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神医》 第1章 【楔子】 车马辚辚,扬起黄沙,夏至的酷暑,让地面上的人群频频拭汗。 「娘子,喝杯水。」华丽马车内的男子倒了一杯水给身旁抱着五岁女娃的妻子。 黄土路上的砂石令马车颠簸不已,不过专人打造、造价名贵的马车还是比较耐得住路面得颠簸,给车内的人较安稳的旅程,连倒杯水也不感困难。 「你用吧!我不渴。」气质优雅的美丽女人面带微笑,轻声回绝,一手轻柔地拍抚趴睡在她胸前的女儿。 女儿因为马车的震动而在宽敞的座椅上仍睡不安稳,她索性抱着女儿,让女儿睡在她胸前,天气虽热,但见女儿的皱眉微开,她也就不以为苦。 「你的额头都冒汗了,芸儿我来抱。」男人拿起团扇为妻子带来凉意。 马车上的窗帘只有微开,是为了杜绝尘沙吹进,可是也杜绝了窗外夏风的吹拂。 「我不累,芸儿好不容易睡着了,让她这样睡吧!」 「有孕在身的人不要逞强,你休息。」男人轻斥的口吻中尽是宠溺。 「夫君……好吧!」女人拗不过丈夫的意思,只好将女儿小心地转放在丈夫宽阔的胸膛上。「你不要动,轻轻的呼吸……」 「等……等会儿,我的手该放哪?」专拿大刀弓箭驰骋沙场的铁汉,一时之间对靠在身上软绵绵的小身子不知所措。 一个钢铁般的大男人与一个不满五岁的甜美小女孩。女人掩嘴轻笑,为这眼前的画面感到满足。 都快五年了,他还是不懂得怎么抱小孩,居然硬要抱!她知道他都是为了减轻她的负担。想到这里,女人笑得更深了。 男人看到妻子绝美的笑颜,霎时呆愣了一下,但女儿的嘤苎声让他速速拉回神智。 「她要醒了,我该怎么办!」他向妻子求救。 「轻轻拍她的背,很轻,很轻……」女人轻柔的嗓音像是在哄一大一小的两个人。 她爱她的丈夫和乖巧的女儿,肚子里还有尚未出世的孩子,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她只希望她的家人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过一生。 没有想到,这份希冀,却成了她遥不可及的梦,甚至来不及将它当成梦…… 一阵马匹的狂啸,马车跟着猛然停顿,车内外的一行人都被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车内的男人在稳住自己手中的女儿及一旁的妻子后,挥开帘幕询问下属。 「启禀王爷,有一群黑衣人骑着马,迅速往这里过来。」 来者不善!凭他多年带兵征战的经验看得出来。 男人马上下令备战。 「娘子,不要出来。」男人神色严正的叮嘱,把女儿交给妻子。 「怎么了?岩……」女人慌了,情急唤出丈夫的名。她也感觉到事态的不平常。 「听我的话,别出来。」男人说完便挥帘而出。 一个个骑着马的黑衣人此时来到昱曜一行人的面前,团团围住车马。冷冽的刀光寒气,透出阴寒的气息。 「你们是谁?」男人冷声问,抓在手中的剑柄未离剑鞘。 「昱曜王爷,看来你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我就不隐瞒了,我们奉命来取你性命,上!」为首的黑衣男子下令屠杀。 一阵双方人马的厮杀于是展开。 刀剑相击的铿锵声、人的哀嚎声,在在清晰地传入马车里。 「娘?外面好吵,芸儿睡不着……」小女孩揉揉眼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芸儿乖,不要说话……」 「娘,爹呢?我要爹爹……」母亲身上的颤抖传到小女孩身上,小孩子总是对大人的言语行为特别敏感。 车外的哀嚎声令小女孩害怕,他们怎么了吗?爹爹到哪里去了? 女人从车内看到一个黑衣人想对丈夫放冷箭,她立刻扯开喉咙大叫: 「岩,小心后面!」 李岩因妻子的提醒闪开了暗箭,却冷不防地被无情的刀剑刺入右肩,血就这样喷洒出来。 「不——」女人早已顾不得丈夫先前的嘱咐,丈夫的浴血让她痛不欲生。 为首的黑衣人则示意另一个黑衣人去解决马车上的人,他自己则继续对付昱曜王。 「王爷,你愈挣扎只是死的愈难看而已。」 「为什么要置我于死?」李岩咬牙问。 第2章 昱曜王爷不愧是人中豪杰,受到这么多弟兄的围剿还能支撑到现在,身负重伤却没有投降饶命的意愿。 「不是只有置你于死,其他人也免不了。」 「什么?」李岩看向马车,发现正有黑衣人挥开帘幕刺向妻子。 「啊……」女人将女儿拥在怀中,锐利的大刀深深砍入她的背部,霎时血染沙地。 「娘子——」男人飞身扶住女人往前倾的身子,却被女人施力扭转了一个方向,原本应该刺入男人的剑硬生生地刺入女人的身体。他的妻子为他挡下致命的一剑。 「娘子,娘子……」 「相公……妾身没能……好好保护……我们的……孩子,原谅妾身先走……步……」女人说完便含泪断气,一尸两命。 良久,没有黑衣人靠近浴血相拥的一双人儿,男人的悲痛和怒气仿佛凝结了周身的空气,现场的气氛变得萧瑟而冷冽。 「为什么?」眼前已被鲜血模糊的男人握紧长剑颤抖地问。 「奉命而为。」黑衣人回答。 「可恶——啊!」男人举剑毫不留情往前刺去。 「放箭!」 为首的黑衣人一下命令,岩壁上有近百个弓箭手依令把箭射向男人。 无声之间,只剩黄沙吹起,男人身中二十余箭,倒向黄沙。 李傲芸被抓出车外,丢在沙地上。 「啊……」时间仿佛在尖叫声中静止,小女孩对周遭的感觉霎时放大了几百倍、几千倍,她看见不知道从哪里流出来的血,迅速蔓延,地上有很多人都流着血,一动也不动,有对她很好的士兵叔叔和丫鬟姊姊、还有娘…… 小女孩心慌地飞奔至母亲身边,小手摇了摇女人的手臂。 「娘流血了,痛痛,我帮您揉揉……」她记得上回跌倒擦破膝盖,娘也是这样为她揉揉。 为首的黑衣人看着小女孩,没注意到倒地的李岩又起身从后制住他的肩膀,不知道何时出现的短刀架在他脖子上。「你没死!」 一群黑衣人譁然,他们的头头竟然被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挟持,可见昱曜王爷的力量一如传言中的可怕。 「我已知没有活路,你们不必浪费力气了。」看到穿着熟悉的铠甲的弓箭队,他已明白是谁要他死了,死在那个人的手中,他无惧也无怨。 「我落在你手中,你何不干脆杀了我?」黑衣人问。 「我们无怨无仇,我不想杀你。」 「爹!」小女孩听到父亲的声音,父亲身上也是血。忍住害怕走过去,短短的几步路都踏在鲜血上。 「孩子……」 小女孩的眼泪啪啦啦啦直掉。 她好怕、好怕,她讨厌大家都流血了,她讨厌爹身上的箭,它们让爹一直流血。 「我佩服你,昱曜王爷。你的命抵她的命,我说到做到。」黑衣人心服于李岩的刚正,正所谓英雄惜英雄,若换成其他的机缘、其他场合,他会当李岩是朋友,但是上面的命令他不得不从。 「多谢。」李岩相信黑衣人无欺的眼神,现在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做一件事。 他把手伸向女儿,握住她那白皙柔软、不沾染俗事仇恨的手,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温柔的告诉小女孩: 「乖孩子,不要哭,不要报仇……忘掉你所看见的……忘掉……」说完便给了一个令小女孩安心的微笑,放开了小女孩的手,以短刀刺入自己的喉咙。 「爹,你为什么要刺自己,爹,我听话,你不要睡着,我揉揉就不痛,对不对?爹?爹说话呀?爹……」小女孩看到父亲的手放开她,赶紧将父亲全是血的手抱在胸前。 接下来,小女孩在昏迷前听到有人说道:「小孩我解决了,撤!」以及很多马匹奔远的声音,不过这些声音很快的都被那一句「忘掉……忘掉……」给掩盖住了。 此时虽是盛夏酷暑,但在失去意识前看到身上、手上的血,小女孩却感觉到异常的寒冷,仿佛冬天的脚步一脚踩入她的心。 【第一章】 江陵近郊元安村。 文化、经济、武功及声威远震海外的大唐盛世,在经历玄宗、肃宗、代宗三位皇帝,历时九年的安史之乱后,唐帝国元气大伤,凡是直接或间接经过兵荒马乱的地区,几乎呈现萧条的景象。 第3章 地处长江中游的江陵,虽然离发生安史之乱的北方有段距离,但就是由于此种裙带关系,使得此地一带的百姓生活也遭受不小的影响,粮食、物资的缺乏不说外,就连水利也久久失修,饮用水的问题时时可闻,百姓自然苦不堪言。 江陵近郊的元安村,在大唐盛世时是个自给自足、安居乐业的小地方,在战乱之后,连这样的小村庄也遭波及,最近更因村庄内流行着不明原因的怪病,全村人民陷入愁云惨雾之中。 「夏姑娘,我儿子得的是那怪病吗?」妇人着急的询问。好端端的一个孩子,昨儿个还蹦蹦跳跳的,怎么今天就病恹恹的? 「看样子,是的。」夏芸轻蹙眉头,以手绢擦拭小男孩冒冷汗的额头。 冒冷汗、不定时腹痛、脸上及身上长出成片的暗绿色斑点,小男孩身上所无现出来的病症,正是此种传染病的特征。 「那……那这该怎么办?我的儿啊,怎么会这样——」妇人抱着小孩哭了起来。 元安村和邻近两、三个小村落,最近几个月来就是被这种怪病侵袭,奇怪的是,病患至今尚未因病而死,有心医治病患的大夫纷纷表示无药可救,再者就是城内一些势利眼的大夫,不肯浪费药材医治付不出医疗费用的穷人,所以目前这种怪病被村民们视为绝症,一旦患病,便没药得救。 「宋大娘,别慌,所有得到此病的人都没出事,相信这一定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夏芸试着以肯定的语气轻声安慰妇人。 夏芸虽然口中这么说,但心中却也无奈,可是不这么说,大家都不好过。 「对呀!宋大娘,夏姑娘不会骗大家的,你就别难过了。」 「是啊!是啊!夏姑娘哪一回没帮我们度过难关,去年我家小木子受了风寒、发高烧,还不是夏姑娘治好了他!」 「安啦!夏姑娘会救你儿子的。」 几个聚在宋家的村民,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夏芸说成救苦救难的菩萨似的,好不崇敬。 「我不是大夫呀!」夏芸轻摇螓首。 「可是,芸姊姊用药治好我的风寒。」一旁的小木子连忙说出他的亲身经验。 「那是我娘老认为我身子差,逼我吃药,让我吃出心得来了。」 「既然您有心得,请救救我的孩子,求求您……夏姑娘,这次也麻烦您了!」 「我……」这不是普通的小伤风,她也不晓得该怎么办呀! 「我听说洛阳一带有一位医术精湛、能医人所不能医的『紫竹神医』,但是他的性格怪异,只医他想医的病。」一旁的老者将上个月从隔壁村老友那儿听来的消息告诉夏芸。 「那么若能请『紫竹神医』来一趟江陵,说不定大家就有救了!」夏芸兴奋田之情溢于言表。 「不过……神医似乎不愿意到江陵来。」看到夏芸恢复生气的笑脸,老者实在不愿泼她冷水,但这是事实,她应该要知道。 「不愿意?为什么?」 「邻村的人去洛阳求过神医,神医不见他们。」 「怎么会这样?」夏芸一直以为所谓的「神医」应该是怀着仁心仁术、妙手回春的大夫,怎么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呜……我儿子不就没救了……呜……」 看到妇人哀戚的神色,夏芸决定,她去,去洛阳请「紫竹神医」,总有法子请他来的,她相信。 「芸儿,从这儿到洛阳,快的话,至少也要十天半个月,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行得成?而且你的身子又……」独自抚养夏芸长大的夏玉娘,不赞同夏芸的提议。 十二年前,远从楼兰嫁至京城的公主要回楼兰待产,王爷便带着王妃与郡主、还有二十名士兵及家仆前往西域,在行经太原一带,遇到刺客,王爷夫妇亦惨死刺客剑下。 当时是婢女的她因害怕而昏倒,因而躲过了一劫。醒来后发现满地尸体,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勇气,让她一一检查还有没有同她一样的生还者,在她几乎放弃的同时,小郡主的鼻息让她惊喜万分。 依照刺客的狠毒手法来看,夏玉娘认为这不是单纯为了钱财的土匪所为,基于小郡主的安全考量,夏玉娘没有回长安王府,并将小郡主李傲芸改名成夏芸,以杜绝凶手的察访。 这十年来,夏玉娘带着夏芸,以母女之名,住在这静僻的元安村,夏芸的善良聪慧也带给她为人母的莫大喜悦,唯一遗憾的就是夏芸身上的奇异病症,每每令夏玉娘无可奈何。 第4章 「在大家眼中,我是病恹恹的样子吗?」玉娘、傅爷爷、方大哥、小木子都这么认为吧! 「这……」该怎么说才不会伤了芸儿的心呢? 「我了解。」 这么多年了,大家还是不能给予她正常的眼光。 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害怕接触他人的怪异体质早已说明自己的不正常,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实了,这时候又在自怜什么呢! 「娘,只要别碰触到人,我和正常人是没有两样的。」 「郡主——」夏玉娘依旧认为不妥,不觉脱口而出。 「娘,我们不是说好了,昱曜郡主已经在十二年前死了吗!我是您的芸儿,不是什么郡主。」 自从她知道自己的家人是因「昱曜」这个身分而惨死后,她深知自己的真正身分会带给周遭人麻烦,尤其,她只剩下玉娘了,所以绝对不能再让爱护她的人遭受伤害,永远脱离昱曜郡主这个身分,是最好的办法。 但是,每当一想到惨死于灭门的家人,不能为他们做任何事、不知凶手是何人、为何杀害她全家、无法为家人报仇的她,心中只能淌血。 「这是救大家的唯一机会了,相信娘也是这么认为。我是一定得去的。」 夏芸坚定、不容置疑的气势,散发着不同于平凡人的尊贵气质,让人不敢忽视。 玉娘心知不能改变夏芸的决心,只能衷心希望那位人称「紫竹神医」的大夫真能解救人免于水深火热之中,别为难夏芸。 「芸儿,你就近日启程吧!」 「叫他别再来烦我!」裴奕烦躁地下令,要家仆驱逐前来求诊的人。 「可是上官员外亲自来说他的头又疼了。」前几天少庄主肯去上官府行诊,怎么今天不愿意? 皱起的眉心和抿紧的薄唇正显示书房主人的不耐,他痛恨那些只问乐引、不求保健养生的人。 「他的病乃由每天的山珍海味所引起,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宇儿?」裴奕懒得再理上官员外。 「宇儿明白,这就去打发他。」 十二岁的裴宇是裴奕五年前在市集上救回一命的小乞儿。裴奕见病愈的小乞儿老爱看他调制药方,对药草也特别灵敏,就留他在身边做助手,为他取了名字,便教他辨药。 「宇儿,顺便把这些图卷搬到外面烧了。」裴奕指着一堆卷轴。 出去游山玩水的爹娘,到底哪来的本事派人送回这些垃圾! 「师父,这不是庄主和庄主夫人要您挑选的媳妇图像吗?真要烧掉?」或许是他年纪还小,搞不懂已经「高龄」二十六的裴奕为何至今仍不成亲,裴总管说他当年十六岁就成亲了呢! 「全烧掉。」 「是。」裴宇于是抱起十几卷图卷,执行任务去也。 爹娘到底是去远游,还是去替他物色妻子?娶妻的是他,他们瞎忙什么! 裴奕想到这里,心烦的扒了下额前不羁垂落的发丝。 