下了五个？”韩小军惊讶地问。 “我们几个走访了周边群众，有好几个目击者都这么说，可以确定是事实。韩大队，要不要查清这些人的底细？” 韩小军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摇头说道：“不用了，既然没报案，说明问题不大，倒是那个人的家伙，你们抽空关注一下，看看是哪路神仙……” 他的话还没说完，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起来，看了一眼来电人名后，挥手让手下人出去了，随后反锁了门，这才接电话：“刘哥，有啥指示吗？” “我安排了几个人去你那儿办点儿事，还没办明白，这不就求到老弟你头上了吗，咋样，是你来一趟还是我过去？” 被韩小军称为刘哥的人，话说得很客气，声音平缓醇和，像是跟一个老朋友闲聊一样。 韩小军似乎跟对方很熟：“刘哥，你说的啥话呀？哪能让您跑腿呀，我马上过去！” “好，那我就备好茶酒等着老弟你了。” 挂断这个电话后，他又紧紧的皱起眉头，片刻，在手机上输了一串号码拨过去。 铃声响了半天，对方才接电话。 韩小军压低了声音说道：“苗市长，刘二麻子安排人来永宁了，不知要办个什么事情，好像不太顺利，找到我这里来了，我打算去跟他见一面。” 手机听筒里响起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行，务必要搞清楚他是不是也在找那东西，另外，来市里的话……算了，就这样吧。” …… 谁都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日记本会引起整个济州市暗流涌动，各路人马纷纷出动。 孟阳对此更是一无所知，他现在脑子有点乱，倒不是因为韩小军的表现异常引起的，他主要是在考虑要不要提醒一下吴金海，毕竟让冯彬的计划得逞的话，吴金海就会麻烦缠身，有可能提前退居二线，这样一来，永宁第一交椅就要换人了，前世，接替吴金海的是洪海县副县长、曹建伟的弟弟曹建宏，如果这一世的仍然是他来主持工作的话，自己好不容易立足的清河乡估计会变面曹家人说了算的局面，这对自己来讲，绝对不是啥好事，所以，吴金海最好还是不要离开现在的位子，至少暂时不行。 想通了这件事情，孟阳在茶馆坐了一会儿，感觉尿意盎然，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时看到韩小军开着那辆吉普车急匆匆地从公安局出来，也没太在意，招呼把车停在不远处的路宏伟，两人又回到章玥玥家。 李玉兰换了一身洁白的衣裙，正弯腰擦地板，听到门响，并未起身，仍旧弯着腰扭头看过来，就这么一个动作，让孟阳浑身燥热，慌乱地避开视线。 第130章 李玉兰的伤心事 孟阳开门进来，看到李玉兰一身洁白衣裙弯腰擦地的样子，猛然间还以为是祁红，差点儿失态，用公文包挡在身前，尴尬地问道：“章姐呢？” 李玉兰的视线不经意间扫到孟阳公文包位置，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一红，笑着说道：“章姐去买菜了，应该快回来了。” 说完，继续低头干活。 “呃，大妹子，你先别干活了，我有几句话要问你。”孟阳坐下来后对李玉兰说道。 李玉兰放下了拖把，两手绞在身前，略有些腼腆地说道：“行，你问吧。” 孟阳失笑，“我又不是警察，你犯得着搞这么严肃吗？坐下来呗。”说着话，往沙发一侧挪了挪屁股。 接下来的时间里，孟阳详细询问了冯彬这个人，时间跨度比较大，基本上是从冯彬和李玉兰结婚开始问的，一直到最近的具体情况，也大体摸清了冯彬的为人和性格。 最后，孟阳颇有些感慨地问：“这么说来，你们两人之间的矛盾也是由来已久了吧？” 坐在沙发另一端的李玉兰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其实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我爸生病没钱治，我不太可能嫁给他。” 李玉兰的娘家经济条件很一般，也就能勉强过日子，这情况下，她父亲突然生病倒下了，给这个家庭带来了灭顶之灾，为了给她父亲治病，跟亲朋好友借了不少钱，甚至把一套独门独院的平房也卖掉了，治病的钱仍然不够，就在这时，冯彬托人说媒，并承诺，只要李玉兰跟他结婚，他可以出钱给老丈人治病，对此，李玉兰捏着鼻子答应了，之所以说是捏着鼻子答应的，是因为她很了解冯彬这个人，多少有点儿混社会的意思，好在结婚后，冯彬对也还算可以，直到毛纺厂倒闭，两人双双下岗，冯彬的本性又露出来了，又开始跟一些混混吃吃喝喝，而后有一天突然说要去南方打工，彻底消失了一年时间。再回来就发生了跟李玉兰离婚，又纠缠不清的事。 孟阳跟她了解这些情况倒不是说他对人家的私事有多感兴趣，而是另有原因。 他既然已经决定提醒吴金海谨防被人陷害，就必须要拿出切实的证据给吴金海看，不然的话，空口白牙的，吴金海凭啥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要想拿到切实的证据，就必须做到知彼知己，尽可能多的了解冯彬这个人，想要了解冯彬，从李玉兰这边入手更容易一些，这才是他匆匆赶到章玥玥家的目的所在。 又问了一些问题，孟阳感觉也没啥可问的了，便起身准备出去。 李玉兰似乎想到了什么，“还有件事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就是在我婆婆去世前一天晚上，有人给他送来了一个档案袋，挺厚的那种，第二天，他妈去世后，在我们办离婚的时候，他恶狠狠地问我看没看到那个档案袋，听他那意思，好像是弄丢了，之后，又家里家外的找了个遍，没找到，就迁怒到了我头上，那两天，没事儿就打我一顿……对不起，我又跑题了。” 李玉兰说到了伤心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孟阳最看不得女人在他面前流眼泪，耐心地安慰道：“都说劝和不劝离，但我觉得你跟他离婚绝对是正确的选择，你还有很长的人生道路要走，没必要对过去的事耿耿于怀，想开点儿吧，往前看，把过去的一切都当作一场恶梦好了……” 说了很多，反倒忽略了李玉兰告诉他这件事情的初衷。 李玉兰渐渐地恢复了正常情绪，犹豫着说道：“呃……其实，我知道他那个档案袋就是我婆婆住的那间屋子里，我就是心里有气，没告诉他。” “你做的很对，放我身上我也会这么干，甚至比你还狠，有可能会偷偷的扔进炉子里烧了，还得咬牙切齿的说上一句，你不仁就别怪我义！这都是你逼我的！” 最后两句话，孟阳夹着嗓子学李玉兰的语气和神态说出来，还十分傲气地抬起下巴。 李玉兰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起来，满室生辉，房间里都好像明亮了很多。 孟阳陪她笑了一会儿，渐渐收起笑容，极为认真地问：“看在我把你哄高兴的份上，如果我提一点儿过分的要求，你不会拒绝吧？” 李玉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把头扭向一旁。 孟阳发现她好像脸红了，惊诧不已，不就是求她帮个忙吗？行不行的给个痛快话呀，脸红是咋个情况？ 在他万分不解之际，李玉兰结结巴巴说道：“你……你想……想提什么要求就提吧。” 孟阳一拍手掌，凑到她身边说：“我想去你原来那个家里，看看那个档案袋里面装的是啥东西，能陪我去一趟吗？” 李玉兰瞬间就僵在那里，机械地扭过头，几乎下意识地问道：“这，这就是提的过分要求吗？” 孟阳直起了腰，眨着眼睛说道：“那你以为我会提啥要求？咦，李玉兰同志，你脸红啥呀？是不是以为我会提出跟你那啥的要求啊？你看你，咋能往那方面去想呢？” “唉呀……”李玉兰的脸更红了，起身推开孟阳跑回了小卧室。 …… 当天晚上九点钟，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孟阳和路宏伟带着李玉兰来到她以前那个家门口。 冯彬自从跟李玉兰离婚后，可能是为了不让她见到孩子，干脆搬到别的地方住，这倒是给孟阳提供了便利条件。 李玉兰从墙缝里摸出一把钥匙，极为熟练地打开了院门。 小院里一片漆黑，寂静得让人害怕。 让路宏伟守在院里，孟阳和李玉兰悄悄地进了屋子里。 为了避免被小巷子里路过的人发现，他们没用手电，就这么摸黑进来了，孟阳倒是没啥感觉，借着窗户外那一点点光亮，还能观察屋子里的环境，李玉兰就不一样了，她婆婆就是在这间屋子里去世的，时间还没过去多久，这情况下，要说她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可是怕也不行啊，谁让她答应了孟阳的要求呢？没办法，只好贴近孟阳，甚至还抱住了他的一个胳膊，这才感觉心里踏实了一些。 孟阳在她耳边说道：“具体在哪儿？咱们抓紧找出来吧！” “靠北墙好个大衣柜后面的夹缝里。” “那咱们得挪开大衣柜吧？” “应该不用挪，从上面伸手就能拿到它。” 孟阳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找来一个三脚凳，想要爬到大衣柜上面，可是大衣柜和天花板之间的距离有点儿窄，他这体格根本就钻不进去，只好退下来，让李玉兰上去试试。 别说，李玉兰苗条的身体还真能钻到大衣柜上面，摸过了一阵子后，终于将档案袋拎了出来。 正想下来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大衣柜上面放的一个铁皮盒子，那东西掉到地上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很是吓人，让原本就胆战心惊的李玉兰脚下没踩稳，直接往孟阳身上倒去…… 第131章 恭喜你，答对了 李玉兰爬到柜子和房顶之间那个空隙里，拿到档案袋之后不小心碰掉了一个铁皮盒子，搞出来的声音很大，把她吓得脚下踩空，身子一歪就往孟阳身上倒了过去。 站在地上原本就做保护状态的孟阳，自然就一下子抱住了背向他倒过来的人，只觉得一片温软从手掌传过来，让他倒吸一口冷气。由于身体贴的很紧的缘故，不自觉地出现某些反应也就不可避免了。 处于惊吓状态的李玉兰，两脚落地后，明显察觉到了身后的异常，身上一紧，随即又放松下来，并没有挣扎，也没打算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甚至还往后靠了靠，直到孟阳一只手掌很不听话地往下滑过去时，她才猛然意识到两人现在这状态不合适，便抓住了那只手腕。 孟阳尴尬的轻笑一声，把她放开，低声问道：“有没有磕到碰到？” 李玉兰摇头，继而我意识到在这种黑暗的环境里，对方也看不到，便补充了一句：“没事，我们抓紧走吧。” 两人往外走的时候正好碰到了鬼鬼祟祟进来的路宏伟，借着外面的一点点光亮，看到他们两人安全地出来了，路宏伟放心了很多。 很快，他们三人借着夜色的掩护神不知鬼不觉的溜了出去，回到章玥玥家里，孟阳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个档案袋。 出乎他意料的是，档案袋里并没有跟吴金海有任何相关的东西…… …… 与此同时，冯彬带着两个人回到了刚才李玉兰和孟阳取档案袋的那个房间里，“啪”的一声打着了灯，看着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凌乱的脚印，以及大衣柜旁那个三脚凳，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扭头吩咐道：“小贵，你爬到柜子上面看看那个档案袋还在不在？” 被他喊着小贵的是个像瘦猴一般的少年，非常灵巧的爬到了柜子顶上，用手电照着往里看了半天，随即跳下来说道：“彬哥，里面啥都没有了。” 冯彬露出玩味的笑容，“这就对了。” 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另一个人小心的问道：“彬哥，那个袋子里究竟装的啥呀？为啥费这么大的力气把那东西送到姓孟的手里呢？” 冯彬回手就啪的一下拍到这人的脑门上，“你他妈哪儿来那么多问题？不该你管的少他妈问。” 骂完之后掏出自己的手机给刘二麻子打过去电话。 “二哥，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接下来我们该做啥？” 手机听筒里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好，你这件事情办的不错。那东西落到谁手里了？是永宁县公安局吗？” “不是，落到了孟阳手里。” “孟阳？”刘二麻子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哈哈，好，这比落到县公安局更好！这一次你的活儿干的相当好，接下来要盯紧了这个姓孟的。” “二哥，您放心，我已经安排人24小时监控着呢。” …… 章玥玥抱着白天洗的被罩和衣服从阳台上回来，脸上有一丝紧张。 正皱着眉头翻看档案袋里东西的孟阳偶然间抬头看到她这副模样，便问道：“章姐，出啥事儿了？” 章玥玥朝着阳台外指了指，小声说道：“总感觉好像有人盯着我这里。” 孟阳摆了摆手，“没事，让他们盯吧。”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有人在跟踪监视他们，这还是路宏伟告诉他的。作为特种兵出身的路宏伟对这种事相当敏感，在冯彬安排的那两人盯上孟阳和他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章玥玥瞪大了眼睛问：“你都知道了？是什么人盯着我们呢？” 坐在一旁看电视的路宏伟插嘴说道：“章姐，暂时不好判断是什么人，但我感觉有点儿像在河边被我揍的那几个人。” 章玥玥朝着小卧室方向指了指，问道：“难道是为了她？”李玉兰就在小卧室里。 “大概率是想找机会把她弄走，咱们还得小心点儿。”孟阳又翻开了一份材料，细细地看起来。 章玥玥能力再强，毕竟是个女人，很是不安地提出建议：“孟乡长，咱们还是报警处理吧。” 孟阳放下手里的料，直摇头：“先不报警，那两人我还有用。”事实上，就算是报警也没办法解决这件事情，毕竟外面监视他们的两人并没有任何犯罪行为，县公安局也不会因为跟着他们就抓人。 章玥玥把衣服被罩都扔进卧室之后，回来坐到了孟阳身边，随手拿起一张照片，看了两眼后惊讶地问：“咦？这人的侧脸看着这么眼熟呢？这……不会是周县长吧？” “恭喜你，答对了。”孟阳递给章玥玥另一张照片，调侃着说道。 这张照片是正面拍摄的，周江河坐在沙发上，怀里还抱着一个妖艳的女人，正低头看向人家的胸口位置。 章玥玥又翻了几张照片，发现无一例外都是周江河在某个环境里跟女人纠缠的场景。 “这一张看着像是浪花歌舞厅呢？”她举着手里的照片问孟阳。 “就是那儿。”说着话，孟阳指了指小卧室方向，轻轻摇头，那意思是告诉章玥玥尽量别提浪花歌舞厅的事，毕竟小卧室里的李玉兰在那里做过陪酒服务，避免她尴尬。 为了节约时间，孟阳把一叠材料塞进章玥玥手里，“咱们两个一起看。” 差不多忙活了有一个小时，基本上把档案袋里的东西都过了一遍，这才发现，不只是照片跟周江河有关，那些材料也都是周江河收受贿赂、违法出让土地使用权、乱搞男女关系等内容，基本上都可以直接拿到法庭上当证据用。其中甚至还有一个名叫李静的女人写的举报信，举报周江河利用职务之便，以恐吓威胁等手段占有她的过程，其详细程度堪比岛国大片。 章玥玥放下这封举报信，满脑袋都是问号，眉毛都快拧成了结，最后忍不住问道：“孟乡长，按照玉兰提供的信息，冯彬不是要给吴书记家的大公子下套吗？怎么还把这些东西带在身边？” 孟阳苦笑道：“还真让你问着了，这正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眼下很难说他究竟想要干啥。” “那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你容我想想。” 第132章 反省、算计 孟阳感觉自己在救下李玉兰之后发生的事情，越来越离谱了，就像是走进了一片迷雾当中，连方向都辨不清。 先是能过高德明的暗中调查，得知冯彬要给吴金海找麻烦，而后，他的办公室失窃，大舅哥韩小军又约他见面，表现得异常神秘，再之后，竟然意外地得到了足以让周江河进去踩缝纫机的黑材料，而这份材料还是冯彬丢的，这特么都哪儿跟哪儿啊？ 不说别的，冯彬身后的刘二麻子总不会是要同时给县里的一二把手找麻烦吧？谁的胃口这么大？怎么想都不太现实。 孟阳苦苦思索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不是结论的结论，不管这个冯彬想要干啥，好像都跟他关系不大，吴金海也好，周江河也罢，如果这两个人出事了，最多也就是能影响到清河乡下一步的工作推进，这影响也不会是只对他一个人。 如果一定要说有关系，那就是他救下李玉兰，算是插手了冯彬的事情，冯彬应该是非常恼火的，所以会派人监视他，想找机会把李玉兰带走，继续给吴金海家的大公子下套。 那么，自己要不要继续参与到这个纷繁杂乱的局里面呢？如果提醒吴金海和周江河小心被人算计，卖他们一个人情，自然对他有很大好处，可是，这么一来，他也算是一脚踩进了局中，想抽身出来恐怕就难了。 想了半天，终究不得要领，孟阳收起面前的材料和照片，交到了章玥玥手里，“章姐，这东西你藏起来吧。” 章玥玥心中也有疑问，但作为孟阳的亲信人物，从来都是百分之百的执行他的决定，从不多嘴。 但孟阳还是从她眼神中读懂的她的想法，便解释道：“这东西交到市纪委是最正确的处理方式，但是，这么做……嗯，对我们只有害处，没有任何好处，所以，暂时还要捏在自己手中。” 说完这句话，目送章玥玥拿着档案袋走向大卧室，孟阳发现自己好像变了，变得跟过去很不一样了。 刚重生到表哥身上的时候，他就给自己的人生定了目标，一是要替表哥报仇，二是要干出一番事业来，至少替永宁县的老百姓谋一番福利，做点儿实事。想要达到这两个目标，对两世为人的他来讲，并没有太大的难度，毕竟就先天条件而言，他有金手指，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考虑问题已经偏离了最初的方向，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在做任何事情之前先考虑利弊，这个利弊，很多时候都是从自身出发的。 就像他从刘丽红手里得到那个日记本之后，压根就没想过要把那东西交到上面去，眼下又拿到足以让周江河断送政治生命，甚至进去踩缝纫机的东西，他考虑的仍然是把这东西交出去之后对自己会有多大的好处，这，很不正常！ 难道说官场对一个人的改变会这么大吗？ 这也仅仅是三个多月的时间，他就变化这么大了，如果是三年，三十年之后呢？他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孟阳越想越感到恐惧，甚至在某一时刻生出了一股冲动，明天就把档案袋和日记本直接送到市纪委那边，让那些贪官污吏无处遁形，让正义得到应有的伸张……这么做，会不会让自己的良心得到片刻的安宁？ 静静地坐了好久，最终，他还是冷静下来，按下了自己心中的那股冲动。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以他所知道的官场规则来看，凡是想通过举报他人往上走的，无一例外都没有好下场，这是一个很现实的情况。所以，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还谈什么伸张正义、替表哥报仇、为永宁县的老百姓做实事……理想和初心要有，手段和技巧也得有，方式方法更要有。 这一番深刻检讨之后，孟阳发现自己轻松了很多，好像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被搬走了似的。 走到阳台上，掏出手机给孙立勇打电话。 “孙所，这么晚了还要打搅你，对不住了哈。” “可别这么说，孟乡长有啥事尽管指示。” “孙所，我办公室失窃的事有进展吗？” “案子已经让县局刑警大队接手了，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你可以跟韩大队沟通，他知道的最详细。” “好吧，我抽空问问，孙所，我把小路带出来，赵莹那边……” “你放心，我看着呢。” 两人又聊了几句，孟阳挂断了电话。 不管他参与不参与冯彬的事情，他都察觉到自己已经身处于一个漩涡当中，这个漩涡也是引起他心头莫名不安的源头，这情况下，对赵莹的保护就必须放到第一位了。 至于明天做什么，他也计划好了，首先要想办法接触一下冯彬这个人…… …… “冯彬这个人可靠吗？刚才打电话给你的是叫冯彬吧？”济州市金帝夜总会一间豪华包间内，济州市委专职副书记冯爱全摇着手里的红酒杯子轻声问道。 坐在他对面的刘二麻子大大咧咧的靠在沙发上，吐出一口烟圈儿说道：“全哥你放心，他可不可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帮咱们把想办的事情给办了。” 说到这里，刘二麻子眼珠子咕溜溜转了好几圈儿，坐直了身体问道：“全哥，有件事儿我始终也没弄明白，当初你让我安排人要弄死那个孟阳，为啥又改主意了呢？” 冯爱全淡淡的笑了一下，“说起来他还挺有点儿头脑，当乡长这才几个月，竟然还干出了成绩，至于我改主意的具体原因你就不要问了，我有我的打算。” 三个月前。他让刘二麻子派人在济州到永宁的路上截杀孟阳，结果被孟阳的老婆韩小慧三下五除二就把派去的人打得哭爹叫娘的，从那一刻起，他就开始认真对待这个年轻人了，暗地里收集了孟阳的很多信息，这里面当然包括孟阳跟赵国志之间的互动，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如果利用孟阳这个人做些文章，很可能会收到意想不到的好效果。 尤其这一次，他让刘二麻子的人也就是那个冯彬，把周江河的黑材料弄到永宁县，通过一个巧妙的计划，想要不着痕迹地送到永宁县公安局政委郝文彬手中。 郝文彬作为吴金海的心腹大将，得到那些材料之后，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内送到吴金海办公桌上。 一心求稳的吴金海不会把材料送到市纪委那边，更不会把这个定时炸弹压在自己手里，他只能交给市委书记欧阳华。 欧阳华拿到这些东西会怎么做？ 第133章 各怀心思 欧阳华会找赵国志商量，甚至把周江河的黑材料当做礼物送给对方，一方面可以用来弥合他跟赵国志之间出现的裂痕，另一方面还能打压势头强劲的苗红。 最终的结果是赵国志会以此为突破口，整顿永宁县行政干部队伍，周江河首当其冲，极有可能被拿下。 只是，冯彬竟然把那东西送到了孟阳手里，这可比送给永宁县公安局更直接了，效果也会更好，他相信，孟阳但凡有那么一点点政治智慧就会把那东西转送到赵国志手上，这可比经欧阳华的手送给赵国志更完美了。 下一步设想：赵国志提议法办周江河，苗红坚决反对，因为周江河是她力挺之下才担任永宁县县长职务的，她不可能会同意赵国志的意见。 这还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常务副市长苗红，在前市长意外病故后，接替那个职务的呼声是最高的，她自己也已经视作囊中之物了，却没料到半路杀出个赵国志，让她的梦想化为泡影。 按照现行体制，在正常情况下，苗红在三五年之内是没希望往上走了，所以，她对赵国志有怨恨。 在此基础上，如果赵国志还想要拿掉她的亲信周江河，她肯定会跳脚，两人之间的矛盾也就会越来越大，这就是冯爱全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让那两个人斗起来，还要斗得你死我活的，冯爱全才能最大限度的转移那两人甚至是其他人的注意办，他这边就可以从容应对洪海钢铁厂的转制工作，确保能按照着自己的想法进行下去。 想到这些，冯爱全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 刘二麻子见冯爱全做出一副沉思状，也没敢打扰，一直等到他眉头舒展开，这才开玩笑一般的问道：“全哥，说起来这个冯彬还是你侄子吧？你咋一点儿都不熟呢？连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冯爱全“呲”的轻笑一声，“不过是家族中的一个小人物罢了，我哪里记得了这么多，倒是你这边得再把劲儿了，利用他老婆接近吴星辰那个蠢货的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刘二麻子极力地掩饰着自己略有些慌乱的神态说道：“全哥，为啥非得是那娘们儿呢？咱们换一个不行吗？比她长得好看的不多的是了吗？”这还真是他的心里话，自从冯彬告诉他李玉兰被孟阳救走的整个过程之后，他就意识到如果还想把李玉兰弄过来可能要有点儿难度了。在眼下这种乱糟糟的时候他是真的不想再多惹麻烦了，毕竟他现在还有点儿搞不清孟阳身边那个人的来历。 冯爱全摇头说道：“换人是绝对不行的！吴星辰那个蠢货是个痴情种，自从两年前看到祁红之后，眼睛里已经没有别的女人了，但祁红这个人绝对不能乱动，她还有大用处，所以，只能找个替身，反正把人找来之后，让他们迷迷糊糊中办事，给他们拍下精彩的电影就行了。” 他难得有如此耐心给刘二麻子解释原因。 刘二麻子挠了挠有些秃的脑袋，拍着胸脯做出保证：“全哥你放心，绝对不耽误事儿。” 冯爱全声音阴沉的说道：“这个计划要尽快推进。” 光是扳倒一个周江河还远远不够，要想把市里这几个领导的目光完全吸引到永宁县，就必须给吴金海也制造一些麻烦，让永宁的官场乱起来，越乱越好，只有这样，才能让赵国志和苗红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激烈，他才能趁乱处理洪海钢铁厂的事情。 当然，这些深层次的考虑就没必要告诉刘二麻子这个粗人了。 交代完重要的事情，冯爱全转身离去。 刘二麻子立刻收起了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给冯彬打电话：“彬子，三天之内要把李玉兰弄到手。” …… 浪花歌舞厅一间包厢内，冯彬诚惶诚恐的捧着手机说道：“二哥你放心，用不了三天我就把她抓回去。” 他身边的两个小弟见他接电话，马上就把包厢的门关严了。 冯彬接完电话之后，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对那两个小弟说道：“那个档案袋落进孟阳手里的过程，绝对不能往外说，只有我们三个知道就行了。” 两个小弟显然对他还是很尊重的，立马站直了，几乎是齐声说道：“老大，这事儿我们肯定不往外说。” 冯彬点点头，开始琢磨自己这一次给刘二麻子办事的过程中有没有失误的地方。 他身边现在有四个人，派去监视章玥玥家的那两个是刘二麻子的人，而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两个是他自己培养的亲信，还是比较信得着的。 之所以没有按着刘二麻子的计划，直接把那个档案袋送给郝文彬，而是绕了一大圈儿，有意让李玉兰看到他那东西落进柜子后面的夹缝里，还吵吵嚷嚷的找了半天，做出一副找不到的样子，就是想把它送进孟阳手里。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也不是很复杂。 回到永宁的这些日子，冯彬听说了不少有关孟阳的事情，也暗地里调查了李玉兰身上发生的故事，知道她跟孟阳之间有联系，所以打算等孟阳出现在县城之后，当着他的面殴打李玉兰，让孟阳出手把她救走。这样，到了孟阳身边的李玉兰肯定会心怀报复之心，有很大可能把那那个档案袋的事情说给孟阳听，孟阳会不会对档案袋感兴趣？必然会的！ 因为冯彬有意在李玉兰面前透露了一些重要信息，孟阳得知这些信息之后，肯定会想到那个档案袋里有可能装着重要的东西，所以，他会想方设法弄到手。 退一步说，假如孟阳对那个档案袋一点兴趣都没有，那也没关系，冯彬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他会找个机会直接送到孟阳手中。 所有的计划都在顺利进行当中，却没料到这中间发生了一点意外，李玉兰承受不住羞辱跳河自杀了。但是，老天爷成全了冯彬，机缘巧合之下，偏偏就让孟阳把李玉兰给救上来了，这样一来，李玉兰了报答孟阳的救命之恩，一定会把她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孟阳。 所以，最近两天晚上，冯彬都暗地里守在那座平房外面。 事情果然按照他的预料发生了，孟阳和李玉兰、路宏伟三人在半夜里进了那栋平房，到了这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他为什么一定要把档案袋送到孟阳手中呢？ 第134章 冯彬的恐惧 冯彬一定要把档案袋送到孟阳手中的主要原因，是他在把刘二麻子交代的事情办妥的基础上，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毕竟跟着刘二麻子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干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保不准哪一天就会失手落进公安手里，他必须给自己留后路。 在他认识，或者说能够得上的体制内人员名单里，孟阳是排第一位的。 他在赌孟阳在收到那个档案袋之后会直接送到市纪委或者是赵国志手里，然后扳倒周江河，借此机会上位，有很大可能会受到提拔。 这算是给他送了一个天大的人情，将来有事找到他的时候，多少也会关照一下吧。 千算万算，冯彬还是失误了，孟阳根本就没打算把那个档案袋交到上面去，不仅如此，孟阳竟然还要跟他见面…… 当孟阳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冯彬还真有点儿紧张了，“你，你是孟阳？” “当然是我，冯先生，明天咱们见一面吧，有些话想跟你唠唠。”孟阳的语气平淡如水，没有任何喜怒哀乐的情绪掺杂。 冯彬脑子飞快的转起来，心说难道这小子是知道了自己的意图？如果这是，也挺好，当面跟他说清楚自己送他的这个天大人情，同时，还能做其他事……说来话长，实际上也不过一两秒钟的时间，他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行，既然是孟乡长想见我这个粗人，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也得跟你见一面啊。” “好，那咱们明天联系。” 两人简短通话，都非常默契的没有提到李玉兰这个人。 放下手机，孟阳多少有点纳闷，他以为冯彬不会轻易跟他见面，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痛快的答应下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 一夜无话，次日上午，孟阳赶到了上一次跟祁文静一起喝茶的那家茶楼，下车后还冲着开车的人说了两句话，然后一个人不紧不慢地往茶楼里走去。 二楼一个雅间内，冯彬看着从副驾驶座下来的孟阳，掏出手机给监视章玥玥家的两人打电话：“姓孟的出来时，开车的人是谁？” “老大，开车那家伙就是在河边跟咱们动手的人。” “好，你们先不要行动，等我的短信。” …… 孟阳进到雅间里，发现只有冯彬一个人在，多少松了一口气，“冯先生，咱们又见面了，对那天在河边发生的事情，我深感抱歉。” 他先发制人地把双方的矛盾摆出来，就是想给冯彬一个台阶下，否则那天在河边打架吃亏的人，怎么可能会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跟他唠？ 冯彬也是个人物，根本就没露出任何仇恨之意，站起来主动伸出手说道：“孟乡长，过去的事咱就不提了，我这人心比较大，喜欢交朋友，这也是我答应跟你见面的主要原因。” “那就好，那就好。”孟阳跟他握手的同时，却在暗地里撇嘴，冯彬这话可就虚到一定程度了，以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包括把对方前妻救下后当面带走，这些事对一个男人来说，其实也算是巨大的耻辱，可冯彬呢，竟然没当一回事。 两人落座之后，聊了一会儿毫无营养的话题，也对彼此有了初步的认识，冯彬开始逐步地把话题引到孟阳的工作方面。 “听说孟乡长上任还没到小半年，就已经干得风生水起，看来前途无量啊，我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得调到县里当领导了。” 孟阳连连摆手，“比不上冯先生的大手笔。” 冯彬听了他这话，干脆直接了当地问道：“孟乡长说的是我打算给吴家大公子下套的事情吧？” 这倒是让孟阳愣了一瞬，随即往前探身，压低了声音反问：“冯先生就不怕去告密吗？” “呵呵，孟乡长想要告密的话早就去告了，应该不会等到现在。” “所以呢，你究竟是咋打算的？” 一两句话内，两人的交流就深入了很多。 冯彬也往前探身，小声说道：“孟乡长不会觉得昨天晚上拿到的那玩意儿是大风刮来的吧？” 孟阳脸色似乎被惊到了，脸色僵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了平静，“这么说来，那东西是你有意放在那里的？我算是主动上了你的道，还是原本就给我准备的？” “你猜呢？”冯彬好整以暇地直起腰靠到了椅背上，目光中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态。 他感觉自己有点儿高看孟阳了，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孟阳也直起腰，呵呵轻笑道：“冯先生，我猜你把那东西送给我，无非是想借我的手办一件大事，同时还要让我领你一个人情，没说错吧？” 这一下轮到冯彬吃惊了，不，应该用震惊这两个字更准确，他一下子就站起身，直勾勾地看着孟阳的两眼，随即察觉到自己失态了，便又慢慢地坐下来。 可是，心里却是相当不平静，甚至可以用恐惧来形容了，额头上浸出细密的汗珠。 恐惧的原因，倒也不是因为孟阳说出了他心里的打算，他真正害怕的是，孟阳说出了他应该说的话，这个年轻人是怎么判断出他的目的的？又对整个计划了解多少？ 冯彬越想越害怕，但是，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表现出慌张的样子，需要冷静，再冷静！ 冯彬不停地给自己打气，想要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孟阳又笑了一声，说道：“冯先生，你倒也用不着这么紧张，说实话，我看到那里面的内容后，第一时间就不相信这是真的，原因有两点，一是那东西太重要了，二是我获得它的过程太轻松了，所以，难免就要多想一步了。现在看来，我猜的没错，你确实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也确实是孟阳的心里话。 昨天晚上，他几乎宿没睡，越想越觉得得到那个档案袋的过程太离奇了，在他想要跟吴金海和周江河两人谈一谈，劝他们两位别没事找事之际，周江河的黑材料就有如天降般地落到了他手里，运气好也不至于好到这程度吧？ 一开始，他怀疑是李玉兰帮着冯彬搞鬼了，可是一想她差点儿就死在永宁河里，便马上排除了她的嫌疑，这也不难理解，任谁做戏也不至于搭上性命去做。 那么，唯一值得怀疑的就是冯彬这个人了，刚才他有意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并且把惊讶拿捏得正好，不出意外地引出了“你猜呢”这句话，也把冯彬的想法完整地暴露出来了。 冯彬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强做镇定地说道：“我没啥不可告人的目的，把那东西送给你，就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而已。” “真的假的呀？”孟阳笑了，“冯彬，你要是能跟我说句实话，我也许会考虑你的条件，不然的话，我现在就走。” 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更不会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冯彬有点儿抗不住了，“两件事，一是你把李玉兰交给我，二是将来我有难处时，你得伸手帮一把。当然，现在那东西已经在你手上了，我很被动，但我手里还有牌，如果你能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有关李玉兰的秘密。” 李玉兰的秘密？孟阳微微眯起眼睛。 第135章 特别有同情心 当冯彬说出他那两个条件后，孟阳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第一，李玉兰是绝对不可能再交给你的，而且我劝你今后别打她的主意，不然有可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至于第二个条件，你也太高看我了，我一个小小的乡长，能帮你多大的忙？所以，这一条我也没办法答应你，当然，如果我将来手中大权在握了，倒也不是不能考虑帮不帮你的事。” 话没说死，算是给冯彬留了一条路。 “好吧，这一次我认栽了，但你说的有朝一日手中有权力的时候会帮到我，这一点还请你记住。至于李玉兰的秘密……” 冯彬也算是个人物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借着两人中间茶桌的遮挡，往前俯身说话的时候，从祙筒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手机，发出了编辑完的一条短信。 短信是发给监视章玥玥家的那两个小弟的，既然跟孟阳没谈拢，那就来硬的，趁着孟阳和他那个身手异常厉害的司机都在这里的机会，强行破门而入，掳走李玉兰。 孟阳抬手制止了冯彬的话，“我不想知道别人太多的秘密，但对你想要搞周江河以及吴金海这两人的计划还有点儿兴趣，不知道方不方便跟我谈谈呢？” 冯彬低头不语。 孟阳看到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部手机，不慌不忙地说道：“冯彬，你刚才应该是给那两个手下发出动手信号了吧？” 说到这里，他摇头不已，“如果我是你，会马上打电话叫停行动，你想知道是啥原因吗？” 冯彬猛然抬头，狐疑地看向孟阳。 孟阳指了指窗外，“你可以看看楼下那辆车的司机是谁。” 冯彬好像想到了什么，急急地跑到窗前往下看去，只见楼下那辆三菱车旁站着一个小伙子，在悠闲地吸烟，不用细看，光是看那发型就不是那天在河堤上打得他们满地找牙的家伙，也就是说，那家伙极有可能在章玥玥家守株待兔呢，他派去的那两个小弟不是白送人头一样吗？ 正琢磨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让他们停止行动时，孟阳轻飘飘地说道：“忘了告诉你，我跟我那位兄弟说过，只要不搞人命来，随便他怎么做都行。” 冯彬挺不住了，那两个小弟可是刘二麻子的人，真要是弄到缺胳膊短腿的地步，他可就不好交代了，想到这里，又冒出了一身冷汗，掏出手机就给那两人打电话。 对方的铃声响了好久才接听，可是……“喂，冯老板是吧？你两个小弟现在挺忙，没空儿接电话，我代劳一下，您不会介意吧？” 这就是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很陌生。 还没等他说话，对面的人又出声了，不过听起来不像是在跟他说：“我这人吧挺讲理的，也特别有同情心，所以想给你们两个一次选择的机会，说吧，是打断你们一条腿呢还是一只胳膊，我个人建议的话还是胳膊，对正常生活的影响会小一些，你们说呢？” 紧接着就传来了两个小弟的哭喊声：“别，别，大哥我们服了，饶了我们吧……” 等冯彬反应过来想要跟对面的人说点啥的时候，电话被挂断了，而且，再一次打过去时，竟然关机了。 这就不用想了，肯定是两个小弟被人家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了，这还不算，对方还要打断他们的胳膊腿……冯彬转身回来，用几乎哀求的语气对孟阳说道：“孟乡长，还请高抬贵手，饶过我那两个不懂事的兄弟。” 孟阳瞪大了眼睛问：“冯老板，你说啥呢？我饶谁呀？你都给我搞糊涂了。” …… 十多分钟后，孟阳不紧不慢地离开了茶楼，坐上车后对开车的小年轻说道：“兄弟，谢谢你了。”说着话，从身上掏出一包玉溪扔给他。 小年轻非常高兴，“大哥你也太客气了，明哥安排的活，我是很乐意干的。” 孟阳拍了拍他的肩头，“兄弟，那我就不见外了，走吧，送我回去。” 开车这一位是他让高德明找的人，让其装扮成路宏伟的样子开车送他过来，就为了迷惑冯彬，把他派去监视甚至想要动手掳走李玉兰的那两人拿下。 真正的路宏伟等在章玥玥家，刚才已经出手把冯彬的两个小弟按住了。所以，为了救下那两个小弟，冯彬如实交代了自己绕一大圈把档案袋送给孟阳的目的，但可惜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刘二麻子为啥要对吴金海和周江河同时动手。 有那么一瞬间，孟阳差点儿就要给韩小军打电话，让他把冯彬等人抓起来，但很快又按下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且不说他对韩小军和李保义是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光是一个郝文彬在县公安局当政委这个现实，就让他不敢对他们抱有太高的期望。 那么眼下该咋办？ 是继续关注这件事情，还是明哲保身装做啥也不知道呢？ 只是略想了片刻，孟阳就决定继续关注事态的发展，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从现在这情况来看，那个档案袋落进他手里的事情，可不止一个冯彬知道，刘二麻子也肯定知道了，这么一来，实际上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已经踩进了这个局中，早已身不由己。 既然如此，他就得从根子上弄明白刘二麻子究竟想要干啥，只有这样，他才能看清整体的局势，不至于两眼一抹黑，稀里糊涂的瞎打乱撞。 要想搞清楚刘二麻子的目的并不容易。 脑袋里想着这些事情，很快就到地方了，刚下车，孟阳的手机响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来电话的是济州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陈江涛。 这一位可是人物，他不敢耽搁，立刻接听了。 “陈主任您好，我是孟阳。” “呵，孟乡长这声音听着就人心里舒坦，忙不忙？”陈江涛跟孟阳也算是很熟悉了，所以，说起话来比较随意一些。 两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聊了几句没用的话，陈江涛这才说出了打电话的目的：“孟老弟呀，有这么一件事情，苗副市长有可能轻车简从去你们那边，你要注意一些了。” 孟阳顿时头大，心说现在的领导怎么都开始玩起暗访这一套路了？ “非常感谢陈哥提醒，哪天有时间咱们聚一聚呗？”这话里的意思就是想请陈江涛吃饭。 陈江涛轻笑着说道：“最近恐怕不行，我要陪着赵市长去洪海县调研，过段日子吧，我去你那边玩。” 赵国志要去洪海县调研？ 孟阳突然想起李宏才留下的日记本里有关洪海县的一些模糊描述，让他不得不将赵国志的调研跟那些描述联系起来…… 第136章 市长下乡，乡长下村 常务副市长要下基层可不是小事儿，不管是明着来还是暗访，作为基层工作人员都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 孟阳自然也不能例外，也只能暂时放下让他困惑不已的刘二麻子的事情，准备回乡里。 临走之前给高德明打了一通电话，让他多关注一下冯彬这个人的下一步行动。 至于李玉兰该何去何从的事情，他跟章玥玥商量了一番，两人都觉得还是暂时带回清河乡比较好一些，不然的话这个可怜的女人会遇到什么样的污糟事情还真就很难说。 临出门前孟阳突然改了主意，对章玥玥说道：“章姐，苗副市长下基层，我下村，你看行不行？” 按说孟阳现在处于请假状态，都已经上报到县政府办公室了，即便是副市长来了，理论上也挑不出啥毛病，但在官场上，理论的东西往往不靠谱，一旦苗红在清河乡发现任何问题，他这个乡长不在位的话，小问题都会变成大问题，没问题也会出现问题。 话有点儿绕，但都是经过实践检验过的真理。 如果他直接回乡里的话，难免会让人怀疑他从某种渠道获知了苗副市长要下基层的消息。 所以，下村是最妥当的，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了解一下各村的实际情况。 章玥玥显然也懂这里面的弯弯绕，马上点头说道：“那太行了，不过全乡十八个行政村、三十二个自然村，您打算去哪一个？” “嗯，时间不是很充足，就挑几个有代表性。” 孟阳扭头看着章玥玥，他发现这个女人在谈论工作的时候，总是散发一种自信的光芒，很是夺人眼球。 “青崖村，这是最乡最富有的村子，浮桥村，算是最穷的一个，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还可以再加上一个……冯家村。” 章玥玥在说出最后一个村名时稍犹豫了一下，也没有给出去那里的理由。 “冯家村？”孟阳似笑非笑地看着章玥玥，“也行，我这第一站就去那儿转转，不过，你不用去，你和小路带着李玉兰回乡里。” 他知道，章玥玥提到冯家村，有她自己的想法，那个村子里有个人给她造成的伤害极大，她应该是想自己帮忙替她出口气。 章玥玥神色复杂地低下头，喃喃说道：“其实我去也也无所谓，事情都过去八年了，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孟阳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头，“章姐，我这些日子太忙了，没倒给空来，正好利用这一次机会，我去会会冯家的人物。至于你，还是回乡里比较好，这是从工作角度出发的。毕竟苗副市长有可能会明着来，这就涉及接待问题了，没有你在，乡里那几个人玩不转的。” 章玥玥慢慢地抬起头，眼眶微红，眼中有感激之色，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孟乡长，你还是带着小路吧，安全上能有点儿保障。” 孟阳摇头，形势越来越复杂，他不能不考虑赵莹的安全问题。 “那您打算用什么样身份去？”章玥玥调整好情绪后，马上就理解了孟阳的意思，他肯定是要乔装之后暗地里进村了解情况。 由于孟阳上任以来，忙于搞旅游开发和制药公司的事情，他基本上都没去过乡下辖的各村，所以村民们真正见过他的并不多，尤其像冯家村这种极为偏远的村子，也仅有村支书一人认识孟阳，如果想了解这个村子最真实的情况，当然是以别的身份去最好。 “我就扮作收药村的吧。”孟阳略思考片刻后说道。 他这个决定也挺合理，冯家村距离杨家庄不是很远，山上也有药材，只不过没有杨家庄那么多。 章玥玥情绪稳定了很多，上下打量着孟阳说道：“孟乡长，您这个样子咋看都不像是做买卖的人啊？换个t恤，外面再套个夹克，嗯，裤子也要换。” 商量片刻，孟阳起身，打算去借一辆吉普车，让路宏伟开着那辆三菱越野跟章玥玥和李玉兰回乡里。 就在他推门出去时，李玉兰突然喊住了他：“孟，孟乡长，我……我想跟着你！” 孟阳回头就看到她眼中有惊慌之色，愣住了，“不用跟着我吧？你去清河乡很安全的。” 心细如发的章玥玥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李玉兰在跳河自杀之前就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与羞辱，跳河被救上来后，又遇到冯彬带着五个人来抓她回去，给她心理造成了极大的伤害，现在只认孟阳这个救她的人，换个地方，又见不到孟阳，她心里就没底了。 “也行，正好孟老板还缺个秘书，你就当他的秘书吧。” 章玥玥提出这个建议也不是随便说说的，以李玉兰这种心理状态，带回乡里，很可能会引起个别人的注意，从而翻出她和冯彬的关系，牵出档案袋的事情。 说完她看向孟阳。 这几个月来，两人之间的配合越来越默契，几乎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孟阳显然也料到了这一层，只好点头同意了。 实际上带着李玉兰去冯家村并不适合，因为那里也是冯彬的老家，他就出生于那里，不过，李玉兰说她从没去过冯家村，跟冯家的那些人也根本没有任何交集，互相都不认识，这让孟阳多少放心了一些。 …… 下午三点钟，孟阳开着一辆212吉普车驶入去冯家村的一条土路，这条路虽有些绕弯，但路况稍好一些。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李玉兰在章玥玥建议下，穿了一件非常流行的大花连衣裙，上身还套一件短短的牛仔衣，配上她圆润柔和的脸型，挺直而小巧的鼻梁，淡淡地斜挑在一缕蓬蓬松松的刘海下的眉毛；一对在洁白的牙齿衬托下更显娇艳诱人的红唇，一双清澈透明让人几乎不敢正视的眸子，还有那一头流光闪动的披肩发，整个人显得柔媚中还带着几分精练，确实像个能干的秘书。 孟阳还有一个新发现，如果看她侧脸，跟蜜桃成熟里的女主很像，这就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精力不集中的后果当即显现出来了。 “咣当”一声响起，吉普车的右前轮压到了一块大石头，整个车身都摇晃了一下，李玉兰被这一下摇晃甩出座位，直接扑到了孟阳身上，吓得花容失色，惊慌失措中，一只手按到了他两腿之间……的座椅上，上半身紧贴到孟阳胸前，另一只手顺势搂住他的脖子。 这情况下开车可就相当危险了，孟阳一脚刹车踩下去，吉普车发出刺耳的声音，瞬间就停下来。 车速虽然不快，却也让抱在一起的两人往前一拥，又向后顿了一下，就这一下，非常巧合地让他们的唇挨到了一起。 清香柔软……孟阳瞬间就绷不住了，不自觉地抱住了李玉兰的纤腰，呼吸渐渐加重…… （坐车不系安全带的后果很严重啊……） 第137章 手生得很 孤男寡女在乡间土路上的车内搂抱到一起，而且这两人也都不是啥懵懂无知的少年，李玉兰原本僵硬的身体渐渐软下来，开始主动了。 孟阳感受着臂弯里的柔软，暗暗惊叹，这女人不光是模样长得跟祁红一样，连身体都差不多。 就在两人要发生点儿啥故事的时候，一辆切诺基迎面开过来，很快就跟吉普车错身而过，错车时切诺基还按了一下喇叭，这让孟阳和李玉兰瞬间分开。 老祖宗说，食色性也，孟阳对这句话也算是理解透了，所以，眼下看着满脸绯红，身体都有点儿轻轻颤抖的李玉兰，没忍住，在她唇上又落下一个吻。 李玉兰极度慌乱地推开他，挣扎着回到副驾驶座位上，胸口急促起伏着，侧身看向车窗外，尽可能地躲避着孟阳那侵略性很强的目光。 好一阵子过后，孟阳才收拢起非分之想，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这有些日子不开车了，手生得很，抱歉了哈。” “这不怪你！”李玉兰声如蚊蚋地说道，随即两手捂住脸吃吃地笑起来。 孟阳也笑了，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大家都是过来人，遇上这种事情，有个想法啥的，很正常，都能互相理解。 吉普车又上路了，这一次，孟阳不敢分心了，其实他心里也有些内疚，刚才吻上李玉兰的唇时，他瞬间就想到了韩小慧。 车里的气氛就显得有些沉闷起来。 李玉兰脑子也不笨，瞄了孟阳几眼后，主动打破尴尬的气氛说道：“那会儿你跟章姐商量去冯家村的事情，我看她好像有点儿不自在，这里面有什么故事吧？对不起，我不是想打探别人的隐私，就是想了解一下，以后跟章姐姐相处时不至于触犯到她。” “故事当然是有的，”孟阳倒是没想太多，当年在章玥玥身上发生的事，清河乡很多人都知道，告诉她也无妨，“这还是八年前的事了……” 八年前，刚刚大学毕业的章玥玥，分配到了县政府办公室，青春靓丽，嗓音独特的她很快就被时任副县长的冯爱全盯上了，三番五次对她试探之后，冯爱全没能得手，本想强行上车，可章玥玥却极为聪明，数次逃脱了他的魔掌。冯爱全一怒之下，就把她调到了清河乡。同时，暗地里示意他的叔伯哥哥，也就是现如今的冯家村支部书记冯爱山给章玥玥找点儿麻烦，也好出口恶气。冯爱山这人本就好色，看到章玥玥那模样，顿生邪念，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偷偷潜入她的宿舍强行玷污了她。势单力孤的小姑娘打掉牙齿和血吞，怕丢了名声，又怕冯家人的报复，终究忍了下来，直到…… 直到马国庆当上乡长，把她带在身边，说起来，马国庆虽说也把她当做了玩物，但也在某种程度上给她提供了保护，冯家人再也没有招惹她。但她的仇也一直没能报，原因在于，当初想要对她下手的那人，步步高升，现在如今已经成了主管工业的副市长，冯家的势力更是上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在永宁县，谁也不敢惹，这个现实也让章玥玥见到孟阳之后，主动投靠了他，虽然没明说她的条件是啥，但孟阳心里有数，那就是替她报仇。 后面这一段，他没讲出来。 李玉兰听了这一段故事，久久不语，眼中的悲伤如浓雾一般迷住了她的视线。 她和章玥玥的经历不尽相同，但是同样作为女人，受到的伤害却是大同小异的，章玥玥是摆脱伤害阴影的她不了解，她只矢如果不是身边这个男人，自己早就被冲到了永宁河下游，也可能被哪个好心人从河里捞出来，给她埋到了某个不起眼的山凹里，所以呢，对这个赋予她第二次生命的男人，她该怎么回报人家？或者说该保持一个什么关系才好呢？ 想着想着，脸上又飞起了红霞，偷偷用眼角瞄过去，发现孟阳正认认真真地开着车，目不斜视的样子更让她心乱如麻了，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并拢起那双修长的腿。 冷静下来，又自责了一番的孟阳此时却没有太多别的心思了，注意力放到了后面跟上来的那辆切诺基上，如果他没猜错，这辆车就是刚才跟他错车那一个，为啥掉头跟上来了？ …… 孟阳一路走走停停，不时地下车查看路边庄稼的生长情况，还跟田间劳作的村民了解一些详细情况。 最后，绕过一座颇为险峻的山，终于看到了有着近千年历史的冯家村。 背靠高山险峰，前有千亩平川，左侧山林茂密，右侧丘陵起伏，再加上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从村中穿过，造就了风水学上的绝佳宝地，怎么看都是能出富贵之人的地方。 冯家村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过去的朝代中出过的名人高官就不说了，光是现如今，冯家就出了冯爱全、冯爱东、冯爱民这三个在仕途上一路狂奔的人，也正因为如此，冯家本家的人在这个村子里地位超然，不仅支部书记是冯家的人，村会计也是冯家的。 相比来说，冯家村另一大姓李家就差了很多，最近几十年都没出过像样的人才，似乎最拿得出手的，就是在清河乡当武装部长的海林，还是李家的姑爷，严格来说都不是李家的人。 不过，再不济，李家也是冯家村第二大姓，还是有些势力的，最近十多年，牢牢地占据着村委主任这个位子。 这些信息都章玥玥告诉孟阳的。 吉普车停在村口一户人家门口，孟阳下车往车门看了一眼，那辆切诺基跟到村口，从另一条路进村了。 略作思索后，他去敲开了这户人家紧闭的木门。 从门内探头出来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大爷，看了看那辆吉普车，满脸沟壑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极为警惕地问道：“你谁嘞？想干啥？” 孟阳抽了抽鼻子，他从这一位大爷身上闻到了一股浓重的中药味，甚至还从这些味道中大体判断出是中药的成份。 他从衣兜里掏出烟，给大爷递过去一根，帮他点着了，这才问道：“大爷您贵姓？” “俺姓李，你是干啥的嘞？” “我是收药材的……” 孟阳的这一句话刚说到一半，就见李大爷极快地抽回身子，“咣”的一下就把门关上了，还在门里冷冷地说道：“俺家没药材，你去别家收吧！” 说完就把门插上了，准备往回走。 第138章 这是我老婆 我去，这是啥情况啊？这年月收个药材都这么不招人待见吗？ 孟阳愣了片刻，马上换了思路：“大爷，我们从远道来的，口渴的不行了，能跟您讨口水喝吗？” 农民天生骨子里都存着一股善良，听到孟阳想讨杯水喝的话，李大爷犹豫了，转过身来，从门缝里看着孟阳说道：“小伙子，你在这儿等着，俺去给你拿来。” 不一会儿就用一个红色的塑料水瓢盛着满满的水端过来，把门打开递到了孟阳手中。 孟阳扭头往车里招了招手，示意李玉兰下车，喝水还是次要的，有个女同志在的，尤其像李玉兰这种一看就是温柔模样的，总会让人放松一些。 果然，李大爷看到轻盈如蝶地跳下车的李玉兰，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说话的语气也没有刚才那么冷了。 “你们快点儿喝完就走吧，这地方的药材……”话说到这里，他还往门外左右看了看，接着小声说道，“俺们这地方的药材不是谁想收就能收的。” 孟阳回手就把水瓢递到了李玉兰手中，向李大爷介绍：“大爷，这是我老婆，跟您同姓呢。” 他这么说，其实就是一种策略，也是他了解这些封闭乡村的习俗，这种地方的人，往往对男女之间的关系看得很重，如果不是两口子，却一起外出，同坐一辆车，就会认定是不正常的关系，对他和李玉兰的印象就会很差，极不利于接下来的交流。 “呃……”李大爷搓着手不知道说啥好了。 李玉兰却是被孟阳的话给雷到了，脸上发热，心跳加速，连忙低头喝水，掩饰自己的失态。 她也确实是渴了，自小就穷人家出身的人，根本不在意这种喝水方式，一气喝下去好几口。 李大爷刚才见李玉兰接过去水瓢，以为这个天仙一样的姑娘会嫌弃这水不干净，却没料到这女娃接过去就喝上了，这让他对孟阳两人的印象好了很多。 孟阳观察人的本事还是很厉害的，见李大爷神色不像刚才如临大敌了，便压低了声音问道：“大爷，在你们这儿收药材还有啥说道儿吗？” 李大爷动了动快要被胡子淹没的嘴唇，刚想说话，里面屋子里就传来一声很响的动静，“咣当！”像是铁盆掉地的声音。 李大爷转身就往屋子里跑去，看起来很急，根本就顾不上院子大门是不是开着了。 机会来了，孟阳招呼李玉兰走进了院子，还顺手把大门关上了。 他这才看清院子里的情况，进门左侧有个类似于仓房的屋子，只有窗户，门在院外，他刚才就注意到了。右侧是鸡架和猪圈，还有个简易版的厕所，正屋三间，都是用石头砌起来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外表弄得很干净，尤其是东边一间屋子，窗户上还贴着一对“喜”字，能看到玻璃窗内的粉色窗帘，应该是一间结婚用的新房。 “走，进去看看。” 孟阳率先走过去，进到中间的堂屋，发现收拾得也很干净，说是窗明几净也差不多了。 西屋内传来一个女人的痛苦的叫声：“哎呀，你手那么重干啥嘞？疼得很哩。” 接着是李大爷无奈的声音：“叫你躺着莫乱动，偏不听话，非要下地，这下好了，又肿了，弄不好得去医院了。” “去啥医院，俺不去，养几天就好了，咝，你莫动了，咦？你是谁嘞？”说话的女人看到不请自到的孟阳，瞪大了眼睛问。 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再加上外面已经接近日落，孟阳进到这间屋子里，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斜靠在炕上的女人眼窝深陷，脸色焦黄，瘦得几乎皮包骨了，头发却梳理得很是立正，身上穿的衣服和炕上的被褥也干干净净的。 再细看时，发现这个女人一只脚踝肿得跟馒头一样了。 他自我介绍道：“我姓孔，叫孔阳，”他又指了指跟进来的李玉兰，“这是我老婆，您叫她小李就行。大娘，您这脚是崴了吧？” 所谓的崴了，就是脚踝处扭伤。 问完之后，孟阳发现大娘这脚脖子的形状不太对头。 大娘被李玉兰惊艳到了，两眼都放光了，好像脚脖子都不疼了似，连忙指了指一旁的两个凳子说道：“呀，闺女真俊，快坐下来。” 又指了指自己的脚，“今天头响上山，踩到石头上，崴了一下，没啥大毛病嘞，过两天就好了。” 人挺精神，就是说话有气无力的。 李大爷见孟阳和李玉兰都进来了，也不好撵出去，连忙用衣袖擦了凳子，递到孟阳和李玉兰身旁。 孟阳拎着凳子靠近李大娘坐下来，很直接地说道：“大娘，您这个脚不像是崴了，不说别的，您跟另一只脚对比一下就知道了，形状是不是不对？” 其实，李大爷早就有点儿怀疑才伴儿这脚不像是崴了的样子，现在听孟阳这么一说，他马上就把老伴的另一脚上的鞋脱下来，左看右看，果然是不一样的。 他有点儿紧张地问道：“孔老板，你看起来还挺懂，晓得这是啥毛病不？” 李大娘自己也紧张了，她也知道，这一次崴脚跟过去真不一样，疼得太厉害了。 孟阳笑着说道：“大娘这是脚踝脱臼，用大白话说的话就是骨头错开了。” “完咧，这个严重嘞，得去医院了。”李大爷急得直搓手，这骨头的毛病，进了医院那钱可就花得够流水似的了，要命的是，他们手里没多少钱啊。 李大娘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咬了咬牙说道：“不用去医院，让村西头的李二给俺开点儿止疼的药就中嘞。” 她身体不好，常年喝药，本来就把家里的那点儿钱都花到身上了，如今再去医院的话，这个家可就没法过下去了。 要不给远在南方打工的儿子儿媳打个电话，让他们邮点钱回来？ 李大娘瞬间就想了很多，最后还是摇摇头，决定不给儿子儿媳添麻烦了，就这么硬挺着吧。 孟阳前世行医几十年，可以说什么样的病患都见过了，也能一眼看出他们都在想什么，便说道：“大爷，大娘，这样吧，我小时候跟姥爷学过中医，对正骨这一套还挺拿手的，你们要是信得过，我帮着大娘治好这个小毛病。” 李大爷狐疑地看着孟阳不说话，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是挺稳当的样子，可是治病救人不是开玩笑的，他怕孟阳弄不明白，反倒加重老伴的毛病。 “还是上医院！”最后，他下定了决心，就是借钱也得把老伴这脚 治好了，不然病上加病，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吗？ 孟阳却摆手说道：“大爷，用不着，我现在就能给大娘正过来，保证今天就能下地走路。” 他这话刚说完，就听院子里有人口气不善地喊道：“李葫芦，你他妈给我出来！” 李大爷和李大娘听到这声音，脸色剧变…… 第139章 必须不能啊! 李大爷和李大娘听到院里人的声音，脸都白了。 “不行咧，这个死玩意又来要账了，这可咋办嘞？”李大爷背着手在屋子里转起了圈圈。 孟阳有点儿好奇了，“大爷，外面是谁呀？他想干啥？” “唉！”李大爷叹了一口气，在靠墙放的一个大木箱里翻了半天，拿出一包石林烟，也没搭理孟阳，转身就往外走。 孟阳看了看低着头唉声叹气的李大娘，也跟着去了院里，只见一个头染成了黄色，还弄得跟个鸡窝似的小年轻正踮着一只脚，歪着脑袋说话：“我说李葫芦，你欠我那种子钱不想给了是吧？我可是跑了好几趟了，今天要是还不给，可别我逮啥拿啥了！” 李大爷低声下气把石林塞进小年轻手中，小声哀求道：“冯宝侄子，俺手里确实没钱了，你再匀几天，等你小贵哥邮钱回来就还你。” 冯宝瞄了一眼出来的孟阳，扬手就把那包石林烟甩在李大爷脸上，恶狠狠地说道：“老李头，你他妈的拿这话糊弄我几回了？当我是三岁小孩么？赶紧的，拿钱！” 李大爷苦笑着弯腰去捡那包掉到地上的烟，却在慌乱之中踩到了冯宝的脚尖，冯宝当即跳起来骂道：“你个老不死的东西，不想给钱还敢踩我？” 骂还不算完，抬起的那一只脚直接踹在李大爷身上。 五十多岁的人，哪里有那么灵巧？被他这一脚踹得连退了两步，眼看着就要摔倒，却被身后一双有力的大手托住了。 托住他的人是孟阳。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冯宝，眼神中不自觉地露出要杀人一般的戾气，他确实生气了，且不说这个冯宝讨债的方式对不对，光是对一个五十多岁足以当他父亲的人动用暴力这一点，就不是孟阳能忍的。 冯宝看到孟阳扶住李大爷之后，把他拉到身后，对自己怒目而视，“呸！”地吐了一口唾沫，摇着脑袋问道：“你他妈谁呀？滚一边去！” “去”字刚出口，就听到“啪”的一声响起，脸上挨了孟阳甩过来的一巴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孟阳又抡起胳膊，巴掌落在他另一侧脸上，同样很响亮。 冯宝被打懵了，他来之前二叔冯爱山告诉他借着讨债的名义观察一下李福禄家来的这个人，到底是干啥的，刚才他也观察了，觉得不过就是个很普通的买卖人而已，看外面停的那辆破吉普车就知道，也没啥实力，可是这家伙可不小，竟然敢跟他动手，还连着扇了他两巴掌，这他能忍吗？ 必须不能啊！ “唰”的一下抽出一把半尺多长的刀子，阴笑着逼近孟阳。 尽管天已经黑下来了，但孟阳仍旧看到冯宝手中的刀子闪着寒光，他不得不慎重对待了。 打架他是真的不拿手，但他毕竟两世为人，心理素质还是超级强悍的，加上对人体结构的谙熟，倒也没怎么害怕。 在冯宝一刀冲向他肚子的时候，他猛然转身，让那把刀子贴着他的身体刺过去。 其实这也挺冒险的，万一躲不过去事是要出大事的。 不过，想要取得李福禄信任，从他嘴里了解这个村子真实的情况，就得有所付出。 好在他足够机智，在转身的同时，按照事先在心里演练的程序，一把就抓住了冯宝的手腕，随即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两手配合，“咔嚓”一声，就把冯宝这条胳膊给卸下来了。 因为心里有火，所以动作也很粗暴，疼得冯宝“呀”的一声怪叫，耷拉着右臂蹲下来。 孟阳根本就没管他，转身看了看李福禄，“大爷，您没事吧？” 李福禄哪里还顾得上自己有事没事，惊恐万分地看着冯宝，急急地把孟阳拉到一旁小声说道：“你，你们快走吧，这个冯宝是冯支书的亲侄子，你把他打成这样，冯支书不会放过你的，快点走，快点走！” 孟阳笑着拨开李福禄的手说道：“李大爷，您不用怕，这世道终究有讲理的地方，我能卸掉他一条胳膊，也只能给端回去，更能让他没地方告状！” 他这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不光是李福禄被镇住了，刚才听到动静从屋子里跑出来的李玉兰更是听得心潮澎湃，暗自感叹，这才是男人应该说的话啊！ 两眼冒着星星看向孟阳。 另一边的冯宝肩头传来的疼痛减轻了很多，可右手臂还是像根面条一样耷拉着，让他没心思关注从屋子里出来的大美女了，恨恨地瞪了一眼孟阳，咬着牙转身就走。 他之所以敢走，是因为这种肩膀脱臼的情况他见过，村医李二就能给他端回去。 走到院门口，扭过头来大声问孟阳：“你是干啥的？不会是犯事儿了逃出来的吧？” 孟阳头都没回，“我是收药材的，有正规手续，你要还敢跟我闹，我就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冯宝“呸”了一声，转身就走。 李福禄更害怕了，指着孟阳说不出话来。 “你……你，唉呀！” 最后一拍大腿蹲到了地上。 孟阳弯腰拍着他的肩头提醒他：“李大爷，你不管大娘那只脚了吗？” 李福禄愕然，对呀！刚才这个年轻人就说过他能治好老伴的脚，自己咋就把这茬事儿给忘了呢？ 可一想到得罪冯宝肯定会招来冯爱山的报复，他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一刻都不得安稳了，既想让孟阳帮忙给老伴正骨，又担心孟阳会被冯爱山派来的人给揍了，一时之间，急得抓耳挠腮。 孟阳多少看穿了这一位善良农民的心思，没再说多余的话，立刻进了屋子里，让李玉兰帮忙按住李大娘的腿，在李大娘惊诧的目光中，按了几下她的脚踝，两手突然用力，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响过，李大娘疼得直喊。 “哎呦！你干啥嘞？” 孟阳扭头看到李福禄跑进屋子里，马上问他：“家里有没有酒？高度白酒！” 李大娘在那一股钻心刺骨的疼劲儿过去后，发现自己的脚好像能动了，这还不说，就连疼痛都比刚才减轻了很多。 “咦？俺这脚没刚才那么疼了是咋回事哩？” …… 第140章 你还会瞧病? “真他妈疼啊！” 耷拉着一条胳膊跑出去的冯宝，不小心还撞到了院子门框上，疼得他差点儿掉眼泪，咬着牙一路小跑去了村子西头李二家，让他把胳膊端回去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二叔冯爱山家。 冯爱山正在等他，看到他那副吊丧脸，马上就问：“咋？这是叫谁家狗撵了？” 冯宝喘匀了气，揉了揉右肩头，眼珠子转了好圈儿才说道：“二叔，李葫芦家来的那个王八蛋就是个普通人，收药材的。” “几个人？”冯爱山阴着脸问道。 他多少有点儿怀疑那人的身份，下午两车错开的瞬间，他看着那家伙有点儿眼熟，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这才派了冯宝去打探一下。 “两个人，一男一女。”这一点，冯宝在进李福禄家院门之前就打听清楚了。 “就没看出来他像个领导啥的？那女的有多大？”冯爱山继续问。 “绝对不像领导！那女的……二十六七岁的样子，挺年轻的。二叔，没事我就走了啊。” 冯宝说完这话，抬腿就往外走，心里还在嘀咕着，那家伙二话不说就跟自己动手了，哪里像个领导嘛？要说是社会小混混还差不多，不过这话就不能跟二叔讲了。 今天二叔也不知道咋了，一大早就传话让大家小心，不准惹事，更不能跟人打架，所以，他打算现在就偷偷地找几个人去报仇。 冯爱山皱了一下眉毛，他怎么可能看不出自己家这个侄子有事瞒着他，黑着脸重重一掌拍在茶几上，“回来！你他妈把话说明白了再走。” 五十多岁的人，这一声喊仍然中气十足，吓得冯宝哆嗦了一下，转过身陪着笑脸说道：“二叔，说啥呀，那人真不是当官的……” 冯爱山那对三角眼迸射出吃人一般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冯宝不说话。 冯宝最终还是抗不住了，“二，二叔，我寻思着去也去了，就顺道跟李葫芦那老东西要账，结果吵起来了，他家来的那人二话不说就冲过来卸了一条胳膊，我……” “你想找几个人去出口气，是吧？”冯爱山脸色阴沉得都快滴下水了。 见冯宝低着头不出声，又厉声喝道：“说话呀！哑巴啦？” “是！我是想找几个人去跟他唠唠……” 冯爱山抓起一个茶杯就往冯宝脑袋上扔过去，“我他妈咋跟你们说的，这些日子消停点儿，消停点儿的，你是当我放屁了吗？滚！” 撵走了冯宝，冯爱山气哼哼地点着一根烟，深吸一口，慢慢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两人究竟是谁呢？咋就在这么个节骨眼上来村里了？ …… 这两人究竟是啥人？ 眼下的李福禄跟冯爱山有同样的疑问了。 他看着孟阳把白酒倒进盘子里点着后，沾到手掌上，带着蓝色火苗给老伴搓肿起的脚脖子，没用多长时间，肉眼可见的消肿了。 这就让李福禄看不懂了，这个年轻人吧，看着可不像是个大夫，说是做买卖的，更不像，你要说是个当官的，他倒是信，可问题是这年头当官的哪有这么下乡的？哪个不是跟电视里古代官老爷出门一样，一大帮人前呼后拥的？ 况且，当官的也不可能会治病啊？更不可能态度这么好！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孟阳“噗”的一下吹灭了盘子里点燃的高度酒，抹了一把汗水说道：“李大娘，您下地走走看看。” 刚才露这一手是他前世跟一位东北老中医学的独门绝技，能快速消肿去淤。 李大娘动了动受伤的脚，发现一点儿都不疼，惊讶无比，又试着下地走了几步，竟然啥事儿都没有了，这可给她高兴坏了，连声赞叹：“孔家娃子，你这个手艺可是太厉害了，大娘谢谢你了，老头子，快，快去生火，晚上给这两娃娃弄点儿面条吃！” 孟阳觉得这还不足以让李福禄老两口彻底放松对他和李玉兰的警惕，便笑着摆手说道：“大娘，吃饭的事先不急，我给把把脉，看看您这个是啥毛病，没准儿我还真能治呢？” “啊？”李大娘愣在那里，“你还会瞧病？” 孟阳哈哈笑起来，“大娘，会不会的，您伸手就晓得嘞！” 说着话，手指搭到了李大娘的手腕上，半闭着眼睛不出声了。 过了一会儿，又搭上她的另一只手腕，最后信心十足地说道：“大娘，我要是没说错的话，您晚上睡不着觉已经很长时间了，喝的药汤里有柴胡、桂枝、龙骨、牡蛎这些东西吧？” “咦？娃你说的太对了，俺就是整宿睡不着，吃的药里怼有柴胡……老头子你把那方子拿来，给这娃瞧瞧。”李大娘只记得有个柴胡，别的根本想不起来了，就冲着老伴儿喊道。 接下来的时间里，又是看药方，又是亲自上手检查，孟阳很快就确定了李大娘长期失眠的原因，是颈椎变形引起的脑供血不足，这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治好的了，不过，他除了给改动了药方之外，还给李大娘的颈椎做了一次按摩，效果相当不错。 这一番努力也没白费，李福禄老两口对他和李玉兰的态度大为转变，一起坐着吃晚饭的时候，聊着聊着，孟阳就有意把话题引到了冯爱山这个人身上。 “李大爷，冯爱民是个咋样人？我寻思着想在这儿做买卖必须得了解他才行嘞。” 李大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冯支书这人吧，咋说呢，挺有能耐的，就是吧……” …… 此时的冯爱山还在琢磨李福禄家来的那两个人。 他这么看重两个陌生人是有原因的。 一大早刚起来，堂弟冯爱全就打来电话，告诉他小心一点儿，最近几天，副市长苗红有可能要到各村转转，别弄出啥事让人家抓到把柄。 乡里乔永新那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玩意，开始查起这三年的账，昨天下午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带着村会计去乡上解释几笔大额支出的钱款真实去处，偏偏这个时候，村里还来了两个身份不明的人，他怕是苗副市长微服私访。 一路跟着回来了，还让冯宝去打探一下，结果这个冯宝不干正事，惹出了额外的麻烦来，还他妈惦记着要找人去揍人家…… “咋啥事都挤一块去了呢？”冯爱山咬了咬牙，心说这么弄可不行，就算那两个人跟苗副市长没啥关系，这节骨眼上，绝对不能再出事了。 想到这里，叫来村会计冯双嘱咐道：“双啊，你辛苦一下，去老大家、老四家，再去那几个平时好惹事的家里，挨个儿的跟他们讲讲，眼下不管是谁，都他妈给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谁要是弄出事来，我扒他的皮。” 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赶来的冯双连连点头，“叔，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办这事儿。” “嗯……你晚饭没吃的话就去老大家吃吧，另外，你家婆娘做的啥饭？”冯爱山貌似关心地问道。 冯双听了这话，却是心头一颤，浑身都紧绷起来。 第141章 威逼利诱 冯双听到冯爱山问他的那一句“你家婆娘做的啥饭”，马上就紧张万分的说道：“叔，我家都吃完饭了。” 为啥紧张嘞？ 是因为他听懂了冯爱山这句话里的意思，那绝对不仅仅是随便问的，他是想要去冯双家吃晚饭，同时，又把冯双支出去替他去传话，这意思就很明显了，冯爱山是要跟冯双新婚的小媳妇一起吃饭。 如果仅仅是吃个饭，冯双当然不会这么紧张，毕竟论起辈份，冯爱山是他族叔，不算太远的那种。 问题是冯爱山是个啥德性，他也很了解的，这个看着人模狗样的老东西，最喜欢别人家的新媳妇，都多少年了，村里凡是有新结婚的，几乎没有一个能逃得过去的。 冯双原本以为自己在村里当了会计，跟冯爱山的亲戚关系也不远，他应该不会对自己媳妇下手，可是现在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不是那回事啊！ “你家都吃完饭了？”冯爱山似笑非笑地盯着冯双，突然问了一个很意外的问题：“双啊，你今年多大了？” “二，二十四。”冯双一时之间没弄明白他这是啥意思，回话的时候就有点儿结巴了。 “你瞧，你这么年轻就进村里当干部了，就没想过是啥原因吗？” “是叔您瞧得起我，这我懂！” 冯爱山摇摇头，“你不懂！跟你说句实话吧，我这岁数还能干几年？明摆着嘛，干不久了，也干不动了，可咱们冯家村总要有个姓冯的挑起大梁吧？让你干会计这么重要的活儿，我不就是想让锻炼你吗？锻炼个几年，你对咱村的情况都熟了，我就放手让你当家了嘛，这么一点儿事情你还咋琢磨不明白呢？” “我……”冯双有点儿动心了，冯爱山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打算培养自己当他的接班人呢，这种好事，真不是谁都能赶上的，可是，转而一想，谁又能保证这老东西不是在忽悠他？ 冯爱山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了。 “双啊，明天咱们还得去乡里，跟人家乔书记他们讲清楚那四笔违规支出是咋回事，我琢磨着应该这么说，是你年轻没经验，记错账了，根本没有那八万多块钱的支出，这我就能把你保下来了，你还接着干会计，不过吧，既然没有那八万块钱的支出，村集体的存款就有多出八万，这钱就得你来补上了。” 冯双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身上都哆嗦起来了，说话时声音也颤了，“叔，那钱，那钱可是您让我支出去……”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说呀，接着说呀，”冯爱山勾起嘴角，阴沉地笑了，“你说是我叫你支出的，有证据吗？我签字了吗？都没有，是吧？这些你应该知道！” 正因为知道这些，冯双的声音才越来越小，越来越没底气的，他踉跄了两步，跌倒在地上，像一摊烂呢，坐都坐不直了。 冯爱山对他的表现很满意，但觉得这还不够，便接着说道：“刚才我说的那些算是最好的结果，实际上吧，说你年轻没经验就能记错八万块钱的账，还是分四次记的，没啥说服力，乔书记不傻，咋可能信这种胡说八道的话？” “也就是说，有可能是你做了假账，套走了那八万多块钱，你晓得这是啥行为吗？这就是犯罪嘛！肯定是要坐牢的，我估计最少也得三年吧！” 冯双也是有点儿文化的人，明白冯爱山说的这些并没有夸张，所以，他绷不住了，努力地挺直了身子，跪着爬过去，仰头看着冯爱山说道：“叔，叔，我错了，那四笔账确实是我记错了，我以后一定多加注意，一定好好的跟着你干，可眼下你不能不管我呀！” 冯爱山觉得吓唬到这程度也就行了，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叔跟你闹着玩的呢，瞧你吓的！我是那种祸害自家人的吗？放心，明天到了乡里，我会把跟乔书记他们解释明白那四笔账的来龙去脉，保证没你啥事，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懂。”冯双激动地站起身，咬了咬牙，极为坚定地说道：“叔，我这就去老大家，对了，我媳妇刚才没怎么吃东西，好像 心情不太好，叔你能不能去我家里劝劝她？还有，我可能要忙一晚上，太晚了就不回家了……” “行，这事儿就包在叔身上了，你放心去干工作吧！”冯爱山终于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伸手抹了一把从嘴角流出的口水。 …… 村东头李福禄家，晚饭已经吃完了。 喝了两杯高度酒之后，孟阳和李福禄的话都多起来了。 “李大爷，您刚才讲的那些事是真的吗？我听着咋就觉得不太可能呢？” 李福禄重重地点头，“孔老板，俺要是说一句假话，就叫老天爷打雷劈了俺！” 他刚才已经把冯爱山这些年干的那点儿龌龊事拐弯抹角地讲了出来。 孟阳听着就不像是当今社会能发生的事情，所以有此一问。 其实他心里也猜到那些事可能是真的，因为李福禄根本没必要编故事他。 此时，见李福禄发下这么重的誓，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待了好一会儿，这才忍住自己的怒火，再睁开眼睛时，已经跟平常没啥两样了。 声音平静地问道：“李大爷，这么多年了，就没人管他吗？” 李福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说道：“孔老板，外面天黑了，你们两口子就不要走了，在俺家住一晚上，明天早上赶紧离开这儿吧，唉，今天晚上那冯宝不来找麻烦就烧高香哩。” 说到冯宝，孟阳也有点儿奇怪，刚才那会儿从那家伙说话的语气和行事作派看，那就是个典型的村霸，地头蛇那种的，这种人吃了亏怎么可能会消停呢？可是现在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了，外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难道说地头蛇被自己这个过江龙吓唬住了？ 想到这儿，他自己都觉得好笑，拿啥吓唬得住人家？这是人家冯家村，这么说吧，只要冯宝愿意，站到门外喊一嗓子，估计马上能招来三五十个人。 刚才自己冲动之下，就没细致想过可能引起的后果，看来今晚还得小心一点才行。 本来也没打算离开，孟阳站起来说道：“今晚还真得给你们添麻烦了！天也不早了，大爷大娘也该休息了。” 李大娘是个爽快人，一挥手说道：“说啥麻烦不麻烦的嘞，俺还没好好感谢你们呢，就住下来，愿意住几天就住几天。” 说着话，指着东面那间屋子说道：“这屋子是俺儿子和儿媳妇结婚时个住的，也没住两天就走了，你们两口子就睡这屋吧。” 脑子里想着太多事情的孟阳，直到此刻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跟人家李福禄老两口说李玉兰是他老婆，那他跟李玉兰当然要睡在一间屋子里……这特么可咋弄？ 他心里有点儿慌。 人果然是不该随便撒谎，报应马上就来了…… 第1章 诡异重生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耀着河东省永宁县的大地。 人民医院家属楼一个新婚不久的房间内，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孟阳，你怎么发傻了？” “傻了？谁傻了？”刚刚从一阵阵眩晕中清醒过来的李修远，听到这声音迷茫不已。 眨了好一会眼睛，才适应房间里略有些暗的光线。 第一眼看到的是床头柜上小相框里一个笑得特别甜的女人，别说，长得还怪好看的。 咋还瞧着有点儿眼熟呢？ 他的视线从床头柜往左上移，粉白的墙上贴着一张塑料薄膜印刷的画，画上一对胖娃娃咧着嘴笑得特别开心。 靠墙是一个大衣柜…… 咦？身边这是哪一位？ 他这才发现自己身坐在一张宽大的床头，身边有个女人正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 这是啥情况啊？他是真的有点儿懵，脑子一时之间转不过来这个弯了。 就在这时，身旁的女人摇了摇他的胳膊，用试探的口气问道：“孟阳，你怎么不说话呀？是我说错话了吗？” 孟阳？不是他表哥吗？谁在喊他？ 这个先不说，他刚才明明为了救人被一辆车撞飞了，咋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一辈子研究中医的他，当然清楚被撞那一下有多重，他肯定是当场就挂了的。 而且这屋子里的一切都显得很有些年头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千禧年左右的时代…… 突然，脑袋里“嗡”得一声，疼痛无比，各种记忆片段如潮水般涌来，充斥着他的每一个脑细胞，差点儿让他宕机。 他想起来了，身边的这个女人叫刘丽红，是害死他表哥的元凶。 当年就是她，告他表哥孟阳对她不轨，导致孟阳被判了七年，进去没几天，就死在里面。 话说这都是二十二年前的故事了，所以，他怎么会在这里，还看到了刘丽红？ 李修远霍地起身，三两步就从这个房间里走出去，很快找到了一面镜子，镜子里面的人脸熟悉又陌生。 这张脸……确实是二十二年前的表哥孟阳！ 自己这是……穿越回二十二年前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而且今天应该是2002年4月1日。 他又匆匆走回刚才那个房间，看向床头柜上的台历，果然是这个日子。 二十二年后的他永远记着这一天，因为这一天发生了很多事情，他出了一场离奇的车祸，差点儿死去，而且还就是现在这个时间段。 而他的表哥孟阳，也是从这里被公安机关带走的。 …… “孟阳你啥意思嘛？”床上的女人站起身，含嗔带怨地看过来。 李修远根本没搭理她，从枕头下找到一个东西别到裤带上，还仔细地用衬衣盖住了。 这时候他才感觉到身体不太对劲，好像是吃药引起的，从表现来看，剂量还很大。 他估计这就是表哥心悸而亡的主要原因，也让他的灵魂有机会落到表哥的身体上。 那么，他自己呢？ 意识里有这么一个信息，自己在2002年4月1日下午三点四十一分发生的车祸中丧生了，现在是三点四十三分。 这跟他前世的人生轨迹毫不搭边啊！难道是平行世界？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眉目来，就觉得整个事件很是奇异。 有一点是可以的，他重生了，重生在表哥孟阳身上。 那么他现在就必须以孟阳的身份活下去了，世上没有了李修远这个人。 我就是孟阳，孟阳就是我……他必须认清这个现实。 刘丽红静静地看着他做的这一切，眼睛里露出复杂的神色。 李修远，也就是孟阳的大脑高速运转着，眼下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因为过一会儿就会有人来这里现场捉拿他。 他又深深看了一眼刘丽红，心情复杂地转身就往外走。 可他还是走晚了。 房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表哥的同事兼竞争对手，县农业局办公室成员李宏才带领一大帮人拥进房间里。 这些人里面竟然还有几位民警。 孟阳一眼就认出了李宏才，此人的仕途就是从今天开始进入快车道的，最后直至省内那几个说话最占地方的人。 这也让前世的他明知道表哥是被冤枉的，且在狱中死的不明不白，而束手无策。 想到这些，孟阳的眼睛里差点儿都喷出了火。 李宏才看着愤怒无比的他，也作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喊道：“孟阳，我特么拿你当朋友，你竟然敢欺负我老婆？我跟你拼了！” 说着话抓起身旁的镀锌管折叠椅就朝着孟阳的脑袋上砸过来。 好在有两位民警手疾眼快，上前挡住了，椅子砸在旁边的梳妆台，上面的瓶瓶罐罐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孟阳身后的刘丽红两手捂脸“嘤嘤”地哭起来，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道：“老公，我对不起你，让他……，可我扭不过他呀！” “停！”孟阳抬手喊道，这么一个要人命的开局属实让他不淡定了，他必须想办法脱身。 “不能她说啥就是啥吧？李宏才你可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们可都穿着衣服呢！” “你还狡辩啥呀？我媳妇都这样了！再看看你这一脸得意的样子……” 李宏才有点弄不懂了，事情怎么会跟原计划有这么大的出入，精力一分散，说话难免就缺少了一点逻辑性。 孟阳无语了，他很得意吗？他现在很犯愁才对吧？你哪只眼睛看到得意了？ “李宏才，说话得有证据，不然就是诽谤诬告！” 孟阳的嗓门很大，没理也要理直气壮，更何况他还真就啥都没干呢。 李宏才卡壳了，证据？哪儿来的证据，看眼前这情况跟那啥场景有不小差距呀。 嘴唇动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憋出一句：“那你跑我家里来干啥了？” 这一下，孟阳解释不清了，现在可是下午三点，大家都是有班上的人，就算是做客也不可能在这个时间段来人家里呀？ 何况人家媳妇还口口声声说他动粗了。 民警这边带队来的也有点儿懵，刚才李宏才报警说有人正在欺负他老婆，可从现场情况来看，一点都没有挣扎撕打的痕迹，再看看刘丽红那样子，说是出轨他倒是相信的。 可是女方一口咬定是被男的动手了，他也不得不先带到局里再说。 …… 被带下楼，钻进警车时，孟阳回头看了看。 他猜的没错，这里就是县人民医院家属区，一共三栋楼，刘丽红家在二号楼，而表哥家在一号楼，两栋楼并排而立。 由于多年没做维修的缘故，都显得有些破旧。 甚至于一号楼的楼顶一角，还长出一棵小树，努力地向上伸展着枝桠，孟阳看着那棵小树多少有了一些真实感。 视线下落，无意间看到了一号楼二单元门口站着一个极为美貌的女人，那是表嫂韩小慧吧，孟阳一时之间愣住了。 这特么刚一穿越回来就这么个难堪的开局，往后的日子可咋过？ 第2章 面对的是死局 孟阳被带到了县公安局，推进一间审讯室内，抬眼就看到了大舅哥韩小军，刑警大队副大队长。 后者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八，满脸横肉，胡子拉碴。 挥起蒲扇般的大巴掌，重重地甩在孟阳的脑袋上，嘴里还在骂着：“好你个孟阳，长能耐了是吧？都敢对不起我妹妹了？我今天要不踹死你，我就不姓韩！” 韩小军说着话又一脚抬起准备踹向孟阳。 孟阳一闪身就躲到了一旁，心说这一位大舅哥脾气可是够火的了，事情都还没弄明白呢，先动上手了，这可是毛病！ “哥，我敢指天发誓，啥事儿都没有，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也是那娘们儿勾引我。” 孟阳的嗓门跟刚才一样大，声音宏亮，任谁看到他现在这样子，都觉得他底气很足。 韩小军愣住了，心说难道是自己冤枉他了？ 但不管咋说，就算是有事，他今天也得想办法让这个妹夫没事。 当然，当着外人的面，该演的戏还得演不是？ 见韩小军还有要动手的迹象，旁边的刑警连忙抱住了他，“韩大队，军哥，出口气得了，真弄出事来就不好了。” 韩小军：“……”就刚才那一下，跟挠痒痒似的，那能算是出气了？ “你松开我，我今天要不把他打个半残，我，我出不了这口气，我妹妹，啊，多好一个人，自从跟了你，看看她过的那叫啥日子，日子过不明白也就算了，你……” 韩小军被推出去了。 不过，门外传来的声音很大，“审，给我好好审，说一句谎话就把审讯时间延长四小时，你们轮着来！“ 随后，传来他渐渐走远的脚步声。 不是啥特别重大的案子，再加上有亲属关系，审问孟阳的事情上，韩小军插不上手。 孟阳注意到主审他的正是把他带到这里的那一位，坐下来之后，先点着了一根烟，吞云吐雾起来。 惹得他旁边那一位女警官连连咳嗽以示抗议。 抗议之后，扭头看过来的时候，一张俏脸上布满了寒气，还咬牙切齿的，像是随时都要手撕他的样子。 …… “姓名？” “李……孟阳。”孟阳差点儿就说漏了嘴。 “李孟阳？你叫孟阳才对吧？你咋连自己姓啥都忘了？”女警官鄙夷地白了他一眼，接着问道，“年龄？” “二十七。” “工作单位？” “县医院……呃，说错了，是县农业局。” 孟阳又差点儿把原来的工作单位说出来，他在穿越到表哥身上前，是跟韩小慧、刘丽红算是一批被招进县医院的，只不过，他在中医科，韩小慧和刘丽红都在外科。 “咚咚咚！”女警官敲着桌子对他怒目而视，对他这种在面对审讯时还敢思想溜号的行为表示极大的愤慨。 孟阳咧了咧嘴，并没有当一回事。 他之所以表现得精力不集中，是因为一方面以表哥的身份应对还真有点儿不习惯，另一方面他在脑袋整理着记忆片段里的信息，也捋清了整个事件的始末。 事情缘于县农业局办公室主任上吊了，哦，不对，是上调，反正不管咋说，那个副科级的位子是空出来了。 县农业局的领导在一堆年轻人里扒拉来扒拉去，最终圈定两个人选，表哥和李宏才。 两人的资历背景和能力都差不多，又都跟领导走得很近，逢年过节，大事小情，把领导哄得很是乐呵。 因而领导也有点犯难，这玩意用谁不用谁的，可是挺得罪人个事，于是乎，便决定先空着那个位子，多考察一段时间。 两个竞争者一开始还算文明竞争来着，可是争着争着就下道了，各种阴招损招都往对方身上用。 那段时间里，不知怎么就传出了李宏才跟老婆刘丽红感情破裂，都快走到离婚那一步的消息。 还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苍天可以做证，这真不是表哥同志为了打击对手散播的假消息，不光不是他说出去的，在表哥的记忆里还曾亲眼看到刘丽红哭天抹地从楼里跑出去的样子。 他们两家都住在县医院家属楼里，能看到这一幕就很合理了。 于是乎，当时的表哥就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那就是从刘丽红身上挖掘出李宏才的黑材料，就算是捕风捉影的事情，从刘丽红嘴里说出来都会变成真的。 原本两家就有些来往，原因无他，两个男人都在一个单位，两个女人也都在一个单位，巧了不是？ 可是真正单独接触起来后，表哥才发现跟刘丽红好像更能说到一块儿去，恰好这时候，他跟老婆韩小慧之间的的矛盾也越来越大，一来二去，对刘丽红还真动了感情。 两人来往到一日不见三隔三秋的地步后，刘丽红主动且委婉地提出了到她家去坐一坐…… 并且考虑到表哥的身体状况，同样在县医院上班的刘丽红十分方便地从医院的药房里拿了两料药…… 现在看来，这一切都不过是李宏才两口子设下的圈套而已，为的就是让表哥失去竞争主任的机会，表哥偏偏还傻傻地自投罗网了。 前一世的事情应该也是这样的，过程并不复杂，但结局相当惨烈。 这一世，现在的孟阳可不像表哥那么糊涂。 有些事情不会让它发生的。 “啪！”一声巨响，把孟阳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长的挺好看但脾气不是很好的女警官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你态度端正点儿，现在是提审！集中注意力，垃圾玩意儿！” “警官同志，请你注意言辞！我是有嫌疑，但不是罪犯！”孟阳抬头，话说得掷地有声。 他前世处处受人尊敬，从来都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的，所以，有点接受不了女警官的态度。 “我注意你个头？你这种不是人的东西敢做出那种事情来，就像个爷们儿，痛痛快快认了，别特么娘们叽叽的！” 女警官气呼呼地又拍了一下桌子，眼看着就要站起来以拳脚论高低了，旁边那一位连忙摆手制止住了她。 “孟阳，从现在的各种情况综合来看，对你很不利，我看你最好还是主动坦白吧，还能从轻处理。” 说着话，这一位从桌子上拿起一份笔录举高了给孟阳看。 “这是女方的证词，前后过程都经得起推敲，如果你死不承认，我们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化验dna，拿到市局也就需要两天时间就能有结果。” 那份笔录下面有刘丽红的签名和鲜红的手印，孟阳心中哀叹，权力真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么？ 为了那么一个副科级的位子，刘丽红两口子至于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连名声都不要了？ 不过，这一位男警官提醒的很对，即便他刚才跟刘丽红啥事儿都没有，可这个世界有些时候是很魔幻的，无中生有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弄他还真就会跟前世的表哥一样的结果。 但他是谁呀？怎么可能把事情弄到那地步，孟阳勾起了嘴角。 第3章 轻松脱身 看到孟阳脸上竟然还有笑意，女警官再次暴起，”你还有心情笑？真是个没长心的……“ 她身旁的那一位再一次拉住了她，还警告似的瞪了她一眼。 孟阳歪着脑袋说道：“警官，我有证据表明是刘丽红约我去的她家。” “证据？”女警官冷笑一声，“你特么是不是想说你们两情相悦？真相悦了，她怎么可能会咬你一口？” “警官同志，我再一次提醒你注意言辞，不然，我要向你们督察机构提出控诉！” “你……” 看着女警官气得俏脸通红的样子，孟阳的心情好了不少。 男警官一看这两人越说越较劲了，连忙插嘴说问道：“那你的证据呢？空口白牙可不行。” “我进来的时候你搜去的那个随身听里面有盘磁带……” …… 磁带里的内容不多，也只有今天在刘丽红家里时两人之间的对话。 原来的孟阳话语不多，再加上心里装着事，所以，录音内容里没他几句话，大多数都是刘丽红的声音。 从她何时开始注意到孟阳这个人，到后来对孟阳渐生爱意，最后只想天天跟他在一起……这简直就是痴情女子的大胆表白。 可是面对她这份表白，录音磁带里，根本就没有孟阳的回应，也就是说，可以理解为刘丽红把孟阳约到家里，跟他说爱他，但孟阳没接受她这份爱。 好了，事情到了这地步，都用不着做技术鉴定了，瞎子都能听得出来这录音是真实的，因为最后一段录音一直持续到了李宏才带人破门而入那个场景。 眼下，不管谁想要把事情搞大都不好操作了，连出轨都算不上。 孟阳以为事情都解决完了，应该能马上回家了。 可是一直等到晚上八点钟，他才被放出来。 韩小军背着两手像座铁塔一样的站在公安局这栋二层楼的大门口，看到他出来，冲他招了一下手，“走吧，我送你！” 语气比下午那一阵好了很多。 孟阳站在门口没动，拉住了刚刚迈出一只脚的韩小军，“哥，刘丽红这得算是诬告吧？” “你还有心情关心这个？”韩小军声音很低，但说出来的话，有点儿冷，“你表弟李修远没了！赶紧回家！” 说完率先走到了一辆212吉普车前，那是他们刑警队的车。 永宁县是革命老区，也是出了名的贫困县，整个县公安局就没几辆能用的车。 县城也仅有那么几条路比较平整，路边稀稀落落的杵着几栋楼，一般还都是政府单位的。 孟阳坐在副驾驶座上，一晃而过的路灯光线让他的脸一会儿变一个颜色，两眼看着前面某处却又像啥都没看，眼神没聚焦。 他在想事。 他在自己跟刘丽红之间的关系。 前世，表哥入狱后，刘丽红精神就不正常了，表哥死的那一天，刘丽红也死了，据说是死于自杀。 这让孟阳怀疑刘丽红可能真的喜欢上了表哥，但她又受到了李宏才的胁迫，不得不按照他的意思去做。 因为刘丽红知道有这么一盘磁带存在，但她没跟李宏才说，也没跟民警这边交代。 说起来，表哥用随身听偷偷录音不是为了好玩，而是想从刘丽红的话语中找到对手李宏才的漏洞。 这在无意中成了孟阳轻松脱身的关键证据。 孟阳估计此时的刘丽红应该是相当纠结的，她一方面要听从李宏才的安排，另一方面又想替孟阳考虑。 可是这里面又有一个问题，前一世表哥为啥就没拿出那盘磁带自证清白呢？ 只想了片刻，孟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表哥这个人易冲动，遇事稳不住，从小到大没受啥挫折，这就导致他被堵在刘丽红家里时，极为紧张慌乱，根本就没想起录音的事。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前一世的表哥跟刘丽红是被抓了现行。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前世的表哥被判刑后，刘丽红精神压力都很大，最终神志失常，甚至跟表哥同一天死去…… 孟阳前前后后的考虑整个事件，理清表哥跟刘丽红之间的纠葛，目的只有一个，他要替表哥善后，避免悲剧继续发生。 如何处理好他跟刘丽红之间的关系是所有善后工作的切入点。 …… 孟阳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起来，暗暗地下了决心，不光是要做好善后工作，还要替表哥报仇！ 不可能将罪魁祸首李宏才轻轻放过！ 当然，能重活一回不容易，这是上苍的恩赐，也正好借此机会换个心境和职业闯一闯。 从大夫到公务员，跨度是有点儿大，但也应该很有意思，没准儿还能站到一定高度，给家乡的老百姓带来点儿好处呢。 孟阳露出淡淡的微笑。 他有前世丰富的人生经验，他还知道县里将来的人事变动，谁接下来要当县长，谁会因为反腐落马了，更别提他还有一手积累了二十多年经验的中医医术。 这么多buff叠加之下，他还不能混出点儿人模狗样来，那他这两世加起来近七十年可算是白活了。 “吱嘎！”随着这一声刹车的动静，吉普车摇晃着停在一栋楼下，这是表哥的父母，也就是他舅舅家楼下。 韩小军怒气冲冲地下了车，“啪”地关上车门，绕过来，薅住了孟阳的衣领，另一只手指着他的鼻子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知道你跟你表弟关系很一般，可他出车祸死了，你他妈还笑得出来，是人么？要不是看在我妹妹的面子上，就你这种破烂玩意儿，我打到你生活不能自理！” 孟阳静静地望着韩小军，并未做任何辩解。 要说悲伤，眼下的他还真就没有太多。 主要是他上一辈子已经悲伤了许多年， 这一世都没有多少感觉了。 前世，舅舅、舅母在表哥死后一直上访，后来连工作都丢了，五十多岁便早早地双双离开人世。 当时的他，跪在两位老人的坟前哭得昏天暗地、悲痛欲绝，之后的许多年，他都是在伤心中度过的。 想到如同再造父母一般的舅舅，舅母，孟阳的鼻子一阵阵发酸。 在他五岁的时候，父母死于一场泥石流，只有他侥幸活下来，是舅舅、舅母把他带回了家，当做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养他长大，还供他上了中医大学。 大学毕业后，又是托人又是找关系的，好不容易把他弄进了县医院工作，眼看着好日子就要来了，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 往单元门里走的时候，孟阳无意间抬头看向二楼。 201的窗户里灯火通明，开放式的小阳台上站着表嫂韩小慧，正神色冷漠地望着他。 第4章 心思难测 孟阳前脚进了公安局，后脚有关他和刘丽红之间的谣言就传开了。 一下午时间，满城皆知！ 出轨这种事情，私下里在好哥们儿面前可以当个吹牛的资本，真要是公开了，其实影响还是蛮大的，尤其这个时代。 这不，就算不是真实的，但谣言的第一个影响还是如期而至了。 孟阳和韩小军走进去的时候，客厅里坐满了人，原本都在低声说着话，有的在感叹李修远年纪轻轻就没了，挺可惜的，有的在劝说着孟庆林，有的在替张海霞擦眼泪…… 足足二十多人，在看到孟阳后，就像是被时间暂停了一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夸张一点说的话，那就是掉根针都能听得见了。 这尴尬的场景让前世就已修炼得铜皮铁骨一般的孟阳都有点儿招架不住了，好在人们都是有眼力劲儿的。 有人站起来说冲着孟庆林老两口说道：“孟老师，张主任，节哀，我家里还有点儿事，先走一步，明天出殡的时候我再来。” 说完，步履匆匆地走了，路过孟阳身边时，看都没看他一眼。 有人带了头，其他人也都纷纷起身告辞，没过两分钟，客厅里只剩下五六个实在亲属。 “跪下！”孟庆林暴喝一声，拎着一个鸡毛掸子走过来，“你他妈还知道回家？啊？你个畜生玩意儿，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孟阳一个激灵，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舅舅发这么大的火，“扑通”一声，跪到了硬硬的水磨石地板上。 哽咽着说道：“爸，妈！” 心里还在想，舅舅，舅母，你们放心，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们的儿子，不光要给你们养老送终，还要替表哥报仇！ 说实话，他掉眼泪更多的是因为已经有十多年没看到舅舅舅母了，现在看到他们还不到五十岁的样子，真的很激动，情绪上收敛不住了。 “你还有脸回来呀？啊？”孟庆林抡起鸡毛掸子就往孟阳后背上狠狠地抽下来。 “啪！啪！……” 左一下右一下，疼得孟阳直哆嗦，看到张海霞要冲过来挡住舅舅，他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妈，别过来，多打几下我心里好受一点儿。” 说这话时，流满泪水的脸上一点痛苦之色都没有。 这是他对自己前世没能让两位老人安度晚年的惩罚，所以，他甘愿挨打！ 张海霞愣住了，她这个儿子可是从小就娇生惯养的，每次他爸要对他动手，早就惨叫着躲到她身后了，怎么可能硬挺着挨打呢？ 难道说经历了这么一件丢人现眼的事情，突然就成熟了？ 孟阳的视线从舅母身上越过，看到了她身后静静站在那里的韩小慧，后者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白得瘆人，神色复杂地看着挨打的他。 张海霞顺着孟阳看过去方向瞄了一眼，马上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她不能挡着老伴收拾儿子，至少也得给儿媳妇看看，他们是能管教儿子的，可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就闹离婚啥的。 想到这里，她强忍着要挡住老伴的冲动，转过身去，拽着韩小慧去了里屋。 最后还是韩小军看不过去了，挡住了孟庆林，“孟叔，可以了，眼下还是处理修远的事要紧。” 孟庆林气呼呼地收起鸡毛掸子，指向客厅角落里一个临时摆出的供桌喊道：“去！先给你表弟上柱香，完事去殡仪宾守夜！” 本地规矩，下午一般不火化，不出殡，父母不能给死去的儿女守夜，李修远被孟庆林两口子当做自己亲生儿子养大，也得遵守这个规矩，所以，他们都在家里，还设了一个香案。 香案上有水果和馒头之类的，有一张李修远的黑白照片。 孟阳上完了香，看着那张照片呆立了很长时间，直到身后传来张海霞的声音：“小慧，你就不要去了，在家陪着我们就行了。” 话说得小心翼翼。 “妈，我还是去吧，修远也没什么亲人，就剩下我们了，我再不去说不过去。”韩小慧的声音很平静。 咝，孟阳听到这话心里有些打鼓，这情绪很稳定啊，难道她不怀疑自己出轨了吗？ 殡仪馆根本没啥人，只有两个上了年纪的老爷子守在那里，这还是孟庆林求着人家过来的，这是可以理解的，在这里守着谁看得见？反正李修远也没啥亲人，还不如去孟庆林家里露个面，把人情落实他们两人身上。 孟阳和韩小慧、韩小军到这里后，把两个老爷子打发去睡觉，最后只有他们三人坐在外间。 韩小慧抬头看了一眼她哥，韩小军收到她眼神里的信息，起身到外面抽烟去了。 孟阳就知道，她这一关迟早要过，努力地在脸上表现出一种愧疚的样子，想想又觉得不对，是不是应该满不在乎的样子才好呢？或者还是悲伤一些更好吧？ 反正这么一小会儿，他的脸上神色简直可以称得上变幻莫测了。 孟阳的心情确实很复杂。 重生过来之前，表哥跟韩小慧之间的关系就已经很不好了，眼下又传出他出轨的谣言，这往后的日子还能消停过下去吗？ 好吧，他现在就是孟阳，啥结果都得替表哥承受着。 想通了这一点，孟阳倒是平静下来了，非常坦然地看向一直用眼神探究他的韩小慧，“小慧，你有啥话想说就说吧，不要憋在心里。” 就这么不哭不闹的让人心里很没底呀！ “等表弟的事情办完了，咱们离婚吧。”韩小慧的声音依旧很平静，但说话时两眼没离开孟阳的脸。 “呼！”孟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分开也好，毕竟原来的矛盾就已经不小了，现在又出了这种事情，天天在怀疑和猜测中过日子，也挺没意思的。 “行，我啥也不要，净身出户，这是我应该做的。”算是报答你对爸妈的孝顺。 韩小慧微微地眯起眼睛，“你好像松了一口气？是怕我不提出离婚而影响到你跟刘丽红的关系吗？” 声音轻飘飘的，让人很难从话语里分析出她的情绪倾向来。 孟阳这才意识到自己小看了韩小慧，“不是，小慧，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你就没想过那有可能是谣言吗？” 他觉得有必要争取一下，不说能不能原谅吧，至少别让她心里太过于纠结，好聚好散也行啊。 “呲！”韩小慧冷笑一声，“是不是谣言重要吗？你我走到今天，你觉得是什么造成的？” 这话问的，既然想离，还有必要探讨这个问题吗？ 他把话拉回主题：“咱们还是捡要紧的事儿说吧，你也别太情绪化了，冷静点儿，我刚才说的净身出户不是开玩笑，房子本来就是你们单位分的，跟我没关系，家里那些存款我一分不要，好在咱们两个没孩子，这就少了一个大麻烦……”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冷静得像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在分析两人之间的离婚问题，这就是给韩小慧的直觉。 她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朝着里间指了指说道：“这里是灵堂，表弟一向为人正直，你敢不敢当着他的面回答我一个问题，我算是什么？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走的一个玩偶吗？” 说话的声调越来越高，到最后声音都有点儿颤抖了。 “呼”地站起身来，扭头就往外走，边走边扔下一句话：“孟阳，你别想美事了，想离？没门儿，你能给我难堪，我就不给你方便，大家相互折磨着度过余生吧！” 孟阳望着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目瞪口呆……这，好像不太对呀，是他忽略了什么吗？ 第5章 上班路上的偶遇 李修远的后事办得非常顺利。 他是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推进火化炉里的，在那一刻，他真切地意识到，从今往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李修远这个人了。 有的只是公墓里那一块小小的天地，会向人们述说曾经有这么一个年轻人存在过。 也许会有人感到惋惜，连个对象都没处上呢，说没就没了，人生无常啊！ 肇事的出租车司机带着不少亲朋好友来参加葬礼，加上孟家的亲戚，孟庆林和张海霞的同事朋友，场面上还是很过得去的。 这年月，小县城的出租车数量比较少，也没有出租车公司，都是个人的，这样一来，他们这个群体就比较挣钱。 因而，在民事赔偿这方面倒是没怎么犹豫，给了孟庆林一笔钱。 孟庆林和张海霞都是讲理的人，车祸的出现是个意外，也就同意了出租车司机私了的要求。 这件事情算是了结了。 当天晚上，孟阳以照顾父母的理由住到了舅舅家里，这惹来张海霞极大的不满，“你傻呀？你现在更应该回你自己家，多陪陪小慧。” “妈，我都跟小慧说开了，没事的。”孟阳无奈地解释着，不然呢，能说吵架吵得天翻地覆吗？ “真的？”张海霞不太相信他的话，韩小慧是个怎样的人，她是了解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原谅他这么大的错误？ “真的，真的，妈你放心，保证没事的。” 孟庆林斜了孟阳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今天住家里也行，明天务必给我滚回去！” 这一晚上算是不用面对韩小慧了，孟阳得过且过地想着，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他骑着一辆自行车去上班了。 孟家的条件其实挺好，孟庆林是县里第二小学的副校长，张海霞在街道办当主任，两人的工资在这个年代来说也不算少，再加上一些灰色的收入，家里还是存了一些钱的。 在孟阳和韩小慧结婚的时候，给两人各买了一辆摩托车，韩小慧那一辆踏板到现在还跟新的一样，而孟阳的摩托车早就因为赌钱输给了别人，只能骑自行车了。 孟阳很快就到了县人民医院大门口，他用一条腿支着自行车停下来，疑惑地望着这个大门，怎么会这么破旧呢？ 随即他恍然大悟，这特么是现在这个时代的大门，而不是二十二年后的。 是的，他又习惯性地到县医院来上班了。 摇摇头，支着自行车的左脚猛一用力，原地调头，可是刚转过来就跟另一辆自行车撞到了一起。 “啊……”一声惊恐的喊叫过后，粉色弯梁的公主车“哗啦”一下倒在一旁，骑这辆车的人也滚到了地上。 “你怎么骑车的嘛？”倒在地上的人恨恨地埋怨了一句，后面的话却卡壳了，“……是你？” “是你！”孟阳也有点儿意外，跟他撞到一起的竟然是刘丽红。 他有点儿佩服这个女人了，出了这种事情，她竟然还能在第二天就来上班，还真有勇气。 穿了一身长袖大花连衣裙的刘丽红看着孟阳，有些不自然了。 急急地站起来，扶起自行车，如同逃命一般的推着车子进了医院的大院子里。 路过孟阳身边时，他注意到刘丽红的左脸好像有些肿，敷着厚厚的粉，但仍然能隐约看到有个巴掌印。 因为是低着头走得很快，她绑在脑后的马尾甩到了一侧，露出后脖颈上一个明显的红印子，看着好像是被人掐的。 看起来，她应该是挨打了。 最有可能动手的自然是李宏才。 这说明李宏才对刘丽红的所做所为很不满意，也从侧面证明了孟阳昨天有关刘丽红跟表哥之间相互爱慕的判断是正确的。 这种情况下，处理跟刘丽红的关系还真有点儿不好下手了。 是该恨她，利用她，还是该帮助她？ 孟阳站了片刻，扭头骑上了自行车。 赶着上班的大夫和护士们有意无意的目光落在孟阳身上，因为韩小慧的缘故，这里面的多数人都认识他，有个熟悉的人还跟他打了个招呼。 “小孟，来送韩大夫上班啊！” “呃，是，是。” 孟阳也只能顺着人家这么说，还朝着对方点点头，极快地蹬着车子离开了。 谁都没注意到正对大门的门诊二楼一间办公室内，韩小慧两手抱着肩冷冷地注视着渐行渐远的孟阳。 医院和农业局离得不远，只隔了一条街，孟阳很快就到了。 这年月的各单位都有一个院子，院门口的收发室内无一例外都会坐着一位形态各异的老头。 农业局这一位也姓刘，人们都叫刘秃子。 看到孟阳，神秘地一笑，点了点头，还冲他伸出一根大拇指。 到了楼里面，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人们各忙各的，给孟阳的感觉是根本没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但在他走进办公室后，还是听到了走廊里一位女同志的说话声：“真特么不要脸！” 办公室里算上他一共四个人，坐在他对面是段成海，一个年轻有为的新锐，担任着局长张瑞发的秘书角色。 靠墙里侧是李宏才的办公桌，跟他相对的是一位女同志，最近在出差。 李宏才今天好像没来上班，这不难理解，毕竟家里出事了，心情不好请两天假也是正常的。 段成海看到孟阳，笑着同他点了点头，等他关了门，他伸出一根手往隔壁指了指。 孟阳没弄懂他这是啥意思，段成海却已经低头看起了文件。 隔壁就是局长办公室，难道他是在提醒自己应该去隔壁一趟，跟局长大人谈谈心吗？ 孟阳觉得也确实有这个必要，在这种考察干部的关键时刻，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表哥这个主任位子弄不好是要丢了，眼下的最要紧的是搞清楚，局里是不是相信了那些谣言，如果领导相信了，会如何处理他？ 要知道，这年月的生活作风问题是可大可小的，就看领导是个啥样态度，如果给他来个行政记过，甚至仅仅是行政警告，都将会影响到他今后的路能不能顺利走下去。 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毖，孟阳坐在椅子上沉思片刻，刚准备起身时，有人敲门而入。 进来是对门财务的小马，一个青春靓丽的小姑娘，看了一眼段成海，脆声说道：“孟阳，张局找你。” 说完扭头出去时，又看了一眼段成海。 孟阳却没心思研究他们之间那点儿破事儿了，张瑞发是农业局党政一把手，在表哥的记忆里，这一位还算是比较正派。 那么，这种时候，他主动找到自己…… 第6章 面对领导误会的正确解题思路 进了隔壁的办公室，张瑞发露出笑容，“小孟来啦，来来，坐坐！” 孟阳往里走的脚步顿了一下，这笑容……亲切无比呀！ 亲切无比的五十多岁小老头，单位一把手，身手麻利地给孟阳沏了一杯茶。 孟阳心里没底了。 机关单位常识：领导这种生物跟你十分客气的时候，肯定没好事。 如果是劈头盖脸的骂一顿，尤其是在外人面前，这基本上是领导把你当做了自己的亲信，有好事自然落不下你。 眼下这情况……用脚后跟想都能想到，大事不妙！ 忙了一通，张瑞发终于坐下来，一根手指”嗒嗒”地敲了几下桌子，收敛笑容后说道：“小孟啊，你也知道咱们办公室主任这个位置已经空了两个多月了，再这么空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昨天马副县长还打电话来问这事儿呢。局里经过审慎研究，算是把这件事情落实下来了。” 话说到这里，张瑞发给孟阳丢过来一根烟。 两世为人，孟阳如果不明白是啥情况可就真的白活了，他接过烟之后轻轻的放到旁边的茶几上。 “张局，有话您直说就行。” 按理来讲，是不应该跟领导这么说话的，但那是常理，放到孟阳身上不适用。 毕竟现在的他不是原来的孟阳，处事方式和原则都南辕北辙。 这就让老张同志有点儿不习惯了，这个小孟是不是意见挺大的呀？ 他眨了眨眼，把手里的一根烟在桌上墎了墎，啪的点着之后，长长的吐出一口烟。 “小孟啊，按说以你的能力和资历来讲，办公室主任这个人选非你莫属……但是我们综合考虑了方方面面的因素，局党委最后还是决定让李宏才同志来接任这个职务。” 这已经在孟阳的意料之中了，他垂下眼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看似镇静无比，实际上是没感觉，他一个重生来的，还不是原主，那种失落感是真的没有。 只是觉得这个小老头说话绕得弯太大了，就不能直接一点儿吗？ 张瑞发对孟阳的反应多少有点儿意外，接着说道：“这是我想跟你说的第一件事情，希望你不要有包袱，该怎么工作还得怎么工作，人哪有不犯错误的？” 你也别怨我没提拔你，给你机会不中用啊！ 孟阳仍旧是低着头，一言不发，适当地表现出了失败的情绪，他觉得有这个必要。 “还有一件事情，”说到这里张瑞发停顿了片刻，似乎有些难以开口，“小孟啊，作为一名基层干部，如何严格的要求自己？该如何处理好个人的生活问题，这是我们历来都强调的一件事情……” 孟阳暗道不好，这肯定是要处理他了，他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一旦张瑞发处理他的话说出口了，想要收回可就难了。 情急之下，孟阳想到了前世张瑞发因为身体原因住院后就丢掉了局长的位子。 他起身给张瑞发面前的保温杯里续了水，无形中打断了张瑞发的话。 人家给你倒水呢，怎么也得缓一缓再说吧？ 机会来了！ 孟阳放下暖水瓶，冲着他笑了笑，视线落到张瑞发前头发上…… 张瑞发脸黑了一下，你说我就一小老头，你有啥打量的吧？天天都能看到，难道是今天长犄角了？ 孟阳突然收起笑容，略有些惊讶地说道：“张局，您的头发咋还白了呢？” 这啥有稀奇的？岁数大了呗，再加上操心，他这头发还算是白得比较晚的了。 张瑞发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酝酿好的情绪也被打断了，有点不高兴。 可人家也算是在关心自己，他不好拒收，便随口说道：“估计是晚上睡不好觉弄的，最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就这后背，说疼吧，还不算疼，说麻又不是麻，就是个难受。” 孟阳却没有接着说他身体方面的事，思维一下子跳回到了自己的事情上。 “张局，不管咱们局里咋处理，我都能接受，毕竟是犯了错误的，而且我也认识到了错误的严重性，刚才就想来找您，想让您帮着指点指点，我该如何改正，没想到您先喊我过来了。” 话说得好听，态度还诚恳，也没为自己辩解是被冤枉了，如果辩解的话，那可就是从侧面说明领导是个傻子，连谣言都分辨不出来。 张瑞发就有点儿搞不懂了。 小孟平时不这样啊？好像也没这城府吧？ 没城府的小孟同志：“张局，我的事都是小事，责任我会担下来的，我主要是担心您的身体，只要有您在局里掌着大局，我还怕翻不了身吗？” 这是跟表忠心的吧？ 张瑞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想说的话更说不出口了。 思维有点儿扩散，表面上来看，他是党政一把手，可实际上呢？ 半年前才从被撤掉的轻工局转来的副局长冯爱民，仗着背后有王县长这尊大佛撑腰，已经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甚至开始收买人心，隐隐有了另立山头的意思。 这种时候，多一个忠心的手下人，办起事来就多了一分力量. 虽说搞得谣言四起，名声都不太好了，可这不是能更好地掌控他吗？ 孟阳的眼神闪了一下，没留给领导太多的思绪时间：“张局，正好我跟着我姥爷学了那么一点按摩技术，趁这会儿有空儿，我给您按一按，就当是放松了吧，您看……” 张海霞的父亲在世时，是个有名的老中医，按摩技术确实是一流的，孟阳说是跟他学的，也不算是瞎掰。 精力有点儿不集中的张瑞发随口“嗯”了一声，手扶着腰扭扭身子，不舒服！ 按一按也好，正好趁这点儿时间好好考虑下该咋处理这小子。 两人进了里面的一个小单间，这里是张瑞发不想回家的时候午休的地方。 真正按起来，张瑞发才发现孟阳所说的学了一点实在太谦虚了。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他也去过农业局斜对过那家中医按摩店，跟孟阳比起来，那里面的大夫简直啥也不是。 让他们按完了，浑身酸痛，一点儿都没得到缓解不说，好像还严重了一些。 要不是看在这家店是个熟人介绍的，早跟他们翻脸了。 孟阳的按摩就不一样了，他先用一根手指在各处按了按，还不时问按这里疼不疼？按那里麻不麻？ 相当细致！ 之后，才开始按摩，而且按的时候，是先给张瑞发背部的肌肉完全放松下来，再针对性地有用点、推、揉、拉等各种手法。 全套下来，不仅没有一丝疼痛，还像是泡进了温度适宜的水里一样，让他整个人都舒爽无比。 这才是真正的按摩吧？ 孟阳前世对按摩也是下了功夫研究过的，有很深的造诣，此刻还有事相求于张瑞发，自然使出了十二分的能力。 当然，他没忘了自己的目的，很是随意地说道：“张局，刚开始按的时候，我就发现您这后背太紧张了，从医学原理来讲，肌肉紧张跟人的精神状态还是有点儿关系的。” 这话说的…… “唉！”张瑞发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想说我太操心了？” “领导英明！”孟阳及时拍马屁，不动声色地牵引着话题，“当领导的不操心谁操心，毕竟大家伙都指望着您呢。” 这话好听，但现实却不一定是这样的，张瑞发暗自摇头。 “所以说您的身体可不只您一个人的，还有好多人都关心着呢，您看人家王县长，走路带风，身体相当好，这就有了往上走的资本，相比来说，周秘书长的身体就差了很多，住院有一年多了，听说都要移交工作了……” “停！”张瑞发挥手打断了孟阳的话。 两手撑着坐起来，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两眼看向窗外，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一个习惯。 第7章 绕着弯解决问题 张瑞发思考问题的时候，孟阳安静地站在一旁。 脑子也没闲着，过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还好，没发现啥问题。 机关单位的人就这毛病，说话都是半遮半掩，大家都习惯了绕来绕去的。 刚才孟阳话中的“往上走”三个字，跟周秘书长身体不好要移交工作这两样信息搅合到一块儿，轻松地挑动了领导的神经。 张瑞发当然知道周秘书长指的就是指市政府副秘书长周江河……如果真到了移交工作的地步，那他那个位子会是王县长去坐？ 这好像不太合理吧？ 王丙坤从市轻工局调任县长还不到一年呢，怎么可能还要调动呢？ 但是孟阳绕着弯的提到这两个人，绝对不是闲扯淡。 多年在政府机关打滚过来的张瑞发，一点儿都不敢小看小人物嘴里透露的信息。 况且，官场的调动升降向来都是出人意料的。 他转过头来，盯着孟阳看了老半天。 起身穿了衬衣，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小孟啊，你的事儿，局党委一定会认真研究的，争取别让你落个行政处罚。” 孟阳忙活了大半天，等的不就是这一句话么？ “谢谢领导关心，我就知道，跟着您走错不了。另外，您也知道，我姥爷是个中医大夫，跟我讲过不少医学方面的知识，我感觉您的腰不舒服可能需要去医院检查，嗯，越早越好。” 孟阳记得很清楚，前世，张瑞发是在年底查出问题的，有点严重，需要住院治疗。 也让他因为住院被冯爱民钻了空子，没到春节就把他给拱下去了，所以，孟阳建议他马上就去检查，早查出问题早应对，很可能就不用住院了。 他其实可以脱口而出地讲明白张瑞发的病情，但他现在是孟阳，会点儿按摩手法还能勉强糊弄过去，要说一眼就能看出别人的病情，那特么也太玄幻了一些，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不适合机关单位。 至于王丙坤调到市里担任市政府副秘书长的事，就在这个月中旬，就……很突然。 谁都没料到，事先也没有任何迹象，大概只有市里的一些关键人物了解一些相关的情况。 而且周江河并非因为身体原因移交工作，而是另有任用。 张瑞发又扭了扭腰，消化分析孟阳话里的意思……检查身体是个好借口啊，还可以顺便打探消息。 看向孟阳的眼神可就是刚才真诚了许多，拍了拍他的肩头，用一种长者的口气说道：“小孟啊，人生的路还很长，要学会往前看，不要光顾着眼前，另外，把昨天的事情当个人生教训，要是再让我听说这种事，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滚回去，写一份检查交到我这里来。” 前面两句话还和风细雨呢，后面就马上疾言厉色了，声音还越来越高。 所谓翻脸如翻书，不外如此！ 孟阳却长出了一口气，浑身都轻松起来。 贱！可贱有贱的好外啊。 一份检查不比行政处罚要强得太多了吗？ 何况，这检查还是要送到张瑞发这边，这就意味着昨天的事情，在单位算是有个结果了。 还不错。 …… 回到四人间的大办公室，仍旧没看到李宏才。 段成海的目光一直跟着孟阳，直到他坐到对面的椅子上，这才收回，低头写着什么东西，左手的大拇指朝着孟阳翘起。 这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孟阳微微眯起眼睛。 如果是有意的，这个段成海还真是个妙人，有必要彻底了解一下了。 没过半个小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张瑞发站在门口说道：“小段，我要去市里检查身体，估计晚上就能回来，有谁找我的话，急事打我手机。” 没啥大事就别打扰他了。 说完转身便走，孟阳注意到他扭过头时还看了自己一眼，眼神中饱含深意。 孟阳马上就明白了张瑞发要去干什么。 检查身体可能是真的，但打探消息绝对是他去市里的重点。 很好，孟阳非常满意自己搅动的这个局，跟前世相比，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脱离了原有轨迹，这对他来说是好事。 蝴蝶的翅膀轻轻扇动动起来了。 只是吧，好像还是有一件事情他很难掌控。 那就是韩小慧。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还真没说错，他实在是弄不懂韩小慧究竟在想啥？ 凭她要长相是县城一枝花，要工作是县里小有名气的外科大夫，家里的条件也拿得出手，就算是二婚，想要得到她青睐的人还不得从县城东头排到西头去呀？ 她为啥要跟自己说那些话呢？ 难道说她心底还对表哥这种扶不上墙的烂泥存有幻想不成？还是说真的有感情？ 要是这样，可就真是……太好了！ 这是孟阳的心里话，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韩小慧绝对算得上是个好媳妇，他就搞不懂了，原来的表哥是咋想的呢？ 不过，不管是啥结果，必须快刀斩乱麻，在最短时间内解决后方问题，才能轻装上阵跟李宏才斗。 孟阳想得头疼，决定绕个弯来解决问题。 下班后，又去了父母家里。 孟庆林堵在门口，斜眼瞄着瞪他：“我昨晚上跟你说的话你是当放屁了，是吧？” “爸，我有事跟你们商量。”孟阳小心地赔着笑脸。 不小心不行，这老头是真动手啊！ “商量个屁！滚回家去，要来也要跟小慧一起来，这我们欢迎，不然的话，别想踏进这个家门！” 孟庆林作为老教师出身的人，这两天已经在孟阳身上说尽了他这一辈子的脏话。 “爸……”孟阳眼珠子一转，隔着孟庆林朝屋里喊：“妈，我有事跟你商量。” 还是当妈的心软。 张海霞撂下厨房里的活计，系着围裙就跑了出来。 看到孟阳眼圈一红，心说一个儿子已经走了，另一个连家门都进不来，这算啥事？ 扭头看向老头子，心头就有莫名的怒火升腾。 毫不客气地把孟庆林扒拉到一旁，拽着儿子的胳膊就给拉到了屋子里。 孟庆林气得重重地关上门，呼呼喘着粗气坐到了沙发上，扭过头看向窗外，这儿子看一眼都得少活一年。 还是眼不见不净吧。 “小阳你先坐着，妈去把火关了。” 张海霞蹬蹬跑进厨房关了煤气灶，转身出来时，还从冰箱里拿了一听饮料递到孟阳手里。 这个动作孟阳太熟悉了，眼眶微热，他前世时，舅母也是这样，每次回到这个家里，肯定要从冰箱里拿出点儿啥来递给他。 看着她两鬓微白的样子，孟阳有点后悔找老两口商量这事儿了。 可既然来了，还是说说吧。 第8章 情况好了很多 孟庆林和张海霞并排坐在沙发上，孟阳拎来一个三脚凳隔着茶几坐到了他们对面，想想老爹那一脸阶级斗争的样子，又换到了茶几侧面。 孟庆林心情很不好，胸口起伏了几下，哼了一声说道：“有啥话赶紧说，说完了回家去。” 孟阳眨了眨眼睛，又咬了咬嘴唇，这才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爸，妈，是这样的，我……出了这种谣言，感觉挺对不起人家韩小慧的，我寻思着不行就跟她离婚吧……” 这话刚一出口，孟庆林“呼”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粗粗的手指都快点到了孟阳的鼻子上，“你？你有啥资格提离婚？要离也是人家小慧提出来才行！” 张海霞皱着眉头把他拉住，“你坐下来好好说不行吗？非得这么喊！” “这是我喊不喊的事儿吗？看你儿子干出来的那破事，把我们老孟家的脸都丢尽了，他，他还有脸提离婚？你离一个试试？” 孟庆林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咬着牙瞪向孟阳。 “我也不同意你这说法，当然，如果小慧坚持要离的话，我也不会阻拦，但是你爸说的对，这不是你应该提的，儿子啊，这么好的媳妇你今后可就再也找不着了，啊，你信妈一句话，当务之急是如何把你媳妇哄高兴喽……” 张海霞的苦口婆心还没结束，孟阳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一部摩托罗拉t190，纯功能机，但在这个时代可是花了七百多块钱买的，孟阳有些愣神，当年他也有一部这手机，也是舅母出的钱。 不过，到了表哥孟阳这里，已经是第二部了，第一部么……刚买没多久就当成赌资输掉了，这还是张海霞瞒着孟庆林偷偷地用两个月工资给表哥买的。 “愣啥？接电话呀！”孟庆林见孟阳傻愣愣地盯着手机气就不打一处来。 孟阳从前世的回忆中惊醒过来，手机那小小的黑白屏幕上显示来电人名是张局长。 这个时间，他打来电话干啥？ 孟阳起身走到阳台上接了电话。 张瑞发的话很简短，只有一个内容，请他去家里吃饭。 这么快就从市里回来了？这是打听到确切消息了吧？孟阳心里有数了，转身回到客厅。 “爸，妈，我们局的张局长叫我到他家里吃饭，我先走了哈。” “那赶紧去，别耽误！”张海霞从衣兜里掏出两张五十块的绿钞塞进孟阳手里，“别空手去，但也别买太贵的东西，两样水果就行了。” “两样水果能花得了那么多钱？你这是支持他赌博呢吧？”孟庆林的脸色缓和了很多，但是嘴里的话依旧难听。 孟阳看着舅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差点掉下眼泪，郑重地说道：“舅……爸，您放心，我今后绝不再赌了。” 他根本就没有赌博的习惯，但该表态的还是要替表哥表态。 “这话你都说八百遍了，要看行动！赶紧走吧，别让人家等你。”孟庆林心里好受了不少，出了这档子事儿，儿子还能被单位领导请到家里吃饭，这说明跟领导关系处得不错，也让他多少看到了一点点的希望。 …… 从张瑞发家里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孟阳推着自行车慢慢地往人民医院家属区走。 这两年，县城的门市房越来越多，这个时间段，大多数都还开着门营业呢。 穿过一条商业街，看着两侧高低不平，楼房平房相杂的商铺，在各种店里进进出出，或是在路边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的人们，一种久违的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 这让孟阳第一次有了重生之后的真实感，也让他燃起了斗志。 刚才在张瑞发家里，他并没有喝酒，因为张瑞发去市里医院查检身体被诊断为隐匿性肾小球肾炎，不需要住院，吃药基本就能痊愈，但不能喝酒，孟阳便以这两天胃不好为借口一滴酒都没沾。 虽说吃饭不喝酒，气氛不达标，但张瑞发显然是很高兴的，跟孟阳说了很多话，主要围绕着他的身体情况，按照市里医院大夫的说法，如果再晚发现两三个月，就得住院治疗了，能不能治得好还另说。 感谢的话一句也没提，话里话外却都隐含着这一层意思。 不出孟阳所料，张瑞发还点到了王丙坤的事，也只说了那么一句“王县长有前途”，孟阳心里明镜似的，他这是打听到确切消息了。 王丙坤一旦调任市政府副秘书长，对农业局这个小环境中博弈的张瑞发和冯爱民两人来讲，那就是县官不如现管了。 市政府副秘书长算是平调，实权也有，前途也远大，但想伸手到县里，可就隔了一层布，还是很结实的那种。 张瑞发有高兴的理由，冯爱民想跟他斗下去就难了。 有些事情就这样，早知道一天，甚至是一个小时，都比晚知道的那一个占据极大的优势，他敢确定，冯爱民一点儿都不知道这个极隐秘的消息，甚至王丙坤本人都不见得能听说。 所以，张瑞发请孟阳到家里吃饭是很正常的答谢。 孟阳当然也清楚谁会接任王丙坤的位子，但他不能再露出半点风声了，过犹不及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无论如何，对他而言，跟前两天比起来，现在的情况已经好得太多了。 他是靠着身体记忆走回医院家属楼的，把自行车送进车棚里，看车棚的一个中年妇女从铁皮屋的小窗户里伸出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好像他欠着人家万八千的债务没还似的，在他走出车棚时还重重地“哼”了一声。 孟阳叹着气走进二单元的楼道，才发现没有灯，只好用手机照亮，爬到三楼，翻了半天才找到钥匙。 开门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传出了回声。 三零一，是他表哥跟表嫂结婚时，医院那边给的自建房，也算是最后一批分房了，只花了不到两万块钱。 这钱是孟庆林两口子出的。 所以，理论上来讲，说这套房子有孟阳的一部分也说得过去，但孟阳不想要。 原本以为他要面对的是疾风暴雨，要么是冷眼寒战，可等他进了屋子里，一切情况都出乎了他的预料。 韩小慧看到他进屋，立马小跑着过来，“老公你回来啦，你站着就好，别动，我给你换鞋。” 说着话，蹲下来，非常利落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抓住孟阳的一只脚往上抬，要给他脱鞋。 她这一身白底蓝碎花的束腰连衣裙，将她衬托得明艳无比。 第9章 折磨的手段 孟阳进门后，韩小慧亲自给他换鞋时，有点儿受宠若惊了，“小慧，我自己来就行，我自己来！” “让你别动就别动！”韩小慧很是执拗地帮孟阳换了鞋， 站起身时，她的个头都快要跟孟阳平齐了，二十五岁的女人，顶着一张妩媚中带有清纯，清纯中还有着成熟气质的脸，近在咫尺，让孟阳不得不转移注意力：“你吃饭了没有？” “当然没吃啦，你不回来我吃不下呢。”韩小慧像个小女人撒娇一样，一边说着话，一边替孟阳解开衬衣扣子，“先换衣服去。” 孟阳心里更没底了，在表哥记忆里好像从来也没有这种待遇啊，今天的韩小慧是咋地了？吃错药了吗？为啥对他这么好？ 他想起韩小慧在殡仪馆说的话，身上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不会是想要暗中解决掉他吧？ 韩小慧的脸上保持着微笑，温柔地拉着孟阳进了主卧室，“换个半袖吧，也不冷，下面就穿个大裤衩就好。” 嘴里碎碎念着，开始动手要替孟阳换衣服，孟阳连忙拒绝了她这种让人心里没底的举动，“小慧，你忙你的，我自己换就好。” “我有啥可忙的？”韩小慧已经把孟阳的长袖衬衣脱下来了，露出他一身略有些古铜色的健壮身体，食指在他胸口划了两圈，摇着头连声赞叹：“啧，啧，果然是一副招蜂引蝶的好身板，丽红妹妹还是很有眼光的。” 来了，来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孟阳心说，韩小慧没吃错药，就是在折磨他，通过这种温柔攻势，让他进也不是，退也不对。 眼看着两只小手直奔他的裤带去了，孟阳大惊失色，“小慧，你别这样……” “咋啦？我是你老婆，还不能给你脱裤子了？”韩小慧伸手推了一把。 孟阳觉得有必要跟她谈一谈了，“小慧，咱们都冷静点儿，我跟你好好说说事情的前因后果吧，你听完之后……”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韩小慧打断了，“冷静？你觉得我不够冷静吗？现在你弄得满城风雨，我没跟喊，也没跟你闹，你还想怎么样？” 孟阳头疼不已。 “这样吧，咱们先坐下来，走，去客厅。” 说完，他率先去了客厅坐下来。 韩小慧倚在门框上，眯起眼睛打量了他好半天，才淡淡地说道：“咱们两个之间的矛盾从哪儿开始的，你应该清楚，所以，要说的话，就把你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否则，免开尊口！” 孟阳愣了一下，抬头审视着韩小慧，还别说，她真就抓住了问题的重点。 啥重点？ 其实就是韩小慧这个人太完美了，至少在原来的孟阳眼中，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他都是配不上这个女人的，所以，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在她面前总有一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没错，孟阳搜索表哥的记忆发现，面对韩小慧这个优秀得让人嫉妒的女人时，表哥是极度自卑的。 也是，好赌，经常输钱，工作上又没啥成就，就连工资都比韩小慧少一大截，学历也比人家低，相貌倒是拿得出手，可是气质就差得多了，不说十万八千里也少不了多少。 这种自卑也导致表哥在韩小慧面前直不腰来，形成了纯纯的心理障碍。 跟刘丽红就不一样了，那女人挺会伏低做小，让表哥找回了自信，这也是他喜欢上刘丽红的原因之一。 这种心境之下，他跟韩小慧之间就别奢谈爱不爱的了，两人之间的正常交流恐怕都很难进行下去，这就是矛盾越来越大的起因。 可以说，两口子闹到今天的地步，孟阳的责任是最大的。 那就好办了，有错误就承认呗，男子汉大丈夫，躲避问题是可耻的。 “小慧，过去的事情都是我的错，面对你的，我过去有点儿自卑，所以，言行之间对你的伤害可能也很多，我也不敢奢求你的谅解了，但我觉得，咱们确实需要把话说开，至于今天的事情……” “不只是今天吧？”韩小慧又一次打断了孟阳的话。 这话真就不好圆了，因为原来的孟阳跟刘丽红之间确实来往密切，还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情况下，说今天突然就省悟过来，想跟刘丽红一刀两断了，这话说出来谁信啊？ “那么，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或者应该怎么说下去才能让你满意呢？” 孟阳这话其实说得很真诚。 可是落到韩小慧的耳朵里就变味了，她觉得孟阳没耐心跟她说下去了，转身就进了屋了，反手锁上了门。 孟阳：“……” 他说错话了？ 算了，今天说不通，那就明天再说，孟阳仰身躺到了沙发上，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被一阵清脆的嚼苹果声音给弄醒了。 睡觉前关了的大灯此刻打开了，晃得他有点儿睁不开眼睛，老半天才适应那直刺过来的光线，看到坐在他身旁的韩小慧，吓得差点儿跳起来。 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在她手指间上下翻飞，做着各种高难度动作，最后落下来……呃，是落到了左手拿着一个苹果上，灵巧地旋转一圈儿，剜下来一个指甲大小的圆锥形，仍旧用那把手术刀轻轻一插，送进了嘴里。 孟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他一点都不怀疑韩小慧手中那把刀如果落到他身上，精准地切开颈动脉估计只会有一个小小的伤口。 “不是，现在都十二点了，你这是干啥呢？”他扫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电子钟问道。 “你没看见吗？吃苹果啊！”韩小慧晃了晃手中的苹果，同时，右手五指间的手术刀又开始了耍花枪表演。 说完还冲着孟阳笑了笑，“你醒了，也该我睡了。” 起身给他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薄被，还贴心地关了客厅的大灯，消失在主卧门口。 孟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虽说明知道她不可能对自己下手，可这大半夜舞刀弄枪，总归是让人心惊肉跳的。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脑袋下多了一个枕头，身上还盖了薄被，正好，不冷不热，心想韩小慧生气归生气，心眼还怪好的嘞。 这么一想，倒是安心了许多，翻来覆去的躺了一个小时左右，到底还是睡着了。 睡着的孟阳梦见自己变成了取经的和尚，被一个女妖精抓到了洞府内，二话不说就把他扔进一个大屉里，说要蒸着吃他的肉，不一会儿就给他蒸得汗流浃背，惊恐万状地喊叫着醒了。 很好，这一次客厅的大灯没打开，可他身上多了两层厚厚的被子是咋回事…… 要知道，对永宁县来讲，现在可是快夏天了啊，而这两床被子，他没记错的话，是他们结婚时候，舅母特意给做的两床每个十五斤的纯棉花被…… 这注定是个难眠之夜啊。 第10章 拉拢 白天不管夜的黑，该升起的太阳还是会准时升起的。 孟阳拎着三个包子进办公室的时候，段成海已经忙起来了，也不知道写啥玩意儿呢，见到孟阳只点点头，很是随意地问道：“没吃早饭？” “咳，起晚了，”孟阳也随口回答道。 就在他刚坐下时，李宏才推门进来了，视线落到孟阳身上，停留了数秒，若无其事跟段成海打招呼，“小段来得这么早？这工作态度也是没谁了。” 段成海猛地抬头，看到李宏才马上站起身说道：“唉呀，哪儿能跟李主任比啊，李主任，你的办公室都收拾利索了，随时能搬过去，一会儿我找两人……” “不用，也没啥可搬的，这不还有小孟在呢吗？”李宏才说这话时，冷冷地瞄了一眼孟阳。 哼，从今往后，你可是我的手下了，看我怎么弄你。 一直观察着他的孟阳微笑着点头，“李主任说的对，我应该出力。” 能坐在办公室里的人，没哪一个是脑子不好使的，孟阳的话乍一听没毛病，可经不起细分析，问题出在“应该”这两个字上。 李宏才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紧紧地咬着牙齿，看那架势，恨不得扑过来咬孟阳几口。 旁边的段成海心中哀叹，他想起昨天孟阳说的一句话，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现在好了，绿人的跟被绿的，刚一见面就要掐起来，最尴尬就是他这个局外人好不好？ 好在救命的稻草出现了。 对门财务的马秀芳推开半掩的门进来，仍旧是先瞄了一眼段成海，见他哭笑不得的样子，有些惊讶，可是看到剑拔弩张的另两人后，便恍然大悟了。 “孟阳，冯局长找你。” 说完之后，还朝着段成海眨了眨眼睛，转身走时，一股香风随着她的裙摆飘进办公室内。 孟阳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敲响了走廊东侧冯爱民办公室的门。 冯爱民今年刚四十五岁，长着一张标准的国字脸，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挺严肃个人，实际上说话非常温和，对谁都一样，从来不摆架子，就连门口收发室的刘秃子，他都微笑着点头打招呼。 此刻见孟阳进来后拘谨地站在那里，很是随意地指了指旁边的两个单人沙发说道：“我说小孟啊，你这是到我这里站岗来了？还用我扶着你坐下来吗？” 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那笑容非常爽朗，就像在跟一个知心好友在一起一样随便、和气。 孟阳陪着他笑了两声，依旧表现出一副略有些不自然的样子，坐到沙发上也只坐了半个屁股。 心里还在感叹这一位的演技，前世在拱掉张瑞发取而代之后，冯爱民一改平易近人的样子，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这几个形容窗口单位的字用在他身上也挺合适。 面对这种笑面虎，孟阳不得不小心万分。 “小孟啊，今天我找你来也没啥特别的事儿，就是跟你说说话，你别搞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 说完，冯爱民起身给孟阳倒了一杯水，等孟阳半蹲着双手接过去了，他还贴心说道：“烫，先放一边儿。” 孟阳也适当地放松了一些，人家话都说到这程度了，表演太过了也不好，他只是好奇，平时跟表哥一点来往都没有的冯副局长今天是抽哪股子风？ 冯爱民拍了拍孟阳的肩膀，这才回到自己座位上，很是关心地说道：“我记得列宁同志曾说过，年轻人犯错误，上帝都会原谅，当然啦，咱们不谈上帝，我的意思是说，你不要有太多包袱，只要把心思放在工作上，跟局里的领导们多交流，多汇报，你的机会还有很多，毕竟年轻嘛……按我个人的意见的话，连行政警告都不想给你，可是你也知道，局里的情况有些复杂，但我会尽最大能力替你争取……” 这一说起来，就说了十多分钟，听到最后，孟阳终于搞懂了这一位的意思，就是拉扰他，让他成为其手中一把冲锋陷阵的利剑。 孟阳心中冷笑，昨天张瑞发已经明确表态不处理自己了，这一位应该还不知道呢，眼下把算盘打得啪啪响，这要明摆着要利用自己啊。 他也很快明白了对方为啥要拉拢自己。 作为一个犯过错误的人，在单位前途暗淡，还彻底得罪了新上任的办公室主任，这样的人，往往最好拿捏，且为了利益能豁得出去，反正都这样了，该做不该做一起做了，再坏能坏到哪儿去？ 如果是表哥这种脑子拎不清的，肯定会对冯爱民感激涕零，忠心不二地跟着他走，最后，成为利剑的同时，把自己的命运完全交到人家的手上。 可眼下的孟阳是活了两世的人，怎么可能会干这种傻事？何况对方的人品也确实很差劲，不说别的，光是这种暗戳戳搞小动作的行为，就让他很是反感，这种人上台后，心里还能想着老百姓吗？ 孟阳倒也不见得有多高的觉悟，但他重活一回，是真的想做一些能让自己心里踏实的事。 表面上一点都没显露内心的想法，欠着身子说道：“谢谢领导，我这心里感觉很暖和，但是您说的跟局里领导多交流、勤沟通，必要的时候要敢于同不良行为作斗争的事儿……冯局，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科员，上面有各股的股长和主任，有些规矩我不好打破，还是按部就班的好。” 说完之后，孟阳稳稳地坐下来，整个屁股都坐进了沙发里，甚至还稍稍往后靠了靠。 他这算是明确的拒绝了冯爱民的拉拢，既然人已经得罪了，就让自己坐得舒服一点儿。 冯爱民脸上的微笑僵住了，微微眯起眼睛重新打量着孟阳。 办公室里的空气像是要凝固了一般。 突然，一阵悠扬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房间里的沉寂。 孟阳连忙掏出手机按了一下，屏幕上显示着韩小慧三个字，也不知道是啥事，但现在不能接。 冯爱民脸上又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小孟啊，我真没想到你还是一个挺正直的人，不错，值得培养，刚才算是我对你的考验，别往心里去，来日方长。”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孟阳感觉他说最后四个字时好像是咬着牙说的。 第11章 李主任的威风 孟阳和冯爱民的谈话持续了近二十分钟，他回到办公室门前，发现张瑞发办公室的门仍然紧闭着，他来上班时这扇门就是关着的，以张瑞发的习惯，只要在办公室，上班时间一般都半开着门的，难道今天外出了？ 这个答案只能找段成海要了。 李宏才已经搬到隔壁那间专门给办公室主任用的房间里，眼下只有段成海一个人在，孟阳进来后仿佛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没看着张局呢？是去开会了吗？” 段成海眼眸缩了一上，随即说道：“算你猜对了，是去县里开会了。” 我去，孟阳心想，他不过是随口编一个理由想知道张瑞发的行踪，没料到竟然还一语中的。 隔壁传来敲门声，随后，马秀芳的说话声很清晰地传过来：“李主任，冯局有请。” 孟阳轻轻皱了一下眉头，这个冯爱民恐怕是要对自己下手了吧？能这么沉不住气吗？咋地也得过两天再给他穿小鞋吧？ 没到五分钟，李宏才回来了，直接进了大办公室。 “孟阳，局里马上要派一批人下乡督促小麦田间管理，但眼下人手紧，需要从咱们办公室抽调一个人去帮忙，小段肯定不能去，张局这边随时都会找他写材料，小赵还请假了，只能让你去了。” 小赵就是这间办公唯一的那一位女同志。 这一安排合情合理，孟阳并未多想，可是接下来李宏才的话让他火冒三丈。 “你到清河乡之后，除了督促田间管理之外，还另有两项任务，一是要让清河乡三天之内把去冬没播种的荒田统计结果报上来，二是有几户农民统筹没交的，你协助清河乡完成此项工作，现在就动身吧。” “李主任，统筹应该是归乡里管的吧？跟咱们农业局有啥关系呀？”孟阳强忍着怒火问道。 “让你去你就去，哪儿来的那么多问题？这是领导交代的，又不是我的意见。” 撂下这么一句带着训斥意味的话，李宏才转身就走了。 