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祖朱重八:让你女儿怀孕怎么了?》 第一章 胆大包天 洪武二十六年。 应天府,奉天殿内。 文武百官齐聚,恭候御座之下,一个个满面春风,兴高采烈,因为今日将会发生一件关乎整个大明王朝的大事,虽未公布,但所有人都已心照不宣。 信国公汤和、燕王朱棣、曹国公李景隆位列百官之首,只不过三人神色各有不同。 “想必诸位卿家都已知晓今日朕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究竟所谓何事,连远在北平的老四都奉旨赶了回来。” “今日早朝,只议一件事!” “因朕年事已高,身心俱疲,故而是时候选出一位贤才来为朕分忧了,经过深思熟虑,最终决定,册封允炆为皇太孙,待朕百年之后,就由他继任皇位,执掌江山。” “诸位意下如何啊?” 御座之上,朱元璋昂首挺胸,望着站在下面的文武百官,脸含笑意的问道。 朱允炆身着华服,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温顺纯良。 “二皇孙殿下聪慧贤明,博学多才,实乃上佳人选!”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文武百官们一边作揖,一边赞赏,纷纷为朱元璋的决断赞不绝口,生怕自己说的比别人慢了。 满朝文武谁不知晓?为了扶这个孙子上位,眼前这位陛下这些年来不知道杀了多少朝臣,连梁国公蓝玉都被抄家灭族,至今还尸骨未寒,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除非是嫌自己的命太长! 看着文武百官的反应,御座上的朱元璋捋了捋胡须,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明显。 “我反对!” 可是就在这时,人群中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稚嫩却坚定,瞬间传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闻言,朱元璋的脸色瞬间变了,嘴角的笑容消失不见!怒视着人群! 文武百官们更是全都慌了,下意识的看着左右,想找到这是谁在找死! “何人反对?!给朕滚出来!” 朱元璋瞪大了双眼,扫视着人群,厉声喝道。 “我!” 随着话音,一个身影缓缓从人群最后方走出,恭敬地冲着御座上的朱元璋行了一礼。 说话之人是一少年,年约十六七岁,身形瘦削。 居然是皇孙朱允熥! 看到是他之后,百官们震惊之余纷纷摇头,用怜悯的眼光看着朱允熥,心想平日里你不学无术倒也罢了,居然敢在朝堂之上公然顶撞陛下,简直是自寻死路啊! “你是何人!?” 朱元璋打量着从人群中走出的朱允熥,疑惑的问道。 “咳...” “陛下,他是已故太子殿下与前太子妃常氏所生次子,朱允熥啊。” 听到朱元璋的疑问,站在一旁的太监总管王德发急忙小声提醒。 朱元璋闻言,这才想起了这个已经几年未见的皇孙。 “放肆!” “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居然敢公然顶撞于朕?!质疑圣意?!简直无法无天!” “究竟意欲何为!?” 朱元璋怒目而视,一手指着朱允熥,厉声喝道。 从未有人敢在朝堂之上反对他,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反对的人居然是这个扶不上墙,放在平时连朝堂都无法踏足的烂泥! 朱允熥眼见朱元璋已经处在暴怒的边缘,急忙先跪为敬,直接躬身跪在了地上。 其实他现在心肝儿都在颤抖,可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数,他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否则一旦朱允炆成了皇太孙,再等朱棣造了反,他就得终生被软禁在凤阳老家,连四十岁都活不过就得结束自己悲惨的一生!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三年前他穿越重生,发现自己是朱元璋的孙子之后本以为能衣食无忧,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可是当他发现自己是整个皇室中最不受待见的皇孙朱允熥时,差点恨不得找个肚子再穿回去! 整个应天,上到皇室,下到文武百官,再到全城百姓,都把他视为罪恶之源!不但把朱标的死,太子妃常氏的死全都怪到了他的头上,甚至连素未谋面,没等他出生就已经死了的朱雄英的夭折都算到了他的头上! 无人不诋毁,无人不厌恶的朱允熥从此踏上了自己的纨绔之路,开始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 他是整个应天所有人口中的废物! 甚至朱标活着的时候都对他失望,不待见他! 可是就是这个废物,今日居然敢当众顶撞刚刚为了扶朱允炆上位,将蓝玉以谋反罪论处,株连一万五千之众的朱元璋! 如果不是因为今日是册封大典,除去在外作战的皇子,所有嫡子嫡孙都得到场,他连踏入后面那扇门的资格都没有! “回禀皇爷爷,孙儿觉得,不能册封二哥为皇太孙,还望皇爷爷三思!” 朱允熥深吸了一口气,鼓起了勇气,一脸虔诚的说道。 “反了反了!王德发!” “掌嘴!” 朱元璋听完,根本不问缘由,直接指着朱允熥大声呵斥道。 在他的心里,跪在下面的朱允熥,就是来故意闹事的! 太监总管王德发连忙答应了一声,快步走到了朱允熥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挥了出去! 一旁的百官见状,不由得纷纷侧头闭目,无奈摇头。 可是等了半天却一点声响都没有,不由得疑惑的转头看去,紧接着不由得全都瞪大了双眼! 此时的朱允熥,正在死死地瞪着王德发,直接掐住了王德发的手腕,无论王德发怎么挣扎,始终无法挣脱,脸色憋成了通红。 这小子真的作死啊! 虽然动手的是王德发,可下令的是陛下啊!朱允熥现在抓住的那哪是王德发的手,分明就是陛下的手! 如果一旦彻底惹怒陛下,可能就不只是一个巴掌那么简单了,很可能因此掉了脑袋! 近几年的陛下,早已杀疯了! “你...你放肆!” “放手!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违背圣意?!” 脸色胀红的王德发窘迫的看了看周围,狠狠地冲着朱允熥说道。 “你才放肆!” “本宫父王乃先太子朱标,殚精竭虑,最终身死,外祖父乃我朝开国功勋常遇春,你是什么身份,敢跟本宫动手?!” 朱允熥冷冷的盯着王德发,一脸不屑的说道。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文武百官再次震惊,王德发虽然只是个宦官,可是在宫中除了陛下之外几乎只手遮天,平日里连娘娘们见了都得礼敬三分,没想到朱允熥居然丝毫没有放在眼里! 这个一向懦弱无能的皇孙今日怎么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 听了朱允熥的话,王德发愣在了当场,不知所措。 朱允熥说的没错,朱标在世之时,天下皆知其贤名,最受朱元璋宠爱,谁敢得罪?上柱国常遇春在世之时,更是威名远播,在军中一呼百应,谁敢造次?! 可是在场所有人当中,唯独有一个人在看向朱允熥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头,并非单纯的看热闹。 这个人就是信国公汤和,他也是如今朝堂之上唯一一个当年跟着朱元璋四处征战,从红巾军开始就追随朱元璋左右的老兄弟。 王德发站在原地,看向了朱元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但此时的朱元璋却正望着朱允熥出神,突然有些恍惚,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陛下...” 尴尬的王德发小声呼唤了一句,希望朱元璋来化解眼前这副进退两难的局面。 “既然你提到你的父王,那朕倒要问问你,你浑身上下哪里有你父王半点影子?你父王慈仁殷勤,雄才大略,可你呢?!” “朕听闻你这些年只知道花天酒地,游手好闲,与纨绔何异?!” “如今犯了错,朕连教训你都不行了?!” “看看你二哥,你如果多跟你二哥学学,何至于落得今日这般不堪!?” 朱元璋回过神来,迟疑了一下,不满的说道,眼神中居然破天荒的闪过了一丝失望。 数年未见朱允熥的朱元璋,居然在此刻露出了失望之色,这已是奇迹!如果不是今日的册封大典,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孙儿。 “二哥有太子妃悉心调教,自然有父王当年的影子,可孙儿自幼就没了母亲,十几年来不但无人问津,还被所有人厌恶,试问有谁能够教我?” 朱允熥看着朱元璋,意味深长的说道。 他已经尽力让自己说得悲情一些,希望以此来牵起朱元璋心中残留的那份亲情,可是身体和情绪根本就不听使唤,使了半天劲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挤出来。 然而他的这番“努力”,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把他的神态看作了不卑不亢,据理力争。 所有人都在奇怪,这小子怎么好像真的变了个人! 看着此时的朱允熥,连朱元璋都开始有些语塞了,原本心中燃起的怒火也在一点点消逝。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燕王朱棣下意识的侧头瞟了一眼朱允熥,双目之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色。 自始至终,他都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完全的局外人,两不相帮,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如果孙儿真的犯了错,皇爷爷想教训我,您亲自动手就是了,让一个阉人动手,不但辱没了父王的威名,更有损皇家颜面!” 朱允熥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说着突然起身,在未经允许之下居然直接上了台阶,跪到了朱元璋的面前。 看到如此没有礼数的举动,在场的文武百官再一次满堂哗然,议论纷纷,突然觉得实在是自己想多了,这小子还是孺子不可教也。 可是正当他们以为朱允熥这下子必遭大祸之际,突然再次睁大了双眼,露出了满脸的不可思议。 只见朱元璋沉着脸,原本已经抬起了手,可是看着眼前突然变得有些跟传闻中不尽相同的孙儿,他却犹豫了,接着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 恍惚间,他似乎在这个废物孙儿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年少时的影子。 而这点影子,在自己那个已故儿子的身上,和身边这个即将要被册封为储君的孙儿身上,早已遗失了。 “你说你反对朕将你二哥立为皇太孙,那就说说你的理由!” 朱元璋迟疑着,沉声说了一句,态度明显已经大幅转变。 “如果册封二哥成为皇太孙,二哥必死无疑!” 朱允熥看了一眼旁边同样因为阻止自己成为皇太孙而一脸失望和不解的朱允炆,直言不讳的说道。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第二章 杀人不见血 “放肆!休要再满口胡言,妖言惑众!” 听了朱允熥的话,原本怒火已经渐渐平息的朱元璋突然再次脸色骤变,吹胡子瞪眼的呵斥道。 底下的文武百官们更是议论纷纷,满脸惊讶。 连站在一旁的朱允炆也是满脸错愕,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这个从小最要好的兄弟。 朱允熥从小被所有人嫌弃,所有人见了他都绕着走,只有朱允炆天性纯良,愿意跟他玩耍,为此还没少被自己的生母现任太子妃吕氏责骂。 “皇爷爷息怒,孙儿之所以如此说,的确事出有因,并非空穴来风。” 朱允熥拱手跪地,一脸认真的说道。 事到如今,他已经豁出去了,既然要逆天改命,就得彻底将自己置之死地,否则永无出头之日,否则也不至于连朱元璋都快忘了他是谁! “陛下!三皇孙如此口无遮拦,肆意阻拦册封大典,居心叵测,已犯大不敬之罪!微臣恳请陛下,严惩三皇孙!” 没等朱元璋搭话,翰林院大学士刘三吾快步走出,义愤填膺的说道。 “刘大人是不是太过急切了一些?!皇爷爷都没有发话,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莫不是担心我坏了你的谋划!?” 朱允熥转头看向了刘三吴,冷哼了一声。 既然你主动跳了出来,那就先拿你开刀! 朱元璋之所以这么快决定立朱允炆为皇太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刘三吾在背后推波助澜。 听到朱允熥的最后一句,在场的所有人纷纷看向了刘三吾,一脸疑惑。 “胡言乱语!陛下面前休得大放厥词!什么谋划?!休要污蔑本官!” “陛下...微臣并无任何谋划,请陛下明察!” 刘三吾脸色大变,一边训斥着朱允熥,一边冲着朱元璋解释,惶恐至极。 “怎么回事?!” “你方才话中所言,究竟何意?!” 朱元璋沉着脸,认真的看向了朱允熥。 “回禀皇爷爷,据孙儿所知,刘大人平日里与二叔来往密切,他这时候跳出来,恐怕心里还打着其他的算盘。” 朱允熥拱手一礼,认真的说道。 听了这话,底下的群臣一个个云里雾里,根本就没有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互相看来看去,全都是一脸的茫然。 可是站在群臣之首的朱棣却脸色骤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跪在朱元璋面前的朱允熥。 “你这是何意?!秦王殿下乃皇子,与他来往有何不妥?朝中大臣,哪个不与秦王殿下走动?!” 连刘三吾自己都一脸茫然,大声为自己申辩。 “没错,可是你们来往的密切程度,远远超出了正常界限,其中深意,想必在场的诸位大人自然能够明悟。” “皇爷爷,如若今日二哥被立为皇太孙,那大明江山未来的皇位就是他的,这样一来,谁是最大的失利者?” “剩下的话,就不用孙儿多言了,相信皇爷爷心中已然明了。” 朱允熥转回了身,重新看向了朱元璋,义正词严的说道。 听完这番话,底下的大臣们依旧是一头雾水,可是把朱允熥的前后几句话联系起来之后却渐渐明白了过来。 而坐在御座之上的朱元璋早就脸色铁青。 首先,如果不是二皇孙朱允炆继位,那整个皇室之中,无论从威望还是地位、能力,最佳人选唯有四皇子燕王朱棣。 那这个最大的失利者,便是他了! 一旦二皇孙朱允炆被立为皇太孙,那皇位自然与燕王再无关系! 其次,如果刘三吾最希望继承皇位的人是二皇孙朱允炆,那就是不希望燕王继位! 而刘三吾又和秦王朱樉来往密切... 那就是秦王最不希望燕王继位! 同样是皇子,谁不想成为九五至尊!?既然他坐不得,那大家就谁都别坐! 想到这里之后,文武百官个个瞠目结舌,再也不敢往下想了! 朱允熥这小子这是道出了一段皇子夺位之争的内幕啊! 细思极恐! 而且陛下最忌结党,多年前胡惟庸之案就是先例,前后受株连者远超三万之众!此事至今在朝中还是谈之色变! “你...你住口!” “休要...血口喷人...” 刘三吾也反应了过来,急忙指着朱允熥浑身颤抖着说道。 “放肆!你才住口!” “如何敢与朕的皇孙这般说话?!” 没等刘三吾把话说话,朱元璋便已暴怒制止,脸上已经流露出杀意。 刘三吾面如死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浑身颤抖。 “你方才所言,是否有真凭实据?!” “想好了再说!” 朱元璋重新看向了朱允熥,一字一句的说道。 “如果皇爷爷不信,一查便知。” 朱允熥面不改色,斩钉截铁的说道。 听完朱允熥的话,朱元璋深吸了一口气,冷冷的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刘三吾。 刘三吾本是元朝旧臣,后经人举荐,入了大明翰林院,偶然被朱元璋知晓,因其对科举制改革有杰出贡献,遂被重用,成了朱元璋面前的半个红人。 “蒋瓛!立即将刘三吾押入诏狱,严加审问!再派人将他与秦王之间的关系尽快查实!” 朱元璋稍作沉思之后,冷冷的说道。 “是!”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立刻躬身答应了一句,直接向刘三吾走去。 “陛下!微臣冤枉!” “陛下!陛下...” 在一阵哀嚎当中,刘三吾直接被蒋瓛拖出了大殿。 看到这一幕,文武百官纷纷咽了咽口水,知道刘三吾算是完了,满朝文武人尽皆知,一入诏狱,再无生还的希望! 谁都没有想到,向来以废物著称的朱允熥,居然一开口就断了一名正二品大员的生路! 简直是杀人不见血啊! 而且还把二皇子秦王,四皇子燕王也牵扯进了皇权夺位之中! 至此,满殿文武再不敢轻视于朱允熥,生怕朱允熥口无遮拦,一会儿把自己也牵扯进去! “言归正传。” “你方才所说,如果朕册立允炆为皇太孙,他便会有生命之忧,此话何意?” 朱元璋沉默片刻之后,重新回到了正题,再次看着朱允熥问道,说话间还不忘瞟了一眼站在下面的燕王朱棣。 说话间,明显对朱允熥的态度再一次发生转变,连语气都变得温和了不少。 燕王朱棣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因为这种事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掺和,否则就会步入皇子夺位这趟浑水之中。 不过他也不由得对这位从不多看一眼的侄儿产生了一丝兴致,默默地看着朱允熥,想看看他接下来还会说些什么。 “此事还需孙儿向锦衣卫指挥使蒋瓛请教一二。” 朱允熥拱了拱手,缓缓说道。 “蒋瓛!”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抬头看了一眼殿外,大声喊了一句。 很快,已经将刘三吾交给手下的蒋瓛快步回到了大殿,恭敬地站在了朱元璋身侧。 “有什么要问的,问吧。” 朱元璋指了指蒋瓛,沉声说道。 “敢问蒋指挥使,近日锦衣卫是否已在京都城内查到了蓝玉余党,甚至还有逆臣胡惟庸一脉的残余势力?” 朱允熥转头看向了蒋瓛,露出了一丝憨憨的笑意,轻声问道。 此话一出,文武百官纷纷变了脸色,连朱元璋都是面色一怔,皱着眉头看向了蒋瓛,眉宇之间满是震惊。 胡惟庸一案事发于洪武十三年,距今正好已过十三年之久,先后铲除超数万党羽,难道还有残余势力!? 然而在场最震惊的却是蒋瓛,因为此事是锦衣卫绝密!就连旁边的陛下都还没来得及禀报! “可有此事?!” 朱元璋眉头紧锁,沉声喝问。 “回禀陛下,确有此事!” “还请陛下恕罪,只因这一消息是近日才刚有了些眉目,故而还没来得及向陛下禀报!” “微臣知错!” 蒋瓛一听,急忙跪在了地上,一脸自责的说道。 “可已查清这些人的藏匿地点?!” 朱元璋面色一沉,沉声问道。 “已经查清,原本准备向陛下禀明之后在一两日内便将一干人等缉拿归案。” 蒋瓛恭敬地说道。 听到蒋瓛的回答,朱元璋松了口气,迟疑着重新看向了跪在面前的朱允熥,眼神之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赞赏之意。 “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朱元璋饶有兴致的看着朱允熥,轻声问道,心中早已没有半点责备。 底下的文武百官们也纷纷竖起了耳朵,认真的聆听着。 “是孙儿在天香楼赏月之时偶然遇见的,虽只听得一二,但深思之后便推断出了那些人的来历。” 朱允熥一五一十的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文武百官们愣了一下,不由得翻了个白眼,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天香楼是京都最大的青楼,远近闻名。 什么赏月?!分明就是喝花酒,玩女人!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锦衣卫的绝密,居然被朱允熥在青楼内打探了出来,而且还是无心之举。 “天香楼?” 朱元璋一脸茫然的皱了皱眉头,可是看到底下群臣的反应之后便立刻心知肚明,不由得不满的看了朱允熥一眼,本想责怪两句,可是临时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继续说,这与你说的有关你二哥有生命之忧一事又有何关系?” 顿了一下之后,朱元璋再次开口询问。 “孙儿...” “跪麻了吧?起来回话吧。” 朱允熥刚要开口,朱元璋突然再次开口,伸手扶了一下朱允熥的手臂,轻声说道。 看到这一幕,底下的文武百官们顿时睁大了双眼。 陛下这就消气了? 这是要变天啊! “多谢皇爷爷。” “孙儿不累,腿也不麻,这样挺好,孙儿已经很久没有离皇爷爷这么近了。” “再说,站起来回话皇爷爷还得仰头看孙儿,孙儿担心皇爷爷脖子会不舒服。” 可是朱允熥却摇了摇头,一脸憨厚的说道,言语之间满是孙子对于祖辈亲情的渴望。 他知道,自己此时已经抓住了来之不易的一线转机! 朱元璋闻言,不由得一愣,眼神复杂。 底下的群臣们也是忍不住摇头暗自叹息,想想朱允熥的身世和这些年的遭遇,突然觉得眼前的朱允熥有些可怜,心底的那丝长久以来的厌恶也开始慢慢发生转变... 第三章 一鸣惊人的废物 “朕让你起来就起来!难道你真的连朕的命令都敢违背?” 朱元璋心中叹了口气,看着主角温和的说道,看似是在生气,可是眼神中却多了一丝情不自禁的怜悯。 虽然多年不见,可是关于这位孙儿这些年人见人嫌,如过街老鼠一般的事,他还是略有耳闻的。 “就让孙儿跪着可好?” “其实是孙儿藏有私心,因为只有跪在这里,才能离皇爷爷更近些,而且孙儿已经很久没有当面向皇爷爷请安了,平日里只能在流离宫中遥跪明和殿。” 朱允熥摇着头,一脸哀求的说道,眼睛里终于拼命挤出了一丝泪花。 看到朱允熥的神情,朱元璋心底莫名的升起了一丝自责,无奈的叹了口气。 “来人,赐座!” 紧接着,朱元璋转头看向了愣在下面的王德发,沉声说道。 王德发急忙答应了一声,找来了一块蒲团,恭敬地放在了朱允熥的双膝之前。 “坐吧。” 朱元璋拍了拍朱允熥的肩膀,轻声说道。 朱允熥这次没有继续坚持,答应了一声,乖巧的跪在了蒲团上。 “说吧。” 朱元璋抬手示意了一下,让朱允熥继续说。 “皇爷爷,在正式开始说之前,得先让他给孙儿赔礼致歉!” 朱允熥拱了拱手,指了指站在一侧的太监总管王德发,理直气壮的说道,嘴角带着一丝倔强。 “你还愣着做什么?!” 朱元璋迟疑了一下,转头看向了王德发,不满的说道,并且抬手示意了一下。 看到朱元璋的示意,王德发直接懵了,僵在了原地。 方才明明是陛下您让动手的啊... 而且我也没动得了手啊... “嗯?!” 看到王德发半天没反应,朱元璋面色一沉。 王德发不敢再怠慢,急忙扑通一声跪在了朱允熥的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奴才知错,还请三皇孙殿下恕罪...” 看到这一幕,底下的群臣更懵,没想到陛下居然真的让王德发跪地向朱允熥赔礼致歉。 要知道,王德发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深得信任,平日里趾高气昂惯了,何时这么窝囊过? 连素来铁面无私的燕王朱棣见了都得给几分薄面,今日居然在一个早就失宠的皇孙面前磕头认错。 “这下可以说了吧?允炆究竟为何会有性命之忧?” 朱元璋摆了摆手,示意王德发退下,接着旧话重提。 “皇爷爷,方才蒋指挥使已经亲口说过,现如今京都城中出现了胡惟庸及蓝玉的余党,他们突然冒出来,绝非偶然,很可能就是听到了风声,冲着二哥来的。” “如果此时立二哥为皇太孙,那就相当于昭告天下,他就是未来储君,如果逆党意图复仇,必定会刺杀二哥,那岂不是将他置于极大的危险当中?” “皇爷爷身边有羽林军和锦衣卫保护,逆党自然无法接近,可是二哥不同,他总不能一直待在宫里,哪儿都不能去吧?” “故而孙儿认为,应该先铲除在逃逆党,再行册封,不知皇爷爷意下如何?” 听完朱允熥的回答,朱元璋微微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 底下的文武百官也开始逐渐面色凝重,小声议论着,如朱允熥所说,胡惟庸及蓝玉的余党这时候突然冒出来,的确有些过于巧合。 “朕杀了你舅祖父,你不记恨?” “方才这番言论,是不是有人教你这么说的?想要故意阻止朕册立储君?!” 就在这时,沉思之后的朱元璋突然沉下了脸,直勾勾的看着朱允熥,沉声问道。 或许,是他觉得今日这个孙儿所行所为都太反常了一些,因为他从没想过身边这些皇孙们能有人如此镇定自若,不卑不亢! 甚至恍惚间透着一点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 听到朱元璋的质问,群臣脸色微变,全都一眨不眨的看向了朱允熥,想看看他如何作答。 “皇爷爷明鉴!孙儿今日所为,完全是为了二哥的安危着想,为了大明江山着想,绝无私心!” “孙儿虽不学无术,让很多人失望,但孙儿只忠于皇家!即便蓝玉与孙儿沾亲,也没有任何情面可讲!” “蓝玉谋反之罪铁证如山,实为死有余辜!” “之所以阻拦册封大典,是因为不希望逆党有任何可乘之机,二哥若真的出事,按照大明律,太孙之位就很可能顺延到孙儿的身上。” “倘若我这个废物成了未来储君,皇爷爷答应吗?这文武百官们能答应吗?!” 朱允熥拱起了双手,认真的看着朱元璋,掷地有声的说道。 听完朱允熥的回答,群臣们面露惊异,忍不住心里开始联想,如果真的立了眼前这个不学无术的皇孙为储君,那大明江山还谈何将来? 岂不是会把江山也败光了?! 不过他们似乎陷入了朱允熥话中的陷阱,其实即便是朱允炆真的遭了什么不测,储君之位也未必会落在朱允熥这个纨绔身上。 可是在朱元璋的心中,除了皇孙朱允炆之外,自己的几个儿子当中并没有合适的人选。 燕王朱棣最像他,但却是最不可控的那一个,虽然拥有杰出的军事才能,可是却缺了那么点仁德之心,而且近年来自恃功高,逐渐已经变得有些跋扈。 其实早年间朱元璋一直对于立朱标为太子耿耿于怀,因为大明以武立国,可是朱标却向来温文尔雅,英武之气缺乏,相反朱棣在军事方面的才能其实更得他的心,但相比之下还是更喜爱朱标的仁厚,所以才立了朱标为储君。 朱标死后,按照规矩,本应立嫡长子的长孙,可朱雄英早就夭折,而嫡次孙朱允熥因为年幼丧母,一直不学无术,而且嫡长孙之死和太子妃常氏的死总让人耿耿于怀。 因为朱允熥出生不久,太子妃常氏就殒命了,很多人把这些都怪到了朱允熥的身上,觉得是他克兄克母,最后连自己的父王都克死了。 又因朱允炆与朱标性格相仿,好学孝顺,所以朱元璋才决定立朱允炆为皇太孙,继承储君之位。 可令他头疼的是,朱允炆从小偏偏和他父王一个性情,如今看到主角突然更像年轻时候的自己,这让朱元璋不由得有些意外和惊喜。 相比之下,这种不卑不亢的气势正是亡故的儿子身上所缺乏的,也是他一直希望朱标拥有的! 说来也有些无奈,以前的太子,和现在即将册封为皇太孙的二皇孙,身上缺的正是这股子狠劲! 可怎么朕的这点霸道,偏偏承袭在了这个游手好闲的纨绔身上?! “允熥方才所言,不无道理,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尽快将在逃逆党铲除干净,以绝后患!” “册封之事,日后再议吧!” 良久之后,朱元璋终于将目光从朱允熥的身上收回,回过神来,沉声说道。 允熥?! 这就真的改变主意了?! 听到朱元璋的话,在场所有人的脸上全都闪过了一丝惊讶! 推迟册封倒也没什么,让众人意外的是那声充满着亲昵的称谓,还有阻止册封大典的人居然是那个从未进过奉天殿的废物皇孙! 一旁朱允炆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不知道是失望还是什么,总之有些复杂,原本半柱香之前他已经认为自己就是储君了。 “陛下圣明!” 群臣稍作犹豫之后,纷纷恭敬行礼,异口同声。 虽然他们心中有惊讶,可是对于朱元璋的决定却谁都不敢反对,而且这样的结局,似乎的确是最稳妥的办法。 “退朝!” 紧接着,在朱元璋的授意之下,王德发扯着公鸭嗓子大喊了一声。 群臣行礼之后,陆续退出大殿。 “孙儿告退!” 朱允熥恭敬地冲着起身准备离开的朱元璋行了一礼,随即起身缓缓退下。 听到朱允熥的话音,朱元璋收住了脚步,望着跟在朱允炆身边一同向外走去的朱允熥,微微皱起了眉头。 “难道朕真的看走眼了?莫非他才是我大明江山的天选之子?” “可他明明就是个废物啊!难道几年没见真的长进了?” 望着朱允熥的背影,朱元璋情不自禁的低声喃喃自语了一句,眉眼之间满是疑惑。 一场原本气氛高昂的册封大典,因为朱允熥的突然冒出来,就这么草草的结束。 朱允熥跟在朱允炆的身边,结伴走出了大殿,一抬头发现所有人都离开了,只有信国公汤和独自站在不远处,正在望着大殿门口... 第四章 灭口 “允炆见过信国公。” “允熥见过信国公。” 见到汤和,朱允熥跟在朱允炆的身后来到了近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虽然他们二人都是皇孙的身份,可是信国公汤和毕竟是朝中元老,深得朱元璋信任,在文武百官中威望极高,所以他们见了汤和必须毕恭毕敬。 汤和微微还礼,面容谦和。 此时的汤和,已经年近68岁,早已不复当年英武,而且前两年因为染病致使得了失语症,早就不能开口说话,四处寻医而不得治。 从那之后,汤和便辞官回了凤阳老家,这次册封大典,特地奉旨回到了京都。 “信国公还有什么事吗?” “是在等人吗?” 朱允炆看了看四周,不解的轻声问道。 汤和摇了摇头,迟疑了一下,转身离开,不过在转身的瞬间却饶有深意的瞟了朱允熥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信国公慢走,改日允熥一定亲自登门探望。” 朱允熥行了一礼,望着汤和离开的方向大声说了一句。 汤和没有停留,也没有任何表示,顺着台阶一路而下,径直离开,不过脸上却闪过了一丝无奈之色,接着摇头叹息了一声。 虽然他不能开口说话,可是心如明镜,经过刚才的事,他已经猜到,这京都的天,似乎就要变了。 他已经忍不住开始为朱允熥担忧,因为朱允熥连续得罪了秦王、燕王,甚至很可能会跟朱允炆之间产生嫌隙,恐怕不久之后就要祸不单行了。 “二哥,我坏了你的好事,你不会怪我吧?” 另一边,朱允熥满怀歉意的看着朱允炆,自责的说道。 “我知你诚心为我,怎会怪你?” “再说了,这是皇爷爷的决定,不是你的错。而且,这太孙之位,本该就是属于你的,若不是母妃被立为新晋太子妃,我也不会成为嫡长孙。” 朱允炆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可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眼神中还是不免闪过了一丝失落。 在皇权面前,没有人是可以不动心的,毕竟他刚才距离储君之位只有一步之遥。 “既然你不生我的气,那我就放心了。” “不过二哥放心,皇爷爷最疼的就是你,等逆党之事解决之后,你还是皇太孙。” “我一个废物纨绔,怎好与你相提并论,何况我也从未想过什么太孙之位。” 朱允熥松了口气,笑嘻嘻的说道。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刚才跪了那么久,也累了,早点回宫去吧。” 朱允炆强颜欢笑地点了点头,开始告别。 随后二人便各自离开,返回自己宫中。 ... 流离宫。 良久之后,朱允熥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刚一进宫门,终于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忍不住伸了一个懒腰,收起了那副天真憨厚的模样,嘴角闪过了一丝冷笑。 他等了三年,就是在等这个机会,每一步他都筹谋了很久,一旦稍有差池,他就死定了! 只有回到这里,他才能彻底放下所有的防备和伪装。 自从朱标死后,朱允熥就被迫住进了这座名为流离的寝宫,听起来这个名字不错,甚至有些典雅。 可是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流离之名所对应的,是不祥之鸟猫头鹰,古书中常把它称作流离,意为厄运和死亡的象征。 这样的一座宫殿,的确配得上他罪恶之源的污名。 “红鸢见过殿下!” 这时,一名温柔婉约,身着一身红衣的婢女快步迎了出来,恭敬地冲着朱允熥行了一礼。 她是朱允熥的贴身婢女,已经跟了他三年,平日里几乎形影不离。 “准备的怎么样了?” 朱允熥点了点头,淡淡的问道。 “回禀殿下,已经准备妥当,就在后花园内。” 红鸢恭敬地答道。 朱允熥满意的看了红鸢一眼,径直向后院走去。 红鸢紧随其后。 “你也不问问本宫成了没有?” 朱允熥一边在前面走,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殿下出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红鸢毫不犹豫的答道,言语之间充满了对朱允熥的信任和崇拜。 听到红鸢的回答,朱允熥的嘴角忍不住闪过了一丝笑意。 很快,二人穿过了后院,进了偏殿,来到了一间密室之中。 密室内,几名口眼被蒙的人跪在地上,五花大绑,四周站着十名身着紫衣的婢女,正在看守着跪在地上的几人,一个个全都是美若天仙。 “殿下!” 听到脚步声,十名婢女齐齐转身,冲着朱允熥恭敬地行了一礼。 朱允熥微微颔首,没有废话,抬手示意了一下。 几名婢女恭敬地点了点头,转身将跪在地上的那几个人蒙在口眼上的黑布一一摘掉。 “殿下!” “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当跪在地上的几人见到朱允熥之后,立刻七嘴八舌的问道,满脸慌乱。 这些人,都是在朝为官之人,有御史台的,有刑部的,甚至还有一名锦衣卫千户! 而他们此时都有一个同样的身份,那就是朱允熥的棋子! 蓝玉案案发之后,他就想尽办法买通了一些人,借着朱元璋大肆缉拿蓝玉余党的同时,以谋逆同谋的罪证,铲除了不少势必会在将来成为自己绊脚石的朝中大臣!官职最大的,位居正二品! 而帮助他完成这一计划的,正是眼前的这些棋子,栽赃嫁祸这种手段,在古往今来的朝堂之中,早就司空见惯。 再加上朱元璋为了给朱允炆铲平道路,从来都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而那些被他设计牵连而死的人,都是诸王安插在朝中的人,包括燕王朱棣的人! 不铲除他们,他就不可能有出头之日! 而他第一个开刀的人,此时已经身在诏狱! 近一年以来,他通过各种方式制造出了刘三吾和秦王朱樉来往密切的迹象,就是为了今日在朝堂上正式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那些被“朱允熥”败光的荣耀和地位,他要一点点全都拿回来! “你们的任务完成了,现在该上路了。” 朱允熥看着地上的几人,淡淡的说道,脸上没有丝毫迟疑或者同情。 想要逆天改命,第一步就得比所有人都要狠! “殿下!我们已经按照您的命令,完成了您交代的所有事情,为何还要这么对我们?!” “您这是过河拆桥!” 众人一听到“上路”二字,立刻明白了朱允熥的用意,忍不住争辩着说道。 “你们为本宫做过的事,本宫会一直铭记在心,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绝不能泄露!” “而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如果将来有机会,本宫一定会为你们修庙建碑!歌功颂德!” 朱允熥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一字一句的说道。 “卑鄙!” “殿下!您不能这么做?!” “如果杀了我们,以后还有谁会甘心为您效命?!” 几人一听,脸色瞬间苍白,争先恐后的说道。 可是朱允熥已经不想再废话,直接抬手一挥。 “动手!” 站在朱允熥身边的红鸢看了那几名婢女一眼,轻声说道。 随着一声令下,几名婢女几乎同时从袖口中掏出了一把匕首,直接刺进了面前那人的咽喉之中! 看似纤弱的婢女,杀起人来居然面不改色!没有半点犹豫! 随着几人倒在血泊之中,密室中终于安静了下来。 不过还有一人没有被杀,正在狠狠地瞪着朱允熥,双眼通红。 锦衣卫千户,沈君! “你不能杀我!” 沈君看着朱允熥,咬了咬牙,狠狠地说道。 “理由。” 朱允熥抿嘴一笑,淡淡的说道。 “我的人知道我在为你做事,如果我死了,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到时候,你的所作所为必将暴露无遗!” “你觉得,陛下会饶过你吗?!” 沈君瞪大了双眼,狠狠地说道。 “你敢威胁本宫?” 朱允熥冷哼了一声,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屑。 “如果你放了我,我可以当作今日什么都没有发生,刚才的事,我也会当作没看见!” 沈君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几具尸体,无比自信的说道。 “带进来!” 沈君的话音刚落,站在朱允熥身边的红鸢就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紧接着,又有几名紫衣婢女快步走了进来,每个人的手中都押着一个人,全都是锦衣卫的装束! “你说的,是他们几个吗?” 朱允熥冷冷的看着突然面色僵硬的沈君,饶有兴致的问道。 看到这一幕,沈君彻底面如死灰... 第五章 疑云(上) “还有什么遗言吗?” 朱允熥看着面如死灰的沈君,再一次开口问道,嘴角的那丝不屑越加的明显。 “我是锦衣卫千户!如果我死了!锦衣卫绝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必定惊动陛下!” “你想过后果吗?!” 沈君瞪着通红的双眼,大声说道,极力想要让朱允熥意识到杀一个锦衣卫千户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三年前我就已经想过了!别说你一个区区千户,就算是指挥使蒋瓛,只要他敢挡我的路,我照杀不误!” “三年前本宫救你一命,现在是该到了还给本宫的时候了!” 朱允熥冷冷的说了一句,不再迟疑,抬手一挥。 “朱允熥!你不得...” 话音还未落下,一名青衣婢女就用手中的匕首直接刺穿了沈君的咽喉,同样毫不迟疑! “呃...” 沈君喉咙里发出了一丝细微的嘶吼,面朝下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七名弃子,全部灭口! 片刻之后,流离宫后花园中,朱允熥靠在一座假山上,看着七具尸体渐渐被埋进早就挖好的深坑当中。 当泥土将一个个深坑全部填平,再将新的树苗以及花草重新移植下去之后,一切都恢复如初,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殿下,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红鸢缓缓来到了朱允熥面前,恭敬地问道。 “通知我们的人,锦衣卫应该马上就要开始缉拿逆党了,让所有人做好准备,也让他们放心,如果他们战死,我会按照约定,保他们的家人永世安宁。” 朱允熥眯了眯双眼,淡淡的说道。 “是!” “那您呢?阻拦了册封大典,一定会引起某些人的怀疑。” 红鸢恭敬地答应了一声,略显担忧的问道。 “至于本宫,当然要继续扮演一个不学无术,只知道饮酒作乐的纨绔皇孙了!” “走,去天香楼!” 朱允熥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向前院走去。 “是!” 红鸢答应了一声,带着十名紫衣婢女快步跟上。 “飞狐留下!” 可是就在这时,朱允熥却沉声说了一句。 “殿下?!” 听到话音,十名紫衣婢女面露茫然,不由得的停下了脚步,纷纷露出了不解。 往日朱允熥出宫,除了红鸢之外,都会带十名紫衣婢女跟在身边。 “从今日开始,你们只是普通的婢女。” 朱允熥一边说着,一边头也不回的离开。 飞狐,是那些紫衣婢女的身份,既是贴身侍女,也是护卫,是他花了三年时间从民间暗中挑选出来的,然后一个个扮成舞姬之后被他带入宫中。 红鸢就是她们的首领。 在外人眼里,他们就是流离宫中的一群只会取悦朱允熥,擅长起舞弄影及闺房之术的下女。 自从住进流离宫之后,“朱允熥”就相当于被打入了冷宫,身边也只给配了一名照顾衣食起居的婢女,名叫紫宁。 三年前他穿越重生之后,就一直与那名名叫紫宁的婢女相依为命,逐渐取得了他的信任。 不过从两年前开始,后院就成了禁地,没有他的允许,即便是紫宁也不敢擅自踏入。 今日要做大事,所以紫宁早被红鸢用迷药迷晕,至今还在房中昏睡未醒。 有些事,朱允熥现在还不想让紫宁知道。 之所以能把飞狐那些人带进宫来,是因为他买通了守卫宫门的羽林卫和内宫监的掌印太监,在外人眼里,这些女子的身份都是青楼艺馆的舞姬。 三年筹谋,他耗费了太多的心力才做到万事俱备,一只脚早已迈入了鬼门关,不停地来回试探。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场逆天改命,终于在今日大殿之上拉开了帷幕! 但他知道,随着他在大殿上站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正式开始步入了这场一旦失败,就会注定万劫不复的夺储之争当中! ... 锦绣宫。 “殿下。” 随着朱允炆回到寝宫,正在院子里收拾各种书籍、衣物等等的宫女、太监们急忙纷纷行礼,喜笑颜开。 因为他们都知道,今日之后,他们的殿下就是储君之尊,他日必将登基称帝。 可是朱允炆却沉着脸,看着满院子收拾妥当的东西,忍不住握了握双拳。 锦绣宫是他母妃的寝宫,并非他的,原本今日册封大殿之后,他就有资格重新入主东宫了。 自从父王病逝之后,他和母妃就奉旨住进了这锦绣宫。 可是一段插曲之后,一切都改变了原有的轨迹,全都化为了泡影。 “别忙了,把东西全都原样搬回去!” 朱允炆皱着眉头,沉声说了一句。 “啊?” 听到朱允炆的话,在场的宫女、太监全都愣了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听到殿下的话吗?!” “还不赶紧全都原封不动的搬回去!” 说话的是跟着朱允炆一同回来的太常寺卿黄子澄,官居三品,是朱允炆的心腹。 听到黄子澄的呵斥,宫女、太监们急忙答应了一声,将好不容易整理出来的东西又一样样重新往回搬。 方才朝堂之上的事,他们还未听闻。 跟着朱允炆一起回来的,除了黄子澄,还有一人,此时也是眉头微皱,面色凝重,那就是承袭父爵的曹国公,李景隆。 他不但是朱允炆的心腹,更是朱允炆从小到大的玩伴,因深受朱元璋信任,近两年委以重任,统领骁骑卫,隶属左军都督府,与隶属中军都督府的金吾卫一同负责京都守卫、巡检之责,官居二品。 朱允炆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失落的心情,径直向后院走去。 “殿下,微臣觉得,三皇孙殿下今日所为,实在出人预料,或许另有深意。” 黄子澄跟在后面,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委婉的提醒了一句。 “你想说什么?!” 朱允炆一边向前走,一边沉声问道。 “微臣觉得,他这么做,也许并非像他说的那样完全为了殿下安危着想,或许还藏有私心。” “毕竟,储君之位,任谁都不会...” “住口!” 黄子澄的话还没有说完,朱允炆就突然开口,厉声打断,接着转身不满的看着黄子澄,脸上满是不悦。 “朕了解他!他绝不会为了私心而做出对本宫不利之事!” “休要再说此等挑拨离间之言!” 朱允炆冷冷的看着黄子澄,沉声说道,明显已经动怒。 他从小就和这个只比自己小一岁的弟弟关系十分要好,即便这个弟弟一直受人白眼,甚至背后频频遭人非议,自己更是不学无术,只知道玩乐,但毕竟是同父兄弟,从小到大也没少照顾和呵护。 此时听到黄子澄那么说,心里自然不满。 “是!” “微臣失言,还请殿下恕罪。” “可是微臣斗胆,还是先提醒殿下一句,此事毕竟事关储君之位,殿下不妨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三皇孙殿下今日所为,是否有些过于令人意外?” “那个样子,看起来就像是突然之间换了一个人一样,按照他平日里的行事,怎么可能说出今日在朝堂上的那番话?” “您不觉得他突然变得有些陌生吗?” 黄子澄躬身答应了一句,可还是硬着头皮将没有说完的话坚持说了出来。 “我也这么想。” 黄子澄的话音刚落,一旁的李景隆也开了口,附和了一句。 “连你也这么觉得?” 朱允炆皱了皱眉头,不解的看向了李景隆。 作为从小到大的玩伴,他、李景隆、朱允熥三人算是最要好的三人,而且由于李景隆年纪最大,他和朱允熥平时私下的时候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一起称李景隆为九哥。 因李景隆小字九江,所以就取了个九字,玩闹时叫顺了嘴,一直叫到现在。 说起来,他们三人之间也算宗亲兄弟,因为李景隆已故的父亲李文忠是朱元璋的亲外甥,向来被朱元璋视如己出,地位与诸子不分高低。 但相比而言,李景隆自幼就与朱允炆更为要好,毕竟谁也不想和一个被所有人嫌弃的皇孙走得太近,即便是宗亲。 “的确反常。” 李景隆认真的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 听了李景隆明确的回答,朱允炆再次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面露挣扎之色... 第六章 疑云(下) “他真的会吗?” 朱允炆皱着眉头,迟疑良久之后喃喃自语着说道。 说实话,即便是黄子澄和李景隆不提,其实他的内心也早已起了疑心,不是他相信这个三弟会做出对他不利的事,而是今日这个三弟的确表现得像是换了个人。 “这种事谁都说不准,更何况从三年前开始,您没有发现他在刻意的跟您保持距离吗?” 李景隆若有所思的说道。 “即便真的是这样,本宫更愿意相信他是被人蛊惑,成为了他人的棋子,这个人会是谁,相信你们二人心中已然猜到他的身份。” “你去查一下,看看他是否的确是受到了他人的指使或者胁迫,要隐秘,别让他发现,别因此破坏了我与他之间的兄弟情义。” “总之,本宫绝不相信他会与本宫为敌。” 朱允炆思索片刻之后,沉声说道。 在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怀疑的人选。 而与此同时,在听到朱允炆刚才那番话的时候,一个同样的名字也同时出现在了黄子澄和李景隆的脑海之中。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诸王当中势力最广的燕王朱棣! 但觊觎储君之位的人,又何止朱棣一人? “是!” 李景隆点了点头,恭敬地答应了一声。 正在这时,脚步声传来,听闻朱允炆已经回到锦绣宫的太子妃吕氏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身后跟着一群同样行色匆匆的侍从。 “出了岔子?!” “难道真的是朱允熥那个...” 看到朱允炆的脸色,太子妃吕氏立刻就明白了什么,瞬间沉下了脸,不满的开口问道,可是话刚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警惕的看了一眼站在朱允炆身后的黄子澄和李景隆。 “都下去吧。” 朱允炆侧头看了一眼黄、李二人,摆了摆手说道。 他知道,母妃接下来说的话,恐怕没那么好听。 “你们也都退下!” 太子妃吕氏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群侍从,同样沉声命令道。 “是。” 众人齐声答应了一句,慌忙转身离开,将朱允炆母子留在了原地。 “我都听说了,真的是朱允熥那个废物干的?!” 太子妃吕氏看着朱允炆,沉声问道,一副咬牙切齿的神情。 朝堂上的事,她已经听到了一些,知道儿子的储君之位没能如愿。 “母妃,您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他毕竟是父王的亲生儿子。” 朱允炆皱着眉头,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的储君之位都让他搅没了,现在反倒数落起本宫来了?!” “本宫早就叮嘱过你,让你离那个废物远一点,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册封大典被他搅了吧?!” “你知道有多少人明里暗里不希望你当这个皇太孙吗?!” “那个孽障!看本宫怎么收拾他!” 太子妃吕氏紧咬着牙关,说着就要直接冲去流离宫。 “母妃!好了!” “此事还没有定论,儿臣已经命景隆兄去查了!很快就会有结果。” “您这个时候跑去流离宫闹,万一让皇爷爷知道了,触犯了君威该如何是好?” “今日之后,允熥不可能还是曾经那个不受恩宠的皇孙,万一他将这些年您对他的刁难告诉皇爷爷,您该怎么收场?” 朱允炆急忙上前张开双臂拦住了太子妃吕氏,苦口婆心的说道。 听完朱允炆的提醒,太子妃吕氏咽了咽口水,明显流露出一丝紧张。 “本宫做什么了?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他是罪恶之源,所有人都避着他,要不是小时候本宫给他一口吃食,他恐怕早就饿死了!” “他从小就心术不正,你到现在都还相信他?!” 太子妃吕氏不满的看着朱允炆,一边发着牢骚,一边掩饰着自己的紧张。 “好了,此事我自有定夺,就不劳母妃操心了。” 朱允炆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完拱手行了一礼,直接转身向自己的寝殿走去。 这些年,吕氏对朱允熥的百般刁难和冷落,朱允炆全都看在眼里,所以从小心中就对朱允炆抱有歉疚,以至于想方设法的对朱允熥好,就算是一张饼,也会掰成两半,分给朱允熥一半。 “我...” 看着儿子情绪低落的背影,太子妃吕氏动了动嘴唇,有些语塞。 ... 明和殿。 回到寝宫之后,朱元璋就开始不停地踱起了步子,回想着今日在朝堂上发生的种种,眉头始终紧皱,时而频频点头,时而又是满脸的疑惑。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都踱步踱了快半个时辰了,坐下喝盏茶吧。” 一直守在一旁的太监总管王德发缓缓倒了一杯茶,递到了朱元璋面前,关切的说道。 “王德发,朕有多久没见过允熥了?” 朱元璋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一边思索着问道,一边终于缓缓坐在了龙榻之上。 “回禀陛下,算算日子,约莫有三年之久了。” “上次见面,似乎还是皇后娘娘忌辰之时,当时所有皇子皇孙们都随您去了明孝陵祭拜。” 王德发思索了一下,缓缓说道。 “才三年不见,朕都快不记得他了。” “他平日里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朕早就听闻他自幼不学无术,只知道花天酒地,可为何今日在大殿上看起来却并非如此?” 朱元璋一边回忆着脑海中关于这个皇孙为数不多的点滴记忆,一边若有所思的问道。 听了朱元璋的问话,王德发露出了一脸的尴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哑巴了啊?!” “朕在问你,你知道什么?如实说来。” 朱元璋瞪了沉默犹豫的王德发一眼,沉声说道。 “陛下,实不相瞒,三皇孙殿下平日里的言行,与传闻中一致,的确有些不...不务正业,几乎整日流连于青楼艺馆之中,若不是这样,风评也不会每况愈下,令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王德发犹豫着,将自己的所闻所见,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听到王德发的回答,朱元璋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眼神之中流露着一丝失望,眉头紧皱,不怒自威。 “奴才口无遮拦,不该妄议三皇孙殿下,还望陛下恕罪!” 