像他这样心早已麻木的人,还有什么资格谈什么情爱,女人对他来讲只是肉体的发泄、只是生活中微不足道的部分而已,这样的他能给妻子幸福吗?或许,依父母亲的意思随便娶个女人,他的生活还是能照旧,一切照旧。 他不是没「心」了吗?为什么还会对这个想法感到可笑、甚至是排斥? 第二章 洛阳城外,紫竹山庄。 愈接近洛阳,夏芸所打听到有关「紫竹神医」的事蹟也就愈多。 「紫竹神医」不随便替人治病,收取费用数目也是依神医自己的心情而定,据说他曾向一个鱼贩要五十两黄金,也曾向一个富翁收取一颗松果作为治病的代价。 又据说他所开的药方,大多都是普通大夫不常、或不敢用的药,神效之程度令人叹为观止,神医之名,不胫而走。 等待通报的同时,夏芸环视四周,发现附近生有许多竹子,像是保卫紫竹山庄般群群立在山庄周围,从她一进入紫竹山庄的势力范围起,便这样觉得。 「好美!」夏芸不由得发出赞叹。 紫竹山庄周围和院内的竹子是奇景,它们一经阳光的照射,即反射出淡紫色的光,笼罩在竹身和竹叶周围,使绿竹看起来像是紫色的。 第5章 地灵,无怪乎人杰。 「姑娘你走吧!少庄主不见你。」守门的家仆告诉夏芸,在她面前又将大门关上。 「等一等,为什……」夏芸拍打着门。 一位妇人提着两篓空篮经过,刚好看到夏芸被杜绝在门外这一幕。「姑娘,你是来找神医的吗?」妇人问。 夏芸闻声连忙转过身。「呃……是的。」 「这样啊!来求医啊!你打哪儿来的?」 「江陵。请问您是紫竹山庄的人吗?」 「我不是啦!不过山庄里吃的水果都是我家种的。」 看夏芸失望的神情,妇人有点不忍,又问:「姑娘,少庄主不见你,你打算怎么办?」 「先到城里找个客栈落脚,我会再来。」 「城里离这也有段距离,不如这样吧!我觉得与你也挺投缘的,你就到我家暂时住下,我家就在山庄附近不远的地方,你来回也比较方便。」看这位姑娘那么想见少庄主,肯定是为了难治的病而来。 「不用了,这样太麻烦您了。」她不想添人家麻烦。 「你一个姑娘家在城里太危险了,洛阳城里多的是当街欺负人的地痞,他们不管男女都欺负,更何况你长得这么漂亮,万一被看上了,就难脱身呀!」 「怎么会这样?官府不管吗?」 「哎呀!官府捉贼还得靠那群混混提供线索、谁知是不是相勾结,官府根本不动他们,就算他们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官府也只是小小警告一下!」 「姑娘,你还是住我家吧!虽然有点简陋,不过还算干净,只有我当家的和我住而已,你来了反而比较热闹。」 「我……真的可以吗?」 妇人微笑地点头。「帮我拿一个篓子好吗?」 「嗯!谢谢您!」夏芸衷心感激这位陌生、却令她倍觉温暖的妇人。 「你叫啥名?」 「夏芸。」 「我姓何,大家都叫我何大婶,夏姑娘看过满山的桃子李子吗?我带你去……」 翠竹掩映,蜿蜒的小路散发着夏末果实熟透的香甜味道,虫鸣鸟叫,一片人间净土。 一连几天下来,夏芸除了等待还是等待,紫竹神医不见她,但是,就这样回江陵,她会看到的是怎样的表情?总归不会是快乐的吧! 不!她不想放弃!她不想就这样回去! 你呀!固执的个性和你爹一模一样,总是决定了的事便不容许旁人改变。 夏芸想起这句话,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是玉娘常常对她说的话,想必玉娘一定时常对她的固执感到头疼吧! 明天,她要再去试试,或许,直接冲进山庄找裴奕比较快。 夏芸的嘴角又弯了起来,摇摇头,为自己失礼的想法感到无奈。是异想天开吗?总觉得自己的行为和傻子没什么不同。 顺着早已摸熟的羊肠小径,夏芸的目标是之前发现的温泉瀑布。 令夏芸纳闷的是,这干净又清幽的温泉怎会没有人来,自始至终她都是一个人来,又一个人离开,除了她,没见过半个人影。 是她太闲了吧!紫竹山庄里的人各司其职,没人像她一样整天无所事事,坐在水潭边想东想西。 知道不会有人到水潭边来,夏芸渴望温泉的意念也就更深,不过她还是没有勇气在白天的湖边宽衣解带,所以选择夜深人静的夜晚,踏着月亮的淡晕光芒,穿过竹林,到了瀑布水潭边。 有人! 正裸着上身在水潭中央、想藉温泉洗去一身烦躁的裴奕,发现岸边有人影靠近,立即提气潜入水中游到岸边的岩块旁,隐身至暗处,屏气凝神观察来者有何意图。 非雾潭是紫竹山庄的势力范围、他练武的地方,他更明令过不可擅自闯入,违令者永不得再踏入紫竹山庄一步。山庄内的人都深知此项禁令,不可能以身试法,难道闯入者是外人? 有了这层认知,裴奕全神戒备,手中的树叶随时准备用作武器射出。 但由愈来愈靠近的身影和步伐判断,来人不会武,而且是个……女人! 都已经是亥时了,怎么会有女人? 这时夏芸已经来到岸边,她又转头再次确定四下无人,才把及腰的长发揽至左胸前,缓缓地将腰带解开,解下来的腰带则被她放在一旁的大石上,然后是外衣、中衣、长裙。 第6章 裴奕则被她的举动弄得愣在原地,这女人想干嘛?居然脱起衣服,显然,那女人根本不知道他在这里。 现在夏芸身上还穿着兜衣及亵裤,雪白纤细的臂膀暴露在空气之中。她考虑该不该把兜衣和亵裤也脱掉。这里是野地,不是室内,难保不会有人经过,可是……她真的好想完完全全、没有顾忌地泡在温泉里,这可怎么办…… 这女人是到这里脱衣服发呆的吗!裴奕看到那两条诱人犯罪的雪白臂膀,体内的血气上升几分。 可恶!他没耐性杵在这里跟女人蘑菇,既然她只是在这里脱衣服,又像个傻子似的发呆,那到别的地方也能做,他大可现身赶她走,省得…… 欲火上升! 这正是裴奕现在的写照,因为夏芸退而求其次,只把兜衣解下,依旧穿着亵裤,小心翼翼地以手遮胸步入水中。 哇!温热的水,好棒喔!夏芸一乐,把遮胸的手放开,伸手去拂动潭水。 裴奕倒抽一口气,他隐身的地方正好将夏芸的裸体一览无遗。 她的动作和左撩的长发,使得完美的曲线和雪背尽数落入裴奕已然冒火的眼中。 夏芸忽然觉得身后好像有什么动静,快速将身体没入水中,转身一看究竟,就见两三片树叶飘至水面上。呼!原来是风把叶子吹下来了,害她吓一跳,该罚! 她调皮地大吸一口气,然后探头把树叶用力吹开,发觉叶子被瀑布的水波影响,吹不远,甚至还在原地上上下下地飘呀飘,夏芸有点不服气,灵秀的大眼骨碌地一转,把水泼向上方繁密的树枝,虽然树高得让她泼不到,不过她却愈玩愈高兴,还大笑了出来,她真的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原本裴奕以为夏芸发现了他,结果是看到她幼稚的举动,刹那间,裴奕以为自己看到了落入凡尘的仙子,从月光的梯子上滑下来,在他的湖里嬉戏。银铃般的笑声、清丽绝尘的容颜,以及窈窕的身材,在在融合了清纯与性感,足以令每个男人疯狂。 裴奕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看着在水中玩得不亦乐乎的女子,忽然涌起一股想疼惜她的念头。 裴奕的神色陡然一黯,他厌恶这种失去掌握的感觉,他厌恶眼前的女人轻易地勾起他的注意,她必须滚出他的世界。 「你是谁?」裴奕走到夏芸身后,低沉不带感情的声音透露出他的微愠。 「啊!你……」听见后面的人声,夏芸吓了一跳,这回转身的确看到一个人,而且还是男人!她当场就愣住了。 「说!你是谁?谁准你在这里?」裴奕边说边向夏芸靠近。 「我……你别过来!」夏芸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这里居然有人!她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脸和身体被树影遮住,夏芸只知道对方是个男人,浑厚的嗓音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对,就是危险,她感觉自己已被危险所包围。 「以我的标准而言是差了点,不过,你还挺大方的嘛!」裴奕对眼前所见的美景直言不讳。 吃惊的夏芸不明白身前的男人在说什么,顺着他的眼光往下看,夏芸倒抽了一口气,她的前胸竟然完全展露在男人眼前,让男人大饱眼福。 「你……下流。」夏芸刚才根本吓得忘了自己光裸着上身,于是乎马上以双手护胸没入水中,只露出一颗头颅。天啊!她在做什么! 「我下流?那你这个闯入者又多高尚了?」裴奕讪笑,认定她也是个和其他女人一样只是会尖叫的动物。 「闯入者?」 「你不知道非雾潭是私人禁地?」裴奕又不着痕迹地靠近她几步。 「『非雾潭』……是这座温泉瀑布的名字吗?」 非雾……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她第一次拜读白大诗人的作品就是这首词,词中蕴积着道不尽的深沉悲哀,她读了为之动容,是怎样的深切情感才能令人低回至此,连在梦中都割舍不下? 「回答我的问题!」这女人居然又在发呆,把他的话当耳边风,让他气得牙痒痒。 「『非雾潭』这个名字真美,但是替它取名的人却仿佛迷失在茫茫大雾之中。」她心疼它的主人,如此美丽的地方带给那个人的感受竟是如此不快乐,他的不快乐也像那首词一样吗? 第7章 「你……」她一语道破他的心情,轻易窥知他的内心世界……不可能!他甚至不认识她……裴奕甩开莫名的情愫,大步跨向她,恼怒地吼道:「说!你到底是谁!」 「不要过来!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不能来这里,我马上离开。」夏芸害怕地后退,这个始终让她感到危险、又摸不清面貌的男人,因为他的靠近,再度掀起她稍稍平复的恐惧,看样子,她是请不动他君子地转过身去了。 「不要过来?怎么?做错事没胆承担?」他又前进了几步。 这会儿,裴奕俊挺的身形显露在澄净的月光底下,简单俐落的线条和胸骨纠结的肌肉显示主人的昂藏不屈与无限的力量;原本刚正俊美的脸庞,现在看起来却邪魅无情;嘲弄的眼神就像逗弄着猎物的百兽之王,不屑却专注。 夏芸现在才完全看清楚眼前令她惶恐的男人,他也裸着上身,威胁的气味一直传到她周遭,笼罩她全身,她自觉,如果不快逃,她的命运将会从此改变,而她并不想要那种改变,那种仿佛会毁灭她的改变。 「我已经道歉了,请你不要再过来了——」 夏芸微微喘气,他的靠近让她紧张,转身就想跑回岸上,幸好她已经退到离岸边只有几步远的地方,就快到岸上了 想逃?裴奕双手环胸,很满意自己对眼前女人所造成的影响。 从来没有女人看到他这张脸后而惊慌逃跑的,反而会使出浑身解数勾引他,不过,眼前害怕得步伐不稳的小女人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有点打击了他身为男性的自尊,不过,他会证明事实永远不变。 「啊——」一个不稳,夏芸惊慌的步伐踉跄了一下,顿时整个人栽到水里,喝了好几口温泉水。 唔……好难过……她不能呼吸了…… 「你这笨蛋——」 裴奕跨到她身边,大手一捞,扣住夏芸的纤腰,将她从水中提起来,又在她柔滑的肩上、背上点了几个穴,帮助夏芸咳出泉水。 「咳咳——咳——」夏芸把刚才喝的水借由咳嗽全咳了出来,呛到的口鼻慢慢恢复正常呼吸,可是另一股从双手和心口扩散到四肢百骸的疼痛,占领她全身的神经。 「你不知道温泉水不能喝吗!」他朝她开骂,这个笨蛋!他真的想狠狠教训她。 疼……不要碰我…… 他还搂着她,肢体碰触所带来的疼痛让夏芸愈来愈难过,她开始挣扎,甚至不管自己有没有站稳。 「你闹够了没有!」没料到她会挣扎,为了不让她再度落水,也防止两人都成为落水狗,裴奕不得不用身体将她压制在岸边。 「好痛……放开我……」裴奕的手劲奇大,夏芸继续挣扎,全身透入骨髓的痛楚愈来愈剧烈。 她答应过玉娘不会陷自己于危险之中,如今却因自己的疏忽让自己被陌生男人看了身子、又被箝制得动弹不得,她该怎么办…… 夏芸不住的扭动立即在裴奕身上点燃了火, 「你根本没病,为何会痛?」裴奕皱眉,再好的「性」致都被她这声闷哼给浇熄了,谁叫他是大夫!眼前的人因他的碰触而喊痛,不但有失他身为大夫必须减轻病人痛苦的职责,还大大打击他男性的尊严。 「我不知道。」夏芸低头呐呐地回答,他的结论和她以前看过的大夫不谋而合,每当她忍着疼痛让大夫把脉时,他们的诊断都是如此,她想,他一定也会和其他大夫一样骂她在装病。 「有病症就有病因,只要找到病因就能对症下药,你的病症明确,显然地,必有原因。」裴奕对她的柔顺表示满意,虽然她的回答是「不知道」,但总算听到她像样的回应,于是他将他的见解解释给她听。 夏芸听了一愣,抬头对上他深邃墨黑的眼瞳,他怎么没有骂她?他怎么没有像其他大夫一样说她装病耍别人? 裴奕霎时被夏芸茫然不解的大眼所吸引,她是在质疑他的专业,还是在……勾引他? 「我希望你不是在质疑我的判断。」那当然是希望后者罗!受不了夏芸双唇微启的引诱,裴奕倾身向前,打算再好好品尝一次令他忘怀不了的甘醇。 发现他又向她欺压过来,夏芸本能地往后,裸背碰到自己放置在大石上的水裙,手一探,将衣服抓过来遮盖住前身,另一只手则在地上摸索着。「不要再咬我了,我全身都会痛。」夏芸紧张地抗拒。她知道那唇齿的相接是吻,只是她不明白他为何对她又咬又舔的,他们没有婚约,他怎么能…… 第8章 咬?她竟然把他诱人的热吻比喻成「咬」! 「哈哈……」裴奕失笑出声,这女人也太单纯了吧!大唐人民的思想开放至极,没想到现在还有像她这么清纯的女人,原以为深夜还在野外洗澡的她别有目的,没想到—— 夏芸趁着裴奕不注意,将刚才在地上摸索到的沙子握一把在手中,用力朝开口大笑的裴奕洒去,然后抱着衣服拔腿就跑,奋力地跑,深怕被追上。 没料到她有这一招,裴奕反射性地要将沙子以掌风打回去,又思及夏芸不会武,若被他的掌风打中必会受伤不轻,一个收势,裴奕制住自己的力道,让沙子在未洒到他身上前重新掉回地面。 他居然让那女人有机可趁,看着她跑入竹林中,裴奕突然觉得自己心里深处仿佛被不知名的东西牵住,想追回不知名的她。 该死!他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低咒了,他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心情了,根本没有过! 裴奕面色一凛,提气点过潭水,飞身于瀑布下,让泉水奔流而下的冲劲洗刷去他一身的躁郁和繁乱的思绪,这一切都将归零,他还是冷漠的他,一切都没变。 只是,已经悄悄失重的天秤若没有人发现,也将不会有人去为它归零。 「怎么有空来?」裴奕问。 「当然是来给亲爱的老友看看,以慰藉慰藉你的相思之情。」李瑞麒故意用暧昧的口吻刺激裴奕。他在外奔波寻找当年昱曜王爷生死不明的遗孤已好几年,这段日子以来难得到紫竹山庄走一趟。 「你的身体出问题了吗?有空我再替你『看看』。」 「呸呸呸!我好得很!」真搞不懂裴奕是真幽默还是假幽默。 湘儿的死确实在裴奕的心中蒙上一道阴影,从那之后,裴奕就是这么一副死样子,连行医都随心情而定,身为好友的他看了不免难过,也只有从旁刺激他、看能否寻回那位曾经爱笑的裴奕。