段成海全程听完了李宏才的安排，也被惊到了，但他一句话都没说，仍然在低头写字。 孟阳做了几个深呼吸，总算是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明白，这应该是冯爱民出招了，只是这一招烟火气也太重了一点儿。 他起身就去了东侧走廊那边，再一次敲响了冯爱民办公室的门，一连敲了十几下，没人回应。 恰在此时，韩小慧的电话又打进来了。 孟阳扶着额头接通了电话。 “老公，我给你准备的早饭好吃么？”手机听筒里传来韩小慧甜腻的声音。 “辛苦你了，只是让你白忙了，我起来晚了，没来得及吃嘞。” 起来晚是真的，可是不敢吃……也是真的，他就怕那碗粥里面被她下个泻药啥的，从昨晚的情况来看，谨慎一些绝对是有必要的。 “没关系，晚上我还会给你做的，老公，晚上早点回家，爱你！啵……” 孟阳突然觉得很冷，往办公室走的时候还在想，晚上能不能不回家呢？ …… 半个小时后，孟阳骑着自行车出现在去往清河乡的那一条水泥路上，骑了两三里路，就已经感觉自己都快被颠出翔来了。 这条路是早几年用国家扶贫贷款修的，仅有两米宽，错个车都需要其中一辆让到路边。 就这样一条路，修完还没到两年呢，就被拉煤的车压得不成样子了。 整个路面都是坑，区别在于坑的大小不一样，小一点的，也就能装个乒乓球，大一点的能陷下小半个车轮。 清河乡距离县城也就十公里，可是孟阳却感觉自己好像这一辈子都走不到那里了，越往前走越是浑身没力气。 他干脆下了车子推着走了，不就二十里路吗，走两个小时咋也到了。 正好能趁这点儿时间好好想想该咋脱下这一次被人按着硬穿上的小鞋。 冯爱民这一招儿是烟火气重了一些，但不得不说，是真的够狠。 为啥这么说呢？ 事情还得从李宏才额外交代下来的两项工作说起。 所谓的没播种的荒田统计，实际上已经成了永宁县最近几年以来每年必做的一项工作，情况很普遍，每个乡都有，不独属于清河乡。 每年都有一部分土地没人耕种，原因的话，有些复杂。 从村民的角度来讲，靠天吃饭的时代，地里的收成咋样看老天爷赏不赏脸，赏脸了，收成好了，除了交统筹之外，还能剩点儿，要是欠收了，那可麻烦了，收成都不够交统筹的……所以，有不少人就把土地交回去了，靠在外打工，日子过得也挺好。 耕田撂荒这种事情，县里还是相当重视的，毕竟是以农业为主的县，地都荒了，还能指望啥？ 因而，从去年开始，县里就把撂荒多少跟各乡领导的年度工作完成情况连接到了一起，说白了，就是耕田撂荒多的，肯定是工作没完成好的，这可是跟政绩挂上钩了，也由不得各乡镇不重视。 所以，一些乡镇在汇报这项工作时难免就推三阻四，拖泥带水的，迟迟报不上材料来，而收集这些材料，提出建议和意见，也确实是农业局管的工作，今年似乎还就差清河乡的没报上来了，让孟阳顺便去督促一下，也还说得过去。 要命的是另一项有关统筹的事情。 所谓统筹，这是一个非常笼统的说法，它真正的名称叫三提五统，是乡村两级行政单位从农民手中征收的公务费用，这玩意儿跟县里其实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孟阳生气也就生气在这一点上。 把这么一项极其难搞的工作强行的摊派到他的头上是很不合理的，也跟他的工作职责无关，但是，领导一句话说让你干啥，你还真就得干啥，这话到任何时候都是真理。 就算是孟阳把这件事情捅到张瑞发那里，从面子上来讲，张瑞发也不可能直接干预冯爱民的安排，自己又刚给张瑞发送出去一个人情，人家也答应不再处理他了，这时候还去麻烦他，送出去的人情就不值钱了。 一边想事，一边赶路，倒是不知不觉就走了十多里，突然，孟阳看到前面不远处路边躺着一个人，还有一辆女式踏板摩托车倒在他身旁。 我去，这不会是从路上摔下去的吧？ 孟阳加快了脚步走过去，看到地上躺的这一位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上身穿着白色的半袖，下身西装裤，脚底下是一双旅游鞋，原本应该是很干净的，现在却弄得灰头土脸的。 躺着的这一位也发现了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冲他咧嘴笑起来，把吸了一半的烟扔到一旁，撑着两手坐起，率先打招呼了，“小哥，求你帮个忙呗。” 孟阳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把自行车立到了路上，往他身边走过来，“不用求，看你这倒霉样，我不帮你都有点儿于心不忍。” “哈哈哈……”中年男人显得很是开朗，大声笑起来，“那我先感谢你了呗。” “呵呵，你可真行，这情况都笑得出来。”孟阳说着话蹲到了他身边，左右观察片刻他那已经扭到一旁看着就不正常的左脚，心说这人不会是个精神病吧？ 第12章 清河乡 “我哭它也是疼，笑也是疼，那何必苦上加苦跟自己过不去呢？”中年男人非常认真地说道。 孟阳伸出一根大拇指，“中，是条汉子，咋没叫救护车呢？” “嗨，这破玩意儿没电了。”中年男人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手机晃了晃，“这不是想让小哥你帮着打个电话吗？” 孟阳把自己拎的包放到地上，抬起中年男人受伤的脚，“这在医学上叫脱臼，其实好弄得很。” 最后一个“很”字出口的同时，他两手一齐用力，“咔嚓”一声过后，中年男人这只脚马上就恢复了原状。 “不是……咦，好像不咋疼了呢。”中年男人惊讶地叫起来。 “站起来，走两步！”孟阳学着本山大叔的样子摆动着胳膊说道。 中年男人依言站起身，小心地把左脚落到地上，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小哥，你行啊！一秒治好了，这要是去医院还不得个十天半月的呀？” 孟阳心说，十天半月你可说少了，见他能走了，他帮着把摩托车扶起来，试了一上，打不着火了。 “坏了，你这摩托车罢工了，咋弄？” 两人琢磨了一会儿，摩托车肯定是出毛病了，只能推着走，考虑到清河乡距离比较近一点，乡政府所在地也有修摩托车的，准备推着一起走。 “小哥你贵姓？”中年男人见孟阳执意要帮着推摩托车，争不过他，在一旁推着孟阳的自行车问道。 “免贵姓孟，我叫孟阳。看你像个做生意的人啊？”孟阳一边说着话，一边在记忆里搜索着一些信息，因为他看着这个中年男人好像在哪儿见过。 “我叫赵志学，看你可不像做生意的，应该在机关单位上班吧？” 赵志学？孟阳松开了轻皱的眉头，在他认识和听说过的人里面，肯定没这个人，随意地回答道：“在县农业局混日子呢。你这是做的啥买卖呀？” “就是先考察一下，看看干啥更合适一些。” 两人边走边聊着天，天南海北，古往今来，话题很开放，从盘古开天，聊到了家长里短。 赵志学突然指着路边一大片荒芜的田地问道：“这么好的地不种，真是可惜了，小孟知道是啥原因吗？” “还不是三提……”说出这么半句话，孟阳猛然惊醒，所谓话到嘴边留三分，这个话题至少得留九点九分，“嗨，我估计是给土地养生呢，种的年头太多了，不养两年估计缓不过来了，老哥你问这个干啥？” 孟阳这就是纯粹瞎掰了，老祖宗在两千多年前就知道翻垄轮种的道理了，养地可不是这么养的。 但这个社会就这样，有时候你得学会睁眼说瞎话。 “哈哈……”赵志学又笑起来，“小兄弟，看你也是个实在人，我就想问一下，我要是把这些没人愿意种的地包下来自己种中不中？” 孟阳停地脚步，扭过身子像是看稀罕物一样盯着赵志学的脸看了半天，“中，太中了，你这种扶贫方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我说你不是本地人吧？” 这是在委婉的说赵志学钱多人傻，要是种地能挣钱，不，哪管是只能挣个口粮，种了一辈子地的农民都不会把这么好的地都撂荒了。 赵志学收起脸上的笑容，极为认真地问道：“小兄弟，可有解决的办法？”说着话，他指了指路旁的荒地。 孟阳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赵志学竟然能这么快反应过来，而且这人明显是知道土地撂荒的原因，他问的解决方法已经涉及最核心的问题。 孟阳勾起嘴角，还真难得有个人能跟上他这超前预知的思路，好为人师的虚荣心蠢蠢欲动了。 解决的办法当然有，04年取消三提五统，05年年底取消农业税，这是上面从根子上解决问题的办法，但这种超前的事情，他不能正经八百的说出来。 便开玩笑一般的说道：“这还不简单？一分钱不收，包给你种，你保证能挣钱。” “之后呢？”赵志学若有所思的盯着路面，往前推了两步，见孟阳没跟上来，回头招呼他：“走，走，边走边说。” “之后，我估计你想问乡村两级行政单位的公务资金从哪儿来？” 赵志学猛的扭过头来看向孟阳，两眼闪闪发亮，甚至都有些惊喜，他没想到在这种地方碰到这么一个年轻人，思路敏捷不说，考虑问题还十分周到深入。 孟阳看着远处的群山，略作思考之后缓缓说道：“村一级好办，所有经费统筹到乡里就行了。” 赵志学连连点头，这一点他也想到了。 “至于乡一级，纳入县财政统一管理，这就涉及到税费改革了，像我这种小卡拉米，想不了那么深远的事情，随便说说，你别当真。” 孟阳推着那辆踏板慢悠悠地往前走。 赵志学从他身后追上来继续提问题：“这么做的好处呢？” “那好处可就多了去了，首先有人种地了吧？种地就能挣钱，你兜里有钱了，总得去消费吧。” 孟阳指了指身后县城方向，“十里八乡消费第一站肯定是县城啊。” 还有一点他没说出来，那就是能顺便解决乡一级机构臃肿庞大效率低下的问题。 赵志学一手扶着自行车的车，把另一手重重地拍在自行车座上，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这么一来，整个县城可就活过来了，弄不好，商业发展了，还能带动工业发展呢，只要有工业发展的基础，就会有人愿意来投资，这一来二去的循环开了，那整个县不就都活过来了？” “你一个骑着破摩托，一看就不像是做啥大买卖的，想那么多干啥？”孟阳有点儿不理解赵志学这么兴奋干啥，因此不轻不重地点了他一句。 “这摩托车破吗？这可是我闺女的宝贝，好不容易被我骗来的。” 孟阳低头看了看，别说，这辆车子其实还挺新的，不过是落了一层灰土而已。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清河乡政府所在地西侧的叉路口，水泥路到这里后分出一个叉，一条往乡政府去的，另一条是往红旗煤矿去的。 见孟阳站住，往另一条路看了半天，赵志学问道：“看啥呢？” “我说这一路走来总感觉缺点儿啥呢，一辆运煤的车都没看见。” “平时很多吗？”赵志学的目光闪了一下问道。 “至少我三月份下乡的时候就挺多，那小煤矿就是挣再多钱也不会分给你我一分，走吧。” 孟阳说着话指了指赵志学的左脚，“不管咋说，你那脚脖子的软组织肯定是受伤了，这会儿应该是肿起来了吧？你还得找个地方歇一会儿，至少得在这儿住一晚上，明天才能走。” 把赵志学送到离乡政府不远的一家修车铺，孟阳跟他告别，往乡政府走去。 乡政府所在地叫清河村，是个很有些历史的古老村镇，保留着相当多的明清时代古建筑，大都住着人，只不过维护保养不当，有不少都显露出了颓败的样子，再加上村子中间唯一的那条水泥路坎坷不平、尘土飞扬，各种动物留下的排泄物到处都是，让这个老村子愈加显得破旧不堪。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乡政府大院，白墙黑瓦的围墙内，一栋崭新的二层办公楼，左右各有一排瓦房，甚至还有两个车库，大院的地面都已经硬化了，正中一个两米高的火炬雕塑。 孟阳站在修了一小半还看不出啥样的大门外愣神了好一会儿才迈步往里走，正好跟从里面出来的清河乡乡长马国庆走了个对头碰。 后者看到他之后，面无表情地停住了脚步，视线落到他身上。 孟阳也站住了，同样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对方。 第13章 人生就是个局 孟阳进到清河乡政府大院时，跟乡长马国庆走了个对头碰，两人相隔三米，互相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同时露出笑脸。 马国庆端着两手紧走了几步，孟阳也是同样的动作，等两人四只手握到一起的时候，正好是两人刚才站立位置的中点。 孟阳先开口了，“马乡长，又来打扰你了。” 马国庆上窄下宽的脸上堆着虚假的笑容，扭头从占据了小半张脸的大嘴巴里吐出一个杏核，这才说道：“小孟，孟主任来指点工作，咋能说是打扰呢？快，里面请。” 进了二楼最右侧马国庆的办公室，把门关严了，马国庆露出一副惋惜的样子，“小孟啊，不是哥不办事，我也去领导那里说了你的事……” “马乡长，别说了，这件事也怨我自己，不提这个了。”孟阳打断了马国庆的话，心说表哥还真是个蠢猪脑子，竟然想让这种人帮忙争取办公室主任的位子，咋想的呀？ 原来的孟阳能跟马国庆扯到一块儿，可不只是工作上的接触，而是两人都好赌，一来二去的，成了牌友。 这一次表哥同志在跟李宏才争主任位子的事情上，他想请副县长马国仁帮忙，便找到了马国仁的堂哥马国庆。 明里暗里送了不少钱，结果自己先出事了，孟阳琢磨着就算是没出事，这一位也不见得能真心的帮他。 这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马国庆早就瞄上了韩小慧，如果不是稍有些忌惮韩小军，也不会隐晦地跟原来的孟阳提出让韩小慧陪他出去玩的要求。 表哥同志一方面惧怕韩小军，另一方面也拿捏不住韩小慧，当然这里面还有没有别的原因也很难说，反正这件事情最后是不了了之了。 如今的孟阳对此事是一个字都不想提起，那可是韩小慧呀，连他都不敢肖想的女神，面前这个都五十岁了，胖得跟猪一样的家伙竟然敢打她的主意。 咝，要不要找个机会给他弄残了？ 孟阳的眼中有一抹寒光闪过，但马国庆丝毫都没有察觉到，仍旧把话题牵回了刚才说的事情上。 “小孟，不是我说你，所谓当断不断，必有后患，你看，当初你要是能答应我那件事情，我在马县长那儿说起话来底气也足不是？” 孟阳已经微微的眯起了眼睛，脸色也冷了下来。 马国庆见他不说话，便以为事情还有转圜地余地，祭出了大招儿。 “小孟啊，早晨那会儿你们冯局长给我来了一个电话。”话说到这里，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份厚厚的文件，“这是去年入冬之前未播种耕地的统计表，你现在就可以拿走。但是，那几家统筹催缴的事，恐怕得你自己去了，我会给你安排随行人员保护你的安全。” “不过，如果你能说服你家那一位……你现在就可以带着这份报表回县城了。” 孟阳抬起眼皮，“如果我说不行呢？再说我来的时候，局里告诉我是协助你们的工作，怎么就成了我去挑大梁了呢？” 马国庆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水，咧开大嘴笑了一下。 “呵呵，小孟同志，你还是年纪小，经历不足呀，你可知道为啥你们局里会派人来催缴统筹吗？估计你也不知道，看在咱们关系不错的份上，我给你透个底儿。” 话到这里，马国庆往前探下身子，声音低了很多，“收上来的钱可不是只有我们乡里用，再多的话我不方便说了，但你们这些机关部门的人出点力也是应该的。” 孟阳心头一震，这意思是县里的各局室还跟下面的乡伸手了？农业局是不是也这么干了？为啥表哥对这个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是他级别太低了接触不到吗？ 孟阳突然发现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了。 “咋样啊小孟？能想通这件事情不？”马国庆略有些得意地点着了一根烟，吐出一连串的烟圈儿。 “马乡长，我看这样吧，你们催缴了三个多月都没收上来，我也不是神仙，肯定不会在短时间内完成这项工作，我先安顿下来，休息一下，完事再说，你看咋样？” 这话听着像是征求马国庆的意见，实际上，说完之后，孟阳就已经拿起那份报表往外走了。 马国庆的脸色当即冷下来了，坐在那里动都没动一下，在孟阳拉开门时递过来一句话：“我给你一下午考虑时间，晚上七点之前没个准信儿的话……” “咣”，重重的关门声把他后面的话挡在房间里。 从乡政府出来，正好中午了，浓烈的阳光把人晒得有点儿抬不起头来。 孟阳却一身寒气。 从重生到表哥身上那一刻开始，他通过自己的智慧和应变能力化解了两次危机，除了韩小慧这个未知的因素之外，整体还是在他的掌控之中的。 这一次冯爱民把他派到清河乡协助催缴统筹的事情，他在拿到未播种耕田的数据后，完全可以在这里晃悠两三天，吃完了睡，睡醒了吃，然后回县里就说难度太大，他也起不到太大作用，这也是他从局里出来时的最初想法。 可是刚才听了马国庆的那一番话，孟阳的心里很难平静下来了。 他隐隐觉得这不仅仅是冯爱民器量小在报复他，而是一个局，尽管前面迷雾重重，啥也看不清，但他已经入局了。 现在抽身而出是来得及的，可是会不会有下一个局在等着他？尤其这里还涉及李宏才，这个可能性就很大了，因为人生其实就是在一个又一个局中求生存，求发展的过程。 如果这一次他退缩了，下一次也可能会退缩，慢慢的他就会失去勇往直前的斗志，到了退无可退的那一天，只能任人宰割。 既然如此，倒不如在这个已经踏进一只脚的局中走下去，他倒要看看终点位置上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在等着他！ 眼下么…… 肚子饿得咕咕叫，不管干啥，还是得先填饱它再说。 在破破烂烂的街上转了一圈，总算是找到一个小面馆，刚进去就看到了赵志学，后者正坐在一张桌子前挑起碗里面条准备往嘴里送。 赵志学也发现了他，面露惊喜，冲他招手，“来，正好，我也刚坐下，老板，再来一碗面条。” “老赵啊，你那破摩托修好了？”孟阳进来之前好像在外面看到了那辆踏板，说着话他坐到了赵志学的对面。 “纠正一下，不是破的，修好了，对了，你不是因为公务来的吗？乡政府也不说招待一下？” “我不愿意在他们那儿吃，就出来了。”孟阳不想提到跟乡政府那边的紧张关系。 两人吃完了饭，孟阳抢着结了账，一碗面条两块钱，加个鸡蛋才两块五，比起二十二年之后，实在是太便宜了，不过这年月挣的也少，孟阳的工资也才不到三百块钱。 所以，跟表哥一起进单位，家庭条件跟孟家比起来啥也不是的李宏才年前咋就有钱买了一辆五千多的摩托车呢？而且结婚的时候还置办了不少新鲜玩意，他哪儿来的那么多钱？是刘丽红给的吗？ 不会，刘丽红家里条件要是好，也不至于嫁给他。 孟阳隐隐的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可那东西像雾像雨又像风，让他捉摸不透。 …… 第14章 开个房间 “我说，你这是想老婆了吧？跟你说话都听不见了。” 赵志学跟孟阳混熟之后，说话都很随便了，此刻他推了一把孟阳，指着前面的乡政府招待所说道：“咱先去那儿开个房间。” “开房间？跟你？”回过神来的孟阳瞪大了眼珠子差点儿叫出来。 “不是，你这啥眼神看我呢？嗨，你这年轻人呐，思想不纯洁，我是脚脖子有点儿疼，今天肯定得住到这儿了，看你这样，保不齐也得需要个几天才能完成工作，总不能睡到大街上吧？两人开一个房间不是能节省点儿吗？” 孟阳无语，那是节省不节省的事儿吗？那是原则问题！ 说是乡政府招待所，实际上是个人开的，挂了个乡政府指定招待服务单位的牌子，就成了乡政府招待所。 是个很老旧的大宅子，据说是过去一个大户人家住的地方，外面看起来有点破破烂烂。 房间里倒还是挺干净的。 争执片刻，两人到底还是开了两个标间，孟阳实在不习惯跟别的男人挤一个房间，没等他坐下来，赵志学就来拜访了，进来之后坐到对面床上伸出了左脚，“不是，小孟你还得帮我看看，疼，真疼。” 孟阳检查了一遍，叫来服务员帮着买了一瓶红花油，倒在手掌心里搓了搓，在赵志学有点儿红肿的脚脖子上来回推拿，不到五分钟，明显消肿了。 “嘿，小孟，你这可不是一般的手艺，专业呀！” “跟我姥爷学过几天，就会这么一点儿东西。” 孟阳这么卖力地帮赵志学，其实也有私心，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加上赵志学这人的脑瓜子确实转得快，就在继续推拿的过程中把自己遇到的难题有选择地说了出来。 最后，叹了一口气，“老赵啊，你帮我出个主意，我是上刀山下火海，还是归隐山林比较好一点儿？” 话里的意思不难理解，他是按照冯爱民的指示帮着清河乡收缴统筹，还是偃旗息鼓，拿着那个报表偷偷地回县城？ 尽管他已经下了决心，还是想听听局外人的想法。 “主要是你不想归隐山林，那只能往前冲，往前冲的话，这个局不好破呀……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办法还是有的，你这么弄……”赵志学略作思考便提供了一个破局的可行方案。 孟阳听完了，差点一跟头栽倒在地上，“你这特么的就是个馊主意，亏你想得出来？那我直接回县城多好，还脱裤子放屁干啥？” “你就说这是不是能避免得罪领导吧？比你在这儿躲几天直接回去要好得多。”赵志学老神在在地点了一根烟。 他的主意很简单，就是让孟阳也崴一下脚，最好是弄严重点儿，十天半月下不了地那种的，这么一来，连走路都不行的人，咋可能还去各个村里催缴统筹？ 拖个几天，这项工作就得转给别人，孟阳的难题不就解决了？ …… 本着节省的原则，两人的晚饭是在房间里吃的，赵志学出去买了一袋花生米，几袋铜钱桥，火腿肠外加五香干豆腐，竟然凑出了四个菜。 汤自然也是有的，两袋方便面，连桶装的都没舍得买，还是跟人家招待所老板娘借了大碗泡的。 两人一见如故，酒逢知己，各自干掉了一瓶老白干，孟阳有点儿迷糊了，倒头就躺在床上。 一点儿都没想起马国庆要他七点之前做出决断的事情。 晚上十一点，他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了，迷迷糊糊地从枕边拿起手机接了。 “老公，都十一点了，你怎么还没回家呀？”手机里传来的是韩小慧软软的声音。 孟阳还没清醒，这个时候的他，是李修远，咕哝着说道：“你特么打错电话了吧？我光棍一个，没老婆！” 说完就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准备挂掉电话，可是眼睛睁开后看到了屏幕上韩小慧这三个字，又送回到耳边，大着舌头问道：“都这个时间了你咋还给我打电话呢，是出啥事了吗？” 一般没事的时候，韩小慧不会给他打电话。 “孟阳，你喝高了吧？连你老婆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还是说除了丽红妹妹，你还有别的红颜知己？” 韩小慧略停顿了片刻，再说话时声音都有些尖厉了，这倒是一下子就给孟阳弄清醒了，他抬头往四周看了看，黑咕隆咚的，没开灯啥也看不清，他晃了晃脑袋，终于想起自己在哪儿，是谁了。 完了，刚才都说啥了？这特么该咋解释？ “不是，小慧，你听我解释，我，我确实是喝多了……” “是吗？老公，男人在外面喝酒应酬是正常现象，你紧张什么呀？丽红妹妹没陪你吗？” 孟阳翻身坐起，心中哀叹，刘丽红这一道坎儿是过不去了，他耐着心性说道：“单位安排我下乡了，在清河呢。晚上遇到个朋友，一起喝了点儿酒，你早点儿睡吧。” 韩小慧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清河乡啊，我听说那里是下乡小姐的首选地呢，你可得注意点儿，别让人家给传染病毒什么的，啊，要记得做好安全防护措施……” “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哪儿有小姐呀？你别多心，我过两天就回家了。”孟阳头大无比，又不敢挂掉电话，只能跟她继续聊。 “你可说错了，我听说清河乡有不少从县城去的，老公你忍一忍，明天我们医院要组织下乡巡诊，丽红妹妹正好抓到了清河乡，这样，明天晚上你们就能一解相思苦，白天也无所谓，反正你们也在白天干过那事。” 韩小慧提到的下乡巡诊一事，孟阳自然也知道，县人民医院每年组织两次下乡巡诊，上下半年各一次，因为有些乡比较偏远、有些乡镇路不好走，为公平起见，医院那边让下乡的大夫们抓阄，谁抓到哪个乡就去哪个乡。 可是她一提到刘丽红，孟阳就无话可说了，他也确实没办法解释跟刘丽红之间的关系。 …… 被韩小慧这么一顿折腾，挂断电话后，孟阳彻底睡不着了，翻来覆去躺了好一会儿，起身想倒点儿水喝，刚要去开灯，就听到走廊里有极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他本来也没当一回事，这种农村的宾馆招待所之类的，根本不铺地毯，而且因为是厢房改造的，后加的走廊与房间是用压缩板隔断的，隔音差也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这脚步声太轻了，绝不是正常人走路的动静，很容易就能让人联想到“小偷”这两个字。 孟阳拿着手机，极快地走到门口，本想看看锁门了没有，因为晚上他是喝高了，直接躺下的，赵志学出去也没办法从里面给他锁门。 他刚走到门口，门就被人拉开了一个小缝…… 第15章 抓小偷 孟阳晚上跟赵志学喝多了一点儿，睡到半夜又被韩小慧折腾了一通，正睡不着的他发现有人奔着他的房间来了。 而且就在他准备从里面锁上门时候，已经晚了，门被人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似乎在听里面的动静。 孟阳闪身躲到了一旁。 好在房间里一片漆黑，走廊里也没亮灯，推门而入的人根本就发现靠墙站着的他，轻轻地关上了门，蹑手蹑脚地继续往里走。 等对方走进去有两米多，孟阳立即开门，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出去后“咣当”一下关紧了门，还用后背顶在门上，心说这一下你往哪儿跑？他没记错的话，窗户上有用防盗网的。 当然，抓贼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光是给对方堵在屋子里就能行的？孟阳扯开嗓子就喊了起来。 “抓小偷啊……有小偷进屋子里啦……” 他的声音不小，刚喊两下，就有其他房间的人探头往外看了，走廊里的灯也亮了起来。 住在隔壁的赵志学第一个冲了出来，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问孟阳：“小孟，这是啥情况啊？” “哎，老赵啊，正好你来了，帮我打个电话报警，有小偷进我屋里被我堵住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里面确实有“咣咣”踹门的动静。 赵志学跑回自己的房间去拿手机了，其他几个住人的房间里也出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位膀大腰圆的男人说道：“特么的住个宾馆都不招消停，堵住他就对了，报警也没有？” “报了，报了，”赵志学又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就在这时，两个民警带着一伙治安员冲进了走廊，看到孟阳这边的情况，带头的那一位愣了一下，站在走廊门口不动了。 另一位民警和治安员们也都跟着停住脚步。 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朝着那边挥手喊道：“赶紧的呀，屋子里有小偷，你们赶紧带走啊！你们这破地方，治安也太差了，政府招待所都这样，这让我们外地人咋跟你们做买卖？” 走廊门口那两位民警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最后不情不愿地带着人过来了。 孟阳看到这一切微微的眯起眼睛。 走到近处有人认出了带队的民警，小声说道：“哎呀，大半夜抓个小偷，他们所长祁宝贵还亲自来了。” 祁宝贵？孟阳马上在记忆中搜索到了相关信息，这人好像还跟表哥有过一面之缘，得到这个信息，他马上说道：“祁所，你来得正好啊，我这刚关灯想睡觉，就有人进我屋子里了，还不知道是啥情况呢？我估计是小偷。” “你谁呀？是不是小偷能是你乱估计的吗？把门打开！”祁宝贵原本是认识孟阳的，可是此刻露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 孟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拉开门，一个娇小的身影马上扑了出来，大概刚才往外使劲儿推门来着，这一下没收住脚，扑进了正对门站着的祁宝贵怀里。 围观的人们和孟阳都愣住了，跑出来这一位竟然还是个女的，看着年龄不大，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浓妆艳抹，头发弄得像个篷起来的蘑菇一样，脖子上还挂着一串银白色的粗项链，上衣牛仔衣，下身超短裙。 这样一副尊容，让孟阳倒吸一口凉气，这特么不就是这个时代非常前卫的小姐装扮吗？ 祁宝贵有些厌恶地推开这个女的。 “祁所长，不是说要……” 那女的刚说到这儿，就被祁宝贵大喝一声打断：“要啥？把她带走。” 后面的话显然是对身后那几个跟他来的人说的，马上就有机灵的治安队员，上来就捂住了女人的嘴，连拖带拽的往外走。 快要出走廊门时，一不小心让她挣脱了，只听她大声喊道：“你们也太不讲究了，耍我玩儿吧……唔唔……” 后面的“唔唔”声是她又被捂住了嘴。 祁宝贵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显得极为不自然，往四周看了看，大声说道：“大家都散了吧，没事了，人我们带回去会好好审问的。” 说完，看都没看孟阳一眼，扭过身子就走了。 围观的人们也都各回了各自的房间。 孟阳见赵圮学也转身进了屋，连忙跟上来，“哎，你别关门，这也太特么吓人了，不行，我也不回去睡了，在你儿对付一宿得了。” 赵志学笑出了声，“我说开一个房间就行了吧，你非得弄两个，不然，哪儿有这么多事？” “我说老赵啊，就算是开一个房间，估计该进来的还是会进来，弄不好连你都得跟着我倒霉，这手法有点低级了，但挺管用的。” 孟阳关上门微皱着眉头坐下来。 “看出来了？”赵志学笑得很有深意。 “这都看不出来还咋在江湖上混？这特么明显就是个局，我敢说要不是我刚才足够警觉，这会儿肯定被他们以嫖娼的罪名抓走了。” 孟阳说这话多少有点儿心虚，不是他足够警觉，而是人家韩小慧打来的那个电话把他搅精神了，这才避免了这个明晃晃的仙人跳，说起来还真得感谢韩小慧。 事情应该算是过去了，他还是有点儿后怕，以他现在的名声，如果再来一个嫖娼被抓，搞不好连工作都得丢。 不过，老赵同志是咋看出来这个局的？ 见孟阳用探寻的目光看向他，赵志学挥了一下手说道：“多简单啊，我给派出所打电话一分钟都没到呢，那个啥所长的就带着人来了，就算是碰巧巡逻到了这附近，他也得有接电话的时间啊。这么快就冲进来了，还在门口停了一小会儿，啥意思还不懂吗？这就是老早就准备好了要来抓人的，只不过真正想抓的是谁可就不好说了呢。” 孟阳朝着他伸出大拇指，补充道：“还有那个小姑娘的表现很不正常，应该是跟他们商量好了，她负责演出，祁宝贵负责抓人，只不过演技实在是太差了。” “反应能力也不行。”赵志学又补了一句，“行了，应该没事了，安心睡觉吧。” 没事了？不见得吧？孟阳躺下的时候还在想，这是马国庆对他下手了，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 果然，等他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看到赵志学鬼鬼祟祟地从外面进来了，看到他醒来，低声说道：“小孟，事情闹大发了，外面来了三十多个村民，都拿着锄头尖镐啥的，点名道姓的找你算账呢……” 第16章 人模狗样 孟阳被折腾了半宿，睡得有点儿晚，醒来的时候都快八点了，赵志学从外面回来，低声跟他说有三十多个村民要找他算账的时候，他还有点儿迷糊呢。 “算账？算啥账，我跟这边的村民也没啥经济来往啊。”别说经济来往，连个认识的都没有。 赵志学有点儿急了，“你赶紧起来吧，都这时候了，还在那儿装傻充愣呢，穿上衣服跑吧，外面那些人可是说你为了收统筹要牵人家牛、扒人家房子……” “我疯了？那他妈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孟阳说着话用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 想了想，又进洗手间洗了把脸，梳好了头发这才不急不慌地说道：“老赵啊，我出去跟大家见个面，你保护好自己，就呆在房间里，要么就从后门溜走吧，啥时候去县城了找我，我请你下馆子，” “你真的要出去跟他们见面？”赵志学眼睛有亮光在闪耀。 “当然是真的！”这个局是他孟阳主动走进来的，越是危急的时候，越是有机会搞清楚一些事的时候，他不可能当逃兵。 “中，有种！那啥，你放心去，我给你当后盾！”赵志学还是个挺讲究的人，拍着胸口支持孟阳。 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孟阳停住了脚步，差点儿被紧跟在身后的赵志学撞上。 “我说老赵，你这肚子够肥，抗打击能力应该比我强，要不你走前面？” “我都说了要给你当后盾，你啥时候见过后盾冲锋陷阵的？” “也是，那我就冲出去了？” “冲出去！” …… 玩笑归玩笑，孟阳真的走到招待所外面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外面根本就不是三十多个人，打眼一瞧，至少一百多人了，还有不少从远处小跑着过来加入到看热闹队伍当中的。 孟阳的视线落到人群中间位置，心说还有一个躺在门板上的是啥情况？ 真正找事的其实并不多，看到孟阳出来，大家瞪着眼睛看了半天，有人大声喊道：“你谁呀？没事滚一边儿去，我们找县里来的孟干部。” “就是啊，别挡着，赶紧让开！” “这小伙子看着就像个干部样，不会就是他吧？” “应该不是，他妈的能干出扒人家祖坟这种事儿的人，估计不会长得这么周正。” 最后这一位说的话，让小孟同志像是在三伏天喝了冰水一样舒爽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一眼就发现了他的正面形象。 不过，舒爽归舒爽，难题还是要解决的。 孟阳目光沉静，身姿挺拔，往招待所门前的台阶上一站，拿出了一副要发表演讲的架式。 赵志学在他身后扯了扯他的脱衣服小声提醒他：“别摆造型了，你没看见有人要冲上来了吗？” 孟阳当然看见了，有个留长头发的干瘦男人，像个汉奸似的贼头贼脑地观察了他一会儿，掏出个破手机蹲在人群中打电话呢。 他抬起胳膊用力的挥动了一下，大声说道：“各位老少爷们儿，大家别吵嚷了，听我说两句话。” 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那个打电话的干瘦男人还在继续，“……嗯，对，长得人模狗样的，穿白色衬衣，灰色裤子，好，那就是他了……” 电话打到这儿他才发现四周安静得有些可怕，但那又如何，已经确定了孟阳的身份，接下来只等着看好戏了。 刚把手机揣进腰包里站起身，就听到孟阳高声说道：“我就是孟阳，你们要找的孟干部！” 手里拿着各种农用工具的村民们都愣了，但也只是愣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听见有人喊道：“那正好，俺们就想知道，没钱没粮交统筹，你凭啥就要牵俺们的牛、扒俺们的房子？” “是啊，你凭啥呀？今天你要是讲不清楚，就别想离开这儿了。”另一人帮腔说道。 “对，他不让俺们活，俺们也别让他活！” 孟阳用眼角扫过去，打头说话好像来自刚才打电话那人附近，但人很多，他也确定不了是哪个说的，只好集中精力应对人前提前的问题。 “各位老少爷们儿，我孟阳从五岁那年来到永宁，就把这儿当做是自己的家乡了，从来没见外过，算得上是自己人吧？可你们说的这两样事情，能是自己人干得出来的吗？我到清河乡只是来了解情况，并没有催收统筹的工作任务。” 他这最后一句话就是胡说八道了，但他说得异常认真，声音宏亮，眼睛都没眨一下，不由别人不信。 他这算是一种策略，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跟村民们硬刚，只能先迂回了解情况，然后再说。 村民身上那种要暴发出来的气势马上就减弱了，有的仍旧看着孟阳，也不知道在想些啥，有的已经低声跟身边的说着话，还有好几个都看向长得跟汉奸似的干瘦男人，眼睛里满是疑问。 就在孟阳以为稳住了局势的时候，不合适宜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不对，大伙别听他瞎掰，他就是来催收统筹的，我家亲戚在农业局，要不我咋能知道呢？他现在这么说就是为了稳住大伙，等大伙都散了，他就该挨家挨户动手了，以前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 这话是外围人群中的一个人说的，让原本有点儿相信孟阳的村民们马上就动摇了，又一次握紧了手里的工具，也难怪，这一位说亲戚在县农业工作，这就让他的话比较有服力了。 就在他们犹豫之际，外围人群中又有人说话了，“他就是来催收统筹的，我看他人手都准备好了，听说乡政府那边正集合联防队员呢，你们要是不能摁住他，就等着让他牵牛扒房子吧。” 这就典型的带节奏了。 围在最里圈的那三十多人立刻都对孟阳怒目而视了，顶在最前面的两个年轻人甚至都已经跃跃欲试地所握紧了手里的铁锹。 孟阳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高声说道：“你们大家有谁知道统筹是干啥用的？我估计你们也不是很清楚，三提五统都是给你们自己村里和乡里用的，修路、打井、照顾五保户、给你们村干部、乡里的工作人员和领导们开工资用的，跟县里一分钱关系都没有，纯粹是你们村里和乡里自己的事情，你们说我作为县里的工作人员，我得多闲来这里搞催收工作？” 话说得稍有一点儿绕，但是村民们都听明白了，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统筹是用在哪儿的，本来是挺有说服力的，可不知在人群后大声喊道：“他一个搞破鞋的人说的话能信得着吗？” 人群当即“轰”的一下，像是开锅了一样，嗡嗡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人们都用各种复杂的目光看向孟阳。 那个干瘦男人马上就抓住了机会，也不知道从谁手里抢过来一把尖镐，挤到最前面，奔着孟阳就冲了过来，嘴里还在喊着：“你这个骗子，是拿我们老百姓不识数吗？我们今天先修理你一顿再讲道理！” 他这一行动，立刻就引起了羊群效应，身后跟上来六七个人，手里都举着各种工具，一齐往孟阳这边冲过来。 第17章 过不去了 原本孟阳已经能稳住阵脚了，却没料到带节奏的人一句“搞破鞋”就把他的营造出来的和谐气氛给破坏掉了。 这还不说，那个明显搅事的干瘦男人还带着人冲向了孟阳，这是要把事情闹大的意思。 孟阳身后的赵志学退了两步，悄悄地往外打电话。 眼看着像汉奸一样的干瘦男人在内的六七个人就要冲过来的样子，孟阳站在原地一动没动，甚至还往前挺了挺身子，冷着脸大吼一声：“都给站住！” 他的嗓音宏亮，势如山岳，倒是把那几往前冲的人给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都停住了脚步。 孟阳趁机用极为严厉的口气说道：“我是县里派来的干部，你们谁敢动手？带头闹事也就罢了，竟然敢殴打公务人员？我就站在这里，我看谁敢第一个动手？” 要说这些村民们比较淳朴、容易上当，这是真的，但他们也有他们的小聪明，那就是谁都不愿意做出头鸟，都想看着别人出力，自己得好处，也都明白一个道理，谁第一个动手了，谁将来肯定没好果子吃。 刚才往前冲，不过是有人带了头而已。 孟阳赌的就是人性的自私自利，现在看来，是有效果的。 当然这里面还有两个比较冲动的年轻人，根本没拿孟阳的话当回事，还要继续往前冲，但旁边岁数比较大一点的伸手就扯住这两人，还小声说了一句：“没看到人家拱火的人都站住了，你们两个是不是傻？” 说完朝着另一边的干瘦男人抬了抬下巴。 两个年轻人满脸不服气，却也没再往前冲。 干瘦男人见身旁的几个人让人家两句话就给镇住了，咬着牙冲到了最前面，抡起手中的尖镐就朝着孟阳的头顶上砸过来。 孟阳微微的眯起了眼睛，他看着干瘦男人好像是气势很足，但是两个胳膊却没怎么用力，前世中医出身的他，对人体肌肉啥状态是啥样，还是有相当了解的，所以，他根本就没拿正眼看干瘦男人，目光越过他，看着他身后那些人，眼神很凌厉。 干瘦男人的镐点快要落到孟阳头顶时突然停住了。 孟阳伸手抓住镐尖慢慢地往下压，同时扭头看向干瘦男人，一句话都没说，但眼睛却有一种看死人一样的神色。 作为大夫，他前世接触过各种各样的死尸，甚至还有几次被公安请去协助判断被害人的死亡原因，所以，有必要的话，在他眼里，活人跟死人其实也没啥区别。 干瘦男人哪儿见过这种眼神，被盯了一小会儿就承受不住了，两腿都开始抖动起来。 孟阳见好就收，弯起嘴角，把干瘦男人手里的尖镐夺下来扔到一旁，对他身后那些人说道：“我刚才说过，我是来了解情况的，有问题咱们可以反映，可你们瞧瞧自己，围堵在这儿是想干啥？这是反映问题的样子吗？” 他身后的赵志学早就打完了电话，往人群外瞄了两眼，挠头发的时候做出了一个摆手的动作。 听了他这话，那六七个冲到前面的村民都悄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手中的农用工具也都挪到了身后，脸色都有点儿不自然了。 孟阳趁热打铁：“今天这太阳晒的还挺厉害的，等会儿就热起来了，大伙儿在这儿堵着也不是个事儿，都散了吧，回家去，我今天就到各村各户去了解实际情况，行不行？” 他这些话说的非常诚恳，三十多个村民互相之间低声的议论了一会儿，似乎都有些动心了，有两人抬起了门板上躺着的那一位，马上就要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外围人群里又有人高声喊道：“他既然是县里派来了解情况的，在县里说话肯定是占点儿地方的，趁着今天大伙都到齐了，不如让他把大伙的统筹全免了得了呗。” 听到这话，准备走的村民们又转过身来了，一脸渴望地看着他。 孟阳心说，这么一点事还真是一波三折，咋就过不去了？ 那个干瘦男人脑瓜子也是非常灵活的，听了外围人群里那人说的话，走到抬着门板的那两人身旁不知道低声说了几句啥，那两人就抬着门板上的人分开人群，直接把人放到了孟阳的面前。 干瘦男人好像是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了，两个手掐着腰说道：“今天你就给我们一个保证，把我们的统筹全免了，不然的话我们不走了。” 孟阳垂下眼帘瞄了瞄躺在担架上的这一位，嗯，脸色蜡黄，头发乱糟糟，瘦得皮包骨了，看不出具体年龄，但至少得有五十岁了。 这些人把他抬到自己面前是啥意思呢？ 躺在门板上的人稍稍抬了一下腰，有气无力的说道：“孟干部，你今天要是不给俺们一个说法，俺就死在这里！” 孟阳恍然大悟，原来这一招的厉害之处在这里。 他冲着人群大声的说道：“大伙儿先等等啊，我先了解一下躺下来的这位大爷是啥情况，完整回头再跟你们说话。” 说完他根本就没管眼前那一群人是啥反应，直接蹲下来抓住了大爷的手问道：“大爷您贵姓？” “俺也不怕说出名字，俺叫张树林，反正是要死的人了，你们想抓还是咋的都行。” 张树林说完这几句话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张大爷，您这是啥毛病啊？咋没去医院瞧大夫呢？” 孟阳说着话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三根手指搭到了张树林的手腕上。 张树林还没说话呢，旁边抬他的一个看起来非常憨厚的小伙子，没好气的说道：“胃癌！去年地里的那点儿庄稼都让水冲了，连统筹都没交上，还哪有钱去医院看病嘞？再说这毛病能看得好吗？” 胃癌？孟阳的两条眉毛拧了一下，随即舒展开来，温声问道：“啥时候查出来的？做过治疗吗？” 那小伙子见孟阳一个县里的干部，跟他说话的态度这么好，有点儿不好意了，接着说道：“我是他的邻居，知道的多点儿，去年在县医院查出来的，说是晚期了，就没做啥治疗回家等死了。” 孟阳一边听一边点头，等小伙子说完了，问张树林：“张大爷，您现在还能吃饭吗？” 张树林垂着眼皮说道：“能吃一点儿，连小半碗饭都吃不下去了。” “吃多了会咋样？” “还能咋样？不是吐就是胃疼呗。” “您张嘴把舌头吐出来……” 孟阳问了几个问题，又看了张树林的舌头，三根手指离开了他的手腕，把他的手轻轻的放到门板上，顺势把自己手按到了张树林的肚子上，“张大爷，我家祖传中医，我也学了一点儿，现在给你做个简单检查。” 张树林闭上了眼睛没搭理他，倒也任由他在肚子上按来按去的折腾着。 差不多过了两分钟，孟阳收回了手，说了一句让周围所有人都震惊无比的话。 第18章 有人带节奏 “张大爷，如果我能治好你的胃病，你打算咋感谢我？” 孟阳检查了半天说出的这一句话确实让在场听到的人们都差点惊了下巴，倒不是说这句话本身的内容惊到他们了，而是孟阳作为一名农业局下乡的工作人员，咋就成了大夫了？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关注这个，躺在门板上的张树林就没想这事儿，他此刻的眼睛里冒出了光，刚才孟阳那一阵子检查比起县医院的大夫看着更像大夫，他，他，他还说能治好自己的病，对，说的就是病，没说癌。 张树林都激动得有点儿哆嗦了，嘴巴动了半天才说出话来：“你，孟大夫，不是，孟干部，你，你刚才说啥？” “我说，你这毛病能治，而且还花不了多少钱。”孟阳郑重其事的说道。 张树林激动之下，用胳膊肘撑起半边身子，两眼瞪的老大，“孟干部，你说的是真的？” 孟阳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重新躺下来，“张大爷，是不是真的你去县医院再做一次检查就知道了，这一次我给你找个熟人。” 张树林连连点头，可是转而脸上又露出了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旁边那个憨厚的小伙子说道：“孟干部，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送他去医院检查不还得花钱吗？他哪儿来的钱呐？” 孟阳愣了一下，“他家人呢？” “家里就剩一个老伴儿，还病病殃殃的，儿子出去打工好几年了都没跟家里联系。” 憨厚小伙子的一席话，让孟阳挠起了头发，重新看向张树林，“张大爷，你尽管去，钱的事你暂时先不用担心，到县医院之后会有人给你出这个检查的钱。” 张树林两眼又放光了，激动流出了眼泪，摸索着抓住了孟阳的一只手说道：“孟干部，要是你说的都是真的，等我病好了，我给你建个庙，把你供起来！” 孟阳笑了，“张大爷，这个真用不着，你现在就去医院吧。” 旁边的憨厚小伙子也挠头发了，“咋去嘞？村里倒是有手扶拖拉机，可那玩意儿能颠死人，正常人坐着都难受……”就更不用提张树林这种情况了。 还有句话他没说，现在人家都忙着呢，哪有空送他去医院啊？ 一直躲在孟阳身后没动静的赵志学凑到他身旁说道：“你说赶巧不，我有个朋友正好在这附近，他有车，让他用车把他拉到县医院呗。” 孟阳连连点头，“那可太好了，过后再感谢你。” 又扭头对张树林说道：“张大爷，你到县医院之后找韩小慧大夫，你就说是我让你去的，让她带着你做个详细的检查，确定是啥情况之后，给你开药还是咋办，你都听她安排就中了，旁的事儿先别管。” 说完这些话，孟阳捂着嘴偷乐了一下，他决定给韩小慧找点事儿干，省的一天到晚的琢磨他，也正好借着这么个机会打开眼前的局面。 至于张树林的病…… 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开到了人群外。 这年月的桑塔纳可是个高级车了，农村人没几个见过，多少有些敬畏，都很自觉的让出了一条路。 孟阳瞄了一眼那辆车，小声的对蹲在自己身旁的赵志学说道：“你朋友还挺有钱呢。” 赵志学干笑了两声，“做生意嘛，谁还没两个有钱的朋友。” “是吗？”孟阳轻飘飘的说出这两个后扭头对那憨厚小伙子说道：“小兄弟，麻烦你再找一个人，然后把他抬上车去吧。” 赵志学连忙摆手阻止了孟阳的安排，“不用，让他们去一个人就行。” 说着话的功夫，桑塔纳轿车里走下来一名司机和另外一个人。 孟阳眯起眼睛打量着从副驾驶位下来的这一位，咋看都不像是做买卖的…… 不过，对方是啥人不要紧，能帮忙就好，反正这个人情是要落实到赵志学身上的。 他帮着把张树林弄进了车里，目送小车一溜烟消失在视线里，刚转身，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韩小慧打来的电话。 孟阳看了一眼手机，暗戳戳的笑了一下，向着人群摆了摆手说道：“各位老少爷们儿，我老婆来电话了，给我几分钟时间，我跟她唠一会儿，回头再跟大伙说话，行不行啊？” 他再一次问到“行不行”的时候，人群里有反应了。 “中，你打你的电话，俺们不出声。” “你赶紧的吧，俺也想让你给把把脉。” “正好嘞，我这胃也有点儿不得劲儿。” “……” 孟阳挥着手转身往招待所里走去。 刚才他给张树林检查身体情况，这些村民们一开始都是怀疑的，但是当他说要把人送到县医院去检查的时候，村民们不淡定了。 这个孟干部是不是真的懂点儿医术，只要把张树林送到县医院一检查就能搞清楚，他也明知道这一点，还敢把人送去，说明啥？说明人家对自己的医术有把握啊。 就冲这一点，村民们都已经相信他了。 所以，这会儿这些淳朴的村民们都开始惦记让他检查身体了，反倒是把来这里的目的给扔到了一边。 孟阳往里走了几步，就站到了那里，耳边手机听筒里传来韩小慧阴阳怪气的声音：“我说，你这半天不接电话，看起来还挺忙啊？丽红妹妹应该还没到呢吧？” 孟阳呵呵笑了两声说道：“老婆，你这是有多惦记我？出来才一天半，你就追来两个电话了，别急，很快就回去了，啊！” 他这一句话给韩小慧整不会了，老半天没说话。 孟阳暗自得意，看来以攻代守的策略还是对的，他不能总是被动的让韩小慧折磨自己，必须从纯防御状态转入战略进攻。 首先就不能跟她太客气了，要拿出两口子之间该有的那种态度来，再一个就是在不犯大错误的前提下，小毛病一定得有，这才是真正的孟阳应该有的样子。 所以，他连称呼都从“小慧”改成了“老婆”，效果相当不错，一下子就给她整没电了。 可是他没能得意多长时间，韩小慧用同样的声调笑了两声回敬他了：“呵呵，我确实挺惦记你的，怕你下乡吃苦受累，所以，托了县电视台的朋友给你捎了点好吃的，别浪费噢，一定都要吃掉！” “县电视台？他们要来清河乡？”孟阳皱着眉头问道。 很显然，他的关注点不在好吃的东西上。 “是啊，据说有采访任务，你应该很快就能看到了，等你回来噢，老公，爱你！” 韩小慧很是痛快地挂掉了电话。 “哎，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呢……” 孟阳撇着嘴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捏在右手拇指和食指之间，一下一下地敲着左掌心，十多下之后，收起手机，转身就往外走。 刚才他想到了某种可能…… 他昨天中午才到的这里，当天晚上就来了个仙人跳，今天一大早上就有村民来堵他，甚至还想把他打死在这里，这其中，有人明晃晃地带节奏，还不是一两个人，甚至都可以说是有组织的带节奏，偏偏这时候，县电视台要来清河乡，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真乱起来的话，大家都得不到啥好处吧？ 或者，他们有别的目的！ 孟阳隐隐察觉到自己好像抓到了很关键的一点。 第19章 峰回路转 招待所大门外的村民们看到孟阳后，有好几个人挤了过来，这一次他们手里啥都没拿，还露了满脸期盼的模样。 赵志学是真的会办事儿，不声不响地从招待所门口那间屋子里搬来了一张长条的桌子和两把木头椅子，很贴心地放到了桌子两侧。 孟阳朝他伸出一拇指，还真就有模有样的给村民们检查起来了。 第一个坐到孟阳对面的是个剃了光头的村民，也是刚说自己胃不得劲儿的那一位，孟阳很就给出了诊断结果：“你胃没毛病，不舒服是因为昨天晚上酒多了，完事今天早上还吃凉的东西了。” 一句话就把光头弄服了，“神了，你咋知道我昨晚上喝酒喝多了？”说着话还闻了闻自己的衣服，这是今天新换的衣服，也没酒味啊？ 孟阳笑了笑，“我还知道你今天早上吃的啥？山芋，还是凉的！” 光头这一回可是真的被惊到了，那个山芋是他早晨起来后，觉得胃里面火烧火燎难受得很，偷偷吃下去想压压火，别说是外人了，就连他婆娘都不知道这事儿，这个孟干部是咋知道的？ …… “您老人家这腿疼至少有二十年了，是您年轻时候冬天下河里冻出来的毛病，我抽空给您开个中药方子，保证管事……” “前列腺有点炎症，不算毛病，饮食上注意一段时间就行了，别吃辣的。” “哎呦，你这个可能得需要拍个片子啥的了，别怕，不算严重，去县医院吧，越快越好。” “你咳嗽是因为烟抽多了，少抽点儿，戒了最好，没别的毛病……” “你这就是感冒，热伤风，去卫生院买两片安乃近吃完了出点汗就好了。” …… 孟阳一个接一个地给村民免费检查身体，他身后的赵志学眼睛越瞪越大，嘴巴也合不上了。 从那些村民脸上的表情中，他都能看得出来，孟阳的诊断相当准确，而且效率极高。 这可不是开玩笑，咋看都像是拥有几十年行医经验的人才能做到的，可眼前的孟阳才多大呀？ 更关键的是，他还不是大夫，至少不是明面上在医院上班的大夫，仅仅只是个农业局的小科员而已。 赵志学发现自己对这个年轻人好像根本就看不透…… 长条桌前的人们越围越多，里三层外三层，就连刚才站在外围看热闹的那些人也都凑过来了，大家都想趁这机会让孟干部检查一下，看看自己的身体有没有毛病。 这么一来，大部分人都没注意到两辆面包车一前一后停到了人群外。 前面那一辆是金杯，整个永宁县只有两辆，一辆是县政府公务车，另一辆在县电视台，此刻停在这里的是电视台的那一辆。 后面的面包车是清河乡派出所的。 派出所所长祁宝贵带着几个人跳下面包车非常殷勤的拉开了金杯的车门，从里面走出来的是县电视台的女主持人祁红和另一名男搭档冯喜。 两人下来之后，后面的工作人员很快就把各种摄像设备什么的搬下来，支到了车的前面，先来了个广角镜头，把围在招待所门口的那些人全都拍了下来。 祁红指着人群问道：“二叔，这就是因为催缴统筹发生矛盾的地方吗？” 祁宝贵点了点头，“就是这儿，县里来的那个孟阳就在人群里面，被挡住了，你看不到。” 祁红皱起眉头，有些疑惑的看了一会儿，“二叔，我看着怎么不像呢？” 这时，冯喜从旁边走过来说道：“肯定是，你看那个两个拼命往前挤呢，里面肯定是打起来了，抓紧拍吧。” 祁红看到这场景，想起电视台领导的交代，拿着话筒走到了摄像机前面，一板一眼的指着身后说道：“根据群众提供的线索，我们电视台今天一大早就赶到了清河乡，想现场了解一下县里派来的干部在协助清河乡催缴统筹的过程中，因方式方法不得当而跟当地村民发生剧烈矛盾的事情，现在请大家跟随我们的镜头，一起去看看现场。” 祁红和冯喜两人带着摄像走到了人群外，抓住一个挤不进去而焦急跺脚的老爷子，开始了现场采访。 “大爷，您都这岁数了怎么还跟年轻人一样往前冲呢？是看不惯县里来的工作人员吗？”冯喜率先问道。 老爷子胡子一翘，指着人群里面就说道：“是有点看不惯，这玩意该排个队啥的，这么乱哄哄像啥？” “大爷您可真幽默，我听说县里下派的工作人员要牵你们的牛，还要扒你们的房子，您有什么想法？” 听到冯喜这话，大爷当时就激动了，重重地哼了一声，“谁敢这么做，俺就跟他拼命。” 祁红感觉不对，问道：“大爷，这里面在弄啥嘞？” 大爷刚想说话，冯喜就把他拉到了一旁，挡在他前面说道：“咱们别耽误时间了，挤进去看看吧。” 祁红往后面看去，心中的疑惑更多了，按说她二叔作为乡派出所的所长，不应该先把人群疏散开，保护住里面被殴打的县农业局工作人员吗？咋还躲到后面去了？ 祁宝贵确实躲在后面，他身旁的一个民警问道：“祁所，咱们是不是替电视台的人开个道啥的？” 他说开道的意思就是分开人群，好让电视台的采访人员能看到孟阳在里面挨打的情况。 祁宝贵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懂啥？现在还不够乱，再等一会儿。” 其实他自己也在纳闷儿，这特么咋看都不像是打起来了，更像早些年买东西买不到争先恐后的样子。 人群里面确实是争先恐后了，孟阳只要手一搭上村民们的手腕上，就能在最短时间内判断出身体有啥毛病，确定不了的会建议对方去县医院或是市里做详细检查。 赵志学已经从震惊中恢复正常了，此时他趴到孟阳耳边说道：“人群外面可是有电视台的记者在采访呢。” 孟阳心说，该来的终于来了，正好，既然有人想把事情搞大，他就助推一把。 他放下一位村民的手腕，抬起头大声说道：“各位老少爷们儿，县里的领导们对你们统筹的事儿也是非常重视的，这不，还派了县电视台的人来了解情况了，大家给让出一条道来，让人家记者进来。” 对他早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村民们相当听他的话，马上就给分出了一条一米多宽的通道。 通道外面的祁红和冯喜两人都目瞪口呆了，这是啥情况？咋还放着一张长条桌子？这年头打人都要按到桌子上打了吗？ 不对，坐在桌子后面的那个年轻人一脸笑吟吟地望着他们，可不像是挨打的样子，更像是下乡的大领导在接见村民…… 第20章 冲突 带着满心的疑惑，祁红先走进了人群当中，那一身宽松的白色长裙，白衬衣外淡粉色小马甲衬托着她柔美的脸庞，让村民们都不好意思直视她了，他们还从来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这个电视上经常看到的美女。 有几个年轻人的脸都红了。 后面跟着的冯喜目光阴鸷，板着一张脸，也不知道想啥呢。 原来的表哥同志对韩小慧的生活圈子并不了解，也不关心，所以此刻的孟阳看到祁红用她那略有些深邃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他搜索了一阵表哥的记忆，没发现啥有用的信息。 便站起来对周围的村民们说道：“我说，这一位大美女大家应该都认识吧？她可是咱们县电视台的主持人，也是受县里委派来了解情况的，大家有啥事儿可以跟她反映啊，对了，后面还有一位……” 孟阳指了指冯喜，对这个冯喜，他多少是有点儿印象的，此人仗着自己的老爹是县人大主任，挖门盗洞的进了县电视台当播音员，是个有名的花花公子，甚至还打过韩小慧的主意，这种人，孟阳是半拉眼珠子都看不上的，所以介绍的时候对他多说了两句。 “后面这一位可是咱们县电视台最有名的新闻节目主持人了，跟他反映问题，你们那点事儿很快就能解得到解决。” 祸水东引之后，孟阳悄悄地坐下来了。 村民们还是拎得清轻重的，看病检查身体当然是很要紧的一件事，看美女也是生活当中难得的一个乐趣，可这些跟实实在在的钱财比起来，还都得往后靠。 此刻，听到孟阳这一番话之后，马上就有人出头了：“俺们家那点地去年都让水冲了，一粒粮食都没收到，现在吃饭都成事儿了，还咋交统筹？” 有人带头了，立刻就有人跟上了：“说的是啊，俺们现在真交不起呀。” 另一个人接上了话：“可不是呗，俺家的地里倒是收了那么一点儿，可家里老婆子生病了，把收来的那点粮食都卖了，连住院的钱都没能交齐，现在还欠着人家乡卫生院的不少钱呢，上哪儿去弄粮食弄钱交统筹呀？” 有这么两三个人起了头，村民们的情绪就上来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反映着自己家的情况，声音越来越大。 弄得祁红和冯喜两人都没有说话的空档了，后面跟上来的摄像也被截断在人群外。 人们围住他们两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家那点苦难的事情，唾沫星都崩到了他们的脸上。 冯喜这个公子哥儿哪儿见过这阵仗，尤其是这些村民常年不爱洗澡，身上臭烘烘的，衣服还特别脏，有的手还黑乎乎的，更让他感到浑身都不舒服了。 也不知道谁不小心碰到了他那身干净笔挺的西装，留下了一个手印子，他马上就怒了，“啪”的伸手打了一下那人的手，嘴里还骂道：“你他妈把手拿开，把我衣服都弄脏了。” 他这边一骂人，把本来就情绪激动的村民们惹火了。 其中一个小伙子推了他一把说道：“你不是来了解情况了吗？你看看人家孟干部，对俺们老好了，你这是啥态度？” 被人推了一把，还让人呵斥了一顿，冯喜更受不住了，挥拳就打在那小伙子脸上，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他妈是谁呀？敢跟我这么说话！” 那小伙子也是个冲动人，被打一拳后，立马就还手了，两人当场就撕扯起来。 没人劝架不说，心里还憋着气的村民们反倒是开始偷偷下手了，也不知道是谁的拳头和大脚板都往冯喜身上落下去了。 就连祁红也没能躲过去，已经有人朝着她的肩头打了一拳，孟阳一看这情况可是有点要失控的意思，连忙大声喊道：“老少爷们儿们，别动手啊，别动手！” 说着话，他从桌子后面挤过来，把紧挨着桌子的祁红拽到自己身边，背对着村民把她护在自己怀里。 他怕情绪失控的村民对祁红做出难堪的事儿来，要是那样，后面可就不好收场了。 祁红吓得脸色煞白，紧紧地抓住孟阳的衣服，把脸埋在他胸前，看都不敢看那些村民了。 一直呆在车旁的祁宝贵看到这情况，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大手一挥，朝身后几个人说道：“里面打起来了，该咱们出手了，马上行动！” 下完这道命令才发现一个问题，这特么不对呀，冯家那个也在人群里呀，这是谁打谁呢？想到这一点，顿时头大如斗，第一个冲进了人群里。 村民们还是对派出所的人有所畏惧的，场面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孟阳把祁红推进身后招待所大门里，拉着一位看起来说话比较稳重的村民低声耳语了几句话。 这一位村民连连点头，转身就跟身旁的人小声说了两句话，不一会儿，人群开始快速后退，没两分钟，全都跑没影了，现场只留下了祁宝贵一伙人，鼻青脸肿，浑身脚印的冯喜，还有两个不知所措的电视台工作人员。 …… 一场有组织的采访闹剧就这样收场了，祁宝贵急慌慌地把冯喜送去乡卫生院处理他脸上的伤，连自己侄女都没顾上。 祁红和其他两位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外加一个司机只好待在招待所等候领导的指示。 孟阳回到了房间，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跟进来的赵志学就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我说小孟，先不说你会医术这事儿，我就想知道，你在县里地位很重要吗？” 孟阳“呲”地笑了声，“你猜呢？一个农业局办公室的普通科员，前两天还因为生活作风问题差点儿就被处理了，说轻如鸿毛都高看我了。” 赵志学一屁股坐到了另一张床上，“那我就不明白了，就算你得罪人了，也犯不着搞出这么大阵仗来对付你吧？这跟杀鸡用牛刀有啥区别？” “啥阵仗？你是说连夜组织十里八乡没交统筹的村民来堵我这件事情吗？”原本歪倒在床头上的孟阳坐起来，露出似笑非笑的模样。 “不止这个吧？”赵志学脸上现出狡猾的神色，“把村民们组织到这儿，还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呢？” “第二步是让县电视台的人来现场采访，录制节目，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这当中，你不来也会有另外一个倒霉鬼来这里替代你的角色，所以，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从县里来的干部这个身份。” 孟阳呵呵笑起来，“老赵啊，我就服你这脑子，转得是快，按正常来讲，一个地方出现这种多人聚集讨说法的事儿，挺丢领导的脸，压都来不及呢，咋可能主动曝出来呢？” “所以呢？”赵志学兴奋地追问道。 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掩盖更大的丢脸的事，甚至可能不是丢脸那么简单了，但这话不能随便说出来。 “你一个做买卖的，别想那么多，跟你关系不大。” “笃笃笃”很轻很有节奏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两人的谈话，门外响起祁红的声音：“我可以进去吗？” 第21章 红旗煤矿 进了孟阳的房间，祁红脸上阵阵发烧，想到他刚才护着自己的样子，尤其他身上那股有点儿冷冽，还有点儿淳厚的男人气息，特别让她有安全感。 孟阳和赵志学看到她之后，连忙站起来打招呼。 “小祁同志，你找我有事？”孟阳实在不知道该称呼对方好，干脆半开玩笑一般地叫起了同志。 “谢谢你刚才对我的保护，”祁红有点儿不自然地笑了笑，举起手中一个塑料饭盒，“这是小慧姐让我带给你的。” “哎呀，辛苦你了，谢谢，谢谢！”孟阳一边接过饭盒，一边心想，原来韩小慧说让电视台的朋友给他带好吃的不是忽悠他的，只是没想到，这一位美女主持人竟然还是她的朋友。 “请坐，请坐！”孟阳搬来一把椅子，很客气地说道。 “我不坐了，还有事，你们忙。”说完，祁红转身就走了。 孟阳把她送出去，转身回来的时候，赵志学已经很不拿自己当外人地打开了那个饭盒，大惊小怪地说道：“小孟，这是你老婆给你送来的吧？这也太人羡慕了。” 看着他快要流出口水的样子，孟阳一把抢过饭盒，看到了里面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饺子，虽然凉了，可还是散发着一股香味。 他用两根手指捏起一个，送到嘴边，想了想又放回去了，视线一直跟随着那一只饺子赵志学不解地问道：“咋不吃了？” “先放着，马上中午了，等会儿让老板娘给热一下。”孟阳话是这么说的，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好吃不过饺子，可那也得看他有没有福气吃得下去……他是真怕韩小慧在饺子馅儿里放点儿药啥的，不用太严重了，让他上吐下泻就够他喝一壶的。 “你是咋做到的？传授一下经验呗。”赵志学突然问了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孟阳愣了，“啥咋做到的？” 赵志学神秘地一笑，“别装了，就是家里那啥旗不倒，外面又啥旗飘飘的，你自己刚才还说过生活作风有问题呢，我这不是好奇嘛。” “停！打住！那都是传说，信不得，我这人最怕老婆，哪儿敢在外面沾花惹草的？” 说着话，孟阳在心里已经把表哥踹了几十脚，重生回到这么一个让他恼火的躯体上，还真是有苦说不出，他要是真出轨了，让人说也不冤，问题也没这回事呀！ “我相信你！”赵志学收起笑容，略有些严肃的说出这么四个字。 这是他的心里话。 孟阳这个小同志，看着眼神就很清正，尤其他看向那些村民时，无意间还露出了怜悯、同情的神色，面对难题时还有一往无前的冲劲儿，看问题时直指核心，考虑深远，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干出那种事情来。 可能也觉得这么私人的一个话题实在是不适合继续聊了，就转到了张树林身上，“对了，小孟，张树林……” 孟阳抬了一下手，笑着说道：“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他那个不是胃癌，是溃疡，拖的时间有点儿长了，但是能治。” “你就这么有把握？”赵志学始终心存疑惑。 “当然有！” 孟阳没做出过多的解释，不出意外的话，韩小慧今天下午就能给出检查结果，事实远比苍白的解释更有说服力。 别说是这年月，就算是二十二年后，还不时地有误诊的情况出现，何况一个县医院，各种设备和检查手段都不是很完善。 更重要的一点是，孟阳给张树林查检过程中，发现他的脉象是有滞、涩、无力等表现，但绝对没有胃癌那种细、浮等症状，再加上触摸他腹上位置，根本没有肿块形象，而且，被诊断为晚期的人竟然一年多过去了，还能吃小半碗饭，这就不是奇迹了，而是神迹，偏偏他孟阳不信神…… 孟阳不愿意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把手里的饭盒放到床头柜上说道：“下午我要去一趟红旗煤矿，你也该接着考察其他地方了吧？” 他这是委婉地赶人了，毕竟接下来他很可能要看到一些不好公开的事情。 “红旗煤矿？”赵志学的眼睛又亮了，“正好我也想去那儿看看有没有投资的机会呢，带上我，带上我。” 孟阳连连摆手，“考察啥呀？那小煤矿马上就要关停了，没有你投资的机会，再说我也就是从外面看一看，打听打听有没有临时的岗位，有的话，把那些拖欠统筹的村民安排进去干一段时间，让他们挣点钱把日子过下去。” 在他前世的记忆里，那个小煤矿六月份就传出了已经关停的消息，如果真能安排，至少还能干两个月。 “那不正好吗？他们关停了，我们就有机会接手了……” …… 孟阳到底还是没拗过赵志学，两人吃过午饭，稍休息了一会儿，便骑着赵志学那辆125踏板往红旗煤矿方向而去。 从县城绕过来的水泥路到了这里，路况更差，十二公里的路程，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比两条腿走路快不了多少。 红旗煤矿因为储量小，而且煤层深，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挖了一部分之后便放弃了，到了九十年代后期，又有人承包下来，据说近两年的效益相当不错，还传出准备扩充产量的消息来着，可为啥在六月份就关停了呢？ 而且这一路上，他们连一辆运煤的车都没看到，这就有点儿不正常了。 孟阳从踏板后座上下来，站到了一个很是高大的铁栅栏大门前，盯着门垛子上的那几个字有些愣神。 大门紧闭着，大门里面也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样子，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大门旁边一座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小房子里终于露出一个人头，应该是门卫，脑袋有点儿秃，跟农业局看大门的刘秃子差不多，但是说话可比刘秃子冲多了，很是粗暴地问道：“喂，你们干啥的？” 门卫问完这一句后，披了一件工作服，一脸警惕地走出小房子。 “我找高振声，我是他表弟。”孟阳笑着点头哈腰地从身后赵志学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给他递了一根过去。 这就是求人办事的态度问题，一根烟不值钱，尤其老赵同志的烟，一块五一包，根本拿不出手，但这代表着态度。 递不递是你的事，他拿不拿是他的事，态度上做到位了就行。 等到孟阳给他点着烟，从鼻孔中吐出两条白龙之后，门卫的脸色好看多了，“你等会儿，我摇个电话问问。” 说完，转身进了小房子里。 找高振声这个人是孟阳来的路上早就想好的，他都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只是听舅母说过一回，说是她有个不怎么来往的远房侄子在这里上班。 但这世上的事情就这样，只要有个挂得上的关系，哪怕只是一面之缘，办起事来也比啥关系没有的人要强一些。 何况还是亲戚关系呢。 这种资源现在不用还等啥时候用？ 第22章 山顶救人 门卫进了小房子之后再也没露过面，等了足有十五六分钟，才看到一位铁塔一样的中年汉子从拐角处走出来。 看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衣，笔挺的西装裤，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样子，在这里应该还是个头头。 此人来到大门里侧，隔着栅栏打量了一下孟阳的穿着，又朝他身后的摩托车看了一眼，神色极为冷淡地说道：“我就是高振声，你哪一位？” 孟阳连忙抽出一根烟递了过去。 高振声眼角瞄着他手上的烟盒，露出一副嫌弃的神色，摆手拒绝了。 “我叫孟阳，是……”孟阳把自己跟张海霞的关系简单介绍出来，本以为对方会看在舅母的面子上态度会好一点，可是没想到高振声根本都没拿正眼瞧他。 仍旧非常冷淡地说道：“我没这个亲戚，也没见过你，你找我什么事？” “呃！”孟阳被噎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有几个朋友想找点儿活干……” 话还没说完，就被高振声打断了，“我们这儿下井的活儿都是外地人，本地的一个也不收。” 说完，转身就往里走了，一边走一边还“呸”了一口，嘴里嘟囔着：“特么的，什么猫狗都能找我办事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赵志学受不住了，“哎，这是啥人呐，办不了就说办不了的，咋这态度呢？” 孟阳朝着身后摆了摆手，他刚才第一眼就看出这个高振声是个眼高于顶，狗眼看人低的，所以，有了心理准备，眼下根本就没在乎他说的那句话。 目光看向不远处矿井入口，那里正有翻斗车在往入口处倒渣土，高振声走到那边，正指手划脚地督促加快填井速度。 这是不打算开井了吗？孟阳心头疑惑丛生，不对，他总感觉哪儿不对…… …… 说起来红旗煤矿还挺隐蔽的，从水泥路上往回走，不到二里地，拐过一个山梁之后就啥也看不着了。 山梁这边有一条叉开的小路，坐在后座上的孟阳指着土路说道：“老赵，拐进去！” “哎，进去干啥？这破道也就是放个羊啥的能走，我这摩托车磕着碰着的，你给修啊？” 话这是这么说的，赵志学还是按照孟阳指的方向拐进了小土路。 “不干啥，这季节正好山杏能吃了，摘点儿回去呗，纯野生的，好吃得很。” “应该不是这原因才拐进来的吧？” 赵志学明显不太相信孟阳给出的理由，因为这答案太敷衍了。 孟阳确实不是为了那几个山杏往这里进来的，刚才在路上他观察了一下，眼前这条小土路好像能绕到红旗煤矿的后面，他想知道效益很好的煤矿怎么就突然开始填井了。 他隐隐地感觉这里面有事，而且有极大可能跟他入的这个局有关联。 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他认出了上午在招待所门口极为卖力地挑动村民的干瘦男人是谁。 前世在表哥被抓进去之后，有一天晚上，县电视台播出了一个严厉打击违法犯罪的专题节目，其中公审大会上有个镜头显示出了干瘦男人的清晰面孔，胸前还挂了一个大大的牌子，牌子上写着王二民三个字。 来跟舅舅舅母沟通表哥情况的韩小军当时说过，此人是煤矿安全科科长，被抓的原因是也是那啥罪，直接判了十年。 这也是他在给村民们诊脉时想起来的。 也让他不得不将所有事情都联系到一起来考虑了。 首先，煤矿异常是肯定的，昨天来清河的路上就没看到一辆运煤的车，在效益相当好的情况下，老板不可能停产，停一分钟都是巨大损失，所以，看不到运煤车是不合常理的。 其次，有人组织了这么大的一个场面，还不怕丢人的把县电视台都找来了，说明有些事情比村民聚集讨说法更严重，用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掩饰另一件有可能要命的事，这是后世那些明星们惯用的手法。 第三，有煤矿的人参与了挑拨村民的事，这个很关键，因为王二民的身份是煤矿管理人员。 基于这些原因，他才提出了要来煤矿的想法。 现在看来，煤矿这边是真的有事。 踏板摩托虽说马力足够，可毕竟底盘太低了，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就卡在路面上一块突起的石头上不能动了。 “你看，你看，我就说不行吧？”赵志学一边埋怨着，一边跳下车，心疼地查看着。 孟阳站在车尾，往上猛地一抬，把摩托车抬到了一旁，但前面的路况是真的很差劲，骑是不能骑了，只好由孟阳推着继续往前走。 “我说小孟啊，都这时候了，你还没打算告诉我咱们干啥来了吗？”赵志学气喘吁吁地问道。 “嘘，别说话，听见啥动静了没有？”孟阳突然停住脚步，竖着耳朵听起来。 “咦？好像有人喊的样子。”赵志学也听到了异常的声音。 “走，去看看！” 孟阳大体判断了声音来源，把踏板立到小路旁，跟赵志学一起离开小路往一侧山顶爬。 声音越来越大了，说明他们走的方向是正确的，只是那声音很单调，只有“咿、呀”两个章节，还有点儿破锣嗓子。 再往前爬，在一处稍有些平缓的坡上，看到了十多只山羊。 越过那些羊，终于在一处悬崖边上看到了一直喊叫的人，正用两手抓着崖下一米多处一棵小树，身体悬空地晃悠着，也不知道挂了多久了，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力气耗尽撒手掉下去。 而他脚下就是足有二三十米深的山沟。 孟阳吓了一跳，这应该是失足掉下去的，还算命大，挂到了小树上。 “你别乱动，我们马上救你上来！” 孟阳见情况有点儿紧急，说完这句话后，非常利索地把自己穿的长裤脱下来，两只裤脚打结到一起，转身对赵志学说道：“把你裤子也脱下来！” 赵志学连声答应着脱下裤子递给孟阳。 孟阳同样把他的裤脚也打结到一处，然后把两条裤子首尾相边套在一起，中间连接处还用皮带紧紧地绑住。 这才把打结裤脚的那一端从上面顺了下去。 崖下的小伙子努力地松开一只手抓住了伸下去的裤脚，在上下一起用力的情况下，总算是坐到了小树上。 “你把裤脚套到身上，两个胳膊下面。” 孟阳在上面指点着小伙子，可是他连说了两遍，那小伙子始终一脸茫然且焦急地看着他，好像听不懂他说的话。 赵志学反应过来了，“他好像不会说话，一般不会说话的人，耳朵都听不见。” 说完，他就在上面比划起来，做出一连串的动作，小伙子总算是看明白了，把打结的裤脚套到了身上。 等他抓稳后，孟阳和赵志学一起用力，倒是很轻松地就把他拉上来了。 这时候，孟阳才有心情打量这小伙子，二十多岁的样子，精瘦，脸黑黑的。 远离了悬崖后，小伙子直接跪到地上，朝着孟阳和赵志学磕起头来了，这是表示感谢救命之恩的意思。 两人连忙把他扶起来，孟阳连比划带说的告诉他，不用谢，今后注意点儿就行了。 小伙子笑着抹眼泪，应该是很激动的，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略有些焦急地比划起来。 第23章 二十七条 孟阳前世为了能更好地跟聋哑患者交流，对他们这一群体的体态语言专门研究过一阵子，所以，大体上能看懂小伙子比划的意思。 只是他越看脸色越黑，最后都瞪得老大，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给一旁的赵志学急得直跺脚，等到被救的小伙子不比划了，急慌慌地问道：“他比划的这些动作是啥意思呀？” 孟阳却没搭理他，而是对不会说话的小伙子比划了一通，告诉他以后不要到这边来放羊了，他说的事情也别提跟任何人提起，最后一句话还强调了好几遍，直到小伙子都快把头点到像小鸡啄米，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马上赶着羊离开这里。 小伙子也让孟阳和赵志学马上离开这儿，不然会有危险。 孟阳连连点头，小伙子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赵志学总算是有机会问了，“你倒是告诉我呀，到底啥情况？” 孟阳侧头极为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老赵，你真的想知道？” 赵志学不乐意了，“不是，小孟兄弟，这两天相处你也应该能看得出来，我也是个实在人……” “打住打住，说谁实在都行，就是别说你自己，我就问一个事儿，你是哪儿的人？” “我……”赵志学脱口而出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我是济州市里的。” 济州是永宁县上一层的地级市，直接管着永宁县。 孟阳好一阵子没说话，最后吐出的一句话把赵志学气得脸都白了，指着孟阳咬牙切齿，“你……你也太欺负人了！” …… 孟阳磨蹭老半天，还问了人家赵志学是哪儿的人，最后来了一句：“刚才那小伙子说娶不上媳妇，天天晚上睡不着觉。” 这一句明显撒谎的话给赵志学气得都快骂人了，背着手转起了圈圈，好不容易才停下来，威胁意味十足地说道：“行，小孟你行，希望你将来别落到我手里，不然的话……嘿嘿！” 孟阳突然感觉身上发冷，老赵这是咋笑呢？也太特么吓人了。 其实他现在根本没心情开玩笑，刚才那个放羊的小伙子告诉他的事情，有点儿大，大到让他有种喘不过来气感觉。 但他也不敢跟赵志学说，虽然两人之间相处得挺愉快的，也谈得来，而且赵志学这个人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出卖朋友的人，可是人心隔肚皮，亲兄弟间还有反目成仇的，何况刚认识不到两天的人呢？ 赵志学望着煤矿方向站了一会儿，脸上的神色异常凝重，忽然，他扭头看向孟阳，冷笑了一声说道：“小孟，你是不是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没办法知道真相了？” 说着话，指了指赶着十多只羊渐渐远去的小伙子，“我可以找个专业懂哑语的人问他呀，用得着跟你在这儿磨叽吗？” 刚准备往回走的孟阳，迈出去的一只脚顿在半空中，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老赵说得对，他要是想知道真相办法还是有的。 看来还是直接告诉他比较好，至少不会让老赵大张声势的去找那个小伙子，把人家拖进这个超级大的泥潭里。 孟阳那只脚终于落到了地上，朝着赵志学摆了一下手说道：“回去吧，你那破摩托放在那儿，这会儿没准儿让谁给顺走了呢。” “哎呀！可不是嘛！这可不行啊！”赵志学大叫一声，连跑带踮地往下跑去。 等到孟阳不慌不忙地走过去时，赵志学正在给那辆踏板擦灰。 “没丢哈，挺好，”孟阳说着话坐到了地上，“老赵，我有个朋友问过我一个问题哈，我始终想不明白，你给指点指点呗。” “哼，你这是求人指点的态度？再说，我凭啥指点你啊？”赵志学对刚才孟阳没说实话的事情耿耿于怀，语气都生硬了很多。 孟阳倒是没在乎他的态度，接着说道：“就是吧，假设你家里门前有个池子，养了不少你家夫人当做宝贝的鱼，其中有二十七条被你不小心给弄进了一个暗渠里，能活着出来几个不知道，关键是想弄出来也很麻烦，正好没人发现你惹了这么大的一个祸，你会咋办？” 比喻不太恰当，但孟阳想把听说的事儿委婉地告诉赵志学，一时之间也只想到了这个。 不直接说是因为他现在还确定不了是不是真的。 赵志学拍了一下孟阳的肩头，有些不屑地说道：“嘁，年轻人，这种事还用问吗？直接把那个暗渠入口堵了不就得了，就当没这回事，然后我把窗台上的花盆摔碎一个，你嫂子就只会关注那个花盆，不太注意水池里的鱼了……”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了，两眼却越瞪越大，到了最后，脸色渐渐地阴下来，眼神中的怒火像是随时都能把看到一切都烧化了似的。 他的气场也在节节攀升，就跟孟阳上辈子看的那些小说里的高手一样，到了最后，竟然给他一种极端的压迫感。 好在，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一小会儿。 “小孟，你先坐一会儿，我去解个手。”赵志学说完这句话，起身就往旁边小树丛后面去了。 孟阳看着他的背影喊道：“老赵，我说的可是假设啊，不一定是真的。” 赵志学的身形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差不多过了十多分钟才回来，身上的气场已经不见了，但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这让孟阳多少有点儿不习惯。 两人骑着那辆踏板回到乡政府招待所，太阳已经落山了，肚子也都饿得发出了“咕咕”的抗议声。 赵志学终于大方了一回，领着孟阳进了招待所对面的一家小饭馆，请他吃了一碗面条。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孟阳还在想煤矿的事情。 按照放羊小伙子的说法，前天有二十七人因为透水事故被困在矿井中，这是小伙子在找羊时，从后山误入煤矿，听到两个煤矿职工偷偷议论的。 要命的是，煤矿的承包人把事故隐瞒下来了，也根本没打算救人，反而直接填井了。 草菅人命这四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也让孟阳心里相当煎熬。 虽然只是那个不会说话的小伙子比划出来的，还是一面之词，并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就有这事儿，但他从这两天经历的事情，以及今天在煤矿看到的场景来分析，这事儿极有可能是真的。 在山上的时候，他本想直接报警，可是自己这么个身份，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报警也没用，没人会相信他的话。 所以，在赵志学去解手的那十多分钟时间里，他给韩小军打了个电话，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他说了，让他想个办法通知县里的主要领导，至少要派人来检查一下，那是二十七人命啊，就算是查错了，也值当啊。 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怎么着也有点县里的关系网，拐个弯的把这件事情捅上去应该是能做到的。 把压力转嫁到了大舅哥身上，孟阳自己也没觉着轻松多少，回到房间坐也不是，站也不对，隔壁的赵志学今天也不知道咋的了，不来陪他闲聊了，不然还能缓解一下焦躁情绪。 偏偏这时候手机来了一条短信，顿时让他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第24章 难堪之事 短信是刘丽红发来的，只有几个字：“我想见你一面！” 孟阳这几天忙得很，根本就没时间考虑如何处理刘丽红的事，便回了一条信息：“你觉得我们现在见面合适吗？” 他这话是有道理的。 眼下，他们两人的事情在县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现在还见面，那等于给人留话柄，从实了某些事情吗？ 刘丽红的第二条短信很快又来了，“孟阳，我求你了，我快活不下去了，你帮我想想办法啊。” “不行，我没空儿见你。”孟阳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过了差不多有十多分钟，就在他以为刘丽红应该不会再骚扰他时，她竟然直接推门而入了，连门都没敲。 仍然穿着那一身长袖大花连衣裙，清秀的脸上似乎有泪痕，把门关严后，“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到了他面前。 “孟阳，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孟阳微微眯起眼睛，起身走到靠窗摆放的两把椅子前坐下来，极为平静地说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出去，要么起来，像个人一样跟我说话。” 刘丽红似乎没料到他会说这处话，呆了一呆，红着脸慢慢地站起身。 孟阳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决定快刀斩乱麻，把表哥留下来的乱糟事一步到位的解决掉。 指了指了靠窗放置的椅子说道：“你先坐吧。” 在刘丽红坐下后，孟阳说道：“我不知道你遇到了啥难题，但我觉得有必要把我的情况跟你说一下。” 本来想张嘴说话的刘丽红听了孟阳这句话，愣住了，“你的情况？” “是，我的情况，”孟阳往椅背上靠一靠，“要不我还是先感谢你不杀之恩吧，如果你跟李宏才说我录音了，那盘磁带就可能落不到公安局那边，没有那盘磁带做证，我只能等着被判刑了。” 刘丽红当即变得相当不自然起来，咬着下嘴唇好半天才说道：“是我对不起你在先，我跟李宏才合伙算计你了。” “你终于说出了心里话，那又为啥没把录音的事儿告诉李宏才呢？” 这一点很重要，决定着今后孟阳对她的态度，如果她真的是因为喜欢自己这么做的，孟阳也不想把事情做绝。 昨天晚上抽出一点时间，他又重新梳理了四月一号发生的事情，得出结论，表哥的死是个意外。 所以，不说前世了，仅从今生角度看，他不应该恨刘丽红。 “我……”刘丽红吐出这一个字后，卡壳了，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其实我没那么坏，算计你是因为我不得不听李宏才的话，另一方面，我对你，也是付出了真心的……” 说着说着，她低下了头。 孟阳刚想说话时，手机响了，是韩小军打来的电话，他看了一眼刘丽红，直接按了接听键。 听筒里传来韩小军暴躁的声音：“孟阳，你真是闲得没事找事，捕风捉影的让我递消息给县领导，现在好了，害得我朋友让王县长一顿臭骂。” “哥，事情应该真的有啊，再说涉及二十七条人命的事，不得宁可信其有吗？” “你当谁都跟你我似的那么……那么……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吧，县领导一天到晚忙得很，哪儿有空儿管你那没影的事儿？今后你可别这么折腾人了，好了，挂了。” 韩小军一通埋怨之后挂了电话，孟阳拿着手机不知道说啥好了。 县里对他的判断竟然根本就没当一回事，这让他真切地体会到了人微言轻这四个字是啥意思。 这事儿还得好好想想，不能就这么放弃，不过，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孟阳看向等着他说话的刘丽红，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说道：“咱们继续刚才的话题，也就是说，在我被抓走的那一刻，你的良心发现了，放过了我一码，不管是不是因为你喜欢我才这么做的，这一点我会记得，现在你可以把你的难题说一说了。” “我……”刘丽红这一回是真的卡住了，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了，但她紧紧抓住连衣裙下摆的两只手暴露了内心的挣扎。 孟阳想了想，觉得还有必要缓解一下她的紧张情绪，便问道：“我听说你们一大早就出来了，啥时候到这里的？中午好像也没看到你们呢？” 刘丽红抬眼看了了看，回答道：“出发的挺早的，半路上车坏，等修好了到这里时都下午了。” “你们也住在这个招待所？” “是，我们住在后院里，你放心，没人看到我来你这儿。” 说了两句话，刘丽红的情绪稳定了很多，突然眼眶一红，掀起连衣裙宽松的裙摆，把腿伸过来。 她这个动作给孟阳吓了一跳，以为这女人想要跟他再续前缘呢，可是很快他就不这么想了。 裸露出来的两条原本光洁纤细的腿上，有好几处掐拧之后留下的淤痕，每一处的面积都不小，说明掐拧的时候用的力度也不小。 孟阳看了几眼，轻轻拽住她的手，往下拉下来。 刘丽红的眼中有两行清泪流下，咬着嘴唇说道：“上半身更多，就不给你看了，都是李宏才干的！” “他是因为你配合得不好才对你这样的吧？” “如果仅仅是这个原因，我能挺得过去，时间长了，他的气也就消了，估计也不会再这样了，问题是……”刘丽红似乎很难说下去了。 “问题是他，他从中找到了乐趣……”刘丽红说完之后脸上通红一片，这种难堪的两性生活让她都觉得没办法见人了。 “啊？”孟阳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呃……你不用说了，我懂了。” 看来她是需要帮忙的。 孟阳很快就确定了刘丽红的目的。 第25章 调查组 孟阳听了刘丽红吞吞吐吐的一句话，也是震惊了。 他略做思考后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刘丽红擦了擦眼泪，说话时小心翼翼：“我，我想离婚。” 孟阳的手指在两人之间的小茶几上一下一下地敲起来，这个习惯他还是跟张瑞发学的，思考问题的敲手指，似乎能让思维更活跃一些。 “你想离婚，但又怕李宏才不同意，进而变本加厉的报复你，是这样的吧？” 他手指间的动作停下来了。 刘丽红猛地抬头看向孟阳，“是，就是这样的。” 孟阳能从她的眼神里读懂现在的她很有些疑惑，因为今天的孟阳跟她原来接触的那个孟阳很不一样。 但他没那心情给她做心理疏导，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可以给你出主意，甚至安排你的后路，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刘丽红见孟阳愿意帮她解脱苦海，激动得站了起来。 面对激动无比的刘丽红，孟阳缓缓地提出了他的条件：“一，你要离开永宁。二，今后不要再跟我有任何联系。” “可以的，可以的，”刘丽红忙不迭地答应了。 说完之后可能觉得对第二条的答应好像她特别想离开孟阳似的，有些不自在地解释道：“我是说只要离开李宏才，什么条件都行，不是因为你……” 孟阳抬手制止了她的话，“你不用解释，这对我来讲是好事。”她不就是因为表哥爱她而解释的吗？这对如今的孟阳来讲，真的没必要。 “那，那我该怎么做？”刘丽红小心地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孟阳抿了下嘴唇，说出了一句让人极为上头的话：“你觉得你现在的名声很好吗？” 刘丽红的脸唰的一下子变得通红，尴尬无比地用两手捂住了。 出轨这种事情，女方要承受的压力远比男方要大得多，所以，孟阳可以心无波澜地问出这个问题，而刘丽红则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即便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不用觉得难堪，我不是为了打击你说的这话，而是想提醒你，你现在就是光脚的，难道还怕穿鞋的吗？” 刘丽红松开两手，半张着嘴，呆呆地看向孟阳，眼神里透露着清澈…… 孟阳见她没听懂自己说的话，只好耐心地给她分解：“你是一个外科医生，只要不做违法的事，不造成严重的医疗事故，就不会被吊销行医资格，所以就算是被开除县医院，你还可以去外地，去哪儿都能找到一份相关的工作。” 刘丽红点头表示这一点她还是明白的。 “但是李宏才不一样，他现在是副科级了，今后肯定还要往上爬，他最怕的是名声受损，前两天的事情，他是受害者，但如果他从受害者变成了害人者，对他的仕途会有极大的影响，搞不好工作都会丢掉，一旦他离开公职岗位，就啥也不是了，你听懂了吗？” 刘丽红那双略有些红肿的眼睛里渐渐有了光彩，重重地点头。 “所以，你只要跟他说一句话，他一定会答应跟你离婚。”孟阳再接再厉地说道。 “什么话？”刘丽红眼中又出现了迷茫。 “你告诉他，不离婚的话，你就去农业局，让大家都看看你身上的伤，至于你离婚后去哪儿，我会安排的。” …… 刘丽红得到孟阳面授机宜，满意地离开了。 孟阳却握着手机一直等到十一点半，也没等来韩小慧的骚扰，终于挺不住睡着了。 但是没睡多久，就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 电话是张瑞发打来的，通话时间不长，却让孟阳没心思睡觉了。 披了件衣服在地上来回地走动，正消化着张瑞发在电话里告诉他的事情，大半夜的，门又被人敲响了。 看起来今天晚上是不用睡觉了。 他披着衬衣就去开门了，门外站着招待所服务员，旁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和一个长相俏丽的小丫头。 看到孟阳连裤子都没穿，那小丫头立刻捂着脸转过了身子。 中年男人倒是非常爽朗的伸出手说道：“孟阳是吧，我是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陈江涛，不好意思，大半夜就把你叫起来了，你们局里应该告诉你了吧？” 孟阳跟陈江涛握手后，点头说道：“陈主任您好，局里已经通知我了，咱们啥时候出发？” “事情有点急，给你五分钟时间把衣服穿好，我们车上有早餐，一边走一边吃吧。” 说完转身领着那个小丫头就往外走了。 孟阳这才发现，眼下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了，他急匆匆的洗了把脸刷了牙，穿好衣服，出了招待所大门才看到外面竟然停了一辆三菱越野。 往煤矿去的路上，孟阳一边吃着手里的包子，一边听陈江涛介绍情况。 “这一次的联合调查组，由市政府直接牵头，联合了发改委、劳动 局、公安局、消防部队……争取在最短时间内了解清楚矿井下的情况，你的主要任务是配合小张统计外来民工数量和个人信息。” 他说的小张，是市政府办公室科员张倩，也就是刚才跟着陈江涛进招待找孟阳的那一位短发姑娘，此刻，她坐在孟阳身旁，正在日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等陈江涛说完了，孟阳掏出手机给赵志学打电话，他出来的匆忙，忘了跟人家说一声了，他们原本是约好了今天要下村了解情况的。 赵志学的电话接得很快，好像根本没睡觉似的。 “老赵啊，我遇到一点急事，暂时不能陪你下村考察了，你自己去吧。” 说完这句话，孟阳把免提打开了。 摩托罗拉手机的通病，音量都不是很大，车外的路况又不好，车窗还开着两扇，不开免提恐怕是听不清对方的话。 电话里的赵志学说话声沉稳了许多，且还带着一丝严肃：“好，我知道了，应该有人去接你了吧？” “咦？老赵，你现在都能掐会算了？你咋知道有人来接我了？”孟阳总感觉今天的赵志学咋有点怪怪的呢。 “你们赶紧来吧，我也在煤矿。” “啥？你也在煤矿？”孟阳听了赵志学这话有点儿坐不住了，“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那地方很可能真的出事了，还是大事，听我的，赶紧离开那儿，你一个做买卖的人，被牵连进去可就麻烦了，这种事情，你啥朋友都不好使，听到了没有？” 赵志学沉默了片刻，再说话时语气又恢复了昨天的样子，“没事儿，牵进去谁都不可能牵到我头上，行了，等会儿见吧。”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哎，你这人……咋就听不进去好赖话呢？”孟阳对着手机抱怨了一句话，抬头发现陈江涛和张倩两人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他，就连开车的司机都不时地从后视镜瞄上一眼。 孟阳心说这是啥情况啊？他这不算是泄露啥机密了吧？ 第26章 亲戚 其实孟阳更想弄明白的是，他一个小小的县农业局办公室成员，怎么就被安排进了市政府牵头成立的煤矿透水事故应急救援小组？据说不光是救援，还要负责事后调查事故原因。 所以，说成是调查组也行。 只是，县里那么多头头脑脑，再不济，局里还有张瑞发、冯爱民这样的，甚至人家李宏才都比他级别高……为啥偏偏选了他呢？ 刚才张瑞发在电话里告诉他这事儿的时候，孟阳以为自己没睡醒呢。 直到张瑞发说因为红旗煤矿还涉及非法占用基本农田，市里点名让县农业局出一个人，而他正在煤矿所在地的清河乡，近便的很，就不派别人去了，让他直接到煤矿报到，他这才相信自己真的被收进了调查组。 他倒是很乐意出一份力，问题是张瑞发告诉他的进调查组的原因，跟陈江涛安排给他的工作内容……有点儿风马牛不相及的意思啊，所以这里面是有啥说道吗？ 而且，县里对他递上去的消息根本没当一回事，市里是咋知道煤矿有可能出事了？还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一头雾水的孟阳到了煤矿才发现，市里搞出的动静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昨天还啥也没有，空旷无比的大门外，此刻已经停满了车，足足有十多辆各种小轿车，十多辆医用急救车，竟然还有两辆军用卡车。 大门口站着的两名荷枪实弹的武警士兵更让孟阳惊讶了。 跟着陈江涛进了里面，孟阳终于忍不住心里的疑惑，悄悄地问张倩：“真出大事了？” 张倩往他身旁靠了靠，也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事情不小，昨天晚上市里连夜开会，连夜派人来调查了，你看那边，那就是入井口吧？” 孟阳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可不是吗，那是他昨天看到的入井口，原本往里倒土的渣土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推土机和钩机等设备，雪亮的按照灯下，还能看到一大帮民工挥着铁锹在往下挖，看来是准备挖开入井口。 人群外围，还站着几个领导模样的人，其中还有永宁县县委书记吴金海、县长王丙坤，以及县里其他几位领导。 脸色都很沉重，这让孟阳的心揪了起来，昨天他就担心井底有人没救上来，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二十七个人啊，没吃没喝已经三天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都活着？ “你们两个开展工作吧，煤矿的管理人员都关在那边一间大屋子里，跟他们了解情况会提高效率。”陈江涛指着距离大门不远处一栋很长的平房说道。 “走啊，你看什么呢？”张倩对东张西望的孟阳说道。 “呃，好好。”孟阳点着头回应道。 他刚才用眼睛搜索了一大圈儿，就是没找到赵志学，难免有点儿担心他，但是眼下他有正经事要做，只能先把那家伙放在一旁了。 跟外面守门的几名民警武警交涉一番，孟阳和张倩进了隔壁一间小办公室内，他们要一个一个把那些管理人员叫进来，核对矿上的民工数量。 不得不说，张倩看着年纪不大，办事却是极有章程，刚才的交涉和现在的安排都是她做主的。 这也算是给了孟阳一个学习锻炼的机会。 第一个被两名民警带进小办公室的人还是孟阳认识的，正是昨天才见过的高振声，刚才已经从张倩那里了解到此人竟然还是主管安全的副矿长。 想到昨天高振声指挥着铲车要求加快填井速度的场景，孟阳心头那股火气就有点儿挡不住了。 此刻的高振声两手被拷在前面，已经没有了昨天那种嚣张跋扈狗眼看人低的姿态，原本洁白的衬衫上落满了灰土，胸前还有两个脚印，能很明显的看出是穿着黄胶鞋的人踹的。 孟阳联想到站在门口的两个武警战士就是穿着这种鞋的，他估计是这个高振声想连夜跑，但是被人家给抓回来时不老实，给了点儿教训。 这让他心里多少解恨了一些，但这些还远远不够。 张倩用小手捂着半边脸扭过头来悄声对孟阳说道：“咱们两个分工合作，你来问，我做记录，我写字速度快。” 实际上并非跟写字速度有多大关系，她有她的小心思，就是想知道孟阳这个领导亲自点名要进来的人到底有什么能耐？怎么会让领导如此看重？ 孟阳哪里知道坐在身边的小姑娘这种七拐八拐的想法，他的注意力全都在高振声身上。 朝着张倩点点头，刚要说话，发现高振声认出了他，原本颓败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从门口两步就走到了办公桌前，颤抖着说道：“你，你叫什么来着？昨天我们还见过面呢，对了，咱们还是亲戚来着。” 他确实很高兴，也很意外，昨天这个还求他办事的人怎么就成了调查组的人了？ 孟阳笑了，他站起来绕过办公桌，很是亲切的扶着高振声坐到了办公桌对面的那把椅子上，“高矿长，您请坐，咱们啥事儿都好商量，哈！” “对，对，”高振声点头如捣蒜，随后很是浮夸地说道，“我想起来了，你叫孟阳是吧？是我表姑家的孩子，这可太好了。” 孟阳笑而不语，回到了办公桌后的椅子上。 他身旁的张倩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头，但没说什么。 “高矿长，你别太害怕，只要老实地配合我们，相信政府会对你们做出宽大处理的，毕竟你们也是地方经济发展的领头羊。” 孟阳这话让高振声看到了希望，“是，是，孟领导说得对，我一定全力配合。” “你们矿上有多少外来务工人员？”孟阳脸色一沉，开始正式提问了。 “一百十一七，哦，不对，我记错了，是一百一十二人，对一百一十二人。” 孟阳注意到高振声说出前后两个数字时，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对中医颇有研究的他，知道那一块肌肉在特别紧张的情况下说谎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收缩。 他看向张倩，后者轻轻点头，表示高振声交代的人数是对的。 孟阳接着问：“都是哪儿的人，各地具体多少人？” 高振声的业务还是比较精的，掰着手指算了片刻回答道：“静海三十八人，祁县四十人，还有川渝那边四十四人，加起来正好一百一十二人。” “井下被困的二十七人是哪里的？”孟阳根本就不给高振声喘息时间，马上就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是静海县来的。” “另外被困的那五人是哪儿的人？”孟阳在他话音刚落地时，紧跟着又问了一句，语速很快。 “也是静海县来的……”高振声回答完问题，瞪大了两眼，那眼神中有愤怒，有不甘，还有恨意，总之挺复杂的。 正在做记录的张倩停住笔，震惊万分地抬头看向孟阳。 也不由她不震惊，照现在这情况来看，除了那二十七人之外，竟然还另有五人被困在井下。 “也就是说，井下现在被困的人，一共是三十二人，对吧？回答我！”孟阳的声音越来越高，吐出最一个字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声响巨大，连他身旁的张倩都吓得一哆嗦，更别提心里有鬼的高振声了，差点儿从椅子上掉下来。 额头上明显地浸出了汗水。 张倩趁机补了一刀：“我们下午还会跟工人们核对你们交代出来的人数，如果对不上，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清楚。” 高振声两手抹着脸上的汗水，呼吸都重了很多…… 第27章 新线索 面对孟阳那仿佛吃人一般的目光，高振声最终还是没抗住，彻底交代了，按他说的，除了横向的四号坑道内被困的那二十七人之外，还另有五人在更低一层的五号坑道，那里面是啥情况谁也不知道，反正人没出来。 之所以矿上的领导们把那五人隐瞒下来，是因为特大事故和重大事故以死亡三十人为分界，两者的处理结果也有很大不同，而且那五人在另一个坑道中，比较好隐瞒。 多出了五个被困人员，这事儿可不小了，张倩跟孟阳商量了一下，急急地跑去跟上面的领导汇报情况。 小办公室里只剩下孟阳和高振声两个人了。 孟阳看着对面坐着的人眼珠子开始活跃起来了，心想这一位应该还没死心。 果然如他所料，高振声往门口方向瞄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小孟，咱们两个可是亲戚关系呀，我这该说不该说的都告诉你了，你得关照关照我呀。” “亲戚呀？我记得你昨天说过没有我这样的亲戚呀？今天咋就认了呢？”孟阳勾着嘴角问道。 他可不是啥善男信女，被人骂做猫狗就能轻易忘掉了。 高振声的脸马上变得像猪肝一样，极不自然地低下了头，可是没过两分钟，又抬头说道：“孟领导，我也不说啥废话了，如果你能想办法把我摘出去，我把这些年挣来的都给你，存款和房子加起来差不多有一百万了。” 这可是零二年的一百万啊，孟阳都被吓到了，随口问道：“你，怎么可能挣到这么多钱？” 见孟阳有动心的意思，高振声往前凑了凑，小声说道：“我是这个煤矿的股东之一，自然挣的多，另外，我在市里还养着两个女人，长得都挺好看的，都送给你，你看咋样？” 孟阳往椅背上靠去，轻轻摇头，“你就别跟我耍花枪了，我就不信你们这一伙背后没人，就算是为了自保，你们背后的人也会帮你们的，我参与进来算啥呀？” 他这话说得很认真，听着也很像那么回事，高振声更进一步确认孟阳已经动心了。 如果有可能，他也不想求到孟阳头上，这个年轻人看着挺帅气，一脸和气，态度很好的样子，可是多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后锻炼出来的直觉告诉他，这人挺不好惹。 可是他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了，是，他们背后是有人，但那也要看来查问题的是谁啊？那可是新上任的济州市市长啊，还是个有名的狠人，底下那些人谁敢在他眼皮下搞小动作？不要命了？ 更何况，问题查下去，搞不好背后给他们撑腰那几位都得进去，所以，能说上话的人就在眼前，他不得不拿出最大的诚意来打动孟阳。 心里着急，话说得也很快：“孟领导，他们估计很难说上话，我就指望你了，你放心，这事儿除了你我，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的。” 孟阳露出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不是不行，但我怕你背后的人下黑手把我也给扔进去，如果能知道他们的具体体身份，我就有办法让他们开不了这个口，所以，你得告诉我他们都是谁，不然，一切免谈，我是挺喜欢金钱美女，但也得有命享受才行啊。” “我……”高振声刚说出一个“我”字，就见张倩推门进来了，他马上闭嘴了。 孟阳注意到他虽然很纠结，但是他眼神里透露出来的信息表明，他很有可能要把背后的人供出来了。 只是张倩回来的不是时候啊，该想个办法把她支走，不然，高振声绝不可能吐口。 张倩看了看两人的神色，貌似很随意地问道：“你们聊什么呢？” 孟阳立刻接上了她的话：“我就是问问他，还能不能想起来其他有用的信息，帮着尽快救出井里的被困人员。” “对，对，对，是这样的。”高振声举着两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忙不迭地说道。 张倩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是吗？” 随后坐下来，打开面前的日记本对孟阳说道：“咱们该问下一个人了吧？” 孟阳看了高振声一眼，点头道：“对，咱们还得抓紧时间，人命关天呢。” 有个成语叫急中生智，是指人在着急的时候往往会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现在用到高振声身上再恰当不过了。 眼看着就要说服孟阳帮自己从事故中脱身了，这个张倩突然回来就把这事儿给打断了，还要换别人进来问话，以后肯定不好再单独接触孟阳了。 情急之下，高振声还真就想到了一个能帮忙救人的办法，所以，在张倩抬头正要往门外喊人时，急切地说道：“我有办法能在最短时间内把人救出来。” 孟阳和张倩对视了一眼，立刻说道：“你先坐回来，说说你的办法。” “我是这样想的，透水的是一号井的四号坑洞，而二号井的五号坑洞跟它非常近，大约也就几米的样子，具体不好估算，但肯定远不了，我的意思是从二号井五号坑洞往一号井那边打个斜向上的通道，把水放到二号井，甚至还能顺着这个通道把人都救出来，只是需要有专业的潜水人员进去操作才行。” 说完满怀希冀地望着孟阳。 孟阳从办公桌上翻出一张纸，又递给他一只笔，“画个简图，要快！” 高振声为了自救也是拼了，很快就画出了一张简略的坑洞分布图。 张倩拿起那张图，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跟眼下的救人相比，违反纪律让孟阳跟被审问对象单独在一起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高振声这一次学聪明了，怕张倩回来之前搞不定孟阳，所以，在她出去后，很直接地就把他们背后的人一个一个地说了出来，一共八个人，这是靠山，另外还有过年地节要送重礼的一些人，共十六人，基本上都是县里手握重权的，甚至还有……这让孟阳听着后背都有些发凉了。 高振声说完了，两眼直直地盯着孟阳，那意思很明显，我都如实交代了，你也得表个态吧？ 孟阳往后一靠，默默地记住了那八个靠山的名字，冷笑一声说道：“高矿长，我刚才可是啥都没答应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啥？” 高振声顿时僵在那里，两手都哆嗦起来，眼中的怒火要喷出来一样，指着孟阳咬牙切齿地说道：“姓孟的，你骗我！” 孟阳呼地站起身，两手撑着办公桌，居高临下地望着高振声，微微眯起眼睛，“我确实骗你了，那又怎样？” 随后弯了一下嘴角接着说道：“我这人有个原则，那就是看人下菜碟，对啥样的人就喜欢用啥样的态度。” “孟阳，你就这么混社会，迟早让人打死！做人总要有个最基本的底线吧？”高振声气得脸红脖子粗，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孟阳阴阴地笑了一下，绕过办公桌站到高振声面前，突然扬起手臂，巴掌抡圆了甩了下去…… 第28章 冲动、意外 “啪”，孟阳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高振声的脸上，“你他妈还有脸跟老子谈底线？矿井里可是有三十二条活生生的人，你他妈却叫人填井！ 他们也是别人的父亲、丈夫、儿子，他们的家人时刻都盼着他们平安回家，可你们是咋做的？ 平时你们咋对他们都行，可他妈最基本的生命总得给个保障吧？出事了不是想方设法救人，而是为了不被处罚，为了你们那一点私利，掩盖事故，准备活埋那些人，你他妈还配跟我谈底线吗？” 孟阳越说越激动，终于情绪失控，对着高振声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一时之间，里面除了乒乓的声音，就是高振声的惨叫声。 屋里的动静很大，门外守着的两位民警自然能听到，其中一人说道：“老李，我上趟厕所，这两天尿频。” “唉，老王，等等我，我也上厕所。” “你也尿频了？” “咋？不行啊？” 两人像是快要尿裤子了一样，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门口位置，这让另一边守着会议室门口的那几个人疑惑不已。 急匆匆地跑回来的张倩看到他们的背影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按理说，高振声这样的已经算是犯罪嫌疑人了，他们怎么能扔下不管了？ 等她的手搭上了门把手的时候，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办公室里高振声的鬼哭狼嚎声，夹杂着孟阳低沉的骂声传进她耳朵里。 这很明显，孟阳在动手打人。 张倩犹豫了半天，最后跺了跺脚，把手放下来，掏出攒了两三个月工资买波导手机，左翻右翻地看起来。 心思却没在手机上，她担心孟阳把高振声给打什么毛病来，调查组那边就不好交代了。 足足过了三四分钟，她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便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推门而入。 房间里安静了，孟阳坐在办公桌后面，跟张倩离开时看到的样子没啥区别，甚至还冲她笑了笑。 隔着办公桌坐在对面的高振声脸上也看不出挨打的样子，至于身上……脚印还是那些脚印，也没啥特别之处，只是龇牙咧嘴，身体一抽一抽的，明显是忍着疼痛。 张倩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表面看不出来，这就好办了，转身又拉开门，冲着磨磨蹭蹭往这边走的两位民警喊道：“可以换人了。” 意思是要问下一个人的话了。 高振声几乎是被两位民警架着拖出去的。 房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人了，张倩突然问道：“他刚才还提供有用的信息了吗？” 孟阳轻轻摇头：“咱们两个只是核对人员数量，跟正经审问还是有区别的，多余的我也不好再问了。”他没把高振声交代出来的那八个人告诉张倩，因为一旦把那八个人名交出去，事情会变得非常复杂。 如果他是从纪委的人，从高振声嘴里问出这些来，可以大大方方的交到上面领导手里，因为那是他的本职工作。 可他不是啊，只是县农业局一个小小的科员，能多问出五个被困人员已经是够让人刮目相看的了，如果再牵出煤矿背后的保护伞，他这就是坏了规矩了，会变得里外不是人。 再说，要是调查组真的想查，也肯定能查出这八个人，他就没必要显摆自己了。 如果调查组不想查，他就更不应该提供这个名单了，不然的话，等待他的将是狂风暴雨…… 张倩直撇嘴，你还不好问呢？这话咋说出口的？刚才连蒙带忽悠的从高振声那里抠出了两个极重要的情况，这会儿还装上了。 不过，她还是挺欣赏孟阳，这人肚子里确实有点儿干货，所以，还是有必要关心一下的，想到这里，张倩问道：“你刚才跟他交流的事，他会不会散播出去？” 这话问得……够委婉的了，把揍人说成交流，把对方的反咬说成散播，也够水平。 孟阳秒懂她的意思，“他不会！” 谁看到他打人了？这里也没有监控那种高科技玩意儿。 而且他上一辈子可是知名中医，对人体结构实在是太了解了，在哪儿下手最疼还看不出伤来，这在他的专业范畴之内。 他相信，刚才打高振声的那十几下，就算是法医验伤也不一定能搞清楚。 张倩轻笑了一声，“我们继续工作吧。” 花了近三个小时，总算是核对好了所有能下井作业的人员名单和数量，还真就像高振声说的那样，下井作业的都是外地人。 人数也最终确定下来了，跟高振声交代的一样。 中午，孟阳和张倩跟着大队人马简单地吃了一口饭，开始现场对人名，折腾了一下午，到六点钟时，确定了井下被困人员的最终名单。 六点一十，他们接到通知说是调查组要召开临时会议。 等他们两人赶到办公区那间会议室的时候，不大的空间里已经快要坐满了，足足有二十多人。 会议还没开始，像是在等领导。 人们都脸色严肃地跟自己身边的人低声交谈着。 来参加会议的不只是调查组的人，还有永宁县的一些主要人物。 在最外侧找个凳子坐下来后，孟阳很快就看到了县里的几个说话算数的人，当他的目光落到王丙坤身上，后者也恰好往他这边看来，两人的目光接触到一块儿，孟阳感觉对方好像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便朝着他点了点头，这算是一种礼貌。 王丙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做任何表示，扭过头坐直了。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了，孟阳跟着身旁的张倩看向门口，他以为是领导来了，可是看到的却是赵志学，黑着脸好像谁欠了他的钱没还似的。 正好，都找他一天了，孟阳站起来刚要拦住赵志学，身旁的张倩一把拽住的手腕，示意他坐下来。 啥情况？孟阳脑袋里灵光一闪，这会议室外面可是有人守着的，不是谁想进来就能进来的。 老赵是……特么的不会是哪个部门的领导吧？应该不是，就他那毫无派头的说话做事方式，骑个破摩托摔到路边都没人管的样子，咋可能是领导呢？ 咦？他身后咋跟着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陈江涛，手里还拎着一个公文包，咋看都像是赵志学的跟班。 而且……老赵还坐到了留给领导的那个位置上，陈江涛从他身后伸手将公文包拿出来的两份文件放到了他面前。 孟阳半张着嘴，直愣愣地看着赵志学，不对，他不光是领导，还是主要领导。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儿不够用了，虽说对老赵的身份有过怀疑，可是就那么一个小心眼，花点钱跟要他命一般，甚至还给他出过馊主意的人，咋会是领导呢？ 身旁的张倩又拉了他一把。 孟阳回地神来，扭头看过去，见张倩极为严肃地瞪了他一眼，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悄悄地坐下来，可是心里的疑问却越来越重了。 这个老赵究竟是啥身份？ 第29章 赵国志其人 很快，孟阳心里的疑问便解开了。 张倩将自己放在两腿上的日记本翻开一页塞进他手里，那上面只有几个字：“他是市长赵国志！” 孟阳的脑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了，他万万没想到赵志学的身份竟然会是市长！ 他就说嘛，第一眼看到此人时就觉得有点眼熟，应该是前世在电视上看过，那么赵志学这个名字应该是假名字吧？ 难怪市里会知道煤矿出事，昨天在山上，赵国志在听他委婉地告诉煤矿的的事情后，露出那一副气鼓鼓的样子，那会儿他说去解手，估计是往市里打电话去了。 还有在车上给他打电话时，陈江涛和张倩两人都表情，应该是听出来赵国志的声音了吧？ 过了好一会儿，孟阳才稳住自己，再看过去时，老赵同志已经脸色阴寒得快要滴下水了，身上的气场跟昨天在山上时一样，压迫得人们喘气都有点困难了。 他扫了一圈儿会议室，哑着嗓子说道：“从发现事故到现在已经过去近三十六小时了，我们刚刚才确定下来被困井下的人数，更别说救援了。” 话说到这里，赵国志顿了一下，往孟阳和张倩这边看了一眼，继续说道：“好在，咱们调查组的人还是很有些能力的，第一时间内又查出了还有五人在一号井五号坑洞内，另外还提供了一个最可行的救援方案，目前正在推进这个方案，具体结果已经快出来了。” “把大家召集到这里，就是想跟大家一起等，等不来好消息的话，谁也别想吃晚饭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啪”的一下把手里的文件摔在桌子上，随手点着了一根烟。 会议室门外有人把陈江涛叫了出去，低声说了些话，陈江涛激动万分地回来跟赵国志耳语了几句。 赵国志脸上明显地阴转多云又转晴了，到了最后竟然还露出了笑容，重重地一拍桌子，连着说了三声“好”！ 而后目光炯炯地看着会议室里的人们宣布好消息了，“同志们，经过努力，从二号井斜开的通道已经打通了，四号坑道里的水已经全都放进了二号井中，已有潜水救援人员从这个通道进到了四号坑道内，传回的消息表明，二十七人，另加从五号坑道自行转移的五人，都在二号坑道内等待救援，仅有两人身体情况不太乐观，其他人都安然无恙！” 他的话说完后，会议室内静了片刻，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孟阳也跟着激动地拍起了巴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在此刻终于松了一些，接下来，只有想办法打通一号井的通道，或者干脆就从二号井把人弄上来就大功告成了。 事情自然也没有孟阳想象的那么顺利，各种情况不时地传来，尤其是被困人员，虽说井下不缺水，但三十多小时没吃东西，身体也已经快到承受极限了，救援人员想出各种办法往里送去吃的喝的……晚上八点钟，终于将一号井的入口完全清理出来了。 十一点半，随着最后一名矿工从井里被人背上来，救援工作算是圆满结束了。 十二点半的时候，孟阳终于拖着满身的疲惫回到了乡政府招待所，刚洗了一个澡，陈江涛就过来找他了。 “小孟，领导找你，马上跟我走吧。” 说话的语气都变得亲切了很多，孟阳多少有点儿不太习惯，但他很快穿好衣服，跟着陈江涛来到了隔壁。 没错，赵国志仍旧住到了孟阳的隔壁那间屋子。 把他送进房间里，陈江涛给他倒了一杯水便退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赵国志和孟阳两人。 孟阳多少感觉有点不自在了，说实话，即便是他有前世的经历，但面对这样一个掌控着全市几百万人口前途命运的人物，他多少还是有点心里打鼓的，尤其自己前两天跟对方相处的时候，是特别随意的，甚至还挖苦过对方，不知道赵国志会不会因此给他穿小鞋报复他？ 事实上是孟阳想多了，如果赵国志是那样一个人，他连接触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此时的赵国志似笑非笑地看着孟阳，很突然的问道：“想不想到市里工作？” 他是真的有点欣赏这个小伙子了，心中有那么一一瞬间有点冲动，想把他调到自己身边来工作。 但是孟阳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即便是有一步登天的机会，他也觉得这很不踏实，马上就委婉地拒绝了：“感谢赵市长看重我，但我想，基层的工作可能更适合我干。” 赵国志哈哈大笑起来，“这才对，这才是我认识的孟阳，这样也好，基层能更好的发挥你的才干，也能获得更多的锻炼机会。” 话说到这里，他点了一根烟，斜着眼看了看孟阳，语气轻松地说道：“我说小孟同志啊，你前两天那股自在劲儿可别弄丢了，我是说你我之间用不着搞那种官场上假惺惺的样子，毕竟咱们认识的时候谁都不知道谁是干啥的，牵强一点儿说的话，都算是贫贱之交了吧？你说呢？” 他这话让孟阳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赵国志话里的意思是单独相处的时候就用不着端着了。 孟阳扯了扯衬衣领子，心想你倒是早说呀，搞得我差点都出汗了，心里埋怨了一句之后也确实放松了自己。 “我说老赵……”说到这儿，他突然停住了，暗自告诫自己，人家给脸的时候，可别上鼻子，放松也得有个度才好，便改口说道，“赵市长，您这一次亲自下来到基层就是为了查煤矿的事情吗？” 这一点他一直有疑惑。 赵国志摆了摆手，“我还真不是为了查这个煤矿下来的，我的重点是想解决农民统筹的问题，只不过是被你给带偏了，正经事儿没干成，倒是处理了一起事故。” 说到这里，赵国志脸色阴下来，话语中的恨意一点儿都没加掩饰是，“假如你没发现这里边的问题，假如我没下乡，那么煤矿透水事故是不是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谁也不知道了？那三十二人是不是就活活的被闷死在井里了？” 这话孟阳不好接，但他不说话也不太好，略想了一下，象征性地敷衍道：“应该不会，这么大的事情，县里还是会关注的。” 赵国志冷笑了一声，“县里？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以你的为人和性格，应该是拐弯抹角跟把消息送到主要领导手上了吧？结果呢，他们根本就没当一回事吧？” 说到这里，他摆了摆手，“好了，这件事情先不提了，我找你过来是有个事想通知你，原本我想让你参与事故原因调查，借用一下你的脑子，刚才想了想，觉得有点儿不妥，这可能对你的前途会有所不利，所以，把你从调查组开除了。” 孟阳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还真的对进入调查组这件事情谨慎，从他的角度来讲，在参与事故调查时，做得好与做得不好，对他都没有太大的好处，因为他的级别放在那里，即便有市里的授权，他也不可能施展得开手脚。 现在听了赵国志的话，他心里敞亮多了。 看到他这模样，赵国志笑了，“感觉身上的压力小很多了吧？别急，我估计很快就会有人给你压担子了。” 孟阳心头一跳，他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有人想要提拔自己？ 但他没问，也确实不该问，便随口跟他聊了几句之后，看赵国志也很累的样子，孟阳告辞出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张瑞发又给他打了电话过来， 第30章 干部年轻化 参与救援后的第二天，孟阳刚睡醒又接到了张瑞发的电话。 “小孟啊，结束你在清河乡的工作，马上回县里，另有工作任务安排给你。” “张局，那协助清河乡催收统筹的事情咋办？”孟阳还是多问了一句，也想通过这一句话来探测张瑞发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先扔到一边，不要管他。”张瑞发的语气明显不太好了。 孟阳心里有数了，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马国庆给他的那一份未播种耕地统计报表，他眼珠子一转，收进自己包里之后，转身就到隔壁跟赵国志告别。 赵国志也是刚刚起来，一边刷着牙给他开了门，一边指了指房间里的椅子嘴里嘟囔：“你先坐，我马上就好。” 等到赵国志洗漱完毕，坐下来又点着了一根烟，孟阳忍不住劝了一句，“你还是少抽点烟吧，对身体不好。” 这一句话倒是让赵国志想起了孟阳懂中医医术，而且看起来还很精的样子，他把自己的手腕伸了过来，“正好，孟大夫，你这会儿不是有时间吗？我也有闲心，给我检查一下呗。” 孟阳笑了一下，把三根手指搭到了他的手腕上，十多秒钟之后又让他伸出另一只手。 检查完之后，郑重其事的对赵国志说道：“你的肺部还真的有点问题，但不严重，戒烟吧，戒烟了你应该就能好了。” “你小子不是吓唬我呢吧？”赵国志露出怀疑的神色瞪了他一眼。 “我吓唬你干啥？再说我敢吓唬你吗？这么大个领导，我不怕你给我穿小鞋啊？” 孟阳可比昨天自在多了，昨晚睡觉前，他想了很多，得出一个结论，跟赵国志这种人相处，越是自然，他心里应该越舒服，反倒是拘谨的话，会让他感觉自己时刻处于官场上尔虞我诈的环境当中，他也就不会把你当做自己人。 孟阳的猜测果然没错，刚才那两句话又给赵国志逗的哈哈笑起来，心情明显好了很多，指着他的背包问：“今天要回县里了？” “是，我这是来跟你告个别，顺便打个小报告。” 赵国志笑着往前探身，盯紧了孟阳的眼睛，好像恢复了前两天两人相处的模式，挑了一下眉毛说道：“这种事……你小子还真能干得出来，说吧，你瞧着谁不顺眼了？” 孟阳也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昨天我和张倩在跟工人核对名单的时候，有人跟我们说，清河乡的马乡长隔一两天就到煤矿上转悠一圈儿，说是检查工作，有时候还会住到煤矿那栋贵宾楼里。” 贵宾楼的是孟阳听那些工人们说起的，就建在煤矿北山后不到二里地的地方，那里风景不错，据说那栋小楼里面装修相当豪华，美女如云，也不缺好酒好烟，能住进那里的都是人物。 他相信赵国志肯定也听说了有那么一个拉拢腐蚀各级官员的地方。 赵国志听了他这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隔着茶几敲了一下孟阳的脑袋，“以后这种小报告尽量少打，要学会走正道解决问题，你这么聪明的脑子，应该走正道，要不然，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听着语气像是在开玩笑，但孟阳心里有数，这是在指点他呢。 他连忙双手合十，点头道：“是，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从赵国志那里出来，孟阳推着自行车路过乡政府大院时还往里看了看。 马国庆是高振声交代出来的八个伞当中的一个，也是级别最低的那一个，但是高振声对他也是恨得牙根痒痒，又拿他没办法。 因为此人像个附骨之疽一样，无休无止的往煤矿跑，搞的他们也疲惫不堪。 就这样一个贪得无厌、好色又有好赌的人，打死孟阳都不会相信他能带领清河乡的老百姓致富奔小康。 还不如让他趁早滚蛋，换个能干的人，换个心里装着全乡老百姓的人。 何况这孙子还打着韩小慧的主意…… 所以他借着告别的机会开玩笑一样的打了一个小报告，其实他即便不提，调查组如果真的认真查下来，马国庆肯定跑不了。 就怕这里会有个别人插手，从中说情，毕竟马乡长还有个堂弟在县里当着副县长呢。 …… 上午十点钟，孟阳一身尘土地走进了农业局局长张瑞发的办公室。 张瑞发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点点头，递过来一份申请表，“晚上回家把这个填了，明早交给我，申请书啥的找你老婆帮忙，我记得她是党员来着。” 孟阳愣住了，随即恍然，老张同志这算是补偿他没能当上办公室主任的人情吧？毕竟表哥对他也是有所表示过的。 可是接下来张瑞发的话让孟阳的脑子差点宕机。 “从今天起，你接手全县十六个乡镇未耕种土地的统计汇总工作，另外还要深入调查退回耕地农民的基本情况，分析退回耕地的原因，形成书面的报告，时间的话，可以灵活一些，但最好不要超过半个月，这一项不用每个乡镇都去，搞一个有代表性的去就可以了。” 孟阳越听越觉得不对，按张瑞发交代的工作内容来看，这都应该是副局长带着人干的活了，他一小科员，要人没人，要车没车的，咋弄嘞？ 但是领导的话还没说完的情况下，他不能随意插嘴，只能面不改色地继续听。 “农田建设股的老刑因为身体和年龄的原因，年底就要退了，我已经批准他在家休养了，同时打算让他带起来的刘正明接任他那个股长职务，连同刘正明在内，农田建设股的五个人都交给你，另外再加上办公室的小赵，这样一来，你们一共七个人，你就得多琢磨怎样才能带好队伍了。” 孟阳这一回可是被惊到了，他以什么身份带这个队伍啊？ 张瑞发的话还没说完，“咱们局那辆昌河也交给你们用，今天就这样吧，你下乡也挺辛苦，回家休息，明天正式开展工作吧。我这么安排，你有没有其他想法？” 想法？想法可多了去了，一时之间，孟阳都不知道说啥好了，他细品了一下，张瑞发交代给他的这两项工作，完全都是副局长冯爱民日常抓的工作内容，这是要把他拎出来跟冯爱民打擂台吗？ 如果是这样，他倒是不怕的，能被人利用，说明有利用的价值，同时也是个人锻炼成长的机会，问题是他用啥身份做这件事情？ 名不正则言不顺，这是千古至理！ 张瑞发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转头看向窗外，略做思考之后说道：“昨天局里召开党委会通过了一项决议，就是向上级部门推荐你担任咱们局的副局长。” 他的话很轻，听到孟阳的耳朵里却不次于天雷滚滚，他差点儿失声叫出来，努力地扳住自己的情绪，“张局，这件事情有点儿突然了。” “也不算突然，你最近的工作表现相当优异，这是领导们都看在眼里的，有能力的人就是要多担些责任，再说干部年轻化喊了很多年，真正落实下来的也没几个，我觉得咱们局有必要走在前……” “我不同意这个决定！”一只脚刚踏进办公室的冯爱民，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张瑞发的话…… 第31章 回家的感觉 冯爱民很是粗暴地打断了张瑞发的话，走进办公室，斜眼看了看孟阳，对张瑞发说道：“老张，我不同意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孟阳，他太年轻了，再说，前两天的事情，社会公众的舆论还没完全平息下去，这情况下，推荐他担任重要职务，这合适吗？” 张瑞发坐在椅子上动都没动一下，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爱民，先坐下来再说。” 又扭头看向孟阳，“小孟，你这两天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孟阳满肚子话想说，但眼下这情况肯定是不适合待在这儿了。 走出门，他停在走廊里。 张瑞发办公室的门，只要有人，一般情况下是不关的，所以，里面的谈话声几乎毫无遮拦地传了出来。 “爱民，刚才说的事情，不是我个人的决定，而是昨天的党委会一致通过的，今早我还去了一趟王县长那里，王县长的意思是以单位推荐为主。 说起来，昨天开会之前我跟你打过招呼的吧？ 我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审议，你说你要去市里的事情更重要，不管审议什么事，就当你同意了，这是你的原话，怎么到了今天就不认账了呢？” 张瑞发说得不紧不慢，甚至语气都特别温和，却让冯爱民说不出来话了。 “我……” 门外走廊里站着的孟阳暗自冷笑，冯爱民放下工作往市里跑，无非是受到了红旗煤矿生产事故的影响。 因为高振声交代的那八个保护伞内就有冯爱民一个。 他是怕自己被牵出来，提心吊胆地到市里找人活动去了，哪里还顾得上单位的事？ 看他今天这副满血复活的样子，应该是有人答应保他了……孟阳庆幸自己没把高振声交代的人捅出来，不然的话，肯定是打不到狐狸倒惹一身骚。 办公室里的谈话声小了很多，也没必要继续听了，直接走出了办公楼。 看到院子里车棚空荡荡的，他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周六，大家都不上班，难怪楼里静悄悄的。 外面艳阳高照，让人浑身暖洋洋的。 想着自己下乡也有三天了，也不知道父母是不是还在为了“自己”意外身死的事情悲伤，正好今天他们应该都在家，便转道去了如意小区。 这里是一年前教育局盖的教师住宅小区，以极低的价格出售给了各学校教职员工，作为县城二小副校长的孟庆林自然有购买资格，而且还是八十九平的房子，在这个时代的小县城也算是比较宽敞了。 按照老两口的意思，是准备跟表哥他们一起过的，只是表哥好不容易盼来能脱离舅舅管教、舅母唠叨的机会，以不方便为由，执意单独过，两两口也不好坚持，倒是把带有独立卫生间的大卧室留给了他们，回家小住一两天也方便一些。 孟阳开门进去，换了拖鞋，见客厅里没人，便朝着里面喊了一声：“爸，妈，我回来了！” 张海霞从厨房里探出头看了一眼，立即拿了一瓶饮料过来塞进孟阳手中，上下打量了一遍，有些心疼地了，“听说你下乡了，这是刚回来吗？” 又扯了扯孟阳的衬衣，嫌弃的在鼻子底下摆摆手：“这是咋弄的嘞？一身臭味，赶紧进去洗洗，你爸又出去找人下棋了，应该快回来了，妈正在做饭呢，等你洗完了咱们就能吃了。” “好，我现在就去洗。”孟阳是真的很喜欢这种回家的感觉，这跟外面的阳光一样，能让人暖到心窝里。 “去去，赶紧的。”说着话，张海霞把孟阳推进了留给他们的那一间主卧室里，还顺便把门给关上了。 孟阳闻了闻自己的胳膊，发现身上还真的有点味儿了，这一路十公里骑自行车，也确实是够折磨人的，身上灰土跟汗水搅到一起，还挺难受。 他一刻也等不了了，放下自己的公文包，直接进了浴室。 “啊……你，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一声惊叫过后，韩小慧埋怨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了出来，原本低头的孟阳，这才发现卫生间里竟然亮着灯，韩小慧好像刚刚洗完澡。 呃…… 孟阳一时之间愣住了，她怎么在这里？ 韩小慧也不说话，艳丽无双的脸上飘起淡淡红晕，美目流转。 结婚两年时间，她第一次发现，孟阳好像跟过去不一样了。 孟阳笑了笑，转身退出。 现在以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他觉得还是拉开点儿距离更好一些。 坐到床上，不经意间看到舅母的身影在厨房门口一闪。 孟阳苦笑着进了外面的卫生间里去洗澡了。 也弄明白了为啥自己刚回来，还没等喘口气，舅母就急着让他去洗澡，赶情这是想要让小两口多交流，多少有助于弥合两人之间的矛盾。 当娘的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孟阳都不敢想他跟韩小慧之间的关系了，只好采取了鸵鸟政策，走一步看一步。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洗完澡刚出来，就被早就等在门口的韩小慧拉进了主卧室内。 “咔嚓”，门还被她反锁了。 韩小慧背靠在门上，眯着眼睛逼视孟阳，她总感觉今天的孟阳跟平时很不一样，不，不是今天才开始的，而是在他被曝出跟刘丽红有染之后，就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难道说男人出轨之后，就会变吗？ 韩小慧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不过，今天她没空儿研究这个。 一步一步的逼近了孟阳，像审视一件物品一样，认真地打量起来，可是不管怎么看，这个人都是过去那个孟阳。 只除了眼神不一样之外，哪里都没变化。 韩小慧皱起了眉头，她还是觉得不对。 第32章 质问、算账 韩小慧俯身逼近过来，孟阳反倒是不慌了，理论上来讲，他们是两口子，在私密空间里，做出怎么样的亲密动作都不过分。 他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好像隐隐的期盼着对方对自己做点啥。 这想法让他吓了一跳，赶紧默默地背诵起《汤头歌》，这是他转移注意力的惯用手法。 其实他也有点儿心虚。 倒不是因为刘丽红的事情，那事儿是表哥跟人家牵扯不断，又不是他。 心虚是因为前两天一时鬼迷心窍，在清河乡跟那些村民对峙时，把病重的张树林给送到了她那里，还暗自得意来着，如今，她应该是要找自己算账了吧？ 果然怕啥来啥。 韩小慧寒着脸说话了。 “孟阳，你行啊，下个乡竟然还能捡个病人给我送到医院去，问题是那病人一分钱的医药费都掏不起，你咋想的？是觉得我钱多人傻还是县医院已经开始免费给病人治病了？” 孟阳叹了一口气，扶住她两条胳膊，想推开她，嘴里还说道：“小慧，咱们坐下来好好说话行吗？”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个，韩小慧的火气噌的一下就窜起来了。 “我没想跟你好好说话吗？结婚两年了，我给过你很多机会，结果呢，你是怎么回报我的？赌博、出轨，下一步你是不是还打算把我给卖了？” 说着说着，她的眼圈儿红了，“当初要不是因为……” 话到这里，她往卧室门口方向看了一眼，关键的内容没说，后面接上了另一句话：“我怎么可能嫁给你？” 孟阳大感好奇，看起来表哥跟韩小慧结婚的事情，好像还有点儿他不知道的故事啊。 当初他正在省城进修，三个月时间过后，回来才知道他们马上就要成家了，这在零零年的时候，基本上算是闪婚了。 而在表哥留下的记忆里，这一段又非常模糊。 所以，孟阳眼下有两点疑问：一是当初他们如此迅速地结婚，并不符合舅舅舅母的传统观念，二是以韩小慧这样一个在县城里条件拔尖儿的女人，怎么可能看得上表哥呢？ 所以这里边发生的事情应该跟韩小慧不愿意离婚有关系。 他觉得自己抓住了重点，只要解开这个秘密，就能有针对性的采取措施，进而解决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这种折磨他不想再忍受下去了。 胡思乱想之际，韩小慧的情绪已经越来越激动了，扶着他两个肩头的手猛烈地摇晃着他。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倒是给我一个解释啊！啊……” 最后那一个“啊”是惊叫出来的。 是摇晃孟阳时手滑了，整个人往他身上扑了过去。 眼看着两人的脑袋就要撞到一起，孟阳稍稍侧身躲了一下，又怕她摔倒，赶紧两手搂住她。 孟阳这才发现，在表哥的记忆里好像真就没有跟韩小慧如此亲热的时候，这种感觉很陌生。 韩小慧满面通红的推开子孟阳，扶着他的胸口站起来，捋了捋自己的衣裙，跑出房间。 等孟阳出去的时候，韩小慧正低眉顺眼的帮着舅母张海霞摆碗筷。 舅舅孟庆林拿着一张报纸，看向他的时候，神色明显比前两天要缓和多了。 孟阳挠着头发坐到了餐桌旁。 孟庆林放下报纸，指了指客厅茶几上的那份表格问道：“你们单位这是要准备要发展你了？” 孟阳连忙点头道：“是的，这是今天我们局长交给我的。” 说着话他瞄了一眼坐到身旁韩小慧，“让我今天就把这个弄完，明天就得交上去。” 至于要提拔他当副局长的事情，他一个字都没透露，这件事情他还要好好的想一想，在结果没出来之前，还是不说为好。 孟庆林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像样，挺好，今后就要像最近几天这样踏踏实实的走下去。我听说你在清河乡做了一些事情，也替老百姓说了话，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要戒骄戒躁，保持下去。至于小慧那边的收治的病人，住院费啥的，我们来出。” 他这话一出口，韩小慧可有些惊讶了，这件事情她跟谁都没说，老爷子是怎么知道的？ 她连忙摆手道：“爸，怎么能让你们出钱呢？这是我们俩的事情，我那里还有点钱，足够张树林的医药费了，而且他的病也不是特别严重，不过是胃溃疡治疗不及时而已。” “你们的钱留着，还有别的用处，这钱我们出！”张海霞满面笑容的接过话，随后看向孟阳，好奇的问道：“儿子，说起来，你是咋发现那个叫什么林的不是胃癌而是胃溃疡的呢？” 话语中透着一股兴奋，也难怪，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最近几天的表现实在是让她有点儿不敢相信。 在清河乡应对那些找上门的村民时有勇有谋，还当场给那些村民把脉检查身体，这些她都是听一个同事说的。 那个同事家有个农村亲戚在那边，昨天到县城办事的时候，把当时发生的事情当做闲聊的话题讲了出来。 同事告诉她这些事情时，目光里有怀疑，但更多的是嫉妒，因为她家的孩子比孟阳更能作。 张海霞也有自己的渠道能打听到事实真相，等她打听完了，高兴得一晚上都没睡好。 总是在不断地问自己，能做出这些事情的是她儿子吗？ 尤其是今天，看到茶几上放的那份表格，她更开心了，忍不住想问问孟阳是啥时候跟他姥爷学了中医医术的？ 孟阳眼珠子转了转，这个问题可有点不好回答，只能胡编乱造了，“妈你也知道，我小时候经常去姥爷家，他老人家没少教我，再说，小慧可是在县医院挺有名气的外科大夫，我们一起生活两年了，多少还是从她这里学了点东西的。” 这种含糊其词的回答，倒也把张海霞说的更高兴了，“对，对，两口子嘛，就应该互相学习，互相帮助，共同提高才对。”、 孟庆林哼了一声，“把自己本分内的工作做好才是最根本的。” 孟阳连连点头，“是这样的，爸您说的对，您放心，我现在已经想好了，争取在短时间内让大伙改变对我的印象。” 韩小慧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其实她更想知道孟阳是怎么断定张树林不是胃癌的？ 外行人不太解这里面的门道，可她不一样，她是专业医师，知道做这种事情要担着很大的风险的。 这个平时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男人偏偏就把人指名道姓给送到了她那里，而且送来的人还信誓旦旦的说是孟阳检查过之后确定病情才送来的。 以张树林的症状来说，就算是她这个专业的医师，也不见得能在短时间内查出问题，还领着张树林和那个送人小伙子跑了大半天才得出这么一个准确的结论。 听那小伙子讲，孟阳似乎也只检查了不到五分钟的样子，那么，他究竟是怎么查出来的？真的是像他说的那样小时候跟姥爷学来的医术吗？ 韩小慧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大。 第33章 怀疑、忙碌 韩小慧心里想着事，倒是把刚才尴尬的场景忘到了脑后，习惯性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孟阳的碗里。 她这个动作让孟庆林和张海霞老两口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张海霞趁热打铁了，“小慧，小阳，你们两个晚上就住在这儿吧，家里就我们老两口，太冷清了。” “不是，我……”孟阳反对的话刚出口，看到舅舅舅母日渐变老的面孔，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韩小慧展颜一笑，“爸、妈，还是住家里好，能吃现成的，关键是妈您做的菜实在是太好吃了，爸，您吃这个，我觉得很对味。” 孟阳眯起了眼睛，眼角余光瞄到身旁精致得像瓷娃娃一般的面孔，总感觉有点儿不真实，像是做梦一样。 直到晚上十一点半，他总算是弄好了那份表格和申请书之类的材料，走进大卧室时，才意识到今晚要韩小慧睡在一起。 床上的人侧身而卧，薄薄的被单自然是遮不住她玲珑有致的身材，画面美好，孟阳却没敢多看一眼，他怕自己睡不着。 悄悄地关了灯，又悄悄地上了床，可是淡雅的女人体香时不时地赶走他的睡意，折腾了半天，越来越精神了。 只好闭紧了眼睛默默地数羊，“一只羊，两只羊……” 他数到三百八十四只时，身边的女人翻了一下身。 到三百九十二只时，她又翻身了，这一次好像下床了，紧接着卧室的灯亮起来。 孟阳听到一阵很轻微的脚步声，从床的那一侧绕过来，停到了他这一边，不用看他都能感受到韩小慧就站到了他身边。 她要干啥？孟阳心里嘀咕着，鼻子里却发出了阵阵鼾声。 一只手慢慢地靠近过来，嗯，摸到额头上了，不对，准确地讲，是在摸发际线，而且顺着这条线仔仔细细地一路往耳朵那边去了。 还不时地轻轻扯一下边缘处的头发。 韩小慧的动作让孟阳云里雾里的，真想不明白她这是在做啥？ “不对呀，人还是那个人不假，怎么就跟过去有这么大区别了？” 她这一句自言自语倒是让孟阳瞬间脑子开窍了，这特么不是在怀疑他戴了假面具吧？ 也就是说，韩小慧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不是原来那个孟阳了，这是好事呀！ 孟阳差点儿笑出了声，只要她怀疑上了，就肯定不会跟自己太过亲近，这么一来，就算是不离婚，也不至于让他在煎熬中过日子了。 那就干脆再添一把火，表哥因为心理障碍，在她面前一直都直不起腰，那么，自己不妨给她展示一下雄姿，应该能让她的怀疑进一步加重。 自以为想到绝妙主意的孟阳突然睁开了眼睛，笑眯眯地看向韩小慧。 在韩小慧惊讶地半张着嘴，一只手还停顿在他耳边时，他压根就没给反应的机会，搂住她的腰，一拧身，把她带到了床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索地压在身下。 韩小慧被他吓到了，脸色瞬间苍白，转而又很快染上红晕。 即便是隔着好几层衣料，仍能感受到孟阳的剑拔弩张，况且，这么粗鲁的孟阳，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让她心中的疑惑更重了。 但眼下，她也有点儿紧张，伸手推了推，没推动。 “你，你想干什么？”问出这么一句话，声音还有点儿颤，她暗骂自己没出息。 孟阳翘起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样子，“你说我想干啥？咱们是合法夫妻，爸妈还等着抱孙子呢。” “不，我不愿意！” 在一只大手往下伸去时，韩小慧挣扎着喊道，“你放开我！你不是孟阳！” 情急之下，把自己心中所想透露出来了，原来的孟阳对她根本就提不起一丝兴趣。 很好！如今的孟阳觉得应该再加把劲儿，手继续往下伸去，同时阴恻恻地说道：“我是不是孟阳无关紧要，关键是你我现在的身份，当然，我这个人一向怜香惜玉，可以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离婚，二是造人，你看着办。” 他的想法很好，可是手上的动作不得不停下来了。 因为他看到了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被一只玉手从枕头下抽出来，迅速抵住了他的脖子。 韩小慧轻飘飘的声音响起：“如果两个选择我都不喜欢呢？你这么逼迫我，就不怕哪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缺了点什么东西吗？” 孟阳身上一紧，感觉某处凉飕飕的，瞬间就投降了。 “老婆，别这样，我跟你开玩笑呢，你这很危险，快把刀放下来！” “老公，我也跟你开玩笑呢，去，自己找床被子，今天睡地板。” 一双美目还冲着孟阳眨了眨…… ……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两人在县人民医院家属楼的那个小窝中，各自占据了一间卧室，井水不犯河水地过起了日子。 