王德发偷瞄了一眼,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用力给了自己嘴巴两下,哀求着说道。 “朕又没把你怎么样!起来!” 朱元璋回过神来,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原本今日在大殿上见过这个皇孙的所作所为之后,他的心底忍不住有些欢喜,觉得自己差点错过了一个能堪大用的孙儿,可是如今听到王德发说那些关于这个皇孙的传闻都是真的,不免的再次生出了一丝失望。 “可是今日在奉天殿内你也见到了,你觉得他像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吗?” 朱元璋皱着眉头,一脸不解的看着王德发继续问道。 “这...” “三皇孙今日所为,的确与传闻中有所不同,不卑不亢,沉稳干练,但为何会如此,老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王德发回想了一下,苦着脸说道。 “罢了,问你也是白问,近日你帮朕盯着点流离宫,看他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朱元璋摆了摆手,无奈的说道。 “奴才遵旨!” 王德发恭敬地答应了一声,行了一礼,急忙退下,刚一转身就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冷汗。 今日陛下对三皇孙的在意,实属十几年来头一遭,侍奉了那么多年,他自然能够从中看出些什么,刚才生怕自己哪句话说的重了招来责罚。 ... 而与此同时,回到燕王府中的朱棣同样也从朝堂上发生的事中生出了疑虑,让他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自己这个曾经无人问津的侄儿... 第七章 玩火自焚? 燕王府。 燕王朱棣坐在椅子上,手里拎着茶壶,却迟迟没有往桌上的茶杯里倒下去,眉头微微皱着。 此时他的思绪,还停留在今日在奉天殿发生的事上。 他总觉得,这件事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殿下,您还在想今日朝堂上的事?” 站在一旁的一名腰挎长刀的青年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道。 此人名为朱能,是朱棣亲信,也是北平燕王府侍卫统领。 “没错,本王总觉得这件事背后似乎还藏着什么秘密,但一时之间本王还无法推断出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朱棣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 “朱允熥虽然阻止了册封大典继续进行,但他反驳刘三吾的时候却无意中将您和秦王一起架在了火上烤!” “虽然当时陛下并没有说什么,但是很可能已经因此对您生疑,这恐怕会对您很不利。” 朱能顿了一下,面色凝重的说道。 “不是很可能,而是已经怀疑了!我们这位陛下,为了扶他那个孙儿上位,早已成了惊弓之鸟,但凡涉及党争,绝不会手软!” “还有,我那个侄儿今日所为,恐怕并非无意!” 朱棣眯了眯眼睛,冷冷的说道。 “您是说,朱允熥是故意将您和秦王牵扯进来?!” 朱能愣了一下,惊讶的问道。 “住口!” “朱允熥是皇孙,怎可一直直呼名讳!别叫习惯了,小心祸从口出!” 朱棣转头瞪了朱能一眼,不满的责备了一句。 “卑职知错!” 朱能缩了缩脖子,急忙认错。 “现在还不能确定,可是本王总觉得,今日所见的这位侄儿,并非像传闻中说的那样!” “不过即便父皇因此对我生疑也不要紧,争权夺嫡这种事,自古就是必然的,即便我那个侄儿不说,父皇也未必相信我们这些个皇子会对那把龙椅没有任何想法。” “否则他也不会那么着急,几年间杀了那么多人!” “他那么做,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百年之后允炆能顺利接掌皇位吗?只不过这层窗户纸,大家谁都不愿意,也不敢挑破罢了。” 朱棣沉思了一下,继续说道,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朱能恭敬地问道。 有些事,他和面前这位主子也是心知肚明,不必言传。 “怎么办?” “什么都不用做,静观其变就好,现在着急的不是我们,而是宫里的那位。” 朱棣笑了笑,满不在乎的说道。 “您说的...是太子妃?” 朱能眼前一亮,追问了一句。 “这几年允炆身边有不少朝臣围绕,那些人自然都已经明白了父皇的用意,无非就是想为将来求个前程,允炆虽仁厚,但他那个母妃却不是省油的灯。” 朱棣抿嘴一笑,缓缓说道。 “明白。” 朱能恍然大悟,笑着答应了一声。 “不过我们也不能真的坐视,派人暗中盯着三皇孙,看看他是真的无心之举,还是有所图谋!” “本王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废物。” 朱棣顿了一下,沉声命令道。 几年不见,他也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个侄儿。 “是!” 朱能答应了一声,迅速转身离开。 朱棣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将桌上的茶杯斟满,仰头一饮而尽。 虽然废物侄儿的一通乱拳阻止了太孙册立大典,也算合他的心意,但他原本所有的布置都是针对朱允炆的。 没想到朱允熥的横空出世,直接打乱了他后面所有的谋划,反倒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 锦绣宫。 傍晚时分,李景隆外出而归,来到了朱允炆所在的书房。 “如何?” 正在手捧着一本古籍专心研读的朱允炆抬头看了一眼,缓缓问道,言语之间透着一丝期待和紧张。 “回禀殿下,经查,三皇孙殿下近日来除了出入青楼艺馆之外,并未和可疑之人接触过,也未曾和朝臣有过来往。” “只不过,在燕王进京当日,三皇孙的马车也曾在北门附近出现过,但双方并未会面,似乎只是巧遇。” 李景隆拱手一礼,恭敬地说道。 虽然按照辈分来说他和朱允炆是同辈,也是宗亲,而且比朱允炆年纪还要大一点,但论身份,他还是矮朱允炆一头,所以还是秉持着尊卑礼数。 听完李景隆的话,朱允炆终于松了口气,不过想到李景隆的最后一句话,却不由得又有些疑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李景隆站在一旁,看着朱允炆,欲言又止。 “还发现了什么?” 还在沉思的朱允炆发现了李景隆略显挣扎的神情,继续问道。 “我在暗查之中,发现允熥刚回流离宫不久就去了天香楼,即将入夜之时又离开了天香楼,带了一名被包裹严实的女子去了天平坊的一处宅子,那里似乎是他的私宅。” 李景隆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 由于三人中朱允熥最小,所以从小他们二人都这么称呼朱允熥。 “被包裹严实的女子?” 朱允炆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 “没错,看样子似乎是带到私宅中...” 李景隆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后面的意思,已经不用说的太直白。 “他还是那个他!” 朱允炆也明白了过来,无奈的摇了摇头,叹着气说道。 这种事,他已经不止一次听说过,早已习以为常,虽然心中无奈,但那丝原本的不安也因此渐渐消散。 “好了,你也忙了一整日了,回府去吧。” 朱允炆摆了摆手,有些无力的说道。 李景隆答应了一声,告别了朱允炆,出宫回府。 ... 燕王府。 入夜之后,侍卫统领朱能快步返回。 “查到了什么?” 朱棣看了一眼神色带着些许兴奋的朱能,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暂时还未查到线索,不过暗中跟踪的人传回了消息,入夜之前,朱...三皇孙离开了天香楼,并带了一名浑身裹着棉被的女子去了位于天平坊的一处私宅。” 朱能拱手一礼,忍俊不禁的说道。 “这有什么稀奇的,对于一个花天酒地的纨绔来说,这不是家常便饭吗?” “恐怕这种事他平日里也没少干!” 朱棣白了一眼朱能,有些无聊的说道。 “可殿下绝对想不到那名女子是谁!” 朱能认真的说道,嘴角的笑意更浓。 “谁?!” 朱棣挑了挑眉毛,被成功勾起了好奇心。 “亲军卫指挥使司指挥使,箫焕之女!” 朱能看了看四周,向前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说道。 听完朱能的回答,朱棣也忍不住面色微变。 “箫焕?!徐辉祖的部下?!” 朱棣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正是!” 朱能用力点了点头。 “他还真是胆大包天啊,玩儿女人居然玩儿到朝臣家里去了!” 朱棣摇了摇头,忍不住露出了一丝不屑的冷笑,有无奈,也有嘲讽。 “箫焕统领金吾卫镇守京都,官居三品,这事如果让陛下知道,恐怕他这次会吃不了兜着走!” 朱能点着头,打趣着说道。 “那就帮他个忙,别让他太闲了。” 朱棣顿了一下,漫不经心的说道。 “啊?” 朱能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他让我吃了一记暗亏,那我总该还他些什么。” “把这个消息想办法传递给箫焕,自己的女儿都被人掳走了,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朱棣满不在乎的说道。 “明白!” 朱能迟疑了一下,顿时明白了朱棣的用意,立刻答应了一声,迅速转身离开。 ... 天平坊。 一处民宅外,亲军卫指挥使司指挥使箫焕带领上百名金吾卫迅速赶到,直接围住了宅子! 上百支火把直接将巷道照得恍如白昼,士兵们一个个全都紧握兵器,杀气腾腾... 第八章 让你女儿怀孕怎么了? 天平坊。 私宅外。 “大人,小姐真的在这里吗?” “传递消息的人连面都没露,这里面不会有诈吧?” 一名手下看着骑在马背上的指挥使箫焕,面色凝重的问道。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先把这里拿下再说!不管里面是什么人,不许放走一个!” 满脸威严的箫焕冷冷的盯着面前的宅子,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日间外出突然没了踪影,早就心急如焚。 “上!” 那名手下大喊了一声,留下一半人手守在了外围,其余的全都挥舞着兵器冲了进去! 箫焕也翻身下了马背,拎着一支长枪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脸色铁青,眼神中满是怒火。 不远处的巷子口,一个身影藏在墙角,默默地目睹了刚才发生的这一切。 “大人,四处都搜遍了,只剩下这间厢房了!” 一番搜查之后,数十名金吾卫聚集在了后院的一间厢房门口,看到箫焕走来,那名手下急忙上前禀报。 隐约间,房中似乎传来了一阵话音。 “把门给我砸开!” 箫焕脸色微变,大手一挥,厉声下令。 两名金吾卫快步而出,挥出手中长刀,直接将房门劈开! 紧接着,那名手下带人直接冲了进去! 可是刚迈入门槛,突然全都收住了脚步,僵在了原地! “大人...” 那人转头看向了站在台阶下的箫焕,苦着脸欲言又止。 箫焕心里一沉,不明所以,急忙快步登上了台阶,三步并作两步进入了厢房。 可是紧接着他就愣在了当场,一股气血直冲脑门! 只见厢房内的床榻上,一男一女正躺在被窝里,男子赤裸着上身,正在抬头看着突然闯入的人群,旁边的女子也是衣不遮体,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似乎人事不省。 那名衣不遮体的女子,正是箫焕的独女,箫灵儿! 更可气的是,床榻边上还有一名身穿红衣的婢女在旁服侍! “杀了他!” 箫焕怒不可遏,直接厉声下令,脸色已经被气成了通红! “放肆!!” “来者何人?!” 床榻上的男子直接坐起了身,瞪着面前的人群厉声喝问。 与此同时,几名原本已经冲到近前的金吾卫被一旁突然冲出来的红衣婢女直接踹翻在地! 练家子?! “你欺辱了我女儿!还敢反过来问我是谁?!看来你的确活得不耐烦了!” “动手!” 箫焕紧咬着牙关,看了一眼红衣婢女,再次下令! “等等!”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啊?我们两情相悦,何来欺辱一说?!” 男子抬手一挥,一脸不解的问道。 正准备动手的几名金吾卫刚要上前,再次被红衣女子击退,根本无法靠近。 “无耻小儿!死到临头了还满口胡言!杀了他!” 箫焕怒火攻心,再次下令! “等等!” 可是就在剩下的金吾卫准备一拥而上的时候,再一次被制止。 不过这次制止的人不是床榻上的男子,而是箫焕自己,因为他发现原本似乎人事不省的女儿缓缓醒了过来。 箫灵儿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听着耳边的嘈杂,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发现父亲正带着金吾卫站在门口,一个个都是脸色十分难看,而且还有几名金吾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刚交了手。 “爹?” 箫灵儿脑海一片空白,茫然的想要起身,可是紧接着却发现自己身上只剩下一件贴身衣物,惊呼了一声,急忙又缩回了被窝。 回到被窝之后,箫灵儿这才发现自己的身旁坐着一名赤裸着上身的陌生男子,瞬间面红耳赤,惊讶的睁大了双眼。 “你是谁?!” 箫灵儿瞪着陌生男子,惊恐的问道,脑海中闪烁着无数个疑问。 “小娘子,方才还一脸享受,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是我表现得不够好吗?” 男子嘴角带着一丝邪魅的笑意,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抚摸箫灵儿的脸颊,猥琐至极。 “你胡说!” 箫灵儿满脸通红,呵斥了一句,直接挥手一巴掌打向了男子的面颊! 可是她哪里是男子的对手,手刚一挥出去,就被男子一把抓住,再也无法抽离,急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来,事儿没办完,咱俩继续。” 男子邪笑着,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向箫灵儿吻去。 “混账找死!” 箫焕见状,再也无法抑制心中怒火,拎着长枪直接迈步冲出! 如此奇耻大辱,他怎能忍受! 可是有一点他似乎至今还未发觉,就是自从他带人冲进来之后,面前这一主一仆二人的脸上从未流露出半点惊慌! “别动!” 可是这时男子却突然抬起了头,冷冷的看向了箫焕,手中不知道何时多出了一把匕首,轻轻地搭在了箫灵儿的脖颈之上。 箫焕见状,浑身一震,急忙停了下来,瞪着通红的双眼,有点不知所措。 箫灵儿也是脸色瞬间苍白,大气都不敢再出一下。 “小子!你到底是谁?!” “本使乃亲军卫指挥使司指挥使,你若敢伤我女儿,本使必定将你碎尸万段!” 箫焕死死地盯着男子,一字一句的说道,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 “区区一个指挥使,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在本宫面前放肆?!” “我乃当朝皇孙!家祖朱重八!” “就算让你女儿怀孕又如何?!” 男子一听对方报了名号,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慢条斯理的说道。 没错,这个看起来猥琐不堪的陌生男子,正是朱允熥! 听到朱允熥自称皇孙,箫焕和在场的金吾卫全都吃了一惊,不过紧接着就全都认为主角是在虚张声势,胡说八道! 毕竟,哪个皇孙会在作奸犯科的时候打着当今圣上的旗号?! “住口!” “无耻小儿!竟敢直呼圣上名讳,简直不知死活!今日我...” “等等!什么?已有身孕?!”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箫焕再次暴怒,可是紧接着就发现了不对,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孽障!” 看着躺在朱允熥怀中的女儿,箫焕一脸羞愤,只觉得无地自容。 “父亲,别听他胡说!女儿根本就不认识他!” 箫灵儿看着自己的父亲,不停地摇着头,又急又气。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箫焕看着满脸挣扎的看着女儿,不解的追问。 “女儿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只记得出府不久就遇到了一名红衣女子,交谈了几句,然后...然后就好像失去了知觉...” “对!就是她!” 箫灵儿一边回忆着,一边解释着,紧接着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红鸢,激动的喊道。 “放了我女儿,我可以给你一条活路!” 箫焕迟疑了一下,平复着心中怒火,咬紧牙关,看了一眼红鸢,接着冲着朱允熥冷冷的说道。 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先救下女儿,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此时已经无暇顾及,他的脑子现在很乱。 “我若是选择死路呢?” 朱允熥撇嘴冷笑了一声,一边说着,居然一边收起了匕首,得意的看着箫焕,一脸无所谓的问道。 “杀了他!” 看到朱允熥收起匕首,箫焕眯了眯眼睛,立刻意识到机会来了,直接持枪带着手下一拥而上! 十几名金吾卫冲向了红鸢,而箫焕则是直接举枪刺向了朱允熥面门,速度飞快,虎虎生风! 转瞬之后,厢房内惨叫声四起! 朱允熥伸手一拉被褥,将箫灵儿裹了起来一把推到了床榻角落,随意的坐在了床榻边缘,静静的看着迎面刺来的长枪,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眼看着长枪已经距离朱允熥的眉心近在咫尺! 突然,一张椅子从斜刺里飞快袭来,直接挡开了朱允熥面前的长枪! 紧接着,一道红色的身影闪电般挡在了朱允熥面前,同时一掌挥出,直接击中了箫焕的胸口! “爹?!” 惊呼声中,箫焕闷哼了一声,直接向后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一时之间浑身无力,居然无法再从地上爬起! 只觉胸口之上一阵剧痛传来,转眼汗如雨下! 而那支脱手而飞的长枪此时也已经落在了红鸢的手中! 只见红鸢一个转身,锋利的枪尖直接抵在了箫焕的咽喉之上... 第九章 满城风雨 私宅内。 厢房中。 箫焕惊恐地看着面前的红鸢,内心的震惊无以言表,身在军中数十年,他还从未见过武艺如此高强之人! 而且对方还是一名看似纤弱的女子! 坐在床榻边缘的朱允熥索然无味的摇了摇头,开始缓缓穿起了衣服。 “别杀我爹!你想把我怎么样都随你!” “我绝不反抗!” 箫灵儿红着眼眶,看着开始穿衣服的朱允熥,近乎哀求的说道,满脸绯红。 “放心,他死不了。” 朱允熥冲着箫灵儿挤出了一丝灿烂的笑容,接着缓缓向箫焕走去。 “你到底是谁?!” 箫灵儿看着朱允熥的背影,大声问道。 可是朱允熥已经不再理会箫灵儿,径直来到了箫焕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嘴角带着一丝戏谑。 “见过岳父大人。” 紧接着,朱允熥突然冲着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箫焕行了一礼,言语之间满是挑衅。 箫焕紧咬着牙齿,满心屈辱却无计可施。 “记住,我叫朱允熥!” “现在物归原主!” 接着,朱允熥弯腰凑到了箫焕的近前,笑着说了一句,最后又指了指床榻上被被褥包裹的箫灵儿。 随着话音落下,朱允熥背负着双手,扬长而去。 屋外剩下的金吾卫由于箫焕还被挟持,没有一人敢动,只能纷纷让到两侧,眼睁睁看着朱允熥大摇大摆的离开。 “本使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到陛下面前告你的御状!” 箫焕侧着头,歇斯底里的冲着厢房外嘶吼着。 原本他还不相信朱允熥的身份,可是现在十分已经信了八分! 待朱允熥走出宅子之后,红鸢冷冷的看了箫焕一眼,收起了长枪,直接甩手插在了一旁的墙壁之上,紧接着一闪身冲出了厢房。 门外的金吾卫还想阻拦,却被红鸢直接冲垮,接着转眼消失不见,快如闪电! “大人...” 剩下的金吾卫们自知不是对手,也不敢再追,急忙呼喊着冲进了厢房。 私宅外。 一辆马车已经等在了门口,朱允熥已经先行上了车,红鸢追出来之后,直接纵身跳上了马车,命令车夫调转了车头,径直离开。 “殿下,这次您恐怕又闯祸了,这事一出,京都恐怕要闹翻天了。” 车厢内,红鸢看了一眼似乎还未尽兴的朱允熥,迟疑着说了一句。 “所以我们的机会也要来了。” 朱允熥满不在乎的说了一句,接着便开始闭目养神,嘴角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红鸢默默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叮嘱车夫加快速度。 很快,马车便消失在了巷道之中。 不远处,那名一直潜伏在暗中监视的人影一直目送马车离开之后,这才悄悄离开,向着燕王府的方向飞奔而去。 ... 燕王府。 “殿下,前去探查的人已经回来了!” 朱能来到燕王朱棣面前,拱手一礼说道。 “哦?如何?” 朱棣眼前一亮,好奇的问道。 “进来吧!” 朱能转头看向了门外,沉声说道。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快步走了进来,正是不久之前躲在天平坊私宅外的那人。 “回禀燕王殿下,箫焕带人赶到天平坊之后,直接破门而入,属下没敢靠得太近,但是隐约听到箫焕的女儿已经怀有身孕!” “而且双方后来还大打出手,伤了不少人!事情闹大了!” 手下恭敬地行了一礼,一五一十的说道。 “我那侄儿伤得重吗?” 朱棣愣了一下,立刻追问了一句,不过言语之间并没有听出半点关心之意。 “他没受伤,受伤的都是金吾卫的人,箫焕似乎也受了伤,离开的时候腿脚不大利索。” 手下摇着头,认真的说道。 “什么?!” “金吾卫去了那么多人,居然没能占到便宜?!而且箫焕的身手并不弱,怎么会这样?!” “难道三皇孙的身边隐藏着高手?!” 朱能刚一听完就惊讶的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的问道。 朱棣也是眉头紧皱,眉宇之间透着一丝不解。 “不知道,双方都是在厢房中交的手,属下并未亲眼目睹,但三皇孙离开之时,身边只带着一名红衣婢女,并无他人。” 手下摇着头,一脸肯定的答道。 听到手下的回答,朱棣和朱能互相对视了一眼,陷入了沉默。 这样的结果,的确是他们没有料想到的,原本以为箫焕搞出那么大的阵仗,三皇孙这次恐怕会吃些苦头,可是结果却是三皇孙全身而退。 “另外,三皇孙好事被撞破之后,居然直接报出了陛下的名号,称自己是当朝皇孙!” 手下顿了一下,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原本正在皱眉沉思的朱棣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还果真就像传闻中的那般蠢,简直就是作茧自缚!” 朱棣忍不住摇了摇头,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的说道。 “既然报了名号,以箫焕的性子,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相信很快就会闹得满城风雨!” 朱能点了点头,分析着说道。 “既然这样,那不如就让这把火烧得再旺一些。” 朱棣沉思了一下,若有所思的说道。 “属下明白了!” 朱能迟疑了一下,立刻明白了过来,急忙拱手答应了一声,迅速离开。 没过多久,当朝皇孙打着圣上的旗号强抢民女,奸淫掳掠的消息就在京都大街小巷中彻底传开。 原本金吾卫大张旗鼓闯入私宅的事就是纸包不住火,再加上燕王府中人暗中推波助澜,直接闹得沸沸扬扬。 很快,这件事越传越广,直接传进了朱元璋的耳中。 ... 明和殿。 太监总管王德发面色凝重的走了进来,缓缓来到了朱元璋面前。 此时的朱元璋,正坐在龙榻上,一只手揉着额头,堆在桌案上的奏章也没心思看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哪里还能看得进去。 “陛下,箫焕萧大人还在殿外跪着,说什么都不肯回去。” “说无论如何都要求见陛下,还说要为自己的女儿讨还公道,请陛下严惩三皇孙殿下。” 王德发苦着脸,轻声禀报道。 听了王德发的话,朱元璋的眉头皱得更紧,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原本他已经对这个几年未见的孙子有了些许好感,而且发现还是个可造之才,甚至有时候都会忍不住心中自责这些年亏欠了这孩子。 可是奉天殿的事这才过了多久,没想到这么快就惹下了这种羞于启齿的祸端。 最主要的是,现在此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即便他想保,恐怕也难以平息迅速积攒的民怨。 大殿外,箫焕脸色铁青的跪在石阶上,双眼通红。 胸口的伤势已经无碍,好在没有伤及肺腑,否则还不可能这么快就进宫觐见。 他已经查清,欺辱女儿和殴打自己的人,的确是当朝皇孙,朱允熥。 既然没办法报仇,他就只好前来找圣上哭诉。 “此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大殿内,朱元璋叹了口气,眉头紧皱着问道。 说到底,他实在无法相信那个孽障孙儿居然敢在做那种事的时候还自报家门,甚至打着自己的旗号。 “回禀陛下,奴才已经让蒋瓛去查了,相信很快就能知道结果。” 王德发拱了拱手,恭敬地说道,虽然心中有点幸灾乐祸,但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装出一副同样愁眉不展的样子。 正在这时,脚步声传来,前去暗查的指挥使蒋瓛快步从大殿外走入。 “怎么样?!” 看到蒋瓛归来,朱元璋急忙追问。 “回禀陛下,根据卑职所查结果,萧指挥使所言和城中所传基本一致,卑职也去天平坊打探了一下,确认属实。” 蒋瓛恭敬地行了一礼,缓缓说道。 听到蒋瓛的回答,朱元璋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紧接着心中生出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的不满,双眼之中满是失望。 “不过...” 但是此时蒋瓛却犹豫着,欲言又止... 第十章 夜入九幽界 明和殿。 “不过什么?!” 听到蒋瓛再次开口,朱元璋眼前一亮,急忙继续问道。 “卑职在暗查当中,发现城中有人在故意散播此事,似乎是有人想将此事故意闹大,所以才闹得满城风雨,民怨沸腾。” 蒋瓛拱手一礼,知无不言。 听到蒋瓛的回答,原本愁眉不展的朱元璋瞬间沉下了脸色,双眼之中闪过了一道精光。 “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擅传皇家秘事,妖言惑众!” 王德发皱着眉头,不解的说道。 “还未查清对方来历,对方很隐蔽,踪迹寥寥,恐怕很难找出幕后之人。” 蒋瓛摇着头说道。 “哼,还能是谁?!” 朱元璋冷哼了一声,不满的说道。 在他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几个人的影子,可是却没有证据确认是谁。 蒋瓛和王德发也幡然醒悟,不过谁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这种事,有时候装傻才是最稳妥的,否则就是杀身之祸。 “传朕旨意,命三皇孙朱允熥即刻进宫觐见!先把人带回来再说!” 片刻之后,朱元璋看了一眼蒋瓛,沉声说道。 “遵旨!” 蒋瓛答应了一声,立刻退出了大殿。 “王德发,宣箫焕觐见。” 接着,朱元璋又看向了王德发,沉声说道,脸色微沉,看不出心境。 “宣亲军卫指挥使司指挥使,箫焕觐见!” 王德发答应了一声,立刻冲着殿外扯着公鸭嗓子喊了一声。 ... 夜幕下。 指挥使蒋瓛带着数十名锦衣卫走在街道上,四处寻找着朱允熥的下落,除了这一队人之外,几乎半个卫所的人全都出动了。 蒋瓛已经查到,三皇孙朱允熥在离开天平坊之后就没了踪迹,流离宫也派人去问过了,并不在宫中。 “大人,万一我们找到三皇孙之后他不肯跟我们回去怎么办?” 一名百户凑到蒋瓛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朱允熥的纨绔之名,早已闻名京都,岂是那种乖乖听话的主? 如果放在从前,既然锦衣卫奉旨办差,大不了直接五花大绑绑回去就可以了,可是现在明显风向已经发生了转变,所有人都有些放不开手脚。 “陛下说的是带回,不是缉拿,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吗?!” 蒋瓛冷冷的说了一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事实上,从奉天殿事件结束之后,他就对这位平日里瞧不上眼的皇孙有了新的认知,因为逆党现身京都之事,本是锦衣卫绝密,他想不通那位养尊处优,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皇孙是怎么知道的。 天香楼偶遇? 他才不信! 由于锦衣卫的满城搜捕,动静闹得太大,让原本就沸沸扬扬的京都越发的热闹了起来。 不过锦衣卫办差,旁人是不敢靠近的,更别说观望,所以百姓们全都躲在酒楼饭庄之中议论纷纷,街上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 与此同时,中军都督府。 身为都督的徐辉祖正在府衙中踱着步子,同样也是愁眉不展。 外面的传言他都已经知晓,而且已经派人查实。 亲军卫指挥使司隶属于中军都督府,也就是说,他是箫焕这个指挥使的顶头上司。 自己手底下的人挨了欺负,他本该出面平息,可是对方的身份却是皇孙,如果到时候一旦尺度掌握不好,很可能惹怒陛下,把自己也牵扯进去。 于是,他便只能暂时不去过问,准备静观其变。 身为中军都督府都督,这些年关于这位皇孙的风流韵事听说了不少,也知道这位皇孙惹过不少事,但毕竟身份不一样,各大衙门都是看在圣上的面子上得过且过,没人真的敢拿这位不受待见的皇孙怎么样。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次这位皇孙居然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而且还被人抓了个现行! ... 城北。 九幽界入口处。 朱允熥带着红鸢缓步走入,看着眼前熟悉的昏暗街道,朱允熥的嘴角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丝微笑。 刚进入不久,街道旁的一处包子小摊就映入了朱允熥的眼帘。 看着蒸屉上热气腾腾的包子,朱允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转头冲着红鸢努了努嘴。 红鸢抿嘴一笑,点了点头,径直来到了包子摊前。 “来一屉包子。” “牛肉的。” 红鸢一边付钱,一边冲着满头大汗的摊主说了一句。 “好嘞!” 看到来了生意,摊主欣喜的答应了一声,立刻取了一张油纸,从蒸屉中迅速夹着包子。 没过一会儿,红鸢就捧着油纸回到了朱允熥的身边。 朱允熥迫不及待的拿了一个包子,直接咬了一大口,由于是刚出屉的,还很烫,忍不住哆嗦着嘴唇,一边咀嚼着,一边哈着气。 这家小摊的包子很香,摊主是个年过五旬的老爷子,名叫涂九,十分热情,蒸的包子在整个九幽界中都闻名已久,他每次来都会买两个尝尝。 九幽界的人都在传,说他的包子都是人肉做的,所以才会那么香,闻起来香,吃起来更香。 一屉八个,汤汁饱满,唇齿留香。 朱允熥不在乎是什么肉做的,有时候甚至没事也会来逛一圈,只为了吃一口他家的包子。 所谓的九幽界,其实就是地下集市,或者用黑市来形容会更贴切一些,因为它并非真的处在地底,只不过是位于城北的一处塌陷废墟里。 多年前战乱时形成,有人说是被火药炸的,还有人说是老天爷显灵,不忍生灵涂炭,所以变出了这么一个可供百姓栖身的地方。 于是后来就有很多躲避战乱的百姓逃进了这里,虽然后来战乱结束,但那些人并未离开,而是选择定居于此。 朱元璋称帝之后,为了不惊扰这里的百姓,就将这处废墟保留了下来,并未修缮,一直留存至今。 久而久之,这里就变成了黑市,鱼龙混杂,一般情况下朝廷也不怎么管辖和干预,因为这个世上总会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存在于这个世上,与其找不到源头,不如就造一个源头。 这样即便将来牵扯到什么案子,也可以直接找到源头,不至于手忙脚乱。 只要不是太过分,朝廷一般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黑市中有一个名叫鬼洞的地方,里面住着一个擅长占卜之术的老者,名叫鬼白,因为他的一双眼睛是瞎的,而且呈雪白色,故而由此得名。 听说他的占卜之术已入化境,在九幽界威望极高,不但能测吉凶,甚至能测生死! 不过在朱允熥看来,鬼白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所以他从没测过,不是他舍不得那一测十两的银子,而是他觉得自己的命数,就该由自己掌控! 良久之后,朱允熥带着红鸢来到了鬼洞。 守在门口的两名小厮见到朱允熥,急忙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就直接打开了洞门。 既称为鬼洞,顾名思义,这是一个修建在废墟石壁上的山洞。 朱允熥一边吃着手里的牛肉大包,一边径直走入了洞门,这已经是第三个。 在一名小厮的带领下,一路进入了山洞深处,来到了一处洞穴当中。 整个洞穴内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符纸,每一张都足有两丈长,从洞穴顶端一直垂直而下,地上摆满了蜡烛,排列着七星矩阵,到处透着一股阴森。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盘腿坐在一块蒲团上面,听到脚步声响起,侧耳聆听了一下。 “老爷子,好久不见。” 朱允熥冲着老者拱了拱手,笑着打了一声招呼,嘴里还在咀嚼着,汤汁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此人便是鬼洞的主人,鬼白。 “原来是朱公子到了,好久不见。” 听到朱允熥的话音,鬼白忍不住抿嘴一笑,脸上的褶皱看起来更多了。 他虽然眼睛不好,但是听力不错,凡是听过的声音,几乎是过耳不忘。 “吃包子吗?” “人肉的。” 朱允熥又从红鸢的手里拿了一个包子,晃了晃,笑着问道... 第十一章 死而复生 九幽界。 鬼洞。 “公子喝茶吗?” 鬼白摇了摇头,指了指矮桌上的茶盏,缓缓问道。 “不了,今日事急。” “改日。” 朱允熥摆了摆手。 “也好。” “公子请自便。” 鬼白点了点头,笑了笑,冲着身后的一道暗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朱允熥没有再说什么,咬了一口手里的包子,径直向那道暗门走去。 第四个。 那名带路的小厮冲着鬼白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洞穴,原路返回。 通过暗门,是一条长长的隧道,朱允熥轻车熟路的一直向里面走着,经过隧道两侧偶尔出现的岔口时没有多看一眼,就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熟悉。 良久之后,终于来到了隧道的尽头,另一道暗门出现在了朱允熥和红鸢的面前。 红鸢加快了脚步,绕到了朱允熥的前面,伸手推开了暗门。 朱允熥咽下了最后一口包子,拍了拍手,随意在石壁上擦了擦,径直走了进去。 暗门之后,是一间昏暗的密室,暗无天日的那种,只有四周的墙壁上点着几盏油灯。 靠近角落的位置,摆放着一张桌案,一名老者站在桌案前,手里拿着一支毛笔,正在奋笔疾书! 虽已年迈,但是魁梧的身形依旧挺拔,沧桑的脸颊之上透着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听到开门声和脚步声,老者只是略微抬头看了一眼,接着便继续低头写着字。 朱允熥笑了笑,接过了红鸢手里剩下的四个包子,径直向老者走去。 红鸢行了一礼,转身出了密室,关上了暗门,守在了外面。 “见过舅祖父。” 朱允熥来到近前之后,象征性的冲着老者行了一礼,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凉国公,蓝玉! 不错,站在朱允熥面前的这人,正是本该早已被以谋反罪凌迟,诛杀九族的凉国公,蓝玉! 但他并没有死!死的只不过是个替身! 而这一切,全都是出自朱允熥之手! 原本他早该被朱元璋以谋反罪抄家灭门,但是在熟知历史的朱允熥的帮助下,上演了一场偷天换日,侥幸偷生! 这一筹谋,早在三年前朱允熥穿越而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 因为蓝玉在朝中举足轻重,多年来南征北战,更是在军中拥有无数忠实的追随者,而且手底下还有不少的门客以及庄奴。 只要救下蓝玉,就相当于有了一支雄厚的助力! 将蓝玉救下之后,朱允熥就将他藏在了这间密室之中,完全与外界隔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你已经很久没来了。” “这次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蓝玉终于收起了笔,抬头看了一眼朱允熥,沉声问道。 对于朱允熥这个外孙,从朱允熥第一天救下他的时候他就没怎么客气过,毕竟,朱允熥的废物、纨绔之名,作为朝中老臣的他也是闻名已久。 一个不学无术的后辈,怎么可能得到像蓝玉这种地位的长辈认可。 “字不错,放眼我朝,能写出这么一手好字的武将,您称第二,恐怕没人敢称第一!” “给你带的包子,尝尝。” 朱允熥看了一眼桌案上蓝玉刚刚完成的那幅字,一边称赞着,一边将手里的包子放在了蓝玉面前。 “有话快说!” 蓝玉轻哼了一声,连包子看都没看一眼,自顾自的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直勾勾的看着朱允熥。 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加上被曾经无比效忠的主子一夜之间抄家灭门,心里积攒的那种挣扎和愤怒,不是一年两载就能平复的。 朱允熥理解,所以他不介意。 “你的案子已经了结了,除了蓝氏一脉被诛九族之外,牵连同案的还有吏部尚书詹徽、开国公常升、景川侯曹震、鹤庆侯张翼等等,连坐被族诛者一共一万五千余人。” “为了不引起怀疑,我帮不了他们,只能救你一个。” 朱允熥坐在了蓝玉的对面,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淡淡的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蓝玉整张脸近乎扭曲,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椅子的扶手,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声音,几乎要将扶手捏得粉碎! 他恨! 很恨! 几十年的忠心不二,到最后却换来了一个家破人亡,自己也只能躲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苟且偷生! “一个活口都没有?!” 良久之后,蓝玉终于逐渐平复,看着朱允熥,颤抖着嘴唇问道,脸上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那股威严,更多的反而是失望、怨恨和无奈,看起来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有,不过不多,都是些军中旧将,还有不少门客和庄奴,还有您的几个义子。” “他们都会武,比那些无法逃走的族人幸运。” 朱允熥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 听完朱允熥的回答,蓝玉浑身颤抖,眼眶变得通红,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痛苦。 族人都死绝了,留下那些门客和庄奴还有何用?! “舅祖父可知陛下为何要杀你?” 朱允熥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 “还能为了什么?不就是想立朱允炆为储君,又怕我们这些朝中老臣将来掣肘,所以才不惜诬陷忠良,大开杀戒吗?!” “詹徽、常升、曹震、张翼等人都是良臣,从未与我有过结党之实,他们都是无辜的!为了皇权,他真的是老糊涂了!” 蓝玉紧咬着牙关,一脸不甘的说道,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看清这一切。 “他要杀你,远远不止这些!” 可是朱允熥却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还有什么?!” 蓝玉眉头皱起,看向了朱允熥,沉声问道。 “你立的战功太多了!多到让陛下害怕!放眼三军,你的军令甚至足够盖过陛下的圣旨带来的威慑!” “功高震主!换作任何人都会忌惮你,何况你后来日渐恣意骄横,多次违背圣命,甚至公然质疑陛下的决定!” “而且还蓄养了许多庄奴、义子,乘势横行霸道。甚至一度强占东昌府的民田,后被陛下谴御史查问,你不但不知悔改,竟然直接将御史赶走!怎能不犯君威?!” “洪武十二年,你在北征南返时,夜抵喜峰关,守关官吏没能及时开门接纳,你便纵兵毁关,破门而入,你以为陛下对此丝毫不知?!” “除此之外,你在北征之时居然与元主的妃子有了私情,致使元妃羞愧自杀,为此还受到了陛下严厉斥责,可你毫无悔过之心,行事依然我行我素,居然在酒宴之上口出狂言,声称军中将校升降进退,大权全都操于你一人之手!” “这些你全都忘了吗?!” 朱允熥无奈的摇了摇头,连珠炮一般把蓝玉数落的体无完肤。 听着这些所犯过错,蓝玉直接呆在了椅子上,往日的一幕幕不停地在脑海中闪现,恍然大悟之后的他顿时泄了气,挺拔的身躯忍不住瘫在了椅子上,蔫头耷脑。 “你不止得罪了陛下,朝中上下的人几乎都让你得罪光了,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盼着这一天?!” “陛下杀你,并非只为扶正朱允炆,而是已经对你彻底失去了信任!” 朱允熥看着蓝玉,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这最后的一句,彻底击碎了蓝玉原本坚如磐石的内心。 看着颓废无比的蓝玉,朱允熥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坐在对面,等待着蓝玉自己缓过来。 “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良久之后,蓝玉终于回过神来,抬头再次看向了朱允熥,迟疑着问道。 朱允熥如今的年纪不过十六岁,刚才说的那些往事,好多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更何况一个玩物丧志的纨绔,不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只要我想知道,就没有我无法知道的事,若没有这点能耐,又怎么能将你救下,而且还能瞒天过海?” 朱允熥笑了笑,淡淡的说道。 “你救我,恐怕不只为了那点所谓的亲情吧?” 蓝玉看着朱允熥,沉默了一会儿,认真的问道,双眼之中逐渐重新焕发了神采。 朱允熥没有说话,而是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密信,缓缓放在了蓝玉的面前。 蓝玉迟疑了一下,拿起桌案上的密信,缓缓打开,转瞬之后,突然脸色骤变... 第十二章 送蓝归隐 九幽界。 鬼洞深处。 “他要谋反?!” 蓝玉看完手中密信之后猛地抬头看向了朱允熥,一脸震惊。 “而且他人如今就在京都。” 朱允熥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 “怎么?他已经等不及了?!” “此时就要动手?!” 蓝玉眉头紧皱,一脸不敢相信的问道。 “为何如此紧张?” 朱允熥笑着问道。 “陛下虽要杀我,但大明的江山是我们这些人一寸一寸打下来的!多少将士惨死沙场!怎能落到如此狼子野心之辈的手上!” “谁做下一任君王都可以!唯独他不行!” 蓝玉咬了咬牙,斩钉截铁的说道。 “放心,他此次进京,是为了朱允炆的太孙册立大典,并非已经准备动手。” 朱允熥摇着头,缓缓说道。 “朱允炆已经被立为储君?!” 蓝玉愣了一下,惊讶的问道。 “并没有,我阻止了陛下,已经延期册立了。” 朱允熥再次摇头,笑着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蓝玉重新仔细看了看手中密信,接着回想起了自己被救前后。 “你想要什么?” 良久之后,蓝玉放下了手中密信,直勾勾的看着朱允熥,一字一句的问道。 他已经意识到,接下来朱允熥说的话,或许才是冒死营救他的真正原因! “我要太孙之位。” 朱允熥同样认真的看着蓝玉,掷地有声的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蓝玉瞬间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朱允熥,陷入了沉默。 虽然朱允熥话说的委婉,没有直接道出最终目的,可是一旦册立太孙之位,那就自然成为了储君,这就意味着大明江山的下一任主人很可能就是面前这位臭名昭著的外孙! “你不是一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纨绔,更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废物!” 蓝玉直勾勾的看着朱允熥,意味深长的说道。 其实,他早该在自己被救的时候就应该明白的,但是当时因为各种怨恨和不甘,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所以一直没有想到这一点。 “无所谓,这些虚名我不在乎,或许曾经的确是,但如今我想换个活法。” 朱允熥笑了笑,满不在乎的说道。 “可我如今在世人眼中,早已是个死人,军权不在,九族被诛,我帮不了你。” 蓝玉苦笑了一下,有些无力的说道。 “你还有那些散落各处的庄奴、门客,还有那几个义子,如果不为他们找一处归宿,将来不是被杀就是沦为山匪流寇,朝廷不会放过他们,陛下也不会,那些诬陷你犯上作乱的人更不会。” “既然这样,不如就让他们跟着我,将来或许有用武之地,不至于颠沛流离,苟且偷生。” “如果舅祖父答应,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平安离开京都,从此之后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隐居世外。” “将来若有机会,我一定为您平冤昭雪!” 朱允熥看着蓝玉,一脸认真的说道,真情流露。 看着一脸平静如水的朱允熥,蓝玉陷入了沉默,脑海里不停地回想着朱允熥刚才说的话。 简短的几句话,包含了不止一层意思,首先是施恩!他的确还放不下那些至今逃亡在外的人,尤其是自己的那几名义子。 其次是威胁,只有他答应了朱允熥的要求,朱允熥才愿意将他平安送出京都,远离这个暗无天日,充满着无尽孤独和绝望的密室。 再次是警告,意思是告诉他,一旦离开这里,离开京都,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世人眼中!做一个真正的“死人”! 最后是攻心!为臣数十载,四处征战,九死一生!他怎能甘心背负一世骂名?!被后人称为乱臣贼子?! 心思缜密,环环相扣! 想清楚这些之后,蓝玉终于彻底相信,眼前的这个被世人唾弃的外孙,的确不是传闻中的废物! 无论是胆色,还是心计,都是百年难遇! 虽然的确有些漠视与自己之间的那点亲情,但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改变一些东西,才有资格做他的盟友! “好,我答应。” 良久之后,蓝玉长吁了一口气,终于看着朱允熥重重的点了点头。 听到蓝玉的回答,朱允熥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天真无邪的笑意。 “红鸢!” 紧接着,朱允熥转头冲着身后的暗门喊了一句。 话音刚落,红鸢推门而入,快步来到了朱允熥的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通知罗刹,半个时辰之后,送舅祖父出城。” 朱允熥看着蓝玉,一脸认真的说道,眼睛里满含笑意。 “是!” 红鸢答应了一声,没有片刻停留,转身快步向门外走去。 蓝玉看了一眼红鸢的背影,又看了看朱允熥,心里的惊讶一时难以言表。 罗刹? 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眼前的这位被所有人看不起的外孙,暗地里已经培植了不少势力。 他突然开始为已故太子朱标感到欣慰,看到这样的儿子,太子殿下在天之灵一定会很高兴。 “这是我的令牌,有它在,将来你可以随时调动我任何麾下,包括庄奴、门客,以及义子。” “希望你说到做到,给他们求一条生路。” 紧接着,蓝玉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块刻着麒麟纹路的令牌,黄铜打造,其中一面上刻着一个苍劲有力的“炎”字。 炎字令! 这是蓝玉的专属信物!见令如见蓝玉! 这才是朱允熥最想得到的东西! 朱允熥一边收起炎字令,一边冲着蓝玉感激的点了点头,有此令牌,过去三年的卧薪尝胆终于有了意义。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既然舅祖父要走,我总得造造势,让那些希望你死的人无暇顾及你。” 片刻之后,朱允熥缓缓起身,拿起了桌上的那封密信,转身向门口走去。 “你有把握吗?” 这时,蓝玉看着朱允熥的背影,再次开口,他很好奇。 “没有。” “但如若我坐不成那个位子,别人也休想轻易坐上去!” 朱允熥笑着说了一句,用门口的一盏油灯将手中的那份密信点燃。 随着密信化为灰烬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蓝玉目送着朱允熥离开,眼神复杂,但眉宇之间已然不再颓废。 出了密室,穿过那条狭长的隧道,朱允熥再次回到了鬼白所在的那个洞穴。 “公子喝茶吗?” 听到脚步声,鬼白再次开口邀请,嘴角依旧带着那丝温和的笑意。 “改日。” 朱允熥停下了脚步,笑着说道。 “他要走了?” 鬼白笑了笑,放下了刚要举起的茶杯。 “该走了,这段时日多谢了。” 朱允熥点着头,感激的说道。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鬼白摇着头说道。 朱允熥抿嘴一笑,不再逗留,径直向洞穴另一端走去。 “今日城里热闹的很,锦衣卫几乎倾巢出动了。” 鬼白一边泡着茶,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找我的!” “告诉你也无妨,我欺负了亲军卫指挥使司指挥使箫焕的女儿,可能马上要大难临头了。” 朱允熥一边向前走着,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没有回头。 “你不是那样的人,更不会大难临头。” 鬼白摇着头,提高了嗓音,每一个字都说的很肯定,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明显。 话音落下,朱允熥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洞穴。 鬼洞外。 红鸢已经去而复返,站在洞门口等着朱允熥。 “办妥了?” 朱允熥看了一眼四周,轻声问道。 “人已经到了,就在附近。” 红鸢恭敬地点了点头,缓缓答道。 “很好。” “我们也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朱允熥满意的点了点头,径直向来时的路返回... 第十三章 与民同乐 九幽界。 鬼洞外。 “去哪儿啊?” 见朱允熥离开,红鸢一边快步跟上,一边小声问道。 “教坊司!” 朱允熥随口答了一句,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戏谑的笑意。 对于与蓝玉的结盟,他最开始虽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也至少有九成的把握! 因为他知道,蓝玉绝不甘心就这么背负一个逆臣的罪名苟且一世,而且作为太子妃常氏的舅父,蓝玉一直极力拥护太子朱标的储君地位,早就与觊觎皇位的燕王交恶。 而他交给蓝玉的那封密信,就是一剂直接让蓝玉毫不犹豫答应的强心剂! 那封密信里装着的,正是有关燕王朱棣意图谋反的证据! 不过那证据并非真的,是他花费了诸多精力让人伪造的!足以以假乱真!即便蓝玉再聪明,也无法在短时间之内分辨真伪! 再加上蓝氏一脉九族尽诛之恨,朱允炆虽不是主谋,但和帮凶无异,所以他断定蓝玉一定会动摇! 如若不能如愿,他或许真的会亲手杀了蓝玉,免除后患! 不过幸好,行至如今,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在下一局很大的棋!每一步他都筹谋良久!费尽心机! 包括不久之前掳走箫焕之女,故意激怒箫焕,致使满城风雨,民怨沸腾,也在他的计划之中! 为的就是趁乱送走蓝玉!但这也只是其中一个目的而已,他想要的,是争取每一次面见朱元璋的机会!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 想要成大事,就必须要让所有人想起自己这个逐渐被人遗忘的废物皇孙的存在! 落子无悔,即便身死! ... 一炷香之后。 教坊司。 “恭迎皇孙殿下!” “您可有几日没来光顾啦!” 听闻朱允熥到来,一名大肚便便的中年男人急忙迎了出来,恭敬地冲着朱允熥行了一礼。 朱允熥逛窑子,从来不用化名,以至于整个京都的青楼艺馆都知道他是谁,否则也不至于“名洞京都”。 而眼前的这名中年男人,则正是这间教坊司的主事,曹岩,官居八品,嗜钱如命。 教坊司,是专门管理宫廷俗乐的教习和演出事宜的,隶属于礼部,但背后隐藏的却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说难听点这里其实就是官家开的妓院,只要你出得起钱,就会被奉为上宾。 里面的舞妓,都是犯人的妻女以及战争时俘虏的一些战败者的妻女,但其中也不乏一些背后之人从民间强夺强掳而来的人,都是苦命人。 但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来说并没有放在心上,对他们来说,这些人的命贱如草芥,只把她们当作摇钱树,一本万利的买卖。 不得不说,这种现象的确是对礼乐巨大的讽刺! 而朱允熥就是这里的常客,废物、纨绔之名也由此流传更广。 “我要包场!” 朱允熥看了一眼曹岩,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径直向二楼走去。 “啊?” “太好了!殿下果然豪迈!您楼上请!” 曹岩一愣,急忙毕恭毕敬的将朱允熥护送到了楼梯口,嘴都快笑歪了,接着便开始赶人。 朱允熥没有理会曹岩的谄媚,背负着双手径直来到了二楼一间包厢。 他不是很喜欢曹岩这个人,因为此人背地里没少说他的坏话,之所以露出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完全是看在银子的份上。 虽然这些年来“朱允熥”不受待见,不过好在钱银上从没亏待过,每月内宫监都会按时送达。 身为纨绔,他已经扮演了三年的一掷千金的豪客。 “殿下,您今日想怎么个玩儿法?” 没过一会儿,曹岩就将教坊中的其他客人全都或劝或赶的清了出去,接着屁颠屁颠的来到了朱允熥所在的包厢,谄媚的问道。 “本宫今日有些疲惫,就不用姑娘们作陪了。” 朱允熥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说完便接过红鸢倒的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啊?” 曹岩一听,立刻愣在了原地,不知道朱允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来教坊司不让姑娘陪,那来做什么?既然不让作陪,又为何要包场呢? “本宫今日要与民同乐!” “去,让所有姑娘们全到大街上去,就在司前这条街上,起舞弄乐,越热闹越好,表现好的,本宫还有赏钱。” 朱允熥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金子,直接丢到了曹岩的身上。 “殿下果然出手阔绰!” “卑职这就去安排,您就瞧好吧!” 曹岩一看,眼睛瞪得像铜铃,手忙脚乱的接住了差点掉落的金锭,说着便转身快步向外走去,简直乐屁了。 很快,大街上就热闹了起来,整个教坊司的舞妓们倾巢而动,迅速在街道上开始了莺歌燕舞,好不热闹,没过多久就引来了众多围观百姓,都以为今日是什么喜庆节日。 教坊司中的舞妓,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每一个人都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在古代算是等级最高的妓女,普通百姓根本无福消受。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一掷万金。 朱允熥端着一杯酒,缓缓起身来到了窗前,看着街道上热闹的情形,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整条街道上越来越热闹非凡,围观人群中不停有人拍手叫好,越来越多的人都赶来凑起了热闹,毕竟这种场面实在难得一见。 而这里的热闹场景,恰好与城中的另一边满大街锦衣卫正在四处寻找朱允熥下落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什么时辰了?” 朱允熥轻抿了一口酒,淡淡的问道。 “快到亥时了,罗刹的人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 “锦衣卫的人也应该注意到这边了。” 红鸢拱了拱手,恭敬地说道。 朱允熥听完没有再说什么,眯了眯眼睛,嘴角闪过了一丝戏谑的笑意。 ... 城南。 蒋瓛带着一群手下依旧在四处寻找着朱允熥的下落,可是已经快两个时辰过去了,依旧一无所获,朱允熥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各路人手至今没有一点消息传回。 久而久之,蒋瓛已经开始不耐烦了,渐渐愁眉不展,脸色凝重。 “大人!” 正在这时,一名校尉飞快的从远处奔来,迅速来到了蒋瓛的面前。 “何事?!” 蒋瓛转头看去,冷冷的问道。 “教坊司中所有舞妓倾巢而动,全都聚集在了司前街道,人山人海,有人发现不久之前三皇孙入了教坊司,此等异象或许就是三皇孙所为!” 校尉恭敬地行了一礼,大声说道。 “确认他在教坊司中吗?!” 蒋瓛眉头微皱,急忙追问。 “教坊司外围观人数过多,短时间内很难进入,属下未曾亲眼看到三皇孙。” 校尉面露难色,自责的说道。 “所有人,立即赶往教坊司!” 蒋瓛迟疑了一下,直接下令。 找了已经将近两个时辰,如果再找不到,回去之后必定受到责罚,只能先去教坊司碰碰运气了。 一声令下之后,所有人立即调转方向,迅速向城北赶去。 “大人,还有一事!” 正当蒋瓛准备离开之际,那名校尉急忙又凑到了蒋瓛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好像生怕其他人听到。 “还有何事?!” 蒋瓛眉头紧皱,停步问道。 “昨夜我们的人莫名失踪了七人,其中一人是沈君沈千户!” 校尉压着声音面色凝重的答道。 “失踪?!” 听到校尉的回答,蒋瓛脸色骤变。 “没错,至今杳无音讯,形迹全无,生死未卜!” 校尉用力的点着头说道。 这个消息,让本就愁眉不展的蒋瓛越发的心烦意乱,但他此时还顾不得这些,当前最要紧的,是尽快找到三皇孙,带回宫中复命。 “先去教坊司,其他的容后再说!” 蒋瓛犹豫了一下,沉声说了一句,快步向城北的方向赶去... 第十四章 杀鸡儆猴 北街。 教坊司。 “来了。” 朱允熥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街道尽头,淡淡的说了一句,将酒壶中的最后一滴酒仰头倒进了嘴里。 为了做出自己在这里呆了一晚上的假象,这已经是他喝下的第三壶酒。 “他会信吗?” 站在一旁的红鸢轻声问了一句,脸色平静。 “假象原本就是假的,当不得真,他需要一个理由回去交差,我只是送他个人情,给他编造个理由。” 朱允熥笑了笑,淡淡的说道。 “但他未必会领情。” 红鸢继续说道。 “那是他的事,反正本宫也没想过和他成为朋友,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他没那个资格。” 朱允熥不屑撇了撇嘴,满不在乎的说道。 说话间,蒋瓛已经带着上百名锦衣卫赶了过来,不由分说,直接推开了外围围观的人群,冲散了正在街道上翩翩起舞的舞妓们。 “锦衣卫办差!闲杂人等速速退下!” 一声厉喝中,围观人群和舞妓们慌乱的躲到了街道两旁,谁都不敢发出一句抱怨。 锦衣卫的名声,在这京都之中,没有比朱允熥好到哪儿去,早就人人闻风丧胆。 紧接着,蒋瓛快步来到了楼下,带着人迅速冲了进来,直接来到了二楼,很快便找到了朱允熥所在的包厢。 教坊司主事曹岩也急忙满头大汗的跟了进来,神色慌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蒋指挥使好大的威风啊!” “扫了本宫的雅兴,你该当何罪?!” 朱允熥依旧站在窗前,头也没回的说道,声音冰冷。 “殿下之前在何处?为何卑职一直未曾找到殿下的下落?” 蒋瓛向前迈了两步,恭敬地行了一礼,笑着问道。 嘴上虽然在笑着,可是眼神中却闪烁着两道精光,一眨不眨的盯着朱允熥的后脑。 “本宫整晚都在此处,有什么问题吗?” 朱允熥漫不经心的问道。 “恐怕不是吧?” 蒋瓛笑着说道,笑容显得有些诡异。 “曹主事?” 朱允熥没有继续解释,淡淡的说了一句。 “啊?在...” “没错,殿下今晚一直在教坊司,哪儿都没去。” 曹岩愣了一下,接着回过神来,急忙煞有介事的说道,嘴唇都有点哆嗦。 身为微末小官,他并不敢得罪锦衣卫,可另一边又是当朝皇孙,更不能轻易得罪,于是只能顺着朱允熥的话说下去。 “但愿如此。” 蒋瓛迟疑了一下,不痛不痒的说了一句。 “你算什么东西?!难道本宫去了哪儿,做了什么,都需要向你禀报吗?!” 朱允熥终于缓缓转过了身,冷冷的看向了蒋瓛,一字一句的问道。 “卑职不敢。” “不过卑职有种直觉,殿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似乎是在刻意告诉卑职您就在这儿一样。” 蒋瓛拱手一礼,看了一眼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笑容变得越发灿烂。 可是在那灿烂的笑容背后,却似乎透着一股阴森的杀气。 “动静很大吗?” “本宫只是心血来潮,想要与民同乐罢了,所以便包下了整个教坊司,让这全城的百姓也都看看,这教坊司中的舞妓,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朱允熥也换了一副笑脸,佯装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说道。 “陛下口谕,召三皇孙殿下即刻进宫觐见,不得有误!” 蒋瓛突然收起了笑容,不再追问,拱手一礼,直接宣读起了朱元璋的口谕。 “可本宫的酒还没有喝完。” 朱允熥皱了皱眉头,看了看桌上还没怎么动筷的酒菜,略显为难的说道。 “殿下,如果陛下等急了,到时候恐怕就不是请了。” 蒋瓛挑了挑眉毛,认真的说道。 “你在威胁本宫?!” “你信不信本宫一句话就能让皇爷爷砍了你的脑袋?!” 朱允熥面色一沉,冷冷的看着蒋瓛,沉声说道。 “殿下!请您注意言辞!蒋指挥使也是奉旨办事!您若再不回去,我们就只能...” “住口!” 也许是听到朱允熥在威胁蒋瓛,站在蒋瓛身边的一名锦衣卫百户直接站了出来,大声说道,满脸的愤慨。 可是他话还没有说话,就被蒋瓛直接厉声打断,而且不停地使着眼色。 如果放在从前,蒋瓛不会去担心什么,一个废物皇孙,即便是真的言语冲撞了也不会受到太过严苛的责罚。 但今时不同往日,眼前的这位废物皇孙,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无人问津的皇孙! 听到那人的话,朱允熥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脑海中迅速闪过了不止一个念头。 他在权衡,思考着面对这样一个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人时该如何处置! “殿下,底下人没规矩,还请您见谅。” 蒋瓛知道自己手下说错了话,急忙拱手赔礼。 “看样子今晚的酒是喝不成了,好,我跟你回去。” 朱允熥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 看到朱允熥并未动怒,蒋瓛心中松了一口气,恭敬地退到了一旁,让开了一条路。 朱允熥转身看了一眼桌上的酒菜,背负着双手,径直向门口走去。 可是正当他走到蒋瓛身边的时候,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刚才那名出言不逊的百户。 “殿下?” 蒋瓛见状,脸色微变。 “方才你的话没有说完,本宫想知道,本宫若再不回去,你们想要怎样?” “抓我?还是直接杀了我?” 朱允熥弯腰弓背,凑到了那名百户的面前,饶有兴致的问道,脸上充满了笑容。 “卑职不...” 那名百户见状,急忙低头拱手,想要致歉。 可是话还没有说完,朱允熥就突然一刀割断了他的咽喉! 刀是百户的佩刀! 吹毛断发的绣春刀! “呃...” 百户发出了一声嘶哑的惨叫,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脸上满是惊恐。 包厢内外,所有人都懵了! 谁都没想到,朱允熥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出手就杀了一名锦衣卫百户! 周围的其他锦衣卫见到兄弟死在自己面前,一个个蠢蠢欲动,满脸悲愤。 “退下!” 蒋瓛一看,急忙厉声喝止。 “刀不错。” 朱允熥没有看尸体一眼,更没有理会那些满眼不甘的锦衣卫,而是打量着手里的绣春刀,慢条斯理的称赞着。 “殿下!” “您该回宫了!” 蒋瓛神情复杂,平复着心底的愤怒和不满,再次拱手一礼。 “本宫乃当朝皇孙!此人出言不逊!该不该杀?!” 朱允熥猛地转头看向了蒋瓛,一字一句的问道。 “...请三皇孙殿下即刻进宫觐见!陛下还在等你!” 将夜颤抖着嘴唇,最终还是将原本的话咽了回去,大声说道。 朱允熥盯着明显是在压抑愤怒的蒋瓛,突然再次露出了一脸的笑容,缓缓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绣春刀直接丢向了蒋瓛,径直向外走去。 曹岩不敢停留,急忙跟在了红鸢的身后离开了包厢。 蒋瓛接住了那把绣春刀,看着地上的那具百户的尸体,牙关紧咬。 “大人?!” 一众锦衣卫纷纷凑到近前,群情激愤,似乎不肯就此善罢甘休! 锦衣卫成立多年,从未栽过这么大的跟头! “清理尸体!” 蒋瓛咬着牙,冷冷的说道。 “大人!就这么算了?!” “他当着您的面...” “回宫!” 手下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没等说完就被蒋瓛直接打断,将手里的刀直接丢在了尸体上,转身向外走去。 有些话不能张口就来,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教坊司外。 锦衣卫不知道何时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就停在门口。 里面发生了什么,外面的人并不知晓。 朱允熥看了身旁的曹岩一眼,从怀中又掏出一锭金子,甩手丢到了曹岩的手里,然后一句话都没说,径直上了马车。 “如果有谁敢乱说一句,我便亲手回来杀你!” 红鸢看着曹岩,冷冷的说了一句,快步跟在朱允熥身后钻进了车厢。 身后脚步声响起,曹岩大气都没敢喘一下,急忙收起了金锭,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怀揣金锭,心里的不安也渐渐开始平复... 第十五章 胡说八道 教坊司。 “回宫!” 蒋瓛快步从里面走出,看了一眼马车,立刻下令。 随后,上百名锦衣卫护送着马车,一路向皇宫而去。 随着锦衣卫离开,曹岩迅速将所有舞妓全部召回,围观的人群也逐渐散去,热闹褪去,街头再一次恢复宁静。 而在另一边,一群乔装打扮的人悄悄走出了九幽界,趁着夜色,迅速向北门而去。 ... 燕王府。 “殿下!有消息了!” 侍卫统领朱能快步来到了书房门口,大声说道,脸上带着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 “何事如此幸灾乐祸?!” 看着朱能忍俊不禁的样子,朱棣不满的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 “刚刚收到消息,三皇孙已经被锦衣卫带着进宫去了!” 朱能拱手一礼,恭敬地说道,稍微收敛了一下嘴角的笑容。 “不是一直找不到么,人在何处找到的?” 朱棣漫不经心的问道。 “教坊司!” “而且双方起了冲突,三皇孙一怒之下居然直接杀了一名锦衣卫百户!” 朱能迫不及待的说道。 听到朱能的回答,朱棣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同样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先是欺辱朝廷三品大员的家眷,又是大庭广众之下杀了一名锦衣卫百户,他是疯了不成?” 朱棣眉头微微皱起,自言自语着说道。 “卑职也没想到,他居然敢当众杀人,而且还是直接当着蒋瓛的面!” 朱能也有些意外的说道。 “箫焕已经进宫有些时候了吧?” 朱棣迟疑了一下,若有所思的问道。 “噢对了,刚收到消息,箫焕已经出宫回府,陛下已经召见过了,具体说了什么,未能探知。” 朱能急忙说道。 “好戏要上演了,那就等着看我们这位陛下会如何处置他这个胆大包天的孙儿吧。” 朱棣背负着双手,饶有兴致的说道。 朱能笑着拱了拱手,缓缓退出了书房。 ... 明和殿。 “三皇孙殿下到!” 话音中,朱允熥跟着蒋瓛迈步走入了大殿。 朱元璋坐在龙榻之上,满脸威严。 太监总管王德发静立一旁,眉宇之间闪过一丝异样。 “孙儿参见皇爷爷!” 朱允熥来到近前,恭敬的跪地行礼,面带笑意,像是个听话的孩子。 “为何耽搁了这么久?!” 朱元璋分别看了一眼朱允熥和蒋瓛,沉声问道,面露不满。 “回禀陛下,微臣找到三皇孙殿下之时,三皇孙正在教坊司中,并花重金包下了整座教坊司,让司中舞妓全都到街头起舞弄乐。” “三皇孙自称是在与民同乐,微臣本想请三皇孙即刻回宫觐见,但三皇孙不肯,微臣再三恳请,没想到惹恼了三皇孙,以至于当众杀了一名锦衣卫百户!” “是微臣办事不力,请陛下降罪!” 蒋瓛一边说着,一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满脸自责。 看似是在请罪,其实言语之间已经将所有过错全都推到了朱允熥的身上。 “什么?!”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一夜之间连续惹下祸端,简直无法无天!” 朱元璋一听,脸色微变,瞪着朱允熥,厉声喝问。 “皇爷爷,此事事出有因,孙儿冤枉!” 朱允熥跪在地上,一脸无辜的抬头看向了朱元璋,委屈巴巴的说道。 “有...” “你先退下吧!”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刚想开口,看了一眼蒋瓛之后,摆了摆手说道。 “遵旨!” 蒋瓛拱手一礼,缓缓起身,快速退出了大殿,生怕步子迈得慢了。 朱允熥侧头瞄了一眼蒋瓛的背影,嘴角闪过了一丝不屑的冷笑。 他知道蒋瓛见到朱元璋之后一定会将教坊司的事向朱元璋禀报,所以他当时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动手杀了那名百户! 因为只有这样,才会让蒋瓛自以为抓住把柄,趁机将朱元璋的注意力转移到他动手杀人这件事上,从而忽略蒋瓛查找不利,未能及时回宫复命的过错。 虽然落下了把柄,但他也成功隐瞒了自己出现在教坊司之前的行踪,蒋瓛绝不会说出自己满京城找了两个时辰都没有找到他,更不会再去调查他之前去了什么地方。 这样一来,蓝玉就可以安全的离开京都。 “说吧!为何杀人?!” 朱元璋看着朱允熥,再次开口。 “回禀皇爷爷,那人当众以下犯上,出言不逊,完全就是漠视皇族,无视皇爷爷的威严!” “如果锦衣卫中谁都能对皇族中人颐指气使,那便是对皇爷爷的不敬!如果所有人都目无尊卑,成何体统?” 朱允熥抬头看向了朱元璋,一脸大义凛然的说道,不卑不亢,有理有据。 听着朱允熥铿锵有力的话音,再看到朱允熥方才因为杀人而溅到面颊上的血迹,朱元璋不由得愣了愣神,突然再也生不起气来了,反而生出了一丝赞赏之意。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看着此时的朱允熥,朱元璋感觉越发的喜欢了。 “起来吧。” 沉思片刻之后,朱元璋抬了抬手,语气温和的说道。 听到这话,站在一旁的王德发忍不住愣了一下,看了看朱元璋,又看了看朱允熥,面露茫然。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敢当众杀锦衣卫,而且还是个百户,居然连责骂都没有一句?! “来之前怎么也不洗洗脸上的血渍?” 朱元璋指了指朱允熥脸颊上的鲜血,略带责备的说道。 “怕皇爷爷等急了,没来得及。” 朱允熥笑了笑,抓着衣袖直接在脸上擦了擦,可是这一擦不但没擦掉,反而将整张脸都擦成了通红一片。 看到这一幕,朱元璋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王德发,恰好看到了王德发一脸茫然的看向朱允熥的神情。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帮着擦一擦!” 朱元璋面色微沉,不满的说道。 “啊?” “是!” 王德发回过神来,急忙答应了一声,立刻去取了水来,浸湿了一块手帕,小心翼翼的将朱允熥脸上的血渍清理干净。 “有劳王公公了。” 朱允熥拱了拱手,礼貌的道了一声谢。 “殿下言重了,奴才惶恐。” 王德发急忙还礼,接着遣退了手底下的小太监,重新回到了朱元璋身边。 不过他实在是没有想到,朱允熥斩杀锦衣卫百户的事,居然真的就这么不了了之了,而且关于教坊司包场,命全司舞妓到街上起舞之事居然一个字都没提。 他心里彻底清楚,眼前这位不受待见的皇孙,从今往后的身份地位恐怕只会水涨船高了! “到朕跟前来。” 这时,朱元璋冲着朱允熥招了招手,温和的说道。 朱允熥答应了一声,缓缓来到了近前,挤出了一脸憨厚的笑容。 “你可知罪?!” 可是就在这时,朱元璋却突然再次面色铁青,冷冷的瞪着朱允熥问道。 “孙儿何罪之有?” 朱允熥佯装愣了一下,满脸无辜。 “哼,还在装傻!” “亲军卫指挥使司指挥使箫焕已经把御状告到朕的面前来了!擅自掳走当朝三品官员家眷,你好大的胆子!” “使用迷药奸淫掳掠,此为罪一!箫焕前去寻女,你非但不放人,还动手伤人,殴打朝廷命官,此为罪二!” “两罪并罚,你还有何话说?!” 朱元璋沉着脸,铁面无私的问道。 看似动了雷霆之怒,可是站在一旁的王德发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换作以前早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了。 “孙儿冤枉,请皇爷爷明鉴!” 朱允熥发现了王德发的神情,但依旧缩了缩脖子,一边说着,一边又重新跪在了地上。 “那你倒说说,朕怎么冤枉你了,说的不对,朕决不轻饶!” 朱元璋沉着脸,厉声说道。 “是箫焕之女勾引的孙儿,并非掳掠,都怪孙儿定力不够,垂涎于她的美色,一时把持不住...” “让皇爷爷失望了,孙儿保证下次一定坐怀不乱!” 朱允熥可怜巴巴的看着朱元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第十六章 卖艺不卖身 明和殿。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 朱元璋一听,一口气差点没倒过来,眉头一皱,恨铁不成钢的问道。 “孙儿不敢!” 朱允熥缩了缩脖子,急忙摆手。 “哼,谅你也不敢!” “你方才说的,当真如此?!” 朱元璋轻哼了一声,继续追问。 “绝无半句虚言!” 朱允熥用力点着头,毫不犹豫的说道。 “可是现在整个京都都民怨沸腾,都在说我朱家儿郎目无法纪,强抢民女,奸淫掳掠,要求严惩!” “你当如何应对?!” 朱元璋看着朱允熥,认真的问道。 “皇爷爷英明神武,明察秋毫,总不至于相信外面的流言吧?孙儿才是受害者啊!” “再说了,孙儿乃皇族,被孙儿看上是他萧家女眷的荣耀。倘若皇爷爷因此想要惩戒孙儿,孙儿也无话可说,所有罪责,就由孙儿一人承担,绝不给皇爷爷添麻烦。” “萧指挥使如果不肯罢休,那孙儿现在就去找他,要杀要剐都随他。” “反正,这些年孙儿受到的不公早已罄竹难书,也不差这一回了。” 朱允熥极力争辩着,可是说到最后却又泄了气,满脸的委屈,眼眶都开始变得通红,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 这一次泪腺还算争气,酝酿了一会儿泪珠就已经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你...” 听到最后一句,朱元璋脸色微变,露出了一丝无奈,欲言又止,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怜悯。 见朱元璋半天没有反应,朱允熥直接站起了身,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转身向外走去,瘦削的背影看起来楚楚可怜。 “站住!” 不过刚走出没几步,朱元璋就又开了口。 “皇爷爷还有什么吩咐?” 朱允熥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了朱元璋,委屈的问道,两行泪水刚巧不巧的夺眶而出。 “好了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做什么!” “憋回去!” 朱元璋看着满脸泪痕的朱允熥,板起了脸,沉声命令道,可是嘴上虽然严厉,双眼之中却满是心疼。 朱允熥没有说话,伸手将脸上唯一的两道泪痕擦拭干净,这是他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再想多流两滴都没有了。 “你是朕的孙儿,是皇族,怎能让他人随意处置?!” “你说的没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箫焕已经来找过朕了,朕已经安抚过了。” 朱元璋看着朱允熥,缓和了一下脸色,语重心长的说道。 “他人呢?在哪儿?不行孙儿和他当面对质。” 朱允熥看了看四周,依旧有些倔强的说道。 “来不及了,他已经回府去了,不过朕还有一事要问你...” “听闻你当时直接被人家抓了个现行?还口口声声报出了自己的名号?甚至还打着朕的旗号?!” “你连做这种事都敢打着朕的旗号,说,平日里打着朕的旗号还有没有做过别的什么贪赃枉法的事?!” 朱元璋摆了摆手,直勾勾的看着朱允熥问道。 “绝对没有!这是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 “皇爷爷恕罪,当时情况危急,孙儿一时着急,没忍住。” 朱允熥咽了咽口水,急忙争辩。 我倒是想啊,可你也不想想,三年来你们谁把我放在心上过,即便想也不敢冒这个险啊! “下不为例!” 朱元璋轻哼了一声,沉声说道。 “孙儿遵命!” 朱允熥急忙拱手一礼,不敢怠慢。 “那你既然都占了人家女儿的便宜了,为何还要动手打人?” 朱元璋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问道。 “孙儿也是被逼无奈,就是担心引起误会,孙儿当时已经自报名号,怎知箫焕根本不信,还是执意要杀了孙儿泄愤,孙儿在被迫之下只能出手。” 朱允熥苦着脸解释着。 “当真?” “当真!” “不对啊,你身边怎么会有如此武艺高强之人,而且听说还是个女子?”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身子往前探了探,一眨不眨的看着朱允熥,认真的问道,眼神中闪烁着一丝怀疑。 “没错,她是孙儿的婢女,两年前孙儿在宫外时从路边捡来的,当时她受了很重的伤,孙儿见她模样不错,就救了她。” “不过伤愈之后她就忘记了自己的来历,只记得被救之后的事,但她如今已对孙儿忠心不二,既是婢女,也是护卫。” 朱允熥点了点头,一脸认真的说道,眼睛都没眨一下,更没有丝毫迟疑。 “罢了罢了,既然事情都弄清楚了,朕就不再追究了。” 朱元璋盯着朱允熥看了许久,终于直起了身子,摆了摆手,缓缓说道,言语之间已经没有一丝责备。 “那城中的民怨怎么办?要不皇爷爷还是想办法罚我一下吧,既然是孙儿闯的祸,那就该由孙儿来承担。” 朱允熥看着朱元璋,大义凛然的说道。 “不必了,这就是朕接下来要说的事,朕听箫焕说,他的女儿已经怀了你的骨肉?” 朱元璋摆着手,饶有兴致的看着朱允炆问道,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看到朱元璋嘴角的那抹笑意,朱允熥突然后背有些发凉,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 “绝无此事!!” 于是朱允熥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不许撒谎!” 朱元璋皱了皱眉,指着朱允熥,沉声说道,眉宇之间似乎还闪过了一丝失望。 “绝对没有!当时那么说是为了故意气箫焕!” “孙儿可以起誓!” 朱允熥头摇得更厉害了,心底越发觉得不对劲。 “罢了,没有就没有吧,不重要了,朕已经决定,将箫焕之女许配给你。” 朱元璋有些失望的摆了摆手,直接说道。 “啊?!” 朱允熥听完,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啊什么啊,朕明日就让礼部择一个良辰吉日,让你们尽快完婚。” 朱元璋笑了笑,缓缓说道。 “不用这么着急吧?!” “事情闹得这么大,萧家能同意?!” 朱允熥苦着脸,不解的问道。 现在他终于明白,方才朱元璋在责问自己有关此事之时为什么王德发一脸平静了,原来早就在这儿等着他! “这就是箫焕自己的请求,说只有这样才能挽回他女儿的声誉,朕为了安抚他,更为了平息此事,已经应允了。” 朱元璋笑着说道,露出了一副老狐狸般的嘴脸。 “这也行?!” 朱允熥听完,苦着脸愣在了原地,有苦说不出。 他完全没有想到,箫焕居然跟他玩儿了这么一手,一开始还想杀了自己,这才过了几个时辰,居然就想摇身一变做他的岳父! 老子是卖艺不卖身啊! 虽然他和箫灵儿只见过一面,但一眼就知道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而且也能看出这个女人是那种养尊处优,从小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刁蛮的很,否则红鸢当时也不至于用迷药把她迷晕了。 可是他做梦也想不到,事情居然发展到了这一步。 “你年纪也不小了,身边早该有个人照顾了,萧家家世虽不显赫,但箫焕是亲军卫指挥使,官居三品,而且颇得朕的信任,也不算有负于你皇孙的身份。” “更何况,你们都已经赤身睡过一个被窝了,你就不要不好意思了。” 朱元璋看着朱允熥,苦口婆心的安抚着。 “孙儿可以拒绝吗?” 朱允熥苦着脸,无奈的问道。 这特喵的是不好意思的事儿吗?! “不可!” “你都把人家睡了!怎么?!扭头就不想认账了?!” 朱元璋一听,立刻沉下了脸,不满的问道。 “并非如此!孙儿绝不是提起裤子就不认的主!” “关键是我和箫灵儿之间什么都没有做过!我连她一手指头都没碰过!之所以躺在一个被窝里,是因为...因为...” 朱允熥想解释,可是话说到一半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他总不能告诉朱元璋,自己这么做就是为了闹得沸沸扬扬,趁机把躲在九幽界的蓝玉送出城吧... 第十七章 难言之隐 明和殿。 “如何?” “继续说,朕倒要听听你还想编什么理由?” 可是朱元璋却还在不依不饶,认真的看着朱允熥,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神情仿佛在说,忽悠,接着忽悠。 朱允熥明白,自己这次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本想着造造势,结果没想到遇见了箫焕这么一个碰瓷的。 见过碰瓷的,没见过把自己女儿往里搭的。 “孙儿有难言之隐!” 就在这时,朱允熥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大声说道。 “什么难言之隐?” 朱元璋愣了一下,露出了一丝好奇。 “不...不举...” 朱允熥咬着后槽牙,吞吞吐吐的说了三个字。 “啊?!”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朱元璋和王德发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惊讶的看着朱允熥,愣在了原地。 看着二人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同情目光,朱允熥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更可气的是连王德发那个二椅子居然也在同情他! “皇爷爷,这下您相信了吧?我真的没碰过她!” “要不是您这么逼我,孙儿也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作为一个男人,您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吗?” “我这...我这还不如王公公,砍了倒是一了百了,心里也没有念想了,我这现在就如同吊着一块没用的肉啊!只能摸,不能用啊!” “皇爷爷要是不信,我现在就拿刀割了它!” “刀呢?谁有刀?!” 朱允熥一边哭诉着,一边转身看向四周。 而听到朱允熥这话的王德发,原本还一脸惊讶,可是紧接着就僵在了原地,脸色憋成了酱紫色,死死地盯着朱允熥,恨不得吃了他。 “好了好了,别冲动!” “当真如此?!” 朱元璋一看,急忙安慰制止,不甘心的追问了一句。 “孙儿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吗?” 朱允熥撇着嘴,委屈巴巴的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朱元璋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里越发的有些心疼了起来。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孙儿居然是个“废人”。 看到朱元璋愁眉不展,朱允熥终于松了口气,为了避开这门亲事,他也算是拼了。 “可朕已经答应了箫焕,金口玉言,难道要让朕反悔不成,到时候他要是问起来朕该如何解释?” “难道要告诉他,我朱家儿郎居然...” 朱元璋迟疑着,说到一半看向了朱允熥,急忙闭上了嘴,不忍心再说下去了。 “两年,再给孙儿两年时间,两年之后,说不定就好了呢?!” 朱允熥一听,急忙说道,生怕朱元璋生把箫灵儿硬塞给自己。 “有的治?” “对了,朕怎么没想到,王德发,马上宣太医,快给他瞧瞧!” 朱元璋刚问了一句,突然反应了过来,急忙冲着王德发说道。 “不用!” “有的治!有的治!孙儿已经找人看过了,是个名医,医术高超!有他在,一定能治好!” “而且这种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然丢得是皇家的颜面。” 朱允熥急忙摆着手,一脸认真的提醒道。 “你说得对,此事的确不宜声张!” “行,既然如此,那朕就给你两年时间,两年之后,迎娶箫焕之女,朕会想办法说服箫焕再等两年。” 朱元璋反应过来,急忙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 “多谢皇爷爷!” 朱允熥松了口气,急忙跪地行了一个大礼。 “行了行了,你那玩意儿有毛病,不必行此大礼,以后见了朕也不必跪了,省得影响疗愈。” “起来吧,刚才跪了那么久,赶紧回自己寝宫休息去吧。” 朱元璋摆了摆手,催促着说道,神情复杂。 朱允熥答应了一声,急忙拜谢,迅速离开,像是逃命一样。 在他的所有谋划里面,并没有针对箫灵儿和萧家的布局,一旦娶了这么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回宫,万一影响到自己后续的谋划,那就得不偿失了。 想要女人,只要他登上太孙之位,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而且,箫焕反常的举动也让他心生疑虑,之所以不惜以“不举”之因拒绝这门婚事,还有一个最最重要的原因! 他怀疑箫焕突然改口要将女儿嫁给自己,背后很可能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很可能是接受了什么人的命令,故意接近他! 如果真的是那样,他就更不能答应! 真要是受人指使,那这个人可以是诸王当中的任何一人,甚至包括朱允炆! 好不容易翻了身,接下来的每一步他都要走得格外小心!否则便是万劫不复! 朱元璋目送着朱允熥的背影一直消失在殿门外之后,无奈的摇头叹息了一声,眼神中满是同情,越发觉得自己这些年亏欠这个孙儿太多。 “不对啊?” 可是片刻之后,朱元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疑问。 “陛下,您想到了什么?” 一旁的王德发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 “传闻不是说他平日里经常出入各大青楼艺馆吗?方才蒋瓛不是还说是在教坊司内找到的他吗?” “既然整日流连于青楼艺馆,怎会是下身残疾呢?” “那小子不会又在扯谎吧?!” 朱元璋转头看向了王德发,一脸不解的问道。 “这...” “或许...或许那里越不行,越想拥有呢?” “据奴才所知,民间有传,男女之事,并非只有那一种消遣享乐的法子。” “或许...或许三皇孙殿下在青楼艺馆中玩乐时从未与人同床?” 王德发迟疑了一下,一本正经的猜测道。 “还有这种法子?” 朱元璋挑了挑眉毛,有些惊讶的问道。 “奴才曾经读过一本古籍,书中记载,似乎有皮鞭木马合欢之术。” “不过这种事,奴才怎么可能清楚,只是十几年前有幸在书中看过而已。” 王德发迟疑了一下,苦笑着说道。 “也对,不过你似乎知道的太清楚了一些啊,难道你平日里...” “难道上次朕在你住处见到的那根皮鞭是你...” 朱元璋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王德发,露出了一脸异样的神情。 他心里在想什么,明眼人一看便知。 听到朱元璋的话,王德发的脸色瞬间变成了通红一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罢了,不问了,你比他还可怜...” “他的至少还在...” 没等王德发回答,朱元璋就摆了摆手,怜悯的看了王德发一眼,摇了摇头,不再理会。 而听到“他的至少还在...”这句话的王德发,则彻底僵在了原地,露出了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只恨自己太多嘴! “通知蒋瓛,查一查允熥身边那名婢女的来历,看看是否像他说的那样!” 正在这时,朱元璋突然再次开口,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表情,眉宇之间透着一丝凝重。 “是!” 王德发回过神来,急忙恭敬地答应了一声。 “另外,你去查一查,为何流离宫多了宫外之人而你这个太监总管却不知情!” 紧接着,朱元璋转头重新看向了王德发,脸色阴沉,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怒意,跟刚才相比直接判若两人。 “遵旨!” 王德发浑身一震,急忙躬身说道,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说完这些之后,朱元璋没有再说什么,摆了摆手,示意王德发退下。 看着王德发佝偻的背影,想起“不举”二字,朱元璋忍不住撇嘴一笑,转身向后殿走去。 ... 出了明和殿不久之后,朱允熥遇见了一直等在附近的红鸢。 “殿下。” 红鸢缓步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朱允熥摆了摆手,没有说话,刚才的事,他依旧如鲠在喉,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回想着刚才殿内的种种,朱允熥还是有些紧张,虽然躲过了责罚,但他心里清楚,此时的朱元璋,还没有完全信任他,言语之间总能感觉到在不停地试探他。 “宫外传来消息,大将军已经成功出城,离开了京都,由罗刹一路护送。” 红鸢瞄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 “告诉罗刹,一定要形影不离的跟在他身边,别让他和外界接触,他活着的消息,绝对不能泄露!” 朱允熥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沉声说道。 “是。” “另外,还有一个消息。” “通知箫焕的并非我们事先安排好的人,而是被人抢先了一步。” 红鸢答应了一声,继续说道。 “谁?!” 朱允熥眉头微皱,沉声问道。 “燕王。” 红鸢又将声音压低了一些,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听到红鸢的回答,朱允熥眯了眯双眼,嘴角闪过了一丝冷笑。 虽然出了岔子,但是燕王此举也算是正合他的心意。 可是紧接着朱允熥就想起了刚才与朱元璋定下的两年婚约的事,不由得又开始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 “你马上派人去散播一条消息,就说本宫身患先天残疾,下身不举。” 朱允熥思索了一下之后,突然停下了脚步,淡淡的叮嘱了一句,紧皱的眉头渐渐舒缓。 可是听到朱允熥的这句话,红鸢直接愣在了原地,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一脸无措的看着朱允熥。 而朱允熥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径直离开了,心情也显然明朗了许多,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说,或许还能为自己再加一层掩护。 如果此事传开,他必将再次成为整个京都的笑柄,人们的注意力一定会被吸引,这样一来,就更没有人能够轻易察觉到自己的谋划... 第十八章 太子妃的忌惮 燕王府。 “安然无恙?!” 朱棣看着面前刚刚将宫内消息告诉自己的朱能,一脸惊讶的问道。 “没错,陛下不但没有任何责罚,而且还做主,将箫焕之女许配给了三皇孙。” 朱能点了点头,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蒋瓛呢?手底下一个千户当着他的面被人杀了,他就这么放过那小子了?!” 朱棣皱起了眉头,沉声问道。 “据宫中传来的消息,蒋瓛将三皇孙带回之后,没多久就被陛下支开了,陛下和三皇孙之间究竟交谈了些什么,恐怕只有王德发知道了。” 朱能点着头答道。 “好,好啊!” “看来父皇是真的打算保那个小崽子了!” 朱棣冷哼了一声,笑着说道,笑容中多少含着些许不屑。 原本他已经抱着看戏的心态,可是没想到最终居然是一个不了了之的结果。 奸y朝廷命官家眷,当众拔刀斩杀锦衣卫千户,闹得这么大,居然就这么被压下去了!而且那臭小子不但没事,还白白得了一个大便宜! “殿下,由此可以看出,经昨日奉天殿一事之后,三皇孙已经得宠!” 朱能迟疑了一下,小心提醒了一句。 “得宠又如何?!不过是一个做事不考虑后果的废物罢了!” “太子妃那边有什么动静?!” 朱棣咬了咬牙,嘲讽了一句,紧接着话锋一转厉声问道。 “目前没有动静,不过有人提醒过二皇孙要提防三皇孙,但似乎被二皇孙训斥了一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朱能缓缓答道。 “他们二人自幼一起长大,整个皇室之中,也只有允炆把他当亲人,这都在本王的意料之中。” “不过允炆能坐得住,本王就不信太子妃也能坐得住!” 朱棣冷冷的说道。 “殿下,那我们是不是也该有所应对?” 朱能试探着问道。 “不可!刘三吾的事情还没有定论,本王和秦王还有嫌疑,此时不宜擅动,静观其变即可。” 朱棣眯了眯双眼,声音有些压抑的说道。 见朱棣心情不悦,朱能便不敢再多说什么,行了一礼,缓缓退了出去。 ... 锦绣宫。 二皇孙朱允炆和太子妃吕氏相对而坐,神情都有些复杂。 黄子澄恭敬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本宫说什么来着?!如今你还相信他吗?” “萧家女眷被玷污一事本宫就不提了,可他当众杀了一名锦衣卫千户居然安然无恙,这明显就是陛下故意包庇!在陛下心里,他早已今非昔比了!” 太子妃吕氏看着朱允炆,不满的责备道,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失望。 “请母妃慎言!” 朱允炆听完,急忙拱手提醒。 太子妃吕氏动了动嘴唇,本想反驳,却又收回了即将说出口的话,自知刚才所言的确有些过头。 对于这个乖巧、仁厚的儿子,她向来满意,可他就是太乖巧,太仁厚了,也太容易相信别人。 “殿下...” “微臣觉得,太子妃所言不无道理,经过奉天殿一事之后,陛下对三皇孙的态度的确有些不一样了。” “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居然至今都安然无恙,这一切,恐怕并非巧合。” 黄子澄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声提醒了一句。 “够了!” “本宫视他为同胞兄弟!本宫可以说他的不是,但其他人不行!” 朱允熥面色一沉,不满的转头看了一眼黄子澄,沉声说道。 黄子澄闻言,急忙躬身行了一礼,不敢再多说什么。 “好了,时辰不早了,读了整日的书,你也累了,赶紧回去歇息吧。” 太子妃吕氏迟疑了一下,摆了摆手,关切的看着朱允炆说道。 “儿臣告退。” 朱允炆点了点头,拱手一礼,缓缓起身离开,眉宇之间满是愁容。 黄子澄没有走,因为朱允炆离开之时,他看到太子妃吕氏向他使了个眼色。 “黄大人。” 朱允炆刚走,太子妃吕氏就转头认真的看向了黄子澄。 “太子妃。” 黄子澄急忙躬身。 “你让景隆多费点心,盯着点朱允熥,允炆仁厚,不想兄弟反目,对他那个弟弟一直都是深信不疑。” “但他自己没有防备,你们这些做臣子的不能不替他着想,有些事,恐怕还得我们替他去做。” “本宫这话,你能明白吗?” 太子妃吕氏看着黄子澄,意味深长的说道。 “下官明白。” “请太子妃放心,有我等在,绝不会让任何人影响二皇孙殿下的地位。” 黄子澄面露惶恐,急忙恭敬地行了一礼,一脸认真的说道。 “那就有劳黄大人了,本宫累了,你也退下吧。” 太子妃吕氏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有些疲累的说道。 “下官告退。” 黄子澄答应了一声,拜别之后缓缓退下。 太子妃吕氏看了一眼殿外,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向后殿走去。 ... 萧府。 虽子时已过,夜深人静,可箫焕还是将已经歇息的女儿唤到了前厅。 “今日之事,难为你了。” “为父没有为你讨回公道,千万不要因此记恨为父。” 箫焕看着女儿箫灵儿,语重心长的说道,言语之间带着一丝歉疚。 “陛下真的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那个纨绔?!” 箫灵儿红着眼眶,不甘心的问道。 “毕竟他是皇孙,身份尊贵...” “女儿几乎都让他看光了!就因为他是皇孙,女儿就要承受如此奇耻大辱?!” 没等箫焕说完,箫灵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激动的问道。 “你先冷静,不要激动。” “你不是也说了,你们之间并未发生什么吗?既然他并没有侵犯于你,这件事就无法深究。” “让他看两眼也无碍,反正以后这也会是常有的事。” 箫焕一边安抚着女儿,一边耐心的劝说道。 可是这话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总觉得不是滋味。虽然他的心中也不痛快,可是为了大局,也只能劝说女儿放下芥蒂。 “什么叫看两眼也无碍?!什么常有的事?!” “爹!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箫灵儿一听更来气了,可是紧接着就察觉到了父亲话里有话,有些疑惑的问道。 她突然发现,今日的父亲十分反常,放在从前,如果自己被欺负了,即便是拼着脱下这身官服也会为自己讨回公道,而不是像如今这样。 “其实陛下已经为我们萧家做出了弥补...” 箫焕咳嗽了一声,迟疑着说道。 “什么弥补?” 箫灵儿警惕的看着父亲追问道。 “陛下...陛下已经做主,将你许配给了三皇孙朱允熥。” 箫焕有些吞吐的答道。 “爹?!他们欺人太甚!” “凭什么?!是他欺负的我!为了平息此事,安抚你,就把我许配给了他?!” “那是不是只要是他看上了哪家的女眷,直接抓回去,生米煮成熟饭,陛下都会用这种方式来平息?!后宫里能装得下吗?!” “他是不是老糊涂了?!” 箫灵儿一听,直接跳起了脚,激动的喊道。 “放肆!不得对陛下无礼!” “如此口无遮拦!难道你想给萧家招来祸端吗?!” 箫焕脸色一沉,不满的厉声制止。 “什么祸端?!如今是女儿受到了不公!您居然替外人说话?!” “您是不是已经答应了?!” 箫灵儿不听劝阻,依旧情绪激动,可是紧接着她就觉得不对劲,焦急地问道。 “没错。” “不过不是为父答应了陛下,为父也没那个本事选择答应还是拒绝,此事,是为父向陛下主动提出的。” 箫焕叹了口气,有些无力的说道。 说到此处,他的心底也开始觉得有些对不住自己的女儿... 第十九章 沦为笑柄 萧府。 “为什么?!” 听到父亲的话,箫灵儿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好像觉得突然不认识自己的父亲了。 她很委屈,委屈到已经忘记了发泄心中的不满和失望。 “为父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为了萧家,你先坐下来,听为父慢慢跟你说。” 箫焕深吸了一口气,温和的看着女儿说道,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 箫灵儿没有再闹,默不作声的坐在了一旁,等着父亲给自己一个解释,可是眼眶中的眼泪已经开始不停地打转。 “萧家家世并不显赫,为父虽然担任着亲军卫指挥使,肩负守卫京都的职责,官居三品,可是在皇室宗亲,世家门阀眼中,却从来没人瞧得上为父,更瞧不上咱们萧家。” “故而,为父早就想改变这种现状,让那些人从今往后都能用正眼瞧我们萧家,而你又是这般性子,那些世家门阀,皇室宗亲不会看上你,可是为父总不能将你随随便便就找个人嫁了吧?那样你的日子往后只会更苦,更受人欺负。” “在明和殿外跪着等待陛下召见的时候,为父想了很多,或许这正是上天赐给我们萧家的一个机会,如果你能与三皇孙成婚,那从此就是皇亲国戚,没有人再敢小瞧。” “虽然三皇孙向来纨绔,不学无术,但毕竟身在帝王家,就算将来成不了事,也能让你衣食无忧。” “为父已经看了出来,陛下已经对三皇孙的态度有所改观,或许依附于他,我们萧家就能光耀门楣,从此不会再被人瞧不起。” 箫焕看着女儿,语重心长的解释道。 “可您是不是忘了?这些年惨死灭门的那些朝中大臣,哪一个不是皇亲国戚?!您自己不都说了,伴君如伴虎,即便站得再高,一旦稍有不慎便会家破人亡吗?!” 箫灵儿摇着头,不甘的说道。 “小点声!” 箫焕吓了一跳,忍不住看了一眼门外,急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你说的没错,所以为父才选择了三皇孙,这些年被杀的那些朝臣,大多都跟皇权争夺沾点关联,但三皇孙虽是皇室中人,却是最不可能继承皇位的人,所以不管将来谁坐了那个位子,都不会把他视为威胁。” “这样一来,即便别人争得死去活来,他都不会有事,他没事,你就没事,我萧家就没事!” “他虽无能,但有好过没有,所以他就是最好的选择!而且如今全京都都知道你们之间的事,陛下也没法拒绝,这才答应了为父的请求。” “只有与他定下婚约,你被欺辱之事才能平息,也能挽回萧家的颜面,堵住悠悠众口。为父这一决定,有百利而无一害。” 箫焕压低了声音,一脸认真的说道。 跪在明和殿外的时候,他就早已经权衡利弊,直到发觉朱元璋想要保全朱允熥的时候,他就立刻作出了这个决定。 “您口口声声为了萧家,为了我,可您有没有考虑过女儿的感受,有没有问问我愿不愿意?” 箫灵儿一脸失望的看着父亲,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直接夺眶而出。 这种交换式的联姻,让她无比的失落和厌恶。 “是为父对不起你,但为父这真的是为了你好,以后你就会知道的。” 箫焕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心里充满了愧疚。 “我不嫁!” 可是箫灵儿却使劲的摇着头,坚定的说道。 “没关系,陛下已经派人来传过话,要待两年之后才让你们完婚,你还有两年的时间考虑,不急...咳咳咳...” 箫焕沉思了一下,缓缓说道,说到最后忍不住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 虽然伤势已经没有大碍,可是胸口中招的地方还是偶尔会传来隐隐剧痛。 看着父亲捂着伤处不停咳嗽的样子,箫灵儿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担忧,本想上前查看,可还是犹豫着收回了脚步。 “时辰不早了,早点歇息去吧。” 箫焕摆着手,有些疲惫的说道。 箫灵儿动了动嘴唇,没有再说什么,迟疑着转身离开。 她现在脑子很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心中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有家族大义,有个人荣辱,有对自己父亲的失望,更有对世俗的不甘。 父亲说过,陛下已经应允,如果反悔,那就是抗旨,势必会给萧家惹来祸端。 如今的她,已经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对不住了灵儿,千万不要怪我。” 箫焕看着女儿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着说道,脸上满是愧疚。 可他既然已经作出了选择,就不会后悔,而且决定一定要劝说女儿答应这门亲事。 还好还有两年的时间,足够了。 ... 两日之后,朱允熥不举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京都城的大街小巷,所有人都开始嘲笑讥讽,甚至有好事之人居然还编了一套顺口溜,街头巷尾的孩子们背的是朗朗上口。 至此,朱允熥彻底沦为了全城的笑柄,从废物、纨绔之名后,又多了一个让人们津津乐道的点。 流离宫。 朱允熥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份摘抄的顺口溜,咬牙切齿的抬头看着站在一旁忍俊不禁的红鸢。 “这是你编的吧?” 朱允熥死死地盯着红鸢,不满的问道。 “殿下不是说传得沸沸扬扬才好么?所以我就想到了这个法子,殿下觉得顺口吗?” 红鸢强忍着笑意,认真的问道。 “你还挺会押韵的啊?!还是双押?!” “去过新说唱吧?” 朱允熥攥着手里的纸张,说话的声音都嘶哑了不少。 “押韵?何意?” “何为新说...唱?” “殿下的意思,是再编一首童谣?” “我怎么没想到!” 红鸢迟疑了一下,恍然大悟的说道,脸上还露出了一丝兴奋。 “打住!” “你是不皮痒了啊?!” 朱允熥急忙摆手制止,佯装愤怒的瞪着红鸢。 看到有些急了的朱允熥,红鸢终于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罢了,这样也好,本宫已经仁至义尽了。” 朱允熥苦笑了一下,将手里的纸张揉成了一团,淡淡的说道。 “殿下不是不喜欢那个箫灵儿吗?那为什么还为了她宁愿让自己沦为笑柄?” 红鸢收起了笑容,好奇的看着朱允熥问道。 “毕竟她是无辜的,就算我欠她的,现在扯平了。” 朱允熥随口说道。 原本他最开始只是想借助“不举”的事制造一些流言,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让别人忽视自己对太孙之位有所图谋的事。 但后来想到昨日的事一定会给箫灵儿这个被自己随意挑中的棋子带来很多非议,于是便让红鸢刻意把动静闹得更大一些。 不论是现代还是古代,人们总是会对新鲜的事物保持热情,想要平息一件事,那最好的方法就是用另一件事来盖过它。 只不过没想到红鸢闹得动静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居然还编了个顺口溜教给了那些孩童。 想到这里,他就只能苦笑,而且又没办法责怪。 “对了殿下,还有一事。” 红鸢迟疑了一下,再次开口,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 “怎么了?” 朱允熥随口问道。 “刚刚收到宫外传来的消息,李景隆正在暗中查您。” “很可能是受到了二皇孙的指示。” 红鸢面色有些凝重的说道。 “看样子,他终究还是开始怀疑我了。” “我就知道一定瞒不了他太久。” 朱允熥皱了皱眉,摇了摇头说道。 “他有那么机敏吗?” 红鸢迟疑着问道。 “他只是内敛,少了些狠辣,但如果谁认为他什么都不懂,是个可以随意摆弄的阿斗,那就大错特错了!” 朱允熥笑了笑,若有所思的说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万一他查到什么...” 红鸢有些担忧的问道。 “放心吧,不会的,李景隆成事不足,他没那么快查到。” “不过,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燕王进京之时我在北门出现过的事,他应该已经告诉了我那位二哥。” “如果他连这个都查不到的话,那就是真的废物了!” 朱允熥笑了笑,胸有成竹的说道。 对于李景隆这个人,他太了解不过,如果不是因为他,朱允炆称帝之后也不会输得那么快,那么惨。 一个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最后打开城门投敌的人,成不了什么气候。 “原来那日燕王进京之时您故意从北门经过,就是为了做出偶遇的假象?然后如今再让二皇孙查到?借此混淆视听?” 红鸢愣了一下,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本她当日还为此疑惑过。 布局如同下棋,没有走一步看十步的能耐,终究只会以失败告终。 “狗咬狗一嘴毛,即便将来他真的发现我对他有了威胁,也总该拉一个垫背的吧。” 朱允熥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 听完朱允熥的回答,红鸢完全明白了过来,看向朱允熥的目光之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崇拜... 第二十章 不可轻视的对手 萧府。 前院正厅中,箫焕无精打采的坐在椅子上,眉头皱得都快拧成一股绳了,脸上除了无法释怀的悔意,再无其他。 城中的传闻他都已经听说了,原本两日前才费尽心机试图说服女儿接受这门亲事,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听说自己打算找的的那个靠山居然是个“废人”! 这两日,他除了去衙门当值之外,几乎足不出户,直接闭门谢客,因为如今他已经成为了满朝文武的笑柄! 自己女儿被当今圣上许配给三皇孙的事,朝臣们都已经听说了,如今他见到朝中同僚连头都抬不起来,情况比之前还要糟糕。 幸好,这门亲事陛下并没有下明旨昭告,所以城中百姓并不知情,否则他萧家将彻底丢尽颜面! “看来您都知道了。”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箫灵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外。 看到女儿一脸幽怨的样子,箫焕动了动嘴唇,无言以对,把女儿推给一个“无能”的男人,相当于是推进了一个火坑。 “现在您满意了吧?” 箫灵儿看着自己的父亲,冷笑了一声说道,不知道是对父亲的嘲讽,还是对自己,亦或许两者都有。 “为父之前并不知情,并不是...” “好!我嫁!不用考虑了,您可以告诉他,我随时都可以嫁进宫里!” 没等父亲说完,箫灵儿就直接了当地说道,像是在赌气一样。 “灵儿...” 箫焕刚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可是女儿已经转身离开,不给他一丝辩解的机会。 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箫焕僵在了椅子上,心中五味杂陈。 可是无论他多么的后悔,这是陛下亲自首肯的亲事,想赖是赖不掉了。 ... 燕王府。 “想不到啊,没想到他居然得了这样的顽疾,弄得我这个王叔都不得不有些同情他了。” 花园内,朱棣一边踱着步子,一边忍俊不禁的说道。 “此事一经传开,整个京都都沸腾了,那套顺口溜更是家喻户晓,连刚学会说话的孩童都能倒背如流。” 朱能跟在后面,幸灾乐祸的附和道。 “可是这么隐秘的事,怎么在短短两日之内人尽皆知?闹得满城风雨?” 朱棣一边思索着,一边喃喃自语的说道。 “或许哪个好事之人知道这件事之后故意泄露的吧,有人想看他的笑话。” 朱能想了想说道。 “可是十几年过去了,一点风声都没有,他怎么会突然之间说出来?而且连整个京都的百姓全都知道了。” “如此隐秘之事,他为何要说出来?目的是什么?跟谁提起的?又是被谁听到的?” “这不合常理吧?” 朱棣摆了摆手,脸上逐渐露出了一丝疑惑。 “殿下觉得有问题?” 朱能也收起了笑容,缓缓问道。 “无缘无故,我不相信他会告诉别人自己得了这样的怪病,除非他告诉的是父皇!但他因为什么不惜沦为笑柄说出此事?!” “如果真的是跟父皇提起此事,那泄露此事的人只能是父皇身边的人!” 朱棣一边沉思着,一边若有所思的说道。 听着朱棣口中的推测,朱能也是一头雾水,满脸疑惑。 “你说,会不会是他自己泄露的?” 朱棣突然转身认真的看向了朱能,猜测着问道。 “不会吧...” “哪有自己败坏自己名声的?更何况这种事,任何一个男子都不敢宣扬吧?否则以后还怎么见人?” 朱能一脸不敢相信的说道。 “他早就臭名昭著了,又何必在乎多加一条?” “又或许,他是有别的目的呢?” 朱棣若有所思的说道。 听了朱棣的话,朱能脸色微变,心中不由得有些忌惮。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证明所有人都小看了这位不学无术的废物皇孙! “想办法派个人去探探底,看看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 朱棣沉思了一下,沉声说道。 “是!” 朱能点着头,立刻答应了一声。 “还有,不是已经知道那日动手打伤箫焕的人是他身边那名红衣婢女了吗?那就去查一查,看看这名女子到底是何来历,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的。” 朱棣接着又补充了一句,继续开始逛起了园子。 “是!” 朱能答应了一声,立刻转身离开。 ... 流离宫。 夜幕降临之时,朱允炆带着李景隆缓步而来,不急不慢的走进了流离宫。 出了那么多事,作为兄长,他总该来探望一下。 “参见二皇孙殿下!” 听闻朱允炆驾到,婢女紫宁急忙迎了出来,恭敬地行了一礼。 “允熥呢?本宫找他有事。” 朱允炆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回禀二皇孙殿下,殿下此刻不在宫中。” 紫宁躬身答道。 “去哪儿了?” 朱允炆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四周,缓缓问道。 “教坊司。” 紫宁犹豫着,轻声答道。 “都这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去那种地方?” “罢了,回去吧。” 朱允炆一听,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说道,说完便示意了一下身旁的李景隆,转身离开。 “二皇孙殿下慢走。” 紫宁躬身拜别。 “对了,他找的那个医士很有名吗?需不需要本宫帮忙?” 可是朱允炆刚走出两步,突然又转身看向了紫宁,一脸认真的问道,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 “回禀二皇孙殿下,那位医士的确是位名医,二皇孙殿下的好意,紫宁一定转告殿下。” 紫宁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 “不必了,他现在恐怕烦透了这些无谓的关心。” 朱允炆顿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接着转身径直离开。 看着朱允炆逐渐远去的背影,紫宁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幸好红鸢姐姐叮嘱过,没想到真的有人来打听。” 紫宁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转身返回。 事实上,她也不清楚朱允熥是否真的得了那种怪病,因为自朱允熥长大之后,身边就只有她这一名婢女,也从未见过朱允熥跟别的女子同房过。 ... 教坊司。 夜幕下,京都城再一次渐渐陷入了宁静,街道两旁的铺面也陆陆续续打了烊,不过北街的教坊司却依旧灯火通明,热火朝天。 在红鸢的陪同下,朱允熥缓缓迈入了教坊司,手里还拿着两个包子。 涂老九的小摊买的,在来这里之前,他还去了一趟九幽界。 “殿下,您来啦!” 看到朱允熥出现,教坊司主事曹岩急忙快步迎了出来,一脸谄媚的招呼着。 可是眼神中似乎隐约透着一丝不同于往日的神色。 不只他,从朱允熥走进教坊司的那一刻起,周围就投来了不少异样的目光,有客人的,也有舞妓的。 朱允熥笑着点了点头,没有搭话,径直向楼上走去。 他知道那些人的心里此时在想什么,除了心底暗自嘲笑,没别的。 但他从未将别人的目光和想法放在心上,那是别人的事,他不是神仙,控制不了别人的心智。 更何况,如果他在意,也许刚穿越过来的那天就已经被那些泼天的唾弃淹死了。 很快,朱允熥来到了自己的专属包厢,就是上次来过的那一间。 他是这里的贵客,自然拥有最好的待遇,即便平日里他不来,这间包厢也是空着的,只为他一人备着。 刚坐下没多久,曹岩就领着几名舞妓走了进来,模样一个比一个水灵,身材一个比一个妖娆。 虽然他经常出入青楼艺馆,但他从来没有碰过里面的女人,无论样貌多么出众,有些东西,不是外表看似光鲜亮丽就干净。 不过在教坊司中却有些不同,因为他三年前立下过一个规矩,服侍他的舞妓,必须全都得是原装的,虽然他不碰,但也不玩儿别人玩儿剩下的。 换句话说,这教坊司中的有些舞妓,是特地为他备着的,一般客人根本见不到,因为他出得起价钱! 即便有人花高价破了某一个的红,曹岩也会另外再给他补进来,绝对不敢怠慢。 曹岩虽然贪财,但却是个懂事的人。 他也偶尔需要换个口味,尝尝鲜,所以即便知道换了人,也不会计较。 “见过殿下!” 几名舞妓来到近前之后,纷纷跪地行礼。 “新来的?” 朱允熥接过红鸢为自己倒好的一杯酒,一边仰头一饮而下,一边指了指几名舞妓当中的一个新面孔,随口问道。 “回殿下,没错,今日刚到的新货。” 曹岩点了点头,赔着笑脸说道。 他的笑容很灿烂,因为每次有新人来服侍的时候,朱允熥都会给他一大笔赏钱。 “来。” 朱允熥看着那名略显羞涩的舞妓,招了招手。 看着朱允熥直勾勾的目光,那名舞妓显然有些紧张,迟疑着,半天没有挪动身子。 “叫你呢!” “聋了?!” 曹岩一看,急忙脸色一沉,冷冷的催促了一句。 听到曹岩的呵斥,那名舞妓明显吓了一哆嗦,赶紧跪着爬到了朱允熥的面前... 第二十一章 来路不正的女人 教坊司。 “叫什么?” 朱允熥伸出了手,捏住了这名舞妓的下巴,一边端详着,一边淡淡的问道。 “小青。” 舞妓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轻声答道。 这是艺名,进入青楼艺馆的女子,从踏入门槛的那一刻起,就相当于跟过去彻底一刀两断,每个人都会拥有一个新的名字。 “怕我?” 朱允熥盯着小青的眼睛,淡淡的问道。 听到这话,小青摇了摇头,可是紧接着又摇了摇头,似乎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答案。 “刚才你犹豫了,得自罚三杯。” 朱允熥笑着说道,指尖顺着小青的脸颊一点点划过。 小青咽了咽口水,脸色憋成了通红,急忙答应了一声,立刻开始倒酒,连干三杯,喝完之后脸色越发的红润,看起来就像是一颗熟透的苹果,惹人怜爱。 朱允熥很满意,于是便将小青留在了身边服侍。 “殿下,那您慢慢喝,下官先退下了。” 见朱允熥十分满意,曹岩谄媚的说了一句,不过嘴上说要退下,步子却迟迟迈不动。 朱允熥见状,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袋银子,直接丢到了曹岩的脚下。 曹岩道了一声谢,弯腰捡起银子快步离开。 其他舞妓见到新人受到青睐,一个个全都露出了嫉妒的眼神,因为朱允熥已经好几日没来了,刚来就被一个新人抢了她们的风头。 席间,朱允熥跟小青聊了不少,知道她是乡下出来的,母亲得了重病,被父亲卖给了别人,辗转之后,最终被教坊司选中。 也是个苦命人。 “殿下,司里的姐妹们都在传,说您身患先天残疾,下身不举,城中都传开了,是真的吗?” 也许是因为得到了朱允熥的青睐,小青不由得多喝了几杯,然后突然就蹦出了这么一句话,还把双手顺势搭在了朱允熥的肩膀上,用迷离的双眼看着朱允熥,平缓的呼吸轻轻地对着朱允熥的脸颊吹着气。 这是在故意引诱啊! 可是听到她的这句话,旁边的其他几名舞妓早已愣在原地,脸色苍白,不敢相信的看向了这个明显是在找死的“新姐妹”! 两日前朱允熥在这间包厢中亲手斩杀锦衣卫千户的事,她们至今都没有忘记! 红鸢的脸色也变了一下,不过并没有发作,依旧静静的站在一旁,目不斜视。 但只要朱允熥一个眼色,她就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旁边这个口无遮拦的女人! “都退下吧!” 朱允熥面无表情的看着小青,冲着旁边摆了摆手,冷冷的说了一句。 听到这话,其他几名舞妓就像是得到了特赦一样,急忙起身急匆匆离开了包厢,像是在逃命一样。 “嗯?怎么了?” 听到仓促脚步声的小青转头看了一眼已经快步离开的其他姐妹,一脸迷茫的问道。 “没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吗?试试不就知道了?” 朱允熥笑了笑,一边说着一边突然起身,直接拦腰抱起了小青,径直向包厢后面的卧房走去。 每一间包厢中都有一间卧房,方便消遣的客人在尽兴之后带着心仪的舞妓在这里过夜。 看到这一幕,站在一旁的红鸢直接露出了满脸震惊的神情,因为她从未见过朱允熥主动碰青楼艺馆中的女子! 虽然之前也有舞妓暗示,甚至主动投怀送抱过,不过都被朱允熥拒绝了。 没过多久,卧房中就传来了一阵令红鸢面红耳赤的声音。 手足无措的红鸢额头上见了汗,犹豫了一下,急忙快步走出了包厢,守在了门外。 可是那阵令她无比羞涩的声音就像是追着她跑一样,依旧透过门窗,不断传进她的耳中。 忽如一夜春风来, 千树万树菊花开。 一江春水向东流, 股来征战几人回! ... 次日清晨。 朱允熥在浑身酸痛中缓缓睁开了双眼,也许是昨晚太累了的缘故,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香了。 窗外一缕朝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缓缓照射了进来,映射出了包厢中的两道倩影。 一个是红鸢,一个是小青。 朱允熥不知道红鸢什么时候进来的,依稀记得昨晚开始的时候她已经溜出去了。 而小青则醒来的早了些,刚刚穿戴整齐。 “殿下,您醒了?” 见朱允熥醒来,小青急忙行了一礼,轻声问候道。 朱允熥笑了笑,缓缓坐起了身,一丝不挂。 “没别的事的话,小青先退下了。” 小青羞红了脸,低着头说了一句,没等朱允熥搭话就扭头跑出了包厢。 看着小青羞涩离开的背影,朱允熥撇了撇嘴,轻笑了一声。 “红鸢。” 紧接着,朱允熥冲着卧房门口喊了一声。 听到呼唤,红鸢立刻快步走了进来。 可是此时的朱允熥正光溜溜的坐在床榻上,毫无遮掩,看到这一幕,红鸢直接愣在了原地,猛地停下了脚步,急忙把头转向了另一边,脸色瞬间通红一片! “立刻派人跟着她,看她去了哪儿。” 朱允熥直接起身来到了桌前,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淡淡的说道。 “她有问题?!” 红鸢愣了一下,惊讶的转头看了一眼朱允熥,紧接着又急忙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她在撒谎。” “她不是舞妓,只是为了接近我。” 朱允熥淡淡的说道,脸色无比平静。 “为什么我没有发现疑点?” 红鸢惊讶的问道。 “破绽太多了!” “什么母亲病重,被父亲卖了,完全是老掉牙的套路,没点新鲜的。” 朱允熥冷笑了一声,不屑的说道。 “还有什么破绽?” 红鸢依旧不解。 “她的眼睛里藏着太多的东西,连我都看不透!虽然她的确是个雏,但昨晚的动作太过生疏,一看就什么都不懂,曹岩不可能安排一个没经受过训练的人来服侍我。” “而且,她的羞涩全都是装出来的,你现在的样子才是真的羞涩。” 朱允熥耐心的解释道,说着看向了脸色通红的红鸢。 红鸢想解释,可是根本不敢转头。 “还有,她刚才走得很急,好像生怕我看出什么,连赏钱都没要,陪了我一夜,居然一个铜钱都不要,这样的舞妓,你见过吗?” 朱允熥一边开始穿衣服,一边胸有成竹的继续说道。 “既然您早就看出她有问题,那为什么还要带她进来,万一她是来杀您的呢?” 红鸢平复了一下呼吸,反问了一句,言语之间似乎还带着一丝埋怨。 “你就在外面,她不敢,而且也没机会,我的嘴里一直叼着匕首。” “况且,她应该不会武,或许只是有人派来打探我究竟是不是得了那种病的。” 朱允熥继续说道。 听到朱允熥说自己昨晚办事的时候嘴里一直叼着匕首,红鸢忍不住睁大了双眼,简直无法想象那个诡异画面。 “还有问题吗?” “再不去,人就真的跑了!” 朱允熥看了看红鸢,苦笑着说道。 “有我在,她跑不了!” 红鸢答应了一声,立刻快步向外走去。 “别留下痕迹!” 朱允熥看着红鸢的背影,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 他和红鸢之间,虽然有着主子和婢女的关系,但是私下里却并没有那么泾渭分明的尊卑等级,有时候也许更像是朋友。 穿好衣服之后,朱允熥又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向外走去。 昨夜的确有些累了,到现在还有些腰疼,或许是太久没运动的缘故。 他也不知道昨晚为什么动了邪念,或许因为这两日被那些传言闹得,连他自己都差点信了,于是便可能忍不住想发泄一下吧。 虽然对方另有图谋,但好在还算全力以赴,感觉还不错... 第二十二章 意外死亡 街道上。 虽然朝阳初升,但大街上已经有了不少人,两侧的铺面也都陆续开门迎客,一些贩卖早食的小摊天没亮就聚集在了道路两侧,叫卖声此起彼伏。 红鸢混在稀疏的人群中,不远不近的跟着前面一人。 前方不远处,一个纤弱的身影正在快步行走着,时不时的扫几眼四周,看起来很警惕,也很慌乱。 正是刚从教坊司中跑出来的小青! 每当小青回身向后看的时候,红鸢总能借着路人或者街边的摊位来隐藏自己,神不知鬼不觉。 三年前,她替朱允熥追踪过很多人,从未失手。 虽然她忘记了自己的过去,可是无论是追踪还是杀人,都好像是刻在自己骨子里的本能。 最初的时候,她也曾试着寻找自己的过去,可是到头来全都徒劳无功,最后便只能选择放弃,安安心心留在朱允熥身边做起了婢女和护卫。 不得不说,在她心里,朱允熥一直对她很好,虽有纨绔之名,却从不欺负她,也很尊重她,久而久之,她便离不开他,就这样转眼已过三年。 连红鸢这个名字都是他给取的。 如今的她,甚至心甘情愿为他而死! 一路追踪之后,红鸢的脸色逐渐变得越发的冰冷,因为她已经彻底相信了朱允熥方才的所有推测! 不光是因为小青鬼鬼祟祟的举动,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小青此时正在逃走的方向,正是去往燕王府的方向! 就在这条街道的尽头!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作出了决定。 既然小青已经知道了殿下的陛下,那她就必须死!无论她是谁的人! 良久之后,匆匆行走的小青终于露出了一丝欣喜,看着前面不远处的燕王府,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她已经看到了王府门前笔直站立的府兵! 到了!就快到了! 可也许是她走得太急,又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她的两条腿渐渐变得无力,速度降下来不少。 又或许,是因为她放松了警惕。 正在这时,她闻到了一股让她忍不住直咽口水的香气,那是前面道边小摊上散发出来的。 一名摊主正站在摊前,在油锅里炸着什么东西,两名起早的食客已经站在了一旁,等待着美味出锅。 锅里炸着的,正是京都有名的小吃,古楼子,是一种类似于麦秆形状的面食,不足三寸长短,手指粗细,看起来香酥可口。 闻着这股香气,小青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里想着一会儿出来一定要去尝一尝。 “让一让!” “让一让!” 正在这时,两声惊呼伴随着杂乱的马蹄声传进了小青的耳中。 一辆马车正从前面迎面冲来,马儿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已经失去了控制! 街道上的人群惊呼声一片,急忙向道路两侧躲避! 失控的马儿竟直接向小青冲了过来!坐在车辕上的车夫满脸的慌乱,不停地大声提醒着。 小青从扑鼻的香气中回过神来,吓了一跳,急忙向旁边躲闪,可是没等迈出两步就被刚才站在古楼子摊位前的那两名惊慌的食客撞了一下,直接倒在了地上! “小心!” 车夫露出了惊恐的神情,大声提醒着倒在马车正前面的小青!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在一片惊呼声中,马车直接从小青的身上碾过,一只马蹄刚巧不巧的踏在了小青的胸膛上! 惨叫声刺耳! 车夫神色慌乱,拼尽全力勒住了惊慌的马儿,终于将马车停下,可是躁动的马儿却不停地嘶鸣着,挣扎不断,导致马车直接原地打了一个转! 然而小青此时的位置正是在古楼子摊位的旁边! 由于马车失衡旋转之下,直接撞翻了摊位旁边的油锅! 滚烫的油锅直接倒塌,烈油倾泻而出!全都浇在了小青的身上! “啊!” 痛苦的惨叫声中,小青整个人都被烈油浇湿,发出了一声声恐怖的怪响,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炸肉香味! 在一片惊恐的惊呼声中,倒在地上的小青当场毙命,转眼之间没了人样,下半身严重烫伤!皮肉发红,翻卷着露出了白骨! 那张绝美的容颜也只剩下半张! 见过炸人吗?! 旁边的围观人群纷纷侧目,不敢直视! 坐在车上的车夫早已经瞠目结舌,僵在了原地。 而此时那匹惊慌失措的马儿却早已经平静了下来,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闪开!闪开!” 这时,发现动静的燕王府府兵迅速赶了过来,疏散着人群。 为首一人,正是侍卫统领,朱能。 一大早他就候在了王府门口,等待着消息传回。 可是当他看到地上那只剩半边脸的尸体时,忍不住脸色骤变,眉头瞬间皱起。 地上的人,正是他一直在等的人! “怎么回事?!” 朱能满脸愤怒,转身看了一眼周围,厉声喝道。 “官爷,不关小人的事啊!” “方才我的马儿失去了控制,拉都拉不住,小人不是有意要撞上人的啊!” “官爷,也不关我的事啊!小人已经在这里摆摊十几年了,从未发生过这种事啊!油锅是马车撞翻的,与小人无关啊!” 听到朱能的质问,呆坐在马车上的车夫急忙跳下了车,直接跪在了朱能的面前,哭诉着说道,满脸慌乱。 躲在一旁的古楼子摊主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浑身颤抖,脸色苍白。 “拿下!” 朱能打量了二人一眼,指了指跪在地上的车夫,厉声喝道。 “官爷!饶命啊!” “小人冤枉!” 惊呼声中,车夫直接被府兵押着向王府中走去。 “把尸体抬回去!” 朱能最后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摊主,冷冷的说了一句,转身返回。 他放过了那名摊主,因为他认识,来京都这些日子,他也曾吃过这家的古楼子,没有怀疑,王府周围所有的摊贩、铺面,他全都暗中查过,没有问题。 几名府兵抬起了地上小青的尸体,快步跟在了朱能身后。 议论声中,围观的人群匆忙散去,生怕给自己惹上麻烦。 而在不远处的一个巷道口,红鸢正在冷冷的看着这一切,紧接着一闪身消失在了巷道之中。 燕王府。 正厅之中。 “人死了?!” 朱棣眉头微皱,冷冷的问道。 “死了,胸口被马蹄所踏的伤口是致命伤,几乎当场毙命,接着又被烈油灼伤,尸体下半身破坏严重,已经无法查看昨晚是否行过房事。” 朱能低着头,满脸自责的说道。 小青是他安排的人。 “距离王府不足五十步!就这么死了?!” “是不是太过巧合了一些?!” 朱棣沉着脸,若有所思的说道。 “属下已经抓了车夫,如若有诈,他的嫌疑最大!” 朱能急忙说道。 “那就审!” “本王要连他昨夜吃了什么都要知道!” 朱棣眯了眯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声音冰冷。 “是!” 朱能答应了一声,立刻转身离开。 可是朱能审了整整一日,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所有能使的手段都用上了,但最终只知道这名车夫并非真的车夫,而是城东一家铁匠铺的掌柜,早起出城进货,途中马儿遭受了惊吓,一时失控。 朱能也派人去铁匠铺查过,所有口供全部属实,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他也带着手下又去查了那家古楼子摊位的摊主,甚至还顺藤摸瓜将当时距离现场最近的路人全都查了一个遍,但结果还是一样。 虽然他的人已经确认朱允熥昨夜就在教坊司过得夜,可是期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如今再也无法得知。 最终,为了不让人知道小青跟燕王府有关,更不让人发现审问铁匠铺掌柜的过程,朱棣直接下令朱能杀了那名掌柜。 接着朱能就将两具尸体全都送到了亲军卫指挥使司,作为京都守备,这种事原本就该由金吾卫负责。 用朱能的话来说,由于当时案发在燕王府门口,所以他们就代劳了,并且最终查证,车夫与小青有私怨,是仇杀,箫焕还一个劲儿的感激,对于车夫尸体上那些明显是严刑拷打留下的伤口,只字不敢提,只当什么都没看到就处理了尸体。 他不但不能插手,还得道一声谢。 至此,此事不了了之,不过却让朱棣的心中越发的开始对朱允熥产生怀疑,总觉得小青是被灭口而死。 但没有证据,什么都证明不了... 第二十三章 罪魁祸首 流离宫。 朱允熥正在正殿中用着晚膳,不过桌子上却摆放着一样本不该出现在宫廷宴席中的菜品。 油炸古楼子。 “殿下,这东西真有那么好吃吗?” 服侍在一旁的紫宁眨巴着两只大眼睛,看着朱允熥放着其他的美味佳肴一筷子不动,却偏偏吃古楼子吃的津津有味,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很好吃,要不你也尝尝?” 朱允熥笑了笑,指了指盘中所剩不多的古楼子,缓缓说道。 “奴婢不敢。” 紫宁摇了摇头,急忙说道,不过眼睛却还不忘多瞟了两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想吃就吃,流离宫跟其他宫不一样,没那么规矩,本宫也没那么多讲究。” 朱允熥继续抬手示意了一下,无所谓的说道。 他不喜欢古代这种充斥在生活中每一刻的繁文缛节,光记就已经觉得头疼,或许正因为这样,他和几乎形影不离的红鸢之间才越相处越像朋友。 紫宁犹豫着,终于在朱允熥看似命令的口吻下夹起了一根古楼子,放进嘴里尝了起来。 “嗯,果真好吃!” 紫宁咀嚼了两口之后,惊喜的睁大了双眼,用力点着头说道,透着一股极度纯真的可爱。 她自幼就进了宫,一直在宫里长大,外面的一切事物,都是她无法想象的。 朱允熥也从未带她出过宫,以前那个废物可能觉得她累赘,但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不想让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孩经历一些本不该她经历的腥风血雨。 三年来,他杀过很多人,一直只有红鸢陪在他的身边。 除了他穿越而来的事,红鸢几乎知道他的一切。 “没骗你吧?” 朱允熥笑了笑,直接拿手捏起来一根吃了起来。 紫宁看着洒脱无束的朱允熥,忍不住会心一笑。 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她渐渐发现眼前的殿下跟从前变得不一样了,虽然依旧看似纨绔,但早已像是变了个人。 从前的殿下,从未对她如此亲近,总是呼来喝去,动辄打骂,但自从三年前开始,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变了。 正在这时,脚步声响起,红鸢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回来的正好,还有最后一根,你吃吗?” 看到红鸢,朱允熥笑着捏起了盘中最后一根古楼子,笑着问道。 “殿下,有结果了。” 红鸢看了一眼旁边的紫宁,拱手一礼,轻声说道。 “紫宁,你先下去歇息吧,一会儿吃完再过来收拾。” 朱允熥看了一眼身旁的紫宁,笑着说道,说完将最后一根古楼子放进了嘴里。 紫宁答应了一声,缓缓退了出去。 有些事,朱允熥从不让紫宁知道,总是刻意回避,因为在他心里,紫宁也是个苦命人,之所以全都瞒着她,也是为了保护她。 但其实他心中明白,如若自己所图之事一旦败露,这流离宫上下,恐怕都得跟着遭殃。 所以他不能输,也不想输。 “说吧。” 紫宁走后,朱允熥也换上了一副认真的神情,淡淡的说道。 “薛掌柜死了,一个字都没说。” “随后跟那个小青的尸体一起被送到了亲军卫指挥使司。” 红鸢缓缓说道,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这么说来,小青真的是他派来的了。” 朱允熥撇嘴冷笑了一声,不屑的说道。 “看样子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殿下得了那种病,已经开始怀疑消息是殿下故意放出去的了。” “而且,紫宁不是已经跟您禀报,二皇孙也来打探过吗?” 红鸢点着头,认真的说道。 “无所谓,没有证据,他们只能胡乱臆测,动不了我。” “一个人心里如果装着太多的疑问,时间长了,总会乱了本心,我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只要他们的心乱了,就更不能拿我怎么样!” 朱允熥轻哼了一声,一脸不屑的说道。 “用不用送薛掌柜一家出城避一避?” 红鸢迟疑了一下,缓缓问道。 “不用,如果燕王真的怀疑我,就不会轻易动他们,那样只会让我提高警惕,他一定不想打草惊蛇,所以老薛的家人是安全的。” “不过既然薛掌柜为我而死,总不能亏待了他,多拿点抚恤金交给他家人,铁匠铺就关了吧,他们的后半生,我来负责。” “另外叮嘱一下我们的人,平时多照顾着一点,家里的男人死了,别受人欺辱。” 朱允熥摆了摆手,一脸认真的说道。 “是!” 红鸢点了点头,恭敬地答应了一声,眼神中闪过了一抹敬意。 或许正是因为朱允熥这些看似举手之劳的举措,才让她甘心一直留下,甚至愿意将生死置之度外。 不过这份敬意,她从未袒露过。 ... 明和殿。 朱元璋面无表情的坐在龙榻之上,直勾勾的看着跪在面前的内宫监掌印太监谢继,半天没有开口说话。 谢继跪在地上,从进入大殿之后就一直在浑身颤抖。 被御林军缉拿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完了,只是他不知道被抓的缘由究竟是什么。 他犯的错太多了! 人性的贪婪,是无止境的,只要侥幸逃脱一次,就会越来越大胆。 而此时的他,心中明白,一切都已经晚了。 “收了三皇孙多少银子?” 良久之后,朱元璋终于开口。 “啊?” “奴才不知陛下何意...” “什么银子?奴才从未收过任何银子...” 谢继愣了一下,急忙摇着头,哭丧着说道。 “没收银子你为何敢冒渎职之罪?!” “没收银子那他宫中那些来历不明的女子都是哪儿来的?!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朱元璋面色一沉,厉声喝道。 “流离宫有众多女子吗?不是只有一名婢女吗?” 谢继浑身一震,露出了一脸茫然,惊讶的反问道。 事到如今,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因为什么错被抓了。 “死到临头还敢欺瞒陛下?!” “连全尸都不想要了吗?!” 一旁的王德发一听,直接一脚踹在了谢继的后腰上,大声斥责。 流离宫突然多出了那么多婢女,他这个太监总管也逃脱不了责任。 “陛下恕罪!” “陛下饶命!” “奴才知错了,三皇孙殿下行事作风,后宫中人尽皆知,他的确曾经不止一次带宫外舞妓回宫,但奴才并未收取钱银。” “三皇孙身份尊贵,奴才哪敢拒绝?他还威胁奴才,如若奴才泄露出去,就杀了奴才!” “陛下,求您为奴才做主啊!” 谢继眼珠乱转一通之后,把心一横,急忙趴在地上颤抖着答道。 “那你可知那些舞妓当中,还隐藏着一名可以凭一己之力击伤亲军卫指挥使的女子?!” 听完谢继的招认,朱元璋眯了眯双眼,眼神中已经有了杀意,接着冷冷的问道。 “奴才不知!” “奴才该死!” 听到这里,谢继再次浑身一震,面如死灰,没想到自己居然放进来这么一位高手,如果但凡三皇孙存有歹心,在宫中行刺,那他就闯下了弥天大祸!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杀了吧。” 朱元璋冷冷的看了一眼浑身颤抖着的谢继,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 “来人!” 听到朱元璋的话,王德发直接转身冲着殿外喊道。 话音刚落,两名羽林卫快步走了进来。 “陛下!奴才冤枉啊!” “奴才真的不知道里面隐藏着高手啊...” 哀嚎声中,谢继直接被两名羽林卫拖了出去,无论他怎么喊冤,朱元璋已经不再多看他一眼。 没过多久,哀嚎声便戛然而止。 “陛下,奴才知罪!” 紧接着,王德发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脸色苍白的说道,额头上渐渐渗出了冷汗。 “何罪之有啊?” 朱元璋冷冷的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 “奴才管束不力,致使宫中混入了极度危险之人,虽非奴才经手,但奴才身为太监总管,终归对各监疏于监管...” “还请陛下降罪!” 王德发颤抖着说道,脸上满是悔过之意。 “那朕要不连你也一块儿杀了?” 朱元璋看着王德发,缓缓的问道,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心思。 听到朱元璋的话,王德发猛咽了几口口水,颤抖得越发厉害了... 第二十四章 朱元璋的袒护 明和殿。 “起来吧。” 看着跪在地上颤抖着的王德发,朱元璋顿了一下之后,冷冷的说了一句。 “多谢陛下!” 王德发一听,终于松了口气,后背却早已被冷汗浸湿。 “这次饶你一命,但若再敢有此疏忽,别怪朕不念数十年情谊。” 朱元璋看了王德发一眼,一字一句的说道。 “奴才遵旨!” 王德发急忙表态,一副知错能改的模样。 朱元璋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看起了奏章。 “陛下,那流离宫中的那些来历不明的婢女该怎么处置?” 王德发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 这事如果不能妥善解决,他必定夜不能寐,早晚是一块心病。 “既然是流离宫的事,就让允熥自己去处置吧,朕也懒得过问。” 朱元璋摆了摆手,漫不经心的说道。 “奴才明白。” 王德发瞬间明悟,松了口气,缓缓说道。 “对了,听闻那小子昨夜又不在宫里?!” 朱元璋迟疑了一下,再次开口。 不举的事,早已闹得满城风雨,他又怎能不知,近两日每当想起此事就不由得头疼。 “奴才听闻,三皇孙殿下昨夜出宫去了教坊司,彻夜未归。” 王德发犹豫着,小心翼翼的说道,边说边观察着朱元璋的反应。 听完王德发的回答,朱元璋皱了皱眉,紧接着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由他去吧。” “得了那种病,总归是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痛楚,他一定很痛苦,多去去也好,或许还能对他的疗愈有些益处。” 随即,朱元璋摆了摆手,有些无奈的说道。 听到朱元璋后面半句,王德发心里很不是滋味,总觉得跟自己有关。 “陛下说的即是。” 王德发尴尬的笑了笑,附和了一句。 “对了,最近京都的不举流言,究竟是怎么散播出去的?!当时除了朕和允熥之外,大殿内可只有你一人在场!” “你给朕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元璋迟疑了一下,突然再次转头看向了王德发,沉声问道。 “哎呀陛下,此事与奴才无关啊!” “奴才就是有九个脑袋,也不敢随意散播这种事情啊!” 王德发愣了愣神,再次跪在了地上,苦着脸说道。 “哼,朕谅你也没有那个胆子!” “不过这种事一直闹得沸沸扬扬的也不妥,毕竟事关皇家颜面!得尽快平息才是!” “传朕旨意,让中军都督府出面,尽快将这件事压下去,倘若谁还敢在背后乱嚼舌根,给朕割了他的舌头!” 朱元璋思索了一下,沉声说道。 “遵旨!” 王德发点着头,急忙恭敬地答道。 “起来吧,一惊一乍的,亏你已经服侍朕多年,连这点定力都没有。” 朱元璋抬了抬手,嘲讽着说道。 “哎呀,陛下,您这两下快把奴才胆都吓破了啊。” 王德发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缓缓起身。 听到王德发的话,朱元璋忍不住笑出了声。 “对了陛下,还有一事没来得及向您禀报。” 王德发起身之后,突然想起一事,小心翼翼的说道。 “还有何事?!” 朱元璋面色一沉,不解的问道。 “锦衣卫有消息称,最近燕王殿下和二皇孙殿下分别都派了人暗中监视、调查三皇孙...” 王德发犹豫着,压低了声音说道。 听到这话,朱元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眼神中闪过了一抹寒意。 王德发站在一旁,一句多余的废话都不敢再说。 “罢了,他们自己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吧,朕朝务繁忙,懒得理会。” “只要不太过,随他们折腾。” 朱元璋沉思片刻之后,摆着手说了一句,脸上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神情。 虽然他的话虽这么说,可是对于在他身边已经服侍了多年的王德发来说,已经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 陛下这是要考验三皇孙的应变自处能力啊。 正在这时,脚步声传来,锦衣卫指挥使蒋瓛缓步走进了大殿之中。 “启禀陛下,微臣已经查清三皇孙身边那名红衣婢女的底细。” 蒋瓛来到近前,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 “是何来历?!” 朱元璋眼前一亮,立刻追问。 “经查,此女名为红鸢,正如三皇孙殿下说的那样,已经跟了他三年,是三年前殿下离宫外出之时于路边所救,当时的确身受重伤。” “伤愈之后,此女便留在了殿下身边,直到如今,平日里几乎与殿下形影不离,而且忠心耿耿。” “至于她为何出现在京都又身受重伤,还有她的身世以及来历,恐怕很难追根溯源,就连红鸢这个名字,都是殿下帮她取的。” 蒋瓛整理了一下思路,一五一十的说道。 “既然已经确认他对允熥忠心,那就不必查下去了,允熥信她,朕也懒得多管闲事。” 朱元璋沉默了片刻之后,摆了摆手说道。 随即,蒋瓛和王德发分别告退,缓缓退出了大殿。 不过他们心里都清楚,陛下对三皇孙朱允熥的宽仁,已经超出了宫中其他任何皇子皇孙。 很快,王德发将朱元璋的命令中军都督府平息流言之事的旨意,也迅速传到了中军都督府都督,徐辉祖处。 ... 夜幕下。 亲军卫指挥使箫焕乘着马车急匆匆赶到了魏国公府。 原本他已经回了府,听闻魏国公要见他,急忙赶来拜见。 正厅内,魏国公徐辉祖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正在低头默默地喝着茶。 “见过都督。” 箫焕刚迈进厅门,就直接躬身行礼,恭敬地说道。 面对自己的这位顶头上峰,箫焕向来不敢怠慢,不仅因为徐辉祖治军极其严厉,更因为在五军都督府所有都督中,徐辉祖的威望最高。 毕竟,徐辉祖已故的父亲曾经是朝中元老之一,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不然徐辉祖也不至于年仅26岁,就已经深得陛下信任,坐稳了中军都督府都督这一要职。 “萧指挥使不必多礼,如今你的身份已经与往日不同,你的女儿与三皇孙定亲之后,你也算是皇亲国戚了,以后不必行此大礼。” 徐辉祖抬头打量着箫焕,笑着说道,眼神中闪烁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 “卑职岂敢,承蒙陛下恩宠,这才有幸高攀上了三皇孙,这是萧家几世修来的福分。” 箫焕笑了笑,急忙谦虚着说道。 “坐。” 徐辉祖笑了笑,指着旁边的一张椅子,缓缓说道。 箫焕答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落座,但也只敢搭了个边,因为他还不知道徐辉祖这么晚把他叫来究竟有何用意。 “可我听说,在天平坊的时候,你还曾经扬言要杀了三皇孙,而且还动了手?可有此事啊?” 徐辉祖故作不知的看着箫焕,饶有兴致的问道。 “都是误会!误会!” “三皇孙身份最贵,如今又深得陛下器重,卑职岂敢造次。” 箫焕摇着头,急忙解释。 “也对,如今你已是三皇孙的岳丈,怎会心存忌恨,本都督只是开个玩笑。” “喝茶。” 徐辉祖笑了笑说道,抬手示意了一下,缓缓说道。 箫焕连忙答应了一声,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 茶还是热的,看样子徐辉祖已经算准了他什么时候来。 “不知都督今夜召卑职前来,所为何事?” 箫焕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道。 “噢,是这样,宫中刚刚传了旨意,陛下命本都督负责平息近日京都城中所传三皇孙不举的流言。” “所以本都督就想找你来问问,上次你女儿不是被三皇孙...” “不知坊间传言究竟是真的,还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 徐辉祖认真的看着箫焕,笑着问道。 虽然徐辉祖在说到其中最重要的那句话时只说了一半,但也直接让箫焕脸色憋成了通红。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是在这件事上,萧家算是丢尽了颜面。 不过好在紧接着皇孙不举的流言便盖过了此事,也算是误打误撞帮了萧家。 “卑职刚才已经说了,当时都是误会,三皇孙并未与小女发生什么,所以卑职也不知传闻是真是假。” 箫焕红着脸,思索了一下,认真的说道。 他总有种错觉,刚才徐辉祖的话,好像是故意在取笑于他... 第二十五章 臭小子会武? 魏国公府。 “本都督已经很多年未曾见过三皇孙,但你已经见过他一面,本都督想知道,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徐辉祖迟疑了一下,饶有兴致的问道。 “三皇孙一表人才,虽名声不佳,但依卑职之见,将来必成大器。” 箫焕犹豫片刻,斩钉截铁的说道。 “是吗?可传闻中并不是这么说的啊,难道传闻有误?” 徐辉祖听闻之后,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惊讶,不解的问道。 “之所以称之为传闻,那毕竟都是道听途说,甚至诸多夸大其词之说,不能全然相信。” 箫焕笑了笑,认真的说道。 “这样啊,那看来的确是本都督太过于轻信那些流言了。” “既如此,那今日就到这里吧,萧指挥使可以回去了。” 徐辉祖若有所思的顿了一下,摆了摆手说道。 “卑职告退!” 箫焕答应了一声,起身行了一礼,缓缓离开。 看着箫焕逐渐走远的背影,徐辉祖一边喝着茶,一边陷入了沉思。 “究竟是传闻有误,还是你忌惮他的身份,亦或者因为已有婚约而胡编乱造呢?” 徐辉祖喝了一口茶,一边若有所思,一边喃喃自语着说了一句。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对这个几年未见的三皇孙生出了一丝莫名的好奇之心。 ... 转眼之间,又两日过去,京都城再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在中军都督府出面之下,关于萧家的流言和有关朱允熥的不举流言也终于平息。 凡事都有一个期限,与己无关的事,也不会有人经常挂在嘴边,虽然朱允熥的臭名依旧响亮,但也不会有人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胡咧咧,否则就是掉脑袋的死罪! 