原以为裴奕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像那段他们和湘儿一起长大的时光一样,开开玩笑、捉弄捉弄大人 前几年,裴奕对他的玩笑总是爱理不理,虽然他总是吃闭门羹,但至少,现在裴奕开始懂得反应,嗯!是个值得高兴的好现象。 「你又赢了。」李瑞麒假装失意地缩在椅子上,并向裴奕伸出右手讨茶喝。 裴奕轻扯了下嘴角,倒一杯茶递给李瑞麒,他岂会不知道好友的苦心,只是……他觉得现在这样能让他平静,没有什么不好。 「师父,门外有一姑娘求见。」裴宇替今天又来寻医的夏芸通报。 「什么事?」裴奕埋首于庄内的事务,没有抬头。 紫竹山庄的庄主,也就是裴奕的父亲,以前是个奔走大江南北的商贾,二、三十年来在商界闯出一番盛名,在儿子有能力独当一面时,将家业全数交给儿子,自己则与妻子云游四海。所以,裴奕行医归行医,在空闲时候还是得处理裴家的产业,况且大唐的丝路经济和海上贸易,在安史之乱后已经大不如前,裴家也就将注意力集中在守成上。 「她想求医,说是从江陵来的,希望您到江陵一趟。」 江陵,一个不算近的地方! 忽然涌入裴奕脑海里的回忆令他原本专注的眼瞳顿时黯下…… 「若是我不到远地,你也就不会……」裴奕握着病床上瘦骨嶙峋的手,痛苦地说。 他三个月前去岭南为人医病,没想到一回来却只能见自小与他玩在一块儿的青梅竹马最后一面,如果他不去岭南就好了,如果他不去医那该死的小病小痛就好了,如果他能早一点回来就好了…… 「裴大哥……救人是你的职责……只要有需要,你都应……该去做,湘儿很高兴……裴大哥来看我。」床上的女子断断续续说道。 「湘儿,别说了,我这就替你医治。」裴奕心惊于女子的苍白病容,生命力点一滴从苍白中褪去。 「裴大哥,我的病……我自个儿清楚,答应我……」 「我不会让你死的。」裴奕说着把药方递给旁人去抓药。 听见裴奕这句话,女子微笑了。「听到这句话,湘儿……死也瞑目了。」 「说什么傻话!我已经派人去抓药,等药煎好,你喝下就没事了。」 但裴奕心知,他是在骗湘儿,也是在骗自己。 第9章 之后一天,湘儿在裴奕的照料下,依旧离开了。 死前,她的笑容仿佛就像凋谢前努力绽放的花朵,谈不上美丽,却令人难忘。 事情都过去六年了,他还是忘不了湘儿最后一抹微笑。 若是他当年不要有人一来求医就随来人去,以他的医术,湘儿或许不会死,他或许就不用自责,也不会…… 该死!他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改变什么! 怕犯下与当年同样的错误,裴奕下意识排拒远行。 「告诉她,我不去。」 裴字领命退出书房后,李瑞麒不解地问: 「你是大夫,看病是你的责任与义务,怎么不去?总有个理由吧!」 他早清楚裴奕的医疗个性,不就是乱收费而已,不过,在外地听说过裴奕会挑病人,他一直以为大家道听涂说、以讹传讹,把神医给特异化了,所以始终不相信街间巷野的传闻,没想到是真的。 「理由只有一个——不想去。」 「这是哪门子理由!」李瑞麒听到自己下巴摔在地上的声音。 纵使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但是根本无损裴奕「紫竹神医」之名。这是什么情况?人的劣根性——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吗? 拜托,裴奕是大夫,专治疾病的大夫耶!怎能把人命当儿戏,说不玩就不玩啊!他李瑞麒有义务端正裴奕的思想,不能让好友再这么「游戏人间」下去。 「咳咳……我说老朋友啊……」 「师父,大门外那位姑娘坚持要见您。」李瑞麒正要进行「再教育」,开始讲不到几个字,裴宇就嚷着跑进来,中断李瑞麒的课程。 「你没告诉她?」看到李瑞麒张着嘴不动,裴奕撇撇嘴。想教训他,还差得远! 「我都说了,说师父不想见她。」 本以为裴奕在开玩笑,他真的就这样无情地告诉人家这个理由啊!李瑞麒摇头叹气。 「那你还替她通报?」她竟然还不死心?又是一个死缠烂打的女人。 「因为我……劝不走她。」裴宇讪讪地回答。说真的,他看到那位姑娘失望的表情,突然觉得他活像在欺负她似的,而且他也从没见过那么有毅力的人,为了家乡邻人的病,等上这么多天。 「宇儿,说实话。」裴奕看得出来裴宇闪烁的眼神代表什么。 「她……她已经等了十来天了,她说她希望您能听听她家乡传染病的病症,若真无药可医,她便不再打扰您。」什么事都瞒不过师父的眼。 「对对对,你既然不想去,就听听她所讲的病症,给她一帖药方也行,人家姑娘都等这么久了,你听她说几句话不为过吧!宇儿,你说对不对?」被他李瑞麒看到了,说什么他也不能让裴奕对求诊的人不理不睬。 看着裴宇点头如捣蒜和李瑞麒有企图的笑脸,裴奕突然之间觉得他们和昨晚在非雾潭遇到的女人一样,都爱和他作对。 「宇儿,快去请那位姑娘进来吧!」李瑞麒乘机催裴宇行动。 「这……」裴宇毕竟还是不敢违背裴奕的意思。 李瑞麒看看没有说话的裴奕,又向裴宇催促道:「你师父不说话就代表默认,默认就是答应,快去吧!」 「是。」这样的决定对裴宇来说是愉快的,那位姑娘总算没白等,而且他也不用看着她落寞地离开,师父又可以多救几个人了。 第三章 夏芸跟着自称是紫竹神医徒弟的男孩走在通往裴奕书房的曲廊上,她的眉间是喜悦的,因为总算没有白等,这下可以见到神医了。 「前面就是我师父的书房。」 夏芸依言继续往前走,愈接近愈觉惴惴不安,走到男孩说的书房门前,看见门是开的,她纳闷心中这股熟悉的感觉就像昨晚在瀑布边遇到那男子的感觉。 她到底在乱想什么呀!别再想了! 压住内心不降反升的紧张感,夏芸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跨入书房内,一进门却是—— 「这位姑娘,我们正等候您的大驾光临。」 一个身穿华服的俊朗男子笑着欢迎她。 大驾光临?她走错地方了吗?那位男孩低着头指这个方向,难道指错了吗? 「对不起,我走错了。」夏芸心念一转,急忙退出屋内,差点被门槛绊倒,幸好方才说话的男子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免得当众出糗。 第10章 这个声音——是她?裴奕眯眼盯着他们的方向。 「姑娘,你还好吧?」李瑞麒眼明手快扶住快要亲到地板的姑娘,却被眼前的娇颜震住,面善的感觉油然而生,这张容颜好像在哪里看过…… 「唔……我没事,谢谢你。」熟悉的痛楚因男子的扶助而袭身,夏芸站稳后,不着痕迹地摆脱他的碰触。 以前每当有人好意帮她,都会被她推开,她为此常过意不去,所以学着在不伤害到别人的好意下拒绝别人,以免引起误会。 「不要紧吗?有没有扭到哪里?」李瑞麒不确定地问,他的力道拿捏刚好,不至于碰疼姑娘家,怎么她的表情好像很痛? 「真的没事,我很好。」疼痛渐渐退去,夏芸扯开一个微笑,表示她真的不要紧。 「为什么……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姑娘……我们见过面吗?」这位有着娴雅气质的姑娘好眼熟,而他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小女子没见过公子,公子认错人了。」夏芸轻蹙柳眉。怎么回事?她也对他有股熟悉感,亲切的熟悉感,但第一次见面就和人马上热络起来总不太恰当。 「在下李瑞麒,抱歉唐突了姑娘,姑娘贵姓芳名?」既然人家否认,只好抱拳道歉,免得吓着人家,只是……那种感觉不会凭空而来吧! 「我姓夏,单名芸。我是来求医的。」紫竹神医应该姓裴、不姓李呀!她真的走错地方了吗? 夏芸……他认识的人中没有叫做夏芸的……他们不认识呀!掩起失望的心情,李瑞麒想起,他可没忘记今天伟大的任务。「夏姑娘没走错,那位——」 「你要找的人是我。」裴奕打断好友将要开始的冗长介绍词。 裴奕淡淡扫了一眼李瑞麒。「把」女人「把」到他家里来,还用这种烂招! 一直被李瑞麒挡住视线的娇小夏芸,这才朝裴奕出声的方向探头看去,这一看,她不禁花容失色,又把头缩回李瑞麒身前。 是他!昨晚的男子。她要找的人是他?那他不就是紫竹神医?应该是了,昨晚他为她把脉,可是她却把沙子洒到他身上,他说不定会很生气,因为他昨晚朝她吼了好几次,刚刚瞄到他面无表情,是在生她的气吧!怎么办…… 很好,认出他了!在丢了他一把沙子后,看她如何开口求他。裴奕扬起一抹戏谑的笑容。 「夏姑娘,怎么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紫竹神医』裴奕。」奇怪?一般人见到裴奕不是会满心感激吗?怎么她好像很惊愕?李瑞麒转头看向裴奕,拿起茶杯边喝茶边思考,咦……俊逸卓然、一张酷脸迷死人不偿命,理应不会让人吓成这样吧! 是该让裴奕专心诊疗了。夏姑娘忧虑的眼神让他心生不舍,是什么缘故,让他像想保护家人一样想保护素未谋面的她? 「夏姑娘,很荣幸认识你,我先告退。」李瑞麒向夏芸作揖,投以放心的微笑。 「哪里。」他的笑容很亲切,就像一位哥哥。夏芸也回以温馨的微笑。 她竟然对瑞麒笑!那笑容仿佛不受尘世污染的空谷幽兰,清新高雅,一如她洁白的身子般迷人。她求救的人是他裴奕,那笑容合该是对他绽放的。 去!他又在想什么!为什么她总是一再扰乱他冷静的头脑,她对瑞麒笑干他何事,瑞麒是个彬彬有礼又幽默风趣的王爷,任何女人都会趋之若鹜! 夏芸怯怯地观察裴奕复杂的神色。「昨天……很抱歉。」看样子他还在生气。虽然他轻薄了她,该生气的是她,但她目前立场薄弱,先道歉应该比较不会吃亏。 「抱歉?夏姑娘是抱歉擅闯非雾潭?还是抱歉拿沙子丢我?亦或是抱歉你体内的病不能让我尽兴?」裴奕邪恶地说。 「你——」 「我,昨晚是下流,今天是卑鄙、还是无耻?」他昨晚回山庄后又冲了几大桶冷水让脑袋冷静,她却像没事一样一早来求医,这算什么! 「我都已经道歉了。」 「你以为我裴奕那么好耍,单单道歉就能一笔勾消?」虽然知道她出现在非雾潭并无其他企图,他还是咽不下那股平静生活被戳了一个洞的失序感。 「就因为我的处境是必须求你,你才肆无忌惮地羞辱我?」夏芸无奈地说。 「老实告诉你,对于我不想看的诊,求我也没用。」他转开头,不想看到她受伤的表情。 第11章 她昨晚也并不好过,他无情的逼近让她担心害怕,他的碰触让她痛苦万分,回到何家后,连许久都未曾梦见的恶梦又在夜里缠身,一身冷汗醒来,她试着回想梦中的片段,却又头疼欲裂。在梦中她只感觉到一大片一大片鲜红的血液渐渐透湿她的衣服、她的双手,她想看却看不清楚是谁的血,是她自己的血吗?她头好疼……闭上眼,不要再想……她好累…… 「你不舒服?」裴奕让摇摇欲坠的夏芸靠在躺椅上,拉起她的衣袖为她把脉,动作轻盈地以不碰痛她为原则。果不其然,他的猜测是对的,扶她靠在躺椅也牵动她的痛楚。 「不用把脉了,没有结果的,我休息一下就好,已经不疼了。」夏芸睁开微红的水眸,她记起昨晚他也是因为她突如其来的疼痛而替她把脉。 「你不想治疗你的病?」她不在乎吗? 「换作是任何人患了这怪病,都会想治好。我娘带我看过许多大夫,结果都如同神医你昨晚所言,我没病,没病就谈不上治疗。」 「难道你不想用你的手抚摸男人的胸膛,像我昨晚在水中抚摸你一样?那销魂的滋味是语言无法比拟的,你真的不想试吗?」他以性感的吟哦低语诱惑她。 「你……谁想和你一样……」色狼,这回她没骂出来,脸却红了。 「不敢骂了?」他笑道。说说也害羞,清纯的小花! 「我的意思是……我不用……摸别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可以活得很好。」她习惯了。 「你也到婚配的年纪了吧!不想拥有自己的婚姻、自己的小孩?你不会无知到不知道小孩是怎么来的吧!」 「我当然明白——」他们难得心平气和地谈话,却在聊怀孕生子?她今天是为了元安村民来的呀!「何必跟我谈这个,我早已接受事实,不劳神医费心提醒。夏芸今天来此的目的是希望神医能医治江陵身染重病的朋友。」 「放弃自己也不忘别人是吧!很伟大!」 「他们不是『别人』。」元安村不过五六十人,他们就像感情融治的家人。 「很好,为了他们,你甘愿大老远找我,谁陪你来?」她的家人不可能让一个女子只身远赴他乡,他忽然很想知道是谁陪她到洛阳。 「没有人,是我自己来的。村里的人病的病,其他人要工作、又要照顾病人,根本走不开。」 「所以就派你?」她就健康吗? 「是我自愿的。看他们痛苦,我真的希望能为他们做点什么,请神医——」 「我也走不开。」他抛下一句令夏芸摸不着头的话。 「咦?」什么意思? 「我不去江陵。」有了前车之鉴,他不会再轻言离开。 「你不去?」夏芸急了。 裴奕看着夏芸的芳唇在他不到咫尺的距离一开一合,昨夜甜美的回忆再度侵蚀他的神智,他们两人现下并坐在躺椅上,他却碰也碰不得,因为他的接触势必会令她痛苦。美人在前,他只能欣赏,而这个美人却引发他从未有过的强烈想望。当下,他决定—— 「听说过我要求治病的代价吧?」 夏芸点头,那些代价都很不寻常。 「要我医治你家乡的人,可以,代价是——」 是什么?夏芸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 日暮时分,山岚渐沉,归雁点点,炊烟冉冉。 「我回来了。」山羊胡男人推开木门,将一担李子放在墙边,转身又回门边把门关上。 「太阳都下山了,山上开始转凉了吧?」妇人问丈夫。 「有一点。」男人回答。 「山上比较冷,我看该把冬衣拿出来了,你上山的时候穿。」妇人盘算着。 「也好。」 何氏夫妇的感情看在夏芸眼里,就像和煦的暖阳,不同于烈日,暖阳虽然平淡无奇,却能温暖人心,何氏夫妇对彼此的情,就是他们携手一辈子的动力,夏芸觉得感动。 婚姻可以是这样子动人,然而她无缘拥有。 你也到婚配的年纪了吧!不想拥有自己的婚姻、自己的小孩?裴奕今早说过的话出现在夏芸的脑海里。 她喜欢小孩。每当看到邻居抱着婴儿,或稚龄的儿童在村庄里跑跑跳跳时,她都会想抱抱他们的小身体、牵牵他们的小手,但是一旦她强迫自己这么做,所得到的感觉只有疼痛,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第12章 她曾问过玉娘抱着婴儿的感觉是什么?玉娘说婴儿的身体很软、很脆弱,他们若被抱得舒服,会开心地笑,而抱婴儿的人也会觉得很满足。 真心的牵手与拥抱也是,都能借由身体的接触让对方感到安心,是注入力量、心灵交流的途径。 注入力量?心灵交流?她不懂,她大概一辈子都不能懂。 她觉得小孩子能被抱在怀中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治疗村庄的人,裴奕所要求的代价是她的身体。 「为什么?我的身体值那么多人命吗?」夏芸不解。 「不为什么,这就是我要的代价,况且我还得先评估值不值得。」 「值不值得,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我要治你的『病』。若是你的『病』在我手上没有起色,相对的你这个代价一点用处也没有。