韩小慧再也没折腾过孟阳，孟阳将此归结为两人都忙的缘故。 他听说县医院收治了一批发热病人，韩小慧做为外科主治大夫，最近都是披星戴月地上下班，有时还要值夜班。 只有一点让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太正常，那就是新上任的办公室主任李宏才，一天天坐在自己那一间小小的办公室内很少出来。 不过，孟阳自己也很忙，倒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他先是带着刘正明等人去了两个乡镇，现场核实他们上报的未播种耕地数量，而后将这项工作全部交给了刘正明，让他带着人去跑剩下的其他几个乡镇。 孟阳自己则在办公室内汇总所有数据。 张瑞发在一楼农田建设股对面给他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还想叫人把局办公室小赵的办公桌都一应用品都搬下来，跟孟阳一个办公室办公，被孟阳挡住了。 以他现在的名声，单独跟一个女同志在一个办公室里，很容易招来闲言碎语。 张瑞发想了想倒也觉得孟阳考虑的不是没有道理，也就没再坚持这件事情。 孟阳通过这件事情隐约察觉到张瑞发似乎对李宏才并不满意，不然的话，在把自己调出办公室后，原本的四个人只剩下三个的情况下，怎么会再调出一人？ 这么一来，局办公室可就只有两个人了，其中的段成海很油，远不是李宏才能玩得转的，所以，有活儿只能李宏才自己干了，这大概也是他窝在办公室不出来的缘故。 …… 五天后，孟阳咬着手里的笔一边琢磨着如何调查农民退回耕田的原因，一边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嗒嗒嗒！”门外传来很轻的敲门声。 开门进来的是个小姑娘，一米五左右的个头，荷叶头，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匀称精致，一身职业装，看着不光是小巧玲珑，年纪也不大，大约十六七的样子。 一双单眼皮但相当精神的眼睛极快地扫瞄了一圈儿，看向孟阳时露出狡黠的笑容。 第34章 听领导安排总不会错的 “小……”本来想说“小姑娘，你找谁”的孟阳，猛然间收住话头，表哥同志遗留的信息表明，这一位是他的同事，局办公室那个一直休假的小赵，大名赵莹。 人看着很小，但他没记错的话，赵莹已经二十三岁了。 “小赵，来上班了哈，”孟阳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两张单人沙发，“先坐，你回来得正好，我这儿正有个活……” 孟阳的话还没说完，“咣”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人踹开了。 随即，李宏才黑着脸走起来，看都没看孟阳一眼，只对赵莹说话：“小赵，你来上班咋不去楼上告诉我一声？马上跟我来，我有工作要安排！” 说完，扭头就走。 赵莹翻了一个白眼，一根细嫩的手指朝外指了指，“孟局长，你看这……” 孟阳笑了，这个小赵还是一如既往的狡猾。 “小赵，咱原来咋称呼就咋称呼，不然，太见外了，对不起咱们的革命友谊不是？至于李主任那边，你不用管了。” 再说，副局长的任命文件还没下来呢。 孟阳起身就去了二楼，直奔李宏才那间小办公室。 本想直接推门就进去，最终还是伸手敲了两下，做人还是有点儿素质比较好。 门内传来李宏才极不耐烦的声音：“直接进来吧，敲什么敲？” “孟阳？”李宏才抬头看到进来的人，“啪”一下，把手里的钢笔摔在桌子上，两手抱起肩膀，往椅背上一靠，眯着眼睛打量起来。 “李主任这是没打算请我坐下来呀？” 孟阳的话是这么说的，人却已经很是利索地坐到了李宏才对的一把椅子上。 “有啥事就说吧！”李宏才的眼睛始终盯在孟阳身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孟阳这才注意到面前的办公桌上一片凌乱，写废的稿纸扔得到处都是，看起来是材料写得不顺利。 他捡起一张，在手里抖了抖，“局里也没说给你这大主任配一台电脑？那可是个好东西，修改起来方便多了，省得浪费这么多纸，用小赵桌上的那台也比你自己写的强啊。” 赵莹那台电脑还是张瑞发亲自指示给买的，据说还是最新的赛扬处理器，特别好用。 本就心情极度恶劣的李宏才终于忍不住了，一下子站起身，手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孟阳，你用不着跟我阴阳怪气的，有事说，没事就给我滚！还真以为自己当上副局长了呢？你不过是让人利用的一条狗而已！” “呵呵！”孟阳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在机关单位这种环境下，两军对垒，讲究的就是要沉住气，谁先发火，谁就输了。 “李主任，别冲动，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孟阳说着话，还往前探身，一副要讲个秘密给对方听的样子。 “你还有完没完？滚出去！”李宏才是真的被气疯了，指向门口的手臂都在抖。 “别急，就一句话的事，你猜我在清河乡的时候，马乡长都跟我说了啥？” “马国庆……”李宏才身上的那股怒不可遏的气势一点一点地减弱了，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孟阳。 而后，重重地坐到椅子上。 “对，就是马国庆，他说去年有近两百亩耕地被煤矿无理占用，当做废渣场……”孟阳的话说得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他嘴里蹦出来的。 “好了，你不用说了，煤矿的事，跟咱们也挂不上关系，”李宏才抬手制止了孟阳，也像孟阳似的，往前探身，硬挤出一丝笑容，“孟局，晚上有没有时间？” 孟阳又笑了，“李主任，我最近挺忙，啥时候有空了，请你吃饭，今天主要是想跟你说说小赵的事，按说，她是行政办公室的人，可你也知道，这是领导的安排，搞得我也是挺为难的……” “不，不，孟局，你不用为难，既然是领导安排的，当然要按领导的意思办，就让她跟着你就行。” 李宏才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起身给孟阳倒水了。 …… 两分钟后，孟阳出现在隔壁大办公室内，意外地看到赵莹正指挥着段成海和另一人在抬她的办公桌。 不解地问道：“小赵，这是往哪儿搬？” “孟局，当然是搬到楼下了，跟您一个办公室，工作上也方便一些，是吧，小赵？” 接话的是段成海，见孟阳站在门口有点儿碍事，便又补充了一句：“孟局您先坐，我马上回来。” 赵莹抹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插嘴说道：“是我自己的意思呢，不然，楼上楼下的也确实不太方便。” 她在昨天听说被暂时划归孟阳领导的工作小组时，就已经打定主意从大办公室搬出来，去哪儿都行，她有点儿受不了李宏才看她时的那种眼神。 孟阳倒是一副恍然的样子，心想还是自己欠考虑了，小赵因为个子不高的缘故，特别喜欢穿高跟鞋，楼上楼下来回跑的话也确实挺难为她的。 刚把桌子搬出去，李宏才就出现在门口，赵莹瞄了一眼孟阳，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不用管他，可是你说的，现在人就站在那儿，你得替我出头呀。 孟阳却像是没看到李宏才似的，走到他原来的办公桌前，从抽屉里翻着什么东西。 赵莹只好硬着头皮对李宏才说道：“李主任，我寻思着工作上能方便一点就搬到楼下了，当然，您要是有任何需要，我随时都能抽身来做。” 说完，露出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看着脚底下。 出乎她意料的是，李宏才不仅没有了刚才那种气哄哄的态度，还赔着笑脸说道：“领导安排你的工作才是正经事，搬下去是对的，好好干吧，办公室这边，有我和小段在，一般情况下不会给你加担子的。” “啊？”赵莹没想到这还没过十分钟呢，李宏才怎么就变得前倨后恭了？ 这问题让她心里痒痒的，一直到搬完了所有东西，孟阳也回来了，她随手带上门，悄声问道：“孟局长，大办公室那边的工作，我今后是不是都不用管了？” 孟阳似笑非笑地看了一她一眼，他知道赵莹这是在绕着弯的问李宏才刚才跟她喊完了，又在极短时间内转变态度的事情。 “听领导安排总不会错的。” 孟阳这句话可不是应付她，而是他两世为人总结的处事经验，张瑞发安排她到自己身边工作，肯定有他的考量。 表面上看来，这个答案有点含糊其辞，糊弄人的意思，但如果结合孟阳刚才言行来分析的话，赵莹觉得应该是他去找李宏才谈话了，至于怎么谈的，就不是她能搞懂的了。 她很庆幸，遇到了这样一位能护着下属还不想要人情的领导，便主动问道：“领导，你不是说有工作要交代给我吗？” 孟阳放下手里的一份报表，“能出差吗？” 赵莹马上就兴奋起来，“当然能出了，我一个单身女子，无牵无挂的，去哪儿？市里还是省城？” 孟阳摆手：“都不是，要去清河乡。” “啊？去哪儿啊！”赵莹的脸色眼见着垮了下来，“我自己吗？” “当然不能让你自己去受苦，我也去！” …… 两人说话时，谁都没注意到没关严的门外，李宏才已经站了好一会儿，最后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离开了。 第35章 猜测 跟赵莹交代工作的孟阳，脑子里还同时在想着李宏才的事。 刚才他在李宏才面前提到马国庆和两百亩被占用的耕地，其实是跟他猜测的一件事情有关。 两百亩耕地被占用，是张倩告诉他的。 农民的土地被无端侵占，还没有任何补偿，自然是极不满意的，于是就告到了县里。 县里倒是反应很快，立刻派出了工作组。 刚到永宁任县长不长时间的王丙坤点名让农业局副局长冯爱民主导工作组的工作，当时去的五个人当中就有李宏才。 还是以冯爱民助手的身份去的。 工作组仅用了三天就查清了问题，得出结论认为根本就不存在侵占耕地一事，都是农民看到煤矿挣钱了，随意捏造事实，想要讹一笔钱而已。 回到县里，冯爱民等人还受到了王县长的表扬，说是做事效率高，处理危机能力强等等。 但是张倩却说这根本就是扯淡，占用农田的事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让孟阳暗自记在心里，同时，把自己代入到煤矿管理人员的角色当中。 面对这样一个刚上任不到一个月的县长派出的工作组，咋做这五个人的工作就要细考虑了。 在不了解王丙坤是啥样人的情况下，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找个中间人，而这个中间人非马国庆不可，此人是煤矿所在地的乡长，还是副县长马国仁的堂兄，说话方便，谈不拢也不至于有太大影响。 所以，结合家境一般的李宏才年前买了一辆摩托车，年后结婚又花了不少钱等事情，孟阳有理由相信此人做为冯爱民的助手，在摆平侵占农田一事上捞到了好处。 但这只是他的猜测，并没有实际证据，马国庆更不可能跟他说起此事，他在李宏才面前说的那些话，目的有两个，一是刺探上述事情的真实性，二是在此基础上让李宏才有所顾忌，少给自己下绊子。 现在看来，两个目的都达到了。 至于过后李宏才会不会反应过来自己是在骗他，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的心里钉上一根刺，让他时刻想着很可能有人会盯上他。 这种无形的压力会让李宏才消停下来，尤其眼下市里准备严肃处理煤矿安全事故的时期，他如果够聪明就应该学会低调…… …… 孟阳也学乖了，自行车没骑，就连赵莹提议两人骑她的踏板去都被他否了，坐的是班车。 到清河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再一次住进乡政府招待所，孟阳发现前些日子还人满为患的招待所已经冷冷清清的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下乡巡诊的队伍和煤矿事故调查组都撤走了。 考虑到带着一个女同志，安全尤其重要，孟阳跟老板娘商量了一会儿，在后院里开了两个标间。 毕竟这里还住着老板娘一家人，安全方面总要比前院要强一些。 这一次下乡是为了调查农民退回耕地的基本情况和原因，事实上，“原因”这一项，孟阳根本不用分析研究都知道，所以也不需要在这上面花费太多的功夫，只需了解清楚有代表性的几户农民的情况就可以了。 第一天他带着赵莹出去在附近的村子转了一圈之后，从第二天开始，就跟招待所老板娘借了一辆自行车到稍远一些的村子了解情况。 留下赵莹在招待所把他了解起来的情况逐一归纳整理，两人分工合作提高了不少效率。 第四天，孟阳准备结束这一次调查，回来的时候自行车轮胎还扎破了，推了一路，到乡招待所时候天已经擦黑。 匆匆的洗漱了一番，想找赵莹一起出去吃饭，到隔壁房间敲了半天门，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哎，这个小赵，就这么饿吗？也不说等等我。” 嘴里嘀咕往外走，掏出手机翻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赵莹还没有手机，也是，这年月的手机并非人手一部。 差点儿撞上迎面而来的招待所老板娘。 “哟，孟领导，你回来了啊？”老板脸上厚厚的粉在走廊黯淡的灯光下有点儿瘆人。 孟阳退后一步随口问道：“老板娘，看到我那个同事了没有？” “她呀，下午就出去了。”老板娘说话时垂下了眼睑。 “下午就出去了？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这我哪里知道嘞？”老板娘说着话已经绕过了孟阳往里走去。 正好从里面出来一个服务员，插嘴说道：“下午门外有人找她，出去之后一直就没回来。” 孟阳转回头看过去的瞬间，好像看到老板娘瞪了那服务一眼。 咦？她能去哪儿？没听说她跟清河乡这边的谁有来往啊？ 孟阳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匆匆地回到房间带上手机钱包出了招待所大门。 抬眼就看到斜对面他经常光顾的小吃部门口站着一个人，还冲他招了招手，又往旁边指了指。 孟阳疑惑的走过去，发现是小吃部的老板，“吴老板……” 他刚说出这三个字，吴老板直摆手，一边往旁边走，一边示意孟阳跟上。 小吃部旁边是吴老板家小院的门。 两人进了院子，吴老板几乎是贴着孟阳的耳朵说道：“你是不是想打听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小姑娘？” 孟阳心头一震，“吴老板，你看到她了，我正找呢。” 吴老板的声音又低了一分，“下午的时候我看到陈二赖子跟她在招待所门口说了几句啥话，她就跟着人家走了。” 孟阳有些警觉了，“吴老板，那个陈二赖子是干啥的？” 吴老板直摆手，“别提了，就是个偷鸡摸狗的小混混，还是煤矿那边王二民的小舅子了嘞。” 孟阳一听王二民这个名字，脑袋“嗡”的一下，当即意识到赵莹很可能出事了。 王二民是红旗煤矿安全科长，在事故调查组查封煤矿的当天晚上就跑掉了，如今，他的小舅子又把赵莹带走了，这不得不让孟阳怀疑是躲在暗处的王二民要搞事。 没等孟阳问下句，吴老板指向乡政府方向，“就往好个方向去了。” 孟阳匆匆告别，转身出了小院了。 吴老板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是个好干部嘞。” 那天他是亲眼看着孟阳如何化解危机又如何给村民们免费诊治的，对他的印象相当好，不然也不会冒着得罪人的风险，把看到的事情告诉他。 孟阳从小吃部出来之后，路过一家商店时买了一只手电筒，一边往乡政府方向走，一边给韩小军打电话。 “哥，我有个事情要麻烦你……” 等他把赵莹失踪的事情讲出来，韩小军那边一语不发。 “哥，你在听吗？” 孟阳有点儿着急，语气重了一些。 “我没记错的话，那个赵莹是个女同志吧？还是个没结婚的，你咋就带着这么一个人下乡了？”韩小军话里的怀疑毫无遮掩。 孟阳直叫苦，现在是讨论男女问题的时候吗？ …… 第36章 失踪、斗狠 孟阳按照吴老板指的方向急急寻找过去，在乡政府门口停住了脚步。 赵莹不是一个缺心眼的人，相反还挺聪明，不可能跟一个不认不识的人到处走，只能是熟人或乡政府这边找她，她才有可能跟来。 如果是熟人的话，也没必要托陈二赖子这种人见人烦的传话。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乡政府有人以工作为由找她了，能请得动县里工作组的人，这人的级别就不能低了。 孟阳看向漆黑一片的大院子，突然，发现二楼最东侧的两排窗户里亮起了灯。 那不是马国庆的办公室吗？ 都这个时候了，他怎么还没走？ 几乎是同时，亮灯的窗户里出现了马国庆的身影，借着路对面小商店门口传来的光线，他似乎认出了孟阳，朝他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让他接电话。 孟阳毫不犹豫地抬腿就往里走。 手机响了半天他也没接。 这种时候，马国庆还在办公室，推开窗户就看到了他，又让他接电话，这一切，不可能是巧合。 赵莹失踪的事，难道跟此人有关系？ 不一会儿，乡政府办公楼空旷的走廊里响起孟阳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他暗自告诫自己，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沉住气。 马国庆看到他走进办公室，那张肥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哎呀，孟老弟，老哥可是要恭喜你高升了，现在得叫你孟局长了吧？” 话说得非常热情，人却坐在椅子上，根本就没打算起身握个手啥的。 孟阳径直走到他办公桌对面，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轻声说道：“马乡长，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想怎样，直说就好。” “孟阳，你这话是啥意思？”马国庆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问道。 “这么晚了，马乡长还在这里，不就是在等我吗？” 孟阳这句话就是在试探了。 “呵呵，孟老弟，你啥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不像是原来的你啊！” “你我之间，没必要说废话，还是说条件吧！” 马国庆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两只小眼睛里射出寒光，阴恻恻地说道：“孟阳，我就不跟你掖着藏着了，说实话，我没条件，就是想看到你无能为力的样子，然后……” “然后怎样？”孟阳的声音异常平静。 “然后明天早上，人们会发现，你跟那个小赵，叫赵莹是吧？你们两个睡在一起，哈哈，那场面，想想都刺激呀，可惜我不太喜欢那型的，不然绝对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你。” 说话的同时，马国庆仔细观察着孟阳的反应。 孟阳一脸平静，跟刚才进屋里没啥两样。 甚至还勾起了嘴角，这是要笑吗？他还能笑得出来？ 孟阳确实笑了，“马乡长，你看起来不像是那种无利起早的人啊？这么做对你有啥好处？” “好处？当然有！”马国庆点了一根烟，吐出两个破碎的烟圈儿，“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死板，人家就懂得女人如同衣服的道理，穿旧了该换就得换，偏偏我还挺喜欢二手衣服。” 这几乎是明着告诉孟阳，有人用自己的女人当作了请他出手的条件，孟阳瞬间就想到了自己重生第一天的情景，也是有人用自己的女人当作诱饵把表哥引进了一条死路。 马国庆见孟阳若有所思的样子，试探着说道：“当然啦，我这人做事不喜欢做绝了，给你个机会，现在就给你夫人打电话，让她来！只要她到这儿，我马上放人！也让人把你安安全全的送到县里去，考虑一下吧！” 孟阳两手撑到了桌子上，往前稍稍俯身，“马国庆，话说到这程度上，有点儿太紧张了，我说点儿别的调剂一下气氛吧。” 从外表看起来，孟阳表现得一派风平浪静，心里却早已波涛汹涌，他现在能百分之百确定赵莹失踪的事情是马国庆干的。 对此人胆大包天的行为感到震惊无比。 看来这些年，马国庆是横行霸道习惯了的，早就不把党纪国法放在眼里了。 虽说自己在赵国志那里告了他一状，但是处理煤矿安全事故需要考虑的地方应该是很多的，市里的各方博弈还没出结果。 这就造成马国庆这种级别比较低的，还没人顾得上，也给了他一个错误的信号，很可能以为自己后台足够硬，绝不会有事。 如今，距离煤矿出事都已经过去十天了，也没必要小心翼翼了，该恢复想怎样就怎样的状态了…… 孟阳又一次眯起眼睛，既然是这样，他就要动用手里的王牌了。 “贵宾楼出身的李蓉听说我要来清河乡，托我给你捎句话，说是你儿子的奶粉钱不够了……” “咣当！”马国庆刚抓起保温杯的手一滑，那杯子便掉到了桌子上，满满一杯水全都洒了出来，可他已经顾不上了，“嗖”的一下站起来，如同见了鬼一般地看向孟阳。 孟阳的话还没说完，“说来也怪了，李蓉住在济州市里青苑小区四栋三单元306号，她是怎么知道我要来清河的呢？” 马国庆的脸上已经汗水涔涔。 李蓉的事情，他做得相当保密，谁也没告诉，家里的夫人就更不知道了。 为的就是能让唯一的儿子不受打扰地健康长大，毕竟这些年他得罪的人太多了，怕被报复。 李蓉也知道这里面的利害，绝无可能跟别人说。 所以，孟阳是咋知道的？甚至连具体住在哪里都知道…… “两分钟！”孟阳伸出两根手指，“我给你两分钟时间考虑，要儿子还是放了赵莹？” 他知道李蓉的事情，是因为上一辈子，也就是07年的时候，马国庆出事了，搞得满城风雨，有人就挖出了马国庆养在市里的小老婆，甚至连住址，孩子多大都说得有鼻有眼的。 马国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渐渐地目露凶光，一把抓早就准备好一个白瓷茶杯，“哗啦”一声，摔在办公室地面上。 这就是摔杯为号了。 走廊里传来隔壁房间开门以及杂乱的脚步声。 恰在此时，孟阳接到了韩小军打来的电话：“你在哪儿？” 看来，他已经到清河乡了。 “乡政府马乡长办公室！”孟阳说完这句话之后，把手机屏幕朝向马国庆，“知道韩小军是谁吧？你确定摔下的这个杯子能发挥它的作用吗？” 在进来的四个人扑向孟阳时，一辆闪着警灯的212吉普车如风一般地冲到了办公楼下。 马国庆自然是看到了这一切，他也算是个人物了，对进来的四个人呵斥道：“别动手，出去！” 等那四个人转身出去后，他“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到了孟阳面前，“兄弟，我，我求求你，咋处理我都认了，还请你放过我儿子！” 孟阳稍松了一口气，他没想到韩小军会来得这么快，不然的话，今天还不知道是个啥情况，他承认自己还是低估了马国庆这种人的疯狂。 “我刚才已经给了你选择，想要你儿子平安，就赶紧放了赵莹！” 孟阳的语速很快。 “我，我现在放不了，”马国庆哭丧着脸说道，“动手的是王二民……” 第37章 解救、重视 被孟阳威胁的马国庆哭丧着脸急慌慌地说道：“动手的是王二民，得去仙人洞那里找他。” 孟阳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抬脚就把马国庆踹到了一边，“马国庆，你就求老天爷开恩吧，但凡赵莹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和你的家人！” 这一句恶狠狠的威胁效果相当显着，情急之下的马国庆，爬起来就从抽屉里翻出一把车钥匙，“走，走，马上走，我有一辆三菱越野，能直接开到仙人洞那边。” …… 黑呼呼的山里，两辆车一前一后发了疯一般地在山间小路上狂奔。 前面的三菱越野内，坐在副驾驶位的马国庆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他心里是真的恨啊，今天的计划原本是很完美的，唯独没料到孟阳竟然会知道李蓉的事，这让他投鼠忌器，根本兴不起跟孟阳作头的念头了。 或许就不应该在办公室搞那么一出戏，非想要看看孟阳在绝望之下会不会答应把自己的夫人送来，这下好了，不但没能如意，后面……他不敢想下去了。 “指路！” 正在开车的孟阳大吼一声，吓得马国庆哆嗦了一下，“往左，前面往左拐！” 三菱车的左前轮压到了一块石头，整个车身往右倾斜了近四十五度。 “妈呀！救命啊！”马国庆的脸贴到了车窗上，拼命喊叫着！ 后面那辆212里的韩小军也是看得心惊肉跳，却也渐渐滋生起一丝疑惑，据他所知，孟阳应该不会开车才对，可从今晚前面那辆三菱车的表现来看，至少有十年以上开车经验的才能做得到。 …… 仙人洞是一个在非常隐蔽的山坳里自然形成的洞穴，高两米多，入口宽度仅能通过一人，里面就比较宽敞一些。 此刻的洞里，蜡烛昏暗的光线将王二民干瘦的身影投射在洞壁上，像个不停地飘来飘去的魔鬼一般。 他现在确实有点儿着急，按理来讲，马国庆应该在半个小时就到这里来提人了，可是到现在都没见到人影。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所谓做贼心虚，此刻在王二民的身上体现得尤其明显，他不时地往洞外看上一眼。 然后背着两手来回走动。 不经意间，视线落到了蜷曲在角落里的赵莹身上，看着她稚嫩的脸庞，精致小巧的眉眼，王二民的心里渐渐滋生起一股邪念。 原本昏昏欲睡的赵莹，察觉到有人靠近过来，猛然间惊醒，看着王二民像个怪物一般猥琐的面孔，她努力地挣扎起来。 可是两手两脚都被绑住了，根本就动弹不得。 想喊，也喊不出来，因为嘴里早就被塞了一块毛巾。 此刻，她多少有点儿绝望了。 就在王二民的一只手伸到她胸前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王二民在她脸上摸了一下，淫笑着说道：“小妞，先放过你！” 他以为是马国庆来接人了，毫无防备地往洞外走去。 也不怪他不小心，这地方平时都极少有人来，尤其这大晚上的，更不可能闲着没事上这儿来逛。 刚从洞口探出头，头发就被人一把抓住，随即一只拳头重重地砸在他脸上，在他发懵的瞬间，肚子上又被狠狠地踹了一脚。 整个人倒滚着回到了洞里。 踹他的人自然是第一个到达洞口的孟阳，他紧跟在王二民身后进到洞里，看到赵莹几步就跑了过去。 先把她嘴里的毛巾给拽了出来，正当他想解开绑着她手脚的绳子时，赵莹大喊了一声：“小心身后！” 原来是王二民忍着疼痛爬起来，端起一块大石头，准备往孟阳的脑袋上砸下来。 孟阳听到赵莹的提醒，回头的同时站起身，两手迅速抓住了王二民高高举起石块的两只手腕，两人都在用力，就这样僵持在那里。 那块石头的位置恰好在两人中间。 孟阳冷笑着说道：“放下来呀，放下来咱们两个谁都跑不了，看看是砸你多一点还是砸我多一点。” 王二民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心说你他妈不要命了，老子还想活呢，咋就惹到了你这么一个疯子？ 在他稍一愣神的瞬间，孟阳已经两手用力狠狠的推了他一把，很不凑巧，王二民身后有一块凸起的石头，在他连连后退之际，正好被那块石头绊到了。 这让他惊叫着仰面摔倒在地上，有一只手还被石头砸到了，疼得他鬼哭狼嚎。 孟阳觉得不能太便宜他了，扑上去之后一顿拳打脚踢，直到王二民快要疼昏过去的时候，这才住了手。 一直等在洞口的韩小军听到里面没声音了，才不慌不忙的带着手下三个人进来，直接就把王二民给铐了起来。 …… 两辆车又一前一后地离开了仙人洞，很快就到了清河村，远远的就看到有大小五辆警车停在乡政府门口。 孟阳吓了一跳，但他立刻就明白了，这应该是韩小军在出来前跟县公安局汇报了赵莹被绑架的事。 可是……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看来县公安局对这件事情是相当重视的。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前面的212已经靠边停车了，韩小军非常迅速的从车里跳下来，走到第一辆警车旁，亲自给警车的后门拉开，这让孟阳意识到带队来的人应该是个领导。 果然如他所料，从车里下来的是县公安局局长兼副县长李保义。 只见他下车后简单的跟韩小军聊了两句，便扔下他急急地向孟阳开的这辆三菱车而来。 孟阳多少有点儿弄不明白了，就算是重视被绑架一事，李保义也用不着亲自过来跟他们了解情况吧？ 他连忙从车上下来，迎了上去。 李保义显然是不认识他的，扭头看向韩小军。 韩小军连忙解释道：“这一位就是跟赵莹一起来出差的孟阳。” 李保义露出一个笑容，伸手跟孟阳握了握，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伙子不错！” 而后把他们晾在一旁，拉开了三菱车的副驾驶门，赵莹借着他拉门的机会，从车里跳下来，略有些腼腆地说道：“李叔叔，您怎么还亲自来了？” 她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除了身上的衣服沾了一些灰土之外，倒是看不出有受伤的样子。 李保义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说道：“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都是李叔叔工作做的不到位，让你受苦了！” 那态度可不光热情，甚至都多少有点儿讨好的意思。 站在一旁的孟阳张大了嘴巴，他有点不敢相信看到的场景是真实的。 即便是李保义认识赵莹，也用不着用这种态度对她吧？ 据他前世所知，这个李保义可是有名的冷面阎王，很少有人看到他和颜悦色的时候。 所以，这到底是啥原因？ 第38章 机关单位生存指南 到了县城，赵莹婉拒了李保义要亲自送她去医院检查的提议，“李叔叔，真的没事，不用查。” 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下午被骗到乡政府后，虽然在挣扎过程中挨了两巴掌，但没受到什么实质伤害。 “这怎么行呢？必须去检查一下，不然我没办法……” 李保义的话刚说到这里，就被赵莹打断了，“行，李叔叔，我去检查，不过，用不着您兴师动众的，我自己去就好了。” 李保义也退让了一步，“那行，就让你同事陪你去吧。” 孟阳倒是很愿意为赵莹做点儿事，毕竟她被绑架还是因为他的缘故。 在医院检查了一圈儿，没发现任何问题。 把她送回宿舍回到家的时候，韩小慧在手指间玩着她那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满脸带笑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他呢。 “你还真行啊，孟阳，这么快又勾搭上了一个？还送到医院去检查了，怎么？是有了吗？” 见他进来，韩小慧将那把刀狠狠的插进一个苹果上，阴阳怪气地问道。 孟阳头大不已，看来是刚才去医院检查的时候，被韩小慧的同事看到后告诉她了。 还真特么有嘴快的！ 不过，既然他想跟韩小慧离婚，这倒是一个很好的自污机会，想到这里，他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换了拖鞋坐到了韩小慧的身旁。 往前凑了凑说道：“没办法，哥就是这么迷人，是她主动扑上来的，我要是推开了就显得不像个男人了是不是？” 韩晓慧冷笑一声，“好，既然是这样的话，我明天就要到咱爸咱妈那儿跟他们商量一下了，看看有没有必要把你新勾搭上的这一位也领到家里，让咱爸咱妈也见一见，又多了一个儿媳妇，他们应该会很高兴吧？” “开玩笑，开玩笑的哈，”孟阳马上就放弃了刚才的想法，紧着解释道，“那是我同事，我们一起下乡出了点事，本着负责任的原则，送她去医院检查了一下。” “哟，还一起出差呢，不会就你们两个吧？算了，你想干什么我也挡不住。” 说完，韩小慧起身就回了卧室。 孟阳注意到她好像松了一口气，这他就不明白了，这女人究竟在啥呢？ 老公都出轨了，她还不张罗着离婚，反倒是像个怨妇一样，天天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行，这么下去，自己早晚都得被她折磨疯了。 孟阳下了决心，明天，明天就回舅舅家把韩小慧当初跟表哥结婚的原因搞清楚，这样，他才能掌握主动，争取早日离婚！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想法挺好，看起来也没啥难度，可实现起来总是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 第二天的孟阳根本就没能抽出时间回舅舅家。 他刚到单位就被张瑞发叫到了办公室，问了几句赵莹的情况，转而谈起正事。 “小孟啊，有这么一个事儿得先跟你说一下，”张瑞发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不过，语气里透着一股很难察觉的轻松感，“李宏才因为参与调查红旗煤矿占用耕地问题时收受贿赂，违规办事，已被县公安局连夜抓走了，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理由。” 话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真正的原因是涉嫌指使他人绑架公务人员，这个过程你都参与了的，我就不详细说了，挺丢脸的一件事。” 孟阳心头一跳，他昨天就猜测委托马国庆绑架赵莹的有可能是李宏才，只是后来也没来得及跟他细问。 现在猜测得到证实，他还真就有点儿后怕了，有这么一个不择手段人天天琢磨他，这日子还真有点儿不好过了。 好在这一次终于把他牵出来了。 不过，他听着张瑞发这口气，好像也不太喜欢李宏才，那么，为啥还让他当了这个办公室任呢？ 张瑞发接着说道：“我今天找你主要就一件事，李宏才被抓走后，办公室主任的职位就空下来了，你看谁来干比较合适？” 孟阳心中多少有点儿感慨，上一辈子害得舅舅一家鸡犬不宁的李宏才，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折进去了，还真是有点儿突然。 至于张瑞发跟他征求用人意见……他可不是初入社会的毛头小子，把领导这话当真了。 “张局，您这可问住我了，我哪会看人呐？我只能说说对办公室主任这一职务的认知，您看……”孟阳挠着头发说道。 “行，那我就不难为你了，说说你对这个职务的看法。” “张局，不管是啥单位，办公室主任都是一个很关键的岗位，咱们局来讲，重要性就更不用说了，关系到能不能及时有效地传达局党委的决定，能不能协调处理局里的大小事务，最重要的是能不能随时跟局党委保持高度一致，当然，这只是我的粗浅看法，还请领导批评指正。” 孟阳说了一大串话，听起来好像啥都没说，但如果细品的话，他提出的最重要的那一点，符合条件的人好像只有一个。 张瑞发笑了，手指隔空点了点孟阳，“你呀，说个话非得绕这么大弯，行了，我知道了。交给你的工作完成得怎么样了？” “再有三天时间就能全部完成。” “也别三天了，明天下班之前，把你们的数据报表和形成的报告交到我这里来。” …… 从张瑞发那里出来，孟阳转身就进了隔壁的大办公室。 眼下这里就剩下段成海老哥一个，显得很是冷清。 看到他进来，段成海连忙起身给他倒水，“孟局，不说你下乡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孟阳微微一笑，看来昨天的事情并没有传开，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扔给了段成海。 段成海伸手接住后瞪大了眼睛，惊喜地叫道：“我说孟局，这可是小熊猫啊，我怎么好意思拿呢？” 孟阳摆手道：“又不是啥稀罕物，收着吧。对了，李主任好像没来呢？”这包烟是他昨晚从那辆三菱越野上顺来的，送人也是真不心疼。 段成海将烟塞进抽屉里，认真地看着孟阳说道：“我也没看到他，你找他有事的话，等他来了，我给你带个话。” 孟阳确定了一件事，李宏才被抓的消息还没传出来，他皱着眉头做出一副沉思状，过了片刻扔出一句话：“小段，红旗煤矿的事情也该有结果了。你先忙，我走了。” 房间里的段成海陷入了真正的沉思，孟阳先是问了一句“李主任好像没来”，随后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有关煤矿的话，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如果联想到孟阳刚从张局长办公室出来…… 段成海坐不住了，抓起桌子上的电话拨出了一个号码。 第39章 变动 十多分钟后，建设局局长段明达的电话打进了张瑞发的办公室：“嘿，老张，好几天没看着你了，忙什么呢？” 张瑞发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我有啥好忙的，清水衙门，事也少，不像你老哥，听说上面有促进房地产发展的意思，你可要忙了。” “……” 两人闲扯了半天，一句正事都没有，到结束通话时，段明达随口问了一句：“老张，我家那侄子没给你惹麻烦吧？” “这话让你说的，成海可是我的得力助手，你再这么说我可就不乐意了啊。再说，人小伙子干得相当不错，我认为他很有前途！” 张瑞发的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 “哈哈……那我就放心了，喂，老张，好几天没打麻将了，今晚攒个局呗？” “行啊，我正手痒呢。” ……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深刻领会了领导意图给段成海传递完消息，孟阳在电话里通知刘正明带着所有人回县城之后，连轴转一般地忙活了两天时间，总算是在张瑞发给出的时间期限内完成了所有工作。 当孟阳抱着两大摞近一尺高的报表和调查报告放到张瑞发办公桌上的时候，张瑞发指着那东西惊讶地问：“咋弄出这么多来了？” “实际数据，再加上刘正明整理的一些村民意见和建议，工作量就大了一点，额外的工作是我安排他们干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符合当前的形势需要，但我想着您应该是想要看到的。” 孟阳的解释很委婉，而且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真要是因为收集意见建议惹得领导不高兴了，不至于让刘正明那一伙人受牵连。 零二年这个时代的工作，如果你想干得轻松，糊弄一下就好，反正大家都这么干。 但你要是真的实事求是的干了，遇到务实的领导可能会欣赏这种工作方法，但如果所遇非人，就很有可能白忙一场，都不见得能让领导满意。 这还是轻的，严重一点说的话，会有人说你标新立异，说你不合群，甚至是对政策理解不透彻…… 张瑞发不声不响地拿起一份报表，认真地看起来。 三分钟后，又换了意见建议收集表，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就在孟阳以为他要批评自己的时候，张瑞发重重地拍了一下那一摞报表，略有些严肃地说道：“这东西弄得很好，先放我这里，这些天大家都辛苦了，就暂时不安排额外的工作给你们，对了，你出去的时候，把小段喊来。” 这就是过关了，还下了逐客令。 孟阳心头一松，出去时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收集村民意见和建议这种事情，从某种程上讲，有一定的风险，因为刘正明他们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个组织。 当初这个想法是刘正明提出来的，年轻人比较容易冲动，在往乡下跑了两天之后，脸上一点儿笑容都没有了。 暗地里跟孟阳进行了一次很深刻的谈话，孟阳就同意了他的想法，并且嘱咐他对外就说他孟阳想这么做。 他怕刘正明担不起这个风险。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推开窗户，看到外面一碧如洗的天空，感觉心里都敞亮了很多。 当天下午，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县的事情。 县长王丙坤被调离岗位，安排到了济州市农业处任政策法规科科长，直接降了两级，由正处级变成了正科。 原济州市政府副秘书长周江河任永宁县县长。 又过了两天，在人们对县里换领导的关注度还没下降多少的时候，县农业局局长兼党委书记张瑞发被任命为永宁县主管农业的副县长。 冯爱民接替了他的职务。 张瑞发老早就递上去的，建议让孟阳担任副局长的报告未能通过，消息传出没到几分钟，一项新的任命就紧跟着出台了。 …… “乡长？”孟庆林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孟阳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再说一遍，你去哪里当乡长了？” 问这话的时候，身子都欠起来了。 “爸，是清河乡，就前些日子我连着去了两趟的清河乡。” 孟庆林又坐了回去，两手十指张开，又握紧，最后，拍在一起，“好，好，好！” 连着说了三个“好”之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从厨房里跑出来的张海霞，急急地问：“你帮儿子活动了？” 孟阳听得出舅舅的声音都有点颤音，他应该是怕自己这个乡长不是正道来的。 张海霞翻了一个白眼给老伴，“老孟，你也太睢得我了，就这么屁大点儿的小县城，说好听叫街道主任，实际上跟一个居委主任有啥区别？我哪有那能耐呀？” 孟庆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他就放心了，一辈子坦荡做人的他，真的很担心儿子会为了往上爬而不择手段。 也不是没干过，上一次竞争办公室主任连对付敌特的手法都用上了。 “那什么，你把我那两瓶茅台拿来，今晚跟小阳喝点儿。” “行，行，我这就添两个菜，小阳，问问小慧下班了没有？下班让她给我带点儿猪耳朵来，赶紧打电话。” “对，对，那什么……算了，就不喊别人了，就咱们自己家里低调庆祝一下就行！” 孟庆林已经让这个意外之极的消息冲击得失去了往日的镇定。 别说是他，孟阳本人更有些意外，如果说张瑞发提携他当农业局副局长是为了利用他来对付冯爱民，那么，让他任职清河乡乡长可就有点儿难理解了。 首先这就不是张瑞发能参与的事情。 其次，清河乡虽说只是一个比较小的乡，只有一万多户人家，仅四万人口，但是乡里情况有些特殊，目前是乡长说了算的。 把这样一个重要的职位扔给一个火速提拔起来的人，领导们是咋想的？ 难得能让舅舅高兴得找不着北，孟阳深深地埋下心中的疑惑。 …… 一通忙乱之后，一家人终于坐到了一起。 韩小慧显得非常贤惠，在孟阳打过电话之后就立刻赶回来了，进门就开始在厨房里帮忙。 此刻坐下来后，还亲自给老孟小孟倒酒，把老两口哄得快找不着北了，孟阳心里却是有点没底了，到现在他都弄不懂韩小慧都在想啥？ 二两白酒下肚，孟庆林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汉书》上有句话，且夫牧民而道之以善者，吏也，古人把管理民众称之为牧民，咱们是新社会，你要当的是公仆，不要有牧民的想法，即便是道之以善，出发点不同，结果也会不同的……当官一任，造福一方才是正道，为民服务，鞠躬尽瘁才是王道……” 在孟阳连连点头之际，孟庆林的长篇大论被张海霞打断了，“行了，你歇一会儿吧，啊！别讲大道理了，说点儿实际的。” “我这就是最实际的道理……”说着话，孟庆林见韩小慧去了厨房，压低了声音教训孟阳，“你已经站到一个新的起点上了，生活作风问题一定得注意，己身不正，难以服众！” 张海霞气得伸手就拧了一把老伴的胳膊，“这么高兴的日子，你提这个干啥？” “那提啥？你说吧，我不出声了。”孟庆林赌气地扔下筷子。 “我提就我提，小阳，你们乡里有没有宿舍？条件咋样啊？有没有吃饭的地方？” 张海霞的话音刚落，就被孟庆林一顿数落：“这么大个男人，要是连自己的吃住问题都弄不明白，还能指望他带着全乡老百姓过好日子？笑话！” “你不是不出声了吗？” 眼看着两位家长就要吵起来了，刚回到座位上的贤惠儿媳打圆场了，“爸，妈，你们放心，会有人照顾他的，再说，清河乡离县城也才十公里，我会经常去的。” 这话说得贴心贴肺的，表现出了一个妻子该有的态度。 孟庆林和张海霞同时闭嘴了，都很欣慰。 所谓听话听音，孟阳就从韩小慧的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尤其那一句“会有人照顾他的”，她说的时候瞄了他一眼。 咝……难道还发生了啥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第40章 晚宴、豪华宿舍 两天后，孟阳到清河乡正式担任乡长职务。 就在当天晚上乡里安排的饭局上，他终于弄懂了韩小慧那一句话所包含的意思。 清河乡党委书记郑民长期病假，据说在外地治病，而乡人大主席曹建伟马上就要退休了，连班都不上的人，一点儿都不关心谁来谁走的问题了。 所以，作为四把手的乡党委副书记乔永新主持了饭局。 等大家都稍稍有了一些酒意，乔永新端起了杯子，“今天，我就代表乡党委提一杯酒吧。” 围坐在桌旁的十个人都热烈地鼓起掌来。 孟阳也跟着拍了两下巴掌，面带微笑看着这一位今后要天天打交道的人物。 “首先呢，我们热烈欢迎孟乡长的到来，年轻干部啊，年轻得都让人嫉妒了，你说是吧？章主任！” 乔永新说这话的时候，朝着坐在孟阳身旁的党政办主任章玥玥抬了抬下巴。 三十岁，正值花信年华的章玥玥，对孟阳这种天天看着韩小慧那级别的人来说，很无感。 但她也算是五官明媚，体态妖娆，尤其说话声还带着一股磁性，也挺容易引人遐思。 “乔书记这话我得提意见了，为啥要嫉妒人家孟乡长？年轻是好事，年轻才有干劲儿嘛。” 这话惹得坐在对面的副乡长王凤武一顿大笑，非常及时地补上了一句：“对，干劲儿这东西可是各有区别的，章主任对这个最有体会了吧？” 章玥玥脸上一红，娇嗔道：“王乡长这可是欺负人了，有空儿我得跟你家嫂子探讨探讨干劲儿问题。” 孟阳一看这两人越说越下道，连忙摆手制止了他们，“打住打住，咱们别喧宾夺主了，乔书记，你继续。” 乔永新咳嗽了两声，收起笑容说道：“说起来，咱们清河乡能下派孟乡长这样年轻有为的干部，是我没料到的，这说明上面的领导们对咱们乡里是相当重视的……” 巴啦巴啦说了很多场面上的话，最后总结道：“我在这里表个态，今后，乡党委一定会全力配合孟乡长的工作……” “停！”孟阳满脸堆笑着打断了乔永新的话，“乔书记，不好意思，我得声明一下，可不是党委配合我的工作呀，这是咱们一起使劲往前奔的事。” 乔永新那双躲在厚厚眼镜片后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孟阳才二十七岁，这个年纪的人坐到了主政一乡的位子上，有几个经得起捧的？ 可他却冷静得让人心底很不舒服。 乔永新眯着眼睛笑起来，打着哈哈为自己说错的话圆场了。 “对，对，对，你看，我说喝多了就容易说错话吧？章主任刚才又给我倒满了，言归正传，工作是大家一起干的，孟乡长有高度……” 等到其他人也都端着酒杯发言表态态完毕，话题已经开始天南海北牛上天了，也不知道是谁提议饭后要去唱个歌啥的。 已经喝高的财政所所长吴峰摇晃着插嘴道：“我，我听说乡卫生院新来的那个刘丽红唱歌特别好听，把她也找来呗。” 刘丽红？孟阳心头一凛，是同名同姓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刘丽红？ 很快，答案来了。 坐在吴峰身旁的王凤武大着舌头又补了一句：“可不是呗，她在县医院的时候可是老有名气了，人长得也好看，江湖上说的条顺盘亮就是她那种的。” 还真是她……孟阳吃惊不小，她怎么就没按照自己提供的思路走呢？ 他这才明白韩小慧阴阳他的那一句话是啥意思。 章玥玥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连连朝着那两人使眼色，可那两人也不知道是真的喝多了，还是有意为之，就着刘丽红这个话题没完没了的聊起来了。 章玥玥尴尬地转身离席去了卫生间。 乔永新一直暗地里观察着孟阳的反应，见他此刻并没有多少难堪之意，便顺着那两人的话题说道：“孟乡长，既然大家兴致这么高，那咱们就去请了那一位刘大夫一起去唱歌呗？” 孟阳摆手拒绝了，“乔书记，我喝得有点多了，唱歌的事改天如何？” 他本身就不太喜欢唱歌跳舞之类的，加上这年月的歌厅还没有量贩式，钱柜刚刚在大城市铺市场，别说是清河乡，就算是济州都没有，大家挤在一个大厅里，乡里包场就容易让老百姓背地里指指点点，况且，还涉及刘丽红这么一个对他来讲非常敏感的人物。 …… 乡政府后院有一排倒凹字形的平房，东侧为食堂，北侧和西侧都是宿舍。 章玥玥亲自带着孟阳打开了中间的一个房间门，“孟乡长，这套宿舍我已经叫人重新收拾过了，床上用品什么的也都换了新的……” “等等，”已经走进里面的孟阳看着房间里的情况紧紧地皱起了眉头，“章主任，咱们乡的宿舍都长这样吗？” 章玥玥没能从孟阳的话里听出任何情绪，因为是站在他身后，也没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以为他在开玩笑，便解释道：“不都是这样的，只有这一套装修还算可以。” “还算可以？”孟阳的声调高了很多，这特么是还算可以的事儿吗？ 进门是卫生间和浴室，往里是一间足有三十平的客厅，里面有大小两个卧室，一间书房，清一色的红木家具，装修来讲，绝对算得上是土豪级别了。 孟阳的脸色难看了，寒声问道：“章主任，这里原来谁住来着？” 章玥玥发现孟阳好像有点儿生气了，她不太理解，但领导问话还是要答的，“是，是马乡长，马国庆当乡长的时候住的。” 不知为啥，她回答问题时原本因喝了酒有点儿红的脸更红了，说话时也结巴了一下。 孟阳背着两手站在客厅中间久久无语。 马国庆家本就在乡里，还在这儿搞了一套皇宫一样的宿舍，再看看他那辆三菱越野，估计没个二十万下不来，甚至还在市里买了一套房子，养着一个小老婆…… 他一个小小的乡长，还挺有钱嘞！ 孟阳直摇头，心说人这种玩意儿，一旦膨胀到一定程度，就会连自己姓啥都不知道了，所以，啥事儿都敢干了，为了自己的私欲，头脑一热，就干出了绑架赵莹的事情。 结果呢？把自己作进了班房…… 他干笑了两声，对章玥玥说道：“明天另外给我收拾一间宿舍吧，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学生用的那种桌子就行了，不要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章玥玥吃惊地望着他，拒绝这么好的住宿条件？是给别人看的还是说没苦硬吃锻炼自己的？或者，他真的是一个一心为民服务的人？ 她摇摇头，不认为孟阳会是个两袖清风到连住宿条件太好了都受不了的人，当然，领导安排的事情认真完成总不会有错，明天把隔壁那间小屋子给他收拾一下，只是这一套…… “孟乡长，这一套该怎么处理？”还是问一下的好。 “留着，当作反腐教育基地！” 反正干啥用都行，他是没打算住进去，怕自己守不住，迷失在这个温柔窝里。 唉！就是穷命，享受不了富贵呀！ …… 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的孟阳，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窗外，火光冲天…… 第41章 火灾与投名状 清河乡财政所在乡政府对面，是一套独立的小院子，四面都没有任何建筑，为的就是怕别的房子失火连累到它。 这样看来，一乡财政重地的防火措施还是非常到位的，可偏偏就这么一个地方，却着火了，还着得非常大。 火是半夜十二点着起来的，等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失控了。 动员了整个清河村的男女老少灭火，花了差不多有四个小时，总算是把明火扑灭了。 孟阳满身黑灰站在被烧成一堆瓦砾的财政所大门前，一语不发，脸上阴沉得快要滴下水了。 财政所所长吴峰从冒着烟的瓦砾里走出来，撑着两腿，弯腰喘了半天，才忐忑不安地说道：“孟乡长，我看过了，重要的账本和票据都烧没了，一张没剩。” 站在孟阳身旁的乔永新跺着脚吼道：“吴峰，你这个所长是怎么当的？防火工作又是怎么做的？完了！全完了！这让乡里以后怎么开展工作？” 孟阳眯着眼睛盯了一会儿吴峰，转身就走，仍旧是一句话都没有。 账本和票据全都烧毁了，似乎就意味着整个乡的工作可能要从零开始了，如果这样，反倒是好事，算是彻底跟过去切割了。 可他知道，从零开始是不可能的，后续的麻烦会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足够他焦头烂额地应付了。 弄不好，他都有被调回县城的可能，而且还得是灰溜溜地走，回到原岗位。 孟阳冷笑了两声，直接回了给他准备的那一间办公室，也就是被他一句话就给吓到腿软的马国庆那间办公室。 从窗户里望着对面，大脑高速运转起来。 他刚到任第一天晚上，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打死他都不会认为是巧合，活了两辈子，类似的事情听说过很多。 为的不就是怕问题暴露出来，波及一大片吗？当然，顺便还能给他带来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他想知道究竟是谁干的。 窗外隐隐地传来乔永新歇斯底里的声音：“查，给我查，到底是人为纵火还是防火意识不强无意失火的！” 孟阳抓起桌子上的电话，拨号的手伸到话机上方略停顿了片刻，还是按下了县长办公室的号码。 电话里，对方的铃声响了两下就接了。 “周县长，我是清河乡孟阳，有这么一个紧急情况得跟您汇报……” 周江河静静地听完了孟阳的汇报，很长时间没出声，差不多过了有一分钟左右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孟阳同志，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就不必过于纠结了，原因肯定要查，责任也要落实，但重点还是要放在后续可能带来的问题上，就这样吧。” 话不多，根本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的情绪。 跟他这情况正好相反的是乡党委副书记乔永新，在前面喊了一阵子，步履匆匆地进了孟阳的办公室。 “孟乡长，事故调查的事咱们怎么安排？” 孟阳刚洗完脸，擦着手略显无奈地说道：“我刚来，还不了解情况，下面的同志们还都跟我不熟悉，事故调查这种需要动员各种力量的活，我干着可能会影响效率，要不这样，乔书记你辛苦一下，另外，是不是还要报给县公安局？嗯，这事儿你拿主意就行。我先熟悉咱们乡里的情况。” 他这一推六二五，把所有事情都推给了乔永新，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让乔永新微微地眯起了眼睛，目光中闪过一丝喜悦。 “也行，那我就越俎代庖一次，不过也仅此一次哈，毕竟郑书记不上班的情况下，你才是党政主管人啊！” “感谢乔书记理解！” …… 这一天，孟阳果然窝在办公室里没出来，连个会都没张罗着开，这让清河乡政府大院里的一批人松了一口气。 章玥玥办事很利索，在那间豪华宿舍旁边另收拾了一间屋子给孟阳当宿舍，到于那间豪华…… 快下班时，她拿着求人设计好的“清河乡反腐倡廉教育室”牌匾图样请示孟阳。 孟阳当即说道：“章主任，昨天是我情绪化了，先给你赔个不是，至于反腐教育这事儿，先放一放，牌匾的话，也可以做好了你先收着。” “好，就按您的意思办。”应过之后，章玥玥并没有走的意思，指着对面财政所的废墟说道：“孟乡长，这一场火损失可是很大，可惜了那套院子。” 孟阳顿觉耳目一新，这一天来，他从乔永新到两个副乡长，各科室主任都见了一个遍，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心疼财政所的房子。 难道是男女有别带来的关注对象不同么？ 不对！孟阳立刻否定了自己这一看法，章玥玥是女人不假，可她还是党政办主任呢，而且看起来来也不像是一个花瓶的角色，她不可能不知道真正的损失是那些账本和票据，那么她特意提到房子…… 心里百转千回，实际上也只是一瞬间，他顺着章玥玥的说道：“也是古建筑了吧？章主任熟悉的话跟我介绍一下呗。” 章玥玥目光闪烁了一下，笑着说道：“领导可是难住我了，我是学行政管理的，对古建筑这一块很陌生，不过……” 她的话音一转，收起笑容说出了后面的话：“我弟弟章志在财政所上班，他特别喜欢研究这方面的东西。” “你弟弟章志？”孟阳颇为玩味地问了一句，直直地盯着章玥玥的眼睛。 “是，年纪小，贪玩儿，他跟我说过，那套小院子是晚清时的建筑，曾住过一个非常抠门儿的老财主，特别喜欢在家里各处藏钱。” 话说到这里，章玥玥很突然地就转开了话题，“对了，领导，食堂的老王师傅今天下午请假回家了，另外两个做饭也实在是难吃，为了保证您的晚饭质量，您给我一个展示厨艺的机会，请您到我家里吃一口，也算是弥补我工作安排上的失误，您看行吗？” 孟阳连连摆手，“打住打住，章主任，我这刚来就开始跟你们蹭吃蹭喝，影响不好，以后有机会肯定去你家里拜访。” “那我做好了让我弟弟给您送来，您放心，我家里也没啥山珍海味，家常饭菜。”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孟阳略作思考后一口答应下来。 晚上六点半，一位剃着板寸的小伙子拎着两个大号饭盒出现在孟阳那间宿舍门口。 三个家常菜，半饭盒米饭，不算丰盛，也不寒酸，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让孟阳对章玥玥有了新的认识。 “你叫章志？”孟阳拉着那小伙子坐下来问道。 “是，孟乡长，听我姐说您对古建筑这一块有兴趣，我送您一样东西。” 说着话，章志从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非常板正的纸，打开铺在孟阳面前。 这是一张建筑物的侧剖图，画得很仓促，但还是能看得出来，像是对面的财政所，还特地标了一个入口…… 孟阳手指敲着桌子看了半天，收起那张纸，他必须当一回事了，因为这算是章玥玥的投名状，他很好奇，这件投名状的具体内容会是什么呢？ “小章，晚上有时间没有？跟我去做一件事情。” “有！”章志话不多，能用一个字表达的意思绝对不想用第二个字。 但他脸上的兴奋之色毫无遮掩。 孟阳从身上掏一把钥匙扔给他，“今晚你就住在隔壁那间豪华宿舍，体验一下马乡长的生活待遇。” …… 第42章 马国仁背后的人 孟阳说不管财政所火灾事故还真就一点儿都没有管的意思，第二天一大早就回了县城。 上午九点，出现在县公安局刑警大队韩小军的办公室。 “哥，你确定他要见我？”孟阳疑惑万分地问道。 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韩小军打电话告诉他，说是李宏才想要见他，有重要事情要跟他说。 这是孟阳回县城的主要目的。 “走吧，”韩小军站起身，极为郑重地说道，“虽说审讯结果已经出来，但我现在让你见他是属于违规操作，你可别啥话都说，能不出声就别出声。” 说实话，如果不是孟阳近期的表现让他刮目相看，他绝对不会给他开这个绿灯。 他也知道，李宏才肯定没完全交代知道的事情，但是上面有要求，这个案子必须限制在一定范围内，刑警队这边也就不好多问了。 在一间只有一张长条桌和两把椅子的屋子里，孟阳见到了憔悴无比的李宏才。 “孟阳，真没想到，咱们会在这种地方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话……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应该很高兴吧？呵呵……”李宏才像是精神不正常一样说着话就笑起来。 孟阳靠在椅背上，两手抱着肩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说话。 “还真他妈有意思，前些天我还意气风发，准备大干一场来着，没想到如今却成了阶下囚，孟阳，你应该很高兴吧？呵呵……” 说着说着，他的情绪开始失控了，直接跳起来，戴着铐子的手指向孟阳：“你，你怎么不说话？我知道你心里偷着乐呢，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你以为绑架赵莹是为了对付你吗？呵呵，你这么想就天真了，我的同志哥……” “对，你就是太天真了，其实我也一样，我也一样……” 李宏才的声音慢慢地变小了，情绪很快就低落下来，话语声中已经有了哭腔：“其实我还是很爱我老婆的，我对不起她，我利用了她，我还折磨过她，可是啊……权力这种东西真的挺让人着魔，对，我就是着魔了，你也跑不了，总有一天，你会陷在权力带来的名利之中无法脱身……” “不对，你可能不一样，算了，不说这些了，我跟你做个交易呗，你替我多关照一下刘丽红，我告诉你一些事情，怎么样？” 他的声音渐渐平静了。 孟阳说了进到这间屋子里以来的第一句话：“你觉得你还有跟我做交易的资本吗？” “有！”李宏才往前探身，极为自信地说道。 孟阳眼眸一缩，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行！” 李宏才却闭上眼睛不说话了，看得出来，他的内心在挣扎。 孟阳静静地等着。 足足过了两分钟左右，李宏才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一些事情我只能告诉你，如果跟守在外面那个人说的话，他们不会放过我家人，也希望你不要说出去。” “没问题！”孟阳很坚定地答应了。 “你听好了，我当主任这事，其实早就定下来了，他们给我的条件是从局里挑出一个人，一个比较蠢一些，比较容易冲动的人，让他犯点错误，然后把他派到清河乡去，呵呵，我这么说你也应该明白了吧？” “换句话说，不是你，也会有别人被派去。我之所以挑你下手，是因为方便，正好你跟我老婆走得越来越近，这对我来说是个最好的机会。” 孟阳心头巨震，马上就想到了李宏才话里的漏洞：“不对吧，如果我被判了刑，你这个计划不就泡汤了吗？” 李宏才露出痛苦的表情，“我也不知道丽红为啥会说你强了她，按我们的计划，她连衣服都不会脱……你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下乡的命运，只是你的运气足够好，没能如他们所愿。” 孟阳越听越糊涂了，刘丽红当着众人的面说他强了她，又明明知道他有一盘录音带可以洗脱罪名，为啥要多余走这一步呢？ 如果她当时说成是猥亵或者直接说成出轨，都行的，她当时究竟在想啥？ “马国仁背后的人！” 说出这几个字，李宏才提高了声音往门外喊：“韩队长！” …… 从县公安出来，孟阳直接回了清河乡，他必须尽快见到刘丽红，要在最短时间内搞清楚她的想法，不然，他会寝食难安。 只是……他跟刘丽红见面是个很敏感的事情。 孟阳略做思考，把章玥玥喊了过来。 “领导，您找我有事？”章玥玥脚步轻快，说话时的语气都比昨天要轻松了很多。 “嗯，是这样的，我想跟卫生院的刘丽红大夫见一面，还是私下里见面那种的，你有啥办法？” 章玥玥愕然地望着他，吃惊之余都忘了回复他。 孟阳很直接地说道：“别误会，我找她无关男女关系，是另有重要的事情要问她。” 章玥玥脸上明显地现出红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领导，您等一会儿按照我说的做就行。”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孟阳从窗户里看到刘丽红孤寂的身影出现在乡政府大院门口。 等她走进办公楼不长时间，隔壁的章玥玥就来到了孟阳的办公室，在他目瞪口呆中，把靠着西墙的一个文件柜往里推去。 那柜子悄无声息地原地旋转了九十度，露出一个不足一米宽的门……里面是资料室，除了一排文件柜之外，另有一张单人床。 这间资料室除了这道暗门之外，明面上还另有一道门，开在章玥玥的主任办公室那一侧，连窗户都没有。 也就是说，如果孟阳愿意，他能很方便地跟章玥玥在这间资料室内搞一些娱乐活动……妈的，他的前任马国庆还真是有才，都能想出这种套路来。 不过眼下不是研究这玩意儿的时候，因为刘丽红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她大概是不知道孟阳为啥会在这么隐秘的地方见她。 难道说是要……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到了那张单人床上。 章玥玥果然是会办事的，马上就问孟阳：“领导，等下要不要我给您送茶水进来？” 这话里其实也包含着一定的试探之意，如果孟阳和刘丽红之间只是说一些隐秘的话，她只要敲敲门就可以进来，可如果这两人做的是隐秘之事的话…… “行，送进来吧。”孟阳想都没想就回复她了。 章玥玥含笑离去。 刘丽红倒是松了一口气，却也有淡淡的失落感。 “坐吧。”孟阳指了指那张床，他自己坐了一椅子上，“你没跟李宏才离婚，是吧？怎么想到来这个穷地方了？” “宏才出事后，我也没脸在县医院待着了，只好下乡了，至于你说的离婚，如果他没出事，我会离的。而且，我比你更先到的这里，你自己也没想到会来清河当乡长吧？” 也就是说，她根本就不是因为孟阳来的这里。 孟阳笑了笑，“我还是开门见山的说正事吧，我今天见到了李宏才。” “你……”刚刚坐下的刘丽红立刻又站起身，看向孟阳的目光有些复杂。 “他委托我照顾你，同时也跟我说了一些事，你想知道是啥事吗？” “不！我不想知道！”刘丽红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要回去！” 神色惊恐地转身就要往外走，像是……见到了魔鬼一样！ 第43章 麻烦来了 这女人很聪明，孟阳瞬间就判断出刘丽红应该是想到了李宏才跟自己说的是啥内容。 这么看来，她也参与到了李宏才的事情当中了吗？ 孟阳拉住往外走的刘丽红，按着她的肩头让她重新坐下来，用尽可能柔和的语气说道：“我只问你一件事情，你听完了再决定回不回答我，这样总行了吧？” 刘丽红脸上明显有惊恐之色，她在害怕什么？ “我只想知道，你为啥没按照李宏才的计划走呢？我是指四月一号那天在你家发生的事情。” 他想绕个弯从刘丽红的话里捕捉有用的信息。 刘丽红两眼直勾勾地望孟阳，足有十秒钟左右，脸上慢慢地爬上红晕，低着头说道：“我，我一开始以为监狱里应该比清河乡更安全，后来……后来又怕监狱里的人欺负你……” 孟阳听明白了，当时的她根本就是拿不定主意了，算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在孟阳的前世，她也是这么做的，但那一次，表哥大概是在慌乱之中，没能想到自己还有随身听放在枕头下这回事，等他想起来，李宏才早就发现并处理了那个随身听，也就拿不出有力证据证明自己不是强上了，所以，被判刑了。 监狱里也确实不安全，表哥进去没几天就离奇死亡。 不管咋说，刘丽红是真的喜欢上表哥了，也就是现在的自己，而且，她还知道一些隐秘的事情，跟李宏才说的绝对是同一方向的。 “谢谢你替我着想，我不便多留你在这里，这情况你也能看得出来，见个面都像是搞特情工作，你自己要注意安全，有事随时打我电话！” 孟阳没再问她李宏才说的那些事，喊了章玥玥把她送走了。 …… 麻烦事儿是从乡财政所着火后的第三天开始的。 一大早，乡招待所老板娘纪秋将一大摞欠条放在孟阳的办公桌上，“孟乡长，我那招待所快要开不下去了，您看咋办好嘞？” 孟阳抽出几张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笑着放了回去，“纪姐，这欠条都好几年了，你咋才想起来要账呢？” “是我不想要吗？是要不来呀！”纪秋翻了一个白眼，“孟乡长，不是我要为难您，这一次是真的不行了，我连服务员的工资都开不起了，您行行好，赶紧给我结了吧！” “行，你先拿回去吧，三天后给你答复。”孟阳干脆利落地给出具体答复的时间。 纪秋愣在那里，这……好像跟剧本不一样啊？不说是乡里没钱吗？他打算拿啥还？忽悠她的吧？ “孟乡长，您这是还打算往后推呀？” “不会，绝不往后推，再说我还想跟你谈谈招待所扩建装修的事呢，这么一点儿事都给你办不到，以后的大事你还能相信我了吗？肯定要先解决你的欠款，再说其他的。” 扩建装修？瞧这意思是乡里打算投资了？这可是乡长说的，代表着一级政府说的话……纪秋不愿意再纠缠下去了，因小失大的事情她不能干。 她前脚刚出去，后脚又进来一位要账的。 “唉呀，封大爷，您这数岁了，有事儿让家里人给捎个话就好，咋还亲自来了呢？” 孟阳小跑了几步迎上进来的这一位，随即往门外喊道：“章主任，安排人给沏个茶，再端点儿水果来！” 喊完，两手已经托住了来人的一条胳膊，右手的三根手指貌似无意间落到了对方的手腕寸关尺位置上。 来人姓封，是清河乡最大的饭店兴隆饭庄老板封金宝的老爹，年纪不小了，走路都颤颤巍巍的。 孟阳把他扶坐到沙发上，终于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在对方不易察觉的情况下，给他把了脉，还好，这老爷子没啥大毛病，不至于在他办公室里出现异常情况。 “你是姓孟？孔孟的孟吧？看起来就像个有文化的，”封大爷先是夸了一句孟阳，随后话锋很突兀地转上正题，“孟乡长，俺今儿个来，不为别的，是给俺那小儿子讨生活来了！” “大爷，您这话说的，别说是清河乡，就算是在县里，封老板都是有名的大财主，咋可能轮到他讨生活呢？”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账面上看，钱是挣了一点儿，可都是这玩意儿，拿出去也当不了钱花呀！” 封大爷说着话，从衣兜里掏出一叠欠条，看着是没有纪秋送来的多，可是每张上的数目却比她那个多出不少。 咦？孟阳发现最近的一张欠条竟然是三天前欢迎他的那场饭局的花费…… 看着看着，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原因无他，特么的竟然花了七百二十三块五，这是吃饭还是吃金子呢？在这个人均工资勉强能上三百的时代，花一个人两个月的工资吃一顿饭……还真够土豪！ 还好，前世当一辈子大夫的他，修养功夫还是有的，不动声色地将那张欠条放回去，扭头说道：“封大爷，您放心，就算是您不来找，乡里也已经决定在近几天内清账，这样吧，您先回去，三天！” 他说着话伸出三根手指：“三天后，我们就解决问题。刚才您来的时候应该碰到招待所的纪老板了吧？她也是来催账的，也在三天后来解决欠款问题，您放心，乡里肯定不会赖账的，保证能还上。” 封大爷眨着眼睛不知道说啥好了，这跟他来之前计算好的过程和结果都不一样啊？ 孟乡长的态度出奇的好，还给出了解决问题的时间，他就是想发脾气也没理由啊！ 而且纪秋咋就没按套路出牌呢？她可是带头的人啊，她都走了，自己守在这里，不就成了带头的了？这可是要彻底得罪孟乡长的…… 所谓人老奸、马老滑，封大爷只考虑了眼珠子转两圈儿的时间，就把这里的利害关系弄明白了，立刻抬腿走人。 而且走的时候跟来时相比，步履康健，那速度，一般小伙都追不上。 到中午之前，又有十多个人组队来要账了，成份比较复杂，从小卖部到摩托车修理部，从歌厅到农机配件商店，甚至乡卫生院也来凑热闹要经费了。 这些跟乡政府招待所和兴隆饭庄的欠款数相比，就都是小喽啰了，但孟阳仍旧拿出十二分的诚意，一个一个地了解情况，还跟他们约好了三天后解决问题。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有人偷偷地溜走了，有一个走的，就有第二个跟上的，很快，十多个人争先恐后全跑光了。 二楼西侧一间办公室内，乔永新站在窗前，看着边走边说着话的那十多个人，恨恨地说了一句“乌合之众”。 坐在沙发上抽烟的王凤武目露寒光，阴沉无比地说道：“老乔，该真正动手了。” “下午！”乔永新一拳砸在办公桌上，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两个字。 第44章 难关来了 孟阳面临的真正麻烦是下午两点准时出现的。 并没有午睡习惯的他正写着一份工作计划的时候，党委副书记乔永新领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进来了。 “孟乡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一位是县里庆元农资公司的刘金元刘总。” 孟阳见来人一身西装，满脸横肉，两只小眼睛透露出阴冷的目光，给他的第一印象就非常不好。 但所谓来的都是客，农资公司这种企业，他今后肯定要不少打交道，所以，他非常热情地起身迎了上去。 “哎呀，原来是刘总，老早就听过您是一位成功的企业家，果然是气宇非凡！” 一边握手一边寒暄着。 “孟乡长，按说你这刚上任没几天，我不该来找你，可是我那公司是真的遇到困难了，不得不来呀！” 刘金元说话时摇晃着肥硕的脑袋，不等孟阳说请坐，自己就坐到了一张单人沙发上，还掏出一根华子点着了，吐出一长串的烟雾。 带人进来的乔永新视线极快地在两人身上绕了一圈儿，对孟阳说道：“孟乡长，你们慢慢谈，我还有点儿急事要处理，先回去了。” 孟阳把他送出去之后，靠着办公桌两手抱肩，静静地看着刘金元从夹在腋下的皮包里掏出一张纸递过来。 “孟乡长，你看一下这个。” 孟阳接过后只扫了一眼，就放到了刘金元身旁的小茶几上，坐回自己的椅子上说道：“刘总，你这是……” “孟乡长，”刘金元收起那张欠条，冷声说道，“为了这笔钱，我都跑八百来趟了，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下午，如果你们乡里还不能给我结清的话，下个月追肥用的尿素就没有货了。” 孟阳的眼睛眯了一下，仍旧是好言好语地说道：“刘总，我刚来，你总得给我几天时间吧？再说，你这个可不是小数目啊！” 刘金元拿出的那张欠条上明晃晃地写着“一百三十二万七千一百元整”，这相当于清河乡一年的提留统筹收入。 也是孟阳今天看到的所有欠条总和的三倍，让他不得不重视。 更让他头疼的是，再有十天左右就要对冬小麦进行抽穗期追肥了，而永宁县又历来都不允许随意经销化肥，基本上都是乡政府经手从庆元农资公司买进，再转手以原价卖给全乡农民。 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保障了化肥供应的稳定和安全。 按正常来讲，这两天就应该把化肥运到乡里开始往各村分发了，不然时间上就有点儿紧张了。 不能及时追肥的话，肯定要影响到小麦产量，这一点不用考虑。 清河乡耕地五万七千亩，基本上都种冬小麦。 虽说有一万多亩弃耕的农田，可还剩下四万多亩地需要追肥，按每亩追肥十斤算的话，需要近两百多吨尿素。 如果刘金元断了供应渠道，在短时间内，上哪儿去找能一次性供应两百多吨化肥的经销商？ 多找几个供应商凑一凑呢？两百多吨也不算是特别多……孟阳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财政所失火，债主上门，两件事情合到一起，他就是再笨也能看得出来，这是针对他孟阳制定的一个有计划，有措施的整体布局。 既然是这样，对方能想不到自己有可能会找别的经销商引进化肥吗？ 不会！化肥经销这桩买卖，里面的说道还挺多，最基本的一条是市场垄断在一小部分人手中，他们各自划分了地盘，互相支持又绝不随意插手对方地盘上的买卖，这是他前世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告诉他的。 所以，要想解决化肥问题，应该是绕不过刘金元这个坎儿。 那么，乡里把欠刘金元的钱还了呢？是不是就解决问题了？ 孟阳暗自摇头，乡里的财务账上只有八万多现金，这还是他通过其他渠道了解的情况，财政所所长吴峰告诉他的数目是只有三千多块钱。 无论如何是还不起的。 那么，该咋度过这个难关呢？ 孟阳的手指开始轻轻地在办公桌上敲起来。 章玥玥也知道刘金元是个大债主，尽管她不想面对此人，可是既然已经投靠了孟阳，就得真心实意的帮他。 所以，她亲自端着茶水送进来，脸上不无担忧之色。 在她放下茶杯时，刘金元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轻扶着说道：“章主任还是那么年轻漂亮啊！” 当初老马当乡长时，他惦记了很久都没能得逞。 章玥玥不敢用力挣扎，只能红着脸轻推，“刘总，我去给您端水果。” “有你就好啦，都说秀色可餐，还要啥水果呀？” 刘金元淫笑着说话的同时，已经不满足于抚摸软软的小手了，正要进一步动作时，孟阳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说道：“刘总，把你的欠条拿来，我刚才没看仔细。” 刘金元不情不愿地松开了章玥玥，这里是乡长办公室，即便是有那心思，他也不敢太放肆。 章玥玥感激地看了一眼孟阳。 孟阳马上就给她安排工作了，“章主任，你让办公室的人统计一下全乡外出打工人员，马上去吧。” 章玥玥逃跑似的出了办公室，站在走廊里扶着胸口好半天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刘金元每次来都要调戏她一番，偏偏马国庆那个该死东西就跟看不着似的，只要不扒她的衣服，就不出声。 有两次手都伸进衣服里了，马国庆都没当一回事。 她也知道刘金元一直想睡她，也担心他会不会借着这个机会跟孟阳提出过分的要求。 如果真的提了，她该怎么办？ 是为了弟弟的前途牺牲自己的色相，给孟阳送个大人情呢？还是直接拒绝呢？或者应该看孟阳会是怎样的态度…… 心里七上八下的章玥玥干脆就躲在门口仔细地听起来。 办公室里传出刘金元拉长了声调的话语：“孟乡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刘总，化肥的事，还得仰仗您，至于欠您的钱……您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肯定会结清！” 这是孟阳说的话。 “这……既然孟乡长说的这么有诚意，化肥我可以明天就安排车开始送过来，欠款也可以等三天，只不过，兄弟我有个小小的条件。” 听到这里，章玥玥的心都揪了起来，如果她猜得没错，刘金元的条件应该就是她了。 “刘总，啥条件您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尽最大努力给您办到！”孟阳诚意十足地回应道。 “孟乡长，把章主任借我用两天，我公司的管理乱得很，让她帮忙整顿一下，你看怎么样？” 办公室内久久没有声音传出。 章玥玥整理了一下衣裙，又理顺了头发，准备进去主动答应刘金元的要求。 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干净身子了，多一次就多一次吧，就当被狗咬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里传来孟阳的声音：“……” 第45章 相求旧友 在章玥玥准备进去答应刘金元的无理要求时，办公室里传来了孟阳略有些痞气的声音：“刘金元，我他妈拿你当个人看待，可你自己不拿自己当人啊！滚！马上给我滚！欠你的钱，三天后来乡政府要，如果这三天你都等不了，那就去起诉吧，随时奉陪！” 他应该是听明白了刘金元所谓的“借用”是怎么个借用法，章玥玥心头一热，感觉眼中有泪水要出来了。 这是她参加工作以来第一次被人如此直白粗暴地护着，还是一个比她小三岁的年轻领导。 “你……”刘金元大概也是没料到孟阳说翻脸就翻脸，气得声音都颤抖了，“好，孟乡长，你既然敢说这话，那咱们就走着瞧！化肥的事，你就是跪下来求我都没用了。” 刘金元重重的脚步声往门口方向而来，章玥玥连忙闪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靠在门上不停地流泪。 把人赶走之后，孟阳慢慢平息自己的怒火，别说章玥玥姐弟两个已经投靠他了，就算不是这情况，他也不可能用自己下属人员的身体来换取别人的支持。 这特么就不是人干的事…… 只是这化肥该咋解决呢？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起身就直接去了乔永新的办公室，看到副乡长王凤武也这里，便直接问道：“正好王乡长也在，我想问个事儿，年前卖给各村的那一笔化肥款是不是已经收回来了？” “收肯定是收回来了。”接话的是王凤武，这件事情没法隐瞒，全乡的老百姓都知道。 孟阳忙问道：“那这笔钱是被挪用了吗？” 王凤武和乔永新对视一眼，两人同时露出无奈的表情，乔永新说道：“马乡长在的时候，财政资金的调度使用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也从不跟我们商量，所以……” 所以，这笔钱的去向就只有马国庆一个人知道了？ 很好，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被抓进去的马国庆身上，然后财政所又发生火灾把所有的账本票据都烧没了，想查账都没地方查了。 然后，马国庆再来个记不清了，这笔钱也就稀里糊涂的没了呗？不，还不止这一笔钱，去年的统筹提留收上来后都用到哪儿去了？ 也没见乡里有啥大的支出，更没搞啥建设，甚至还倒欠着饭店招待所不少钱…… 孟阳心头有个小小的火苗在渐渐变大，在形成漫天大火之前，他离开了乔永新的办公室。 他回到办公室收拾了一下，正准备外出，章玥玥进来找他请假了。 “领导，我等会儿要去一趟县城，想请半天假。” 孟阳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紧身束腰的白底红花连衣裙，一头略有些弯曲的短发，白净的脸上敷了粉……这是特意打扮过了？ “正好，我也要去县城，坐我车走吧。” “那太好了！我正犯愁咋去呢。”章玥玥显得很高兴，但在孟阳眼里，咋看都像是有点儿高兴过头了。 不管啥事儿，只要有过头的表现，基本上都是装出来的。 …… 马国庆的那辆三菱越野是落在乡政府名头上的，所以，他被抓后，这辆车很自然地就归孟阳用了。 他是很看不惯这种级别不高却又用着高档车的行为，可是车既然已经买了，就没必要让它闲置，也没必为了表现自己就把那几辆车卖了。 你还别说，就清河乡到县城这段路，也就越野车能跑起来。 没用多长时间，就进了县城。 把章玥玥送到县城正中的十字路口，孟阳一打方向盘转进了正街，在一家农具商店门口停下来。 这年月，三菱越野是算得上比较上档次的车了，农具商店的年轻老板高德明打发走两位顾客后，狐疑地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人。 等到孟阳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进了商店直接往后门方向走去时，高德明冷着脸挡住了他。 “孟阳？你来干啥？买东西的话请随便看，后面就没必要进去了吧？” 孟阳咧开嘴笑了，眼前这一位就是他那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前些天办丧礼时，忙前跑后出了不少力。 只是因为李修远跟表哥的关系很一般，所以，他也看不上原来的孟阳，态度一直都这么冷淡。 “德明，我有事儿要问你。” 孟阳这话刚一出口，高德明整理着货柜的手便顿在那里，应该说他整个人都像是被定身了一样。 孟阳说话的语气和动作，他太熟悉了，这是李修远跟他说话最常用的，怎么他表哥也变得跟他一样了？ 过了好一会儿，高德明才摇摇头说道：“听说你现在都当上官了，还能有啥事儿能问我这种平头百姓？” 听了他拒绝意味明显的话，孟阳也意识到以自己现在的身份，想跟从前的好友做深入交流应该是不好办的。 他略做思考，提议道：“德明兄弟，不管咋说，你跟我表弟关系很好，就当是给他一个面子……” “你到底想干啥？直说吧！” 孟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高德明打断了。 “德明兄弟，我遇到难题了，想求你帮忙，所以，晚上请你吃个饭，还希望能给个面子。” 他用最直接的方式说出了自己的意图，这是因为他太了解高德明这个人了，越是拐弯抹角的，他越是怀疑自己另有目的。 果然，听了他这话，高德明皱了一会儿眉毛，勉强点头道：“行！” 孟阳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回头说道：“德明兄弟，晚上五点半左右我给你打电话，或者来接你。” “不用来接，你打电话吧，我告诉你我的手机号……” “那行，你手机号我这里有，我先走了，不耽误你做买卖。” “哎……”高德明目送三菱越野消失在视线里，举着手机陷入沉思。 他今天中午才买的手机办的号，连老婆都没告诉呢，孟阳是咋知道他的号码的？ …… 清河大酒家的整个二楼都用将近一人高的屏风隔成了一个一个的雅座，孟阳选择了一间靠窗的位置。 等到高德明来的时候，正好上完菜了。 没多少废话，喝了两口酒，孟阳就把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 “……眼下的情况就是这样的，不能及时弄来化肥，全乡那四万多亩地就有可能减产，我挺犯愁……” 高德明一边听着孟阳的话，一边观察着他，无论是说话的方式，还是倒酒的姿势，包括夹菜时一定要自己的菜碟接着……等等一系列举止，都太像李修远了。 不过人家毕竟是姑舅兄弟，还在一起长大的，生活习惯啥的都一样也很正常。 高德明也没太放在心上，倒是孟阳说的这件事情，他看在李修远的面子上，还是说出了实话。 “我帮不了你，别的地方咋样我不知道，但是清河……” 高德明停顿了片刻，把声音压到极低说道：“清河的化肥市场不光是垄断那么简单，跟县里的人物也都是挂着钩的。” 过道里传来高跟鞋动静，他及时收住话头，不出声了。 隔壁雅座似乎进来了一男一女，刚坐下来，那男的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小章，我真没想到你会主动约我吃饭，哈哈，真是惊喜呀！” 孟阳听着这声音好像耳熟，很快他就跟下午才见过的刘金元联系到了一起。 女的说话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孟阳就已经吃惊不已，怎么会是她？她怎么跟刘金元扯到一块儿了？ 第46章 士为知己者死 高德明见孟阳皱着眉头侧耳听隔壁的说话，他也不说话了。 一个略带磁性的女人声音传来：“刘总，谢谢您能给我这个面子，百忙之中还抽空儿跟我吃饭。” 章玥玥！刘金元！ 孟阳瞬间就判断出了隔壁那两人的身份，这两人看起来挺熟悉，但关系好像很一般。 紧接着，刘金元哈哈大笑起来，“章主任，别人请我的话，我是要考虑考虑的，但你不一样啊，来，靠近点儿！” 下面就是拖拽椅子的声音，之后是章玥玥的声音：“哎呀，刘总，你别这么急呀！先吃饭，吃完饭我有件事要求你呢。” 刘金元大概是急坏了，根本等不到吃完饭，“你先说，你先说，不管啥事儿，我都答应你！” “刘总，我要说的是有关清河乡那一批化肥的事，只要你能答应马上送货，我可以陪你三天！” 章玥玥这话让孟阳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张着嘴半天没动地方。 他万万没想到章玥玥为了帮他竟然要牺牲到这地步！ 一旁高德明的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这个孟阳也太不像话了，为了解决难题竟然还用上了美人计……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起身就要走，却被孟阳一把拉住，还对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隔壁的刘金元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你一个小小的办公室主任，犯得替那姓孟的付出这么多吗？” “人活着，总得做点儿有意义的事情，况且，孟乡长拿我当人看，我就要不惜一切代价帮他。” 章玥玥的话应该是让刘金元放心了，“行，我答应你了，来，哥喂你吃饭！” 孟阳再也忍不住了，“啪”地一下把手里的筷子摔在桌子上，几步就绕到了隔壁雅间。 看到章玥玥极不情愿地在刘金元的怀里挣扎，他抓住章玥玥的手腕，一把就将拉到自己身后，随即抬脚踹在刘金元的肚子上。 刘金元带人带椅子后仰过去，还碰倒了屏风。 孟阳冲过去，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拎起来，重重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打得刘金元脑袋往一旁歪了过去。 章玥玥还是头一次看到孟阳发这么大火，吓得不知所措了。 倒是刚才准备抬腿走人的高德明很及时地插进孟阳和刘金元两人中间，强行把他们分开了。 刘金元摸着自己的脸大喊大叫：“姓孟的，你他妈敢打我？你等着，我这就报警抓你！” 说着话从椅子上拿起包就要掏手机。 孟阳冷笑一声，“你报警吧，正好我也要报警，你他妈大庭广众下猥亵妇女，我倒要看看警察抓谁？” 刘金元掏包的手顿在那里，他倒不是怕了孟阳这说法，而是他在极短时间内就想到了一件事，特么的孟阳的大舅哥是县局刑警大队的副大队长…… “你等着，老子今天还有事，不陪你玩了！” 撂下这句话，刘金元夹着包恨恨地走了。 高德明扶起倒在一旁的屏风，还好，没给人家弄坏。 孟阳朝着四周看热闹的几个人抱了抱拳大声说道：“没事了哈，抱歉，打扰到大家了，给大家赔个礼，对不起了。” 那几个人见没啥热闹看了，又纷纷回到自己的雅座。 孟阳拉着章玥玥来到刚才跟高德明吃饭的那一间，把她按坐在椅子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只好了一句话：“章姐，以后别做这种傻事！” 章玥玥脸色通红低着头不说话，她已经尴尬得说不出话来了。下午的时候，她想了很多，一咬牙就决定帮孟阳搞定刘金元。 这也算是另类的士为知己者死了。 没想到的是，她约刘金元到这里吃饭，竟然还跟孟阳和他朋友撞在一起，只能说是老天爷不想让她受太多委屈了。 不过孟阳能在她受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不计后果地教训刘金元，让她心里暖洋洋的，到了现在，她才真正感觉到自己没跟错人。 高德明回到座位上，静静地看着孟阳和章玥玥。 刚才听到清河乡这一位女干部为了让刘金元及时送货想要委身于他时，高德明心中的愤怒无以言表。 想当然地认为这是孟阳的主意。 可是后来，孟阳的表现是真的让他刮目相看了，这样一个为了自己下属敢于跟刘金元这种土豪做对的人，怎么看都像他的好哥们儿李修远…… 孟阳转过身来，没事人一样的举起酒杯说道：“德明，不好意思了，扫了你的兴致，不管事情能不能办，我都要感谢你今天跟我说的话。” 他刚才从高德明的话里已经听出了对方没打算帮他的意思。 高德明抬手制止了孟阳，“你先别急着感谢，稍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说完从腰间的手机包里掏出新买的翻盖手机，很不熟练地鼓捣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喂，小倩吗？我是你表哥德明……啊……对，对，新买的手机，不贵不贵，那什么，我有个事要问你……别急，你下次来，我保证请你吃饭，……那必须的呀……就是你认不认识卖化肥的，对，就是市里有点儿实力的……” 孟阳听到高德明在冲着手机说的这些话，心头一喜，这是要帮他了？ 只是……高德明啥时候还有个表妹了？自己咋不知道？ 高德明的电话还在继续：“啊？你问这干啥？反正有人买就是了……嗯，嗯，你消息灵通这事儿就不用强调了，啥？清河乡……不是，妹子，你咋猜到的？” 说着话，他看向孟阳，把手机递了过去：“我妹妹要跟你通话，说是认识你。” “我？”孟阳着嘴接过手机，他咋可能会认识高德明这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表妹？ “喂，您好，您好，我是孟阳！” “呵呵，孟乡长，没想到吧？是我，张倩！” “啊？”手机传来张倩的声音，惊得孟阳差点儿把人家手机给扔出去，“你，张倩，跟高德明是表兄妹？” 竟然是调查红旗煤矿安全事故时的搭档张倩，那个精明无比的小姑娘，这世界可是真小啊！ “先不说这个，化肥要什么种类的？是磷酸二铵还是尿素？应该是尿素吧？正好这个季节用的。” “是，是，大妹子，你能弄到吗？”孟阳激动无比，好像快要淹死的人抓到了岸边一棵小树。 “多少吨？太少了可能人家不愿意跑那么远，毕竟运费也不少。” “两百四十五吨左右，是不是有点儿多了？”孟阳这个数字报得有点儿忐忑，“多找几家凑也可以的，实在不行，价格上……” “你稍等，我打个电话，问完了再说，咱先说好了哈，事情成不成你都得请我吃饭！” …… 晚上九点多，喝得东倒西歪的孟阳在章玥玥的搀扶下慢慢地走出清河大酒家，还在吵嚷着要去开车。 高德明也喝散脚了，走了没几步就摔了两跤。 好在他老婆余艳知道他这点儿毛病，早早地等在一楼大厅，把他接走了。 可苦了章玥玥，她也不会开车，不然的话就能直接回乡里了，又不知道孟阳家住哪儿？其实就算知道，她也不敢给他送回去。 这几天听了不少有关孟阳的小道消息，据说他老婆还是个大美女，两人还正闹着矛盾呢，自己一个单身女人就这么给他送回家，他老婆咋想？ 何况，她今天为了吸引刘金元，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第47章 好戏要开场了 如今的年代，别说是乡里了，就是村里的干部也都在县城的大宾馆有自己专门住的地方，房间是常年包下来的。 在县城最大的永宁宾馆，就有清河乡包下的两个房间，作为党政办主任，这些零碎事情都是章玥玥经手办的，而且，马国庆也时常带她来这里住。 所以，章玥玥并不犯愁没地方住。 当她费劲巴力地把孟阳弄进房间，给他放倒在床上的时候，刚要起身，就被孟阳拦腰抱住了。 已经醉意十足的他，半睁着眼睛，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胡话：“小慧，你……是愿意当……，还是当……当……” “当”字后面的内容终究是没能说出口，就传来他的呼噜声，竟然说着话就睡着了！ 章玥玥轻轻地拢了拢他的头发，发现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一丝疲惫。 这让她莫名地有些心疼，鬼使神差般地在他嘴角落下一吻，脸上渐渐染上红晕…… …… 孟阳自从那天下午开着车回县城后，已经整整三天没见人影了，连章玥玥也都没回来。 “老乔，你说他是找化肥去了还是有意躲开了？” 早上八点钟，王凤武进了乔永新办公室，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哼！找化肥？他做梦吧！清河乡的化肥只有刘金元能供应，别人谁敢插手谁就得倒霉，这事儿不用多说。以我看，他是有意躲出去了，毕竟三天前可是跟那一大帮债主们说好了，让他们今天来清账。清账啊，老王，他拿什么来清？哪儿来的钱呐？他只能躲！” 乔永新越说越兴奋，最后大手一挥，“妈的，这一次要让他灰溜溜的滚回县城！” 王凤武却没有他那么高兴，皱着眉头说道：“老乔，孟阳倒是躲过去了，可咱们咋办呐？在乡长不在的情况下，一大帮人在乡政府轰轰嚷嚷的，对你我的影响可不一定好啊！” 乔永新站到了窗边，不以为然地一笑，“我说老王，事儿又不是咱们两个办的，能影响啥呀？再说，就那十几个债主，根本翻不起浪花来，真正要他命的是化肥的事，老王，你看看大门口方向。” 王凤武闻言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去，倒吸一口冷气，虽然他前天就听说有人在传小道消息，说是今年追肥用的尿素可能要弄不来了，各村的村民们都在张罗着来找乡政府评理，却也没料到这么一大早门口就已经堆满了人。 他露出一副害怕的神色，急急地问：“老乔，这是咋回事呀？” 乔永新冷哼了一声，得意地说道：“最多再有五六天，冬小麦就该追肥了，你说这些土里刨食的能不着急吗？肯定要找孟乡长要个说法呀！来得正好，好戏要开场了！” 王凤武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乔永新，心说你他妈也是农村出身的，说谁是土里刨食的呢？ 看来小道消息的来源应该就是他了，这么一点事，还瞒着自己，这是把孟阳赶走之后，他要上位呀！ 有那么容易么？ “钉铃铃……”乔永新办公桌上的电话很突兀地响起来。 “喂，哦，你们到了，好好，直接到乡政府大院儿就行。”乔永新主下话筒，打了个响指，“妥了，电视台的人也来了。” 又请了电视台的人？ 王凤武微微眯起眼睛，这么看的话，乔永新是要玩一把大的。 让电视台报道出清河乡愤怒的农民找乡长理论的事情，从舆论上给孟阳制造极其恶劣的影响。 等到乡里乱成一锅粥的关键时刻，他乔永新站出来，联系刘金元，及时地把化肥运来分发到农民手中，再安抚住那些原本就听他话的债主们，进而突显出孟阳的无能，以及遇事后只知道躲在县城不积极解决问题等等令人不齿的行径……这个才是对孟阳下的杀手。 如此说来，鼓动那些债主来要钱，也不过是分散孟阳的注意力而已，好让乔永新偷偷地搞小动作…… 咝……这王八蛋一开始的时候还找自己有商有量的共同对付孟阳，眼看着大事要成了，咋还甩了自己要单干了呢？ 王凤武心中相当不爽。 除了马国庆，真正跟刘金元走得近的，是他王凤武，也是他从中牵线搭桥，才让刘金元找孟阳麻烦的。 不过，这样也好，都说刀螂抓知了的时候，后面还有个鸟……自己就当那只鸟，不是更好吗？ 想到这里，王凤武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容，伸出大拇指，“老乔，真有你的，这么一来，孟阳想翻身可就难了，县里还不得早早把他调回去呀？” “光是这边出事还不足以让姓孟的滚回去，还得在县领导层有人提出突击提拔年轻人主政一方的弊病……算了，不说这个了，老王，走，该咱们出场了。” 乔永新说完这话，率先走出了办公室。 到了楼下才发现，整个乡政府院里已经站满了人，黑压压一片，看到他们两人出来后，原本肃静的人群当即哄嚷起来。 乔永新的准备是相当充足的，把清河村用来跟村民喊话的大喇叭和扩音设备都搬了过来，两个大喇叭架在二楼楼顶，扩音设备就放在门口。 还让人从楼里搬出来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乔永新拿起了话筒，“扑扑”的吹了两下，看着台阶下的人群挥挥手，大声说道：“呃……大家静一下，我是谁就不用介绍了吧？我知道你们今天干啥来了，也非常理解你们的难处……站大门口的给让一下，县电视台的同志们要进来，对，往两边让！” “咱们接着说啊，乡里的化肥一直都是县里的庆元农资公司供应的，这大家应该都知道，为啥这一次就不能供应了呢？” “其实我也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啥事儿，只知道三天前庆元公司的刘总来了，去了孟乡长的办公室，也不知道他们两人咋沟通的，反正是不欢而散了，完事，庆元公司就通知不能送化肥了。” 乔永新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下面有人不失时机地喊道：“不会是孟乡长想要拿回扣吧？” “呃……这话不能这么说，也许孟乡长也他的难处……” 乔永新刚解释了半句话，又被人打断了，“他能有啥难处？肯定是想要回扣，人家刘总没答应。” “说的就是，咱们应该问问刘总，到底咋回事？” “刘总呢？我刚才还看着他了呢，去哪儿了？” 看着紧挨着台阶的三五个人在声轰嚷，乔永新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这一幕正好被挤过来的电视台摄像人员给录上了。 紧跟在摄像后面的还是电视台那两位主持人，祁红和冯喜。 冯喜在经历了上一次招待所门口挨打事件后，这一次学乖了很多，尽量不跟这些喜欢动手的农壳子们有任何接触，护着祁红上了台阶，台阶上没几个人，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听说这一次采访对孟阳很不利，他是绝对不会来的，他现在已经恨孟阳恨得牙根直痒痒，上一次在招待所门口，没有孟阳引导村民找自己，那些村民怎么可能对自己动手呢？ 有机会报这个仇当然得亲自来。 第48章 演戏的天份 实际上，眼下清河乡政府大院里发生的事情，就算是采访了，也录像了，能在电视台播出的机率一点儿都不大。 但是，一般来讲都会做为内部参考资料报给县里的领导们，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想到这一层，冯喜暗暗咬牙。 刚才他完完整整地听到了乔永新和下面几个人说的话，眯起眼睛略想了一会儿，就生出一条毒计。 “我去趟卫生间，你们先做采访吧。” 跟祁红说了一句后，冯喜转身就进了乡政府办公楼，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刘金元的电话。 刚才他进大门口的时候就远远地看到刘金元那辆车停在外面，也就是说，刘金元也来了，这就好办了。 上一次给庆元农资公司做宣传时两人就认识了，关系还不错，所以，刘金元很快就接了电话。 “冯公子，我老远就看着你了，人太多，没能挤过去，不忙着录节目，咋还有空儿给我打电话呢？” “刘总，我听说你跟孟阳搞得挺不愉快的，有这事儿吗？”冯喜这就纯粹是根据乔永新的话乱猜，却也正好猜到了点子上。 “不是不愉快，而是变成仇人了。” “那你想不想把他弄下去？” …… 先不说冯喜和刘金元如何谋划，楼前，乔永新正颇为无奈地说道：“各位乡亲们，说实话，孟乡长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容易冲动，也把握不住自己，面对有可能很轻松就能挣到钱的局面，难免就动心了，这很可能就是他跟庆元公司没谈拢的原因。” “我作为乡党委副书记，没能及时地规劝孟乡长，没能阻止他犯错误，这是我的不对，我也代表乡党委跟大家说一声，我们尽最大努力弥补孟乡长惹出来的麻烦，也跟大家说一声对不起……” 站在台阶上的祁红感觉到不对劲了。 她从乔永新说话的态度以及现场村民们的反应看得出来，眼下的局势很明显是对孟阳不利呀！ 她有点想不明白，乔永新作为清河乡党委副书记，怎么会拆孟阳的台呢？甚至还在火上浇油！ 她想起了上一次在招待所门口，孟阳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的场景，心里就烦躁起来，看到乔永新拿着话筒还在隐晦地说着孟阳的坏话， 便拨开正在录像的同事，拍了一下乔永新的胳膊。 乔永新转头看到祁红，停住话头，捂着话筒问道：“祁主持人，你有啥事儿？” “乔书记，请恕我直言，眼下的情况不是应该把事情往下压吗？您这怎么还挑动这些村民的情绪呢？” 祁红问的这么一句话，让乔永新稍微卡壳了那么一瞬间，马上就把话筒颤到了身后，低声说道：“祁主持人，你来之前，你们电视台领导难道没告诉你要怎么做吗？” 他问这话明显是有点生气了，一个县电视台的主持人而已，而且她也没有太大的背景，不过是有个二叔在乡里当派出所所长…… 咦，对呀，自己咋把他给忘了？ 想到祁红的这一层关系，乔永新摆手示意祁红不要说话了，自己掏出手机就给祁宝贵打过去电话。 他打电话的这一会儿时间里，下面起哄的那几个人声音也越来越高了。 “孟乡长可害苦了咱们了，这一两天要是还来不了化肥，这追肥还追不追了？” “说的就是呀，谁知道刘总在哪里呀？不行的话，咱们大伙儿去求求他吧！” “我看这主意挺好，总比那个姓孟的在里面乱掺合的好。” “对，不如俺们直接找刘总去买化肥得了。” 各种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村民们的情绪已经被煽动起来了，后面的喊声也越来越大。 乔永新很快就打完了电话，瞪了一眼祁红说道：“祁主持人，你还年轻，办事没经验，等下问问你二叔，该怎样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现在请你到一边等着吧。” 他这话有很明显的威胁的意思。 祁红不甘示弱：“我是年轻不假，但我能分辨是非对错，我们县电视台是宣传部门，领导也会尊重事实，也要考虑维护大局。” 乔永新马上反击道：“当然要尊重事实，更要维护稳定大局，你看看下面那些村民，他们眼巴巴的等着化肥呢，可是孟乡长呢？他去哪儿了？你能给我找来吗？” “我也懒得跟你一个小姑娘计较，冯喜呢？” 正从办公楼里出来的冯喜对两人的争执听了一半，心中暗骂起祁红多事，要不是她长得足够漂亮，想把她弄到手玩玩，这一次说啥也不会带她来。 把祁红带到了一边，冯喜捂着她的耳朵说道：“这种事情咱们就不要跟着参与了，领导让咋办，咱们就咋办，领导不是说让咱们实事求是的录像吗？你管那么多干啥？” 祁红见冯喜也是这个态度，气的直喘粗气，说不出话来了。 就在这时，人群后不知谁喊了一声：“刘总来了！刘总来了！” 人们很快就自动给他给刘金元让出了一条路。 刘金元一边往楼前的台阶方向走一边朝两边抱拳。 乔永新看到刘金元挤过来愣了片刻，不过他很快就惊喜万分了，在他原本的计划里可没有让刘金元现身上台这一幕，主要是怕刘金元不答应，现在他竟然主动走上来的，那么，自己这边肯定要跟他好好的配合一下了。 但他作为清河乡党委副书记，表面上自然还要露出一副对刘金元极为不满的样子，这是给下面那些泥腿子们看的。 他冷着脸挡住想要抢他话筒的刘金元，说话的声音在大喇叭里传了出来：“刘总，你来的正好，不管咋说你跟咱们清河乡已经做了很多年买卖了，为啥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就要卡我们的化肥呢？” 这话问的义正言辞。 刘金元也稍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便大声的说道：“乔书记，这事跟您没有关系，跟王乡长也没有关系，跟下面的清河乡的父老乡亲们更没有关系！” “这些年，我刘金元已经跟清河乡的老百姓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咋可能在这种追肥的关键时刻卡住化肥不放呢？” “那你是啥意思？刘总，今天就当着全乡父老乡亲的面，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不然的话，我乔永新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刘金元伸手就从乔永新手里抢过话筒，“乔书记，对不住了，我要跟乡亲们说两句话。” 说完也不管乔永新反对不反对，冲着话筒就高声说道：“清河乡的父老乡亲们，我刘金元这些年来，那一次不是很及时的把化肥给送到咱们乡里来的？有耽误过大家一次吗？有缺斤短两的时候吗？” 下面马上就有乔永新安排的人接上了话：“没有，没有，刘总你一向守信用，我们都相信你！” 刘金元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接着说道：“而且在价格上，我从来都是以全县最低的价格卖给大家，一袋五十斤的尿素，我只挣一块钱，大家知道这是啥意思吗？一吨我才挣四十啊！” “我往清河乡送化肥，不是为了挣钱，是因为我跟大家有感情！” “可是呢，我三天前来跟你们新上任的乡长孟阳商量啥时候送化肥过来的时候，你们那个乡长却跟我提出加价五块钱的要求，我当时就很不理解，为啥要加价？” 刘金元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院里院外的村民们都惊得张大了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弄懂为啥要加价。 只好继续听刘金元下面的话：“原本我卖你们八十块钱一袋的尿素，他非要卖到八十五，我就多问了一句，为啥要加这个五块钱？” “你们的孟乡长告诉我，那五块钱是要给他的回扣！” 这话刚一落地，人群就“轰”的一下乱了起来，各种喊声骂声串成了一大片。 “不对，你在说谎，孟阳绝对不会干这种事！”祁红挣脱了冯喜，要过去抢刘金元的话筒。 却不料，从另一旁挤过来的祁宝贵扬手就往她脸上甩了巴掌，恶狠狠地骂道：“滚回去！少他妈在这儿给丢脸！” 祁红呆住了，都忘了脸上的疼痛，她不明白，二叔为什么要打她？为什么不让她主持正义？ 第49章 我是孟阳 正说到兴头上的刘金元对自己身后发生的事情，根本一点都没在意，冲着人群连连摆手，接着说道：“我刘金元做了一辈子买卖，从来没见过你们孟乡长这么贪的人，我跟他商量，能不能少加一两块钱，毕竟咱们清河乡的老百姓们也不富裕，可他不干啊！跟我说少一分钱都不行。” “后来，我们两个就吵起来了，我一赌气就告诉他，你要是非得加价，那我就不给化肥了，这种坑害老百姓的事情，我不能干！” 人群的情绪又一次被他这话给煽动起来了，村民们一起往前拥挤过来，骂孟阳的声音都快要震得人耳朵都聋了。 刘金元自己都没料到会起这样一个好的效果，他再接再厉地说道：“你们知道孟乡长咋说的吗？他说不送就不送，没有你刘金元我们清河乡还不种地了吗？就这样，我准备好的尿素，一直都不敢送进来，乡亲们呐，也是我老刘脾气暴了点，对不住大家了！” 说着鞠了一躬，还抹了抹眼角，一副激动万分的样子。 旁边的乔永新暗暗地伸出大拇指，心说没想到这个刘金元还有点演戏的天分。 他转头再往下看时，十里八村赶来的村民已经越来越多了，在他安排的几个人组织下，大声的喊起了口号。 “把孟阳赶回县城！” “让他下台！我们不要这样的乡长！” “……” 所有人都一下一下的举着拳头喊着，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就连乔永新自己都没料到事情会演变到这地步，他眼中露出不可抑制的笑意，等县里领导们看到这场景，嘿嘿，他孟阳只能卷铺盖走人。 可以说，到了这地步，他的计划已经算是完成了，只需要等收获胜利果实就行了。 另一旁捂着脸的祁红已经惊呆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孟阳真的是这种人吗？她心中已经开始怀疑了。 就在这个时，一阵极为宏亮的汽车喇叭声响了起来，而且还是那种卡车特有的声音，瞬间就打乱了正在呼喊的口号节奏。 乱了一小会儿，汽车喇叭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人们的口号声自然也就慢慢的就小了，直到最后没人喊了，那喇叭声才停下来。 人群最外围开始骚动起来，不一会儿，自动往两边分开了。 随即，一辆三菱越野慢慢的开进了乡政府大院里。 后面竟然跟着一辆平头柴大卡车，不，还不止一辆，是整整五辆大卡车。 有眼尖的人们一下子就发现了卡车上满满的装来的正是他们迫切想要买到的尿素！ 带着车队进来的正是孟阳。 三天前，请高德明吃饭的时候，让张倩帮着联系的化肥经销商，对方主动打来电话，当场就答应他保证及时供应尿素，但是需要跟他见面。 这要求很合理，毕竟两百多吨的尿素也不算是小数目，五十多万的货呢，怎么着也得跟要货的人见个面谈一谈，尤其是在价格方面还要做一番你来我往的交涉。 所以孟阳在第二天早上便开着车，带着章玥玥直奔济州市。 永宁县距离济州市七十公里，不算远，他们很快就到了那里，在张倩的引荐之下见到了济州宏生生产资料有限责任公司老总张洪生。 到这时孟阳才知道，原来张宏生还是张倩的父亲，难怪会答应的这么痛快，还真是有人好办事。 可是高德明给张倩打电话时为啥还要煞有介事地问她认不认识卖化肥的呢？ 对这个问题，孟阳没做太多思考。 在济州市又住了两天，主要是因为化肥这种东西有保质期，一般都是按着往年的计划进货，很少有人盲目存货，所以，要等张洪生从各处调运。 另外，孟阳也正好借此机会拜访一些市直部门，为他最近正在琢磨的计划打个前站。 今天一大早，张宏生把他要的尿素凑齐装车后，便带着车队匆匆地赶了回来。 他计算着时间应该还来得及，却没料到会遇到眼前这种情况。 他脸上一点儿怒意都没有，相反竟然还挂着笑容。 从车里下来之后直接冲着刘金元说道：“刘总，如果我刚才没听错的话，你说了两个重点内容，一是我跟你要回扣了，要把一袋尿素加价到八十五块钱，有这回事吧？” 刘金元可是有点慌了，他万万没料到孟阳会在这种时候出来，但他毕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自然不会被孟阳的一句话就给吓倒，嘿嘿的冷笑两声，“确实有这么回事。” 孟阳笑得更开心了，开玩笑一般地说道：“刘总还真是演戏的好材料啊，你不去拿奥斯卡真有点对不住全球的观众了， 现在我问你第二个重点内容，你说你一袋尿素卖到八十块钱，根本不挣钱，有这回事儿吧？” 刘金元心里更乱了，但事情都到了这地步了，也由不得他退缩了，硬着头皮梗着脖子答道：“当然有这回事，化肥经销这种买卖，别的不说，光是储存运输这两个环节就得花不少钱，我卖八十块钱一袋，完全对得起清河乡的父老乡亲们！” 孟阳抓住刘金元的胳膊把他拉到了一旁，“我的两个问题问完了，你先靠边儿站着！” 而后直接面向乔永新，“乔书记，我得感谢你把清河乡的老百姓都聚集到这里来。” 乔永新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像孟阳这样一个身后没有什么大人物支持的人，怎么可能在短短两三天时间里就搞来这两百多吨尿素呢？他是咋做到的？ 在他愣神之际，孟阳已经抢下了话筒，对着下面满眼渴望地看着那五辆大卡车的村民们说道：“清河乡的老少爷们儿们，我是孟阳，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我这个乡长也露个脸，跟大家认识认识，哪天去了你家里，别把我当要饭的赶出来！” 他这话说得有点儿幽默，但是四周的村民一个笑的也没有，安静且热烈地望着那五辆大卡车，他们现在更关心的是车上的货啥时候发下来。 孟阳却一点都不急了，“要说我跟刘金元之间起了矛盾，这话不假，有这事儿，但是，矛盾从哪儿来的，我得跟大家伙解释一下。” 说着话，他伸出两根手指高高举起，“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年前卖给你们的那一批尿素，乡里一直没跟人家结账，我提议让他三天后，也就是今天来这里，保证给他结清，但他不同意。” “另一个原因，是刘金元提出了一个十分过分的要求，我没答应，他这个要求，我在这里就不说了。总之，就因为这样，他就不给咱们供应化肥了。” 孟阳还想接着说下去的时候，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章玥玥抓住他拿话筒的手腕，凑近话筒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孟乡长说的第二个原因，他不好意思说出来，我告诉大家，刘金元说，说只要我陪他睡，他就答应送化肥！” 台阶下的人们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向章玥玥，这个女人虽说跟马乡长不清不楚的，但平时谁有困难找到她的时候，她是真的使出最大的能耐帮忙的。 几乎全乡认识她的人都对她有好感，这样一个人，竟然被刘金元要求陪睡？ 人们已经开始怀疑刘金元刚才说的话了，如果他真有那么伟大，咋可能会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 村民们看向刘金元的目光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第50章 当傻子耍嘞 孟阳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掰开章玥玥的手指，朝后指了指，“你先回去，一会儿还有你忙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接着说吧，刘金元被我骂了一顿，告诉我今年的化肥是肯定不能送了，没办法，我只能去市里弄，好在总算是赶来了，今天正好来的人比较多一些，我就把化肥的价格问题跟大家说一下。” 听到他这话，刘金元已经顾不得刚才章玥玥说的那些话给他带来的影响了，眼珠子乱转，两手握在一起，又松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不光是他，就连乔永新和王凤武这两位乡里数得上数的领导也慌了。 乔永新扯了扯孟阳的衣袖，低声说道：“孟乡长，化肥价格的事情还是不要提了吧？这影响到安定团结的大局呀！” 他自以为声音够小，别人应该听不到，却没料到，他扯孟阳衣袖的时候，孟阳无意中把话筒对准了他，这么一来，他说的话从扩音喇叭里清晰的传了出去，本来没怎么注意这边的村民听到后，心里都产生了一个疑问：难道化肥的价格还有啥说道儿不成？ 化肥的价格自然是有说道的，不然乔永新也不会阻止孟阳的话。 但是，孟阳却没打算给他们留面子，冲着乔永新笑了笑，转头继续刚才的话：“一袋五十斤的尿素，出厂价是四十七块两毛钱，一级经销商那里批发价四十八块三毛钱，你们知道市里的二级经销商卖多少钱吗？” 他这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尽管乔永新等人急得直跺脚，却也不敢在这么多双眼睛注视下阻止孟阳。 只能极不甘心地听着高音喇叭里传来孟阳铿锵有力的声音：“二级经销商批发五十一块左右，从市里运到咱们县，咱们乡，运费也就一块钱不到！他！刘金元是三级经销商，他卖多少钱？你们谁能告诉我？” 高音喇叭的声音很大，整个清河村都能听到，更别提聚在乡政府大院里外的人了。 村民们先是整体愣在那里，足足有五六秒钟，不知谁喊了一声：“他妈的这狗日的，他卖俺们八十块钱一袋！” 马上就有人接上了，“他刚才还说一袋就挣一块钱呢？” “这狗日的东西骗俺们！” “真不是人呐，自己不当人还抹黑孟乡长！” “他是拿俺们当傻子耍嘞，卖得贵还跟俺们要人情……” …… 村民们又一次哄嚷起来，甚至有几个年轻人已经冲过来要揍刘金元。 他们愤怒的原因不仅仅是刘金元的化肥价格高，更主要的是刘金元还能腆着脸说不挣钱，忽悠他们！ 其实，早些年人们就知道县里的化肥卖得贵，比市里零买要多花不少钱，当时，也有几个年轻人合伙去济州市里买，但在回来的路上，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截住，揍了他们一顿不说，还把他们买的化肥都给撒在路边水沟里。 到县里报案，没人管。 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个领导出的主意，说化肥这东西关系到国计民生，没有相关部门核发的证书，不允许任何人转手倒卖。 只要发现两袋以上集中运输的，一律按扰乱市场处理，轻则罚款，重则连人带肥都扣下。 如果只买一袋运回来，运费可就得二三十块钱，还挺折腾人的。 所以，时间长了，慢慢的就没人关心市里是啥价了。 如今孟阳把价格说得这么详细，他们就感觉自己被耍了，自然要找刘金元算账！ 村民们群情激愤，眼看着就有失控的危险，孟阳连忙拿着话筒大声喊道：“各位老少爷们儿，我知道你们都挺生气，但不能因为生气就耽误了正事，现在你们回家等着，这几辆车会挨个村送到你们家里！” 说完这些，他总觉得好像缺点儿啥，章玥玥在一旁提醒他道：“价格，您没告诉大家要卖多少钱。” “哦，对了，这一次尿素是市里宏兴公司送来的，按照批发价，每袋五十一块钱，大家赶紧回家吧！” 院里院外的村民们听到这价格都倒吸一口冷气，五十一块钱一袋啊，这跟刘金元卖给他们的八十块钱一袋，整整差了二十九块钱。 原来买两袋的钱，现在都能买三袋了，还要送到家门口…… 人们看向孟阳的目光已经变得热切无比，纯朴的农民就是这样，只要你对他们真心的好，他们马上就能忘掉你所有不好的地方，何况孟阳也没啥不好的地方值得他们记住的。 而看向刘金元时，已经恨不得用目光杀死他了。 刘金元红着脸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他现在很后悔，就不该听冯喜的话站在这儿瞎嘞嘞，造成现在这种丢脸丢到姥姥家的局面，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以后在县里还咋抬头做人啊？ 另一旁的乔永新也相当不自然，刚才他还说人家孟阳如何惹出麻烦就不负责任躲掉了，如今孟阳带着数量充足且价格低廉的化肥赶回来，他还能说人家这不行那不行吗？还能说人家年轻易冲动把握不住自己吗？ 越是想下去，乔永新就越觉得难堪，比当众被人扇了一巴掌都丢脸，他那一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威信也彻底没了。 这让他盯着孟阳的后背，恨得咬牙切齿，心说事情还没完呢，还有一帮要债没打发呢，他倒要看看孟阳是不是能凭空变出钱来？ 想到这些，他偷偷地看向刘金元，正好对方也看过来，乔永新便用垂在身侧的手做出一个点钞的动作。 刘金元立刻明白了乔永新的意思，不就是要钱吗？这个他拿手啊！ 村民们渐渐散去，孟阳转身看到像是要吃了他一样盯着的冯喜，还有另一旁的祁红，连忙走上前去打招呼。 “哎呀，县电视台的领导们也在啊！快里面请，正好我们一会儿要召开党政领导会，发布重大消息，你们作为县里的宣传口舌，来得太及时了。” 冯喜目光阴沉地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吩咐跟来的摄像人员：“把刚才录的那盘带子给我。” 摄像的人不明就理，从摄像机内取出带子递给了冯喜。 冯喜拿着那盘带子在孟阳眼前晃了晃，得意地说道：“孟乡长，这玩意儿我想报上去就能报上去，不想报上去呢，它就是废品。” 那意思很简单，就是你孟阳再怎么努力地解决了问题，县电视台也不可能给你报道出来，反正就是不会帮到你就是了。 这倒是提醒了孟阳，宣传战线历来都是干事业必不可少的一环，他在这方面好像还真就没啥人脉。 他的目光落到祁红身上……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不过，眼下么，跟冯喜这种小人物他也犯不着太过于较真，转向吩咐章玥玥：“章主任，通知所有主任以上级别的乡干部到小会议室开会，包括人大主席曹建伟同志，然后请那些债主们到大会议室，好好招待着，告诉他们今天就还他们的钱！” 乔永新冷眼看着孟阳的一系列动作，刚想转身回楼上，就被孟阳拉住了，“乔书记，你安排好这里的现场收尾工作，我去换身衣服，马上回来！” …… 十五分钟后，孟阳拎着两个账本出现在二楼小会议室内，重重地摔到会议桌上，翻开其中一本，朝向坐在这里的乡领导们，一句话都没说。 离他最近的乔永新看到那两个账本之后，当即面无血色，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第51章 他这是啥意思? 孟阳把两个账本推到乔永新面前，“乔书记先看看，看过了给往下传，等大家都看完了，我有事要说。” 然后面无表情地坐下来。 账本在每个人手上都过了一遍，大家的表现有点儿不尽人意…… 有人只翻了一页就像是被烫到了手一样，将账本掉到了地上。 还有人两手捧着账本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更有甚者如第一次出现在孟阳眼中的人大主席曹建伟，看了一小会儿就面色如土，嘴唇甘紫，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哆嗦着掏出速效救心丸往嘴里扔了一粒，这才慢慢地恢复了正常。 财政所所长吴峰更像是被人施了魔法似的，两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两眼瞪得老大，惊恐万分地看着孟阳…… 账本传到他这里，被死死地按在桌子上，不往下传了。 孟阳“呲”地笑了一声，“吴所长，别按着了，这只是你们财政所最近几年烂账当中的两本而已，你就是把它们烧了，我手上还有二十多本，总不会连我也一起烧了吧？” 他这话还真就不是瞎说的，他手上真有。 财政所失火那天晚上，章玥玥的弟弟章玥给他送饭的时候，带来了一张建筑侧剖图。 当天晚上，他就和章志一起神不知鬼不觉潜进财政所那一堆废墟中，找到一间地下室的入口，从里面搬出了被章志偷偷藏起来的二十六本财务账和内部小账本。 章志为啥要藏账本呢？是因为他在财政所失火前无意间听到了一个让他震惊不已的消息。 这个消息是吴峰打电话时不小心泄露出来的，说是准备毁掉所里的所有账本。 财会专业出身的章志当然知道清河乡所有的账本都是烂账，而且还是那种明面上的烂账，当天晚上下班后就跟他姐姐章玥玥说了自己听来的消息。 章玥玥当机立断，让章志找机会把一些重要的账本偷偷换掉，藏起来，目的就是将来出事的情况下，拿这些东西自保。 对古建筑颇有些研究的章志就把换出来的账本藏在自己发现的隐秘地下室中。 财政所失火烧掉了其他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地下室中的账本安然无恙。 章玥玥在着火的当天就意识到他们姐弟二人脱身的机会来了，在大体摸清孟阳的为人之后，便用那间地下室的入口示意图当作投名状，投靠了孟阳。 孟阳得到账本后详细研究了几天，今天拿给大家看的只不过是记载着今年一季度资金去向的两本。 但就这两本就已经让会议室里的各位大小领导们亡魂大冒了。 眼下的吴峰，如坐针毡，他已经顾不上考虑这玩意儿究竟是咋从大火中逃出来的，视线从孟阳身上移到曹建伟那里，被对方狠狠地剜了一眼，又看向乔永新。 乔永新干脆不搭理他了，闭着两眼像睡着了一样。 看了一圈儿，吴峰绝望了，在座的这些人不是不想帮他，问题是他们都自身难保了，还咋帮别人？ 为啥说看个账本就知道自身难保了呢？ 这就不得不从吴峰这个人本身说起了，他不太懂财务方面的专业知识，为人又极其刻薄无情，对手下人不是打就是骂的，所里几个主要下账的财务人员都对他相当不满。 所以，在下账的时候，几乎把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都下到了明面上，一方面是想报复吴峰，让上级查账时能一眼就看出问题，另一方面，也算是把他们自己从烂账中摘出去的手段。 就像今天孟阳拿来的这两本，其中一本清晰地记录着县里领导某某送去十万，某某送去五万，某某一万……马国庆十万，乔永新五万，曹建伟五万，王凤武三万，纪盛魁三万……以上合计一百一十万，这就相当于把去年从农民手中收取上来的统筹提留款全都私下里分了，进了个人的腰包。 另一个账本记载的则是农田基本建设上级拨款的去向，无一例外也都被他们这些人给分了。 这东西如果公布出去，谁也跑不了，都得进监狱，所以，乔永新等人看到这账本后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而负责财政所工作的吴峰根本就没看出其中的问题，再说他也不认真检查那些人的工作，嫌麻烦。 比较幸运的是最近几年里，上级也不来查账，所以，大家都平安无事。 直到马国庆被抓走之后，有明白人告诉他这些账本有问题，他才发现想改都来不及了，只好往上请示。 上面的人给的答复就是一把火烧掉，天王老子来了也查不出问题来。 这会儿他能看明白，是因为孟阳在那些关键之处都用红笔画了圈儿，有些地方甚至还做了标注，稍有点儿脑子的人都能看懂。 如今，这东西落到了人家手里，还是乔永新等人不择手段地想要赶走的孟阳孟乡长。 所以，此刻的会议室，空气都好像要凝固了一样。 最终还是曹建伟摸着他那没几根头发的脑袋说话了，“小孟啊，你把这东西拿出来给我们看，应该也没打算弄出太大的动静来，所以吧，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这话有道理，如果孟阳真想干掉他们，把这些账本递到市里不就完事了，没必要给他们过目。 “我的想法很简单，”孟阳走过去从吴峰手中夺下那两个账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平淡无波地说道，“我不是来跟纪委抢功劳的，而是想真心实意地做点儿事情，可是总有绊脚拦路的人和事，让我心里很不痛快，也分散了我很大一部分精力，我就说这些，先走了，我估计你们可能还要继续开会。” 说完这么几句话，起身就走，一点儿都没有拖泥带水。 会议室里肃静了片刻，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他这是啥意思嘛？” “啥意思？”曹建伟对刚才说话的王凤武怒目而视，吼叫道，“如果不是你们乱搞，能到今天这局面吗？你他妈还有脸问是啥意思？” “老曹，别太情绪化了，”乔永新皱着眉头说话了，“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 “你闭嘴！老子不跟你们是一条绳上的！钱，我拿了就是拿了，但是从来没在背地里搞过别人！” 曹建伟的嗓门越来越大，“如果不是你乔永新、王凤武搞事，能弄到今天这局面吗？” “大家相安无事，消停儿地过日子不好吗？还特么非要得胧望蜀，你，你乔永新有能力治理一个乡吗？你王凤武敢说就比马国庆强吗？” 本来就被孟阳反将一军，不，现在已经是两军了，窝了一肚子火的乔永新又被曹建伟一通臭骂，脾气也上来了，跳起来指着曹建伟骂道：“你他妈装啥好人？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那是拿点钱的事吗？老伍家的那儿媳妇咋没的……” “乔书记，曹主席，咱们还是解决眼前的难题再说其他的吧。”清河乡另一名副乡长魏明杰见两人开始互揭老底，连忙打断了乔永新的话。 毕竟，这里还有几位主任在呢，尤其是最近跟孟阳走得很近的章玥玥也坐在这里，有些话是真不能露出来。 那两人被他这一句话惊醒了，警惕地环视一圈儿，都不出声了。 第52章 感性、怀疑 会议室里的气氛异常凝重，谁也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魏明杰斟酌着词句说道：“我听孟乡长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只要帮着他解决了他的难题，他就不跟咱们计较了，所以，我的想法是摆平那些债主。” 吴峰问道：“咋摆平？让他们过个一年半载的再来要账？他们干吗？” 曹建伟恨恨地瞪了吴峰一眼，“你这算他妈啥摆平？糊弄人家孟阳呢？” 事情到了这地步，吴峰的胆子也大了，便顶了一句：“那你说该咋办？” 曹建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出钱！” …… “出钱？”孟阳躺在家里的沙发上，接到章玥玥的电话，差点儿笑出了声。 下午，他从会议出来就把一直藏在宿舍里的账本装进车里，一分钟都没停留，直接回了县城，把那些账本放到家里才松了一口气。 看了一下午，对一些重点之处还做了一些笔记，到了六点钟，开了一下午会的章玥玥在电话里给他汇报情况。 “对，就是大伙按收钱的比例出钱！帮您解决被人家堵着门要债的问题。”章玥玥的话语前所未有的轻松。 “能堵上那些债主们的嘴吗？” 这话的意思是在问曹建伟、乔永新他们有没有能力还上纪秋和封金宝等人的钱。 “领导，你可是太小看他们了，不就是一百多万吗？又不是让他们一个人出，大伙一凑就凑出来了。” “你凑了多少？”孟阳很突然地问出了这句话。 “两万！”章玥玥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到我手里的一共八万多，我一分没动，都存着呢，等过两天风头过了，我就交到财务去。” “这八万多都是你收的？”孟阳有点儿惊到了，据他所知，章玥玥当上党政办主任还不到两年呢。 这么短时间里就能收到这么多钱？ “呃……”章玥玥停顿片刻，“我收了三万多，剩下的……” “剩下你留着就好，不必上交了。”孟阳听到这里立刻打断了她的话，剩下五万多，应该是马国庆给她的，这种令她难堪的话就别让她说出口了。 法不外乎人情，他没必要较这个真。 “对了，你要隐藏好自己，别让他们察觉到是你把他们带进沟里的，那几个可是啥事都干得出来。” “谢谢领导关心，我没事，他们不敢太过份。”说着话，章玥玥明显有点儿哽咽了。 在群狼环伺之中，能有个人关心爱护，让她变得感性了很多。 孟阳连忙安慰她：“别，别哭啊！你……” 他这个“你”刚出口，厨房里就传来很大的“咣当”一声，吓得他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 他以为厨房里做饭的韩小慧出了啥事，跳起来就要跑进去，不料，韩小慧戴着围裙袅袅娜娜地走出来，傍到了他的肩头，娇声问道：“老公，你又把哪一个弄哭了呀？” “不是，啥叫又啊？是我同事，我们谈论工作呢，你可别瞎说啊！”孟阳无奈地扶住了眼看着快要摔倒的韩小慧。 “哟，谈个工作都能谈哭了，你这水平当乡长屈才了呀！” 手机听筒里传来一声轻笑，“孟乡长，还有个事，杨家庄的村支书杨秉义又来找您了，还是为了并入永平乡的事情。” “你给他回个电话，告诉他这件事情乡里绝不会同意，想都不要想了。” 交代完工作，孟阳赶紧挂掉电话，把韩小慧按坐在沙发，解下她的围裙系到了自己身上。 “老婆，你坐着，晚饭我来做。” 韩小慧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走进厨房的孟阳，躺到了他躺过的地方，身下传来温热，让她的腰舒服了很多。 其实她刚才也听得出来，孟阳确实是在跟同事谈工作上的事，可她就是听不惯他那副关心别人的口气，所以扔下手里的勺子就出来捣乱了。 现在冷静下来，多少有点儿后悔，男人在变好，她不应该扯他的后腿……毕竟看到了希望不是？ 韩小慧的脑海里浮现出很多过去的生活片段。 当初她嫁给孟阳，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孟庆林和张海霞。 在她和哥哥小的时候，父母做生意失败，陷入巨额债务，让他们兄妹俩饱尝辛苦，最后上学都要上不起了，是现在的公公，当时的数学老师孟庆林给予了他们兄妹两个极大的帮助。 替他们交各种费用，每天都给他们带饭，甚至每到换季，张海霞都会给他们买新衣服，整整持续了五年时间！ 五年啊！那老两口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样！但他们做这一切的时候，都是委托别人转手做的，从来都没露过面，只是默默地帮他们。 如果不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兄妹也许到现在都不知道谁帮了他们。 等他们兄妹慢慢长大，父母也终于从泥潭中拔出身来，家境渐渐好起来。 他们兄妹两个也都各自考上大学，也都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如果没有孟庆林两口子的帮助，他们兄妹肯定都要辍学，甚至一辈子都不太可能再有上学的机会，自然就不可能拥有今天的好生活。 时至今日，她对自己当初做下的这个决定一点都不后悔。 刚开始传出孟阳和刘丽红有一腿的时候，她确实是气得差点儿就要把孟阳的命根子给切下来。 后来，她下定决心，要折磨这个让她伤心失望的男人，她也确定这么做了，只是……慢慢的，她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件事。 从出事的那一天开始，孟阳好像跟过去很不一样了，这让她也从折磨他开始转到了研究他，直到最近两天，她开始发现他身上有诸多闪光点。 难道是自己过去没注意到吗？不，不是这样的！ 韩小慧瞪大了眼睛琢磨这些时候，厨房里传来的“叮叮当当”炒菜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心中又有一个新的疑惑产生了……这男人今天咋变得这么勤快了？话说她跟孟阳结婚两年了，还是头一次见他下厨房。 没过半个小时，餐厅桌子上就摆上了四个菜，韩小慧远远地就闻到了香味，勾得她躺不住了。 刚一起身，腰部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疼起来，艳丽的脸上拧出了痛苦的表情。 这一幕正好被孟阳看在眼里，连忙过来扶住她问道：“你这是咋的啦？腰不舒服吗？” 韩小慧摇摇头，做为外科大夫，自己的情况她自己当然清楚，已经检查过了，有些腰肌劳损，可能是最近手术台站得多了。 孟阳把她牵到餐桌旁，让她坐下来，很是熟练地抓住她的一只手腕给她诊脉。 完全没注意到韩小慧眼中无法掩饰的震惊之色。 上一次，她就听说孟阳在清河乡为了化解危机，出手给那些村民检查身体，当时，她以为不过是他小时候跟外公学了那么一点，半真半假地忽悠人家农村人而已。 可他刚才那自然到好像做了几十年的动作，以及桌子上的这四个菜，让她心中翻起了不小的浪花。 原来的孟阳是个啥样人物，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别说做菜了，择菜都择不明白，按照婆婆的话来说，就是个会吃的，干啥啥不行那种的。 可是眼下桌子上的四个菜，味道咋样，她还不知道，但是卖相绝对是过关了，而且……孟阳近期的表现实在是不像原来的他。 不知怎么，韩小慧想到了死去的李修远，据说从小就帮着婆婆做饭，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她有幸吃过两回他做的饭，确实不比饭店的厨师差多少。 李修远还有一手好医术，他的诊脉功夫在县里很有名气。 不说别的了，光是这两样就跟眼前的孟阳有高度重合之处，这是为什么呢？ 第53章 威胁、警告 在韩小慧胡思乱想之际，孟阳已经放下了她的手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还好，不是肾虚引起的腰疼，是腰肌劳损的可能性更大，我再查一下吧。” 说着话已经动手了，一只手抓韩小慧的肩头，另一只手伸到她腰上，先是四处点，同时问她疼不疼，啥感觉。 后来直接把手掌贴上去，左揉一下，右揉一下，问清楚感觉之后做出确诊：“你这就是典型的腰肌劳损，先吃饭吧，晚上睡觉前我给按摩，三次就能搞定。” 说着话还拍了拍韩小慧的腰，这是他前世养成的习惯。 韩小慧身上一紧，那只温热的手掌离开后，后背好像空落落的…… 这一顿，她破天荒地吃了两小碗米饭，桌子上的四个菜不仅勾起了她的食欲，还勾起了她的回忆，这味道跟她在公公婆婆家吃到的一模一样，两次，都是李修远，那个阳光一般的男生主厨。 晚上八点半，孟阳看看吃完饭已经过去两个小时，做背部按摩应该是可以了，便推门进了韩小慧住的那间大卧室。 被孟阳一顿按揉之后，韩小慧感觉自己的腰部暖洋洋的，比泡进温泉还舒服。 现在，她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孟阳懂中医，还不是一般的懂。 看来有必要问问婆婆，他是什么时候学的？学了多久？ 孟阳哪里知道韩小慧有这么多心思，给她做按摩之后，小心地说道：“老婆，我有个事求你！” “呵呵，”韩小慧闷闷地笑道，“我就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什么事能让你为难成这样？” “呃，确切来讲，是有事想求岳父大人帮忙，你在中间给说说好话呗。”表哥同志比较能作，惹得岳父越来越看不上他这个女婿。 韩小慧翻身坐起，不冷不热地问：“我为啥要帮你？” “呃，两口了么，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孟阳说这话时就没注意到自己在求人的情况下，该不该说某些话。 “呵呵，你有事求我的时候就是两口子，没事的时候连个电话都不愿意给我打，你咋想的？就一个字：滚！” 韩小慧翻脸如翻书。 滚回自己房间的孟阳睡不着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比岳父更合适的人选，干脆先不想这事儿了。 开始琢磨起财政所失火到今天为止他在清河乡的每一步行动，总体看来，没被那些人玩死，相反见招拆招，几个回合下来，他的收获还挺大的。 首先一点，乡里的那几个人今后要想跟他对着干，就得做好进去的准备，大家都是聪明人，应该不会搞到那地步，这就非常有利于他今后的工作开展。 其次，及时以低廉的价格把化肥送到农民手上，这会让他在全乡的声望有一个本质上的提高，也算是一步坐稳了乡长的位子。 第三，他弄明白了一件事，清河乡的问题绝不仅仅是一个乡的事，这里面的利益纠葛直接跟县里的某些领导挂钩，乔永新也只是一个在前台表演的人。 既然如此，有没有可能把这个表演的人反水反到自己这一边来？最好把曹建伟也拉拢过来，这样他会多两个帮手。 他隐隐有些担忧，这一次从市里运化肥过来，扭断了人家的利益链条，县里的某些人会放过他吗？ 后续的麻烦很可能会接二连三，孤军奋战的话，难度还是很大的…… 你还别说，孟阳真就是个劳碌命，想了半天工作上的事情，慢慢的就睡着了。 …… 韩小慧在孟阳面前有点儿任性，也有点儿小脾气，但还是能顾大局的，第二天早上，黑着脸坐进了孟阳开的那辆三菱越野车中。 系了安全带见孟阳一副傻愣愣的样子，极为不满地吼道：“你看什么？走啊！” 孟阳愣住了，“走？去哪儿？送你上班吗？” 他原本是计划着自己今天去市里见老丈人，没想到刚发动着车，韩小慧就拦在前面，眼下还坐进了车里。 “去见你老丈人！”她没好声地回了一句，闭上了眼睛。 孟阳高兴了，有韩小慧在中间说话，以老丈人那宠女儿的样子，他要办的事情就有很可能办成。 他想让这一位老丈人帮忙找个维修古建筑方面的人，对清河乡的古建筑做一个整体的评估，看看维修的话需要多大的投资量。 没错，他是想在清河搞旅游业，这个时代的各地方政府还没意识到旅游业能带来多大的经济效益，更多的都在搞文化搭台经济唱戏。 有着超前认知的孟阳，自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只要清河乡的旅游经济搞上来，不用上面出台政策，他都敢直接能取消三提五统。 …… 济州是个地级市，市区人口八十五万，在省内也算是中等规模的城市了，近两年已经有了扩建的意思。 原来在市区外的206县道收费站已经被扩进了市内，但收费工作仍在继续。 刚过过这个收费站，孟阳接到了乔永新打来的电话。 “孟乡长，我估算着时间你也应该到市区了吧？” 靠边停好车的孟阳听到手机里传来的这一句话，顿时身上一紧，握着手机的指关节都白了。 他来市里的事情，除了坐在身边的韩小慧，没告诉任何人，那么，乔永新是咋知道的，而且连他从县城从出发的时间都知道。 这说明了啥？ 第54章 老丈人、市长 孟阳的两眼微微眯起，有一丝寒光闪过，脸上却露着平和的笑容，“乔书记，看来你还是挺关心我呀？连我在哪儿都知道！” “那必须的呀！我作为乡党委副书记，对你的安全始终是高度关注的，稍稍掌握一些你的行程，也在情理之中。”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孟阳笑出了声，“呵呵，那我得感谢乔书记喽，哎呀，昨天搬那些账本的时候，还把胳膊抻了一下，现在举着手机都有点难了，乔书记有话就直说呗，也让我省点力气。” 坐在副驾驶位的韩小慧偷偷地看向孟阳。 昨天孟阳拿回家的那些账本，她也看了几眼，尤其那一本放在最上面的，里面有用红笔圈住的几个人名她都记住了。 她马上就判断出应该是那个叫乔永新的打来的电话，也不知道对方都说了什么，但孟阳回复的这一句话，警告对方的意味也太明显了。 还是笑着说出来的……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城府了？ 韩小慧的好奇心，或者说是怀疑越来越重了，就算是人逢大事必有所变，但能变到孟阳这样前后判若两人的程度，应该是绝无仅有的。 孟阳这边根本就没察觉到韩小慧的入微观察，耳朵里听着乔永新的话：“乡政府外欠款的事情，我们今天就能解决掉，可是大家心里很没底呀！” 他这话其实是在问孟阳那些账本要怎么处理？如果一直放在孟阳手里，他们那些人不就一直要受他挟制吗？ 孟阳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几下，立刻回复道：“乔书记，现在科技也是很发达的，比如复印，比如照相，让我们有了更多的选择，您说呢？” 这话不太好理解，其实就是告诉对方，我如果把那些账本复印下来，同时用相机照下来，就算是把原件烧了，送到上面去也一样好使。 乔永新显然是理解了这里面的意思，久久不语。 孟阳见对方不说话，略想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乔书记，不如咱们来个君子协定吧！” “说说看。”手机听筒里终于有了回音。 “从现在开始，莫伸手，昨日种种，我都可以让它随风而去！” 手机听筒里又没了动静，孟阳一点儿都不急，静静地等着乔永新的回话。 他提出这么一个要求，其实也是学后世反腐时的做法，并不一棍打死所有人，治病救人才是正确的做法。 况且，那些账本上还有好几位他需要仰视的存在，他要是敢公开，最好的结果都得是鱼死网破，弄不好鱼死了网啥事儿都没有，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过了好久，乔永新黯然的声音才又响起：“我自己能做到，但别人我保证不了，我会把你的意思传给他们。” 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孟阳侧头看到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韩小慧，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老婆，你男人长得也算帅气吧？” 韩小慧一掌拍掉他的手，扭头不理他了。 …… 二十分钟后，孟阳和韩小慧出现在济州市昌盛建材经销部门口。 没错，孟阳的老丈人就是这家经销部的小老板韩满仓，从当初最难时候连两个孩子上学的钱都凑不齐的他，经过十多年打拼，也算是有了自己的生意，这两年还赚了不少钱。 按照韩满仓的想法，就算是孟阳站到他眼前，他都会当做没看见。 从他认识孟阳那天起，就不太喜欢这个女婿，最近又听说他跟人家有夫之妇滚在一起，还让人抓了现形…… 如果不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他早就让女儿跟那个混账东西离婚了，如今竟然还有脸来见他？ 恩情归恩情，但如果要牺牲他女儿一生的幸福来报恩……他心里始终有一道坎儿，过不去！ 可是看到他宝贝女儿也跟着一起来了，这他就不得不见了。 “坐吧，还站着干啥？”把两个年轻人让进铺子里的一间小屋子里，他用眼角瞄了瞄孟阳，说出这么一句话后，把韩小慧拉到一旁，“小慧，你都多少天没回家了，你妈想你了，现在赶紧回去看看。” 说完，就往外推她。 韩小慧看了看孟阳，灵巧地闪身躲过韩满仓坐到了里面的一张椅子上，“爸，你这地方我还是第一次来呢，怎么着也得让我参观参观吧？” 说着话，朝孟阳使了个眼色。 她是真怕自己离开后，老爹会把孟阳打得满脸开花。 孟阳连忙把拎在手里的两瓶酒往上提了提，稍稍弯腰说道：“爸，我给您送了两瓶酒，本来是打算去家里的，小慧说这个时间段您正忙，就直接来这儿了。” “知道我忙，你还能挑这个时间段来，是想给我添乱吗？”韩满仓瞄了一眼孟阳手里的酒瓶，靠在门框上，脸色很差。 “爸，你要这么说，我也给您添乱了，那我现在就回永宁了。”韩小慧不失时机地插进一句话。 “你能一样吗？”韩满仓说完这句话就住嘴了，不管咋说，这个女婿最近的表现还算可以，再说还是要给亲家两口子留面子的，那两人对他家的帮助实在是太大了。 孟阳知道这是给他说话的机会了，他马上极为简要地道出了来意。 “爸，您搞建材也有年头了，应该能认识搞古建筑维修的人吧？” “古建筑维修？”韩满仓皱着眉头想了片刻，“认识的人倒是有那么一个，他要价可不低……你是公事还是私事？” “公事！我想先请他看看，看过之后再定是不是请他维修。” 孟阳这话让韩满仓竖起了眉毛，“呵！听你这话里的意思，你让我帮你找人，完事还信不过人家，要让人家先看看，在看的过程中你判断人家行不行？我没说错的话，你是这想法吧？” “便宜都让你占了，你不做买卖可真是可惜了！” 话说得很刻薄，但脸上却没有了刚才那种要吃人般的神色，姑爷这种认真负责任的工作态度让他心里舒畅了一些。 …… 从昌盛建材经销部出来，孟阳把韩小慧送到表哥丈母娘那边，自己去了市政府，车都没开，是坐公交去的。 这个时代的市政府并没有保安之类的守在门口，孟阳只在收发室简单登记了一下就直接进了楼里。 刚上到三楼，就遇见了陈江涛，孟阳赶紧上前打招呼：“陈主任，我是孟阳，您还记得我吗？” “记得，记得，孟阳，孟乡长！”陈江涛非常客气地把他请到了一间小会客室。 亲自给他倒了水，“你这一次是来……” “陈主任，方便的话，我想见见赵市长。” “你等一下，我请示一下领导，看看他有没有时间。” 没过多久，陈江涛回来了，“领导叫你去他办公室。”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孟阳感觉陈江涛在说这句话时，好像有些羡慕……他哪里知道，赵国志从不在办公室会见下级官员，他是第一个！ 第55章 专业课 领导的办公室比较简朴，这跟孟阳的猜测没有太大区别。 以赵国志那种能骑个电动车就敢下乡，还能摔倒后躺在路边的个性，他是不会在意办公室是否有派头之类虚假门面的。 “咋地？我这屋子里的摆设入不了你孟乡长的眼吗？也是，都能开上三菱越野的人了，眼界肯定要提高不少了。”赵国志见孟阳进来之后，偷偷打量四周，便开玩笑一般地说道。 孟阳悚然一惊，连忙收回目光，“领导，我是第一次来这里，有点儿紧张。” “你紧张？”赵国志差点儿笑出了声，“你说这话违不违心？都敢喊我老赵的人，见到我还能紧张，谁信啊？” “行了，赶紧坐下吧，找我有事啊？” 赵国志仍旧像在清河乡时的样子，很是随意。 孟阳却不敢大意了，“领导，我很感激您给我一个锻炼的机会，一直想当面跟您说一声，今天终于有机会来市里……” “等等，说的好像你前两天没来市里似的？再说，就打算这么空口白牙的感谢我？” “呃……领导掌控全局，我那点儿小动作也真是瞒不过您呀！” 孟阳马上想到自己从市里往回运化肥的事，应该是被赵国志知道了。 不过，他心头的一块石头也落地了，原来一直想不明白是谁把他一步到位的提拔到正科级乡长位子上的，刚才稍稍试探了一下，没想到赵国志很明确地给了他答案，就是他提拔的。 至于“空口白牙”感谢他的事…… “我这会儿还有事，中午，你得请我吃饭，嗯，我给你个地址，你点好了菜等着我就行，十一半左右我就能到那儿了。” 说着放，赵国志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小卡片扔给孟阳，又在一张纸上写了两个菜名递过来…… …… 十一点钟，孟阳循着卡片上的地址找到了这家……小吃部！对，就是跟清河乡招待所对面老吴开的小吃部一样大小。 同样是平房，只不过人家里面的卫生状况可比老吴那个好得太多了。 十多张小方桌旁，几乎都坐满了人。 这一点，也比老吴那个小吃部强很多。 