夜幕下。 明和殿。 朱元璋与朱允炆相对而坐,正在下着棋。 或许是因为最近朱允熥得宠,朱允炆已经几日没得到召见,于是傍晚时分便来到了明和殿,主动向朱元璋请安,顺便声称自己近日棋艺精进,想陪朱元璋下下棋。 朱元璋欣然答应,于是爷孙两就一直下到了现在,连晚膳都是在棋盘边吃的。 对于面前这个酷似已故太子的孙儿,朱元璋心底还是十分喜欢的,总能在他的身上看到太子年轻时候的样子。 作为长子,朱标曾是朱元璋最喜欢的一个儿子,而作为皇孙,朱允炆也是朱元璋最喜欢的一个。 可是一切都只是在朱允熥没有进入朱元璋的视线之前。 相比之下,一个像年轻时候的朱标,一个像年轻时候的朱元璋,不用多想便已高下立判! “皇爷爷,允熥还没陪您下过棋呢吧?” 朱允炆落下一子,突然提到了近来闹得满城风雨的朱允熥,说完便看向了朱元璋的脸色,似乎是想观察一下朱元璋的反应。 而这一切,全都被一旁的王德发看在眼里,不过他虽然看到了,但也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是嘴角闪过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作为皇帝身边的近臣,有些事,听听也就罢了,看到也当没看到,否则一旦惹上麻烦,脑袋随时随地都会搬家。 王德发在朱元璋身边服侍多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些年朝中虽然死了不少人,但他却几十年屹立不倒。 “他那个样子,哪儿像一个会下棋的样子?!” “只要不给朕到处惹麻烦就烧高香了!哪像你,从来不必朕为你操心。” 朱元璋一听,摆了摆手,看了一眼朱允炆,有些无奈的说道。 听到这句称赞,朱允炆似乎心底很开心,忍不住抿嘴露出一丝笑意。 “对了,王德发,说起那个臭小子,他最近没再给朕闯祸吧?” 朱元璋迟疑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王德发问道。 “你咧着个嘴在那儿笑什么呢?!” 不过这一转头,正好看到了王德发嘴角还未彻底消失的那抹笑意,挑了挑眉毛,不解的问道。 “奴才是觉得,二皇孙殿下自幼勤勉,严于律己,这才深得陛下喜欢,奴才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陛下像今日这般高兴了。” 王德发急忙拱手一礼,笑着说道。 “王公公谬赞了。” 朱允炆一听,也露出了满脸的笑容,冲着王德发抬手说道。 “哼,他就会这一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下棋下棋,该你了。” 朱元璋撇嘴笑了笑,打趣着说道,然后催促着朱允炆落子。 王德发赔着笑脸,并没有解释什么,因为他知道朱元璋心里高兴,说的是玩笑。 “朕问你话呢?允熥那小子没惹事吧?” 朱元璋想起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句。 朱允炆也心生好奇,看了一眼王德发,虽然他和朱允熥自幼交好,但是最近三年以来,明显已经走得没那么近了,有时候几日都见不到对方。 再加上太子妃吕氏的频频阻拦,二人之间相聚甚少。 “回禀陛下,奴才并没有听到什么风声,不过依照三皇孙殿下的行事,如果真惹下什么乱子,必定会再次闹得满城风雨,早就传开了。” 王德发拱了拱手,认真的说道。 “说的也对!” “没闯祸就好,省得朕又为他操心。” 朱元璋点了点头,笑了笑说道。 不过提到这个三皇孙,回想起那日奉天殿上发生的事,再想到这个皇孙在自己面前那副楚楚可怜又不卑不亢,还略带点血性的样子,朱元璋心中就莫名的欢喜,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的确跟他小时候太像了。 看着突然发笑的朱元璋,朱允炆迟疑了一下,眉宇之间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陛下!” 正在这时,脚步声传来,羽林卫大统领郭英快步走入,恭敬地行了一礼。 “郭卿,何事啊?” 朱元璋转头瞟了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禀陛下,方才锦衣卫传回消息,蒋指挥使正亲自带着人在城中缉拿潜藏在京都内的逆党,但二皇孙突然出现,并且执意要跟随锦衣卫一起抓人。” 蒋瓛拱着手,大声说道。 “胡闹!” “他从小游手好闲,只会花天酒地,难道还会武不成?!” “知道抓的是胡、蓝哪一方的人吗?!” 朱元璋一听,立刻露出了一脸的不满,沉声问道。 “据传回的消息,正在缉拿之人是蓝玉门下的一名义子,名为吴桐。” 郭英回想了一下,继续说道。 “吴桐?!” “陛下,莫不是蓝玉门下那个传闻中的最强义子?!听闻此人武艺高强,而且心狠手辣啊!” 郭英话音刚落,王德发就惊讶的说道。 “朕也记得这个名字,蓝玉案之后,所逃逆党之中,就属此人对朝廷的威胁最大!没想到前几日允熥提到的那伙蓝玉逆党居然是他!” 朱元璋眉头微微皱起,再也没心思下棋,随手将手中的棋子丢到棋盘上,面色凝重的说道。 “自从蓝玉一案之后,此人不是已经销声匿迹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 朱允炆也皱起了眉头,迟疑着说道。 “简直是胡闹!” “他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这个蒋瓛也是,允熥胡闹,他怎么也跟着胡闹!不会把人绑了押回宫中吗?!” 朱元璋起身踱起了步子,脸色阴沉,虽然嘴上责备着,可是眉宇之间的担忧却显而易见。 听到他的责备,其他三人全都没敢说话,不过心里都在想,现在的朱允熥,谁还敢轻易得罪,动手杀了一名锦衣卫千户不也安然无恙吗? “郭卿,立刻通知蒋瓛,无论如何允熥都不能出事!否则,朕决不轻饶于他!” 朱元璋迟疑了一下之后,转头看向了郭英,沉声说道。 “遵旨!” 郭英答应了一声,立刻前去传递消息。 “皇爷爷,应该不会有事的,您先别着急。” 朱允炆缓缓起身,轻声安慰道。 “朕知道了。” “今日就下到这里吧,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锦绣宫去吧。” 朱元璋摆了摆手,缓缓说道,脸上透着一丝无奈。 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像自己年轻时候的孙儿,并且已经准备好好补偿,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什么事。 朱允炆答应了一声,拜别之后,缓缓离开,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不知道是嫉妒还是什么... 第二十六章 莫名其妙的刺杀 城内。 夜幕下,位于一条小巷中的茶摊边,朱允熥和锦衣卫指挥使蒋瓛相对而坐,若无其事的喝着茶,殊不知宫里已经有人为此动了怒。 由于已经宵禁,所以街面上一个人影都见不到,这个茶摊的摊主也早就被蒋瓛打发回家去了。 他们在等消息,锦衣卫的眼线此时已经遍布全城,一旦发现逆党的踪迹,就会立刻发来信号。 朱允熥一边抿着茶,一边直勾勾的盯着坐在自己对面一脸面无表情的蒋瓛。 他知道,蒋瓛向来不喜欢他,或者说,是看不起他。 如果不是因为他近来受到了恩宠,恐怕根本就不会跟他坐在一张桌子前喝茶。 更何况,那日在教坊司,他还当着蒋瓛的面亲手杀了一名千户,让蒋瓛在手下面前丢尽了颜面。 这道梁子,早就结深了。 “蒋指挥使看起来似乎心情不好。” 朱允熥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蒋瓛,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嘴里还不停地发出嘶溜嘶溜的声音。 “殿下想多了,只因今晚要抓之人不容小觑,卑职比较谨慎而已。” 蒋瓛沉声说了一句,看都没看朱允熥一眼。 听着朱允熥不停发出的奇怪响声,他早已心烦意乱。 “确定不是因为本宫赖着不走?” 朱允熥笑了笑,继续饶有兴致的问道。 “不是!” 蒋瓛摇着头,生硬的说道,似乎眼看着就要到达忍耐的极限。 “不如这样,你派一些人跟着本宫,既然担心本宫误事,那咱俩就各干各的,看谁先抓到逆党。” 朱允炆迟疑了一下,主动提出了一个正中蒋瓛下怀的建议。 “好!” 果然,朱允熥的话音刚落,蒋瓛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接着立刻抽调出五名锦衣卫给朱允熥。 “五个人有点少吧?” “不过不要紧,对本宫来说,足够了,蒋指挥使,你就等着输给本宫吧。” 朱允熥有些失望的看了看身边的五人,皱着眉头说道,不过没等蒋瓛搭话,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得意的看了一眼蒋瓛之后,招呼了一声,转身向巷子的另一头走去。 蒋瓛咬了咬牙,目送着逐渐远去的朱允熥,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心底的烦闷。 周遭终于安静了下来。 出了小巷,朱允熥带着五名锦衣卫和红鸢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溜达了起来,像是来逛街的一样,闲庭信步,甚至连行踪都不掩藏一下,一点都不像是来抓人的。 “你们指挥使平日里就是一直挂着一张死人脸吗?” 这时,朱允熥边走边回身看了一眼那五人,好奇的问道。 听到朱允熥的问话,那五人同时变了变脸色,不过碍于朱允熥的身份,并不敢发作,只好谁都没有理会,脸色没比蒋瓛的脸色好看多少。 “他对你们好不好?会不会没事儿就打骂你们?” 朱允熥也不在意,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 五人依旧保持沉默,只不过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 “要不你们以后就跟我吧,保准你们整日吃香的喝辣的!” 朱允熥顿了一会儿,再次开口。 听到这里,五名锦衣卫还没反应,把一旁的红鸢却逗得差点笑出了声。 但她知道,殿下是故意的,即便这五人真的愿意,殿下也不会答应。 “咦?那儿怎么热闹的?逆党很可能就藏在那儿!” “走,去看看!” 正在这时,朱允熥突然指了指不远处灯火辉煌的一处铺面,说完没等其他人有所反应,自己先快步走了过去。 五名锦衣卫愣了一下,急忙跟上。奉命随行,他们也没有办法。 可是跟在最后面的红鸢却再次忍不住撇嘴笑了笑,因为只有她知道,殿下今夜根本就不是真的出来帮着锦衣卫缉拿逆党的。 前面那哪是逆党的藏匿地点,分明就是教坊司。 在京都城内,宵禁之后,恐怕也只有教坊司还能如此热火朝天,灯火通明了。 “殿下,您来啦?” 看到朱允熥突然半夜登门,教坊司主事曹岩急忙迎了出来,一群舞妓闻声也急忙跟了出来。 可是看到朱允熥身后跟着的五名锦衣卫之后,所有人都是一愣,一脸茫然,没想到朱允熥居然带着锦衣卫来逛窑子。 话说,他和锦衣卫之间不是互相不对付吗?! 曹岩一边心里猜测着,一边带着满脸谄媚的笑容,恭敬地将朱允熥请了进去。 “逆党很可能就潜伏在这里,你们五个留在外围,严密把守前后门,不许放走任何可疑之人!待本宫亲自进去查探一番!” 朱允熥转头冲着一脸难看的五名锦衣卫说了一句,接着便跟着曹岩径直上了二楼。 五名锦衣卫互相看了一眼,咬着牙留在了下面,分为两拨,一拨守着正门,一拨守着后门。 虽然听令行事了,但他们心里都已经清楚,这位纨绔哪里是来抓人的?!分明就是借机进来喝花酒的! 没过多久,楼上朱允熥那间专属包厢中就传来了琴乐之声和嬉笑打闹的声音,听得楼下的五名锦衣卫恨得牙根直痒痒,都开始暗中埋怨起来。 白跑一趟不说,还错过了一个升官发财的机会!谁的心里都会不满。 包厢内,朱允熥左拥右抱,左边喝一口酒,右边吃一口水果,好不逍遥快活。 红鸢静静的站在一旁,脸上平静如水,这一幕她已经见过太多次了,早就习惯了。 正在这时,一名身材曼妙的舞妓缓缓推门走了进来,带着满脸羞涩,恭敬地冲着朱允熥行了一礼。 “又是新来的?” 朱允熥抬眼一看,笑着问了一句。 “萱儿见过殿下。” 女子轻轻点了点头,缓缓说话,声音无比温柔,还带着一丝与众不同的磁性,听得人浑身发痒。 可是站在朱允熥身后的红鸢却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仔细打量了一眼。 本能告诉她,有危险! 坐在朱允熥身边的几名舞妓打量着这个突然闯进来争宠的姐妹,眼神中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一丝疑惑,互相看了看,全都有些茫然。 由于那名舞妓低着头,所以她们全都没有看清那名舞妓长什么样子。 “萱儿?好名字。” 朱允熥笑了笑,喝了一口酒,饶有兴致的说道。 “萱儿擅舞,是否有幸为公子献舞一曲?” 萱儿发出了一声轻笑,温柔的说道,依旧微微低着头,只露出半张脸。 “好。” 朱允熥点着头,抬手示意了一下。 紧接着,名叫萱儿的舞妓便开始在众人面前翩翩起舞,基本功的确不错,最主要的是身材很好,看得朱允熥如痴如醉。 可是就在朱允熥看得正入迷的时候,名叫萱儿的舞妓突然一个转身伸手探出,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闪电般冲着朱允熥刺了过来! 速度极快! 快到一众舞妓和朱允熥似乎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可是就在此时,站在朱允熥身后的红鸢却突然动了! 一道红色的闪电,转眼之间挡在了朱允熥的面前,右手食中二指并拢,闪电般点向了名叫萱儿的那名舞妓的手腕! “啊!” 与此同时,坐在朱允熥身边的舞妓们发出了一阵刺耳的惊叫,纷纷躲避,连滚带爬的冲向了门口! 而此时的朱允熥,早已不再是一副如痴如醉的神情,而是突然露出了一丝冷笑,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盯着被红鸢挡住的“萱儿”。 “萱儿”手腕中招,一阵剧痛瞬间席卷整条手臂,手里的匕首忍不住脱手掉落! 红鸢毫不迟疑,紧接着一掌挥出,直接击中了“萱儿”的胸口! “萱儿”闷哼了一声,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不过红鸢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用力拽回!紧接着顺势接住了掉落的匕首,一个转身绕到了“萱儿”的身后,一脚蹬在了“萱儿”的腿上! 身体再次失衡的“萱儿”直接跪在了地上,与此同时,自己那把掉落的匕首已经抵在了自己的后颈之上! 短短几个瞬间,红鸢就已经轻松制服了这名假扮成舞妓的杀手,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而此时红鸢也终于明白了自己方才感觉到的那股危险的气息是什么了,正是这名杀手身上刻意隐藏着的杀气... 第二十七章 瞎猫碰上死耗子 教坊司。 包厢内。 朱允熥看着已经被红鸢制服的杀手,眉头微微皱着,眼神冰冷。 “你什么路数啊?为何杀我?” 打量了片刻之后,朱允熥缓缓开了口。 “锦衣卫乃朱元璋的走狗!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人人得而诛之!” “萱儿”死死地盯着朱允熥,咬牙切齿的说道,脸上没有丝毫畏惧。 听到“萱儿”的回答,朱允熥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忍不住摇头苦笑了一声。 原来,对方把他当成了锦衣卫鹰犬,应该是刚才来的路上被跟踪了,早知道就不跟蒋瓛要人了,否则也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 “你们还有多少人?受谁指使?” 朱允熥迟疑了一下,继续问道。 “无可奉告!要杀便杀!” “萱儿”不屑的冷哼了一声,直接求死。 “你长得这么漂亮,本宫怎么忍心就这么让你死了呢?” “你若不说,我就带你回去,一点一点的折磨你,直到你开口为止!” “又或者,你想像这里其他的舞妓一样,被所有男人当成w物,永远失去自由?” 朱允熥撇了撇嘴,慢条斯理的问道,眼神中满是戏谑。 “卑鄙!”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杀了你!” “萱儿”咬了咬牙,狠狠地瞪着朱允熥,激动的说道,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恐惧。 “你没机会了。” 朱允熥嘲讽着说了一句,若无其事的端起了一杯酒,缓缓仰头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楼下那五名锦衣卫突然闯了进来,似乎是听到了刚才的动静。 当他们看到正被红鸢制服的杀手时,不由得愣了一下,惊讶的看了一眼朱允熥,没想到朱允熥真的在这里抓到了人! 他们以为朱允熥只是来玩儿玩儿的! 看到五名锦衣卫惊讶的眼神之后,朱允熥咳嗽了一声,坐直了身体,故意装出了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得意的看了几人一眼。 可此时他的心里却在叫苦,原本他只想进来玩儿玩儿,消磨消磨时间,等蒋瓛那边进行的差不多就回去,没想到居然真的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他早就查到了今晚锦衣卫要抓的人是谁,并没有真的想插手这次行动,只不过想来露个脸,让人知道他参与了今晚的抓捕,走个过场,顺便在朱元璋那儿混个好印象,否则也不会半路跑到教坊司来忙里偷闲。 可谁知道会有这么巧?! “殿下小心!” 可是就在这时,红鸢突然惊呼了一声! 紧接着,朱允熥突然听到了几声破空之声!然后便看到左手边窗外突然有几支飞镖激射而来!转眼就已经到了近前! 千钧一发之际,红鸢再一次闪电般挡在了朱允熥的面前,利用手中匕首直接击飞了迎面而来的暗器! “什么人?!” 与此同时,五名锦衣卫也厉喝了一声,迅速冲出了门外。 看到暗器被红鸢挡下,朱允熥松了口气,后怕的拍了拍胸脯,感激的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红鸢。 “是来灭口的。” 而红鸢已经看向了刚才跪在地上的“萱儿”,缓缓地说了一句。 朱允熥转头看去,发现那名名叫“萱儿”的杀手已经倒在了地上,脖颈上插着一支寒光闪闪的飞镖!鲜血正在缓缓涌出。 “殿下...” “萱儿”一只手捂着脖颈上的伤口,直勾勾的看着朱允熥,脸上流露出一丝既惊讶又疑惑的神色。 转瞬之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似乎在临死的那一刻,她才知道,朱允熥并非锦衣卫中人。 “殿下,对方已经逃脱,其他三名兄弟已经去追了。” 这时,冲出包厢外的其中两名锦衣卫折返了回来,拱手一礼,恭敬地说道,态度已经不像方才那般冷漠。 “还不快追?!” 朱允熥沉着脸,冷冷的说了一句。 “是!” 二人躬身答应了一声,迅速转身追了出去。 “杀手怎么会出现在教坊司?此事不会和曹岩有关吧?” 红鸢转过身来,确认朱允熥没受伤之后,若有所思的说道。 “他没那个胆子!” “应该是我们来的路上被发现了,跟着混进来的,否则她出手也不会那么仓促。” 朱允熥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 “那接下来怎么办?” 红鸢缓缓问道。 “还能怎么办?既然已经发现了逆党的踪迹,再袖手旁观就说不过去了。” “追吧。” 朱允熥苦笑了一下,有些无奈的说道,说完便径直向外走去。 早知道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 红鸢答应了一声,迅速跟上。 可是当他们追出教坊司后巷的时候,却发现一个人影都没有了,杀手没发现,连那五名锦衣卫也不知去向。 “还能追的上吗?” 朱允熥无奈的转头看了一眼红鸢,缓缓问道。 红鸢抿嘴一笑,突然一把抓住了朱允熥的手臂,脚尖点地,直接纵身而起,瞬间掠上了巷道一侧的屋檐! “哎?!” 身体失衡的朱允熥脸色骤变,惊恐的发出了一声怪叫。 良久之后,在红鸢的加持之下,他们终于找到了锦衣卫和杀手的踪迹,来到了一处狭窄的小巷之中。 “呕...” 刚一落地,朱允熥就忍不住转身哇哇乱吐,一股子油炸古楼子的味儿,直接连三日前的晚膳都吐了出来! 听到身后的动静,正在对峙的杀手和锦衣卫全都疑惑的转头看向了朱允熥。 吐完之后,朱允熥终于舒服了一点,缓缓直起了腰,可是一转头便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咳...” “噢,本宫方才来的路上又遇到了杀手,胸口不小心中了一掌。” 朱允熥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佯装疼痛的揉了揉胸口,沉声说道。 其实在被红鸢拉着追来之前,他只说了前半句话,后半句话是“追不上就算了”。 可是没等他说完就被红鸢直接拽着来到了这里。 由于杀手和锦衣卫双方刚才正在交手,所以并没有看到朱允熥是怎么追来的,听到呕吐声音才看了过来,所以貌似都相信了朱允熥的话。 站在一旁的红鸢听到朱允熥的话,嘴角闪过了一丝强忍的笑意。 朱允熥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背负着双手,故作深沉的看向了被锦衣卫围在中间的那名杀手。 看样子方才双方的打斗很激烈,杀手一共两人,被杀一人,锦衣卫也已经折损了两人。 “殿下!他们是逆党!蓝玉的麾下!” 一名锦衣卫指了指被围住的杀手,大声说道。 “本宫知道。” 朱允熥随口说了一句,缓缓来到了近前。 说话间,嘴里散发出来的那股油炸古楼子的味道令他一阵恶心,心中连连叫苦。 “吴桐在哪儿?!” 走到近前之后,朱允熥打量了一眼黑衣遮面的杀手,淡淡的问道。 听到“吴桐”二字,三名锦衣卫愣了一下,全都有些惊讶的看了朱允熥一眼。 虽然朱允熥执意参加了今晚的行动,但锦衣卫今夜要抓什么人,并没有人告诉过朱允熥。 面对三名锦衣卫脸上的疑问,朱允熥并没有理会,依旧装出了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虽然胃里还有些不舒服。 其实他早就知道今晚要抓的人就是蓝玉麾下最强义子吴桐!因为这也是他谋划当中最重要的一步棋! 锦衣卫之所以能够查到隐藏在京都城中的吴桐一伙人的踪迹,就是他在暗中操控,故意让锦衣卫查到的! 而他之所以知道吴桐就隐藏在京都内,当然是从蓝玉那里得到的消息! 他送蓝玉安全出城的第一个条件,就是交出吴桐! 因为吴桐作恶多端,心狠手辣,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但却在蓝玉的包庇之下一直平安无事! 这样的人,从来都不是他要收服的人选! 原本他只是想借锦衣卫的手除掉此人,并没有打算真的参与进来,只是想充个人数,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和蓝玉一脉已经彻底决裂,不但不会为蓝玉求情,而且还参与了缉拿蓝玉余党的行动! 以此迷惑所有人,这样就不会有人相信他会和蓝玉余党之间有任何瓜葛,今后更方便自己暗中收服蓝玉旧部。 可是谁曾想到却在教坊司中遭遇了蓝玉余党的刺杀,无奈之下,现在只能亲自趟进这趟浑水... 第二十八章 暗夜遇伏 夜幕下。 暗巷中。 “想抓大公子,那得看你们有没有命能活着离开这儿!” 杀手冷哼了一声,不屑的看向了朱允熥,冷冷的说道。 “死到临头了还如此嘴硬!” “你就一个人,无法活着离开的人应该是你!” 其中一名锦衣卫一脸不屑的看着杀手,厉声呵斥。 “谁说我只有一个人!” 杀手冷笑了一声,提高了嗓音说道。 话音刚落,黑暗中突然出现了十几名同样装束的黑衣人,分别从小巷的两端缓缓走来,直接将前后路全都堵死! 陷阱! 看到这一幕,朱允熥愣了一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殿下先走!” 三名锦衣卫脸色骤变,紧张的提醒了一句,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胜算! 听到这句提醒,朱允熥哭笑不得。 现在还特么能走得了吗?! 之前怎么没发现你们对老子这么好?! “杀了他们!” 这时,杀手中一名看起来像是首领的人大手一挥,直接下达了命令! 话音落下,巷道两端的十几名杀手同时冲了过来! 三名锦衣卫咬了咬牙,只能硬着头皮跟对方展开了厮杀! “躲起来!” 红鸢叮嘱了朱允熥一句,闪电般转身冲向了身后的七八名杀手,衣袖中一把匕首迅速滑落,转眼之间已经斩杀一人! 朱允熥缩了缩脖子,四下看了一眼,急忙躲在了巷道墙壁边的一处草垛后面! 幸好那三名锦衣卫也已经与杀手交上了手,并没有多余的精力放在他身上,没有看到他的举动,否则就丢人丢到家了。 他不是傻子,这种时候,如果不躲起来,万一有人顶不住被杀手冲过来,他就死定了! 震天的喊杀声和金铁交鸣之声此起彼伏,战况十分惨烈! 对方似乎也不想拖延时间,担心锦衣卫支援赶来,所以一上来便是拼命的打法,甚至抱着一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心态! 躲在草垛后面的朱允熥观察着两边的战况,眉头渐渐皱起。 红鸢那边还好说,杀手虽然人数不少,但并不是她的对手,可是锦衣卫那边就不乐观了,三名锦衣卫已经又有一人倒下! 紧接着,朱允熥发现锦衣卫那边的后方有三名杀手至今还未出手,正在冷眼旁观,其中就有刚才那名发号施令的人! 看着那人的身形,朱允熥不由得眯了眯双眼,想起了一人。 片刻之后,正在朱允熥看着又有一名锦衣卫死在乱刀之下后,一道红色的闪电突然从眼前闪过,飞快的冲向了另一边的敌人! 红鸢! 朱允熥愣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自己方才来时的方向,发现后方的七八名杀手都已经倒在了地上! 红鸢出手,从来都没有让他失望过! 由于红鸢的加入,另一边的战局也瞬间发生了逆转,原本独木难支的最后那名锦衣卫也终于得到了喘息之机,带着满身伤痕依旧在坚持着! 良久之后,十几名黑衣杀手已经只剩下从始至终都没有出手的那三人! 而红鸢也停了下来,正在冷冷的看着那三人。 最后那名锦衣卫也已精疲力尽,无力的坐在了地上,早已满身鲜血。 而此时的朱允熥,也早就从草垛后面走了出来,重新背负着双手,缓缓向前走了过去。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就是吴桐吧?!” 来到近前之后,朱允熥打量了一眼站在三人中间的那人,淡淡的问道。 此人就是刚才发号施令的人! 听到朱允熥的话,正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的那名仅剩的锦衣卫愣了一下,不由得惊讶的看向了对面三人。 “你是何人?!” 站在三人中间的那名身形略显魁梧的杀手冷冷的看着缓步而来的朱允熥,声音冰冷。 “朱允熥!” 朱允熥扬起了头,慢条斯理的说道。 “是你?!” “义父蒙冤被杀!蓝氏一脉惨遭灭门!你不替义父鸣冤倒也罢了,如今居然还跟锦衣卫勾结在一起,意图对我等斩尽杀绝?!” 那人怔了一下,咬牙切齿的说道。 “看来你承认自己就是吴桐了。” 朱允熥撇了撇嘴,淡淡的说道。 “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那就怪不得我了!今日我就替义父清理门户!诛杀你这狼心狗肺之徒!” 吴桐握了握双拳,死死地盯着朱允熥说道。 “蓝玉意图谋反,铁证如山,抄家灭族都是他咎由自取!” “尔等若弃械投降,或许还可留个全尸!” 朱允熥瞄了身后的那名锦衣卫一眼,大义凛然的说道。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音刚落,吴桐就再次大手一挥,下达了命令! 紧接着,站在吴桐身边的那二人突然拔刀而出,直接冲向了朱允熥,速度飞快! 很明显,这二人与刚才那群杀手相比,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可是没等他们冲到近前,红鸢就已经闪电般冲出,以一人之力拦住了二人! 三人之间迅速交上了手,虽然红鸢以一敌二,可是不但丝毫不落下风,而且还能应对自如! 红鸢的身手,朱允熥再了解不过,刚看了一眼就断定那二人不是红鸢的对手! 没过多久,看似更高一筹的两名手下先后倒在了红鸢的匕首之下! 一寸短,一寸险,虽然红鸢的兵器只是一把匕首,但全都是一击致命的杀招,对方的兵器虽然是长刀,但却无法完全施展! 看到红鸢如此厉害,吴桐和朱允熥身后的那名锦衣卫全都惊讶的睁大了双眼。 可是早已杀红眼的红鸢已经不想浪费时间,甩了甩匕首上沾染的鲜血,径直向吴桐走了过去。 只见吴桐收起了震惊,突然厉喝一声,直接拔出了手中的刀,飞快的冲向了红鸢,一刀斩向了红鸢的脖颈! 势大力沉,虎虎生风! 红鸢面不改色,脚步微错,竟然直接用手中短小的匕首护在了身前! 金铁交鸣之声瞬间响起,激起了一片闪动的火花! 兵器并不占优的红鸢忍不住被逼得退了两步,紧接着突然身体极致后仰,几乎瞬间与地面平行!紧接着用力一拍地面之后,居然成功从刀下脱困,闪电般从吴桐的身边划过! 手中的匕首直接在吴桐的小腿上划过! 鲜血飞溅之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在了吴桐的小腿之上! 吴桐震惊之时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直接一个踉跄,没等他反应过来,红鸢已经弹射而起,手中的匕首闪电般刺向了吴桐后颈! 吴桐脸色骤变,顾不上查看小腿的伤势,急忙转身,将手中长刀挡在了自己的咽喉上! 又是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红鸢手中的匕首直接刺在了吴桐的刀身之上! 紧接着便看到吴桐居然直接被逼退了数步,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 红鸢那一刺,显然已经使出了全力! 没等吴桐稳住身形,红鸢已经再次出手,化为了一道红色闪电,直接刺向了吴桐的咽喉! 吴桐惊恐的瞪大了双眼,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等等!” 然而就在这时,朱允熥却突然开口制止了红鸢。 红鸢脸色微变,千钧一发之际直接在空中一个拧腰,迅速与吴桐擦肩而过! 不过匕首虽然避开了吴桐的要害,但却直接斩断了他的左臂! 一把匕首,竟然硬生生将一个人的手臂斩断!可见红鸢的实力! 随着左臂打着转掉落在地上,吴桐痛苦的嘶吼了一声,缺口处鲜血飞溅! “为何?” 喘息之后,吴桐满头大汗的转头看向了朱允熥,有些不解的问道。 如果朱允熥没有制止,刚才的那一刺,他已经死了。 “你不是说本宫想要斩尽杀绝吗?” “那不如就由本宫亲手杀你!顺便让那些潜逃的逆党知道知道,本宫终有一日会将他们所有人斩草除根!” 朱允熥冷冷的看着吴桐,一字一句的说道,脸上带着一丝极度漠视的冷笑... 第二十九章 搏命 暗巷中。 “殿下?!” 听到朱允熥的话,站在一旁的红鸢不由得愣了愣神,脸上闪过了一抹惊讶。 “你别插手!” 朱允熥抬起了手,沉声说道。 从始至终他都没打算参与今晚的抓捕,可是既然鬼使神差的遇上了,他就不会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何况旁边还有一名侥幸存活的锦衣卫看着! 他亲手杀掉吴桐,和红鸢杀掉吴桐相比,意义将截然不同! 而此时的吴桐,还并未知道自己的义父还活着,而且早已与朱允熥结盟! “亲手杀我?!” “你不过是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纨绔!废物!凭你也想杀我?!” 吴桐死死地盯着朱允熥,满脸不屑的说道。 “如果我杀不了你,你可以大摇大摆的离开,不会有人再敢拦你!” 朱允熥淡淡的说了一句,露出了一丝胸有成竹的笑意。 “难道你还会武?!” 吴桐皱了皱眉头,略带疑惑的问道。 “不然呢?” 朱允熥摊了摊手,说完之后右脚向后回撤一步,左手一甩下身衣摆,做了一个太极的起手式。 看到这一套动作之后,后面坐在地上的那名锦衣卫也不由得眼前一亮,露出了一脸惊讶。 身在锦衣卫多年,他从未听说过这位皇孙习过武,可是看这个架势,好像还是个高手! 站在朱允熥对面的吴桐也不由得愣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头,显得有些迟疑。 朱允熥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冲着略带迟疑的吴桐勾了勾手指。 吴桐瞟了一眼一旁看起来并没有打算出手的红鸢,咬了咬牙,紧紧握了握手里的刀。 左肩的伤口处还在不停地向外淌着鲜血,眼看已经撑不了太多的时间,如果再不出手,恐怕只会失血过多而死。 他知道自己今日已经无法活着离开了,但若能杀掉一个当朝皇孙,那对大明朝廷来说必定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想到这里之后,吴桐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再犹豫,闪电般冲向了朱允熥,一刀刺向了朱允熥的胸口!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转瞬之后,锋利的长刀直接刺进了朱允熥的胸口! 除去朱允熥之外,所有人都惊呆了双眼! 遭受重创的朱允熥忍不住张嘴吐出了一口鲜血,脸色渐渐苍白!剧烈的疼痛令他嘴唇不停地开始颤抖! “你...” “你根本就不会武!” 吴桐懵了,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朱允熥,惊讶的问道。 他原本已经真的将朱允熥视为了一名高手! “不会。” “但我知道怎么能躲过致命一击!” 朱允熥看着一脸震惊的吴桐,摇了摇头说道,嘴角始终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为什么?!” 吴桐满脸不解,沉声问道。 他不明白朱允熥为何会主动找死,刚才明明可以直接让那名红衣婢女杀了他。 “因为我要亲手杀了你!” “怎么样,我刚才演得像不像?” 朱允熥笑着说道。 吴桐依旧是满脸的疑惑和不敢相信,不过此时已经由不得他多想,既然已经得手,那就不能错失机会! 于是吴桐咬了咬牙,紧握着手中的刀,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打算再刺得更深一点! “来不及了!” 可是没等吴桐二次出手,朱允熥已经冷冷的说了一句,垂在身体一侧的右手突然挥出,顺着吴桐的咽喉前一闪而过! 鲜血瞬间飞溅! 吴桐惊恐的瞪大了双眼,松开了插在朱允熥胸口上的刀,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咽喉! 可是的确已经来不及了,无论自己怎么用力,却始终无法阻止伤口内的鲜血不断从指缝中喷涌而出! “我还知道怎么杀人!” 朱允熥看着已经缓缓瘫倒在地的吴桐,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冷笑,有些艰难的说道。 说话间,胸口处的伤口上鲜血正在不断的流淌出来,身体摇摇欲坠。 红鸢默默地走到了朱允熥身边,看了一眼还插在朱允熥胸口上的那把刀,面色凝重。 在朱允熥阻止她插手的那一刻,其实她就已经猜到了朱允熥的意图,所以只能停止出手,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 吴桐瘫软着倒在了地上,直勾勾的盯着拼着性命诱使自己出手,又在转瞬之间杀了自己的朱允熥,眼神逐渐涣散,最终一动不动。 到死的那一刻,他都无法理解。 看着吴桐断气的那一刻,朱允熥脚下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一股鲜血再次从口中喷出。 “殿下!” 红鸢一看,急忙伸手搀扶,眼神中满是担忧。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听到这边动静的锦衣卫终于赶了过来。 “指挥使!殿下受伤了!” 那名瘫坐在地的锦衣卫转头看了一眼,大声喊道。 蒋瓛来了! “找机会暗中联络蓝玉旧部,趁机收服!” 朱允熥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了炎字令,悄悄交给了红鸢,压低了声音说道。 话音落下之后,朱允熥无力的倒在了红鸢的怀里,渐渐失去了意识。 刚才那一刀,虽然刺中了他的胸口,但在最后的瞬间他还是凭借着本能的反应,错开了要害,只让锋利的刀身刺进了两根肋骨之间! 虽然伤得很重,但是由于避开了要害,所以他还活着! 可当时如果一旦偏离半寸,此刻的他,恐怕也和吴桐会是一样的结局! 三年来,他每日都在练习怎么杀人和怎么不被人杀死,虽然他不会武,但为了逆天改命,他比任何人都能豁得出去! 这时,蒋瓛带人迅速赶了过来,可是当他看到已经昏迷的朱允熥和插在朱允熥胸口上的那把刀之后,瞬间皱起了眉头,心里一沉! 他已经收到了宫里传来的旨意,原本当时正在带领其余锦衣卫在城中对付另外一伙逆党,但为了确保朱允熥不会有事,便立刻将指挥权交给了手下,带着一部分手下四处寻找朱允熥的踪迹。 可是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这一刻,他的心里很慌,不知道该怎么向朱元璋交代! “立即通知太医院!” 蒋瓛愣神之后,立刻下达了命令,说着蹲下了身,想要检查朱允熥的伤口。 “走开!” 可是红鸢却直接推开了蒋瓛的手,冷冷的说了一句。 “他受了重伤,再不医治就来不及了!” 蒋瓛面色凝重,沉声说道。 “找辆马车!立刻送殿下回宫!让太医院直接去流离宫候着!” 红鸢双眼通红的看着蒋瓛,冷冷的说道,双手死死地抱着朱允熥,声音略显颤抖。 蒋瓛迟疑了一下,立刻按照红鸢的意思,一边派人找来马车,一边传令太医院。 马车很快找来,红鸢抱着朱允熥小心翼翼的上了车,始终紧紧地将朱允熥抱在怀里,然后下令即刻回宫。 一滴眼泪,也在此时缓缓从红鸢的眼角滑落,眉宇之间满是自责。 她猜到了朱允熥的用意,但却没想到朱允熥为此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 蒋瓛快步走到吴桐的尸体旁边,扯下蒙在吴桐脸上的黑巾之后,不由得愣了一下,紧接着叮嘱手下善后之后,迅速追上了马车。 ... 燕王府。 “殿下!” 朱棣坐在书房中,手里正捧着一本兵书沉思着,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高喊,紧接着便看到朱能直接闯了进来。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朱棣眉头一皱,不满的说道。 “三皇孙受了重伤!正被送往宫中!” 朱能面色凝重的说道。 “怎么回事?!” 朱棣脸色骤变,沉声问道。 “今夜锦衣卫全城搜捕逆党,三皇孙也参与其中,不料被逆党重伤,生命垂危!正在由蒋瓛亲自护送返回皇宫途中!” “手下已经派人打听到消息,吴桐死了!是三皇孙亲自动的手!” 朱能急忙说道。 听完朱能的讲述,朱棣的眉头瞬间皱起,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 第三十章 朱元璋的愤怒 燕王府。 书房中。 听到朱能的回答,朱棣皱了皱眉头,随手将手中兵书放下,陷入了沉思。 这一突如其来的噩耗,虽然对他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如果这个侄子就这么死了,他就少去了一个可能存在的威胁。 可他若是没死呢?! 想到这里,朱棣的神色变得更加的凝重。 “殿下?” “有什么不对吗?” 朱能看着神情复杂的朱棣,迟疑着说了一句。 “如果他活下来,那便是首功!日后在父皇心中的地位,恐怕只会水涨船高!” 朱棣眉头紧皱,若有所思的说道。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想到那个纨绔居然能亲手杀了蓝玉余党中对朝廷威胁最大的吴桐! “听说伤得很重,离开时胸口上还插着一把刀!就算活着回到皇宫,恐怕也无力回天了!” 朱能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 “立刻通知宫里的眼线,一有消息立刻来报!” 朱棣思索了一下,冷冷的说道。 “是!” 朱能答应了一声,急忙转身离开。 朱棣缓缓起身,皱着眉头在书房中踱起了步子,脸色始终凝重。 与此同时,消息也传到了锦绣宫,朱允炆听闻之后立刻赶往流离宫。 ... 流离宫。 寝殿中,一群太医正在为重伤的朱允熥治伤,不停有端着血水的紫衣婢女从里面匆匆走出,还有一块块被鲜血染成红色的纱布。 红鸢脸色苍白的守在门口,眉宇之间的那丝自责越发的凝重,眼神中满是紧张。 如果朱允熥出了事,她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一旁的蒋瓛也是一脸凝重,时不时的拉住从里面出来的婢女询问里面的情况,可是得到的答复都不容乐观。 看着一盆盆血水从里面端出来,他的心已经彻底沉了下去。 “熥儿?!” 正在这时,一声焦急的话音传来,朱元璋终于闻讯赶到。 守在门外的锦衣卫和红鸢急忙跪地行礼。 “究竟怎么回事?!” 看到蒋瓛,朱元璋立刻沉下了脸,愤怒的喝问道。 “回禀陛下,三皇孙与逆党相遇,交了手,受了重伤,太医正在里面医治。” 蒋瓛跪在地上,脸色发白的答道。 “废物!” 朱元璋大怒,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直接一脚将蒋瓛踹倒在地,咬着牙怒骂道。 “微臣护卫不力,罪该万死!” 蒋瓛急忙重新跪好,直接磕头认错,声音颤抖。 “这么危险的差事!为何要带他去?!连几个逆党都抓不到,朕要你们锦衣卫何用?!” 朱元璋一手指着蒋瓛,狠狠地说道。 “微臣知道危险,所以特意支开了三皇孙,而且还派人随行保护,可是没想到三皇孙在教坊司意外遇袭,随后在追击途中遭遇伏击,因此重伤。” “当时微臣正带人在城中与另一伙逆党交手,等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蒋瓛脸色苍白,急忙解释。 “还敢强词夺理?!朕已经让郭英通知了你,为何还能让允熥身犯险境?!” “你把朕的命令当耳旁风吗?!” 朱元璋瞪着蒋瓛,厉声呵斥道。 “当时...” “微臣知错,还请陛下息怒...” 蒋瓛本想继续解释,可是转念一想之后急忙改口,立刻认错。 “皇爷爷!” “听闻允熥受伤了?!怎么样了?在哪儿?” 正在这时,朱允炆也已赶到,快步来到了朱元璋身边,一脸紧张的问道。 “还在里面救治。” 朱元璋看了一眼朱允炆,沉声说道。 朱允炆迟疑了一下,来到门口不停张望,脸上满是担忧。 “随行保护允熥的人呢?!是谁?!” 朱元璋顿了一下,转头看了看周围的锦衣卫,冷冷的问道。 “当时厮杀惨烈,只剩一人,其余已全部战死。” 蒋瓛恭敬地说道。 “哪一个?!给朕出来!” 朱元璋目光扫视着周围,厉声喝道。 “陛下...” 听到话音,那名身上还带着伤的锦衣卫快步走出,直接跪在了地上,满脸惶恐。 “杀!” 朱元璋沉着脸,冷冷的说了一句。 话音刚落,站在朱元璋身后的郭英直接迈步而出,拔出了腰间的佩刀,直接当场将那人斩杀! 血溅五步! 跪在地上的蒋瓛浑身一震,面如死灰。 “传令中军都督府,即刻全城搜捕,缉拿逆党,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朱元璋没有再看尸体一眼,转身冲着身旁的王德发沉声说了一句。 王德发答应了一声,急忙派人去传旨。 “参见陛下!” 说话间,一名老太医缓缓走出了门口,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汗水之后,急忙冲朱元璋行了一礼。 “如何?!” 朱元璋快步上前,大声问道,脸上满是担忧。 “回禀陛下,三皇孙殿下的确伤得很重,生死就在一线之间!不过好在并未伤及心肺,虽然还未苏醒,但性命已经保住,实乃不幸中的万幸!” 老太医拱手一礼,认真的说道,言语之间尽显疲态。 “好!好!好!” “有劳爱卿了,赶紧下去歇息去吧。” 朱元璋听完,终于松了口气,感激的拍了拍老太医的手,缓缓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在场所有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看朱元璋刚才的架势,如果朱允熥挺不过来,恐怕今晚参加行动的所有人都会遭殃! “允熥没有苏醒之前,你就给朕好好在这里跪着吧!” “若他出事,朕绝饶不了你!” 朱元璋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蒋瓛,冷冷的说了一句,径直向寝殿中走去。 朱允炆也急忙跟了进去。 蒋瓛跪在地上,缓缓松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寝殿门口,眼神中迅速闪过了一抹怨恨。 整个寝殿门外的石阶上,锦衣卫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不约而同的都开始在心中为朱允熥祈祷。 如果朱允熥死了,他们也别想活了! 刚才还一直守在门口的红鸢,在知道朱允熥没事之后,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离开。 ... 城内。 收到旨意的徐辉祖立刻下令金吾卫全部出动,开始四处缉拿逆党。 与此同时,左军都督府也开始响应,由李景隆率领骁骑卫倾巢而动,协助金吾卫在城中大肆搜捕。 平静了没几日的京都城,再一次满城风雨,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严密把守各个城门!一旦发现逆党踪迹,格杀勿论!” 亲军卫指挥使箫焕面对着数百金吾卫,厉声下达了命令,同样一脸凝重。 听闻朱允熥身受重伤之后,他算是满朝文武之中最紧张的一个! 费尽心机找到了这么一个未来靠山,他可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 “是!” 数百金吾卫异口同声的答应了一声,迅速分散,有的前往各处城门,有的迅速涌入了街头,挨家挨户搜查。 另一边的李景隆也正带着骁骑卫搜查着每一处逆党可能藏匿的地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虽然今日缉拿逆党的是锦衣卫,可是出了这么大的事,一旦陛下怪罪下来,所有人都逃脱不了责任。 ... 长兴侯府。 书房中,年过六旬的长兴侯耿炳文微微皱着眉头,聆听着外面街道上的嘈杂之声,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疑惑。 身为明朝开国功臣,耿炳文曾随父参军,从红巾军时期就骁勇善战,曾随常遇春与徐达四处征战,立下战功无数,后承袭了父爵,并被封为镇国上将军。 不过两年前,已因逐渐年迈,力不从心而赋闲在家。 “管家?” 耿炳文迟疑了一会儿,冲着书房外缓缓招呼了一声。 “侯爷。” 很快,管家刘海快步来到了书房。 “外面出了什么事?” “为何如此喧哗?” 耿炳文皱着眉头,不解的问道。 动静闹得这么大,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京都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乱过了... 第三十一章 大难不死 长兴侯府。 “回禀侯爷,据说是锦衣卫缉拿逆党,死了不少人,连宫中的三皇孙殿下也因此受了重伤,陛下一怒之下,命令金吾卫和骁骑卫掘地三尺,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管家刘海拱了拱手,恭敬地说道。 “竟出了这么大的事?!” 耿炳文听完,不由得愣了一下,惊讶的说道。 “是啊,谁能想到啊,听说三皇孙殿下被抬回去的时候,流了好多血,恐怕凶多吉少了啊。” 刘海叹了口气,面色有些凝重的说道。 “三皇孙?” “就是那个最近把京都闹得满城风雨的纨绔?” 耿炳文思索了一下,若有所思的问道。 “正是。” “据说当时与逆党交手之时,三皇孙毫不退让,并且拼死斩杀了逆党之首,虽然出乎预料,但的确令人敬佩。” 刘海点了点头,有些惋惜的说道。 “他?” 耿炳文闻言,不由得再次露出了震惊之色。 如今他虽已卸甲在家,不问朝事,可是有关这位皇孙的传言,他还是有所耳闻的,想不到此子居然还有此等一夫当关之勇,不由得有些震惊。 难道传闻都是假的? ... 流离宫。 寝殿内,朱元璋和朱允炆站在床榻边,看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朱允熥,全都面色凝重。 紫宁小心翼翼的跪在一旁,安静的擦拭着朱允熥手上沾染的血迹,满含泪光的双眼时不时的望向床榻之上一动不动的朱允熥,脸上满是悲伤。 那名老太医并未离开,依旧恭敬地站在朱元璋身后,时刻观察着朱允熥的脸色,一刻也不敢放松。 看着一脸憔悴的孙儿,朱元璋一脸担忧,时而叹息,时而焦急的来回踱着步子,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的心疼。 当他听闻主角擅自参与抓捕逆党之时,原本心中不满,可是当方才听闻这个孙儿居然亲手杀了逆党之首吴桐时,心中又十分的震惊和惊喜。 没想到,这个从前最不起眼,甚至几乎被自己遗忘的孙儿,居然这般勇武,忍不住心里暗下决心,只要这个孙儿能平安无事,他以后一定要好好疼爱。 此情此景,不禁让他想起了大儿子朱标死时的情形,当时的他同样守在床榻前,可是最终大儿子还是没能挺过来。 想到这里,朱元璋不由得开始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这个孙儿能早点醒来。 “殿下?!” 正在这时,默默帮朱允熥擦拭手上血渍的紫宁突然惊呼了一声,抬头看了朱允熥面容一眼,接着又激动的低头看着朱允熥的手掌。 听到喊声,朱元璋急忙看去,发现朱允熥的右手手指正在轻微抖动。 “熥儿?” 朱元璋一看,急忙凑到了床榻边,抓着朱允熥的肩膀,凑到朱允熥的耳边,轻声呼唤了一句,声音中满是慈爱。 也许是听到了呼唤,也许是终于恢复了意识,朱允熥缓缓睁开了双眼。 “殿下!您终于醒了!” 看到朱允熥苏醒,紫宁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颤抖着嘴唇说道。 “爱卿!快!熥儿醒了!” 朱元璋满脸高兴,急忙转身招呼了一声老太医。 老太医闻言急忙凑到了近前,开始为朱允熥搭脉。 看到朱允熥苏醒,站在一边的朱允炆也松了口气,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皇爷爷的那一声声“熥儿”,让他心底百感交集。 这样的称呼,他只有在朱允熥很小的时候从父王和太子妃常氏的口中听到过,已经很久没有再听到了。 “陛下可以放心了,三皇孙已然脱离危险,只是气血稍弱,只要好好安心静养一段时间便可痊愈。” 老太医检查了一遍之后,拱手冲着朱元璋行了一礼,认真的说道。 “好!太好了!” “那接下来这段时间就有劳爱卿了,一定要替朕多多照看。” 朱元璋彻底松了口气,抓着老太医的手认真的说道。 “陛下放心,老臣必当竭尽全力!” 老太医肯定的点了点头,受宠若惊的说道。 此时的朱元璋,明显已经消气,甚至比平日里还更加慈祥温和了不少,可是老太医想起刚刚在殿外看到的那具血淋淋的尸体,还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 紧接着,老太医将所需药材交给紫宁,叮嘱每日服用剂量之后,这才告别了朱元璋,一身疲惫的离开。 紫宁接过药材,立刻出门前去煎药,脸上带着一丝难掩的开心。 “皇爷爷。” “二哥。” 看到近前的朱元璋和朱允炆之后,朱允熥急忙打了一声招呼,接着便想要挣扎着起身行礼,声音微弱。 “躺好,躺好,受了这么重的伤,一切礼数全都免了,好好给朕养伤!” 朱元璋一看,急忙伸手制止,温和的说道。 朱允熥笑着点了点头,乖乖躺好,虚弱的脸上满是尊敬之意。 