你应该要庆幸,你可以救人,也能救己,重要的是,我可以带领你领略肌肤相亲的快感,你没有损失。」他又邪恶地补充。 也许这项交易她真的没有损失。就如裴奕所说,她的病若有起色,她能救己也能救人;失败,他们各自回归原本的生活。元安村的病人有没有希望,都看她了。 裴奕是人称的神医不是吗?她就是抱着希望来找他的不是吗? 秋天了,山上冷得快,萧瑟的凉风逐渐透人心骨。她想,该为何氏夫妇做点什么,以感谢他们这段日子对她的照顾。 第四章 洛阳城 白天是城里最活跃的时刻,商贩店肆敞开大门迎接过路财神,说到商贩店肆,随便抓一个路人问,都会回答全洛阳城内最富盛名的酒肆非「食田酒楼」不是,醇酒香茶加美食,自是令费客流连忘返。 更令老老少少的顾客津津乐道的是,酒楼内还请了一群能歌善舞的胡姬定时表演边疆舞蹈,胡乐扬起,衣袂飘飘,宛如置身异国仙境。 裴奕一个人坐在二楼靠窗的雅座,品尝着近日到货的上好岭南茶。 酒楼的室内采中空挑高设计,就算坐在二楼,也能清楚地观赏一楼表演台上的表演。裴奕坐在靠窗的雅座,视野右及表演台,左及街上的风光,是酒楼内视野最佳的地点。 表演台上万种风情的美女正款款起舞,叫好又叫座,然而裴奕只是无聊地睨视街景,看着卖菜老头、胭脂小贩、布匹商店吆喝着生意、垂髫孩童奔跑嬉戏、妇女采买日常用品……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裴奕的心情与热闹的街景恰恰相反。 他在等,他在等夏芸的答复,从他提出条件起,已经过了三日,她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 以她的身体作为治病的代价,主要是料想她必不会接受这样类似卖身的交易,让她知难而退。 她怕了吧?也许已经逃回家里去了!想到这里不知为何,他觉得很闷。 无心于楼下的歌声舞影,裴奕招来店小二为已空的茶壶注入热水。重新装满液体的茶杯冒出白烟,道地的茶香随着白烟逸散至空气中,抚平了裴奕纷乱的心绪。 一个未轮到她上场的胡姬,莲步轻移地走向独坐的裴奕,千娇百媚地偎向裴奕的臂膀,露出一大片香肩的薄纱舞衣勉强遮住重点部位,知道裴奕前来,趁着表演空档亲近裴奕。 凡是在食田酒楼跳舞的女人,没有一人不心仪于裴奕的卓然与俊逸,他的酷劲不是一般人能抵挡的,但敢接近他的女人是少之又少,毕竟他是雇用她们的老板、食田酒楼的主人,她们的去留权在他手上,大家就算「哈」得要命,也不敢贸然以美色引诱裴奕,裴奕定下规矩,食田酒楼不是烟花之地,若要勾引男人,唯一的路:包袱款款——滚蛋。当然,也少有人与优厚的薪资过不去。 「裴少主,一个人喝茶?哎呀!酒楼的气氛这么好,媚儿替您斟酒。」偏偏就是有人自恃美貌,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见裴奕无动于衷,还是迳自喝茶,阿逻媚又使出浑身解数,将玉腿往裴奕的大腿磨蹭。「裴少主,媚儿敬您。」她自信满满,普通男人根本逃不过她的呢喃软语外加温香软玉。豆*豆*网。 以身试法,有胆!裴奕朝女人缓缓勾起引人堕落的微笑,不明白的人还以为裴奕很享受美人的伺候。 终究是逃不过她的美色!阿逻媚看到裴奕俊美无祷的笑容,脑中自动幻想裴奕宽阔结实的手臂用力地搂着她的画面,当下骨头都酥了一半。 第13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少主,让媚儿今晚服侍您,好吗?」她不相信裴奕抱过她后会舍得放手,她甚至开始想像坐上紫竹山庄少庄主夫人宝座的位置了。 「你很勇敢。」裴奕低沉的嗓音让人察觉不出任何想法。 「谢谢少主夸奖,为了您,媚儿可以不顾一切。」她满心欢喜地投入裴奕的陷阱。 「不顾一切,是吗?」他轻抚阿逻媚的俏脸,指头沾了她脸上的蜜粉,脑中忽然浮现夏芸干净、不施脂粉的脱俗清颜,眼前的庸脂俗粉顿时令他厌恶地别开脸。 裴奕的手抚上阿逻媚的脸时,阿逻媚早已软瘫于他的魔力下,她只想着享受裴奕的温柔,连点头也嫌多余。 「媚儿,你说,违反游戏规则的人应该怎么处置?」他已经看不下去这黏在他身上的女人淫荡的嘴脸,冷声问。 「当然是处罚他罗!」他怎么忽然问这个?谁不知好歹惹到他了吗?算他倒帽! 「很好。游戏结束,叫齐伯上来。」裴奕唤来店小二把掌柜的叫上来。 「咦?」阿逻媚觉得疑惑,他到底在讲什么游戏? 不一会儿,一名六旬左右的笑脸老者恭候在裴奕身侧。「少庄主有何吩咐?」 「删除她的名字,这个女人不得再进入食田酒楼。」他指向惊愕的阿逻媚,语气平稳的就如平常一样。 「是的。少庄主还有任何吩咐吗?」齐掌柜轻松的语气也像在谈论天气一样。 「没事了。齐伯,有空回山庄坐坐。」齐伯是父亲的伙伴,从小看他长大,他们的感情有如叔侄一般。 「我会的。少庄主也要常来品尝齐伯泡的茶呀!阿逻媚姑娘,一起下楼吧!」老者笑嘻嘻地招呼阿逻媚往楼下走去。这女人暗地里不知利用食田酒楼的招牌名目做了多少男女勾当,少庄主的决定真是没话说的好。 「不!少主,媚儿哪里做错了?您不喜欢媚儿了吗?」挽住裴奕的手臂,她还以拼命送秋波,暗示裴奕晚上的约会。 「是你自己说违反规则的人理当受罚,不是吗?」裴奕眯眼,寒光射向她还放在他身上的手,阿逻媚连忙收回手。 呆愣了一会儿,阿逻媚这下才知道触犯了裴奕所定的规矩,眼泪攻势马上上场。「少主,媚儿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求少主让媚儿留下,少主,媚儿年纪轻、不懂事,马上再为您斟一杯酒。」阿逻媚嗲声嗲气陪笑道。 「不用了,你说为了我可以不顾一切。而这里的『一切』与你无关了,也『不』必『顾』了。马上滚!」 「不!少主,媚儿不会再犯了……」 他一挥袖,示意齐伯和店小二把人带走。「少主求求您……」哭喊声渐行渐远,酒楼照常营运,丝毫不受影响。 裴奕托腮看向窗外,又回归无聊了。 街上依旧热闹,人潮不断,和先前没什么两样,但刚从对街饭馆吃饱喝足走出去的几个流氓,吸引了裴奕的目光。 吸引裴奕的不是流氓的衣着模样,而是他们的行径,他们正在调戏一个路过的少年。 手上提着一个包裹的少年被洛阳当地最声名狼藉的一群地痞团团堵住。 「老大你看,这小子细皮嫩肉的,摸起来肯定很舒服。」其中一个小混混色眯眯地说着,还把充满污垢的手伸向少年的脸。 少年退了一步,避开禄山之爪。 「呦,害臊啊!摸一下又不会死。」又一个混混想试试少年皮肤的触感是否如眼中所见。 「是呀!唇红齿白、白白净净的活像个娘们,小子,你尝过女人没有?」浑身酒味的混混淫秽地讥笑道。 「哈哈哈——」混混们会意地哄堂大笑。 少年戒慎地瞪着这群流氓,用包裹挡开他们的魔手,找空隙想逃。 「老大,这小子瞪我们!」 「小子,长得挺漂亮的,怎么没见过你?外地来的?」五个人之中为首的落腮胡混混粗声道。 他们连男人也调戏!少年心中喊槽,一心想脱离这个窘境。 看向四周,路边人很多,但居然没有人伸出援手,一个个像若无其事般从他们身边走过。 因为这五个以落腮胡为首的混混正是官商争相勾结的地痞流氓,自称洛阳五侠,黎民百姓根本不敢招惹他们,而被他们招惹的下场只有自叹倒楣。 第14章 「喂!说话啊!我们老大问你话,怎么不说?」 幸好街上人群多,要跑也比较容易。少年紧抱着怀里的包裹,思考逃脱的方法。 「老大,他是不是不会说话?」自以为最聪明的混混下了一个结论。 「哑巴!」他的话果然引起其他混混的共鸣。 「真可惜了一张好脸,不然这么嫩红小嘴在床上肯定叫得很好听!」 「哈哈哈——」 「你们看天上有鱼在飞!」少年突然出声,指着天空。 鱼在天上飞?真亏那位少年想得出这个名堂!裴奕勾起一抹有趣的笑,把远在十几尺外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在哪里?在哪里?」 「怎么没看到?」 更有趣的是,那群混混还真相信少年的话,全都愣愣地抬头找鱼。 总算有好玩的,裴奕看得更起劲了。 「就在那里呀!飞过去了!」少年指向天空的另一边,趁机会溜之大吉。 「没有啊?」 「老大,那小子跑了!」最矮的混混眼角瞥到少年跑走,连忙嚷嚷。 「妈的!我们上当了!他不是哑巴!」 「狗屁!连我也敢骗,把他抓回来!」他还以为少年是个哑巴。落腮胡老大吼着手下抓人。 果然只是些笨蛋!难怪官商争相勾结他们,就是因为他们好骗。 看来以那少年的智能要摆脱那群流氓绰绰有余,戏落幕了,裴奕起身打算回紫竹山庄。 「唔……放开我。」 「哇!『小子』是个女人耶!」 慌乱中。「少年」的帽子被挤掉,一头及腰的秀发像瀑布一样垂放下来, 三日后 夜阑人静,静谧的星空,让裴奕想到在非雾潭遇到夏芸的那个夜晚。 她没走,还没回江陵,是不是代表她接受他的条件?如果真是这样,他能放下恐惧,与夏芸到江陵去治病吗?如果放不下,他是否应该让她离开,不过,他到底在犹豫些什么? 夏芸,现在应该睡了吧! 裴奕顺着心中想见夏芸的念头步入清芬居客房,裴奕坐在床边替夏芸把脉,望着床上熟睡的人儿,平静细致的脸庞没有痛苦,脉象也正常。 只有这时候,她才不会感觉到肌肤相触的痛楚,这究竟是为什么? 裴奕隔着丝被用单手轻轻拦腰抱起夏芸,让夏芸坐靠在他胸前,另一只手小心地解开她的前襟,他想检查她颈后连接到肩膀的伤势。 睡梦中的夏芸感觉自己被人抱在怀中。 她一定是在作梦,因为现实里,她不可能被这样抱着。 这个怀抱好温暖,温暖得让她舍不得离开这个梦,不过,她好想知道是谁抱着她,是玉娘吗?不是,因为玉娘是女人,没有这么宽阔的胸膛,那到底是谁?应该是男人才有这样的胸膛……尤其是裴奕—— 男人!裴奕! 再怎么想睡都被吓醒了,夏芸连忙睁开眼,这不是梦,真的是他,他就在她面前…… 「你……」 「醒了?别动,我看看你的伤。」 裴奕将夏芸的长发拢到她身前,将她的衣领从后拉下几寸,露出颈子和雪白的肩膀,一块青紫色拳头大小的瘀青,比三天前有明显的消退了。 「痛吗?」裴奕用白布隔着夏芸的雪肤轻按,检查疗愈的情况。 夏芸这才发觉裴奕是隔着丝被搂住她,就如同他现在为她的伤触诊一样,难怪她不会发病,可是这样让他抱着,她觉得心里乱乱的,虽然隔着被子,但靠这么近…… 他显然清楚她不是不能被「靠近」,而是碰不得他人的体温,所以他才会这么做,她不得不同意裴奕是个很细心的人。 「唔……」好痛,他居然用力压她的瘀青。 「现在才晓得痛!」他不得不轻斥她,不过看来伤势恢复得很顺利。 想到那天一出食田酒楼看到她倒在男人怀中,他就有说不出的气愤。 「为什么当时不呼救?」他问,一边替夏芸换药。不过不用她解释,他也了解洛阳城里人民的「习性」,但是她妄想以一己之力对抗五个男人的行径让他很不悦! 第15章 他是问在洛阳城里发生的事吗?她当然想求救,但是路人冷漠的态度让她凉了心,她都已经被强行撕破衣裳,还是没有人愿意说句公道话。明哲保身,这是每个人陷入麻烦时的最佳策略,尤其在自己又无能为力之时。 夏芸低下头,在心里轻叹一口气,这才看到自己肩膀的裸露,他连她兜衣缠绕在颈后的绑线都解开了,她当然知道这样做是上药的必须过程,但是平常都是巧儿帮她换药,巧儿同她都是女人,而他是男人,毕竟他们不该这么亲密,虽然他的动作不会带给她任何疼痛。 「巧儿可以帮我……」她嗫嚅地说。 夏芸三天前自昏迷中醒来,从丫鬟巧儿口中得知她被裴奕救回紫竹山庄。 当天,她认为伤处已经不要紧,可以离开山庄了,却被巧儿阻止,说是裴奕的命令不能让她离开。她尝试说服巧儿,巧儿只表示没有办法做主让她走。 就这样,她被禁足了三天,也从那时候起,她没见过裴奕。 感觉到夏芸轻吐的气息在他颈边搔着敏感的皮肤,鼻间萦绕着属于夏芸身上清新淡雅的香气,目光所及是夏芸完美的颈肩,虽然他们之间隔着一层被子,但他从没忘记第一次看到她时的悸动,裴奕忽然觉得身子紧绷僵硬起来。 他从来就不是个柳下惠,对象又是夏芸,他岂会视而不见?裴奕的手像是自己有意识般,将夏芸的柳腰揽得更近些。 「我是大夫。」裴奕故作平常,天晓得他忍得很难受。 这下子也有他裴奕奈何不了的时候,因为他并不想看到她因肢体的接触而痛苦。 「裴大夫,你的手……」她指的是他搂住她的手。他正在上药,而且她的双手都被裹在丝被里,她根本不能挣扎,但是他怎么……愈抱愈紧了? 夏芸微微一动,想在她与裴奕之间拉出一点点距离,他的男性气息让她紧张得不能思考。以往只有她想拼凑出恶梦里的片断时才会头疼得无法思考,可是他的靠近并不会引起头疼,好奇怪啊! 「不要动,剩下敷上药布的部分。」其实早该敷上药布了,他竟然贪求她的味道而迟迟没有动作。 该死!为什么一遇到她,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都会失控? 「为什么不肯见我?」夏芸在裴奕替她上药布的同时,在他耳边问。这是她近三日以来心中最大的疑问。 「药上好了。你的伤恢复情况良好,我换帖药给你,再吃个四五天就可以了。」裴奕转过身,让夏芸整理衣着。 他当然听到她问什么,只不过他还在逃避她可能的决定。 他这是哪门子回答!「我不要再吃药了,我——」 「不行。」 「为什么不行?」夏芸下床站在裴奕面前问。 「因为你是我救回来的病人,既然选择救你,我有义务治好你。」裴奕没看向她,自顾整理桌上的药瓶。 「既然选择救我,为什么在这三天不肯见我?」他能转开她的问题,她也能兜回原本的问题。 「我不是来了?」但是她醒来并没在他的预期内。 「若不是我醒来,你还是会一声不响的走,对不对?」 「我是谁,能让你呼之即来、挥之则去?」 他又成了他们初见面时的自负,温柔和霸道到底哪一个是他? 「你是名闻遐迩、人人敬重的裴大神医,我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平凡女子,没有资格这样劳烦神医。」夏芸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什么都不是,连最起码的尊严都被忽略。 「知道就好。」裴奕自紧咬的牙齿间迸出声音,脸色铁青地往屋外走去。 他讨厌夏芸能轻易引出他的怒气,引出他见不得她失落的情绪,引出他心疼她难过的心—— 心疼!可恶,他什么时候学会悲天悯人了!行医至今从不是因为悲悯生老病死,而是纯粹为了自己的兴趣,因而走上这条路。 「我答应裴神医的条件,以我的身体作为治病的代价,希望神医不会食言。」夏芸没有叫住裴奕,只是平静地说出她的决定。 多少有心理准备的裴奕,听到夏芸亲口说出来,还是不免讶异。 「你不会简单的以为我要你是要你来打打杂吧?我是要你献上你的清白,你懂吗?」 第16章 「我懂。」 第五章 早膳过后 「夏姑娘,山庄外有一个来自江陵自称是您的朋友的男子想见您。」紫竹山庄的家仆来通报。 江陵?男子? 「谢谢你,我现在就过去。」夏芸立刻往紫竹山庄大门快步走去。 是元安村的人吗?会是谁?从家乡来的,不管是人还是消息,夏芸都心急如焚地想知道。 「夏芸!」站在门外的年轻男子一看见夏芸从门的那一头走出来,兴奋地迎上前。 「方大哥!」夏芸觉得惊讶,又看看旁边。「你一个人吗?」 「对,我一个人。」 「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娘好吗?