当孟阳把赵国志写下两个菜名的那张纸递给服务员时，小姑娘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朝着后厨喊道：“妈，赵叔叔又要来吃饭了。” 后厨里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传出：“先把人家领进去，沏上茶水。” 小姑娘把孟阳带进了后院，安顿在一棵枣树下的桌子旁。 十一点半，赵国志准时来了。 两盘菜也端了上来，没有酒！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啥要叫你到这里吃饭吧？”赵国志抬头望着郁郁葱葱的树冠轻声问道。 孟阳老老实实地回答道：“领导，这里应该有啥特别的意义吧？” “也不算是很特别，”赵国志像是陷入了回忆，“我先后两次到济州任职，第一次是在安县任县长，认识了当时的市长李峻峰，那个人啊……” 说到这里，他停住话头，好像在组织语言，好了一会儿却没有说下去，反而问孟阳：“你觉得一个干部该怎样要求自己？” “我？”这问题其实并不好回答，孟阳绕了一个小小的弯，“在听说我任职清河乡乡长后，我爸跟我说当官一任，造福一方才是正道，为民服务，鞠躬尽瘁才是王道！” “对！就是这两句话！”赵国志眼睛一亮，“李峻峰就是按这个要求去做的，可惜，他英年早逝了，但济州的老百姓没忘他呀，你进来的时候看到了吧？人已经坐满了！” 孟阳吃了一惊，马上反应过来：“领导，您是说这小吃部是李市长的家人开的？” “是！是他爱人开的，那个服务员是他的女儿，还在上学，抽空回来帮忙的。” “我带你到这儿来，就是想告诉你，只有你心里装着老百姓，老百姓才会拿你当一回事！不然你屁都不是！” “下级的奉承，上级的肯定，同事的羡慕，都比不上老百姓说你一声好，这是人活一辈子最值得追求的东西！” “当然，你我都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小毛病不可能杜绝，比如我，今天就指名道姓的让你请吃饭，这算不算是吃拿卡要的一种？算！也不算！” …… 赵国志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 孟阳大部分都能听懂，没听懂的也深深记在心里，这是一堂难得的专业课。 在他听得入神的时候，赵国志突然来了个转折：“听说你们乡里的财政所着火了？这可是好兆头啊！新官上任，红红火火，损失也不小吧？” 这一刻，他恢复了在清河乡跟孟阳一起吃住时的样子，甚至一只脚还踩到了旁边的凳子上，市长形象顷刻间崩塌。 挤着眼睛说出来的话也不像是在关心孟阳，反倒是看热闹的成份居多一些。 孟阳哭笑不得，“不是，领导，您就不想知道这里面的故事吗？” “故事？”赵国志夹了一口菜在嘴里嚼着，含混不清地说道，“我凭啥要知道那些破烂事？那是你们县、你们乡的事，这点儿破事要是搞不明白，还要周江河那个县长干啥？还要你这个小破乡长干啥？” “您先吃，先吃好了再教训！”孟阳是真怕他一边干饭一边长篇大论，不小心把饭粒弄进气管里。 “好了，吃饱了，”赵国志扔下筷子，到底没忍住问道，“你还有心情往市里跑，看起来是应该是解决了吧？” 这回轮到孟阳含混不清地回答了，“不该烧的烧没了，该烧的又没烧着，可惜了那一栋晚清古建筑……” 赵国志不顾形象地大笑，“哈哈……小孟同志还是有点儿狗命的……” …… “你找古建筑维修方面的人是什么意思？”回去的路上，韩小慧好奇地问道。 韩满仓已经替孟阳联系了一个位外地的师傅，两天后就能到永宁，韩小慧有点不太明白孟阳的意思。 孟阳稍稍减慢车速，“清河乡山清水秀，算得上是鱼米之乡，而且古建筑很多，弄好了，特别适合搞旅游开发。” 韩小慧轻皱眉头，“旅游开发？人家都往名山大川跑，就你那破地方，谁来呀？” 她还是头一次听说古建筑群还能当做旅游项目的，要是像平遥那样整座城都是古建倒也可以，清河那小破地方还是算了吧。 “破不破的，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哪天你有空儿了，我接你去。” 韩小慧话里有话地说道：“呵呵，我怕去了你会不方便呀！” 孟阳差点儿就脱口而出地说“离婚了就方便了”这句话，好在反应及时，生生咽了回去。 他也发现自己最近好像也不是特别希望离婚了，只不过是习惯性的往那个方向去考虑而已。 如果他能放下包袱，其实他是李修远还是孟阳已经不重要了，活在当下，不内耗才能让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都能活得开心一些，快乐一些。 “怎么？在考虑怎么敷衍我吗？”韩小慧微微侧头，眯着眼睛瞄向孟阳。 “呃，为了安全起见，开车的时候尽量不要跟驾驶人说话，这是常识！” “是吗？哎呀，我还想跟你说说我同学她爸兜里装满了钱，正犯愁往哪里投资的事情呢……” “吱……”孟阳一个急刹车，车速急剧地降下来。 “你干嘛呀……”韩小慧两手撑住前面，大惊失色，等她抬起头来时，才发现孟阳紧急停车的原因。 对面一辆212吉普车，逆行着直奔他们而来。 第56章 娇弱、轻柔 在两车相距仅有两米多时，也来了个急刹车，一阵刺耳的声音过后，两辆车几乎已经挨上了。 孟阳一动没动，冷眼看着对面车上的人。 事实上他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懵住了，没反应过来，等到吉普车停下来，他才感觉到有点儿后怕了。 路边就是很深的山沟，刚才真要是两车相撞了，估计都得翻下去！ 对峙片刻，孟阳尝试着往后倒车，可是他倒一点，吉普车就跟进一点，两车之间始终保持着短短的距离。 无奈，他只好把车停在道路中间位置。 看着对面车上下来的四个人，对韩小慧说道：“来者不善，等下我出去后，你把车门从里面锁上，然后马上报警！” 对方肯定没打算撞车，不然也用不着费这么大的事，所以，让韩小慧待在车里应该还是相对安全一些。 咦？他怎么看着这娘们儿很是兴奋呢？好像还有点儿……跃跃欲试的意思，拜托，对面可是四个大老爷们儿，一个个膀大腰圆的，三拳两脚就能把他放倒。 而且这四个人手里都拎着木头棒子，看着像是锹把，很专业的样子……这可是真的要打架的，不是闹着玩，她兴奋个啥呀？ 在他目瞪口呆中，韩小慧从后座上拿起一个崭新的鞋盒，从里面拿出今天新买的一双旅游鞋，换下了脚上的高跟鞋。 推开车门就要下车，吓得孟阳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不是，你要干啥？待在车里，我去搞定他们！” “你？”韩小慧掰开孟阳的手指说道，“要不还是你待在车上吧。” 说完头都没回一下就从车里跳了下去。 孟阳急得脑门都出汗了，他下车后直接跑到另一侧直接挡在韩小慧面前。 对面四人当中打头的络腮胡子大汉突然爆发出一阵狂妄的大笑，笑够了，才捂着肚子对身旁的三人说道：“兄弟们，真没想到啊，孟乡长车上竟然还有一个大大的美人，还主动下车了，你们说该咋办啊？” 说着话，“咕嘟”咽了一下口水，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韩小慧，完全忽略了站在她前面的孟阳。 另一个牙齿有些外翻的晃着膀子往前凑了两步说道：“还能咋办？等会儿教训完了这个姓孟的，就看谁先抓到呗！” 络腮胡子好心地提议道：“孟乡长，你让身边儿的美女主动点儿，哥儿几个下手轻一点，意思一下，能交代过去就得了，你看咋样？” 这明显是受人委托来揍孟阳的。 孟阳心中一股冲天的怒火升腾而起，不管不顾地就要冲上去…… 孟阳和韩小慧的车被一辆吉普车逼停在路上，吉普车上下来四个大汉，很明显是针对孟阳来的。 可偏偏这种时候，韩小慧很是兴奋地换了鞋，下车了。 她可是长得国色天姿，往那儿一站，就让对面的四个大汉挪不开眼睛了，嘴里的污言秽语脱口而出。 气得孟阳准备拼命了，可是他刚迈出一只脚，就被韩小慧一把拉了回来，弱弱地跟对面的人说道：“几位大哥，我家男人如果有得罪之处，还请高抬贵手，大家都是混口饭吃，就没必要非得打打杀杀的吧？” 络腮胡子又发出一种大笑，“哟，这妹子说话好听，你叫啥名？这么漂亮，在市里我咋没听说过呢？” “我叫什么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请几位行个方便……” 还没等韩小慧的话说完，对面另一位牙齿外翻的已经忍不住了，直接奔她扑过来。 就在孟阳准备扑上去挡住此人时，韩小慧已经两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侧身一拧，只听“咔嚓”一声响起，紧接着她抬脚踹在对方小肚子上。 “啊……”此人惨叫着往后翻滚而去…… 在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过后，等孟阳捡起一根掉在地上的铁锹把时，吉普车上下来的四个人都已经东倒西歪地趴在了路上…… 而他那一向娇弱无比，还有点儿小脾气的表嫂韩小慧手里拎着一根棒子，踮着一只脚，歪着脑袋扫视了一圈儿，在络腮胡子身旁蹲下来，用手中的棒子挑起他的下巴。 轻声问道：“这位大哥，能行个方便放过我们吗？” 络腮胡子像是见鬼一样，哆嗦着往后挪身子，可一条腿好像骨折了，挪起来很吃力，只好原地连连点头。 “你哑巴啦？”韩小慧轻叱过后，手中那根铁锹把重重地砸在络腮胡子脑袋上。 “我们再来一遍哈，这位大哥，能行个方便放过我们吗？” 声音依旧轻轻柔柔的。 络腮胡子都快哭了，大声说道：“行，行，姑奶奶，我服了，我服了还不行吗？” “嗯，你态度不错，先放你一马，那个牙长在嘴外面的，你，对，就说你呢，爬过来！” “你刚才说谁先抓到什么什么的，是吧？把手伸出来呀，不是想抓我吗？” 在孟阳震惊无比之际，韩小慧一只脚已经踩到了牙齿外翻之人的手背上，还重重地辗了一下，五根手指至少有三根被踩断了。 此人惨叫着疼得差点儿昏死过去。 韩小慧面无表情地用棒子点了点络腮胡子的脑袋，“谁叫你们来的？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应该是市里刘二麻子手底下的吧？” “是，是，姑奶奶，我们也是为了讨生活，就，就接了个活儿，是清河那边有个姓王的副乡长，让我们教训一顿孟乡长，就，就这些……” 王凤武？孟阳听到这话，心说是乔永新没把他的话传到位，还是说这一位王副乡长有所依仗，以为自己不敢动他？ 很好，看来是得杀一只鸡儆猴了…… …… 两分钟后，三菱越野扔下路上的四个人和那辆吉普车，再次上路了。 孟阳一边开车，一边还偷偷地打量着韩小慧，她脸上的那股煞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恢复了往日的娇艳，眼中也是水波荡漾，像是啥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让他心里直嘀咕，韩小慧竟然还会打架，而且还挺厉害的样子，他咋就不知道呢？ 不管是前世还是后生，就连表哥同志的记忆里，都没有这个印象，他只知道，这个女人做手术时手特别稳，还有点儿狠，也特别精准。 另外，刘二麻子是谁？听着像个地痞，她怎么会认识这种人的？ 孟阳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对这个表嫂的了解太少了。 韩小慧见他不时地往自己这边看上一眼，干脆扭过身子，面带微笑地望着他，不说话，也没有别的动作。 孟阳咳嗽了两声，挺直了腰，目不斜视，可是很快，他就如坐针毡了，只好讪讪地开口：“没想到你打架还挺猛的。” “害怕啦？”韩小慧轻柔的声音传过来。 孟阳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刚才她就是用这语气跟那个络腮胡子说话的，结果络腮胡子都吓哭了。 不过，他不能那么没出息，强行挤出一丝笑容，镇静地道：“哪能呢？咱们是两口子，你打谁也不可能打我呀，你说是吧？” 韩小慧“呲”地轻笑，拉长了音调：“那可不一定。” 孟阳觉得这不是一个适合开车时探讨的问题，本不想说话了，却猛然间想起遇到那几个人之前韩小慧说的话。 “小慧，你那会儿说谁钱多到不知道往哪儿投资来着？” 韩小慧立刻扭过身子，窝进了座椅中，“我刚才跟人打架累了，要睡一会儿，到地方喊我。” 这是没打算轻易地告诉他这个信息啊！ …… 第57章 王凤武的小心思 孟阳把韩小慧送回家后，马上启程回了清河乡。 到地方后第一时间去了人大主席曹建伟家里。 如他所料，曹建伟看到他风风火火的过来，有点儿意外，把他迎进自家的客厅里，让儿媳妇沏了茶，又端来水果盘。 态度上还是比较拿他当一回事的。 看到这一幕，孟阳对自己的行动心里更有数了。 他欠了欠身，不紧不慢地说道：“曹主席，乔书记那边……”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曹建伟知道他要说什么，没让话音落到，立刻接上了。 “乔书记那边该跟我说的都说了，我的意思是今后还得大家抱成团，一起往前奔！” 你看，聪明人说话就是直接。 他同意孟阳提出的那个君子协定。 孟阳却没露出满意的样子，略停顿片刻后说道：“曹主席，我今天去了一趟市里，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点事儿，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曹建伟心头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眉头皱了一下，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淡淡地问：“啥事儿能让孟乡长刚回来就直奔我这里来了？” 孟阳轻笑一声，“也算不得啥大事，只不过是有人想在半路上揍我一顿，没成功，我就琢磨着，这事儿吧，还是有必要跟您说一声的，毕竟您是希望大家抱成团一起往前奔的。” 曹建伟“嗖”地一下子站起身，两眼寒光暴射。 “谁干的？” 也不由他不紧张，他们这些人的命脉可都捏在孟阳手里的。 如果这个年轻人冲动起来，不计后果的把事情抖出去，谁都别想落好。 这特么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干的？ 孟阳摇头，“我能逃出来就不错了，哪还有心思研究是谁干的？” 并没有说出是王凤武找的人，这不是能他该说出来的事。 就是要让他们内部自己查，自己查出来的才更有说服力，不然，难免会让他们怀疑是要把他们各个击破。 曹建伟抬手说道：“你稍等一下，我去打个电话。” 出去没多大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孟乡长，我们会给你一个交代！” 孟阳露出了看似真诚的笑容，“曹主席，有您在这中间调和，我相信我们之间会相处愉快的。” 曹建伟第一次用审视的目光认真地打量起孟阳。 这个年轻人有点儿意思。 曹建伟以为自己答应了孟阳要解决他在半路上被人拦截的事情，孟阳也该走了，可是他没走。 而是郑重其事地说道：“曹主席，我来您这儿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公事。” 曹建伟直摆手，“我这都快要退休的人了，你还是多跟乔永新他们商量吧。”公事就大可不必找他了。 “我还有点儿事要出去，孟阳乡，你看……” 这是下逐客令了？ 孟阳却没有起身的意思，缓缓地说道：“曹主席，我要说的事情您应该会感兴趣的。” 曹建伟皱着眉头重新坐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孟阳。 孟阳并没有绕弯，很直接地说出了一自己的想法：“我想在咱们清河搞个文化旅游项目的试点，我估计宋局长那边应该还是很愿意搞出这么一个动静的。” 曹建伟当即两眼放光了。 “你等等！”说完这三个字扭头朝外喊道：“秀娥，弄两个菜，我要跟孟乡长喝点儿。” 秀娥是他的儿媳妇，在外面脆生生地答应下来。 孟阳心里踏实了，想起老丈人韩满仓同志的一句名言，这世上就没有沟通不了的人，就看你方式方法是不是对头。 自从有了在清河乡搞旅游开发的心思，他就开始琢磨相关的人和事，从章玥玥那来得知，县旅游局局长宋和平竟然还是曹建伟的女婿。 这个信息就是跟曹建伟沟通的敲门砖。 这块砖眼下就发挥了作用。 刚才他提到旅游两个字的时候，曹建伟已经感兴趣了，如果按中医理论来讲，这就是药下得对症了。 为啥这么说呢？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一个政绩问题了。 曹建伟自己倒是无所谓了，估计都做好了退休后去哪儿玩的准备，可是他女婿宋和平不行啊。 宋局长还不到四十岁，虽说也是正科级干部，还是一个部门的主官，可是这年代的永宁对旅游是相当不感冒的，导致旅游局都成了摆设一样的部门，比清水衙门还清水。 在这种单位，要想干出成绩来，难上加难！ 宋和平眼看着自己年龄渐大，还在原地徘徊，已经开始琢磨怎么样才能在主业上搞出一点儿动静，为晋升之路提供一点儿帮助。 对此，曹建伟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能不急吗？ 一儿一女的他，儿子先天痴呆，啥也干不了，女儿也不是从政的料，就指望着宋和平这个女婿能光宗耀祖呢。 所以，孟阳提出要搞个文化旅游项目的事情，正中了他的下怀。 这也让两人之间的沟通从下逐客令反转到需要在酒桌上进行的地步。 社会就是如此复杂又如此简单。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秀娥已经很利索地弄上来四个小菜。 曹建伟给孟阳倒了一杯酒，“孟乡长，家里也没啥好吃的，就先对付吃一口，哪天你有空儿了，我让和平请你去市里吃饭。” 孟阳倒是没客气，夹了一口菜赞叹不已：“呀，秀娥嫂子这做菜的水平可是不一般啊！” “说正事，曹主席，我来清河的时间不长，但多少还是了解了一些情况，别的不说，光是一个清河村的建筑，至少有一多半都是明清时期的。” “这玩意儿看着不起眼，但现在的人们，将来的人们还就认这个，再加上咱们清河山清水秀，一片鱼米之乡的样子，如果我们肯下力气，肯定能搞起旅游这一产业！” …… 两人的谈话一直进行到五点钟，孟阳才离开曹家。 刚回到办公室，王凤武就紧跟在他身后进来了。 进来后，关上门，“扑通”一声跪到了孟阳面前。 “哎呀，王乡长，你这是干啥呀？”孟阳露出一副惊讶无比的样子，两手用力地把王凤武拉起来。 心里却在嘀咕，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曹建伟在清河乡的势力，从他去曹家到现在还不到三个小时，就已经把王凤武给挖出来了。 不过，让他跑到自己这里下跪是啥意思？啥年月了还来这一套？ 不是说好了由曹建伟他们自己处理的吗？难道还指望着他孟阳能网开一面饶过这家伙？ 嘁！孟阳暗自冷笑，如果任谁都来打他一巴掌，然后还啥事儿没有，他还能在这种环境里生存吗？ 况且，他还警告在先，还跟他们有个君子协定。 王凤武哪里知道孟阳心里的想法，见他还是那副老好人的样子，心里就活泛开了。 眼珠子转了两圈儿，硬生生地挤出两滴眼泪，悲痛万分地说道：“孟乡长，都怪我没管好家里人啊，我那小舅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你跟我合不来，就私自找了几个人，想打你一顿，算是给我出出气。” “我这不是来跟你赔礼道歉来了吗？还好，你看起来没啥事，不然我这张脸可就没地方放了。” 孟阳眯起眼睛听着他在这里信口开河，突然觉得跟这种水平的人多说一句话都没啥意思。 太浪费时间了…… 第58章 太美了 孟阳把王凤武拉起来，像个老朋友一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乡长，我啥事没有，不过是从市里回来的路上被几个人拦住了车，可现在这太平盛世的，大家还是挺喜欢讲道理的，也没动手，就这么让我回来了，这么一点儿小事，你就别放心上了。” 王凤武眼珠子又开始转起来，刘二麻子手下那几个人到现在也没给他回信儿，事情还真有可能像孟阳所说的那样。 如果是这样，他得考虑另一半钱给不给的问题了。 “即便是这样，我这心里也挺不好受的，孟乡长，晚上我安排一桌给你压压惊，你无论如何都得去啊！” “行，行，就当是咱们聚会了。”孟阳的态度极好，话语中都透着亲切感。 “那我先走了，回家好好教训教训那不知好歹的东西！” 王凤武出去了，章玥玥进来了。 她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孟阳，略有些紧张地问道：“听说您被人家拦在半道上了？没动手吧？看起来不太像呢？” “动手了，但是吧，我方火力太强大了，对方被团灭了……”正吹着牛的时候，给他提供火力输出的人打来了电话。 章玥玥见孟阳有电话，刚想避开出去，却被孟阳叫住，他还有事要让她办！ 走来走去的不麻烦么？就在这儿待一会儿。 手机听筒里传来韩小慧娇娇软软的声音：“老公，你到清河了吗？人家好担心你呀！” 听得孟阳一阵恶寒，这女人一天不折磨他都难受，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他终于忍不住了，“韩小慧！你把舌头捋直了，不是，你这样有意思吗？” “呵呵，过河拆桥是吧？你还想不想搞你那个旅游项目了？”韩小慧的舌头倒是捊直了，可是威胁的话也随之而来了。 “不是……”孟阳一阵头疼，只能服软，“姑奶奶，有啥事儿请您直说，小的听着呢。” 章玥玥一旁捂着嘴偷笑，却又不敢弄出声音来，憋得非常难受。 “这还差不多，别把别人对你的关心当成理所当然，我是你老婆我才会关心你的安危，我怎么就没给别人打电话问呢？” 韩小慧得理不饶人地呛了两句，很快就转入正题：“你那里生存环境实在是太差了，我给你找了个司机，身手相当不错，你看着安排，我想你一个乡长，安排一个人的工作应该问题不大吧？何况也确实需要！” 刚才还说着旅游的事情呢，怎么一转眼又变成了安保问题？ 孟阳多少有点儿跟不上韩小慧的思路了。 等孟阳问清楚了他那个司机啥时候来等情况后，还想问有关旅游投资的事情时，韩小慧直接就挂了电话。 这让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到章玥玥脸憋得通红，摆手说道：“那个……我刚才要让你办啥事儿来着？” “应该是跟王乡长有关的吧。” 章玥玥这个办公室主任还是很够格的，马上就猜出了孟阳想干啥。 “对，对，就是他，你现在就回办公室给曹建伟打电话，嗯，告状！” 章玥玥稍愣了两秒，立刻转身回到了隔壁的办公室，直接用座机给曹建伟家里打了过去。 “……我是章玥玥，有个情况我觉得有必要跟您汇报，嗯，嗯，是这样的，刚才我看到王乡长进了孟乡长办公室，又是跪又是哭的，我怕他要在咱们的事情上搞出啥花样来……嗯，行，您放心，以后有啥情况我会及时跟您说的，好，好……” …… 孟阳在次日早晨刚上班就听到了有关王凤武的消息。 消息是章玥玥告诉他的：“去县纪委自首了，据说要争取宽大处理，不过……” 她的声音很低，为了能让孟阳听得清楚一些，整个身子都俯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这是第一手内部消息，她不得不小心谨慎。 孟阳的两眼不由自主地望过去，这能怪他吗？ 强行挪开视线，不由自主的说出三个字：“太美了！” “嗯？” 啥东西太美了？章玥玥愣神片刻，发现自己这个动作好像不太对，马上直起身子，脸色通红。 孟阳也发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毛病，“呃，我是说王凤武想得太美了，这样一个脑子拎不清的角色，他们是不放心让他活在这世上的。” 章玥玥笑了。 她发现这个年轻的小乡长还挺腼腆的，尤其在男女关系这一方面，很是放不开，她想起了喝醉酒那天晚上的事情，脸上更红了。 孟阳可就有点儿奇怪了，按说以他的了解，章玥玥可不是啥纯情女子，不过看了两眼而已，能这么不好意思吗？ 但他现在没时间研究女人，他还有很多正经事要处理。 “乔书记这两天都在忙啥？” 章玥玥回过神，眨着毛茸茸的大眼睛回答道：“昨天关在自己办公室，哪儿都没去。” “嗯，我去做做他的工作，不能白白领着工资又不干活。”清河乡不养闲人！ …… 乔永新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两眼都没有任何光彩了，跟前两天相比，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他好像对孟阳来他办公室一点儿都不意外，语气淡淡地说道：“孟乡长，我知道你肯定要问我一些事情，你直接问就行，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孟阳笑着坐下来，还自己倒了一杯水，“乔书记，我昨天从市里回来之后去了一趟曹建伟家里。” “我知道，他跟我说过，你放心，我乔永新别的方面可能有很多毛病，但是，说过的话，答应别人的事情，我从来没含糊……” “停！停！乔书记，我上你这儿来可不是想听你说这些。” 在孟阳打断乔永新的话之后，乔永新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目光里的内容也很好猜：那你跟我说起去曹建伟家里的事情干嘛？怪吓人的。 孟阳本想组织好语言再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毕竟乔永新可是个真正有才华的人。 可是看到他现在这样，觉得还是用最朴实的语句表达清楚就好。 “乔书记，我昨天跟曹建伟初步商量了一件事情，因为没最终确定下来，所以，今天还得跟你研究一下。” “我想在咱们乡搞个文化旅游的项目，这是对外的说法，实际上就是充分利用咱们乡的优势，搞旅游业，带领全乡百姓一起挣钱。” 孟阳的话说到这里停住了，因为他发现乔永新没认真听。 不对，也不是没认真听，而是他的关注点好像不在话里的内容上。 乔永新确实是没听进去孟阳话里的内容，他更注意的是孟阳竟然还在跟他商量工作。 商量工作啊！ 这放在过去是多平常的一件事情，就算是以马国庆那种喜欢搞一言堂的家伙，也时常找他问这问那的。 你再看看现在这情况…… 他乔永新不光是被孟阳捏着小辫子，还鼓动乡里的群众，想把孟阳挤走，就这一条，孟阳都应该恨他八辈祖宗才是，为啥还要假惺惺地找他研究工作呢？ 这人虚伪。 孟阳轻叹一声说道：“乔书记，我想，我们是同事，还是处于一乡领导层面上的同事，这一点在短时间内应该是改变不了，既然是这样，我作为乡长，工作中有疑难了，找你这个党委副书记研究一下，我觉得很正常啊！” 他这一句话，一下子把乔永新混乱的思绪拉到了一条线上，这正常么？ 算了，正常不正常的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现在的他坐在这里，就是清河乡党委副书记。 孟阳说得对，工作不能扔下不管。 第59章 周江河的态度 乔永新想通一些事情后，放开了很多。 “孟乡长，我没听错的话，你是想搞旅游业，可是这东西投入周期应该很长吧？而且，乡里根本就没钱，怎么弄？” 孟阳见他总算是把脑子放到了工作上，松了一口气。 “乔书记，我是这么想的，咱们乡其实很有优势，光是清河村的古建筑，如果简单维修一下，应该不会太费事，还可以引进资金，以股份制的形式跟我们合资办一个旅游企业……” 孟阳越说兴致越高，不知不觉间就跟乔永新说了近一个小时。 一开始的时候，乔永新还只是礼貌性地点头附和他，可是听着听着，他的两眼中开始有了光彩，到了后来，还不时插一两句话。 “……这样一来，光是乡里的服务行业都能快速成长起来，这是个好主意。” “老乔，既然你也认可这一点，那咱们就先奔着这个目标努力看看，不管结果如何，先去做吧。” “孟乡长，我能帮你做点儿什么？” 乔永新已经很久没跟人这么热烈地讨论工作了，这让他有一种久违的冲动在心里憋不住了。 “老乔，不是你帮我做，是咱们一起做呀！这样吧，你我两个分一下工，我对外，你对内，让老曹对付那些有可能在这里面搅混水的人。” 孟阳说着话，阴阴地一笑。 乔永新身上一紧，觉得脚底下都冒出了凉气。 王凤武的事情，他可是全听说了，孟阳通过曹建伟的手，兵不血刃地解决掉了王凤武，还把曹建伟绑到自己要做的事情上，就这份老谋深算、借力打力的本事，他乔永新恐怕得学上几年…… “咚咚咚！”门口传来略有些急促的敲门声。 两人停住话头。 进来的是章玥玥，她喘着气急急地说道：“孟乡长，周县长来了，没进乡政府，直接去下面的村子了。” 孟阳瞪了她一眼，“他是领导，去下面的村子也是很正常的工作，你慌啥？” “不是……”章玥玥一着急，学了孟阳的口头语，“我听说他来的时候看到了路边撂荒的耕地脸色很难看，好像是挺生气的。而且，听说杨家庄老百姓集体跪到了他车前……” “行了，我知道了！” 孟阳立刻起身往外走，到了门口还不忘嘱咐乔永新：“老乔，我去杨家庄，你把咱们两个刚才说的那些尽快形成一个计划。” 说完，也不等乔永新回复他，急匆匆地往楼下跑去。 这一次，他可能要摊上大事了…… 杨家庄位于清河乡最南端，与永平乡接壤，分为大杨家庄和小杨家庄两个村子。 在清河乡这种三分山，一分水，六分地的地理环境中，杨家庄所处地方稍微有些特殊，基本上在山区边缘。 村子辖区内多数都是山林，其中盛产黄芪这种在内地极少见的药材，而且还都是野生的。 近几年野生中药材价格一路翻番，也让杨家庄这个昔日贫穷落后的村子，一夜之间靠着采药发家了。 富裕起来的杨家庄人便看着清河乡剩下的村子，甚至是清河乡政府都很不顺眼了。 也不知道是谁提出来的，如果能并入到隔壁永平乡，日子会过得更好一些。 这提法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永平乡在整个永宁县也算得上是富裕乡了，杨家庄并入永平乡的话，算得上是强强联姻，杨家庄人的日子应该会过得更舒坦一些。 有人提出来就有人把这个当一回事儿了。 村里的干部们在前两年就开始琢磨如何才能整体的并入永平乡，做了很多工作，甚至还让永平乡的领导们到县里去找过，村干部们也越级去过县里。 但是像这种行政区划的归属问题，县里也不好强行的把哪个村子并入哪个乡，因为这些村镇的归属都是有历史原因的，过于强制性的去做这件事情，搞不好就会带来村与村之间、乡与乡之间的矛盾。 这是要冒一定风险的。 所以，县里的领导们在这种事情上比较谨慎，提出以乡里的意见为主，只要乡里同意了，县里也没啥说的。 真出事了，有人背祸不是？ 马国庆当乡长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杨家庄人的腰包渐渐鼓起来，能不动心么？怎么可能放过那个地方？ 如果不是因为杨家庄是家族式的统治多年，他早就伸手了。 伸不了手，那也不能让他们瞎折腾，并入永平乡？做梦去吧，乡里不同意！ 事情就这么一直拖到了孟阳当乡长。 杨家庄人本来对此事已经心灰意冷了，马国庆突然出事了，乡里来一个小年轻主事了，这可是天赐良机。 杨家庄人并入永平乡的心思又一次翻腾起来。 马上就派了代表来见孟阳。 孟阳有自己的一番思量，而且，他眼下还有更急的事情要处理，自然是没时间考虑杨家庄这种事情。 杨家庄派来的代表铩羽而归。 如今，新上任的县长周江河下乡视察工作，感觉希望越来越渺茫的杨家庄人，破釜沉舟了。 便弄出了那么一出集体拦车下跪的事情。 孟阳心里很不痛快，这些人也太沉不住气了，自己明明告诉他们稍等几天，肯定要给他们一个满意答复的。 怎么就把事情搞到这地步呢？这还能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他心里挺没底的。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周江河这个人给他留下的印象并不美好。 前世，他为了表哥的案子求见过他三次，只见到了一次，还没给他办过任何事。 正因为如此，在听了章玥玥的汇报之后，他感觉到这一次杨家庄很可能真要分出去了，便急匆匆地赶过来。 孟阳开着车赶到大杨家庄村委会的院子里外面时，正看到村民们三三两两往外走。 有人认出了他这辆车，在他进院之前就将他拦在外面。 村会计杨秉成拍了拍三菱车的车窗。 孟阳将车窗放下来。 杨秉成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阴阳怪气地说道：“孟乡长是吧？这个车我认得，早先是马乡长开来着。” “您贵姓？”孟阳从车里下来，礼貌地伸出手问道。 他这一句问话，引了来围过来的二十多人一顿哈哈大笑。 杨秉成也笑得弯了腰，好一会儿才停着笑说道：“孟乡长，你猜我姓啥？” 孟阳收回那只手，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再聊！”犯不着跟这种人计较。 他挤开人群往里走。 杨家庄这些人没把他这个乡长当根葱，毫不尊重，甚至都有嘲笑他的意思，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杨家庄并入永平乡的事情，应该是有眉目了。 见到他，一向以济州市政府笔杆子而自居的周江河，推了推眼镜，冷着脸劈头盖脸地训斥道：“孟阳，你这个乡长是怎么当的？在考虑你们乡里的情况时，能不能也考虑考虑村民的意愿？” 刚跨进门的孟阳脚步顿住。 大办公室里挤满了人。 不光是有跟着周江河下乡的县办公室以及农业局的领导干部，还有杨家庄党支部书记、村委主任，以及村民代表等一众人。 嗯？怎么还有永平乡党委书记梁文成、乡长孙力？ 周江河当着这么多人，没给孟阳留一点儿面子，让他心里挺不是滋味。 如果说他跟周江河走得比较近，还能说成是把他当做自己人了，可实际情况是自己跟他一点儿都不熟啊。 所以，周江河这是想干啥？ 杨家庄的事情又不是他孟阳搞出来的，是历史问题，况且，他上任乡长才几天…… 第60章 要走的路 见孟阳一副傻愣愣的样子站在那里不说话，周江河的火气更大了，“怎么？现在我这个县长都没资格教训你了吗？” 这话可就严重了。 孟阳稍眯了一下眼睛，陪着笑脸说道：“周县长，都是我工作没做好，让领导操心了，杨家庄的事情……” “杨家庄的事情就按照他们的意思处理吧！”周江河根本就没让孟阳说出自己的想法来，直接就拍板定下来了。 孟阳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的，很难受。 场面多少有些尴尬起来。 跟着周江河下乡的冯爱民瞄了一眼孟阳，不冷不热地打圆场：“孟乡长，这件事情确实是你们乡里做的不对，我们总是在讲以民为本，可真正思考这四个字的人不多，领导替咱们想到了，咱们就要不折不扣地贯彻执行！” 说话的同时，还朝着旁边的杨秉义使了个眼色。 杨秉义心领神会，立刻从一堆文件中翻出一张关于杨家庄整体并入永平乡的申请文件，连同一支钢笔递到了孟阳手中。 孟阳深深地看了一眼杨秉义，这个头发花白，已年近六十岁的老人，暗暗地替他祈祷，希望他将来不要后悔。 事情弄到这种不可逆转的地步，他再犹豫就没意思了，而且，县长的面子可能比事情本身更重要。 孟阳“唰唰”几笔在文件上签了自己的名字，非常和气地对杨秉义说道：“杨支书，不管是并入永平也好，还是留在清河，咱们都是永宁县的人，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今后遇到什么困难，需要清河乡这边伸出援手，您尽管给我打电话就好。” “这就不必了，”孟阳的话音刚落，永平乡党委书记梁文成便及时插话了，“杨家庄并入永平乡之后，我们不可能让他们受到了一丁点儿委屈，乡里马上就打算给他们修路了。我就代表杨家庄三千多人口谢谢孟乡长的好意了。” 他最后一句话是笑着说出来的。 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还是会调节气氛的，尤其这种领导在场的情况下，梁文成刚说完，永平乡乡长孙力便接上了。 “这也算是我们永平占便宜了，哪天有空儿得好好安排一顿孟乡长才行啊。” 这算是玩笑话，也确实让气氛轻松了一些，就连周江河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就在这时，冯爱民又开口了，“这就对了呗，两家和和气气商量着把事情办了，而不是非得领导过问了才行动。” 他这话，明显是在给刚刚要熄灭的火上浇了一碗油。 “哼！”周江河从鼻孔中吐出这一个字，“孟乡长，没别的事你先回去吧，把杨家庄从乡里划出后的其他事情理清楚。” 孟阳自从重生以来，也没少研究官场上的一些规矩，按理来讲，领导下乡视察工作，走到哪一处，哪一处的主官都要亲自陪同，就算是离开了自己的辖地，也得一直陪着。 所以，周江河这算是在赶他走吧？ 既然是这样，他还真没必要留下来，陪着笑脸跟周江河道别，转身走出门时，身后传来一阵哄堂大笑。 孟阳眯着眼睛抬头，夏日的阳光正烈，他却觉得浑身冰凉，有些心灰意冷了。 这倒不全是因为杨家庄被强行划走，他自己又受人嘲笑等原因，最主要的是他对周江河这个人的失望。 处事不公也罢了，怎么会对基层干部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给呢？ 这样的人…… 出了大杨家庄，孟阳把车停在路边，爬上了一座小山，在半山腰处用石片挖出一根黄芪，拿在手里长长的叹气。 这地方，他前世也来过很多次，主要是来要采黄芪这种药材的，采回去之后，以此药材为主料，配制一种去疤美容膏。 花了十多年时间，最终还真让他研制成功了，还没来得及申请专利，自己就先挂掉了，还重生到了表哥这具身体上。 现在想想，人生还真是充满了不确定性。 就像他来清河乡之前，就想过如何利用杨家庄的药材资源来发展地方经济。 按他原本的计划是想要在清河乡搞一个专门生产祛疤美容膏的药厂。 凭借着前世十余年的研究成果，他有绝对的信心能让去疤美容膏一炮而红，打开市场。 如果主材料能用杨家庄这边的野生黄芪，去疤美容膏的品质肯定要更上一个档次，销路就更不用愁了。 这将会给整个清河乡乃至于永宁县和济州都带来不小的经济效益。 可是在他前世的记忆里，零四年之后，再来这里采药，已经变得十分困难了，往往要走个大半天才能采到一两棵。 这说明杨家庄人在两年内就把野生黄芪给采绝了。 所以，如果要建厂的话，只能从外地买进药材，这么一来，药材品质不好掌控，运作成本也会很高…… 孟阳拎着手里那一根黄芪，走到山顶上放眼望去，远处有碧绿的麦田，近处有弯曲的小河，身后还有一望无际的群山……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辞职不干了，去考个中医执业资格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下半辈子当个医生也挺好，省得一天天跟这些人动脑子动到晚上睡不着的地步…… 可是这个想法刚一露头，他眼前就浮现出清河乡那些农民们淳朴的面孔，尤其是在他带来五车化肥后，看向他时，那种饱含着信任与尊敬的目光，让他立刻打消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那么，今后清河乡的路，要怎么走呢？ 孟阳在山顶足足坐了两个小时，最后等到周江河一行人的车队从大杨家庄出来，直奔永平乡，他才站起身，做了几个深呼吸，下定了决心。 目前已经在推进的旅游业肯定是要坚决做下去的，恢复耕种那些弃耕的土地也势在必行，制药厂的话……还是要建！ 村民们退回集体的近一万三千亩的弃耕田地要整合起来，种黄芪这种药材的话，两年之后也该有收获了。 这两年内可以先把去疤美容膏的厂子建起来，即便是高成本也要做，只要效果好，效益肯定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他顿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已到乡政府时，他接到了章玥玥的电话，告诉他张县长来了。 “张县长？”孟阳随即反应过来，来的人是张瑞发。 把车停下后，他几乎一路小跑着上了楼。 张瑞发等在他的办公室里，看到他气喘吁吁的样子，摇摇头，“你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呢？” 这话有点儿深意。 孟阳试探着问了一句：“领导，我是急于见到您，对了，您是自己来的吗？如果有其他人，我安排一下晚饭。” 他这其实是在问张瑞发为啥没跟着周江河一起下乡。 张瑞发瞪了他一眼，说话滴水不漏：“那意思如果是我自己来的，你就不安排吃饭了呗？” 孟阳讪讪地一笑，“那我得亲自下厨！” “行了，不废话了，我是自己来的，有话跟你说。” 孟阳马上朝着端茶水进来的章玥玥使了个眼色，章玥玥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顺手把门关严了，守在门外。 张瑞发看到这一幕，暗中点头，嘴里却说道：“你不该回来！你是在赌气吗？” 孟阳轻叹道：“领导，您说的是杨家庄发生的事情吧？我没赌气，是按周县长的指令行事。” 他对于张瑞发能在这么短时间知道杨家庄发生的事情，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没这两下子，副县长的位子可是坐不稳的。 他只是奇怪张瑞发的态度，特意从县里赶来，就为了提醒他这一句话吗？ 第61章 棋子的觉悟 韩小慧介绍给孟阳的司机来了。 章玥玥领着人进来的时候，孟阳在一张大白纸上画着大大小小的圆圈儿。 圆圈儿里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看到人，扔下笔迎上来，打量了一下头发极短，精神抖擞的年轻人，“路宏伟？” “到！”路宏伟两脚并拢，响亮地喊了一声，随即察觉到自己现在已经退役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会开车？”孟阳捶了一下路宏伟的胳膊，他感觉这位兄弟有点儿太紧张了。 “是！”路宏伟仍旧站得笔直。 章玥玥捂着嘴，没让自己笑出声，递上来一张纸，“孟乡长，这是他的简历。” 孟阳接到手里看了一会儿，有些愕然，“你是特种兵退役的，咋能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找工作？” 在他看来，这种人在大城市找工作很轻松才对，自己拿来当司机用……有点儿浪费人才的意思了。 不管咋说，韩小慧介绍来的，他还是要详细了解一些情况的。 路宏伟比较内向，话语极少，每一句话都相当简练，却能准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我的意思，用你当司机有点儿屈才了。”眼下还没办法给人家弄编制…… “孟乡长，我是本地人，二沿村的，不想离家太远，就求到了韩大夫那里。” 孟阳：“……” 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吧？ 两人聊了一会儿，孟阳把自己开的那辆三菱越野车钥匙扔给路宏伟，让章玥玥带着他安排食宿。 孟阳给韩小慧打电话了解情况。 韩小慧那边挺忙的样子，“你尽管放心用，前些天我救了他妈一命，这孩子说啥就要报答我，正好你也需要这么一个人，主要是我看着人品不错，挺稳，就送你那里去了，怎么？没让你老人家满意？” 孟阳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韩小慧，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有毛病吗？” “有，小路二十三，你管人家叫孩子？” “我忙着呢，没空儿跟你闲扯！” …… 章玥玥刚回来，又被孟阳喊了进来，把自己刚才画的两张思维导图递给她。 “这两张图你拿回去，这咱们近期要开展的工作，我事多想不起来的时候，你提醒一下。” 章玥玥拿到图，惊讶地看了半天，终于看明白了一些。 一张是有关旅游方面的工作推进图，另一张则是有关弃耕田的处置方法。 孟阳到底还是按下了想要建一个制药厂的想法。 步子不能一下子迈得太大，他怕抻着自己。 这也是一个非常现实的考虑。 昨天从周江河的态度上，他察觉到永宁县的大环境对他相当不利。 一方面他逼迫着曹建伟等人吐出吃到嘴里的东西，填补乡政府的财政窟窿，已经得罪了一批人。 就算是把这一批人当中的曹建伟和乔永新绑到自己这边，还有县里的部分领导呢，那几位才是最难搞的。 另一方面，周江河还有点儿看不上他，这一点多少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 所以，这种时候，不宜太过高调。 …… “低调，最近一定要低调！”马国仁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严肃地说道。 一大早就被叫到县里的乔永新，半个屁股坐在沙发上，连连点头，他明白，这一位是在传递一个信息……马国庆栽进去了，清河乡那边的事情，就要靠你乔永新了。 他心头微冷，但脸上一点儿都没敢显露，毫不犹豫地表态：“领导放心，我们会稳住阵脚的，肯定不让乡里乱起来。” 这话说得有点儿圆滑，不像马国仁那么直接。 马国仁就有点儿不满意了，“我希望大家不要犯王凤武那种简单的错误，做事要懂得谋略，顾全大局，听说孟阳找过你？” 说完，眼神犀利地看过来。 乔永新这人有个特长，就是他假笑的时候，谁都看不出来，此刻他脸上就挂了笑容。 “领导，我正想跟您汇报呢，孟阳的意思是要搞一个旅游方面的调研，年轻人想法多，就是有点儿不切实际。” 实际上不是这么回事，他昨天跟孟阳谈得很投机，孟阳可不是调研那么简单，这事儿就不能全盘托出了。 王凤武栽进去这件事情，让他有点儿警醒，棋子永远是棋子，说放弃就就被人放弃了。 所谓顾全大局，也不知道是顾全了谁？ 唇亡齿寒！ 他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马国仁的神色明显缓和下来，“他那已经不是不切实际了，而是异想天开！” “清河确实是山清水秀，可这种地方哪里都有，更何况，这么偏远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人来？” 马国仁的话说到这里，翻篇了，开始给乔永新画饼：“吴书记在干部任用方面的意见是以稳为主，更多的是考虑工作经验，至于周县长，还不是很清楚他的路数，不过，这种事情都是党委管的，清河乡自然不能例外。” 意思很简单，孟阳并不受县委重视。 乔永新的目光闪了闪，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还把他派去当了乡长？ 他决定探一下孟阳的虚实：“我们乡还是很受领导重视的，孟乡长很有想法。” 这话就跟刚才他说的“年轻人想法多”前后呼应了，意思表达得很是婉转且明确。 马国仁自然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并没有回应他，而是转移了话题：“你抽空儿找吴峰谈一谈，失火的事情总得有个说法，该负责的负责，该整顿的整顿，权力下放给你。” 乔永新心头更冷，眼看着吴峰没有利用价值了，这是又要放弃的意思吧？ 还要借他的手来放弃…… 外面已经有了夏天的炎热，空气中有泥土的气息混合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味道，让人闻着头疼。 路宏伟开车技术一流，特别稳，即便是在破破烂烂的水泥上，仍旧能将三菱越野开到八十迈，还不至于十分颠簸。 这一点挺让孟阳满意。 他们已经赶到了永宁县长途汽车。 孟阳的老丈人韩满仓，十多分钟前打电话告诉他，找到的三个古建筑维修方面的人已经快到县城，让他去接人。 孟阳举着一张写有人名名的白纸，很快就接到了人。 比较让他意外的是，他的客人是两男一女，其中的一个男的大腹便便，胳膊下还夹了一个包。 那个女的看着也只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打扮得十分妖娆，不时地往夹包男人身上靠。 这……就是专家？ 第62章 赶巧了 孟阳在长途汽车站接的三个人各有特色。 女的名叫李秋艳，朝着夹包的郭贵军抱怨：“这是什么破地方嘛，连个像样的楼都没有。” 孟阳眨了眨眼睛，拉开车门说道：“姐，您多包容，好在咱们要去的地方风景一绝，您可有眼福了。” 郭贵军眼睛一亮，“那咱们就抓紧走吧！老王坐前面。” 他嘴里的老王，王树安，五十多岁，干瘦坳黑，跟郭贵军那一身暴发户一般的穿着相比，衣服极为普通，两眼却十分有神。 一行人很快到了清河乡。 “孟乡长，先转一转？”郭贵军两手交叉放在大肚子上，征求孟阳的意见。 “唉呀！我都累死了，先找个地方歇一会儿呗。”李秋艳摇着郭贵军的胳膊撒娇。 郭贵军并不搭理她，扭头看向王树安。 此时的王树安正眯着眼睛打量着最近处的一栋房子，微微点头。 能立即投入工作，孟阳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带着三人走了一大圈儿，最终绕回到乡政府招待所，把人安顿下来。 约好了晚上给他们接风，孟阳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回忆接人过程中的细节，很快就得出一个结论：这三人里面，只有王树安是维修古建筑的专家，还是那种比较懂行的真专家。 郭贵军应该是个老板，具体从事的行业还不好下定论。 至于李秋艳……那女人恐怕是郭贵军的码子。 老丈人为啥把后面这两位也送来了？ 三天后，这个问题有了答案。 在孟阳的办公室，扔下两个同伴，单独跟他见面的郭贵军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孟乡长，这两天在你这里多有打搅了。” 孟阳瞄了一眼烫金名片上字，郑重其事地放进了抽屉里，“郭总看着这地方可还行？” 郭贵军轻轻摇头，“朋友说这地方挺不错的，让我来看看，我琢磨着应该有投资的价值，可是到这里看了之后，恕我直言，感觉各方面都很不如意。” 孟阳虽说跟老丈人打电话也没问到啥有用的信息，但他早就猜到了，郭贵军……他是来投资的。 今晚马上要走了，却跑来自己这里说这些话，他应该还是动心了，不过是想要跟自己谈条件而已。 既然这样，“郭总，能跟兄弟具体说说吗？” “首先一点，你这条路就直接把人挡在外面了。”郭贵军遥指通往县城的水泥路。 孟阳镇定自若，“这不是问题，很快就能重修。” “再有就是这些房屋的维修是个大工程，需要时间，更需要钱。对你们清河乡来讲，这两样恐怕都是难题。” 郭贵军一副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懒洋洋地往后靠了靠。 “如果可行的话，我们乡里打算这么做……”孟阳把自己的想法大略讲了一遍。 郭贵军听得很认真，对孟阳的一些新奇想法不时地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聊了足足两个小时，眼看着郭贵军越来越上道，就差最后一个小问题解决掉就能说服他来投资，周江河打过来电话了。 “……咱们县历来都是以农业为重中之重，可是最近，有些干部思想上有动摇的迹象，开始琢磨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你们清河乡要注意这一点……” 周江河略有些冷的声音回荡在办公室内，原因是座机的话筒接线处出故障了，不得不开免提。 这还真是赶巧了。 孟阳的脸上渐渐泛起苦涩，周江河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根本不赞同搞什么旅游经济。 挺打击人积极性。 孟阳也觉得奇怪，按说以周江河县长的身份，不该对他讲这些话，尤其搞旅游这件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犯得着急吼吼的给他上课吗？ 是不是太沉不住气了？ 主动避开的郭贵军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悄然离开了。 章玥玥站在门口看过来。 孟阳一边听着周江河的话，一边往外指了指，连比划带对口型的，让章玥玥把人留住。 他刚才就注意到郭贵军没走远，应该是听到了周江河说的话，心里没底了，毕竟县里不重视旅游开发的话，强行参与进来，恐怕不会有好结果。 周江河的电话足足打了五分钟。 等到孟阳跑到办公楼下时，章玥玥一脸苦恼地告诉他：“孟乡长，人没能留住，郭老板的车来接他了，王工也跟着走了。” 孟阳仰头闭目，片刻后睁开眼睛，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头，“做下准备，咱们今天晚上去市里。” 他要去市里见郭贵军，有些事情必须解释清楚，不然，一旦传出县里不支持搞旅游的消息，今后想要在这一块招商引资，恐怕会难上加难。 需要先打个电话，让郭贵军在市里等他一会儿。 刚回到二楼，路过乔永新办公室门口时，被对方一把扯进去。 “孟乡长，耽误你一会儿时间，”乔永新关紧了门，小声说道，“我今天早上奉命去了一趟县城。” “奉命？”孟阳坐到了沙发上，心想这是有人喊他去县城了？ 乔永新语速极快，“两件事情，一是要我出头露面，二是处理吴峰，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他会怎么做？ 孟阳几乎在瞬间就明白了乔永新话里的意思，县里的重要人物把他喊过去面授机宜了。 而乔永新转头就把“机宜”倒给他了，同时征询他的意见。 这是准备全心全意跟他走下去吧？ “好！老乔，出头露面的事情你就照着他们的意思做，吴峰的话……你先别动，至少给我一天时间，明天晚上吧，我找他说说话。” “行！”乔永新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等孟阳出去了，他无力地堆坐在椅子上，望向窗外的蓝天白云，想起杜甫那首《可叹》诗中的句子：“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闭了闭眼，尽量不让自己去想马国仁说的那些话，可是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 因为他不想做第二个马国庆、第二个王凤武，不想把自己的一切都押注到一群毫无底线的人身上。 所以他选择了孟阳。 通过近期的几件事情，他看到了孟阳解决问题的能力，跟着这种有能力的人走，安全系数比较高一些。 另外，他感觉孟阳背后有人给撑腰，而且这个人很可能来自市里，这样的话，孟阳跟马国仁那帮人的斗争中，无后顾之忧，胜率就更高一些。 在官场上做选择题就是这样，在不能明确哪一个是正确答案的情况下，只能跟着感觉走了。 …… “跟着感觉走，紧抓住梦的手……” 华灯初上之时，孟阳和章玥玥坐在路宏伟开的三菱越野车里，已经进了济州市区，路过夜市时，不知谁家的音响播放着一首十年前的老歌。 “我们这算不算是跟着感觉走？”孟阳扭头问章玥玥。 章玥玥的头脑确实够用，略想片刻就回应道：“有感觉才有梦想！” 两人谁都没注意到，后面跟着的那辆车里，一双阴毒的眼睛盯上了他们。 第63章 小显身手 在约好的饭店包厢里见了面，郭贵军明显比下午的时候冷淡了许多，但他是商人，场面上并不会给孟阳带来难堪。 两杯酒下肚，话题开始进入此行未达成的目的。 “孟乡长，买卖不成情义在，能认识你老弟也算是我郭某人三生有幸，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到清河投资，我挺喜欢那里的人。” 孟阳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不卑不亢地说道：“郭总，以您的身份能屈尊到清河，还在这里等我，我倍感荣幸。” “我们县里抓农业是为了保住根本，在旅游这一块的投入确实比较少一些……” 孟阳这些话算是实话实说了。 郭贵军摇头不已，你们县里那是投入比较少的事？是根本就没想发展旅游这一块。 这个小乡长睁着眼睛说瞎话。 看来他得清楚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态度了，“孟乡长，对我们这种搞事业的人来讲，软环境极其重要，永宁县的话……不适合我们贵祥实业发展。” 他这可就没有一点儿客气话了，很直接地断掉了今后合作的可能，也让原本看似融洽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孟阳闭了闭眼，是他有点儿急躁了。 郭贵军把话说到这程度，应该是对自己的纠缠有点儿不耐烦，这种时候他不好出声。 看了一眼章玥玥。 章玥玥满脸堆笑，起身端杯，“郭总，就像您刚才说的那样，买卖不成情义在，我敬您一杯，今后欢迎您随时到我们清河来玩。” 郭贵军也察觉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儿重了，不管咋说，孟阳这个年轻人对待工作的认真态度还是应该肯定的。 现在有人圆场他自然要配合，“有章主任这一位大美女在，清河的山更美、水更秀了，几时得空了，欢迎章主任去省城，我肯定亲自做东，陪吃陪玩陪聊！” “那我得先感谢郭总了，真要去了，我就客随主便，怎么玩都行。” 章玥玥这话有点儿歧义，不光是孟阳听出来了，江湖老鸟郭贵军更是露出一副了然的样子。 他的视线落到章玥玥身上，心说孟阳这是用美人计？ 可惜了，虽说他就好这一口，但是在清河那边肯定不能投资的情况下，就不能对人家提出过分要求了。 这是江湖规矩。 他一向是个守规矩的人。 章玥玥心思细腻，敏感地捕捉到郭贵军眼神里的东西，在桌下轻踢孟阳的小腿。 她想替孟阳摆平郭贵军，可又不敢私自做主。 上一次跟刘金元一起吃饭那件事情过后，孟阳对她好一顿批评，并且告诉今后绝对不允许再出现这种事情。 同为男人，孟阳自然也能看得出郭贵军对章玥玥有几分动心，但这种事情肯定不能让它发生。 他带着章玥玥来，是因为旅游开发相关的一些细节和数据她最清楚，可不是想用美人计留住郭贵军。 想留人，他有其他方法。 “郭总，刚才是兄弟我过分了，先给您赔个礼。” 孟阳起身亲自给郭贵军倒酒。 你好我好大家好，没有利益纠缠的情况下，郭贵军还是挺欣赏孟阳的，敢打敢拼，更敢想，有大局观，有超前意识，这种干部不多见。 酒局愉快地进行下去了。 聊天内容也从工作很自然地转到了生活的各个角落。 孟阳有意引导着话题往美容这方面走，毕竟在身边还坐着章玥玥和李秋艳两个美女，这话题就比较受她们欢迎。 郭贵军却有点儿频频皱眉，很明显不愿意谈这方面的事情。 章玥玥连连朝着孟阳使眼色。 可是孟阳好像喝高了一样，收不住话了。 “郭总，说起来我本人对中医美容祛疤这方面非常感兴趣，小的时候跟着姥爷学了不少，还别说，真就有用。” “去年到川省找同学玩，看到同学妹妹脸上就有一道很显眼的疤痕，得知她去了很多地方都没治好，就给她配了一种祛疤专用的药膏，三天就见效了，一个月后基本治好了。” 原本准备起身走人的郭贵军目露怀疑之色，暂时按下了甩袖而去的想法，插嘴说道：“据我所知，中医祛疤是一个非常专业的领域，一般人可没胆量胡乱用药。” 孟阳笑了，“郭总，我做这方面的治疗可不仅仅是外敷，重症的话还要根据病患本身的情况内服中药才行。” 说到这里，他看向坐在郭贵军身旁的李秋艳，“像李姐这种情况，只要涂沫两到三次，保证能水光溜滑。” 李秋艳刚才就发现郭贵军脸色不好，她本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可是现在……她有点儿动心了。 她脸上敷的粉比较厚，遮住了脸颊侧面的一块小小的疤痕，也不知道孟阳是怎么看出来的。 纠结片刻，她终于坐不住了，“孟乡长，这种药好配吗？” 言外之意，她想试一下。 孟阳心中大定，吹了半天牛，他等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伸手说道：“李姐，我给诊一下脉，根据你的情况给你配药。” 李秋艳偷偷看了一眼郭贵军，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将信将疑地伸出一只手。 诊脉只用了半分钟不到，孟阳给出了结论：“我身上带着一小盒自己配的药膏，正好跟你这个对症。” 说着话，翻开自己的包掏出一个小小的圆盒递给李秋艳，“这个是我想送给一个朋友家孩子用的，你先用着。不过……” 他这个转折吸引桌上的所有人目光，“不过，李姐，刚才给你诊脉发现你有点脾胃虚弱呀，每天凌晨三四点钟时候胃疼吧？” 李秋艳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孟阳露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微笑着说出了她身上的其他毛病，听得李秋艳一愣一愣的，每一个都说得非常精准。 一直很少说话的王树安把自己的手腕伸出来说道：“孟乡长，麻烦您帮我看看呗。” 这就正中孟阳下怀了，三根手指搭上去，这一次用的时间稍长，但也没超一分钟。 “……腿部气血运行明显受阻，准确来讲是左腿，有过骨折，当时处理得不好，不然我也看不出来，嗯，这应该是十年前的事了……” “没有别的毛病，您这身体健康状况可是一等一了。” 孟阳的话说完后，王树安张大了嘴，直勾勾地望着他，老半天没说话。 郭贵军更是“嗖”地一下站起身，看怪物一般地看着孟阳，眼中的震惊之色挡都挡不住…… 第64章 玥玥失踪 章玥玥失踪 酒桌上，孟阳小露一手自己的医术。 郭贵军、王树安、李秋艳三人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郭贵军跟王树安是多年合作的老伙伴了，自然知道王树安那一次被意外倒塌的墙砸断腿的事。 而且，他还知道，当时还砸死了两名工人。 出事的承包企业规模不大，老板连夜跑路，导致住进医院的王树安没人管了。 还是他看不过去，给出的医药费。 由于各种原因，王树安的治疗耽误了两天，最后的治疗效果打了折扣，如今每逢阴天下雨，都会腿疼得直冒汗。 这件事情当时虽然很轰动，但是王树安的治疗细节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孟阳竟然就凭着诊脉能准确地说出当时的情况，这就让郭贵军佩服不已。 这年月，有这手艺的中医可不多见。 震惊过后，郭贵军心头火热起来，两眼放光盯着孟阳问：“孟乡长，我冒昧问一句，如果是比较深的刀伤留下的疤痕能治么？” 孟阳心说，你终于问出来了。 郭贵军二婚的媳妇给他生了个女儿，两年前，被人劫持，在解救过程中，脸划伤了。 这两年，做了各种治疗，但还是留下了一个疤。 很明显的那种，原本长相秀丽的女孩，因为那道疤显得面目狰狞，性格大变。 这成了郭贵军心头大病。 如今在孟阳这里看到了希望，他自然不能放过。 孟阳略作沉思后说道：“郭总，如果情况比较严重的话，我得亲自看看……” …… 半个小时后，孟阳跟郭贵军约好了明天跟他去省城，离开饭店，准备在济州住一晚。 车上。 章玥玥不解地问：“孟乡长，您是怎么知道郭贵军的女儿脸上有道疤痕的？” 孟阳看着车窗外闪烁的霓虹灯，开始编瞎话：“一个朋友偶然间提到过，我记下来了。” 事实自然不是这么回事。 前一世，郭贵军的女儿到了嫁人年纪，眼看着找不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婿，便暗地里四处散播消息，谁能治好那道疤，重赏一百万。 这件事情在河东省医疗界传得沸沸扬扬。 他自然也听说了，也正因为这件事情，他开始研究祛疤药物。 章玥玥的第二个问题来了，“孟乡长，看您给他们诊脉，挺像一回事，把他们唬得一愣一愣的，也是提前知道他们的身体状况吗？” “哈哈……” 孟阳大笑，“咋可能知道那么多？” 章玥玥的眼睛瞪大了，“那您是真的学过中医？” “略通一二，略通一二，低调，要低调！” 章玥玥美目频闪，恨不得把目光焊到孟阳的脸上。 找到附近的一家宾馆，开了两个标间，一间给章玥玥住，另一间孟阳和路宏伟住。 他们前脚入住，后脚就有人敲门。 路宏伟去开门，看着门外的穿着统一的五个人小心地问道：“您两位找谁？” “找孟阳孟乡长，我们是市纪委的。” 听到这声音，孟阳连忙走过来，略有些惊讶，“我就是孟阳，你们这是……” 来人当中的一位冷着脸说道：“有人举报你贪污受贿、乱搞男女关系，根据相关条例，我们要对你进行双规审查，跟我们走吧。” 说完还掏出一本证件在孟阳眼前晃了一下，又很快收起。 “贪污受贿？” 孟阳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他当乡长才几天啊，就算是他想贪想收，客观条件它都不允许呀。 至于乱搞男女关系，就更扯了。 他天天看着章玥玥这种时时刻刻能诱人犯罪的女人都没动心，更何况家里还有一个国色天姿的老婆，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情？ 看他一副愕然的样子，刚才说话的那一位语气阴冷地说道：“为了体面，希望你能配合调查，不然，我们可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孟阳的目光落到对方衣领别的那枚徽章上，心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去就去！ 谁怕谁嘞？ 但他不知道自己会被审查几天，想跟乔永新交代一下手头上的工作，“我可以打个电话吗？” “不可以！” …… 孟阳被五个人夹持着走出宾馆大门，走向距离大门很远地方停放的两辆212吉普车。 快要走到车旁时，他突然察觉到不对劲了。 谁家纪委办案要把车扔在这么远的地方？停在宾馆门洞里不是更方便吗？ 况且，市纪委这种单位怎么可能还在用212吉普车？ 更让他怀疑的是，走在他前面领头的这一位，这两步道走得更像是地痞无赖。 走到近处，更大的疑问产生了。 两辆吉普车竟然都没挂牌照……虽说这年月对车辆的管控没有后世那么严格，可是一个正规单位的车怎么可能不挂牌？ 想起自己得罪的那些人，孟阳心头像是闪过一道雷电，瞬间明白了一件事。 这一伙人恐怕是假冒纪委的。 他表面上一点都露出异常，还偷偷地往身后方向瞄了一眼，看到了路宏伟磨磨蹭蹭地靠近过来。 走到车旁，在前面那人拉后车门的同时，孟阳极为突然地起脚，将那人踹进车里。 又极快地往下弯腰转身，在身后四个人反应过来之前，一步就冲出了他们的包围圈。 后面跟上来的路宏伟稍愣了一下，紧接着拽住他的手就往另一旁跑。 吉普车旁的五个人紧跟着他们追过来。 没多大一会儿，拼命跑的孟阳和路宏伟绕到了宾馆后面一条极为黑暗的巷子。 两人蹲到了一个小小角落里。 光线实在是太暗了，那五个人进了巷子里，以为孟阳和路宏伟往前跑了，脚下一步都没停，互相招呼往里追了过去。 直到过了五分钟左右，那五个人空手而回，骂骂咧咧又从孟阳两人身旁经过，应该是入停车的地方去了。 直到这时，路宏伟才低声问道：“孟乡长，这样对抗纪委是不是不太对呀？” “他们不是纪委的。” 孟阳这句话让路宏伟悔青了肠子，“哎呀，早知道就把他们都放倒了。” 刚才他都没敢动手，动手的话也就三两招就能制服那几个人。 何必小心翼翼的躲到这里呢？ “不对，咱们得抓紧回宾馆！”孟阳想到这一伙人既然是奔着他来的，抓不着他肯定要对章玥玥下手。 起身就往回跑。 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宾馆，可他们还是晚了一步，那两辆吉普车不见了踪影。 同时消失的还有章玥玥。 她的房间里一片凌乱，应该是有过挣扎。 孟阳一刻都不敢停留，跟路宏伟一起玩命的往外跑。 本想开车出去找的同时，打电话报警，可刚出宾馆大门，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孟乡长是吧，想要活着的章玥玥，就按着我说的地址来，友情提醒，千万别想着报警之类的，不然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对方扔下这么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有几个错字漏字修改了） 第65章 为啥现在的匪徒都这么不给力了? 半个小时后，孟阳和路宏伟开着三菱越野从市中心赶到了郊区指定的一座小院子外。 刚停下车，孟阳的手机就响起来了。 仍是刚才打进电话警告他不要报警的那个号码，只是打电话的人换了，“孟乡长，推开大门进来吧。” 尽管对方这一句话很短，孟阳还是听出这人声音他熟悉，至少是听过的。 熟人？听声音像是吴峰。 推开黑铁皮大门，孟阳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他现在也别无选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不敢拿章玥玥的安全问题冒险。 关键时刻，身后的路宏伟却好像害怕了，拉了一把孟阳的衣袖，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儿哆嗦：“孟，孟乡长，我，我就不进去了吧，我在外面看车，看车。” 孟阳的脚步一顿，对路宏伟的异常表现有些吃惊，难道他这个特种兵是冒牌的？ 不对！ 人是韩小慧介绍来的，以他对老婆的了解，不中用的人，她绝不可能送到他身边来。 那么，路宏伟的意思应该是打算示弱，然后找机会救人吧？ 想通这一点，孟阳露出气急败坏的样子厉声喝道：“跟进来！不中用的玩意儿！” 院子里传来轻蔑的笑声。 等他们两人迈进院子，身后的铁皮大门“咣当”一声关上了，还上了锁。 两个手握钢管的男子守到了大门口，其中一个还踹了路宏伟一脚。 路宏伟踉跄着扑倒在地上，还惨叫了一声，爬起来后连连哀求：“各位大哥，跟我关系不大呀，我就是一个司机，放我出去吧，我保证不往外说，唉哟……” 话没说完，屁股上又挨了一脚，“少他妈废话！想活着就别出声。” 里面屋子的门被推开了。 清河乡财政所所长吴峰冷笑着站在门口，抬起下巴说道：“孟阳，你胆子挺大呀，挺好，我喜欢！进来吧，咱们谈谈。” 果然是他！ 孟阳强压着心头的怒火问：“章玥玥在哪儿？” 吴峰扭头就往屋子里走，扔下一句话：“爱进不爱，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孟阳在门口停顿片刻，抬腿往里走。 房间里的的灯光有些暗淡。 孟阳第一眼就看到了章玥玥，被绑在一把椅子上，垂着头，生死不明。 屋子里除了吴峰之外，还有三个人。 有一个拿着刀子架在章玥玥的脖子上，另外两个拎着钢管堵到了门口。 路宏伟被外面的人推进来，看到屋里的场景，直接就蹲到了地上，两手抱着脑袋求饶：“各位大哥，我，我啥也没看见，放我出去吧！我上有老下有小，求求你们了！” 吴峰知道孟阳招了一个司机，却没料到他的眼光会这么差，年纪轻轻的一个人，竟然吓破了胆。 这样也好。 “让他消停点儿！”他冷声喝道。 一根钢管砸在路宏伟的肩头，握管的人恶狠狠地骂道：“你他妈想活着就别出声了！” “是，是，我，我，我不出声，不出声！” 路宏伟说着话往里挪了挪，抬头的瞬间瞄了一眼章玥玥身后拿刀的人。 吴峰见孟阳的视线始终落在章玥玥身上，吴峰走过去捏着她的下巴往上抬，另一只手还在她脸上抚摸着。 “你放心，我只是给她打了镇静剂，没打算弄死她。” 事实是他也惦记这个女人很久了，一直没机会，今天办完事后，肯定不能轻易放走她。 孟阳语气有些冷：“吴峰，你这么干就不怕我出去找后账吗？我劝你冷静点儿，现在放开她，咱们啥都好商量。” “商量？”吴峰绕着孟阳走了一圈，点了点他的胸口，“商量个屁，你他妈把老子逼到这种程度，还有商量的余地吗？你放心，我办完这件事后，就远走高飞了，你想找后账都没地方找去。” “你到底想干啥？直说吧！”孟阳两手攥着拳头问道。 “很简单，两个条件，第一，拿账本来换她！我要原封不动的账本。” “第二呢？” 吴峰露出阴森森的表情，“孟阳，自打你到清河，我就开始倒霉，现在为了摆平账本的事情，连工作都要丢掉了，还要背井离乡，你说我这心里能平衡吗？所以，我要出口气，跪下给我磕三个头，这就是第二个条件。” 还要打断你的两条腿！ 当然，这是要到账本之后的事情了。 孟阳有些玩味地盯着吴峰的脸，“我琢磨着应该是有人逼着你干的吧？马国仁！” 果然如他所料，吴峰的脸色剧变，好像特别害怕提到马国仁这三个字，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了。” 孟阳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用眼角瞄了一下路宏伟，见他始终盯着自己，便微微点头。 对吴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你现在回头是岸，只要放了她，我就当没这回事，而且，还能保住你的工作，甚至还能继续让你当所长，你看行不行？” “你得知道自己现在干的是违法的事，就算你把我们都弄死，你觉得能跑到哪儿去？” “……” 孟阳苦口婆心的劝说，多少还是起到了一点儿作用。 吴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漆黑的窗外。 也就在这一瞬间，离他最近的孟阳一跃而起，抱住他就往他身后的墙上撞去。 与此同时，蹲在地上的路宏伟如离弦之箭，眨眼间就冲到了章玥玥身前，一把抓那只握刀的手，猛地往旁边一甩。 章玥玥身后那男人被他突袭之下，连退了两三步。 还没等站稳，胸口上就被重重地踹了一脚，胸骨折断的声音响起，人也倒飞而出，撞在墙上，像面条一样落下。 吴峰的后脑勺磕在墙上，让他一阵眩晕。 还没等清醒过来，两腿之间就被孟阳的膝盖狠狠地顶了一下，疼得直接弯下腰，连喘气都困难了。 孟阳的身后响起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两分钟没到，孟阳已经解开了章玥玥身上的绳子，抱起她就往外走。 路宏伟扫视一圈儿，朝着地上趴上痛苦呻吟的几个人吐了一口唾沫。 特么的，打得真不过瘾，连个热身都算不上。 为啥现在的匪徒都这么不给力了？ 他有些郁闷地转身要出去时，已经缓过劲的吴峰咬着牙拎起一把椅子就朝着他脑袋上砸下来。 眼看着就要砸中了，可是路宏伟就像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似的，猛一转身，抬起胳膊就架住了那把椅子。 同时，极快地踢到了吴峰的一条腿上，“咔嚓”一声响起，吴峰的那条腿竟然被踢断了。 这还不算完，在他痛苦万分的弯腰时，一条胳膊上又遭到重击，还是骨折…… 车上，路宏伟从后视镜里看了看，问道：“孟乡长，这得报警吧？” 真要报警的话，他算不算防卫过当啊？ 孟阳摇头，“不能报警！”报警就会牵出账本的事情来，会让整个事件处于失控状态，后果难以预料。 弄不好，只会抓进去一两个替罪羊。 他还要明面上得罪一大批人，官场上的路大概也就会走到头了。 “去医院？”路宏伟又问。 “不，先找家药店，买点儿药和银针。” 医院也不能去，她这种异常情况，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他有把握解决问题。 孟阳怀里的章玥玥也不知道被注射了多大剂量的镇静剂，身体软绵绵不说，好像还有失控的意思…… 第66章 欲哭无泪呀! 回到宾馆后，孟阳把章玥玥抱进了她的房间，回头就锁上了门，根本就没让路宏伟跟进来。 路宏伟：“……”这是啥情况？ 情况一点儿都不复杂，章玥玥体内的镇静剂确实有那么一点过量，但并不严重。 孟阳仔细地给她诊脉后，发现她有长期服用安眠药的迹象，导致她被注射镇静剂后出现失禁现象。 他长出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一次性过量引起的这种现象，慢慢都能调理好。 把她放平在床上，稍犹豫片刻，还是脱掉了她身上的所有衣物。 平心静气，做了几个深呼吸，开始给她做针灸。 十多分钟后，章玥玥缓缓地睁开眼睛。 第一眼就看到孟阳正专心致志地从她身上拔针，那副认真的样子让她一时之间没顾上其他。 拔掉最后一根针的孟阳，扭头朝她笑了笑，“醒啦，问题不大，已经基本上解除你体内的药物作用了，不过，你情况特殊一点，可能浑身使不上劲儿，别急，最多四个小时就能恢复正常了。” 呃…… 章玥玥这才察觉到自己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腾的一下子就脸红了，想要抬手捂住脸，可是两手臂抬起来那么一点点都有点儿费力…… 孟阳弯着腰扯过被子盖到她身上，轻声问：“我找个服务员过来帮你洗个澡咋样？” “别，我……就这样吧。”章玥玥闭着眼睛拒绝。 她丢不起那个人。 孟阳极快地转身走到另一张床上坐下来。 以章玥玥这种情况，还真不敢让她自己呆在这里，只能由他陪着。 问题是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啊……身体上的反应实在是没办法控制。 他走房间，把隔壁的路宏伟叫起来，“你去找个女护工，临时用的，价钱方面好说。” “啊？”路宏伟看了看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头大不已，现在可是快十一点了。 但他也知道，章玥玥身体异常，孟阳不送医院肯定有他的考虑，这种时候，是该他跑腿。 对，就去医院找！ 路宏伟急匆匆地离开宾馆。 章玥玥房间内，孟阳回来后，两人一时之间谁也不说话，房间内陷入诡异的静谧当中。 孟阳毕竟还是看得开一些，起了个话头：“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章玥玥满头问号，给她注射镇静剂，还在她身上揩油，这算不算为难？还用问吗？ 算了，还是她起话头吧：“你们是咋救我出来的？” …… 长夜漫漫，孤男寡女，能干啥？ 事实证明，能干的事情很多，比如聊天。 孟阳和章玥玥从工作谈到生活，从蚂蚁搬家聊到火箭发射，顺带着还批评了一顿国足。 一个多小时后，章玥玥稍稍能动了一些，但要想起身去洗手间……有难度，难度非常大。 可她眼下不去也不行啊…… 也不知道是药物作用还是晚上的水喝多了，反正身体提出了强烈抗议 。 欲哭无泪呀！ 这可怎么办嘞？ “咦？你是哪儿不舒服了吗？”孟阳看到她不停地扭动身体，以为她不舒服了，连忙跑过来关心。 “没，没，挺好，挺好。”章玥玥咬着牙回答他。 “不对，你这是痛苦的表现，不应该呀？” 孟阳又把手指搭到了她的手腕上。 章玥玥是真的要哭出来了。 有敲门声响起，孟阳跑过去开门。 路宏伟站在门外满头大汗地汇报情况：“没找到，护工本来就少，到了晚上就更难找了。” “行了，用不着了，你先回去睡吧。” 孟阳把路宏伟打发走，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章玥玥内急…… 找宾馆服务员当然可以，问题是这女人要面子啊。 事急从权吧。 孟阳关好了门，走过去，直接捞起章玥玥进了洗手间。 鉴于她现在连正常坐着都有点儿吃力，他像个保镖一样扶着她坐下来，还开玩笑说道：“你现在可是女王待遇了。” …… 次日一大早，恢复了正常的章玥玥敲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红着脸说道：“孟乡长，我没事了，咱们今天按原计划走吗？” 孟阳略作思考，点点头，“跟我们两个去省城吧。” 昨天发生的事情说明县里的某些人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他不放心让章玥玥自己回去。 省城之行倒是异常顺利。 孟阳在给郭贵军女儿检查过后，留下一小盒药膏，告诉对方使用三天后，如果感觉效果还行，就到清河去找他。 …… 往回返的路上，章玥玥不解地问：“既然是想要跟他打好关系，三天后我们可以再去一趟省城啊，为什么要让他再跑一趟清河呢？” 孟阳笑了，“姐姐呀，不是我拿架子，人性如此！”跑一趟省城是为了争取郭贵军的信任，但绝不能多跑，不然，自己这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就不值钱了。 章玥玥社会历练也算丰富，很快就想通了这个道理，朝着孟阳伸出大拇指。 车还没进县城呢，孟阳接到了周江河联络员打来的电话：“孟乡长，周县长让你过来一趟。” 急匆匆地赶到县政府楼下，孟阳让路宏伟先送章玥玥回去，自己三步并做两步上了楼。 结果，联络员告诉他，周县长出去了，让他等一会儿。 一个小时后，又告诉他，再等一会儿。 下午，又一次被告诉“再等一会儿”的孟阳干脆跑到了旅游局那边找宋和平去了。 县旅游局就在政府大楼内，倒也没走远。 宋和平看到他，显得非常热情。 两人交流片刻，孟阳就判断出宋和平还是想干出点儿实际成绩的，这就好办了。 但是眼前的困难确实不小……“宋局长，说句实话，领导那边跟我强调工作重点要放在基本盘上，咱们能破这个局吗？” 永宁县的基本盘是啥？ 农业！农业！农业！重要的事情得说三遍！ 宋和平苦笑，“我这边还没有任何动作，就被敲打了，就昨天！” 说完，给孟阳递过去一根烟，又补了一句：“是有点儿难。” 孟阳提出建议：“走上层路线可行？” 所谓走上层路线，其实就是越级要政策，原则上不符合工作流程，但在特定条件下，原则这种东西也得给工作让路。 宋和平掐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点头表示同意，“行是行，最好是咱们两个一起行动，不过，孟乡长，这可是要担政治风险的，你想好了吗？” 大家风险共担，利益共享吧，别可他一个人祸害。 孟阳自然知道走上层路线的利弊之处，用四个字可以概括：成王败寇！ 政策大概率是能要来。 关键在于能不能把旅游搞起来。 搞起来了，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搞不起来，等待他们两人的很可能就是政治生命的终结，毕竟哪一个基层领导都不可能喜欢越过他们跟上面直接走动的人。 所以，这里面的风险是肉眼可见的…… 两人还没商量出结果，周县长的联络员直接来找孟阳了，“孟乡长，领导让你过去呢。” 等了一天，孟阳终于被周江河接见了。 见面第一句话就说得极为严厉：“孟阳，你填写外出报告单了吗？跟谁请假了？” 孟阳低头不语，他确实没请假。 规定是出县域必须跟县委书记或县长报备行程，但真正落实这项规定的地方屈指可数。 永宁县就从来没把这个当一回事过。 所以，他算是撞枪口了，还是被当成了典型呢？ 第67章 反省、变化 孟阳是下午四点零七分进到周江河办公室的，出来的时候已经五点四十七分了。 这一百分钟时间里，周江河一句话都没重复，把孟阳教训得服服贴贴。 从县委大楼出来，孟阳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空，感觉从里到外的冷，两手不自觉地抱住肩膀。 等在外面的路宏伟：“……”孟乡长这是感冒了吧？瞧这脸色咋没有活人的气息呢？ 孟阳钻进车里，哑着嗓子说道：“今晚不回去了，给我送到家，完事你也找个宾馆住下来，明早接我。” 说完这几句话，无力地靠到座椅上，闭了眼睛。 他得回家找温暖。 也不知道咋回事，最近只要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他的眼前总会晃动出韩小慧的身影。 韩小慧刚下班回家，换完衣服出来，看到孟阳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乐了。 “你这是被人收拾了吗？” 孟阳苦笑：“差不多吧。” “来来来，老婆我给你检查一下，及早治疗少遭罪。” 拽着孟阳就回了卧室，三下五除二把他的衣服给扒下来，发现了问题：“咦？这是怎么了？” 她看到孟阳左手肘有一块破皮的地方。 这是他解救章玥玥时抱着吴峰往墙上撞，不小心把自己弄伤的。 “没事，就是跟人交流工作的时候碰到了。” “啧，啧，我老公就是有才，交流个工作都能伤到自己，你等着，我给你处理一下。” 韩小慧跑出去，不一会儿拿来孟阳在家穿的便服和医药箱。 衣服也换了，破皮的地方也处理了。 孟阳那张死人脸总算是有了一丝生气，看着围着他团团转的韩小慧，突然觉得自己挺没担当。 就……不像个男人！ 为啥非得时时刻刻惦记着自己是谁呢？ 这重要吗？ 他是在心理上有点儿接受不了跟自己表嫂生活在一起的事实，可是他现在是孟阳啊。 是韩小慧的合法丈夫。 怎么能为了自己是不是能接受就把她往外推呢？有没有站在她的立场上考虑过这件事情？ 而且，他好像还真有点儿喜欢这个敢说敢做的女人。 韩小慧收拾药箱时发现孟阳一直盯着她看，停下来坐到他身旁，侧头问：“感动啦？” 孟阳突然笑了，看向韩小慧的眼神中多了一些真挚的东西。 韩小慧愣住了，她明显能感受到孟阳情绪上的变化。 她觉得孟阳确实变了，跟过去一点儿都不一样了。 这应该是好事吧？ 韩小慧不是没怀疑过有人假冒了孟阳，但她本身就是学医的人，如果真的是别人，她不可能看不出来。 抬起的手臂在孟阳头顶停留片刻，慢慢落下来，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这一刻，岁月静好！ 生活中总是充满了意外和变数，响亮的手机铃声打破了美好的氛围。 “你手机响了。”韩小慧推了推孟阳。 孟阳有些不情不愿地拿起手机。 电话是韩小军打来的，言简意赅的一句话信息量不小：“你回县城一趟，我有事找你。” “哥你到我家里来吧，我刚回来。” 孟阳的话音刚落，韩小军就挂了电话。 韩小慧好奇地问：“你惹祸了？” 孟阳觉得自己的事情还是应该跟老婆说一声比较好，他怕那些人对她也下手，她知道了就会有个心理准备。 “前两天去市里，出了这么一个事……” 韩小慧静静地听着孟阳的讲述，眼中有担忧，也有星星，很复杂。 等他讲完了，慢慢地靠近过去：“老公，你别怕，我能保护好自己，也会一直跟你站在一条线上。” …… 韩小军赶过来时，孟阳已经下厨弄出了四个菜，看到他进屋，马上把菜端上来。 拉着他坐下来征求意见：“哥，晚上不加班吧？喝点儿？” 韩小军对孟阳近一个时期的转变是看在眼里的，过去那个小气、好赌、毫无责任感的妹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上进、努力、说话办事非常周到的一个人。 说实话，他很欣慰。 不然，也不会跑这一趟。 “这两天你去市里了？”韩小军瞄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妹妹，并没有直接说事。 孟阳意识到很可能是吴峰那一伙人被打的事情惊动了市公安，探身说道：“哥，有话你直说就行。” “有人发现你们乡财政所的吴峰跟其他五个人伤得挺重，本来是报警了的，”说到这里，韩小军咧嘴笑了一下，“可是等派出所的人过去时，一个人都没看到。” 孟阳松了一口气，吴峰如果落到警方手上，对他来说，不是啥好事。 当然，对指派吴峰动手的人来讲，也不是啥好事。 所以，吴峰等人应该是被人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而这个人肯定是马国仁或马国仁的同伙。 咝！既然警方没跟吴峰接触上，大舅哥咋会问他去没去市里？ 看到他目光中的疑惑，韩小军解释道：“我的线人告诉我，说是看到你的车在那一片儿活动过，我琢磨着应该跟你有点儿关系。” 孟阳可是有点吃惊了，“不是，哥，你就凭着一辆车在那儿出现过就能断定跟我有关系？这也太神了吧？” 韩小军摆手谢绝孟阳的拍马屁行为，“人家不光是看到车了，还知道吴峰绑了一个女人，而他恰好见过这个女人，知道她是谁。” “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情的后果难料，如果吴峰他们一直躲着警方，不去报案，一切都好说，但就怕这里面出现点儿啥意外。” “我在永宁都能查到的事情，你觉得市局那边的人会查不到吗？所以说，从现在开始，你得谨言慎行！” 孟阳连连点头，“谢谢哥为我着想。” “我就一个妹妹，不想她……总是担惊受怕，跟你结婚之后，没一天开心过……” 韩小慧见话题有点儿沉重，马上借着倒酒的机会打断了她哥哥的话：“哥，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就像这酒，刚喝的时候不习惯，等习惯了就能品出好味道来了。” 生活这杯酒就是这样的。 韩小军也觉得自己说的可能有点儿过分了，从头到脚地打量孟阳，摇着头转移话题：“应该不是你动手的，你没那两下子。” “嘿嘿……”孟阳倒是没怎么在意大舅哥的教训，干笑两声，把自己去市里发生的事情又讲了一遍。 韩小军别的不关心，只是听到路宏伟竟然还是个特种兵退役的，大感兴趣：“你抽空儿问问他，想不想进公安口？” 还没等孟阳出声，韩小慧接过话说道：“哥，你也不能挖自己人的墙角啊。” 正说着话，郭贵军又给孟阳打来电话…… 第68章 有点复杂 郭贵军给孟阳打电话，就是想问一件事情，他女儿用了孟阳给的药膏之后，从今天开始脸上那道疤口痒的不行，是不是有啥问题。 你看，当爹的就是这样，尽管孟阳跟他说过，痒是正常现象，他仍然把电话打过来，就是想再确认一下。 关心则乱。 孟阳耐心的在电话里跟他解释了好一通，终于安抚住了他。 等他打完电话回到餐桌上的时候，韩小慧主动问道：“是你那个投资人？” “是，当爹的不放心。” 韩小军接过话说道：“只有当了父母才能体会这种心情，你们两个不会有这方面的感受，咦，说起来，你们是不是该要个孩子了？还打算等到四五十岁再要吗？” 韩小慧起身去了厨房。 孟阳尴尬了。 要孩子这事儿吧……它有点儿复杂。 韩小军接了队员打来的电话，起身就要走。 韩小慧追到了门口，眨着眼睛说道：“哥，帮个忙呗。” “干啥？”韩小军警惕地看着妹妹，以他的经验判断，妹妹眨着眼睛跟他说话，肯定是要给他出难题了。 “你在安置办那边不是有个挺要好的朋友嘛，帮着问问路宏伟那情况能不能安置。” “行，行，行！”韩小军没好气地答应了妹妹。 不答应咋办？就这一个妹妹，宠着呗。 就是吧，她身后站着那小子咋看咋不顺眼，真想揍他一顿。 “哥你最好了，下次带着嫂子和孩子一起来吃饭，我亲自下厨，我这儿还有别人送的茅台。”韩小慧开始给亲哥灌迷魂汤。 …… 饭是孟阳做的，按照平等互惠的原则，洗碗收拾厨房的事，自然是韩小慧“主动”承担了下来。 孟阳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两份文件仔细地研究着。 突然，厨房里传来韩小慧的痛苦叫声。 孟阳用最快的速度跑进去，看到她弯腰揉着大腿，急忙问：“怎么了？是烫到了还是磕到了？” 说着话就要掀开她的裙子去检查。 这是前世遗留的职业病，看到病患就想第一时间做检查，没办法！ “磕，磕到操作台角上了。”韩小慧挡住了孟阳那只手。 磕到的地方有点儿靠近小腿里侧。 孟阳的手停在半空，想了想，也觉着自己有点儿唐突，可是……他们是两口子吧？ 过了好一阵子，他差点儿都忘了自己要干啥了。 最后甩甩脑袋，抛开升腾起来的不健康想法，仔细地查看了一遍。 有点儿发青，但问题不大，揉一揉，用不了几分钟就能消除。 中医大夫的特长要有用武之地了。 只是……他的手指刚触碰那磕到的地方，韩小慧身上就哆嗦了一下。 “疼得厉害吗？”孟阳收回手指问。 “嗯，不疼。” 韩小慧自己本身就是个外科大夫，那一点儿磕碰她根本就没当一回事，现在连疼的感觉都没有了。 “不疼你哆嗦啥？” “我……”韩小慧恼羞成怒了。 男人笨得要死，她也很无奈。 好不容易创造这么一个机会，气氛都烘托到这程度了，可那一句煞风景的话叫她破功了。 “不用你……”她这话刚出口，就见孟阳的那张线条分明的脸在视线中渐渐变大。 脸上还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 他是故意说的那句话。 韩小慧气得直咬牙。 直到今天，她看到了跟过去完全不一样的孟阳。 …… 次日清晨，孟阳难得去了一趟早市，买了不少菜，顺手还带了韩小慧特别爱吃的小笼包子。 直到七点多，正在研究文件的他看到韩小慧苦着脸慢慢地从卧室里出来。 孟阳连忙跑过去献殷勤，“去洗手间？我背你。” 韩小慧咬牙拍了他一掌，“滚！” …… 吃完早饭，孟阳下楼坐进车里。 路过农业局门口时，看到赵莹提了一个皮箱有些吃力地往外走，那皮箱很大，跟她小小的个头形成了鲜明对比。 孟阳连忙叫路宏伟停了车。 “把后备箱打开。” 吩咐一声就跳下车了。 赵莹看到孟阳，露出惊喜之色，“孟乡长，早上好！” “好，好，你这是要搬家吗？” 农业局有单身宿舍，赵莹一直住在这里，所以，孟阳才会这么问。 “搬，搬到清河去，正好跟你顺路的吧？”赵莹歪着脑袋笑着回应。 孟阳以为她在开玩笑，接过行李箱放进车里，“去哪儿？我捎你过去……呃，这是啥文件？” 他的话说到一半时，赵莹给他手里塞进去一份文件，准确地说，那是调令。 赵莹调到了清河乡。 “不是，大妹子，你没发烧吧？人家都往上走，你这咋还往下去了呢？”孟阳有点儿不理解。 这上上下下的，她是不是有毛病啊？ 赵莹老气横秋的说道：“越是基层越能锻炼人，你还年轻……哦，不对，是我还年轻，就应该去最基层的地方。” 她这话让孟阳听着别扭，“这不是你说的吧？” 当然不是！这话是她那市长老爹赵国志的原话。 赵莹咬了咬后牙槽，把自己老爹在心目中的地位又往后挪了挪。 这能怪她吗？ 人家父亲恨不得让自己的子女都进京工作，她这可好，扔到县里就不管不顾的，这一次更绝，直接下乡了。 她也是欲哭无泪呀！ 好在，清河那片地方她有孟阳这个熟人，这日子应该能好过一点吧？ 刚才停好车去对面小商店买烟的路宏伟回来后拉开后车门，对赵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小姑娘，上车吧。” “小姑娘？”心情不爽的小姑娘恨恨地翻了一个白眼。 路宏伟挠头发了，这小姑娘脾气还挺大，谁家孩子呀？咋教育的？ 孟阳拍了拍他的肩头，给他科普：“她比你小两岁！” “啊？”路宏伟的下巴都掉地上了，这……他还以为对方最多只有十六岁呢。 赵莹调到清河乡政府工作的事情，在内部并没有引起任何水花，毕竟她只是一名普通的科员。 人们多数都比较好奇，她为啥长得这么小？因为什么事给下放到乡下了？ 唯独派出所所长祁宝贵，看向她的目光里充满了玩味之意，有一种绿光不时地闪现。 第69章 人选、事成 五天过去了，先不说祁宝贵像长到乡政府大楼似的，天天往这边跑这事儿，孟阳比较关注的是吴峰。 其人杳无音信。 财政所的工作只好暂时交由章志代管。 乔永新试探着问孟阳：“孟乡长，章志的工作挺有冲劲，有点儿手段，至少财政所没乱起来，要不要过了明路？” 财政所所长是股级干部，归乡里全权管理，过明路就是上会讨论通过，让章志担任所长职务。 孟阳笑，“我觉得他不太适合管理一个部门。” 那小子的心思都在古建筑上，但凡有点儿时间，就看着那些房屋发呆。 再说，财政所没乱起来，跟章志的关系很大吗？ 一个意外失火事件，让财政所的那几个人每天都过着胆战心惊的日子，生怕那失火的责任推到他们身上。 这节骨眼儿上，谁会傻到闹情绪？ 另一方面，章玥玥是乡党政办主任，是他的亲信，这个人他肯定不会撒手，这情况下，无论是从规章制度还是其他方面来讲，她的亲弟弟都不适合提拔。 乔永新愣了一下，干脆直说了，“财政所那边得尽快安排个人了。” 至于吴峰……就算他能回来也要严肃处理的。 最次也得削掉他那个股长级的职务。 孟阳手指关节敲着桌子略想了一会儿，征求意见般地问：“让新来的赵莹去那儿咋样？” 赵莹的能力跟她的体形正好成反比，脑瓜子是真的聪明，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强悍。 还是他原来的的同事，两人之间的信任度肯定要比财政所其他人大得多，用她是最佳选择。 “赵莹？”乔永新有点不理解孟阳的想法，“她是计算机专业吧？” 这个小姑娘好像在县里也没啥后台吧？ “双学历，计算机和财会。”孟阳心说，她是在县里是没啥关系，这一次调到清河，应该是得罪了冯爱民被发落到这里的。 但他孟阳可以当她身后之人呀。 “那当然可以，只是……”乔永新的话没说下去，想让没后台的赵莹撑起财政所的工作，有难度。 而且小姑娘太年轻了，社会历练也不够啊。 更重要的是这事儿需要通过乡党委会讨论才能决定。 孟阳仅仅是一个预备党员，理论上来讲，能列会，却没有参与讨论的资格，这里面一旦有人作鬼，他乔永新一个人，就算想支持孟阳都难。 “这事儿不急，先让她去熟悉着吧，”孟阳想了想说道，“吴峰还没有消息？” “应该是回不来了，”乔永新的声音小了很多，“听说被安排了特殊任务。” 他多少知道一些吴峰要找孟阳麻烦的事。 如今孟阳全须全尾的坐在这里，根据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原理，跟他对阵的吴峰肯定是好不了的。 两人正说着话，章玥玥敲门进来了，“孟乡长，省城那边的郭老板来了。” 孟阳掰着手指头一算，他从省城回来已经五天了，郭贵军也确实该来找他了。 因为他给出去的那一盒药最多能用三天。 他起身拉着乔永新往外走，“乔书记，咱们一起迎一下财神爷。” …… 财神爷满面红光，脚底生风一般地冲上了二楼。 看到迎上来的孟阳等人，老远就伸出胳膊寒暄起来：“哎呀，孟乡长，好久不见，你这气色越来越好了哈。” 孟阳：“……” 才五天没见吧？好久这两个字你用着不心虚么？ “哎呀，难得又见到郭总，您这气色已经不能简单的用好不好来形容了，是富贵临门、财运亨通的迹象啊。” 好吧，孟乡长也学坏了，虚头巴脑的话张口就来。 但这话好听啊，好听的话谁不愿意听？ 郭贵军哈哈大笑。 孟阳介绍了身旁的乔永新：“这一位是乔书记，我们乡内部的事务多数都是他在管。” 郭贵军又是一阵失散多年兄弟见面一般的跟乔永新握手寒暄。 最后，三人进了孟阳的办公室。 郭贵军看了一眼乔永新，欲言又止。 孟阳率先开口了，“郭总是为了进一步考察我们的投资环境来的吧？” 郭贵军含笑回应：“确实有这个想法，前几天我看完之后，把你们的相关资料带回去研究了一下，发现还是有一定的投资机会的。” 这话虚虚实实，挺让人难理解的。 不过，孟阳心中有数，觉得这是郭贵军看在他那一盒药膏的面子上，想要谈下去，但还有点儿犹豫。 大家都是老江湖了，听话听音的道理都懂，乔永新接上了话：“郭总，别的不敢说，就投资软环境而言，乡政府这边肯定要把招商引资这一块当做重中之重来对待” 他顿了一下，瞄一眼孟阳，接着说道：“孟乡长和我一致认为，为了让乡里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我们头拱地也要做好这项工作。” 孟阳接过他的话：“投资老少边穷地区的风险自然是有的，但这也能从侧面反映出投资人的远见和家国情怀” “永宁是革命老区，清河当年在抗战中几乎全乡都上过战场，国家不可能看着这些地方穷下去。” “谁先走一步，将来谁的机会就更多。” 郭贵军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这两人是不是误会了他的意思？是他话说得太抽象了吗？ 看来得拿出点儿真正的东西了。 他从包里翻出投资意向书和合同，干脆把两个都送到了孟阳面前。 “孟乡长，你看是先签一下意向书好，还是直接下合同？” 啥玩意儿？意向书？合同？ 孟阳和乔永新都差点儿当场石化。 不是说好了要继续谈下去吗？咋这么一会儿就到了能签合同的地步？他们两个还有很多准备好的话没说呢，郭老板这是没打算给他们发挥的机会呀！ 惊喜来得有点儿突然。 孟阳把投资意向书扔到了一旁，笑话，能签合同的情况下，还要啥意向书？ 他的意向很明确，就是要把旅游业搞起来。 倒是把合同翻来覆去的看了三遍，才恋恋不舍地递到在一旁不停探头看过来的乔永新手中。 说实话，孟阳的表现多少有点儿沉不住气。 郭贵军却是满意的，这才像个年轻人嘛！ 可别跟上次见面那样，沉稳冷静得像是活了上百年的老怪物一样，那样的孟阳让人心里很没底，就怕哪天让他给卖了还得帮他数钱。 年轻人说话了，“郭总，我看这里面提到要把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给我们乡政府，您是基于哪方面的考虑这么写的？” 潜台词是我们除了能给政策和地皮之外，可没钱投入呀，眼下，清河乡的地皮还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郭贵军露出狐狸本色，假假地笑着说出了真话：“有政府托底，我们才能睡得踏实不是？” “哈哈……”孟阳笑出了声，按他原本的计划，并没有占有股份的意思，因为旅游业的特点决定着受益人不仅仅是投资者，还有周边的百姓和其他行业。 当然，能占有一定比例的股份，那可就是求之不得了。 谁还能嫌钱多呀？ “合同没什么问题吧？”郭贵军问乔永新。 他有点儿急，想要在最短时间内敲定这件事情，然后重点处理私事，也就是有关孟阳那盒药膏的事。 乔永新收起合同，看向孟阳，微微点头。 …… 孟阳亲自把郭贵军送下来，到了外面，郭贵军这才低声问道：“孟老弟，你那药膏效果还可以，昨天去省医院检查了，专家看了说是有恢复的迹象，你看能不能再给我一点？” 实际情况可不像他说的这样，那盒药膏的疗效已经震惊了整个省医院的皮肤科专家和教授们。 他这么说，不是怕年轻人骄傲嘛。 孟阳“呵呵”干笑了两声，心说你个老家伙，不够诚实呀，那盒药疗效咋样，他心里有数得很。 看在这老家伙诚心投资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郭总您放心，你走之前，我给您拿出三盒来。” 郭贵军满意地离开，去了乡招待所等候孟阳这边的消息。 签合同的事，还要召开党委会研究决定。 章玥玥匆匆地从楼上下来，在孟阳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孟阳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凝重起来。 第70章 乡党委会议上的交锋 在外地看病的清河乡党委书记郑民回来了。 这是章玥玥趴在孟阳耳边告诉他的消息。 孟阳挑了一下眉毛，又扯了一下嘴角，回办公室拿了资料就去开会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参加乡党委会。 进门就发现人到齐了，好像就在等他。 实际是乡党委也没几个人，原来是七个，马国庆和王凤武都栽进去后，只剩下五个人。 除了人大主席曹建伟、党委副书记乔永新、另一名副乡长魏明杰，武装部长海林和党政办主任章玥玥之外，还有党委书记郑民。 郑民四十多岁的样子，国字脸，眉毛很浓，一双略有些深陷的眼睛冷冷地打量着刚进来的孟阳。 经过乔永新介绍，孟阳和郑民简单互相认识了一下。 会议开始后，郑民率先发言了。 “大家都知道我这个身体状况，出去治病花了不少时间，再一次回来，没想到咱们这里变化会这么大。” 说着话，他的视线不时地扫过低头写着什么的孟阳。 “……按说，孟乡长刚来，我们乡里不应该给他回担子，但眼下嘛，情况特殊了一些，所以，我个人觉得还是要辛苦一下孟乡长，把去年年底没完成的统筹收缴工作抓一抓……” 孟阳越听越不觉得不对劲，他组织召开这一次会议是想讨论通过有关旅游开发的项目，到了郑民这里，咋就一个字都不提呢？ 反倒是给他安排其他工作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跟他提前商量而心存怨气吗？ 问题是谁知道他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回来上班啊？按照乔永新等人的说法，郑民可是有两年不管事了。 即便不是去治病，上班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所以，乡里的工作不跟他商量是他孟阳做的不对吗？ 郑民说了半天，最后问曹健伟：“老曹，听说吴峰已经好几天不见踪影了，即便是回来上班，以他所犯下的错误来看，也不可能再用他了，你看财政所这边安排谁接手比较好。” 被点到名的曹建伟脸上的肌肉狠狠地跳了两下，不紧不慢地说道：“郑书记，我们今天开这个会原本是想审议有关旅游开发项目的，我个人觉得，财政所那边的工作暂时还能应付一段时间，不必急着选人用人，毕竟那个岗位太重要了，如果再弄上来一个吴峰这样的人，我们可就被动了。” 说着话，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郑民。 郑民皱眉，他也听说了这些日子出现的情况，尤其是孟阳手里握着账本的事，不止一个人跟他说过，曹建伟的意思应该是在提醒他别跟孟阳太过于较真。 省得孟阳在被逼到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把账本公之于众。 呵呵，账本跟他有关系吗？他直接拿过一分钱吗？ 所以，他有啥好怕的？ 郑民想着这些时候，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 乔永新往孟阳这边看了看，推一推眼镜说道：“我觉得老曹说得对，财政所的事可以缓一缓，但旅游开发项目的审议却等不得了，人家投资商就等我们讨论出结果签合同呢。” 郑民的目光落向魏明杰。 本来没打算参与任何事情的魏明杰只能无奈地提出自己的意见：“财政所所长人选问题跟旅游开发项目的审议好像没什么冲突吧？我认为都可以讨论一下。” 老好人一个！ 坐在他对面的孟阳不动声色了在笔记本上写下这几个字。 郑民冷冷地哼了一声，“旅游开发这件事，我觉得有点天马行空了，这么偏僻的一个地方，各方面条件都差得很多，你们是咋想到要搞旅游的？这件事到此为止吧，没有讨论的必要。” “郑书记，我说两句吧。”郑民的话音刚落，孟阳抬头直视着他说道。 郑民的目光更冷了，咧了咧嘴角很不客气地摇头：“孟乡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还是代理乡长，年底还要通过人大选举，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让你列席党委会是因为情况特殊，你觉得自己能提出建议和意见吗？” 他这话话说完之后，孟阳无动于衷，好像被说的人不是他一样，他心里清楚，会有人替他出头的，因为他在这些天里布下的局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果然，曹建伟等人都变了脸色。 至于变脸的原因么…… 虽说乡一级不像县市机关那样含蓄，有话直说的时候比较多，但谁也没像郑民这样，当众责难二把手。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郑民开了一个极为不好的先例。 以后是不是谁不跟着他走，谁就得被当众下面子？ 抓权力不是这么抓的吧？ 再说，孟阳是县里指派过来的干部，按照规矩，在年底肯定能通过人大这一关，明年这时候就能正式进入党委参与决策，甚至从县委传递的信息来看，整个清河乡的工作都是要交到孟阳手里的。 你郑民因为跟马国庆不和，逃避工作很长时间了，眼下马国庆进去了，你瞧着山中无老虎了，就想回来称大王，县里知道你这么能作吗？ 不会是治病把脑子治坏了吧？ 更让他们几人不满意的是，孟阳搞旅游开发可是对大家都有利的事。 曹建伟那边不用说，是为了他姑爷宋和平晋升之路能更顺当一些。 乔永新可以通过运作这个项目，紧紧地抓住乡里的内部工作，他的权力肯定会比原来大得多。 魏明杰呢？ 清河乡招待所的老板娘纪秋是他的小姨子，亲的。 孟阳已经不止一次跟他说过，旅游开发最直接的受益者会是宾馆招待所之类的服务业，况且，孟阳还要对招待所进行扩建改造，乡里出钱！ 让郑民这么一搅和，这么一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是不是就要飞了？ 他能满意才怪嘞！ 至于武装部长海林……孟阳对他还真就不太了解，没怎么深入接触。 在他逐一看向这几个人时，会议室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到了。 气氛显得极为紧张。 不过，很快就有人打破了这份安静。 曹建伟咳嗽了两声，把面前的笔记本拿起来重重地摔在桌子上，阴阴地说道：“郑书记，我提议对是否进行旅游开发这件事情进行党委表决！” “我附议！”章玥玥当即表态了。 乔永新不甘落后：“我也觉得应该表决！” 魏明杰稍犹豫了一下，说道：“咱们意见分歧比较大，还是按制度表决一下吧。” 一直不曾说话的海林看向郑民，缓缓开口：“郑书记，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最近一段时间乡里的变化很大，如果你再晚回来一年半载，估计能看到一个生机勃勃的新清河，一个到处充满欢歌笑语的新清河。”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几乎是在逼问郑民，你是要做清河前进发展的拦路石吗？ 郑民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海林，目光里的阴毒丝毫都没有遮掩，这个平时话语极少的人，怎么会在关键时刻打他一棒子呢？ 孟阳有些意外海林的态度，更对他话里的意思产生了深厚的兴趣。 这是个人才！ 对他暗自下了评语。 乡党委会议开到这程度，已经没有必要再开下去了。 郑民起身甩袖，“今天就到这里吧，散会！” “等一下！”曹建伟站起来拦住了郑民，“郑书记，既然大家都认为有必要表决旅游开发的事情，而人家投资方不见得能再等个三五日，所以，现在就应该做出决定。” “你……”郑民指着曹建伟说不出话来。 他确实生气了，可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就算他从这间会议室出去了，其他几人仍会做一个表决，并且上报县里。 毕竟他已经很长时间不参与党委会议了，多缺席一次也算不得奇怪的事。 这么一来，周县长那边该如何交代？ 第71章 省悟、进退两难 清河乡的党委会议到底还是表决了两项提议。 有关旅游开发的项目，以四票赞成，一票不同意获得通过。 另一个任命财政所所长的提议因为有三人不同意未能通过。 郑民还算清醒，没动用党委书记的一票否决权。 会后，回到办公室的孟阳问章玥玥：“你知道他为啥没一票否决吗？” 章玥玥极为轻松地说道：“孟乡长，那个权力确实很管用，可一旦动用了，就意味着他要跟党委其他成员彻底决裂，这个风险太大了。” 大到很少有人往那个方向去想。 孟阳笑了，他当然想到了这一点，才敢去开那个会。 事情定下来了，可是因为郑民的反对，章玥玥安排人准备的合作开发清河乡旅游资源的签字仪式取消了。 中午，孟阳给宋和平打了电话。 下午两点，宋和平带着县旅游一干人员急急地赶到清河乡，在孟阳的办公室里，见证了清河乡跟贵祥实业公司签订的合同。 早有准备贵祥实业公司做前期准备工作的队伍也在下午到达了清河乡，这个效率确实也震惊了所有人。 也让清河乡上下都兴奋起来，多年以来，如同死水一般的清河乡似乎要喧腾起来了。 当晚，由乡里出面，在兴隆饭庄安排了三桌酒席，算是庆祝双方合作开始。 按照场面上的规矩，除了乡里主任以上主要干部参加之外，还安排了几名女同志，当然都是年轻漂亮的那种。 新来的赵莹也在其中，被安排在郭贵军随行人员那一桌。 孟阳这一桌，自然以郭贵军为主，还有李秋艳，以及曹建伟和章玥玥等几个乡里的主要人物。 郑民没到场。 其他人都心情愉快，喝得就比较尽兴了。 两杯酒下肚后，郭贵军已经搂着孟阳称兄道弟了。 “兄弟，你是这个！”他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给老百姓寻求致富之路，我郭某人佩服！” “老哥，你可高看兄弟我了，要不是你眼光独到，一眼就看出这地方能行，哪有我们清河乡的事啊。” 听了孟阳这话，郭贵军直摇头，大着舌头解释道：“不对，对我来说，投进来百八十万的，根本不算啥……” 事实确实是这样的，这件事情对清河乡来说，是一个新的起点。 但对来自省城的贵祥实业公司而言，其实也不过是一次寻常的小投资，这还是郭贵军看在孟阳能治好他女儿疤痕的面子上，亲自来这里了。 眼下他虽然已露出了醉态，但思绪却一点儿都没乱，嘴里的话绕来绕去，最终还是绕到了他最关注的事情上。 “兄弟，老哥我更看重你那个药膏，就不能搞个批量生产吗？” 孟阳摇头。 “不是不想搞，只是没找到稳定合适的药材供应，而且这个项目我们乡里想自己做，暂时来说，条件上受了点儿限制。” 郭贵军的头摇得比他更猛，“兄弟，这就是你们的目光短了，虽说你们自己搞的话，利润是独吞的，可是你想过没有，产品一旦出现在市场上，就会有人仿制，有仿制就会挤压你的市场，而以你们乡的情况，没有的发展，药膏生产至少也得需要十年八年才能做大吧，这十年八年里，你们还能坚持得住吗？” 孟阳端起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中，久久没有放下。 郭贵军的话像是一声惊雷，让孟阳瞬间醒悟过来。 坐在他身旁的这个人是典型的商人，思维模式跟他完全不同，此人还有点儿好色，但是他能想到的东西，别的商人也一定能想到。 所以，是自己的想法错了吗？ …… “我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是曹建伟那几个人看到了这里面有利可图……” “停！”周江河打断了郑民的话，“当你感觉所有人都错了，就你一个人正确的时候，你应该反省了。” “我……”郑民极不甘心地低下头。 他是在下班后，急匆匆地赶到县城，连饭都没吃就跑来跟周江河汇报情况的。 没想到还挨了一顿训。 对于郑民在今年的乡党委会议上的失败，周江河确实很不满意。 他原本以为马国庆这个盘踞清河乡多年的人物掉下去了，孟阳还只是一个小屁孩，清河乡的权力真空应该能很容易填补。 因而，把在外地逍遥的郑民叫了回来，耳提面命跟他说了很多。 结果呢？ 第一天参与到乡里的工作就搞得这么被动，是他看错了人吗？ 他暗自叹气，就算是看错人了，也得用，因为他无人可用。 想到这一点，缓和了语气说道：“郑书记，刚才我的话有点儿重，但也是为你好，这个机会如果能把握好了，以你的年纪应该还能往上走一走。” 这就是典型的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了。 郑民抬起了头，眼中有感激之色，“周县长，你放心，我一定吸取教训，从细节处入手，抓好全乡的工作，旅游开发的事，困难很大。” 没困难也要给他们制造困难！ 周江河眯起了眼睛，孟阳这种先斩后奏的做法，让他倍感压力。 他们都跟人家签了合同，县里是支持还是反对？怎么做都不太合适了。 他有点儿后悔对这件事情的武断了。 弄巧成拙，反倒把自己架到了火堆上，进退不得。 旁边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县委书记吴金海…… 他现在该怎么处理孟阳？ …… “老哥，你一点儿都不用担心县里会有人拖咱们后腿。”孟阳已经喝到脸红的地步了，仍然没忘给郭贵军洗脑打气，“政策这东西，县里不还得遵照市里的执行吗？” 郭贵军笑得前仰后合，重重地拍了一下孟阳的肩头说道：“孟乡长，我相信你有能力解决来自上面的压力。” 他确实有这个信心，因为就在昨天，他收到了一个准确的消息，孟阳能三级跳一般地当上乡长，是因为济州市市长赵国志。 赵国志跟孟阳是啥关系？递消息的人说是过命的交情。 这可能有点儿扯，但是关系好应该是真的，不然也不会把他女儿送到孟阳这边来锻炼。 郭贵军想到这里，视线越过众人落到坐在另一桌的赵莹身上。 咦？那个坐在她身边的那家伙在干啥？ 好像手伸到了人家腰上？ 第72章 陷害赵莹 郭贵军看到祁宝贵的一只手搭到了赵莹的腰上，差点儿吓出一身冷汗。 别人也许不知道，可他是谁呀？ 他是河东省最成功的企业家，没有之一。 作为一名最成功的企业家，到济州市这边投资，怎么可能不研究当地的官员？连官员的家人都得研究透彻了，才能放心地砸钱。 所以，他认出赵莹的身份很奇怪吗？ 他奇怪的是把手伸到赵莹身上的那人……这特么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脑子进水了？ 连赵莹都敢动？ 眨着眼睛想了想，终于想通了一点，赵莹的身份应该是极少有人知道，所以……还是找个人替她化解吧。 他转头看到孟阳，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往另一桌方向指了指。 当孟阳看过去时，祁宝贵的手已经收回去了。 同时转过去的郭贵军：“……” 这特么就尴尬了，那边没啥特殊情况啊，你拉着人家孟乡长看啥？看美女吗？ 他的脑子转得极快，指着赵莹问道：“那是谁家的孩子呀？” 孟阳笑道：“我们这边新调来的小同志，长得比较年轻。” 他不愿意多谈赵莹，要知道某些人是非常喜欢赵莹这一款的，他怕郭贵军这种货色看上她。 话题转得十分顺滑：“老哥，你家孩子可比她长得好看，还懂事有礼貌，小小年纪待人接物分寸拿捏得相当到位，你是咋教育孩子的？” 孟阳这话说到了郭贵军的心坎上，他女儿是他的骄傲，满脸喜色地跟孟阳聊起了孩子的教育问题。 另一桌上，花了好几天时间都没能跟赵莹拉近关系，祁宝贵没耐心了，今天趁着酒劲坐到她身旁，不时地言语挑逗。 赵莹考虑到人多，就给他留了点儿面子，没硬刚他。 这让他以为机会来了，大胆地把手伸到了赵莹的腰上，却被赵莹开玩笑一般地往脸上泼了一杯酒。 这让祁宝贵恼羞成怒了。 冷笑着离席，转到了饭店后院。 后院是兴隆饭庄老板封金宝一家人住的地方。 看到他进来，封金宝的老婆刘香往前院瞄了一眼，嗔怪他道：“这个时候你来干啥？好多人看着呢。” 祁宝贵往回扭了一下头，伸手在刘香身上掏了掏，“去把你那个最贵的包拿来。” “又想祸害谁家的小孩子了？”刘香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唠叨着往屋子里走。 拿来了一个包塞进祁宝贵怀里，还叮嘱道：“别弄坏了，两千多块钱买的呢。” 祁宝贵拿着包出了饭店大门，对守在门口的一个小个子男人低声说道：“该干活了！” 说完往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将藏在衣服里的坤包递了过去。 小个子男人弯着腰点头哈腰地接过去，却没动地方，而是向他伸出了另一只手。 “特么的，天天就知道要钱，拿着！”祁宝贵气呼呼地将早就备好一张百零大票拍了他手掌上。 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到饭店里面。 ……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孟阳亲自把郭贵军送到招待所，又站在门口聊了一会儿，这才往回走。 喝了几杯酒，头还有点儿晕，想早点儿回去睡觉。 刚拐过前面的办公楼进后院，就看到派出所的警车闪着灯停在宿舍门口。 比他早回来的赵莹被两名民警反扭住胳膊。 而赵莹那间宿舍的门大开着，祁宝贵亲自指挥着人在里面搜索着什么。 孟阳满头问号，这是出啥事儿了？ 他紧跑几步到门口，刚想张口问的问题，赵莹宿舍里有人喊道：“祁所，找到了，是这个包！藏在她的大皮箱里来着。” 祁宝贵一脸得意地说道：“人赃并获，带回去！” 赵莹都吓懵了，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啥事，挣扎着喊道：“那不是我的，你们抓我干什么呀？” 扭头就看到了孟阳，连忙朝他呼救：“孟乡长，你快点儿过问一下吧，他们无缘无故的要抓我。” 祁宝贵也看到了门外的孟阳，态度恭谨解释道：“孟乡长，今晚吃饭的时候，兴隆饭店老板娘的包放在前台丢了，有人举报说看到赵莹偷了，我就带人过来搜查，没想到还真搜到了，她现在已经涉嫌盗窃，我要带回去详细审问。” “我没有！”赵莹急得都哭出来了，“我怎么可能偷这破玩意儿？” “破？”祁宝贵冷笑一声，“这个包值两千多块钱，你说它破？骗谁呢？” “涉嫌盗窃？”孟阳的眉毛拧成了结。 打死他都不信赵莹会干这种事，他们同事好几年了，对她的为人还是相当了解的。 “祁所长，这里面会不会有啥误会？” 祁宝贵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孟乡长，我也希望这是误会，可是人家丢了包，到派出所报案，我们立刻去饭店调查，确实有人看到她拿了，而且，这个包还是从她的皮箱里搜出来的，种种迹象表明，她确实有偷窃的嫌疑。” 他这话听着在逻辑上好像没啥毛病，包也确实是在这里搜出来的，可是孟阳总感觉哪里不对。 就在这时，赵莹好像冷静下来了，盯着祁宝贵说道：“祁所长，就因为我没答应你，你就这么陷害我？你这才是真正的知法犯法！” 孟阳听到这话，脑袋里清醒了很多，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最近几天，准确地说是自打赵莹来之后，祁宝贵有事没事就往乡政府跑，他还纳闷儿来着，哪儿来的那么多业务可办？ 刚才在酒桌上，就看到祁宝贵凑到了赵莹的身边，郭贵军还很突然地扯自己指向赵莹……所以，应该是在酒桌对赵莹动手脚了吧？ 这么看来，赵莹刚才说的话就值得深入分析了。 孟阳上前拦住了正准备把赵莹塞进车里的两位民警，寒着脸说道：“你们先松开她，就算是有嫌疑，她一个小女生能跑到哪里去？” 祁宝贵见孟阳在中间阻拦，有些不高兴了，“孟乡长，我们现在可是在办案！”你这已经算是妨碍公安机关办案了，是违反纪律的吧？ 后面这一句他没说出来，但意思很明显。 孟阳自然不会被他这句话吓到，冷声说道：“祁所长，我现在怀疑你公报私仇，恶意陷害政府公务人员！” 随即指了指赵莹的宿舍，“人，你不能带走，但我也给你一个查案的机会，就在这里问吧。” 他的话说得相当强势，其实心里也没多少底。 从现场情况来看，想要替赵莹脱罪……有点儿难度！ 毕竟他不是公安口的。 第73章 祁所长给出的两条路 理论来讲，派出所归属县公安局直接管理，无论是人事还是经费方面都跟乡政府没多大关系，因而，祁宝贵可以忽视孟阳的意见，直接把人带到派出所。 到了他的地盘上，可就他说了算了，想怎样就能怎样了。 但理论这个东西往往跟现实有些差距。 如果把孟阳得罪狠了，他的工作会相当不好干。 祁宝贵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了。 用尽心思想出来这一招，本想逼迫赵莹顺从他，难道就因为孟阳的两句话就放弃这个刻意创造出来的机会吗？ 可是就这么跟孟阳硬刚，好像也不太好。 那就折中好了。 “孟乡长，既然是您过问了，我照办，但是，我审问的时候，不能有外人在场，毕竟这是刑事审问。” 这是他怕孟阳参与过多，让他的计划落空。 孟阳沉思片刻，答应了祁宝贵。 他做好了打算，在祁宝贵审问这一段时间里，要及时联系县公安局那边，找韩小军？ 不！直接找局长李保义。 上一次马国庆伙同王二民绑走赵莹那件事情上，李保义表现得对赵莹相当客气，这说明他很可能认识赵莹的家人。 而且赵莹的家人应该有点儿身份。 想到这里，他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宿舍，进屋后立刻拨通了李保义的电话。 另一边，祁宝贵见孟阳这么痛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还很利索地避到自己宿舍里，这让他心头暗喜。 让人把赵莹带进她宿舍后，像模像样地开始问话了。 “赵莹，根据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你偷窃刘香名片挎包的事实是成立的，我劝你早点儿承认自己的罪行，争取宽大处理。” 赵莹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现在是真的后悔到这么个破地方来了，可是有啥办法呢？ 她干脆把头扭向一旁，一句话也不说了。 就不信如今的法制社会下，他祁宝贵还能无中生有地把她送到检察院去。 “赵莹，你这是什么态度？” “……” 问话进行了十多分钟，祁宝贵感觉样子做得也应该差不多了，就把其他两人都支了出去。 屋子里就剩下他和赵莹了。 他肆无忌惮地用目光搜刮着赵莹的全身上下，嘿嘿笑着靠近过来，“赵莹，我跟你说句实话，那个包是我让人塞进你皮箱里的。” 这一点，赵莹早就猜到了，她一点儿都没觉得意外。 祁宝贵又靠近了一步，盯着她的胸前吞了吞口水，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喜欢你了，你知道是啥原因吗？” 赵莹冷着脸根本没搭理他。 祁宝贵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现在给你两条路，一，马上答应我，我现在就能放你，当然，放你之后，你今天晚上就要跟我走了。” “说第二条路吧。” 赵莹也渐渐地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了，现在这情况确实对她挺不利的，但要她答应祁宝贵的无理要求，那做不到！ 祁宝贵冷笑着直起腰，“第二条路是你硬抗到底的情况下，我最无奈的选择，会是啥样的一条路呢？” 他像盯着猎物一般打住话头，围着赵莹转了两圈儿，好半天才说：“第二条路就是我带你回派出所用手段让你承认自己违法的事实，你放心，用不了太长时间，最多半个小时，你就会受不了，跟我求饶的……” 外面的孟阳打完电话，就出来站到了赵莹宿舍门口。 外面把门的两名民警见他一副要吃人一般的面孔，也不敢管他。 不一会儿，从屋子里又出来两名民警，他也没太当一回事，毕竟在这么多人守在外面的情况下，祁宝贵就算是有龌龊想法，也不会在这里动手。 事实证明，人在很多时候都是受欲望支配的，在手中有权力加持的情况下，这种支配就会变得很明显。 屋子里的祁宝贵却有点失心疯了，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哪里，只想一亲芳泽。 一下子就把赵莹就扔到了床上。 赵莹没料到在外面好几个人守着的情况下，祁宝贵竟然会胆大包天到这程度。 在她愣神瞬间，祁宝贵已经开始动手了。 赵莹反应过来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甩了一下头，在祁宝贵的手稍微离开的瞬间，狠狠地咬在他的手指上。 而后放开嗓子大声呼救。 “救命啊！孟阳快来救……” 后面一句话没喊完就又被祁宝贵捂住了嘴。 门外的孟阳听到她的呼喊，极不客气地把挡在他面前的两名民警推到了一旁，开门就冲了进去。 扯住祁宝贵的衣领就把他拎起来，顺手一拳砸在他的脸上，又一脚踹过去，祁宝贵躲闪不及，滚到了门口。 看清踹自己的人是孟阳后，恶狠狠地站起身就把腰间的枪掏出来指孟阳，“孟阳，你现在已经涉嫌袭警，我就是打死你，也不算犯错误。” 就在他这话刚说完，半天的门外就传来一声怒气冲冲的骂声：“祁宝贵，你他妈是疯了吧？把枪往下！” 祁宝贵听到这声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瞬间就清醒过来了，他，他到底是都干了啥呀？ 不过，他也不担心，毕竟他跟李局长的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 就在他一愣神的瞬间，手中的枪就被身后两名督察科的人给抢了去。 同时，非常利索地给他上了铐子。 祁宝贵有点儿懵，挣扎着喊道：“我刚才在执行公务，你们为啥要抓我？” “啪！”一个大巴掌掴在他的脸上，力道很大，直接扇得他脑袋都歪向了一旁。 扇他一巴掌的人出现了，也是刚才那一声怒骂的人，他正是永宁县公安局局长兼副县长李保义。 他看都没看一脸惊愕的祁宝贵，跑进了屋子里，看到已经被孟阳扶起的赵莹手腕上还戴着铐子，回头就骂：“你们他妈的还有没有喘气的？还不快给她打开！” 有人跑过来哆嗦着给赵莹打开了手铐。 面对她时，李保义已经换上了笑脸，一脸歉意甚至是惶恐地说道：“大侄女，叔叔来晚了一步，让你受委屈了。” 被人按着蹲在门口的祁宝贵使劲儿地眨了眨眼睛，他不敢相信看到是真实的场景。 就赵莹这么一个被下放到清河乡的小科员，李局长怎么会对她这么客气呢？ 第74章 粗活、司机 被李保义的举动惊到的可不止祁宝贵一个人，孟阳微微眯起了眼睛。 上一次这个李保义也是像现在这样客气，难道说赵莹的家人身份很高吗？ 如果是身份很高的话，为啥要让她跑到清河这种破地方来上班？ 他还真就想不通。 安慰了赵莹几句之后，李保义挥手把那两名督察科民警打发出去。 亲手关上了门。 祁宝贵心头一喜，现在这间宿舍里就剩下他和当事人了，李局长这是打算在中间说和吧？ 他开始在心中琢磨，事情解决之后，该给李局长送点儿啥才能表达 自己的感激…… 孟阳的想法正好跟他相反。 他看到李保义摘下了手表，又把帽子扔到一旁，撸起袖子…… 就知道他这是要亲自动手收拾祁宝贵了。 孟阳笑着拦住了他，“李县长，这种粗活就让我们年轻人来干吧。” 李保义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还附上了一句话：“给他留条命就行！” 说完，亲自给赵莹倒了一杯水，背起两手站到了一旁。 祁宝贵就算脑子再不灵光，也看明白了李保义想要干啥，他急得满头大汗，连连求饶：“李局，我，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我……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腋下就被孟阳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 就这一下让他疼得喘不上气来了。 要说孟阳跟人打架的本事……那是没多少的，可是他对人体结构实在是太了解了，打在哪里最疼又从外表看不出任何伤，对这个他是有研究的。 所以，接下来的几分钟时间里，祁宝贵体验到了什么叫痛不欲生。 到了最后，已经嚎得嗓子都哑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李保义摆手叫停了孟阳，颇有些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孟阳动手时，拳头和脚的落点位置让李保义这个刑警出身的老公安都自愧不如。 推开门叫外面的人进来把祁宝贵拽出去。 临走之前，把孟阳叫到外面，稍稍远离了带来的那些人，低声说道：“孟乡长，这一次的事情不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挺身而出，很可能会出现难以收拾的局面。” 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以后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你直接打电话给我，咱们平时也得多联系，哪天回县城了，我请吃个饭。” 孟阳客气了几句，将人送上车，目送着离开。 他实在是没想到，这一次护着赵莹竟然还意外地收获了一个副县长的另眼相看。 人脉资源也算得到了一次极大的扩张。 跟孟阳一样思考着人际关系网的李保义在回县城的路上，闭着眼睛反省自己的失误。 从赵莹第一天到永宁工作，市局的林局长就亲口叮嘱他，一定要保护好赵市长的独生女。 可是因为近期工作太忙的缘故，没顾得过来，结果，赵莹连续两次遇险，虽说都没造成严重后果，但也给他敲响了警钟。 必须得安排一个得力干将到清河来，暗地里保护那小姑娘！ 以什么名义安排人呢？ 这让他有些为难，刻意放个人在她身边好像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如果放在孟阳身边呢？ 好像……就不那么招人眼球了。 …… “是我这个乡长失职，没能保护好你，原本是打算让你去财政所工作的，现在看来，不太适合，你还去党政办吧。”孟阳回到赵莹的宿舍，略有些歉意地说道。 放在身边可能更安全一些。 到底是年轻人，赵莹已经从惊吓中缓过劲儿来了。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孟乡长，是我长得特别像是好欺负的样子吗？为啥这些人都惦记着朝我下手啊？” 孟阳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 心说你长成这副样子，我都忍不住想欺负你一下呢，更别提祁宝贵这种人了。 嘴上当然不能这么说，“也许是奔着你的身份来的呢。” 他这话里就有探查赵莹身份的意思了。 赵莹马上就转移了话题，“党政办也挺好，我给你当秘书，简称小秘如何？” “那可是求之不得，然后上哪儿去都带着你，体验一下大老板的待遇，有事秘书干，没事干……” 孟阳的话说到这里猛地收住了，后面的几个字到底还是咽到了肚里。 这玩笑可开不得。 当晚，孟阳叫来章玥玥陪赵莹，再怎么心大，她毕竟只是个小姑娘，他有点儿不放心。 第二天，孟阳刚进办公室，就有一位身穿公安制服的三十多岁汉子在章玥玥带领下进了办公室。 孟阳看到来人，略有些尴尬。 此人正是他重生回来那一天，把他从刘丽红家里带到公安局的那一位。 “孟乡长，我叫孙立勇，领导安排我到清河主持派出所工作。” 孙立勇十分恭敬地跟孟阳握了手，绝口不提当初的事情，聊了一会儿工作上的事情。 他郑重其事地说道：“孟乡长，我来之前，我们李局长让我问你，你是不是需要一名司机？” 孟阳一愣，什么时候公安局还管起了其他部门干部的衣食住行了？ 孙立勇见孟阳没弄懂他话里的意思，委婉地提醒他：“孟乡长，李局长主要是看你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遇到一些危及生命安全的事……” “呃……”孟阳恍然，这恐怕是李保义想派人保护赵莹的吧？ 他手指关节敲着桌子想了一会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孙所长，我身边还真有个司机，你可以试一下他的斤两，看看能不能让李局长满意。” 这一下轮到孙立勇愣住了，“孟乡长，你应该知道，我要试的可是拳脚功夫。” 孟阳笑而不语。 两分钟后，在乡政府楼后的一块草地上，被孟阳喊过来的路宏伟一脸懵，“乡长，是要清理这个草地吗？”为啥还叫上了派出所的人？ 孟阳指了指站在对面的孙立勇，“他想跟你切磋一下，下手轻点儿，人家可是所长哈。” 孟阳这话让孙立勇有点不爽了，小看谁呢？ 他可是刑警队里最能打的那一个，实战经验极为丰富，就孟阳这个司机傻头傻脑的样子，他还真怕下手重了会伤到人家。 有些话还是先说比较好，他对往前站过来的路宏伟说道：“兄弟，虽说咱们是点到为止，但拳脚无眼，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还请谅解！” 路宏伟露出一脸憨厚的笑容，“好，一定谅解！” 孙立勇明显生气了，就这小子咋连话都不会说呢？ 等下得让他知道啥叫“谅解”…… 摆出格斗姿势，孙立勇率先出手了。 第75章 引他入局 孙立勇在县公安局号称格斗之王，出手如电，左直拳虚晃一招，右摆拳已经到了路宏伟的脸侧。 用了三分力！ 突然，右拳被对方抓住，几乎同时，胸口上被捶了一拳。 这一拳力道很小，却也让他吃惊不小。 路宏伟这一拳击出后甩开孙立勇迅速后退。 孙立勇反应极快，整个身体腾空而起，连续两脚踢了过去。 用了五分力！ 路宏伟站在原地没动，连出两拳，都十分精准地打在孙立勇的脚背上，很轻松地化解了他的攻势。 两人拉开距离。 孙立勇惊愕万分，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稍做调整，如苍鹰搏兔，迅猛无比地扑向对手。 这一次，他全力以赴！ 在一旁观战的孟阳怕被波及，往一旁走了几米，再回头看过去时，孙立勇已经仰面倒在地上。 路宏伟一只脚高高抬起，如落锤般砸向孙立勇的胸口。 孟阳吓了一跳，这一脚下去，不得重伤？ 还没等他喊停，路宏伟这一只脚往回收了，贴着孙立勇的手臂砸在一块石板上。 “咔嚓！” 近两公分厚的石板被砸成五六块。 孙立勇已经面色如土！ 对手强到如此地步，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他跟人家相比，实力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儿的大。 不过，孙立勇一点儿都没嫉妒，因为他看出来了，这个路宏伟很像军伍出身的样子。 部队里向来藏龙卧虎，培养出这种身手的人毫不奇怪。 他翻身爬起来，又重新打量了一会儿路宏伟，路宏伟朝他咧嘴笑了笑，又恢复了老实巴交的模样。 孙立勇跟孟阳说了两句话，问清了路宏伟的情况，走开几步掏出他的小灵通电话，也不知道跟谁联系呢。 孟阳只能看到他连连点头。 不一会儿，电话打完了，孙立勇拍了一下路宏伟的肩头，转身对孟阳说道：“孟乡长，你这个司机不错。” 多余的话也没说。 孟阳估计孙立勇刚才是跟李保义通电话了。 应该是把路宏伟的情况给李保义汇报了。 按孟阳的本意，是想把路宏伟塞进公安系统，一方面是为了回馈人家上一次在济州市，章玥玥遇险时全力出手帮他救人的人情。 另一方面，这其实也算是在帮李保义的忙，因为李保义肯定希望保护赵莹的人越强大越好。 能通过这么一件看似不是十分要紧的事，可以进一步加强跟李保义的联系。 身在官场，多一个能替你说上一句半句话的人，没准儿关键时刻就能帮上你一把。 眼下，还不知道李保义那边有没有办法把路宏伟安排进公安系统，只能等消息。 孟阳打发走了孙立勇和路宏伟两人，回办公室拿了一些资料，招呼乔永新，带着章玥玥和赵莹等人，直接去了乡招待所。 郭贵军和宋和平昨晚都住在这里，今天这两人都会离开，在他们离开前，还有些事情需要确定下来。 招待所老板娘看到孟阳，热情万分的打招呼：“孟乡长来了，快里面请。” “纪老板，把你们的小会议室腾出来呗。” “好的，好的，马上安排！” 十分钟后，孟阳和郭贵军、宋和平等人坐到了招待所小会议室内，算是正式开个旅游成立筹备会。 说是会议室，其实就是一间堂屋改造的，类似于客厅一样的屋子。 郭贵军的时间比较紧，也没有废话，直奔主题：“我看公司的名称就叫清河旅游文化有限责任公司就好，没有必要带上我们贵祥的名号。” 乔永新笑道：“我们本来还打算借着郭老板的名号宣传宣传我们清河来着，看来还不行。” 郭贵军摆手说道：“乔书记放心，在宣传这一方面，我们有专业的团队……” 接下来，详细讨论了旅游公司成立后如何运作以及古建筑维修等方面的细节。 开会期间，郭贵军的手机不时地响起。 等到一个小时后，把一些事情确定下来，郭贵军就急着回省城了。 孟阳亲自给他送上了车，从身上掏出三盒药膏递了过去。 “郭总，用完这三盒之后，我会再去一趟你家里，进一步检查之后，再确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郭贵军连连作揖，“孟老弟，跟我别太生分了，叫一声老哥叫好，另外，药膏批量生产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这才是他这一次来清河的最主要目的，跟这个比起来，投入旅游公司招来永宁县领导不满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孟阳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的建议我听进去了，如果有人想投资的话，老哥帮着给联系一下呗。” “当然要帮你的忙，我自己还想插一脚呢，不过吧，你这药膏是个让人眼红的东西，没有强大背景的企业，你最好不要放进来。” 孟阳心头一凛。 就连郭贵军这样省内闻名的人物都不想独占药膏生产带来的收益，这让他对自己的祛疤药膏的市场有了新的认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郭贵军匆匆离去。 乔永新也有很多事情要忙，招呼着其他人回了乡政府，会议室里就剩下宋和平、孟阳两人。 宋和平有些担忧地问道：“孟乡长，周县长那一关怎么过？你有主意吗？” 他们两个这算是先斩奏了吧？ 成立旅游公司，引进外部资金这样的大事都没跟县里打个招呼。 实际上两人都明白，真要是跟县里打招呼的话，以周江河的态度，这个旅游公司肯定是搞不成的。 “引他入局！”孟阳重重地拍了一下沙发扶手说道。 “怎么引？”宋和平好奇地瞪大了眼睛，面前这个年轻人似乎总有一些与众不同的想法…… 孟阳往会议门口方向瞄了一眼，章玥玥闪身朝他比划了一个“ok”手势，他看向宋和平，问：“宋局，你觉得周县长现在被动吗？” “当然被动！”宋和平心说，他能不被动吗？ 下面的乡联合着旅游局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没他县长什么事，心再大的人都不可能坐得住。 “所以，我们把功劳推到他身上，让他坐享其成……” “等等，孟老弟，你这个想法不会是要把我们旅游局扔一边儿去吧？” 过河拆桥也没有这么快就拆的。 宋和平眯起了眼睛，他忙忙活活的冒险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来，可不是想要给别人做嫁衣，这是他的功劳。 清河乡得实惠，旅游局得名，这不是一早就商量好的吗？ 孟阳不以为然：“宋局，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话放到好事上也行得通的，纸是包不住火的，任何事情的真相迟早都会暴露出来，你不说，我不说，还是会有人说的。” 见宋和平有犹豫之色，孟阳下了重药：“宋局，咱们今天就必须得去市里要政策了，到时候，还要跟赵市长见个面，我想他一定会支持我们的工作。” 宋和平皱着眉头开玩笑一般地说道：“赵市长他知道你是老几呀？” 一个小小的乡长，是想见市长就能见到吗？ 这真不是宋和平小看孟阳，他自己也是正科级别的干部，可他这个级别的，整个济州市成千上万，市长能认识几个？ 市长为啥要见他们？就因为搞成了一次招商引资吗？ 别逗了！ 整个济州市这种程度的招商引资根本就上不了市长办公桌。 问题的关键还不在这里，就算是见到了市长，人家市长能知道这个旅游项目是他宋和平参与争取来的吗？ 孟阳知道他不会信，微笑着掏出手机晃了晃。 第76章 人际关系、内部消息 宋和平疑惑地看着孟阳掏出手机显摆，冷了脸色。 “孟老弟，周县长那边，实在不行让我岳父出面吧。”毕竟是一个快要退休的人，周县长怎么着也应该给点儿面子吧？ 孟阳却摇了摇头，当着他的面拨通了赵国志的电话。 铃声只响了两下，电话就接通了。 赵国志很是不爽地埋怨孟阳：“你干啥？我这儿要去开会呢，你这电话就把我想要在会上说的话给打乱了。” 他也就是跟孟阳一个人说话特别随便，跟别人……大家的评价是：很难沟通。 “赵市长，我有正经事要跟您汇报！” “说！”赵国志的声音显得很不耐烦。 “是这样的，我们永宁县的旅游局给我们清河招商引资了一个省内着名企业，我琢磨着想去市里要点儿政策，不知道是不是合适？” “不知道合不合适就敢给我打电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行了，来吧！” 说完就干脆利索地挂断了孟阳的电话。 “呃……”孟阳眨着眼睛抓着手机，心想老赵同志还真是越来越干脆了。 抬头看到宋和平张大了嘴巴望着他，“宋局，赵市长让我们去呢！宋局……” 孟阳低头又喊了一声。 “啊？”宋和平反应过来，揉了揉眼睛，咝！他刚才是出现幻觉了吧？ 孟阳怎么会给赵市长打电话？看起来好像还聊了几句话，似乎还提到了他们旅游给清河招商引资了。 这是真的吗？ 宋和平毕竟是年近四十的人了，还在官场上漂了许多年，他知道孟阳绝对不可能用给市长打电话这种事开玩笑。 震惊过后，他指了指孟阳的手机，“你，你刚才跟谁通话来着？” 孟阳倒是不介意让他知道自己跟赵国志的关系，“赵国志市长，上次在处理煤矿事故时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骗鬼呢吧？ 宋和平暗地里撇嘴，一面之缘能随时电话沟通？应该是这小子不想这一层关系太多人知道，给自己提个醒不要往外说出去的吧？ 其实他刚才就已经判断出电话另一端确实是赵国志，问一嘴不过是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 “那咱们什么时候去？” 他看向孟阳的眼神就渐渐变得炽热起来。 “马上出发回县里，先过第一关，宋哥，你收拾一下咱们马上出发吧。” 孟阳心头明了宋和平目光里的热切。 他为什么要当着宋和平的面打这个电话，就是想把两人之间的合作关系砌得更牢固一些。 这是基于对体制内人际关系的核心认知而做的。 体制内的人际关系核心是啥？是能否有相互利用的基础。 尽管他眼下因为旅游公司的事情跟宋和平之间合作紧密，但这一阵风头过后，关系肯定要趋于平淡。 但如果他有一个靠得住，至少在别人看来是靠得住的后台呢？ 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宋和平肯定要对他另眼看待。 为啥要让宋和平另眼看待？ 因为孟阳眼下在永宁县的处境绝对算不上是好，所以，他必须多多培养培植各种层面上的关系。 当然也不是谁都能入得了他的眼。 看重宋和平，是因为此人很有些头脑，而且为人尚算正直。 这就够了！ 孟阳目送宋和平回了自己住的房间，把章玥玥和赵莹喊了过来，告诉她们回去收拾收拾，要去市里，至少要住一晚上。 章玥玥应了一声，问道：“领导，需要准备什么资料吗？” “把旅游公司相关的材料带上，别的不用。” 章玥玥转身就出去了。 赵莹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孟乡长，我能不去吗？” 孟阳眨了眨眼睛，“有充分的理由吗？”他是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呆在清河乡。 要知道祁宝贵可是在清河很多年了，很难说他有没有几个狐朋狗友，头脑一热，想给报仇啥的，找上赵莹的麻烦。 至少近期内得多加注意。 “我有点儿事要办。”赵莹吞吞吐吐的说道，其实是她不想跟着孟阳到市政府晃荡，因为那里有人认识她，她怕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 孟阳哪能料到她会想这么多，“行，你不也得回县城吗？一起走吧。” …… 原本应该孟阳、章玥玥和赵莹坐一辆车，可是宋和平却将两名女同志赶到了他的车上，他自己坐进了三菱越野，美其名曰想要体验一下进口车。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的。 车上路后，他看了一眼开车的路宏伟，欲言又止。 孟阳马上就明白了他这是有话要说，但对司机不放心。 他指了指路宏伟说道：“宋哥，没关系的，自己人。” 宋和平这才开始给孟阳透露自己从内部渠道得到的消息：“李宏才死了，在看守所出了意外，据说是吃饭时噎死的。” 尽管孟阳早就估计李宏才不会有好结果，可是听到他的死讯，仍旧有些震惊，“宋哥，什么时候的事？是法医结论吗？” “前天，是法医结论。” 孟阳和李宏才之间的恩恩怨怨，很多人都知道，这也是宋和平告诉他这个消息的目的，毕竟仇家死了，咋说也是件好事吧。 跟宋和平想象中不一样，孟阳并没有露出有多高兴的样子，反而把眉毛拧成了结。 孟阳确实高兴不起来。 因为李宏才的死太蹊跷了，他觉得吃饭噎死绝对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 恐怕是被人下手弄死的。 只有他死了，他那个利益链条上的其他人才能保平安。 按他的推测，应该出事是王凤武才对。 至于马国庆……马国庆应该不会出意外，毕竟他还有个堂弟在县里比较有势力。 作为触犯那些人利益的自己呢？ 肯定不会放过，在济州已经下一次手了，接下来还会有这样那样的意外出现。 也好，既然是要斗，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看看谁会笑到最后！ 孟阳豪情顿生，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扭头对宋和平说道：“宋哥，等一会儿见了周县长，你不必出声，一切由我应对。” 宋和平很明显地长出了一口气，他给孟阳递李宏才身死的消息不就是想换这个结果吗？ 到了县城，把赵莹放下车后，孟阳趴在车窗上说道：“小赵，今晚去我家住吧，你嫂子说要求你帮个忙。” 赵莹脆生生地答应后，摆手离开。 宋和平却看了一些眉目，开起了玩笑：“孟兄弟，你就不怕一大一小打起来？” 孟阳哈哈大笑，“兄弟可没那个艳福，就一个老婆还摆弄不明白呢。” 一句玩笑话，倒是缓解了去见周江河的压力。 周江河今天没为难孟阳，求见后，没过两分钟，两人就被他的联络员带进了办公室。 孟阳和宋和平刚踏进去，就见周江河抓起桌上一个茶杯“啪”的一下砸在地上，高声骂道：“孟阳、宋和平，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县长吗？” 第77章 挽尊、胡说八道 孟阳和宋和平刚走周江河的办公室就遭遇了迎着痛击。 周江河一顿痛骂，声如震雷，响彻办公楼！ 孟阳低头，也不往里走，就站在门口，眼角瞄到身后的那扇门被周江河的秘书拉开了。 开得很大！ 这是啥意思？ 是怕别人不知道他孟阳正在挨批吗？ 他好像多少弄懂了周江河的意思，在清河旅游开发这件事情上，处于被动之中的周江河需要这么一顿痛快淋漓的训斥，来挽尊。 对，就是挽尊！ 孟阳无语了，这挽尊的办法也不能说不好，就是跟他想要把荣誉推给县长的想法有些冲突了。 在周江河骂出“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性了……”这句后，眼看着就要扯到旅游开发的事情上去了，孟阳突然重重地咳嗽起来，声音很大。 “……” 周江河让他给整不会了，下一句话憋在嘴里愣是没说出来。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宋和平立刻给孟阳递了个眼神过来。 孟阳自然也不想放过这个说话的机会，紧走了几步，把手里的合同恭恭敬敬地摆到了周江河面前。 高声说道：“周县长，按照您的指示，我和宋局长把清河乡旅游开发的事情定下来了，这是合同文本，请您过目！” 周江河的脸上的怒意肉眼可见地消失了一部分。 孟阳再接再厉：“您说得对，就算是根据您的安排办成了这么一件大事，也不该违规宴请那个姓郭的老板，这种错误我们以后一定会坚决杜绝。” “……” 后面的宋和平惊呆了，这样胡说八道也可以？ 事实证明，在官场上，偶尔的胡说八道确实挺管用。 周江河仅剩的那一点儿怒意也没了，但仍旧冷着脸说道：“好了，我知道你们也有难处，类似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看到。” “是，是，领导放心，今后我们两个一定多加注意。” “坐吧，跟我详细说说相关的情况。” 孟阳回头悄悄做了个手势，让宋和平过来坐下。 宋和平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孟阳还真是个人才呀，短短几句话就摆平了暴怒之中的领导。 办公室的门被人关上了。 接下来，孟阳事无巨细地把旅游开发的事唠叨了一遍，还顺便提到了有关祛疤药膏的生产设想。 对这一点，周江河倒是没太反对，事实上，他也不能反对了，孟阳这个年轻人胆子太大，他怕他这头反对，孟阳再来一次先斩后奏…… 对这个年轻人他是真心不太喜欢，如果不是上头有人压着，一天都不想用。 不过这一次还知道能给自己一下台阶，脑子还算好使。 说到最后，孟阳的态度越来越恭敬，“周县长，我和宋局长还得跟您请个假，去市旅游局做个备案。” “行，去吧！这事儿不要拖，越早备案越好，省得人家挑毛病，我看现在这时间正好，你们马上出发吧，把资料都带上。” 你看，谁说周县长不好沟通了？ 这不是很体贴吗？ 从县委大楼出来，钻进三菱越野，宋和平看向孟阳的目光中都了崇拜之意。 “不是，宋哥，你这啥眼神瞅我呢？” 孟阳把手中的资料递给副驾驶座上的章玥玥，斜了一眼宋和平。 宋和平打了哈哈，“孟老弟，我现在对济州之行充满了信心，我们肯定会得到圆满的结果！” “老兄，别高兴太早了。” 事情还真照孟阳说的话来了，他们到了济州市，马不停蹄地赶到市政府，却不料，赵国志下乡调研去了。 今天能不能回来都是两说。 两人都傻眼了。 “怎么办？回去？这来回折腾好像也不是那回事啊。” 宋和平呶着嘴征求孟阳的意见。 “不回，听说他出去三天了，搞不好今晚就能回来，咱们先去旅游局备案，然后住下来。” 孟阳拿定了主意。 就这样，一行四人，找了个市政府附近的宾馆安顿下来。 