站在门口附近的王德发,羽林卫大统领郭英,看到这其乐融融的画面,对视了一眼,嘴角各自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他们清楚,只要三皇孙醒了,陛下的怒气也就彻底消了。 “好了,既然熥儿已经醒了,尔等也全都退下吧,太医方才已经说了,他需要安心静养,不要打扰他休息。” 紧接着,朱元璋转头看了众人一眼,摆了摆手说道。 听闻此言,王德发和郭英率先拱手一礼,缓缓退出了大殿。 “允熥,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养,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朱允炆看着朱允熥,笑着说了一句。 “多谢二哥特意赶来探望,有劳了。” 朱允熥点着头,感激的说道。 “你我兄弟之间,没必要这么见外,知你受伤,我怎能不来?” 朱允炆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 朱允熥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脸上满是感激。 接着,朱允炆拜别了朱元璋,缓缓转身离开。行至殿门口的时候,又忍不住转身看了一眼一脸担忧的站在床榻前的朱元璋,微微皱了皱眉头,心情复杂的离开。 朱允炆的神情,朱允熥尽收眼底,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丝笑意,不过脸上却没有丝毫表露出来。 “感觉如何?” 朱元璋缓缓坐在了床榻边上,伸手摸了摸朱允熥的额头,关切的问道。 “好多了,就是伤口还有些疼,多谢皇爷爷挂念。” “这么晚了,还让您亲自跑一趟,辛苦皇爷爷了。” 朱允熥笑了笑,乖巧的说道。 “还说呢?!明知凶险,你为何还要擅自参与抓捕逆党之事?!” 朱元璋叹了口气,佯装不满的看着朱允熥说道。 “孙儿只是想尽点绵薄之力,总不能真的做一个废物,没想到却受了重伤,到鬼门关走了一趟。” “对不起,让皇爷爷担心了,孙儿知错了。” 朱允熥一脸歉意的看着朱元璋,声音微弱的说道。 “朕没有怪你,只是觉得太危险了,听说你亲手杀了逆党之首吴桐?他可是蓝玉麾下最强义子,是在逃逆党中最大的威胁,你居然能亲手杀了他?” “难不成你真的会武?” 朱元璋摆了摆手,一脸认真的看着朱允熥问道,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期待。 “孙儿哪儿会什么武啊,完全是运气好,再加上不怕死而已。” 朱允熥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既然不会武,那又为何逞能,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朕该怎么向你九泉之下的父王交代?!” 朱元璋一听,立刻板起了脸,略带责备的说道,眼神中的那抹期待也渐渐散去。 说来也是,在这深宫之内,如若没有他的首肯,谁又能负责教这个孙儿武艺呢?以这个孙儿平日里的作风,恐怕最多也只会一些地皮流氓打架的招式,不会有什么章法。 可他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些地皮流氓式的打法,居然真的杀了一名武艺高强的逆党之首... 第三十二章 攻心为上 流离宫。 “身为大明男儿,即便不会武,遇到乱臣贼子又怎能退让?自然是不惜一切代价铲除他们!” “更何况,那日皇爷爷曾在朝堂之上提及孙儿与蓝玉之间的亲情,虽然孙儿知道皇爷爷心底是相信孙儿的,但满朝文武未必相信,为了自证清白,孙儿只好以此证明,即便身死,也心中无憾。” “既称逆党,那便是乱臣贼子,理当斩草除根,孙儿身为皇族,生来就应当担此大任,任何妄图背叛皇爷爷的人,都是孙儿的敌人!” 听到朱元璋的责备,朱允熥迟疑了一下,静静地看着朱元璋,斩钉截铁的说道,声音虽然虚弱,但却字字掷地有声。 “胡闹!” “万一真出了事,那皇爷爷岂不是要一直自责下去了?” “就当皇爷爷那日错怪你了好不好?朕当时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以后不许再这么莽撞了!” 朱元璋佯装不满的板起了脸,紧接着一脸认真的叮嘱道,心里却十分的欣慰。 “孙儿记下了,以后不会了。” 朱允熥肯定的点了点头,乖巧的答道。 朱元璋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丝赞赏的笑意。 现在想想,众多皇孙之中,的确只有面前这个孙儿继承了自己的勇武,毫无半点学武根基,却敢直接与逆党之首对峙,并且手刃对方,这要放在从前,无论如何他是不会信的。 想到这里,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孙儿,越看心中越发的喜欢。 “自从孙儿生下来,一直很少见皇爷爷,兄长去世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后来便住进了这座流离宫,皇爷爷又下了未经召见不得觐见的旨意,孙儿便再也无法去向您请安。” “您这还是第一次到这流离宫来,如若不是今夜受了重伤,或许您永远都不会到这里来。” “如果受了伤就能见到皇爷爷,那孙儿情愿多受几次伤。” 这时,朱允熥看着一脸欣慰的朱元璋,情不自禁的说道,说完后眼眶中不由得泛起了泪花。 听着朱允熥的倾诉,再看到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朱元璋的心底再一次升起了歉疚之心,忍不住有些自责。 “傻孩子,以后皇爷爷会经常来这里看你,不只如此,从今往后,只要你想皇爷爷了,可以随时去明和殿请安,没有人再敢阻拦你。” “好不好?” 朱元璋叹了口气,抚摸了一下朱允熥的额头,一脸关爱地说道。 “嗯。” 朱允熥听完,立刻用力点了点头,满脸的欣喜。 看着孙儿如此高兴,朱元璋心中难受,不由得避开了目光,转身开始打量起了眼前的这座寝殿。 说来也是,这些年来,他真的是第一次踏入这里。 然而就在朱元璋转头之际,偶然发现一旁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似曾相识的画,不由得迟疑了一下,缓缓靠近了几步,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很快,朱元璋就发现,那画中的两个人,竟是年轻时候的自己和已故的皇后。 “这幅画怎么在你这里?!” 看清画上的内容之后,朱元璋忍不住惊讶的问道。 画作中,年轻的马皇后背着年轻的朱元璋,跋山涉水,满身疲惫,身后还有敌兵追击。 这正是当年朱标为了缓和父子关系,亲自所作! 朱元璋当年在征战中,常常身陷险地,被敌兵追击,有好几次都是马皇后背着他逃脱。 马皇后死后,太子朱标考虑到可能从此失去了与父皇缓冲的余地,于是便将这一事件绘作图像,藏在怀中,以备不测,后来果然起到了作用。 “孙儿很小的时候有幸被皇祖母他老人家疼爱过,虽然那时孙儿还小,记忆有些模糊,但孙儿依然将这段记忆封存在脑海中,始终不敢遗忘。” “后来父王过世之后,孙儿便在他的遗物中发现了这幅画,于是便一直珍藏至今。” “每每想起皇祖母她老人家的时候,孙儿就看看这幅画,睹物思人,并且常常为她老人家诵经祈福,告慰她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朱允熥转头看着墙壁上的画,缓缓说道,眉宇之间渐渐流露出一丝思念哀伤之情。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朱元璋不禁有些动容,欣慰的转头看了一眼朱允熥,接着直勾勾的看着画中的马皇后,尘封的记忆逐渐涌上心头。 良久之后,朱元璋缓缓转身,再次看向了朱允熥,眼神中的那抹欣慰越发的明显。 “对不起,孙儿不该提起这些,让皇爷爷心里难受了是不是?” 朱允熥有些自责的说道。 “不怪你,朕又何尝不是经常想起她。” “年轻时候她跟着朕四处征战,没有过过一日平安日子,后来朕做了皇帝,她也没享什么清福。” “她向来节俭,即便是做了后宫之主,也还是斤斤计较,舍不得吃穿用度,总提醒朕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永远要把百姓放在第一位。” “朕对不起她。” 朱元璋摆了摆手,一脸悲伤的说道。 “您没有对不起皇祖母,想必如果重新来过,皇祖母依旧还会毫不犹豫的陪在您的身边,无怨无悔。” 朱允熥看着略微有些悲伤的朱元璋,一脸认真的说道。 听到这话,朱元璋迟疑了一下,转头看向了朱允熥,脸上渐渐露出了更加欣慰的笑意。 朱允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同样露出了一丝真诚的笑意。 “往后凡事不可冒进,性命最重要,切记不可再将自己轻易置于险境之中,明白吗?” 朱元璋沉默了片刻之后,认真的看着朱允熥,意味深长的叮嘱道。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孙儿虽顽劣,也从小不受任何人待见,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孙儿绝不会退缩。” “如果再给孙儿一次选择的机会,孙儿依然会义无反顾。” 朱允熥看着朱元璋,斩钉截铁的说道,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朕看以后谁还敢不待见你!朕绝不轻饶了他!” “以后受欺负了就告诉朕,皇爷爷一定给你做主!” 朱元璋愣了一下,紧接着莞尔一笑,认真的说道。 “嗯!” 朱允熥认真的点了点头,眼眶中泛起了感动的泪花。 爷孙两在殿内的交谈,全都传进了一直跪在殿外的蒋瓛的耳中,此时的他,早已经眉头紧皱。 直到这一刻他才彻底意识到,这皇城内的天,终究是要变了! 谁又能想到,一条盘在河底的水蛇,居然有一天也能摇身一变化为真龙,直接逆流而上?! 静候一旁的王德发此时也是神情复杂,心中早已明白了什么。 想起之前在朝堂上曾对朱允熥不敬,再加上平日里对流离宫不闻不问,甚至暗中偶有刁难的事,王德发不由得开始暗自为自己担忧。 “伤愈之后,到国子监入学吧,改改你那些纨绔的习性,沉下心来,好好读书,别再让朕失望。” 殿内,朱元璋思虑片刻之后,看着朱允熥,认真的说道。 对于这个自己从小未曾好好教导,甚至从未关心过的孙儿,朱元璋心中的歉疚之意随着对这个孙儿越来越了解,逐渐也开始越来越深,希望从今往后尽可能多的好好补偿一下。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可以不去吗?” “孙儿不喜欢读书。” 朱允熥一听,忍不住露出了一脸的苦相,略带请求的问道。 “不可!” “你已虚度十几年光阴,再不好好读书,何时能堪大用?难道你想余生都混迹于青楼艺馆,只知道饮酒作乐吗?” 朱元璋毫不犹豫的摆了摆手,一脸严厉的说道。 “好吧...” 朱允熥苦笑了一下,一脸无奈的说道。 从朱元璋无比认真的神情中他已经看出,想要让朱元璋改变主意,暂时是不可能了,不由得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表现的这么好了。 那幅画,早知道下次再拿出来用了... 第三十三章 位同亲王 流离宫。 “好了,时候不早了,朕也该回去了,你安心养伤吧,伤势彻底痊愈之前,哪儿都不许给朕去!” “伤愈之后便去国子监报到,听到没有?!” 朱元璋嘘寒问暖片刻之后,看着朱允熥,一脸严肃的说道。 “是,孙儿谨遵皇爷爷教诲。” 朱允熥这次没有推脱,认真的答应了一句,嘴角露出了一丝乖巧的笑意。 “嗯,很好。” “这次缉拿逆党,诛杀逆党之首一事,你该为首功,朕心甚慰。” 朱元璋看着主角,顿了一下,一脸赞许的说道。 “为皇爷爷分忧,本就是孙儿分内之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朱允熥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 “王德发?!” 朱元璋满意的笑了笑,转头冲着殿门外喊了一句。 听到话音,王德发快步而入,恭敬地站在了朱元璋面前。 “传朕旨意,皇孙朱允熥缉拿逆党有功,赏万金,食禄五万石,锦缎一千匹。” 朱元璋迟疑了一下,大声说道。 听到朱元璋的话,站在朱元璋身后的王德发,跪在殿外的蒋瓛,守在院中的郭英,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愣住,不约而同的睁大了双眼。 这才短短几日,一个被称为罪恶之源,受人唾弃的废物皇孙,居然摇身一变,俸禄攀升至与亲王同级! “遵旨!” 王德发愣神之后,急忙躬身行礼,大声应道。 所有人都惊了,可是唯独躺在床榻之上的朱允熥却面色平静,只是感激的冲着朱元璋露出了一丝天真的笑意。 “孙儿谢过皇爷爷。” 朱允熥一边说着,一边想要起身谢礼,却被朱元璋直接按住。 “好了,不必起身了,只要你今后不要再令朕失望就可以了。” “今日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你九泉之下的父王如果知晓,也会为你感到心安。” 朱元璋拍了拍朱允熥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转身缓缓向殿外走去。 “皇爷爷慢走。” 朱允熥目送着朱元璋离开,感激告别。 王德发恭敬地拜别了朱允熥,急忙转身离开。 寝殿外。 满脸震惊的蒋瓛听到脚步声,急忙重新跪好,额头触地,不敢抬头。 朱元璋看到蒋瓛的第一眼,脸上的欣慰笑容瞬间消失,缓缓停在了蒋瓛的面前,眼神中瞬间闪过了一丝威严。 看着这个令孙儿差点死于逆党之手的人,朱元璋心中的不满之意再度生出。 “指挥使蒋瓛缉拿逆党不力,致使皇孙身陷险境,罚俸半年,杖责二十!即刻执行!” 朱元璋思索片刻之后,冷冷的说道。 听到这话,跪在地上原本一脸虔诚的蒋瓛忍不住浑身一震,心中百感交集,想要解释,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因为他知道,以如今陛下对朱允熥的宠幸,无论他如何辩解都已无济于事! “微臣知罪,谢陛下不杀之恩!” 蒋瓛拱手行礼,感激的说道。 而朱元璋已经不再理会,径直离开。 王德发同情的看了一眼蒋瓛,快步跟上。 “这些年,朕或许真的错怪他了,世人也错怪他了。” “这孩子的秉性,并非如传闻中说的那样,或许只是形势所迫,这些年难为他了。” 朱元璋一边走着,一边意味深长的叹息着说了一句。 听到朱元璋的这段自语,王德发愣了一下,忍不住转头偷瞄了一眼身后的寝殿。 他当然知道朱元璋口中所说的这个“他”是谁。 “蒋指挥使,得罪了。” 朱元璋走后,羽林卫大统领郭英缓步来到了蒋瓛身边,缓缓说了一句。 蒋瓛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既然被罚,那就只有他这个羽林卫大统领来执行了。 “有劳大统领。” 蒋瓛转身冲着郭英拱手一礼,意味深长的说道。 事到如今,他已经认栽。 紧接着,郭英便奉旨开始对蒋瓛实施杖刑,而且就在朱允熥寝殿门外的石阶上。 很快,一声声刑杖落在皮肉上的巨响,伴随着蒋瓛的一声声闷哼,逐渐传进了寝殿之中。 寝殿内。 “殿下,该喝药了。” 已经将药熬好的紫宁端着一碗药汁缓缓来到了床榻边,恭敬地说道。 朱允熥答应了一声,缓缓爬了起来,半躺在了床榻之上,接过紫宁手里盛满药汁的碗,仰头一饮而下。 听着殿外传进来的一声声闷哼,嘴角闪过了一丝冰冷的笑意。 虽然拼死得来了一大堆赏赐,但他心中并没有半点兴奋之意,因为他要的,绝不是这点在旁人眼中十分羡慕的身外之物。 紫宁恭敬地跪在一旁,听着外面的杖责声,眉毛一下下抖动着,显得格外紧张。 “怎么了?” 朱允熥笑了笑,轻声问道。 “奴婢刚才都看见了,蒋指挥使早就皮开肉绽了。” 紫宁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道。 “怪只能怪他运气不好了。” 朱允熥看了一眼殿外,淡淡的说道。 “红鸢回来了吗?” 朱允熥说完顿了一下,继续开口。 “没有,对了,红鸢姐姐方才就不见了,她去哪儿了?” 紫宁摇了摇头,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 朱允熥笑着随口答了一句,渐渐陷入了沉思。 ... 锦绣宫。 回到宫中的朱允炆遣散了所有宫女太监,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面色凝重。 虽然他从未将朱允熥视为对手,可是今日在流离宫中的所闻所见,还是让他心情沉闷,甚至有些嫉妒。 皇爷爷对朱允熥的在意程度,甚至已经盖过了对他的在意程度。 他知道朱允熥这些年的疾苦,也曾希望朱允熥能得到该有的宠幸,可是当这一切来临的时候,他却不禁开始有些担忧。 想起母妃之前的提醒,不由得眉头紧锁。 正在这时,脚步声传来,太子妃吕氏缓步走了进来。 “见过母妃。” 朱允炆回过神来,急忙起身恭敬行礼。 “死了吗?” 太子妃吕氏一脸期待的看着儿子,迫不及待的问道。 “虚惊一场,虽伤势严重,但所幸性命无碍。” 朱允炆摇了摇头,缓缓答道。 “怎么就没死呢?!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没死?!老天还真是眷顾他!” “太医院的人也是废物,就不会行错针,开错方子什么的吗?” 太子妃吕氏闻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咬牙切齿的说道。 “母妃!” “慎言!” 朱允炆一听,脸色骤变,忍不住说道。 “本宫只是说说而已,你不必紧张。” 太子妃吕氏挤出了一丝笑意,摆了摆手说道。 朱允炆没有再说什么,神情复杂。 “可若他真的大难不死,恐怕今日之后,地位必定攀升,甚至不输于你。” 太子妃吕氏迟疑了一下,看着朱允炆,认真的说道。 “不惜性命一搏,不管他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都是他该得的。” 朱允炆缓缓说道,试图让自己的心里舒服一些。 “你就是太仁厚了!直到现在都意识不到他对你的威胁。” 太子妃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朱允炆,略带责备的说道。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孩儿打心底替他高兴。” 朱允炆笑了笑,缓缓说道,可是笑容看起来却有些苦涩。 正在这时,锦绣宫首领太监季泉缓缓走了进来,恭敬地冲着太子妃吕氏和朱允炆行了一礼。 “何事?” 太子妃吕氏转头看了一眼,沉声问道。 “回禀太子妃,流离宫那边传来了消息,陛下离开之时,对三皇孙盛赞有加,赏万金,食禄五万石,锦缎一千匹,与亲王同级。”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护主不力,罚俸半年,杖责二十,由大统领郭英亲自执行。” 季泉拱手一礼,恭敬地说道。 “位同亲王?!” 太子妃吕氏刚一听完,就惊讶的睁大了双眼,急忙转头看向了身旁的儿子。 而此时的朱允炆,早已呆呆地坐在了椅子上,一脸挫败。 朱允熥一夜之功,就超过了他十几年的努力,他怎能心中无挫。 太子妃吕氏迟疑着,欲言又止,叹了口气,直接径直向外走去。 “通知黄子澄,让他即刻进宫。” 出了殿门,太子妃吕氏就急忙压低了声音冲着季泉说道。 有些事,既然儿子狠不下心,那就只有她去做了。 “是。” 季泉答应了一声,立刻前去传令... 第三十四章 今非昔比 另一边,杖责结束之后的蒋瓛也被手下抬回了锦衣卫卫所。 趴在床榻之上的蒋瓛脸色阴沉,牙齿咬的吱吱作响。 “指挥使,您的伤没事吧?” 一名手下看着蒋瓛皮开肉绽的臀部,一脸担忧的问道。 “滚!” 蒋瓛猛地看向了那人,声音冰冷的说道。 手下一听,急忙躬身行了一礼,带着所有人急忙退了出去。 “此仇不报,我蒋瓛誓不为人!” 蒋瓛双拳紧握,暗暗发誓。 他把今日所受的责罚和屈辱,早已全都算在了朱允熥的头上。 ... 燕王府。 “殿下,有消息了。” 朱能快步走入正厅,冲着一直等着宫中消息的朱棣恭敬地行了一礼。 “是生是死?” 朱棣眼前一亮,期待着问道。 “无恙。” 朱能紧张的看了朱棣一眼,缓缓答道。 听到朱能的回答,朱棣脸上的期待之色瞬间消失,忍不住眯了眯双眼。 “另外,陛下亲自去探望了三皇孙,并且严厉斥责了指挥使蒋瓛,并且罚俸半年,杖责二十...” 朱能继续说道,可是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还要不要说,能不能说。 “如果本王记得没错的话,这些年他还从未去过流离宫吧。” 朱棣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 蒋瓛的死活与他无关,他只关心如今父皇对待朱允熥的态度。 朱能没有搭话,面露犹豫,始终没有将后半句话说出来。 “有话就说!磨蹭什么?!” 朱棣看到了朱能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冷冷的说道。 “是!” “得知三皇孙亲手杀了逆党之首吴桐,陛下龙颜大悦,盛赞三皇孙,并赏了一万金,食禄五万石,锦缎一千匹。” 朱能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 “什么?!” 朱棣刚一听完,就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色凝重,眉头紧锁。 朱能急忙躬身,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朱棣踱起了步子,连呼吸声都开始急促,现在他已经肯定,父皇对朱允熥的恩宠,的确已经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料,甚至居然和自己的俸禄不相上下! “好啊!” “如今他的食禄和封赏,居然与本王同级!很好!” 朱棣沉默片刻之后,咬了咬牙,冷笑着说道。 朱能低着头,不敢搭话,他知道,今夜这封赏之事一出,恐怕很多人都睡不好觉了。 因为这份隆恩的背后,象征着的是那位皇孙一夜之间的地位攀升。 从此之后,谁还敢轻视?! 不过片刻之后,朱棣的神色就平复了下来,嘴角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这样也好,那就拭目以待,看看接下来宫里的那位该如何应对。” 朱棣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 他口中的那位,自然是太子妃,说到底,朱允熥的地位攀升,直接形成威胁的,并不是他这个亲王,而是同为皇孙,距离太孙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的朱允炆。 “殿下,另外,您之前让卑职查的那个一直跟在三皇孙身边形影不离的红鸢的来历,现已查清。” “此人是三年前出现在三皇孙身边的,来历不详,姓氏不详,是在重伤昏迷之时被三皇孙所救。” “伤愈之后,此人似乎就已失忆,记不起自己是谁,来历也不得而知。” “还有,三皇孙并不会武,之所以能杀了吴桐,是因在他与吴桐交手之前,吴桐已被红鸢打成重伤,断其一臂。” “可见,这个红鸢,的确是个高手,而且深不可测。” 朱能整理了一下思路,认真的说道。 “知道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一个杀手,有再大的能耐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接下来,我们就等着看戏吧,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有人应该已经坐不住了。” 朱棣撇了撇嘴,饶有兴致的说道。 连朱允熥他都没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一个只会杀人的护卫,虽然朱允熥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但是在他的心里,他的对手,从来都不是一个十几年未得恩宠的皇孙。 他相信,不会有人一直走运的。 ... 清晨时分。 亲军卫指挥使司。 忙碌了一整夜的箫焕终于带人回到了衙门,拖着疲惫的身体,箫焕无力的走进了自己的职所。 “打盆水来。” 箫焕一边脱着身上的盔甲,一边冲着身旁的手下说道。 可是话音刚落,他就看到椅子上早已坐着一人,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峰,中军都督府都督,徐辉祖! “见过都督!” 箫焕愣了一下,急忙行礼。 “免礼免礼,萧指挥使奔波一夜,辛苦了。” 徐辉祖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不辛苦,缉拿乱党,本就是职责所在,应该的。” “都督在此,为何没人通报?!” 箫焕拱了拱手,认真的说道,说完便直接转身冲着手下呵斥道。 幸亏刚才进门之时没发牢骚,不然万一被这位顶头上峰听到就麻烦了。 一旁的手下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不怪他们,是本都督不让他们通报的,萧指挥使忙了一夜,本都督本没想来,只是陛下因逆党一事昨夜龙颜大怒,故而想第一时间知道结果,也好早点进宫禀报。” 徐辉祖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回禀都督,虽搜捕一整夜,但收获不大,只是抓了一些小鱼小虾和一些可疑之人,稍后还得一一审问。” 箫焕无奈的摇了摇头,恭敬地答道。 “有收获就好,无所谓大小,至少可以向陛下有个交代了。” “更何况,昨夜锦衣卫已经消灭了不少,即便还有逆党藏匿于京都,应该也没有大鱼了。” “即便有,或许也在全城搜捕之前逃离京都了,这些人突然大批出现在京都,恐怕还有蹊跷,既然能悄无声息的进入京都,也就能悄无声息的离开京都。” 徐辉祖摆了摆手,若有所思的说道。 “都督的意思,是有人作为内应?!” 箫焕愣了一下,立刻听出了徐辉祖话中的深意,惊讶的问道。 “或许吧,但没有证据,这些话,不可乱说,只你我之间知道即可。” 徐辉祖点了点头,面色凝重的说道。 “都督说的是。” 箫焕急忙点了点头,拱手说道。 内应这种事,的确不能信口开河。 “昨夜搜捕,可曾去过九幽界?” 徐辉祖顿了一下,继续问道。 “还没有,陛下曾有旨意,如无必要,不可派兵侵扰九幽界,但卑职已经派人严守九幽界入口,如果真有逆党藏于其中,绝对插翅难逃!” 箫焕愣了一下,急忙说道。 “逆党作乱,不是小事,不可放过任何可能,可带少量兵力进入暗查,万一逆党真的藏匿在里面,日后再出乱子,你我都很难向陛下交代。” 徐辉祖皱了皱眉,认真的说道。 “卑职明白了!” 箫焕一听,急忙恭敬地说道。 “好了,既然已经知道结果,那本都督先走了。” “最近京都城有些乱,务必加强戒备,别再出什么岔子了,你多费费心。” 徐辉祖笑了笑,叮嘱了一句,缓缓起身,准备离开。 “卑职遵令!” “都督慢走。” 箫焕答应了一声,急忙躬身相送。 可是徐辉祖刚走到门口却又停了下来,转身意味深长的看着箫焕,嘴角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 “都督?” 箫焕迟疑了一下,看着徐辉祖嘴角的那抹奇怪的笑意有些局促。 “萧指挥使或许有些事还不知道呢吧?” 徐辉祖看着箫焕,缓缓问道。 “都督所指的是?” 箫焕面露茫然。 “昨夜三皇孙缉拿逆党有功,不但性命无忧,还得了陛下的封赏,位同亲王。” “咱们这位皇孙殿下,恐怕的确已经今非昔比了,本都督这里先恭喜萧指挥使了。” 徐辉祖笑了笑,缓缓说道。 听到徐辉祖的话,箫焕不由得愣住,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忙了一夜,昨夜流离宫中发生的事,他还没有听说。 而徐辉祖说完这些话之后,已经径直离开,留箫焕一人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片刻之后,箫焕回过神来,虽然还是没有明白徐辉祖话中的深意,但是听闻三皇孙性命不但无忧,还得了陛下的赏赐,心情瞬间大好,觉得满身的疲惫瞬间值了。 可是紧接着他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怀疑徐辉祖似乎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只不过没有点破。 想到这里,箫焕不由得有些担忧,因为当今圣上最忌结党,如果被认为他是故意想要攀上三皇孙这棵大树,那就麻烦了。 看样子,以后行事务必得多加小心了。 不过很快,想到三皇孙如今深得恩宠,箫焕的嘴角又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兴奋、期待的笑意... 第三十五章 带你去看外面的世界 两日之后。 流离宫。 “殿下,您感觉怎么样了?” “还疼不疼?” 紫宁跪坐在床榻边,一边帮着朱允熥喂着吃的,一边小声问道,眼眶微红。 “已经感觉好多了,不必担心。” 朱允熥挤出了一丝笑意,缓缓说道。 一连两日,他始终都躺在床上,哪儿都去不了,连翻身都不行,动作稍微大一点,伤口就会传来刺骨一般的剧痛。 为了重获恩宠,这次他付出的代价的确有些大,不过好在一切都值了。 “当时您被送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血,胸口上还插着一把刀,把奴婢都吓坏了。” “幸好您没事,不然奴婢真的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办了。” 紫宁憋着嘴,诉说着自己的担忧,眼泪忍不住从眼角滑落。 身处在这深宫之内,像她们这种地位卑微的婢女,一切荣辱全凭自己的主子,虽然这些年朱允熥不受宠,但好在日子还算过得去。 尤其是最近三年,她的身份虽然依旧卑微,可是在这流离宫内,日子的确要比其他宫中的婢女好太多了。 如果朱允熥一旦出事,她的未来也将变得扑朔迷离,说不定又会被分配到别的宫中,伺候新主子,到那时,谁知道会是怎样的结局。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将朱允熥当成了自己最亲的人,早就不只是主仆情分。 “怎么还变成爱哭的小花猫了呢?” “好了,不哭了,本宫这不是没事么,放心吧,用不了多久,伤势就能痊愈,到时候本宫带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朱允熥笑了笑,伸手擦拭着紫宁脸颊上的泪痕,温柔的说道。 其实对他来说,在这到处充满了勾心斗角的深宫之中,红鸢和紫宁同样是他身边最亲的人,也是他最信任的人。 “真的?!” 紫宁一听,惊喜的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的问道。 “真的。” “但你不许再伤心了,本宫又不是死了,整日哭哭啼啼的。” 朱允熥肯定的点着头,佯装责备着说道。 “好!” 紫宁用力的点了点头,一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一边破涕为笑。 正在这时,脚步声响起,一身红衣的红鸢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入宫三年,好像从她决定跟随朱允熥的那一刻起,她就没穿过别的颜色的衣服。 “殿下。” 红鸢来到近前,恭敬地冲着朱允熥行了一礼,同时观察了一下朱允熥被纱布包扎的伤口。 朱允熥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冲着红鸢眼神示意了一下,示意红鸢先不要多说。 红鸢离宫已经一连两日,负责联络蓝玉旧部,应该已经有了结果,但是他现在还不想让紫宁知道太多。 “红鸢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紫宁起身看着红鸢,一脸高兴的说道。 “又哭鼻子了?” 红鸢点了点头,打量了一眼满脸泪痕的紫宁,沉声问道。 听到红鸢的话,紫宁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急忙将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 红鸢性子高冷,平时对朱允熥都没几次笑模样,更别说对紫宁了,但是二人之间还是相处的不错,紫宁一直把红鸢当成自己的亲姐姐一样对待。 “紫宁,本宫想吃包子了。” 朱允熥看向了一脸不好意思的紫宁,笑着说道,言语之间似乎还带着一丝撒娇。 “好,奴婢现在就去做!” 紫宁一听,立刻答应了一声,笑着向外走去。 殿下爱吃包子,她向来知道,而且经常从宫外带回来给她吃,据说是从九幽界那里买回来的。 虽然她不知道九幽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但是近一年听殿下提到了许多九幽界中的趣事,她都记得十分清楚,而且十分向往。 但由于身份所限,她也只能凭空臆想,没办法亲自去见识一下。 不过自从吃了几次殿下带回来的包子之后,她就根据包子的口味自己学着开始做,味道虽然比不上殿下带回来的,但是殿下还是很喜欢吃。 对于她来说,这样已经很满足了。 “您没事了吧?” 待紫宁离开之后,红鸢重新打量了一下朱允熥的伤口,关切的问道。 “放心吧,死不了。” 朱允熥笑了笑,缓缓答道。 “如果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您最好还是提前跟我知会一声,早知道我就废了他两只手臂,您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红鸢皱了皱眉,认真的说道。 想起那晚的情形,她至今都有些后怕。 “我也是临时起意,决定利用吴桐之死做点文章,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没有错。” “再说了,如果我不受这么重的伤,未必能得到这么多的好处,既然要做戏,那就要做的越真越好!” 朱允熥抿嘴一笑,一脸认真的说道。 他在意的并不是那些所谓的封赏,而是朱元璋对自己的态度,想要改变命数,朱元璋就是第一道要攻克的难关。 毕竟,一个不受宠的皇孙,与蝼蚁无异,迟早被人踩死。 听了朱允熥的回答,红鸢无奈的摇了摇头。 三年来,她已经习惯了朱允熥一次又一次火中取栗般的冒险,而且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成功,她也越来越佩服朱允熥。 无论如何,他总是对的,至少迄今为止,从来没有错过。 “事情办的怎么样?” 朱允熥瞟了一眼殿门外,缓缓问了一句。 “已经联络到了一些人,虽然吴桐死于殿下之手,但当他们看到炎字令之后便不敢再多说什么,这东西果然有用。” 红鸢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了炎字令,递给了朱允熥。 “这东西太扎眼,还是你来保管稳妥一些,本宫可不想哪日到明和殿请安的时候被人发现。” 朱允熥将炎字令推给了红鸢,摇着头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话,红鸢不由得愣了一下,惊讶的看着朱允熥。 要知道,这块炎字令对朱允熥来说是意义非凡的,毕竟仅凭这块令牌就可以随意调动蓝玉旧部,这就意味着,谁拥有炎字令,谁就拥有了一支不可小觑的势力。 “别那么看着我,更不用感恩戴德,我只是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你不会想学紫宁,也哭给我看吧?” 看到紫宁的神情,朱允熥急忙摆着手打趣着说道。 “才不会!” 红鸢撇了撇嘴,一边将炎字令收起,一边不屑的说道。 朱允熥听完,忍不住咧嘴一笑。 虽然他不知道红鸢的来历,但是三年的相处,他已经足够了解红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有人都有可能背叛他,但唯独红鸢和紫宁不会。 “对了,我回宫的时候听到了一个消息,谢继死了。” “陛下应该已经知道了他被您收买之事。” 红鸢顿了一下,皱了皱眉头说道。 “猜到了,他那么贪财,不止一次玩忽职守,败露是早晚的事。” “虽然起因在我,但我不会心存愧疚。” “而且以我现在在皇爷爷心中的分量,即便他已经知道这流离宫中除了紫宁之外的所有人都是我从宫外带进来的,也不会对我怎样。” “毕竟,他们所有人都以为,我身边的高手,只有你一个。” 朱允熥轻哼了一声,淡淡的说道,嘴角逐渐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 “另外,亲军卫指挥使箫焕带人乔装打扮,进了九幽界,接连暗查了两日。” 红鸢继续补充道。 “没被他发现什么吧?” 朱允熥皱了皱眉,沉声问道。 “没有,联络到的人大部分都已经被我送进了鬼洞,还有一部分安插在九幽界各处,用的都是提前伪造好的身份,他们查不出来的。” “看来这一次逆党之事朝廷的确重视,不然不会直接派金吾卫进去暗中查探。” 红鸢给了一个放心的眼神,缓缓说道。 “这应该不是箫焕自己的主意。” 朱允熥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说道。 “不是他?” “难道是...徐辉祖?!” 红鸢愣了一下,露出了一脸的惊讶... 第三十六章 不择手段的蒋瓛 流离宫。 “十有八九,徐辉祖是个人物,于我而言也至关重要,最好将来能为我所用。” 听完红鸢的猜测,朱允熥点着头,眯了眯眼睛说道。 “殿下已经有了计划?” 红鸢有些期待的问道。 见过朱允熥完成太多不可能的事之后,她现在已经喜欢上了那种陪着朱允熥不停冒险,逆流而上的感觉。 “都在这里。” “不过不着急,棋得一步一步下。” 朱允熥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胸有成竹的说道。 红鸢缓缓点着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期待。 其实从她最开始刚被朱允熥带回流离宫的时候,她根本没看得上朱允熥,甚至觉得他不配做自己的主子,就是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皇室纨绔。 可是经过这三年,她已经一次次被折服,越来越觉得,如果一直追随在他这样的人身边,或许也是一件幸事。 “告诉宫外的人,最近全都销声匿迹为好,不要惹麻烦。” “虽然咱们这位圣上如今看起来已经对我有了很大改观,可一旦他杀起人来,依旧会毫不眨眼,往后只能更加小心谨慎!” “而且,经过奉天殿阻止册立太孙和斩杀逆党之首这两件事之后,一定会有更多的眼睛盯着我,必须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 朱允熥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 “是。” 红鸢拱手一礼,恭敬地说道。 ... 七日之后。 逆党之事暂时告一段落,充满肃杀之气的京都城重新归于平静。 可是锦衣卫卫所中却死气沉沉,乌云密布。 指挥使蒋瓛侧着身子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 虽然屁股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可是伤筋动骨一百日,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直接一屁股坐下去,走路都不敢撅腚。 每疼一次,他的心中对于朱允熥的恨就增加一分。 不过现在他没心思放在朱允熥的身上,因为之前莫名失踪的那七名手下至今没有下落,杳无音讯,好像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大人,连日来,按照您的命令,我们已经暗中搜遍了整座京都,可是依旧什么都没有找到,七个人,至今生死不明。” “这么大的事,万一被陛下知道了,那就麻烦了。” 一名手下看着面色阴沉的蒋瓛,小心翼翼的说道。 听到手下的话,蒋瓛猛地抬起了头,眼神中瞬间闪过了一抹杀意。 手下一看,急忙低下了头,一阵头皮发麻。 自从上次在流离宫被杖责二十之后,蒋瓛就没有正常过,经常动不动就对手下打骂,弄得锦衣卫上下见了蒋瓛都恨不得绕着走。 “事关重大,没有最后结论之前,绝不能让陛下知道!” “管好你们的嘴!如果谁敢泄露此事,本座绝不轻饶!” 蒋瓛面色冰冷,目光从在场所有人脸上扫过,冷冷的说道。 “是!” 众人一听,急忙躬身答道。 “继续找,就算把京都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他们!”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蒋瓛咬了咬牙,沉声命令道。 “是!” 众人答应了一声,急忙转身离开,开始了新一轮的查找。 ... 又是三日过去了,锦衣卫失踪的七人还是没有一点线索。 蒋瓛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终于决定进宫禀报,如果继续拖下去,一旦消息走漏,他恐怕就不会只是被杖责二十那么简单了。 明和殿。 “启禀陛下,蒋指挥使来了,说是有急事奏报。” 王德发缓缓步入,恭敬地说道。 朱元璋缓缓抬起了头,眉头微微皱起,略显迟疑。 “让他进来吧。” 很快,蒋瓛快步走入了大殿。 “微臣参见陛下。” 蒋瓛来到近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何事?” 朱元璋沉默了片刻之后,收起了脸上的厌恶,缓缓开口问道。 虽然他并不是很喜欢蒋瓛这个人,但是在有些事情上,还是深得他的心的。 “回禀陛下,三日前,锦衣卫中突然有七人无故失踪,其中包括一名千户,微臣连日查找,却一无所获。” “故而微臣怀疑,很可能是逆党作祟,暗中将这七人截杀!” 蒋瓛拱着手,一脸痛心疾首的说道。 “逆党之事刚刚平息,金吾卫和骁骑卫连续搜索了两日,怎么可能还有逆党藏匿于京都?!” 朱元璋冷冷的看着蒋瓛,沉声问道。 “如果不是逆党,微臣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悄无声息的连杀锦衣卫七人。” “据微臣所知,虽然金吾卫和骁骑卫连搜两日,可是找出的逆党屈指可数,收获甚微,依微臣之见,的确很有可能还有逆党藏于暗中。” 蒋瓛咽了咽口水,一脸肯定的说道。 “你的人,恐怕不是失踪于三日前吧?” 朱元璋面无表情的看着蒋瓛,沉默了良久,突然开口,饶有兴致的问道。 听到朱元璋这话,跪在地上的蒋瓛忍不住浑身一震,瞬间变了脸色。 “陛下明察!” “的确有此可能,但微臣近日公务繁忙,的确是在三日前才发现有人失踪。” “是微臣办事不力,还请陛下恕罪...” 蒋瓛没敢否认,直接拜倒在地,颤抖着嘴唇说道,满脸畏惧。 “朕不管他们是什么时候失踪的,更不管他们是怎么失踪的,既然你说他们是被逆党截杀,那就是逆党截杀。” “既然金吾卫和骁骑卫抓不到人,那你就亲自去,你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吧?” 朱元璋轻哼了一声,一边批阅着奏章,一边缓缓说道。 “已无大碍,多谢陛下关心。” 蒋瓛急忙答道。 “那就去查吧,凡遇疑似逆党者,格杀勿论!” “但京都百姓刚刚恢复安宁,抓到人之后秘密处置即可,别再惊扰百姓。” 朱元璋头也没抬,冷冷的说道。 “遵旨!” 蒋瓛恭敬地答应了一声,立刻领命起身离开。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抬头偷瞄了一眼依旧在批阅着奏章的朱元璋,暗中松了一口气,匆匆离开。 他不确定陛下是否真的已经知道了实情,他不敢猜,可是既然自己可以安然无恙的离开,那就说明没事了。 至少,他不会因此再次受到责罚。 或许,陛下只是找了一个由头,打算继续将有可能潜藏在京都的逆党一网打尽,又或者是想杀一儆百,以此警告其余的那些逆党,别再轻易为祸京都。 金吾卫、骁骑卫在明,而锦衣卫在暗,相比之下,或许由锦衣卫完成这件事更加稳妥有效。 而接下来的两日,蒋瓛为了免除责罚,迎合圣意,更为了挽回之前丢失的颜面,带着锦衣卫在城中秘密抓了不少人,无论有无真凭实据,全都安了一个逆党的罪名。 前后被杀者,足有过百之众! 但这其中究竟有几人是逆党,恐怕只有蒋瓛自己心里清楚。 ... 转眼半月已过,朱允熥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已经能独自下地行走,不过行动时间久了伤口处还是会隐隐作痛。 但为了不让朱元璋的恩宠随着时间流逝掉,朱允熥便决定带伤去国子监报到。 不过在此之前,他找来了图纸,画了一幅轮椅的构造图,命红鸢在城中找了能工巧匠进行打造。 “殿下,怎么样?满意吗?” 红鸢推着打造好的轮椅步入大殿,得意的看着朱允熥,缓缓问道。 朱允熥在紫宁的搀扶之下缓缓起身,绕着轮椅走了一圈,满意的点了点头。 “太神奇了,奴婢还从未见过此等稀罕物件。” 紫宁松开了朱允熥,一脸好奇的看着面前的轮椅,这儿摸摸,那儿瞧瞧。 看到紫宁的样子,红鸢脸上的得意越发明显,接着看向了朱允熥,一副求夸赞的神情。 “图是本宫画的,东西是能工巧匠造的,你究竟在得意个什么劲儿?” “最多也就是多跑了几趟,辛苦了一些。” “紫宁,回头给她点跑腿费,多给几文,别太小气。” 朱允熥白了一眼得意洋洋的红鸢,打趣着说道。 “哎!” “红鸢姐姐,你辛苦了。” 紫宁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可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此时红鸢早已脸色铁青,露出了一股恶狠狠的眼神... 第三十七章 入学国子监 街道上。 马车内,朱允熥坐在崭新的轮椅上,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感觉很舒服。 为了让他坐得更舒服一点,紫宁还特地缝制了两个垫子,一个坐垫,一个靠垫,坐上去感觉就像是沙发一样。 “殿下不是不喜欢吗?” 一旁的红鸢看着一直坐在轮椅上舍不得下来的朱允熥,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本宫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了?” “我只是说这东西跟你没大多关系而已。” 朱允熥看了一眼红鸢,一脸认真的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话,红鸢的神情再一次僵住,狠狠地瞪了朱允熥一眼,直接把头转向了别处。 “生气了?” 朱允熥笑了笑,凑到红鸢近前问了一句。 “红鸢岂敢?” 红鸢撇了撇嘴,语气生硬的说道。 “你看,这明显就是生气了,真该让紫宁也一起出来,让她也看看,她红鸢姐姐也会有嘟嘴撒气的时候。” 朱允熥笑着打趣道。 “我哪里嘟嘴了?!” 红鸢一听,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转头不满的看着朱允熥说道,可是说话的时候已经满脸绯红。 “好好好,没有,是我眼花了行了吧?” “你看你现在这样多好,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撒娇,还会脸红,这才像是女孩子嘛,别整天只知道杀人。” 朱允熥连连摆手,小声说道。 “你真的想看我生气的样子?” 红鸢板起了脸,主动向朱允熥身边凑了凑,认真问道。 “咳咳...那倒没有...” “咱们到哪儿了啊?是不是快到国子监了啊?” 朱允熥愣了一下,干咳了两声,拉开窗帘向外看了一眼,直接岔开了话题。 毕竟他是有所经历的,红鸢一旦生气,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两年前,他带着红鸢第一次去九幽界的时候,遇到了一伙儿做黑市买卖的人,因为一点小事起了冲突,伤了他。 原本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当天夜里红鸢就独自一人闯入了九幽界,那伙人一夜之间全部被杀,死无全尸,十分惨烈。 当时闹得动静很大,连金吾卫和刑部都惊动了,调查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不了了之。 从那之后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千万不要轻易惹红鸢生气,否则后果很严重。 “对了,锦衣卫前几日抓了很多人,没有一个活口。” “我让人查了一下,发现被杀的人都被蒋瓛安上了逆党的罪名,他们之所以以假乱真,利用乱党之名瞒着陛下草菅人命,其实是在掩盖被殿下下令所杀的那七名锦衣卫的事。” “大概蒋瓛心里也很清楚,如果一旦让陛下知晓锦衣卫无故失踪了七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千户,他无法交代,所以才把罪名安到了逆党的身上。” 红鸢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 听到红鸢的话,朱允熥不由得眯了眯双眼,心中对于蒋瓛的厌恶更深了。 对于大明朝这段历史十分了解的他来说,他太知道锦衣卫中都是些什么货色了,当年的胡惟庸案,不久之前的蓝玉案,其实都跟锦衣卫有关。 比起所谓的逆党,其实锦衣卫更加不择手段,草菅人命的事比比皆是,从满朝文武对他们谈之色变就能看出这一点。 可是紧接着他又突然想到,或许,朱元璋从一开始就只掉蒋瓛是在欺君,之所以没有拆穿,只不过是为了借着此事警告可能还存在的逆党,顺便重塑皇室的威严,毕竟,前段时间逆党闹得太凶了些,坊间已经开始有了些风言风语。 想到这里,朱允熥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对这个看似对自己面慈心善的皇爷爷产生了一丝忌惮。 “像他这种不择手段的小人,早晚是个祸害,希望在我崛起之前他不要挡我的路。” 朱允熥沉默了片刻,冷冷的说道。 “他要是真敢那么做,我就亲手杀了他!” 听到朱允熥的话,红鸢冷冷的说了一句,眼神中闪过了一道杀意。 朱允熥看了红鸢一眼,咧嘴一笑。 这就是他所认识的红鸢,眼睛里从来揉不得半点沙子,也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试图对他产生威胁的人。 良久之后,马车终于抵达了国子监。 朱允熥在红鸢的搀扶之下,缓缓下了马车,等随行人员将轮椅抬下马车之后,直接坐了上去。 红鸢没有多说什么,推着轮椅缓缓向里面走去。 看着四周纷纷侧目观望的学子,朱允熥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饶有兴致的开始打量起了眼前这座出过不少朝臣的“学校”。 轮椅虽然不是电动的,但是放在古代,也是极其罕见的玩意儿。 “这人是谁啊?” “他乘坐的那个东西是什么?怎么椅子上还装了两个轱辘?而且居然能走?” “别说那玩意儿了,你们快看,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带着丫鬟来国子监上课的!” 驻足观望的学子们三五成群,对着朱允熥和红鸢指指点点,不停议论着。 “你千万别乱来啊,这里的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世家门阀的子弟,本宫可不想刚刚伤愈就惹祸。” 朱允熥转头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红鸢,小声叮嘱道。 “跟我无关,他们编排的又不是我。” 红鸢一脸满不在乎的说道,根本就不为所动。 朱允熥摇头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他如果真的是个听不得坏话的人,恐怕这几年早就把京都闹翻天了。 一个臭名昭著的纨绔,被人骂不是家常便饭吗?何况这些整日只知道之乎者也的呆瓜,现在还并没有认出他是谁。 “不知殿下今日前来,下官有失远迎。” 