大家都好吗?」夏芸紧张地问。方家彦是她的邻居,大老远来找她,是不是元安村发生什么事了? 「大家都还是老样子,玉娘也很好,你放心。」 「那就好。你怎么来了?」 「你寄给玉娘的书信上提到你求见紫竹神医并不顺利,玉娘和我都不放心你,所以我来看看。怎么,你见到紫竹神医了吗?他愿不愿意到江陵看病?」 「他能。」夏芸有点心虚,因为「能」必须建立在其他因素上。 「那太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江陵?」回去以后他打算向爹娘重申娶夏芸为妻的意愿。 「这……」对从小到大处处爱护她的方家彦,她该说出真相吗? 夏芸说话时的温婉神情再次让方家彦怔忡。她好美、好温柔,叫人舍不得把眼光从她脸上移开。 「夏芸,你听我说,我喜欢你,从你到元安村以来,我一直……都喜欢你,我想娶你,请你嫁给我。」顾不得时机对不对,方家彦说出埋在心里十年的话。 「方大哥你……」夏芸没想到方家彦会说这个,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直觉往后退了一步。 「夏芸,你不要怕,我是真心的,一回江陵,我马上求我爹娘,让你过门。」 「我不能……」她该说什么呢?她一直把他当哥哥,从来没想过他们之间会有男女之情呀! 方家彦以为夏芸指的是她的病。「我不在乎你带病的身体,我希望你一辈子都在我身边,就算你不能为我生孩子,也让我照顾你,好吗?」 「方大哥,我一直把你当成让我可以信任依靠的大哥,的确,我还不懂爱情,但我知道我对你的感觉不是爱情,你是我敬重的大哥,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夏芸……」她一直当他是大哥,没有一点点男女之情! 「你说你可以不在乎有没有孩子,但是方伯伯、伯母在乎,传宗接代对身为独子的你来说,是项重责大任,相信方伯伯和伯母对你的期望一定很大,你不该让他们失望,你值得更好的,但不会是我。」她真的是这么想,不希望方家两位老人家失望。 「我爹娘都很喜欢你,他们会谅解的……」他不够理直气壮,因为他明白概率是微乎其微。 「方大哥,我很抱歉,或许我这一辈子都不能拥有自己的婚姻、小孩,这是我的命,但不该是你的命运,你有大好的人生,你会有贤慧的妻子、会有可爱的孩子,可以看着你的孩子长大,然后好好的享清福。」 「没有你,你以为我真能得到幸福吗?夏芸,我只要你,你明白吗?」一向温文的方家彦突然大声吼向夏芸,夏芸着实吓了一跳。 「夏芸……」他该放弃吗? 「方大哥,你要去哪?方大哥?」 方家彦失神地离开紫竹山庄,连夏芸的呼唤都充耳不闻,他爱了十年的女子对他没有情,他却自顾自地沉溺其中、无法自拔,是悲哀还是活该! 夏芸对方家彦的离去无可奈何之际,在长廊上遇到李瑞麒。 「夏姑娘,你的伤不要紧了吗?」对于裴奕救回夏芸一事,李瑞麒早已耳闻。 「不要紧了,谢谢李公子的关心。」夏芸微笑道。 「我正要去找裴奕聊聊,这个……虽然都是我一个人在自言自语比较多,夏姑娘要不要一道去?多一个伴也热闹多。」 「不……不用了……」她和裴奕能聊什么?她的病吗?结局也只会是两人不欢而散吧! 夏芸想拒绝的同时,李瑞麒看到正从书房出来的裴宇。 第17章 「宇儿,好久不见,李大哥回来了。」李瑞麒亲热的挥手呼喊。 裴宇翻翻白眼,昱昭王爷就是这种人来疯的性子,他实在想不透依师父的个性怎么会和王爷成为至交? 裴宇这才想到书房里的情形,连忙比出噤声的手势,要李瑞麒闭嘴。 蹑手蹑脚走近裴宇的身边,李瑞麒压低音量声好奇地问: 「怎么啦?里面发生什么事?」这个时间裴奕不是都在书房里看书吗?他平常都大剌剌踢门进去的,怎么现在连说话都要「节制」? 「师父睡了,你们有事的话晚一点再来找他吧!」 「睡……睡了?你说裴奕『现在』在书房睡觉?」都过了早饭时间很久了,裴奕才「睡了」? 「师父这两三天都熬夜看医书,到清晨才小睡一下。没事我先走了。」裴宇说完便离开。 「熬夜看书?」记忆力过人的裴奕有必要熬夜看书吗? 「既然如此让裴大夫休息吧!」夏芸轻声说道。 「也好,我送夏姑娘回清芬居。」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夏芸还没说完,书房的门猛然被打开,裴奕脸色冷然的站在开启的门前,外衣半披挂在右肩上,瞪着李瑞麒。「她说不用你送,你可以滚了。」 哎呀呀!裴奕居然当着他的面叫他滚,虽然平常就是这样了,不过美女在旁,至少要给他点面子吧!裴奕也太不够意思了,有了女友,忘了朋友!等等,女友……眼光在裴奕和夏芸两人身上转呀转,好一对郎才女貌!李瑞麒露出奸诈狡猾的笑容。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看看你,脸色这么差,是没睡饱、还是欲求不满?再进去补个眠吧!我暂且充当夏姑娘的护花使者,绝对不会让你的病患伤到一毫一发。」看到裴奕逐渐铁青的脸,算是报答裴奕叫他滚蛋的殊荣。 他那是什么眼光!「不要我提醒你第二次。」裴奕的耐性正在一点一滴蒸发中,对于李瑞麒的嘻皮笑脸,他一向不太在意、也任由他去,可是李瑞麒所指明的事实让他火光。他没睡饱、欲求不满,是又如何,一切都是为了夏芸身上那莫名其妙的怪病,但……该死,他痛恨被人剖析的感觉。 「唉!在这里被人嫌,早点离开好了,夏姑娘要不要一起走?」李瑞麒不怕死的补了后面那一句。 「我有事要和夏芸谈。」裴奕克制自己的怒意,没经大脑脱口说了连自己也讶异的话。 有事和我谈?什么事?夏芸疑惑地抬头看了看裴奕,又看了看李瑞麒。 「这样啊!」看样子,裴奕的情路会走得有些辛苦。「那夏姑娘只好自己『小心』一点了。」李瑞麒同情的看向两人。 「滚!」裴奕沉声道。什么小心一点!李瑞麒找死吗! 他们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吗?怎么说话的场面这么火爆?夏芸对这两个男人的相处模式大感不解。 「不要用滚的啦!太丑了。我用走的比较符合我优雅的身段,夏姑娘,你说对不对?」 夏芸忍不住以衣袖掩嘴轻笑。她有些了解了,朋友之间也可以互相信任到彼此开开玩笑也不会伤害对方的程度,真令人羡慕! 待李瑞麒走远后,裴奕问:「为什么不待在清芬居?」 「家乡的朋友来找我,我在大门口和他聊了一下。」 「朋友?男的?」裴奕没有察觉自己语气中的醋意。 「嗯,是一位邻居大哥。」虽然奇怪他这样问,不过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在这里,他是主人,有权利知道任何事。 「没有我的允许,不得任意进出山庄,包括你。」 「我知道。」自从住进紫竹山庄以来,就等于失去了人身自由,她不觉得损失了什么,只希望裴奕能早日治愈她的病,然后救家乡的人。 夏芸把心思转到裴奕身上,他身上披的衣服是裴宇替他披上的吧,快掉了,他没注意到吗? 一阵风袭来,外衣又下坠了几分,夏芸动手将快要掉落的衣服重新挂回裴奕肩上。 裴奕胸口一震。「你做什么?」她是在关心他吗? 「呃……衣服快掉了,对不起。」他又生气了?他真的好爱生气! 她以为他生气了吧!「不用道歉,你回清芬居吧。」她的道歉让他心头闷闷的。 第18章 「不是有事要和我谈?」怎么叫她回去了呢? 「明天我要去何叔家替他换药,就这样,没事了。」他只不过纯粹想把她和李瑞麒那怪胎隔开以免遭受「污染」。 就是这样,没有别的了,他告诉自己。 「换药?何大叔怎么了?」她住进紫竹山庄后,何大叔夫妇曾来看过她,那时何大叔还好好的呀! 「昨日从果树上摔下来,伤势不重,没有危险。」何叔的伤是他看的,他其实没有向夏芸解释的必要,但看到她担忧的神情,他竟然想安抚她,搞什么!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看何大叔吗?」 「随你!」 裴奕退回书房内,把门关上,留下在门外一头雾水的夏芸。 他们谈完了吗?裴奕要和她谈的事就是这个吗?她愈来愈不懂裴奕的想法了,不!应该是从来没懂过吧! 「方大哥?」夏芸同裴奕到何家出诊,在门外巧遇方家彦。 「昨天和你见面后,我一个人走到这座山上来,想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没想到遇到认识你的何大婶,于是我就把我的来意告诉她,她知道我是你的朋友后,很好心的留我暂住下来。」方家彦向夏芸解释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裴奕不着痕迹的打量夏芸口中的「方大哥」,看来像是个无害的庄稼人,方正黝黑的脸看得出来长期在田里工作,但是裴奕注意到这家伙看夏芸的眼神,有一股深沉的占有欲,那股占有欲让他深觉夏芸处境的不单纯。 方家彦也是戒慎的看着眼前神色自若的出色男子,没错,这男人的确出色,俊美的脸庞不说,和他不相上下的挺拔健壮身型不像是因劳动而成,全身散发令人不容小觑的存在感,却又有和存在感极端相斥的孤傲气质,和这样的男人站在一起,连他也会不由自主的降低自己的份量。他是谁? 「你是?」 「裴奕。」简洁有力的自我介绍。 原来是紫竹神医!「久仰神医大名,我是夏芸的朋友方家彦,和夏芸从小一起长大。」 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快就搬出和夏芸的关系,沉不住气的家伙! 裴奕对方家彦的「示威」不感任何威胁,反倒是方家彦自己对裴奕的存在,感到如临大敌一般。 「夏芸,你们什么时候回江陵?」 「还要……一阵子,方大哥先回去吧!」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江陵。 「一阵子?神医不是答应到江陵治病?」方家彦听出夏芸疑惑的语气。 方家彦的疑问和夏芸不定的神色让裴奕这下了解了,夏芸没说出真相,方家彦真以为他要到江陵去,这样好了,他做个顺水人情,把该讲明的都讲明。 「要我去江陵可以,条件只有一个——我要夏芸。去江陵值不值得就看她的病了。」 裴奕的话让在场的另外二人都吓了一跳。 「夏芸?」方家彦不敢置信。 「夏芸也答应了,方兄请回吧!我会尽力医治夏芸,然后夏芸会是我的女人。」 「夏芸,你答应了?」她要用她的身体换村民的性命?那他怎么办? 夏芸点头,也好,她不用再找借口隐瞒真相了,顿时,夏芸觉得心里头轻松许多,又继续手边的动作。 「你为什么答应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在牺牲你自己知不知道!」夏芸是他方家彦的,他要挽回。 夏芸不容置疑的眼看向方家彦。「我答应过的事绝不反悔。」 「你爱上他了?所以拒绝我?」方家彦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不是这样的,你别胡说,我拒绝你是因为……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方大哥果然没有想通,她之前还试着相信他说的话,她好笨,是不? 「不管夏芸是不是爱上我,都不关你的事,她不爱你是事实,你不用再缠着她。」夏芸爱他,听起来让裴奕挺舒服的。 「夏芸,跟我回江陵!」方家彦一心只想挽回夏芸,想都没想、也完全忘了夏芸的体质,就伸手抓住夏芸。 在方家彦还没碰到夏芸之前就被裴奕挡住,还被裴奕扭住双手,方家彦痛得大叫,夏芸看方家彦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于是出声阻止。「裴大夫,不要!」 「他想伤你,没看到吗?」裴奕寒冰般的语气表示他的怒气。 第19章 「他不是恶意的,放过方大哥好吗?」 裴奕因夏芸的求情而软化,松了手劲。「胆敢伤害我的人,后果不是你能想像的。」 他们走后,剩下方家彦一人独自站在原地,眼眶因愤怒而发红。 他爱了夏芸十年,没道理因为裴奕一句话而改变,夏芸是他的,永远都是,他不会善罢甘休。 第六章 清芬,顾名思义,是形容桂花清新芬芳的香气。 清芬居的桂花庭,植有十几棵比人还高大的桂树。夏芸这会儿漫步在庭间,任桂花随风飘落在头上、身上。 这里的桂树比家里后院的要大多了,不知道家中后院的桂花开了没?不知道玉娘怎么样了?元安村的人怎么样了?还有……方大哥回去了吗?方大哥若把她留在这里的真相告诉玉娘,玉娘会怎么想?一定会担心她吧!她从不后悔与裴奕定下这个约定,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身后一阵细小的声音吸引了夏芸的注意,夏芸循着细碎的音量转过身寻找声音来源,她在树干后面地上的落花堆里找到了她的目标——一只幼鸟。 夏芸蹲下身仔细看,小乌压在地上的那一边翅膀好像受伤了,另一边完好的翅膀仍奋力挥动,想飞,可惜不从它愿 …很像她,是吧!心里担心、害怕,却一个人苦无方向。 小心地捧起小鸟放在手心。 它好小,只有她手掌的一半大,身上的羽毛还没长齐,看不出是什么种类的鸟。 恐怕是从巢里掉下来的。夏芸捧着小鸟站起身,抬头看向头上的树枝,果然在上头树枝间发现一个鸟巢,距离有点高,她看不到巢里的情形。 「你是从那里掉下来的吧?」夏芸问。 小鸟啁啾的浅叫声好像是在回答夏芸的问题。 「很痛吗?」半卧在夏芸手心里的小鸟挣扎的动了动翅膀。 「你忍一下,我马上找人替你疗伤,再送你回家。」此时在夏芸脑海出现的人选就是裴奕,没有多想,她捧着小鸟就往裴奕的书房走去。 书房 几天以来,裴奕翻遍书房中所有的医书,甚至连父亲四五十年来走遍大江南北所蒐集珍藏的奇奇怪怪非正统的医书都拿出来翻,就是找不到有关夏芸身上的病症和处方。 一向目空一切、自视甚高的裴奕踢到「铁板」,还是特大号的「铁板」,不免心情烦躁,又加上接到远在外地的双亲寄来的「问候信」,问他选上了之前他们寄回来的卷轴中的哪家女子,裴奕的心情更是荡到谷底,然而怒火的岩浆却是愈爬愈高,随时有火山爆发的可能。现在的书房成了紫竹山庄内的禁地,除了李瑞麒以及裴宇,进去打扫的仆人都会被裴奕轰出来,山庄里的仆人和婢女谁也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工作开玩笑,裴宇是裴奕的徒弟,自是不会被轰出来,而李瑞麒则是裴奕怎么骂也骂不走的厚脸皮。 不过这会儿,和李瑞麒系出同门的另一个厚脸皮,也不怕死的在低气压笼罩的书房里挑战李瑞麒口中的「史上最残暴动物」。 「裴大哥,别一直待在书房里啦!好闷喔!」娇嫩的嗓音如银铃般悦耳,这种撒娇的声音任钢铁般的汉子也会变成绕指柔。 「闷的话,你可以出去。」裴奕还是专注在书堆里,不过还是分一点点心应付杵在书房不走的年轻少女。 由裴奕的态度看来,这个挑战者幸运多了,不是因为她是女的,而是她的身分使然。胆敢在裴奕的脾气像炸弹的时候入侵裴奕周围,也只有和李瑞麒是兄妹的李瑞珊了,她正斜斜的坐在太师椅上,听到裴奕的回答后不以为然的嘟起小嘴皱了皱鼻头。 