到了晚上八点多，孟阳给韩小慧打电话：“老婆，我单位的小赵去找你了吗？” 手机听筒里传来一片嘈杂声，韩小慧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找我了，我现在正领着小朋友逛夜市呢，不说了，前面有热闹看。” 就这一句话，挂断了电话。 永宁的夜市开在永宁河边的大堤上，这条大堤被修成了路，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韩小慧高挑的个头牵着小小的赵莹，从人群里钻出来，指着前面围成一圈的人们说道：“走，咱们也去瞧瞧。” 赵莹也是个好凑热闹的，加快脚步跟上了韩小慧。 谁都没注意到，身后有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盯着她们的背影看了半天。 两人挤进人群才发现原来是有个卖鞋的摊主跟市场管理人员吵起来了。 鞋摊老板把摊位摆到了路中间，人们只能从他两侧绕行。 市场管理人员要求他摆到一面去，他还不干，矛盾就这么起来了。 看了一会儿，韩小慧觉得挺没意思，吵来吵去就那几句话。 拽着赵莹就想从旁边绕过去。 走到路旁时，不知道被谁挤了一下，脚下一空，眼看着就要摔进路边沟里。 就在这里，有人伸手拦腰抱住她，稳稳地将她带到了路面上。 “谢谢，谢谢！”韩小慧挣脱开此人的怀抱，扭头看过去，发现竟然还是熟人。 “秦建安？呀，真没想到这你个大公子竟然还会来我们这个小县城。” 秦建安，韩小慧的大学同学，也是她一直想要介绍给孟阳，却又有些犹豫的那个人。 她曾跟孟阳开玩笑一般地说过，她朋友的父亲手里捏着钱无处投资，说的就是秦建安的父亲秦福来，省城建安集团老板。 之所以犹豫，是因为秦建安一直在追求她，她不想因为这个影响跟孟阳之间的关系。 尤其现在，两人已经有了一个良好开端的情况下，更不想接近秦建安了。 秦建安的视线始终没离开韩小慧的脸，挺直了腰，朝旁边伸出手掌：“小慧同学，咱们到那边聊吧，这里人太多了。” 出于礼貌，韩小慧不便拒绝，只能跟着他走到一旁。 “我这一次也是代替我父亲来考察投资环境的……” 秦建安的话语声缓慢又清晰，“如果有时间的话，想请你吃个宵夜，不知道肯不肯赏光？” “呃……”韩小慧婉言谢绝，“今天恐怕不行，我领着妹妹出来的，我得马上送她回去。” “好，那就改天，我会在永宁住一段日子。” 秦建安风度翩翩地点头，“那就再见，晚上注意安全！” 韩小慧带着赵莹远去了。 秦建安身边的一个男子低声问他：“秦总，要不要我找几个兄弟把她给你弄来？” 说着话指了指韩小慧。 “不！”秦建安闻了闻指间留有的余香，摇头，“强扭的瓜不甜！”尤其对韩小慧这种女人，他更想让对方主动投怀送抱。 时间有得是，他要慢慢来！ 第78章 难题、馅饼 到了第二天上午，还真像孟阳猜的那样，他们见到了赵国志。 有宋和平跟着孟阳，赵国志接见他们的地点就改到了他办公室旁边的会客室。 就连说话都正式了很多。 “……我简单看了一下你们的材料，搞旅游开发确实是个思路，也长是绿色产业，不过……” 他的话说到这里停顿片刻，而后直指存在的问题：“永宁县城到清河乡的那一段公路，你们打算怎么修？” 就那条破破烂烂的路，如果不修，就算是把整个清河乡都修建成故宫模样也不见得能有多少人去，都会被那条路拦在外面。 孟阳见领导主动问起此事，心头一喜，以为市里会考虑给予资金上的支持，便说道：“领导，我们也正为那条路犯愁，正琢磨是不是打个报告给市里……” 赵国志抬手打断的孟阳的话，“孟阳同志，和平同志，市里的各项工程都是去年年底就审议好，制定了计划的，不可能为了你们一个十公里的路还要重新规划，修路资金还得你们县里自筹。” 孟阳的希望破灭，但脸上一点儿都显露出失望之色，“是我们考虑不周到，给领导出难题了。” 宋和平也在一旁说道：“领导，资金我们自己想办法，我们主要就是在政策上有点儿拿不准，想跟您请示相关的事项。” 赵国志露出一丝笑容，“和平同志话说得挺委婉，我就代表市政府先给你们一颗定心丸，旅游产业的开发早就提上议事日程了，近期内就会有相关文件下发到县里。” 宋和平露出喜悦的神色，实际上按他的想法来说，清河的旅游最终搞成啥样其实并不是特别重要，重要的是他在市里推出旅游产业开发之前，先走了一步，搞出了动静。 这，就是他的政绩！ 在工作上搞出动静就是政绩，这也是眼下普遍的作法，不是他一个人这么干。 他觉得孟阳也应该是这想法。 当然，如果清河的旅游搞起来了，他和孟阳的政绩可就亮眼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办公室副主任陈江涛进来提醒赵国志还有会要开，会见结束。 等孟阳和宋和平出去后，赵国志说道：“有关试点取消三提五统和农业税的调研报告你要抓紧弄出来。” “另外，明天安排一个税改方面的专题研讨会。” 下达完这两个指令，低声自言自语：“还是这个年轻人看得远，看得深，解决农村问题就应该从根子上入手……” …… “钱的事儿，我们从哪儿入手？” 回去的路上，孟阳想了半天没想出啥好办法来，只好问宋和平。 宋和平给了一个建议：“跟县里打报告，搞这个旅游的事情不是咱们两个的事了，周县长不能光拿荣誉不出力吧？” 他倒是敢说。 孟阳笑着摇头，就算是周江河使出浑身的能耐，估计也很难搞到那一笔钱。 不过，宋和平的话有一定道理，也该跟他诉诉苦了，还不能仅仅是他，还要找县委书记吴金海。 “宋哥，打报告之前是不是得先跟领导通个气？咱们回去之后，马上去找周县长，趁热打铁吧。” “我也要去吗？” “没有你宋局长压阵，我说话心里没底呀。” 宋和平苦笑，也无奈，从开始计划搞旅游业到现在签了合同，又跑市里要了政策，还抵挡住了来自周江河的打压，他是没出多少力的。 做人还得讲究一点，不能光吃饭不干活。 刀山火海，也得舍命陪君子了。 …… 周江河的办公室里，县委书记吴金海摸了摸亮到发光的额头，压了压往后背过去的头发，接过了周江河的话。 “这么说来，咱们县里要在旅游这一块有个大动作了，只是我这儿也没什么准备，不好下论断，江河同志，我看不如这样，先放几天，我了解一下相关情况，完事咱们再过会。” 周江河能坐到县长的位子上，也不是白给的，他听出了吴金海话里有抱怨的意思，也就是说，搞旅游开发这件事情，他没跟吴金海事先商量。 可这能埋怨他吗？ 他也是事后知道的好不好？ 但这话吧，就不能说了，因为旅游开发这张他以前并不看好的大馅饼准备自己吞下去了。 之所以成了大馅饼，是因为昨天晚上，他从市里得到一个小道消息，说是市里正准备大搞旅游业，马上就要发文了。 所以，高兴得半宿没睡好的他，今天趁着吴金海到他里询问工作的机会，提出了要在县委会上通过清河乡旅游开发的提议。 事先通气这一步，应该有，但也不是必须要有的。 他这么做也算是给足了吴金海面子，可是听听吴金海都说的什么话？ 还抱怨起来了……真是的！ 现在知道了总比在会上知道要强吧？ “金海书记，我们恐怕没时间等了，现在已经进入五月份，旅游开发牵涉到道路维修、古建修复等等一系列的事情，这些都得在夏季才能搞，如果再推些日子，年内怕是搞不起来了，时间不等人啊。” 吴金海又摸了把脑门，心想这个周江河如此坚定地看好旅游这一块，难道是他听说了啥消息不成？ 又想到周江河在市政府当过副秘书长，吴金海不再特别坚持自己的意见了，但仍旧说道：“清河乡那边报上的资料给我，我拿回去看看。” “呃……资料让孟阳和宋和平拿去市里做备案了。” 正说到这里，周江河的联络员进来在他耳旁低声说道：“领导，孟乡长和宋局长想见您。” 周江河一拍巴掌，这还真是来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了，“正好吴书记也在这里，你让他们进来吧。” 孟阳和宋和平进来看到吴金海也在这里，脚下都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 吴金海看都没看他们两个一眼，仰靠在沙发上，微闭两眼。 周江河看到这一幕，心说老吴你这就不够大度了，对我有意见怎么还牵连别人了？ 再怎么说，这两位也是一个单位的主官好不好？ 总要给点儿面子的吧？ 他指了指另一边的两张单人沙发说道：“你们两个坐下来，正好吴书记在这儿，把你们按县里指示搞的旅游开发方案给吴书记详细汇报一下。” 吴金海睁开眼睛，目光如电地扫过孟阳身上。 对这个年轻人，他已经不是看得上看不上的问题了，而是随时想要把他拿下来。 因为这个年轻人的搅局，整个永宁县的干部队伍处于极不稳定状态。 已经五十七岁的他，想升上去已经不可能了，只想平平安安地熬到年底转去市人大，轻松两年，安全落地。 这一段时间里，他是真的不想看到任何动荡。 所以，见到孟阳他是很不高兴的。 第79章 敲打、烟火气 吴金海怎么看自己，孟阳并没有太过在意。 上午从市政府出来时，他抽空单独见了一次张倩，给她带了一些清河的土特产，算是感谢她在化肥之事上的帮忙。 这种人情来往必须良好地保持下去。 张倩自始至终都没离开红旗煤矿安全事故调查组，还因为孟阳从高振声那里挖出关键信息而受到调查组领导的重视，已经进了调查组核心，所以，对内部的消息是相当了解的。 把孟阳送出来时，小声的告诉他：安全事故的调查已经接近尾声，调查组的领导怀疑吴金海也把手伸进了煤矿那边，只是找不到证据而已。 如果张倩的猜测成立，吴金海的仕途也就要到此为止了，而张倩的猜测能不能成立……孟阳决定给她指出一个方向。 这倒不是孟阳捧高踩底趁机搞小动作，是因为高振声交代出来的那八个主要人物里面就有吴金海这一位看似兢兢业业的父母官。 当然，这得是度过眼前这一关才说的事了。 见孟阳坐下来后没有开口的意思，宋和平知道这是需要自己出头了，他拿起刚才章玥玥给的资料，异常恭敬地递给吴金海。 “吴书记，这是有关成立清河旅游有限责任公司的相关资料，请您过目。” 吴金海眼睛盯着宋和平手里的文件袋，却迟迟不接。 宋和平是稍稍弯腰，两手往前这么一个姿势，按说并不会有多累，就算是坚持个三五分钟都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可是就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里，他的两手明显抖动起来。 不是累的，而是恐惧带来的。 吴金海通过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毫不费力地狠狠敲打了他，可见权力这种东西的妙用。 周江河在一旁脸色渐渐不好看了，这是打谁的脸呢？ 人，是他叫进来的，材料是他叫人递过去的，老吴这是得失心疯了吧？当着自己的面搞这个小动作，不嫌累吗？ 这烟火气也太浓重了吧？ 本来打算替宋和平解围的他，忽然想看看孟阳这个年轻人会怎么应对这种尴尬的局面。 他有些好奇。 很好，他在孟阳的脸上看到了怒气，这就对了嘛，这么年轻的岁数，别弄得总像个宦海沉浮几十年那样的城府，让人心里不舒服。 孟阳确实有点儿生气，但也不至于明晃晃地表露出来。 他不过是用眼角看到周江河在关注自己，就没遮掩自己生气的样子。 因为实践证明，谁都不太喜欢城府过深的人。 他想改善跟周江河之间的关系，就得让对方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特别厉害的角色，有着年轻人该有的冲动，这会让对方不那么警惕。 说白了，就是扮猪，就算不吃老虎也要扮出愚蠢的样子来。 他腾地起身走过去，从宋和平手里夺下文件袋，看了一眼吴金海身旁的小茶几，露出虚假至极的微笑说道：“吴书记，资料给您放到这里还是交到您秘书手里？” 吴金海终于抬起头，拿正眼看孟阳了。 眼神很犀利。 但，孟阳脸上的微笑丝毫没走样，见吴金海仍旧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样子，他很干脆地将那个文件袋放到小茶几上，转身往回走的时候还拉一把发愣的宋和平。 宋和平脸上一阵阵发烧，他也是要脸面的人，吴金海可是县里的一把手，都做到这个位子的人了，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就算是要敲打他，也没必要搞到这程度吧？ 强压着心头的火，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转身回到刚才的座位上。 吴金海突然露出让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手指点着孟阳朝着周江河说道：“江河，你看现在这年轻人，可不像我们那会儿了，这是一点委屈也受不得呀，啊！” 周江河松了一口气，他也怕吴金海继续发作，场面上太难看了，丢脸的还是他。 “金海书记，是他们两个没跟上您的节奏，心里惶恐，行事就没了章法，这得批评。” 吴金海摆了摆手说道：“算啦，刚才是我一时走神，也是最近事多了点，不怪他们。” 说着话，他拍了拍茶几上的文件袋，“材料的话我就不看了，行政方面的具体事情，江河你来定就行，我看这样吧，明天咱们召开一个党委扩大会议，研究一下近期的重点工作。” “行，就按金海书记说的办。” 周江河嘴里十分痛快地回应了吴金海的话，心里却在琢磨，这是打算研究旅游开发的事情吗？ 如果是这样，没必要搞扩大会议吧？ 他有点儿搞不懂了。 孟阳却跟从吴金海的话里敏锐地察觉到了火药味。 等吴金海出去后，周江河示意孟阳关上门。 宋和平的脸色缓和过来了，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周县长，我们是不是给您带来麻烦了？” 周江河直摆手，“跟你们没关系，我跟金海书记讨论别的工作来着。” 两个主官之间的矛盾就没必要让下面的人知道了。 看着孟阳和宋和平没有走的意思，他问道：“你们两个还有事？” 这一次是孟阳出面了，“周县长，是有个事，就是县城通往清河乡的那条路，必须得在今年内修成，不然的话，肯定要影响到旅游开发的事情。” 周江河重重地点头，说话的语气有些沉重：“按我本意，是想尽快立项，尽快维修，可是县里眼下缺钱，短时间内恐怕很难筹到这笔资金。” “对了，按现在的造价，一公里大约需要多少钱？” 孟阳还真就老早就做了修路的准备，对周江河的问题脱口而出地答道：“七米宽的柏油路每公里大概需要六万块钱，十公里就是六十万，如果再加上通往各村各景区的路面，这里就算降低标准，还另需六十万左右，两样加起来就得一百二十万。” 周江河“呵呵”干笑了两声，难得开了玩笑：“把我卖了吧，估计也值不了那些钱。” 这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从一个侧面说明了永宁县的财政状况有点儿捉襟见肘的意思。 三人讨论了好一阵子，也没想出什么解决问题的办法。 最后，周江河说道：“咱们就各显其能，都找找自己的关系，看看能不能解决这些钱。” 这话是看着孟阳说的，言外之意，是让他去市里找领导，毕竟那一位可是一力建议让孟阳当乡长的。 孟阳苦笑，他已经找过了呀，这不是没成吗？ 从县委大楼出来，先把宋和平送回了旅游局，谢绝了他进去坐一会儿的邀请。 接了赵莹回清河。 路上，他拨通了张倩的电话。 第80章 训斥、惊醒 “咦，孟乡长，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这么快就想我了？”电话里，张倩的声音显得很欢快。 她跟孟阳混熟了，说话放开了很多。 “想，是真想了，但是吧，像我这种醉心于工作的人，时间其实挺紧张的……” “你还是说人话吧，鬼话我听不懂。” 孟阳呵呵笑起来，跟张倩接触得越久，就越能发现这个小姑娘挺有意思。 他也不再绕弯：“是这样的，我当初在煤矿问过高振声，他们的后台都有谁……” 话没说完，张倩那边就笑了，“孟阳，你不会是想告诉我那八个人的事情吧？” “呃……”孟阳说不出话了，“他都跟你们交代了？” “这种人，为求自保，能跟你说，就能跟我们说。” “既然知道这八个人了，你们咋没动手？纪委也没动静啊？” “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啊，这里面盘根错节的各种关系，就算是有切实的证据还得考虑他们后面的人，你别想太多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才是根本。” “呃……”孟阳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张倩说得对呀，当初自己拿到那八个人的名单不也是没敢透露分毫吗？ 怕的是啥？怕的不就是打不着狐狸倒惹一身骚吗？ 那为什么自己现在就想搞掉这几个人了呢？ 他正琢磨这件事情的时候，挂断电话收进包里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赵国志打来的，孟阳不敢耽误，赶紧叫路宏伟停下车，下车关紧了车门按下接听键：“赵市长，我是孟阳。” “我知道你是孟阳！”赵国志的语气有些冷，“你刚才干啥了？” 孟阳一个激灵，原本还算轻松的心情立刻紧张起来，赵国志为啥问他干啥了？ “赵市长，我刚才跟宋局长去了周县长的办公汇报工作。” 这是实话，但也不完全是实话。 “是吗？就没干别的？” 孟阳心说坏了，不会是有人告诉他自己刚才折了吴金海面子这件事情吗？ 没容他说话，赵国志有声音又响起：“孟阳，你最近是不是太得意了？是不是觉得有我这个靠山，就你可以为所欲为了？说话呀！”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喊出来的。 这样生气的赵国志是孟阳从来没见过的，一时之间竟然不知所措了。 “赵，赵市长，我没那个想法……” “你是没那个想法，因为你都已经做了，还要想法干啥？” 手机里没了动静，孟阳也不敢说话。 足足过了有六七秒钟，赵国志才说道：“孟阳，我看好你，是因为你身上有股闯劲儿，是因为你的很想法挺超前，也能切实为老百姓着想，这些都是你的优势。” 孟阳知道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声不吭。 “但是孟阳，你身上的毛病也不少，你自己反省过吗？我估计没有，虽然你去清河后遇到了很多麻烦，但你都轻松化解了，这导致你以为官场不过如此，我没说错吧？” 赵国志的一番话，如同当头一棒，一下子就让孟阳懵了。 是他说的这样吗？ 赵国志和缓了语气接着说：“你先是逼迫着人家周江河同意你旅游开发的项目，然后又自作聪明地把这个荣誉推到他身上，你以为这么做就能让人家按你的意思去办了吗？” “孟阳，你想错了，周江河确实可能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哪一个干部没问题？没问题的都是楷模，还都是人没了之后才能宣传出来的。” “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周江河是代理县长，年底就能去掉代理这两个字，是永宁的二把手，是市里派研究之后派过去的，你凭啥瞧不起人家？你连最基本的官场规则都没搞清楚，你能走多远？你告诉我你能走远？” “再有，吴金海只要一天是永宁的县委书记，你就没资格在人家面前耍威风，你能听得懂我的吗？” “我直接告诉你吧，周江河、吴金海两个中的任意一个，都能随时把你拿下来，懂吗？” 赵国志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孟阳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很久都没动一下。 赵国志的话好像还在耳边响着。 其实他说的……很对。 这段日子，孟阳虽然屡受他人为难，但总体来说，他是相当顺利的，一个小小的科员，在市长的关注下，一步就跨了两个台阶，直接提到正科，还主管着一个乡的行政工作。 尤其从章志手里拿到那些能要人命的账本后，整个乡的主要干部几乎都被他捏住了命脉。 推进的各项工作都能按他的意思办，虽说有个郑民不太好弄，但是好像也没起到多大的阻拦作用。 甚至就连周江河都感觉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还自以为是地折了吴金海的面子，是当着周江河跟宋和平折的。 这给他造成了一种那些人都是纸老虎，只要他足够聪明，就能有游刃有余地在官场上纵横的假象。 他甚至都快忘了还有马国仁这个隐藏极深的fboss，这才是永宁县最狠毒的一个人，也是高振声第一个交代出来的人物。 自己在乡招待所被人围困，在化肥一事被人拿捏，乡财政所失火，这些事情，都隐隐约约的指向他，自己怎么就给忽略了呢？ 再说县里的一二把手那两位，如果真的想把他撤下来，让他滚回农业局，好像也不太难做到。 毕竟，他头上也有代理两个字。 赵国志会拦着那两人的决定吗？ 不会！把他安排到乡长位置上，就已经违反原则了，如果继续插手，赵国志自己都不好向市里交代吧？ 想到这里，孟阳浑身一紧，冷汗嗖嗖地往外冒。 章玥玥推开车门走到他身旁，“孟乡长，你怎么了？是感冒了吗？” 她从自己身上掏出手绢给孟阳擦汗的同时，发现他好像神情点儿呆滞，立刻建议道：“要不返回县城，去县医院让你爱人检查一下吧。” 孟阳摇头，“我确定要回一趟县城，医院就不用去了。” 他抬头看了看路，刚出县城三四公里的样子，“现在就往回走。” 章玥玥虽然不知道孟阳接了谁的电话，但从他的表现来看，应该是有大事，把孟阳扶进车里，自己坐到了副驾驶位上。 一直坐在后排的赵莹在孟阳手机响起时，瞄过一眼，知道是自己老爸打来的，本来也没当一回事，这两人在工作上有联系也是正常的。 可是如今看到孟阳失魂落魄的样子，再听到章玥玥让路宏伟调头回县城的话，她有点儿担心了。 难道是老爸告诉他啥坏消息了？能让他这么失落的消息……只能是被撸了。 第81章 反省、行动 回到县城后，孟阳让路宏伟把车开到如意小区，下车后对他们三人说道：“你们先回去吧，小路明天来接我。” 章玥玥瞄了一眼这个小区的环境，点头回应：“孟乡长，我也正想跟县旅游局那边对接一下有关贵祥实业安排来的工作队接待与跟进事项，我就不回去了，让小赵和小路走吧。” 她确实有工作要跟旅游局对接，但不是十分着急，今天留下来主要是有点儿不放心孟阳。 孟阳略一思考，把路宏伟拽到一旁低声吩咐他：“赵莹被祁宝贵欺负的事你也听说了吧？” 那天晚上正好路宏伟回家了，没赶上。 “是，我听说了。” “从今往后，保护她比保护我更重要，你记住了吗？” “啊……”路宏伟有点懵。 孟阳拍了拍他的肩头，“去吧，尤其晚上要多注意，还好你跟她的宿舍不远。” “她是哪个领导的孩子吧？”路宏伟也多少看出了一些眉目。 “我要知道就好办了，至少让她家人把她调到市里或是其他地方……” …… 越野车驶出小区大门。 心里有些担忧的赵莹，到底还是让路宏伟找了一个公用电话亭，给她老爹打了个电话，委婉地问及孟阳的事情。 “爸，你把我送到清河乡，不就是想让我跟孟阳多学习为人处事、工作处理吗？要是孟阳离开清河了，我该咋办？” “谁说孟阳要离开清河了？你别听风就是雨的，姑娘啊，他近期搞得工作相当有起色，你多看多学，不懂的就直接问他……” 老父亲的一顿唠叨，让她把心话回了肚里。 这个孟阳啊……还真是让人不省心。 让人不省心的孟阳已经用自己的钥匙打开父母家的门，躺到了沙发上。 他是真的有点儿累着了，想睡一会儿。 之所以选了父母家，一来是因为韩小慧早晨给他发信息说是要去市里，有个同学聚会要参加，今晚应该是回不来。 另一方面，还是在父母身边能让他更加放松下来。 晚上六点钟，孟庆林、张海霞下班回家了，看到躺在沙发像是睡着的孟阳吓了一跳。 “儿子，你咋的啦？是哪儿不舒服吗？” 张海霞扔下手里的菜，急匆匆地跑过去摸孟阳的额头，又把那只手放到自己脑门上比较了一下，“也不发热呀？这是跟小慧吵架了？” 不应该呀！ 前天儿媳妇还红光满面地来帮她做饭洗衣服来着。 孟阳翻身坐起，“妈，你都想哪儿去了，啥事没有，就是有点累，躺一会儿。” “累就回自己家躺着去！”孟庆林瞪了儿子一眼，话不好听，但语气中却有怜惜。 “小慧去市里了，我也正好想你们两位了，这不就回来了。” 孟阳捡起地上的菜转身就进了厨房。 说实话，他能替父母做的事有限得很，尤其当上乡长之后，也就回来过一次，所以，想做点力所能及的，让他们高兴高兴。 张海霞哪里能让儿子动手，进了厨房就要把孟阳拽出来。 “出去，出去，我来做。” “妈，我新学了两样菜，给个表现机会呗！” “那……也行，今儿个我可是要吃现成的了。” 张海霞高兴得嘴都咧到了耳根，孟庆林直撇嘴：“不就是替你做顿饭么，值得这么乐呵？” “你懂啥？要不你也替我做做饭？我会找不着北。” …… 当四菜一汤摆上桌时，孟庆林已经拿出了轻易不喝的茅台，孟阳却用手盖住了酒杯：“爸，晚上我要去领导家，不能喝。” 孟庆林瞪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没逼着他喝，但也从孟阳的神色里看出了一点惶惑。 自己喝一杯之后，开始唠叨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儿，但在我看来，你们政府部门的工作，只要秉承着一个一心为民的原则，方式方法上稍讲究一点，就不应该有太多犯愁的事才对……” 孟庆林不停地说着，孟阳认真地听着，这些建议未见得对他有用，但那里面夹杂的父爱却是让他渐渐生出直面困境的勇气。 这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 孟阳从家里出来，站在落日余辉下，心头平静了许多。 接下来，也该行动了。 …… 天边，最后一抹余霞落尽，拉长了夜晚的序幕。 夜色可以保护一切不想要别人知道的事。 “我也该行动了。” 吴金海站在自家二层小楼的阳台上自言自语。 转身回屋，对家里的保姆说道：“你给小王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 吩咐完进去换衣服。 老伴不解：“这么晚了又要去哪儿？” “我要去一趟市里，有重要的事情，你别多问了。” “哼，不会又要去那个狐狸精那儿吧？”老伴横眉立目。 “你呀，”吴金海一边换衣服，一边不满地说道，“放着消停日子不过，天天没事找事……” 话正说着呢，小保姆从楼下跑上来，“叔，院门外有个叫孟阳的想见您。” “孟阳？”吴金海系着衬衫钮扣的手顿在那里片刻，继续系扣子，“他拿着东西呢吗？” “没有，空着手的。”小保姆也有点儿奇怪，谁第一次上家里来都没见空手过，外面那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是脑子不好使么？ 这情况，吴书记能见他吗？ 可能性不大。 可让她惊诧的是，吴金海竟然扭头吩咐道：“让他在客厅等我一会儿。” 小保姆眼神闪了闪，转身跑下楼梯。 孟阳确实是两手空空来的。 这是他基于对吴金海这个人性格的研究而做出的决定。 他敢断定，如果他拎着两瓶酒，哪管是市面上最普通的高梁白，他今天都很难进入吴家的客厅。 不拿任何东西，表示无求于他，也没打算跟他低头，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让吴金海感兴趣，他一定会想知道自己来干啥来了。 这纯粹是一种心理战术。 孟阳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今天在周江河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他必须给吴金海一个交代。 吴金海换好了衣服，进到客厅里只说了一句话：“我给你两分钟时间，有啥想说的，就抓紧说吧。” 说完这话，还抬起手表瞄了一眼。 孟阳在他进客厅里时站起来的，现在看对方也没有请他坐下来的意思，暗自苦笑，但脸上还是露出了真诚的微笑。 “吴书记，我为自己白天的言行跟您道歉。” 说着话他鞠了一躬。 “如果你只是为了这件事情，那就没必要了，”吴金海脸上也带着微笑，但那笑容多少有点儿冷，“大家都在为人民服务，工作当中难免磕磕碰碰，很正常的。我还有事……” “吴书记，道歉是一方面，我还有个投资项目想请您把关。”孟阳不得不打断吴金海的话。 吴金海往客厅大门方向走的脚步顿住了，转过身来，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一会儿孟阳。 眯着眼睛问：“是旅游开发的事？” “领导，不是那件事情，而是比那个更重要的一个项目。” “哦？” 吴金海的神色认真起来。 第82章 知错而后勇 孟阳的一句话让吴金海有了听下去的兴致，他指了指沙发，“坐下来说说看。” 孟阳等他坐下后，坐到了距离他不远不近的一个位置。 事情进展的这程度，他心里有底了。 返回县城的途中，他就在想用什么来改善他跟吴金海之间的关系。 钱或是女人这些东西，孟阳没考虑过，其他贵重物品更不行，所以，改善关系这件事情其实还是挺难的。 好在有句话叫做“世上无难事，只要有心人”。 孟阳花了一下午时间，弄明白了一件事。 吴金海纵然是面临着退居二线，一心求稳，但“人心不足蛇吞象”这话绝对是有道理的。 如果让吴金海在求稳的基础上，经济工作方面有个新的突破，绝对不是锦上添花或是雪中送炭那么简单了。 没准儿还会成为吴金海的救命稻草。 “吴书记，我想跟您汇报的是一种美容祛疤药膏的生产……”孟阳把自己想要搞一个药膏生产企业的想法讲了出来。 最后说道：“吴书记，这种药膏的实际功效是不用怀疑的，原料我们可以自己种植，也可以从外地进，这些都好办。我们现在难的是找不到可靠的投资人。” 话是这么说的，实际上当然不是这么回事。 药膏的第一受益人郭贵民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孟阳的回应呢，那是个典型的商人，而且还是个成功的商人，如果这里面没有天大的利益，他不可能急到那程度。 也就是说，这种药膏的生产甚至经销都是一块十分诱人的蛋糕，会有很多人想要过来分一块。 根本不缺投资人，相反应该头疼的是如何在众多投资者中选择最好的那么三两家。 眼下，孟阳刚才那句话，就等于把药膏生产方面招商引资的事情推给了吴金海。 吴金海手上就握紧了让谁来不让谁来投资的大权，可千万别小看这种权力，这里面的利益牵扯相当大。 从孟阳的角度来说，这么做，看起来挺窝囊的。 但他不得不这么做，作为下面的乡镇，县委县政府这一关口永远都是绕不过去的，在旅游开发的事情上，孟阳已经硬刚了县政府一次，药膏生产上如果再搞先斩后奏，估计他的政治生涯也就要走到头了。 另外，如果能通过这件事情，把吴金海绑到清河乡发展经济的车上，对孟阳今后的工作而言，肯定是利大于弊的。 聪明人应该都能看出他这一举动背后的考量。 吴金海是糊涂人了吗？ 肯定不是！ 他能不清楚孟阳的这一点儿小伎俩吗？ 清楚归清楚，面对孟阳抛过来的天大诱惑，他能拒绝吗？ 所以，这是阳谋吧？ 他仰靠在沙发上，八指交叉，两根大拇指互相撞击着，原本冷得掉冰碴的脸上已经渐渐地露出了笑容。 把拎在手里的包扔到了一旁说道：“有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你这种药膏的功效，要拿出有服力的证据或样本，二是在第一点的基础上，要考虑是不是申请专利。” 到底是当领导的，把自己对那种药膏功效的怀疑委婉地提了出来。 孟阳能来这里，自然是有所准备的，他掏出手机问：“吴书记，在投资旅游这一块的贵祥实业老总郭贵军就能提供相关的功效说明，我能把您的手机号码给郭贵军吗？” 话里的深层意思是他想让郭贵军给吴金海打电话，行不行？ 吴金海皱了一下眉头，“他自己用过？” “不是他自己，而是他女儿用了，效果相当显着。” 吴金海呶着嘴想了想，好像还真没听说郭贵军的女儿有什么毛病，不过他有办法打听到。 抬手制止了想要说话的孟阳，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部新手机，给他省城的一个同学打去电话。 “老张，问你个事儿……” 孟阳微微垂下眼睑，紧盯着吴金海脸上的反应，从一开始的平和，到说了两句话后的惊讶，然后放下手机时愉悦的笑容，都没逃过他的观察。 吴金海把玩着手机不再说话了。 孟阳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用沉默的语言在回答他要不要让郭贵军打电话过来问话呢。 他立刻起身说道：“吴书记，我还有点儿事，先走了，药膏生产的事有新的进展的话，再随时向您汇报。” 吴金海略略占头。 目送孟阳走出房门，他取消了去市里的计划，又回到二楼换了舒服的家居服。 老伴惊讶不已，“怎么又不去了？” “不去了，没必要去了。”他去市里就是为了找赵国志谈谈孟阳的问题，如今，人家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就不能在背后再弄人家了。 这就是不必再去市里的原因。 吴金海坐下来认真琢磨起了老同学的话。 他那一位同学在省机关上班，路子比较野，消息自然就十分灵通，在他问起郭贵军家里的事情时，老同学用一种不敢相信的语气告诉他，郭贵军的女儿用了一种十分神秘的药膏，脸上久治不愈的疤痕已经开始消除了。 这还不算，据说郭贵军还打了省里的专家，专门研究了那种药膏，结果，发现药膏的功效相当逆天，但是没研究出如何制作，甚至连药材都没弄不出来。 也就是说，孟阳告诉他的都是真的。 他很兴奋，不用想，这种药膏一旦投入生产会带来多大的收益，不说清河乡了，就算是整个永宁县都会获得相当大的利益。 这是啥概念？ 这是他吴金海临近退休前爆发出的光芒，是给永宁老百姓留下的巨大财富。 更会成为他平安落地的护身符……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手机里一个陌生的号码打进了电话。 电话是郭贵军打来的。 听了对方主动介绍自己的身份，吴金海心想，孟阳这个年轻人还是会办事的。 …… 刚给郭贵军打完电话的孟阳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走出县委家属大院。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就在前面的路口上，孟阳发现有个窈窕的身影站在路边，好像在等出租车。 看那身形有点儿像章玥玥，连穿的裙子都像。 他紧走了几步，一直走到那女人身边，才发现看错人了，这个女人从侧脸看还长得挺清秀，年龄应该在三十一二岁的样子。 咦？这不是县委宣传部副部长祁文静吗？ 就在孟阳认出了女人的身份，刚要打招呼时，一辆红色的昌河小面包车像是失控了一样，直奔祁文静而来。 第83章 祁文静下药 小面包车的速度很快，快到祁文静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呢，车身已经到她眼前了。 孟阳往前跨出一大步，伸出手臂搂住祁文静的腰，猛地往旁边一带，两人翻滚着倒在人行道上。 小面包车一个急转弯，紧贴着马路牙子飞驰而过，一点都没停留，很快就消失在街头拐角。 祁文静好像是吓到了，脸色惨白，还不停地哆嗦着。 孟阳正好压到了她身上，见她这副样子，连忙起身，把她拉起来问道：“祁部长，你没事吧？” 祁文静扭了扭身子，看着不像是受伤的样子，朝着孟阳弯腰鞠躬，“刚才太谢谢你了，如果不是有你，我这儿就得往医院送了，咦，你认识我？” 她似乎才意识到对方刚才喊她“祁部长”，打量着孟阳，恍然大悟般地说道：“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清河乡的孟阳孟乡长吧？上次开会见过一次啊，瞧我这记性！” 两人确实是前两天开会时见过一面。 她盈盈一笑，伸出白皙的小手：“孟乡长，刚才还真多亏了有你。” “是祁部长福大命大，就算没有我，也会没事的，再说老天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个大美女受害呀，是吧？”孟阳还是很愿意跟宣传部门的人打理好关系的，好听的话张口就来。 虽然……这个祁文静的风评不是很好。 他轻轻握了一下那只小手，提出建议：“祁部长要不要去医院做个检查？” “不用，我没那么娇气，倒是你抱……陪着我摔了一跤，你没受伤吧？” 说着话围着孟阳转了一圈儿，替他拍了拍背后衣服上的灰尘，转过来要用实际行动表达谢意：“孟乡长，前面有个小茶馆，我请你喝茶，正好顺便问问你有关清河乡近期工作重心，算是提前了解一下宣传的重点。” 人家话都说到这程度了，孟阳自然不能拒绝，这是好事啊，正中他的下怀。 他一直想跟宣传那边接触，看看能不能对清河乡多做一些正面的宣传。 拐过这条街往前走了十分钟左右，在祁文静的带领下，两人走进了宁安茶楼。 济州人都喜欢喝茶，所以，永宁这种偏远的小县城都有十多家大小不一的茶楼茶馆。 宁安茶楼算是小店了，上下两层，一楼大堂，二楼雅间。 祁文静环视一圈儿茶楼的布置后提议：“咱们就在大堂坐下吧。” 孟阳当然同意了，她这么做是对的，两人都是已婚男女，还都是官员身份，并不适合单独在雅间坐在一起。 如果被有心人看到，肯定要拿这个说事。 让孟阳坐下来后，祁文静亲自去后堂点茶了。 不一会儿就带着服务员端着一套茶具回来了，有些高兴地给孟阳端来一杯茶，说道：“孟乡长，你有口福了，这是正山小种，今年的春茶。” 孟阳对茶并没有多少研究，只觉得这个正山小种醇厚甜润，确实挺好喝的。 等他把面前这一杯茶喝下肚，祁文静起身想要给他续茶时，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不好意思啊，孟乡长，我接个电话。” 走到另一边无人的座位上接电话时，孟阳看到她露了无奈的神色，转而挂断了电话，对孟阳连连道歉：“孟乡长，这回可是真要不好意思了，我男人喝高了，耍酒疯呢，我得马上去把他带回家，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孟阳也站起身说道：“祁部长，要不要我去帮忙？” “别，别，这不好！”祁文静连连摆手。 孟阳一想也对，这个女人本就是非很多，自己一个年轻男人跟她过去，容易引起她男人的猜忌。 祁文静拿起自己的包，按住孟阳的肩头说道：“你稍等一会儿，我很快就会回来。” 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这情况下，孟阳也能走了，毕竟工作上的事情一句都没谈上呢。 可是等他坐下来没多久，他觉得身上越来越热了，热得有点儿异常。 这是？ 这特么不就是那种药的作用吗？ 孟阳前世医术精湛，还是中医，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他妈是被人下药了啊。 今天晚上他是在父母那里吃的晚饭，父母不可能害他。 之后去了吴金海家，在他家连一口水都没喝，所以，也不会是他要整自己。 那么，就只能是这个茶楼，或者就是祁文静这个女人对他做了手脚。 眼看着身上的那股欲望越来越强烈，孟阳起身就往外走。 他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因为他察觉到自己体内的药物好像很厉害，有迷惑人心志的作用。 他怕自己失控之下对人家女服务员做出失礼之事。 宁安茶楼大门外停着一辆红色的小面包车，侧面的车门拉开了。 孟阳晕晕乎乎的走出门的那一瞬间，一直等在外面的祁文静就贴了上来。 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了，孟阳终究没忍住，一把搂住对方的腰，嘴里直喘着粗气，想要去吻她。 祁文静一边牵着他往面包车上推，一边小声说着：“别急，别急，我们马上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把孟阳推进车里，自己也挤进去后，面包车一溜烟儿地跑了。 后面，一辆白色的夏利出租车紧追而去。 车里副驾驶位上坐着的正是章玥玥。 她想打车回到自己新买的那套房子，路过宁安茶楼时，看到了孟阳被一个女人塞进面包车，吓了一跳。 那女人可不像是他老婆，反而跟宣传部那个名声不是很好的祁文静有点儿像。 如果真是那女人，以孟阳的聪明劲儿应该不至于跟她有那种瓜葛…… 她自己就有被下药的经历，所以必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出于这一点，她让出租车追了上去。 碰巧的是，前面那辆红色的面包车竟然也去了章玥玥新买房的那个小区，在她家后面的那栋楼下停车了。 章玥玥远远地让出租车停下来，从身上掏出两百块钱扔到司机怀里，指了指刚刚下车的孟阳和祁文静说道：“兄弟，帮姐姐一个忙，我男人被那个狐狸精带走了，等一会儿跟着我杀过去，帮我把人抢回来。” “啊？”出租车司机张大了嘴巴，是他听错了吗？ 这可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了。 他可不想参与别人家两口子的事啊！自己家的事都没弄明白呢。 可是怀里这两百块钱咋瞅咋顺眼啊，所以，就这么忍心看着大姐的男人被别的女人抢走吗？ 那不行！ 这个忙必须帮！ 第84章 抢人、解救 抢人、解救 祁文静搀扶着不断在她身上摸索的孟阳进了楼里二零一房间。 这里是她闲置的一处房子，今天她要利用这里来拍几张照片，替他二哥祁宝贵出口气。 想到她二哥，对孟阳的仇恨就更大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她二哥的事情上，这一次县公安局那个老滑头油盐不进了，送钱找关系都没用。 她甚至想把自己都送到李保义的床上，可是人家根本就没鸟她，她现在已经束手无策了。 只能拿孟阳这个打电话报警的人出气了。 她把孟阳扶进去后，对早已等在这里的一个浓妆艳抹的小姐说道：“好了，开始吧。” 心情有些激动，连门没关严都没注意到。 那女人过来就接住了孟阳，连拖带拽弄进了里面的卧室。 祁文静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部傻瓜相机，调整好了角度指挥着小姐：“把他平放过去，开始脱他的身服，对，慢一点，这个过程我多拍几张。” 抓着相机的她，已经开始设想把今天拍下的照片公布出去后，对孟阳的致命打击。 官员飘唱这个罪名，肯定够他喝一壶的，至少能把他拉下来。 哼！你不是挺厉害的吗？不是叫了县公安局的人抓了她二哥吗？也要让你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祁文静咬着牙齿举起了相机。 正要按下快门时，突然，从她身后伸过来了一只手，夺下她的相机就摔到了门外。 几乎与此同时，房间里的灯也灭了。 她吓得惊叫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却被人毫不客气地给推到了一旁，紧接着，推她的人跑进卧室内，抱起孟阳就极快地退出了房间。 出去后还非常贴心地把客厅的门给关严了。 里面的小姐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吓得瑟瑟发抖。 等祁文静反应过来是有人破坏了她的计谋，追出去时，只有一辆出租车快速地开走了。 连孟阳的影子都没找到。 她现在找不着孟阳也属于正常，这个小区是新开发不久的，根本还没有多少住户，进出小区，甚至单元门口也都没有灯。 不然，她肯定能看到前面那栋楼的拐角处有两个人影正十分困难地往楼里拐去。 这两人就是孟阳和章玥玥。 刚才那一位帮忙抢人的出租司机把人扛出来后，就急慌慌地跑了，因为他发现事情好像跟自己乘客说的不太一样。 如果真是她丈夫，别人为啥还找了个小姐，甚至还要拍照片？这事儿也太复杂，他只能看在那二百块钱的份上把人抢出去，别的可就不管了。 章玥玥也自然发现了问题，也确定了自己看到的那个女人是祁文静，孟阳也许不知道祁文静跟祁宝贵之间的兄妹关系，可是她知道啊。 这个祁文静明显是要陷害孟阳。 所以，她暗自庆幸自己跟来了，不然看这情况，明天就会有孟阳的新传闻出现。 眼下，司机跑了，她只好自己扶起孟阳，慢慢地往前面那一栋楼走去，这里有她一套已经装修好的房，各种生活用品也都备齐了。 原本她想把孟阳送到医院去。 可是被不愿意正常走路的孟阳弄得根本腾不出手打电话。 想把他推开，又怕被后面楼里的祁文静发现，万一她还有帮手，搞不好自己的努力就要半途而废。 只能强撑着把人带进了三楼的房子里。 灯都没敢开，把孟阳推开后掏出手机就要拨打120电话。 却不料，手机被贴过来的孟阳一把打掉了。 他现在闻到了章玥玥身上那种熟悉的幽香气息，好像稍微清醒了那么一点，非常吃力的说道：“别，别送我去医院，丢，丢人，会给人留把柄……” 章玥玥不明所以，去医院怎么了？怎么会给人留下把柄呢？ 孟阳后退两步有些艰难地说道：“你，你是章姐？快，快给我弄到洗手间……去！” 章玥玥突然弄明白了孟阳的情况，早先，她跟着马国庆的时候，马国庆吃了那种药就是这种表现，只不过，没有孟阳这么严重而已。 看来，孟阳自己也知道中招儿了，所以，才不让她送医院。 他这情况还真不能去医院那种人多嘴杂的地方，不提他爱人在那里工作的事，光是传出他吃了那种药的消息，就能让他原本就不是很好的名声更加不堪了。 可是，进洗手间是什么意思？应该是要方便吧？ 章玥玥把孟阳推进了洗手间，知道他吃了那种药，也顾不上是不是被人发现了，干脆打着了灯。 孟阳进了洗手间，直接打了淋浴水龙头站到了下面。 冰凉的水打在他身上，好像一点儿作用都没起，身体里面仍旧是如同着了火一样，撑得他万分难受…… 他知道自己中招了，可没料到这药的效力会如此强大。 心里暗骂祁文静用这种粗劣的手段，还有没有点儿底线意识了？ 可是，骂归骂，自己眼下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硬挺着吗？ 突然，他的视线落到了准备进入洗手间的章玥玥身上。 他强行压下把她扯进来的冲动，用力一推，推出去后，把门从里面锁上了。 慢慢地蹭到水龙头下坐下来，任由头顶的凉水不停地浇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 夜色渐深，孟阳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了。 睁开眼睛好一会儿之后，才弄明白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身边传来“咯吱咯吱”吃东西的声音。 扭头看过去，是章玥玥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正咬着一个大苹果，见他醒了，惊喜地走过来问：“怎么样？还难受吗？” 孟阳的头还有那么一点点晕，但他仍旧笑了笑说道：“没事了，这一次算是大意失荆州了。” 说完，他打量了一下房间，才想起自己好像是被章玥扶着过来的，便问道：“这是哪儿？” “我家。”章玥玥给他递过来一杯水。 孟阳确实口干舌燥了，撑着床坐起来后，身上一凉，终于发现自己好像啥都没穿，“呃……我衣服呢？” 章玥玥呵呵笑起来，“孟乡长，你在我洗手间里坐到水龙头下睡着了，我费挺大劲儿才把你弄起来，衣服嘛……都给你洗了，你放心，不该做的事情，我肯定没做。” 说完，还朝他挤挤眼睛。 “你没事了，我也该回屋睡觉了。”她要回另一间卧室。 “等等，”孟阳叫住了她，“你知道祁文静和祁宝贵是啥关系吗？” “是兄妹，亲的，他们还有个侄女在电视台，叫祁红。”章玥玥放下手中的苹果说道，“本来祁宝贵被抓走后，我想提醒你来着，可这两天事多，给忘了。” “这不能怪你，是他们太过分了。”孟阳说出这句话时，眼中迸射出幽冷的光。 这些日子，他一直都没有主动找别人的麻烦，本想消停一点的做点实事，可是，有些人啊，真喜欢往枪口上撞。 既然躲不过去被人算计，那他可就要采取主动了，一个也别想跑掉…… 第85章 猜测、挑事 孟阳拉回思绪，凝视章玥玥片刻，郑重说道：“章姐，客气话我就不说了，你的大恩我会记在心里的。” 在自己最危急的时候，她挺身而出，不管是不是碰巧遇到他的，都能说明她心中是挺拿自己当一回事的。 这就是亲信！ 而且，他是医生出身的人，自然知道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解除他身上的药性，这个女人应该是做了什么，他隐隐有一些猜测。 但看她极力澄清的样子，孟阳也不好追问细节了。 “我？我什么也不求，就凭被你当个人一样看待、尊重，我就已经很知足了。”章玥玥略停顿片刻说道。 早先的马国庆，一直把她当作玩物来着，自己玩还不够，还要让别人…… 因而，这句话是她内心最深处的实话。 …… 第二天，还没等孟阳回到清河乡，就被吴金海召见了。 可是等他赶到县委大楼时，吴金海的秘书将他拦住了，把他请到了一旁的会客室。 足足等了一个小时左右，秘书才进来喊他：“孟乡长，跟我去小会议室见领导吧。” 去小会议室？ 孟阳倒也没太在意，以为吴金海开完会懒得动地方，就想在会议室见他。 可是，等他前脚迈进去，后脚就顿在那里了。 抬眼一看，县委小会议室里坐满了整个县委领导，十多人，都不约而同地看过来，让他头皮一阵发麻。 吴金海朝他招招手说道：“孟阳同志，过来坐。” 等孟阳略有些忐忑地坐到会议桌最后面一个位置后，吴金海又说道：“我和周县长考虑了很久，感觉咱们清河乡确实需要有个大动作来转变颓势了，鉴于此，我们召开一次党委会，专题研究清河乡的事情，孟阳作为清河乡乡长，又是主抓经济的，就破例参加吧，孟阳同志，你给大家好好介绍一下你们乡情况和工作思路。” 孟阳听到这安排，并没有多少激动，就是有些意外，没想到昨天晚上刚送出去一块大蛋糕，今天就很及时地有了收获。 这是一个推进工作的机会，他得好好把握。 “各位领导好，吴书记好，周县长好，我们乡的整体情况是这样的……” 接下来的时间，会议室里就只有孟阳的声音。 他从清河乡现有人口数量、人口结构谈起，说到全乡的优势和劣势，最后把自己想要搞旅游开发和药膏生产的想法简单介绍了一下。 几乎方方面面都说到了，唯独对三提五统和弃耕土地相关的事一个字都没提。 这就是他考虑问题周到之处了，三提五统和弃耕土地的事情涉及吴金海的政绩，不能说！ 吴金海微微点头。 周江河这样一个挑剔的人都没能从孟阳的话语发现什么大毛病。 接下来，先是周江河就旅游开发的事情做了表态，谈及具体的实施方案，对药膏生产方面只略略提了两句。 吴金海讲话时，则重点都放在美容祛疤药膏的开发与生产各方面的问题。 孟阳有些奇怪，为啥作为一把手的吴金海是第二个说话的？ 仔细想了一下，他明白了，吴金海和周江河应该先行商量过了，对他提出的两件事情各管一摊了。 这些原本都应该是抓行政工作的周江河本职范围内的事情，现在吴金海硬生生地参与进来抓具体工作，这就对人家周江河的威信有所打击了。 所以，为了补偿周江河，就把他顶在前面。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不少…… 坐在周江河下首的常务副县长马国仁肥胖的脸上始终保持着一个看不出喜怒的神情。 轮到他说话时，场面上的话说了不少，也跟一二把手保持了高度一致，只是最后，露出担忧的神色说道：“我最担心的还是交通问题，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县城通往清河乡的路已经损毁严重，通行效率极低不说，咱们搞旅游业的话，是不是还得考虑人家游客会不会为了看清河乡那一点儿不出奇的风景，而忍受路上的折磨呢？” 他这其实是在给会议的议程设置障碍。 在座的都是县里的主要领导，大家谁不知道县里的财政状况有多糟糕？ 没钱就修不了路，修不了路还谈啥开发？ 所以，书记和县长两人说的这些计划有可能行得通吗？ 他的话说完之后，会议室里安静下来。 吴金海的脸色有点儿不好看了，虽然马国仁说的也是事实，可能不能不在这个会议上提？先把旅游和制药两件事情定下来，再慢慢想办法呗，可老马这人是想成心破坏这次会议的成果吧？ 周江河也有点儿不高兴，他脑子里转悠的想法跟吴金海差不多。 毕竟是主管行政工作的，他张了张嘴刚想怼马国仁两句，就见坐在最末尾的孟阳举起了手，“各位领导，吴书记，周县长，马县长，有关修路的事情我已经想到了一个方案，目前还不是很成熟，但肯定能解决问题，等把这个计划完善之后，我再跟各位领导们汇报，还请领导们给我几天时间。” 吴金海和周江河几乎同时都松了一口气。 不管孟阳这个年轻的小乡长能不能解决修路资金来源，眼下把这难题揽到自己身上，还提出了需要时间来完善计划，这就让马国仁这种持反对意见又不直接说出来的人，无话可说了。 之后，其他人也都或多或少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基本还都在吴金海周江河的话题范围内。 很是正经的讨论了近一个小时。 最终表决通过了。 会议也算是开完了，但是大家见吴金海和周江河没动身，低声讨论着什么，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动地方。 都蜷在椅子上，只是场面可比刚才轻松多了，有人开始跟身边的人低声说话了。 这是会后闲聊时间，平时也是这样的。 也可以趁这个机会，聊一些工作生活上事，算是紧张中也有放松的工作模式吧。 马国仁脸上挤出笑容，细长的眼睛瞄了一下孟阳说道：“果然是年轻人，工作有干劲儿，这刚当上乡长没几天，就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县里该怎么给他论功行赏比较好？要我说呀，他这个乡长提拔得有点儿晚了。” 这话里话外的，即影射了吴金海这个党委书记没有识人之能，又批评了孟阳有些急功近利，里挑外撅的意思还是比较明显的。 孟阳微微地眯了一下眼睛，谦逊地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是对的，因为这种都是领导的场合，会有人替他说的。 第86章 较量、分析 孟阳的老上司原农业局局长，现任主管农业的副县长张瑞发笑着回应马国仁：“小孟这是没早遇到马县长啊，不然的话，清河乡早就富起来了，还用金海书记和江河县长操这个心吗？” 他这话听起来就是像开玩笑。 事实上，大家也只能当做开玩笑，不能往更深处理解了，因为这话也是怼马国仁的……你算个老几，瞎哔哔啥？ 马国仁脸上的肥肉颤了几下，笑得异常亲和，“你看，还得是原来一个单位的吧？有事真上啊，哈哈哈！” 这是在说孟阳和张瑞发搞小团体呢。 孟阳仍旧看热闹一般地笑而不语，这里就没他说话的份儿，但有人会出声的…… 如他所料，面对马国仁的攻击，张瑞发又接话了：“咱们农业局是出人才的，可不只一个孟阳走出去当乡长了，我没理由不护着呀。” 他这话一出口，马国仁脸上的笑容眼见着消失了，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张瑞发这就是往人家伤疤上撒盐啊。 为啥这么说？ 因为马国仁的堂兄马国庆早先也在县农业局工作过，而现在的马国庆因为涉嫌参与绑架公职人员被县公安局收进去后，以马国仁的强大能力，都没能扭转局面。 眼下，案件已经准备移交检察院了。 所以，你马国仁还有啥可自以为是的？ 张瑞发这一招隔山打牛，成效显着，打得马国仁一下子就蔫了。 原本比较轻松的氛围就变得有点儿尴尬了。 坐在张瑞发对面的李保义笑呵呵地落井下石：“张县长，你回头跟农业局那边说一声，让他们把李宏才的相关工作资料送到我们单位，用于调查他的死因。” 张瑞发连连点头，“行，我回头就跟他们说。” 孟阳惊愕，县委的这两位大领导连这种小事也管？应该是有目的说的吧？他的视线扫过马国仁，果然，他看到马国仁狠狠地瞪了李保义一眼，起身就走了。 李保义和张瑞发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马国庆是咋进去的？不就是受李宏才蛊惑才干出傻事的吗？李保义在这里提到李宏才，就是在往马国仁脸上甩巴掌。 孟阳这才发现，一直谨小慎微的张瑞发怼起人来，还挺直接的，也让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县委的这些领导们平时看着一个个谈吐有度、谨言慎行，到了会议上，也跟下面乡里的情况差不多，互相对峙起来烟火气都挺重的。 会议结束后，孟阳又被吴金海叫到办公室交待了一些事情，最后问孟阳还有没有困难时，孟阳表现得略有些腼腆。 “领导，我想请宣传部的祁部长去清河走走看看，好让宣传部能按照领导指示更好地完成前期的宣传工作。” 县委宣传部的具体业务都祁文静这个副职管的，所以，孟阳才会直接提到她。 吴金海还真就想到了宣传这一层，做出成绩不宣传，那跟锦衣夜行有啥区别？ 见孟阳跟他想法差不多，便生出英雄所见略同之感，当即拍板道：“行，这是个好主意，县委这边肯定要支持你的工作。” 为了表示自己的重视当着孟阳的面抓起电话。 “老李，有这么个情况……对，安排小祁过去吧，带上电视台的人，录制个专题节目什么的，好，好，具体你看着安排一下。” …… 等孟阳从县委大楼出来，已近中午，阳光有些炽烈，他的心头也有火苗在升腾……祁文静，你准备好接受我的反击了吗？ 手机响起！ 来电话是个年轻人，“我是来自省城建安集团的秦建安，不知道有没有幸请孟乡长共进午餐？” 秦建安？ 孟阳大脑中存储的两世记忆快速翻动，不一会儿就得到了此人的有关信息。 他是省城建安集团的大公子，二十八岁，人长得比较拿得出手。 本身是学医出身的，却并没有在医院上班，而是进了家族企业当了副总经理。 据说比较阴险，喜欢玩谋略，还挺好色的，被他祸害的小姑娘能排成排…… 所以，对于这样一个人物的邀请，孟阳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原来是秦总，难得您能来我们永宁这小地方，感觉今天永宁的天空都比较往日更蓝了，按说秦总相召，就算是天上下着刀子，我也应该去才对，可是我今天有点儿急事要处理，只能有负秦总盛情了，抱歉抱歉！改天，改天我安排秦总。” 话说得相当到位，拒绝也拒绝得相当利索。 他没啥可求到对方头上的，就算是建安集团是潜在的投资大户，孟阳也不想跟秦建安这种人物有太多瓜葛。 …… 秦建安拿着手机站在窗前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转身做了个耸肩的动作，对身后的人说道：“老陈，人家没给我面子，你说该怎么办？” 站在他身后的这一位四十多岁男子，大名陈英，是他身边军师一样的人物。 此刻，陈英眨了眨他那双小眼睛，稍稍弯腰提出建议：“秦总，像咱们这种大企业的投资，别的地方都是求之不得的，哪里不是当爷爷一样殷勤招待？他竟然这么不识抬举，那咱们也没必要主动往上贴了吧？” 秦建安缓缓摇头，“我也不想来这里投资，可是我家老爷子那牛脾气你也知道，他认准的事情是很难改变的。” “说实话，我并不看好他那药膏，总感觉是郭贵军那老匹夫跟姓孟的合起伙来搞诈骗呢。” “这……不会吧？”陈英有点儿不敢相信。 “没什么不会，不过是那个姓孟的把集体的土地和旅游资源无偿送给郭贵军，让他在清河建起旅游公司，甚至还有可能减免了不少税收，以此打动了郭贵军那老狐狸，两人搞出这么一个产品来，清河乡在短短半个月时间里可就连续两次大手笔招商引资了，这都是孟阳的政绩，当然，郭贵军也得了实惠。” “至于那药膏好不好用都在其次了，反正类似产品在市面上也多得很，只是在操盘这种骗人的东西时，有一定的风险，搞不好连投资都收不回来，所以，郭贵军不想拉着别人替他分担风险，这是拿别人当傻子呢，这也是我对此项目持保留意见的原因，只是家里的老爷子……唉！” 秦建安的一番解释让陈英佩服得五体投地，“秦总，你不说我还没弄明白这里面弯弯绕绕的东西，那咱们还要不要继续跟孟阳接触？” 秦建安眯起了眼睛，“接触自然还是要接触的，不过咱们要拐个弯，先跟他老婆接触，总有办法让他在我面前低头！” 说完，他得意地笑起来。 敢拒绝他的邀请，这个孟阳还真挺让人讨厌。 第87章 祁文静的沦陷 孟阳回清河乡之前去了一趟发小高德明那里，坐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 祁文静这边接到工作任务，满脸不高兴地召集了电视台的人，磨蹭了大半天，总算是在当天下午安排好了去清河乡做专题采访的事。 也不怪她不积极，昨天晚上本来算计得相当周密的计划，却被人无端破坏掉了。 气人的是她连对方是谁都没看到。 不过，晚上她想了半天，破坏她计划的人无外乎跟孟阳有关系，他的家人、他的朋友都有可能。 可她也知道，自己干的事情见不得光，所以，就算是想查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这个窝囊气她得受着。 这让她一晚上都没睡好，早晨起来时，心情还很恶劣。 就这情况下，还被安排去清河乡抓工作，要知道，那个破地方现在可是孟阳当乡长呢，自己算计他没成功，还要巴巴地过去替他宣传，能不叫人生气吗？ 安排完相关的工作后，没到下班时间，她就回家了。 可是回家看到老实巴交，一棍子打不出个响屁的老公，心头更郁闷了，干脆闪身出来，自己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据说女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一般都喜欢去购物，祁文静也没例外，左一个商场右一个购物中心的逛，买了不少东西。 最后在一家商城的某品牌服装专柜前停住脚步，又相中了一款最裙子，想上手看看，就把拎的一堆包和袋子往身旁一放。 结果，放到了别人的脚上。 她连忙抬头致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看到……”她的话说到这儿，声音越来越小了，最后只剩下嘴唇在翕动。 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被她冒犯到的年轻男人。 这男人太帅了，一双深陷的眼睛，高高的鼻梁，稍有些薄的嘴唇，刀削一般的脸庞……总之，瞬间就让祁文静沦陷了。 年轻男人嘴角勾起，俯身替她将地上的那一堆东西整齐地码放到一旁，这才用清冷的声音说道：“没关系的，姐姐不必在意。” 说完，彬彬有礼地点了一下头，从祁文静身侧走过去，大长腿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祁文静已经无心购物了，急匆匆地拎起自己的东西，往年轻男人消失的方向走过去。 这家商城不算小，上下四层，而且这个时间段人还挺多，所以，对祁文静来说，就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不知道在哪儿！ 找了好几圈儿都没找到，她有点儿泄气了。 低着头从一条窄窄的通道往外走。 刚走了几步，突然撞到了一个人身上，一股清冽的男人气味扑面而来。 祁文静慌乱之下，想要往后退，却不料，高跟鞋的鞋跟偏偏在这种时候坏掉了，脚下一个不稳，人就朝后仰面倒去。 吓得她花容失色，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 这一次，她没说“对不起”，而是迅速抬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惊喜之下，全然忘了自己还贴在人家身上。 跟她撞在一起的正是刚才她找了好久的年轻男人。 此时，他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容说道：“姐姐，撞车了，如果这算交通事故，这责任可全在你呢。” “是，是，是姐姐不好！那什么，弟弟你，你帮我一个忙，”祁文静激动得嘴都有点瓢了，有些尴尬地指了指自己的鞋。 鞋坏了，自然要买一双新的，她不差钱。 年轻男人心领神会，扶着她来到了一个卖鞋的专柜旁。 祁文静相中了一双卖价不低的鞋子，跟老板讲好了价格，刚要掏钱时，年轻男人已经十分麻利地掏出自己的钱包付了账。 “这不行，怎么能让你花钱呢？”祁文静掏出自己的钱包，想要买鞋的钱退给年轻男人。 没成想，手腕被对方抓住了。 年轻男人嘴角弯起，几乎半强制性地把她按坐在鞋柜里面的小矮凳上，不容她拒绝，就把她脚上的旧鞋给脱了下来，极为利索地替她换了鞋。 祁文静脸上漫起红晕。 对方这种稍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作派，让她体验了一回当小女人的感觉。 说实话，长这么大以来，她还是头一回被一个男人如此认真的对待。 接下来，她顺理成章地请对方吃了晚饭，还知道了对方大名叫全胜，听听，这名字够霸气的吧？ 全胜啊，就没有输的时候！ 饭后，全胜还有事要办，祁文静只能依依不舍地跟他道了别，回家时，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像是年轻了十岁一样。 这两天来的郁闷一扫而空。 临睡前还在想，好运应该是来了。 事实还真如她想，在她去清河乡的第二天晚上，就在乡招待所前院又一次遇到了全胜。 …… 孟阳也出现在招待所。 他是来这里看望贵祥实业公司派来的工程技术人员的。 刚走到前院大门外，就看到院子里祁文静和一个年轻人在聊天，他停住脚步躲在门外。 院子里的两人似乎聊得正在兴头上。 祁文静极为高兴地说道：“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你，你做什么来了？” “我家那个老爷子，非得派我来这边，说要看看投资环境，祁姐这是……” “公务，”祁文静说着话，往前凑了一步，两人几乎都要贴到一起了，“姐姐是劳碌命，管着那么一摊子事，天天忙得跟打后脑勺，都没空打理自己，让你见笑了。” “祁姐，这你可说错了，你往这儿一站，别的不说，光是你身上的那股气质，都让我有点儿自惭形秽。” “你这么说，你祁姐我可就要脸红了……” “脸红了就更好看了……” “你昨天给我买的那双鞋穿着相当好看，还舒服，谢谢你了。” “祁姐这么说可就见外了，再说，就你这气质气场，一般的鞋也配不上啊。” “你就取笑姐姐吧……” “……” 可能是站得近的缘故，两人的说话声小了很多。 孟阳已经有些听不清了，但他并没有凑近了听的意思，而是等到那两人转身往后院去的时候，才慢慢地走出来。 站在大门外思索片刻，转身就往回走了。 他得回宿舍给高德明打个电话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按他的想法，先把祁文静弄到清河乡来，然后安排可靠的人，从她丈夫身上下手，查找她违法乱纪的证据。 这是他前天就跟高德明商量好的。 可是刚才听到祁文静跟那个年轻男人的对话，孟阳隐隐的察觉到不对劲儿，那个年轻男人明显是在勾引祁文静，而且手法相当老到，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就……有点儿专业的意思。 这种人才怎么可能会来清河这偏僻的地方搞业务？ 想到高德明那天南海北，三教九流的人际关系，孟阳不得不怀疑贴上祁文静的那个年轻人很可能是高德明弄来的。 这是要干啥？ 他现在得找个安全的地方打电话问问。 第88章 保存美好时光啊 孟阳回到自己的宿舍，关紧了门窗才给高德明打过去电话，“我说德明，你是不是把我计划给扔一边儿去了？” “哈哈……”手机听筒里传来高德明大笑的声音，而后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娘们儿对你都用出了那种下三烂的手段，你还打算用正常手法解决她吗？以牙还牙才是正道，这件事你别管了，我给你出了这口气！”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哎……”孟阳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看着手机直摇头。 刚才高德明的话算是承认了那个年轻人是他安排过来的。 也好！ 孟阳很快就释然了，他是不屑于用阴暗手段来对付别人的，可是祁文静这种恶毒的女人，还真就应该用阴损的路数来招呼她。 既然发小要替他出头，那他就看个热闹好了。 也不知道祁文静跟那个年轻人进展到啥程度了？孟阳突然间发现自己还挺喜欢看热闹。 …… 乡招待所后院一间套房内，全胜给祁文静打开一罐饮料，非常优雅地放到她身旁的小几上。 坐到了小几另一边的圈椅上。 举止之间，处处体现着良好的教养和素质，这让祁文静越看越动心了。 相比起来，她老公那个老实到跟人说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眼前这个比她小几岁的年轻人可就好太多了。 不光自身条件好，家里还特别有钱，绝对是那种打着灯笼都不好找的类型。 就算她不可能踹了现在的丈夫跟他结婚，做个露水夫妻也是好的呀！ 可是全胜始终跟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除了前天在商城里怕她摔倒扶了她一会儿，然后又替她换鞋之外，再也没有碰过她。 这让她有一种抓心挠肝的感觉。 是嫌弃她老了吗？ 不！绝对不是！ 祁文静对自己的容貌相当有信心，所以，这个年轻人不会连女朋友都没有过吧？ 她心头一跳，如果真是自己想的那样，可就赚到了。 想到这些，她看向全胜的眼神里已经开始拉丝了，跟他闲聊了一会儿，便假意要回自己的房间。 站起来的瞬间喊了一声：“唉呀！”同时一只手撑到自己的腰上，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全胜立刻过来扶住了她，关心地问：“祁姐，你怎么了？” “腰好像扭了一下，应该没事，就是疼！我自己揉揉就好了。”祁文静感受着对方身上那种清冽的气息，轻轻扭动身体，很是费力地揉着自己的腰。 “祁姐，你这么揉可没什么效果啊，要是信得着我，我帮你揉一会儿怎么样？”全胜在祁文静看不到的地方勾了勾嘴角，提出建议。 “这……”祁文静露出不好意思的模样，“也好，我是真的有点儿疼，辛苦你了。” 揉腰自然不能站着揉，两人十分默契地来到床上，祁文静趴下来，全胜跪坐在她身旁，时轻时重地在她背部按摩着。 后面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 祁文静睡得特别香甜，一直到上午九点钟，她才醒过来。 第一眼就看到全胜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她刚想说话，全胜就把手指放到嘴边“嘘”了一声，她以为对方又要玩什么花样，便满含期待地撑起身子靠到床头上。 全胜轻轻拍了两下放在床头柜上的黑色提包，幽幽地说道：“祁姐，我这个包里有个好东西想给你看看。” 说完，打开提包，从里面取出一个家用dv机，炫耀般地在祁文静面前晃了晃，“祁姐，你可是搞宣传出身的人，应该能认识这种先进的高科技产品吧？我这还是进口的呢，你看，这里还有个小显示器，能把拍到录像放出来，祁姐要不要看？” 祁文静当然认得，县电视台刚刚买进两个，她还亲自操作过，跟眼前这一个差不多。 她眼眸急缩，随即脸色变得极其苍白，因为她看到了那个装dv的黑色手提包侧面有个洞……跟dv的镜头大小差不多。 急剧地喘息着用颤抖的声音问全胜：“你，你录了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这张床和床上的人，也包括我在内。” 全胜拍着胸脯说完这句话，把那dv打开，小屏幕对准了祁文静。 屏幕上的场景让祁文静看得心惊肉跳。 哆嗦着坐直了身体，“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做什么？”全胜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我想做的事情很简单，保存咱们两人之间的美好时光啊。” 随后，他有条不紊地将dv机收进大提包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朝祁文静摆摆手，潇洒地往外走。 “你这么做是违法行为，我要告你！”稍微冷静了一些的祁文静大声喊道。 “违法？”全胜在门口停住了脚步，“你说我要是把这里面的内容公布出去，咱们两个谁受到的伤害更大？祁部长应该能理清这里面的轻重吧？” 略停片刻又说道：“祁姐，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替人出气的，你自己想想得罪了谁，拜拜，有缘再会！” 最后这些话他是自作主张说出来的，虽然不知道德明大哥要替谁出气，可是不告诉这个女人真相，怎么能达到气人的目的呢？ 你看，这个女人听到他这些话之后，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 祁文静确实是哭了。 愣愣地坐了一会儿，突然起身胡乱地穿上衣裙，逃命般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房间里足足待了一整天，倒也让她想明白了全胜那些话里的意思，最近她得罪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孟阳。 既然知道是谁下的手，她也不难过了，毕竟自己做了初一，人家做十五也没啥可说的。 只是，如何从孟阳手里拿回dv录制的东西……她看着敲门进来的祁红，眼前一亮，马上就有了主意。 第89章 别怪姑姑心狠 这一次到清河乡录制节目，因为是县委书记吴金海亲自指示的，所以宣传部那边相当重视，不光是来了一个副部长坐镇，还把县电视台的主力人员都调集过来了。 像祁红和冯喜这样的主持人自然也要来。 今天按照计划录制了整整一天，还有一部分镜头需要在夜晚拍摄，主要是体现清河乡领导班子昼夜努力工作的精神。 这一段拍完都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祁红回到乡招待所，跟着大部队吃了晚饭，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整天没看到姑姑了。 她以为祁文静回县城了，就想住姑姑那间套房内，条件好，还能一个人睡，就让招待所服务员打开祁文静房间的门。 祁红人长得美，还温柔有礼貌，服务员自然也从各种渠道知道了她是祁文静的侄女，所以，连问得都没问一声就把房间门给打开了。 祁红走进来才发现自己的姑姑竟然在房间里，只不过情况看起来好像不太对头。 房间内一片凌乱，祁文静蓬头垢面，一脸颓败地呆坐在床上。 这让祁红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问：“姑，你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祁文静猛地抓住祁红的手腕，话没出口，眼睛先红了，祁红心里更没底了，“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这看起来就很不正常。 “小红，我……”祁文静实在是不好意思给侄女说昨晚发生的事，可是……问题总得解决呀，而且时间还很紧迫，谁知道孟阳会不会拿着东西去县里散播？ 那玩意儿要是散播出去，她这个副部长就别想干了。 所以，咬牙也得把事情告诉侄女。 “小红，昨天晚上，我让人骗了……”祁文静到底还是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只不过，稍改动了一些内容，把自己主动勾引全胜说成了全胜在饮料里下了安眠药，然后，趁机糟蹋了她，还录了像…… “小红，我知道是谁干的，可是我没把握把那东西弄回来，真要到了那地步，你一定要帮我啊！” 祁文静打量着自己侄女娇艳如花的面孔，心说侄女呀，你也别怪姑姑心狠要牺牲你，实在是姑姑没招了呀，姑姑要是倒了，咱们这一大家子人都捞不到好啊！ 祁红发现姑姑看自己时，那眼神里好像有一种打量一件漂亮衣服的感觉，这感觉让她挺不舒服。 “姑，是谁害的你呀？要不咱们报警吧。” “别，”祁文听到报警两个字差点儿吓得要捂住祁红的嘴，“绝对不能报警，这事儿只能私了，不然的话，你姑姑我还有脸回县城了吗？” 祁红一想，姑姑说的也对呀，毕竟她身份在那儿摆着呢，再进一步就是县委领导了，确实要注意点儿名声。 “姑，你告诉我是谁干的，我去找他！”祁红很快下定了决心，姑姑平时对她还是很好的，她能进电视台工作，还当上主持人，这都是姑姑关照下的结果，所以，在姑姑遇到事的情况下，她不能逃避。 祁文静抱住了祁红，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是孟阳安排人干的，我先跟他谈谈，看看能不能让他网开一面，实在不行，我再让你出面帮忙吧。” “孟阳？” 祁红着实吃了一惊，是那个如阳光般温暖别人的孟阳吗？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姑姑说的话。 在她印象里，孟阳可是相当正直且做事大气的人，怎么可能会干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呢？ “姑，你是怎么知道孟阳干的？不会怀疑错了吧？” “不会有错，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知道，我是你亲姑，骗你干什么呀？” 祁红呼吸一滞，能让姑姑这么确定，看来还真是孟阳干的，真没想到啊，一直给她留下很好印象的年轻乡长竟然是这种人。 但是眼下也不是考虑孟阳是啥样人的时候，还得先解决姑姑的难题，便问道：“姑，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我去跟孟阳交涉一下，成当然好，不成咱们再想办法！”祁文静咬了咬牙，把祁红推出了房间。 她来这里之前，听李部长的意思好像说马国仁这两天要到清河来考察工作，这是她拿回那东西的机会。 不过，在这之前，必须先稳住孟阳。 打定主意，她进了洗手间，一顿折腾，很快容光焕发地出来了。 看了一下表，现在是晚上九点钟，时间有点儿晚了，不过不要紧，相信孟阳这时候应该还没睡。 她得见见他，当面把说话说透了，看看能不能直接跟他要那东西，尽管可能性不大，但她还是想试一下。 …… 处理了一天乡里的各种事务，再加上配合电视台录制节目，孟阳也挺累，看了一会儿书之后，刚倒在床上，接到了祁文静的电话。 他会心一笑，应该是高德明安排的人得手了吧？他可是一天都没看到这个女人的影子了。 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热情万分的打招呼：“祁部长您好，我是清河乡孟阳。” “孟乡长，我有工作上的事想要跟你面谈，因为有点儿急，所以，不得不在这个时间里打搅你了，你看……” “好，祁部长，是我过去见您比较方便，还是您到我这里来更好一些？您拿主意！”孟阳略作沉思后很痛快地答应了，他有点儿好奇，德明安排的人那个年轻人究竟对祁文静做了啥？让她这么急吼吼地要见自己？ “我去你办公室吧。” …… 十分钟后，孟阳在办公室见到了祁文静，后者进来之后，一句客套话都没有，直奔主题：“孟阳，这一次我认栽了，我就想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江湖么，不就这样？ 今天你打我一拳，明天我踹你一脚，很正常，但总得知道对手的目的在哪里吧？ 如果仅仅是为了报复，其实就好办了。 “不是，祁部长，您这话我怎么就没听明白呢？我有点儿懵。”孟阳睁着纯净如水的眼睛满脸惊愕地说道。 祁文眯起了眼睛，捋了一下头发，勾着嘴角说道：“孟阳，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想知道你的目的了，只想拿回那段录像，你出个条件吧，什么条件我都能考虑。” 录像？孟阳挑了挑眉毛，他多少明白了一些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也理解了祁文静在出事后来找自己的原因。 放他身上，也会第一个怀疑是自己最近得罪的人干的。 只是……“祁部长，如果我说不是我干的，你能相信吗？” 祁文静撇嘴了，“孟阳，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是做了，没见过你这样畏畏缩缩的，这样吧，我提个条件，你看行不行？” 祁文静的话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来，“祁红你见过吧？人长得也够美吧？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她还没有过男人，而且……身体特别软……” 孟阳越听眼睛瞪得越大…… 第90章 条件、酒桌文化 孟阳的眼睛瞬间就瞪得老大，他没听错吧？祁红不是祁文静的亲侄女吗？这女人竟然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名声，竟然到牺牲自己侄女的地步了？ 这……这让他很无语啊！ “孟阳，”祁文静声音大了一点，“只要你把那东西给我或是彻底销毁，我现在就带你去她房间，你看怎么样？” 还别说，这真是祁文静的心里话，在来的路上，她就想好了，如果孟阳对祁红有兴趣，她就把祁红送他。 孟阳这人看着帅气，人也年轻，总比那个肥头大耳的老东西要强，祁红也不算是特别吃亏，反正男女之间就那么一回事。 孟阳轻轻摇头，“祁部长，原谅我年轻见识短，第一次见到为了自己让亲侄女做出这种牺牲的，脑子都有点儿乱了，我就想知道，你说出这种话来，一点都没脸红吗？” “你……”祁文静恼羞成怒了，“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吗？别把自己抬得那么高，好像全世界就剩下你一个好人了，大家都他妈差不多，你来我往的，不就是为了那点儿个人利益吗？只要能达到目的，你不也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吗？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孟阳抱起双肩，往后靠到了沙发上，面带微笑地说道：“祁部长，你这个条件我答应不了。”别说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口中那段录像是怎么个情况，就算是那玩意在他手上，他也不会拿这个换女人。 更何况，他对祁红的印象也比较好，她还是韩小慧来往密切的朋友，所以，无论哪个角度来讲，他都不可能顺着祁文静的意思去做。 “行，”祁文静嗖的一下站起身，指着孟阳冷笑数声，“孟阳你行，既然如此，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会有人收拾你的。” 说完，气势汹汹地走了。 孟阳坐在沙发上想了想，拿出手机拨通了韩小慧的电话，“老婆，还没睡？” “本来是想睡的，可是一个人睡不着啊。”韩小慧拉长了声调回话了。 就这一句话，让孟阳察觉到韩小慧整个人好像都变了，跟以前相比，语气里多了一份柔情。 这才像两口子嘛，互相之间都得装在心里才行。 孟阳想现在就回家，可是一想还不行，明早出太阳的时候还要拍摄一组镜头，还是谈正事吧。 “老婆，你老公我也是睡不着，刚收到了一个可靠的消息，有关你好姐妹的消息，想不想听？” “呀，老公……你看上我的哪一个好姐妹了？你老婆我给牵个线怎么样啊？”韩小慧的声音更绵软了。 孟阳却突然打了个寒战，这女人用这种口气说话的时候，通常就是反话，可不能上这个当。 再说，他也真没那想法，不然刚才就能答应了祁文静不是？ “韩小慧，你能正常一点儿说话吗？我说正经事呢，你的好朋友祁红有可能要遇到麻烦了……” 孟阳当然不会实话实说自己是如何得罪了祁文静，导致发生了一系列事情的，他编造了一段故事，大体意思就是祁文静有把柄落到了别人手里，有可能要用祁红来换回那个把柄。 “我就听说的哈，是不是真的也不敢确定，主要是考虑到祁红是你好朋友我才跟你提起的，绝对没别的意思。” “老公……我当然相信你不会有别的意思啦，其实吧，你要是真能把她带回来，我肯定会圆你一个梦想的……” 这咋听咋像是咬牙切齿说的。 “你打住，韩小慧同志，你现在要堕落了，行了，没别的事，我就挂了啊。” 说完这句话，孟阳用最快的速度按了结束键，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开始琢磨祁文静最后说的那句话。 永宁县能收拾自己的人不少，但能真正对他动手的可不多。 首先，吴金海和周江河这两位大拿就不会找他麻烦，因为他现在可是要替他们两位打出一片繁荣景象的人。 其次，像张瑞发、李保义这些人也不会动他。 这么一来，有动机有能力搞他的人其实也就那么一两位了，常务副县长马国仁应该是首当其冲的吧？ …… 马国仁还真像祁文静猜测的那样，于次日下午四点多到了清河乡，走马观花般地转了一圈儿，在电视台记者的扛着摄像机跟随的情况下，马县长走访了几户农民家庭，握着农民干枯的手，亲切地询问家里的生活情况、田里的收成情况……等等一系列活动过后，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 这个过程中，乡政府的一众领导全程陪同，尤其是乡党委书记郑民，就差跟着马县长上厕所了，几乎是寸步不离，随时随地都能让领导舒心畅快地视察工作。 领导自然就对他相当满意。 晚上，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饭时，马国仁笑着说道：“今天我没白来，切实地看到了清河乡的变化，怎么说呢？给我一种热火朝天干事业的感觉。” 说到这里，他看向坐在他左侧的郑民，“这都是郑民同志领导的乡党委班子的功劳啊，辛苦了，咱们两个喝一杯！” 端起酒杯就跟郑民碰了一下，满杯酒一饮而下。 郑民已经激动得快说不出话来了，要知道，他可不是跟在马国仁那条线上的人，站起身端着杯子稍稍弯腰说道：“乡里的工作都是按照县里领导的意思做的，尤其马县长您，每次提到清河都是鼓励支持，这我们都记在心里呢，可不敢居功。” 说完，也干掉了杯里的酒，朝着陪酒的刘丽红使了个眼色，刘丽红马上起身给马国仁倒酒。 马国仁的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儿，并没有停留。 郑民还在自以为是地介绍：“马县长，这一位是县医院为了支援我们乡卫生事业而来的刘丽红刘大夫。” 马国仁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刘丽红，这让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她很反感陪这些领导吃饭喝酒，总感觉自己像个卖身的，可她又不敢不来，前两天回县城处理李宏才的后事，今天刚回到清河乡就被郑民叫到这里来陪领导吃饭，所以，此时的心里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不过，现在看来，这一位应该是对她没什么兴趣。 她勉强陪着笑脸回到自己座位上时，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孟阳。 坐在她对面的孟阳，垂着眼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孟阳身旁的祁文静微微撇嘴，好像对郑民的做法颇为不屑…… 祁文静确实有点儿看不起郑民，连领导的喜好都没摸清，就这么大咧咧地献殷勤，是不是有点儿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感觉？ 要说这方面的本事，还得看她祁文静的。 她的目光落到了坐在隔壁桌上的祁红身上。 第91章 有奖励等着你哦! 孟阳低垂着眼睑，看似快要睡着了一样，实际上他一直在暗地里观察着祁文静的一举一动。 此时见她看向祁红，心想这是准备上节目了吧？借这个机会让某人看到祁红，她再从中撮合一下，就事成可待了。 也不知道韩小慧那边是不是提醒过祁红了？想到这里，他偷偷地用手机给韩小慧发了个短信：“祁红今天晚上可能要有事，你提醒她了吗？” 短信发出去好久都没见回复…… …… 此时的韩小慧也在喝酒，手机响了一下，她是知道的，以为是无关紧要的消息，也就没当一回事。 今天晚上是一次小型的同学聚会，之所以称之为小型，是因为算上她只有四个人，除了她之外，两名来自济州市里的女同学，加上一个最近频繁出现在永宁的秦建安。 秦建安又端起了杯子，“我说三位女同胞们，我这都喝进去多少杯了？你们那杯里的酒是不是也该干了？” 市里来的两位女同学露出为难的神色，其中一位说道：“秦大总，秦大老板，你这是没打算让我们两个回家呀！” 另一名女同学也出声了，“我说秦建安，现在都快九点了，我们咋回去啊？要喝，你就跟小慧喝吧，她能喝！” 事实上，韩小慧确实有点儿酒量，但她从来不多喝，主要是怕随时都会有手术之类的给她叫回医院，喝多了可不行。 只是今天看这样，如果不喝点儿，秦建安是没打算散局。 她只好端起杯子说道：“建安，咱们都不是特别清闲的人，而且还有点儿晚了，她们两个回不去，家里的男人不得着急吗？所以说吧，咱们就杯中酒好了，你看怎么样？” 秦建安露出得体的笑容回应道：“既然小慧同学这么说了，那就到此为止，我在隔壁清河大酒店住，正好给你们再开三间房，你们统统都住到那儿，放心，我肯定不会见色起意溜进你们房里。” “哈哈……”两位女同学笑弯了腰。 “谁不知道你小秦总眼高于顶，一般人看不上啊，要不怎么能到现在还单着呢？” “就是，也就小慧这样的能配得上建安了，可惜，人家结婚了。” “结婚怎么啦？结婚就不能跟别人玩啦？小慧你得学会享受生活呀！” 韩小慧见这两位越说越下道，连忙喝掉杯中的酒，起身就要走。 却被秦建安拦住了，“我说，小慧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一个人把她们两个背回宾馆吗？” 那两名女同学也确实喝得有点儿多，站起来都有些摇晃。 韩小慧叹了一口气说道：“行，行，我帮你送！” 一行四人东倒西歪地进了隔壁大酒店。 秦建安好像早就订好了房间，很是熟门熟路地带着她们找到房间，把其中一位女同学送进去后，他和韩小慧一左一右搀扶着另一位喝得比较的，进了紧挨着的房间。 进去后刚要把她放倒在床上，没想到这一位女同学突然挣脱他们两人的手，同时两手分别搂住他们的腰，往上一带，毫无准备的韩小慧和秦建安两人就双双倒在床上，还靠得很近。 反应过来的韩小慧笑着想要爬起来时，好像听到了“咔嚓”的声音，很像是照相机拍照时弄出的动静。 可是那两人对此毫无感觉似的，依旧嘻嘻哈哈地打闹着，她就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起身把那一位女同学按在床上。 “就你最调皮，上学时候这样，现在还是那德行，赶紧睡你的觉。” 安顿好同学，秦建安跟着韩小慧来到走廊里，收起了笑容说道：“小慧，我知道你不可能住在这里，我让司机送你回去，我有点儿头晕，就不亲自去送你了。” 说完很是随意地拍了一下韩小慧的胳膊，露出落寞的神色，挤出一副笑容转身回了另一个房间。 韩小慧轻轻摇了摇头走出酒店大堂。 门口，果然有一辆黑色的小车在等着她。 一直到家里，她才想起好像还有个短信没看呢，掏出手机，见又是孟阳提醒她祁红可能要有事，这让她有点紧张了，以她这些天对转变后的孟阳的观察，他从来不说没影的事，所以，前后两次跟她说起祁红……韩小慧那点儿酒意马上就没了。 立刻给祁红打电话，可是打了半天也没打通，只好拨通了孟阳的电话：“孟阳，求你个事儿！” 手机里传来孟阳的声音：“老婆，说得这么客气，不是想让我上刀山下火海吧？我可不干啊！” 韩小慧磨了磨后牙槽，又拉长了声调软软地说道：“老公，人家想让你帮个忙……” “打住，打住，韩小慧！我答应了，啥事儿都答应，求你别再用这语气折磨我了。” “你看，人家正经说事儿吧，你就不正经回话，还能怎么办呢？” “说人话！” “帮我看着点祁红，只要她不受伤害，回来有奖励等着你哦！” …… 孟阳听到“奖励”两个字，立马就精神了，收起手机回到酒桌上。 大家都差不多喝了几杯酒了，酒桌上的气氛就开始变得热烈起来。 祁文静瞧准了一个机会，站起身给马国仁敬酒，“马县长，我要借花献佛了，借着清河乡这杯酒，代表我个人和一起来这里制作节目的电视台同志们给您敬杯酒，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马国仁细小的眼睛闪了闪，做出一个往下压的手势，“祁部长，坐下来说话，咱们两个可是县里来的，细算起来还是一个战壕里的同志呢，可不能这么客气了，一起喝一杯？” “感谢领导，这一杯我必须要干的！” 说完，祁文静一仰脖，把满满一杯酒倒进了嘴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咽下去。 马国仁伸出大拇指赞叹：“祁部长女足豪杰，佩服！” 祁文静略显腼腆地笑了笑，往马国仁这方向弯下腰说道：“马县长，为了给大家助兴，我想请电视台的同志们出个节目，您看怎么样？” 马国仁立刻有了兴致：“哦？那可太好了，难得今天大家喝得这么高兴，就请电视台的同志给跳个舞吧。” 这里，他的职位最高，也最有实权，所以，捧场的人自然是不缺的，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隔壁桌电视台的人推来推去，到底还是如祁文静所料，把祁红推了出来。 能当上主持人，祁红除了有祁文静这个姑姑在背后出力之外，她本身也是相当有实力的，唱歌跳舞样样拿手，能被推选出来表演节目也在情理之中。 孟阳的瞄了一眼祁文静，心说这女人把祁红推出来，想要干啥？准备向马国仁献祭吗？ 他的目光越过祁文静看向马国仁。 马国仁两眼紧盯着款款走向酒桌对面空地的祁红，咽了一下口水。 第92章 才艺表演 今天的祁红穿了纯白色的宽松雪纺裙，上身白色小衣，弯曲的大波浪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特别衬她俊俏的脸型和白皙的皮肤，确实让人看了一眼还想看第二眼。 此时的她尽管有些不情愿，但这种场合下“卖艺”也不是第一次了，只能招呼饭店服务员弄来了音响设备。 在一段曲子响起后，开始翩翩起舞，跳的还是那种古典的舞蹈。 几个动作过后，就俘获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球。 跳得实在是太美了！几乎每个人都在心里给出了这个评价。 尤其是她慢慢后仰的那一刻，马国仁两眼都看直了，带头鼓起了掌。 坐在他身旁的祁文静用一直观注着他的反应，此刻，她心里有数了。 扭头看到孟阳也在痴痴呆呆地盯着祁红，心中冷笑数声，给你送到嘴里的肉你都不吃，现在后悔了吗？晚了！ 孟阳：“……”这娘们儿是啥意思？ 祁红那边一曲舞毕，现场掌声如雷般响起！ 接下来，有人唱歌，有人说段子，反正气氛是搞得特别好。 酒席散时，已经都晚上十点钟了。 原本计划当晚就要返回县城的马国仁说天太晚了，路况又不好，就住在乡招待所里好了。 招待所老板娘纪秋受宠若惊，忙前跑后，把最好的一套房间腾出来，里面的生活用品一律都换了新的。 还亲自带着两名服务员伺候马国仁洗漱之类的。 忙了好一通，等纪秋以为应该没啥事儿了，想要回自己的屋子休息时，又遇到了东倒西歪走路都有点儿困难的孟阳，嚷嚷着让她给安排个房间临时休息一下。 这是喝高了呀！纪秋马上就做出了判断。 对于这一位有可能会给招待所带来巨大效益的乡长，纪秋给予了相当的重视，把他安排在马国仁隔壁的一套房间里。 正打算给孟阳换新的床上用品时，孟阳摆手说道：“纪老板，我没那么多讲究，这就挺好了，你忙你的，我先休息了。” 说着话，他仰身就躺到了床上。 纪秋给他倒了一杯水才出去，等门关上，房间里的孟阳立刻弹跳而起，精神百倍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刚才他喝高的模样是纯装出来的，不过是想完成韩小慧交代的任务而已。 现在的问题是他不能确定祁文静下一步的行动是啥？会是他想的那样直接把祁红送进去隔壁房间里，还是说有啥别的套路？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今晚马国仁留在清河乡，绝对不是路况不好之类的原因，他的目标应该是祁红。 可是，孟阳又不能直接找到祁红跟她说，老马要对你下手了，他怕万一祁红本身就有帮她姑的想法，那他和韩小慧操这个心可就两头不是人了。 所以，现在只能等机会。 好在乡招待所这种古建筑改造的房间，两个屋子中间不过是一层单砖垒起来，而后在外表贴上板材和壁纸之类，隔音效果就不是很理想。 孟阳把耳朵贴到墙上，就能隐隐约约听到隔壁房间里马国仁打电话的声音。 他又绕到洗手间，很好，因为洗手间通风口相连的缘故，他现在能很清楚地听到老马同志的声音了。 “嗯，对，对，我明天要去永平乡，主要看看他们那边农田建设的事情……” 好像在跟谁打电话。 …… 不远处的另一个房间里，祁文静以自己住有点儿害怕为由，把祁红叫来了。 等祁红进了房间，祁文静立刻露出愁眉苦脸的样子，长吁短叹起来。 祁红想着自己的姑姑可能还在为那一段录像的事情担忧，便主动请缨道：“姑，实在不行，我现在就去找孟阳，我们关系还挺好，应该能说动他。”喝了两杯酒的她胆子比平时大了很多。 其实她跟孟阳的关系好不好她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上一次在这个招待所门口，孟阳用身体护住她的动作至今还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里，每天都要蹦出来几次。 尤其是得知孟阳就是陷害她姑姑的人后，她这两天一闲下来就想这事儿。 今晚喝了两杯酒之后，她终于承认自己可能是喜欢上了孟阳，可那是她闺蜜的男人啊！她还真能下手吗？ 绝对不会！但要是跟他说一说，让他放过自己的姑姑，应该还是能说得通的。 祁文静直的摇头，心说自己又不是没找过孟阳那个油盐不进的东西，想把你送给他，他都没要，你还想空口白牙的说服他？可能吗？ 当然，这些话就不能祁红讲了。 她拉着祁红坐到了床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眼下吧，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找个能压得住孟阳的人，强行从他手里拿到东西。” “能压得住他的人？”祁红说着话晃了晃脑袋，她觉得有点晕。 “对，就像马县长这样的人，如果能让他出面，相信孟阳绝对会把东西交出来。” “那姑姑你赶紧去找他呀，他今晚不是住在这儿了吗？正是好机会！” “对，你说的对，我真应该马上就去找他，不过吧，他一向不大看得上我，不一定能给我办事，要不……” 祁文静的话说到这里，好像有些为难了。 “我们两个去找他！”祁红说着话站起身。 祁文静眼中露满意的神色，拉住祁红说道：“我先去，不行的话，你再出面，刚才在酒桌上他可是一直夸你是个人才来着，他这人还特别爱惜人才，好了，我现在就去，你就在这里等我的消息，哪里都不要去。” “好，姑姑你抓紧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祁文静把脑袋伸出房门，往走廊里看了看，没发现有人，便闪身而出，很快来到马国仁房门外，伸手轻轻敲了两下。 马国仁可是成了精的人物，今天在酒桌上，祁文静提出让电视台表演节目那一刻，他就察觉到这个女人应该是有啥目的。 果然，后面就证实了他的猜测。 祁文静建议他今晚留宿在清河乡，说是想要单独跟她汇报工作。 他相信祁文静是个聪明人，应该对自己的喜好有基本的判断，所以呢，他现在对将要发生的事情充满了期待，根本就没有睡意。 听到敲门声，稍等了一小会儿，才去把门打开，还露出惊讶的样子问道：“祁部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呀？” 说着话，他自己转身往里面走。 这就是默许祁文静进来了。 祁文静轻手轻脚地关紧了门…… 第93章 喝多了好啊 祁文静在马国仁斜对面坐下来，开门见山地说道：“马县长，我有件为难之事想请您帮个忙。” “哦？”马国仁似乎有些意外，“咱们可是同事，有啥话不能说的，你尽管讲出来嘛，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做到。” “领导，是这样的，我有样东西被孟阳拿走了，想拿回来，可是他不答应，所以，想求您帮忙在中间给递个话，有您出面的话，他不得不答应我。” 祁文静说到这里，又补充了一句：“整个永宁，也就您能让他有所顾忌了。” 马国仁眨着细小的眼睛，心说你这是有把柄落到人家手里了吧？ 他不觉得自己能让孟阳听话，这些日子的观察表明，孟阳是他见过的最冷静、思维最缜密的一个人，反应能力还特别快，重点是现在吴金海和周江河那里，确实很拿孟阳当一回事，所以，想让他给面子，必须付出实实在在的代价才行。 而要让自己付出代价……“这很难办啊！小祁，你也知道，最近咱们县里的一二把手对他都是另眼相看的，毕竟有些事情还指望着他呢，这情况下，你让我怎么办？强行施压肯定是行不通的，只能等价交换，咱们这圈子里，其实大家都这样。” 马国仁这话几乎是摆到了明面上，你求我办事，可以！但，要有相应的代价。 他很想知道，祁文静能给出的代价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祁文静稍稍往前探身，说话声小了很多：“领导，我这会儿被这件事情折磨得头疼得厉害，脑子乱得很，还是让我侄女祁红代替我跟您交流吧，您看可以吗？” 祁文静：这就是我要付出的代价！ 马国仁心中乐开了花。 表面上不动声色地说道：“你说得很对，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相信我和祁红两个旁观者肯定能给你琢磨出一条可行之路。” 马国仁：行了，你这事儿我给你办了！ 祁文静见事情基本上成了，心头一松，感觉呼吸都顺畅了很多，接着说话时，声音都变得轻快无比：“领导，祁红今晚酒喝得有那么一点点多，现在可能在我房间里睡着了，您看是我把她叫来，还是……”您亲自过去？ 马国仁眼前好像出现了祁红在酒局上跳舞的样子，按捺不住了，起身说道：“还是我去吧，至于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就待在这里好了。 祁文静连连点头。 马国仁从自己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当着祁文静的面倒出两粒小药丸扔进嘴里，转身就往外走了。 祁文静在他身后关上门，本来打算从里面反锁的，可是想了想，又放弃了。 等会儿马国仁肯定还要回来，绝对不会在那边留宿，还是给留着门比较好。 可她在这里算什么？如果被别人看到怎么办？虽说这个时间段，也不大可能会有人来打搅马国仁，可万一呢？这不是给领导找麻烦吗？ 最终，她躲进了洗手间内。 …… 在隔壁房间的洗手间里，孟阳听完了马国仁和祁文静完整的对话过程，震惊无比的同时，极快地走出洗手间，把房门拉开一个小缝，探出半个脑袋看过去。 直到马国仁走进了祁文静住的那个房间，他也出门悄悄地跟过来了。 耳朵贴到了这间房的门上。 …… 房间里，祁红原本也挺惦记她姑姑那档子事，奈何她酒量实在是有限，刚才喝的那两杯酒慢慢地发挥作用了，让她越来越困，直到最后，实在挺不住了，仰身倒在床上就闭上了眼睛。… 马国仁进来后慢慢地靠近过去。 睡梦中的祁红猛然间惊醒，抬眼就看到马国仁那双细小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她惊叫着往里侧滚过去，从床的另一侧下到地上，脸色煞白地问：“你，马县长，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你要干什么？” 马国仁恶狠狠地说道：“你姑姑让我来找你的，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一点都不配合呢？你们姑侄两个是耍我玩的吧？” “啊……我姑姑？不可能，她不可能这么做！” 祁红猛地推开马国仁就要往外跑，就在这时，房间里的灯突然熄灭了。 就在祁红绝望之际，房间门“咣当”一下就被人踹开了，黑暗中跑进来一个人，循着祁红喊叫的声音来到床边，摸索着抓住马国仁的头发往后一扯，就把他扯到了一旁。 伸手抱起祁红就往外跑。 这连串动作非常迅速，别说马国仁了，就算是祁红本人都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身处走廊里了。 她吓得刚要惊叫，耳边传来孟阳的声音：“别叫，别乱动！” 这声音落在祁红耳中如同天籁之音，她马上紧紧地搂住了孟阳的脖子。 全然忘记了自己现在的状态。 这可苦了孟阳了。 好在孟阳还算冷静，知道眼下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脚下一步都没停，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走廊里跑了没多远，两人就进了旁边一间房里，孟阳还腾出一只手极快地关上了门。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他在那间房门外隐约听到里面的动静不对劲，转身直奔走廊尽头跑过去，那里有整个这一排房屋的电闸，前几天他跟乔永新等人检查消防安全时看到过。 拉下电闸后，走廊里就一片漆黑，孟阳凭着记忆找到那间房门的…… 眼下，总算是把人救回来了，也算是没辜负老婆大人安排的任务，只是……祁红好像被马国仁吓到了，应激反应似的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松开了。 第94章 关于抓小偷那么一点儿事 再说马国仁这边，他在黑暗中被人拽住头发甩到一旁的瞬间就清醒过来了。 聪明如他，自然立刻就明白这是有人把祁红救走了。 他也只是愣了片刻，便摸黑找到自己的衣服，连穿都没来得及穿，抱起来就冲出房间，在走廊里挨个门去试，终于有一个能开的，顾不上许多，推开门就进了屋子里。 窗外有光线透过窗帘漫射进屋内，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没找错房间，这里就是他住的那套贵宾间。 摆脱了被别人发现的危机，坐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生气，特么的，好好一个事，咋就变成这样了？ 他在地上转了好几圈儿，一头扎进洗手间想要冲个冷水澡，好让自己的脑子更清醒一战略。 可是刚进去就跟一个人撞在一起…… 一直躲在洗手间里的祁文静，刚才就发现外面好像停电了，她本来是想趁这个机会回到自己房间的，可是细考虑后，觉得这么短时间内回去好像也不对，只好继续蹲在这里。 没想到的是，有人推开房门进来了，还在屋子里来回转圈，她以为是小偷，吓得不敢出声。 正准备偷偷溜走时，跟进到洗手间的人撞在了一起，她马上惊叫道：“啊……你是谁？” 她这一声惊叫倒是把隔壁房间里的孟阳给吓了一跳，也让祁红清醒了，小声说着“对不起”松开了孟阳。 孟阳这间房里的窗帘根本就没拉上，此时外面的光线照进来，虽然有些模糊，但也能大体看清一些情况。 孟阳见祁红总算是冷静了一些，指了指洗手间方向，“我去一趟洗手间。” 他到洗手间是想听听隔壁到底是谁在喊。 此时听到有人呵呵冷笑着说道：“好啊，原来是你，祁文静，让我去你房间找祁红是你说的吧？结果呢？你还安排了别人闯进去把人抢走了，你他妈拿我当猴耍吗？” 这是马国仁的声音！ 孟阳差点儿笑出了声，看来这位仁兄脑子也不笨，知道待在祁文静那间房里被人发现的风险很大，这么快就逃回了自己房间。 问题是祁文静怎么还在这里？ 孟阳略想了一下，弄明白了其中原因，祁文静把房间让给马国仁办事，是无处可去了，只能躲在隔壁…… 另一边又传来声音：“马，马县长，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呀？” “别他妈装了，今天算我在你这里栽个大跟头了，不过，你也别想好过！” “马县长，我真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啊？……改天行不行？” “啪！”的声音响起，应该是马国仁甩了祁文静一巴掌，“你他妈还敢跟我谈条件？”他显然是没打算放过祁文静。 孟阳听到这里，不想听下去了，转身就要往外走，没成想碰到了跟进来的祁红，还听到她低低的呜咽声。 她是跟在孟阳身后过来的，刚才另一个房间里传来的那一声惊叫，她能百分之百的确定是她姑姑的声音。 所以，扯下床单披在身上就跟过来了，还听到了马国仁说的那些话，也让她瞬间崩溃了，捂着脸蹲到了地上。 孟阳怕隔壁的人听到她的哭声，干脆直接把她抱进来，走出洗手间轻轻地关上了这道门，那边传来的声音就小了很多。 把祁红放到床上，低声问道：“刚才你都听见了？” “我……呜呜……”祁红捂着嘴哭起来，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没想到，姑姑竟然会……会把我送人……呜呜……” 孟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拍着她的肩头安慰她。 祁红哭着哭着，开始咬牙了，“那个肥头在耳的王八蛋，亏他还人模狗样的坐在那个位置上，干的都是肮脏事。” 孟阳脑中灵光一闪，这好像也是个机会呀……“你想不想看到他们出丑？” 这话问得多余，祁红不可能回答他。 “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孟阳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完这句话就出去了，很快出现在走廊里，看到已经有招待所的服务员从走廊外面进来检查停电原因了。 他几步就走到另一边的拐角处，捏着嗓子喊道：“快来人呀，马县长的屋子里进小偷了，大家快来抓小偷啊！” 连着喊了三遍之后，就见四周各个房间都传来开门的声音，有人拿手机照明，有人打着手电。 孟阳趁乱回了自己的房间，闪身进了洗手间，关注着隔壁的情况。 马国仁下乡调研，肯定不会是一个人来的，跟在他身边的人足足七八个，不过是因为顾忌着怕影响到老马同志隐私，都住的相对比较远一些，此时听到走廊里的喊话声，立刻就有好几个人跑向马国仁的房门外，有人想敲门，却被同伴阻止了。 “你敲门不是告诉小偷外面有人来了吗？万一狗急跳墙对领导下手怎么办？” 实际上是怕马国仁在房间办着什么事，被惊扰到，再说，也不能就凭着那一声极为可疑的喊话就闯进领导房间吧？ “那你说该怎么处理？” 刚才说话的人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除了自己人之外，还有十多个其他住客，这里面就包括县电视台的人。 招待所的服务员已经跑过来三个了，就连纪秋也穿着睡衣，外面披了一件外套急匆匆地来了。 她冲进人群，略有些慌乱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啊？各位领导都聚在这里干什么呀？” 有人回答她了，“刚才听到喊声说是马县长的屋子进小偷了。” “不可能！”纪秋连连摇头，就在这时，刚才检查电路的人合上了电闸，走廊里瞬间亮堂起来了。 “我们招待所可是政府指定招待场所，治安方面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纪秋的这一番话也没能让马国仁带来的那些人放心。 大家小声的商量来商量去，谁也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进这道门。 事实上，刚才听到抓小偷的喊叫后，有人早就用手机给派出所打电话了。 清河乡派出所就在乡招待所旁边不远处，这也是纪秋敢说这里治安很好的底气所在。 也就过了三四分钟，新任所长孙立勇带着五个民警跑了过来。 简单了解情况后，孙立勇对这些人当断不断的犹豫相当气愤，低声吼道：“比起马县长的安危，其他任何事都不重要！” 这话不是瞎说的，如果让马国仁在清河乡出事，哪怕是破掉一小块皮，他孙立勇都不好向县公安局那边交代。 所以，他很干脆地推开门口的几个人，起脚就踹开了门，带着手下人直接冲了进去。 想在领导面前表现的人多了去了，刚才都怕打头阵被领导责怪，现在这个风险已经转到了孙立勇身上，他们自然就不必考虑太多了，也都一拥而入，生怕进去晚了，捞不到抓小偷的功劳。 可是……房间里的灯开着，能一目了然地看到所有的东西，就是没发现小偷，也没看到马国仁…… 还是有人比较眼尖，站在洗手间门外喊道：“小偷在这里！” 说完，一把就拉开了那道玻璃门。 眼前的场景，呃……咋说呢？反正是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 第95章 令人悲痛的发现 大半夜的，马国仁跟祁文静一起出现在洗手间内，这本身就是一个让人忍不住往那个方向去想的事情，更何况，洗手间的门被拉开时，该看不该看的都让人看到了。 所以，这件事情干脆就是想捂都捂不住了。 大概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程度，原本就蹲在地上的祁文静两眼一翻，很干脆地昏过去了。 马国仁心理素质比较强大一些，转身面向墙壁怒吼道：“都滚出去！” 人们也确实都滚出去了，孙立勇是最后一个出去的，很体贴地把门给带上了。 而后，带着手下人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走廊门外，特么的，出个警遇到这种破烂事，他也很头大。 纪秋也低着头匆匆回到自己住的那个小院，关灯睡觉！涉及上面的人物，再精彩的剧情都不能看下去了，安全第一！ 马国仁带来的那几个人却不知道该咋办好了，是躲得远远的好呢？还是协助处理后面的事情？ 好像也没啥可处理的吧…… …… 孟阳的房间里，祁红用被子蒙住自己，默默地流泪，她刚才听到了一群人冲进去隔壁房间，自然也知道她姑姑祁文静将要面对怎样的一个现实，可她已经顾不上了。 如果说刚被孟阳救回来时，她还多少有点儿担心姑姑的安危，现在不一样了。 她刚才捋了整个事情的前后过程，发现了一个让她伤心欲绝的事实，那就是她一直尊敬视作最亲之人的姑姑，从一开始就打算要牺牲她了，甚至都有可能想把她送给孟阳……所以，她在姑姑的眼里就是一个随时随地能派上用场的物件吗？ 这真是一个令人悲痛的发现。 孟阳拉上了窗帘，站到床边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坐到了祁红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被子下面的人，他现在也只能给予她这种无言的安慰了。 事情进展到这程度，他肯定是完成任务了的，祁红受的伤害不是物理性的，而是来自她姑姑给她的心理打击，这他就有点儿爱莫能助了。 好像孟阳的安慰起了一点儿作用，被子下面的哭声渐渐小了。 就在这时，孟阳的手机很突兀地响起来。 是章玥玥打来的电话，他马上按下了接听键，这个时间段打来电话应该是有重要事情的吧？ 结果，他猜错了。 章玥玥纯粹是关心他，“孟乡长？还好，我以为你睡了，没打搅到你吧？我就是想问问用不用给你送点儿解酒药什么的。” 既然章玥玥打来电话，有件事情还真得麻烦她。 “章姐，正好我还想给你打电话来着，有这么一个事儿需要麻烦你，就是吧……算了，原因先不说，你弄一套女装来，从里到外全都有的那种，白色最好，嗯，对，乡招待所，我的房间号是……” 接完这个电话，孟阳起身走到窗前，开始认真思考起眼下的情况。 祁文静把马国仁当成了救命稻草，搞出这么一出事情来，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从中作梗，破坏了她的计划吧？ 现在来看，祁文静自然不用提，肯定跟他势不两立了，问题的重点在于马国仁，这个人始终没曾出现在孟阳的视野当中。 但他知道，在他身上发生的很多事情都跟马国仁有关，这个人就像个无处不在的影子一样，时时影响着某些局势的发展方向。 所以，从今天开始，他算不算是正式跟马国仁对上了？ 细想起来，他其实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从身份上来讲，他多少有点儿被动，因为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句话可是相当有道理的。 孟阳勾起了嘴角，跟马国仁之间的矛盾，是迟早都会浮出水面的，早一天晚一天其实关系并不大，关键在于如何应对。 或者从这一次事件中能获取什么好处…… 想着想着，孟阳突然发现自己的思绪方式变得功利了很多，遇事不先考虑是非对错，反而想到了如何从事件中攫取对自己有利的东西。 这种变化让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了，照这么发展下去，他还会是原来的那个他了吗？ 陷入沉思中的孟阳，丝毫没发现祁红偷偷地露出脑袋，出神地望着他。 这究竟是个怎么样的男人呢？ 一开始名声并不好，后来她发现这人脑子特别灵活，而且还是个热心肠，就是吧，做事跟别人不一样，总能出人意料地解决问题。 祁红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儿喜欢他了。 …… 十多分钟之后，章玥玥给他发来了短信：孟乡长，我带着东西马上进走廊了。 这意思是让孟阳做好接东西的准备，省得她大半夜敲门引起别人的注意。 孟阳哑然失笑，章玥玥应该是误会什么了吧？ 他走到门口稍等了一会儿，走廊里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在他门口停下时，他拉开门，把门外的章玥玥拽进房间里，关好门后朝房间里指了指。 一脸懵的章玥玥这才注意到床上的被子底下好像有人，看那抖动的样子，像是在哭啊！ 她那双略有些深陷的眼睛瞬间就瞪圆了，“不是，孟乡长，你不会是……”用得着这样吗？只要你点头，隔壁卫生院的那一位和……我都能随时都能啊！ 孟阳把她拽进来就是怕她误会，眼下看她那副表情就知道她在想啥，干脆也不解释了，拉着她的手走到里面，小声说道：“她是祁红，你先让她穿衣服，咱们带她走，回头再告诉你详细情况。” 章玥玥没再多说一句话，等孟阳去了洗手间，这才把祁红喊出来。 第96章 祁文静的愤恨、马国仁的故事 五分钟后，孟阳悄悄地先出门了，故技重施，跑去走廊尽头又把电闸给拉下来了。 章玥玥趁机带着祁红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三人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还真就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们。 孟阳把祁红安顿在马国庆留下的那间豪华宿舍内，等她情绪稳定一些后，在外间客厅里，给章玥玥讲了今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听得章玥玥一愣一愣的，忍不住气愤无比地插嘴问道：“祁文静不是祁红的姑姑吗？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来？” 问完还朝着里面的卧室方向看了一眼。 “所以，她现在很难受，你今晚在这里住下陪她一晚上吧，另外，不要故意散播马县长的事情。” 章玥玥眨了眨眼睛，不故意散播的言外之意不就是不阻止吗？说话这么绕干啥嘞？好在她还能听得懂！ 目光落在孟阳那张年轻帅气的面孔上，又一次见识到了阳光下的腹黑。 问题是这种事就算她想阻止好像也阻止不了吧？孟阳为什么还这么说呢？她一个乡办公室主任有多大权力她自己是心里有数的…… 第二天凌晨，天蒙蒙亮的时候，马国仁的小车就悄然离开了清河乡。 随后，祁文静也匆匆地离开了清河乡。 昨晚她晕过去，被马国仁毫不留情地用凉水浇醒了，然后对她只说了一个字：“滚！” 那一刻，她羞愤交加，都有了撞墙的冲动。 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满地都是祁红的衣裙，心中那股怒火终于爆发了，发疯一般地把侄女的裙子和上衣都撕成了一片一片的，扔到地上，拼命用脚踩。 祁文静是把自己失败的原因归咎到了祁红身上，如果她配合的话，不至于让别人钻了空子，把她带走。 马国仁也就不会那么快返回去让她解决问题，他们也就不会被人围观…… 这些年算是白疼了这个侄女，关键时刻一点儿都指望不上，活该她被人带走……基于此，祁文静对于祁红的失踪根本一点儿都没有关心的意思。 她现在琢磨的是如何从这场名声危机中脱身，至少要保住自己的职位。 可是她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好多人都看到了，想要堵住那些人的嘴，她得有多大的能量啊？ 无解！根本就是无解！ 咦？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呢？祁文静摸着自己的脸，感觉好像还有点粘，她都洗了三遍了，特么的，都是那个胖得像猪一样的王八蛋干的好事…… 对了，怎么就把他给忘了…… 祁文静反省过自己之后，想到了马国仁。 作为当事人，她是很害怕事情传出去之后，丢官罢职，可是那个比她级别更高的当事人不怕么？ 当然是怕的，应该比她更怕才对，所以，马国仁为了保住自己的声誉，肯定会想办法平息这件事情，她根本就不用太担心吧？ 祁文静猜得很对，马国仁的动作很快就来了。 早上六点钟，通过电话联系之后，他敲开了吴金海家的大门。 小保姆一脸懵地开了门，有些为难地说道：“马县长，吴书记还没起床呢！”这人有毛病吧？哪有这么早拜访人家的？ 却没料到身后响起了吴金海的声音：“哎呀，老马，快进来，快进来！” 小保姆让到一旁，心想这不会是出啥大事了吧？她反应过来了，没啥大事，这个姓马的不会这么早来。 “小刘，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了。”吴金海说完，直接把马国仁带进了自己位于一楼的书房，关紧了门窗。 刚才在电话里，马国仁只说有大事相求，其他的啥都没说，但吴金海在永宁当政多年，耳目遍及各乡镇，所以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眼下自然得装作啥也不知道的样子，“老马，看你愁眉苦脸的，是家里孩子惹祸了？” 马国仁的儿子马项明在市建设局工作，开年以来不知怎么就进了一个刚成立的拆迁办，干得如鱼得水，但也没少给老马找麻烦，强征过程中打人骂人都是小意思，最严重的一回，就在三个月前，把人家屋子给点着了。 事情捅到了上边，省里都派人来督察了，老马费了挺大力气才摆平，因而，当吴金海提到“孩子惹祸”这几个字时，马国仁暗地里咬了咬牙，心说老吴你这不讲究了，怎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可是有求于人家，还得赔着笑脸说话不是？ “金海书记……有这么个情况，唉！”马国仁说着话叹了一口气，“昨天我不是去了清河乡嘛，看他们工作干得不错，就多转了两圈，结果吃完饭天太晚了，考虑到今天还想去永平乡那边，就在清河住下了。” 吴金海给他递过来一根烟，“老马，不急，你慢慢说。” “我急呀！”马国仁点着了烟，吐出一口烟圈儿，继续编故事，“我琢磨着清河乡的整体干得这么好，觉得在宣传这方面还是要侧重一下整体班子的努力，所以就把祁部长叫到了我的房间里，跟她谈了很久工作方面的事情。” 吴金海微微地眯起眼睛，心说你们真要是谈工作了才怪呢。 “后来，不知怎么的，招待所停电了，这原本也没啥，可是就在停电的时候，有人在撬门，我一想这很可能是有组织的针对我来的，就马上带着祁部长躲进了洗手间里，结果，事实证明，是我误会人家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和跟我去的那几个人了，他们是怕我出事，强行开门闯进去的。” 吴金海点头：“清河乡派出所刚换新所长，这么看来工作上还是比较负责任的。” 马国仁露出苦笑，接着说道：“不光是我误会他们了，他们也误会我了，金海书记，你想啊，遇到停电一片漆黑，还有人在撬门，就我一个男的心里都胆儿突的，祁文静一个女同志，能不害怕吗？” “害怕才是正常的，那他们误会什么呀？”吴金海不失时机地问了一句。 “唉，也是我当时考虑不周到，看到祁部长吓得直哆嗦，就抱了她 一下，谁成想，就在那么一瞬间，那些人破门而入了，正好洗手间的门还没关，这不就让他们看到了吗……” 吴金海听完了故事久久不语，脸色极为严肃。 第97章 利益交换与相互妥协 马国仁陪着尴尬的笑脸说道：“我想请金海书记出面敲打一下清河乡那边，做正事，少传谣。” 吴金海心中冷笑，你干了破烂事，还想让我去给你补锅，当我没长脑子吗？不过，这事儿也不是不能帮。 “老马，这可不是敲打就能解决的呀！所谓人多嘴杂，不能把人家嘴缝起来不成？按理说咱们脚正不怕鞋歪，谁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根本不用在乎，可是你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影响还是要考虑的。” 啥叫打太极？这就是！ 说了等于没说，表态了也等于没表态。 马国仁也是老江湖了，自然知道不付出点什么肯定是得不到吴金海的帮忙，话说，如果没有你吴金海要搞什么美容祛疤产品，把那个一个小小的乡长捧上了天，我马国仁一根手指都能摆平这件事情，还用得着求你吗？ 再说，堵嘴这事儿还不是最主要的，他害怕的是有人趁机踩他呀，如果有吴金海帮着他的话，他会少很多麻烦。 “金海书记，按理说，我也真就没啥可怕的，可现在的问题不是咱们要把清河乡的两项投资落实下去吗？我怕的是这件事情会传来传去的，影响到咱们永宁的声誉，人家投资人会怎么想？” “别的不说，光是美容祛疤那个产品，真想要落实下来，难度肯定不小，毕竟咱们没钱，但我敢保证，我个人一定会全力以赴支持这个项目，至少修路这件事情上，我可以跑市里要资金，不一定能全部解决，但是搞来一半，应该问题不大……” 马国仁抛出了自己的筹码。 吴金海听了这话，脸色没有刚才那么严肃了，只是……这条件好像还不太够啊。 马国仁咬了咬后牙槽，接着说道：“金海书记，从现在到年底，永宁最紧要的事情是什么？我觉得应该是稳定，尤其是干部队伍这一块，不能再出问题了。”不然，你想在半年后安全退居二线，恐怕是做梦了。 这话里有明显威胁的意味。 理论来讲，马国仁以常务副县长的职务，面对县委书记，绝不应该有说这种话的底气，可是话还得说回来，理论归理论，永宁县乃至济州市的现实情况来讲，马国仁确实不需要在吴金海面前低三下四，他也不怕自己的把柄落在对方手上，这些年同事了，谁手上还没抓着点儿对方的小辫子？多这么一条也无所谓！ 这跟求对方办事并不矛盾。 对这一点，吴金海显然是心中有数的，他盯着马国仁看了半天，脸上渐渐露出笑容，“老马，你说的很对呀，干部队伍必须保持稳定，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永宁县委班子整体的事，你是县委常委，这里面的轻重应该能分得清，至于清河乡那边的事……” 马国仁眨了眨眼睛，点头，表示同意这说法，求知若渴一般地等着吴金海下面要说的话…… 不动声色地敲打了一下马国仁，吴金海算是接受了他的筹码。 官场就是这样，很少有一棍子把人打死的情况，也很少有见死不救的，更多的是利益的交换。 “这样吧，老马，等下我去一趟清河乡，了解清楚情况后，做一做他们的工作，应该问题不大，只是你带去的那几个人……” 马国仁松了一口气，“金海书记，你放心，他们不会乱说什么的。” …… “你乱说什么呢？怎么可能嘛！”郑民低声斥责站在他办公桌前的社事办主任刘兆春。 这一大早晨的在这里说领导坏话，如果不是他的亲信，他早就踹出去了。 刘兆春急了：“书记，这个好像是真事，招待所那边传出来的……” 话刚说到这里，就有人敲门了。 来人是党政办的赵莹，进来后站在门口请示：“郑书记，孟乡长说八点钟准备召开工作会议，想问您的时间安排。” 小姑娘人长得娇俏无比，声音还特别嫩……惹来刘兆春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逡巡。 郑民闭了闭眼睛，开会？ 也好，他倒要看看孟阳如何处理招待所发生的事情。 上午八点整，清河乡政府二楼的小会议室内，参会的领导们第一次非常准时、非常完整地来了。 只是现场的气氛吧，怎么说呢？就是有点儿……诡异！ 说是严肃吧，每个人都好像便秘似的绷着脸，甚至有人想笑还硬生生地憋着。 说是轻松吧，可每个人都不说话，有的低头在一张纸上划拉着什么，有的翻着手机也不知道看啥呢？还有的靠在椅背上，仰面闭目。 总之，场面有点怪。 其实，大家心里都在想一件事情，就是昨晚发生在招待所那个桃色新闻，也都觉得孟阳这么早就召集开会应该是要采取点儿应对措施了。 不然呢？堂堂常务副县长在你这片儿地方出事了，你以为光是他丢脸就完事了？ 同志，这想法可就幼稚了。 一个桃色新闻，也许会影响到马县长的成长之路，但要说到能让他伤筋动骨……好像并不能。 所以，心里憋着气的马县长肯定要找地方撒气呀，清河乡当是首选之地。 就在大家都以为孟阳会说到昨晚的事情时，匆匆进来的话，先打开自己拿来的日记本，扫视了一圈会场，对郑民点点头，开玩笑一般地问道：“今天大家这是怎么了？好像状态都不太对呀？” 没人说话，大家都在等他说出那件事情。 可是接下来，孟阳却抛出了跟昨晚的事情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今天这么早就把大家召集过来开会，议题就一个，县委吴书记计划要在咱们乡建一个美容祛疤药物生产厂，眼下正在找投资人……” 说了很多跟药厂相关的事情，最后说道：“这对我们乡来讲，是一次经济飞跃的机会，所以，想请大家讨论一下，然后以乡党委的名义给县委县政府打个报告。” 咦？说好的要研究昨晚的事情呢？咋一句都没提？ 除了章玥玥之外，其他四个人都一脸懵，最后还是郑民先开口了。 “孟乡长，一个旅游开发的事情还没完全落地呢，咱们现在就开始讨论第二个项目是不是仓促了一些，我的意思，不管是谁的想法，先放一放，再说，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讨论吧？” 年轻人就是不靠谱，上次开会被自己反对，强行通过旅游开发的项目之后，这一次竟然还打起县委吴书记的旗号，骗谁呢？ 吴书记要是这想法还会等到现在？ 第98章 失去理智的老郑同志 郑民冷冷地瞄了一眼孟阳，心里挺不痛快，第二次了，遇事不先跟他请示，这么下去，他这个乡党委书记还干不干了？ “更重要的事情？”孟阳略有些吃惊地问道，“郑书记，我以为清河乡的发展就已经很重要了，到底啥事比这个更重要啊？” 说完，他直直地盯着郑民。 是，按着规定也好，规矩也罢，他这个代理乡长在重大事项上，必须跟书记做好沟通，这一点来讲，是他的错。 但是，对郑民这个人，孟阳是打心里瞧不上，且不说这人有没有参与红旗煤矿的事，光是遇到马国庆这种人就退避三舍，等自己来当了乡长，他又回来夺权，这种行为，实在很难让人拿他当一回事。 这还不算，关键是跟这个人他没办法沟通，凡是他提出来的，郑民都反对，既然这样，还多余走那一遍程序有必要吗？ “孟乡长，你这话说得有点儿过了，清河乡的发展自然是大事，可是你左一个主意，右一个项目的，让大家都围着你这些不成熟的想法转来转去，你有没有想过，咱们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郑民生气了，说话很直接。 乔永新原本是低头在日记本上写着什么的，此时他抬头看了一眼郑民和孟阳，咳嗽了两声说道：“郑书记，我觉得孟乡长提到的美容祛疤药物的项目是很有市场前景的，现在的人们生活越来越好了，自然对美的追求就越来越高了……” “乔书记，”郑民打断了乔永新的话，“昨晚发生的事情我就不信你们都没听说，所以，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如何……解决难题吗？” 他终于第一个说出了马国仁的事，也是为了让乔永新闭嘴。 乔永新果然不出声了，郑民说得也对，这件事情不解决，谈别的都白扯，送到上面去，马县长那一关都过不去，至于孟阳说的吴书记计划……恐怕是假话吧？ 郑民的声音高了许多：“孟乡长，咱们现在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今天这会议就专门研究这件事情吧。” “郑书记，”孟阳的声音比他更高，直接硬刚了，“现在咱们是召开工作会议，那种捕风捉影的事情，怎么能在这么严肃的会议上讨论？” 郑民气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指着孟阳喊道：“孟阳，你不过是个代理乡长而已，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你来指点我的工作。” “就你所说的投资美容药物的事情，如果吴书记有那个能耐，早干嘛去了？为啥还要等到现在来搞？他再有半年就要退居二线的人，怎么可能会对这种事情有兴趣？” 恼怒之下的郑民已经失去了理智。 会议室里的其他几人，包括孟阳在内都惊呆了，这特么是吃错药了吧？竟然敢公开贬低一个在任的县委书记？ 就在这时，会议的门被人推开了，那道门大概是年头长了点儿，发出了“吱嘎”的声音，人们就都被那声音吸引过去了。 这一看不要紧，所有人的眼睛几乎都瞪圆了，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走进了会议室。 郑民则是瞬间就面无血色了，身体还摇晃了几下，勉强撑着桌子站住了。 孟阳却露出了不易察觉的一丝笑容…… 在郑民被气得失去理智胡乱说话之际，有人大大咧咧地进了会议室，把乡里的这几位领导惊得都差点儿从椅子上掉下来。 来人正是永宁县委书记吴金海。 早上他送走马国仁后，又前前后后思考了一番，吃完早饭就轻车简从，只带了一个秘书，也就是他的联络员，一辆车，谁也没惊动，悄悄地来到了清河乡。 乡政府的上班时间是八点半，所以，他七点五十五分走进这栋楼里的时候，一个人都没遇到，直接上了二楼，隐约听到会议室里有声音，就走过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正好听到了孟阳硬刚郑民，而郑民又满嘴瞎嘞嘞的胡话。 此时的他，走进会议室内，脸上带着惯有的微笑，看到孟阳等人都站了起来，两手做出往下压的动作说道：“大家坐下吧，我这算是不请自来旁听你们会议的，你们该讨论的继续讨论，该审议的接着审议。” 说着话，在最外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颇有兴趣地看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郑民。 曹建伟朝着孟阳使眼色，孟阳当然知道他的意思，离开座位来到吴金海身边说道：“领导，您坐到这里，我们讨论问题没底气，总感觉没人给撑腰。” 吴金海笑了，看向孟阳时目光中有欣赏之意，哈哈笑着说道：“好吧，那我就换个地方给你们撑撑腰，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抢了郑书记的风头？” 这话像是在开玩笑，如果放在平时人们都不会想太多，可如果结合刚才郑民说的那些话来分析……吴金海应该有点儿生气了。 郑民也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了，虽然他因为马国庆独揽大权的事情对吴金海很有些意见，而且还抱上了周江河的大腿，但这些都不是他背后讲究领导的理由。 几乎是磕磕绊绊地跑过来，把吴金海请到了自己的座位处，可是吴金海并没有给他面子，而是坐到了孟阳的位置上，随后朝身边一指，“孟乡长，你坐这儿。” 郑民站也不是，坐也不对，尴尬得无以复加。 “老郑，坐呀！”吴金海抬起眼皮对郑民说道。 等郑民坐下来，孟阳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的意思。 会议室里安静得让人窒息，最终还是吴金海开口了：“老郑，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来着？挺热烈的，怎么我一进来就没人说话了？继续吧！” “呃……”郑民卡壳了，他能说啥？说他坚持要讨论马国仁传出来的绯闻吗？这根本就不是正经工作，不过是怕老马报复这边大伙一起想办法而已，所以，要讨论的话题只能是孟阳提出来的美容祛疤项目，别的他也没有准备呀，总不能拿鸡毛蒜皮的小事在这里讨论吧？ 尽管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郑民还是说道：“吴书记，我们正在对孟乡长提出的上一个生产美容祛疤药物的项目进行讨论，我个人意见的话，认为这个项目是基本行不通的。” 郑民说到这儿特意停顿了一下，见吴金海微微挑了一下眉毛，什么都没说，还做出了一副认真听的架式，他心里有底了，这表明吴金海也不支持孟阳，也就是说，他一开始的判断是正确的，孟阳刚才打着吴金海的名义要搞这个项目，纯粹是撒谎。 这就好办了，揭穿他，让他无地自容！ 第99章 智商、情商 郑民勾了一下嘴角接着说道：“本来我刚才听孟乡长说这是吴书记您亲自抓的项目，就仔细了解了一下相关情况，发现这个项目根本不适合搞，就琢磨着应该是孟乡长急于打开局面，借用了您的名头，这一点还请吴书记多谅解……” 接着就说了很多不支持这个项目的理由，从地理环境的偏僻到市场调研的不足，从技术装备的缺乏到原料加工的困难，全方位都提到了，越说越起劲儿，说得自己都相信这些理由完全站得住脚了。 等他稍做停顿时，吴金海突然问他：“老郑，你不是身体不太好吗？病治得怎么样了？” “呃……”郑民又一次卡壳了，心说现在不是在讨论正经事吗？领导怎么说起他的健康问题了？ 也没等回答，吴金海扫视了一圈儿其他人，掷地有声地说道：“孟乡长提出的那个项目确实是我亲自抓的一个项目。” 话音落地，其他人还好，唯有郑民，惊得往后一仰，“扑通”一声，连人带椅摔倒在地上。 躺在地上还在想，是自己听错了吗？这怎么可能呢？再说吴书记安排工作怎么会绕过自己直接跟孟阳对话了？ 那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不成了天大的笑话了吗？如果仅仅是笑话还好一点，关键是自己怎么就没长脑子当着吴书记的面说了那些话，这不是跟领导顶着干吗？ 郑民是越想越觉得自己像个大傻子，把事情弄到这地步，今后可咋办？ 一时间竟然忘了要爬起来。 吴金海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了，他现在都有点儿想不通自己当初是怎么就同意让这种货色当了清河乡的党委书记的？跟他比起来，身边坐的这个年轻人可就要心智有心智，要能力有能力，更适合当这个乡的一把手…… 见其他几位谁都没有起身去扶郑民的意思，孟阳暗地里撇撇嘴，自己过去把郑民拽起来。 吴金海根本就没再看郑民一眼，就投资美容祛疤药膏的事情讲了几句，算是彻底以县委的名义把这件事情给定下来了，清河乡这边只需要执行这个决定就好。 最后他开始敲打在座这些人了，“我们都是党员干部，是一个地方的管理者，有些道听途说的事情，听听就得了，不要跟那长舌妇似的到处编排人家……” …… 会议开完之后，吴金海去了孟阳的办公室，接过章玥玥端过来的茶杯，等章玥玥走到门口时说道：“出去把门关严了。” 章玥玥可是成了精的女人，立刻明白了吴金海的意思，这是要跟孟阳说重要的事情啊。 听到关门声，一直垂眼盯着手里茶杯的吴金海转向孟阳：“孟阳，昨晚你们乡招待所发生的事情，我也不想追问到底是谁搞出来的，只对你提一点要求，让知道内情的人闭嘴。” “然后，旅游开发和药膏生产这两个项目上多费些心，次要的工作就交给乔永新和魏明杰等人，作为主官，要学会抓重点……另外，准备修路吧。” 修路？孟阳心头一喜，看来是县里要出血了，不对，县里要是有钱，周江河也不会为此事愁得想要卖掉自己，所以呢，这修路的钱是从哪儿来的？ 孟阳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如果结合吴金海一大早连个陪同人员都没带就来到这里，不光是警告了那几个人，还特别让自己做好捂嘴工作……这么看来，应该是马仁跟吴金海之间做了什么交易。 既然是这样，自己是不是也该提个要求啥的？ 想到这里，孟阳苦笑着说道：“领导，刚才的会上，您也看到了，我是想拼了命的做一些实事的，可是……” 没等他说完，吴金海便呵呵笑了两声，“你放心，老郑会去看病的，也就是你们乡近一年内还需要有一个像他这样的党委书记，不然的话……算了，我也没别的事，就回去了。” …… 送走了吴金海，孟阳反复琢磨他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明白了一件事情，吴金海应该是保留住郑民这个党委书记的职务，还不让他管任何事，还说了“一年内”这个时间期限，也就是说，在自己这个预备党员转正之前，清河乡是不会换党委书记的，那么接替郑民的人，会不会就是自己？ 孟阳敲着桌子，渐渐露出笑容，这算不算是吴金海给他画了一个巨大的馅饼……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是感觉一身轻松了，能如此轻松地把郑民这个压在头顶的石头搬开，是他没料到的。 从今往后，他做事可就少了很多掣肘。 正自己坐着琢磨这些事情时，章玥玥领着祁红进来了。 祁红见到孟阳，还没说话呢，脸先红了，显得极不自然，不过神情上来看，情绪比较稳定，应该是把昨晚上的惊惧、伤心都消化掉了。 至于冲动这一方面……孟阳就不好判断了。 章玥玥给祁红送来一瓶水，转身就出去了。 祁红站到孟阳办公桌对面，朝他深深地鞠躬，站直后极为诚恳地说道：“孟乡长，昨晚的事，我要多谢你了。” 孟阳眨了半天眼睛，一脸懵逼的问她：“昨晚？昨晚啥事呀？唉，我记得昨晚喝得太多了，睡得跟个死猪一样，啥也不知道啊！” 祁红看着他那种夸张中还带着认真的样子，心中感动不已，她刚才还在琢磨着该怎么化解尴尬呢。 人家救了自己，不当面表示感谢肯定是说不过去的，可是真要面对孟阳时，提心吊胆、惴惴不安、七上八下……这些词语大概都能形容她此时的心情了。 一方面怕孟阳以为她是个很轻浮的女人，另一方面，因为眼前这个住进她心里的男人，是她最要好的朋友的丈夫，所以，如何面对还真叫她为难了。 好在，这男人不光是智商高，情商也不低，一句话就把昨晚的事盖过去了。 她紧盯着孟阳的眼睛，忽然笑出了声，有泪水在眼里打转，“孟阳，重新认识一下，我姓祁，单名一个红字。” 说着话，她朝孟阳伸出了手。 孟阳愣了那么一瞬间，随即握住她柔若无骨的手掌，挑了挑眉毛说道：“很高兴认识你，祁大美女，你让我的办公室里充满了朝气蓬勃的芬芳气息！” “有点儿用词不当啊，孟阳！” 祁红离开孟阳办公室时，走到门口回头又看了一眼，这个男人，她不想放弃…… 第100章 收获、谈判 郑民又去治病了，走得毫无声息。 清河乡谁都没在意他，所有人，所有事都在忙忙碌碌中按照原有的轨迹正常运行着。 一个星期后，清河旅游有限责任公司正式挂牌成立，按照孟阳的意见，公司办公地点放在了永宁县城。 在周江河与宋和平的张罗下，举行了盛大的开业典礼。 第二天，永宁县城去往清河乡的公路也举行了全面维修重建的开工仪式，县里能到场的人物都到场了，热闹无比。 剪完彩、讲完话，仪式结束。 忙活了一大早上的孟阳终于松了一口气，能歇一会儿了，他站在人群外，看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们，心中还是有些感慨的。 一个月前，他到清河担任乡长职务，迎接他的竟然是一场大火，如果不是他足够坚韧，足够机警，早就该卷铺盖走人了吧？ 他自己都没想到短短一个月时间里，竟然稳住了阵脚不说，还搞起来一个旅游公司，还要马上开始维修这条破破烂烂的路。 另外，生产美容祛疤药膏的项目也有了眉目。 这份成绩，到哪儿都拿得出手了吧？ 他的目光落到了举着话筒采访吴金海的祁红身上，自从那天的事情之后，他发现祁红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没有了过去那种软弱无助的样子，好像突然间就有了底气似的，整个人显得相当自信。 一点儿都没受到她姑姑被撤职的影响。 祁文静被撤职了，下放到永平乡社事办当了一名普通的科员，这是五天前的事情，县委宣传部给出的理由是她长期以来工作疏忽大意，职业素质差，很难胜任宣传部副部长职务。 且不说这个理由是不是有些牵强，孟阳对这个结果是满意的，他估计是吴金海嫌她事多才把她拿掉的，毕竟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算是再捂嘴，不可能不传到吴金海的耳朵里。 搞不好当天都知道了。 只是……马国仁在这件事情里面并没有受到任何处罚，也就是市委那边把他叫去，据说被韩书记骂了半天，这是孟阳很不满意的一点，可是人在官场，这种事情以他现在的地位还真没办法接着掀起风浪。 好像有感应似的，跟吴金海站在一起的马国仁突然扭头看向孟阳，细小的眼睛里爆射出阴冷的目光。 这一个星期他自然不会闲着，把通过各种渠道了解的信息汇总之后，他能基本确定那天晚上冲进房间抱走祁红的人，就是孟阳！ 敢破坏他的好事，这个孟阳得当一回事了，正想着这些呢，耳边响起吴金海的声音：“老马，你也说两句。” …… 结束采访后，吴金海望着那一排挖掘机等设备，竟然有了一种踌躇满志的感觉，在一众人群里找到了孟阳，让身边的人把他叫了过来。 “吴书记，您找我？”孟阳跑过来，一脸喜色。 “孟乡长，你现在马上跟我回县城，咱们一起去见见那三个投资商。”吴金海说完这话转身上了车。 孟阳连忙把章玥玥喊过来，“章姐，你现在就回办公室，把祛疤药药膏相关的资料都带上，另外把小赵也叫来，咱们去县城。” 不大一会儿，三菱越野紧追着吴金海的车进了县城。 在清河大酒店的一间豪华会客室内，孟阳见到了吴金海约来的三家投资商，他们都是奔着孟阳手中的祛疤药膏来的。 这里面有孟阳的老相识郭贵军，他见到孟阳之后，异常热情地迎上来，也没等吴金海介绍就握住了孟阳的手上下摇晃，好像失散多年的兄弟重新见面了一样。 “哎呀，孟乡长，多日不见，还是这么年轻有朝气！” 孟阳暗自翻白眼，心说你能不能换个词儿，昨天还在旅游公司开业后一起吃饭来着，今天就变成多日不见了，这也是没谁了。 心里吐槽是一方面，表面上还得演好戏。 “郭总，刚才吴书记还跟我说看到了一群喜鹊奔着县城方向来了，原来是飞来迎接你们这些贵客的呀！” 人在江湖，漂亮话必须会说，还得说得像真的一样。 郭贵军就佩服孟阳这一点，睁着眼睛说假话，也能让人感受到诚意。 第二位是来自省城的红枫药业副总，名叫陈俊贤，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人显得非常干练。 第三位……可就有点儿意思了，看起来跟孟阳的年纪差不多，人长得也相当帅气，如果不考虑他眼神中那股阴鸷，还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吴金海郑重地介绍道：“这一位是省城建安集团的副总经理秦建安！” 孟阳当即想起前些天，应该就是这一位约自己吃饭来着，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了。 “秦总您好！”孟阳先伸出了手。 秦建安抬着下巴略等了会儿，才勉强伸手，见到韩小慧的丈夫孟阳本人，秦建安有些失望，这样一个有点儿油滑，还看起来穿着寒酸的人，是怎么把韩小慧娶到手的？不过，这样也好，他围猎韩小慧的计划应该能更顺利的进行下去了。 想到韩小慧那张颠倒众生的脸，秦建安有点儿急于结束这场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会面。 如果想签合作协议就直接谈好了，他可是做了相当充足的准备的。 略有些不耐烦的秦建安在大家都落座后第一个开口说道：“吴书记，我们该看的也都看了，也见到了孟乡长，您看是不是让他详细介绍 一下相关情况，如果问题不大，我们应该在今天就能进行下一步工作了。” 吴金海笑着点头。 他把孟阳叫来跟这三家企业的代表见面，就是想要在今天一起商谈合作投资药膏生产的事情，事实上三天前，这些人都已经到齐了，也对永宁县的投资环境等各方面做了一次深入的考察，按吴金海的想法，这事儿不能拖了，最好今天就搞出一个结果来。 他急，似乎有人比他更急，在等孟阳详细地介绍了相关情况后，，没等秦建安说话，作为药膏最直接受益者的郭贵军，提出马上就进行谈判的建议。 吴金海正求之不得，便领着这些人转战到一间会议室内。 椭圆形会议桌的一侧坐着吴金海、周江河、马国仁和孟阳、章玥玥等代表永宁县的人。 另一侧是郭贵军等代表投资方的人，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秦建安正好坐到了孟阳的对面。 从他助手那里拿起电脑包，往外掏一台笔记本电脑时，从包里弹出来一张照片，那张照片在半空中翻了两个跟头，偏巧就落到了孟阳面前。 孟阳对别人的照片本来是没什么兴趣去看的，随手拿起就要递给秦建安，可是不经意间瞄了一眼照片后，他的脸色突然就变了，眼眸急缩…… 第101章 秦建安的伎俩 永宁大酒店的一间会议室内，正准备开始谈判的时候，坐在孟阳对面的秦建安似乎不经意间从电脑包里带出来一张照片。 还非常巧合地飞到了孟阳面前。 孟阳看到这张照片上的两个人之后，呼吸都滞住了。 因为照片上是韩小慧和秦建安两人仰卧在一起的场景。 再细看的话就能看得出来，他们两人躺在一张雪白的床上，两人的头都快并到一起了，还都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孟阳的脸色也就变了那么一瞬间，随即又露出了微笑。 只是眼神中没了刚才那种温和，取而代之的是有如实质般的寒意。 他把那张片翻扣在桌面上，对秦建安说道：“秦总这张照片在取景方面很有艺术性，我想留着研究一下，不知道秦总能否割爱？” 坐在他身旁的章玥玥刚才在整理带来的资料，没看到照片上的内容，她就有点儿奇怪了，孟阳为啥要跟人家要照片呢？ 不光是他没看清，孟阳另一边的吴金海刚才正跟身侧的周江河低声说话来着，所以，他也没看着。 秦建安倒是很大方的举了一下手掌，“既然是孟乡长想要，我就算是不舍得也得给呀。” 吴金海已经转过身来，用眼角瞄了瞄孟阳面前的那张照片，轻声咳嗽了一下。 是在提醒孟阳，现在要开始商业谈判了，这种时候，你跟对方要东西，是跟对方关系比较好，还是说这张照片有什么特殊意义？ 孟阳拿笔在一张纸上唰唰写下一行字推到了吴金海面前。 吴金海看到那一行字，皱了一下眉头。 他有点儿不理解孟阳的意思，为什么还没开始就写了“把建安踢出局”这么几个字给他看？ 不过，眼下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县里的一二把手同时参加一个商业性质的谈判……这已经是绝无仅有的事情了，如果他还多说什么的话，就有点儿自降身份了。 他和周江河坐到这里，是因为这个项目实在是太重要了，需要他们坐镇，但具体的谈判是要交给马国仁和孟阳等人的。 谈判终于开始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略显紧张……一番唇枪舌剑、你来我往。 前后持续了近两个小时，最终没能谈出结果，原因是双方的期望值相差太多了。 郭贵军等三人在来这里之前应该是商量好了的，提出他们三家要在这个项目上各占31%、%29、17%的股份，剩下的37%给永宁县。 而孟阳等人提出的意见是永宁县这边独占51%，其他的49%随便你们三家怎么分都可以。 这个意见的主要提出人是孟阳。 马国仁罕见地全力支持了孟阳，换句话说，这一场谈判几乎就是孟阳一个人跟对面的三家谈的。 眼看着都到中午了，孟阳将桌上的那张照片夹进资料里交给章玥玥，扭头低声对吴金海说道：“吴书记，您看是不是先暂停谈判，下午再继续？” 吴金海点头。 双方散开后，吴金海把孟阳叫到了自己在这边常年保留的那套房间里。 开门见山地问道：“孟阳，按说他们三家提出的条件也应该可以了吧？