正在这时,一名身穿儒装的中年人快步迎了上来,一边恭敬行礼,一边满怀歉意的说道,嘴角带着一丝假惺惺的笑意。 国子监主事,秦奋。 虚伪! 这是朱允熥见到此人第一眼时最直观的印象! 不过也难怪,像他这种只知道花天酒地,饮酒作乐的纨绔,或许是这些读书人最厌恶的人! 虽然他现在渐渐得宠,但对于他这个从小就未被重视的皇孙,能客气的赔个笑脸已经很不容易了。 相比之下,其实他也最讨厌这种只会照搬史书典籍,只知道纸上谈兵的文人。 在他认为,天下文人不过两种,一种是自负文才惊世,喜欢舞文弄墨,背地里却常常以此泡妞的人,另一种,就是那种死板,教条,只知道读书的呆子。 真正能成为文坛大家,国之栋梁的,屈指可数。 “秦主事不必多礼,也不必装出一副热情好客的模样,说不定明日我就出师了,在这里待不了多久。” 朱允熥笑了笑,漫不经心的说道。 “呵呵...” “三皇孙殿下聪颖好学,自然要比那些凡夫俗子要强上不止百倍,殿下所言,也不是没有可能。” 秦奋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摇头晃脑的说道,而且开口之时还特意提高了音量。 “那就借秦主事吉言了。” “带路吧!” 朱允熥撇嘴笑了一声,抬手示意了下。 “殿下这边请!” 秦奋答应了一声,急忙在前面带路。 “原来他就是三皇孙?!那个废物纨绔?!” “他有什么资格来国子监?!” “这是对圣人的亵渎!” “呸!” 应该是听到了秦奋方才故意提高嗓音的那句话,周围的学子们全都知道了朱允熥的身份,可是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阿谀奉承,而是全都是鄙夷不屑,话说得更难听了。 但是朱允熥并不在乎,这些话,他这三年早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可是他听得下去,不代表红鸢也能听得进去。 只见红鸢转头扫了一眼骂得最凶的那名学子,紧接着低头看了一眼,在青石地板上恰好发现了一枚花生粒大小的石子,紧接着突然用左脚脚尖用力一点! “嗖!”的一声,只见那枚石子直接迸射而出,闪电般击中了那名学子的面门! “啊!” 一声痛苦的惨叫紧接着响起,那名学子捂着满是鲜血的面门倒在了地上,不停地翻滚着,看起来十分痛苦。 周围其他的学子见状,立刻通通闭上了嘴,慌乱的看着四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朱允熥掏了掏耳朵,转头看了红鸢一眼,无奈的笑了笑,并没有责备。 “我不喜欢他!” 红鸢推着朱允熥跟在秦奋的后面,看着假意卑躬屈膝的背影,突然冷冷的开口说了一句。 “鸿鹄何必在意燕雀之恶?” “不如就把他当作个屁,放了吧。” 朱允熥抿嘴一笑,慢条斯理的说道。 听了朱允熥的话,红鸢的脸上难得的忍不住闪过了一抹笑意。 而走在前面的秦奋却早已脸色难看,浑身不自在却又只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在国子监内能说出此等粗俗直白,不堪入耳的话,恐怕迄今为止也只有朱允熥了。 在众人异样的注目礼下,朱允熥跟着秦奋来到了一间课室,随后秦奋叮嘱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好像生怕被人看到他跟朱允熥太过亲近,从而拉低了他在京都文坛中的地位。 朱允熥没有在意,四下看了一眼,选择了最后面,最角落的一个位置,然后就让红鸢推着他径直走了过去... 第三十八章 半柱香的学子生涯 国子监。 课室内。 没过多久,学子们陆陆续续走进了课室,无不对朱允熥这个不但坐着轮椅来听课,还带着一名丫鬟服侍的同窗没什么好脸色。 如果他们知道刚才那名面部被毁的同窗就是拜朱允熥身边这个丫鬟所赐,或许就会老老实实了。 接着负责讲这堂课的先生也缓缓步入了课室,开始上课。 今日课题讲的是朝廷与百姓,君王与百姓之间的关系,年过五旬的老先生在台上讲的绘声绘色,抑扬顿挫,一副深知古今天下事的模样。 可是朱允熥却逐渐听得有些昏昏欲睡,隐约听了几个片段之后,发现内容几乎都是对于朱元璋的溜须拍马,歌功颂德,没一点营养,听起来更像是一堂“政治课”。 没过多久,朱允熥就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梦里啥都有,比这堂课有意思多了。 不知道是先生故意在盯着朱允熥,还是觉得有人在自己的课上睡觉是对自己的侮辱,当他发现有人在睡觉之后,居然直接拿着戒尺来到了朱允熥的面前。 “醒醒!” 先生敲了敲桌面,沉着脸说道。 可是无论他怎么敲击桌面,朱允熥依旧没有醒,反而看起来似乎越睡越香。 “让你家主子醒醒!” 先生有些气急败坏,瞪着红鸢,不满的说道。 “他不是我的主子。” 红鸢摇了摇头,有些无聊的说道。 “你...” 面对一个丫鬟的漠视,先生似乎彻底急了,一时语塞之后,居然直接举起了手中的戒尺,直接挥向了朱允熥的手臂! 可是戒尺刚挥出去一半,就被一旁的红鸢直接一把抓住,死死地捏在了手里,无论先生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 “你做什么?!” 先生憋红了脸,愤怒的问道。 “我说他不是我的主子,可没说你可以出手伤他。” 红鸢面无表情的盯着先生的眼睛,冷冷的说道。 “你...” 先生再次语塞,不知所措。 周围的一众学子们看到这边的动静,纷纷侧头观望,有的已经开始为先生鸣不平,要求将朱允熥和红鸢赶出课室。 “放手!再不放手!别怪老夫对你不客气!” 先生觉得丢尽了颜面,已经恼羞成怒。 “怎么?还想动手打我?” 红鸢冷笑了一声,不屑的问道。 “你以为...” “啊...” 先生刚要开口反驳,朱允熥打折哈切坐了起来,还不忘伸了个懒腰。 “你最好不要惹她,否则这可能就是你上的最后一堂课了。” 朱允熥看着面前的先生,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略带挑衅的说道。 “为何在课室内睡觉?!” 先生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杀气腾腾的红鸢,只好重新把朱允熥当作了目标,大声喝问。 “有人在你授课期间睡觉,该自省的人应该是你吧?” “或许是你修为不够,能力不足。” 朱允熥笑了笑,一脸认真的说道。 “老夫修为不够?!从老夫进来的那一刻起,就发现你没有认真听过哪怕一句!” “而且,哪有带着丫鬟婢女来听课的?!” “既然你说我修为不够,那你说说,老夫刚才都讲了什么?讲的哪里不对?!” 先生急得脸色通红,不满的大声质问了起来。 “你刚才讲的什么来着?” 朱允熥故作茫然的看着先生,迟疑着问道。 “朝廷和百姓之间的关系怎么维系?如何安定天下?!” 先生咬了咬牙,气鼓鼓的说道。 在国子监中授课多年,他还从未被任何一个学生像今日这般羞辱过。 “你官居何职?!受谁指使?!” “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妄议朝政?!还谈什么天下?!你想造反吗?!” 朱允熥突然沉下了脸,冷冷的盯着先生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 “你...” “你血口喷人!老夫没受任何人指使...休要污蔑老夫!” 听到朱允熥的话,先生浑身一震,一手指着朱允熥,眉宇之间明显流露出一丝慌乱。 “好,那我就当你没有!” “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回答你!” “怎么安定天下是你站在讲台上随口说说就行了吗?!如果光靠随口几句话就能安定天下,甚至妄想让在座的这帮朽木明悟,那我大明何至于有数万甚至数十万的将士战死沙场?!” “要想安定天下,首先就得拳头够硬!让外敌不敢随意进犯!若有进犯者,要有以牙还牙,视死如归的勇气和能力!” “不是像你这样,站在这里夸夸其谈,自以为是!” 朱允熥缓缓站起了身,冷冷的看着先生,斩钉截铁的说道,面露威严,令人不敢直视。 先生咽了咽口水,紧张的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有些不知所措。 “至于你说的如何维护朝廷和百姓的关系,那就是一门学问了,为臣者,要替陛下殚精竭虑,体察百姓疾苦,设身处地为百姓着想!不是你所谓的只要忠君清廉即可!” “百姓要的不过就是一口饱饭,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不被外敌侵犯,不用受人欺凌!饿了有饭吃,冷了有衣穿!不再有欺压凌辱之后无处申冤的无奈!穷极一生不过追求的就是平安喜乐!” “至于为民者,则该视身为大明百姓为荣耀!不因疾苦而生二心,不因富庶而懈怠!” “天子之下皆为民!想要安定天下,为臣者,为民者,缺一不可!” “如果天下是你们随随便便扯几句就能安定的,那是对陛下和那些战死沙场的英魂们最大的侮辱!” “亏你自诩为文人,圣人的气节你却抛之脑后,一点都没有学到!宁愿沦为他人的棋子而不知反抗,圣人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我都替你觉得羞耻!” 朱允熥冷冷的看着先生,一脸大义凛然的说道,每一个字都直击先生的灵魂。 在场的所有人听完朱允熥的这番高谈阔论,不由得纷纷张大了嘴巴,惊讶的看着朱允熥,一个个自惭形秽。 红鸢此时也已经傻了眼,痴痴地望着朱允熥的背影,心中的那份崇拜之感再次油然而生。 她也已经猜到这名先生一定是受人指使,故意引诱殿下妄议朝政,妄议天下,可是她完全没有想到,殿下的这一番言论,竟然有如此高的见地。 先生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位跟传闻中根本就是两个人的皇孙,早已无言以对,不知所措,整张脸憋成了通红,拿着戒尺的手不停地颤抖。 “这,是不是你想要的答案?!或者说,是不是你背后之人想要的答案?!” 朱允熥缓缓向前迈了两步,贴到了先生的近前,一字一句的问道。 听到朱允熥这话,先生开始不停地咽着口水,脸色逐渐苍白。 “我不管你背后之人是谁,也不管他许了你什么好处,我只想告诉你,你死定了!” “被人当枪使了都浑然不知,傻b!” 朱允熥冷笑着说完最后一句,转身重新坐在了椅子上,抬手示意红鸢离开,没有再看先生一眼。 望着朱允熥径直离开课室的身影,先生眼神涣散,面如死灰。 不久之后,红鸢便推着朱允熥缓缓走出了国子监,守在马车旁的随行人员看到朱允熥这么快出来,不由得愣了愣神。 朱允熥刚进去的时候就跟秦奋说过,称自己说不定明日就出师了,可是这才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他就已经直接毕业了。 相信经过刚才的事,这国子监今后也没办法再来了,不过这也正合他的心意。 他看书真的会睡着的。 “殿下,您也看出来了?” 红鸢停下了轮椅,缓缓问了一句。 “本宫又不傻,从秦奋出现的那一刻,本宫就已经猜到了。” 朱允熥撇了撇嘴,冷笑着说道。 “秦奋故意道出殿下的身份,是想引来那些学子们的嘲讽,想要故意激怒您,但您没上当。” “而那位先生今日所授的内容,才是他们的杀手锏,他们就是存心想引诱您妄议朝政,借此来激怒陛下,让陛下收回对您的恩宠,真是费尽心机啊。” 红鸢笑了笑,缓缓说道,脸上闪过了一丝不屑。 “不管他们是受谁指使,一个都跑不了!” 朱允熥冷哼了一声,沉声说道。 “殿下恐怕已经猜到背后之人了吧?” 红鸢笑着追问了一句。 “今日天气不错,趁着时间还早,陪我去趟九幽界吧,我想喝烟雨楼的梨花酿了。” 朱允熥笑了笑,不置可否,示意红鸢离开。 “殿下,您方才最后说的那句傻b是何意啊?” 红鸢一边推动轮椅,一边好奇的问道。 听到红鸢的疑问,朱允熥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刚才一激动,直接出口成脏了... 第三十九章 出乎意料的废物 街道上。 马车中。 “殿下,您心中想到的那个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红鸢看着坐在轮椅上闭目养神的朱允熥,还是忍不住心底的好奇,轻声问道。 “怎么?你不是对这些勾心斗角之事一向不屑于上心么?今日怎么这么有兴致?” 朱允熥抿嘴一笑,淡淡的问道。 “那是从前,这两年跟在殿下身边,见得多了,看得也多了,好像还有点意思,虽然我不擅长这个,但喜欢看着殿下将他们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间。” 红鸢顿了一下,一脸认真的说道。 虽然她只会杀人,但这两年也在朱允熥的身上学到了不少以前从不擅长的东西。 就例如上次制造意外将小青灭口的事,换作从前的她,根本懒得去花费心思,直接一剑解决即可。 “那你说说,你心中有没有怀疑的人?” 朱允熥笑了笑,转头看向了红鸢,缓缓问道。 “...燕王?” 红鸢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 “不会是他,以他的才智,绝不会选择那么一个白痴引我入局,而且也不可能那么轻松让我脱身。” “还有,他和秦王夺嫡争权之事,如今还未定论,陛下派往西安府的人还没有返回,在洗清嫌疑之前,他暂时不会与我为敌。” 朱允熥摇了摇头,胸有成竹的说道。 “殿下早就算到了这一步?!” 红鸢愣了一下,惊讶的问道。 直到此时,她才完全意识到,原来从殿下一年前让她派人制造刘三吾与秦王朱樉暗中结党的假象之时,就已经给一年后的燕王朱棣设置了一道无形的枷锁,即便燕王怀疑什么,也只能束手束脚! 想通这一点之后,红鸢的心底再一次生出了崇拜之意。 同时,殿下如此的心机,也让她觉得有些可怕! “继续猜,你还有一次机会。” 朱允熥不置可否,接着说道。 “最不想看到殿下崛起的人,自然是距离储君之位最近的人,如果不是燕王,那就只剩一个人了!” 红鸢思索了一下,娓娓道来。 在她的脑海之中,已经闪现出了朱允炆的样子。 “不错,有长进。” “但你还是猜错了,即便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我,以他的性子,也不会这么早就对我出手。” “真正的幕后主使,是那个从本宫一生下来就对本宫心生厌恶,十几年来不惜费尽心机想让本宫被皇室除名的人!” 朱允熥眯了眯双眼,眼神瞬间冰冷。 “我知道了!” 红鸢听完,眉头微皱,沉声说道。 朱允熥笑了笑,没有说话,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从“朱允熥”年少之时就开始频繁拉踩的女人! 如果没有她,或许“朱允熥”也不会这么废物!他也不用冒死去试图改变自己的命数! “我替殿下杀了她!” 红鸢咬了咬牙,冷冷的说了一句。 “不可!” “在羽翼未丰之前,不能冒险,更何况,本宫从未将她视为对手,她也没有那个资格!” 朱允熥愣了一下,急忙苦笑着摆了摆手,耐心的说道。 “好。” “等殿下决定的时候,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一定会让她尝尽自己从未体会过的所有痛苦!” 红鸢迟疑了一下,冷冷的说道。 朱允熥笑着点了点头,眼神中满是欣慰。 ... 朱允熥入学半柱香的工夫,就直接把国子监闹得鸡飞狗跳,紧接着又将授课的先生气得直接当场晕厥,被三五学生抬回家中。 连朱允熥自己也没想到,被自己数落了一通之后的先生,居然那么经受不住挫败。 消息很快在坊间和朝臣之间传开,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看似百无一用的废物皇孙,居然谈起家国大事时那么头头是道。 燕王府。 收到消息的朱能迅速回了王府,找到了燕王朱棣,将国子监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燕王朱棣。 “看来我们所有人都小看他了!” “能有如此见地,绝非一日之功!可是本王怎么都无法相信,他是怎么做到隐忍十几年而毫无破绽的?!” 朱棣面色凝重,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 “殿下,难道这一切真的不是巧合?卑职还是不敢相信,他为何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出类拔萃?!” 朱能也是一脸不解,缓缓问道。 “突然吗?可依本王之见,或许他早已谋划好了一切,当日在奉天殿上,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他是真心为允炆,可是从那日开始之后,一切都变了!” “接着便是重伤之下力擒蓝玉逆党之首吴桐,恐怕他当日并不是临时起意参与锦衣卫行动的,而是早有谋划!” “他用最意想不到的方式登场,出现在了所有人视线之中,让人重新想起了他这个逐渐被遗忘的皇孙!此为第一步!” “借着诛杀逆党之首,彻底一鸣惊人,重获父皇的恩宠!俸禄史无前例与亲王同级!此为第二步!” “接着便是国子监辩难,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居然赢了国子监三大名儒之一的杜谦!以杜谦的文才,即便放眼大明文坛,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但他输在了轻敌上!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将朱允熥放在眼里,所以才输的这么彻底!” “此事一出,杜谦的一世英名也彻底毁了,恐怕性命也会因此葬送!” 朱棣一边思索着,一边娓娓道来的分析着。 听完朱棣的一通分析,朱能脸上的惊讶之色更加明显,仔细想来,这一切之间似乎真的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 “只是本王至今都没有想通,如果这一切真的是他处心积虑的谋划,那他又为何频生事端,先是掳走箫焕之女,又在教坊司直接斩杀一名锦衣卫千户?!” 朱棣说到此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百思不得其解,因为这几件事之间明显存在着冲突,甚至可以用鲁莽来形容。 “如果真如殿下所说,看来如今这位皇孙殿下,的确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人了!” 朱能迟疑着,面色凝重的说道。 “但愿一切都是多虑吧,否则本王就会凭空又多了一个强劲的阻碍!” 朱棣眉头紧锁,沉声说道。 “殿下,您刚才说,杜谦很有可能小命不保?” 朱能迟疑了一下,不解的追问了一句。 “国子监辩难之题,有妄议朝政及君王之嫌,他若赢了也就罢了,可他却输了!而且他明显就是受人指使,故意引诱朱允熥说错话!如果败露,必然不得善终!” “一子错,满盘皆输!恐怕我大明朝要因此损失一位名儒了。” 朱棣摇了摇头,有些惋惜的说道。 “受人指使?!受谁的指使?” 朱能愣了一下,惊讶的问道。 “除了宫里的那位,还能是谁?可她跟杜谦一样,终究是太小看了朱允熥。” 朱棣轻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 “殿下说的,是太...” 朱能话刚说了一半就看到朱棣瞪了自己一眼,于是急忙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这第一次交锋,朱允熥已经赢了,看来想要探他的底,光宫里的那位还不够!” “锦衣卫的人应该快到西安府了吧?” 朱棣沉思了一会儿,缓缓问道。 “按照时日来算,应该已经到了。” 朱能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 “好,看来我那二哥很快就要进京了,朱允熥利用刘三吾的事牵扯到了他,他一向脾气爆,说不定朱允熥要吃些苦头了,以他的脾气,绝不会善罢甘休!” 朱棣抿嘴一笑,若有所思的说道。 虽然他现在已经意识到了朱允熥对自己可能存在的威胁,但依然打算置身之外,抱着一副看戏的姿态。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轻易出手的,即便要出手,也得在自己离开京都,返回封地之后... 第四十章 明察秋毫 明和殿。 朱元璋坐在龙榻之上,手里捧着一大幅文卷,上面所抄录的,正是朱允熥在国子监中的那一番言论。 王德发恭敬地站在一旁,看着朱元璋脸上不断露出的笑容,若有所思。 “这些话,真的是从允熥那小子的口中说出来的?!” 许久之后,朱元璋终于翻阅完毕,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了王德发。 “千真万确,当时还有诸多学子在场,所有人全都亲眼所见。” “在三皇孙一番高谈阔论之下,杜谦丢尽了颜面,竟直接当场晕厥。” 王德发点着头,一脸肯定的说道。 “可朕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啊!” “你看这句,若有进犯者,要有以牙还牙,视死如归的勇气和能力!” “还有这句,为臣者,要替陛下殚精竭虑,体察百姓疾苦,设身处地为百姓着想!为民者,则该视身为大明百姓为荣耀!不因疾苦而生二心,不因富庶而懈怠!” “天子之下皆为民!想要安定天下,为臣者,为民者,缺一不可!” “朕万万没有想到,这小子居然还有这样的见地!他还是外面传闻的那个不学无术,一事无成的废物纨绔吗?!” 朱元璋指着文卷中的一些段落,有些激动的说道,脸上布满了欣慰和满意的笑容,言语之间满是兴奋之意。 “三皇孙此举,的确有些让所有人出乎意料,今日早朝后,朝臣们都在议论此事,对于三皇孙的见地,也都是赞不绝口。” 王德发笑了笑,继续说道。 “看来这些年他即便受尽了刁难,却并未真的虚度光阴,还是学了些东西的,难为他了。” 朱元璋心满意足的合上了文卷,叠的整整齐齐的,小心翼翼的压在了奏章下面,一脸的意犹未尽。 让他高兴的是,这个多年未见的孙儿,不但怀有勇武之心,而且在学识见地之上也不遑多让。 拥有一个文武兼备的儿子,一直是他心底的期许,但始终未能如愿,可是没想到在自己年过花甲之后,终于发现在皇孙一辈中居然隐藏着这么一个可造之才。 “陛下龙心大悦,可喜可贺。” “老奴看着也心里舒坦。” 王德发拱手一礼,笑着说道。 听到王德发的话,朱元璋捋了捋胡须,忍不住开怀大笑。 可是刚笑了没几声,笑声就戛然而止,脸色逐渐变得阴沉。 “陛下...您怎么了?” 王德发愣了一下,有些紧张的问道。 “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朱元璋轻哼了一声,若有所思的说道。 “奴才愚钝...” 王德发满脸疑惑,听得是一头雾水。 “杜谦向来稳重,在我朝文坛之中也算颇有地位,可他今日之举,明显就是有意而为之!” “课堂之上胆敢妄议朝政,此为不赦之罪!他是在故意引诱允熥触犯君威!心肠歹毒!” 朱元璋眯了眯眼睛,沉声说道。 “啊?” “他为何要这么做?” 王德发吃了一惊,满脸震惊的问道。 刚才光顾着附和,此时仔细想来,杜谦的确有此嫌疑! “朕来问你,允熥一旦得势,对谁的威胁最大?!” 朱元璋沉着脸,看向了王德发,沉声问道。 “这...” 王德发一时语塞,这种事,他哪里敢胡说八道,一旦说错,脑袋都得搬家。 “奴才愚钝,百思不得其解。” 迟疑之后,王德发一脸苦相的说道。 “哼,你个老狐狸!” “恐怕你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朱元璋轻哼了一声说道。 王德发满脸苦笑,不置可否,一个字都不敢吐露。 “朕只是给了一个皇孙原本就该有的恩宠,他们就已经坐不住了!朕还没死呢!他们就已经打算争这个位子了!简直混账!” “传朕旨意,召杜谦进宫觐见!朕要当面问问他!” “另外,派人到国子监详查,朕要知道允熥抵达国子监之后,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从头到尾,朕都要知道!” 朱元璋沉着脸,冷冷的说了一句。 “遵旨!” 王德发急忙答应了一声,忙不迭的退出了大殿,生怕自己的脚步慢了。 ... 锦绣宫。 太常寺卿黄子澄急急忙忙的进了宫,一边快步向太子妃吕氏的寝殿赶去,一边不间断的擦拭着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他几乎是一路狂奔进的宫,一刻都不敢耽搁。 然而就在他即将赶到太子妃吕氏的寝殿之时,却被不远处恰好经过的朱允炆看到。 看着一路慌慌张张的黄子澄,朱允炆迟疑了一下,悄悄跟了上去。 “何事如此慌张?!” 看到满头大汗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黄子澄,太子妃吕氏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不解的问道。 “回禀太子妃,出事了!” 黄子澄一边擦着汗,一边紧张的说道。 “把话说清楚!究竟何事?!” 太子妃吕氏不满的说道。 “事情似乎败露了,陛下已经差人去了杜谦府上!正被带去明和殿!” 黄子澄急忙解释,脸色渐渐有些苍白。 “什么?!” 太子妃吕氏一听,直接腾地一下站起了身,满脸震惊,眉宇之间闪过了一丝慌乱。 “杜谦本已抛出了诱饵,可是谁曾想三皇孙不但没有入局,反而轻松化解,一番高谈阔论,直接听得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 “现在整个京都都已经传开了,连满朝文武都在盛赞三皇孙的高见!” “万一陛下知道其中隐情,我们该如何应对啊?” 黄子澄一脸担忧的问道。 “事情怎么会这样?!” “杜谦不是国子监三大名儒之一吗?!怎会输给他?!他就不会反驳吗?!” 太子妃吕氏眉头紧皱,不满的说道。 “谁能想到那三皇孙根本就不是个草包!就连微臣都没有他那般见地!” “但如今已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您还是快想想怎么破解当前的危局吧...” 黄子澄苦着脸,满是担忧的说道。 “看来本宫这些年还是疏忽了,早知道就不该放任此子不闻不问,可他这些东西到底是跟谁学来的?!” “难道传闻都是假的,他不是平日里只知道玩物丧志吗?!” “你见杜谦的时候,有没有被人瞧见?!” 太子妃吕氏一边踱着步子,一边面色凝重的说道。 “没有,这种事,自然越隐秘越好,当时只有微臣和他在场。” 黄子澄摇着头,一脸肯定的说道。 为了确认这一定论,他还重新回想了一遍当时的情形,确认没有被第三个人看到。 “那就咬死不认!” “如果一旦陛下追究起来,你就说从来都没有见过杜谦!甚至根本不知此事!” “要是万一真的被查到了什么,那就由你一人承担,就说是你自作主张,本宫和允炆并不知情,不过你放心,本宫一定会想法子救你!” 太子妃吕氏沉思了片刻,一脸认真的叮嘱道。 “这...” 听到太子妃吕氏的回答,黄子澄一时有些语塞,面露犹豫。 他明白,太子妃这是要摆脱干系,想要丢车保帅! 正在这时,脚步声突然响起,朱允炆出现在了殿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发现他之后呆立在原地的母妃和黄子澄。 “你们瞒着我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今日发生在国子监中的事,难道真的是受你们指使?!” 朱允炆打量着母妃和黄子澄,一字一句的问道。 “你先退下吧,记住本宫刚才的话。” 太子妃吕氏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黄子澄,沉声说道。 “是!” 黄子澄无奈的答应了一声,拜别了太子妃吕氏,缓缓离开,经过朱允炆身边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 “回答我!” 朱允炆一脸铁青的目送着黄子澄离开,接着转头重新看向了自己的母妃,突然提高了嗓音,大声问道... 第四十一章 进退两难的朱允炆 锦绣宫。 “放肆!” 听到朱允炆的大声质问,太子妃吕氏直接面色一沉,厉喝一声。 可是看着儿子那双充满失望的眼睛,即将脱口而出的责备之言又只好全都咽了回去。 “本宫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好。” 太子妃吕氏平复了一下情绪,缓缓走到了朱允炆近前,语重心长的安慰道。 “为了我好?难道您非得亲眼看着我和允熥反目成仇不成?” “父王去世之前曾将孩儿召至病榻前悉心叮嘱过,让孩儿好好照顾允熥,如果我真的与他为敌,如何对得起父王的在天之灵?” 朱允炆面露悲伤,缓缓说道。 听到朱允炆的话,太子妃吕氏不由得愣了一下,因为此事她从始至终并不知情。 而朱允炆之所以从小和朱允熥要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前太子妃常氏在世之时,也曾对他这个庶子十分疼爱,所以他心中一直念着常氏的好。 而如今在这世上,常氏只剩下了朱允熥这么一个嫡传后人。 “本宫没想真的让你们成为死敌,只是不希望他成为你未来道路上的一块绊脚石,只有你才是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如果将来你继承了皇位,想怎么对他好本宫绝不会再横加阻拦。” 太子妃吕氏迟疑了一下,变换了一下语气,耐心的劝解道。 “可您有没有想过,如果国子监中的那场辩难他输了,亦或者说错了什么话,会是什么后果?!” “即便他真的得宠,真的被皇爷爷器重,立为储君,孩儿也不会强求,毕竟,按照律例,大哥早夭之后,允熥才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嫡长孙!这储君之位原本就该属于他!” “如果不是您没有履行当年对他母妃的嘱托,没有好好教导他,他也不会沦落成被所有人唾弃的纨绔子弟,他也就不会失宠,更不会丧失继承储君之位的资格。” 朱允炆看着自己的母亲,一脸凝重的说道。 “既然你知道本宫没有好好教他,甚至常常苛责、刁难于他,那你有没有替本宫想过?!” “这些年本宫那么对他,你觉得,一旦他成为储君,等将来做了皇帝,他会放过本宫吗?!” “我做这些是为了谁啊?不都是为了你吗?!” “难道直到现在你还相信他阻止册立大典是为了你好?依本宫之见,他一定是另有图谋!居心不良!” 太子妃吕氏一脸失望的看着面前的儿子,有些痛心疾首的说道。 听完太子妃吕氏的话,朱允炆愣了一下,一时语塞。 回想着这些年中母妃做过的那些事,他真的开始有些担忧了。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他不已经赢了那场辩难吗?” “既然赢了,那陛下就不会怪罪他,你不必紧张。” 太子妃看已经有些说动了儿子,继续安慰道。 “一定非得要这样吗?” 朱允炆无奈的叹了口气,满脸挣扎的神情。 “既然你不忍心与他为敌,不为将来着想,那就只有我这个做母亲的替你去做了。” “说句不好听的,倘若他的心里真的记恨我,即便你俩从小要好,他也同样不会轻易放过你。” 太子妃吕氏顿了一下,认真的说道。 “总之,孩儿希望母妃日后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能够事先知会我一声,不要瞒着我。” “即便我和他之间注定相争,孩儿也不希望是我主动挑起争斗,希望您见谅。” “如果皇爷爷因为此事责罚允熥,我会亲自去认错,主动承认这一切都是孩儿指使,如果您不想孩儿有事,那日后就不要擅作主张。”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古往今来的规矩。” 朱允炆迟疑了一下,看着母妃认真的说完,然后直接转身离开。 “你...” 太子妃吕氏看着儿子倔强的背影,欲言又止,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 这是儿子第一次因为朱允熥冲她发火,心中不由得对朱允熥更加的厌恶。 ... 明和殿。 王德发派去国子监详查的人已经带回了消息,于是王德发便把朱允熥到了国子监之后发生的所有事一五一十的转述给了朱元璋。 “你是说,在有人非议允熥的时候,面部被石子击中,受了重伤?” 朱元璋看着王德发,认真的问道。 “正是,当时众学子听到三皇孙殿下的身份之后,纷纷开始议论,或许是声音大了些,被三皇孙殿下听到了。” “红鸢当时就跟在三皇孙殿下身边,或许就是她出的手。” 王德发点着头,缓缓答道。 “哼,破相是轻的!” “公然非议朕的孙子,就该重责!” 朱元璋冷哼了一声,狠狠地说道。 王德发咽了咽口水,没敢搭话,想起自己之前对朱允熥的态度,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后脊发凉。 “启禀陛下,杜谦到了!” 正在这时,一名小太监快步走了进来,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 “宣!” 朱元璋面色一沉,冷冷的说道。 很快,国子监名儒杜谦慌慌张张的步入了大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抖着行了一礼。 虽然他身为国子监儒师,在文坛中地位颇高,但却并无官职,今日这还是第一次觐见。 “抬起头来!” 朱元璋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杜谦,冷冷的说道,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杜谦闻言,紧张的抬起了头,不过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地上,不敢看朱元璋一眼。 当宫中有人到他府上宣旨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国子监的事败露了。 “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朕说?” 朱元璋冷冷的看着杜谦,再次开口。 杜谦闻言浑身一震,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却始终一个字都没有吐露。 此刻的他,早已不知道如何应对。 “说!” 朱元璋突然睁大了双眼,厉声喝道,连一旁的王德发都吓了一跳。 “...回禀陛下...” “草民不知从何说起,敢问陛下,您想听什么?” 杜谦颤抖着身体,脸色苍白的问道。 “为何在国子监刻意陷害三皇孙?!” “究竟受何人指使?!” 朱元璋沉着脸,直截了当的问道。 “陛下,冤枉啊!草民从未陷害三皇孙殿下!请陛下明察!” 杜谦一听,直接拜倒在地,浑身颤抖着说道。 “事到如今还不肯承认,你真当朕看不透你的那点伎俩吗?!” “你记住,朕只问你一遍!” 朱元璋冷哼了一声,眼睛里已经有了杀气。 “草民的确冤枉...” 杜谦摇着头,依旧不肯承认。 “来人!” “陛下!我说...我都说...” 朱元璋听完,直接冲着殿外厉声喝道,似乎已经失去了追根究底的耐心。 杜谦瞬间面如死灰,急忙惊恐的说道。 “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朱元璋再次喝问。 “...是...是太常寺卿黄子澄...” 杜谦吞吞吐吐的说道。 “他为何要让你那么做?!” “还有,他是否也是受他人指使?!” 朱元璋听完,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继续追问。 “草民不知...” “当时黄大人只是叮嘱草民在课堂之上刁难三皇孙殿下,至于他是何用意,草民并不知情。” 杜谦摇着头,满脸惊恐的说道。 或许是由于太过紧张,连嘴唇都开始有些发紫。 整个京都谁不知道,这位陛下一旦动了杀心,那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祸! “国子监主事秦奋,也在此局当中吧?!” 朱元璋顿了一下,接着问道。 “草民知道的已经全都招了,其余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杜谦摇着头,除了自己的罪责,其余的什么都不肯承认,也不肯多说一句。 听完杜谦的回答,朱元璋开始变得沉默,接着渐渐陷入了沉思当中。 站在一旁的王德发怀着紧张的心情偷偷瞄了一眼朱元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看着跪在地上的杜谦,他不禁开始有些同情,如果放在从前,即便三皇孙真的被人陷害,眼前的圣上也绝不会过问。 可是如今的三皇孙,早就已经不是曾经的三皇孙... 第四十二章 好人好事 明和殿。 “杜谦以下犯上,蓄意陷害当朝皇孙,罪无可恕,但念其教学有功,留个全尸吧。” “此事到此为止!” 良久之后,朱元璋抬头再次看了一眼杜谦,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 “遵旨!” 听到话音,王德发愣了一下,急忙躬身答道。 虽然他料想到了杜谦的结果,可是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而且,陛下似乎已经并不打算继续追究下去,似乎想要刻意袒护杜谦背后之人,连黄子澄都不准备召见询问。 “陛下!草民知道错了...” “还请陛下宽恕...” 杜谦面如死灰,终于鼓起勇气看向了朱元璋,哀求着说道。 可是朱元璋已经不再理会,直接起身向后殿走去,行走之间满脸凝重和挣扎。 “来人!” 王德发冲着殿外大喊了一声。 紧接着,两名羽林卫快步从殿外走了进来,拖着挣扎哀嚎的杜谦迅速离开了大殿。 一代文才名儒,就此陨落。 ... 流离宫。 花园内,紫宁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朱允熥,缓缓行走着。 好像自从朱允熥得宠之后,对眼前这座原本看起来冷冰冰的宫殿,也已经没那么厌恶了。 这种从绝境之中逆流而上的感觉,让他有些兴奋,他已经有些期待一步步将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陆续踩在脚下。 正在这时,脚步声传来,红鸢快步从远处走来,恭敬地行了一礼。 “紫宁,你不是最喜欢那些花儿吗?去吧。” 朱允熥看了红鸢一眼,轻轻地拍了拍紫宁搭在轮椅上的手,温和的说道。 “嗯。” 紫宁乖巧的答应了一声,冲着红鸢点了点头,径直走入了花丛中,像是一只蝴蝶一样,一边嗅着花香,一边轻轻地摘下几朵,像是个开心的孩子。 “有结果了?” 朱允熥一边看着花丛中的紫宁,一边淡淡的问道。 “杜谦已被陛下下令处死,国子监主事秦奋也没有逃过,二人的一家老小,全都下了诏狱。” 红鸢点着头,缓缓说道,眉宇之间神情复杂。 听完红鸢的回答,朱允熥撇嘴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陛下似乎并没有打算继续追查下去,他不是在为您出气,更像是怕夜长梦多,牵连到背后之人。” 红鸢迟疑了一下,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没错,本宫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朱允熥点着头,淡淡的说道。 “为什么?!” “难道他就不想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害您?” 红鸢不甘心的问道。 “知道了又怎么样?恐怕反而会让他更加左右为难。” “况且,你以为他没有看穿这一切吗?” “如果继续查下去,真的查到了太子妃的头上,无论他怎么处置太子妃,势必会牵连到朱允炆,对一个自己寄予厚望,几乎确定为储君的皇孙,他下不了狠心。” “到时候一旦真相大白,如果他不作任何处置,势必会给朝臣留下话柄。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到此为止。” 朱允熥笑了笑,耐心的解释道。 听完朱允熥的回答,红鸢眉头紧皱,眼神中满是不甘。 她是在替朱允熥感觉不公,如果不是朱允熥下过令,恐怕她此刻早就冲进了锦绣宫。 “好了,既然此事已经了结,今后不必再提,本宫也没想通过这次的事就能扳倒她,来日方长,我们慢慢陪她玩儿。” “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朱允熥笑了笑,安抚了红鸢一句,话锋一转问道。 “已经办妥了。” 红鸢点着头,轻声答道。 “好,那我们也该去了。” “紫宁!” 朱允熥笑了笑,说着冲花丛中的紫宁招了招手。 “殿下,送给您。” 紫宁听到呼唤,快步来到了近前,将手里刚刚编制而成的一个花环递给了朱允熥,脸上满是天真无邪的笑意。 “我一个男子,戴这个成何体统?” “给你红鸢姐姐吧。” 朱允熥苦笑了一下,指了指身旁依旧有些不开心的红鸢说道。 “好。” “红鸢姐姐,给你吧。” 紫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身将花环伸到了红鸢的面前。 “你自己留着吧!” 红鸢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一把推开了花环,转身向外走去。 “她怎么看起来像是生气了?是紫宁哪里做错了吗?” 紫宁看着气鼓鼓的红鸢,迟疑着说道。 “别理她,与你无关。” “走吧,你不是一直想离开皇宫吗?现在就带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朱允熥笑了笑,认真的说道。 “真的?!” 紫宁一听,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不敢相信的问道。 “那还有假?” “出发。” 朱允熥笑着点了点头。 紫宁答应了一声,立刻推着轮椅向远处的红鸢追去。 “红鸢姐姐,你就戴上吧,一定会很好看!” “不要!只有你这样娇滴滴的小女子才喜欢那些东西!” “戴上吧!你不也是女子吗?你戴上一定很好看!” “不要!再纠缠,小心我杀了你!” ... 京都城外。 乡野之中,朱允熥坐在轮椅上晒着太阳,望着不远处正在为村民发放粮食和钱银的红鸢和紫宁,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朱元璋封赏的黄金和粮食他并没有打算全都留下,流离宫上下不过三十人左右,五万石粮食,得吃到猴年马月去。 除此之外,那一千匹锦缎,他也让红鸢找了城中的布庄做成了衣裳,分发给了那些百姓。 机会是自己创造的,与其留着那些封赏引别人羡慕甚至嫉妒,不如拿出来做点好事,赚一个好名声。 这里的穷苦百姓,比他更需要那些东西。 看着忙碌的紫宁和红鸢,朱允熥嘴角不经意间上扬,尤其是看到此时红鸢头顶上戴的那个花环时,笑意更浓。 红鸢终究还是拗不过紫宁,选择了被迫接受了那份原本为他准备的礼物,不过红鸢戴上之后的确掩盖了一些身上的锋芒,看起来不再那么令人难以接近了。 忙碌了一个下午,直到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他们这才启程返回。 临走之时,那些村民们纷纷跪地行礼,感恩戴德。 朱允熥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有些事,不必刻意表现,自然会有人为自己传颂,何况他出城的时候也并未选择低调出行。 为了慰劳红鸢和紫宁,朱允熥决定带着她们去烟雨楼吃一顿大餐。 紫宁一听要去九幽界,一路上兴奋的停不下来,不停地缠着红鸢给她讲述外面的精彩世界,好像对所有的一切都十分好奇。 作为一个从记事起就已经被禁锢在宫城之内的人来说,外面的一切的确充满了未知的诱惑。 然而当他们刚刚入城不久之后,就有人直接跪在了马车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朱允熥拉开了窗帘,看了一眼前面,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拦路的不是别人,正是教坊司主事,曹岩。 “过来说话。” 朱允熥招了招手,淡淡的说道。 听到召唤,曹岩急忙跪着爬到了车厢一侧,冲着坐在车里的朱允熥行了一记大礼。 “还请三皇孙殿下恕罪!留下官一条小命!” 曹岩一边磕着头,一边脸色苍白的说道。 “本宫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你了?” 朱允熥笑着问道,自己也是听得一头雾水。 “您在教坊司遭遇刺杀之事,完全与下官无关!” “下官也不知道那名杀手是怎么混进教坊司的,下官对天发誓!” 曹岩跪在地上,苦口婆心的解释着。 听到曹岩的话,朱允熥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为了上次缉拿逆党之时在教坊司遭遇刺杀的事。 当时红鸢的确怀疑过曹岩,但是他知道,那一切与曹岩无关,何况曹岩也没有那个胆子。 因为越贪财的人,越怕死... 第四十三章 相依为命的丫头 城门附近。 “起来吧。” 朱允熥看着跪在地上一脸惶恐的曹岩,撇嘴冷笑了一声,抬手示意。 “殿下...” “您...您这是原谅下官了?” 曹岩迟疑的看着对自己没有丝毫责怪的朱允熥,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 那晚的事,整个京都早就传开了,废物皇孙亲手斩杀逆党之首的传闻,早就被全城百姓津津乐道。 连逆党之首都能说杀就杀,何况是他? “你没有错,谈何原谅?” “如果这一切与你有关,你觉得自己还能有命活到现在吗?” 朱允熥笑了笑,淡淡的说道。 “殿下说的是!” “多谢殿下明察秋毫!多谢!” 曹岩迟疑着点了点头,感恩戴德行着礼说道。 “回去吧,堂堂教坊司主事,大庭广众之下双膝跪地,成什么样子?” 朱允熥摆了摆手,说完便直接放下了窗帘,示意车夫继续前行。 “多谢殿下!” “殿下慢走!” 曹岩目送着马车从自己面前离开,一直拜别之后这才从地上起身,尴尬的看了看周围异样的目光之后,这才匆匆离开。 “没想到他这么怕死。” 车厢内,红鸢缓缓的说了一句,嘴角闪过了一抹冷笑,不由得开始为当初自己的怀疑感到可笑。 这样胆小如鼠的人,怎么可能有胆子派杀手刺杀殿下? “你真觉得他是为了怕死才特意赶来截下马车的?” 朱允熥笑了笑,意味深长的问道。 “难道不是吗?” 红鸢愣了一下,惊讶的问道。 “如果他真的担心自己被本宫怀疑,不会过了这么久才出现,更不会像刚才那样,直接跪在大庭广众之下。” 朱允熥淡淡的说道。 “他方才那么卑躬屈膝,难道还有别的用意?” 红鸢不解的追问道。 “他这是在通过这样的方式,把自己放在最卑微的位置,向本宫表忠心呢,毕竟本宫如今得了势,又是教坊司的常客,他觉得跟本宫搞好了关系,就相当于抓住了一个步步高升的机会。” “他虽然贪财,但他并不傻,否则也不会在教坊司主事这个位置上坐那么久。教坊司虽然是青楼艺馆,但终究隶属于礼部,有多少人都在暗中盯着这块令人垂涎欲滴的肥肉?” “他一个微末小官,能一直稳坐泰山,没有一点本事,怎么可能?” “他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要告诉那些惦记着这块肥肉的人,他是我的人,让那些人放弃心里的念头,好让他继续坐稳现在的位置。” 朱允熥笑了笑,耐心的解释道。 听完朱允熥的解释,红鸢这才恍然大悟,没想到一场拦车认错的背后,居然隐藏着这么多的弯弯绕,于是不得不打从心眼里佩服朱允熥的慧眼如炬,一语道破。 朱允熥没有再说什么,催促车夫加快速度,继续向九幽界驶去。 对他来说,曹岩虽然是个小人物,而且还当着自己的面耍了个小聪明,但他并不介意这样的人为自己做事。 他喜欢下棋,无论棋子是大是小,都有它不可取代的作用。 良久之后,马车终于来到了九幽界入口,由于九幽界内独特的地势,马车是进不去的,于是三人便只能下了马车,步行而入,走了好一段时间之后才来到了烟雨楼。 紫宁是第一次来到酒楼这种地方,仿佛对里面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从进入包厢之后就没停下来过,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欣喜,手里还拿着一个刚从涂九那里买来的“人肉”包子,吃的很香。 朱允熥看了一眼来回溜达的紫宁,笑了笑,自顾自的坐在了桌前。 他答应过紫宁,要带她来看看外面的世界,今日算是兑现了承诺。 “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蓝月给您赔礼了。”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烟雨楼掌柜蓝月扭动着曼妙的身躯缓缓从门口走入,一进门就行了一个大礼,巧笑嫣然着说道。 听到话音,正在四处打量的紫宁好奇的转头看向了门口,紧接着惊讶的睁大了双眼。 美! 看到蓝月的第一眼,浮现在紫宁脑海中的就只有这一个字。 蓝月的确是个美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女人,恐怕任何男人见了都得垂涎三尺,走路都迈不动步子。 身为烟雨楼的掌柜,见过成百上千的男子,没有一个不为她的美色而倾倒,可是唯独在朱允熥的面前,她不止一次失去过自信。 因为无论她怎么挑逗示好,朱允熥从来都不为所动,直到不久之前听闻了那段朱允熥不举的传闻之后,她才似乎找到了原因。 “蓝掌柜言重了,本宫今日前来,只为带我家婢女见见世面,游玩一番,把你们烟雨楼最拿手的菜各上一份,另外再加一坛梨花酿。” 朱允熥笑了笑,淡淡的说道,目光依旧在蓝月的身上没有丝毫多余的逗留。 “原来是殿下宫中的婢女,长得真是可人,没想到能得到殿下这般宠幸,真是令人羡慕。” 蓝月闻言,不由得好奇的打量了一眼紫宁,笑着说道,言语之间似乎真的透着一股嫉妒。 “我家婢女,当然要好好宠着了。” 朱允熥笑着看了一眼有些害羞的紫宁,肯定的说道。 “好,奴家这就去准备。” “既然这位姑娘是第一次来,那今日的所有花销,全都记在烟雨楼的头上,分文不取,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蓝月笑着答应了一声,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 “多谢。” 朱允熥笑着点了点头,并未推托。 蓝月笑了笑,转身拧着柳蛇腰缓缓离开。 由于朱允熥最近的名声大噪,自然会吸引来各式各样的人对他示好,一个得宠的皇孙,自然能享受到别人享受不到的待遇。 曹岩如此,蓝月也一样。 “她长得真的好美...” 目送着蓝月离开之后,紫宁情不自禁的说了一句,脸上满是羡慕,不由自主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姿,顿时黯然神伤。 “有什么美不美的?!” “不过是故意在殿下面前卖弄身姿,与教坊司和天香楼中的那些舞妓没什么区别!” 一旁的红鸢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眉宇之间闪过了一丝厌恶的神色。 听到红鸢的话,紫宁撅了撅嘴,不敢再多说什么。 “我家紫宁才是最好的。” 朱允熥笑了笑,看着似乎有些自卑的紫宁,一脸认真的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称赞,紫宁害羞的笑了笑,脸色微红。 “你也不错,除了平时样子凶了一点,杀气重了点,不太会笑之外,其他的都挺好。” 朱允熥转头又看了一眼红鸢,一边打量,一边认真的说道。 听了朱允熥看起来像是夸赞的话之后,红鸢轻哼了一声,直接翻了个白眼。 看到红鸢气鼓鼓的样子,朱允熥和紫宁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同时露出了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 一旁的红鸢虽然看起来十分郁闷,可是眼神中也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笑意。 没过多久,几名伙计端着各式各样的菜肴一一进了包厢,很快桌子上就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 朱允熥招呼了一声,立刻让紫宁品尝了起来。 面对满满一桌丰盛的饭菜,紫宁脸上的笑容就从未断过,虽然身在皇宫,可是由于之前朱允熥不得宠,他们的伙食并不好,没吃过什么像样的东西,直到最近才终于有了改观。 