「欸呦!我不要。」 持续的翻书声显示裴奕并没有搭理她的抗议,被宠惯的李瑞珊当然不满裴奕的忽视,但刁钻如她更是不会轻易投降。 「无聊,无聊,无聊,好无聊喔!裴大哥,陪我出去走一走嘛!人家好不容易能出门来你家,走嘛!走嘛!我们去看会发紫光的竹子,好不好?」见裴奕又开始惜言如金,李瑞珊索性跳下太师椅,自动「黏」到裴奕身边,扯住裴奕的衣袖,展开她驾轻就熟的「ㄋㄞ」功。 「那样的竹子山庄内到处都有,你从小看到大,还要我陪吗?」更何况在夏芸的病还没头绪之前,他根本没有那个闲情逸致。 第20章 说的也对,裴大哥对自家的奇景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那不要看竹子好了,去哪儿呢?啊!我们去药园——」 「昨早和今早不是让你去过了?」她连他整理花草也要跟,也就是她已经缠他两天了。 「药园也不成,那带我去洛阳城里玩。」 「瑞珊,我很忙。」就算他再疼爱这个小妹妹,也不代表他能任她为所欲为。 「不管!不管!我要、你、陪、我!」最后三个字不但拔高音调,还拉长拍。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如果你无法配合,我会下逐客令。」他的耐心有限。 李瑞珊刁钻归刁钻,倒不会蛮横无理,聪明如她,很懂得看人脸色。 听哥哥说,裴大哥为了一个女人,整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已经好几天没有回迎风居睡觉了,裴大哥虽然身强体壮又武功高强,但总归是肉做的,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呢? 「裴大哥,你休息一下吧!」这千真万确是李瑞珊的肺腑之言。 眼光重回书本上的裴奕当然没遗漏这句说给他听的话,但他不发一言。 夏芸的病始终一筹莫展,苦无对策又如何?他的理智一直告诉他就这样算了,别再找了,乐得不需要离开这里、不需要面对自己的恐惧,可是他的心却不听使唤,硬是对夏芸牵肠挂肚…… 「再这样下去连我都头疼了啦!」李瑞珊有气无力地埋怨。 「谁!」书房门口细碎的声音引起裴奕的全副注意,伴随裴奕出声的是他猛然拉开房门的飞快动作。门一打开,是夏芸急欲转身离去的背影。 「站住!」裴奕因为夏芸想要离开的表现让他口气不善。 她就这么想离他远远的吗? 夏芸僵在原地,不晓得该不该转身面对裴奕,她发觉她老是惹裴奕不高兴。 刚才她走到这里来听到书房里有其他人的声音,所以她踌躇着要不要进去,最后想一想还是算了,书房里传来的对话,足见娇柔女声的主人与裴奕的感情甚佳,她还是别进去打扰人家了。不过,天不从她愿,才刚转身要走,手中的小鸟就是自顾自的叫了几声才甘愿,然后,门就被打开了。 「找我什么事?」 「没事。」她维持原姿势不动。 她是在报之前打发她的仇吗?没事怎么会到这里来! 「你该不会是想我,所以晃到我书房门口吧?」裴奕促狭地问。 「不是!」她才不是! 「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为什么要用后脑勺对着我?转过来。」 她应该转过去吗?若是被他知道她拿一只小鸟来打断他们,他会不会更生气? 「夏芸,转过来!」他自认超凡的耐心一碰到她全都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夏芸依言转过身,手中的「发声物」自然而然见了光。 好耶!好耶!趴在窗棂上看好戏的李瑞珊暗自为夏芸喝采。 原来眼前这位纤细脱尘的美人就是哥哥口中赞不绝口的女主角夏芸呀!平常裴大哥若遇到让他烦躁的事,除了铁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外,就没有别的了,夏芸真厉害,三两下就让裴大哥暴跳如雷兼「变脸」还外加开玩笑,好佩服啊!嗯!她喜欢。 「为了它来的吗?」他看得出来,被捧在夏芸手心里的是一只受伤的幼鸟,想必是为了替幼鸟治疗,她才来找他,完全与他个人无关。说真的,他挺吃味的,对一只小鸟。 夏芸点头又摇头,她不想打扰他们。 「你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这只鸟不需要包扎吗?」 「是谁呀,裴大哥?」李瑞珊迫不及待要加入好戏,娇嫩柔软甜腻的嗓音增添女人性感。「咦?你是谁?怎么没见过你?」再加上半挂在裴奕身侧的亲密行为,说明她和裴奕关系的不寻常。 「我找裴宇帮忙就可以了,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夏芸转身就跑。 裴奕则因李瑞珊的举动愣了一下,待他看到李瑞珊的大眼中写着满满的恶作剧,他扔下一句话后便往夏芸跑去的方向追过去。 「李瑞珊,我回来再教训你。」 教训她?裴大哥才不会呢!她是在替他制造机会耶!他感谢她都来不及了,哪会教训她! 第21章 裴大哥,加油啊!瑞珊在这里支持你。 为什么?当她看到那美丽灵秀的女子靠在裴奕身边的画面,她竟然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只想要驱除那个画面,原以为看不到那个画面心口就不会酸楚苦涩,但那画面却不断进驻她空白的脑中,填充、再填充。 裴奕和那位身着华服的美丽女子站在一起真的很相配。能匹配裴奕这样优秀出色的男人,必定是名门闺秀,就像她看到的那位女子一样。可是,她为什么一这样想就觉得浑身都不对劲? 不可以再想了!她只不过是到洛阳来请求裴奕,她和裴奕也仅止于交易的关系,但为何这项再正确不过的认知却带给她心口淌血的痛?这样的疼痛比起身体发病时的疼痛还要酸涩上好几倍。 她到底是怎么了?夏芸停下脚步。 她只想着要逃离,不知不觉跑了一大段路,她现在要做的事是去找裴宇帮小鸟疗伤啊! 「你在害怕什么?我这么可怕吗?」裴奕一个轻功点地,轻松落在夏芸面前。 他对自己直觉追过来的行为感到烦乱,她都已经说要找别人帮忙了,他还跟过来干什么!但一听到她要找别的男人帮忙,他便觉得醋意横生,虽然裴宇是个小孩子,也不可以。于是他的双脚硬是比脑子下达命令抢先一步行动,自动自发追了过来。他在担心什么?是担心夏芸误解他和瑞珊的关系吗? 不可能的!裴奕告诉自己。就算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这是他的自由,又不关夏芸的事!何必在乎夏芸的想法和感觉。可是——天杀的!他就是不想看到夏芸绝尘而去。 「没有。」夏芸心虚地说。 「师父,夏姑娘。」是裴宇。他结束药园里的采药工作,提着装满药草的篓子从药园走出来。刚踏出药园就看到裴奕及夏芸,便走过来打声招呼。 「裴宇,可不可以请你看看这只小鸟?它是我在清芬居的庭院捡到的,好像伤得不轻。」太好了,裴宇的出现正好可以让她避开与裴奕间的奇怪气氛。 真尴尬,师父就是大夫耶!夏姑娘怎么会舍「神医」而就「小徒」? 「宇儿,鸟的翅膀内侧有折伤,翅膀和腹部也有轻微擦伤,你上完药后再送回夏姑娘的房间。」裴奕迳自下达命令,说出小鸟受伤的情况,对夏芸的「视而不见」不以为意。 「好的,我知道了,顺便喂它几只药草上的小虫好了。夏姑娘,把小鸟交给我吧!我保证它回到你手上时不会这么病恹恹的。」 裴宇依言接过夏芸手中的小鸟,离去前却被夏芸叫住。 「裴宇,我和你去。」想到裴宇离开后她还得面对裴奕的责难,虽然对裴奕有些无礼,夏芸还是提出要求。 「宇儿去忙,你留下。」裴奕示意裴宇先离开,接着又问: 「不害怕,为什么急着逃?」 「因为我不想打扰你们的谈话……那位姑娘身体不要紧吗?」她好像听她在喊头疼。 「不用理她,死不了。」他还想好好教训瑞珊一顿。这丫头愈长大反而愈不像话,连他也敢耍。 「你是大夫,怎么能对病人不闻不问、甚至放任病人的生死痛苦不管呢?」就像对元安村的人一样。 她在质问他吗?裴奕不屑地说: 「我从来就没有要当一个仁心仁术的大夫,别人的死活根本不关我的事,就是有些吃饱没事做的愚民自以为是的把我拱成神医,『神医』,很好,既然与神构得上边,我要谁生谁就生,要谁死谁就死,不正是顺应民意吗!」这些话,他从没告诉过任何人,现在却因为夏三言两语而全盘托出。 「你错了!神是为了渡世人的苦厄、解救世上苍生而成为神的。大家尊称你为神医是因为你的医术足以解救人免于病痛,而你却扭曲你的天职,浪费你过人的天分,我不相信你这么以为的『信念』能让你比较快乐。」 「什么苦厄、什么解救苍生,这都是你们的一厢情愿,你少用救苦救难的口气来『渡化』我,我不信这一套。神医,哼!」裴奕自嘲地冷哼。 若他真是理所当然的神医,为什么解救不了湘儿的苦?为什么让湘儿自他眼前死去? 「你知道你这样带给多少人痛苦吗?赋予了病人希望,又残忍的把希望夺走,为什么?」 「我并没有剥夺他们的希望,只要付得起我要的代价,一切都好谈。你还没付出代价就判定我的罪,是不是言之过早了?」别忘了,他也从商,他不否认自己是个市侩的商人。 第22章 「我的病,不,你说过的,我根本没病,无病从何再论起色?可不可以请你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付不出我应付的代价?」这几天她按照裴奕开给她的处方服药,结果很清楚,都是白费。 裴奕不语,因为夏芸说中事实,他连日来的收获是零。 「你说话呀?难道你默认了?那元安村的人不就……」 「你就只顾那些人而不顾自己?你就只想着要减轻他们的痛苦而放弃自己?他们是你的什么人,你为什么凡事为他们着想,不替自己想一想!」恼怒的火苗窜升,让裴奕对着夏芸咆哮而出。 他痛恨夏芸一心为了别人而不顾自己。是的,她远道而来是为了元安村的人,她苦等他也是为了元安村的人,她甘愿付出自己的身体还是为了元安村的人,她……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别人,她才是那个适合当「神医」的人!她就这么不爱惜自己吗! 该死!他竟然为她强烈感到不舍。 「就是因为明白身体痛苦的难受,所以才不希望他们和我一样必须承受痛苦,我何尝不是为了我自己,因为我不想看到他们难受的样子。」村民发病的情形她是见识过的,腹痛如绞,忍受不住的甚至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她不想要他们这样下去,他们都是好人,不应该受这种折磨。 「那你自己的痛苦呢?就这样让它下去吗?」湘儿也是因为要让他放心到远地去医治别人,所以迟迟不告诉他她的身体状况,才酿成大病。 「该死的别人!该死的好心!全都该死!」裴奕连番咒骂,理智紊乱失序,一心只想惩罚夏芸的善意,借此发泄他的不满。 裴奕强硬地拉过夏芸纤细的身子, 第七章 烛光发出柔和的光线,室内每一个角落都得到润泽,如月光般轻灵安详。 熟悉的桂花的香味,让刚转醒的夏芸有一瞬间的怔忡,仿佛身处于元安村家中的房间里。 「夏姑娘,您醒了!」一张俏脸忽然探到夏芸面前。 巧儿?这里……紫竹山庄的客房。她刚才……对了,好像是痛昏在裴奕的怀里。 裴奕呢?他有没有…… 「我……」夏芸坐起身。 「您是被少庄主抱回来的,晚饭没吃一定饿了吧!我到厨房去端宵夜过来。对了!少庄主要我转告您,说什么事都没发生,就这句话。」巧儿虽然纳闷,但也没完才出去。 什么事都没发生……她目前的身体还是不行!夏芸丧气的想。 在夏芸垂头丧气之时,房门被打开来,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巧儿,她还没醒吗?」 是找巧儿的吗?看样子来人知道她昏睡的事。不过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夏芸直接回答: 「巧儿现在不在,请问有什么事?」 「你醒了,太好了!我找你很多次了呢!」 「姑娘,你……」她不是今天下午在裴奕书房里的美丽女子吗?她怎么会来找她?是不是因为裴奕丢下她不理,所以才…… 「我叫李瑞珊,我们下午见过。」 「李姑娘有事找我?」应该是为了下午裴奕追出来的事吧! 「夏姑娘,我大哥和裴大哥,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这……」这是什么问题? 「我大哥温柔体贴,裴大哥冷静沉稳,虽然他们两个都很好,不过只能选一个喔!」李瑞珊以为夏芸陷于两难,不好抉择,特别又补充一下。 「我不知道你大哥是谁。」至于李姑娘口中的「裴大哥」应该就是裴奕了。 「啊?瑞麒哥从来没跟你提过他有个举世无双、如花似玉的妹妹吗?」大哥太可恶了,居然忽视她,有了新妹妹就忘了旧妹妹。 李公子的妹妹?她怎么没想到呢?李瑞麒、李瑞珊,名字只差一个字,五官相似,个性又都爽朗不羁,难怪她对李瑞珊会有种熟悉感。 「你喜欢裴大夫?」她记得第一次看到瑞珊时,瑞珊是整个人「黏」在裴奕身上的,似乎巴不得让全世界知道她与裴奕的关系,现在来问她,怕是她威胁到她的「处境」了吧! 「我是喜欢裴大哥没错,但我没有要作裴大哥的新娘呀!他是『大哥』耶!」光想就觉得可怕,她才不要整天只会管她这个、管她那个的人来作她的丈夫,那多无趣。 第23章 「新娘?」看来误会的人是她了,听到这话,不知为何,夏芸忽然觉得心头的郁闷放松不少,又问:「为什么问我这个?」 「你回答就是了嘛!你喜欢他们之中哪一个?」 刚到房门外的人影因为这句话而驻足倾听。 夏芸在心里轻叹一口气。看来李瑞珊是不打算放过她,不答也不行了。 「我无从选择。」一个不知道生命何时会因病痛而消失的人,没有资格谈爱吧? 爱?为什么她心中会出现这个字眼?她也渴望爱人和被爱吗? 「无从选择?就简单的二选一的单选题而已嘛!要不然说说你对我大哥和裴大哥的感觉好了。」这样应该有助于夏芸的选择。 对他们两个的感觉?屋外的人不觉专注细听。 「一定要说吗?这不太好……」要她和人讨论男人,不是她会做的事啊! 「房里只有我们两人,没关系的,说嘛!」 该怎么说才能让李姑娘满意呢?李公子对她来说就像亲人一样,给她安心的感觉;而她对裴奕则是说不透且摸不清,她不知道自己对裴奕的想法究竟如何,就算有那个约定存在,他们之间也只是大夫与病人的关系。 但,大夫与病人之间会那样复杂吗? 「李公子待人亲切,和他相处如沐春风,是个可以当朋友的人;裴大夫学识广博,可说是个好大夫。」如果他不把人命视如草芥的话。 好大夫!屋外的人嗤之以鼻,她是恭维他还是讽刺他!若真赞美他,那下午时她就不会对着他说教了。 伫立在门外的就是裴奕,因为不放心夏芸,所以过来看看她醒了没,结果却听到这些仿佛在对他和瑞麒「称斤论两」的「卖肉」言论。 「哎呦,这些都是一般人对他们的评语,我要问的不是这一种啦!这样问好了,如果他们同时要娶你,你要嫁哪一个?」够白话了吧! 嫁哪一个!这问题果然够「白」。「白」到屋内屋外的夏芸和裴奕都吃了一惊。 「不会有这个『如果』的。」