你为啥坚决不同意呢？还有，不是说要把建安踢出局么，上午你怎么一个字都没提这一茬？” 面对领导的三连问，孟阳只给出了一个答案。 “吴书记，如果按他们的意思去做，难保有一天，他们会互相勾结起来，把股份集中的一家手中，这个企业就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了。” 这种事情在后世经常发生，都是小儿科，孟阳可没少听说。 吴金海对这种商业运作并不了解，但他选择了相信孟阳。 只是有些话还得说一下，“孟阳，你得知道，建安集团可不简单。”其背后是有人撑腰的，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但孟阳听懂了，笑着回应：“吴书记，下午，您和周县长就不要参加谈判了，如果可能的话，马县长也不要参加了，让我们这些小兵去冲锋陷阵。” “哦？”吴金海略有些吃惊，“你们能行吗？”如果能行的话，他倒是很愿意把这个麻烦事都推给孟阳他们。 因为人是他请来的，末了又把人家踢出局，这可是得罪人的事情啊。 孟阳显得信心十足，“行的，吴书记，最迟下午四点钟，您就能听到好消息了。” 吴金海沉思片刻，点头说道：“那就按你的想法来，我把左良给你留下，有事好跟我联系。” 左良在吴金海身边担任着秘书角色，深得其信任。 看来他还是有点儿不放心孟阳。 …… 从吴金海的房间里出来，孟阳到了三楼，308号房间是马国庆以乡政府名义常年包下来的。 一直也没退房，现在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章玥玥在房间里等着他呢，些细节方面需要跟她研究一下。 在他敲开房门进去后，一直虚掩的306号房间的门悄无声息地拉开了，秦建安探出半个身子往308号这边看了一眼。 缩回身子，关上门就给韩小慧打去了电话。 “小慧同学，我又来了，不光是我，还有几个同学，嗯，对，还是住在永宁大酒店，她们想见你呢，现在在能来吗？好，我在楼下等你！” 得到韩小慧肯定的答复，秦建安脸上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他就不信孟阳守着一个魅力十足的章玥玥毫不动心？搞不好现在都已经滚到一块儿了吧？ 小慧同学，赶紧来吧！让你看场好戏…… 秦建安哼着歌儿到楼下等人去了。 而在308号房间里，孟阳望着头顶的空调颇为无奈地抱怨道：“这啥破东西，一阵儿一阵儿的。” 空调确实有故障了，降不下来多少温度。 但现在也没空儿研究这个了，他和章玥玥分别坐在两张床上，中间的床头柜上摆满了各种资料。 章玥玥每看完一份就递给孟阳，让他重审。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不是孟阳突然提出要把建安集团踢出去，这些前两天就准备的东西根本不需要修改了。 在看合同文本时，孟阳提出了意见：“章姐，这个附加条款需要做一些修改……” 为了看得方便，章玥玥起身坐到了孟阳身旁。 因为房间比较热的缘故，她解开了上衣扣子。 孟阳指着刚才看到的地方，逐字分析。 章玥玥不时地点头。 最后敲定后，章玥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笑着说道：“孟乡长，我现在就去打印出来 。” “你先歇一会儿，来得及。” 孟阳也知道，这些天乡里的事情太多了，章玥玥非常辛苦，所以，他建议休息一下再去弄。 章玥玥摇摇头，“没事，把这件事情落实下来，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说着话刚站起身，脚下一个不稳就倒向一旁。 孟阳连忙伸扶住了她。 第102章 被踢出局的秦建安 就在孟阳扶住章玥玥的瞬间，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秦建安和韩小慧说说笑笑地走进来。 “她们出去玩了，马上就到！”秦建安解释了一句，随后看到孟阳和章玥玥，他略显惊讶地回头看了看，“咦？好像走错房间了？” 如他所愿，跟在他身后进来的韩小慧看到孟阳和章玥玥现在的样子，脚步顿在那里，浑身都僵住了。 按说孟阳坐在那里，两手托住章玥玥的胳膊，怕她摔倒，这个姿势根本就谈不上任何暧昧。 可有些事情就这样，换个角度看，给人的结果就不一样了。 如果从门口方向看过去，章玥玥就是扑到了孟阳身上。 在韩小慧看过去时，原本就没什么事的章玥玥已经起身，看到秦建安身后的韩小慧，下意识地拢了一下自己的上衣。 她这个动作却让韩小慧的怀疑更加重了，看向孟阳的眼神里多了一丝陌生感。 孟阳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眼下任何解释都没用了，况且，他觉得需要解释的不只他一个人，韩小慧也应该对那张照片有个说法才行。 自从上午看到那张照片后，孟阳一直在安慰自己，那可能是他们同学之间开玩笑拍下来的。 可要说他心里毫不在乎，那是不可能的。 眼下又看到韩小慧跟秦建安说笑着走进来，他心里那棵怀疑的苗子就开始茁壮成长起来了。 韩小慧盯着章玥玥看了一会儿，突然露出一个笑容说道：“不好意思啊，打搅到你们了，我们这就走，你们继续吧！” 说完，挽起秦建安的胳膊就出去了。 章玥玥慌了，“孟乡长，都是我不好，我去跟你夫人解释清楚。” 说着话，她哆嗦着扣起衣扣，就要往外走。 那张被孟阳夹进资料里的照片，她刚才看过，原本还有点儿搞不清孟阳为什么对这张照片这么在意，可是刚才看到韩小慧之后，她立刻就明白了，进来的这一位就是孟阳的老婆。 所以，她急于追出去解释。 “不用！”孟阳伸手拉住了她，“咱们还是把工作弄好吧，这才是大事。” 看着孟阳平静的脸色，章玥玥那颗快要跳出胸口的心总算是安稳了一些。 她自从纳了投名状投靠过来后，在孟阳这里切实感受到了被人尊重，被人当作人看待。 而且，她也越来越欣赏面前这个比她小三岁的年轻人，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可这……不包括破坏他家庭啊！ 孟阳知道她现在很忐忑，干脆站起身，替她系好了剩下的两颗扣子，笑着说道：“不要有心理压力，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去打印合同吧，我去一趟郭贵军那里，咱们下午这么办……” 紧贴着章玥玥的耳朵用最低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和想法，孟阳转身就去了给郭贵军安排的房间。 …… 下午的谈判在两点半准时开始了。 投资企业那边还是那些人，反观永宁县这边，却少了三个人，吴金海、周江河、马国仁都没来，据说都去市里开会了。 秦建安扫了一眼坐到了正中位置的孟阳，露出得意的笑容，还把一只手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手留余香，这香来自韩小慧。 中午，韩小慧挽着他的胳膊出去后，蹲到了走廊里，低声哭起来。 他安慰了好一阵子，才用力把她扶起来。 韩小慧也没心情跟同学相聚了，直接回家了。 秦建安的目的也达到了，他相信，再这么弄个三两次，孟阳和韩小慧之间就得决裂，到了那时候，就该他秦建安趁虚而入，抱得美人归了。 正想入非非之际，孟阳把手中的资料往桌上一放，很直接地说道：“上午谈判暂停后，中午我们县里的领导们又研究了一下，鉴于建安集团一直以来主要业务集中在建筑这一块，对制药这一行业从未涉足，因而，我们决定，这一次的合作，暂时就先不跟建安集团搞了，其他两家正常谈。” 秦建安原本得意洋洋的脸上立刻就阴云密布了。 他确实对这个项目的兴趣不大，但他是代表着建安集团来的，他主动退出和让人赶出去是两码事。 这是下他们建安集团的面子吗？甚至是逗他们玩的吧？ 有这么办事的吗？ 秦建安越想越来气，不过，他觉得自己在涵养这方面还是有些造诣的，故而也没做出拍案而起的动作。 只是扭头看向另外两家的代表。 他这个动作的含义很明显，你们两家也该站出来说句话了吧？ 因为来这里之前，他们三家可是协商好了的，同进共退，团结在一起，坚持最开始的合作方案，永宁县这边就拿他们没办法。 眼下孟阳突然宣布让他们建安集团退出谈判，贵祥实业和红枫药业就应该立刻表态反对永宁县的决定。 可是，郭贵军和陈俊贤两人好像根本就收到他的信号似的，一个在翻手机，另一个在看资料，一点儿都没有表态的意思。 这是什么情况？ 秦建安也是经历过不少风浪的人，按说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这两人也不应该一声不吭啊？ 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见那两人还是没反应，干脆就直接开口了，“郭总、陈总，你们两位觉得孟乡长的提议如何 ？” 提议？ 郭贵军撇嘴了，人家这是永宁县政府的决定，谁跟你提议呀？年轻人还真敢拔高自己的身份。 但他这人圆滑惯了，这些心里话当然不会说出来。 “小秦总，我们三家一起过来的时候，是打算共同出资帮助贫困老区发展经济的，但是经过一上午协商后，这件事情没成，那咱们之间的约定也就不存在了，现在算是另一个开始。” 这话稍有点儿绕，但在座的都听懂了。 孟阳也算是见识到了商场上的风云变幻，上午还是同进共退一伙人，下午这个队伍就分崩离析了。 而且，郭贵军的解释……实在是有才，会不会气死秦建安？ 秦建安确实是气得都快要七窍生烟了，他强压着自己的怒火看向陈俊贤。 跟郭贵军相比，陈俊贤则显得更直接一些，半闭着眼睛说道：“秦总，咱们是生意人，讲究的就是有利可图，永宁县这边给出了一个十分合理的合作方案，我们红枫药业打算继续跟进这个项目。” 几乎是直白地告诉秦建安，你走你的，跟我有毛的关系？ 秦建安霍地起身，把手中的笔摔在桌子上，两的撑在桌子上，往前探身，死死地盯着孟阳，咬牙切齿地问：“孟阳，你究竟拿出了什么条件让他们这么不要脸地把我们建安扔一边去了？” 孟阳的嘴角勾起，这是终于沉不住气了吗？ 第103章 商场如战场 孟阳看着秦建安一副恨不得要吃掉他的样子，心说就这么个脑子拎不清的东西，韩小慧怎么会看得上呢？ 刚才他那话可是把郭贵军和陈俊贤点着名的骂了一样，这也太狂妄了吧？ 他面带微笑看向那两人。 郭贵军一脸假笑，视线在秦建安身上来回溜着，也不知道在想啥。 陈俊贤还是那么简单直接，干脆扭过身子，面向秦建安，仰靠在椅背上，冷笑了一声说道：“秦建安，刚才你那句话，我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就不跟你计较了，但绝对没有下一次。” 秦建安并不傻，刚才他是被气糊涂了，说完那句话，其实他也挺后悔，就算他秦家在省城很牛，但红枫药业可是国企，背景相当硬。 所以，他多少有些顾忌。 刚想说点儿好听话哄一哄陈俊贤的时候，孟阳却在一旁开口了。 “秦总，你不是想知道我们的合作是如何形成的吗？我可以告诉你。” 他觉得有必要让秦建安死心塌地退出，少在这里纠缠，耽误他们办正事。 “三年免税，另外，今后凡是他们两家企业在永宁的投资，不管是独资还是合资，都是这个待遇，当然，优惠不只如此，这一次我们是用土地抵作资金，往后，他们两家企业进驻永宁，土地半价，还有……” 孟阳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秦建安已经听不下去了。 如果说最先说的三年免税还算不了什么，毕竟永宁要占一部分股份，眼下的免税不过他们左手倒右手而已。 可是后面这两个条件却是实打实的优惠了，甚至还有其他优惠条件。 虽说永宁有点儿偏僻，眼下除了这一次之外，来投资的可能性不会很大，可将来呢？将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 有这么大的好处，难怪郭贵军和陈俊贤两人倒向孟阳那边。 他撑着桌子的两手都有些无力了，重重地坐回到椅子上，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甚至有冷汗在额头上浸出。 他对这一次投资的失败本身并不是很在意，他父亲也不会特别上心，可是永宁县给出这些优惠条件……如果让他父亲知道了，他可是没办法交代的。 也难怪秦建安因为此事而进退失据，秦家可不只是他一个儿子，名正言顺的还有一个亲弟弟，各方面能力并不比他差。 所以，他很怕自己在父亲那里失宠，进而失去将来接班的机会。 算了，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意义了。 败了就是败了，商场如战场，想挽回战局，就得从其他地方入手了。 秦建安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拎起自己的东西扭头就走。 事实上，他不知道的是，孟阳中午私下里分别见郭贵军和陈俊贤两人时，就已经把给他们的好处都交了个底。 也就是他刚才的那些优惠政策。 这个底是吴金海和周江河等人听取了孟阳的建议后共同研究决定的。 再有就是股份分配方面，中午，孟阳跟郭贵军和陈俊贤见面时，非常强势地把原来永宁县占51%的股份上调到60%。 管理权归持股最少的红枫药业。 这一个倒是孟阳自己的想法。 这种近乎霸权一样的分股方式，却也没引起郭贵军和陈俊贤太大的反弹，因为他们都看到了孟阳手里那个药膏巨大的市场潜力。 你来我往聊了一会儿就确定了这个分股方案。 接下来，孟阳跟郭贵军、陈俊贤的谈判就进行得异常顺利了。 当场签下了合作协议，并把新公司命名为永宁生物制药有限责任公司。 …… “金海书记，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谈得怎么样了？” 在吴金海的办公室内，周江河略有些担忧地问道。 吴金海也很想知道，他把权力都交给孟阳，孟阳到底能不能给出一个让大家满意的结果来？ 心里也有担忧，但表面上不动声色地说道：“用人不疑，相信他能处理好这里面的事情。” 坐在另一边的马国仁呶呶嘴出声了：“金海书记，我还是觉得孟阳有点儿太年轻了，只能说这一次算是给了他一个锻炼的机会。”至于能让大家满意的结果，他并不相信孟阳能做到。 贵祥实业、红枫药业和建安集团这三家在省城可是能呼风唤雨的存在，不说别人，光是秦建安那个年轻人就很不好对付，更别说还有郭贵军这个老滑头。 其实，他和周江河都有点儿不理解吴金海为什么不让他们参与下午的谈判了。 更不知道孟阳中午所做的一切。 而且，无论从投资规模还是发展前景来看，这个项目都永宁县历来最大的一次招商引资。 不由他们不重视。 吴金海看着周江河和马国仁这两位同事，心说平时大家都勾心斗角，你来我往的，很少能说到一起去，可是遇到大事后，大家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的。 对这一点他很满意。 同时，对他们俩的担忧也很理解。 因为他现在自己心里都七上八下的，虽说按孟阳的说法，这事儿根本就不用担心，就算这三家都谈不拢，只要放出消息，马上就会有更多的投资商过来谈。 可他心里就是没底，有好几次都摸到了手机，想给左良打个电话问问到底进展到啥程度了，便最终还是稳住了自己，把手机扔到了一旁。 那手机落到桌子上时，突然屏幕亮起来。 吴金海看到屏幕上“左良”两个字，迅速抓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哦，嗯，嗯，哦？还有这回事？行，我知道了。” 简单几句话，挂断了电话。 吴金海沉浮宦海几十年从来都不显喜怒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只说了两个字：“成了！建安集团退出了，另两家跟咱们签了协议。” 周江河、马国仁同时呼出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是吴金海在主导不假，可是这个项目一旦落实后，作为行政方面的两位主官，他们也是有一份很大功劳的，这是政绩！ 周江河有些不敢确定地问：“咱们占了51%股份，怎么谈下来的？” 要知道，股份占比到这程度，在这家公司里可就是永宁县说了算的。 至于建安集团，退不退的无所谓。 吴金海摇头，“不是51%。” 周江河和马国仁脸上同时露出失望之色，就说嘛，那三家企业怎么可能会那么傻，在永宁不出一分钱的情况还让出这么大的份额？ “是60%。”吴金海接下来说的话，让周江河和马国仁同时张大了嘴。 “60%？” 两人脸上渐渐漾起笑容，同时也在暗地里吐槽：老吴你说话能不能一次说完？ 这么大喘气，心脏不好的都受不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项目总算是落地了，他们都很高兴，周江河亲自张罗了晚上的庆功宴。 却不料，庆功宴差点儿就变成了白人饭…… 第104章 祁红的心思 庆功宴安排在清河大酒家一楼，在永宁大酒店的隔壁。 除了县委县府的那几个主要领导之外，还召集了县里各局室的一二把手，所以，规模就大了一些。 一般来说，这种内部的宴会上，都会从各单位叫来一些年轻漂亮的女同志作陪，这是通行的做法。 今天也不例外。 自觉坐到各局室二把手那一桌的孟阳身边就是电视台主持人祁红。 原本她应该坐到主桌上的，可是张罗晚宴的县政府办公室认为，电视台来的那几个人还有节目要表演，坐在外面更方便一些。 见孟阳频频看向自己，祁红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孟乡长，两天不见，就不认识了吗？” 孟阳歪过身子，伸出大拇指：“你今天这一身衣服很漂亮。” “光是衣服漂亮吗？” 说完这话，祁红感到脸上有点儿发热了，她一向不太喜欢跟人开玩笑，但，人在社会，还得适应各种环境才行，她在努力改变自己。 何况，她也很愿意跟孟阳多说两句话。 孟阳哈哈一笑，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人更美！” 两人这一段对话，惹来一桌子人的笑声，有人起哄道：“孟乡长年轻有为，祁主持人貌美如花，这不就是天生一对儿吗？” 马上就有另一人跟上了节奏：“孟乡长，要不你们先来个交杯酒验证一下感情深不深？” 祁红脸色通红，毫不示弱地反击道：“刘局长，我还没结过婚，不知道交杯酒怎么喝，要不我给嫂夫人打个电话，把她请来跟刘局演示一下，我们年轻人也学习学习呗。” 刚才说话这一位手指点着祁红哈哈笑，“你看，要不说这主持人的嘴是开了光的，谁说得过呀？谁能堵她的嘴，我连喝三杯！” 有人表示同意：“堵她嘴这事儿吧，还得找孟乡长这样的才般配。” “哈哈哈……”一桌子人都笑起来。 还有人没打算放过祁红：“那什么，交杯酒这事儿吧，它挺简单，就看祁主持人有没有那个是想法，你们说是吧？” 一看这些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孟阳端起酒杯就想跟他们干一杯，却不料，祁红也不知道怎么变得胆子大了很多，她拉住孟阳，把自己细柔的胳膊绕过他的手臂，这可就是喝交杯酒的架势了。 在孟阳微愣之际，祁红对那几个起哄比较厉害的人说道：“现在是箭在弦上了，想发的话要个条件。” 桌上的人们纷纷鼓起掌来。 “啥条件？赶紧说呀！” 祁红瞄了一眼孟阳，极为诱人的唇往上勾起，“我们两个这杯酒喝下去后，你们诸位陪三杯怎么样？这很合理吧？” 话音刚落，孟阳就接上了，“那必须合理呀，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肯定不能玩儿赖。”他不能让一个女同志在前面冲锋陷阵。 有人表态了：“行，就这么说定了。” 在众人起哄中，祁红毫不犹豫地把酒杯端向嘴唇，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孟阳，眼神中有有爱意翻滚。 可惜的是，孟阳心情不美丽，韩小慧的事情就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插在他的心口，想开心都开心不起来，再加上他在这方面原本就有些迟钝，根本没注意到祁红传递过来的信息。 倒是恍惚间，面前的人似乎变成了韩小慧，让他一时之间呆住了。 旁边有人不乐意了，“孟乡长，你是看呆了吧？喝交杯酒呢，你得行动呀！” “就是，看看人家祁主持人，豪爽！” “对，就该这样，等下洞房的时候烈酒是很提兴致的。” 一群社会老油条荤素不忌地开着玩笑，气氛是相当和谐热烈。 谁都没注意到，这间宴会厅门外的走廊里，站着一身寒气韩小慧，她的视线始终盯着孟阳和祁红。 那两人之间的互动，她看得相当仔细。 她身边的秦建安貌似不解地问道：“咦？小慧你看什么这么入迷呀？里面都是县里的领导，咱们还是去包厢吧。” 他订的包厢就在宴会厅旁边，这，不是巧合，而是有意为之。 韩小慧看到里面的祁红拿起一张餐巾纸往孟阳嘴角处伸过去时，猛地回头，走进了旁边的包厢。 她不想看下去了，怕自己的情绪会失控。 跟她一样暗中观察着那两人的还有一位，他就是坐在隔壁桌的另一位主持人冯喜。 眼睛像淬了毒一样死死地盯着孟阳，牙都快咬碎了。 最近这些天来，一直被他视作禁脔的祁红越来越疏远他了，昨天甚至还冷冷地告诉他，自己心中已经有人了，叫他不要再纠缠了。 特么的，这女人还真以为自己想娶她当老婆吗？ 不过是看她长得好看，想玩一玩而已。 当自己是谁呀？ 话是这么说，可当他看到祁红跟孟阳笑语晏晏的样子时，心里就升腾起万丈高的怒火。 再加上刚才表演节目时还小有失误，这让他更不痛快了。 就在这时，孟阳被左良叫到了主桌上，祁红身旁的位子就空下来了，冯喜冷笑一声，端着自己的酒杯就走。 也该他靠近美女了。 孟阳被叫到吴金海他们那一桌后，马国仁立刻就吩咐左良：“小左，再拿把椅子来，让孟乡长坐下来。” 按说，被吴金海临时叫过来的人，坐下来也没啥说道儿，可是马国仁这么做自然有他的想法。 等左良搬来椅子，他往旁边挪了挪，指着自己和吴金海之间的空档说道：“就放这儿，孟乡长应该坐在这里。” 满脸笑容的吴金海眼睛眯了一下，当做没看到，扭头继续跟周江河说话。 左良犹豫了一下，刚要把椅子放进去，就见孟阳伸手拦住了他。 “左主任，这可不行，这位置除了马县长之外，谁敢坐呀？您说是吧，马县长！” 这句话可以当玩笑，也可以当是认真的。 马国仁哈哈笑起来，“你看这小孟，还挺会说话，是个办大事的人。” 孟阳笑笑，就当没听到这话，拎了椅子绕过去坐到张瑞发身旁。 刚坐下来，就见马国仁端起了杯子，对吴金海和周江河说道：“金海书记，江河县长，我想跟大伙提一杯酒。” 吴金海和周江河停住话头，双双点头。 马国仁并没有站起身，直接说道：“这一杯酒，主要是为了咱们今天的大功臣孟乡长，如果没有他，事情绝不会如此顺利，而且咱们县里也不会得到这么大的实惠……” 话说了很多，都是夸孟阳的，几乎把他捧成了天上没有地上难寻的样子，孟阳却越听越心惊…… 第105章 年轻人该有的冲动 马国仁不遗余力的吹捧孟阳，让孟阳顿生警觉。 要知道招商引资搞起来的制药公司是吴金海最开始张罗的，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可是马国仁却把这其中的最大功劳都说成孟阳的，这会是好心吗？ 肯定不是啊！ 在官场上打滚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基本也都听出了这里面的问题。 当事人孟阳就更不例外了。 马国仁这是在挑起他跟吴金海之间的矛盾，另一方面，也把他放进了所有人的视线内。 这样一个年轻有为，在市里还有人，且能做大事的乡长，如果再稳重一些，脑子够用一点，哪天取代了自己应该是很正常的吧？ 这是在座一些人最先想到的。 换句话说，马国仁已经把孟阳架到火盆上了，可他说的这些话，有相当一部分还都是事实。 所以，像张瑞发这样想帮他一把的人都感觉无处下手，只好在桌子底下踢了孟阳一脚。 正用眼角余光看向祁红那边的孟阳连动都没动一下，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张瑞发呼吸一滞，心说小子你也得长点儿心啊，这种时候还看美女呢？ 马国仁的话告一段落了，大家也都干了一杯酒。 人大主任冯爱东敲了敲桌子边缘处，看向孟阳说道：“孟乡长，不今天的事咱们先不提了，就说你自从到了清河乡之后，清河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将来肯定错不了，永宁还等着你们这一批年轻人来发展呢。” 孟阳终于收回了视线，微微眯起眼睛正视冯爱东，这老东西是在火上浇油吧？ 问题是马国仁也好，冯爱东也罢，在永宁这片土地上，除了吴金海和周江河，还真就没谁敢反驳他们两个。 他现在说啥都没用，都没办法从火盆上逃脱，从某种程度来讲，这是阳谋。 破解这个阳谋，孟阳有手段么？ 有！ 事实证明，人活得久了，确实有用，他要反其道而行之。 咋样才算是反其道而行之呢？ 很简单，他只要表现出年轻人该有的冲动就行。 冲动就意味不够稳重，一个有能力、有后台但不够稳重的年轻人，对县委那些人的冲击力就会小很多。 会让他们把心放到肚子里。 正好，凑到祁红身边的冯喜给了他一个机会，咦？还不光是机会嘞！ 那王八糕子要干啥？ 孟阳再一次看向那边时，冯喜正端着一杯啤酒举到了祁红面前，距离她很近，胳膊肘还稍向上抬起。 这个动作就是要祁红配合他互相挽起胳膊的意思，说白了，他也想跟祁红喝交杯酒。 只不过，孟阳和祁红喝的是白酒，冯喜本人喝不了白酒，就改成了啤酒。 祁红的脸色当即冷了下来，垂眼盯着自己面前的酒杯一动不动。 桌子上的其他人虽说碍于冯喜的老爹冯爱东的面子，不想得罪他，却也没人想助纣为虐，干脆就当没看到，各忙各的了。 冯喜的脸上挂不住了。 “祁大美女，怎么？我就配不上跟你喝杯酒吗？” 他的视线落到祁红白色衬衣上绣的那只浅紫色蝴蝶上。 祁红终于抬起眼睑看向冯喜，“冯主任，我酒量有限，等下还要表演节目，就不陪您喝了。” 冯喜前几天被提拔为编辑二室主任，但仍兼职着主持人，所以，祁红的称呼没错，只是她这么直接的拒绝……很让人掉面子。 冯喜心头的怒火控制不住了。 手腕翻转，满满一大杯啤酒全部泼在祁红的胸前。 随后，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祁红，毫无诚意地说道：“唉呀，不好意思啊，祁大美女，我这手抖了，抱歉。” 说着话，抓起的一团纸巾就把手伸了过去，看起来是想要替祁红擦一擦。 可是手伸到半路的时候，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抓他的人力气还很大，还没等他看清是谁破坏了他的好事，放在祁红面前那一大啤酒就已经被那人拿起来，直接倒在他的头顶。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啤酒，抬头看去，发现孟阳正笑吟吟地望着他。 嘴里还说道：“呀，不好意思啊，冯主任，本来想给敬酒来着，手一滑没抓住就都倒你脑袋上了，不知道会不会灌进你脑子里，让你变得更蠢？” 眼中含泪的祁红听到这声音猛然抬头，看到孟阳后，视线就再也没离开他。 冯喜从小到大啥时候受过这种羞辱？大声骂道:“你他妈找死呢的吧？” 而后随手抓起一个啤酒瓶就往孟阳头顶抡过来，目标是他的太阳穴。 如果击中，孟阳轻则头破血流脑震荡，重则有可能当场嗝屁。 孟阳当然不傻傻地站在那儿当靶子，他非常灵巧地往后一仰身，冯喜手中的啤酒瓶子就从他眼前划过。 按理说，孟阳也躲过去，冯喜这一击算是落空了。 可是这一场短促的战斗却出了一个意外。 涉及了一个无辜之人。 “嘭”的一声响起，随即冯喜身后有个人像面条一样倒了下去。 此人原本是坐在冯喜右侧的，刚才见冯喜和孟阳有动手的意思了，本想站起身躲一下。 可没想他刚站起来一半，就被使出吃奶力气的冯喜抡到了脑袋上，啤酒瓶碎了。 倒在地上的这一位太阳穴位置有血流出。 围观的人们都呆住了。 冯喜自己更是傻了一样，看着手中小半截啤酒瓶，又看了看地上这一位，不知所措了。 倒是孟阳反应极快，将挡在面前的冯喜扒拉到了一边，迅速蹲下来抓住了挨打之人的手腕，三根手指搭上去只有三四秒钟便大声喊道：“快，快打120！” 因为他从伤者的脉象中查到了极其危险的信号，即便如他这样前世有着几十年行医经验的人，面对这种特殊情况也有点儿束手无策，只能祈祷120能快一点来。 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下来了。 只有一个打电话的声音焦急地响着：“快，快一点，就在清河大酒家一楼。” 吴金海森然的眼神落到了冯喜身上。 而冯爱东则是踉跄着跑到儿子身边，也顾不上自己身体肥胖，蹲下来问孟阳：“孟乡长，他，他情况很危险吗？” 刚才这边发生的事情，他是看在眼里的，知道这是冯喜惹的祸，更知道这是众目睽睽之下，甚至领导们也都看着的情况下发生的事情，就算是他想扭曲事实包庇冯喜都没有一丁点儿的机会。 所以，他得拿出态度来。 “领导，他这情况很难说。”孟阳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冯爱东撑着膝盖努力地站起来，“啪”的一下，巴掌甩在冯喜的脸上。 原本就喝了不少酒的冯喜，脑子可没他老子转得快，挨一巴掌还挺不服，“你打干什么？这不过是个意外而已，再说……”人还没死呢不是吗？ 孟阳抬头冷冷地看向冯喜。 第106章 你这是打算跟我开房吗? 冯爱东又一巴掌扇在儿子的另一侧脸上，指着他的鼻子骂：“你个混账东西，喝点儿酒就控制不住自己，赶紧去门口看看救护车来了没有？来人就赶紧把人带进来！” 他这就是想让冯喜抓紧趁着乱的时候离开这里。 这一巴掌没白挨，冯喜突然明白了他老子的意思，撒腿就往外跑。 大概县城不大的缘故，也可能是打电话的人把现场情况说清楚了，120来得异常及时，连五分钟都没用上，就已经把伤者抬出去了。 剩下的事情就看医院的了，跟孟阳没关系。 严格来讲，他也是受害者，如果他稍迟钝一些，估计被抬上救护车的人应该就是他了。 所以，当他听到冯爱东说：“你们年轻人啊，太冲动了，怎么能在这场合打起来呢？” 立即反驳道：“冯主任，我可没跟你家公子打架呀，大家可都看着的，我只是不小心把酒洒到他头上而已，谁想到他竟然会因为这点儿事就跟我拼命，我到现在还吓得心呯呯跳呢。” 冯爱民还想说点儿啥的时候，另一边，吴金海把面前的酒杯拿起，重重地墩在桌子上，黑着脸起身就外走。 这酒是喝不下去了。 周江河等人也紧随其后，一个一个全都走了。 而且看起来都挺不高兴的样子。 实际上，吴金海并没有太多的生气，因为他刚才看到了孟阳的冲动。 好像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这是好事！ 他那个年纪的人，如果连这一点冲动都没有，那就太可怕了。 对可怕的年轻人，怎么处理？ 自然是把他的仕途按在起步点上，让他永远都起不来才是正确的做法。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年轻人还是有培养前途的。 有这种想法的，绝不止吴金海一个人。 周江河，甚至是马国仁都或多或少的想到了这些。 所以，孟阳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行为，算是在有意无意间破解掉了马国仁和冯爱东的捧杀。 宴会厅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孟阳脱下自己的半袖衬衣围到了祁红的胸前。 刚才冯喜那一大杯啤酒倒都倒在这里，让她那丝质的衣服紧紧贴到了身上，很招人眼球。 还是挡上一点比较好。 “走吧，我送你回家。”孟阳朝门口方向扬了扬下巴。 祁红眼中水汽弥漫，但笑得非常真，低头看了一眼孟阳的衬衣，再看看他背心外露出的结实的肌肉，微红着脸起身。 “我这样子不能回家，得先把湿衣服处理好了才行。” “不能回家？”孟阳有点儿惊讶。 祁红重重点头，“嗯，我家里情况有点复杂，改天有空儿了跟你说。” 孟阳提出建议：“要不去隔壁的永宁大酒店住一晚上吧，我有现成的房间，不用你花钱。” 祁红笑了，“你这是打算跟我开房吗？” 孟阳眉毛一挑，“呵呵，那可是求之不得的。” 祁红：“好啊，马上去！” 她自然知道这都是玩笑话，但她内心深处是真的希望玩笑变成现实。 孟阳把她送到永宁大酒店门口不远处，从身上掏出308号房间的房卡塞进祁红手中，“我就不上去了，你自己注意点安全。” 祁红接过房卡，在手心里拍了两下，很突然地靠近了孟阳，踮起脚尖在他嘴角落下一吻，转身进了酒店大门。 这一幕却也正好被路过酒店前面这条路的韩小慧看在眼里。 刚才医院那边给她打来电话，有紧急手术需要她主刀。 秦建安自告奋勇地要送她。 韩小慧想着坐车去能快一点，也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秦建安。 只是没想到，竟然还能看一出男女小戏……一个是她老公，一个是她闺蜜，还真巧的。 只是，交杯酒都喝了，为什么没有洞房这一环节呢？ 她摇了摇头，想努力甩掉脑子里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 孟阳呆立在原地，看着祁红的身影消失在酒店门内，像在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牵引他一样，让他缓缓转身，然后，让他看到了一辆高级小车的副驾驶座上，韩小慧扭头跟开车的的人说着什么。 这辆车他见过。 是秦建安的车，那么开车的人自然也是秦建安了。 只看了两眼，孟阳就收回视线，他决定先回家。 让路宏伟送回后，望着空荡荡的屋子，越坐越觉得憋闷，干脆又找了一件衬衣穿上，慢悠悠地出了门。 永宁的夜空很美，满天的星星一眨一眨地俯视着人间，想来它们对这人间的悲欢离合看得十分清楚吧。 孟阳在大街上漫无目的游荡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夜市这边，这个时间段的夜市正是热闹的时候。 在一个路边的烧烤摊附近，孟阳不期然地看到了高德明，正蹲在一个卖古玩的摊子前。 孟阳从他身后过去，在他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一下。 吓得高德明弹跳而起，见到孟阳，一拳捶在他的胸口上，孟阳当即捂着胸露出痛苦的表情。 高德明却傻愣愣地站在那儿不动了。 孟阳这一套动作让他瞬间就想起了李修远，他那个好兄弟，也是这样，总喜欢在不经意间吓唬他。 而自己也会在被吓到之后，给他当胸来一拳，然后，李修远就会捂着胸口痛苦万分。 这戏码他太熟悉了。 结合孟阳最近以来的改变，高德明突然生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眼前的孟阳还是过去那个孟阳吗？ 会不会是跟李修远合二为一了？ 这想法一旦产生，就像一棵破土而出的种子，不可抑制地疯狂生长起来。 他走过去一把拽住孟阳的胳膊，“走，吃烧烤去！” “那赶情好，你请啊，我没钱！”孟阳顺口就说出这句话，这是他原来跟高德明在一起时经吃饭喝酒时常说的话。 高德明的脚步顿了一下。 十多分钟之后，两人已经在烧烤摊上各自干掉了一瓶啤酒。 高德明咬一口肉串，像是很不经意地问道：“孟阳，你的医术是啥时候学的？” 孟阳心里装着事，再加上连着喝了两顿酒，脑子其实已经不是特别清醒了，随口就答道：“靠，你特么是脑子进水了吧？我上五年医科你不知道？” 话说完之后，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慢慢地放下手里的啤酒瓶，抬头对上高德明震惊万分的目光，他突然醒悟过来。 刚才那句话……好像暴露身份了。 高德明突然笑了。 孟阳也笑得前仰后合，“我这两天事太多了，说话颠三倒四，你就当我疯了吧。” “呵呵！”高德明递给孟阳一串烤肉，干笑了两声。 第107章 当局者迷 高德明猛地灌进去一大口啤酒，打了个饱嗝。 他为自己刚才的无聊想法感到好笑，不过，孟阳跟他原来的好朋友 越来越像，这是好事，他完全可以把他当作原来那个李修远不是吗？ 人这一辈子，有一两个知己好友不容易。 所以，他是谁重要吗？ 想到这里，他也不纠结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了，“我说，有啥悲伤的事就说出来呗，让我高兴高兴。” 孟阳想了一会儿，把自己收到那张照片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 最后加了一句：“我怀疑小慧有外遇了。” 高德明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手指点了点孟阳说道：“亏你还总是吹牛说自己脑子好使，你就没想过这有可能是那个姓秦的搞的鬼？” 人总是这样，只要是涉及自身最切实的东西，就看不清事物表面下隐藏的勾当。 这叫当局者迷！ 高德明一句话就让孟阳酒意全无。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种可能呢？ 在孟阳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烤串时，高德明又补了一刀：“孟阳，别光是看你老婆怎么怎么样的，你自己是不是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比如，前段时间传出来的跟刘丽红牵扯不清的事。 这话他没直说。 但孟阳显然是听懂了这言外之意，刘丽红的事情，他能怎么办？那是表哥同志鬼迷心窍搞出来的，面对这个烂摊子，他到现在其实都没能处理干净。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高德明的肩头，“德明，再帮我一个忙。” “查一下秦建安来永宁的真正目的？”高德明没等孟阳说完就接上了话。 孟阳心头敞亮了不少，笑着说道：“要说了解我，还得是你，另外，祁文静的事情，我要谢谢你。” “算了吧，真要想感谢的话，今天不醉不归！” 说完，高德明指了指不远处一间公厕，“我去解个手，你等我一会儿啊。” 走出夜市，高德明往左一拐，进了一家在夜市旁开的小吃部，把小吃部老板叫到外面没人的地方，低声说道：“老王，兄弟有事找你帮忙，从现在起找两个人盯死一个名叫秦建安的家伙，对了，他是省城来的。” “省城来的？”老王明显有些吃惊，“兄弟，这活儿……”听起来就不好干。 高德明很显然是懂规矩的，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百零塞进老王手中，“老王，这些给兄弟们零花，另外，必要的时候要有照片。” 他这是受到了孟阳刚才所说的那张照片的启发。 老王看着那两百块一眼睛都放光了，连连点头，“放心，你王哥我别的本事没有，干这个还是有人手的，秦建安是吧？” …… 秦建安那边把韩小慧送到医院之后，马不停蹄赶到了县政府家属院门口，停下车耐心地等待着。 刚才，他给马国仁打了一个电话。 一句废话都没说，直接告诉对方，建安集团计划在永宁单独投资，想请教马县长有关投资方向的事情。 以建安集团的体量，要来永宁这种小县城投资，对永宁的领导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诱惑，相信马国仁绝对会感兴趣的。 为什么不找别人，单单只找马国仁呢？ 这是因为秦建安早就了解到马国仁因为堂兄马国庆的事情受到了一定的冲击，急需在经济方面搞出一些成绩来摆脱影响。 另外，今天的庆功宴上，马国仁说的那些话，已经有人告诉他了。 通过认真分析，他能确定一件事，马国仁看不上孟阳。 鉴于以上两点，他决定从马国仁身上入手，一方面搞出一个项目来，他这一次永宁之行回去就好交代了，另一方面，还可以通过马国仁的手来打击孟阳。 他原本对孟阳并没有太深的仇恨，只不过是因为他娶了韩小慧而看他不顺眼而已，可是今天被踢出局的事情彻底惹恼了他。 这一次，他要让孟阳跪着求他，还要让他亲自把韩小慧送到他的床上，所以，他在永宁就需要一个得力的帮手。 至于找谁……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马国仁都是最佳人选。 事情也正如秦建安预料的那样的，他只等了十分钟不到，马国仁就出现了。 十多分钟之后，两人已经坐到了一家名叫浪花的歌舞厅包间里。 包间的隔音做得很好，外面大厅里震耳欲聋的舞曲声一点儿都听不到。 马国仁坐下来后，一句话也没有。 他倒要看看这个省城来的公子哥儿想要干啥？ 秦建安叫了酒水后，没过多大一会儿，除了送酒水果盘的服务员之外，还跟进来四个苗条靓丽的年轻女人。 据说其中三个是这个歌舞厅的台柱子，另外一个看起来岁数不大的是新来的，今晚被秦建安花大价钱全包了。 马国仁的眼神瞬间就被走在最后面的那一个牵住了。 秦建安眼珠子转了两圈儿，把送酒水的打发走，咳嗽了两声。 马国仁立即收回视线，拉下脸冷声说道：“秦总，你这是啥意思？要知道我可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他的身份不允许他明目张胆找陪酒的。 秦建安在待人接物方面还是有一套业务的，把其中一个台柱子和那个牵住马国仁眼神的安顿在他的两侧，笑着说道：“马老板，兄弟这里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咱们谈生意也不能总是谈啊，该放松的时候还得放松。” 这话就把马国仁的身份定位在生意人上。 马国仁的脸色好看了很多，“唉，秦总这就有点客气了。” 秦建安哈哈笑了两声：“马总，如果我想到永宁做生意的话，做哪一方面比较好？” 他这是直奔主题了。 马国仁却打起了太极：“那要看秦总具体能做什么，永宁的机会还是很多的。” 说完，悄悄地揽住了坐在他左侧的台柱子，把她拉到自己身边，视线却不时地瞄着右边坐的这一个。 看着像是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一张略有些婴儿肥的脸，长得特别像祁红，连身材个头都很像，这就是她吸引马国仁的地方。 眼神透露着清纯，穿着白底蓝色碎花连衣裙的身体绷得很紧，神情木木的，一看就没有职业经验，搞不好是第一次出来陪酒。 这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第108章 马国仁的生意 秦建安看着马国仁的反应，心里有底了。 这人吧，只要有想要的东西就好办，给他呗！怕的就是他啥都不想要，这种人最难对付。 心中拿定主意，决定不跟马国仁在这儿耍花枪了，他得先拿出诚意来。 欠身站起说道：“马老板，我去一趟洗手间，立刻回来。” 出去后直接找到了歌舞厅的老板，“我包间里那个小雪的，今晚要带出去，你们有什么规矩吗？” “呃……”歌舞厅老板有点儿为难，“她今天第一次来，估计不会出去。” 这是他的经验。 而且，出不出台的，得她们自己拿主意，他这里只抽成，别的不管。 这规矩……秦建安自然是懂的，但规矩这玩意儿是随时都能打破，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他掏出厚厚一沓钱甩给老板，“你想办法，等下送到清河大酒店306号房间。” 老板接过钱，手都有点儿哆嗦，这么多？ 他可是头一回遇到这么大方的，一狠心一咬牙，就重重地点头了。 秦建安笑着拍了拍老板的肩头，转身往回走，到了门口却没有进去，站在那里在手机上编了一条短信给马国仁发了过去。 短信内容很简单，就一句话：马老板，你左侧那一位是我今晚送你的礼物。 包间里的马国仁听到手机响声连忙掏出来。 翻开短信只看了一眼便匆匆的收起手机，侧身面向那个叫小雪的，像个长辈关怀一样问道：“你叫啥名？” “小，小雪。” 小雪有点儿紧张，也有点儿不习惯这个艺名。 她本名叫李玉兰，是永宁乳品厂的一名职工，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干这个，是有原因的。 她自从十八岁进厂到今年，整十年了，从来没想过厂子会变成现在这模样。 从三年前开始就已经发不出工资了。 一年前，厂里通知他们不用去上班了。 他们两口子都在这个乳品厂，不上班就没工资，家里还有个三岁的孩子，身体不好常年吃药的婆婆，这日子咋过？ 眼看着家里的钱只出不进，她男人跟着别人到南方打工去了，一去就是一年，连过年都没回来，毫无消息。 李玉兰一边带孩子，一边找各种零活干，勉强能维持日常开销，可是前几天，她婆婆的病情严重，只能住进医院。 住进医院就需要一大笔钱。 这一下，她坚持不下去了。 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一狠心终于踏进了这种地方。 今天是她第一次来。 眼下看来整体还不错，还没有出现她意料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眼前这一位看着像领导的男人，虽说也动手动脚，但还在她能接受的程度。 她做好了打算，只陪酒，不做别的。 可是马国仁显然没打算让她只做这些，握住她的小手继续问：“多大了？平时都干什么呀？” “我……”李玉兰脸红了，这还是她头一回被丈夫之外的男人这么近距离挨着，重点还被对方摸着手。 就在这时，门开了。 秦建安进来第一眼就看到马国仁那一副猴急的样子，便说道：“马老板，我看您好像有点儿累了，要不咱们今天就到这儿？我送您回酒店休息，您看怎么样？” 刚才看过秦建安那条，现在又听他说这话，马国仁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松开了李玉兰的手。 “也好，生意嘛，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我刚才琢磨了一下，感觉有个搞药材种植以及初加工的项目应该是条门路。” 秦建安听了这话，马上露出笑容。 他知道，马国仁这是给他指点路子呢。 永宁生物制药公司一旦开始正常运转，就会需要大量的药材，这些药材的来源，要么本地种植，要么外购，从成本来说，本地种植是首选。 所以，如果能把药材供应这一块抓住，他回省城也能有个交代了，而且还可以通过这个项目做文章，用一些手段的话，也许还能间接控制生物制药公司……项目收益如何并不重要，建安集团不缺这点钱。 秦建安越想越觉得马国仁提供的思路相当给力。 便按照他最初的设想说道：“马老板，您这个想法相当可行，只是吧，我个人能力和资金都有限，还得找个合伙人才行啊。” 马国仁咧开肥厚的大嘴唇，露出满口的黄牙，笑的异常开心。 感觉秦建安这个人不错，这小伙子很会办事。 他要找个合伙人，不就是在明着告诉自己，可以让亲朋好友加入这个公司吗？到时候，自己找个可靠的亲戚作代理人…… 就是吧，投资一个公司，就算是占据的股份不多，估计投进去的钱也会不少。 这里面有风险啊！ 马国仁有点儿犹豫。 秦建安看出来了，继续加大了筹码：“马老板，按我的意思呢，是想在找个本地的有能力的做合伙人。他只要给我协调好各种关系就行，不需要他出钱，至于股份，给他的比例肯定不能小了，小了人家也不一定干，您说是不是？” 他说到这里还看了看围在他们身边的四个歌舞厅台的柱子。 有外人在场，话说到这程度就行了，具体的事情就不能再谈下去，以免消息泄露。 马国仁听了他这话，笑得更欢畅了。 不用他出钱就能白得股份，上哪儿找这种好事去？至于说协调各种关系，这都是小事啊。 松开他身边那个台柱子，拍了两下巴掌，“好，好，既然是这样话，我肯定要帮老弟你找个合适的合伙人，肯定会让你满意的，最晚明天下午就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你看行不行？” “太行了，马老板爽快！” 秦建安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他对马果仁的态度很满意，原来还以为要费点功夫才能拿下这人，现在看来，利益这种东西确实是打动人心的最佳法宝。 马国仁都这样痛快了，他也得让人家心情更好一点才行。 想到这儿，他瞄了一眼马国仁身边拘谨地绞着手指头的李玉兰，对马国仁说道：“马老板，今天也有点儿晚了，不适合谈具体的业务，您是不是先回酒店休息？正好我在永宁大酒店订好了房。” “好，好。” 马国仁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有高兴的理由啊，因为今天要财色双收了！ 出门前，他还回头看着李玉兰，越看越像祁红，尤其那微微低头，忐忑不安的样子。 这让他心头痒得直想不顾一切地就在这里把她给办了。 第109章 祁红的心理阴影 秦建安干脆好人做到底，亲自带着马国仁去了永宁大酒店306号房。 按说他根本不想选这里给老马同志用，毕竟这里进进出出的都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是没办法，也只有这三楼是永宁县领导们包房最多的一层，这就意味着这一层很少会被公安那边夜查，安全系数比较高。 马国仁显然对秦建安会办事这一点又有了新的认识，走进306房间连连点头。 “秦总，可以，这地方选得好！那我就休息了哈，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就不留你了。” 言外之意，你赶紧把那个小雪给我送来呀。 秦建安秒懂他的急，“马老板，稍等片刻，我的礼物马上就到。” 送走了秦建安，马国仁眼前不时晃动了祁红那张明艳稚嫩的脸，搓着两手在地上走来走去。 打死他都不会想到，他心心念念的祁红就在隔壁的308号房间。 而且就是跟在他和秦建安身后，进了自己房间的。 此时的她，关上门之后，背靠在门上，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两手捂住胸口，急促的喘息。 过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了自己狂乱的心跳。 惨白的脸上也慢慢的恢复了一点点血色。 她这是被吓到了！ 刚才为了快一点把洗好的衬衣烘干，她去服务台借了一个吹风机，往回走的时候，看到前面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两个男人进了306号房。 从体型和穿着来看，胖的那一个很像是今天晚上参加庆功宴的马国仁。 至于另一个很年轻的，她没看出来是谁。 但这就足够让她想起在清河乡招待所发生的那件事情。 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天，可是到现在为止，她还没能从那件事情的阴影中挣脱出来，几乎每天都要做一场噩梦。 所以，他看到像马国仁的一个男人进了隔壁房间，就有点儿受不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感觉自己的手脚不再那么冰凉了。 狠狠地甩了甩脑袋，暗地里鄙视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软弱，那个老东西在隔壁呢，有什么好怕的？ 给自己鼓足了勇气，这才把挂在洗手间的自己那件衬衣拿出来，用吹风机慢慢的吹着。 刚才他被孟阳送到这里来之后，便将自己那件衬衣脱下来洗了。 本想晾干之后穿上，然后马上回家。 可是衣服虽说是丝质的，想要在短时间内晾干，还不太现实，眼看着越来越晚，她等不及了，所以才有了去服务台借吹风机的事情。 不然也不可能看到马国仁和秦建安进了隔壁房间。 好在她身上现在穿的这一件是孟阳的衣服，这衣服上面那种独特的气息像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她心中恐惧渐渐消散了。 很快，隔壁房间传来关门声。 祁红关了吹风机，咬了咬牙，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心里默默的数着数，数到十的时候轻轻的拉开了门。 她还是放不下隔壁进去的那两个人，总想知道究竟是不是马国仁。 悄悄的探出半个脑袋看过去。 正好看到那个年轻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这让她心中有些疑惑了。 如果隔壁进来那个真的是马国仁的话，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呢？看起来不像是喝醉酒的样子啊？ 那么他干什么来了？他家不是住在县政府家属院儿里吗？没什么特殊的情况，应该不会住到酒店里来。 一加想着这些事，一边吹干了那件自己的衬衣。 看着手里的吹风机，沉思片刻，决定借着还吹风机的机会出去转一转，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她是真的怕马国仁是奔着她来的。 如果是这样，她得马上离开这里才行。 这就是一朝挨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可是出去转了一圈儿之后，没发现异常情况，走廊里静悄悄的，隔壁也没什么动静，也不见有人进出。 祁红磨蹭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坐了没多大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敲门。 这让处于内心紧张状态的她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呼吸都暂停了一瞬间。 这……会不会是隔壁马国仁过来敲门了？ 这就是她的第一反应。 门外的敲门声又响起来，很轻，也很有节奏。 听着不像是一个男人在敲……即便是这样，祁红仍旧非常小心地把手机抓在手中，慢慢的走过去。 把门锁上的安全链挂好，这才把门拉开一个小缝往外看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门外站着一个女人，年纪比她一大些，一身白底紫色碎花的连衣裙，衬着她莹白如玉的肌肤，看起来很是清爽妩媚。 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祁红突然发现这个女人看着特别眼熟。 门外站着的就是刚才在浪花歌舞厅陪酒的李玉兰。 在马国仁和秦建安走后，老板说客人的东西落在包间里了，让她马上给送过来。 那是一部很新的手机，一看就是值钱货。 她不敢有丝毫耽误，急急忙忙的赶过来。 进了永宁大酒店这种她从未涉足的地方，看着里面豪华的装修，紧张之下就忘了具体要送到哪个房间。 她只记得是三零几来着，在走廊里来回走了两圈儿，觉得这个308应该就是。 没想到敲开房门就看到了一个跟自己长相差很相似的小姑娘。 房间里的祁红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为啥看着这人这么眼熟？ 因为对方跟自己长得特别像，如果不是年纪要比大一些，就是另一个自己。 她非常有礼貌的问道：“姐姐您找谁？” 李玉兰也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况，有些紧张，便问道：“这里是马老板住的地方吗？” “马老板？” 祁红愣了一瞬间，随即想到住进隔壁的那个胖子，应该就是马国仁，那么门外这个姐姐也应该是在找他。 小心的问了一句：“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李玉兰把手里的一个袋子拎起来说道：“有客人的东西落到我们那里了，我们老板让我给送过来。” “哦，是这样啊。” 祁红红终于松了一口气，指了指隔壁，“你到306去问一下吧。” 李玉兰说了一声谢谢，就奔着306去了。 祁红这边没关门，仍旧开着那条缝，竖起耳朵听着，她想确定那个房间的人是不是马国仁。 很快，306的门被敲开了，而后传来关门声，还不只是关门，还有锁门的声音。 全程一句对话都没有。 祁红立刻拔下安全链，探出头看向隔壁房门，发现没有刚才那个女人的身影。 也就是说那女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拽进了房间里。 联想到马国仁在清河乡招待所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能看得出来，那老东西应该觊觎自己很久了。 所以呢？ 就找了一个跟她长得特别像的人，而且还就在隔壁…… 祁红感到很恶心。 就在她满心不爽的时候，突然，隔壁传来很大的一声动静…… 第110章 会有人有办法的 祁红听到隔壁那一声巨响，琢磨了一下，感觉应该是柜子之类的大件倒在地上了。 这让她立刻警觉起来，把耳朵贴到了墙上去听。 隔壁房间里有扑通扑通的声音。 但永宁大酒店的隔音还是比较好的，她听不太清楚究竟是什么声音。 突然想起在清河乡招待所时从洗手间里听到隔壁声音的事情。 她连忙跑进洗手间。 果然，这里多少能听到一些了。 好像有个女人在哭喊，还有一个男人粗暴的喝骂声。 男人的声音即便是听不太清，祁红仍旧听出了那是马国仁的声音。 也就是说，他现在对刚才进去的那个女人施暴……这个场景让她想起了自己在清河乡的遭遇。 手脚都哆嗦起来。 觉得身上冷，就裹紧了上衣，这件衬衣还是孟阳的，衬衣上那种让人安宁的气息起作用了，她渐渐地冷静下来。 跑出洗手间，抓起手机就给孟阳打去电话。 此时的孟阳正跟高德明搂着肩头在街头晃荡，两人在夜市喝了不少啤酒，但要说喝高倒还不至于。 听到手机响起，看都没看一眼就按下了接听键。 手机里传来祁红焦急的声音：“孟阳，孟阳，你快来永宁大酒店。” 孟阳的酒一下子就醒了，忙问道：“出什么事了？你别急，慢慢儿说。” 在他印象里，永宁大酒店一向治安良好，从没出过事，所以，并没有特别担心。 “隔壁，隔壁房间里，马国仁在欺负一个女人。” 孟阳听到这里皱起了眉头。 既然不是祁红出事，他也就放心多了，可是，马国仁在欺负一个女人这事儿…… 他略想片刻，安慰祁红：“没事，没事，你别怕，我等一下就去那里。” 他也知道，祁红肯定是因为上一次的事情心里有了阴影，所以，听到隔壁的声音就怕了。 挂断电话之后，迎上了高德明探究的目光。 孟阳拍了一下他的肩头说道：“有人在酒店欺负女人，碰巧在我一个熟人住的房间隔壁，她有点怕了，我得赶过去安慰安慰。” “安慰安慰？怎么个安慰法呀？” 高德明笑得很暧昧，倒是对“欺负女人”这几个字没怎么在乎，如今的社会，失足女很多，花样更多，有些顾客就喜欢她们那种受欺负的样子，所以，这事儿很稀奇吗？ 绝对不是！ 稀奇的是孟阳要去安慰的那个人，也别怪他耳朵好使，那女人的声音听着就挺让人有保护欲的。 难道是他这位哥们儿要在外面彩旗飘飘了吗？ 心里这么想着，随口问了一句：“谁呀？这年月还兴搞这个？花点儿钱啥样的找不着啊！” 孟阳左右看了看，见身边没有别人，便低声说道：“是马国仁！” “马国仁？” 高德明低声惊叫，“他可是……他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 孟阳冷笑：“那老东西啥事儿干不出来？” 不过他也奇怪，按理来说，只要马国仁想要，肯定会有大把的女人主动扑上去，怎么还干这种强上的事情呢？ “我现在就得赶去永宁大酒店，回头见！” 孟阳一边加快脚步往前走，一边找出租车。 很快，他截到了一辆，坐进去后，脑子高速运转起来。 祁红红不会跟他撒谎，所以，人肯定是去救的，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救？ 这里面还是有一点有说道的。 比较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安排两个人去直接敲308号房间的门，打断马国仁的恶劣行径。 这种做法，还有很大概率不成功。 因为马国仁不理会的话，外面的人敲烂了门都没用，况且酒店方面在知道房间里的人是领导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会让别人打搅到？ 就算是他过去了，其实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但是，会有人有办法的。 孟阳很快就想到了两个人选。 一个是他的大舅哥韩小军，二是县公安局局长李保义。 两人中间选谁比较好？ 韩小军职务不够高，在马国仁面前还不够看。 李保义的话……他想起上次在县常委开会的时候，李保义旗帜鲜明的站到自己这一边，从而得罪了马国仁的事情。 想来他也应该很愿意抓到马国仁的小辫子吧？ 想到这里，他叫停了出租车，“师傅，你等我一会儿，我下去打个电话。” 出租车司机不满地白了一眼，不就是打电话吗？用得着这么神秘？不过他倒也没多说啥，这个时间段能接到的活儿不多，忍了！ 上次因为赵莹的事情，李保义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留给了孟阳，还嘱咐过他，有任何紧急的事情都可以随时找他。 所以，当孟阳拨过去号码时，对方铃声只响了两下就接通了。 “孟乡长？你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李保义的声音有些急促。 他是被赵莹的事情给连续惊吓了两次，所以接到孟阳的电话一点儿都没客气，直奔主题。 孟阳也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焦虑，马上说道：“李局，我没事，我身边的人也没事。” “哦！”李保义那头儿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孟阳接着说道：“我这里有个情况，刚才有人看到一个身影很像是咱们马县长的人，在永宁大酒店306号房间内招进去一个女的，而且据说房间里还传来了异常的声音，我就想着这件事情是不是应该跟您汇报一下？”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 但也仅仅沉默了两三秒钟，李保义严肃的声音传过来：“好，我知道了，永宁大酒店306号房间是吧？” 孟阳连连点头：“是的，是的。” “好，我知道了。” 李保义重复了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听在孟阳的耳朵里，就感觉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 永宁县城并不是很大，但是夜市在城东头，永宁大酒店在市中心，所以，等孟阳赶到时，酒店门口已经停了三辆闪着灯的警车。 李保义被十多个民警簇拥着快步走进酒店大堂，看起来他们也是刚到这里。 孟阳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等到三楼的时候，他躲在步梯拐角处悄悄的看过去。 第111章 有恃无恐 李保义带着人手到了306门口，侧耳听了一小会儿。 冷笑一声，而是往后退了两步，朝着身后一个身材魁梧的民警比划了一下。 只见那位民警助跑几步，一脚狠狠的踹在门锁位置。 “咣当！”一声响起，门被踹开了。 李保义率先冲了进去。 这种能现场抓到对手把柄的机会对他来说可不多，因而他干脆省略了很多环节，还亲自来了。 他一点都不怀疑房间里施暴的人是不是马国仁。 虽然孟阳的话说得稍微有些委婉，但他多少了解一些这个年轻人，没影的事情，他绝对不会乱说。 至于他为什么要亲自带队来，原因很简单，除了他之外，整个公安系统，还有谁能敢跟马国仁较劲？ 所以，他倒要看看老马同志究竟在干啥？ 如果是很正常的事情的话，倒也无所谓，他作为公安局长，带队夜查也算是他的职责，不犯毛病。 如果马国仁在干什么坏事……那可就太好了。 …… 房间里的马国仁万万没料到，在他忙活了半天，总算是把这个艺名叫小雪的按住，刚刚得手之际，就有人敢踹开房间的门，还呼啦啦的闯进来好多民警。 他一下子就愣住了。 这特么是谁呀？胆子这么大！ 李保义？马国仁一下子就看清了带头冲进来的人竟然是李保义！ 偏偏在这时候，被他压在身下的李玉兰仍旧在不停的挥舞着两手哭喊着：“你松开我，你这个畜生！呜呜……” 喊着喊着就发现发现房间里多了许多人，再看到这些人都穿着警服，她哑着嗓子求救了。 “救救我！” 李保义看了一眼凌乱的房间。 靠墙放的一个柜子倒在地上，旁边有被撕碎的衣物，床上更是乱成了一团，这情景怎么看都像是经历了一场互相追逐撕扯，再结合女人的哭喊声，想都不用想，事情真就像孟阳说的那样，马国仁在用强！ 他跟马国仁对上视线的时候，仿佛恍然大悟一般的朝着身后的几位民警喝道：“你们先出去。” 他这也算是想要给马国仁保住最后一点儿脸面。 马国仁眼神中透露着愤怒和尴尬，捡起地上的衣服，略有些慌乱的穿到了身上。 李保义走过去用被子盖住李玉兰。 转过身来，逼近了马国仁，似笑非笑地说道：“我接到线报，说这里有一个逃犯住进来了，还是那种a级通缉的，不放心下面的人来冒险，就亲自带着人来了。却没料到遇到了马县长在办事，我想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马国仁又气又恨，牙都快咬碎了，他妈的什么情况你看不出来吗？你要稍微懂点儿事，这会儿早就应该消失才对，为啥还站到这里跟我嘚啵嘚啵的没完呢？ 心理活动很丰富，但是嘴上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能说什么呢？ 眼前的情况还不够明了吗？ 他强上了人家，还被县公安局的局长带着人亲自抓到了。 不过，事情虽然闹到这个程度，他心里倒也不是十分害怕，就算是被抓了个现形又如何？ 他背后那人不会轻易让他掉下来。 这就叫有恃无恐。 李保义可不这么想，上一次因为孟阳的事情已经得罪了这个姓马的，既然是得罪了，那就要趁这个难得的机会下手了。 最好是能把这个老东西扯下来，就算扯不下来，也要让他元气大伤才好。 马国仁穿好了衣服抬脚就要往外走。 却不料李保义拦到了他前面，仍旧是那一副气死人不要命样子说道：“老马，你还没给我一个解释呢！” 马国仁眯起了他那细小的眼睛，恶狠狠的看过来：“怎么？你还要把我抓回去吗？你有这个胆子吗？” 李保义心中冷笑，这是胆大胆小的事吗？ 他不过是考虑的比较多一些罢了。 不过，这老东西说的也有点儿道理，他确实没这个胆子，但他害怕的不是姓马的，而是他背后那一位。 放走他倒也无所谓，反正他也跑不了。 李保义闪身让开了。 马国仁重重的哼了一声，临走还不忘瞄了一眼在床上瑟瑟发抖的李玉兰，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十分明显。 有备而来的李保义从门外招进来两个女警，自己带着人走了。 一直等在楼梯拐角处的孟阳闪身进了走廊里。 他想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让马国仁不惜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在这里要呢？ 放轻了脚步走到306门口，发现门并没有关严，处于虚掩状态。 房间里受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 “……我，我今天真的是第一次去歌舞厅，上班，喝酒的时候他就对我动手动脚的……然后我们老板让我给他送手机，刚进来，他就要脱我的衣裳，撕扯了半天，他还是……我根本就扭不过他……呜呜呜……” 站在门口的孟阳大体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他没再继续听下去转身就往308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门慢慢的开了一个小缝，缝隙中露出祁红略有些紧张的半边脸。 看到他，立刻把门拉开，伸手就把他拽进了房间里。 门还没关严呢就扑进了他怀里，紧紧地搂住他，眼中有委屈的泪水滑落下来。 “孟阳，我，我真的害怕！” 孟阳身体僵住了，这……不是，妹子，你这样好吗？ 对祁红，他思想意识里是要拒绝的，可是两手自作主张，轻轻地搂住了她的肩头，低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你不用怕，不管是谁，都不会再伤害到你了。” 两人就这么在门口站了很久，祁红的情绪总算是渐渐平静下来，抬头问：“怎么样？人抓到了吗？” 孟阳摇头，“他那样一个身份，抓，应该是有点儿难度，不过，肯定对他有很大影响。” 他看着祁红惨白的脸色，心生怜悯，手在她后背慢慢的滑动，希望这个动作能给她带来一点安全感。 别说，还真挺管事。 祁红做了几个深呼吸，脸色好看了许多。 他们身后的门没关严的缘故，清楚地听到了隔壁306号传来关门声，随即走廊有人说话了，“你不用怕，直接回家就好。” 另一个人也说道：“我们已经跟派出所那边打好了招呼，只要你不乱说，就不会有人找你的。” …… 第112章 李玉兰 走出酒店大门的李保义眼中寒光乍现，进了车里，冷声吩咐道：“去县政府家属院。” 他要去找吴金海！ 如果就这么轻松的放过马国仁，他这一趟不就白跑了么？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都准备要睡觉的吴金海，听小保姆说李保义要见他，一刻都也没耽误，匆匆地下楼了。 那可是县委常委，县公安局局长，还兼着一个副县长职务呢，没啥大事，他不可能这个时间还来家里。 吴金海一边往楼下跑，一边暗自祈祷，千万别是哪个干部又出事了，永宁县已经折腾不起了。 可现实还是重重地打了他一巴掌。 李保义进来后，用最简短的语言把发生在永宁大酒店的事情讲了一遍，实事求是，一点儿都没添油加醋，也一点儿都没隐瞒。 吴金海眼前一黑，跌坐在沙发上，嘴里还在念叨着：“永宁大酒店……” …… 永宁大酒店308号房间内，门口站着的孟阳和祁红都听到了走廊传来的说话声，两人几乎同时看向门口，这才发现刚才门没关严。 祁红指了指门外，踮起脚趴在孟阳耳边小声说道：“应该是隔壁那个被欺负的女人出来了。” 孟阳轻轻地把门拉开一个小缝，果然，看到两名女警夹着一个年轻女人从门口路过。 转身低声对祁红说道：“带上你的手机跟我出去。” 十多秒钟后，两人假扮成一对儿情侣，手挽着手，大大方方地跟在那两名女警和李玉兰身后出了酒店。 那两名女民警很显然没打算送李玉兰回家，陪着她走出酒店之后，左右看了看，见身后不远处只有一对情侣你侬我侬的依偎在一起，便叮嘱她道：“李玉兰，记住我们说的话，不要往外说这件事情，这对你有好处，记住了吗。” 李玉兰含泪点头。 等那两名女民警走远之后，她蹲到地上两手捂着脸痛哭起来。 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孟阳和祁红相互看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在想，原来她叫李玉兰，县公安局那根本就没打算把这件事情当个案子来处理。 那么接下来，李玉兰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吗？ 李玉兰哭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把她身上穿的那件已经被撕烂的连衣裙裹了裹，起身就往西跑去。 一边跑一边还捂着嘴。 孟阳扔下祁红，在一座小桥上追上了李玉兰，挡在她的面前。 正在抹着眼泪的李玉兰根本就没看到有人挡住了她，整个人撞在孟阳怀里，可能因为情绪激动的缘故，脚底下不稳，往一边倒去。 孟阳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一把抱住她，扶着她站稳。 李玉兰这才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一声惊叫，挣脱之后抬头看过来。 在路灯的光线下，站在面前的年轻男人正一脸惊愕。 孟阳确实被惊到了。 因为他看清了李玉兰的容貌，心中惊叹，这这简直是祁红的翻版啊！也不对，眼前这个女人似乎岁数比祁红要大一些。 李玉兰绕过孟阳要继续往前走。 这个年轻男人长得挺英俊的，看起来目光也很清正，可她现在不想跟任何陌生人接触。 孟阳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沉声说道：“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想帮你一把。” 李玉兰警惕地拽回自己的胳膊，抱着肩膀，缩起身子往旁边的路灯下靠了靠。 这时，祁红已经追上来了。 有她的出现倒是让李玉兰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毕竟这男人身边还有个女同志，应该不至于对自己下手吧？ 只是……当她看到祁红的面孔时，立刻愣住了。 这个小姑娘怎么会跟自己长得这么像？是她经常在电视看到的那一个吗？ 真人比电视上更像自己。 她在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那人是她素谋面的妹妹，在出生之后，因为赶上了计划生育，被父母送人了。 会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吗？ 应该不是，李玉兰摇了摇头，听说当年父母是把妹妹送到了很多的外省，所以，应该不会这巧的在这里看到她。 孟阳看着眼前这两人大眼儿瞪小眼儿的样子，提出建议：“李玉兰，如果你能信得着我们，就跟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李玉兰直摇头，信不着的，她现在谁也信不着。 祁红插嘴说道：“李姐，我叫祁红，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帮你一把。” 其实她也不知道孟阳追过来究竟想干啥，但是她会无条件的全力支持他。 祁红？ 李玉兰终于情绪稳定了一些，毕竟眼前这个小姑娘是电视台的播音员，主持人，莫名地能让她信任一些。 孟阳打量了一下李玉兰身上穿的衣服，已经被撕扯得很不像样了，她现在这情况去哪儿都不合适，眼下就招来不少路过之人的目光。 他左右看了看，正好看到前面一家服装店准备打烊，老板在收拾外面的衣服架，便对祁红说道：“你去给她弄一件衣服来。” 祁红根本没等他说完，就已经往那个服装店方向跑了过去。 李玉兰看一眼祁红，又看一眼孟阳，心里多多少少放松了一些戒备，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帮助我？” 孟阳倒是没打算有所隐瞒，“我是清河乡乡长，我姓孟，叫孟阳。” 却没料到他爆出自己的身份之后，李玉兰连连后退，眼中露出惊恐万分的神色，“你，你，你们都是一伙儿的，是刚才那人让你来找我，想让我别往外说出他的事吧？” 刚才在永宁大酒店306房间里，她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马国仁的身份。 也是，能让公安局局长都忌讳的人，会是啥人？ 身份肯定不能低了呀！ 孟江一拍脑袋，心说自己还真是糊涂了，咋就没想到这一茬呢？ 后悔也晚了，只能以毒攻毒了，他很干脆地抖出了马国仁的身份，“知道刚才欺负你的那个人是谁吗？是咱们县的……，他叫马国仁。” 李玉兰继续往后退着，两手在身前连连摆动，“不，我不想知道他是谁，不要再找我了，我啥也不会说出去的……呜呜……” 说着话，又捂着脸蹲到了地上。 第113章 触动、反省、姐妹俩 李玉兰是真的怕呀，对方那个身份，弄死她不就跟弄死一条蚂蚁一样简单吗？电视剧里可都是这么演的。 她死了无所谓，现在就想跳河，可是她怕自己死了，孩子会被报复。 孟阳极有耐心地在她面前蹲下来，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脚底下。 他这个动作让李玉兰弄不懂了，泪眼朦胧地看过来。 孟阳缓缓说道：“上有天，下有地，刚才那个欺负你的人身份再厉害，总有比他还厉害的吧，现在不是旧社会，总会有讲理的地方，我认识市长，如果你信得着我，明天上午就跟我去市里，当着市长的面把你的事情说清楚，他会给你做主的。” “你？你一个小小的乡长怎么会认识市长呢？” 李玉兰是没在体制内工作过，但是官儿的大小她还是分得清的。 孟阳指了指拎着一套白色衣裙往回走的祁红，“她你总该认识吧？” 李玉兰扭头看过去之后点点头。 孟阳接着说道：“她这是咱们县电视台的新闻节目主持人，她总不会骗你的。” 李玉兰看着给自己递过来衣裙的祁红，慢慢的伸手接了过去。 祁红指了指旁边的一条巷子，“李姐，跟我去那边换了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巷子里走去。 孟阳松了一口气，只要她能接受祁红的衣裙，就说明心里的戒备应该是放下了。 只有让她信任，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他咬了咬牙，眼中露出决然的神色。 一开始他找李玉兰只不过是想认识一下，看看能不能在生活方面帮一帮，然后把她当做一个闲子，找机会利用她打击马国仁。 可是，刚才他看到李玉兰那种反应之后，心神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发现自己好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这样一个弱女子，受人欺负了，身心都受到了严重的创伤，却又无依无助，弄不好都有了自尽的想法。 可是自己呢？ 自己在想啥？ 挖掘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就不难发现，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接近李玉兰是带着一定的功利性目的的。 他有点纳闷儿自己啥时候变得这么不像个正常人了？ 难道说官场就会让人变得冷漠无情，就得只会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吗？ 应该是这样的。 因为他现在见到不平之事，首先想到的是利用这件事情来打击对手，这很不正常！ 想到了这些，他才说出了那句认识市长还要带她去市里的话。 孟阳反省着的自己的同时，也下定了决心，李玉兰的事情，他要管到底，就算是把天捅破了，也要把向她施暴的马国仁绳之以法，替她伸张正义！ 不然的话，自己继续往上爬，官当得再高还有什么意义？ 是时候让自己回归本性了。 等到祁红带着换好衣裙的李玉兰走回来，孟阳看着路灯下的两人一时间差点儿都分不清谁是谁了，两人个头都差不多，又穿了同样白色的衣裙…… 如果细看的话，李玉兰身上还是多了一些成熟气息。 其实不光是他，祁红自己都感到奇怪，李玉兰换上这一身衣裙后，无论从气质还是容貌上，说她们是姐妹两个，估计没有人会不信。 见孟阳一脸惊诧的表情，便问道：“孟乡长，还能认得出我们谁是谁吗？” 孟阳哈哈笑了两声，“说你们两个是亲姐俩都没错。” 祁红也笑起来。 李玉兰扯了扯嘴角，虽然没露出笑容，但总比刚才哭哭啼啼的要好多了。 孟阳为了让李玉兰更安心一些，便掏出手机给路宏伟打了电话，他原本是给路宏伟、章玥玥和赵莹三个人都放了假的，但现在看来还是得让他跑一趟才行。 不大一会儿，路宏伟就开着那辆三菱来了。 孟阳将李玉兰和祁红分别送回家，刚到自己家门口接到了吴金海的电话。 对方语气稍有些不满：“孟阳，你上我家来一趟。” “好的，领导，我马上就到。” 孟阳回完这句话之后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晚上十点了。 这个时间，吴金海为什么要找他？ 直到他到了吴金海家，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李保义时，瞬间恍然。 马上就想到了一件事情，李保义没打算放过马国仁，而且他还把自己给供出来了。 孟阳猜得没错。 这就是李保义滑头的地方了。 刚才他跟吴金海说了整个事情的过程之后，吴金海久久不语，最后没跟他谈论马国仁这事儿，反倒是对他监控县委主要领导的做法极为不满。 李保义可是一个相当圆滑的人，脑子是非常灵活的，他能来吴金海家说出这件事情，当然早就料到了吴金海会怎么说，便马上按照计划供出了孟阳，说消息是孟阳透露给他的。 这就把他自己摘出去了。 吴金海得知连孟阳都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时，感觉有点儿不好处理了，就试探着问李保义来找他的目的。 李保义绕了半天的圈子，把自己想要搞掉马国仁的想法说了出来。 吴金海头疼得不行，眼下的永宁是真经不起折腾了，干部队伍稳不住，他这个一把手责任最大。 原本大好的局面怎么就会变成这样了？ 他不同意李保义的想法，还有另一方面原因，就是他也很顾忌马国仁身后那一位，那可是真正的大权在握的。 可是李保义已经把事情做到这程度了，几乎没给自己留下后路，当然不会轻易放弃。 所以两人争论了许久。 李保义想到孟阳是赵国志看中的人，就觉得有必要把他也扯进来替自己开路，所以提议让孟阳来。 吴金海可是真正在宦海打滚几十年的人，李保义那点儿心思他当然看得明白，他也知道孟阳很受赵国志的看重，不然也不可能暗示他让孟阳去清河乡当乡长。 略作斟酌之后就答应了李保义提出的建议，这才有了深更半夜把孟阳喊过来这件事情。 但吴金海的目的显然跟李保义是不一样的，他怕孟阳参与到这件事情之后，冲动之下直接跑去市里把事情捅开，那可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孟阳哪里知道这两位领导心思各异地等着自己？ 进来打过招呼，自顾自地坐下来，手还摸了摸自己的裤袋。 这个裤袋里有他做成事的底气。 第114章 你还是太年轻了 等孟阳坐正下，小保姆送上茶水后，吴金海就说道：“孟阳，我很理解你对县里一些领导心里有疙瘩，但是领导们如何做事？在做什么？这可不是你该关心的呀。” 言外之意，你跟踪人家马国仁，刺探人家的私生活，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情。 所以呢，有些事情看到了也当没看到，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基层人员该做到的。 孟阳瞄了一眼坐在另一边的李保义，对吴金海说道：“吴书记，您说的是马县长的事情吧。” 见孟阳没有丝毫遮掩，一语挑拨，吴金海的脸色难看了，一言不发，点了根烟，仰面朝天盯着天花板。 刚才受到巨大心理冲击的孟阳，此时已经放下了心里的所有包袱，早就打算直来直去的冲锋陷阵了，也就没在乎吴金海的脸色如何，甚至看都没看另一边的李保义，朗声说道：“吴书记，我对马县长如何过自己的私生活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遇到他罔顾党纪国法、为非作歹的时候，我还袖手旁观的话，我就不配做一名党员干部。” 他这个帽子扣得不小。 吴金海挺腰坐直了，像是第一次认识孟阳一样，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 李保义倒是被孟阳的话给吓了一跳，心说年轻人胆子可够大的，你这么说话不是相当于跟领导对着干吗？就不能策略一点？ 显然，孟阳没打算搞什么策略，而是打直拳了，“吴书记，您希望永宁的党员干部应该是什么样的？是像马国仁那样，还是像……一样遇到问题遇到违法乱纪行为，事不关己就高高挂起，人人都当个精致利己者？” 他这句话相当于硬刚吴金海了。 吴金海突然笑了起来，“孟阳，你还是年轻了。” 孟阳连连点头，“吴书记，您说我年轻一点都没说错，我今年27岁，您觉得我这样一个年纪的人应该冲动吗？” 吴金海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对呀，他刚才在晚上的庆功宴上看到孟阳冲动的一面，心里还特别欣慰呢，年轻人不就应该冲动吗？只有冲动的年轻人，才有可能不被过早的抹杀，不然的话，如果这个年纪还像自己这样老谋深算，那可就有点儿吓人了。 只是吧……在对待马国仁这件事情上，孟阳是不是有点儿冲动过头了？ 没等他说话，孟阳那边又继续按自己既定的思路说道：“吴书记，李局长，正好当着你们两位的面，我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还请两位领导多指正。” 吴金海和李保义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说话。 吴家的客厅里安静了一小会儿，接着传来孟阳不紧不慢的声音：“有句古话叫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马县长今天敢做这种事情，还做得有恃无恐，说明他根本就没把咱们的党纪国法放在眼里，而且这仅仅是我们看到的，我们没看见的呢？” 他说到这里停住话语。 吴金海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孟阳句句不离党纪国法这个大帽子，他还真不好直接怼回去，即便是拿自己的身份去压制他都感觉不对劲。 如果说刚才孟阳说的这些还不足以让吴金海放弃他那种维护稳定的决心，可是接下来孟阳的动作可就让他坐不住了。 只见孟阳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小日记本，这是他的习惯，平时有事都记到上面，只不过今天他拿出来的这个日记本稍微特殊一些。 他是从后面翻开的。 后面的几页里，用近乎狂草一般“医生体”写着一些重要的东西。 他只是怕自己忘了，所以记到上面时时提醒自己用的。 翻开其中的一页自顾自的念起来。 “1997年1月12号，马国仁两万块钱，1998年1月8号，马国仁三万五千块钱，1999年12月31号……” “停！别念了！” 吴金海嗖的起身打断了孟阳的话，随即感觉自己反应有点儿过激，顺势从沙发和茶几中间走出来说道：“等我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孟阳目送着他走出客厅，转过头来时发现李保义正在用那种盯着犯罪分子的眼神在看着自己，他咧嘴笑了笑。 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说道：“李局长，我还有很多能念出来的东西。” 李保义到底还是老滑头，笑着摆手道：“吴书记不是让你暂停吗？等他回来咱们再听。” 孟阳也笑了，合起手中的日记本揣进裤兜里。 他这个动作让李保义颇有深意地点了点头。 而后，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一楼的洗手间，那里一点儿动静都传出来。 吴金海进洗手自然不是为了方便，所以，他能搞出啥动静来？ 他现在背靠着洗手间的墙，两眼微闭，像是睡着一般，实际上心理活动相当丰富，哦，用激烈两个字可能更合适。 能让他如此失态的，不是别的，是孟阳刚才念的那些东西…… 那是什么？那可是红旗煤矿复产以来送给马国仁的年终红利，红利这两个字说出来好听一点儿，说是进贡可能更准确一些。 虽然他觉得孟阳说的那些数字不一定十分精准，但如果结合红旗煤矿送给自己的那一份来判断，应该是大差不差的。 这当然不是问题的关键。 比较让他不安的是，这东西怎么会落到孟阳的手里？ 换句话说，孟阳是通过什么渠道把这些极其隐秘的东西抓到了手里？他的目的是什么？ 而且红旗煤矿的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孟阳既然手中有这东西，为什么没拿出来公之于众呢？ 是怕打不到狐狸倒惹一身骚吗？ 还是说孟阳想利用这些东西来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可是无论怎么想，孟阳这个年轻的乡长都在实实在在的做事，这就让吴金海有点儿想不通了，既然是实实在在做事，他为什么对马国仁的事如此上心，非要一追到底呢？ 看来有必要深入的了解这个年轻人了。 好在从眼前的情况来看，孟阳只针对了马国仁，似乎并没有把事态扩大的意思，那么自己应该怎么办？ 先稳住这个有点儿暴躁的年轻人再说！ 只想了不到两分钟时间，吴金海已经有了初步的应对思路，从洗手间里出来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态。 他注意到孟阳手中那个小日记本不见了，更确定了自己刚才的一些想法，便笑着问道：“孟阳同志，你刚才念的那些东西应该很重要吧？是只波及马县长一人，还是说还有其他咱们的人？” 他把“咱们”两个字咬的很重。 第115章 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孟阳面带微笑回答了吴金海的问题。 “吴书记，眼下看来这些东西只涉及马县长一个人，至于是不是需要深入的去挖掘……我倒是觉得没那个必要，因为我相信咱们县的党员干部在吴书记的领导下绝大多数都是好样的。” 他这话等于很明确的答复了吴金海，他不想把事态扩大，只是针对马国仁一个人。 吴金海笑了，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后渐渐收起笑容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他又扭头转向李保义，“保义同志，我建议明天上午咱们召开一个常委特别会议，针对马国仁同志的问题做一次内部讨论，你觉得这个想法可行吗？” 一直没参与到孟阳和吴金海话题之中间的李保义连连点头。 只要召开县常委会讨论这件事情，就基本上定下了要追责马国仁，那么，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那肯定可行啊！ 眼角瞥到孟阳，心说还是年轻人比较厉害，无所顾忌，真敢玩儿命啊。 i孟阳起身非常恭敬的说道：“吴书记，我说话可能是太冲了一些，还请您大人大量……” 吴金海摆了摆手，“咱们县缺少的就是你这样的年轻干部，好好干吧！” 这句话算是告诉孟阳，他不会找后账，刚才他们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到此为止。 …… 孟阳是和李宝义一起离开吴金海家的。 出来之后，看着门外停的那辆三菱，李保义一言不发就直接坐了进去。 孟阳脚步稍顿了一下之后也紧跟着钻进后排座。 他知道，李保义应该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路宏伟还是很有钱眼力的，他看到李保义上车就主动出去了。 李保义盯着孟阳看了一会儿，直到下车的路宏伟走远，这才开口：“小孟，你刚才在吴书记家里念的那个东西是从哪儿得来的？” 这问题很直接。 孟阳挑了一下眉毛，笑着说道：“李局，这玩意儿我也是偶然捡到的，原来以为只是一些数字，没什么实际意义的，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就记到了小本本上。” 李保义微笑着哼出声，心说你小子可以呀，这特么都能捡到，这是啥运气？ 孟阳并不在意李保义怎么想，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编瞎话：“其实我刚才是想跟吴书记汇报我们乡今年准备夏播的土地情况，也不知咋回事就念出来这些没用的东西了，害得我正经工作都没汇报上……” “停，停，停！”李保义抬手打断了还想编下去的孟阳，“你这脸不红心不跳的胡说八道，确实挺厉害，适合混官场。” 随后，脸色严肃起来，郑重的拍了一下孟阳的肩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农民的锄头拿在手里，可以锄地也能杀人，还能干比杀人更大的事，当年的陈胜吴广就干过，所以，工具在手，就看你怎么用。” 说完之后径直下车了，这倒是给孟阳整不会了。 老李同志这是啥意思呢？ 孟阳回家之后翻来覆去的没睡好，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韩小慧都没有回来。 他起来之后在客厅里坐了很久。 拿出手机想给韩小慧打电话，手指都摁到了拨出键上却又松开了。 韩小慧夜不归宿这件事情，给了他极其沉重的打击。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即便是医院那边夜间有手术，不管多晚，韩小慧都会回家，从不在外过夜，今天是第一次。 孟阳越想越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什么没意思了，干脆洗漱之后到外面吃胡乱吃了一口饭。 等宏伟来接他时，他直接去了一趟李玉兰家。 告诉她自己这边已经开始行动了，去市里的计划暂时先放着，因为他要等县委这边讨论出一个结果才能做下一步的打算。 通过昨晚的事情，李玉兰现在已经很相信他了。 “孟乡长，我的事就全拜托您了，下半辈子我给您当牛做马都行。” 说着话，就要给跪下来。 吓得孟阳连忙抓住她的两条胳膊，强行让她站直了，“别，你可千万别这样，路见不平有人管，这很正常的，以后有机会了，你请我吃顿饭啥的就中。” 感受到从手掌中传来的那种柔若无骨的触觉，孟阳松开对方后还在想，这特么咋跟祁红一样呢？ 看来不光是长得像，其他方面也有相似之处啊。 又安慰了李玉兰几句，孟阳接了章玥玥和赵莹回到清河乡，清河乡那边还有很多工作在等着他去做。 首先一点，生物制药公司在县城成立之后，制药厂是一定要放在清河乡的，这也是孟阳当初就跟吴金海说好的事情。 所以他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召开了乡党委的内部工作会议，把生物制药厂的情况跟乔永新等人做了详细的通报，接着就开始安排起具体的工作。 一直忙到中午，他接到了吴金海的秘书左良两打来的电话。 “孟乡长，我是左良。有这么一个事情跟您说一下。” 左良对孟阳还是很客气的，并没有摆出县委秘书的架子。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向来是孟阳的做人准则，马上说道：“左主任，我刚才还琢磨着想送你两样清河的特产呢，下次去县里我给你带过去吧。” 左良轻笑一声，“那我可得先感谢孟乡长了。说正事，我现在跟着吴书记到市里了。有件事情领导让我转告给你，就是关于马县长被县委停职的决定，是今天上午做出来的，案件移交到了市公安局和市纪委。领导的意思是你自己要多加注意，毕竟这件事情牵涉太广了。” 左良的话说的很谨慎，但传递出来的信息让孟阳很满意，只要能上升到市公安局和市纪委那边的高度，马国仁这一次应该是跑不掉了。 这样的话，他也就没有必要带着李玉兰去找赵国志了。 这事儿还当面跟李玉兰说清楚。 之所以要当面去说，是因为李玉兰家根本没有电话，李玉兰自己也没有手机，这种事情是断不可让别人传话的。 下午五点下班之后，他跟章玥玥交代：“我要回县城，会带着路宏伟走。赵莹那边你多照看一下，实在不行你就住到她那里，然后有任何事情第一个先给派出所那边的孙所长打电话。” 他现在已经惹到了一个不能惹的人物，万事多加小心总不会错的。 章玥玥连连点头，“孟乡长，您放心，我会做好这件事情的。” 说着话，她把自己拎进来的一个纸袋子打开。 第116章 没了保护伞的祁红 章玥玥从纸袋里拿出一件衣服：“孟乡长，这是您的衬衣。” 孟阳看到那件衬衣才想起这不是昨天晚上自己披到祁红身上的那一件吗？ “它怎么会到了你手里？” 章玥玥有些暧昧的笑了笑，“今天早上祁主持人找到我，让我把这个转交给您。” 孟阳怕她误会自己跟祁红的关系，便将昨天晚上庆功宴上的事情略略讲了一遍。 说到李玉兰的事情时，孟阳突然想起她到歌舞厅工作的原因。 以他看人的眼光，总感觉李玉兰应该不是那种为了钱不顾一切的人，她这么做也实属被逼无奈。 想到这里对章玥玥说道：“章姐，生物制药公司成立之后肯定要用到不少的人手，我想给那个受害人李玉兰安排一份儿工作，你想着点儿这件事情。” “在县城那边安排吗？”章玥玥掏出自己的日记本，把这件事情记录下来。 孟阳点头，“她家在县城，也只能在县城，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反正怎么着都得用人。” 交代完这后，匆匆赶到县城。 在李玉兰家小院外面很意外的遇到了祁红。 祁红看到他也略有些惊讶，“孟阳，你没回清河乡吗？” 孟阳笑着跟她打招呼，嘴里花花着开玩笑：“回去了，这不是想你想得厉害，又赶回来了嘛！呀，你这身服漂亮！” 其实祁红穿的仍旧是昨天那一套衣裙，只不过阳光下走动时，裙子上绣的蝴蝶像是在翩翩起舞一样，配合着她那张柔美的脸庞，确实让人赏心悦目！ 祁红脸上发热了，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嘴上也没吃亏：“孟乡长也挺不容易，想我想得都走错地方了。” 小院儿里的李玉兰听到外面两人的说话声，一路小跑的出来。 看她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没有了昨天晚上那种死半死不活的样子，整个人看起来就跟祁红更像了。 李玉兰把孩子托付给邻居照看，又安顿好婆婆，跟着孟阳和祁红出来了。 三人在她家附近的一个小饭店里坐下。 孟阳看着饭店里人不多，就小声的对李玉兰说道：“那个欺负你的人已经被停职了，市纪委和市公安局那边可能会找你了解一些情况，你如实相告就行，不要怕，任何事情都有我们给你撑腰。” 说着话他还看了祁红一眼。 李玉兰的眼眶红了。 说实话，如果没有孟阳和祁红的鼓励与帮忙，昨天晚上的事情就能要了她的命，就算是她豁出一切去告马国仁，也是上告无门，肯定斗不过人家。 祁红不忍看着她难受，连忙转移话题问道：“你婆婆呢？不说病重准备住院的吗？” 这是她昨天晚上了解到的情况。 李玉兰直摇头，“我没有钱，再说她也不愿意去医院。我本来想把那栋房子卖了，可是她死死的捂着房本，根本都不给我看一眼……” 她现在住的是她婆婆的房子，所以就算是想卖房子也得经过人家的同意才行。 现在是万般无奈了。 钱钱没有，丈夫丈夫不回来。 孟阳略想了一会儿，安慰她道：“我回去想想办法，你先不要着急。” 其实他也没多少钱，如果有的话倒是可以直接帮了。 从李玉兰说出来的话里判断，她婆婆的病住进医院就是个无底洞一样的花钱，这不是谁能伸手帮忙解决得了的。 孟阳本想亲自去她家里看看能不能凭自己的医术做中医治疗，可是想了想，觉得不太合适，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把李玉兰送回去之后，孟阳准备赶回清河乡。 他打算回家。 怕见到韩小慧收不住情绪，双方还得吵起来，不如大家分开一段时间，都冷静一下。 到了祁红家附近，临下车前，她突然说道：“孟阳，我想从电视台调出来。” 孟阳眨了半天眼睛才问道：“我说你这是咋想的？没有你，这县电视台的节目还能有人看了吗？” 玩笑归玩笑，他还真有点儿弄不明白祁红的心思，“你不是干得好好的吗？为啥要调出来呀？换单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祁红强撑着露出笑容，刚要说话的时候，她的手机很突兀地响起来。 孟阳无意间瞄了一眼，看到她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王台长这三个字，看起来应该是电视台的领导。 祁红不敢怠慢，立刻接了电话。 “领导，您好，嗯，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赶过去。” 接完电话之后，祁红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 孟阳关切的问：“是工作出差错了？” 祁红苦笑着摇摇头。 有些事情她也不想告诉孟阳，自从她的姑姑祁文静从宣传部副部长的位子上被撸下去之后，她身后的保护伞也就没有了。 最近这几天的饭局就明显多起来。 都是台里安排她跟某些领导吃饭，今天晚上也不例外。 如果仅仅是吃饭那么简单倒也无所谓。关键是让她去陪酒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让她难受了，她总感觉自己在那些人眼中就是个卖的。 不光要忍受他们的轻言慢语的挑逗，甚至还有些不自重的领导跟她动手动脚，这也是她想从电视台调出来的原因。 也没让孟阳送她，在家附近下车之后看着渐渐远去的三菱越野车，暗地里拿定了主意。 孟阳这边本想赶回清河乡，想了想，又转头就去了高德明那里。 高德明见到孟阳多少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儿说道：“怎么地，你乡里是没事可干了？天天往县城跑，哦，是哪个红颜知己吊着你呢吧？” 孟阳咧着嘴捶了对方一拳。 “红颜知己太多了，喊一嗓子，马上就有人要死要活的赶过来，谁吊谁呀？” “打住，打住，吹牛吹多了伤身，说吧，又啥事儿？” “没事说就不能找你呀？出去喝点儿？” “求之不得，老规矩，你请客！” 两人还真就在高德明农具商店的附近找了一家清净一些的小吃部，在喝酒的过程当中，孟阳低声讲了马国仁的事情。 高德明这边利用一天时间已经有所收获。 “你不知道，你说的那位老马跟秦建安勾搭上了。” “哦？”孟阳听到这个消息，还真是有点儿吃惊。 看起来这个秦建安在他手里吃瘪之后很不甘心啊，这是想要另起炉灶吧？ 可惜，老马同志要倒了。 高德明看着孟阳，琢磨了好一阵子也没把自己探听到另外一个消息告诉他。 毕竟从这些消息来看，韩小慧似乎跟秦建安来往特别密切。 也难怪孟阳手里会有那张照片。 他还没具体探听到是秦建安主动的在追求韩小慧，还是说他们之间根本就是两情相悦，所以就按下了此事，一个字都没提。 这一顿酒一直喝到晚上八点多才散局。 孟阳有点儿喝多了，喊来一直等着他的路宏伟。 “回……回乡里，这破县城，我……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路过一家装修豪华的饭店门口时，正趴在车窗上吹凉风的孟阳，醉眼朦胧中好像看到了祁红。 “停……嗯……停车！” 第117章 我，是不是犯错误了? 孟阳踉跄着从车上下来，靠着车站稳了。 他还真没看错，从饭店里出来的人确实是祁红。 她好像比孟阳喝得还多，脸色有些发白，原本洁白的衣裙上有了种颜色，细看就能发现，那是红酒、啤酒、甚至还有白酒洒在上面留下的痕迹。 甩了甩散乱的头发，一把推开身后跟上来要搂住她的中年男人。 “滚！你……你谁呀？别……别碰……” 中年男人嘻笑着凑上来，“我送你去酒店休息一会儿再回家吧。” 说着话，强行搂住她，连拖带拽地往外走。 下台阶时，祁红奋力挣脱的了中年男人的掌控，不经意间好像看到了孟阳……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到路宏伟走过来，一脚踹开继续纠缠他的中年男人，她才确定靠着那辆越野车站都有点儿站不稳的人真的是孟阳。 跌跌撞撞地走过去，一把拉开车后门，然后抱住孟阳就一起滚进车里。 啊？这是啥情况？ 路宏伟有点儿发懵，更是让摸不着头脑的是，他回到车上，就发现原本看起来喝醉的祁红现在却异常清醒，她搂着已经睡着的孟阳，对他说道：“去永宁大酒店吧，你们老板在那儿有房间。” “不是，祁主持人，我觉得应该送他回家……” “回什么家呀？他家里的情况已经够糟心了，听我的，去酒店。” 路宏伟眨巴眼睛想了想，去哪儿好像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找个地方让孟乡长好好睡一觉。 越野车开到了永宁大酒店。 路宏伟发挥他的体力优势，毫不费力地将孟阳背进了308号房间，扭头看到跟进来的祁红没有走的意思，他皱起眉头。 “祁主持人，我看咱们也该走了，让他睡一觉就行了。” 其实他是赶走祁红，孟阳醉得这么厉害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不放心，想自己留下来照顾他。 祁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路，你看你老板这样子，离得开人吗？我照顾他就好了，你忙的去吧，明天早上来接他吧！” 说完，自顾自地给仰卧的孟阳脱下鞋子。 “这……”路宏伟望着祁红，猛然间想起章玥玥嘱咐过他的话：不要管领导的私人生活。 瞬间醍醐灌顶，红着脸说道：“那就辛苦你了，我先走了。”转身逃命般地跑出去了。 祁红将房门从里面锁好，慢慢地走近孟阳，最后，跪坐在他身旁，轻轻抚摸着他的脸自言自语。 “孟阳，你不知道，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待宰的羔羊，也是某些人准备好的厚礼，指不定哪天就要送给谁……我也想开了，既然这份清白注定是保不住的，那我为什么不把它给我喜欢的人呢？你等着我！” 在孟阳嘴角落下一个吻，起身进了洗手间。 把身上那满是酒味的衣裙脱下，梦呓一般的说道：“今晚你们可是立了大功，谢谢你们！” 她还真就没做梦，更没喝醉。 在那些人灌她酒时，她把多数酒都从嘴角吐出来，直接流到了衣裙上，这是她的保命秘笈，做得非常自然，一般人看不出来。 最后，装醉逃离酒桌时，还是被一位市里来的人物给盯上了，想要带她去酒店，她正犯愁怎么摆脱呢，关键时刻孟阳出现了。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救她了，所以，她可以认为他就是自己命中的那个人，没错吧？ 十多分钟后，祁红带着满身水珠走出洗手间。 毫不犹豫地解开了孟阳的衣扣…… 已经睡着的孟阳，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中的他好像徜徉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没走几步，就被一片绿草绊住了脚步，人也倒了下去。 随后，这一片绿草慢慢地缠绕住他，轻轻地触及他身上的每一处肌肤，让他如沐春风，如坠云雾…… 也让他忘却了所有不开心的事，只想在这一片绿草地上翻滚到永久…… 梦，总有醒的时候。 清晨五点钟，孟阳睁开了眼睛，感觉口干舌燥，也是，昨晚是他第一次喝这么多酒，不醉才怪呢。 咦？这是…… 孟阳的手掌触及一片……让他悚然坐起。 对上祁红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愣了片刻，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是不是犯错误了？” 祁红轻轻摇头，眼中有泪花闪烁。 其实她早就醒了，一直闭着眼睛回想昨晚的事情。 她一点都不后悔。 至少身边这个男人是她发自内心的爱上的，至于今后何去何从……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现在看到孟阳那副惊愕的样子，她想哭，强忍着把泪水憋了回去，做出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说道：“不是你犯错误，是我利用你喝醉的机会做了一件一直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这对你可能有点不公平，但，事已至此，你想怎么样我都依你……” 所谓情不自禁，大概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吧？ 孟阳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嘴角往上翘了翘，极为认真的说道：“按你这说法，我应该是吃亏了呀，是吧？” 祁红笑的阳光般灿烂，眼角却有泪水滚落下来。 “你就当我是个放荡的女人吧，等下我们各奔东西，再见面时……就当不认识好了。” 孟阳盯着她那双眼睛很久。 祁红对他的心思，他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出来一些的，可是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能做到这个程度。 事已至此……他肯定不能逃避。 更何况那天晚上在清河乡招待所把她救出来时，他也确实心动过，这样一个女人，他不能放她离开自己。 俯下身在祁红耳边低声说道：“你看，我这人呢，一向也不是个肯吃亏的主。” 祁红转过头来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贼笑的面孔，心里突然暖洋洋一片，“所以呢？” “所以我得找回来呀，让你也吃一次亏，我这心里不就平衡了吗？” …… 窗外树枝上有清脆婉转的鸟鸣声响起。 这是一个美好的清晨。 好消息也随之而来了。 马国仁在今早六点钟，从家里被带走了，据说是市公安局那边的一个副局长亲自带队来抓人的。 这个消息是孟阳在八点钟去县委大楼时听说的。 他来这里，是打着找领导请示工作的名义来的，所以，第一时间，被左良带进了吴金海的办公室。 看见孟阳，他心里就极为不爽，冷声问：“找我有事？” 孟阳却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凑近吴金海的办公桌，“领导，我想求您办一件事情。” “说！”吴金海低头看着文件，连眼皮都没往上抬一下。 “我想调个人进县委办公室。”也只有这地方，才能让人不敢乱动心思，而且，老吴同志对这个办公室抓得很严，他本人对女色也不感冒。 “什么？你以为县委办是你家开的吗？” 吴金海把手里的文件重重地摔在办公桌上，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一句话。 孟阳：“……” 犯得着这样吗？ 第118章 小祁的虎狼之词 其实吴金海对孟阳能来求他办事，还是很高兴的，他怕的是孟阳无欲无求，那就不好办了。 所以，眼下的吴金海看似对孟阳冷言冷语，甚至都要马上就把他轰出去的样子，心里却踏实了很多，根本不可能赶走他，当然，给他笑脸也是不可能的。 又拿起刚才那一份文件，自顾自地看起来，完全不搭理孟阳了。 一般来说，这情况下，孟阳应该悄然退出这间办公室了。 可孟阳毕竟是孟阳，他不是一班出来的，脸皮也修炼到了一定程度，很干脆地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还顺手拿过一张报纸，“哗啦哗啦”地翻起来。 当他翻到第三页的时候，吴金海头也不抬的问出了一句：“你要调谁？” 语气里的不满之意十分明显。 孟阳立刻扔下报纸起身来到办公桌前，“领导，我要调县电视台的祁红。” “祁红？” 吴金海猛的抬起头来，他对上的是孟阳那双看似纯净无瑕的眼睛。 祁红不是祁文静的侄女吗？ 他想起在庆功宴上，孟阳为了护住这个祁红甚至都得罪了冯爱东，眼下又巴巴的找自己要把祁红调来县委办，不用细想都能看得出来，这小子跟祁红应该是有啥特殊关系吧？ 这是好事啊！ 吴金海几乎要击掌叫好了。 孟阳把他自己跟祁红的关系这么显眼地暴露出来，这不就是等于在往自己手里塞一个把柄吗？ 这件事情他当然要答应，而且要立即办，还得办到让他满意，甚至超出他的预料！ 至于调到县委办……大可不必，他不就是想让别人不敢乱动他那个女人吗？ 这好办！ 吴金海几乎在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但是脸上却一点儿都没显示出来，仍旧是冷的要滴下水的模样，敲了敲桌子说道：“下不为例，这一次我就给你办了，正好组织部干部一科缺一个副科长，现在……” 吴金海的话说到这里，一根手指用力的指向门口，“给我立刻马上滚回清河乡，该干啥干啥去！” 孟阳却愣在原地不动了，两眼瞪得老大，半张着嘴。 他确实被惊到了。 县委组织部啊，那是啥地方？那是谁都能随随便便调进去的地方吗？ 尤其是祁红调过去就干部一科的副科长，这，这不是做梦吧？ 要知道，这年月，组织部和宣传部都是高配单位，永宁县也不例外，组织部部长是副处级干部，其下最有实权的干部一科科长是正经八百的正科级，副科长自然就是副科级。 孟阳是真没想到，自己跑这一趟，竟然会把祁红提到距离自己仅有半步的地位。 吴金海对孟阳的表现非常满意，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一个效果，小子，事情给你办了，你也要识相一些，不要冒险做那些里外不是人的事！ “怎么？你没看上县委组织部？” 孟阳连连摆手，“不是，不是，领导，我是高兴得失去思维能力了，感谢您帮忙！” 他知道吴金海肯定会帮他这个忙，但没想到就这么轻易将一个副科长的位子送了出来，这多少有点儿出乎意料了。 不过，孟阳很快就弄懂了其中的原因，老吴同志不就是怕自己过于刚正了吗？ 有个小毛病啥的送到他手里，他应该会放心很多了吧？ 走出县委大楼的时候，给祁红打去了一个电话。 “小祁同志，我是县委组织部，想抽空找你谈个话。” “谈话？”电话里的祁红笑出了声，“怎么谈？是深入浅出的谈还是我谈你听着？或者你谈我接受也可以的。” “再说，谈话还要抽空吗？随时随地都可以的呀，只要有立足之处，该办不该办的都能办！该谈不该谈的都能谈！” “呃……小祁同志，你变了！” 孟阳是真的感觉祁红像是变了一个人，刚才她说那两句话听起来好像没啥问题，可要是细分析，那就是虎狼之词。 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今早，像抱着一团轻柔的棉花一样抱起她时的场景，那是真的软啊！ 柔若无骨！ 好不容易压下那股火力，收起了笑容，“算了，不跟你闲扯了，有正经事跟你说，你不是想要调出县电视台吗？” “是，很想的那种！” 说起这件事情，祁红就感觉窝心，她现在接孟阳这个电话的时候，是躲在无人的会议室内接的。 早晨上班到现在，她始终都提心吊胆，毕竟昨晚上她是借口上洗手间逃出来的，很下领导的面子。 所以，她得时刻准备着接受领导的批评。 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了，只要她还在电视台上班，就不会是最后一次。 所以，她很想调走，调哪儿去都行，乡镇都可以。 手机里传来孟阳略有些严肃的声音：“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有可能调你到县委组织部干部一科任副科长。” “什么？组织部？副科长？孟阳你还没睡醒吧？”他这是昨晚累着了吗？不像啊，早上还生龙活虎呢。 祁红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开什么玩笑？还组织部，还干部科……组织部在哪儿她倒是知道的，那种单位是她能去的吗？ 刚走出会议室，就被叫到了台长周英的办公室。 四十多岁的周英是个典型的女强人形象，短头发，平直脸，唇很薄，这让她看起来略显刻薄。 事实上，她也的确不是个省油的灯。 看到畏畏缩缩走进来的祁红，她随手抓起桌上的笔筒就扔了过去，正好砸在祁红的肩头。 有点儿疼！ 可是祁红却没敢乱动，恭恭敬敬地站到了办公室正中位置，低垂着头，一副老老实实挨训的模样。 “祁红，你现在已经翅膀硬到无组织无纪律的地步了，啊！你让参加一个活动，竟然半路就跑了，你丢谁的面子呢？往小了说，你丢的是咱们电视台的面子，往大了讲，你是在给永宁县抹黑……” 周英足足骂了半个小时都没住嘴。 很显然，这一次，她是真的动怒了。 也不怪她气得七窍生烟，因为昨晚她招待的那几个人都是她在市里的同学，其中一位还是市委宣传部的，答应帮她活动活动，看看能不能调到市里去，所以，她就按照那一位的喜好，把祁红带去了饭局上，结果呢，那一位也就摸了祁红的小手几次，祁红就装醉跑了，人家追到门口时，还让祁红的朋友给生生踹了一脚，你说这气不气人？ 调动的事儿还能办了吗？这不是影响她前途的吗？这跟杀她父母有啥区别？ 她是越看祁红越不喜欢了，尤其那张连她这个女人都移不开眼的脸，恨不得冲上去给挠破撕碎。 叫你魅惑人心！ 哼，老娘我今天就要让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 第119章 祁科长…… 被气昏头的周英，终于想到了一条毒计，一条能让祁红身败名裂的毒计。 她咬着牙说道：“祁红，既然你眼里也没有我这个台长，没有咱们县电视台这个组织，从今天起，你暂停工作，这期间，还要来上班，打扫整个院里的卫生，重点是那几个卫生间，至于现在，立刻去打扫五楼的会议室！十五分钟后我要亲自检查，不合格就扣你工资！” 周英这话刚说完，桌上的座机就响了起来。 她抓起话筒又摔了回去，座机当即哑了，毫无声息！她现在情绪恶劣，没想接任何人的电话！ 等祁红低着头出去了，掏出手机给冯喜打去电话。 冯喜打人的事情还没有任何结果，估计也就不了了之了，周英心里清楚，冯喜作为人大一把手冯爱东唯一的儿子，就算出了再大的事情，冯爱东都会出面替他摆平。 所以，她要利用这一点，狠狠地打击祁红。 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无所事事的冯喜接到周英的电话，漫不经心的问道：“周姐，有何指示呀？” 他们两人的关系一直比较好，所以说话很是随意。 手机里传来周英略有些兴奋的声音：“小冯啊，我刚才安排祁红去打扫五楼会议室的卫生了，你现在去监督一下，看她干的如何。我在半个小时之后会领着全台人员到那里去开会。” 冯喜原本放在办公桌上的两脚一下子收回来，坐直了身体。 周英话里的含义，他只琢磨了片刻就琢磨明白了，马上笑着说道：“周姐，您放心，我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挂掉电话之后还在自己办公室里的镜子上照了照，不错，小伙儿很帅！ 今天，帅小伙儿就要干一件一直以来想干的事情。 其实他多少还是有些埋怨周英的，很早他就想对祁红下手，可是周英总是拦着他，说祁红是台里的不可多得的人才，必须要保护。 狗屁，不就是因为祁红的姑姑在宣传部当副部长来着吗？ 如今，祁文静被打发到乡下去了，周英就把祁红送到了自己面前，这就叫人走茶凉。 特么的，凉不凉的他是一点儿都不关心的，他关心的是祁红那个声音都能让人酥麻入骨的小女人。 冯喜哼着歌走出办公室，抬头看了看楼梯。 五楼会议室啊，真的是个好地方。 那里常年没人去。 事实上，别说五楼了，就是四楼也大部分都空着呢。 而且五楼会议室还有点那么一点特殊，一开始是按照演播室标准设计的，门窗隔音方面做得相当到位。 所以，周英把祁红指派到那里去打扫卫生，回头又告诉自己去监督祁红的工作，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他，这半个小时时间里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他很快就上了五楼。 果然在大会议室里看到了正弯着腰擦椅子的祁红，一身洁白的衣裙勾勒出她美妙的曲线。 冯喜关紧了会议室的门，看着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望着他的小女人，再也按捺不住，跑过去一把就把她抱住…… 再说周英这边，给冯喜打完之后，心里敞亮了很多。 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她得掐着点儿时间，半个小时后，要带着所有人去五楼，让大家看看平时端庄稳重的祁红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看她还有没有脸继续活下去？ 想着这些，她好像看到了祁红衣衫凌乱、失魂落魄的样子，差点儿就笑出了声。 这心情一好，也就想起了自己刚才暴怒之下好像是有一个电话没接。 便翻开座机的电话记录，只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因为刚才打进来的这个号码看着像是组织部的。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往回拨过去时，电话又一次响起来。 还是这个号码！ 她这一次一点儿都没耽误，直接抓起话筒。 话筒里一个深厚的男人声音传过来：“周台长，我是李长峰。”声音有点儿冷。 李长峰？组织部长李长峰？ 他……他打电话有啥事？ 她刚才没接的电话就是李部长打来的？ 周英抓着话筒的手都有点儿哆嗦了，“李部长，我是周英，您有什么指示？” “根据县委工作需要，调你单位祁红到组织部干部一科任副科长职务，现在马上让她到我这里来一趟……” 后面的话，周英已经听不清了，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里“嗡嗡”的，各种声音都掺杂进来了。 也不知道李长峰那边啥时候挂断了电话。 周英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光洁的额头上很突然地冒出了汗珠，片刻后，她像是被人用针扎到了一样，从椅子上跳起来，疯了一般地冲出办公室，直奔五楼而去。 跌跌撞撞跑到五楼，顾不上喘一口气，拉开会议室就冲了进去。 会议室里，冯喜已经脱掉了自己的衣物，正按着祁红撕扯。 …… 五分钟后，周英扶着衣衫凌乱的祁红回到了办公室，双手合十连连告罪：“祁科长，都是我不好，我本想着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更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呀！” 祁红有点懵，冯喜想要得到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对刚才会议室内发生的事情，她并没有太多的感想，只是……周英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想要收拾自己吗？ 按理来讲，她不应该救自己出来呀？刚才那场景不正好顺了她的心思吗？ 看她一副茫然的样子，周英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记性，那什么，祁科长，你现在马上去县委组织部，找李部长，他要见你。” “李部长要见我？”祁红整理衣裙的手顿在那里。 “是，是，我现在要恭喜你了，你已经调到组织部干部一科了，还是副科长，咱们以后……” 祁红没再听周英说话，起身就往外走。 周英跟在她身后还唠叨：“祁科长，我刚才真不是……” “咣当！” 她的话说到这里，祁红已经甩门出去了。 周英两手抓住自己的头发，直往墙上撞，她想不明白，事情为啥会弄到这程度，原本只是一个她能随时拿捏的播音员、主持人，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组织部的人了？ 她都干了什么呀？ 这不是把祁红得罪得死死的吗？今后还能落到好吗？ 慢慢地堆坐到地上，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她最担心的就是来自祁红的报复，不说别的，如果祁红在李长峰那里说上自己的一句半句坏话，今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她已经六神无主了…… 第120章 成绩还是很亮眼的 按理说，祁红被破格提拔为副科长，跟周英是一个级别，她不应该这么害怕才对。 但她知道，自己这个副科级干部手中的权力跟组织部干部科副科长比起来，可是差得远了，人家那是真有实权啊…… 懵懵懂懂的回到自己平时工作的大屋子，祁红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勉强稳住自己。 刚才周英说的那些话她都能听得懂，可为什么感觉如此不真实呢？ 难道孟阳还真说对了不成？ 自己真的被调到了组织部？ 她用力的拧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很疼！ 看来这不是做梦，而是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一个人坐了好久，始终也没弄明白孟阳是如何做到在短短的一个多小时内就把她从电视台调到县委组织部去的，难道说他早就做好这件事情，就等自己提出来的吗？ 好像也不对。 从早晨那会儿她跟孟阳交流的情况来看，孟阳对她还是相当怜惜的，只要不是她主动提出来要离开电视台，他不可能不跟她商量就把她调走。 所以呢，能确定整个调动的运作就是这一个多小时里完成的。 这放到哪里，谁的身上，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如果她知道孟阳仅仅花了十多分钟就把这件事情搞定了，估计她会惊掉下巴。 但不管怎么说，事情定下来了，祁红的心里也敞亮了很多。 组织部呢，还是干部科……今后县电视台这些人，县委宣传部那些人看到她应该不会轻易对她起歪心思了吧？ 祁红突然觉得生活好像变得有意思多了。 而这，来自于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人。 祁红脑海里现出昨晚的情景，莫名的红了脸，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忙些什么呢？ 打个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 孟阳确实很忙，已经在回清河乡的路上了，刚才还给韩小慧打了一个电话。 他还是想知道，前天晚上她为什么没回家？ 可是韩小慧并没有接他的电话，一连拨出去三次都没接通，孟阳无奈了。 就在这时，祁红打进来电话了。 “孟阳，我真的调走了，现在正要去组织部报到呢，谢谢你啊，小男人！” 孟阳听到她这个消息，阴郁的心情好了很多，“就这么空口白牙的感谢吗？” “那怎么办？要不我给当二老婆得了，以你的能力，两个老婆应该伺候得了，不是应该，是根本不能让你……” “停，小祁同志，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啊。” …… 时间匆匆而过。 由于夏收夏播，再加上旅游开发和生物制药两个企业的事情，孟阳忙得昏天暗地，几乎是脚不沾地一样奔波着。 成绩还是很亮眼的。 清河乡通往县城的公路修好了，双向四车道，标准很高，乡里通往各村的路也都硬化成了水泥路，获得了全乡群众的一致好评。 夏播方面，孟阳组织乡里的所有干部在麦收之前进村入户，积极动员村民将闲置的耕地承包下来，给予了最大程度的优惠，让他们跟制药公司签订了种植合同，按着制药公司的要求种植药材。 由于工作得力，且制药公司财大气粗，预告支付了一部分订购款，村民们的积极性空前高涨，在短短几日内就将那一万多亩去年弃耕的土地全都承包了。 这也让县里的领导们非常满意，把清河乡的做法当作典型，很是热闹地宣传了一阵子。 旅游公司这一边，郭贵军还是很重视的，接二连三地派来施工队伍对清河乡所有的古建筑进行专业维修，如今已经快要维修完毕了。 整个清河乡面貌大变，古色古香，还非常干净整洁，人们都不敢相信这是过去那个灰秃秃的清河乡。 孟阳还借助旅游公司的维修队伍，对乡招待所进行了一次全方位的升级改造，之后，仍旧包给了纪秋。 同时，从济州市请来专业人员，对其他宾馆、小旅店以及及饭店之类的服务行业做了一全方位的规范经营指导，该培训的培训，该装修的装修，该升级的升级。 总之，大家都折腾得非常起劲儿，也初步看到了成效。 随着旅游公司的广告和省市电视台轮番播出，最近已经陆陆续续有游客光顾清河乡了，对这里的风景和人文景观赞不绝口。 旅游这一块总算是启动了。 制药公司两个月前在县城成立，眼下在清河乡投建的药厂一期工程也基本收尾了，马上就要投入生产。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孟阳的工作做得都很出色，清河乡以日新月异的速度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只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事情，还是发生在孟阳身上了。 工作上表现极为出色的他，家庭方面却弄得一地鸡毛。 韩小慧申请到了去省第一医院进修的资格，于两个月前就走了，据说在省城进修一到两年时间。 这还是孟阳听父母说起的。 其实，早在韩小慧去省城之前，孟阳委托高德明查的事情就有一结果……秦建安来永宁，是受他父亲秦福来指派，想要参与制药公司投资的，但他个人的目的，就是为了韩小慧而来的，并且为了得到她，做了不少功课，这其中很可能就包括孟阳手中那张两人躺在床上的照片。 孟阳在得到这些信息之后，总算是知道是自己误会了韩小慧，他原本想要找她当面赔礼道歉的，可是韩小慧却不干了。 根本不愿意见他。 孟阳后来一想，韩小慧跟他置气也是对的，毕竟自己是真的对不住人家，别的不说，光是祁红的事情上，就已经算是背叛她了。 所以，现在的孟阳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想要求助老爹老娘，却被老两口一顿臭骂给赶了出来。 孟阳的老娘张海霞同志已经在六月份光荣退休了，紧接着，眼看着再也没有进步余地的孟庆林也办理了内退手续。 老两口对孟阳和韩小慧的事情多次干预之后，没起到任何效果，后来干脆就不管了，让他们自己折腾去。 两人出门旅游去了。 孟阳也终于变成了孤家寡人……这些天，他总觉得心里不安，晚上睡觉都开始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却又搞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按说，除了韩小慧的事情之外，他在事业上几乎可以用开挂这两个字来形容了，当上乡长才三个多月时间，做到了别人三年都未必能做到的。 那么，他为什么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劲呢？ 一时之间，还真就想不明白。 …… 时间到了九月下旬，天气渐凉之际，制药厂建成投产了，生产出的第一批祛疤药膏在市场上被抢购一空。 孟阳终于松了一口气。 几个月的忙碌，让他身心俱疲，在乔永新的建议下，决定给自己放两天假，至少这是表面上的理由。 看着穿了一身浅紫色长裙进来给他送文件的章玥玥，孟阳合上手中的一个日记本。 “章姐，想不想放几天假？” 章玥玥微愣，随即展颜一笑，略带磁性的声音都比平时欢快地很多，“当然想了，谁愿意上班啊，能睡几天懒觉也是好的呀。” “那好，咱们就几天假，跟我回县城吧。” “真的？” 章玥玥见孟阳不像开玩笑，高兴得像个孩子一般地跳起来，她这一跳不要紧，翻滚的波浪让当了两三个月和尚的孟阳移不开眼睛了，身体渐渐热起来。 第121章 自信的女人最好看! 章玥玥却好像一点儿都没注意他的变化，眼睛突然瞄到他面前的那个日记本上，略有些担心地提醒他：“孟乡长，这东西您还是锁进保险柜里的好。” 孟阳收敛心神，拍了拍那本日记本，无所谓地摇摇头。 “没事，该记的我都记下来了，我估计也快用上了。” 他们两人说的日记本是刘丽红在三个月前亲自送到孟阳手里的，她是在整理李宏才遗物时，在一个非常隐蔽的角落里发现的这东西。 当时她也没太当一回事，差点儿就卖废品了。 只是扔出去之前，随手翻了一下，才发现这里面竟然记载着很多让她头皮都发麻的东西。 这里面就包括孟阳在那天晚上念给吴金海听的有关马国仁收取红旗煤矿年终红利的文字。 当然不只他一个人的，还有很多人都被记载在上面。 刘丽红当时就吓傻了，又仔细看了之后，她就觉得李宏才很可能一直在红旗煤矿和那些人中间当联络员，很多事情都是经他转手的，钱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李宏才知道的事情很多，也把这些事情都记录下来，应该是为了出事后保命。 但最终还是死在了看守所，也许他没意识到自己会死得这么快。 刘丽红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之后，就把这本日记交到了孟阳手中，毕竟孟阳受李宏才所托在照顾她。 也是她唯一能信任的人。 孟阳拿到这日记本之后，也是相当震惊的，但他在看了几次之后，却越来越迷糊了。 因为这本日记除了记录着上面说的那些内容之后，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李宏才自己对一些事情的判断，是他真正的日记。 其中隐约提到了市里甚至是省里高层之间的博弈，主要矛盾竟然不在永宁，而是跟永宁接壤的洪海县，甚至最后记录的内容里还判断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那就是红旗煤矿出事的根本原因，并非管理不善，而是人为制造的事故，最后抱怨自己今后可能少了一项收入来源…… 这让孟阳看不懂了。 不过，自己手里有这么个东西的事情，他倒是没有瞒着章玥玥，也跟她一起研究了几次，始终不得要领。 最后，他还是听了章玥玥的意见，把日记本锁进保险柜里。 “章姐，收拾一下，走！” 章玥玥一路小跑着回自己办公室收拾东西去了。 孟阳看着她高兴的模样，心里多少还是挺有些感触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个比他大三岁的女人，职务还仅仅是个办公室主任，可是她的工作量却是相当大的，事务巨多，还很繁杂。 作为一个懂得感恩的人，他知道，章玥玥之所以拼命的工作，根本原因在于她对自己的那份感情。 所以，他也得懂得回报才行。 好在前些天，章玥玥提议让精明过人的赵莹担任了党政办副主任任务，替她分担了不少工作量。 半路上，孟阳还开玩笑说道：“章姐，你就这么大胆的把工作全交给小赵，不怕她夺了你的权吗？” 章玥玥明媚无比地笑起来，“有您在，我从来不担心自己失业。” 孟阳哈哈大笑，扭头望着后排座上的她，一时间有些失神了。 眼前的章玥玥跟他刚认识时很不一样了，没有了那种骨子里的卑微，这得益于最近几个月充实又忙碌的工作，让她变得自信满满，整个人都散发出成熟女人独有的魅力。 章玥玥见孟阳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裙，没发现问题，抬起头来时，脸渐渐地红了。 “孟乡长，不认识我了？” “哪能呢，我在想，还是自信的女人最好看！” 孟阳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失态了，便挑起话题说道：“马国仁是在昨天开庭的吧？章姐你关注他的消息了吗？” “是昨天开庭，准确来讲，昨天是第三次开庭，已经宣判了，十二年，马国庆也在同一天，他比较重一些，十五年。” 孟阳勾起了嘴角，虽说对这个结果他并不是非常满意，但在群狼环伺之中，他能火中取栗一般地扳倒马国仁，已经是能做到的最好结果了。 他不知道马国仁身后的人是如何跟市里赵国志等人拉扯的，想来其中的勾心斗角是很激烈的。 最后，还是赵国志这一方占了上风。 不过，自己这边得注意一点儿了，想当初，李宏才曾经提醒过他，要注意马国仁身后的人，如今，他还不能确定那人是谁，但也有了大体的方向，多加小心就是了。 实际上，他要加小心的事情，并不只是这个。 随着旅游和制药两个公司逐渐正常运转，并初步看到效益，他和县委那边两位主要领导之间的矛盾也开始按不住了。 这也不难理解，毕竟当初他们能相安无事，根本的原因在于能互相利用。 在吴金海和周江河眼中，孟阳是有利用价值的。 但他们两人对孟阳的态度还有所不同。 就吴金海来说，现在就差把孟阳手中有关红旗煤矿给他们这些人进贡的证据扣出来，就能把孟阳打进地狱。 至于赵国志怎么想，吴金海并不是特别在意，他一个马上退居二线的人，还怕什么呢？ 再说，他吴金海背后也不是没有靠山。 而周江河就跟他不一样了，还年轻，根本没有勇气得罪赵国志，但他对孟阳还是下得去手的。 至少要制造一些麻烦，让这个年轻人的成绩别那么亮眼，否则对比起来就显他这个县长有些无能了。 对这些情况，作为当事人，孟阳心里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他必须回县城住几天，得找个机会跟两位领导谈谈心。 把他们那点儿歪心思掐死萌芽状态中。 孟阳带着章玥玥启程回县里，前脚刚出发，后脚，吴金海那边收到了消息。 他握着手机低声吩咐打电话给他的人：“行动要隐蔽，那东西不是在他办公室就是在他宿舍，办公室的可能更多一些。” 随后，他挂断了电话，站在窗前紧紧地皱起眉头。 他必须尽快行动了，不然，孟阳手里的那东西就像一把利剑悬在头顶，让他吃不好睡不香。 …… 车进县城，孟阳突然想起旅游公司想要在县城专门建一个接待处，地址初步选在县城东北侧的永宁河边一片平房区，跟政府这边的协调工作将由他来完成，就让路宏伟把车开到了河岸大堤上，准备站在高处整体观察一下环境。 刚下车，章玥玥就尖叫着喊道：“孟乡长，你看，是不是有人掉河里了？” 从上游方向顺水漂来一个人，很快就到了他们近处。 孟阳打眼一看，惊叫出声：“怎么会是她？快，快救人！” 第122章 李玉兰跳河了 原本就做好了救人准备的孟阳发现河里河漂来的这个人他认识，能在湍急水流中仅冒出两下脑袋就认得出来，是因为河里漂来的人，跟祁红长得特别像。 没错，就是李玉兰！ 在孟阳跳进河里的瞬间，路宏伟也已经一个猛子扎了进去，章玥玥立刻打了急救电话。 县医院那边来得很及时，在孟阳和路宏伟两人费了挺大的力气把李玉兰拖上岸时，救护车已经呼啸而至。 救护车上跳进来的两名大夫，朝着孟阳点了点头，立刻检查李玉兰的情况。 情况不乐观，因为她已经没了呼吸和心跳。 这种情况，根本来不及带回医院，只能现场急救。 医生护士的五个人忙活了老半天，又是控水，又是心肺复苏、人工呼吸的，结果，李玉兰毫无反应。 按照一般情况来分析，能救回来的可能性很小了。 又做了最后一次努力之后，县医院的两名大夫商量了一会儿，宣布放弃急救了。 他们两个倒是因为韩小慧的缘故，都见认识孟阳，其中一个对孟阳说道：“孟乡长，人救不回来了，我们尽力了，她这样就算是带回医院，也没有用了。” 孟阳紧皱着眉头蹲到了李玉兰身边。 观察片刻后，抓住了她的手腕，三根手指搭到她寸关尺位置，脉搏自然是没有，那么他在查什么呢？ 旁边的人都有些好奇了。 过了十秒钟左右，孟阳俯身把耳朵贴到了李玉兰左胸位置上，只听了片刻，抬头围在身边的人说道：“你们都转过身去，我要详细检查一下，章姐你帮我把她的衣服撕开，包括里面穿的那一件，露出心脏位置就行。” 路宏伟第一个转过身去了，即便这个女人死了，也得给予尊重，他懂领导的意思。 章玥玥这边按照他的要求做好之后，孟阳再一次把耳朵贴到了李玉兰的胸口上。 这一次，他足足听了有半分钟左右。 抬头就冲着身后的护士喊道：“把你们的针头给我一个。” 他现在需要一个利器。 等救护车的护士慌慌张张的把针头递给，他又转头对他低喝一声：“转过身去。” 原本还想看看孟阳到底要干什么的两名县医院大夫，都不敢动了。 孟阳这边拿到针头之后，在李玉兰的十根手指上穴位上一个一个的刺破，随后在她头顶的百会穴位置挑开头皮。 扔了针头开始给她做胸口按压和人工呼吸。 足足折腾了将近两分钟时间，他再一次摸到李玉兰的脉搏后，脸上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一旁的章玥玥都懵了，因为她明显的看到李玉兰胸口正在微微起伏，这人是救回来了？ 这可是县医院的大夫都认为不行了的呀！ 她还从来没听说过孟阳还有这一手惊世骇俗的医术。 原本以为那种祛疤药膏不过是孟阳从谁那里得到了一个药方而已，现在看来应该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吧？ 孟阳坐到了一旁直喘粗气。 刚才从河里把人捞出来就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眼下又紧急的做了这一番施救，现在的他，连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好在没白忙活，结果还真的如他所愿。 这一手救人的本事，是他前世跟一位老中医学的，也不是说在每个溺水者身上都管用，这里面运气的成份比较多一些。 李玉兰已经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但是眼神有些呆滞，这很正常。 孟阳对县医院那两名大夫说道：“你们两位把她带回医院做个详细检查吧。” 实际上那两位大夫都不知道现在李玉兰已经被救活了。 等他们转过身来，看到李玉兰睁开眼睛，还有自主呼吸的样子，惊得差点儿下巴都掉下来。 其中一名大夫蹲下来亲自检查了一番。 他是真的不敢相信这情况下竟然还能把人救回来，但是听诊器里传来的心跳声告诉他这人是活的。 再看向孟阳时，眼中可就多了敬佩之意。 医院里有关孟阳的传说很多，但都风花雪月的事情，他们可从来都不知道小韩大夫的男人竟然还会这一手医术。 不，这他妈应该不是医术了吧，会不会是巫术啊？ 李玉兰的身体素质还是很不错的，就这么一小会儿，人已经能坐起来了。 孟阳建议道：“你跟着救护车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李玉兰直摇头，“不用去了，我感觉没什么事情。” 其实，孟阳也知道，她现在这情况也根本用不着去医院。 …… 等救护车离开之后，章玥玥和孟阳把李玉兰扶了起来。 章玥玥还是比较关注孟阳的身体的，劝他道：“孟乡长，咱们也回去吧，看你这样好像也很累，要不要回家休息？” 这回轮到孟阳摇头了，回什么家呀？没有了韩小慧的家还是家吗？冷冷清清的，还不如住到永宁大酒店呢。 他看向呆呆地望着河水的李玉兰，走过去说道：“有啥事儿想开一点，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连死的勇气都有，为啥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呢？要知道人旦死了，可真就啥都没有了，这个世界很美好，外面更广阔，你没见过的东西还有很多……” 种种迹象表明，李玉兰是自己跳进河里的，所以，孟阳才会说这些话。 李玉兰转过头来，直直地盯着孟阳的眼睛，“孟阳，谢谢你们救我上来，你放心，我想开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嘛，不会再做傻事了。” “那我就放心，你是最近工作上不顺心，还是家里有事了？”孟阳试探着问道。 他想帮她解决问题，一方面是这个女人实在太像祁红了，爱屋及乌说的就这情况了，另一方面他打心里是感激李玉兰的。 因为在扳倒马国仁的事情上，她出了很大力气。 虽说这里面有她为自己讨回公道的一方面，但更多的是孟阳三番五次的鼓励她，甚至可以说是鼓动她去面对市公安局和纪委反反复复的调查问询。 每一次面对这些人时，她都要把自己的经历详细的讲一遍。 这其中的难堪和折磨对一个女人来说实际上也算是二次伤害，而且伤得可能比第一次更重一些。 所以，孟阳心里多少有些内疚。 他以为李玉兰可能是承受不住那些流言蜚语而选择自杀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扳倒马国仁的意义就会大打折扣。 他不想看到这样一个结局。 “我……”李玉兰犹豫着想说话的时候，抬眼看向孟阳身后，脸色剧变，惊恐无比地躲到了他身后。 第123章 我不想跟他们走! 孟阳立刻转身，这才发现不知道啥有五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往这边跑过来。 其中一个边跑边喊着：“是她，他妈的，跑这儿来跟男人约会来了，看我今天不打死她！” 五个人很快就跑到了这边，打头的那一位看着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头发极短，满脸横肉。 上来就要奔着孟阳来了，“你他妈谁呀？敢碰我老婆，活腻了吧？” 手刚伸过来，就被路宏伟抓住手腕。 孟阳拍了一下路宏伟的肩头，“放开他吧。”他感觉这人好像跟李玉兰有啥关系。 路宏伟勾着嘴然松开了此人，但自己还是挡在孟阳身前。 “你哪一位？”孟阳冷脸问道。 “我是她老公冯彬，怎么？你他妈这么护着她，是跟她有一腿了吧？让开！” 冯彬说着话，绕过路宏伟就抓向孟阳身后的李玉兰。 “慢着！”孟阳拦住了冯彬，随后扭头问李玉兰：“你认识他吗？” 李玉兰哆嗦着答道：“认，认识，是，是我男人。” 冯彬得意地看向孟阳，如果不是看旁边停的那三菱车有点儿显眼，怕孟阳是谁家的公子，他早就抢人了，还用得着在这儿磨叽吗？ 李玉兰越过冯彬，看了看他带来的四个人，主动走出来，低声跟孟阳说道：“你们快走吧，我的事你们管不了。” 那四个人都是混社会的亡命徒。 按说人家的家务事，旁人不该插手，可是孟阳两世为人，最看不惯的就是欺负女人，眯着眼睛仍旧拦在李玉兰面前。 “这世上没啥管不了的事，你放心，只要不是你自愿回去，谁也带不走你！” 冯彬听了孟阳这话，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够了这才朝身后那四个人说道：“哥几个听到了吗？这他妈有个不知死活的说大话吓唬我呢，咋办啊？” 他刚才还想给孟阳留点面子来着，现在看来，对方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一看就没什么社会经验。 也就这个司机看着好像身板不错，手上的劲儿挺大的。 可那又怎样呢？ 自己这边可是五个人，还都是打架高手，心狠手辣，真要打起来，恐怕都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他带来的那四个人一阵大笑，其中一个手指隔空点着孟阳说道：“冯哥，就这小白脸的样子，我一只手都能捏死他，怕啥呀？” 另一个眼睛瞄着章玥玥，阴阳怪气地说道：“冯哥，这个小娘们儿不错，把借给我们哥儿几个玩玩，就放过他吧。” 孟阳倒是一点儿都没表现出生气的样子，耐着性子说道：“冯彬，虽说这是你的家事，但我跟你爱人也算是熟人，所以，想多说两句，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咱们找个饭店一起唠唠。” 这里的永宁河岸大堤，堤坝内就是成片的平房区，也不算是特别偏僻，因而，孟阳多少顾忌一些自己的身份，不想跟这些人搞得太过激烈，尤其对方还是李玉兰的丈夫，就想着能不能跟对方讲讲理，问清楚到底发生了啥事，然后做一做工作。 他这个想法是美好的，可是对有些人来说，根本不可能听得进去。 冯彬冷笑一声，孟阳这么软弱的样子，他更加肯定自己刚才的判断没错，这人不过是家里有点儿钱而已。 这种人，他有啥好怕的。 “老子没空跟你唠！识相的就给我滚一边去，要么……别怪老子不客气。” 说着话，朝身后的四个人一挥手，这就是动手的信号了。 他自己已经一拳打向孟阳。 孟阳身后的李玉兰急得扯开孟阳，想自己的身体挡住这一拳。 就在这时，冯彬身后的路宏伟出手了。 一个侧鞭腿扫在冯彬的肋下……随后闪电般转身身，在那几个人惊诧之际，连连出手。 实际的打斗过程乏味可陈，仅仅两分钟后，冯彬和他带来的四个人都趴在河堤上痛苦地呻吟着。 刚才出手的路宏伟也仅仅是活动开了手脚，打的一点儿都不过瘾，像个没事人一样笑着站到了一旁。 咋看他这形象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年轻人，毫无锋芒。 冯彬偷偷地看过去，接触到路宏伟扫过来的视线，又连忙低头装死了。 不止是冯彬想不通这个年轻人为啥这么能打，就连章玥玥都有些震惊了，她知道孟乡长身边这个司机是个退伍兵，应该是挺能打的，可是没想过这家伙的身手这么厉害呀。 这可是好事，孟阳身边有个这样的人，他遇到类似事情时就能避开很多危险了。 她已经想好了，回去之后，看看乡里能不能给路宏伟做一些补助，变相的给他涨工资…… 且不说章玥玥这边事事想着孟阳，李玉兰看到眼前的场景，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也有靠山了。 扯了扯孟阳的衣袖说道：“孟乡长，我……我不想跟他们走！” 孟阳拍了拍她的手，“那就不跟他们走，没事，你别怕，走吧，不管他们了，咱们找个地方，把你的事跟我说说，我肯定会帮你的。” 说完，看都没看地上趴着的五个人，直接坐进了车里。 章玥玥也拉着李玉兰上了车，上车前路过那五个人时，高跟鞋有意无意地踩到了刚才说要玩玩她的那人手掌上，引起一阵惨叫。 十多分钟后，三菱车已经到了李玉兰家所在那一片小区外面。 孟阳回头问李玉兰：“你现在是回家吗？” 李玉兰突然捂住脸，低下了头，泪水从她手指间滴落。 孟阳愕然，随即想到她应该是遇到迈不过去的坎儿了，所以才会跳河。 章玥玥掏出自己身上的手绢替李玉兰抹眼泪。 李玉兰低声呜咽着说道：“我现在已经没有家了，还能回哪儿去啊？” 没有家了？ 这是啥情况？ 孟阳和章玥玥都愣住了。 只听李玉兰异常艰难地说道：“我离婚了！被他赶出来了！我无处可去了……” 离婚了？孟阳和章玥玥都有些吃惊。 “不是，那你刚才为啥不说这一茬啊？”开车的路宏伟忍不住问道。 如果知道她已经离婚了，高低也得把那个冯彬打个半残啊。 “开你的车！”孟阳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路宏伟的后脑勺，问李玉兰：“那他为啥还找你？” “他……”李玉兰似乎很难开口说出原因，低着头哭得更厉害了。 第124章 对付一个姓吴的 坐在李玉兰身旁的章玥玥朝孟阳摇了摇头，搂着她的肩头低声说道：“走吧，去我那里，正好我的房子还空着，想找个人看房子来着。” 说着话她看了一眼孟阳，这是征求他的意见呢。 孟阳点点头，又对李玉兰说道：“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了，想开一点，去给章姐看房子也挺好，先把自己安顿下来，之后再说其他的，至于公司那边，让章姐替你请个假，你先休息两天。” 李玉兰现在是永宁生物制药公司的一名正式员工，这是当初孟阳让章玥玥安排进去的。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章玥玥在县城西侧那个小区的房子里。 尽管孟阳不想挑起李玉兰的伤心事，但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搞清楚一些情况。 “李玉兰，我冒昧的问一下，你是不小心掉到河里了吗？” 他这话就比较委婉了，是想知道她跳河的原因。 李玉兰刚才在车上哭了个够，眼下已经没多少泪水了，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我自己跳进去的！” 接下来她也没等孟阳细问，就把自己这三个月的经遭遇详细的讲了出来。 原来在她出事后一个月左右，她的丈夫冯彬就突然回来了。 后来，李玉兰才弄明白一件事情，冯彬根本就没去南方打工，一直就在济州市里混生活，而且这一年来一直偷偷的跟婆婆有联系。 在婆婆身体实在挺不住的时候，他回来了，回来之后没两天，婆婆就一命呜呼了。 办完丧事之后，冯彬就提出了离婚，而且要把孩子带走。 李玉兰自然是不同意的，两人争执了一个多月，期间，冯彬对她连恐吓带动手。 她最终还是没争过冯彬。 冯彬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在离婚官司中占据了上风，把孩子要走了，还让她净身出户。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一个月前，李玉兰眼下借住在亲戚家中，强挺着最后一次上庭作证之后，本想今后开始新生活，却不料，冯彬还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前两天，从市里回来就找到了她。 强行把她带回原来的家里，在她挣扎着要跑出去时，对她一顿拳打脚踢，然后当着他带回来的那四个人的面要了她。 并且告诉她，不听他的话，就会弄死她！ 在冯彬和那四个人吃饭喝酒过程中说的话里，她多少听到了一些让她无法接受的信息。 冯彬竟然在策划一件事情，就是利用她来对付一个姓吴的，好像是市里的某个大人物交给他们的任务。 原本就因为当着别人的面被冯彬弄了的李玉兰，得知他还要把自己送给别人祸害，羞愤之下逃出来，选择了跳河了断自己。 没想到竟然被孟阳救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李玉兰两手抱头，痛苦异常，这才一年不见，冯彬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孟阳没太关心冯彬变成什么样的人，倒是对这人策划的事情有些警惕，“他要对付的人是咱们县里的吗？” “应该是。”李玉兰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孟阳那双眼睛，神色复杂。 眼前这个沉思的年轻男人，做事做人都很有一套，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能报仇，而且，那天晚上叫来公安局局长的人也应该是他，这一次又从河里把自己捞上来，这份大恩大德，她该怎么报答？ 孟阳在考虑两件事情。 一个是李玉兰提到的姓吴的人，很巧，吴金海就姓吴，难道说冯彬还跟马国仁身后的人有联系，是要替那个人找吴金海的麻烦吗？ 这在理论是有可能的。 因为吴金海跟马国仁不是一条线上的人。所以，马国仁被判刑之后，他身后的人在永宁县就没有代理人了，搞掉吴金海，就能培养下一个代理人，而且还能通过这件事情来收拢人心，给那些跟着他走的人看看，他是能替他们摆平事情的，至少在事无可为的情况下，能替他们报仇…… 当然，这些都是孟阳自己的想法，他需要确定一下，然后再做打算。 至于他考虑的另一件事情…… 在他们两人说话之际，出去买生活用品的章玥玥回来了，放下手里的一堆东西，问孟阳：“中午吃点啥比较好？我现在就做。” “越简单越好，吃完饭我还要出去。” “那我下面给你吃吧！”章玥玥说着话钻进厨房。 下面给我吃？孟阳眨了眨眼睛，老脸一热，看到李玉兰仍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连忙收回不该有的想法。 “李玉兰，你在制药公司的工作先别干了，跟我去清河待一段日子吧。” 李玉兰略有些吃惊，“我这份工作挺好的。”工资不低，活还简单，就是打扫卫生。 孟阳连连摇头，冯彬既然是有这么一个策划，就不可能放过李玉兰，毕竟跟祁红长得特别像的女人并不好找，所以……“你待在县城不安全，等我摆平了他们，你再回来！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孟阳的强势，让李玉兰心头忽然升起一股暖流，这世上还是有人关心她的，眼角一红，轻声说道：“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去清河给你当保姆吧，不要钱！” 吃过午饭，把章玥玥和李玉兰在这里，孟阳自己去了高德明的店里。 “呵，大忙人来了哈，自己找地方坐吧，站着也行。”高德明正在给顾客挑选锄头，随手指了指一旁的凳子说道。 看着他熟练无比给顾客讲解新式锄头的好处，孟阳忽然想起李保义跟他说过的话……‘农民的锄头拿在手里，可以锄地也能杀人，还能干比杀人更大的事，当年的陈胜吴广就干过，所以，工具在手，就看你怎么用。’ 他是不是也应该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了？不然的话，单枪匹马的，做起事情来总感觉伸不开手。 毕竟永宁县的环境实在是太特殊了。 “怎么？孟乡长现在看美女都看不过瘾了，改看男色了吗？或者我脸上长花了？” 高德明打发走了顾客，靠在柜台上扔出一句话，差点儿就让孟阳吐了，“你有空的时候吧，就多照照镜子，我就看了你一小会儿，差点儿就把中午饭吐出来了。” “呵，有你说的那么悬吗？找我啥事儿，不会又是心情不好吧？我可没时间给你当心理医生。” “两件事，”孟阳伸出两根手指，“一个有关你的生意，另一个是求你帮忙。” 第125章 冯彬要干大事 高德明白了一眼孟阳，“一个一个说。” 孟阳说道：“生意的话，我有个建议，省农机研究所搞出一个自走式微型收割机，专门割麦子的，听说相当实用，价格也不高，已经批量生产了，你就不想搞几台试着卖吗？” 这种收割机是他前世就听一位患者说过的，就在年底之前，卖得异常火爆，代理这种农机的另一家农具商店赚了不少钱。 “消息可靠吗？”高德明马上就有兴趣了。 “当然可靠，我是谁呀？” 孟阳甚至提供了省农机研究所一位研究员的电话，这人他认识，“你就说是李修远的表哥让你去的就行，他肯定会帮你的忙。” 再好的兄弟关系也不能总是单方面让人家付出，不然，这种关系迟早有一天会疏远。 高德明见孟阳又提到了李修远，挑了挑眉毛，他现在越来越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他的好朋友李修远。 不过，这事儿放在心里就得了，不必挑明。 “另一件事呢？” 孟阳略作沉思后说道：“冯彬这个人你听说过吗？” “冯彬？”高德明皱起眉头，“没听说，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问问。” 高德明的电话很快就打完了。 从门外走进来后，意味深长地笑了，“不是，兄弟，你挺会呀！一个祁红还不够折腾的，还找了一个跟她长得特别像的女人。” 这一句话可让孟阳震惊了，“你这么快就打听到我的行踪了？” “顺便，顺便哈，主要是打听冯彬的下落就知道你在河边把人家给揍了，还把人家的女人抢走了，咝，你还别说，把她跟祁红摆在一起，那是啥场景啊？想想都让人激动不已啊！” 孟阳起身就踹了过去，“滚！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我要给嫂子打电话，把你这话一字不落的告诉她。” “好，好，好，不提这一茬儿，你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吧，有关冯彬的事情正在打听。” 高德明把孟阳请进后面的小院子里，沏了茶，两人天南海北的聊起来。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高德明收到了准确消息。 “这个冯彬身份有点儿复杂，他是你原来单位冯爱民的远房侄子，自然也是在人大掌门的冯爱东的亲戚，但他跟两位叔叔的关系并不是很好，最近就在最近才开始走动起来了。” 冯爱东是冯爱民的哥哥这一点孟阳早就知道了，虽然他们对外宣称没有任何关系，也在人前从来没啥来往，但这种事也就是也就是皇帝的新衣，你知我知大家知，谁都没在明面上说出来而已。 不过，冯彬是冯爱民的侄子，还真让孟阳有点儿措手不及，“他想干啥？” “想干一件大事，”高德明喝了一口茶水，嘿嘿笑了两声，“他在准备给吴金海下套。” 孟阳端起茶杯的手抖了一下，茶水溅出，烫到了手，埋怨道：“你下次说这种事的时候，先提醒我一下。” 尽管他有这方面的猜测，可是听到真实消息，还是震惊不已的，“可是用李玉兰给吴金海下套，好像不太适合吧？这套路也太简单了一些。” 吴金海是谁呀？ 那可是永宁县一把手，在此地盘踞多年，看着像个老好人一样，可该有的脑子和手段一样不缺呀。 高德明轻轻摇头，“不是直接针对吴金海的，是要对他家的公子下手。” “他儿子？”孟阳觉得自己的思路都卡住了，有点儿跟不上事件的发展了。 “眼下也只查到这里，具体要怎么弄，还没有眉目。” “咝，这个冯彬胆子不小，会是冯爱东指挥的吗？”问完这问题，孟阳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冯爱东脑子得多笨，才会用跟自己有亲戚关系的一个人来对付吴金海？ 再说，他为啥要对付吴金海？ 高德明的问答很简练：“不是！他是受到了市里刘二麻子的指派，才回来办这件事情的。” “刘二麻子？”孟阳一时间有些恍惚，这个人名他好像在哪儿听说过呢…… 对了，是那一次他跟韩小慧从市里回县城途中，遭遇一伙人半路截住他们时，韩小慧将那些人收拾后，说过他们像是刘二麻子的人。 所以，这个刘二麻子在市里还是个人物吧？那么，是谁委托刘二麻子干这件事情的？ 孟阳绝对不信在没有任何利益相差的情况下，刘二麻子会对吴金海下手。 “刘二麻子在济州市的确是个人物，黑白两道通吃，啥活都接，啥事都干！至于这一次受谁委托在办事，一时半会儿的也查不出来。不过，你得罪了他的人，可要小心儿了。” 高德明说完这句话，停顿片刻，抬眼看向孟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说道：“人肯定是得罪了的，你也不用怕，还有我呢！” 孟阳跟他对上了视线，“德明，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啊？大胆想法？”高德明张大了嘴巴，片刻后问：“是想把那两个双胞胎一样的摆在一起？” “你特么就没点创意吗？就知道摆一起，就不能是左拥右抱吗？” “行，都行，说正事，到底啥想法？” 孟阳往前面的店里看了一眼，压代了声音说道：“利用你的优势，组建一支专业的情报队伍，人数不要太多，十五个人左右就行，当然，名义上就开一个信息咨询公司，挣不挣钱无所谓，至于运作资金方面……我给你提供类似刚才那一款收割机的消息，保证能让你赚到钱，当然，如果信息公司也能有盈利就更好了。” 他要组建自己的队伍，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这个任务也只能交给高德明这个体制外的人。 “靠了，你这是要空手套白狼啊，我挣钱养着信息公司，然后信息公司还要为你服务，是吧？”高德明提出抗议了。 “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 孟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高德明笑了，重重地砸了一下他的肩膀，“也就是你吧，敢跟我下这种套子，行，我答应你了。” 孟阳也笑了，接着说道：“不过，咱们得注意一点，就是不要越线，法律这条线必须坚守。” “行啦，行啦，我知道该怎么运作，晚上喝点儿呗，再详细研究一下。” 孟阳没敢在高德明这里待到太晚，不到八点钟才离开，临走之前他嘱咐道：“德明，对吴金海下手这事不是小事，我可能会去找他说起此事，你的行动也要谨慎点儿。”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 鉴于对冯彬这个疯狂之人的防范，孟阳和路宏伟当晚就住到了章玥玥家里。 路宏伟睡客厅，章玥玥和李玉兰睡小卧室，孟阳睡在章玥玥平时住的那间屋子。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孟阳回来时，身心俱疲的李玉兰已经在小卧室内睡着了，此时也没必要把她喊起来换到大卧室。 白天下河救人，又跟高德明研究了半天成立信息公司的事情，孟阳其实已经很累了，匆匆洗了个澡，就躺下了。 半夜里，起夜的章玥玥迷迷糊糊从卫生间出来，习惯性地回到自己平时住的大卧室，“咔嚓”，把门一关，还从里面上了锁。 非常麻利地上了床。 结果…… 第126章 再摸可要出事了 孟阳看起来似乎是早早的就躺下了，但他根本就没睡。 他有点心神不宁。 这当然不是章玥玥的被子上传来的那股幽香让他想入非非，尽管一向喜欢祼睡的他，此时身体确实很精神。 他眼下想的是吴金海的事。 下午，他跟高德明说起过要找吴金海，是想以此为条件，让对方暂时别对他动手，这算是缓兵之计，没办法，谁让他级别不够，没根基、没势力呢。 只能选择先退让一步，总不能事事都找赵国志帮他解决吧？ 孟阳之所以察觉到吴金海和周江河有可能要对他动手，是因为自从招商引资来两个大项目之后，尽管他已经很低调了，还想方把功劳推到了吴金海跟周江河身上，但他的名气仍然在永宁一天比一天响亮起来，甚至在市里都传扬开了，都说他才是这两个项目落地的真正功臣。 这里面有没有人搅和，他现在还不好做好判断。 但是功高盖主的情况却很明确地出现了，县里的几位主要领导心里肯定有了各种想法。 这是孟阳跟吴金海和周江河等人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根源之一，另一个问题就是吴金海认为孟阳手里能有马国仁接受煤矿红利的证据，就有可能也有他的。 这样一个人，不想办法拿掉，吴金海绝对不会睡得着的。 随着制药厂投入生产，旅游公司开始接待旅客，孟阳这头驴也到了卸磨的时候。 所以，眼下有这么一个机会，是卖个人情给吴金海？还是顺水推舟或干脆就当不知道，让冯彬等人继续搞事，对吴金海下手，这个选择有点儿难做决定…… 思前想后，孟阳光是从高德明那里听来的消息根本不足以打动吴金海，还是应该先观察这件事情的进展再做决定的好。 实际上，孟阳把事情想太简单了，到目前为止，他的思维还停留在一个很低的层次上，根本没料到他现在卷进去的是一个巨大的漩涡。 当然，李玉兰肯定他是不能让冯彬拿去当工具用的，这种见死不救的事情，他还做不来。 想到李玉兰那张脸，他就想到了祁红，两人自从那一次滚过床单之后，再也没见过面，电话里倒是联系了几次，但都小心翼翼的没再提起过滚床单的事情。 主要是他们心里清楚，作为韩小慧的现任老公和曾经的闺蜜，谁都不可能把她当空气。 想着想着，思路就跑偏到那天早上跟祁红翻滚时的情景，原本消停下来的身体就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就在这时，门被人推开了，都不用开灯看，孟阳凭着那股熟悉的香气就知道，进来的是章玥玥。 呃……现在应该十二点了吧？这个时间她进来干嘛？关键是连灯都没开…… 这世上的事儿就是经不起联想，一联想就会让热血沸腾。 起夜的章玥玥迷迷糊糊中习惯性地回到了这间大卧室，完全忘记了今天晚上这里住的是孟阳。 掀开被子就钻进来了。 小卧室的床只有一米五宽，睡两个人多少有点挤，所以，刚才章玥玥跟李玉兰几乎是互相搂抱着睡的，此刻，走错房间的她把孟阳当成了李玉兰，在半睡半醒状态下，伸手就搂住了他。 一开始还没发现异常，直到无意间侧身靠过去时，撞到一个旗杆，章玥玥彻底清醒了。 懵了好一会儿，又把手往下伸去…… 孟阳实在是忍不住了，侧头小声说道：“章姐，再摸可要出事了。” 章玥玥惊叫一声，跳下床就往外跑，“咣”的一下撞到门上，手忙脚乱地开了门，逃了出去。 “唉！”孟阳长叹一声，完了，这下更睡不着了。 在章玥玥柔软的身体贴上来时，如果他不出声，甚至稍微主动一下，他跟章玥玥之间肯定要发生故事了。 他不能确定章玥玥是走错了房间还是有意为之，但从她逃走这一情况来看，应该是走错房间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在关键时刻，他还是压下了心底的欲望，虽然那天晚上被祁文静下药后，他昏迷在卫生间里，章玥玥应该是对他做了些什么，不然，那药性不可能自行解开。但那是他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发生的，还情有可原，可一旦把这种事情摆到明面上，两人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复杂，今后相处起来就不好把握尺度了，毕竟，他们是同事，还是上下级关系，跟祁红上床的性质完全不一样，而且这种事情发生之后，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迟早会暴露出来，一旦暴露，以当下的环境而言，他这个乡长也就干到头了。章玥玥也很聪明，明白这里面的道理，所以，她逃了。 问题是这也太折磨人了…… …… 早上七点钟，孟阳在敲门声中醒过来。 他看了一下时间，立即起床，穿好衣服去了开了门。 敲门的是章玥玥，见他出来，笑着说道：“孟乡长，早饭做好了，赶紧洗漱吃饭吧。” 说完，进厨房了。 等孟阳进了卫生间，感觉白吃白住不好意思的李玉兰，已经打扫好了小卧室和客厅卫生，转身进了大卧室。 一番擦扫之后，拎着床上的被子就要叠起来，不经意间就发现了被子上…… 作为过来人，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想到昨天晚上章玥玥一声惊叫之后跑回小卧室的情况，她的脸就唰的一下红了。 恰好孟阳洗漱过后，进来拿手机，看到眼前这一幕，发现脸红的李玉兰跟祁红更像了，他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立刻退出去了。 这特么多少有点儿丢脸。 章玥玥看他表情有些窘迫的样子，大感好奇，进了大卧室之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弄得坐到餐桌旁正拿起一个馒头的路宏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孟乡长，章姐这一早上是啥情况啊？” “发现新大陆了，”孟阳按住往大卧室方向探头路宏伟，“跟你没关系，赶紧吃饭，吃完了送我去县委。” 他决定主动出击，先去拜见吴金海。 就在他吃完早饭，刚刚坐上车的时候，乔永新打来了电话，语气有点儿急：“孟乡长，你赶紧回来一趟吧，你办公室被盗了。” “啥？办公室被盗了了？”孟阳表现出很震惊的样子，“乔书记，我办公室好像也没啥值钱东西啊？” “今天早上，小赵进你办公室打扫卫生，发现被翻得乱七八糟，那个保险柜丢了，其他损失还没详细检查，派出所这边孙所长正在现场，初步判断是昨天晚上两三点钟发生的，公安局刑警队的人也马上就到了。” “乔书记，这样吧，我还有点儿事没处理完，那边的事情你拿主意就行，再说，那个保险柜里也没啥东西，丢就丢了吧。” 他说着话的同时，一只手按在公文包上，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第127章 郝文彬其人 孟阳的挂断乔永新的电话后，看了一下时间，正好八点钟，便吩咐路宏伟：“走，去县委。” …… 县委大楼。 刚走进办公室的吴金海，反手锁上了门，急切地打开自己拎进来的一个文件袋。 文件袋里，只有一个绿皮的日记本。 拿出来小心地翻开一页，随后“哗啦哗啦”地翻了一会儿，气呼呼地把日记本扔到了地上。 随即抓起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后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缓缓的说道：“文彬，东西不对。” 手机里传来郝文彬的声音：“吴书记，我马上就到。” 没过几分钟，一身警服的郝文斌大步走进了县委大楼。作为县公安局政委，他对这栋楼还是相当熟悉，不光是环境，跟这里上班的人们更熟悉。 满面笑容地跟遇上的人打着招呼，一点儿架子都没有，甚至在楼梯口遇到往上抬桌子的两个小年轻，还亲自动手帮了一把。 “唉呀，郝政委，怎么能让您伸手呢？”小年轻也认识他，嘴里说着毫无诚意的客气话。 “举手之劳嘛，就锻炼身体了。”郝文彬把小年轻挤到一旁，充当了抬桌子的主力。 看到这情景的人们一点儿都太当一回事，因为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今年52岁的郝文彬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在政委这一职务上已经干了很多年。在人们眼中一向是个老好人，从不得罪人，跟谁都很好，也没听说跟谁争权夺利，一直都在默默无闻地干着自己的工作，至少永宁县普通老百姓眼下的郝政委就是这样的。 尤其在吴金海面前，郝文彬表现出来的甚至都已经不仅仅是恭敬那么简单了，半个屁股挨着沙发坐了，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看着吴金海。 吴金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文彬，你到我这里来还用得着这样吗？”自己这个亲信是个何等人物，他还是知道的。 郝文彬腼腆的笑了笑：“吴书记，您是领导，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政委，在您面前永远是个小兵，可不敢放肆。” 好听的话谁都愿意听，吴金海一大早的怒火消了一小半儿。他把那本儿空白的日记本扔给了郝文彬。 “你看一下，这就是他们交给我的东西。” 郝文彬接日记本随意翻了两页，脸色从笑容可掬到冰寒如水也就是半秒钟的时间，然后，又用半秒钟时间切回来了。 “吴书记，是我疏忽了，拿到手之后也没检查……” 吴金海抬手打断了郝文彬，“文彬，这不怪你。”是他没跟郝文彬讲清楚想要的东西究竟是啥。 郝文彬就这一点是最让吴金海满意的，让他做事从来不讲任何条件，而且，绝对不会偷看这个日记本中的内容，他甚至连翻都没翻一下，就原封不动的转交给了吴金海，这是他强迫自己遵守的一个规矩。 “吴书记，您稍等，我问一下。” 郝文彬说完这一句话，两手捧着日记本送回到吴金海面前，轻手轻脚地走出办公室，去了卫生间。 打电话的声音仍旧如春风拂面般听着就让人心生愉悦：“常三儿，我让你拿的东西好像不太对头吧？” 常三儿明显愣了一下，“彬哥，东西确实是从孟阳的办公室保险柜里拿出来的，跟您说的外形颜色都一样啊。” “这么说来，这应该是我告诉错了？”郝文彬的声音的仍旧暖暖的。 可是电话另一端的常三儿却好像置身冰窖一般，连声音都有点儿哆嗦：“彬，彬哥，我翻遍了姓孟的宿舍和办公室，只在保险柜里找到这么一个日记本，别的真没没有啊，我一句谎话都没有，彬哥，您得相信我呀。” 说到最后，常三儿已经有点儿语无伦次了。 郝文彬足足有十多秒钟没出声。 手机听筒里，常三儿的声音都带了哭腔：“彬哥，我，我再去找找，三天内，不，两天内肯定给您一个准信儿，您给我一个机会。” “行吧，三儿啊，把找的范围稍扩大一下，比如，他家里，是吧，动动脑子，不要总是让人挥鞭子赶，得有点主观能动性，懂了吗？” “懂了，懂了，彬哥，您放心，那东西我肯定给您找来。” 挂断电话，郝文彬回到吴金海的办公室内，小心地说道：“吴书记，您再给我三天时间，保证把那东西拿到手。” 事情办砸了，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也没找任何借口，这也是郝文彬的一个规矩，砸了就是砸了，失手了就是失手了，不讲客观原因。 对他这种态度，吴金海还是非常满意的，“三天或是五天都无所谓，你知道那个日记本里写的都是什么内容吗？” 话刚说到这里，秘书左良推门进来在吴金海耳边说了一句话，吴金海微微地眯了一下眼睛，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说着话，把那个空白日记本收进了抽屉里。 郝文彬起身道：“吴书记，我回去督促一下。”具体督促什么没明说，但两人都心照不宣交换了一下眼神。 孟阳走进来时正好跟郝文彬打了个对头碰，往外走的郝文彬赶紧侧身让到了一边，非常谦卑地冲着孟阳笑了笑。 孟阳心头一紧，别人也许不知道这个郝文彬是个啥样人物，但他可是相当了解的。前世为了表哥的事情，他也没少往公安局跑，一开始的时候，都是这一位接待他的，对表哥在监狱里意外身亡的事情深表同情，甚至偷偷地给他出主意，教他从哪个方面入手去查证事实真相，这让当时求助无门的他异常感激，还真以为对方是个老好人，有正义感的一位老公安，把他引为知己。 后来，韩小军看不过去，委婉地提醒过孟阳好多次，让他小心郝文彬，孟阳全然没当一回事，直到五六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亲眼看到郝文彬跟济州市最出名的黑社会头目称兄道弟，这才发现此人的真实面目远不是表面上看到这般谦和卑微…… 所以，在这种时候，这种人出现在吴金海的办公室里，由不得他不多想一步。 当然，眼下也没空儿思考这些，进来后恭恭敬敬地站好了说道：“吴书记，我找您请示工作来了。” “来，来，快坐。”吴多少表现出了少有的热情。 等孟阳坐下来，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说道：“孟阳同志，这些日子可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都是份内的工作，应该做的。”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吴书记，有这么一个情况，红旗煤矿……” 第128章 没收到预期的效果 孟阳的话说到这里，有意地停顿下来，仔细地观察着吴金海的反应。 不出他所料，尽管吴金海掩饰得极好，但仍从眼神中看出了一丝紧张，这就对了，孟阳就是用红旗煤矿的事情来提醒吴金海，不要做那些多余的动作。 但吴金海毕竟在宦海游了几十年了，静静地等着孟阳说下去，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孟阳接着说道：“红旗煤矿停产后，一直就那么放着，那地方跟整体环境不太协调，毕竟我们现在开始搞旅游开发了，如果旅客看到那么一个杂乱无章的地方，对清河乡的整体观感肯定会下调一个档次，所以，我想问问咱们县里有没有处置的想法。” 吴金海微微地眯了一下眼睛，心说这小子怎么突然间就想起红旗煤矿的事情了？那一次的安全事故引起的连锁反应到现在都还没消停下来，这种时候谁敢提红旗煤矿的事情？这是明知故问还是在给老子下套儿呢？ 他脸色冷了下来，“孟阳，红旗煤矿的事情可是很敏感的，你觉得眼下就是处置的好时机吗？” 孟阳当然知道眼下不是好时机，但他的目的也不在于处置不处置，继续引导话题：“吴书记，跟那场事故相关联的人该进去的也都进去了，该撤职的也撤职了，也应该打上句号了吧？” “孟阳，你这个想法很幼稚，在市里正式下通知之前，这件事情永远都不会过去……”吴金海的话说到这里，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孟阳就算是再没有执政经验，也不应该在眼下这种时候打红旗煤矿的主意，所以，他这是在提醒自己别忘了红旗煤矿的关联人也得算上自己一份…… 他这是想干什么？难道他看出自己这边要对他动手了，在提醒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吗？ 吴金海心头的怒火一下子就升腾起来，一个小小的乡长，三番两次的威胁他，是真拿他这个豆包不当干粮了！ 就算是赵国志给他撑腰又如何？这些日子吴金海也没闲着，从多个侧面打探了赵国志和孟阳之间的关系，得出一个结论，赵国志对孟阳的关照是有限的，虽说把他女儿下放到了孟阳身边，看起来似乎是关系很近的样子，但在实质上，站在市长的角度来讲，无非是对孟阳在处理红旗煤矿时给他提供的帮助给予回报而已，当然，也不排除把孟阳当做一个工具，想要搅乱永宁官场这一潭死水，只是这种可能性很小。 所以，把孟阳拿下来又如何？ 有那么一瞬间，吴金海几乎是下定了决心，要把孟阳从乡长的位置上扒拉下来，可是当他把手伸进抽屉里拿烟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那本空白的日记本，光滑的塑料封面触及手掌，让他渐渐的冷静下来。 他在处理孟阳之前，必须先搞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孟阳手里的那本日记究竟记载了多少有用的东西？一旦公布出去，对自己会有多大的影响？ 想知道这一点，除了把那本日记弄到手里之外，还可以从李宏才那边下手，人是死了不假，但他老婆还在呀。 转瞬间想了这么多，吴金海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微笑，轻轻的敲了敲桌子说道：“红旗煤矿的事情暂且先放到一边，你现在要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今年的冬小麦播种任务上，要力争保持住去年播种亩数不变，这是一项政治任务，并且要尽快的似定三提五统和农业税的收缴方案，今年争取不留尾巴，该收缴的必须全部收缴，半个月内要拿出详细的计划来交到我这里。” 孟阳原本是要来提醒吴金海不要做过多的动作的，没想到对方竟然假装没听懂他的意思，还越过周江河下达了行政工作任务，是想要表达一个什么样的意思呢？ 也不能怪孟阳多心，收缴三提五统也好，督促农民冬播也罢，这完全是县政府的工作，当然，作为县委一把手，是有权过问的，也在其职责范围内，问题是具体的任务不该这么下达呀？ 想归想，孟阳自然不会当面拒绝一把手安排的工作，“吴书记您放心，您安排的这两项工作我们已经开始行动了，我回去之后，在细化一下相关的内容，过几天就送到您这里来。” 这一场谈话，对孟阳来说收获好像不大，基本没收到预期的效果，取消了去找周江河的想法，但是……他离开吴金海办公室，往楼下走的时候，始终在琢磨吴金海是真的没听懂自己的意思呢？还是假装没听懂？如果从他的反应来看，应该是明白自己说那些话的目的，但他没当一回事，这么看来，吴金海好像已经不太在意日记本里记载的那些东西了……不对！ 坐进车里的孟阳从包里掏出那个绿皮的日记本，紧紧地攥在手里，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设想，吴金海不可能不在乎，毕竟如果自己不计后果地把这玩意公之于众的话，对吴金海的影响会很大，能不能安全的退居二线都会成为问题，所以，吴金海表现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是有意为之，就是想要让自己放松警惕，从而，达到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呢？如果换做是自己处在吴金海的位置上该怎么做？最好的办法就是拿到这个日记本。 呵，这么看来，昨天晚上发生在自己办公室的那起盗窃案应该是吴金海策划的吧？ 所幸，他对此早有防范，找了一个假的日记本放进了保险柜里，真的这一本始终带在身边。 车开出去没多远，孟阳接到了韩小军的电话，约他在县公安局斜对面的一家小茶馆见面。 大舅哥同志约见，孟阳也没想太多，很快就赶了过去。 韩小军仍旧是那副满脸阶级斗争的样子，见到孟阳后第一句话就问起他办公室失窃的事情。 “丢了什么重要东西吗？” 孟阳摊开双手，“哥，我那办公室啥值钱东西都没有，重要的文件之类的还有专人保管，总体看来，损失不大。” 韩小军的视线一直落在摆弄的茶具上，似乎很随意地问道：“听孙立勇说好像丢了一个保险柜？” “那个小保险柜是马国庆的小金库来着，我也没啥可往里放的，当摆设用的，丢了也无所谓。” 韩小军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的瞬间，犀利的眼神盯住孟阳又问了一句：“真没丢啥重要东西吗？” 孟阳一愣，他能明显的感觉到韩小军话里有话，随即反问：“哥，我应该丢啥呢？” 第129章 暗流涌动 韩小军这个人，看起来五大三粗，嗓门儿也很响亮，标准的一个粗人形象，可是孟阳作为他的妹夫，太了解这个人了，粗中有细，头脑灵活这八个字就足以概括。 所以，他刚才反复问孟阳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这就不得不引起孟阳的好奇了，略做思考后反问道：“哥，你觉得我应该丢啥东西吗？” 韩小军脸色一冷，把茶杯墩在茶桌上，“你这话是啥意思？”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很多。 “哥你咋还生气了呢？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孟阳露出真诚的笑容，同时还在仔细地观察着韩小军的反应，“哥，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我确实没什么大损失，这案子是你们刑警队接手了吗？” 他这就是明知故问了，也是为了缓和两人之间刚才出现的那么一点点不愉快气氛。 韩小军的脸色缓和过来了，“没丢重要东西就好，我就是想提醒你，你现在处于刚刚起步阶段，做事还是要稳重一些比较好，处理好各级关系，有很多事情，不是你这个级别能参与的，这出是我把你叫到这地方来说话的原因，好了，我还有事要处理，今后发现任何异常情况要第一时间告诉。” 说完之后，抬腿就走人了。 孟阳在他身后喊了一声：“哥，谁结账啊？” 韩小军根本没听到他这句话一样，快步走出小茶馆。 孟阳没动地方，盯着茶桌上的那杯茶发呆，他总感觉今天的韩小军有些不对劲，莫名其妙地把他约到这里来，就为了说这两句半话吗？ 而且还有一点更让孟阳想不通，按照韩小军对韩小慧的宠爱程度来讲，见面之后，不是应该先问问自己和韩小慧的事情吗？为啥一句都没提？是没想起来还是觉得问题不大没必要问了？ …… “啪！”已经走到单位大门口的韩小军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他就说嘛，总感觉忘了啥事儿，今天好不容易逮到孟阳，竟然忘了收拾这小子一顿，特么的守着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还勾三搭四的，到底要闹哪样？至少也应该问问他跟小慧之间究竟想要怎么办？是离婚还是先这么拖着？这特么也不是个办法呀！ 要不转回去问问？ 他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摇摇头，决定先不问了，正好这两天他还要去一趟省城，问小慧比问孟阳更能了解真实情况。 相比来说，县公安局的办公条件还是不错的，前后两栋二层楼，前面这一栋的一层整个都归刑警大队使用，人少房间多，因而作为副大队长的韩小军，占据了一间足有三十平米的办公室，比大队长郭正明的办公室还略大那么一些。这也从某种程度上说明了韩小军在县公安局的地位不低，尤其在刑警大队这个小集体中，他的强势跟大队长郭正明的软弱形成了鲜明对比，因而，刑警大队的人们对他还是相当尊重的。 见他黑着脸回了办公室，隔壁房间的几个手下小声商量了一会儿，推出一个代表去跟请示工作。 “啥事儿？痛快说，别他妈像个娘们似的磨叽！”韩小军摆弄着手机头也不抬地问道。 肩负重托而来的手下小心地说道：“韩大队，昨天在东大河边发生了一起打架斗殴，本来这个应该归治安大队管的，可是有一点挺可疑的，我们几个就出去查了一圈儿，发现挨打的五个人根本没报案，而且，听周边目睹现场的人说，在打架之前还有个女的跳河了，被打赢的那一方救出来了，好像也是因为那个女才打起来的……” 原本不想听下去的韩小军突然抬起头问道：“挨打的是五个人是吧？那么打人是几个？” 他这么问是有原因的，如果打架双方人数达到十人以上，这个必须要备案处理。 手下人当然也懂这个道理，有些遗憾地说道：“据目击群众说，打人的那一方是三个人，两男一女，只有一个男的出手了。” “你说啥？就一个人打趴下了五个？”韩小军惊讶地问。 “我们几个走访了周边群众，有好几个目击者都这么说，可以确定是事实。韩大队，要不要查清这些人的底细？” 韩小军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摇头说道：“不用了，既然没报案，说明问题不大，倒是那个人的家伙，你们抽空关注一下，看看是哪路神仙……” 他的话还没说完，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起来，看了一眼来电人名后，挥手让手下人出去了，随后反锁了门，这才接电话：“刘哥，有啥指示吗？” “我安排了几个人去你那儿办点儿事，还没办明白，这不就求到老弟你头上了吗，咋样，是你来一趟还是我过去？” 被韩小军称为刘哥的人，话说得很客气，声音平缓醇和，像是跟一个老朋友闲聊一样。 韩小军似乎跟对方很熟：“刘哥，你说的啥话呀？哪能让您跑腿呀，我马上过去！” “好，那我就备好茶酒等着老弟你了。” 挂断这个电话后，他又紧紧的皱起眉头，片刻，在手机上输了一串号码拨过去。 铃声响了半天，对方才接电话。 韩小军压低了声音说道：“苗市长，刘二麻子安排人来永宁了，不知要办个什么事情，好像不太顺利，找到我这里来了，我打算去跟他见一面。” 手机听筒里响起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行，务必要搞清楚他是不是也在找那东西，另外，来市里的话……算了，就这样吧。” …… 谁都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日记本会引起整个济州市暗流涌动，各路人马纷纷出动。 孟阳对此更是一无所知，他现在脑子有点乱，倒不是因为韩小军的表现异常引起的，他主要是在考虑要不要提醒一下吴金海，毕竟让冯彬的计划得逞的话，吴金海就会麻烦缠身，有可能提前退居二线，这样一来，永宁第一交椅就要换人了，前世，接替吴金海的是洪海县副县长、曹建伟的弟弟曹建宏，如果这一世的仍然是他来主持工作的话，自己好不容易立足的清河乡估计会变面曹家人说了算的局面，这对自己来讲，绝对不是啥好事，所以，吴金海最好还是不要离开现在的位子，至少暂时不行。 想通了这件事情，孟阳在茶馆坐了一会儿，感觉尿意盎然，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时看到韩小军开着那辆吉普车急匆匆地从公安局出来，也没太在意，招呼把车停在不远处的路宏伟，两人又回到章玥玥家。 李玉兰换了一身洁白的衣裙，正弯腰擦地板，听到门响，并未起身，仍旧弯着腰扭头看过来，就这么一个动作，让孟阳浑身燥热，慌乱地避开视线。 第130章 李玉兰的伤心事 孟阳开门进来，看到李玉兰一身洁白衣裙弯腰擦地的样子，猛然间还以为是祁红，差点儿失态，用公文包挡在身前，尴尬地问道：“章姐呢？” 李玉兰的视线不经意间扫到孟阳公文包位置，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一红，笑着说道：“章姐去买菜了，应该快回来了。” 说完，继续低头干活。 “呃，大妹子，你先别干活了，我有几句话要问你。”孟阳坐下来后对李玉兰说道。 李玉兰放下了拖把，两手绞在身前，略有些腼腆地说道：“行，你问吧。” 孟阳失笑，“我又不是警察，你犯得着搞这么严肃吗？坐下来呗。”说着话，往沙发一侧挪了挪屁股。 接下来的时间里，孟阳详细询问了冯彬这个人，时间跨度比较大，基本上是从冯彬和李玉兰结婚开始问的，一直到最近的具体情况，也大体摸清了冯彬的为人和性格。 最后，孟阳颇有些感慨地问：“这么说来，你们两人之间的矛盾也是由来已久了吧？” 坐在沙发另一端的李玉兰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其实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我爸生病没钱治，我不太可能嫁给他。” 李玉兰的娘家经济条件很一般，也就能勉强过日子，这情况下，她父亲突然生病倒下了，给这个家庭带来了灭顶之灾，为了给她父亲治病，跟亲朋好友借了不少钱，甚至把一套独门独院的平房也卖掉了，治病的钱仍然不够，就在这时，冯彬托人说媒，并承诺，只要李玉兰跟他结婚，他可以出钱给老丈人治病，对此，李玉兰捏着鼻子答应了，之所以说是捏着鼻子答应的，是因为她很了解冯彬这个人，多少有点儿混社会的意思，好在结婚后，冯彬对也还算可以，直到毛纺厂倒闭，两人双双下岗，冯彬的本性又露出来了，又开始跟一些混混吃吃喝喝，而后有一天突然说要去南方打工，彻底消失了一年时间。再回来就发生了跟李玉兰离婚，又纠缠不清的事。 孟阳跟她了解这些情况倒不是说他对人家的私事有多感兴趣，而是另有原因。 他既然已经决定提醒吴金海谨防被人陷害，就必须要拿出切实的证据给吴金海看，不然的话，空口白牙的，吴金海凭啥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要想拿到切实的证据，就必须做到知彼知己，尽可能多的了解冯彬这个人，想要了解冯彬，从李玉兰这边入手更容易一些，这才是他匆匆赶到章玥玥家的目的所在。 又问了一些问题，孟阳感觉也没啥可问的了，便起身准备出去。 李玉兰似乎想到了什么，“还有件事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就是在我婆婆去世前一天晚上，有人给他送来了一个档案袋，挺厚的那种，第二天，他妈去世后，在我们办离婚的时候，他恶狠狠地问我看没看到那个档案袋，听他那意思，好像是弄丢了，之后，又家里家外的找了个遍，没找到，就迁怒到了我头上，那两天，没事儿就打我一顿……对不起，我又跑题了。” 李玉兰说到了伤心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孟阳最看不得女人在他面前流眼泪，耐心地安慰道：“都说劝和不劝离，但我觉得你跟他离婚绝对是正确的选择，你还有很长的人生道路要走，没必要对过去的事耿耿于怀，想开点儿吧，往前看，把过去的一切都当作一场恶梦好了……” 说了很多，反倒忽略了李玉兰告诉他这件事情的初衷。 李玉兰渐渐地恢复了正常情绪，犹豫着说道：“呃……其实，我知道他那个档案袋就是我婆婆住的那间屋子里，我就是心里有气，没告诉他。” “你做的很对，放我身上我也会这么干，甚至比你还狠，有可能会偷偷的扔进炉子里烧了，还得咬牙切齿的说上一句，你不仁就别怪我义！这都是你逼我的！” 最后两句话，孟阳夹着嗓子学李玉兰的语气和神态说出来，还十分傲气地抬起下巴。 李玉兰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起来，满室生辉，房间里都好像明亮了很多。 孟阳陪她笑了一会儿，渐渐收起笑容，极为认真地问：“看在我把你哄高兴的份上，如果我提一点儿过分的要求，你不会拒绝吧？” 李玉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把头扭向一旁。 孟阳发现她好像脸红了，惊诧不已，不就是求她帮个忙吗？行不行的给个痛快话呀，脸红是咋个情况？ 在他万分不解之际，李玉兰结结巴巴说道：“你……你想……想提什么要求就提吧。” 孟阳一拍手掌，凑到她身边说：“我想去你原来那个家里，看看那个档案袋里面装的是啥东西，能陪我去一趟吗？” 李玉兰瞬间就僵在那里，机械地扭过头，几乎下意识地问道：“这，这就是提的过分要求吗？” 孟阳直起了腰，眨着眼睛说道：“那你以为我会提啥要求？咦，李玉兰同志，你脸红啥呀？是不是以为我会提出跟你那啥的要求啊？你看你，咋能往那方面去想呢？” “唉呀……”李玉兰的脸更红了，起身推开孟阳跑回了小卧室。 …… 当天晚上九点钟，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孟阳和路宏伟带着李玉兰来到她以前那个家门口。 冯彬自从跟李玉兰离婚后，可能是为了不让她见到孩子，干脆搬到别的地方住，这倒是给孟阳提供了便利条件。 李玉兰从墙缝里摸出一把钥匙，极为熟练地打开了院门。 小院里一片漆黑，寂静得让人害怕。 让路宏伟守在院里，孟阳和李玉兰悄悄地进了屋子里。 为了避免被小巷子里路过的人发现，他们没用手电，就这么摸黑进来了，孟阳倒是没啥感觉，借着窗户外那一点点光亮，还能观察屋子里的环境，李玉兰就不一样了，她婆婆就是在这间屋子里去世的，时间还没过去多久，这情况下，要说她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可是怕也不行啊，谁让她答应了孟阳的要求呢？没办法，只好贴近孟阳，甚至还抱住了他的一个胳膊，这才感觉心里踏实了一些。 孟阳在她耳边说道：“具体在哪儿？咱们抓紧找出来吧！” “靠北墙好个大衣柜后面的夹缝里。” “那咱们得挪开大衣柜吧？” “应该不用挪，从上面伸手就能拿到它。” 孟阳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找来一个三脚凳，想要爬到大衣柜上面，可是大衣柜和天花板之间的距离有点儿窄，他这体格根本就钻不进去，只好退下来，让李玉兰上去试试。 别说，李玉兰苗条的身体还真能钻到大衣柜上面，摸过了一阵子后，终于将档案袋拎了出来。 正想下来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大衣柜上面放的一个铁皮盒子，那东西掉到地上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很是吓人，让原本就胆战心惊的李玉兰脚下没踩稳，直接往孟阳身上倒去…… 第131章 恭喜你，答对了 李玉兰爬到柜子和房顶之间那个空隙里，拿到档案袋之后不小心碰掉了一个铁皮盒子，搞出来的声音很大，把她吓得脚下踩空，身子一歪就往孟阳身上倒了过去。 站在地上原本就做保护状态的孟阳，自然就一下子抱住了背向他倒过来的人，只觉得一片温软从手掌传过来，让他倒吸一口冷气。由于身体贴的很紧的缘故，不自觉地出现某些反应也就不可避免了。 处于惊吓状态的李玉兰，两脚落地后，明显察觉到了身后的异常，身上一紧，随即又放松下来，并没有挣扎，也没打算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甚至还往后靠了靠，直到孟阳一只手掌很不听话地往下滑过去时，她才猛然意识到两人现在这状态不合适，便抓住了那只手腕。 孟阳尴尬的轻笑一声，把她放开，低声问道：“有没有磕到碰到？” 李玉兰摇头，继而我意识到在这种黑暗的环境里，对方也看不到，便补充了一句：“没事，我们抓紧走吧。” 两人往外走的时候正好碰到了鬼鬼祟祟进来的路宏伟，借着外面的一点点光亮，看到他们两人安全地出来了，路宏伟放心了很多。 很快，他们三人借着夜色的掩护神不知鬼不觉的溜了出去，回到章玥玥家里，孟阳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个档案袋。 出乎他意料的是，档案袋里并没有跟吴金海有任何相关的东西…… …… 与此同时，冯彬带着两个人回到了刚才李玉兰和孟阳取档案袋的那个房间里，“啪”的一声打着了灯，看着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凌乱的脚印，以及大衣柜旁那个三脚凳，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扭头吩咐道：“小贵，你爬到柜子上面看看那个档案袋还在不在？” 被他喊着小贵的是个像瘦猴一般的少年，非常灵巧的爬到了柜子顶上，用手电照着往里看了半天，随即跳下来说道：“彬哥，里面啥都没有了。” 冯彬露出玩味的笑容，“这就对了。” 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另一个人小心的问道：“彬哥，那个袋子里究竟装的啥呀？为啥费这么大的力气把那东西送到姓孟的手里呢？” 冯彬回手就啪的一下拍到这人的脑门上，“你他妈哪儿来那么多问题？不该你管的少他妈问。” 骂完之后掏出自己的手机给刘二麻子打过去电话。 “二哥，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接下来我们该做啥？” 手机听筒里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好，你这件事情办的不错。那东西落到谁手里了？是永宁县公安局吗？” “不是，落到了孟阳手里。” “孟阳？”刘二麻子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哈哈，好，这比落到县公安局更好！这一次你的活儿干的相当好，接下来要盯紧了这个姓孟的。” “二哥，您放心，我已经安排人24小时监控着呢。” …… 章玥玥抱着白天洗的被罩和衣服从阳台上回来，脸上有一丝紧张。 正皱着眉头翻看档案袋里东西的孟阳偶然间抬头看到她这副模样，便问道：“章姐，出啥事儿了？” 章玥玥朝着阳台外指了指，小声说道：“总感觉好像有人盯着我这里。” 孟阳摆了摆手，“没事，让他们盯吧。”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有人在跟踪监视他们，这还是路宏伟告诉他的。作为特种兵出身的路宏伟对这种事相当敏感，在冯彬安排的那两人盯上孟阳和他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章玥玥瞪大了眼睛问：“你都知道了？是什么人盯着我们呢？” 坐在一旁看电视的路宏伟插嘴说道：“章姐，暂时不好判断是什么人，但我感觉有点儿像在河边被我揍的那几个人。” 章玥玥朝着小卧室方向指了指，问道：“难道是为了她？”李玉兰就在小卧室里。 “大概率是想找机会把她弄走，咱们还得小心点儿。”孟阳又翻开了一份材料，细细地看起来。 章玥玥能力再强，毕竟是个女人，很是不安地提出建议：“孟乡长，咱们还是报警处理吧。” 孟阳放下手里的料，直摇头：“先不报警，那两人我还有用。”事实上，就算是报警也没办法解决这件事情，毕竟外面监视他们的两人并没有任何犯罪行为，县公安局也不会因为跟着他们就抓人。 章玥玥把衣服被罩都扔进卧室之后，回来坐到了孟阳身边，随手拿起一张照片，看了两眼后惊讶地问：“咦？这人的侧脸看着这么眼熟呢？这……不会是周县长吧？” “恭喜你，答对了。”孟阳递给章玥玥另一张照片，调侃着说道。 这张照片是正面拍摄的，周江河坐在沙发上，怀里还抱着一个妖艳的女人，正低头看向人家的胸口位置。 章玥玥又翻了几张照片，发现无一例外都是周江河在某个环境里跟女人纠缠的场景。 “这一张看着像是浪花歌舞厅呢？”她举着手里的照片问孟阳。 “就是那儿。”说着话，孟阳指了指小卧室方向，轻轻摇头，那意思是告诉章玥玥尽量别提浪花歌舞厅的事，毕竟小卧室里的李玉兰在那里做过陪酒服务，避免她尴尬。 为了节约时间，孟阳把一叠材料塞进章玥玥手里，“咱们两个一起看。” 差不多忙活了有一个小时，基本上把档案袋里的东西都过了一遍，这才发现，不只是照片跟周江河有关，那些材料也都是周江河收受贿赂、违法出让土地使用权、乱搞男女关系等内容，基本上都可以直接拿到法庭上当证据用。其中甚至还有一个名叫李静的女人写的举报信，举报周江河利用职务之便，以恐吓威胁等手段占有她的过程，其详细程度堪比岛国大片。 章玥玥放下这封举报信，满脑袋都是问号，眉毛都快拧成了结，最后忍不住问道：“孟乡长，按照玉兰提供的信息，冯彬不是要给吴书记家的大公子下套吗？怎么还把这些东西带在身边？” 孟阳苦笑道：“还真让你问着了，这正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眼下很难说他究竟想要干啥。” “那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你容我想想。” 第132章 反省、算计 孟阳感觉自己在救下李玉兰之后发生的事情，越来越离谱了，就像是走进了一片迷雾当中，连方向都辨不清。 先是能过高德明的暗中调查，得知冯彬要给吴金海找麻烦，而后，他的办公室失窃，大舅哥韩小军又约他见面，表现得异常神秘，再之后，竟然意外地得到了足以让周江河进去踩缝纫机的黑材料，而这份材料还是冯彬丢的，这特么都哪儿跟哪儿啊？ 不说别的，冯彬身后的刘二麻子总不会是要同时给县里的一二把手找麻烦吧？谁的胃口这么大？怎么想都不太现实。 孟阳苦苦思索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不是结论的结论，不管这个冯彬想要干啥，好像都跟他关系不大，吴金海也好，周江河也罢，如果这两个人出事了，最多也就是能影响到清河乡下一步的工作推进，这影响也不会是只对他一个人。 如果一定要说有关系，那就是他救下李玉兰，算是插手了冯彬的事情，冯彬应该是非常恼火的，所以会派人监视他，想找机会把李玉兰带走，继续给吴金海家的大公子下套。 那么，自己要不要继续参与到这个纷繁杂乱的局里面呢？如果提醒吴金海和周江河小心被人算计，卖他们一个人情，自然对他有很大好处，可是，这么一来，他也算是一脚踩进了局中，想抽身出来恐怕就难了。 想了半天，终究不得要领，孟阳收起面前的材料和照片，交到了章玥玥手里，“章姐，这东西你藏起来吧。” 章玥玥心中也有疑问，但作为孟阳的亲信人物，从来都是百分之百的执行他的决定，从不多嘴。 但孟阳还是从她眼神中读懂的她的想法，便解释道：“这东西交到市纪委是最正确的处理方式，但是，这么做……嗯，对我们只有害处，没有任何好处，所以，暂时还要捏在自己手中。” 说完这句话，目送章玥玥拿着档案袋走向大卧室，孟阳发现自己好像变了，变得跟过去很不一样了。 刚重生到表哥身上的时候，他就给自己的人生定了目标，一是要替表哥报仇，二是要干出一番事业来，至少替永宁县的老百姓谋一番福利，做点儿实事。想要达到这两个目标，对两世为人的他来讲，并没有太大的难度，毕竟就先天条件而言，他有金手指，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考虑问题已经偏离了最初的方向，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在做任何事情之前先考虑利弊，这个利弊，很多时候都是从自身出发的。 就像他从刘丽红手里得到那个日记本之后，压根就没想过要把那东西交到上面去，眼下又拿到足以让周江河断送政治生命，甚至进去踩缝纫机的东西，他考虑的仍然是把这东西交出去之后对自己会有多大的好处，这，很不正常！ 难道说官场对一个人的改变会这么大吗？ 这也仅仅是三个多月的时间，他就变化这么大了，如果是三年，三十年之后呢？他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孟阳越想越感到恐惧，甚至在某一时刻生出了一股冲动，明天就把档案袋和日记本直接送到市纪委那边，让那些贪官污吏无处遁形，让正义得到应有的伸张……这么做，会不会让自己的良心得到片刻的安宁？ 静静地坐了好久，最终，他还是冷静下来，按下了自己心中的那股冲动。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以他所知道的官场规则来看，凡是想通过举报他人往上走的，无一例外都没有好下场，这是一个很现实的情况。所以，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还谈什么伸张正义、替表哥报仇、为永宁县的老百姓做实事……理想和初心要有，手段和技巧也得有，方式方法更要有。 这一番深刻检讨之后，孟阳发现自己轻松了很多，好像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被搬走了似的。 走到阳台上，掏出手机给孙立勇打电话。 “孙所，这么晚了还要打搅你，对不住了哈。” “可别这么说，孟乡长有啥事尽管指示。” “孙所，我办公室失窃的事有进展吗？” “案子已经让县局刑警大队接手了，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你可以跟韩大队沟通，他知道的最详细。” “好吧，我抽空问问，孙所，我把小路带出来，赵莹那边……” “你放心，我看着呢。” 两人又聊了几句，孟阳挂断了电话。 不管他参与不参与冯彬的事情，他都察觉到自己已经身处于一个漩涡当中，这个漩涡也是引起他心头莫名不安的源头，这情况下，对赵莹的保护就必须放到第一位了。 至于明天做什么，他也计划好了，首先要想办法接触一下冯彬这个人…… …… “冯彬这个人可靠吗？刚才打电话给你的是叫冯彬吧？”济州市金帝夜总会一间豪华包间内，济州市委专职副书记冯爱全摇着手里的红酒杯子轻声问道。 坐在他对面的刘二麻子大大咧咧的靠在沙发上，吐出一口烟圈儿说道：“全哥你放心，他可不可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帮咱们把想办的事情给办了。” 说到这里，刘二麻子眼珠子咕溜溜转了好几圈儿，坐直了身体问道：“全哥，有件事儿我始终也没弄明白，当初你让我安排人要弄死那个孟阳，为啥又改主意了呢？” 冯爱全淡淡的笑了一下，“说起来他还挺有点儿头脑，当乡长这才几个月，竟然还干出了成绩，至于我改主意的具体原因你就不要问了，我有我的打算。” 三个月前。他让刘二麻子派人在济州到永宁的路上截杀孟阳，结果被孟阳的老婆韩小慧三下五除二就把派去的人打得哭爹叫娘的，从那一刻起，他就开始认真对待这个年轻人了，暗地里收集了孟阳的很多信息，这里面当然包括孟阳跟赵国志之间的互动，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如果利用孟阳这个人做些文章，很可能会收到意想不到的好效果。 尤其这一次，他让刘二麻子的人也就是那个冯彬，把周江河的黑材料弄到永宁县，通过一个巧妙的计划，想要不着痕迹地送到永宁县公安局政委郝文彬手中。 郝文彬作为吴金海的心腹大将，得到那些材料之后，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内送到吴金海办公桌上。 一心求稳的吴金海不会把材料送到市纪委那边，更不会把这个定时炸弹压在自己手里，他只能交给市委书记欧阳华。 欧阳华拿到这些东西会怎么做？ 第133章 各怀心思 欧阳华会找赵国志商量，甚至把周江河的黑材料当做礼物送给对方，一方面可以用来弥合他跟赵国志之间出现的裂痕，另一方面还能打压势头强劲的苗红。 最终的结果是赵国志会以此为突破口，整顿永宁县行政干部队伍，周江河首当其冲，极有可能被拿下。 只是，冯彬竟然把那东西送到了孟阳手里，这可比送给永宁县公安局更直接了，效果也会更好，他相信，孟阳但凡有那么一点点政治智慧就会把那东西转送到赵国志手上，这可比经欧阳华的手送给赵国志更完美了。 下一步设想：赵国志提议法办周江河，苗红坚决反对，因为周江河是她力挺之下才担任永宁县县长职务的，她不可能会同意赵国志的意见。 这还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常务副市长苗红，在前市长意外病故后，接替那个职务的呼声是最高的，她自己也已经视作囊中之物了，却没料到半路杀出个赵国志，让她的梦想化为泡影。 按照现行体制，在正常情况下，苗红在三五年之内是没希望往上走了，所以，她对赵国志有怨恨。 在此基础上，如果赵国志还想要拿掉她的亲信周江河，她肯定会跳脚，两人之间的矛盾也就会越来越大，这就是冯爱全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让那两个人斗起来，还要斗得你死我活的，冯爱全才能最大限度的转移那两人甚至是其他人的注意办，他这边就可以从容应对洪海钢铁厂的转制工作，确保能按照着自己的想法进行下去。 想到这些，冯爱全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 刘二麻子见冯爱全做出一副沉思状，也没敢打扰，一直等到他眉头舒展开，这才开玩笑一般的问道：“全哥，说起来这个冯彬还是你侄子吧？你咋一点儿都不熟呢？连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冯爱全“呲”的轻笑一声，“不过是家族中的一个小人物罢了，我哪里记得了这么多，倒是你这边得再把劲儿了，利用他老婆接近吴星辰那个蠢货的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刘二麻子极力地掩饰着自己略有些慌乱的神态说道：“全哥，为啥非得是那娘们儿呢？咱们换一个不行吗？比她长得好看的不多的是了吗？”这还真是他的心里话，自从冯彬告诉他李玉兰被孟阳救走的整个过程之后，他就意识到如果还想把李玉兰弄过来可能要有点儿难度了。在眼下这种乱糟糟的时候他是真的不想再多惹麻烦了，毕竟他现在还有点儿搞不清孟阳身边那个人的来历。 冯爱全摇头说道：“换人是绝对不行的！吴星辰那个蠢货是个痴情种，自从两年前看到祁红之后，眼睛里已经没有别的女人了，但祁红这个人绝对不能乱动，她还有大用处，所以，只能找个替身，反正把人找来之后，让他们迷迷糊糊中办事，给他们拍下精彩的电影就行了。” 他难得有如此耐心给刘二麻子解释原因。 刘二麻子挠了挠有些秃的脑袋，拍着胸脯做出保证：“全哥你放心，绝对不耽误事儿。” 冯爱全声音阴沉的说道：“这个计划要尽快推进。” 光是扳倒一个周江河还远远不够，要想把市里这几个领导的目光完全吸引到永宁县，就必须给吴金海也制造一些麻烦，让永宁的官场乱起来，越乱越好，只有这样，才能让赵国志和苗红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激烈，他才能趁乱处理洪海钢铁厂的事情。 当然，这些深层次的考虑就没必要告诉刘二麻子这个粗人了。 交代完重要的事情，冯爱全转身离去。 刘二麻子立刻收起了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给冯彬打电话：“彬子，三天之内要把李玉兰弄到手。” …… 浪花歌舞厅一间包厢内，冯彬诚惶诚恐的捧着手机说道：“二哥你放心，用不了三天我就把她抓回去。” 他身边的两个小弟见他接电话，马上就把包厢的门关严了。 冯彬接完电话之后，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对那两个小弟说道：“那个档案袋落进孟阳手里的过程，绝对不能往外说，只有我们三个知道就行了。” 两个小弟显然对他还是很尊重的，立马站直了，几乎是齐声说道：“老大，这事儿我们肯定不往外说。” 冯彬点点头，开始琢磨自己这一次给刘二麻子办事的过程中有没有失误的地方。 他身边现在有四个人，派去监视章玥玥家的那两个是刘二麻子的人，而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两个是他自己培养的亲信，还是比较信得着的。 之所以没有按着刘二麻子的计划，直接把那个档案袋送给郝文彬，而是绕了一大圈儿，有意让李玉兰看到他那东西落进柜子后面的夹缝里，还吵吵嚷嚷的找了半天，做出一副找不到的样子，就是想把它送进孟阳手里。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也不是很复杂。 回到永宁的这些日子，冯彬听说了不少有关孟阳的事情，也暗地里调查了李玉兰身上发生的故事，知道她跟孟阳之间有联系，所以打算等孟阳出现在县城之后，当着他的面殴打李玉兰，让孟阳出手把她救走。这样，到了孟阳身边的李玉兰肯定会心怀报复之心，有很大可能把那那个档案袋的事情说给孟阳听，孟阳会不会对档案袋感兴趣？必然会的！ 因为冯彬有意在李玉兰面前透露了一些重要信息，孟阳得知这些信息之后，肯定会想到那个档案袋里有可能装着重要的东西，所以，他会想方设法弄到手。 退一步说，假如孟阳对那个档案袋一点兴趣都没有，那也没关系，冯彬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他会找个机会直接送到孟阳手中。 所有的计划都在顺利进行当中，却没料到这中间发生了一点意外，李玉兰承受不住羞辱跳河自杀了。但是，老天爷成全了冯彬，机缘巧合之下，偏偏就让孟阳把李玉兰给救上来了，这样一来，李玉兰了报答孟阳的救命之恩，一定会把她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孟阳。 所以，最近两天晚上，冯彬都暗地里守在那座平房外面。 事情果然按照他的预料发生了，孟阳和李玉兰、路宏伟三人在半夜里进了那栋平房，到了这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他为什么一定要把档案袋送到孟阳手中呢？ 第134章 冯彬的恐惧 冯彬一定要把档案袋送到孟阳手中的主要原因，是他在把刘二麻子交代的事情办妥的基础上，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毕竟跟着刘二麻子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干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保不准哪一天就会失手落进公安手里，他必须给自己留后路。 在他认识，或者说能够得上的体制内人员名单里，孟阳是排第一位的。 他在赌孟阳在收到那个档案袋之后会直接送到市纪委或者是赵国志手里，然后扳倒周江河，借此机会上位，有很大可能会受到提拔。 这算是给他送了一个天大的人情，将来有事找到他的时候，多少也会关照一下吧。 千算万算，冯彬还是失误了，孟阳根本就没打算把那个档案袋交到上面去，不仅如此，孟阳竟然还要跟他见面…… 当孟阳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冯彬还真有点儿紧张了，“你，你是孟阳？” “当然是我，冯先生，明天咱们见一面吧，有些话想跟你唠唠。”孟阳的语气平淡如水，没有任何喜怒哀乐的情绪掺杂。 冯彬脑子飞快的转起来，心说难道这小子是知道了自己的意图？如果这是，也挺好，当面跟他说清楚自己送他的这个天大人情，同时，还能做其他事……说来话长，实际上也不过一两秒钟的时间，他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行，既然是孟乡长想见我这个粗人，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也得跟你见一面啊。” “好，那咱们明天联系。” 两人简短通话，都非常默契的没有提到李玉兰这个人。 放下手机，孟阳多少有点纳闷，他以为冯彬不会轻易跟他见面，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痛快的答应下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 一夜无话，次日上午，孟阳赶到了上一次跟祁文静一起喝茶的那家茶楼，下车后还冲着开车的人说了两句话，然后一个人不紧不慢地往茶楼里走去。 二楼一个雅间内，冯彬看着从副驾驶座下来的孟阳，掏出手机给监视章玥玥家的两人打电话：“姓孟的出来时，开车的人是谁？” “老大，开车那家伙就是在河边跟咱们动手的人。” “好，你们先不要行动，等我的短信。” …… 孟阳进到雅间里，发现只有冯彬一个人在，多少松了一口气，“冯先生，咱们又见面了，对那天在河边发生的事情，我深感抱歉。” 他先发制人地把双方的矛盾摆出来，就是想给冯彬一个台阶下，否则那天在河边打架吃亏的人，怎么可能会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跟他唠？ 冯彬也是个人物，根本就没露出任何仇恨之意，站起来主动伸出手说道：“孟乡长，过去的事咱就不提了，我这人心比较大，喜欢交朋友，这也是我答应跟你见面的主要原因。” “那就好，那就好。”孟阳跟他握手的同时，却在暗地里撇嘴，冯彬这话可就虚到一定程度了，以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包括把对方前妻救下后当面带走，这些事对一个男人来说，其实也算是巨大的耻辱，可冯彬呢，竟然没当一回事。 两人落座之后，聊了一会儿毫无营养的话题，也对彼此有了初步的认识，冯彬开始逐步地把话题引到孟阳的工作方面。 “听说孟乡长上任还没到小半年，就已经干得风生水起，看来前途无量啊，我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得调到县里当领导了。” 孟阳连连摆手，“比不上冯先生的大手笔。” 冯彬听了他这话，干脆直接了当地问道：“孟乡长说的是我打算给吴家大公子下套的事情吧？” 这倒是让孟阳愣了一瞬，随即往前探身，压低了声音反问：“冯先生就不怕去告密吗？” “呵呵，孟乡长想要告密的话早就去告了，应该不会等到现在。” “所以呢，你究竟是咋打算的？” 一两句话内，两人的交流就深入了很多。 冯彬也往前探身，小声说道：“孟乡长不会觉得昨天晚上拿到的那玩意儿是大风刮来的吧？” 孟阳脸色似乎被惊到了，脸色僵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了平静，“这么说来，那东西是你有意放在那里的？我算是主动上了你的道，还是原本就给我准备的？” “你猜呢？”冯彬好整以暇地直起腰靠到了椅背上，目光中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态。 他感觉自己有点儿高看孟阳了，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孟阳也直起腰，呵呵轻笑道：“冯先生，我猜你把那东西送给我，无非是想借我的手办一件大事，同时还要让我领你一个人情，没说错吧？” 这一下轮到冯彬吃惊了，不，应该用震惊这两个字更准确，他一下子就站起身，直勾勾地看着孟阳的两眼，随即察觉到自己失态了，便又慢慢地坐下来。 可是，心里却是相当不平静，甚至可以用恐惧来形容了，额头上浸出细密的汗珠。 恐惧的原因，倒也不是因为孟阳说出了他心里的打算，他真正害怕的是，孟阳说出了他应该说的话，这个年轻人是怎么判断出他的目的的？又对整个计划了解多少？ 冯彬越想越害怕，但是，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表现出慌张的样子，需要冷静，再冷静！ 冯彬不停地给自己打气，想要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孟阳又笑了一声，说道：“冯先生，你倒也用不着这么紧张，说实话，我看到那里面的内容后，第一时间就不相信这是真的，原因有两点，一是那东西太重要了，二是我获得它的过程太轻松了，所以，难免就要多想一步了。现在看来，我猜的没错，你确实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也确实是孟阳的心里话。 昨天晚上，他几乎宿没睡，越想越觉得得到那个档案袋的过程太离奇了，在他想要跟吴金海和周江河两人谈一谈，劝他们两位别没事找事之际，周江河的黑材料就有如天降般地落到了他手里，运气好也不至于好到这程度吧？ 一开始，他怀疑是李玉兰帮着冯彬搞鬼了，可是一想她差点儿就死在永宁河里，便马上排除了她的嫌疑，这也不难理解，任谁做戏也不至于搭上性命去做。 那么，唯一值得怀疑的就是冯彬这个人了，刚才他有意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并且把惊讶拿捏得正好，不出意外地引出了“你猜呢”这句话，也把冯彬的想法完整地暴露出来了。 冯彬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强做镇定地说道：“我没啥不可告人的目的，把那东西送给你，就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而已。” “真的假的呀？”孟阳笑了，“冯彬，你要是能跟我说句实话，我也许会考虑你的条件，不然的话，我现在就走。” 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更不会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冯彬有点儿抗不住了，“两件事，一是你把李玉兰交给我，二是将来我有难处时，你得伸手帮一把。当然，现在那东西已经在你手上了，我很被动，但我手里还有牌，如果你能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有关李玉兰的秘密。” 李玉兰的秘密？孟阳微微眯起眼睛。 第135章 特别有同情心 当冯彬说出他那两个条件后，孟阳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第一，李玉兰是绝对不可能再交给你的，而且我劝你今后别打她的主意，不然有可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至于第二个条件，你也太高看我了，我一个小小的乡长，能帮你多大的忙？所以，这一条我也没办法答应你，当然，如果我将来手中大权在握了，倒也不是不能考虑帮不帮你的事。” 话没说死，算是给冯彬留了一条路。 “好吧，这一次我认栽了，但你说的有朝一日手中有权力的时候会帮到我，这一点还请你记住。至于李玉兰的秘密……” 冯彬也算是个人物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借着两人中间茶桌的遮挡，往前俯身说话的时候，从祙筒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手机，发出了编辑完的一条短信。 短信是发给监视章玥玥家的那两个小弟的，既然跟孟阳没谈拢，那就来硬的，趁着孟阳和他那个身手异常厉害的司机都在这里的机会，强行破门而入，掳走李玉兰。 孟阳抬手制止了冯彬的话，“我不想知道别人太多的秘密，但对你想要搞周江河以及吴金海这两人的计划还有点儿兴趣，不知道方不方便跟我谈谈呢？” 冯彬低头不语。 孟阳看到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部手机，不慌不忙地说道：“冯彬，你刚才应该是给那两个手下发出动手信号了吧？” 说到这里，他摇头不已，“如果我是你，会马上打电话叫停行动，你想知道是啥原因吗？” 冯彬猛然抬头，狐疑地看向孟阳。 孟阳指了指窗外，“你可以看看楼下那辆车的司机是谁。” 冯彬好像想到了什么，急急地跑到窗前往下看去，只见楼下那辆三菱车旁站着一个小伙子，在悠闲地吸烟，不用细看，光是看那发型就不是那天在河堤上打得他们满地找牙的家伙，也就是说，那家伙极有可能在章玥玥家守株待兔呢，他派去的那两个小弟不是白送人头一样吗？ 正琢磨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让他们停止行动时，孟阳轻飘飘地说道：“忘了告诉你，我跟我那位兄弟说过，只要不搞人命来，随便他怎么做都行。” 冯彬挺不住了，那两个小弟可是刘二麻子的人，真要是弄到缺胳膊短腿的地步，他可就不好交代了，想到这里，又冒出了一身冷汗，掏出手机就给那两人打电话。 对方的铃声响了好久才接听，可是……“喂，冯老板是吧？你两个小弟现在挺忙，没空儿接电话，我代劳一下，您不会介意吧？” 这就是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很陌生。 还没等他说话，对面的人又出声了，不过听起来不像是在跟他说：“我这人吧挺讲理的，也特别有同情心，所以想给你们两个一次选择的机会，说吧，是打断你们一条腿呢还是一只胳膊，我个人建议的话还是胳膊，对正常生活的影响会小一些，你们说呢？” 紧接着就传来了两个小弟的哭喊声：“别，别，大哥我们服了，饶了我们吧……” 等冯彬反应过来想要跟对面的人说点啥的时候，电话被挂断了，而且，再一次打过去时，竟然关机了。 这就不用想了，肯定是两个小弟被人家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了，这还不算，对方还要打断他们的胳膊腿……冯彬转身回来，用几乎哀求的语气对孟阳说道：“孟乡长，还请高抬贵手，饶过我那两个不懂事的兄弟。” 孟阳瞪大了眼睛问：“冯老板，你说啥呢？我饶谁呀？你都给我搞糊涂了。” …… 十多分钟后，孟阳不紧不慢地离开了茶楼，坐上车后对开车的小年轻说道：“兄弟，谢谢你了。”说着话，从身上掏出一包玉溪扔给他。 小年轻非常高兴，“大哥你也太客气了，明哥安排的活，我是很乐意干的。” 孟阳拍了拍他的肩头，“兄弟，那我就不见外了，走吧，送我回去。” 开车这一位是他让高德明找的人，让其装扮成路宏伟的样子开车送他过来，就为了迷惑冯彬，把他派去监视甚至想要动手掳走李玉兰的那两人拿下。 真正的路宏伟等在章玥玥家，刚才已经出手把冯彬的两个小弟按住了。所以，为了救下那两个小弟，冯彬如实交代了自己绕一大圈把档案袋送给孟阳的目的，但可惜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刘二麻子为啥要对吴金海和周江河同时动手。 有那么一瞬间，孟阳差点儿就要给韩小军打电话，让他把冯彬等人抓起来，但很快又按下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且不说他对韩小军和李保义是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光是一个郝文彬在县公安局当政委这个现实，就让他不敢对他们抱有太高的期望。 那么眼下该咋办？ 是继续关注这件事情，还是明哲保身装做啥也不知道呢？ 只是略想了片刻，孟阳就决定继续关注事态的发展，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从现在这情况来看，那个档案袋落进他手里的事情，可不止一个冯彬知道，刘二麻子也肯定知道了，这么一来，实际上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已经踩进了这个局中，早已身不由己。 既然如此，他就得从根子上弄明白刘二麻子究竟想要干啥，只有这样，他才能看清整体的局势，不至于两眼一抹黑，稀里糊涂的瞎打乱撞。 要想搞清楚刘二麻子的目的并不容易。 脑袋里想着这些事情，很快就到地方了，刚下车，孟阳的手机响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来电话的是济州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陈江涛。 这一位可是人物，他不敢耽搁，立刻接听了。 “陈主任您好，我是孟阳。” “呵，孟乡长这声音听着就人心里舒坦，忙不忙？”陈江涛跟孟阳也算是很熟悉了，所以，说起话来比较随意一些。 两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聊了几句没用的话，陈江涛这才说出了打电话的目的：“孟老弟呀，有这么一件事情，苗副市长有可能轻车简从去你们那边，你要注意一些了。” 孟阳顿时头大，心说现在的领导怎么都开始玩起暗访这一套路了？ “非常感谢陈哥提醒，哪天有时间咱们聚一聚呗？”这话里的意思就是想请陈江涛吃饭。 陈江涛轻笑着说道：“最近恐怕不行，我要陪着赵市长去洪海县调研，过段日子吧，我去你那边玩。” 赵国志要去洪海县调研？ 孟阳突然想起李宏才留下的日记本里有关洪海县的一些模糊描述，让他不得不将赵国志的调研跟那些描述联系起来…… 第136章 市长下乡，乡长下村 常务副市长要下基层可不是小事儿，不管是明着来还是暗访，作为基层工作人员都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 孟阳自然也不能例外，也只能暂时放下让他困惑不已的刘二麻子的事情，准备回乡里。 临走之前给高德明打了一通电话，让他多关注一下冯彬这个人的下一步行动。 至于李玉兰该何去何从的事情，他跟章玥玥商量了一番，两人都觉得还是暂时带回清河乡比较好一些，不然的话这个可怜的女人会遇到什么样的污糟事情还真就很难说。 临出门前孟阳突然改了主意，对章玥玥说道：“章姐，苗副市长下基层，我下村，你看行不行？” 按说孟阳现在处于请假状态，都已经上报到县政府办公室了，即便是副市长来了，理论上也挑不出啥毛病，但在官场上，理论的东西往往不靠谱，一旦苗红在清河乡发现任何问题，他这个乡长不在位的话，小问题都会变成大问题，没问题也会出现问题。 话有点儿绕，但都是经过实践检验过的真理。 如果他直接回乡里的话，难免会让人怀疑他从某种渠道获知了苗副市长要下基层的消息。 所以，下村是最妥当的，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了解一下各村的实际情况。 章玥玥显然也懂这里面的弯弯绕，马上点头说道：“那太行了，不过全乡十八个行政村、三十二个自然村，您打算去哪一个？” “嗯，时间不是很充足，就挑几个有代表性。” 孟阳扭头看着章玥玥，他发现这个女人在谈论工作的时候，总是散发一种自信的光芒，很是夺人眼球。 “青崖村，这是最乡最富有的村子，浮桥村，算是最穷的一个，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还可以再加上一个……冯家村。” 章玥玥在说出最后一个村名时稍犹豫了一下，也没有给出去那里的理由。 “冯家村？”孟阳似笑非笑地看着章玥玥，“也行，我这第一站就去那儿转转，不过，你不用去，你和小路带着李玉兰回乡里。” 他知道，章玥玥提到冯家村，有她自己的想法，那个村子里有个人给她造成的伤害极大，她应该是想自己帮忙替她出口气。 章玥玥神色复杂地低下头，喃喃说道：“其实我去也也无所谓，事情都过去八年了，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孟阳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头，“章姐，我这些日子太忙了，没倒给空来，正好利用这一次机会，我去会会冯家的人物。至于你，还是回乡里比较好，这是从工作角度出发的。毕竟苗副市长有可能会明着来，这就涉及接待问题了，没有你在，乡里那几个人玩不转的。” 章玥玥慢慢地抬起头，眼眶微红，眼中有感激之色，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孟乡长，你还是带着小路吧，安全上能有点儿保障。” 孟阳摇头，形势越来越复杂，他不能不考虑赵莹的安全问题。 “那您打算用什么样身份去？”章玥玥调整好情绪后，马上就理解了孟阳的意思，他肯定是要乔装之后暗地里进村了解情况。 由于孟阳上任以来，忙于搞旅游开发和制药公司的事情，他基本上都没去过乡下辖的各村，所以村民们真正见过他的并不多，尤其像冯家村这种极为偏远的村子，也仅有村支书一人认识孟阳，如果想了解这个村子最真实的情况，当然是以别的身份去最好。 “我就扮作收药村的吧。”孟阳略思考片刻后说道。 他这个决定也挺合理，冯家村距离杨家庄不是很远，山上也有药材，只不过没有杨家庄那么多。 章玥玥情绪稳定了很多，上下打量着孟阳说道：“孟乡长，您这个样子咋看都不像是做买卖的人啊？换个t恤，外面再套个夹克，嗯，裤子也要换。” 商量片刻，孟阳起身，打算去借一辆吉普车，让路宏伟开着那辆三菱越野跟章玥玥和李玉兰回乡里。 就在他推门出去时，李玉兰突然喊住了他：“孟，孟乡长，我……我想跟着你！” 孟阳回头就看到她眼中有惊慌之色，愣住了，“不用跟着我吧？你去清河乡很安全的。” 心细如发的章玥玥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李玉兰在跳河自杀之前就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与羞辱，跳河被救上来后，又遇到冯彬带着五个人来抓她回去，给她心理造成了极大的伤害，现在只认孟阳这个救她的人，换个地方，又见不到孟阳，她心里就没底了。 “也行，正好孟老板还缺个秘书，你就当他的秘书吧。” 章玥玥提出这个建议也不是随便说说的，以李玉兰这种心理状态，带回乡里，很可能会引起个别人的注意，从而翻出她和冯彬的关系，牵出档案袋的事情。 说完她看向孟阳。 这几个月来，两人之间的配合越来越默契，几乎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孟阳显然也料到了这一层，只好点头同意了。 实际上带着李玉兰去冯家村并不适合，因为那里也是冯彬的老家，他就出生于那里，不过，李玉兰说她从没去过冯家村，跟冯家的那些人也根本没有任何交集，互相都不认识，这让孟阳多少放心了一些。 …… 下午三点钟，孟阳开着一辆212吉普车驶入去冯家村的一条土路，这条路虽有些绕弯，但路况稍好一些。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李玉兰在章玥玥建议下，穿了一件非常流行的大花连衣裙，上身还套一件短短的牛仔衣，配上她圆润柔和的脸型，挺直而小巧的鼻梁，淡淡地斜挑在一缕蓬蓬松松的刘海下的眉毛；一对在洁白的牙齿衬托下更显娇艳诱人的红唇，一双清澈透明让人几乎不敢正视的眸子，还有那一头流光闪动的披肩发，整个人显得柔媚中还带着几分精练，确实像个能干的秘书。 孟阳还有一个新发现，如果看她侧脸，跟蜜桃成熟里的女主很像，这就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精力不集中的后果当即显现出来了。 “咣当”一声响起，吉普车的右前轮压到了一块大石头，整个车身都摇晃了一下，李玉兰被这一下摇晃甩出座位，直接扑到了孟阳身上，吓得花容失色，惊慌失措中，一只手按到了他两腿之间……的座椅上，上半身紧贴到孟阳胸前，另一只手顺势搂住他的脖子。 这情况下开车可就相当危险了，孟阳一脚刹车踩下去，吉普车发出刺耳的声音，瞬间就停下来。 车速虽然不快，却也让抱在一起的两人往前一拥，又向后顿了一下，就这一下，非常巧合地让他们的唇挨到了一起。 清香柔软……孟阳瞬间就绷不住了，不自觉地抱住了李玉兰的纤腰，呼吸渐渐加重…… （坐车不系安全带的后果很严重啊……） 第137章 手生得很 孤男寡女在乡间土路上的车内搂抱到一起，而且这两人也都不是啥懵懂无知的少年，李玉兰原本僵硬的身体渐渐软下来，开始主动了。 孟阳感受着臂弯里的柔软，暗暗惊叹，这女人不光是模样长得跟祁红一样，连身体都差不多。 就在两人要发生点儿啥故事的时候，一辆切诺基迎面开过来，很快就跟吉普车错身而过，错车时切诺基还按了一下喇叭，这让孟阳和李玉兰瞬间分开。 老祖宗说，食色性也，孟阳对这句话也算是理解透了，所以，眼下看着满脸绯红，身体都有点儿轻轻颤抖的李玉兰，没忍住，在她唇上又落下一个吻。 李玉兰极度慌乱地推开他，挣扎着回到副驾驶座位上，胸口急促起伏着，侧身看向车窗外，尽可能地躲避着孟阳那侵略性很强的目光。 好一阵子过后，孟阳才收拢起非分之想，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这有些日子不开车了，手生得很，抱歉了哈。” “这不怪你！”李玉兰声如蚊蚋地说道，随即两手捂住脸吃吃地笑起来。 孟阳也笑了，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大家都是过来人，遇上这种事情，有个想法啥的，很正常，都能互相理解。 吉普车又上路了，这一次，孟阳不敢分心了，其实他心里也有些内疚，刚才吻上李玉兰的唇时，他瞬间就想到了韩小慧。 车里的气氛就显得有些沉闷起来。 李玉兰脑子也不笨，瞄了孟阳几眼后，主动打破尴尬的气氛说道：“那会儿你跟章姐商量去冯家村的事情，我看她好像有点儿不自在，这里面有什么故事吧？对不起，我不是想打探别人的隐私，就是想了解一下，以后跟章姐姐相处时不至于触犯到她。” “故事当然是有的，”孟阳倒是没想太多，当年在章玥玥身上发生的事，清河乡很多人都知道，告诉她也无妨，“这还是八年前的事了……” 八年前，刚刚大学毕业的章玥玥，分配到了县政府办公室，青春靓丽，嗓音独特的她很快就被时任副县长的冯爱全盯上了，三番五次对她试探之后，冯爱全没能得手，本想强行上车，可章玥玥却极为聪明，数次逃脱了他的魔掌。冯爱全一怒之下，就把她调到了清河乡。同时，暗地里示意他的叔伯哥哥，也就是现如今的冯家村支部书记冯爱山给章玥玥找点儿麻烦，也好出口恶气。冯爱山这人本就好色，看到章玥玥那模样，顿生邪念，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偷偷潜入她的宿舍强行玷污了她。势单力孤的小姑娘打掉牙齿和血吞，怕丢了名声，又怕冯家人的报复，终究忍了下来，直到…… 直到马国庆当上乡长，把她带在身边，说起来，马国庆虽说也把她当做了玩物，但也在某种程度上给她提供了保护，冯家人再也没有招惹她。但她的仇也一直没能报，原因在于，当初想要对她下手的那人，步步高升，现在如今已经成了主管工业的副市长，冯家的势力更是上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在永宁县，谁也不敢惹，这个现实也让章玥玥见到孟阳之后，主动投靠了他，虽然没明说她的条件是啥，但孟阳心里有数，那就是替她报仇。 后面这一段，他没讲出来。 李玉兰听了这一段故事，久久不语，眼中的悲伤如浓雾一般迷住了她的视线。 她和章玥玥的经历不尽相同，但是同样作为女人，受到的伤害却是大同小异的，章玥玥是摆脱伤害阴影的她不了解，她只矢如果不是身边这个男人，自己早就被冲到了永宁河下游，也可能被哪个好心人从河里捞出来，给她埋到了某个不起眼的山凹里，所以呢，对这个赋予她第二次生命的男人，她该怎么回报人家？或者说该保持一个什么关系才好呢？ 想着想着，脸上又飞起了红霞，偷偷用眼角瞄过去，发现孟阳正认认真真地开着车，目不斜视的样子更让她心乱如麻了，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并拢起那双修长的腿。 冷静下来，又自责了一番的孟阳此时却没有太多别的心思了，注意力放到了后面跟上来的那辆切诺基上，如果他没猜错，这辆车就是刚才跟他错车那一个，为啥掉头跟上来了？ …… 孟阳一路走走停停，不时地下车查看路边庄稼的生长情况，还跟田间劳作的村民了解一些详细情况。 最后，绕过一座颇为险峻的山，终于看到了有着近千年历史的冯家村。 背靠高山险峰，前有千亩平川，左侧山林茂密，右侧丘陵起伏，再加上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从村中穿过，造就了风水学上的绝佳宝地，怎么看都是能出富贵之人的地方。 冯家村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过去的朝代中出过的名人高官就不说了，光是现如今，冯家就出了冯爱全、冯爱东、冯爱民这三个在仕途上一路狂奔的人，也正因为如此，冯家本家的人在这个村子里地位超然，不仅支部书记是冯家的人，村会计也是冯家的。 相比来说，冯家村另一大姓李家就差了很多，最近几十年都没出过像样的人才，似乎最拿得出手的，就是在清河乡当武装部长的海林，还是李家的姑爷，严格来说都不是李家的人。 不过，再不济，李家也是冯家村第二大姓，还是有些势力的，最近十多年，牢牢地占据着村委主任这个位子。 这些信息都章玥玥告诉孟阳的。 吉普车停在村口一户人家门口，孟阳下车往车门看了一眼，那辆切诺基跟到村口，从另一条路进村了。 略作思索后，他去敲开了这户人家紧闭的木门。 从门内探头出来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大爷，看了看那辆吉普车，满脸沟壑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极为警惕地问道：“你谁嘞？想干啥？” 孟阳抽了抽鼻子，他从这一位大爷身上闻到了一股浓重的中药味，甚至还从这些味道中大体判断出是中药的成份。 他从衣兜里掏出烟，给大爷递过去一根，帮他点着了，这才问道：“大爷您贵姓？” “俺姓李，你是干啥的嘞？” “我是收药材的……” 孟阳的这一句话刚说到一半，就见李大爷极快地抽回身子，“咣”的一下就把门关上了，还在门里冷冷地说道：“俺家没药材，你去别家收吧！” 说完就把门插上了，准备往回走。 第138章 这是我老婆 我去，这是啥情况啊？这年月收个药材都这么不招人待见吗？ 孟阳愣了片刻，马上换了思路：“大爷，我们从远道来的，口渴的不行了，能跟您讨口水喝吗？” 农民天生骨子里都存着一股善良，听到孟阳想讨杯水喝的话，李大爷犹豫了，转过身来，从门缝里看着孟阳说道：“小伙子，你在这儿等着，俺去给你拿来。” 不一会儿就用一个红色的塑料水瓢盛着满满的水端过来，把门打开递到了孟阳手中。 孟阳扭头往车里招了招手，示意李玉兰下车，喝水还是次要的，有个女同志在的，尤其像李玉兰这种一看就是温柔模样的，总会让人放松一些。 果然，李大爷看到轻盈如蝶地跳下车的李玉兰，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说话的语气也没有刚才那么冷了。 “你们快点儿喝完就走吧，这地方的药材……”话说到这里，他还往门外左右看了看，接着小声说道，“俺们这地方的药材不是谁想收就能收的。” 孟阳回手就把水瓢递到了李玉兰手中，向李大爷介绍：“大爷，这是我老婆，跟您同姓呢。” 他这么说，其实就是一种策略，也是他了解这些封闭乡村的习俗，这种地方的人，往往对男女之间的关系看得很重，如果不是两口子，却一起外出，同坐一辆车，就会认定是不正常的关系，对他和李玉兰的印象就会很差，极不利于接下来的交流。 “呃……”李大爷搓着手不知道说啥好了。 李玉兰却是被孟阳的话给雷到了，脸上发热，心跳加速，连忙低头喝水，掩饰自己的失态。 她也确实是渴了，自小就穷人家出身的人，根本不在意这种喝水方式，一气喝下去好几口。 李大爷刚才见李玉兰接过去水瓢，以为这个天仙一样的姑娘会嫌弃这水不干净，却没料到这女娃接过去就喝上了，这让他对孟阳两人的印象好了很多。 孟阳观察人的本事还是很厉害的，见李大爷神色不像刚才如临大敌了，便压低了声音问道：“大爷，在你们这儿收药材还有啥说道儿吗？” 李大爷动了动快要被胡子淹没的嘴唇，刚想说话，里面屋子里就传来一声很响的动静，“咣当！”像是铁盆掉地的声音。 李大爷转身就往屋子里跑去，看起来很急，根本就顾不上院子大门是不是开着了。 机会来了，孟阳招呼李玉兰走进了院子，还顺手把大门关上了。 他这才看清院子里的情况，进门左侧有个类似于仓房的屋子，只有窗户，门在院外，他刚才就注意到了。右侧是鸡架和猪圈，还有个简易版的厕所，正屋三间，都是用石头砌起来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外表弄得很干净，尤其是东边一间屋子，窗户上还贴着一对“喜”字，能看到玻璃窗内的粉色窗帘，应该是一间结婚用的新房。 “走，进去看看。” 孟阳率先走过去，进到中间的堂屋，发现收拾得也很干净，说是窗明几净也差不多了。 西屋内传来一个女人的痛苦的叫声：“哎呀，你手那么重干啥嘞？疼得很哩。” 接着是李大爷无奈的声音：“叫你躺着莫乱动，偏不听话，非要下地，这下好了，又肿了，弄不好得去医院了。” “去啥医院，俺不去，养几天就好了，咝，你莫动了，咦？你是谁嘞？”说话的女人看到不请自到的孟阳，瞪大了眼睛问。 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再加上外面已经接近日落，孟阳进到这间屋子里，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斜靠在炕上的女人眼窝深陷，脸色焦黄，瘦得几乎皮包骨了，头发却梳理得很是立正，身上穿的衣服和炕上的被褥也干干净净的。 再细看时，发现这个女人一只脚踝肿得跟馒头一样了。 他自我介绍道：“我姓孔，叫孔阳，”他又指了指跟进来的李玉兰，“这是我老婆，您叫她小李就行。大娘，您这脚是崴了吧？” 所谓的崴了，就是脚踝处扭伤。 问完之后，孟阳发现大娘这脚脖子的形状不太对头。 大娘被李玉兰惊艳到了，两眼都放光了，好像脚脖子都不疼了似，连忙指了指一旁的两个凳子说道：“呀，闺女真俊，快坐下来。” 又指了指自己的脚，“今天头响上山，踩到石头上，崴了一下，没啥大毛病嘞，过两天就好了。” 人挺精神，就是说话有气无力的。 李大爷见孟阳和李玉兰都进来了，也不好撵出去，连忙用衣袖擦了凳子，递到孟阳和李玉兰身旁。 孟阳拎着凳子靠近李大娘坐下来，很直接地说道：“大娘，您这个脚不像是崴了，不说别的，您跟另一只脚对比一下就知道了，形状是不是不对？” 其实，李大爷早就有点儿怀疑才伴儿这脚不像是崴了的样子，现在听孟阳这么一说，他马上就把老伴的另一脚上的鞋脱下来，左看右看，果然是不一样的。 他有点儿紧张地问道：“孔老板，你看起来还挺懂，晓得这是啥毛病不？” 李大娘自己也紧张了，她也知道，这一次崴脚跟过去真不一样，疼得太厉害了。 孟阳笑着说道：“大娘这是脚踝脱臼，用大白话说的话就是骨头错开了。” “完咧，这个严重嘞，得去医院了。”李大爷急得直搓手，这骨头的毛病，进了医院那钱可就花得够流水似的了，要命的是，他们手里没多少钱啊。 李大娘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咬了咬牙说道：“不用去医院，让村西头的李二给俺开点儿止疼的药就中嘞。” 她身体不好，常年喝药，本来就把家里的那点儿钱都花到身上了，如今再去医院的话，这个家可就没法过下去了。 要不给远在南方打工的儿子儿媳打个电话，让他们邮点钱回来？ 李大娘瞬间就想了很多，最后还是摇摇头，决定不给儿子儿媳添麻烦了，就这么硬挺着吧。 孟阳前世行医几十年，可以说什么样的病患都见过了，也能一眼看出他们都在想什么，便说道：“大爷，大娘，这样吧，我小时候跟姥爷学过中医，对正骨这一套还挺拿手的，你们要是信得过，我帮着大娘治好这个小毛病。” 李大爷狐疑地看着孟阳不说话，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是挺稳当的样子，可是治病救人不是开玩笑的，他怕孟阳弄不明白，反倒加重老伴的毛病。 “还是上医院！”最后，他下定了决心，就是借钱也得把老伴这脚 治好了，不然病上加病，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吗？ 孟阳却摆手说道：“大爷，用不着，我现在就能给大娘正过来，保证今天就能下地走路。” 他这话刚说完，就听院子里有人口气不善地喊道：“李葫芦，你他妈给我出来！” 李大爷和李大娘听到这声音，脸色剧变…… 第139章 必须不能啊! 李大爷和李大娘听到院里人的声音，脸都白了。 “不行咧，这个死玩意又来要账了，这可咋办嘞？”李大爷背着手在屋子里转起了圈圈。 孟阳有点儿好奇了，“大爷，外面是谁呀？他想干啥？” “唉！”李大爷叹了一口气，在靠墙放的一个大木箱里翻了半天，拿出一包石林烟，也没搭理孟阳，转身就往外走。 孟阳看了看低着头唉声叹气的李大娘，也跟着去了院里，只见一个头染成了黄色，还弄得跟个鸡窝似的小年轻正踮着一只脚，歪着脑袋说话：“我说李葫芦，你欠我那种子钱不想给了是吧？我可是跑了好几趟了，今天要是还不给，可别我逮啥拿啥了！” 李大爷低声下气把石林塞进小年轻手中，小声哀求道：“冯宝侄子，俺手里确实没钱了，你再匀几天，等你小贵哥邮钱回来就还你。” 冯宝瞄了一眼出来的孟阳，扬手就把那包石林烟甩在李大爷脸上，恶狠狠地说道：“老李头，你他妈的拿这话糊弄我几回了？当我是三岁小孩么？赶紧的，拿钱！” 李大爷苦笑着弯腰去捡那包掉到地上的烟，却在慌乱之中踩到了冯宝的脚尖，冯宝当即跳起来骂道：“你个老不死的东西，不想给钱还敢踩我？” 骂还不算完，抬起的那一只脚直接踹在李大爷身上。 五十多岁的人，哪里有那么灵巧？被他这一脚踹得连退了两步，眼看着就要摔倒，却被身后一双有力的大手托住了。 托住他的人是孟阳。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冯宝，眼神中不自觉地露出要杀人一般的戾气，他确实生气了，且不说这个冯宝讨债的方式对不对，光是对一个五十多岁足以当他父亲的人动用暴力这一点，就不是孟阳能忍的。 冯宝看到孟阳扶住李大爷之后，把他拉到身后，对自己怒目而视，“呸！”地吐了一口唾沫，摇着脑袋问道：“你他妈谁呀？滚一边去！” “去”字刚出口，就听到“啪”的一声响起，脸上挨了孟阳甩过来的一巴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孟阳又抡起胳膊，巴掌落在他另一侧脸上，同样很响亮。 冯宝被打懵了，他来之前二叔冯爱山告诉他借着讨债的名义观察一下李福禄家来的这个人，到底是干啥的，刚才他也观察了，觉得不过就是个很普通的买卖人而已，看外面停的那辆破吉普车就知道，也没啥实力，可是这家伙可不小，竟然敢跟他动手，还连着扇了他两巴掌，这他能忍吗？ 必须不能啊！ “唰”的一下抽出一把半尺多长的刀子，阴笑着逼近孟阳。 尽管天已经黑下来了，但孟阳仍旧看到冯宝手中的刀子闪着寒光，他不得不慎重对待了。 打架他是真的不拿手，但他毕竟两世为人，心理素质还是超级强悍的，加上对人体结构的谙熟，倒也没怎么害怕。 在冯宝一刀冲向他肚子的时候，他猛然转身，让那把刀子贴着他的身体刺过去。 其实这也挺冒险的，万一躲不过去事是要出大事的。 不过，想要取得李福禄信任，从他嘴里了解这个村子真实的情况，就得有所付出。 好在他足够机智，在转身的同时，按照事先在心里演练的程序，一把就抓住了冯宝的手腕，随即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两手配合，“咔嚓”一声，就把冯宝这条胳膊给卸下来了。 因为心里有火，所以动作也很粗暴，疼得冯宝“呀”的一声怪叫，耷拉着右臂蹲下来。 孟阳根本就没管他，转身看了看李福禄，“大爷，您没事吧？” 李福禄哪里还顾得上自己有事没事，惊恐万分地看着冯宝，急急地把孟阳拉到一旁小声说道：“你，你们快走吧，这个冯宝是冯支书的亲侄子，你把他打成这样，冯支书不会放过你的，快点走，快点走！” 孟阳笑着拨开李福禄的手说道：“李大爷，您不用怕，这世道终究有讲理的地方，我能卸掉他一条胳膊，也只能给端回去，更能让他没地方告状！” 他这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不光是李福禄被镇住了，刚才听到动静从屋子里跑出来的李玉兰更是听得心潮澎湃，暗自感叹，这才是男人应该说的话啊！ 两眼冒着星星看向孟阳。 另一边的冯宝肩头传来的疼痛减轻了很多，可右手臂还是像根面条一样耷拉着，让他没心思关注从屋子里出来的大美女了，恨恨地瞪了一眼孟阳，咬着牙转身就走。 他之所以敢走，是因为这种肩膀脱臼的情况他见过，村医李二就能给他端回去。 走到院门口，扭过头来大声问孟阳：“你是干啥的？不会是犯事儿了逃出来的吧？” 孟阳头都没回，“我是收药材的，有正规手续，你要还敢跟我闹，我就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冯宝“呸”了一声，转身就走。 李福禄更害怕了，指着孟阳说不出话来。 “你……你，唉呀！” 最后一拍大腿蹲到了地上。 孟阳弯腰拍着他的肩头提醒他：“李大爷，你不管大娘那只脚了吗？” 李福禄愕然，对呀！刚才这个年轻人就说过他能治好老伴的脚，自己咋就把这茬事儿给忘了呢？ 可一想到得罪冯宝肯定会招来冯爱山的报复，他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一刻都不得安稳了，既想让孟阳帮忙给老伴正骨，又担心孟阳会被冯爱山派来的人给揍了，一时之间，急得抓耳挠腮。 孟阳多少看穿了这一位善良农民的心思，没再说多余的话，立刻进了屋子里，让李玉兰帮忙按住李大娘的腿，在李大娘惊诧的目光中，按了几下她的脚踝，两手突然用力，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响过，李大娘疼得直喊。 “哎呦！你干啥嘞？” 孟阳扭头看到李福禄跑进屋子里，马上问他：“家里有没有酒？高度白酒！” 李大娘在那一股钻心刺骨的疼劲儿过去后，发现自己的脚好像能动了，这还不说，就连疼痛都比刚才减轻了很多。 “咦？俺这脚没刚才那么疼了是咋回事哩？” …… 第140章 你还会瞧病? “真他妈疼啊！” 耷拉着一条胳膊跑出去的冯宝，不小心还撞到了院子门框上，疼得他差点儿掉眼泪，咬着牙一路小跑去了村子西头李二家，让他把胳膊端回去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二叔冯爱山家。 冯爱山正在等他，看到他那副吊丧脸，马上就问：“咋？这是叫谁家狗撵了？” 冯宝喘匀了气，揉了揉右肩头，眼珠子转了好圈儿才说道：“二叔，李葫芦家来的那个王八蛋就是个普通人，收药材的。” “几个人？”冯爱山阴着脸问道。 他多少有点儿怀疑那人的身份，下午两车错开的瞬间，他看着那家伙有点儿眼熟，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这才派了冯宝去打探一下。 “两个人，一男一女。”这一点，冯宝在进李福禄家院门之前就打听清楚了。 “就没看出来他像个领导啥的？那女的有多大？”冯爱山继续问。 “绝对不像领导！那女的……二十六七岁的样子，挺年轻的。二叔，没事我就走了啊。” 冯宝说完这话，抬腿就往外走，心里还在嘀咕着，那家伙二话不说就跟自己动手了，哪里像个领导嘛？要说是社会小混混还差不多，不过这话就不能跟二叔讲了。 今天二叔也不知道咋了，一大早就传话让大家小心，不准惹事，更不能跟人打架，所以，他打算现在就偷偷地找几个人去报仇。 冯爱山皱了一下眉毛，他怎么可能看不出自己家这个侄子有事瞒着他，黑着脸重重一掌拍在茶几上，“回来！你他妈把话说明白了再走。” 五十多岁的人，这一声喊仍然中气十足，吓得冯宝哆嗦了一下，转过身陪着笑脸说道：“二叔，说啥呀，那人真不是当官的……” 冯爱山那对三角眼迸射出吃人一般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冯宝不说话。 冯宝最终还是抗不住了，“二，二叔，我寻思着去也去了，就顺道跟李葫芦那老东西要账，结果吵起来了，他家来的那人二话不说就冲过来卸了一条胳膊，我……” “你想找几个人去出口气，是吧？”冯爱山脸色阴沉得都快滴下水了。 见冯宝低着头不出声，又厉声喝道：“说话呀！哑巴啦？” “是！我是想找几个人去跟他唠唠……” 冯爱山抓起一个茶杯就往冯宝脑袋上扔过去，“我他妈咋跟你们说的，这些日子消停点儿，消停点儿的，你是当我放屁了吗？滚！” 撵走了冯宝，冯爱山气哼哼地点着一根烟，深吸一口，慢慢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两人究竟是谁呢？咋就在这么个节骨眼上来村里了？ …… 这两人究竟是啥人？ 眼下的李福禄跟冯爱山有同样的疑问了。 他看着孟阳把白酒倒进盘子里点着后，沾到手掌上，带着蓝色火苗给老伴搓肿起的脚脖子，没用多长时间，肉眼可见的消肿了。 这就让李福禄看不懂了，这个年轻人吧，看着可不像是个大夫，说是做买卖的，更不像，你要说是个当官的，他倒是信，可问题是这年头当官的哪有这么下乡的？哪个不是跟电视里古代官老爷出门一样，一大帮人前呼后拥的？ 况且，当官的也不可能会治病啊？更不可能态度这么好！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孟阳“噗”的一下吹灭了盘子里点燃的高度酒，抹了一把汗水说道：“李大娘，您下地走走看看。” 刚才露这一手是他前世跟一位东北老中医学的独门绝技，能快速消肿去淤。 李大娘动了动受伤的脚，发现一点儿都不疼，惊讶无比，又试着下地走了几步，竟然啥事儿都没有了，这可给她高兴坏了，连声赞叹：“孔家娃子，你这个手艺可是太厉害了，大娘谢谢你了，老头子，快，快去生火，晚上给这两娃娃弄点儿面条吃！” 孟阳觉得这还不足以让李福禄老两口彻底放松对他和李玉兰的警惕，便笑着摆手说道：“大娘，吃饭的事先不急，我给把把脉，看看您这个是啥毛病，没准儿我还真能治呢？” “啊？”李大娘愣在那里，“你还会瞧病？” 孟阳哈哈笑起来，“大娘，会不会的，您伸手就晓得嘞！” 说着话，手指搭到了李大娘的手腕上，半闭着眼睛不出声了。 过了一会儿，又搭上她的另一只手腕，最后信心十足地说道：“大娘，我要是没说错的话，您晚上睡不着觉已经很长时间了，喝的药汤里有柴胡、桂枝、龙骨、牡蛎这些东西吧？” “咦？娃你说的太对了，俺就是整宿睡不着，吃的药里怼有柴胡……老头子你把那方子拿来，给这娃瞧瞧。”李大娘只记得有个柴胡，别的根本想不起来了，就冲着老伴儿喊道。 接下来的时间里，又是看药方，又是亲自上手检查，孟阳很快就确定了李大娘长期失眠的原因，是颈椎变形引起的脑供血不足，这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治好的了，不过，他除了给改动了药方之外，还给李大娘的颈椎做了一次按摩，效果相当不错。 这一番努力也没白费，李福禄老两口对他和李玉兰的态度大为转变，一起坐着吃晚饭的时候，聊着聊着，孟阳就有意把话题引到了冯爱山这个人身上。 “李大爷，冯爱民是个咋样人？我寻思着想在这儿做买卖必须得了解他才行嘞。” 李大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冯支书这人吧，咋说呢，挺有能耐的，就是吧……” …… 此时的冯爱山还在琢磨李福禄家来的那两个人。 他这么看重两个陌生人是有原因的。 一大早刚起来，堂弟冯爱全就打来电话，告诉他小心一点儿，最近几天，副市长苗红有可能要到各村转转，别弄出啥事让人家抓到把柄。 乡里乔永新那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玩意，开始查起这三年的账，昨天下午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带着村会计去乡上解释几笔大额支出的钱款真实去处，偏偏这个时候，村里还来了两个身份不明的人，他怕是苗副市长微服私访。 一路跟着回来了，还让冯宝去打探一下，结果这个冯宝不干正事，惹出了额外的麻烦来，还他妈惦记着要找人去揍人家…… “咋啥事都挤一块去了呢？”冯爱山咬了咬牙，心说这么弄可不行，就算那两个人跟苗副市长没啥关系，这节骨眼上，绝对不能再出事了。 想到这里，叫来村会计冯双嘱咐道：“双啊，你辛苦一下，去老大家、老四家，再去那几个平时好惹事的家里，挨个儿的跟他们讲讲，眼下不管是谁，都他妈给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谁要是弄出事来，我扒他的皮。” 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赶来的冯双连连点头，“叔，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办这事儿。” “嗯……你晚饭没吃的话就去老大家吃吧，另外，你家婆娘做的啥饭？”冯爱山貌似关心地问道。 冯双听了这话，却是心头一颤，浑身都紧绷起来。 第141章 威逼利诱 冯双听到冯爱山问他的那一句“你家婆娘做的啥饭”，马上就紧张万分的说道：“叔，我家都吃完饭了。” 为啥紧张嘞？ 是因为他听懂了冯爱山这句话里的意思，那绝对不仅仅是随便问的，他是想要去冯双家吃晚饭，同时，又把冯双支出去替他去传话，这意思就很明显了，冯爱山是要跟冯双新婚的小媳妇一起吃饭。 如果仅仅是吃个饭，冯双当然不会这么紧张，毕竟论起辈份，冯爱山是他族叔，不算太远的那种。 问题是冯爱山是个啥德性，他也很了解的，这个看着人模狗样的老东西，最喜欢别人家的新媳妇，都多少年了，村里凡是有新结婚的，几乎没有一个能逃得过去的。 冯双原本以为自己在村里当了会计，跟冯爱山的亲戚关系也不远，他应该不会对自己媳妇下手，可是现在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不是那回事啊！ “你家都吃完饭了？”冯爱山似笑非笑地盯着冯双，突然问了一个很意外的问题：“双啊，你今年多大了？” “二，二十四。”冯双一时之间没弄明白他这是啥意思，回话的时候就有点儿结巴了。 “你瞧，你这么年轻就进村里当干部了，就没想过是啥原因吗？” “是叔您瞧得起我，这我懂！” 冯爱山摇摇头，“你不懂！跟你说句实话吧，我这岁数还能干几年？明摆着嘛，干不久了，也干不动了，可咱们冯家村总要有个姓冯的挑起大梁吧？让你干会计这么重要的活儿，我不就是想让锻炼你吗？锻炼个几年，你对咱村的情况都熟了，我就放手让你当家了嘛，这么一点儿事情你还咋琢磨不明白呢？” “我……”冯双有点儿动心了，冯爱山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打算培养自己当他的接班人呢，这种好事，真不是谁都能赶上的，可是，转而一想，谁又能保证这老东西不是在忽悠他？ 冯爱山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了。 “双啊，明天咱们还得去乡里，跟人家乔书记他们讲清楚那四笔违规支出是咋回事，我琢磨着应该这么说，是你年轻没经验，记错账了，根本没有那八万多块钱的支出，这我就能把你保下来了，你还接着干会计，不过吧，既然没有那八万块钱的支出，村集体的存款就有多出八万，这钱就得你来补上了。” 冯双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身上都哆嗦起来了，说话时声音也颤了，“叔，那钱，那钱可是您让我支出去……”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说呀，接着说呀，”冯爱山勾起嘴角，阴沉地笑了，“你说是我叫你支出的，有证据吗？我签字了吗？都没有，是吧？这些你应该知道！” 正因为知道这些，冯双的声音才越来越小，越来越没底气的，他踉跄了两步，跌倒在地上，像一摊烂呢，坐都坐不直了。 冯爱山对他的表现很满意，但觉得这还不够，便接着说道：“刚才我说的那些算是最好的结果，实际上吧，说你年轻没经验就能记错八万块钱的账，还是分四次记的，没啥说服力，乔书记不傻，咋可能信这种胡说八道的话？” “也就是说，有可能是你做了假账，套走了那八万多块钱，你晓得这是啥行为吗？这就是犯罪嘛！肯定是要坐牢的，我估计最少也得三年吧！” 冯双也是有点儿文化的人，明白冯爱山说的这些并没有夸张，所以，他绷不住了，努力地挺直了身子，跪着爬过去，仰头看着冯爱山说道：“叔，叔，我错了，那四笔账确实是我记错了，我以后一定多加注意，一定好好的跟着你干，可眼下你不能不管我呀！” 冯爱山觉得吓唬到这程度也就行了，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叔跟你闹着玩的呢，瞧你吓的！我是那种祸害自家人的吗？放心，明天到了乡里，我会把跟乔书记他们解释明白那四笔账的来龙去脉，保证没你啥事，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懂。”冯双激动地站起身，咬了咬牙，极为坚定地说道：“叔，我这就去老大家，对了，我媳妇刚才没怎么吃东西，好像 心情不太好，叔你能不能去我家里劝劝她？还有，我可能要忙一晚上，太晚了就不回家了……” “行，这事儿就包在叔身上了，你放心去干工作吧！”冯爱山终于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伸手抹了一把从嘴角流出的口水。 …… 村东头李福禄家，晚饭已经吃完了。 喝了两杯高度酒之后，孟阳和李福禄的话都多起来了。 “李大爷，您刚才讲的那些事是真的吗？我听着咋就觉得不太可能呢？” 李福禄重重地点头，“孔老板，俺要是说一句假话，就叫老天爷打雷劈了俺！” 他刚才已经把冯爱山这些年干的那点儿龌龊事拐弯抹角地讲了出来。 孟阳听着就不像是当今社会能发生的事情，所以有此一问。 其实他心里也猜到那些事可能是真的，因为李福禄根本没必要编故事他。 此时，见李福禄发下这么重的誓，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待了好一会儿，这才忍住自己的怒火，再睁开眼睛时，已经跟平常没啥两样了。 声音平静地问道：“李大爷，这么多年了，就没人管他吗？” 李福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说道：“孔老板，外面天黑了，你们两口子就不要走了，在俺家住一晚上，明天早上赶紧离开这儿吧，唉，今天晚上那冯宝不来找麻烦就烧高香哩。” 说到冯宝，孟阳也有点儿奇怪，刚才那会儿从那家伙说话的语气和行事作派看，那就是个典型的村霸，地头蛇那种的，这种人吃了亏怎么可能会消停呢？可是现在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了，外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难道说地头蛇被自己这个过江龙吓唬住了？ 想到这儿，他自己都觉得好笑，拿啥吓唬得住人家？这是人家冯家村，这么说吧，只要冯宝愿意，站到门外喊一嗓子，估计马上能招来三五十个人。 刚才自己冲动之下，就没细致想过可能引起的后果，看来今晚还得小心一点才行。 本来也没打算离开，孟阳站起来说道：“今晚还真得给你们添麻烦了！天也不早了，大爷大娘也该休息了。” 李大娘是个爽快人，一挥手说道：“说啥麻烦不麻烦的嘞，俺还没好好感谢你们呢，就住下来，愿意住几天就住几天。” 说着话，指着东面那间屋子说道：“这屋子是俺儿子和儿媳妇结婚时个住的，也没住两天就走了，你们两口子就睡这屋吧。” 脑子里想着太多事情的孟阳，直到此刻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跟人家李福禄老两口说李玉兰是他老婆，那他跟李玉兰当然要睡在一间屋子里……这特么可咋弄？ 他心里有点儿慌。 人果然是不该随便撒谎，报应马上就来了…… 第142章 任小玉 在孟阳犯愁之际，又招见了村里几个重要人物，磨蹭到很晚才倒出空的冯爱山，披了一件外衣，急急地出了家门。 冯双家距离他家很近，只隔着五户人家，他推门而入的时候，冯双那新婚的媳妇任小玉正翘首以盼地等着丈夫冯双回来吃晚饭，看到冯爱山之后，愣了一下，这才略有些紧张地说道：“叔，你咋来了？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是找冯双吧？他去你家了呢。” 冯爱山进门后视线一直没离开任小玉的身体，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两个月前才结婚，当时他一眼就看上的小媳妇。 不住地吞着口水。 任小玉确实长得漂亮，在日光灯下，俊俏的脸上有淡淡红晕，玉鼻挺直，明亮的眼睛里像是有一层湿润的雾气，说话时娇艳的嘴唇一开一合，露出洁白的牙齿，如同误入人间的仙子……反正在乡下，尤其是冯家村这种地方，还真没有哪一个女人能跟她比的。 此刻的冯爱山甚至都没听清任小玉在说啥。 直到任小玉又问了一遍：“叔，你是找冯双吗？” 冯爱山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失态了，但他毕竟经验十分丰富，尤其在对付女人这方面，可不像二十多岁的小年轻那样，看上了就扑过去，他喜欢的是猎物在手掌心挣扎的过程，此刻稳住心神后，慢悠悠的说道：“冯双替我去办事去了，马上就回来，等他回来，我要跟他商量事情。” 说到这里他看到桌子上摆放的饭菜，一点儿都没客气就坐了过去。还说道：“小玉啊，叔有点儿饿了，先吃两口，一边吃，一边等他。” 任小玉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刚才冯爱山盯她的那眼神让她心里发毛，此刻见他坐起来想要吃饭，觉得自己想多了，再咋说，冯双也是他的侄子不是？ 拢了拢浅粉色衬衣，走过去说道：“叔，饭菜都有点儿凉了呢，我拿去热一下，你等一小会儿。” “好，好。” 冯爱山很是正经的端坐在桌子旁，摆出了一副长辈应该有的架势，这让端起饭菜的任小玉更放心了。 等她转身进了后面的厨房，冯爱山马上起身把堂屋的门关紧了，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一段一端带锁的细铁链子，从插门栓的两个方孔中穿过，两头一合，就把门给锁了个严严实实。 没多大一会儿，任小玉把饭菜都热好给他端了出来，还顺便拿出一瓶结婚时喝剩下的酒，倒了满满一杯放到冯爱山面前说道：“叔，你一边喝着酒一边等他吧。” 冯爱山更高兴了，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凳子，“小玉啊，你不是也没吃饭吗？叔也不是外人，你就坐下来一起吃呗。” 这话说完，见任小玉有点为难的样子，他马上拿起桌子上给冯双准备的那个杯子，在杯底倒了一点点白酒，很是诚恳地说道：“小玉啊，你可能不晓得，叔有个毛病，一个人喝不下酒，你陪我坐一会儿，就当是跟我一起喝酒了。” 任小玉看着杯底的那一点儿酒，本来是想要拒绝的，可是一想到自己男人还在人家手底下干活，再加上冯爱山话说得很实在，她犹豫了一下，就坐下来了。 “叔，我不能喝酒，就陪你坐一会儿吧。” 说完，还腼腆地笑了一下，就这一下，让冯爱山的心尖都颤了，突然把手伸过去，从任小玉齐耳的短发里穿过，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她的耳垂。 毫无准备的任小玉愣在那里，等她反应过来，满脸通红站起身的时候，冯爱山露出慈爱的笑容说道：“你头发上有根草棍，我帮你拿下来了。坐啊，这么不给叔面子吗？” 任小玉一时间也弄不清冯爱山是有意挑逗自己还是真的替她拿下草棍，可无论如何，做为长辈，不该跟她动手动脚的吧？ 冯爱山好像猜到了她心里想的，喝了一口酒说道：“小玉啊，你不晓得我刚才跟你男人说啥嘞，我跟他讲过，将来的冯家村是要交到他手里的，你现在这样防贼一样的防着我，让我心里挺不好受的。” 说完这段话，把面前的酒杯推到了一旁，脸色也冷了下来。 任小玉心里“咯噔”一下，自己这是得罪冯支书了吧？这要是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影响了男人的前途……她有点儿慌了，连忙坐下来，还特地往冯爱山身边靠近了一些，陪着笑脸说道：“叔，你想多了，我就是有点儿不习惯咱们这里长辈的关心。” 冯爱山仍旧冷着脸不说话，还把头扭向一旁。 任小玉端起自己的酒杯，“叔，我给你赔个礼。”说完就要把杯底那点酒倒进嘴里，却被冯爱山拦住了，绷着脸说道：“小玉，这么一点酒……你是糊弄你叔的吧！” 任小玉有些为难了，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拿起酒瓶又给自己的杯子里倒酒，冯爱山马上抓住她的手腕，也不顾她挣扎，转眼间就那杯子倒满了，目露寒光地盯着任小玉。 任小玉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这杯酒差不多得有二两多一点，真喝下去也应该没事，最多等一会儿再吐出来，虽说会难受一点，可能换来冯支书的谅解还是值得的。 想到这里，她毫不犹豫地端起来，直接往嘴里倒去。 由于坐得比较近，冯爱山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芬芳馥郁的体香味，再也忍耐不住了，一把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她端酒杯的手，很是粗暴地将整杯酒往她嘴里倒去。 任小玉惊吓之后，被灌进去两口，呛得直咳嗽，剩下大半杯都洒到了她胸前，让她薄薄的衬衣紧贴到了身上，凸显出她玲珑的身材。 她还算反应及时，推开冯爱山就跑进了里屋，刚要插上门，就被紧追过来的冯爱山推开强行挤进来，随手关上门，抱起双肩，戏耍一样的看着手足无措的任小玉。 任小玉读过高中，也算是有文化的人了，心思也够敏捷，此刻她感觉到自己可能逃不出这个老东西的魔掌了，转身就跑到梳妆台旁按下了录音机的录音按钮。 这台录音机是因为她喜欢唱歌特意让冯双买的。 因为是背对着冯爱山，倒是没让他发现这个小动作。 只见他慢悠悠地走过来，不顾她的哭喊挣扎，把她抱起来扔到了炕上。又从被阁里拽出两床软软的新被子，细心地铺到炕上，很是粗暴地扯开了她的衬衣…… 很快，凄厉的哭喊声充斥起整个屋子，其中还夹杂着冯爱山极其难听的粗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任小玉像个死人一样不动了。 冯爱山也喘着粗气心满意足地躺下来，拍了拍她嫩滑的脸说道：“别跟我装死，今晚我要住在这儿。” …… 第143章 咱们就睡在这儿吗? “夜晚……咱们就睡在这儿吗？”村东头李福禄家的东屋里，李玉兰红着脸说道。 孟阳略有些尴尬，连忙把视线从李玉兰身上挪开，扫视了一圈儿，看到满屋子所有的东西都是新的，墙上还挂着一张很大的婚纱照，直挠头。 “要不，我去车里睡吧。” 他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那不行吧？”李玉兰担忧地说道，“你都跟李大爷李大娘说我们……我们两个是夫妻了，哪有分开睡的？” “没事，等西屋那老两口睡着了，我偷偷的出去，谁也发现不了。” 看着孟阳一部鬼鬼祟祟的样子，李玉兰“噗嗤”一声笑了，转而又轻皱黛眉低声说道：“可是，可是我一个人有点儿怕。” 孟阳猛的拍了一下脑门儿，可不是呗，李玉兰本来就受到了惊吓，再把她一个人扔到这么一个陌生的屋子里，她能睡得着觉才怪了。 再加上他也多少有点儿担心那个冯宝半夜里会跳墙进来报仇。 自己刚才的想法也确实有失妥当，算了，只要自己心思放的正，别再发生白天在车里那一幕就行了。 他抬起下巴说道：“睡一个屋子也不是不行，问题是你就不怕我睡到半夜干点儿啥坏事儿？” 这就纯粹是开玩笑了。 李玉兰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了。” “呵呵，这可说不准呢。” 孟阳说着话，张开两臂做出一个老鹰扑食的动作，逗得李玉兰咯咯直笑，震颤的身体让孟阳感觉身上热起来了，连忙指了指窗户方向，煞有介事的说道：“我把窗帘拉上，别让人看到咱们办事。” 成年男女之间的玩笑还是很放得开的，两人心照不宣，各自避开目光的接触。 孟阳去拉窗帘，李玉兰红着脸去铺床。 这间新房里没有炕，只有一张双人床，大概因为李福禄儿子儿媳常年在大城市打工的原因，见过世面，所以房间布置得非常温馨，床上也是那种非常流行的四件套，颜色很鲜艳。 没多大一会儿，两人合衣一左一右躺到了床上，中间用枕头隔开，算是楚河汉界。 时间还早，还真就没到睡觉的时候。 孟阳尽管喝了那么一点酒，但脑子还是很清醒的，想着这样也挺尴尬的，便有话没话的跟李玉兰聊起来。 李玉兰多少还是有点儿担心的。 “孟乡长，我看这个村子的人挺野蛮的，你就一个人，我是说就咱们两个人跑到这里来能解决啥问题吗？” 孟良呵呵笑了两声说道：“不用担心，表面上是咱们两个人，背地里其实还有两伙人能帮着我们解决问题。” 李玉兰侧过身，手掌垫到脑袋和枕头中间，稍稍抬起头，很是不解的问道：“还有别人吗？我咋没看到呢？” 孟阳把两手托到脑后，看着天花板说道：“有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便把话题转移到了别处。 两人聊着聊着终究是抵不过睡意，一前一后都睡着了。 房间里柔和的灯光下已经熟睡的李玉兰翻了一下身子，很是自然的往孟阳身边靠近过去。 仰面睡的孟阳也恰在此时翻身侧睡，一只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搭到了李玉兰身上，手掌下传来的绵软感觉，让本就没睡熟的他当即来了感觉。 迷迷糊糊中感受到李玉兰柔美的脸庞近在咫尺，他恍惚以为躺在身边上被自己半搂到怀里的这个女人是祁红。 不自觉的搂住她细柔的腰肢，把她完全拉进了自己怀里，慢慢的吻上她娇艳的红唇。 李玉兰仍旧是一副熟睡的样子，两手却搂住了孟阳的脖子，挪动了两下把自己紧紧地贴到他身上，甚至还主动张开了紧闭的牙齿。 已经意乱情迷的孟阳像品尝一杯醇厚的美酒一样，慢慢攫取着香甜的味道。 就在他的手伸进李玉兰裙下之际，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一直心存警觉的孟阳瞬间就清醒过来。 也让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看到李玉兰紧闭双眼像是睡得很沉的样子，轻笑了一声，轻轻的收回自己的手，起身关了灯。 适应了一小会儿，慢慢的走向窗户。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起身关灯之后，黑暗中，李玉兰也睁开了眼睛，无声地叹息着。 她刚才根本就没睡，刚才那声音她也听到了。 孟阳走到窗前，轻轻的挑开窗帘一角往外看去，他猜的果然没错，星光下有三条黑影正慢慢走向堂屋的大门。 他放下窗帘，摸黑回到床边，找到自己的手机，翻一个人名就拨出了电话，等到对方接通后又马上挂断了。 借着手机屏幕那一点光亮，看到李玉兰睁大的眼睛里流露出不可抑制的恐惧，他趴过去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别怕，有我呢！” 李玉兰突然坐起身扑到孟阳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身体还在不住在哆嗦，她是真的有点儿怕。 孟阳只好小声劝她：“你不用怕，我都安排好了，你先松开我，看我是咋对付他们的，回头我打赢了，你想想该咋奖励我，行吧？” 都这种时候了，他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不过，倒是让李玉兰的紧张情绪缓解了不少，轻轻的咬了一下他的耳朵说道：“行，我等着你！” 说完，她松开了孟阳，在他起身之际又像梦呓一般的追回了一句：“等着你来要我！” 孟阳听着这一句绵软蚀骨的话，浑身燥热，有点儿舍不得起身了，不过，眼下还真不是时候，他慢慢地走到窗前，耳朵贴到玻璃上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的三个人在门口弄了一阵子，大概是觉得门不好开，转而来到东屋窗户外，低声商量了两句，其中一人掏出一把小刀想要别开关着的窗户。 可是这种木制窗户上下都插棍，肯定不是一把小刀就能别开的。 孟阳站在窗帘后面，慢慢地伸过手去，小心地拉开那两个插棍，没弄出一点儿声音。 “啪嗒”一声轻响，这一扇窗户终于被别开了，别窗户的人纵身跃上窗台，仔细地听了一会儿屋里的动静，然后小心翼翼钻进来，拨开窗帘就往下跳。 两脚刚一落地，腋下就受到重重一击。 第144章 宁静中的不平静 打出这一拳的自然是守株待兔的孟阳，跟人打架他确实不内行，但要说到对人体结构的了解，绝对算得上是大师级别了，知道打哪个地方能让人疼得喊都喊不出来。 第一个从窗户里跳进来的人现在就已经感受到了这种极致的痛苦，刚才挨的那一拳让他疼的几乎喘气都有点儿困难了，他还能喊得出声才怪了，慢慢的蹲下来，脑袋里一片浆糊，根本就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趁着这个时候，孟阳把早就准备好的一条大麻袋套到了他的身上，然后用绳子紧紧的连他的手臂一起捆起来。 他刚做完这一套动作，窗台上已经又站上了一个人，还是个光头，正准备跳进来。 如果进来一个人他还比较好应付，可要接二连三的跳进来两三个就不好办了，所以他当机立断，抬脚就往窗台上这人的身上踹了过去。 这一脚很重，把此人踹得从窗户上滚到了外面，脑袋似乎还磕到了地上，“啊”的一声惊叫。 就在这时，院门被打开了。 两道强烈的手电光照射过来，紧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跑步声，还没等窗外那两个人反应过来，已经被跑过来的几个人摁到了地上。 孟阳这才打开了屋子里的灯，朝着外面的人说道：“孙所辛苦了。” 外面来的正是清河乡派出所所长孙立勇和他带来的四个民警。 此时的他站到窗前，看到屋子里还有一个被套了麻袋的，咧开嘴笑道：“孟乡长，没想到你还会这一手。” 孟阳甩了甩拳头，苦笑：“没办法，他非要跳进来，我只能搞偷袭了，现在该怎么办？” 孙立勇这些日子跟孟阳相处得非常愉快，又往屋里看了一眼，见到坐在床上的李玉兰，暧昧的笑了两声说道：“领导，你啥也不用管了，这三个人交给我就完事，好了，我这就把人带走，你休息吧。” 说着话，转身就指挥着手四名警官把那三个人押走了。 西屋李福禄老两口刚才听到外面的动静不太对头，战战兢兢地穿了衣裳跑出来，正好看到孙立勇等人往外走的样子。 一脸震惊的问孟阳：“孔家娃子，这……这是咋回事哩？” 孟阳一脸镇定地解释道：“没啥大事，刚才院子里来了几个小偷，正好赶上了派出所的人到这边来办事，这不就顺手把他们抓走了吗？” 李大爷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李大娘这人可不好糊弄，多少有点儿怀疑孟阳的身份了，可是天色已经很晚了，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再说这个年轻人毕竟还帮着她瞧病，算是欠着人家一个好大的人情，有些话还真不好意思深问。 算了，只要这个孔家娃不是坏人就中。 想通了，她拉着李大爷回了西屋。 孟阳这边看到李玉兰一脸惊讶的样子便说道：“刚才跟我说话那个是我们派出所的孙所长……” 原来他从县城出发的时候就跟孙立勇联系上了，两人在电话里探讨了好了一会儿，都认为这一趟到冯家村肯定不会太顺利，甚至是要动用武力才能解决问题，所以孟阳快到冯家村时给孙立勇发了一条短信，让他带着人过来。 正好孙立勇手下的一名警员有个亲戚在冯家村，距离李福禄家很近，房子还很宽敞，他们就在天黑之后悄悄的分坐两辆车进村，住进了那一户人家。 孙立勇跟孟阳约好的信号就是孟阳打电话给他，接通不说话遇到情况了，所以他刚才接到孟阳的电话之后，立刻带着四名民警赶过来，果然撞到了三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听了孟阳的一通解释，李玉兰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忐忑地问道：“这几个人想干啥呀？” 孟阳皱了皱眉头，“应该是奔着我来的，这样吧，我把西屋的李大娘叫来给你作伴，我要去孙所长那边了解情况，你不用怕，我马上就回来。” …… 夜已经很深了，整个山村静悄悄的，只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宁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孟阳按照孙立勇的指点很快就找到了他们落脚的那户人家。 事实上这户人家里也仅有一个老爷子在，家里的三个孩子都出去打工了，所以能有空着两个房间给孙立勇等人住下。 等孟阳赶过去的时候，孙立勇等人正在忙着把那三个人往车里塞。 借着敞开的屋门射出来的光线，他看清了那三人的面孔。 原以为会是冯宝带着人来找他麻烦的，可是仔细看了看，就发现根本不是那回事儿。 蹲着的三个人无论是从衣着打扮，还是从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不屑神色来看，绝对不像是这个村里的人。 他的神色有些凝重起来。 孙立勇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道：“这三个人我得马上带回去。” 孟阳发现他说话时神色有些凝重，便随口问道：“这三个家伙不会是逃犯吧？” 孙立勇显得有些不自然地摇摇头，“那倒不是，不过……算了，孟乡长，我就是觉得他们有可能还犯的事，如果是这样，得及时跟县局那联系才行。” 孟阳发现孙立勇说话时好像有点儿底气不足，心中有些疑惑，“孙所，如果，我是如果哈，我们在这儿简单问他们一些问题的话，你这边算不算是违规了？” 孙立勇明显露为难的样子，“孟乡长，其实吧，咱们基层派出所很多时候都是违规操作的，这你也知道的，可是这三个人……我得问一下上面的意思。” “上面的意思？”孟阳马上就意识到这里面的事情可能有点儿复杂，这让他更想知道这三个人的身份了，“孙所，不要这样吧，我现在就给李局长打个电话，跟他要个人情，我想把这三个人留一晚上，亲自问问他们。” “你……唉，孟乡长，电话就不用打了，这点儿事还用得着他老人家点头吗？我就能做主了。” 说完，孙立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扔下孟阳，叫那四个民警又把人从车里拎出来带进了屋子里。 专门腾出一间空屋子，把三人当中看起来像是头目的光头带进了屋子里。 光头看起来挺年轻的，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很是嚣张，大大咧咧地坐到了地上，歪着脑袋看了看孟阳，勾起嘴角笑了。 “孟阳？孟乡长？你早猜到有人会找你的吧？还不错，有点儿手段，不过，那又咋样？你根本就拿我们没招儿。” 孟阳身上一紧，这个光头竟然认识他，也就是说，他们真就是奔着自己来的。 光头的视线已经转向孙立勇，“另外，你是姓孙的那个吧？你要是还想坐稳所长的位子，我劝你马上就把我们哥三个放了，不然的话，你可能连警服都得让人扒了。” 孟阳可就有点震惊了，心说现在的混混都这么牛逼了吗？都敢赤裸裸的威胁民警了？ 他不由自主地扭头看向孙立勇。 孙立勇的眉毛都快拧成绳结了，面对光头这般挑衅，他竟然毫无所动，甚至还露出一副犹豫的样子。 孟阳心头有些打鼓，这个光头究竟是啥人物？会让孙立勇如此忌惮？ 第145章 你本来就不是人 孙立勇的犹豫让孟阳心头疑虑重重，他决定先发制人，弄清楚这三人的身份再说。 “光头，你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紧张啊？咋的？是背靠大树有人给你撑腰吗？” 光头听了他这话，轻蔑地说道：“孟乡长，你知道自己是个多大的官儿吗？” 孟阳立刻反击道：“我就是个村长，你们不也没敢当面搞我吗？还不是准备偷偷摸摸下手？” “那又咋样？你以为就清河乡派出所这几头烂蒜能一直铐着我们吗？你想多了。” 光头说着话，用下巴指向孙立勇，“就他，等天亮就得放了我们，不信的话咱们可以打个赌，你看咋样？” 话音刚落，孙立勇便重重地“哼”了一声，眼中寒光乍现。 光头的话确实有点儿过分了，让他这个所长脸上挂不住了。 孟阳已经不是震惊那么简单了，这么嚣张的人，他还是头一回见到，不过从一语不发的孙立勇的表现，他还是能猜出一些眉目，这三个人恐怕是来历不凡。 但他没露出丝毫异常神色，眯着眼睛说道：“当然可以打赌，但在之前，我得知道自己在跟什么货色打交道，这要求不过分吧？” “哈哈哈……”光头一阵大笑，冲着孟阳点了点头，“行啊哥们儿，像个男人，告诉你又能咋样？不过让你死的明白一点儿而已，老子是……” “你嘴里放干净点儿！” 光头的话突然被孙立勇打断了，还是光明正大地打断的，这让他很不满意，歪着脑袋瞪着孙立勇说道：“老子都不怕，你怕个吊？不就是个所长的位子吗？我给你保了，肯定没事。” 孙立勇气呼呼地起身就要走，却被孟阳一把拉住，拽着他让他坐下来，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 孟阳之所以不想让孙立勇躲开，是因为他通过光头的话和孙立勇的表现，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孙立勇知道这个光头的来历，至少是有所了解的，而且还有点儿得罪不起的样子。 这么看来，眼下的事情可就有点儿复杂了。 这样三个颇有些来历的人物，半夜摸到他住的屋子外面，肯定不是来找他谈心的。 当然，要说弄死他也有那么一点儿可能，不过可能性不在就是了，毕竟一个乡长被人弄死，肯定要在济州市甚至更大范围内引起轰动，不管是啥人都得考虑一下后果，那么就只剩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打算制住他之后，把他弄残，或者把他晕过去，跟一个女人关在一起，让他名声坠地，然后三个人逃之夭夭，他这个乡长也就别打算干下去了。 会是啥人想要对自己动手呢？这个问题可以先放下。 要紧的这三个人是跟着他来冯家村的，还是说原本就在冯家村？这里面的意义可就不一样了，如果原本就在冯家村，那这三个人极有可能是冯爱山派来的，原因无外乎跟他让乔永新等人细查冯家村的账目有关，如果这三个人是跟着他到冯家村来的，究竟是谁想要弄他就不好猜测了。 所以这种时候，他更想知道光头等人的身份。 要想知道他们的身份，孙立勇必须在场，不然的话，他根本无权审问人家任何一句话，这种事情如果落到别人手里，会成为他政治生涯中一大污点。 可这么一来，肯定要把孙立勇拉下水了。 孟阳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孙立勇从刑警队一名普通刑警当上派出所所长，算是在这个复杂的环境里为他今后的高升打下了一个基础。自己这么一搅和，搞不好会毁了人家的前途。 不过，孟阳想到李保义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也不管孙立勇的脸色如何难看，起身走到光头面前蹲下来说道：“兄弟，咱们还是那句话，打不打赌的都无所谓，至少得认识一下吧。” 光头咧开嘴角笑了起来，“好，看在你是个痛快人的份上，我告诉你也没事，我老大是济州市有名的刘二，再往下我可就不能说了。” 刘二就是刘麻子，孟阳咬了咬牙，心说又是这个刘二麻子，怎么就哪儿都有他的影子呢？ 光头看到他一副沉思的样子，得意的扬起下巴说道：“兄弟，吓傻了吧？没事哈，只要你放了我，我会给你求……啊！” 他的话没说完，孟阳突然出手，拳头砸在光头的左胸上方肋骨中间，这是一个穴位，重击之下能让人疼的死去活来。 光头“啊”的叫出半声之后就喊不出来了，他已经疼得快要失去意识了，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来回打滚。 孙立勇见光头自己说出了身份，也就无所顾忌了，走过来重重的在他的屁股上，“别他妈装死，起来回答问题！” 差不多过了有十多秒钟，光头才缓过那股疼痛劲儿啊，用极其狠戾的目光盯着孟阳，咬牙切齿地骂道：“姓孟的，我操……这一次老子栽在你手上，算你狠！等他们放了我，要是不掰断你的十根手指头我他妈就不是人。” 孟阳也咧开嘴笑了，轻飘飘地说道：“你他妈本来就不是人。” 说完这话又出其不意的举拳重重的砸在光头的右胸上侧肋骨中间，仍旧精准地落在是一处穴位上，又让光头疼的满头大汗，满地打滚。 屋外的四个民警面面相觑，本来进屋里看看，走到门口又停住了脚步，假装没听到屋里的哭爹喊娘声，干脆走出堂屋，到外面抽烟聊天去了。 差不多过了有三十多分钟，孙立勇推门而出，黑着脸吩咐道：“把那个瘦猴一样的家伙带进来。” 屋里的光头目光中已经没有了狠戾之色，反而充满恐惧地看着孟阳。 刚才他感受到的疼痛是这一辈子从来没经历过的，说是生不如死也差不多了，他实在承受不住了，便一股脑的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倒了出来。 孟阳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重新坐回到凳子上，翘起二郎腿，看着被汗水湿透的光头说道：“兄弟，这个赌我跟你打了。” 从光头提供的信息里，他终于弄明白自己要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复杂的局面，一个不慎就可能身败名裂，甚至会丢命…… 那么，他有退缩的余地吗？ 第146章 底线意识 孟阳根本就没有退缩的余地了。 他和孙立勇把抓到的三个人轮流押进来问话，总共花了一个多小时，从这三人嘴里抠出来的信息挺让人恼火。 这三个家伙到冯家村已经有几天了，刘二麻子把他们派过来，是奔着年底村委换届选举来的。 也许有人会问了，三个地痞赖子，跟一个村的换届选举有个毛的关系？ 同志哥，这就是你不了解冯家村的村情了。 前文咱说过的，冯家村村支书和会计这两个位子都在冯家人的手里，可是村委主任却历来都是李家人担任。 这让冯家人一直心来都有点儿不爽，作为冯家人的掌门，冯爱山更是老早就下定决心要在自己任上将冯家的势力发扬光大，第一个目标就是想办法把村委主任从姓李变成姓冯。 可是，这也有点儿难度，最主要的原因在于李家人团结，其中还有那么三五个愣头青都是打架不要命的。 处于中间状态的其他姓的村民怕的就是那几个人，所以，每次搞选举时，尽管冯家人大方地请客吃饭加上送各种东西，到最后总是弄不过李家人。 所以，冯爱山跟他的堂弟冯爱全抱怨自己手底下无人可用，让他给找几个能办事的人，所谓的办事，其实就是能打架下狠手的人。 冯爱全自然也知道这里面的意思，他本人十分看重冯家村的风水，所以对堂哥想要村委主任这一位置的做法还是很支持的，于是便找到了刘二麻子。 让刘二麻子安排了三个得力干将过来。 原本是要让他们在关键时刻出力的，可是孟阳和李玉兰的突然出现，让冯爱山改了主意。 虽然没能了解到孟阳的真实身份，但他凭借着狐狸一般的警觉性，感觉李福禄家来的这两个年轻人很可能要对他不利，所以，决定先下手为强，自己去了冯双家弄他媳妇的同时，还安排这三个家伙，半夜里把孟阳和李玉兰绑走，问出他们到冯家村来的目的，如果真的是做买卖的，男的赶走，女的留下，如果是乡里或是县里派来的干部……就让他们彻底消失！ 说起来也算是孟阳幸运，如果不是他们三个人有些大意，被他以偷袭的方式打了个措手不及，否则以他一人之力早就被人家打趴下了。 审完最后一个人，孙立勇把门关上了，皱着眉头问孟阳：“孟乡长，咱们下一步该咋弄嘞？” “你觉得该咋弄？”孟阳把问题扔回来了。 孙立勇闭了闭眼睛，不无抱怨地问道：“孟乡长，你是不是老早就看出我认得他们了？” “这重要吗？” 孟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伸手替他正了正帽子，最后指着那面的徽章说道：“我理解你的担心，也理解你的处境，但是，你得知道自己的脑袋上顶着的是什么？”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我他妈也不算是个好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且很多时候都有点儿阴，个人私生活上……也搞得一团糟，可我做事有底线，最起码想为清河乡的老百姓们做点儿实事，让他们的日子能好过一点儿。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目标，想要达成，很难，不扯远的，就说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一个村支书竟然派三个社会人想要把我绑走，这正常吗？从你这个职业角度来讲，你觉得正常吗？” 孙立勇眨着眼睛抬头看天花板。 许久之后，才轻声说道：“现在说啥都没用了……” “咋没用呢？你根本用不着跟我一条道跑到黑，”孟阳笑着说道，“你可以把三个带走，在半路上放了，或者等上面有人给你打电话，要个人情，再把他们送回市里，顺便还能跟刘二麻子这种人物挂上关系，至于我，无凭无据的，也不能把你咋样吧？” “嘿嘿，你说的倒也有点道理，”孙立勇把帽子摘下来，抚摸着那上面的徽章，“可我不能这么做，就像你说的，总要有个底线吧，算了，不扯这些了，今晚的事有点儿大，不是我们小小的派出所能处理的，所以，人，要送到县局，我本人会留下来继续我的工作。” 他还是耍了个滑头，把难题扔给了李保义，但这已经是孟阳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那接下来，你的工作目标是……” “抓捕冯爱山！”孙立勇脸色黑下来，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一句话。 “等等，”孟阳拽住了准备往外走的孙立勇，“以冯家在这里的势力，你觉得抓捕他这之后能平安离开这里吗？” 孙立勇猛然醒悟过来，这里可是冯家村啊，只要冯爱山喊一嗓子，至少会有好几百人拦住他们，搞不好就会形成群体事件。 “你有啥高见？” “高见谈不上，不过是想要以毒攻毒，用魔法打败魔法而已！” “能详细说说吗？” “咱们这么做……” 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是耳语了。 几分钟后，两人推门而出，迅速分头行动起来…… …… 冯双家里，已经恢复了体力的冯爱山从自己的衣服兜里翻出一粒药丸扔进嘴里，过了片刻，感觉自己又行了，走到门口，把蹲在那里的任小玉拽起来，不顾她的挣扎哭喊，抱到炕上，正要再一次……之际，他的手机很突然地响起来。 这个时间段来电话，肯定是那件事情办妥了，冯爱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开任小玉，接起电话。 不过，事实好像跟他想象的不一样……“啥？被抓了？有警车？是县局的还是派出所的？你他妈还能干点啥嘞？好了！我现在就去！你马上找老大和老四，让他们把人都叫起来，到村东头集合。” 挂断电话，恋恋不舍地在任小玉身上抓了一把，迅速穿上衣服走了。 直到外面传来院门开关的声音，任小玉才从炕上跳下来，顾不得自己身无片缕，跑到梳妆台旁，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听了一会儿，又手忙脚乱地把那盘磁带取出，本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可是她猛然间想起刚才冯爱山打电话的时候提到了警车、县局、派出所这几个字，应该是有警察来村里了，不管是因为啥来的，对她来讲，这不就是一个报警的好机会吗？ 想到这里，她急急地穿上衣裙，把那盘磁带抓到手里，又觉得不把握，怕被人看见，干脆塞到胸前，找了一把手电匆忙地跑出屋子…… 她要去报警！ 第147章 你得跟着我走 大半夜接到电话的李保义原本是相当不高兴的，等老伴儿把手机塞到他手里，看到屏幕上孙立勇三个字，他马上就精神了。 孙立勇可是特意安排到清河乡保护赵莹的人，这个时间段他打来电话，难道是赵莹出事了？ 他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接通了电话。 手机里传来孙立勇略有些焦躁的声音：“李局，这大半夜给您打电话，实在是有急事……” 李保义急促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他妈就别啰嗦了，啥事儿赶紧说呀。” “李局，是这么个情况，我陪着孟乡长到冯家村来了……” 听到这里，李保义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只要不是赵莹出事，其他的都不叫个事了。 只听孙立勇在电话里接着说道：“……有人想要绑走孟乡长……” 情况的汇报很简短，三言两语就把主要过程说完了。 李保义挠着头发问道：“你能确定那几个人是刘二麻子派来的吗？而且还跟冯副市长有关系？” 到了这时候，孙立勇已经不得不硬着头皮也要扛住了，所以电话里他的声音很坚定：“李局，我完全能确定，因为刚才已经在这里初步的审问过了，那三个人供认不讳。” “那你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做？要抓捕冯爱山吗？” 李保义的话问得很急。 “自然是要抓的，他这种行为已经严重触犯法律了。” “好了，好了，你他妈就少跟我谈这个法律不法律的，让我想想。” 原本以为赵莹不出事，自己这边心里应该很踏实的，可是听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之后，李保义还是烦躁不已。 