夏芸终于反应过来。 李瑞麒一定当她是妹妹,而裴奕则只当她是病人兼代价而已,所以不会有如果。更何况她不是正常人,根本不能过正常的婚姻生活。 夏芸的回答让裴奕的心在高兴与不悦间震荡。 她没有选择条件极佳的瑞麒,让裴奕欣喜若狂,她也没有选择他,让他不悦到极点。 她都自愿作他的女人了,竟敢说不要他! 「为什么不会呢?虽然我希望你来作我真正的大嫂,不过,这样一来裴大哥不就很可怜了吗?」两位都是疼她至深的大哥,她希望他们两人都能过得好。 真正的大嫂?裴奕为什么可怜? 李瑞珊看出夏芸脸上的疑问,于是再接再励加紧说服,深怕夏芸因此被吓跑,这样大嫂就没得要了。 「洪大哥为了你的病已经不眠不休很多天了,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书房,好几天没回迎风居的卧房睡了,整天埋在像山一样高的书堆中不知道在找什么,连吃饭也不好好吃,有一餐没一餐的,让人看了挺担心的。我大哥也劝过他,可是裴大哥依旧那副死人样,听都听不进去,害我也跟着烦恼起来了!」 瑞珊也太夸张了,他是常忙到忘了吃饭。裴家的产业富可敌国,虽然近年来他依父亲的意思渐趋守成而不再开拓,可是还是需要花费庞大的时间和心力来「维持」,忙到忘了吃饭休息是常有的事。 裴奕想阻止李瑞珊再说下去,毕竟这是他自己要做的事,也是他一开始的决定,不需要让夏芸多想,果然——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帮不了什么忙就算了,还给大家添麻烦。」让玉娘担心、又伤了方大哥的心,现在还来打乱了裴奕的生活。 门外的裴奕收回正要推门的手。夏芸由字句中显现的苦楚深深地敲击进他的心底,夏芸的道歉像是从以前至今不曾停止过的自责,裴奕有说不出的难受。 他不想看到她低头认错的模样,因为那会让他想狠狠抱住她,抚去她的难过,而现在他什么也不能做。 正当裴奕掉头离开时又听到房里传来的声音,拖住他的脚步。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别难过呀!」李瑞珊急了。 第24章 「我不难过。凡是人,要做的事都有自己的理由。虽然我不能制止你的裴大哥那样做,不过他很聪明,他一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用担心。我只是他的病患,能说、能劝的也有限。」 「今天下午裴大哥惹你伤心了吗?」夏芸说话的样子好像很失落。 「没有,是我惹他不高兴。」是啊!亏她还说每个人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理由,她却批评裴奕身为大夫的自觉,她实在是没有权利这样做的。 「那……你嫁给瑞麒哥,当他的妻子、我真正的大嫂,好不好?」既然裴大哥这么难搞,那就牺牲裴大哥好了! 「我不会嫁给任何人。」李姑娘还是不死心吗?又绕回原点了。 「为什么?」她的问题和门外的裴奕想问的一样。 「一个有可能会因病见不到明天太阳的人,你说她能奢望婚姻吗?」 「你忘了我说过我要谁生就生、要谁死就死吗?在我手上,你想死还没那么容易。」裴奕推门而入,口气显得不悦。 以往,他对病人不带希望的语气根本懒得理,对于再三在疗程中表示自己没有存活希望的人,他都丢给他们一句:不想活的话,我可以马上让你解脱。 但是,夏芸的自暴自弃不但让裴奕打消离开清芬居的念头,还第一次有想骂病人对生命不抱任何希望的冲动。 「裴大哥,你别对夏姑娘这么凶,她答应的话就是我未来的大嫂,不许你欺负她。」李瑞珊的护卫之姿展露无遗。 「是吗?李瑞麒要娶老婆了?」裴奕眯眼看向夏芸,语气很平常,邪谑的眼神很威胁。 他明知故问,她怎么可能答应,在她承诺了他之后。 「瑞珊,已经很晚了,回房去。」裴奕下令。 瑞珊的鬼灵精他是领教过的,再让瑞珊待在这里,夏芸不疯也会累得只剩半条命。 「不要!我才来一下子而已,我们正聊得起劲。」她好不容易认识一个新朋友,她才不要走。 「瑞珊,你忘了下午的事吗?」他不提不表示他忘了。 这时,巧儿端着餐盘进来,没注意到房内的其他人。 「夏姑娘,让你久等了,我想您没吃晚饭,所以又替您热了一碗粥才多用了一点时间。巧儿的手艺没有厨房大娘好,还请夏……少庄主、郡主,巧儿给你们请安。」说到一半才发现房里有「其他人」,紧张得餐盘还没来得及放好便先福了福身子。 「巧儿,把东西放下,送郡主回房。」裴奕命令。 「是,郡主请随巧儿来。」 李瑞珊则心不甘情不愿的嘟起红唇离去。 房里剩下裴奕和夏芸,夜晚静得让他们两个人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瑞珊是郡主?」夏芸还没自震惊中清醒。 瑞珊是大唐的郡主,李公子不就是王爷!他们是她的亲戚!血浓于水,难怪会有熟悉的感觉。 是啊!她有很多皇亲国戚,可是一旦相认,不知道会有什么不能预料的后果。 「为什么不吃晚膳?」裴奕挑眉。 「我不是不吃,是睡到刚刚,所以现在才吃。」 她竟然昏睡那么久!裴奕咒骂自己的粗暴。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很好,就好像睡了一觉醒来,精神也好多了。」 「你吃吧!我回房了。」再继续待在她身边,他无法保证会不会再让她昏睡上半天一天。 他不能走啊!她还没说—— 「等一下,陪我好吗……」 「你要我陪你?」她不是老爱躲着他? 「嗯……陪我,对,陪我……吃饭。」不管可不可耻了,他能留下来比较重要。 「我坐在这里,你可以用膳了。」裴奕挑了桌旁的一张椅子坐下。 没有发怒也没有嘲讽,裴奕俊美的脸在温和的时候特别眩惑人心,让夏芸的心漏跳一拍,反而觉得不太自在起来,出尘无瑕的脸上悄悄飞上一抹红云。 夏芸吃饭不夹菜又坐立难安的样子,裴奕一眼就猜出个大概,她是有事想告诉他吧!她愿意待在这里从头到尾都不是为了他,想离开他都来不及了,哪会主动留他。 「你想说什么就说,不用勉强自己。」 第25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他看出来了?管他三七二十一,硬着头皮做吧! 夏芸放下碗筷,起身站到裴奕面前,没有迟疑,颤抖的手拉开绑在腰际上的衣带及裙带,衣带滑落地面,外衣和长裙跟着敞开落地,躺在夏芸纤细的脚踝边,现在的她着纯白的中衣与亵裤,在烛光的映照下,白玉般匀称的双腿在薄纱亵裤里若隐若现,玲珑有致的身材让裴奕一览无遗。 「今晚,我给你。」 只有这样做才能断了裴奕毫无方向及进展的盲目搜寻,还给紫竹山庄原本的少庄主;也只有这样做才能尽快解除元安村民的痛苦和她的疑虑,她没有心思理会羞不羞耻这等事了! 「你到底想证明什么?证明你肯为别人牺牲奉献的伟大情操?证明你不怕痛?还是证明你的身体对我有多大的影响?」若是最后一点,她成功了。 经过下午痛昏的教训,她还是不放弃吗?那些人真有比她的命重要吗? 夏芸停止动作,坚定的回答:「我没有要证明什么,我只知道我要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有可能会痛死在我怀里。」裴奕咬牙道。 「我不怕。」 这个笨蛋,她天真的以为他只要她的身体吗—— 裴奕对自己突生的想法感到错愕,他不只要她的身体, 桌上烛默默垂泪,凝花影,泪堪怜。豆*豆*网。 窗外夜色更显沉静,草木若有情,也怕是柔肠断成寸寸…… 第八章 「芸姊姊,你看你看,从这里看那座山好漂亮喔!如果能到那座山上去,一定能看到很棒的云海!你说这里有小木屋和果园,怎么还没看到呢?果园是什么样子?都种些什么果子?果子怎么腌呢?哇!看到了!看到了!是不是那间木屋?好棒喔!我从来没进去过木屋,快,快过去……」 会这样大声嚷嚷、吱吱喳喳的,也只有飞出鸟笼的李瑞珊了。 夏芸和李瑞珊正在通往山上何家的小径上,一路上李瑞珊就是这个兴奋的样子,什么都好奇、什么都问,夏芸也只好充当她的向导,耐心为李瑞珊解释东、解释西,看样子,李瑞珊被保护得哪里都去不得。 也因此,夏芸更担心她们擅自出紫竹山庄的严重性。事实上,她是被瑞珊「拖」着走的,现在瑞珊都还拉着她的衣袖不放。 她们会出来是因为何大婶托人告诉夏芸说她需要人手帮忙她腌制李子,请夏芸去帮忙,结果李瑞珊正巧在旁边也听到了,爱玩的性子理所当然不错过任何新鲜事。 不等夏芸喘气,李瑞珊举手敲门。 木门被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夏芸眼帘。 「方大哥?」来应门的不是别人,正是还住在何家的方家彦。 「夏芸,你来了。」开门一见是夏芸,方家彦咧嘴笑开,露出一口白牙。 「你还没回江陵?」再看到方家彦,夏芸不免讶异。 夏芸,我留在这里其实都是为了你!方家彦在心中呐喊着。 「李瑞珊是我在紫竹山庄认识的朋友。方家彦,方大哥是我在家乡的邻居。」夏芸替他们介绍彼此,也体贴地为李瑞珊掩饰郡主的身分。 「李姑娘幸会。」方家彦有礼的向李瑞珊问好,态度诚恳无欺。 李瑞珊象征性的点个头。 这位大哥也是夏芸的朋友吗?她的朋友的朋友应该可以算是她的朋友,不过她讨厌他看夏芸的眼神,好像藏了什么东西,让她觉得不舒服。李瑞珊拉了拉夏芸的衣袖。 「方大哥是你的朋友吗?」 「是的。」 还是只能当朋友吗?听到夏芸没有迟疑的回答,方家彦的眼神黯了几分。 已经被妒意和恨意蒙蔽的方家彦,已经听不出夏芸的意思,夏芸还当他是朋友,他却急将把这份友谊往外推。 「怎么不见何大婶?方大哥?」见方家彦若有所思,夏芸唤他。 「何大婶……喔……大婶在后院,她要你们进来先喝杯茶、坐一下,等一下就过来。」方家彦迳自走到桌旁,招呼两位女子进屋,倒了两杯茶。「这是何大婶今天上午煮的水果茶,她说要请你们试试味道,茶壶里的果子都是昨天何大叔采收下来的,很新鲜,你们尝尝。」 新鲜水果的味道不因入喉而减,反而留在齿颊间,更显果茶风味,何大婶的手艺果然好。 第26章 一旁闲不下来的李瑞珊拿起茶杯,边喝边在屋子里好奇地东碰碰、西碰碰。从小到大身边尽是精品华饰的她,不晓得如此简陋的陈设也可以成为一个家。 哇!这水果茶酸酸甜甜的,味道真不错。 「我们可以去果园吗?我好想看水果采收。」李瑞珊挨着夏芸坐下来。 「李姑娘想看的话,等会儿我带你们上去,正好下午果园的工作也快开始了。」不等夏芸回答,方家彦先邀请两人。 「瑞珊,我们是来帮何大婶忙的。」 「那帮完再上去。」她好想去果园玩喔! 「瑞珊,我看还是……」奇怪,屋里明明通风,进来时还觉得很凉爽、根本不会热,为什么现在却热了起来?夏芸拢了拢一头及腰的长发。 「还是怎么样?」话怎么只说到一半? 「我想夏芸的意思应该是,帮忙完何大婶腌果子,时间可能接近黄昏了,视线不比早上好,上山也比较危险。」方家彦说。 「嗯……对……」怎么胸口闷闷的,愈来愈热?夏芸深呼吸。 「芸姊姊,你怎么了?脸比刚刚红了点。」 「会热吗?我把窗户全打开。」会热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药效发作了,再过不久,夏芸就会是他的,方家彦兴奋狡狯地想。 「方大哥,不用了,我到外头去走一走。」吹吹风会凉快点。 「芸姊姊,我跟你去……唔……」李瑞珊跟着夏芸起身,可是一个晕眩,让她跌坐回椅子上。 「瑞珊,你怎么了——」 「我觉得头好昏……好想睡……」李瑞珊趴在桌子上,无力地说。 「怎么会突然想睡呢?瑞珊,瑞珊,你醒醒,瑞珊,瑞……」 不对!有问题,她们之前都好好的,怎么回事?夏芸看向方家彦。「方大哥?」 「不用叫了,喝了迷药会睡着是一定的。」 「迷药?」夏芸看着方家彦从未出现过的可怕眼神,事实已经昭然若揭。「是你下的药?」 「没错,迷药是我下的,今天要你们来也是我计画的,别急,小小的迷药不会要人命的,只会让李姑娘安安静静地睡上一天。」 他居然……瑞珊喝了迷药……是何大婶煮的果茶!但是她也喝了呀,为什么没昏过去?反而觉得浑身发热?这不是正常觉得热而已,她也被下药了吗?好热……连吸进来的空气都是热的……为什么? 「为什么……我……」夏芸觉得全身发热,自腹下骤升而起的热潮,窜流至全身,身体里好像燃起一把火。 「你很好奇自己为什么没像她一样昏倒而是浑身发热?因为你喝的不是迷药而是媚药,解开药性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与男人交合,否则会欲火焚身而亡。现在这里只有我能帮你了,芸儿。」方家彦目光淫秽地逼近夏芸,为着即将到来的胜利兴奋不已。他在李瑞珊杯中放入的是迷药,在夏芸杯中则是放入媚药,这么做才能让不相干的人好好「休息」。 不可能的,一向疼她的方大哥竟然会对她下这种毒手,夏芸边摇头边向门边退。 「芸儿,很难受吗?快过来,方大哥替你解毒。」 夏芸靠在门板上,门板传来的些微凉意让她的头脑清醒不少,但才一下子,她便感觉不到凉意,浑身被烈焰包裹着,连门板摸起来都觉得炙烫。 「我本来就不想当你的什么『方大哥』,我要的是你温柔的叫我一声家彦,做我的妻子,一辈子叫我家彦,只有我一个男人,你能了解我的心吗?」 「我不要……何大婶……救我……」夏芸害怕的摸索门闩,已经有一点涣散的神智仍对抗着令她难受的药性。 「啊——」方家彦大力扯过她的身子,让人碰触的疼痛乍升而起。 「不用叫她了,他们夫妻俩出去了,没人会打扰我们。」何氏夫妇到城里采购过冬的必需品,这一趟出门没有两三天是不会回来的,他还得好好感谢他们给他这个机会。 「我知道你很难受,芸儿,忍着点,我马上让你舒服点,别挣扎……」方家彦也使尽力气压制夏芸不停扭动的身躯,满心要得到夏芸的念头让他忘却夏芸的体质,一心只想征服她。 「不……不要……方大哥……」一个弱女子的力气终究是敌不过强壮有力的男人。 第27章 欲火的难堪与疼痛的忍耐所交织出的失望和无望,夏芸眼角迸出的泪水,冷却了方家彦火烧般的理智,只不过那声「方大哥」让他理智尽失,只想伤害身下脆弱的人儿。 「不要再叫我方大哥,你若是聪明一点,我根本不会让你受这种痛苦,都怪你说什么都要把自己给裴奕,我待你会比他差吗?我爱你,他呢?可恶的裴奕,你以为我会让你如意吗?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夏芸是我百般爱惜保护长大的,甜美的果实应该由我来摘,不是你,裴奕!」方家彦愤怒的眼红如烈日,恨不得将夏芸一口吞下,永远跟着他。又把夏芸的衣服当成裴奕用力撕扯着,转眼间,夏芸身上的衣物在妒恨之手所到之处尽是残破不堪。 裴奕,他还会要一个残花败柳的她吗?她无法遵守约定了吧!对不起…… 「少庄主,太好了,巧儿总算找到您了。」巧儿气喘吁吁的在大门口遇到刚进来的裴奕。 她在紫竹山庄里绕呀绕的,就是找不到裴奕,后来裴宇告诉她少庄主人在非雾潭,她高兴地跑回清芬居要请两位主子再等她去通报一下,回到清芬居却发现夏芸和郡主都不见了。看丢了夏芸,「代志」是非常大条的,于是想先到非雾潭去禀报少庄主,结果运气好在大门前就遇到裴奕了。 「什么事?」裴奕问。 「夏姑娘和郡主去何大叔家,巧儿来不及禀报少庄主……」 何家?何大婶昨天问他何大叔能否下山了,他们要下山采购冬用品。何家这会儿没人在,她去那里干什么? 「她去做什么?」 「何大婶请人来说她需要人手帮忙腌果子,所以……」 没等巧儿讲完,裴奕转身飞奔而去。 千万别出事,夏芸…… 「你们少庄主发什么疯,跑进来又冲出去?」李瑞麒正好要出去,看到裴奕已经几百年没这么火烧屁股的模样。 巧儿福了福身子向李瑞麒请安。「王爷,少庄主没有发疯,只是要找夏姑娘。」 「夏姑娘怎么了吗?」 「她和郡主没有经过少庄主的同意出去了,巧儿想,少庄主说不定是生气了,不然……」 没那么简单,否则裴奕不会没听完别人的话转身就走,他一向冷静,难不成真的出事了?糟了!瑞珊也…… 李瑞麒跟着跑了出去,留下巧儿一个人愣在原地。 他们怎么都问完就跑出去了?她都还没说完呢! 「他根本只是打着神医的名号在玩弄你,你被他骗了,知不知道!」方家彦咆哮着。 「我知道……以前你对我好是骗我的、疼我是骗我的,从头到尾……骗我的人都是你,不是他……」夏芸困难地说着,体内的疼痛和无名的燥热在在折磨折着她的神智。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好,在我要了你以后,我就是你的丈夫,看你怎么讨厌我!」方家彦蛮横的俯下身,在夏芸的脸上又亲又吮。 「放开我,我不要——」夏芸的双手被制住,她只能不停的转头避开方家彦的亲吻,可是力图清醒的神智却加速涣散中。她不能屈服,她从来就不是个软弱的女子,她不接受这种屈辱。 夏芸紧咬下唇,将嘴唇咬出血而不自知,鲜红色的血缓缓流过下巴,流到脖子,在夏芸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怵目惊心。 方家彦的脸沾到夏芸的血,夏芸涣散的眼近距离看到血,眼前闪过许多鲜红的画面,令她惊声尖叫起来。 「不——啊——啊——」好多人流着血……好多血……她身上也是……血…… 「啪!」方家彦因夏芸的尖叫声而心烦,甩手就给夏芸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散了飞过夏芸眼前的血腥画面,夏芸盯着方家彦,身体定住不再动。 「芸儿,你的嘴流血了,很痛吗?芸儿,像现在这样乖乖的,方大哥就不会伤你,方大哥会好好疼你。谁!啊……」 「你这禽兽不配叫她芸儿。」裴奕咬牙,狠狠的给了方家彦一拳,将方家打飞离夏芸身上。 当他撞开门看到夏芸衣衫破败、了无生气的被压制在地上,他恨不得拆了方彦的骨头,区区两拳根本消不了他漫天的怒气,现在的他只想杀了方家彦。 「裴奕,又是你,如果没有你,夏芸就会死心塌地的跟我,都是唔……可恶!」方家彦又结结实实的吃了裴奕一拳,眼红的他开始靠着蛮力胡乱出拳。 第28章 没有根基的方家彦哪里会是裴奕的对手,裴奕轻松闪过漫无章法的拳头,几番藉力使力,招招命中要害,方家彦这时已经倒在地上不起。 「你以为你这样做夏芸就会爱你吗?她还敬你是她大哥,你却这样伤害她!我警过你,你还敢靠近她,不要命了是不是!」裴奕再一个出手,打算打醒方家彦的执迷不悟,却被人半路拦截制止。 「裴奕,够了!」李瑞麒挡下裴奕一招。 果然出事了!瑞珊昏倒在桌上,夏芸红润地躺在地上、上半身只剩肚兜蔽体,看裴奕愤怒成这样,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裴奕应该及时赶到了,多谢老天爷。红润?不对,有问题。 「瑞麒,让开。」裴奕仍然死瞪着遍体鳞伤的方家彦。 「再打下去会出人命!」 「他该死!」 「夏姑娘的情形怪怪的,你带她回去,这里我来处理。」 「夏芸……」裴奕奔至夏芸身边,仔细检查夏芸的状况。她的状况不对!脸色潮红,连脖子、肩膀、手臂都泛着不正常的粉红,额头也冒出大量的汗,是疼痛造成的吗?「夏芸,你醒醒,夏芸,我是裴奕。」 「裴……」是裴奕吗?他来救她了。夏芸努力撑开眼皮,想看清眼前模糊的人影。 「夏芸,你能站起来吗?还很痛吗?」裴奕脱下自己的外衣,覆盖在夏芸裸露的身体上。 「……」夏芸摇头。她一点力气也没有。 「该死的你,你对夏芸做了什么!」裴奕冲到方家彦前面,拎起奄奄一息的方家彦,对他吼着。 「别吼了,人都被你打昏了。」李瑞麒点明事实。 「没用的人渣!」裴奕将方家彦丢到地上,又看看李瑞珊的情况。「瑞珊不要紧,被迷药迷昏而已,睡上一天就没事了。」 他又回到夏芸身边,俯身对她说:「我先点你睡穴,再抱你回去。」 「不要点……穴,好热……」夏芸拨开盖在身上的衣服, 芙蓉轻纱帐内,旖旎的风情自成天地。 第九章 娘,爹爹呢? 不要哭、不要出声,答应娘…… 都是血,到处都是血…… 好多箭插在爹爹身上,爹爹流好多血…… 我们无怨无仇,我不想杀你。 我佩服你,昱曜王爷。你的命抵她的命,我说到做到。 乖孩子,不要哭,不要报仇,忘掉你所看见的,忘掉…… 郡主、郡主、我们快走…… 不要,我要爹娘,我要爹娘——啊啊啊—— 夏芸幽幽转醒,三天来脑海中的画面尽是家人遇害的情景,让她不得不正视自己的身分,找出这桩血案的原因。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害他们全家? 她是娘拼死保护的,她是爹用生命换来的—— 她多少年来遗忘的竟是这样残酷的事实,连带着对爹娘的印象都跟着埋葬在记忆深处…… 为什么?为什么爹要她遗忘?让她不明究理、浑浑噩噩的活了十四个年头? 爹不要她报仇,难道爹早就料到她根本没有能力为他们报仇。 是了,她没用,一点用处也没有,家人全走了,剩她一个人在世上独活,对不起…… 「夏姑娘,昱昭王爷、郡主在房外想见您,如果您还不太舒服,我这就去回绝他们。」巧儿没忘记裴奕交代她要多让夏芸休息。 「我好多了,请他们进来。」夏芸起身下床。 推门而入的是李瑞麒兄妹。 「夏姑娘,你好多了吗?」李瑞麒看到夏芸关心地问。 「芸姊姊,我好担心你……」李瑞珊奔向夏芸,倾身抱住夏芸,将她的担忧以最直接的方式传达给夏芸知道。 他们都知道她的病好了?是裴奕说的吧! 这里是裴奕的房间,三天前自恶梦中被裴奕唤醒,看到裴奕和自己裸身同睡,回想起神智模糊前的事,她下意识挣扎,裴奕却更抱紧她,她本以为被触碰会产生的疼痛竟然奇蹟式的痊愈,那时她才完全清醒,当时两人都很惊讶,姑且不论到底是什么治愈了她,现在的她和正常人没有两样。 第29章 「我没事,王爷,方大哥他……」 「我派人送他回家了,被裴奕打成那样,一年半载的休养跑不掉。好了,好了,大家都没事,夏姑娘,我爹娘想见你,可否一见?」他还是决定请爹娘到洛阳来一趟证实他心中的疑惑。 该来的总是会来!「请带路。」 夏芸尾随他们来到大厅,进门前,李瑞麒对夏芸说:「我们不是你的敌人,不会伤害你。」 他在透露什么?他们已经看出什么了吗? 夏芸带着不安走进大厅,两个面容威严却不失慈祥的长者高坐主位,裴奕也在场。 「民女给王爷、王妃请安。」 「塔亚!真的是你?」座上气质高雅婉约的中年女人,急切地走到夏芸面前,想看得更真切。 塔亚,是娘的闺名,她怎么…… 「夫人,塔亚已经……你看清楚,这位姑娘只是长得很像塔亚。」而那黑白分明的眼则像他的弟弟李岩。 没想到,岩和塔亚的孩子还活着! 当年他一得知弟弟一家人惨遭灭门,即刻快马加鞭赶到出事地点,结果只看到散落一地的尸骨被野狗啃食的啃食、被秃鹰叼走的叼走,他找到弟弟和弟妹的尸身,却始终找不到他们女儿尸骨的踪影。他带回弟弟夫妻俩的遗体,葬在皇家陵地,唉!回家的路成了不归路,都已经十四年了…… 「傲芸,那你一定是傲芸,太好了,你还活着!都长这么大了……」女人喜极而泣,紧紧握住夏芸的手。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夏芸压根没有心理准备。「您认错人了,我不叫傲芸,我姓夏,单名芸。」她挣脱女人的手。 「你不是李傲芸?可是明明长得……」 任何人历经那么一场浩劫,都会对周遭失去信心,更何况是个小女娃。「夫人,你别急,我来说。傲……夏姑娘,不嫌弃的话,能否听老夫说一件往事?」不等夏芸反应,男人又迳自说下去。「当今皇上、我和胞弟李岩同是皇太后所生的兄弟,十四年前,皇上听信了朝中大臣的谗言,误以为李岩勤训兵马是为了造反,趁一次李岩偕同妻子回娘家待产毫无防备之时,下令格杀李岩全家,连身怀六甲的弟妹也不放过。枉费李岩赤胆忠诚,尽心尽力勤加训练我朝的兵马,就是为了防范内爱外患,多少次的战场杀敌,都是为了保护我朝安定,皇上却因一句谗言而不念于足之情,血染李岩全家。老夫痛心之余把李岩夫妻的尸首带回皇陵安葬。但我们始终找不到他们年幼的女儿李傲芸的尸首,找不到尸首就还有生还的希望……夏姑娘,夫人是因为看到你与弟妹长相极为酷似,才冒昧了你,还请你海涵。」 夏芸像是遭电殛,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的爹娘是因为皇上听信小人而冤死、因为猜忌而死,皇上甚至不查清事实,就要他们全家的命……原来,爹不要她报仇不是因为她只是个弱女子,而是因为凶手是当今的圣上,一个她永远也无法对抗的敌人,爹早知道了吧!所以才不要她报仇,认命的死去…… 「夏姑娘,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我爹说的这个故事,李傲芸仍有爱她的亲人在等她的消息,我不会忘记那位我最喜欢的小堂妹。」李瑞麒真诚地说。 爱她的亲人……她有慈祥的伯父、伯母、疼她的堂兄、可爱的堂妹,和杀死她爹娘的昏君……李傲芸的一切她没有办法接受。 「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个故事,我很怜悯李傲芸的身世,也替她高兴她在这世上不是孤单一人,更同情她的仇人是她一辈子也断不了血缘关系的昏君——」夏芸强忍悲痛,镇定的说。 「夏芸!」一直安静不做声的裴奕出声制止夏芸说下去。他不是害怕天子脚下公然毁谤皇上大不敬,而是不要夏芸再说出更多令她悲伤的事实。 和世伯与李瑞麒详谈以及看到今天的情况之后,他相信夏芸就是他们多年来不放弃找寻的李傲芸。他没有权利阻止夏芸知道事实,但他担心夏芸能否承受这些打击,毕竟仇人是亲人和家人枉死,都不是善良的夏芸能理解的。这个世上的不公及谎言,常常能致人于死,不问是与非。 「芸姊姊,你为什么不承认你就是李傲芸?你还有我们,可以和我们一起回家啊!」李瑞珊急得跳脚。 「找不到尸首,或许被野狗叼走了也不一定,李傲芸死了,就算想追究也无能为力。我不是她,也无法为她说什么,请容许民女告退。」夏芸一个行礼后,转身奔出大厅。 第30章 再不走,她的眼泪会当场在那么多人面前决堤,她痛恨大家关爱的眼神,让她的悲哀无所遁形。 「夏姑娘!」 「芸姊姊!」 「不要逼她。」裴奕丢下一句话,也跟着追出去。 大厅里的四个人,愁容满面。是他们太心急了吗? 还没回到房间,夏芸就忍不住趴在曲廊的栏杆上哭泣,抽抽噎噎的,哭的好不伤心。 裴奕无声的环住夏芸,静静的让她发泄,等她哭过。 这三天,裴奕没有再要她,却夜夜搂她入睡。她由起初的抗拒直到睡梦中的不安让她「就范」,于是不再排斥。 裴奕的拥抱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让她渐渐不再害怕恶梦的侵袭。这就是玉娘说的,拥抱能给人力量吗? 「对不起……你的衣服……」惊觉裴奕的衣襟让她的泪水沾湿大半,夏芸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珠,连忙道歉。 她到底是怎么了?完全控制不了自己,霸占着人家的胸膛大哭特哭,还把眼泪鼻涕全抹上去。 「换一件就成了。」裴奕不在乎。 夏芸没有再答腔,经过这一连串的事,她只觉得好累,好想回家。 「我送你回房。」裴奕拉起夏芸的柔荑往迎风居去。 「我想回家。」夏芸挣开他的手。 「不行。」 「为什么?你答应要了我之后会和我一起回江陵的呀!」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允许。」裴奕避重就轻的回答,其实事实上也是如此。 他不会没注意到,夏芸这几天因恶梦缠身和在山上受寒,身子显得虚弱。两人虽同眠,但他不想让她在这样的状况下承受他的欲望,只好什么都不做的抱着她睡,独自忍受欲火的煎熬直至天明。 他不知道自己是发了什么疯,从来不懂怜香惜玉的他,竟然会怕夏芸的身体吃不消。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要回家。」她好想避开这一团乱,避开昱昭王爷家人的追问,只要她身处这里一天,她就必须伪装自己一天,她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你忘了答应我的事?在你还没做个让我满意的代价前就想走,难道你不想救元安村的人了?」裴奕故意刺激夏芸。 她说要离开,让他很不是滋味,只好搬出那群让夏芸牺牲自己的人。他讨厌他们在夏芸心中的地位,却又不得不借助他们在夏芸心中的地位。 「我已经给了你我的身体,该是你完成约定的时候了呀?」难道他不认帐? 「我是说在还不能确定你是不是值得的代价前,我不会到江陵去,你没忘吧?」 「我没忘,可是,明明已经……我不值得吗?我不是你要的代价吗?」这不就…… 「我要了你没错,但是你根本没有那天的记忆吧!」被媚药控制了神智,自制力再强的人也不免被情欲牵着走而忘却一切。 是没有,她全不记得了。「但这何干?你能碰我不是吗?」 「何干?当然有关系了。那天的你虽然热情如火地忘情呻吟,我是碰了你。」 「你……」夏芸羞红了脸。她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吗? 「但是清醒后的你全忘了,这不是我所预期的,也不是成为我的女人所该有的表现。」 成为他的女人所该有的表现?他有过很多女人吗?应该是了,以他的条件,的确会有很多女人愿意委身于他。想到这里,夏芸觉得心好酸,她只不过是他所拥有的女人中的一个,而且还是条件交换的「交易品」。 为了能尽快回江陵,她三番两次咬牙引诱他,连尊严都不顾,他却一直不断找借口拖延她。 拖延……他骗她? 「你从一开始就不想去江陵,才一直不肯见我,对不对?和我定下这个约定只是要让我知难而退,对不对?然后又因为替我解毒,所以才『委屈自己』要了我,现在不想履行约定,所以又编出这个理由,你一直在骗我,对不对?」 裴奕哑口无言。没错,他是为了为难她所以才提出这个条件,而现在她委屈的指控,却让他的心碎了一地。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夏芸知道他不想伤害她?他又该怎么做才能减轻心中对湘儿的愧疚,而重新看待他大夫的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