这件事情他该如何处理才是最稳妥的？ 不抓捕冯爱山行不行？肯定不行！ 如果抓捕冯爱山呢？麻烦事会接踵而来，他都能想象得到会出现怎样的后果！ 作为县公安局局长，别的村不敢说，对冯家村他可是一直相当关注的，那里是什么情况，他可能比县局任何一个人都了解的更多，对冯爱山这个人的身份背景更是了如指掌。 所以，这是个难题！ 孙立勇也应该知道这一点，更知道他自己搞不定，然后就他妈把难题踢到自己这边来了，问题是自己好像没地方可踢呀，只能捏着鼻子认！ 那是个人物，至少在冯家村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他只要发出一条指示，光是冯家本家的人，都在短时间内凑足几百号来，而且这些人还都特别听他的话，这情况下，孙立勇带着那四个人就想抓捕人家，无异于螳臂当车，搞不好会弄出大事来。 退一万步讲，如果冯爱山真的被孙立勇抓了，他也打赌，用不了三五分钟，市里就会有人打电话过来，让他放人。 这种压力，他能扛得住吗？ 一向老奸巨猾的李保义几乎在眨眼的功夫就想了很多，而后当机立断，决定先让孙立勇顶一会儿。 “小孙，抓捕冯爱山的事情要慎重，我现在马上跟县里的领导们请示，最多半个小时之内就会给你答复。” “李局，半个小时恐怕……” 李保义没等孙立勇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穿好衣服在地上来回的走了好几圈，打电话叫来了自己的司机，急匆匆的出门了。 他要去找吴金海，这种事情当然得先请示县委一把手才妥当。 …… 半夜里被电话惊醒的当然不止李保义一个人，清河乡武装部长海林，也是被孟阳的电话给拎起来的。 简单的听了事情的经过之后，他几乎是一跃而起，极其兴奋的说道：“孟乡长，你放心，我会在最短时间内召集民兵过去支援你。”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孟阳这边打完这个电话之后，一刻不停的赶到了李福禄家，既然他要跟冯爱山短兵相刀刃相见，自然不能把李玉兰一个人扔在这里冒险，他必须带在身边。 李玉兰也一直没有睡，见他匆匆的回来，关切地问：“情况怎么样？” “可能要有一点点麻烦，你得跟着我走。” 李玉兰毫不犹豫的从床上跳下来，穿上鞋子拿起自己的包，就跟到了孟阳的身后。 两人从李福禄家出来直奔村委主任李志文家。 今年刚刚三十五岁的李志文，此刻也没有睡。 作为冯家村李氏家族的带头人，村里发生的大小事情没有哪一个能逃得过他的耳目，就在孟阳和李玉兰刚进村的时候，他就已经听说了。等到晚上，发现派出所的两辆车偷偷来的时候他也在第一时间里知道了，就这一点来说要远比冯爱山的消息更灵通一些。 就在刚刚，他还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他本家的一个侄子打来的，告诉他，冯家的人在往村子东头集合。 这个消息让他有些激动起来，虽然不知道李福禄家来的那两个人是啥身份，但从这两人来之后发生的事情来看，绝对不是收药材那么简单，很可能是县里派来的人，最次也是乡里的干部，如果是这样，是不是意味着他的机会来了？ 他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他很清楚那个光头等三人都是什么玩意儿，所以，在那三个人被抓走后，他几乎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这件事情肯定跟冯爱山有关，也只有冯爱山才能指使那三个人。 至于冯爱山为啥派他们去找那两个年轻人的麻烦，一时之间还不好判断，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两个年轻人的身份还是挺值得怀疑的。 正这么胡乱琢磨的时候，院门突然被人敲响了，“梆梆梆”的，声音还挺大，这给他吓了一跳。 不过他这人脑子转得一向很快，立马对自己的老婆说道：“你去问问是谁？如果是乡里的干部或者县里的干部就说我已经睡着了。” 这种时候他必须装作啥也不知道，不然的话，村里出了这么事情，他还待在家里，那可是严重失职。 他的想法是挺好，可出乎意料的是，他老婆出去没到两分钟，再回来时，身后就跟了一男一女两个看着差不多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年轻人。 他从半开的里屋门看到跟进来的两人后，瞬间愣住了。 第148章 吃不了兜着走! 跟着李志文老婆进来的人正是孟阳和李玉兰。 他也看到了里屋的李志文，冲着对方咧嘴笑了笑。 李志文作为有一定志向的村委主任，早就关注到了孟阳这个人，甚至还拐弯抹角的从别人那里要来了孟阳的照片，就是想找机会跟他走动起来。 所以，眼下见到真人，他干脆也不装了，三步并做两步就从里面里屋走出来，端起两手满面笑容的问道：“您是孟乡长吧？欢迎，欢迎，您快坐！这一位是……” 他的视线落到李玉兰身上，恍惚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人，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孟阳上下打量了一下，笑着说道：“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那个干工作不要命的李志文李主任吧？一看你就是干实事的人，很高兴见到你！” 两人紧紧地握手，见孟阳并没有介绍李玉兰的意思，李志文非常识趣地没再提到她，而是露出疑惑的表情问道：“孟乡长，您咋在这个时间来了？是出啥事了吗？” 孟阳心里其实很急，他必须争分夺秒，不然，孙立勇那边的压力会很大，可是面对李志文这个还没搞清底细的人，他必须装出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很是从容地坐下来说道：“李主任，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我还挺不好意思的，好在你还没睡。” 李志文眼珠子极快地转了两圈，已经把孟阳和李玉兰跟住进李福禄家的一男一女对上号了，也就是说，冯爱山那个作死的老东西是在跟孟乡长做对，这对他来说，简直是打瞌睡有人给枕头一样，本来就对孟阳 做了一番研究之后，想要找个机会拉上关系，没想到机会自己送上门了。 想到这里，李志文激动不已，很干脆地挑明了自己的想法：“孟乡长，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呀？啥时候来我都是热烈欢迎的，有啥事你只管言语一声，我能出十分力就绝不会出九分半。” 说这话的时候，李志文表现出了十足的诚意。 就这么三两句话之间，孟阳也大体了解了他是个怎样的人，从小处看，有点儿滑头，心眼儿挺多，若从大处讲，这人总体上给他的印象还不错，能做事，也想做事，这就好办了。 孟阳干脆也不绕弯儿了，“李主任，因为时间比较紧，我就直接说来找你目的吧。” “好！”李志文没有多余的话，脸色一下子就端正起来，甚至还用眼神示意自己的老婆去把堂屋的门关严了。 屋外，村子里已经有些喧嚣起来了，不少户人家纷纷打着了灯，虽然没有人大喊大叫，但小声说话的动静还是越来越多，人们三三两两的往村东头跑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苗条的身影从冯双家大门里探出半个身子往外看了看，随后摸黑远远的跟着前面的几个人也往村东头而去。 村东头民警亲戚家，孙立勇吩咐自己下属把抓来的光头等三人堵住嘴巴关进了仓房里，而后把两辆警车的警灯完全打开，严阵以待。 他多少有点儿紧张，毕竟接下来要应对可是他从来未曾见过的场面，他不知道会来多少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冯爱山已经往这边来了，这是他刚才派出去搞侦查的一个民警用手机短信给他发来的消息。 这倒是让他省事了。 没多大一会儿，院门口果然出现了冯爱山的身影，由于逆光的缘故，他看不清站在屋门外的四个人究竟都是谁，但这不影响他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 紧走了几步，凑到孙立勇面前，这才认出他，原本板着的脸上刹那间就很自然地露出笑容，主动伸过来一只手说道：“哎呀，孙所长，你啥时候来的呀？咋没跟我说一声呢？” 让他尴尬的一幕出现了。 孙立勇稍稍侧头，眯着眼睛打量着他，却一句话都没说，更没打算跟他握手。 冯爱山果然是个人物，主打一个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对孙立勇这种冷淡到极致的态度似乎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继续笑着问道：“孙所，这是出啥大事儿了吗？咋搞来两辆车呀？” 说着话，掏出一根烟要递给孙立勇。 孙立勇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到递烟的冯爱山靠近过来时，他突然打出一个手势。 站在他身后的两个民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过来，一下子就扭住了冯爱山的两条胳膊，很是利索的给他上了背铐。 冯爱山露出一副吃惊的样子问道：“孙所，你们这是干啥？凭啥抓我呀？” “凭啥抓你？你还好意思问我呢？你涉嫌指使他人意图绑架公务人员，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已经被刑事拘留。” 冯爱山大概是没想到孙立勇敢在他的地盘上拘他，身子一挺，甩开两个民警，冲到孙立勇面前，咬牙切齿地说道：“姓孙的，我他妈看得起你，才叫你一声孙所长，你还真拿自己当一回事了，马上给我松开，不然，你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有三十多人从院门外挤进来了，差不多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铁锹、耙子等各种农具，一窝蜂地冲过来，把孙立勇等人团团围住，看这架势，只要冯爱山一声令下，就要动手了。 孙立勇的脸上一片冰寒，他刚才那会儿被孟阳说得无地自容，加上自己也坚持着某些原则，冲动之下，答应了孟阳的要求，要把冯爱山抓回去。 当他冷静下来之后，还是有点儿后悔的，毕竟这么做可是要得罪一大批人的，其中就有冯爱全这个眼看着就要在换届选举中登上市长位子的人，这里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可是眼下冯爱山的这种恶霸作风，让他心里极其反感，也让他坚定了跟着孟阳一起掀翻冯爱山的想法。 所以，此刻的他抬起下巴，冷冷地说道：“我能不能吃不了兜着走，不用你来操心，现在你该做的是老老实实配合我们公安机关的调查。” “好！姓孙，你别后悔！” 冯爱山恨恨地说完这几个字，转身看向围上来的人群，正想大声吩咐他们动手的时候，孙立勇抢先说话了。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第149章 你敢开枪吗? 冯爱山当然不能像死人一样任由孙立勇占了先机，他马上就打断了孙立勇的话：“你们还等啥呢？动手啊！” 说实话，冯爱山现在也是被逼无奈了，不然的话，不可能跟代表着执法机关的孙立勇来硬的。 他原本以为拿下那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是很轻松的事，而且，为了保险起见，甚至都没让冯宝那几个人参与，派了从济州市里来的光头等三个干这种事非常有经验的人，却没料到这三个人竟然会在阴沟里翻了船，被人家给抓起来了。 现在看来，那一男一女必然是孟阳和他带来的人，以他对这个刚来才三个多月的年轻乡长的了解，如果他现在怂了，肯定不会放过他，所以，只能一条道跑到黑，先把孙立勇等人控制住，然后找到孟阳，暗地里处理掉，对外公布成被失去理智的村民打死的假象，再通过冯爱民等人的运作，搞定孙立勇，这件事情就能完美解决了。 正因为有着这些想法，他才敢下令让围上来的村民动手。 好在第一批跟着他来的人都冯家本家的，可以说跟他算是同气连枝，共荣共损的，这些人自然不想看到他被派出所抓走。 事情还真就如同他猜测的那样，围上来的三十多人，已经没头没脑地扑了上来。 面对着人数众多，手里还拿着各种农具的村民，以孙立勇刑警出身，早就练成处变不惊、临危不惧的人，也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种场合下，法不责众这四个字突然在他脑海里闪现出来，真要是在这里跟这些村民动起手来，不论结果如何，他都可能会被扒掉身上的警服，所以，必须马上制止这些村民！ 急中生智的他，非常干脆利索的掏出自己的手枪，“砰”的一声朝天放了一枪。 这一枪显然是有点儿效果的，三十多个村民全都止住了脚步，惊愕的看着他慢慢地往后退。 就连冯爱山这个见多识广的人都吓了一跳，心说这个孙立勇是咋回事？竟然要跟他来真的。 不过，他还真就不信孙立勇敢他们人支枪，冷笑一声大声喊道：“孙立勇，你他妈是疯了吧，你知道你现在在干啥吗？” 孙立勇也是个狠人，枪口调转直接顶到了冯爱山的脑门上，阴恻恻的说道：“如果我说你拒捕外加袭警，所以逼不得已出于自卫的目的，放枪警告时不小心打死了你，你觉得我这个说法还算合理吗？” 冯爱山的瞳孔急缩，明显有些慌了，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嘿嘿冷笑着说道：“孙立勇，别他妈太拿自己当一回事，你真以为老子啥也不懂吗？你敢开枪吗？开呀！” 说着就往枪口上顶了几下。 这回轮到孙立勇尴尬了，说实话，刚才他只不过是装腔作势而已，就是朝天放的那一枪，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违规的，真要是把冯爱山打死了，那他也就准备着进监狱吧。 所以，此刻，他就有点儿进退两难了。 好在孟阳的行动也足够迅速，他刚才跟李志文商量了几分钟便出来了，李志文则是跑步去找人了。 在冯爱山被戴上手铐的时候，李志文匆忙叫来的一百多名李家人已经急匆匆的赶到了村东头。 再说被冯爱民急促间临时找来的这些人，虽说以冯家人那三十多个人为主，但从院门外后挤进来的人群当中，也有不少是其他姓的，这些人平时慑于冯爱山的淫威，对他的命令不敢不从。 可是此刻看到村委主任李志文带着好多人冲过来，这些人就有点儿发懵了，自觉地给他让出一条路。 李志文还是相当有头脑的，冲进院子里之后，回头就大声喊道：“我是村委主任李志文，谁让你们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闹事的？赶紧散了，回家去！” 冯李两家的恩恩怨怨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些被冯爱山鼓动来的村民当然知道这里面的故事，眼下，冯家的掌舵人冯爱山和李家的代表人物李志文在这里公开叫板了，这就让村民们面面相觑起来，他们不知道到底出了啥事。 村里的两个领导，一个让他们过来跟派出所的民警要人，另一个却说他们跑这里来是闹事了，那到底该听谁的好啊？ 李志文看到这情形，赶紧扯虎皮拉大旗：“村民同志们，我是受孟乡长的委托，来跟大家说两句话，你们先往退，不然，真等到孟乡长来了，就你们现在这种行为，已经是公然对抗司法机关了，说的再严重一点儿，你们都有可能会被扔进监狱里，就算是轻的也要拿到公安局去拘留十四天，你们好好想想这里面的厉害关系！不过，孟乡长也说了，只要你们现在各回各家，他一个也不追究，包括老冯家的人在内。” 他这么几句话一说出来，后冲进院子里的那些都开始慢慢地往后退了，就连围住孙立勇等人的冯家本家那三十多人都有点儿动摇了。 也是，这年月谁不想平平安安的？谁也不愿意招灾惹祸！ 冯爱山一看形势不妙，努力地挣脱两个民警，扯着嗓子喊道：“你们今后还想在冯家村好好的过日子，就要维护咱们冯家村的权威，不能叫一个外人来搅和咱们村里的事情，谁要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走了，今年年底分红的时候就没有他的！” 冯家村的副产业挺挣钱，因而每年都要给各家各户分红。 当然，这件事情一直都是冯爱山亲自抓的，李志文根本就插不上手。 现在冯爱山这么一喊，原本悄悄后退的那些人又停住了脚步，小声地互相商量两句之后，又往前涌了过来。 而且比冯家老大和老四家的人来得更积极，生怕冯爱山看不到他们。 这就是农民那一点自私自利性格的完美体现。 躲在人群后的孟阳拉着李玉兰的手，正暗暗皱眉。 他知道现在跟着冯爱山进院子里的那几十号人只是这老东西在冯家村势力当中的一小部分，大部分人因为路途远等原因还没有赶过来，一旦那些人来了，场面很可能就处于难以收拾的状态。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李玉兰悄悄地捅了捅他的胳膊，指着身后说道：“孟阳，你看那边。” 孟阳回头一看，头皮都发麻了。 第150章 撤的还挺快 冯家村的四条主要街道上，突然间就亮起来了。 那是村民们拿着火把和手电，从不同方向涌到街道上，汇聚到一起，吵吵嚷嚷地往村东头赶过来。 孟阳暗道不好，这是支援冯爱山的队伍来了。 他拽着李玉兰偷偷的从人群中间挤了进去，这种时候他不能把孙立勇等人扔在里面不管。 进去之后靠着墙边往里走，来到鸡架旁，踩着鸡架站到了院墙上，往四处一看，倒吸一口冷气。 刚才还能隐隐约约看到的火光，现在几乎是在村子里四处都有，一眼望不到头的样子，这得来多少人呐？ 很显然，冯爱山也发现了这一情况，他冷冷的笑着对孙立勇说道：“孙所长，你看到外面那些火光了吗？你放心，他们不是来杀人放火的，不过是怕你我之间起矛盾，过来劝一劝而已，所以这种时候咱们之间还真得有说有笑才行啊，你说呢？” 说着话，他转过身，把背在身后被铐住的两个动了动，那意思很简单，赶紧给我松开吧！ 且不说孙立勇做何反应，站在墙头上的孟阳突然看到无处的乡间路上有三对车灯缓慢地往这边移动，他以为是海林带着人赶过来，马上掏出手机，正要给他打个电话求证的时候，那三对车灯已经停止了移动，片刻后，竟然还熄灭了…… 不对，那绝对不是海林他们，海林可是冯家村李家这一脉的女婿，如今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能搞掉冯爱山，他只会恨不得自己生出翅膀飞过来，怎么可能快到村子里的时候还停下来？ 事实证明他猜的没错，转过头来看向进村的另一条道路时，发现有五辆车在黑夜里以极快的速度往这边猛扑过来。 这就对了，这才应该是海林带着人来了。 他心里有了底气，因为海林这个人对待工作异常认真，作为人武部长，对各村的民兵训练一直严抓不懈，花了几年时间打造出了一支随时能集合、随时能投入各种抢险救灾等场景的队伍。 这也是孟阳让海林过来的主要原因。 从墙上跳起来之后，拉着李玉兰穿过人群，异常镇静的走到冯爱山面前。 两人终于面对面了。 冯爱山这个老油条还装出一副震惊无比的样子问道：“孟乡长，你咋来了？是听说这里出事之后来的吗？你来得正好，我这个村支书正需要你做主呢。” 一直紧绷着脸的孙立勇，刚才根本就没搭理冯爱山。 在场上的形势一触即发之际，他看到孟阳挤进人群里，多少松了一口气，不管咋说。真要是出了什么大问题，还有个人能替他扛了。 孟阳也没搭理凑过来要求做主的冯爱山，转了一圈儿，严肃的看着围过来的那三十多人，提高了嗓门喊道：“你们想干啥？是想暴力抗法吗？” 他这话说出来可比李志文替他传话管用多了，除了围过来的这三十多人之外，挤进院子里的其他人又开始往后撤了，撤的还挺快。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到农村的一些实际情况了，农民这个群体一向如此，虽说在很多事情上盲从的时候比较多，但真要是涉及他们个人利益的时候，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眼下的冯家村，除了冯李两家之外的其他姓的人都在心里盘算着，眼前这场闹剧收场之后该咋办？孟乡长能放过参与进来的人吗？现在退出应该还来得及吧？ 孟阳正是利用了他们这种心理，给他们施加了巨大的压力。 冯爱山自然不想束手就擒，转头就又吩咐那三十多个本家的人：“你们赶紧动手，把他们几个全抓起来，事成之后一人两万块钱奖励，这钱我个人出。” 钱的威力还真就挺大，那三十多人听了之后互相看了一眼，嗷嗷叫着冲上来，其中有个年轻人第一个冲到了孟阳的面前，举起手中的扁担就朝他脑袋上砸下来。 虽说孟阳并没有多少打架的经验，可是对付这种毫无章法的村民他心里还是有数的，稍稍闪身避开这一击，而后起脚就踹在了对方的肚子上，力道很大，让对方噔噔噔的往后退了好几步，还撞倒了两个人。 孙立勇也豁出去了，又一次朝天连放了两枪，厉声喝道：“你们谁敢再往前冲？我可要现场执法了！” 说着话手枪端平了，指向那些村民。 就在这时，院外的人群突然骚乱起来。 雪亮的车灯照得外面如同白天一样，五辆面包车冲开外面的人群停到了院门外。 随即，传来海林那一声粗犷的声音：“全体下车集合！”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院子里的人都吃惊的往外看去，想要继续动手的三十多个冯家人也都不知所措了。 院门外传来海林指挥队伍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五十人的队伍，每两人一列整齐的跑进了院子里，每人手中还都拎着一根镐把。 天知道海林在这么短时间里哪里弄来了这么多趁手的武器。 反正此刻的民兵队伍跑进来之后，极其训练有素的把孟阳等人与外围的三十多个冯家人隔离开来。 从冯家村四条街道汇聚过来的那些人看到院子里的场景，相当懵逼，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该干啥了，即便是冯家本家的人也不敢往里冲了。 海林带来的这一支队伍实在是太过于震慑人了，从来没见过这种阵势的村民们，丝毫不敢乱动。 孟阳没跟海林说多余的话，只冲他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被他们隔离开的那三十多人说道：“让这些人全都出去。” 海林马上做出了一个手势。 他带来的这支队伍立刻从中间分开，把那三十多人圈起来，一步一步的往外逼出去。 要说训练有素和乌合之众的区别就在这里。 乌合之众的主心骨冯爱山不知道在想啥，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刻不出声了。他不出声，那三十多人就只能被赶出院子。 孟阳和孙立勇同时都出了一口气，可是看到冯爱山低头不语的样子，他们两个又有点儿搞不懂了，这老东西在想啥？不会是又想玩什么花样吧？ 第151章 这事儿会有人处理的 把冯家三十多人赶出院子之后，整个事件的走向总算是变得可控了，孟阳和孙立勇都舒了一口气。 孟阳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孙立勇，抬起下巴指了指冯爱山。 孙立勇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挥手让两名民警把冯爱山押进了一间空屋里。 两人相视一笑，笑容里莫名地都露出一丝苦涩。 孙立勇在想啥，孟阳不太好猜，他只知道眼下还远远没到谈论输赢的时候，别看形势似乎已经控制在手里了，但最终鹿谁手还真不好说。 这种担忧并非庸人自扰。 他跟孙立勇商量好了要抓捕冯爱山时，对一些情况的估计过于乐观了，不说别的，光是冯海山在这么短时间能鼓动这么多的村民过来，就挺让他们两人震惊了。 他们都低估了冯爱山。 如果不是一直保持着强势，始终压制着冯家人，再加上海林及时带人赶来，今晚的形势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就很难说了。 现在想想，孟阳还有点儿后怕。 另外一点就是他和孙立勇对后果的估计也有些不足，这不能怪他们，当时的情况来讲，他们没有退路，无论是什么后果都必须勇往直前。 看到海林正在另一边跟李志文说着话，孟阳小声地问孙立勇：“孙哥，咱们两个这算不算是捅了马蜂窝？” “算！”孙立勇的回答简单明了，又补充了一句：“还是个超级大马蜂窝！” “哈哈哈……” 孟阳没忍住，放声笑起来。 孙立勇叹气道：“唉，你还笑得出来？用不了明天，你就会感受到来自上面的巨大压力。” “上面？你是指冯爱民、冯爱东这两兄弟，再加上一个市里的冯爱全吗？他们兄弟三个确实算得上是一股大势力，压力我不怕，怕的是对冯爱山的审讯以及后续处理方面，很可能要面临重重困难。” 他这么说是有一定道理的。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如果在正式审问时，光头等人一口咬定是自己的行为，而不是冯爱山指使的，那么，孟阳和孙立勇抓捕冯爱山的行动可就要变得很被动了。 这种可能也不小！ 毕竟孙立勇已经给李宝义打电话了，也就是说光头这三个人可不是要押送到派出所，而是要直接转交到县公安局的。 李保义有没有胆子处理光头等人的案子，还真就不好说。 就这一点来说，孟阳有些不理解孙立勇的做法，既然是想抓冯爱山这个人，为啥非要把这光头等人送到县公安局呢？在派出所审问，录下口供再送去不更好吗？ 不过，孟阳看着孙立勇那又眼睛偶尔流露出的狡猾神色，马上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这家伙应该是特么不想担这个责任，还要把场面圆下来，只好先抓了冯爱山，然后静候县公安局那边的指示。 而光头等三人一旦被送到县公安局，冯爱东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内想办法把他们捞出来。 只要把这三人捞出来，冯爱山自然就啥事都没有。 所以，孙立勇是把压力推给了顶头上司李保义，呵呵，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那么现在就看李保义是啥态度了。 就在孟阳想着这些的时候，如同心有灵犀一般，李保义的电话打进来了。 孟阳盯着屏幕上那三个字看了好久才接起电话。 手机里传来李保义严肃的声音：“孟乡长，冯家村发生的事情，我已经跟县委吴书记汇报过了。经过我们的研究，决定委派你全权处理此事。吴书记托我给你捎句话，在处理这件事情时，不管涉及谁，涉及哪个领导干部，都必须依法办事，坚决处理，还要一抓到底，绝不能容忍这种明目张胆的违法行为。好啦，现在权力下放给你了，你看着办，有什么困难随时跟我们联系。” …… 这一通电话让孟阳心里很不是滋味。 县里这是把烫手的山芋扔回给他了，甚至孙立勇的那一点儿狡猾心思也让人家三言两语就给破掉了。 “果然还是他们足够老奸巨猾啊！”孟阳收起手机感叹道。 同时，心里还在想，既然你们都怕得罪人，好吧，那我可要下死手了…… 他一脸贼笑着把孙立勇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刚才你们李局长给我打来电话，你想知道电话内容是啥吗？” 孙立勇也不笨。他在孟阳接电话时一直观察着他的神色，此刻摇摇头说道：“应该是你我兄弟两个被顶到前面了吧？别废话了，你说咋办，我就跟着你咋办！” 到了这种时候，孙立勇也狠下心了，大不了被扒掉这层皮，回家种地而已。 孟阳似乎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不必悲观，这事儿会有人处理的。” “会有人处理？我说兄弟呀，这种时候可是躲都来不及呢，谁那么傻跳这个坑啊？” “天机不可泄露！” “冯爱山和光头他们咋办？要不要今晚就带走？”孙立勇多少有点儿心慌，征求孟阳的意见。 孟阳摇头，“不，明天再说，等那位神秘人士出现了，听她的意见。” 说完这话，留下一脸懵逼的孙立勇，孟阳带着李玉兰进了屋子里。 …… 院外的人群渐渐的散了。 李志文主动担起了安排海林带来的那五十个人吃住的事情，他表现得很积极，因为他知道，孟阳是打算跟冯家死磕到底了，这种时候，他表现越好，孟阳对他的印象就会越好，可以说是跟领导走近的一个好时机。 至于说到得罪冯家的人……李志文早就拿定了主意，李家人这些年得罪冯家的时候可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回。 等到外面渐渐消停下来的时候，孟阳正打算跟海林和孙立勇等人商量明天要做的事，一个十分年轻的小媳妇犹犹豫豫的走了进来。 看到孟阳等人之后，突然扑通一下子跪倒在地，用沙哑的嗓音哭诉道：“孟乡长，我有天大的冤情要请您做主啊！” 孟阳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把她扶起，“别，别，现在可不兴这个了，你说啥事就告诉我们几个，这一位是人武部海部长，那一位是派出所孙所长。” 简单介绍了海林和孙立勇的身份，喊里屋的李玉兰拿个凳子出来，把她按坐在凳子上，这才问道：“告诉你叫啥名？谁家的？” 第152章 求情者甚众 “我叫任小玉，是……是冯双家的……孟乡长，我能单独跟您说吗？” 来人正是冯双的媳妇任小玉，她刚才已经站在院门外听了半天，也知道了孟阳的身份，看他敢叫人抓冯爱山，就觉得这人应该能帮她报仇，就鼓足勇气来找他了。 此刻她忐忑且难为情地看着孟阳。 孟阳回头跟孙立勇和海林交换了眼神，便点头答应道：“行，那你们跟我过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里屋，也就是卧室内。 李玉兰正在这间屋子里坐着，也听到了任小玉刚才说的那几句话，连忙给她拿一个凳子，安抚她坐下来，本想出去，却孟阳喊住了。 “你别走，帮我做个记录。” 其实做记录是假，对任小玉有提防之心倒是真的，有个李玉兰在现场，如果任小玉耍什么花样，好歹还有个人能给他做证。 可是接下来，任小玉说的话，让他差点儿扇自己两巴掌。 “孟乡长……我……我让人欺负了……唔唔……” 大概是感觉到孟阳和李玉兰两人看着面善，本想说出自己受害经过的任小玉，刚一开口就委屈地大哭起来。 孟阳和李玉兰哄劝了半天，才让她渐渐平静，而后，断断续续地把自己如何被冯爱山强上的过程讲了一遍，怕孟阳不相信，又把手里一直紧攥的磁带递过来：“孟乡长，我无意之中把整个过程都录下来了，一点儿都没撒谎，您听一下这盘磁带就知道是咋回事了。” 说完两手捂住脸，低低地哭泣。 孟阳死死地盯着手里的磁带，心头如同压了一块石头一样，沉沉的，他相信任小玉说的都是真的。 这年月，在农村这种地方，如果不是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情，谁也不会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不然，以后在这个村子里可就很难活下去了。 其实任小玉今后的日子都要不好过了，这是现实情况决定的，当然，眼下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孟阳让李玉兰继续陪着任小玉，他拿着磁带来到堂屋，把任小玉的事情低声说给海林和孙立勇听。 孙立勇两眼一亮，他正犯愁怎么样才能撬开冯爱山的嘴，让他主动交代犯罪事实呢，没想到半路上竟然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只要这个小媳妇说的是真的，冯爱山被抓起来可就是证据确凿，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这么一来，就算是到了县公安局，这个案子都很难再翻过来了。 这对他和孟阳相当有利。 “孟乡长，我需要问她一些话，应该问题不大吧？” 孟阳想了想，点头道：“那就以给报案人录口供的形式进行，做正规一点儿，争取别让人说咱们陷害冯爱山。” “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孙立勇信心满满地喊来一位民警，带着纸笔进了里屋。 录口供的过程并不顺利，倒也不是任小玉不配合，而是孙立勇的手机每隔一会儿就有电话打进来，不到一个小时里，他接了有十多个电话，这些打电话给他的人，有的温言软语、有的恶语相向、有的婉言规劝、还有的干脆直接威胁他，打电话进来的人，身份也各不相同，有乡里某个小单位的领导，也有县里的实权人物，甚至还有县局的同事，他们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放了冯爱山。 最后一个打进电话来的是县公安局政委郝文彬，孙立勇拎着手机像在拎一只烫手的山芋一样从里屋出来，指了指黑白屏幕上“郝政委”这三个字，用目光向孟阳求救。 孟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个电话，孙立勇还真不能接，原因无他，如果郝文彬也给冯爱山讲情，孙立勇可就不好办了，人肯定不能放了，不放的话就要得罪郝文彬，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孙立勇宁可得罪李保义这个一把手，也不想跟郝文彬发生矛盾。 所以，他把接电话这个艰巨任务推给了孟阳。 孟阳刚接过他的手机就被海林抢在了前面，“孙所，这个电话我来接！” 孙立勇倒是无所谓，谁接都行，但是孟阳却挡住了海林的手说道：“海部长，你带着五十个人来帮忙，已经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持了，这个得罪人的活儿就让我来干吧。” 虽说海林急匆匆地赶来帮忙也有他自己的目的，但孟阳必须假装不做他的小算盘，这其实就是用人之道。 果然，海林看向他的目光都跟刚才不一样了，已经多了几分亲近与信任。 接通电话之后，孟阳率先介绍了自己：“郝政委，我是清河乡代理乡长孟阳。孙所长现刚才出去有事，忘带手机了，这不是我看的是您打来的电话就接了，您可别见怪呀。” 孟良的话说得很客气，郝文彬比他更客气：“哎呀，原来是孟乡，我可是老早就听说你了，听他们讲自从你当上乡长之后，清河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可是人人都看在眼里的。用年轻有为这四个字来形容你，那是相当恰当的……” 在一番极为肉麻的吹捧过后，就在孟阳感觉到自己浑身都不舒服的时候。郝文彬终于转入了主题。 “孟乡长，从某个方面来讲，我想跟孙所长说的话，其实跟你说也一样，毕竟他去冯家村是因为你的原因，不对，瞧我这张嘴，简直是胡说八道了，反正我的意思呢，就是孙立勇这一位同志思想过硬、态度认真、能力出众……” 听到这里，孟阳暗自警惕，看来他刚才猜的没错，这个郝文彬应该也是替冯爱山求情来了。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郝文彬接着说道：“孟乡长，我也知道你们现在应该是很为难的，尤其是你，受了委屈想出口气，这我都能理解，但是吧，冯爱山这个人我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做事莽撞了点，说话也有些刻薄，可有一个事实咱们还得承认，那就是冯家村在他的领导之下，村民的日子可比原来要好过得多了……” “我绕了这么半天，其实是想说咱们看问题是不是应该全面一点更好？……” 郝文彬巴拉巴拉说了很多，核心意思就一个，让孟阳忍下这口气，抓紧把冯爱山放了，在最短时间内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甚至他还做出了保证：“孟乡长，你只管放人，后续的事情完全不必担心，冯爱山也好，咱们县里的冯主任也罢，或者是农业局的冯局长，甚至市里的冯副市长，都会跟你坦诚的交流，这对你今后的仕途帮助可不小啊。” 如果说郝文彬这些话基本上还都在预料之中，可接下来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却让孟阳有些意外了。 “孟乡长，说句实在话，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也是别人委托我转告你的……” 第153章 存在很大的变数 孟阳猜到了郝文彬打来电话的目的，却没料到他最后竟然说要给冯爱山求情的另有其人。 按照通行的社会准则来讲，你求别人办事的时候，别人不可能在第三方面前说这是你的意思，而是要把人情落实到自己头上。 所以，郝文彬的电话就有点儿意思了。 会是谁呢？ 肯定不是农业局的冯爱民，他的级别还没到能让郝文彬传话的地步，那么，会是人大的冯爱东吗？这一位也不大可能，如果他有意直接替冯爱山说话，让别人传话的力度会小很多。 那么，最后只有一个可能，让郝文彬传话的只能是市里的冯爱全，他完全有这个能力和资格指使郝文彬。 可他要是这么做的话，会不会授人以柄？这么一点儿浅显的道理他会不懂吗？ 所以，这个人也不是冯爱全。 孟阳在极短时间内想了很多，最终把目标锁定在吴金海和周江河两人身上。 见孟阳不说话，郝文彬那边接着说道：“孟乡长，话我就传到这儿了，剩下的事情你看着办吧！”说完，他就非常痛快地挂断了电话。 孟阳保持着通话的姿势，久久不语，脸上神色从微笑状态慢慢的转变成阴沉如水。 由于他刚才接电话时开了免提，所以海林和站在门口的孙立勇一字不落的都听了整个过程。 海林有些担忧的说道：“这可不好办了。” 就连孙立勇都有点儿动摇了，如果说郝文斌那边他还可以扛一扛，但是，像吴金海周江河这种级别的，他确实有点儿扛不住。 他们两人几乎同时看向孟阳。 孟阳忽然笑了，“你们两个这么看我，是因为我脸上长花了吗？” “呸！”孙立勇吐了一口唾沫，“要真长花了，还好办了呢，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是个稀缺物种了，领导会看在这个面子上给你网开一面，让你为所欲为。” 孟阳立刻反驳道：“不是让我为所欲为，是让咱们三个为所欲为。我跑不了，你们两个也别想跑。” 说话的语气很轻松，倒是稳定住了队友的情绪。 海林问道：“孟乡长，你心里是有主意了吧？赶紧说吧，省的我们这种笨人坐立不安的。” 孟阳朝着里屋方向指了指，轻声说道：“如果没有她来报案，我也很挠头。” 孙立勇和海林两人都不笨，相反，还很聪明，马上就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两人的眼睛几乎同时都亮了。 孟阳说的对，如果没有任小玉来报案这件事情，他们还真不见得能扛得住，因为要把抓捕冯爱山这件事情做成死局，就必须有切实的证据，在任小玉来找孟阳告状之前，他们把获得切实证据的希望都寄托在光头等三人身上。 这里面就存在很大的变数。 别的不说，如果光头等人在带到县公安局正式审讯时，一口咬定就是他们自己策划的盗窃行为，跟冯爱山没有一毛钱关系，那么，抓捕冯爱山的行动就会陷入极为被动的状态。 后果有多严重？ 不光是孙立勇，孟阳和海林以及跟着孙立勇来的那四位派出所民警，统统都要被人家打入十八层地狱。 可如今不一样了。 有任小玉这个受害人亲自报警，而且还拿了切实的证据，抓捕冯爱山就变成了非常合理的事情，任谁也不好再搬弄是非了。 现在的重点是保护好任小玉，不能给冯家人任何威胁她甚至是让她消失的机会。 孟阳和孙立勇、海林几乎同时都想到了这一点。 海林自告奋勇说道：“任小玉的保护工作就交给我吧，我跟村里的人比较熟，做这件事情比较方便。另外，那一盘磁带……我们是不是也听一下？我倒不是怀疑受害人撒谎，主要是听完之后，能更详细的了解现场情况，有利于明天要做的事情。你们两位领导觉得怎么样？” 孟阳和孙立勇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这么晚了，上谁家去找个随身听之类的呢？” 从里屋出来的任小玉接过了孟阳的话：“孟乡长，去我家拿吧，正好我也去拿两件衣服。” 实际上，磁带里的内容对她来说是个很难堪的事情，但她现在被一股仇恨支撑着，已经考虑不到那些了。 这股仇恨不仅仅是来自冯爱山对她的玷污，还有对丈夫冯双的失望与不解。 她在跟冯爱山撕扯过程，从他嘴里得知，冯双为了前程，答应了冯爱山的无理要求，还特地躲出去，给冯爱山制造强上她的机会。 所以，她主动提出去拿她家里的录音机，实际上也是想看看冯双回没回家，她有话要问他，一刻都等不了的那种。 …… 这一夜，在惊心动魄中过去了。 到了第二天早八点钟，孟阳带着李玉兰从李福禄家出来，到了昨晚孙立勇等人借住的那一户人家。 孙立勇看到他6过来，没等他进屋里就给拽到了一旁，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昨晚不是说会有人出头替咱们摆平事情吗？人呢？” 他的话音刚落，院门那边传来一个人的声音：“请问，清河乡的孟乡长是在这里吗？” 问话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头发梳得非常立正，一身黑色衣服也穿得很得体，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一看就是长期坐办公室的人。 孟阳冲着孙立勇眨眨眼，小声嘀咕了一句：“应该是能摆平事的来了！” 孙立勇云里雾里的一脸懵，就这么一个看起来一股风都能吹跑的家伙能摆平啥事啊？ 孟阳扔下他，急走了几步迎上那个年轻人说道：“我就是孟阳，请问这位同志找我有什么事？” 进来的年轻人上下打量了孟阳片刻，很是礼貌地说道：“我们老板想见你一面，跟我来吧！” 这一下轮到孟阳懵逼了，这跟他猜测的好像不一样啊？咋还参与进来一个老板了？ 年轻人极有耐心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冷眼看着孟阳不再说话。 彬彬有礼中夹杂着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傲与冷漠，还一点强势！ 孟阳更疑惑了，“请问你们老板是哪一位？” “等见到了你就知道了！”年轻人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嘴里不咸不淡地说道。 “稍等一下，我安排两项工作，马上就来！” 孟阳转身回到孙立勇等人身边，小声说道：“我去看看到底是哪一路妖魔鬼怪，搞这么神秘！你们先按兵不动，等我回来再说。” 尽管李玉兰、孙立勇和海林都有点不放心，但考虑到现在是大白天，再加上有海林带来的那五十个人，倒也没过于担忧孟阳的安全问题。 从院里出来，孟阳才发现来接他的竟然也是一辆212吉普车，跟他开来那辆几乎一模一样，这就更让他疑惑，这年月，开这种车的人，咋看都不像是一个大老板应该有的作派。 那么，要见他的人会是谁呢？ 第154章 你住在谁家? 就在孟阳刚要钻进接他的吉普车里时，两辆奥迪轿车风驰电掣般冲过来，直接拦在他面前。 不用细看，光是第一辆车的车牌号就让他认出了来人是谁。 只见永宁县人大主任冯爱东阴沉着脸从车里下来，眯着眼睛瞄了瞄来接孟阳的年轻人，随即冷冷地说道：“孟乡长，人呢？” 这问题问得挺叫人迷糊，可是孟阳知道，人家问的是冯爱山在哪儿，他不慌不忙地收回脚，站在原地没动，冷声说道：“冯主任，我没听懂您刚才问的这句话。” 上一次在庆功宴上，就已经把这人得罪得死死，因而孟阳也没打算跟他好好说话。 他是真没想到这一位能一大早就亲自赶来，而且如此旗帜鲜明地想要保住冯爱山。 冯爱东好像被他气笑了，“孟阳，你还挺会开玩笑啊，要我再问一遍吗？” 孟阳摆出一副茫然的样子，根本不搭理他，目光看向后面那辆车里的人。 距离稍有些远，只能看到其中一人的发型有点儿眼熟。 冯爱东见孟阳油盐不进，一股怒火就噌噌地往脑门上窜，话说，他在永宁这一亩二分地上，还是三把手呢，四个正县级别人物里就有他一个，所以，小小的乡长他啥时候放在眼里了？ 还真特么给脸不要脸，敢对他堂兄下手不说，还对自己这么个态度，这都谁给他惯的毛病？ 尤其想到了庆功宴上，被这个年轻人怼得哑口无言，大丢脸面的事情，冯爱东心里的怒火再也收不住了，厉声喝斥孟阳：“怎么？我这个人大主任都资格问你话了吗？你这乡长还想不想干下去了？不想干就抓紧滚，有的人是干！” “我现在要马上见到被你们非法拘押的冯家村支部书记冯爱山，这是工作！” 刚才听到外面吵嚷声从院子里跑出来的海林和孙立勇等人，看到冯爱东这样子，都吓得不敢出声了。 海林站在孟阳斜对面不停地给使眼色，那意思是让他暂时先稳住冯爱东，毕竟人家官大，怎么着也不应该硬顶。 可是孟阳却好像根本就不在乎，不紧不慢地说道：“冯主任，据相关调查，冯爱山已经涉嫌犯罪，我们乡派出所拘押他是根据法律规定执行的，不是你我两人随口一说想放就能放的，我想您作为领导，对此应该有更深的认知才对吧？” “你少跟我讲这些大道理，我只知道，你们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非法抓捕了一个一心朴实带领全村人奔小康的好同志，作为人大主任，我有权过问这件事情。” 冯爱东生气归生气，但在关键时刻还是压了想要暴揍孟阳一顿的冲动，说话的声音也冷静了一些。 如果没有任小玉告状的事情，孟阳确实也抗不住来自冯爱东的压力，此刻嘛，他轻轻摇头说道：“冯主任，按照公安机关相关规定，涉嫌犯罪之人，在案件查明审理结束之前，谁也不能见，您不会为此而破坏法制吧？” “好，你既然说到了公安机关的办案问题，那我倒要请出一个专业人士来跟你讲讲法制问题了。” 说完这句话，冯爱东朝着后面那辆车招了招手。 那辆车缓缓地驶过来停下，从车里下来的两个人，让孟阳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周江河与郝文彬两人绷着脸下车后，一前一后走过来站到了冯爱东两侧，同时看过来，给人一种无形的巨大压力。 这两人怎么同时来了？尤其是周江河，他不是跟着苗副市长的人么？咋还掺和到冯家的事情里来了？ 想不明白，也没时间想，他只好硬着头皮打招呼：“周县长、郝政委，两位领导早！” 郝文彬看了一眼周江河，没有说话的意思。 周江河倒是没客气，歪着脑袋看着孟阳说道：“孟乡长，这里说话不方便，你找个地方。” 孟阳心头一凛，果然不一样，能当上县长的人，就算看着不着调，可在权力光环加持下，还是能让人不敢直视的。 他稍稍低头，朝着院里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周县长、冯主任、郝政委，就进这一户人家坐一会儿吧。” 周江河率先走了进去。 在路过孟阳身旁时，郝文彬点着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冯爱东内里是停住脚步，小声说道：“孟阳，你现在想放人也晚了，从今天开始，清河乡就不会再有姓孟的乡长了，你怕了吗？怕就对了，可惜！” 说话的同时还略有些得意地摇了摇头。 堂屋的面积并不大，这就决定了能坐进来的人数极为有限，除了周江河等三人之外，也只有孟阳和孙立勇被允许进屋。 自己打了个凳子坐下来，孟阳已经顾不上刚才想要跟他见面的那一位老板了，先发制人地说道：“周县长，我先跟您汇报一下我昨天晚上的经历，您听完之后，也许就能理解我们为啥要抓捕冯爱山了。” 周江河还是有些领导派头的，也展现出了一定的涵养，点头说道：“行，孟乡长你尽量长话短说，把意思表达清楚就好。” 孟阳就像在赶时间一样，略有些急促地说道：“我来冯家村本来是想了解这里的经济作物情况的，可是昨天晚上，竟然有三个不明身份的人偷偷潜入我借住的屋子里……” “等等，”周江河打断了孟阳的话，“你住在谁家？” “？”这重要吗？孟阳一时间没搞懂周江河的意思，只好实话实说，“是李福禄家。” 周江河朝门外喊了一声，进来一位随行人员，他吩咐道：“去把一个叫李福禄的村民请来。” 随行人员出去后，他让孟阳继续讲下去。 “好在，正好遇到派出所的孙所长带着几个人在执行公务，所以，我马上联系他之后，在最短时间内将那三人抓住了……” “不好意思啊，孟乡长，打搅一下，我有个问题想问孙所长。” 这一次打断孟阳的是郝文彬，话说得很客气，却没给孟阳和孙立勇任何反应的时间，“孙所长，你在执行什么样的公务？” “我……”孙立勇卡壳了，他是真没料到郝文彬会在这么一件事情上较真，但他马上反应过来了，“郝政委，案子还在查……” 也就是说，不宜对外讲出来，这是公安人员必须遵守的基本规定。 郝文彬点点头，不说话了。 孟阳瞄了瞄他那看不出喜怒哀乐的面孔，接着讲道：“抓住那三人之后，其中一个光头威胁我，叫我们马上放人，不然的话，冯支书就不会放过我们！” 他撒谎了，也不得不这么说，因为他和孙立勇的审讯严格来讲是不合规定的，而且周江河等人明显是要较真了，这情况下，不能墨守成规，过于死板。 他却不知道，就这么一句话，差点儿让他后悔半辈子。 第155章 斗智斗勇 孟阳见没人再打断他了，本想接着说下去，却看到李福禄推门进来，看到坐在堂屋里的周江河等人那气派后，两腿都软了，倚在门框上直哆嗦，中间坐着的那人，他在电视上看到过，那是县长啊。 第一次跟这种大人物走得这么近，李福禄被吓到也算是正常了。 周江河朝着招招手，露出亲和的笑容说道：“你是李福禄吧，来，到这边来坐，有点事想问你。” 等李福禄好不容易稍放松一些坐下来的时候，周江河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孟乡长最晚是住在你家吗？” 李福禄重重点头，“是哩。” “你家几间屋子？家里几口人？都在家吗？没事，我就是随便了解一下，你不用怕，说实话就行。” 周江河连续提出这几个问题后，孟阳突然间意识到有件事情对他极为不利，那就是昨晚上，他先后两次都是跟李玉兰住在一张床上的，虽然说没发生实质性的关系，可这种事情，说大就大，说小也小，就看有没有人较真…… 所以，他现在必须拿到说话的主动权，想到这里，便笑着说道：“周县长，李大爷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儿，太紧张了，我替他回答吧。” 周江河却抬手制止他道：“孟乡长，还是让老李大哥说吧，我喜欢跟他这样的实在人说话。” 接下来，孟阳只能静静地听着李福禄磕巴着把他和李玉兰住进家里的事情说出来，至于是不是睡在同一张床的事，他也不知道，也没乱讲。 周江河听完之后，非常客气地把李福禄请出屋子，而后垂下眼睑不说话了，看起来好像没打算追究孟阳生活作风问题，可实际上，等于给坐在身旁的冯爱东手中塞进去一把锋利的刀。 这把刀是指向孟阳的。 孟阳颇有些震惊，他一直以来都觉得周江河这个人不过仗着朝中有人撑腰，才坐到县长位子上的，可如今看来，好像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啊！ 这一手釜底抽薪玩得相当漂亮，下面该冯爱东以此为要挟提出冯爱山的事情了吧？ 果然如他所想，冯爱东清了清嗓子，似笑非笑地说道：“孟乡长，我觉得咱们现在最需要的，是多角度全方位的考虑问题，不管是冯支书也好，还是你孟乡长也罢，看人，看干部，还得从能力角度来看，不能因为一件小事就否定人家的成绩，更不能毁了人家的前途，你说呢？” 这近乎是在明着告诉孟阳，把冯爱山放了，他们也不计较孟阳的生活作风问题了，也是一种赤裸裸的威胁！ 形势危急，但孟阳一点儿都没慌，眼下的情况就像是两军对垒一样，只有勇者才能获胜，退一步讲，就算是把他生活作风问题当个事儿来让纪委介入，只要他在经济上清白，在这年月，这就不算是个事了。 极少看到单纯因为此事掉下去的。 也许有人会问，既然这样，周江河与冯爱东为啥还想以此要挟孟阳呢？ 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以此为突破口，牵出经济甚至是其他诸如涉黑等问题，那才是致命的，轻则丢官罢爵，重则进去踩缝纫机。 正因为对这一点了解比较透彻，孟阳笑着应对冯爱东：“冯主任这是给我上了一堂生动别致的现场课啊，就我个人来说，严重同意您的说法，看一名干部是不是合格，确实要全面地去看。我是个小小的乡长，对领导的话没有丝毫质疑的余地，但我想小小的补充一句，看干部，还需要看本质，卖相再好看的石榴，如果内部腐烂了，也是要扔掉的。” 话里的意思很浅显，但却旗帜鲜明地拒绝了冯爱东的提议。 冯爱东的脸色当即阴沉下来，冷冷地盯着孟阳不说话了。 周江河再一次挑起替冯家人说话的重任，但这一次，他转移目标了，“孙所长，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具体抓捕行动是你……” 这个“你”刚出口，就听到孙立勇的手机“哇啦哇啦”地响起来，动静很大，周江河不得不停下来。 孙立勇也是个滑头，看了眼来电人名之后，赔着笑脸对周江河说道：“周县长，我儿子感冒了，我老婆打来电话，应该是有点儿严重了，我想出去接个电话，您看……” 这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周江河刚开口，话就被打断了，心里挺不满，但脸上一派关心下属的神色，摆手让孙立勇到外面接电话去了。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沉闷无比。 面对孟阳这个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硬又臭的家伙，周江河眼珠子转了好几圈，他在权衡拿掉孟阳之后的利弊。 是的，他就在刚刚做出了一个决定，用拿掉孟阳来当做投名状，向冯爱全示好。 但是拿掉孟阳，还需要集体动议，不然，赵市长那边也不太好交代，思前想后，他掏出手机给吴金海打电话：“吴书记，我是江河，有这么一个情况，我跟冯主任下乡转悠的时候，遇到了一件事情……” 这个电话是当着孟阳的面打的，把他听来的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倒也没添油加醋，只是最后说了一句颇有些分量的话：“金海书记，现在马上十月份了，我的意思是咱们还是以稳定为主，尤其是涉及农村某些地方的工作，不能引起大的麻烦，所以，想跟你商量一下，把孟阳调回县城，正好农业局那边还缺一个副局长……” 孟阳静静地坐在那里，微闭双眼，他听不到吴金海在说啥，只有一点可以肯定，吴金海大概率会答应周江河的提议，因为这也是卸磨杀驴的好时机，毕竟清河乡的旅游开发已步入正轨，制药公司也已经出现产销两旺的势头，留着他这个不太听话的刺头就没有必要了。 手机有短信进来，他打开看了一眼，气定神闲地坐直了身体，短信是孙立勇发给他的，内容极简短：你等的人来了！ 周江河的电话打完了，再看向孟阳的时候，已经变得和蔼可亲，连说话声都柔和了许多：“孟阳，我刚才打的电话你也听到了，其实调你回农业局之件事情，我们很早就开始研究了，县里吴书记等其他领导都认为你这样的人才放到乡镇就有点儿大材小用的意思了，所以，打算把你调回农业局，文件的已经准备好了，事实上，我现在也算是代表县委跟你谈话了。” 孟阳没想到周江河跟吴金海会这么迫不及待的对他动手，看来还是需要依靠外部力量才稳住阵脚，好在，外部的力量马上就要到了，心里有了底气，他说话时毫无情绪波动了：“我坚决服从组织安排，但是周县长，我不能做事半途而废，容我处理完冯家村的事情就去农业局报到，您看可以吗？” 还没等周江河表示反对，堂屋大门突然被人推开，有个清脆悦耳的女人声音传进来：“我看可以，做事有始有终才是好同志！” 人还没进来呢，周江河与冯爱东、郝文彬已经变了脸色，都紧张地站起身。 第156章 苗红 孟阳抬头看去，只见从门外射进来的阳光下，一个苗条的影子先映到地面上。 随后，走进来一位三十五六岁左右的美艳女子。 大波浪式的头发刚刚及肩，英挺的眉毛下一双俏丽的眼睛里透射着不明意味的威严，小巧的挺直的鼻梁，微微上翘的嘴唇，柔和中还略有些刚毅的瓜子脸，一身浅灰色职业套装把她玲珑有致的身材衬托得几乎让人挪不开眼睛…… 来人正是济州市常务副市长苗红，也是孟阳一直在等的人。 由于她很少上电视报纸的缘故，基层工作人员能认识她的并不多，好在孟阳一直都很关心市里领导们的信息，一眼就认出了苗红，连忙恭敬地站到了一旁。 双方一阵毫无营养的客套话说完，周江河便指了指孟阳说道：“苗市长，他是清河乡的乡长孟阳。” “这还真是让我意外，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我们的明星乡长，你好！”苗红说着话主动伸过手来。 “苗市长您好！”孟阳谦逊地一笑，并没有多说话。 他还不太了解这一位传说中的女强人，握手的时候本想只握她的四根手指，这算是对女同志的尊重，可是没料到苗红却紧紧地抓住他的整个手掌…… 女强人的手保养得当，柔软无比，松手甚至还屈起小手指在孟阳的掌心划了一下，这让孟阳愣住了，心说这女人是啥意思？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吧？咋能这样呢？ 传闻中不近人情的常务副市长会这么调皮吗？应该是无意间划到了，这是孟阳最终得出的结论。 等到大家都坐下来，苗红开门见山地问起冯爱山的事情：“我刚才进村的时候，听村民们讲，说是支书冯爱山被抓了，看他们那样，好像挺高兴的，有奔走相告的意思，就差敲锣打鼓了，是真事吗？” 周江河呼吸一滞，心说你这是睁眼说瞎话呢，就你这身派头，哪个村民敢靠近你说真话呀？ 他早就听说苗红下乡调研了，甚至还知道她最近几天都在永宁县转悠，所以，他才急着要把冯爱山的事情翻过来，不然也不会亲自往这边来。 只是没想到苗红竟然会在这种关键时刻搅和进来了，而且话里话外，她还倾向于抓捕冯爱山，这让他心里有些打鼓的同时，尴尬无比。 他原来可是跟着苗红走的人，也是苗红力推他当上了永宁县县长，而他现在却在这里给苗红的死对着出力…… 不过毕竟也是老江湖了，很快便决定自己要完完全全的投靠到冯爱全那边去，因此组织着语言说道：“小孟乡长昨晚住在前院一户人家，据说半夜有人进了他住的屋子，被跟着他来的派出所的人抓到了，那三人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把脏水泼到冯家村支书冯爱山头上，小孟乡长人年轻，有些火气，就下令把冯支书给抓起来了，这不，我们刚才还在讨论这件事情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苗红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却话锋一转，看向冯爱东和郝文彬问道，“你们一起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吧？” 冯爱东尴尬了，在孟阳这里他还可以仗着身份直接干预冯爱山的事情，可是在苗红这一位上级领导面前，作为冯爱山的直系亲属，包庇他的话是绝对不能说的，可是，如果顺着苗红刚才的话去说的话，他更怕这一位难缠的副市长顺着杆子就爬上来，冯爱山的事情可就要变得复杂无比了，所以，他说啥好？ 不同于冯爱山的是，郝文彬的脑子确实转得很快，他抓住了苗红话里的重点，近乎谄媚地笑着说道：“苗市长，我和冯主任都是跟着周县长出来了解各村治安管理方面的工作的，这不，早上才进村，就碰巧遇到了孟乡长，正跟他了解相关情况呢。” “是吗？”苗红红唇轻启，笑着说道，“如果我们基层的干部都像你们这样能深入村镇了解情况，搞调研，这工作可就好干多了。咦？这么说来我不期而至算是打搅到你们谈工作了吧？这样吧，我正好想休息一会儿，就当个旁听生，你们谈你们的，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这听起来是玩笑话，可是周江河、冯爱东和郝文彬差点儿都骂人了，你一个常务副市长，大权在握的人物坐到这儿，谁敢当你不存在啊？ 尤其冯爱东，他心里早就把苗红的祖宗八辈都问候了一遍，他敢断定，这个女人今天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而是故意来这里的，也许正在琢磨着咋样才能冯家村这边入手，打击一下自己的弟弟冯爱全，从而在年底换届中占据优势。 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冯爱东的脸色就有点儿不好看了，未经深思的话也脱口而出：“苗市长，有您在现场做指导，我们这些搞基层工作的心里可就踏实多了，虽说冯爱山是我家亲戚，而且他的事也算不得啥事，但有苗市长指导，我们就更有信心不在这点儿事情上浪费过多时间了。” 他这话的烟火气就很重了，几乎是直接怼苗红管得太宽，手伸得太长。 周江河一看冯爱东沉不住气了，赶紧接话说道：“苗市长，我们可是正需要领导帮着把握方向呢，您可不能后退呀！” 苗红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好像没听懂冯爱东话里的意思，竟然顺水推舟道：“既然周县长和冯主任都是这个意思，看来我还真得需要听一听了，让孟乡长这个当事人讲讲吧。” 在一旁观摩大佬们斗法的孟阳被惊到了，我靠，还能这么操作？连最基本的客套都没有，就把自己当做主角了，看来这一位副市长也不是个按套路出牌的人，更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这对他来讲，是好事！人家给了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便实事求是地讲了昨晚上发生的故事，只是有意地忽略了任小玉来找他报案的事，因为他想进一步了解苗红的态度。 他说的自然跟周江河说的有很大出入，苗红一双美目闪了闪，轻皱眉头问道：“孟乡长，按你这说法，你不过是扮演了一个药材收购商的角色而已，冯爱山在不知道你是谁的情况下，唆使想要害你……是不是理由不充分啊？” 这问题一出来，周江河、冯爱东都松了一口气，看起来苗市长也没打算帮着孟阳，这就好办了。 郝文彬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垂下眼睑，眼角瞄向孟阳，他从苗红的话里听出的意思可是跟那两人不一样。 如他所料，孟阳好像早就知道苗红会有这一问，一点儿都没有慌张，气定神闲。 所以，不会是孟阳早就苗红勾结起来了吧？ 郝文彬心中疑虑重重。 第157章 勾心斗角 孟阳也用眼角瞄了瞄郝文彬，勾起嘴角毫无迟滞地说道：“苗市长，正因为如此，这件事情才变得让人难以接受。据我所知，冯家村一带的药材收购，是冯爱山的长子冯军独家经营，而冯军给出的收购价格比正常的市场价低了近50%，另外，还规定本村的药材不允许私自运出村，否则会收回口粮田和承包田，当然这一规定是口头做出的，并没有正式文件，但执行很到位。这种情况下，突然出现一个收购药材的外地人，试图打破他们的垄断，他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所以才会出现用极端方法搞定我这个假收购商的做法。” 冯爱东到底还是水平上差一些，收不住火气，“唰”地一下站起身，手指几乎点到了孟阳的鼻子上，厉声说道：“姓孟的，你别信口开河，冯爱山作为一任支部书记怎么可能会干出这种违反党纪国法的事情来？你这是污蔑，是诽谤！” 周江河也黑了脸说道：“孟阳同志，冯爱山可不是啥也不懂的年轻人，这种明晃晃违法乱纪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做呢？你听说的那些事情搞不好是对他有意见的人中伤他瞎编出来的故事而已，再说，你是昨天才傍晚才来这里的吧，又忙活了大半夜，到现在为止，你都根本没时间搞调查，你所说的据你所知恐怕要打折扣的吧？” 两人一先一后说完这些话之后，都看了一眼郝文彬，这一眼的意思自然是希望郝文彬能同进共退，别让孟阳有说话的机会。 但郝文彬的表现却让他们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还挑不出啥毛病。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想知道真假，找几个村民问一问就行了。当然，这是我职业特点决定的思维方式，领导们如果觉得不妥，还请多谅解！” 说完这话，郝文彬嘴角噙笑，腰挺得溜直。 跟周江河他们两人不一样的是，孟阳神清气爽了，但表面上一点儿都没透露出来，反而把眉毛拧成结，没说话。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紧张，作为在场职务最高的人，苗红抬起她那莹白的小手，作了个往下压的动作，而后轻飘飘地说道：“除了郝文彬同志，我们都没有执法权，最多也就给个建议，所以，我们在这里探讨冯爱山究竟有没有违法行为，其实并不合理，咱们应该相信公安机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这件事就没必要继续分析了，否则有以权代法的嫌疑。对了，郝政委，我刚才在外面看到了执行抓捕行动的负责人孙所长，是个稳当人，我建议冯爱山的案子就交由他全权负责到底，你们局里是什么意见？” “苗市长，局里业务方面的工作我一般不参与，但在您将这件事情的本质给我们讲透之后，我也是如同醍醐灌顶，说回事情本身，个人认为孙所长绝对不是一个无的放矢乱弹琴的人，他早先还是刑警的主力，所以，专业的事情自然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按照我们单位通常的做法，谁的辖区出了案子，第一负责人就是谁，苗市长的建议正合我们的习惯。” 这话有水平，不动声色地拍了苗红的马屁，还把自己的态度委婉地表达出来了。 冯爱东气得牙都快咬出血了，合着他们这半天在对孟阳威逼利诱的做的都是无用功呗！ 他看了一眼周江河，深吸一口气，加重语气说道：“苗市长的指示绝对是正确的，但是，我们之所以要研究这件事情，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昨晚上出现了村民聚集要人的现象，还险些造成大规模冲突，为了求稳定，我们不得不冒着干涉司法的嫌疑来干预冯爱山的事情，这一点希望领导能给予理解。” 不得不说，冯爱东在情急之下想到的这个说法确实很有杀伤力，苗红的眉头皱得比孟阳更深，静静地看着门外不出声了。 冯爱东的话有一定道理，如果真的因为抓捕冯爱山引起冯家村大规模群体事情，这个责任别说是她，就算是赵国志来了，也担不起。 这里面最主要的是冯爱山的犯罪行为能不能明确下来，如果能，自然对大多数村民有个交代了，就算是有一小部分人闹起来，规模上还是可控的，所以，想要坚持翻冯家的老底，关键还得看清河乡派出所的人能不能在最短时间内挖出冯爱山犯罪的证据。 这里面的风险还是比较大的，她为了搞竞争动手冒这个风险值不值得？苗红并不是很了解冯家村的情况，但昨晚发生的事情她还是知道的，况且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 孟阳哪里知道她心中所想？ 盯着她柔美的侧脸，犹豫片刻后朗声说道：“苗市长，我也觉得冯主任说的挺有道理，不过，如果孙所长掌握了冯爱山犯罪的切实证据，是不是就不用担心村民们无理取闹了？” 苗红撇了撇嘴角，心说这么浅显的道理还用你跟我讲吗？出于礼貌，她还是问了一句：“听孟乡长的意思，这个证据似乎并不难拿到，是吗？” “呃……”孟阳稍有犹豫了一下，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周江河和冯爱东，把任小玉被侵犯的事又吞回肚里，改口说道，“只要细查，证据一定会有的。” 这话跟没说一样，苗红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冯爱东可就不乐意了，阴阳怪气地说道：“那依着孟乡长的意思，只要我怀疑你有罪，是不是也要先抓起来，再慢慢查证据啊？” “当然可以，冯主任现在就可以报案。”孟阳也有点火气了。 冯爱东咬了咬牙，差点儿就说出孟阳跟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一起住在李福禄家的事情，可后来一想，这种事情并不好查找证据，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眼角看向周江河，还咳嗽了两声，意思是让他说两句话。 另一旁的周江河心思却没在这里，他在偷偷的观察郝文彬，对这个人他虽然没专门的研究过，但从各方面掌握的信息来看，此人就是一个墙头草，而且还是那种辨别风向特别精准的墙对草，就这样一个人，临阵倒戈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很看好苗红，咝！难道是自己对形势的分析失误了吗？ 第158章 善变的女人 不是说苗红因为在处理洪海钢铁厂时，搞出事了工人集体上访的事，已经被省纪委约谈过了吗？谁都知道，在马上就要换届的时候，被上级纪委约谈可是意味着暂时不可能受到重用了。 这情况下，郝文彬为什么还要主动投靠过去？他傻吗？绝对不是！反倒是个出了名的狐狸，所以，自己是不是有必要侧面打听一下上面的意思？ 一时之间，周江河拿不定主意了，再加上他也摸不准苗红的意思，只好闭口不言，两不相帮了。 却没注意到苗红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没等孟阳说话，就把矛头对向周江河：“周县长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 周江河被突然提问，心中慌乱片刻，又很快稳住自己，小心地回答苗红：“苗市长，我觉得还是要以顾全大局为重，否则真要闹出事情来，对市里的影响也会不小。” 话里的潜台词就是，对你个人的影响会更大，毕竟你在这里。 “江河同志考虑的也对，我还是那句话，既然涉及刑事案，目前也没发生任何大的案情，交给县公安局处理即可。” 苗红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正好我也想多了解了解清河乡的情况，周县长和冯主任能不能陪我去转转？” 被点到名的两人悄悄地对视一眼，非常痛快地答应了，实际上他们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从某种程度来讲，这也是正常工作。 比较让他们在意的是苗红终于不再坚持由派出所的孙立勇负责了，而是改为“县公安局”处理，可别小看这么一处小小的改动，冯爱山和光头三人一旦转交的县公安局，冯爱东的操作空间可就大了很多，都不用费太大力气就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扭转局面。 也就是说，刚才这一阵子连打带消的，苗红还是妥协了。 苗红又转向孟阳：“孟乡长，至于你说的冯家人在药材收购环节欺行霸市的做法，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乡里安排个工作组即可解决，你作为乡长要考虑的是全乡的发展大计，就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耗费过多精力了。” 她这一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操作如同一套严密的组合拳，给孟阳打得蒙头转向，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所有算计都像是被人看破了一样，至少苗红并不想深度参与冯家村的事情，这么一来，想要借她的势来搞定冯爱山……恐怕有难度了。 而且，他还有话没说完呢，苗红咋就说走就走了？ 看着苗红率先走出去后，冯爱东得意地朝他扬起下巴，周江河甩给他的阴冷眼神，孟阳感觉自己就像个小丑一样，在权力面前无用地挣扎了半天。 自己坐了十多分钟后，手机突然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八个字：“我是苗红，等我电话！” 咝！她这是啥意思？ 孟阳盯着手机看了老半天，直到孙立勇进来，一脸忐忑地问他：“到底啥结果？你不是说能借她的力搞定这件事情吗？” 孟阳苦笑着把刚才发生那一阵子勾心斗角概要地讲了讲。 孙立勇大惊：“我说孟乡长，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变成这样？这么一来，咱们不是白忙活了吗？” 作为县公安系统的老人，把冯爱东和光头等人交给局里的结果是啥样的，他根本不用细想就知道，以李保义的圆滑，这几个人恐怕是前脚进去，后脚就会被放出来。 “不，不白忙活，人，先不要送走，先等上半天再说，”孟阳一字一顿地说道，“冯家村后山是不是有个电信基站？” “有！”孙立勇当然知道这个，因为冯家的原因，这个基站算是除了乡政府所在地之外，清河乡十里八村独一份的存在。 “派个人去关掉它！然后守在那里。” “你要切断通讯？不是，这事儿捅出去也不小……”孙立勇更吃惊了，不过他的话里竟然隐隐有些兴奋。 “那玩意作为电子产品，出个故障啥的不是很正常吗？” “那倒是正常得很，可我们等啥呀？等天降救兵吗？” “对，等神仙姐姐来救咱们！” …… 冯家村没有座机线路，对外联络除了人跑腿亲口传递消息之外，就只有手机了，孟阳把基站关掉后，整个村子的对外联系也就被切断了一大半，即使是冯家人派人出去到县里、市里求助，来回一趟，至少也需要大半天的时间。 这大半天时间里，孟阳在赌苗红会改变主意，这场赌局的胜率应该是很大的！ 只是这个等待的时间非常煎熬且漫长……期间，任小玉的丈夫冯双来找过她，这一位把自己老婆送出去的人，在听说冯爱山被抓之后，差点儿撞墙，可是任小玉却不愿意跟他回去了。 她在昨晚被冯爱山欺负时，从对方嘴里得知，一切都冯双安排的，今天两人见面后，经过三言两语的试探，冯双不经意间泄露了自己被冯爱山逼迫的事情。 任小玉当场就提出了离婚的要求，这种为了自己往上爬，把老婆当作礼物送人的男人，绝对不是她想要的。 没办法，冯双最后求到了孟阳头上，可是孟阳哪里有心思管他的事情，再说，他在得知真相后还想暴捶一顿这种不要脸到极致的家伙呢，怎么可能会替他说话？ 最后，冯双气哼哼地走了，再也没出现。 一直到夕阳西下，才有一辆很普通的吉普车急速赶到村口，司机很快就找到了李福禄家，把孟阳叫出去，像密探接头一样，拿着一张照片辨认了一会儿，才对他说道：“孟乡长，苗副市长有请！” 孟阳在上车前低声对孙立勇说了两句话。 车子飞快地驶离冯家村，足足跑了十多分钟，终于在另一个村子后面的山坳里看到了苗红带来的另外两辆车。 孟阳像个搞地下工作的人一样，按照司机的提点，偷偷摸摸地爬进其中一辆，车内只有苗红一人。 看到他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苗红皱着眉头说道：“我现在有点儿后悔把你找到这里来说话了，给你五分钟时间，把你在上午想说又没说出口的话说出来。” 孟阳心头一凛，难道这女人知道任小玉的事情了？ 第159章 表姨姐 苗红坐在后排座上，孟阳坐进了副驾驶位，这是人家司机告诉他的。 他说话就得扭着身子，这感觉非常别扭，再加上苗红上来就这么一句只给五分钟时间，让他心里挺不痛快，也没掩饰这种不痛快，很自然地表现在脸上。 苗红微微皱眉说道：“怎么？我把你叫来是委屈你了吗？” 孟阳略停顿片刻，并未说话，而是直接推开车门下车了，留下车内目瞪口呆的苗红。 话说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嚣张的下属……咦？自己怎么没生气呢？ 就在她没搞懂是什么情况的时候，后车门被孟阳拉开了，一点儿都没客气地坐进后排座，关好车门这才露出一个谦和的笑容说道：“苗市长，我觉得还是这么坐着汇报工作更方便一些，您不介意吧？” 苗红极为罕见地翻了一下白眼，还稍稍往外挪了挪，指了指腕上精致的手表，那意思是你没多少时间了。 孟阳咧咧嘴，用最简练的语言把任小玉被冯爱山强上的事情讲了一遍，最后问道：“苗市长，您觉得这么一件证据确凿的案子能不能扳倒冯爱山？” 事实证明，苗红的表现远没达到他的预期，脸色仍旧有些难看，说话时语气好像还冷了一些：“那你为什么不是上午当着周江河等人的面说清楚？是信不着他们还是信不着我？” “都信不着！”孟阳毫不犹豫地说出这句话来。 他是真的摸不准苗红的心思，但有一点敢肯定，这女人把他叫来肯定不是为了给他看脸色，因而，也没必要考虑她心情如何，从而让自己一直处于被动之中，这，不是他的风格！ “都信不着？”苗红那双丹凤眼中露出危险的目光，“孟阳，你有资格说这话吗？” 在真正的权力面前，你信得着信不着其实都无关紧要，反正有得是办法让你口吐真言。 但这不是他们现在要探讨的东西。 孟阳收起恭谨的神色，用极度自信的语气说道：“如果您说的资格来自身份权力，那我认，我确实没有，但我想您应该不至于如此肤浅，更应该知道资格是源自能力的。” “呲！”苗红冷笑出声，“你是不是觉得握住了冯爱山糟蹋女性的切实证据，就觉得自己能力了不得了？我告诉你，你那东西说没用就没用，你信吗？” “所以呢？您把我叫来不会就是想教训我一顿吧？我感觉您不至于这么无聊，再说，我的东西有没有用，不也得在实践中检验吗？您凭什么就武断地给出了结论呢？” 苗红突然往前探身，几乎快要贴到孟阳的脸上了，在他耳边说道：“小同志，你好像跑题了！” 闻着对方身上那股淡雅的香气，孟阳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扭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艳丽面孔，很突然地笑了，“是您想歪了吧？” 苗红勾起嘴角，她发现面前这个年轻人挺有意思，并不怕她，也没有自卑，甚至还有点儿嚣张，这对她来讲，有点儿新鲜，也有点儿刺激。 孟阳决定不跟对方绕弯子了，“苗市长，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或者想让我做什么也尽管吩咐，只要能把冯爱山处理掉，我都能照做。” “如果我说让你成为我的人呢？也照做吗？” 苗红的声音变得忽远忽近，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又像是在脑海中响起似的，她那张几乎让所有男人为之疯狂的脸继续逼近孟阳，在大约五公分距离处停下来。 如果孟阳真的只是一个二十七岁的年轻乡长，面对着比他高出好几级，可以随时左右他前途命运的女人，肯定会不知所措，因为苗红这种套路在官场上真的没有过。 可惜，孟阳是活了两世八十多年的老怪物，尤其前世当了一辈子大夫，见过的人如过江之鲫，还真是啥样都有，心理素质坚硬如铁，脸皮也修炼到了厚而无形的地步。 所以，有美色主动靠近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会躲开？ 不但不躲，反而迎难而上，往前一凑，亲到了苗红柔嫩的唇上，又马上离开，在她惊愕万分之中，把脸贴上去，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照做！” 被冒犯到的苗红在惊愕过后，瞬间恼羞成怒，“啪”的一巴掌甩在孟阳脸上，但是力道很轻。 孟阳看着她潮红的面孔，坐直了身体，很是严肃地说道：“苗市长，我刚才的话不是开玩笑，相信您也不是开玩笑，但有一点您想过没有，我能当上乡长，是因为赵市长的提携……” 他这是在提醒苗红，挖人控到了赵国志的人，而且这一点很多人都知道，也没必要刻意隐瞒。 苗红不愧是纵横官场数十年的人，很快就调整了情绪，脸上的红晕渐渐消退，而且让她自己都没想到的是，她并没有要把孟阳赶下去的心思，而是冷笑两声说道：“呵呵！赵国志？你大概觉得自己是跟着他走的吧？毕竟他都舍得把女儿放到你身边，可是孟阳，你错了！” 孟阳的眼中第一次露出郑重的神色，看着苗红不说话了。 他确实是把自己当做了赵国志的人，至少是跟在他那条线上的，可是苗红为啥说自己错了呢？ 见孟阳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看着她，苗红却打住了这个话头，“这里面的原因我就不多说了，以后你自己慢慢体会。” 孟阳眯起了眼睛，“原来领导是在跟我开玩笑！不然咋可能会用这种幼稚的离间计呢！” 苗红露出一个让人费解的笑容，又一次凑近了孟阳：“你还知道我是领导啊！” 孟阳狂是狂了一点，但没得失心疯，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马上就收敛自己了，坐得端端正正，几乎是目不斜视，完全表现出了一个小乡长在大领导面前该有的拘谨模样。 苗红却继续往前凑，又一次把两人的脸拉近到五公分这个危险的距离内，轻飘飘地说道：“那知道我是你表姨姐吗？” “啥？”孟阳被苗红的话吓得原地跳起，“通”的一声，脑袋顶到了车篷上，脸色变得惨白，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再说一遍！” 苗红显然很满意孟阳的震惊表现，几乎快要贴到他脸上，往他耳朵里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我就是再说一千遍一万遍，也改变不了是你表姨姐的身份！” 孟阳当场石化，整个人都僵在那里，如同被冰封了一样，半张着嘴，惊恐地看着苗红…… 第160章 你敢收我才行! 山坳里，那辆车内，原本交流得还算顺畅的两人，随着苗红石破天惊的一句话，给孟阳整不会了，呆呆地看了她半天，才十分艰难地说道：“苗市长，您别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我从来没听说过小慧说起还有你这么一个表姐。” 两辈子都没听说过！ 如果是真的，这也太特么吓人了…… 苗红“呲”地笑出了声，坐直了身体说道：“这不怪你孤陋寡闻，我们也是刚刚相认时间不长，大概还没到半个月吧。” 孟阳感觉自己的脖子都硬了，来回晃动脑袋时好像都听到“咔咔”的机械摩擦声，好半天才问道：“是什么样的表亲？” 苗红对他这么快就接受这一亲属关系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因为要验证这件事情太简单了，只要给韩小慧打个电话就行。 她现在用戏谑的目光看着孟阳，慢吞吞地说道：“我妈跟小慧的妈是亲姐妹，五八年闹饥荒，我们全家外出讨饭，半路上弄丢了我小姨，当然，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只是听说而已。” “好啦，这些故事就先放到一边，你想知道更多，就去找你老婆问，咱们还是说说有关合作的事情吧。” 苗红用不明意味的眼神瞄着孟阳把话题扯回现实。 孟阳已经不知道该说啥好了，想想自己刚才那大胆的举动，这特么还解释得清楚吗？原本他跟韩小慧就已经闹得快要天翻地覆了，又弄出亲了她表姐的事情来，韩小慧要是听说了，会不会提着刀来斩了他？ 牢牢掌握了主动权的苗红，见孟阳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扑哧”笑出声来，“怎么？我们之间的亲属关系让你为难了，还是说你吓出毛病来了？哼，这胆子也太小了，刚才亲我的勇气哪儿去了？” 说着话，还伸手拍向孟阳的肩头。 孟阳像躲避瘟疫似的挤到了车门旁，惊恐地望着苗红连连摆手，“不是，苗市长，领导，您就饶了我吧，今后想咋办都按行，您……那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有空联系哈。” 说完之后，孟阳用最快的速度开门、下车，刚迈出两步，身后车里传来苗红淡淡的声音：“你要敢再往前迈一步，我就把你亲我的事告诉小慧，当然，不止这件事情，还有祁红……” 孟阳抬起的脚顿在半空中好半天，才落地，转身，像个木头人一样回到车里，死死地盯着苗红艳丽的脸，他就说嘛，刚才怎么能这么冒失地去亲了她一下，这张脸特么的跟韩小慧长得有点儿像，尤其是唇，简单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偏偏这时候，在外人面前端庄严肃的苗红还伸出舌头绕着唇沿转了小半圈儿，让孟阳慌乱无比地移开视线。 老半天，车内没有动静。 等孟阳再次看过去时，苗红已经端正地坐好了，恢复了往日那种生人勿近的模样，一脸冷傲，甚至都没看向他，用毫无感情色彩的声音说道：“从现在起，你的靠山就是我，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既然是你的靠山了，自然要帮你处理问题，冯爱山的事情，我会亲自过问，在最短时间内把他送进去，当然。”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没把冯爱山等人送到县公安局吧？不然的话，冯家村的通讯基站怎么可能会这么碰巧出故障了？能说说具体原因吗？” “您猜得很对，人，我没放走，基站也是我让关的，至于原因，”孟阳眯着眼睛说道，“我直觉您会帮我处理这件事情！” “直觉？”苗红轻笑一声，“该不会是因为我跟冯爱全之间那点恩怨让你以为有空子可钻吧？” 孟阳坦然地看向她，“就是这么回事，这种能打击到冯家人的机会可不常有，我琢磨着以您嫉恶如仇的本性，应该不会放过。” “哼，你少给我戴高帽子，算了，这事儿先不提，我下面想说的才是重点内容。” 苗红的话说到这里，侧身直接面向孟阳，脸色变得极为严肃。 “你如果想要退出的话，我看在小慧的面子上，给你一次机会，但是，你一旦听完了我下面要说的话，再想反悔可就没那么便宜了，现在我再问一遍，是跟着我往前奔，还是辞职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过一辈子？想好了再回答我！” 这些话听得孟阳浑身都冷飕飕的，本能地问道：“没那么便宜是啥意思？” 苗红眼中寒光暴射，说出来的话如同冰块落地，又冷又硬：“我要站上仕途巅峰，这是毕生的理想，谁敢挡我的脚步，扯我的后腿，泄露我的秘密，我就叫谁死无葬身之地，亲戚也算在内！” 这才是真正的她吧？一个把事业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女人，在她眼中，人与人之间，应该是相互利用放在第一位的，其他关系都得排在后面。 她不遗余力地找到自己，还在最恰当的时机里参与进冯家村的事，肯定是想要利用自己做某件事情。 也好，能被别人利用，也算是对他能力和价值的认可。 孟阳忽然间就释怀了，不再纠结于自己跟苗红之间的关系问题，心落到实处后，他的思维恢复正常了，沉声说道：“你就直接告诉我，下一步我该干啥就行了，不用试探了，我跟着你走！” “好！像个男人！我要你在一个月时间内替我办一件事情……” 苗红的声音小了很多，为了让孟阳听得清楚，还主动往他身边靠拢过来，几乎紧贴到了他身上。 但是此时的孟阳却没有丝毫男女之间的暧昧感觉了，因为他听完苗红所说的那些话，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确实够刺激，不过这对他来讲，绝对算是一次跳高的机会，更是一次磨炼的机会。 他不会放过的。 只是……“时间有点儿紧张，两个月咋样？” “不行！”苗红异常坚决地否定了孟阳提出的建议，“两个月？黄花菜都凉了，这关系到我能不能……” 她没往下说，很及时地打住话头。 “好，一个月就一个月，办成之后，你打算给我什么？”既然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远大于亲戚关系，还是明确提出交换条件比较好。 “只要不是脱离现实的，都能给你，副县长怎么样？” “还有呢？” “还有？”苗红往孟阳身上贴过来，“把我自己送给你也是可以的，当然，这得你敢收我才行！” 孟阳一把推开她，转身下车。 苗红摇下车窗，露出半个脑袋，开玩笑一般问道：“你刚才下车又转身回到车上，是真的怕我把你那点儿风流史告诉小慧吗？” 孟阳背对着她，头都没回，“你说呢？” “应该不是！我很奇怪，你打算怎么跟小慧交代？” “她早都知道了，至于我如何让她回到身边，肯定是有办法的，就不用你操心了。” “……” 夜幕如期而至。 第161章 吃大户 孟阳回到冯家村，刚进到李福禄家院子里，后面就有三辆警车跟随而来，带队的是韩小军。 他跟孟阳了解情况后，小声说道：“是苗市长让我来拿人的，你放心好了。” 孟阳这才意识到苗红原来早就做好了准备，看来她所图绝不是动一动冯家人那么简单！ 这女人的野心不小！ 把冯爱山和光头等三人交给韩小军，孙立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目送县公安局三辆警车闪着灯渐渐远去，他转身问道：“孟乡长，咱们也回去吗？” “回去？”孟阳苦笑，“至少是后天才能走，冯爱山被抓走定罪，冯家村可就权力真空了，明天得解决这件事情，对了，把电信基站打开吧。” “好，我这就安排人。” 孙立勇的脚步都轻快了很多。 孟阳又对身旁的海林说道：“海部长，你觉得我们明天还需要那五十个民兵队伍吗？” 海林一愣，随即明白了孟阳的意思，笑着说道：“孟乡长，我认为应该是用不到的，李家人确实很想翻身把持住冯家村，但是，只要有我在的那一天，就绝不可能让他们学冯爱山那一套！至于冯家那些人，树倒猢狲散，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你今晚能安心休息了。”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就让那五十人回去，跟大家说一声，这一次行动，每人补助五十块钱。” 海林极少笑的人，听到孟阳这话，终于露出一个微笑，正想去安排那些人回去的时候，孟阳又扯住他说道：“任小玉不是本地人，离开冯双无处可去，你先给她找个住的地方，明天再问问她今后有啥打算，能帮就帮一把吧，就当做好事了。” “行，这事我来管，如果她真的不想跟冯双过下去了，后面的事我包了。” …… 一夜很快过去。 孟阳原心为处理冯爱山留下的烂摊子会比较麻烦，他都做好了各种准备，甚至包括对整个冯家村村委班子做一个大调整。但令他意外的是，李志义这个人头脑相当够用，借着孟阳等人的势，几乎没费多大力气就稳住了局面。 当着孟阳的面直接开掉了冯双的村会计职务，也没用李家人，反倒是用了一个冯李两姓之外的年轻人，就冲这一点，孟阳对他放心了很多。 再回上有海林看着，孟阳在下午三点钟时，带着李玉兰和孙立勇等人离开冯家村。 唯独把海林留下了。 回到乡政府，孟阳第一时间去了乔永新的办公室。 乔永新这些日子的工作虽然很是繁重，但是没有马国庆那种事事都要请示汇报的人掣肘了，他只需要将关键大事让孟阳做主拿主意就行，平常的工作都是他说了算的，这让他干得如鱼得水，心情越来越好。 看到孟阳来到办公室，他一脸高兴地起身亲自沏茶倒水，“孟乡长，啥时候回来的呀？冯家村的事情可是辛苦你了！” 孟阳以极其放松的姿态坐下来，摆手说道：“老乔，那是我份内的事，没啥辛苦不辛苦的。其实我早就瞧着他们不顺眼了，正好赶上了一个机会，不过，有些事没来得及跟乡党委商量，你们可别怪我独断独行啊！” 乔永新连忙说道：“孟乡长，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过去的冯家村都成了我们的心病了，你这一次深入虎穴打虎，我们几个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你能打赢呢，什么独断独行啊，那是当机立断，力挽狂澜……行了，肉麻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如果不是你突然回来了，我们几个都打算给你搞个欢迎仪式来着。” 也不怪他这么说，冯家村的情况特殊，乡里这边很多工作都会在冯家村卡壳，导致其他村意见挺大，乔永新等人作为具体执行政策的人，挨了不少骂，基本上都在骂他们杮子挑软的捏，不敢得罪冯家人，只会欺负没能耐的小老百姓等等，反正啥话难听就骂他啥，下面的办公室已经有快要挺不住了。 这一次，孟阳突然袭击一般地把冯爱山抓起来，还彻底整顿了冯家村，这让乔永新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不少，所以，他心存感激下，提出建议：“孟乡长，我跟老曹、明杰商量好了，今天晚上务必要安排你吃顿饭，为表诚意，咱去县城大饭店……” “停！”孟阳打断了乔永新的话，“老乔，这种时候还是低调一点吧，你可别折腾了，饭可以吃，但是就别去饭店了，我们去老曹家里，他的家那一位嫂子烧菜的本事相当可以的。” “也行，那咱们就去吃大户。” 乔永新立刻给曹建伟打电话，让他安排做饭，等他放下手机，孟阳才说出了自己特意来找他的目的：“老乔啊，过些日子，我可能会比较忙，乡里的工作就指望你了，另外，冯家村党支部需要安排一个能人坐镇，你跟魏乡长和老曹商量一下，看看让他们村的哪一个接任比较好。” 乔永新稍愣了一小会儿，才问道：“孟乡长，你不会要调走了吧？”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位能干实事，还敢放权的乡长，可别这么快就走了呀！这特么不会是因为得罪了冯家就要被秋后算账吧？ 他有点儿担心了。 孟阳笑着摇头，“不会调走的。”至少暂时不会！ …… 晚上的饭局，只有孟阳、乔永新、魏明杰、曹建伟和章玥玥这几位乡党委成员。 曹家的儿媳妇秀娥极为卖力地整治出一桌酒菜，自己躲进了里屋。 席间，自然免不了那几人对孟阳这一次整顿冯家村的感激与吹捧，就连曹建伟都表示：“小孟乡长这一次是真的挖下了长在清河乡的一颗毒瘤，全乡百姓都会感激的。” 孟阳笑而不语，对称赞和吹捧一一接受。 等酒喝到五分醉的时候，他像是喝高了一般地谈起清河乡今后的工作方向：“三年内，清河旅游要形成品牌，在国内要有相当的知名度，这事老乔要坚持不懈地抓……利用两年时间，把全乡耕地的百分之五十投入到药材种植上，五年内打造成闻名全省的药材之乡，这项工作明杰具体负责……明年开始加大教育资源投入……” 在座的几人渐渐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孟阳这些话怎么听都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 就连一直灌孟阳喝酒的章玥玥都停下了倒酒的动作，略有些诧异地看向孟阳。 酒桌上的气氛一时间竟然有些沉闷了。 第162章 你这个借口找的可真是…… 孟阳说了一大堆将来的规划与具体工作安排，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几个人都忐忑地看向他，他猛地拍了一下脑门说道：“我说的有点儿多了，但跟你们想象的可能不太一样……算了，不说了，你们各位只要记住不是坏事就行了，来，喝酒！” 哦…… 乔永新等人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坏事，说明孟阳不会被调走，或是被撤职。 只要他还是清河乡的乡长就行了，乔永新等人又都挺直了腰。 他们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这几个月以来，他们都从清河乡的高速发展中吃到了红利，而且他们也知道，以孟阳的能力，清河乡的转变还仅仅是个开始，今后还会有更大的利益在这里面，所以，可以说他们几个是最不希望孟阳出事的人。 同时松了一口气的自然还有章玥玥这个清河乡大管家，又开始给孟阳倒酒了，倒满这一杯后，正好轮到她提酒了。 端起面前那满满一杯酒，她只说了一句：“孟乡长，各位领导们，话在酒里，我干了，大家随意！” 她已经连干三杯酒了，这是第四杯，一个女同志都能这放开了喝，男同胞们自然也不能落后，纷纷举杯往嘴里倒。 这可苦了孟阳了，他酒量本来就很一般，刚才已经喝了不少了，可是眼下这种和谐的内部场合，他不喝就难免会大家对他有看法，只能捏着鼻子灌下去。 酒喝到最后，孟阳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其他几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尤其乔永新，早就趴到了桌子上。 魏明杰搂着曹建伟的脖子给他讲三国演义，讲着讲着就成了猪悟能大战赵子龙，后者还听得津津有味。 孟阳坚持要回自己的宿舍，秀娥本打算找人送他回去的，却被章玥玥拦住了，“秀娥嫂子，我送他回去就行！” 秀娥发现刚才还醉态百出的章玥玥好像瞬间就清醒了，根本看不出喝了多少酒的样子。 在她震惊无比的目光中，章玥玥扶着孟阳走出院门。 …… 被路宏伟送到乡政府后院宿舍面前，章玥玥直接打开了那间豪华宿舍的门，扶着孟阳进去了。 等她把孟阳扶到里间的床上躺下来，又出去锁好门回来的时候，惊讶万分地看到孟阳已经坐到了沙发上，虽然脸有点儿红，但根本就不像是喝醉的样子。 还颇为暧昧地笑了笑。 “你，你没喝高？刚才是装的？”章玥玥问完，尴尬地低下头，脸上瞬间布满红晕。 “章姐，我忘了告诉你，我最近没事的时候研究了一种解酒药，今天小试牛刀，看来效果还不错嘞，以后可以考虑再建一个专门生产这玩意的工厂，效益肯定不能差了。” 孟阳得意地掏出一块糖果大小的圆饼状东西晃了晃。 章玥玥的注意力却并没有落在那东西上面，稍犹豫了一会儿，慢慢地走到孟阳身前，紧挨着他蹲下来仰头问道：“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灌酒，还把你带进了这间屋子里？” 孟阳收起那块解酒药，神色认真了许多，往前弯腰，两手捧住章玥玥的脸轻轻摩挲着说道：“章姐，我自从来到清河，你给我的帮助最大，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没有你，我早就卷铺盖滚蛋了，所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不需要你报答！” “不，你说的不对！”章玥玥眼中已经有泪光滢滢，“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还在暗无天日里苦挨呢，你把我从黑暗中拉到了光明的世界里，我就是当牛做马也无法报答你，这一次，又冒险替我报了仇，所以，我今晚就使了点小诡计，只是想让你放松一下，主要是怕你在清醒的时候嫌我脏……” 孟阳闻着她身上特有的幽香气息，听着她略带磁性的声音，极短时间就如同坐到了火焰山上，浑身发热起来。 径直起身把她拉起来拥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肮脏是那些衣冠禽兽的家伙，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干净的。” 章玥玥眼中含泪，却笑得异常开心，扭过头来，慢慢地吻上孟阳的嘴唇。 孟阳心中暗自叹息，他是想自律来着，可是这种事情是他能挡得住吗？自从跟祁红有过那一次之后，他还真就没再敢联系她，已经过了三个多月苦行僧一般的日子，再这么挺下去，恐怕都要报废了。 心中的自责，也有愧疚，但是人没闲着。 高山、平原，幽谷，探索在继续。 室内的温度越来越高。 磁性的女中音如同从天外传来，入耳入心，激起拍岸的惊涛一波接一波。 夜如醇酒，回味悠长，三场大醉后，章玥玥已经无力继续，孟阳却收放自如。 “你，你不会是个怪物吧？”章玥玥一根手指在他胸口上划着圆圈，好奇地问。 事实上，孟阳这个一向以医术自傲的人也有点儿搞不懂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自从重生到表哥这具身体上以来，他就发现了这个特长，也研究了多日，却毫无结果，只能归结为老天爷的青睐。 …… 次日一大早，章玥玥帮着孟阳收拾行装，看着他一个人悄悄地让路宏伟开车送他去县城。 很快，乡里传出一个消息，孟乡长因为长期工作劳累，身体吃不消去外地看病去了。 乡里的工作交给乔永新、章玥玥、魏明杰和海林四人共同负责。 这四人当中，除了章玥玥知道孟阳是因为什么离开清河乡之外，其他三人虽然也有些猜测，但都很自觉地没多问一个字，继续埋头工作。 两天后，清河乡党政办公室副主任赵莹被县里安排到省城参加专业进修，同时请假的还有名义上的小车司机，实际上的派出所干警路宏伟，据说是因为待遇太低了闹情绪了，要休息一段日子。 “你这个借口找的可真是……” 在距离永宁四十公里外的洪海县城东侧一座独门独院的房子里，孟阳点着路宏伟的脑门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路宏伟两手一摊，“那咋说好？我身体没毛病，一个小司机也不需要地修，况且，我的工资待遇确实不高啊！” “你……”孟阳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个路宏伟呀，混熟之后才发现，还真是个人才，打架的实力相当雄厚，嘴上也是从来都饶人，比较毒舌，说话能气死人。 另一旁坐着的赵莹差点儿笑弯了腰。 孟阳看着眼前这两人，头大无比，“我现在有点儿后悔让你们两个来帮忙了。” 可是除了这两个活宝，他还能找谁？ 第163章 重启调查、公园秘会 孟阳这一次以看病的名义请了长假，是苗红一手安排的好戏，她要重启调查洪海钢铁公司转制过程中的利益输送问题，需要一个像孟阳面孔陌生、能力出众、且还能听她话的人，配合她暗地里查证一些事情，而她自己则亲自带着一大队人马明面上查，力争在一个月内把问题查清楚，给市委一个圆满的交代。 至于赵莹和路宏伟两人，则是孟阳自己调过来用的，他需要一个懂财务且头脑灵敏的帮手，还需要一个能保护他们安全的高手。 在他自己信得着的人里面扒拉来扒拉去，好像就只有他们两个比较合适，所以，让他们以不同名义离开清河乡，偷偷地聚到了这里。 现在这套院子是孟阳能过高德明的朋友租来的，正好有三间卧室，各种生活用品也不缺，院外的巷子口还有个小饭店，且这里居住的多数都是钢厂职工，所以，选择这里，对调查某些事情方便不少。 等孟阳把来这里的目的跟赵莹和路宏伟讲完了，赵莹有些好奇地问：“为啥是叫重启调查呀？原来也查过吗？” “苗红在三个月前带着人查过一次，结果没查出啥问题不说，还搞出了挺大的动静，据说被好几百个工人围攻了住处，还死了一个人，如果不是她背景够硬，早就被撤职了。” 这些事情苗红在电话里跟孟阳讲过，但更多的细节他都是从高德明那里听来，高德明老家就在洪海，在这边亲朋故旧颇多，有关洪海钢铁公司的事情自然也知道的比较多。 “咝！这个苗市长还真挺犟的啊，都惨败一次了，还往前凑和，犯得着吗？”赵莹表示不太理解苗红的做法。 孟阳吧声叹了一口气，“她是不得不这么做了，算是背水一战！” 具体的细节方面他并没有说出来。 苗红上一次败走麦城，已经被市委警告过了，也就是说，她今年年底要想更进一步，几无希望了，但是，她如果能把洪海钢厂的事情翻过来，找到转制过程中某些人侵吞国有资产的有力证据，那么上一次围攻她的事情就变成了这些人为了对抗审查蓄意煽动不明真相群众制造的事端，对她的不利影响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能让她在最短时间内扭转不利局面。 所以，苗红不得不再一次跟市委主动申请调查洪海钢铁厂的事。 孟阳说完这么一句话，望着窗外不出声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感觉自己跟苗红是一类人，都渴望登上权力的巅峰，都敢于赌上身家性命往前冲，所以，苗红找到他，他还能在极短时间就做出跟着她干的决定，也在情理之中了。 “那咱们现在做什么？”赵莹去看了看给她准备的那间卧室，皱着眉头回来问道。 孟阳从钱包里掏出两千块钱递给她，“今天先把住处好好收拾一下，等消息。另外，这些钱你收着，算是我们三个人在这里的日常开销。” …… 忙忙碌碌一整天下来，整个小院子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屋里更是被赵莹指使着路宏伟翻箱倒柜的折腾了好一阵子，又去市场买了新被褥等床品，最后总算是变得像个家的样子。 晚上刚吃完饭，孟阳就接到了苗红发来的短信，让他一个人去洪海县城公园北大门外等她。 急匆匆赶到公园北门外，却又收到苗红的短信：“你这么是赶着投胎吗？很容易让人怀疑，慢慢往里走，随时等我消息！” 孟阳闭着眼睛站了片刻，心里把苗红骂了个够，这才慢悠悠地往里面走。 见个面像搞地下工作似的，刺激是够刺激了，可这娘们儿说话也太难听了一点。 抱怨归抱怨，孟阳还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进去没多久，又收到短信：“进左边那条小路，往前直走。” 就这样，孟阳按照短信的提示左拐右拐地，等他都快要辨不清方向时，总算是看到了前面小亭子里有个戴着纱帽的女人独自坐在一张长椅上。 此人正是苗红！下身非常流行的白纱裙，上面是一件小夹克，衬得她整个人都年轻了很多。 孟阳很自然地坐到了她身旁，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却没料到苗红主动贴过来，靠到他的肩头上。 他本想好好体会一下这一位强势女人柔软的身体，耳边却响起冷飕飕的话语声：“收起你那不该有的心思，我这么做是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 “有啥吩咐在电话里说好了，为啥非得当面讲啊？”还得假装亲热，不能真下手，这不折磨人吗？ “你以为我愿意见你啊？”苗红像个恋人一样低声呢喃，“给你发短信的号码都是用别人身份证办的，因为洪海这地方就是龙渊虎穴，必须谨慎万分才行，我警告你，不要让任何人看到我们两个有接触，不然，你能不能走出洪海都是两回事！” 孟阳听了她这话，立马不高兴了，“当初你可没说有这么严重啊？我现在不想干了，退出总可以吧？” 他确实有点儿后悔了，需要玩命才能换来一个副县长职位，好像不太合算啊。 “晚了，从你答应我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人了，没机会退出了，好了，不说这些废话了，第一个任务，也是最简单的一个任务，查清洪海钢铁厂转制前是不是有一批现金藏在地下室内了，数目估计在一点五个亿左右。” “啥？”孟阳被吓到了，声音都高了许多，同时被扎到了屁股一般弹跳而起。 一点五个亿啊！还是现金！得多大的地下室才能装得下啊？ 问题是有这么钱，洪海钢厂怎么可能因为经营不善而濒临倒闭，不得不寻求转制求生呢？ “你嚷嚷什么？快坐下来！”苗红拽着孟阳的胳膊低声喝斥。 孟阳也立刻意识到自己太过于失态了，恐怕会引起别人的注意，马上坐下来，稍低头，搂住苗红的腰，用眼角观察着四周。 此时，正是华灯初上之际，公园里的人不多，但孟阳刚才那一声惊叫还是被人听到了，他们所在小亭子不远处有几个人往这边走来。 按照那几个人走来的方向看，到小亭子这里，正好会跟他们面对面，想不看清他们两人的脸都有点儿难度。 鉴于此，苗红本想拉着孟阳离开这里，却被孟阳紧紧地搂住细腰，另一只手勾住她的后脖颈，十分霸气地吻上了她的艳唇。 一股雄壮无比的男人气息瞬间就铺天盖地而来，让苗红有瞬间失神，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来…… 第164章 洪海钢铁厂 苗红是个一直以来把事业放在第一位的人，男人这种生物在她心目中，只有用到的时候才会想起来，用不着时，她恨不得离得远远的。 可是此刻，被孟阳拥吻住后，只在最初紧张了片刻，随后就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有一种渴望如同潮水般涌上来，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用力推他的两手渐渐没了力气，浑身都软绵绵的。 我这是怎么了？这……不太正常吧？ 还保留着一丝清醒的她是真的想要逃离孟阳的怀抱，可是她也看到了一个现实，从小亭子外正对着他们走过来的几个人，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立刻转身离开了。 孟阳勾住好她脖子的手已经下移了，如同一只滚烫的烙铁一般从她肩头开始，一寸一寸地辗过，落到峰顶时，那温度令她颤抖不已，用尽全力拨开魔爪，重重地咬了一下仍在贪婪吸吮的唇。 孟阳眯着眼睛笑起来，慢慢地松开苗红，挑衅似的舔了舔嘴唇，目光中有戏谑之意。 苗红脸上也已经冰寒一片，眼中露出要吃人一般的目光。 孟阳知道这女人可能要真的生气了，马上高举双手做投降状，可嘴里却还是抱怨道：“姐，你把我拖进这么一个局面中，我心里有点儿慌，所以，紧张之下做出不合常理的事情，还希望你能理解……” “我理解你个头？” 苗红气哼哼地转过身，不过看起来没刚才那么生气了，孟阳再接再厉：“主要吧，还是你太美了！另外你身上有一种让人想要扔掉一切飞娥扑火的东西吸引着……” “行了，少贫嘴，没什么事了就赶紧走！” 果然还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苗红的火气明显减少了，孟阳马上转移话题：“说起来，我刚才还想问你知道不知道刘二麻子这个人呢。” “你问他做什么？”苗红转过身来，警惕万分的看着孟阳。 孟阳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如何救下李玉兰的事情简略地讲了讲，而后问道：“领导，你对这件事情有啥看法？” 苗红明显不知道永宁县发生的事情，听完之后推开孟阳走到一旁打电话去了，也不知跟谁说了一会儿，再回来时，极为认真地说道：“这件事情我会盯着的，你不要乱插手，另外……” 话说到这里，苗红停住了，似乎在思考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孟阳也不急，耐心地等着。 苗红最终还是问道：“你跟李宏才的老婆刘丽红关系比较特殊，有没有听说李宏才给她留下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孟阳眼眸微缩，旋即恢复正常，笑着说道：“姐，我得纠正一下，我跟刘丽红就是一般的关系……” “行了，在我面前你就别装纯情了，我想跟你说的是，李宏才留下过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那东西就是个定时炸弹，谁拿到手里，弄不好就会把自己炸个粉身碎骨，所以，你抽空还是跟刘丽红联系联系吧，好了，我该走了。” 苗红说完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孟阳却坐在原地想了很多，可以肯定，苗红提到的那个东西就是如今在他手里的日记本，只是那上面虽然写着红旗煤矿给一些人送礼送钱的数目和日期，但要把那东西当做证据来用，好像也不太好用，毕竟那玩意谁都可以随便写，所以呢，为啥从吴金海到苗红都觉得那玩意儿是个炸弹？ 有那么重要吗？ 孟阳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就放到了一边，不再死钻这个牛角尖。 不紧不慢地从公园南门出来。 这里有个夜市，正是人多热闹的时候。 在一处卖烤地瓜的摊子上买了一个地瓜，蹲在地上边吃边跟摊主闲聊。 “老哥这地瓜烤得挺不错呀，干几年了？” 摊主是个憨厚的中年男人，咧着嘴笑着说道：“刚一年都不到嘞。” 孟阳有意套话：“看你不像是搞小买卖的人啊。” 摊主慢慢地收回笑容，脸上有苦涩之意呈现，“我原来是钢厂的职工，这不是下岗了吗，没收入，别的也干不了，只能挑这种没啥技术含量的活，能挣点儿是点儿吧。” “咦？”孟阳适时露出吃惊的样子，“钢厂没停啊，一直不都生产呢吗？你咋还下岗了呢？犯错误了？” “我一个小工人，能弄到下岗的地步得犯多大的错误啊？你可别开玩笑了！不过是企业转制之后，个人老板嫌人多，找个借口就把我给撵出来了呗。” 在跟摊主断断续续的聊天过程中，孟阳了解到了一些非常有用的信息。 洪海钢铁厂在洪海县已经有四十多年历史了，是五八年大炼钢铁时的产物，因为附近有个铁矿，倒也生存下来了。 规模也一步步扩大，最鼎盛时期有一万多名职工。 当然，它也跟众多国企一样，除了主体生产厂之外，还有自己的医院、劳动服务公司、学校、幼儿园、甚至还有一个规模颇大的商场，另外，最近几年，县里还把经营不下去的另外两家企业塞给钢厂，使其成了名副其实的企业集团。 但自从九四年九五年钢材涨价的红利慢慢消耗完毕，到了两千年时，钢厂已经出现严重亏损。 县里决定让钢厂及早转制重组，避免倒闭的结局。 便在国内找了好几家同行企业，也先后谈妥了两家，可是其中一家只来看了一眼就摇着头走了，另一家倒是很利索地接手了，却在一个星期后又莫名其妙地退出了，甚至连前期投入的一部分资金都没要，连夜跑路了。 最后，在总经理刘西华的建议下，洪海县委县政府决定出让49%的股份给内部人员，也就是原管理层的领导们，这么一来，原来的总经理和董事长都不需要做出调整，能最大限度实现平稳转制，还能重新盘活资产，总之，好处多多。 孟阳听到这里直撇嘴，这种拆分国有资产的方案让一部分人空手套白狼，摇身一变成了企业的老板，也算是时代的一大特色了。 不过，这不是他现在需要关心的，接着问自己感兴趣的问题：“后来咋又变成了外地老板来接手了呢？” 地瓜摊主大概也是憋屈了挺些日子，今天碰上一位愿意听他唠叨的顾客，说话就无所顾忌了，“后来突然就从省城来了一家企业，名叫建安公司的，门子硬得很，硬是从老刘手里把钢厂盘下来了。” 建安公司？ 孟阳马上联想到了建安集团，但他没岔开正在聊的话题，而是追问道：“那老刘呢？还当总经理吗？” “当个屁嘞！早就被赶走了，哎，地瓜地瓜烤地瓜便宜了哈……” 孟阳见自己已经影响到了人家做生意，便说了声“抱歉”，刚站起身，就被一辆从身后飞驰而过的摩托车撞翻在地上。 还没等他爬起来，又一辆摩托车呼啸着冲过来…… 第165章 二毛、王老三、刘三麻子 在第二辆摩托车将将地撞上孟阳的时候，孟阳瞬间往旁边一滚，险险地躲过车轮。 地瓜摊主大呼小叫着把孟阳拉起来，连声催促他：“快走！快走！我不要你钱了。” 说完急匆匆地开始收摊。 两辆摩托车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着绕了一个小圈又回到地瓜摊前，一个满头炸毛的小青年摇晃着跳下来，看都没看孟阳一眼，抬脚踩在正准备推走的脚蹬三轮车上，随手拿起一个烤好的地瓜砸到了摊主身上，恶狠狠地说道：“王老三，欠我老大那钱是不打算还了是吧？还他妈想跑？” 被喊作王老三的地瓜摊主小心地赔着笑脸：“二毛哥，我现在确实手里没钱嘞，匀我几天时间中不？” “中个屁？”二毛又拿起一个地瓜摔在地上，“王老三，给你三天时间，再不还钱可别怪兄弟们对你不客气了。” 撂下狠话，二毛转身要走的时候，见孟阳还站在一旁颇有兴致地看着这边，怒吼道：“你他妈还有心思看热闹？是嫌刚才撞得轻了吗？滚！” 孟阳连忙赔出一个笑脸往后退去：“各位大哥，我这就走，这就走。” 二毛冷冷地“哼”了一声，跨上摩托车飞驰而去。 并没有走远的孟阳当即返回帮着王老三推那辆三轮车。 王老三咧开嘴苦笑道：“是我连累你了，不好意思哈，你赶紧走吧，别让他们再看见，不然会找你麻烦。” 孟阳无所谓地摇摇头，问道：“刚才那人是谁呀？这么嚣张！” “刘三麻子手底的四大金刚中的老二，外号二毛，惹不起的！” “刘三麻子？”孟阳震惊地问道，“不是刘二麻子吗？” “哪能呢？刘二麻子是刘三麻子的二哥，人家在济州市呢，可比刘三麻子混得好多了，听说光是歌舞厅就开了四家。” 王老三说这些话的时候还小心地往四周看看，生怕被其他人听到。 孟阳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他还是头一回听说刘二麻子还有个弟弟在洪海县城。 不过……“你咋还欠了他的钱呢？” 王老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老婆身体不好，常年吃药打针的，原来吧，我上着班还能对付一下，可这一下岗，就没钱给她买药了，就跟刘三麻子借了五百块钱，这才刚三个月时间，连本带利涨到了一千五，我也正犯愁呢，实在不行就得把房子卖了，不然，再拖个一年半载的，我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我去！这特么不是高利贷吗？” “哎呀，你就别管是啥贷了，赶紧走吧。” 王老三这人心眼儿确实很实在，他生怕孟阳跟着他会倒霉，让他赶紧离开这里。 孟阳想到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便顺着他的话说道：“那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小心点儿吧。” 独自一人慢慢的往出租屋方向走。 他不知道的是，二毛刚才就盯上了他。 被盯上的主要原因是他穿的那身衣服一看就像是个有钱人，而且还是一个外地来的有钱人。 正好这两天二毛的手头比较紧，有这么一条大鱼被他碰上了，当然不想放过，刚才他就远远的跟在孟阳身后，见他拐进了钢厂宿舍区那片平房，他马上指挥另一辆摩托车绕个弯去前堵截，自己从孟阳身后冲了上去。 孟阳走进一条距离出租屋不远的暗黑小巷子里，突然感觉毛骨悚然，猛的回头就看到一盏雪亮的摩托车灯直直的朝他照过来，而且摩托车速度很快，眼看着就要撞过来了，他撒腿就往前跑。 没跑出几步远，从旁边的小巷子里又钻出来一辆摩托车，直接横到了他的前面。 孟阳几乎在瞬间就发现这两辆摩托车上的人就是跟王老三要账的二毛和他的同伙。 咦？这他就有点儿不明白了，要账咋还能要到他这个看热闹的身上呢？ 二毛倒是颇讲江湖规矩，要钱就是要钱，不随意伤人，在眼看着就要撞到孟阳时，猛踩刹车，一个甩尾停在孟阳身后。 晃着脑袋走过来嘻嘻一笑，说道：“老板，借点儿钱用呗。” 孟阳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要说对这几个小地痞赖子有多害怕，那倒也不至于，不过他盯着二毛看了一会儿，心中有了一个想法，便假装吓得不行的样子，哆嗦着说道：“兄弟，我出来玩也没带钱啊。” 二毛冲上来一把薅住他的衣领骂道：“你他妈忽悠谁呢？刚才看你买地瓜的时候，还掏出来好几张一百的呢，赶紧拿出来，不然可别怪兄弟我不客气了。” 为了加强他“不客气”的程度，“刷”的一下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雪亮的匕首在孟阳面前晃了晃。 孟阳是真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县城治安竟然会差到这种地步，竟然敢明抢了，不过他心中有另一番计较，马上把兜里的钱包掏出来从里面拿出仅剩的三张五零，颤着声音说道：“大哥，你看这个够不够？我身就带来了这么多，不够的话，我、我、我让我弟弟再，再送点儿过来。” 二毛一把从孟阳手里夺过那一百五十块钱，抖了两下，阴笑着说道：“那你他妈磨叽个吊？赶紧送来呀！”一百五确实少了点儿，二毛挺不满意。 孟阳哆哆嗦嗦地从裤袋里掏出手机刚要拨号，二毛把手中的刀子在他手机上敲了敲，警告他道：“你他妈要是敢报警，我现在就捅了你。” 孟阳连连摆手，“不会的，不会的，兄弟，我就给我弟弟打电话，他马上就能过来。” 说着话，他拨通了路宏伟的手机，他那部手机还是李保义为了赵莹的安全给他配的，平时跟谁都不联系，基本上像个摆设一样，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 打完电话没过两分钟，就见路宏伟像风一样从另一条巷子里窜出来，看到摩托车灯光下的孟阳和二毛等人，目光最终看向二毛手里的那把抵在孟阳脖子上的刀子，瓮声瓮气地喊道：“我，我给钱来了，别，别伤害他！” 二毛原本对路宏伟健壮的体格有些忌惮，可听了他说的这一句话之后，便放下心来了，以江湖经验判断，这一位说话都磕巴了，应该是没见过这种场景，吓住了。 孟阳不失时机地对路宏伟说道：“兄弟呀，赶紧过来，把钱给他们吧。” 二毛得意地点点头，已经在心里琢磨拿到钱后，去哪个舞厅消费了，就在这时，路宏伟身后又跑过来的一个小姑娘引起了他的注意。 咦？在车灯照射下，看着好像不大呀，可是那身材是真有点儿料，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二毛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马上就改变了只拿不伤人的想法…… 第166章 恭喜你猜对了 孟阳看到路宏伟身后追过来的赵莹，头大不已，心说这种时候你跑来凑啥热闹啊？ 赵莹是在听路宏伟说孟阳有可能被人劫持的消息后，跟紧在他身后跑过来，果然看到了孟阳被人用刀子逼到脖子上，她情急之下就要冲过去。 还好被路宏伟拦住了，“你别过去，太危险了，放心，不会有事的。” 以他对孟阳的了解，不可能就这么轻松的让对方拿捏住，估计是有其他想法，也怪自己刚才没想通这一点，跟赵莹说了实话。 他刚往前走了几步，就被对面的人叫住了。 “停，傻大个你先站那儿别动，”二毛舔了舔嘴唇，对路宏伟喊道，“叫那个小妹妹送钱过来。” 孟阳轻叹一声，还真是担心啥来啥呀，这个小地痞还真就对赵莹起了歪心思，这可就不好办了。 他只好说道：“二毛兄弟，大家都出来混口饭吃，我妹妹岁数小，别吓到她，这样吧，你松开我，我给你两千块钱，算是交个朋友……” “我他妈让你说话了吗？” 二毛一双色眯眯的眼睛没离开赵莹，歪了一下脑袋打断了孟阳的话。 孟阳还是想尽量避免出现太过严重的结果，耐心地劝说二毛：“兄弟，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是讲点儿江湖规矩吧，我再给你加一千块钱。” 可是被欲望迷惑了心志的二毛哪里还听得进去他的话？不光是听不进去，还觉得他太啰嗦了，抡起巴掌就往他脸上招呼过来。 也就在这一瞬间，孟阳屈指点在二毛持刀的那只手腕外侧，正中一处穴位，让其整条手臂失去了知觉。 同时还歪头躲过了对方抡过来的那一巴掌。 早就寻找进攻机会的路宏伟犹如一只猎豹一般，几步就窜到了二毛身后，在二毛那三个小弟没来得及反应之时，已经一把抓了二毛的后脖领，随后一拳重重地击在他头上。 二毛像根面条一样软软地倒了下去。 路宏伟平时很少跟人打斗，可一旦出手，尤其面对二毛这些地痞，他是一点儿都没有收手的意思，转身就是一个腾空飞脚，踢在一人的下巴上，都能听到清脆的骨裂声。 随即，如旋风般连续出击，只用了不到半分钟时间，就将四个小地痞全都打倒在地上哭爹喊娘了。 赵莹大着胆子跑过来，借着摩托车灯光，踮起脚把孟阳上下检查了一遍，没发现有受伤的地方，这才松下一口气，恨恨地踢了一下二毛。 要不是孟阳拉住她，看样子还想上去踩几下。 孟阳把她拉到身后，自己蹲下来捏住二毛的下巴阴森无比地笑起来。 苏醒过来的二毛早就吓得都快要尿裤子了，他是真的没想到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傻大个会这么厉害，连还手的机会都没给他们，打完之后，还面不改色，不喘粗气，跟没动过手一样，这特么是啥实力呀？ 他现在可是后悔至极，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拿着那一百五十块钱就放过人家了，偏偏色迷心窍看上了人家的妹妹，现在可好，捏住他下巴的这一位，笑得特别阴，一看就没打算轻易放过他…… 果然，孟阳开口就说道：“我估计你可能在琢磨，我肯定不会轻易的放过你！恭喜你猜对了。” 二毛都快哭了，“大哥，大哥，是我没长眼睛得罪了您，您就放兄弟一马，兄弟肯定永远记住大恩大德……” “不用永远记住，你现在就替我办件事，今晚上的这一过就算了了，行吗？”孟阳笑眯眯地说道。 “行！行！行！别说一件，一百件都能替您办了！”二毛连声答应着孟阳，眼角却在打量四周。 他这种人怎么可能会乖乖地受人摆布？表面上装怂，实际上正在找机会逃跑。 他看傻大个正蹲下来查看自己的一位兄弟是不是被打死了，这是一个好机会。 “那好……” 孟阳刚说出这两个字，二毛猛地两手撑地，纵身而起，像只兔子一般往巷口跑去。 却万万没想到，蹲在地上的傻大个几乎在起身的同时，已经跃起，在他迈出第二步的时候，起脚踹到了后背上。 二毛像个断线的风筝，飞出两米多远，才摔在地上，浑身上下疼得连喘气都困难了。 路宏伟不慌不忙地走过去，像拎小鸡一样拎起他就扔回了孟阳脚底下。 孟阳像没发生任何事一样，眨巴着眼睛回头问赵莹：“呃……我刚才说哪儿了？” “那好……”赵莹倒是挺配合他。 “对，那好，”孟阳转过头来，拍着二毛的脸说道：“我也不用你办一百件事，就一个！”说着话，他又从身上掏出三百五十块钱塞进二毛的衣领内，“这是三百五，加上刚才给你那一百五正好是五百，替王老三还的债，你看这数对不对？” “啊？”二毛惊愕地张大了嘴，“不是，大哥……你，你，你跟王老三啥，啥关系呀？” 路宏伟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这他妈是你该问的吗？行不行？给个痛快话！” “行，行，行，我等会儿就把欠条给五老三送去。”又挨了一巴掌，二毛说话利索了很多。 “现在就去吧！”孟阳和颜悦色地说道，“早去早回，回来了还得把你三个小弟带走，是吧？” 他越是这么说话，二毛越是心里没底，抬头看向路宏伟。 路宏伟又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你他妈看我干啥？我老大说话不好使啊？” “好使，好使！”二毛一骨碌就从地上爬起来，跨上摩托车，就听到孟阳慢悠悠的声音：“你可别想着玩啥花样，不然的话，我可就要把你今天晚上抢劫的事告诉三麻子，你估计他会咋处理不听话的小弟？” 二毛听了他这话，吓得身子一歪，差点儿从摩托车上摔下来，挣扎着坐稳了说道：“大哥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乱来。” 目送二毛的摩托车消失在巷口，孟阳多少有些感慨，不管是多牛逼的人物，遇到苗红这种领导来检查工作，都得收起爪子消停几天。 知道得这么详细，是因为他跟王老三分开后，立刻给高德明打了个电话，打听了刘三麻子的情况，还意外的听说刘三麻子已经严令手下人这些日子绝对不能再搞出大事来，等市里的工作组离开再开展业务。 所以，他刚才拿这个吓唬二毛，还真就给吓到了，看来，刘三麻子在洪海还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呢。 没等多久，二毛就骑着摩托车回来了，可是车后座上那个人，让孟阳吃了一惊，心里他咋还跟来了呢？ 第167章 好人好事 坐在二毛身后跟来的竟然是王老三，直到他从摩托车下来，仔细地辨认了一会儿，终于认出了孟阳：“还真是你呀，这……这是咋回事嘞？” 二毛胆战心惊地找到他，递给他那张欠条的时候，他一万个不相信这会是真的，洪海县城谁不知道刘三麻子的高利贷天王老子来了都得还啊！ 二毛也解释不清这里面的事，干脆就把他给带到这里，让他自己问清楚。 孟阳笑着说道：“没啥事，二毛他们几个觉得你是个老实人，家里也确实有难处，人家就当做好人好事了，免了你的利息，至于本金，是我替你还的，你啥时候有钱了啥时候给我就行。” 好人好事？ 王老三看着地上痛苦呻吟的三个人，鼻青脸肿话都不利索的二毛，心说这特么咋看都不像是做好人好事的样子啊！ 不过，能脱离高利贷，他是真心高兴啊，也就不在乎孟阳瞪两眼说瞎话了，激动得都快掉眼泪了。 孟阳说话算数，放走了二毛和他带来的三个小弟。 把王老三请到了自己的住处。 几句话下来，就被对方视为知己，无话不谈那种的。 孟阳便将话题有意引到了钢铁厂转制过程中发生的一些事情上，“哎，我听说当时的刘老总好像跟几位副总合伙藏了不少公家的钱，准备用这钱买下厂子的股份，有这回事吗？” 他这只是一种合理推测，如果真像苗红说的那样，地下室藏了一点五个亿现金，最有可能操作这件事情的，只能是刘西华和其他几位副职。 本来只是试探的话，可是王老三听了之后，脸色剧变，还慌慌张张地走到门口，推开门往外看了看，反手关上门插好了门栓，这才瞪大了眼珠子说道：“孔老板，这话你在家说说就得了，可千万别上外头说呀。” 孟阳震惊了，心说自己就是这么一说，咋听着像真有那回事呢？他心里隐隐有些兴奋了，苗红交给他的任务不就是打听有没有地下室藏钱这回事吗？ 想到这里，他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摆手说道：“老王三哥，你那么紧张干啥嘞？这事不是都传开了吗？不用怕！” 王老三急了，直拍大腿，指着孟阳，“你……”了半天，就差要跑过来捂住他的嘴了，最后，急头白脸地凑过来小声说道：“我说孔老弟呀，你帮我解决了老大一个难题，我，我不能眼看着你……算了，反正出了这个门，你千万千万别在提藏钱的事了。” 孟阳收起了脸上玩笑的神色，极会认真地说道：“老王三哥，我谢谢你的好意提醒，看你刚才这么着急的样子，这事儿在红海是提不得的，是吧？” 王老三喘匀了一口气，拍了一下大腿说道：“就是，你可千万别在别人面前说了，一旦不然的话，你可就危险了。” “有这么严重？” “听我的，没错！” “这样吧，老王三哥，反正你晚上也没啥事儿，就陪我喝两口。” 孟阳说着话朝一旁的赵莹使了个眼色。 厨房里有现成的饭菜，还有几样熟食和酒，原来是准备他们几个晚上庆祝新家开伙的，因为孟阳去跟苗红见面，后面又发生了被二毛抢劫的事，这顿晚饭就推迟到了现在。 不一会儿，桌子上就摆上了好几样菜。 王老三客气了一阵子，见孟阳诚心诚意要跟他一起喝酒，便也就坐了下来，三两杯酒下肚之后话也越来越多。 王老三终归是个实在人，经不住孟阳七拐八拐的套话，一顿饭下来把他知道的那点事儿全都吐出来了。 吃完饭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好在王老三家距离这里并不远，孟阳让路宏伟送他回去。 收拾饭桌的赵莹不敢相信似的问道：“听他的意思，好像那地下室还真的藏了一点五个亿？” 孟阳点点头，“应该是确有其事。” 虽然王老三那边透露出来的消息多数都是听别人说的，但是，换个角度来思考，整个洪海县没人敢议论这件事情，这说明有人害怕提到这件事情，如果不是真事，他们有啥可怕的？ “当然，要想进一步确认，还要找到一个核心人物跟他求证。” “刘西华？”赵莹一边洗着碗，一边探头问道，一心二用之下，倒是没注意到水龙头开得有点大了，水流砸到一堆碗上面溅起来，直接冲向她的脸。 “哎呀！”她闭着眼睛怪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去关水龙头，结果越急越关不上了，情急之下只好往后躲。 正好，孟阳看到她关不上水龙头了跑进来帮忙，赵莹这一后退正好撞进他的怀里。 孟阳童心大起，抱起她就往前凑，等到两人都被浇了个透，这才慢吞吞地伸手关了水龙头，嘴里也没闲着：“哎呀，你咋这么浪费水呢？” “你……”赵莹咬了咬牙，“你故意的吧？净帮倒忙……” 她说到这里，声音一下子就小了很多，因为后背以及……像在挨到了一个火炉，有点儿烫，还被某个物事…… 孟阳的呼吸渐渐重起来，他从上往下看去，在灯光下，赵莹头发上的水滴落到紧贴她身体的衬衣上，甚至都能看到某些…… 时间好像停滞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孟阳总算是清醒过来，把赵莹推到厨房门口，“快去换衣服吧，别凉着了。” “哼！”赵莹回头瞪了他一眼，趁他不注意，踩到他脚背上，狠狠地辗了半圈儿，得意地昂着头走了。 留下孟阳不停地揉脚背，看着她娇小的身影消失在卧室门口，多少有点儿后悔了。 倒不是后悔开玩笑，赵莹不是那种开不起玩笑的人，相反，她很大方，也很聪明，进退有据。 他后悔的是把她卷进了洪海钢铁厂的事情里，而且还没跟赵国志打招呼。 说到赵国志，孟阳早就怀疑赵莹是他女儿了，直到在冯家村外的车里，苗红那句“他都舍得把女儿放到你身边”，这种怀疑就变成了真实情况。 现在看来，洪海钢铁厂的事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很可能还危机重重，如果赵国志知道把赵莹都牵进来了，会不会提着八十米大刀来砍他？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要不……明天就让她回清河？ 第168章 敲山震虎 次日，孟阳特意从自己带来的衣服里挑了一套西装，打上领带，又穿上锃亮的皮鞋，腋下夹了一个皮包，站到镜子前很是自恋地看了半天。 打扮成一个中学生的赵莹相当不高兴地围着他转了一圈儿，撇嘴说道：“你倒是像个大老板了，凭什么我要穿成这模样啊？” “工作需要，不要废话！” 孟阳用个八字回答了她，昂着头走出房间，让赵莹回清河乡的想法最终还是没能落实，一来赵莹本人不想回去，二来孟阳也确实需要一个懂财务的人在身边。 因为他们今天要去见一个重要人物。 他们两人出门过了几分钟，路宏伟才不急不慌地走出来，今天他扮成了一个街溜子，两手插兜，吹着口哨，一步三晃，远远地跟着他们。 刘西华家住在县城最东侧一个全是二层小楼的大院子里，院门口常年有保安看着，陌生人想要进去，如果没有里面的人接应，是相当困难的。 好在孟阳也没打算进这个小区，而是带着赵莹去了小区南面的滨河公园。 根据王老三提供的消息，刘西华几乎每天上午都要到这里跟人下围棋。 还真别说，王老三这个消息挺准确的，孟阳和赵莹进了公园没走多久，就在一条长廊内看到两人老头正在下棋。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满脸肥肉，穿着挺讲究，将近六十岁模样的，跟王老三描绘的那人差不多，手里捏着一颗棋子唠叨个不停：“这他妈下哪儿啊？我这条长龙还有救了吗？老李你挺黑呀，趁我不注意就给断开了，你这是玩不起，下黑手……” 孟阳走过去，距离他们不远处停下来，像是欣赏景色一样环视四周，过了没多大一会儿就确定那爱唠叨的就是他们要找的刘西华。 理论上来讲，既然是怀疑那一点五个亿是刘西华为主的一伙人藏匿的，找他问这件事情根本不可能问到结果，但是孟阳做事的思路比较清奇，他喜欢单刀直入地从最不可能的地方切开一个口子。 所以，他直接来找刘西华了，他要敲山震虎！ 刘西华从一个最普通的车间工人做到总经理，自然有他过人之处，比如，他的警觉性就比一般人要高出很多，在孟阳和赵莹往他这方向靠近过来时，他早早就注意到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打扮的像个开屏的孔雀，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应该是做了点小买卖挣到了一点儿小钱，以为做生意也不过如此……哼，年轻人不自量力。 至于那个小姑娘，被他自动忽略了，那应该是小伙子的妹妹，一个还在上学的孩子而已……就是吧，这样两个人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在这里，他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不经意间，再一次看过去时，正好孟阳也往他这边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孟阳露出一个标准的商业性笑容，径直走过来站到石桌旁，也不管刘西华和对面的老头如何打量他，目光始终盯着棋盘不放，好像对这东西特别感兴趣似的。 赵莹蹦蹦跳跳地来到孟阳身边，扯着他的衣袖嘟囔道：“哥，咱们走吧，这有啥可看的呀？” 孟阳把手指贴到嘴唇上“嘘”了一下，小声说道：“稍等一会儿，他们这盘棋有点儿意思。” 赵莹撅着嘴白了他一眼，继续嘟囔：“一看到围棋就走动道，这破玩意儿有啥意思嘛！” 刘西华和他的棋友原本也没太在意旁观的两人，现在看到孟阳一副入迷的样子，又听赵莹说的话，便同时抬头看向孟阳。 刘西华便主动问道：“这位小同志好像是个高手啊，要不要来一盘？” 孟阳假装腼腆的连连摆手说道：“高手可不可当，我就是爱好这东西，不过是看到您这棋势大开大合，有名将之风，想学习学习。” “咦？你还真就懂啊！”刘西华立刻来了兴致，指着自己那条将要被对方吃掉的大龙问道，“你看这一块能不能救活？” 孟阳刚才就已经研究过了，暗自庆幸自己前世为了提高修养，特意拜名师学习了围棋，很快就找到了破解之法，指着那长龙一个能劫活的空说道：“老爷子，您看下这里行不行？劫活，您占优势！” 刘西华哈哈大笑，“不错，不错，小伙子会两下子，来来来，跟我下一盘。”说着话不管对面的棋友有没有意见，直接开始捡棋子了。 对面姓李的老头极为热情地让出位置，还顺手拍了一下刘西华的马屁：“小老弟，你可得用心下，刘总可是个真正的高手！” 这一位姓刘？孟阳基本上就断定了刘西华的身份，不客气地坐下来，连着下了两盘棋， 这两盘棋下得异常精彩，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最终都是孟阳在最关键时刻下出臭手，从而功败垂成，连输两盘。 他每次都要捶胸顿足，难受得不行，好像输掉了千万家产似的。 刘西华则神清气爽，越下越高兴，两盘过后，还想跟孟阳下，孟阳连忙说道：“老先生，不好意思，今天真不行了，我还有个小买卖要跟人谈，改天，改天一定来奉陪。” 说完就要抬腿走人，刘西华仿佛不经意般地问道：“小兄弟做啥买卖呢？” 难得有这么一个能让下棋下得高兴的对手，他就忍不住想帮一把。 孟阳倒是没藏着掖着，“嗨，这不是想从咱们洪钢弄一批线材吗，结果谈了好几天了，也没能把价格谈下来，我这心里憋屈，就出来溜溜腿，诶，您别说，下了两盘棋，心里敞亮多了，我得接去磨他们销售科长。” 刘西华听到孟阳打算买钢材，笑着说道：“没想到小兄弟这买卖做得还挺大，你心中的理想价格应该是多少啊？我正好在钢厂有熟人，可以帮你问问。” “哎呀，那可太好了，我倒是没想着往死压价，只有给到……”孟阳的话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姓李的老头，打住话头不出声了。 姓李的老头也是会看眼色的，马上就提出自己家里还炖着鸡，得回去看看，陪着笑脸走了。 孟阳这才小声说道：“老爷子，钢厂给出的价格是3321一吨，我的想法的话，最多能给到3290。” 刘西华听到这价马上就说道：“小兄弟还真是行内人，3290不算压价，因为今天整个市场都降到了这个数，问题是你想要多少啊？” “一点五个亿！”孟阳微眯眼睛，往前探身，死死地盯着刘西华说出了这几个字。 刘西华眼中瞬间露出慌乱之色，但很快不见了，脸色倒是变成异常难看…… 第169章 智斗老狐狸 听孟阳提到一点五个亿这几个字，刘西华本能地吓了一跳，再看向孟阳时，眼神变得极为凌厉。 不管咋看吧，眼前这个年轻人都不像是纪委或是公安口上的，那他提出这个敏感至极的数字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 他决定试探一下。 “一点五亿？你是指采购金额吧？不然的话，一点五亿吨的钢材，以洪海钢铁厂的生产能力至少需要七十五年时间，所以，你这种说采购金额的，我还是第一次碰到，你真的要买钢材吗？” 说完这话，他紧紧地盯着孟阳的眼睛，想从他心灵窗口看他有没有异常。 孟阳倒是没做任何刻意的掩饰，微微一笑，轻声问道：“刘总，您好像对一点五亿这个数字有点儿敏感啊？” 这话等于明晃晃地告诉刘西华，我就是奔着你来的。 刘西华当即垂下眼睑，如老僧坐定一般，不言不语了，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实际上他心里已经是波浪滔天。 已经能确定下来了，这个年轻人绝对不是买钢材的，那么，他找到自己想要干啥？ 是从哪里听到消息来趁火打劫敲诈他的，还是哪个对头派来吓唬自己的？或者是因为别人的事情受到了牵连？ 要么就是市纪委派来的人。 他为什么没想到县纪委呢？因为县纪委那几头烂蒜化成灰他都认得。 孟阳见他久久不语，便用稍冷的语气说道：“刘总，洪海钢铁厂转制过程中，有些人趁乱强取豪夺，巧立名目地搜刮国有资产，我远在济州市都听说了，尤其是那个一点五亿的故事，有你们内部的人亲口跟我讲过，不然，我们单位也不会派我如此精准地找到您，而且还是以这种您能接受的方式交流，我想，您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他这一番话说得不急不缓，字正腔圆，还站在道义法律的制高点上。 在刘西华听来，这些话无论内容还是语气，都跟他接触过的纪委的人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所以，这个年轻人会不会是市纪委派来的人？ 他决定试探一下，便小心地问道：“小同志，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市纪委的周国良？他现在脾气还那么大吗？也应该快退休了吧？” “周国良？”孟阳撇嘴道，“他才四十多岁，距离退休还远着呢，至于他的脾气，刘总您是不是搞错了？周科可是有名的好脾气，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那种的。” 他没瞎编，市纪委监察一科科长周国良，他还真就认识，还多少了解一些。 刘西华神色一凛，试探的结果表明，眼前这个年轻人极有可能是市纪委的人。 他不禁在心中暗自叹息，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孟阳一副大局在握的样子，始终面带微笑看着刘西华。 一旁的赵莹翻了一个白眼，也看向刘西华。 三人谁也不出声，场面一度令人窒息，足足持续了两三分钟之久，刘西华的额头上已经隐隐冒出了汗水。 又过了一小会儿，他长长地叹息一声，原本红润的脸变得苍白无比，眼睛里也没了精气神，仿佛在这两三分钟里老了十多岁一般，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我配合你们调查。” 说完把自己的手表摘下来，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在手表旁边，甚至他还要解下带铁扣的皮带…… 孟阳心说这老家伙还挺懂公安和纪委那边的规矩，不过……“刘总，今天我是以私人名义拜访的，您不必如此！” “私人名义？”刘西华愣在那里，心想纪委啥时候还有这种规矩了？要说绝对不允许私下里会见调查对象才是真的，所以，这个“私人名义”背后的意思是啥？ 他原本黯淡的目光瞬间明亮起来，又一次试探着问道：“既然如此，不知道我是否能有幸邀请您到家里坐坐？” 只要这个年轻人肯去他家，他就有办法搞定他，其实也简单得很，拿钱砸呗！ 虽然那件事情的主谋并不是他，但他也从中得了不少好处，自然不想翻船…… 孟阳却笑着摇摇头。 心中还在暗叫可惜，就这么一个发财的机会要让他白白的放弃了。 “刘总，贵府上我就不去了，这样吧，方便的话，您跟我讲讲那一点五亿的来源、计划用途，还有最终去向，我考虑一下能不能摆平，如果不能摆平，我去贵府上就显得不讲道义了。” 他还是没把话说死。 可这么一来，刘西华心中仅剩不多的怀疑也彻底消失了，他现在完全相信这个年轻人就是市纪委派来的人了。 可是要他讲出那一点五个亿的来龙去脉……“我想冒昧的问一下，您贵姓？” “免贵姓孔，我叫孔阳，您不必这么客气，也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我只是想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把握处理这件事情，而且，您今天说的话，也不会作为任何证据出现在某些地方，这一点我可以提供保证。” 说完这些话，孟阳还拍了拍自己身上所有的衣袋，表示并没有录音设备之类的藏在身上。 随后，又让赵莹走到亭子外二十多米远的地方待着。 这一系列操作过后，终于让刘西华开口了。 “那一点五个亿是我们截留两年利润攒下的，至于用途，不瞒您说，是我跟几位老伙计想要替全厂职工买下厂子49%的股份，保住工人兄弟们的根本利益。” 孟阳听着这话笑而不语，继续用眼神鼓励他说下去。 “没了，就这些！”刘西华摊开两手，苦笑着说道。 “没了？”孟阳微微眯起眼睛，“刘总，我觉得咱们之间的交流还是不够坦诚啊！那些钱的支向……以您的身份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知道呢？” 刘西华眨了眨细小的眼睛，露出无奈的神色说道：“孔主任，建安集团在接手钢铁厂时，可是搞的突然袭击，在市县两级主要领导的陪同下，事先都没通知我们，直接进厂接手了，说句不好听的话，我连自己的放在办公室的私人物品都没能带出来，您想想，那些存放在地下室的现金如何处置的，我能知道吗？” 这话乍一听好像有点道理。 孟阳也不打算细究了，他今天能如此顺利地从当事人口中确定有一点五个亿现金的事情，已经算是圆满完成了苗红交代下来的任务。 “既然如此，我就不耽误您的休闲时光了，不过我希望今天你我二人见面的事情不要传出去，或许咱们很快还会坐在一起。” “孔主任您放心，绝对不会传出去的，下次希望您能去我家里做客。” “好的，或许真的会去。” 两人客气一番后，孟阳带着赵莹不紧不慢地离开长廊，当转到刘西华看不到的地方后，他立刻摇出手机给市纪委的周国良打电话。 第170章 凡事靠自己 孟阳拨通了周国良的电话。 “周哥，我是孟阳，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了，老弟呀，谢谢你上次给我的药，我老婆手上的那道疤可是消失得干干净净，哪天到市里来，可得跟我说一声啊，老哥请你吃饭！” 前些天，到永宁出差，周国良听说孟阳就是那种祛疤药的药方提供者，便托人找到了他。 孟阳也正好想在市里开拓人脉，有人找上门来，还是他能轻松办到的事，自然不遗余力地亲自动手给配了药。 所以，周国良才会说上面那段话。 “别，周哥你这么说可就太客气了，兄弟还有事要求你呢。” “可别说求不求的，有事尽管说话。” “是这么个事……”孟阳把自己跟刘西华交涉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这当中他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被苗红秘密派来执行任务的，只说自己家一个亲戚很可能卷进了钢厂转制过程中，那一点五个亿的现金丢失案件当中。 最后他说道：“周哥，我给你打这个电话，是怕刘西华会到你那里去求证我是不是在真的在市纪委工作？如果真有人打听到你那里，你含糊其辞的帮我圆一下。可以吗？对了，我化名孔阳。” 周国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语气凝重的说道：“兄弟，我不跟你见外，说句实话，如果不是实在亲属，你尽量别往这件事情上沾，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随后他的语气又变得轻快起来，“至于帮你圆话，小事一件，包在我身上。” 两人又客气了几句，同时挂断电话。 孟阳站在原地闭目沉思。 他在回忆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有没有哪些不恰当的地方？同时细细地分析周国良说话时的语气转化，以及他说的每一个字。 之所以如此慎重，让周国良帮着圆谎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想通过跟周国良的交谈了解周国良是不是知道那些钱的事？对钢厂转职过程中出现的各种问题是个什么态度？ 这对他接下来的行动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说白了，其实他是有点怕自己卷进一个无法脱身的死局。 光指着苗红肯定不行，那女人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可别让她卖了，还帮着她数钱。 凡事靠自己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现在看来，周国良不但知道那一点五亿现金的事情，还对洪海钢铁厂转制过程中的问题很了解。 他一个监察科长都知道，说明市里的其他领导们也有可能知道，苗红作为常务副市长，而且还已经调查过一次了，她能不知道吗？ 绝对不是！ 可她为啥还煞有介事的安排自己确认是不是有那些钱存在过呢？是耍着玩的吗？ 孟阳心里有点儿堵。 赵莹捅了捅他的胳膊问道：“喂，睡着了？咱们下一步去哪儿啊？” 孟阳回过神来，笑着说：“回家！” 两人回到出租屋，孟阳第一时间就给苗红发了一条短信：“姐，借我点儿钱呗。” 赵莹看到他这条短信瞪大了眼睛问：“你给谁发信息呢？没听说你还有姐姐呀！” 孟阳挥了挥手，把她赶到一边，“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家家的少管，赶紧做饭去。” 这是他跟苗红约好的暗号。 为了保密起见，苗红觉得打电话都有可能不把握，发短信也不能直接说事。 短信看过之后，还要马上删掉。 所有的事情都要两人当面说。 苗红很快就回复他了，“行，晚上六点在老地方等我！” …… 早早地吃过晚饭，孟阳准时出现在昨天跟苗红见面的那座小亭子里。 这个时间段公园里的人是最少的，毕竟大家都在这个时间吃饭。 孟阳一直等到七点钟，仍然没见苗红过来，他有点儿坐不住了。 正想给她打过去电话时，手机里来短信了，是苗红发过来的。 很简单一句话：“我今天累了，换个地方见吧，你来丽都大酒店203号房。” 孟阳看完短信，气的差点儿把手机都摔了。 特么的来不了为啥不能早一点通知他呢？让他这里像个被女朋友抛弃的野男人似的，傻傻地等了一个小时。 再说，你换地方就不能换个近一点的吗？ 丽都大酒店距离这个公园很远，他只能打车往那边去，车费钱得让她报销了。 他愤愤不平地抱怨着走出公园。 足足等了二十多分钟，才看到一辆出租车停靠到他身旁。 可是等他坐进去时才发现，车里竟然还有其他乘客。 为了赶时间，他也顾不上这些了。 坐好之后本想开口就告诉司机要去丽都大酒店，可是看到坐在副驾驶座上那个染着黄头发的小青年，立刻改变了主意。 “师傅，去丽都大酒店对面。” “那正好，这一位要去丽都，我在丽都门口放你下去可以吧？”出租司机征求孟阳的意见。 “行！” 孟阳简单回答一个字后，看向窗外。 出租车驶过两条街，小青年的手机响起来。 他在接电话之前扭头看了一眼孟阳，见他仍然望着窗外看风景的样子，似乎放心了很多。 其实孟阳一直都在用眼角观察着他。 因为对方身上所表现出来的那种特质，跟二毛和他那几位兄弟有的一拼。 对这种人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小青年接电话时声音放得很低，但孟阳仍旧断断续续的听到了一些。 “……是，三哥，我正在往那边去……是不是只要确认她的身份就行了……好好，行，三哥你放心，我保证完成……” 孟阳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个小黄毛要去丽都大酒店，还要确认谁的身份…… 不会跟苗红有关系吧？ 到了丽都大酒店门口，小黄毛急急地下车了，等孟阳从车里钻出来时，他已经走进了大堂。 孟阳立即给苗红发了一条短信：“你没用真名登记住宿吧？” 苗红的短信随后而至：“怎地？你还想大张旗鼓的告诉别人，你跟我在酒店约会吗？” 孟阳咬了咬牙，心头的火气双升腾起来了。 他本来想好忙提醒苗红，很可能有人要确认她的身份，结果呢？ 看看她这是啥态度？ 孟阳收起手机，也不再考虑自己是否会被人注意到，径直走进酒店。 好在，在酒店大堂里没见刚才跟他同乘一辆车的小黄毛。 来到203号房间门口，还没等他敲门，门就自动开了。 看到门里站着的苗红，孟阳愕然，两眼瞬间发光，吞了吞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