看着心满意足,嘴巴停都停不下来的紫宁,朱允熥的嘴角也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笑意。 对于他来说,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紫宁一度是他最亲的人,他想把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给这个相依为命了三年的丫头... 第四十四章 朱元璋的决断 烟雨楼。 朱允熥没怎么吃,只想喝酒,之所以选择带紫宁来这里,也是因为这里有全京都最好喝的酒,九幽梨花酿。 可是他刚准备为自己倒一杯的时候,却被坐在一旁的红鸢直接一把夺过。 “殿下的伤还没好,不宜饮酒。” 红鸢一边将酒坛推得远远地,一边板着脸说道。 “一口,就一口。” 朱允熥苦笑着,讨好着说道。 “不行!” 红鸢摇着头,不给任何商量的余地。 “那刚才本宫要酒的时候你怎么没阻拦?这都摆在眼前了,你又不给喝?” 朱允熥无奈的说道。 “她不是要请客吗?不要白不要,一会儿走的时候带回去,等殿下伤好了之后再喝。” 红鸢撇了撇嘴,认真的说道,言语之间还是透露着一丝对蓝月的厌恶。 听了红鸢的话,朱允熥摇头苦笑着,只能作罢。 此情此景,如果被外人看到了,绝不会相信眼前这三人是当朝皇孙与婢女、护卫的关系。 毕竟,在封建制度之下,哪有婢女和护卫能与自己的主子同坐在一张桌子前用膳的? ... 三日之后。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深夜入宫觐见。 “启禀陛下,派去西安府的人已经传回了消息。” 蒋瓛行礼之后,恭敬地说道。 “结果如何?!”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 皇子争权之事,古往今来发生过太多,哪一代王朝不是为了皇位争夺的你死我活,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之前才那么急着立自己孙子为太孙。 可是如今的他,已经并不像之前那么着急了,不只是因为前不久逆党作乱的原因。 “经查,近一年以来,秦王殿下与刘三吾之间的确来往密切,不过并未查到任何有关秦王殿下与刘三吾之间是否涉嫌与燕王殿下夺储之实。” “也未曾查到是秦王殿下指使刘三吾劝说陛下立二皇孙为太孙的证据。” 蒋瓛拱着手,恭敬地说道。 “既然没有实证,那他们二人为何突然来往甚密?可曾查到其他缘由?” 朱元璋皱着眉头,继续问道。 “未曾查到。” “如果陛下依旧心有所疑,恐怕还得继续详查,但派去西安府的人提到,秦王殿下似乎已经察觉,微臣担心,如果继续查下去,双方之间恐会发生什么误会。” 蒋瓛摇着头,小心翼翼的说道。 “那就不必查了!” 朱元璋沉思了一下,沉声说道。 “是!” 蒋瓛松了口气,拱手答道。 他并不想因为这事无端得罪一个亲王,虽然旨意是面前这位陛下下达的,可一旦激怒那位亲王,到时候倒霉的恐怕是他。 “让你的人直接去找他,传朕口谕,让他即刻入京,朕要亲口问他!” 可是就在这时,朱元璋却再一次开口。 “遵旨!” 刚松了一口气的蒋瓛听到这话,直接愣住,最终只能无奈的答道,然后行了一记大礼,面色凝重的退出了大殿,连夜传信于西安府。 “王德发。” 待蒋瓛离开之后,朱元璋皱眉沉思了许久,缓缓开口。 “陛下?” 王德发急忙凑近,恭敬行礼。 “刘三吾既然已经入了诏狱,那就不用出来了。” “念其有功,赐酒一杯,全尸还乡吧。” 朱元璋迟疑着,缓缓开口说道。 “遵旨!” 听完朱元璋的话,王德发浑身一震,急忙躬身答道,不敢怠慢,心中满是惊讶。 朱元璋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缓缓起身向后殿走去。 王德发目送着朱元璋缓缓离开之后,缩了缩脖子,即刻赶往锦衣卫诏狱。 他心里清楚,无论刘三吾和秦王之间是否存在勾结,对于结党之事,陛下从来都是绝不姑息。 刘三吾的结局,似乎从那日奉天殿上册立大典延期之时就已经是定数。 ... 锦衣卫诏狱。 王德发带着两名随从,端着一壶酒,一只酒杯,缓缓来到了刘三吾所在的牢房门前。 “王公公,事情查清楚了?我可以出去了?” 看到王德发突然到来,刘三吾喜出望外,冲到了牢门前,欣喜的问道。 此时他,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风采,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头发凌乱,衣服上满是血迹,脸上还带着伤。 凡进入诏狱的人,没有一个人是可以安然无恙的,想必他已经遭受过不少的严刑拷打。 锦衣卫的刑具,不是摆设,他之所以还能直立行走,想来蒋瓛已经给足了情面,毕竟他曾经是朱元璋身边的半个红人。 “圣上口谕!” 王德发看着满怀希望的刘三吾,缓缓开口,公鸭嗓音渐渐在狱中回荡。 刘三吾愣了一下,急忙跪地迎旨。 “陛下说了,既然刘大人进了诏狱,就不用出去了,念你多年来对朝廷有功,特赐琼浆一杯。” 王德发冲着头顶拱手一礼,抑扬顿挫的说道,说完便示意身旁的随行小太监倒了一杯酒。 “多谢陛下恩泽!” 刘三吾带着满脸的激动笑意,激动地伸出手接过了酒杯,毫不犹豫的挪到了嘴边。 或许是因为听到陛下赐酒,一时欣喜,居然没察觉到王德发前面说的那半句话中明显提到了一个关键的信息! 不过就在他准备一饮而下的时候,却还是突然停止了动作,皱了皱眉头,迟疑着看向了面带微笑的王德发。 “王公公,陛下还有没有说别的?” 刘三吾面色苍白,试探着问道。 “只说了这些。” 王德发摇了摇头,缓缓答道。 刘三吾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端着手中的酒杯,缓缓仰起了头。 “不对!” “酒里有毒?!” 可是就在他即将喝下的时候,却突然打量了一眼王德发和那两名小太监,立刻挪开了酒杯,脸色苍白的大声问道。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了王德发前半句话中提到的“不用出去了”这几个字眼,刚才听到赐酒,一时没反应过来! “刘大人,事已至此,你就认清现实吧。” “结党之事乃禁忌,你不是不知道,从你踏入诏狱的那一刻起,就应该料想到自己的结局。” 王德发叹了口气,认真的说道。 “凭什么?!” “本官是冤枉的!就因为三皇孙随口一句污蔑,陛下就要杀了我?!” “我要面见陛下!我要面见陛下!我不信陛下真的要杀我!” 刘三吾满脸激动,直接丢掉了手中的酒杯,大声喊道。 “陛下不会见你的,此事已有定论,即便你见了,也不会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另外,自那日奉天殿的事之后,三皇孙殿下如今在陛下心中早已今非昔比了,咱家言尽于此,刘大人,上路吧,不要做无畏的挣扎。” 王德发摇着头,语重心长的说道。 “凭什么?!朝臣的生死,何时轮到一个废物来左右了?!” “本宫忠心不二,为何陛下宁愿相信一个纨绔的蓄意构陷,都不愿相信本官的忠心?!” “朱允熥居心不良!请圣上务必明察!还本官一个公道!” 刘三吾摇着头,不甘心的说道,双眼之中满是怨恨。 “刘大人!” “事到如今,真相已经不重要了!这就是陛下的决断!” “好自为之吧,不要再纠缠不放了,难道你死还不够,还要连你整个刘氏一族都牵扯进来吗?!” 王德发面色一沉,冷冷的说道。 听到王德发的话,刘三吾浑身一震,面如死灰。 王德发最后的那句话,彻底击碎了他所有的希望。 “举杯。” 王德发冲着掉落在地上的酒杯努了努嘴,面无表情的说道。 刘三吾迟疑着,伸出了颤抖着的手,缓缓将地上的酒杯捡起,举在了胸前。 王德发转身向身后的小太监示意了一下,重新将酒杯斟满。 “上路吧。” “你放心,陛下说了,许你全尸还乡,你死之后,会有人将你的尸骨送回你的家乡,也算落叶归根。” 王德发看着生无可恋的刘三吾,缓缓安慰道。 “王公公,本官的结局,或许就是你将来的结局。” “当日在奉天殿,朱允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那么羞辱于你,难道你就不曾记恨?既然他能杀我,也能杀你。” 刘三吾举着酒杯,迟疑着,缓缓抬头重新看向了王德发,意味深长的说道。 王德发闻言抿嘴一笑,转身向外走去。 “咱家只是个奴才,别说是羞辱于我,即便三皇孙当着百官的面动手打我,咱家也只能受着。” “做奴才的,就该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地位,不该说的话少说,不该做的事少做。” “刘大人,你好自为之吧。” 话音落下,王德发已经带着随从离开了诏狱。 刘三吾面如死灰的露出了一丝惨笑,看了一眼杯中酒,闭上了眼睛,不再迟疑,仰头一饮而尽。 到死,他都无法释怀对于朱允熥的怨恨... 第四十五章 我只是红鸢 燕王府。 “消息确切吗?” 朱棣看着面前同样面色凝重的朱能,沉声问道。 就在刚刚,朱能将打探到的关于杜谦与秦奋被朱元璋秘密抄家灭门之事,以及刘三吾死在诏狱的消息,全都告诉了朱棣。 “确凿无疑,是王德发亲自去给刘三吾送的行,陛下念其有功,赐了毒酒一杯,留了个全尸,已经在送回家乡的路上。” 朱能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 “念其有功?” “仅凭朱允熥的几句话,就直接死在了诏狱,连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都没有,咱们这位陛下,还是老样子!” 朱棣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的说道。 听到朱棣的后半句话,朱能吃了一惊,没敢吱声。 “看来老二这次进京,不会那么容易过关,到时候本王一定也会被召见。” 朱棣踱着步子,若有所思的说道。 “殿下的意思,是陛下真的相信了三皇孙的话?” 朱能皱着眉头问道。 “对父皇来说,信与不信,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大哥一死,所有皇子之中就只有我和老二的势力最大,如果不立允炆为太孙,这大明江山早晚就是本王和老二之间其中一人的。” “可是他担心我和老二会因此争得你死我活,所以他才着急的决定里允炆为太孙,甚至不惜为了给允炆铲平道路数年间杀了几万人!” “朱允熥那日在奉天殿上的话,只不过更加深了父皇的忌惮罢了,这些年死在这件事上的朝臣还少吗?哪一个不是和当朝皇子之间有着诸多关系?” “总之,他已经铁了心不准备将皇位传给我和老二之间任何一人!” 朱棣沉着脸,意味深长的说道,双眼之中流露出一丝无奈的失望。 “殿下,既然如此,要不趁秦王殿下还未抵达京都之前,我们先找个由头返回封地?” 朱能有些担忧的说道。 “没用的,躲不掉的,一旦本王离京,父皇的疑心只会更重!到时候恐怕就不是殿前对峙那么简单了。” 朱棣摇着头,肯定的说道。 “国子监辩难之事一出,恐怕三皇孙未来将会越发得宠,就连二皇孙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朱能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 “你错了。” 可是朱棣听完却摇了摇头。 “殿下不这么认为?” “可是照目前的势头,朱允熥的光芒似乎早已盖过了如今的二皇孙殿下。” 朱能不解的追问道。 “你方才说,国子监之事,是黄子澄暗中指使杜谦?” 朱棣转身看向了朱能,沉声问道。 “没错,可是不知怎地,连国子监主事秦奋也牵扯了进去。” 朱能点了点头,疑惑的说道。 “因为他们两个原本就都是宫里那位的人,这两年,他们一直明里暗里支持允炆坐上储君之位,只不过这一次,他们遇上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对手,输得一败涂地。” 朱棣冷哼了一声说道。 “所以陛下便直接灭了二人满门,就为了给三皇孙出气?” 朱能再次追问。 “你又错了!” 可是朱棣却又一次摇着头说道。 “啊?” 朱能愣了一下,一脸茫然的看着朱棣。 “他不是在为朱允熥出气,而是在保允炆!” “朝中谁不知道,黄子澄是允炆的心腹,如果此事一旦继续追查下去,黄子澄必然明哲不保,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为了堵上悠悠众口,安抚朝臣,允炆和躲在允炆背后的那位必受牵连!” “所以,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这件事做好的结果,就是到秦奋那儿直接到此为止,这就是为什么黄子澄至今依然安然无恙。” “不过,秦、杜两家惨遭灭门,父皇也是在敲打锦绣宫,杀一儆百!” 朱棣一边沉思着,一边缓缓说道。 “也就是说,在陛下心里,下一任储君,还是二皇孙殿下?!” 朱能终于恍然大悟,惊讶的问道。 “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的,可是万事都是瞬息万变的,保不准将来还会有什么变数。” “但不管怎样,这台戏,还轮不到我们登场,希望允炆继承储君之位的人,可不只是秦奋和杜谦。” 朱棣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冷笑,脸色已经不再像刚才那般凝重。 “属下明白了。” 朱能点了点头,终于理清了头绪。 朱棣没有再说什么,摆手示意朱能退下,独自陷入了沉思。 朱允熥的突然崛起,几次看似无意或者被动的举措,彻底搅混了京都的这一池水,让各怀心思的人们全都措手不及。 ... 流离宫。 后院花园中,朱允熥坐在凉亭中,面带笑意的看着不停地在花丛中奔跑玩闹的紫宁,手里端着一只茶杯。 他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终于告别了轮椅。 不过他伤愈的速度,好像超乎常人,连红鸢都有些吃惊。 “要是每个人都像她那么没有烦恼就好了。” 红鸢也在看着跑来跑去的紫宁,突然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那是因为她心无杂念。” 朱允熥转头看了一眼突发感慨的红鸢,笑着说道。 “如果她遇见的不是殿下,恐怕也不会过得这么自在。” 红鸢同样看了朱允熥一眼,一脸认真的说道。 “那是她应得的。” 朱允熥抿嘴一笑,认真的说道。 在他最初穿越过来的时候,如果不是有紫宁陪在身边,他或许根本就挺不到现在。 所以在他心里,紫宁就如同他的亲妹妹一样。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红鸢若有所思的再次看了朱元璋一眼,陷入了沉默。 不得不说,在她来到流离宫的这三年,朱允熥也从来没有亏待过她。 “如果有一天你也想过这样自在、无忧的生活,不想打打杀杀了,随时都可以离开,我绝不阻拦。” “如果你想寻找自己的过去,我也可以帮你,绝无二话。” 朱允熥转头看向了红鸢,一脸认真的说道。 “你想赶我走?” 红鸢皱了皱眉头,直勾勾的看着朱允熥问道。 “没有,人总该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 “三年了,当初救你的恩情,你早已还清,不欠我什么了,更何况我当初救你也并非想把你一直禁锢在这深宫之中,只是因为觉得你长得还不错而已。” “看了三年,早就看够了。” 朱允熥笑了笑,忍俊不禁的说道。 “在我心里,我只是红鸢,也只属于这里。” “你休想赶我走,既然三年前救了我,你就得一直负责到底!” 红鸢白了朱允熥一眼,一字一句的说道。 听了红鸢佯装生气的回答,朱允熥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接着又倒了一杯。 “等等!” 可是就当朱允熥准备将第二杯茶放在嘴边的时候,一旁的红鸢却突然皱着眉头说道。 “什么?” 朱允熥愣了一下,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红鸢。 “你喝的不是茶!” “是酒!” 红鸢一边说着,一边一把夺过了桌上的茶壶,凑近一闻,立刻不满的看着朱允熥说道。 朱允熥脸色微变,顾不上解释,直接端起茶杯凑到了嘴边。 可是没等他喝下去,红鸢就已经一把夺了过去,直接倒得一干二净。 他喝得的确是酒。 原本他并不是个喜欢喝酒的人,可是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二年开始,他就染上了喝酒的毛病,逐渐变得离不开它。 或许,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步履维艰,每一步都很可能粉身碎骨有关。 “刚刚伤愈,你还不能喝酒!” 红鸢责备的瞪了朱允熥一眼,不满的说道。 朱允熥苦笑着摊了摊手,无言以对。 整个流离宫上下,敢这么管着他的人,也就只有红鸢了。 正在这时,脚步声传来,一个身影跟着一名紫衣婢女缓缓走入了花园,径直向凉亭走来。 看到跟在紫衣婢女身后的那人,朱允熥眯了眯双眼,接着嘴角闪过了一抹异样的笑意。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景隆... 第四十六章 鸿门宴 流离宫。 后花园。 “殿下,曹国公来访。” 紫衣婢女缓缓来到凉亭外,冲着坐在里面的朱允熥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 朱允熥摆了摆手,示意紫衣婢女退下,接着起身冲着缓步而来的李景隆露出了满脸的笑意。 “九哥。” 待李景隆走到近前之后,朱允熥主动率先打了一声招呼。 九哥这个称呼,是“朱允熥”和朱允炆从小对李景隆的称呼,虽然朱允熥心底并不想这么叫,但也只能无奈接受。 对于眼前这个打不过就加入的鼻祖,他实在是没有一丝好感。 朱允炆将这样一个把兵败当成习惯的人当心腹,实在是瞎了眼。 “见过三皇孙殿下。” 李景隆恭敬地行了一礼,缓缓说道。 虽然他的年龄比朱允熥大,按辈分是兄长,可他只不过是朱元璋的义孙,身份和地位自然要矮一截。 “你我兄弟之间,行此大礼就太见外了。” “你可是许久没有来流离宫了,来,快坐。” 朱允熥笑着摆了摆手,接着邀请李景隆落座。 其实李景隆从前也没来过流离宫几次,而且每次都是跟着朱允炆来,所以朱允熥最后那句话听起来更像是一句嘲讽。 “不了,我是替二皇孙来的,自从上次你受伤之时二皇孙来探望之后,已经有段日子没见。” “估摸着你的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所以二皇孙想我们兄弟三人叙叙旧,已经在锦绣宫摆下宴席,特地让我来请你。” 李景隆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设宴?可我伤势初愈,还不宜饮酒啊。” 朱允熥瞟了一眼一旁的红鸢,有些为难的说道。 “只为叙旧,不饮酒也无妨。” 李景隆缓缓说道,一脸期待。 “好吧,我们的确有些日子没有相聚了。” “可以带家属吗?” 朱允熥迟疑了一下,笑着问道。 “当然。” 李景隆愣了一下,随即看了一眼红鸢,点了点头。 “好。” 朱允熥答应了一声,笑着准备动身。 一旁的红鸢也听到了朱允熥刚才的话,当下就准备跟着朱允熥一起去。 “不是你。” “紫宁!” 可是朱允熥却伸手制止了红鸢,转而冲着花丛中玩闹的紫宁招了招手。 听到朱允熥的呼喊,紫宁快步来到了近前,并且冲着李景隆行了一礼。 “别忘了我交代给你的事。” 紧接着,朱允熥叮嘱了红鸢一句,带着紫宁离开了流离宫。 看着朱允熥逐渐远去的背影,红鸢的眉宇之间不由得闪过了一抹担忧,稍作迟疑之后,立刻秘密出宫而去。 ... 锦绣宫。 朱允炆的寝殿之中,一桌丰盛的酒宴已经准备妥当,朱允炆端坐在桌前,面色略微显得有些凝重。 除了服侍的宫女,旁边还站着一人,正是太常寺卿黄子澄。 “一会儿等允熥来了之后,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了吧?” 朱允炆迟疑片刻,缓缓说道。 “下官明白。” “可是殿下,这么做,下官担心将您也牵扯进来。” 黄子澄恭敬地答应了一声,有些担忧的说道。 “无妨,凭本宫和允熥的关系,他不会迁怒于我,但若本宫没有任何表示,万一他将来知道国子监的事与你有关,那才会坏了我们兄弟间的情谊。” “或许,他早就已经知道了一切。” 朱允炆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 说话间,脚步声传来,朱允熥已经跟着李景隆缓步走进了大殿,隔着老远就已经开始满脸笑容的冲着朱允炆打起了招呼。 “二哥!” “允熥,你可算来了,怎么样?伤势都好得差不多了吧?” “已经痊愈,多谢二哥挂念。” “来来来,快入座,今日全都是你爱吃的菜。” 二人互相寒暄了几句,各自坐了下来,李景隆也坐在了二人中间,不过看起来像是故意为之。 紫宁静静的站在朱允熥身后,看起来有些紧张。 虽然她知道面前的三人十分要好,但毕竟不是在流离宫,总没有那么自在,那些俗套的规矩,总还是要遵守的。 “二哥,刚才九哥说不是兄弟叙旧吗?怎么还有个外人?” 朱允熥转头看了一眼默默站在一旁的黄子澄,慢条斯理的问道,言语之间反感之意十分明显。 对于这个黄子澄,他也是从来都没有过好感,因为了解历史的他,十分清楚朱允炆之所以失败,有很大原因就是源自于身边那些只知道纸上谈兵的文臣,其中黄子澄起了至关重要的反作用。 “还愣着做什么?!” 朱允炆愣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呆立原地的黄子澄,沉声说道。 话音刚落,黄子澄向前一步,直接跪在了朱允熥的面前。 “下官有罪,请三皇孙殿下责罚!” 黄子澄一脸懊悔的冲着朱允熥行了一礼,自责的说道。 “这是唱的哪一出啊?黄大人何罪之有啊?” 朱允熥佯装愣了一下,一脸不解的看了看朱允炆,笑着问道。 朱允炆笑了笑,没有说话。 “回禀三皇孙殿下,之前国子监之事,是下官鬼迷心窍,暗中唆使杜谦所为,只因担心三皇孙殿下危及二皇孙殿下的地位。” “此事全都是由下官一人所为,与二皇孙殿下无关,如果三皇孙殿下心中不满,下官愿意以死谢罪!” 黄子澄满脸自责的看着朱允熥,拱了拱手说道。 听完黄子澄的话,朱允熥佯装露出了满脸惊讶,转头看向了朱允炆,面色凝重。 此时他才明白,今日的这顿宴席,看起来是场鸿门宴啊。 “既然他犯了错,就该认罚,无论你今日如何处置,我都不会干涉,一切全由你发落。” 朱允炆认真的看着朱允熥,补充了一句,同时观察着朱允熥的神情变化。 听了朱允炆的话,朱允熥心底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朱允炆的话,看起来是把主动权交到了他的手上,可是言下之意已经是在告诉他,错我已经让黄子澄认了,接下来就看你怎么做了。 “既然二哥都出面了,之前的事就算过去了,何况本宫也从未想过要迁怒于你。” “起来吧。” 朱允熥重新看向了黄子澄,笑着抬手示意了一下,满不在乎的说道。 听了朱允熥的话,黄子澄愣了一下,迟疑着看向了身旁的朱允炆。 “三弟不生气?” 朱允炆看着朱允熥,惊讶的问道。 “当然,小弟不但不生气,还为二哥能有他这样忠心不二的人感到高兴。” 朱允熥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 “三弟能有如此胸怀,二哥我自愧不如啊,都怪我平时管教不严,不过二哥可以向你保证,以后这样的事,绝不会再发生。” 朱允炆感慨的看着朱允炆,肯定的说道。 “我信你。” 朱允熥笑着说道。 “既然三弟已经原谅了你,还不谢恩?” 朱允炆笑了笑,转头看着黄子澄,沉声说道。 “多谢三皇孙殿下不杀之恩!” 黄子澄闻言,急忙行了一记大礼,感激的说道。 “下去吧!” 朱允炆摆了摆手,沉声说道。 黄子澄答应了一声,急忙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 可是就在这时,朱允熥却突然开了口。 黄子澄愣了一下,急忙停下了脚步,看了看朱允熥,接着又瞄了一眼朱允炆,脸上露出一丝茫然。 “三弟,还有事?” 朱允炆也有些不解,笑着问道。 “本宫都说原谅你了,怎么你说话还是这么不过脑子?!一会儿要自杀谢罪,一会儿又感谢本宫不杀之恩。” “怎么?在你眼里,本宫就是个嗜杀成性的魔头吗?” 朱允熥没有理会朱允炆,冷冷的看着茫然的黄子澄,一字一句的问道,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听到这话,朱允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狠狠地瞪了一眼黄子澄... 第四十七章 一句话一根手指 锦绣宫。 酒宴前。 “下官不敢!” 黄子澄浑身一震,急忙扑通一声再次跪在了地上。 “二哥,在你这宫里,底下的人要是说了不该说的话,该怎么处置?” 朱允炆没有理会黄子澄,转头看向了朱允炆,笑着问道。 “二哥刚才已经说了,全听你发落。” 朱允炆笑了笑,认真的说道,可是面色已经明显有些不对。 “好,既然这样,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命给你留着,说错一句一根手指,给二哥个面子,只要你一根手指。” “选哪一根,你自己定。” 朱允熥笑着答应了一声,接着转头若无其事的拿起了筷子,一边自顾自的夹了一口菜放进了嘴里,一边淡淡的说道。 黄子澄一听,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迟疑着看向了朱允炆。 “还愣着做什么?!等着本宫亲自动手吗?!” 朱允炆沉着脸,不满的说道。 “还请曹国公借刀一用。” 黄子澄咬了咬牙,无可奈何的看向了一旁始终未曾搭话的李景隆,皱着眉头说道。 李景隆没有多说什么,拔出了腰间的刀,丢在了黄子澄的面前。 黄子澄看了自顾自吃着菜的朱允熥一眼,紧张的拿起了刀,接着颤抖着直接斩断了自己左手的小拇指! “啊!” 随着一声惨叫传来,豆大的汗珠顺着黄子澄的额头瞬间滚落。 “菜不错。” 朱允熥就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没有听到一样,又夹起了一筷子菜,笑着称赞了一句,津津有味的继续咀嚼着。 “还不赶紧下去包扎!莫要坏了气氛!” 朱允炆笑了笑,转身沉着脸冲着黄子澄呵斥了一句。 黄子澄答应了一声,捡起了地上的半截手指,满脸痛苦的离开了大殿。 李景隆一句话都没有说,默默地捡起了自己的佩刀,重新入鞘。 “锦绣宫的菜肴,多少年了,还是这么可口。” 朱允熥一边吃着菜,一边称赞着。 对于朱允炆的反应,根本就没有在意过。 他知道,朱允炆已经对他起疑,刚才的情形,就是在故意试探他,他原本并没有想借着国子监的事找黄子澄的麻烦。 可是以他这么多年以来的行事风格,如果他今日真的就让黄子澄那么轻易的离开,他就不是那个目中无人,一事无成的纨绔了。 “来,喝酒!” 朱允炆并没有表露出更多的情绪,顿了一下,笑着拿起了酒壶,准备为朱允熥倒酒。 “不好意思了二哥,出门的时候我家婢女叮嘱过,大伤初愈,不能饮酒。” 可是朱允熥却直接抢先一步拿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直接扣在了桌子上,一脸歉意的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话,朱允炆愣了一下,迟疑着看向了站在朱允熥身后的紫宁。 此时的紫宁还在因为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而脸色微微发白,根本没有注意到朱允炆的眼神。 “不是她,是另一个。” 朱允熥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 “好,没关系,既然不能饮酒,那就吃菜,都是你爱吃的,是我特意叮嘱他们做的,尝一尝,看看味道变没变。” 朱允炆笑了笑,没有强求,放下了酒壶,指了指满桌的菜肴说道。 “好!” 朱允熥答应了一声,也不客气,就像回了自己家一样,一顿狼吞虎咽。 相比之下,朱允炆的吃相就斯文多了,不经意间还与坐在朱允熥身边的李景隆交换了几下眼神。 朱允熥看在眼里,不过并没有点破。 就这样,三人之间逐渐热络,有说有笑,边吃边讲述着过去的一些陈年旧事。 菜过五味之后,朱允熥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筷子,接着朱允炆提议,到花园中下几盘棋。 朱允熥欣然答应,小时候,下棋一直是他们二人之间经常会做的游戏,只是朱允熥从来都没有赢过。 然而正当他们走出寝殿,准备前往花园的时候,却迎面碰到了太子妃吕氏,于是众人纷纷行礼。 “听闻允熥来了,所以本宫就特意过来看看,细想一下,本宫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见你了吧?” 太子妃吕氏带着一丝象征性的笑容,打量了一眼朱允熥,缓缓说道。 “的确有些日子了,没能经常来向您请安,还望您不要怪罪。” 朱允熥点着头,一脸歉意的说道。 “无妨,本宫知道你忙,怎好麻烦你整日往这儿跑,从小你就调皮,你不来,本宫也省心。” 太子妃吕氏笑了笑,打趣着说道。 听到这话,一旁的朱允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这话明显就是嘲讽加嫌弃。 “您说的是,那以后我尽量能不来就不来。” 朱允熥也毫不退让,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回应,太子妃吕氏皱了皱眉头,轻哼了一声,眉宇之间闪过了一丝不满。 “本宫思虑许久,觉得有些话还是该跟你言明一下,你也不是外人,说多了你别不高兴。” 太子妃吕氏瞟了一眼面色有些凝重的儿子,再次看向了朱允熥,缓缓说道。 “允熥洗耳恭听。” 朱允熥拱了拱手,笑着说道。 他已经猜到,接下来吕氏说的话,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有些时候,人得认清自己的身份,要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允炆已经被陛下看作下一任储君,这也是你父王生前所想,本宫不求你能帮他什么,只希望你不要从中掣肘。” “人贵有自知之明,有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便努力争取,最终也是徒劳无功,甚至还会失去更多。” “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太子妃吕氏看着朱允熥,意味深长的说道。 每一句都没有明说,可是每一句却又说的十分清楚,个中深意,在场的人除了紫宁之外,全都已经明白其中之意。 “母妃!” 朱允炆脸色有些难看的看向了太子妃吕氏,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了?本宫跟允炆许久未见,作为长辈,有些叮嘱还是有必要的,毕竟本宫不会害他。” 太子妃吕氏看了一眼朱允炆,认真的说道。 “您说的对,有些东西,争来争去也没用,您的话允熥记下了。” “不过我过惯了纨绔的日子,只知道哪里的酒好喝,哪里的姑娘模样好看,其余的,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朱允熥笑着点了点头,吊儿郎当的说道。 “那就好,行了,你们忙吧,本宫也该回去了。” 太子妃吕氏笑着摆了摆手,看了朱允熥一眼,说完便转身离开,眼神之中闪过了一抹鄙夷之色。 “母妃慢走。” 朱允熥恭敬地行了一礼,微笑送别。 虽然吕氏只是庶母,但自从常氏死后,吕氏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太子妃,所以“朱允熥”对吕氏的称呼一直都是母妃。 只不过朱允熥却一直对这个词心有反感,不愿相称,好在不住在一个宫里,平时也见不到。 但是今日这顿饭吃的的确有些不是滋味,先有朱允炆的试探,后有吕氏的警告,都让他心情有些不爽。 这就是他为何今日没有带红鸢来的原因,以红鸢的性子,在面对刚才的情形时,恐怕早已经忍不住动手。 而且,他的另一项谋划也因为朱允炆的突然邀约而提前展开。 ... 花园内,凉亭中。 朱允熥兄弟二人相对而坐,桌上已经摆好了棋盘。 仔细想来,距离他们上一次坐在一起下棋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为了不引起朱允炆怀疑,从他穿越而来之后,他已经渐渐开始疏远朱允炆,毕竟他和曾经的“朱允熥”除了同样是一个“纨绔子弟”之外,性情已经完全转变。 在他看来,朱允炆虽然并不能成为一个执掌天下的君王,但绝对不是个草包,刚才在酒宴之上的反应就可以看得出来... 第四十八章 拼死护兄 夜幕下。 锦绣宫。 花园内。 “三弟,母妃刚才所言,确有诸多不妥之处,还望三弟不要见怪,二哥在这儿给你赔不是了。” 朱允炆端起一杯茶,冲着朱允熥敬了一下,一脸歉意的说道。 “咱们兄弟之间,说这些就见外了。” “母妃说的没错,像我这样的纨绔,本就该识时务,没资格妄想其他,二哥则不同,不但深得父王遗传,又备受皇爷爷恩宠,怎么是我能比得了的。” “储君之位,非你莫属,别人没资格,也抢不走。” 朱允熥笑了笑,一边落下一子,一边认真的说道。 “你就真的从未想过得到它?” 朱允炆认真的看着朱允熥,充满好奇的问道。 “我只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只钟意美人和美酒,其他的,没想过,也懒得去想。” “那个位子,只有你有资格,也只能是你。” 朱允熥轻轻摇了摇头,满不在乎的说道。 听了朱允熥的回答,朱允炆也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将朱允熥面前的茶杯斟满。 接下来,二人便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开始认真下起了棋。 李景隆从始至终都静静的陪在一旁,没有再多说一句,就像是在告诉朱允熥,在朱允炆的身边究竟该如何自处。 紫宁也始终默默地站在朱允熥的身后,虽然她很天真,但是也已经察觉到了朱允熥和朱允炆交谈之间的刀光剑影。 一局棋下完之后,朱允炆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输了! 这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输给朱允熥! “许久未下,想不到三弟的棋艺大有进步啊!” 朱允炆盯着棋局看了片刻,有些惊讶的说道。 “不,是二哥的心里有太多杂念罢了,以前从未见过二哥有举棋不定的时候。” 朱允熥笑了笑,看着朱允炆,意味深长的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话,朱允炆愣了一下,接着不禁摇头苦笑,不置可否。 “保护殿下!” 然而就在这时,站在一旁的李景隆突然大喊了一声,直接拔出了腰间的刀,张开了双臂! 随着话音落下,十几名黑衣蒙面的杀手突然出现,直奔凉亭冲来! 与此同时,护卫在四周的侍卫也迅速聚集了过来,挡在了凉亭的外围! “快带殿下离开!” 李景隆叮嘱了一句,直接提着刀冲向了杀手,迅速与敌人交上了手! 侍卫统领答应了一声,立刻护送着朱允炆冲出了凉亭,情急之下,朱允炆还不忘命令手下连同朱允熥也一起带上。 朱允熥牵起了紫宁的手,急忙快步跟上! 可是如此一来却耽搁了一些时间,给了杀手追上来的机会!就在三人在侍卫的掩护之下刚冲出凉亭的时候,发现后路已经被杀手给堵上! 十三名杀手!统一的黑色夜行衣!外加黑巾蒙面! 侍卫统领厉声下令,带着手下与敌人展开了殊死搏斗! 虽然侍卫人数占优,可是杀手的实力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没多久就有好几名侍卫倒在了血泊之中! 对方的目标,很明显是朱允炆! 紫宁脸色苍白,惊慌的躲在朱允熥的身后,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决不能让他们伤到殿下!” 李景隆一边迎敌,一边大声喊着,可是自己被几名杀手缠着,根本无法抽身赶来支援。 此时的朱允炆也早已脸色苍白,满脸紧张,眼看无法安全撤离,急忙招呼着朱允熥向凉亭中撤去。 凉亭四周有遮挡,不至于完全暴露在杀手的攻击范围之内! 可是就在三人向凉亭中撤回的时候,有一名杀手找到机会突破了重围,直奔朱允炆冲去,手中的长刀狠狠地刺向了朱允炆的后心! “殿下小心!” 侍卫统领脸色骤变,大喊了一声,拼着手臂中了一剑之后快速追了上来,可是一切似乎都已经晚了! 杀手的刀几乎就要刺中朱允炆后心! 情急之下,侍卫统领用力一把推在了紫宁的身上,直接将紫宁推向了杀手与朱允炆之间! 锋利的刀锋转眼即至! 紫宁脚下一个踉跄,惊恐的看着向自己刺来的长刀,瞬间呆滞!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一道人影闪电般从斜刺里冲出,一把推开了紫宁,挡在了杀手的面前! 朱允熥! 随着一股鲜血飞溅而出,杀手的刀狠狠地刺进了朱允熥的肩头! “殿下?!” “允熥?!” 倒地的紫宁,以及同时回身的朱允炆同时惊恐的大喊了一声! 与此同时,侍卫统领终于赶到,一刀刺向了杀手的后腰! 杀手见没有伤到朱允炆,想要拔刀还击身后的侍卫统领,但却发现自己的刀被朱允熥死死地抓在了手里! 转瞬之后,杀手瞪着满是惊恐和怨恨的双眼,闷哼了一声,直接倒在了地上! 侍卫统领的刀已经将他刺了个透心凉! 朱允熥转头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紫宁,确认紫宁没事之后,咬着牙关将嵌在肩头上的刀用力拔出! 随着刀被拔出,又一股鲜血喷涌而出! “允熥!” 朱允炆惊呼了一声,急忙上前扶住了朱允熥。 “殿下!” 紫宁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哭着跑到了朱允熥的身边,满脸慌乱的看着朱允熥肩头的伤口,不知所措,眼睛里满是自责。 如果不是朱允炆情急之下将她推开,或许她已经死在了那名杀手的刀下! “杀了他们!不许放走一个!” 朱允炆愤怒的冲着侍卫统领厉喝了一声,脸色铁青。 侍卫统领答应了一声,返身重新冲向了敌人! 正在这时,附近巡逻的羽林卫听到了锦绣宫内的动静,终于赶了过来,迅速将杀手合围! 看到援兵出现,朱允炆终于松了口气,从衣服上扯下来一块布,小心翼翼的堵在了朱允熥肩头还在流血的伤口上。 “你怎么这么傻?!为何要拿命去挡!你才刚刚伤愈啊!” 朱允炆有些自责的看着朱允熥,一脸担忧的说道。 “总不能眼看着他们伤了二哥吧?” 朱允熥笑了笑,认真的说道,脸颊上逐渐没有了血色。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朱允炆愣了一下,不禁有些动容。 “哭什么?放心,死不了。” 朱允熥伸手擦掉了紫宁脸上的泪水,艰难地笑着说道,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 伤口很深,几乎已经可以看到皮肉下的白骨! 如果不是他挡下了那一刀,朱允炆很可能就真的死了! 随着羽林卫的加入,杀手开始节节败退,眼见刺杀不成,便开始撤离,最终在锦绣宫侍卫和羽林卫的合围之下,杀了两人,生擒三人,其余的全都负伤逃走! “殿下,您没受伤吧?” 确认安全之后,李景隆快步赶到了朱允炆面前,紧张的检查了一下朱允炆的身体,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允熥受了重伤!赶紧传太医!” 朱允炆摇着头,厉声喝道。 李景隆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朱允熥肩头上的伤口,立刻派人传令太医院。 正在这时,一道红色的人影出现在夜幕下,闪电般向凉亭冲了过来。 “什么人?!” 李景隆厉喝一声,急忙起身准备迎击,定睛一看之下,才发现来的是红鸢。 “殿下,您受伤了?!” 红鸢冲到近前,紧张的看着朱允熥,皱着眉头问道。 “死不了,快看紫宁有没有伤到。” 朱允熥惨笑了一下,指了指旁边的紫宁。 红鸢急忙将紫宁拉了起来,仔细检查了起来。 “殿下,奴婢没事...” 紫宁摇着头,带着哭腔自责的说道。 她知道刚才都发生了什么,更知道如果刚才没有朱允熥,她就已经死了。 “你怎么来了?” 朱允熥松了口气,看了一眼红鸢,疑惑的问道。 “我在无意中发现似乎有人潜入了皇宫,担心殿下有事,就赶了过来,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 红鸢四下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说道。 朱允炆站在一旁,看着朱允熥肩头的伤势,神情凝重。 另一边,李景隆将被抓的三人汇聚一处,准备就地审问... 第四十九章 她的命比你的值钱 锦绣宫。 花园内。 “谁派你们来的?!” 李景隆紧握着手中的刀,冷冷的看着三名被抓的杀手问道。 三名杀手一声未吭,互相对视了一眼,突然不约而同的用力咬动了自己的后槽牙! “拦住他们!” 李景隆心里一紧,大喊了一声,急忙伸手抓向了其中一名杀手的下颚!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转瞬之后,三名杀手全都瘫软着倒在了地上,当场服毒自尽! 李景隆懊悔的咬了咬牙,伸手撕下了三人脸上蒙着的黑巾,紧接着不由得脸色骤变。 稍作迟疑之后,李景隆立刻转身向凉亭走去。 凉亭中,朱允炆面色凝重的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红鸢正在为朱允熥处理着伤口,眉宇之间透着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感激,也有自责。 “殿下,卑职一时疏忽,让杀手服毒自尽了,每个人的口中全都藏有剧毒。” 李景隆来到近前,拱手一礼,自责的说道。 “可否看出他们的身份?!” 朱允炆沉着脸问道。 “其中有一人卑职认识,是...胡惟庸麾下的死士...” 李景隆点了点头,皱着眉头说道。 听到李景隆的回答,朱允炆不由得脸色骤变,想起了之前朱允熥在奉天殿上说过的话。 当时朱允熥就说过,一旦他成为皇太孙,逆党必然会对他不利! 可是没想到,自己如今还未被册立为太孙,逆党就已经潜进了锦绣宫想要刺杀他! 朱允熥没有理会朱允炆和李景隆之间的交谈,待红鸢为自己处理完伤口之后,缓缓起身,径直向守在凉亭外的那名侍卫统领走去。 “允熥?” 朱允炆发现了朱允熥的举动,愣了一下,疑惑的跟了上来。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并不完全知道,只知道自己一回身的时候发现朱允熥已经为自己挡下了一刀。 “为什么要那么做?!” 朱允熥来到侍卫统领面前,面无表情的问道。 “...殿下...” “当时情势危急,卑职来不及多想,总不能看着二皇孙殿下死在杀手的刀下吧?” 侍卫统领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的答道。 “所以你就将一名无辜的女子推向杀手的面前?!二哥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朱允熥冷冷的盯着侍卫统领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 听到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见朱允炆不由得脸色一变,眉头紧锁。 “此事与二皇孙殿下无关!都是卑职在情急之下所为,如果三皇孙殿下觉得一个婢女的命比二皇孙殿下的命更重要的话,卑职甘愿受罚!” 侍卫统领犹豫了一下,斩钉截铁的说道,丝毫没有悔过之意。 听了侍卫统领的话,朱允熥面色瞬间一沉,眼睛里闪过了一抹杀意! 不过没等他发作,一道红色的人影就已经闪电般冲出,转眼来到了侍卫统领的面前,直接一脚蹬在了侍卫统领的小腹之上! 红鸢! 侍卫统领闷哼了一声,直接倒飞而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朱允炆和李景隆同时变了变脸色。 红鸢面色铁青,径直向倒在地上的侍卫统领走去,明显已经动了杀心! 在她的心里,紫宁对她来说跟朱允熥同等重要!没人可以伤害紫宁!即便对方是朱允炆的人! “你想干什么?!” 侍卫统领瞪着红鸢,厉声喝道。 红鸢没有搭话,弯腰捡起了侍卫统领掉在地上的佩刀,缓缓举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侍卫统领脸色骤变! 就在红鸢准备挥下手中长刀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快步赶了过来,挡在了红鸢的面前。 李景隆! “让开!” 红鸢眯了眯眼睛,冷冷的说道。 除了朱允熥,她从未将这宫中的任何人放在眼里!即便是身居高位的曹国公李景隆! “你不能杀他!” 李景隆摇着头,沉声说道,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敢伤流离宫的人,必须死!” 红鸢一字一句的说道。 “可这里是锦绣宫!他也是为了救二皇孙!” 李景隆眉头紧皱,提醒着说道。 “与我何干?!” 红鸢冷冷的说了一句,接着便准备再次动手。 “住手!” 正在这时,一个不满的声音响起,太子妃吕氏带着一帮随从赶了过来,脸上全都是不满。 看到太子妃吕氏到场,众人纷纷行礼。 “没事吧?” 来到近前之后,太子妃吕氏一脸关切的打量了一眼朱允炆,紧张的问道。 “母妃放心,孩儿没事。” “但是允熥替我挡了一刀,肩头受了重伤。” 朱允炆摇了摇头,指了指一旁的朱允熥,缓缓说道。 “原来是这样,你能如此,也不枉允炆从小对你那么好。” “可你就是这么管束你的手下的吗?!” 太子妃吕氏看了一眼朱允熥肩头的伤,不痛不痒的说了一句,紧接着突然面色一沉,不满的说道。 根本没有关心朱允熥到底伤得重不重,一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 “母妃...” 朱允炆愣了一下,急忙冲着太子妃吕氏使着眼色。 可是太子吕氏却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依旧不满的瞪着朱允熥,等待着答复。 “她只是想为自己的姐妹讨个公道,有错吗?” 朱允熥笑了笑,淡淡的问道。 “刚才本宫大概听到了一些,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就是一个低贱的婢女,死了便死了,能为保护皇孙而死,是她的荣耀!” “怎么?难道你还想为了一个低贱的婢女在锦绣宫纵容手下撒野不成?!” 太子妃吕氏冷冷的瞪了一眼手里拿着刀的红鸢,沉声呵斥道。 “母妃,别再说了!” 朱允炆眉头紧皱,急忙过来拉了拉太子妃吕氏的衣袖,不停地使着眼色。 “都愣着做什么?!就这么看着她在锦绣宫撒野?!当着本宫的面,还不放下兵器?!拿下!” 太子妃吕氏根本不听朱允炆的劝阻,厉声喝道。 随着一声令下,几名锦绣宫侍卫立刻上前,作势就要拿下手握长刀的红鸢。 “住手!” “我看谁敢?!” 朱允熥脸色铁青,爆喝一声。 与此同时,朱允炆也急忙摆手制止了那几名侍卫。 “怎么?连你也想在本宫面前放肆?!” 太子妃吕氏看着朱允熥,冷冷的问道,眼神中带着一丝明显的挑衅。 “不过就是个低贱的婢女?!” “或许母妃真的这样认为,但在我心里,她们并不低贱!” “她们的确是我身边的婢女,但她们更是我的朋友,伙伴!” “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们!” 朱允熥看着太子妃吕氏,一字一句的说道。 话音刚落,朱允熥已经拖着重伤的身体直接转身向红鸢走去,一把夺下了红鸢手中的刀。 “你想做什么?!” 太子妃吕氏满脸愤怒,厉声问道。 朱允熥没有回答,径直来到了那名倒在地上的侍卫统领面前,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朱允熥缓缓蹲下了身,盯着侍卫统领的眼睛,冷冷的问道。 “事出有因,我只是想救...” 侍卫统领刚一开口,话还没有说完就戛然而止! 一道寒光闪过,朱允熥手里的刀就已经挥出,瞬间割开了侍卫统领的咽喉! 飞溅而出的鲜血直接扑面喷在了朱允熥的脸上! 看到这一幕,在场所有人全都愣在了原地。 “她的命,比你的值钱!并不低贱!” 朱允熥看着侍卫统领满脸惊恐的倒在血泊之中,冷冷的说了一句。 “放肆!” “反了反了!你的眼里还有本宫吗?!” 太子妃吕氏彻底爆发,嘶吼着喊道。 与此同时,几名侍卫立刻拔出了手里的兵器,作势就要对朱允熥动手。 “全都不准动!” “退下!” 朱允炆一看,急忙厉声喝道。 红鸢冷冷的看着几名准备动手的侍卫,藏在衣袖中的匕首已经滑落在手中,满脸杀意,随时准备出手... 第五十章 满眼心疼的朱元璋 锦绣宫。 花园内。 朱允熥丢掉了手里的刀,缓缓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尸体。 “她是我的人,谁敢让她死!我就让谁活不成!这就是我的规矩!” 朱允熥冷冷的说了一句,转身看向了朱允炆。 “二哥,得罪了。” “想必这里不会再欢迎我了,真的是时候该离开了。” 朱允熥冲着朱允炆拱手一礼,苦笑着说了一句。 “允熥,太医马上就要到了,等等再走不迟。” 朱允炆迟疑了一下,看着满脸鲜血的朱允熥,面色凝重的说道。 “算了,再不走,恐怕我就得死在这儿了。” “紫宁,回家。” 朱允熥笑着摇了摇头,冲着紫宁伸出了手,温柔的说道。 紫宁茫然的点了点头,快步来到了朱允熥身边,满脸紧张。 紧接着,朱允熥牵起了紫宁的手,在红鸢的搀扶之下径直离开。 “拦住他!” 太子妃吕氏愤怒的看着周围的侍卫和羽林卫,厉声喝道。 可是有朱允炆在,再加上朱允熥刚才毫不迟疑的杀了侍卫统领,已经导致所有人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朱允熥!别以为你得了恩宠就可以无法无天!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 太子妃吕氏眼见没人敢动,愤怒的看着朱允熥离开的背影,狠狠地说道。 “如果母妃觉得受了委屈,大可以去皇爷爷面前告我的状!” 朱允熥冷冷地丢下了一句话,头也没回的离开了锦绣宫。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太子妃吕氏气不过,转头指着周围不为所动的侍卫和羽林卫,不满的发泄着心中的愤怒。 “母妃,可以了。” 朱允炆面色凝重,看着面前暴跳如雷的母妃,有些无奈的说道。 此刻的他,心里五味杂陈,有些无力,因为他知道,从今日之后,他和朱允熥之间,或许真的已经回不到过去。 “还有你!” “他居然当着你的面杀了你麾下的侍卫统领!你却只能袖手旁观!没用的东西!” 太子妃吕氏愤怒的指着朱允炆训斥了一顿,看了一眼周围众人之后,跺了跺脚,失望的转身离开。 还有更难听的话,碍于周围的人太多,她最终还是忍住没有说出来,那是她最后的一丝理智。 看着朱允熥和母妃相继离开,朱允炆无力的仰头长叹一声,脸上写满了无奈。 李景隆见状,遣散了周围的人,并下令将地上的五具尸体带走,接着缓缓来到了朱允炆的身边。 “他变了。” 良久之后,李景隆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没错。” “以前的他,虽然顽劣,但绝没有执刀杀人的勇气,看着他刚才动手时的样子,本宫几乎已经不认识了。” 朱允炆沉默了片刻,意味深长的说道。 “或许,殿下今后的确应该将他视为对手来看待了。” 李景隆迟疑着说道。 “即便如此,本宫也不希望有人伤害他,因为我答应过父王。” “何况今日若没有他,本宫或许真的已经死了。” 朱允炆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缓缓转身离开。 李景隆皱了皱眉头,迟疑着跟了上去。 ... 明和殿。 羽林卫大统领郭英快步走入。 “启禀陛下,刚刚锦绣宫传来消息,三皇孙殿下受了重伤!” 郭英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 “什么?!” “怎么回事?!他怎么跑去锦绣宫了?!谁伤得他?!” 朱元璋闻言脸色骤变,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幅心惊不已的画面。 “今日二皇孙设宴邀请三皇孙兄弟相聚,不料中途有高手潜入锦绣宫刺杀,三皇孙为了保护二皇孙,肩部遭受重创!” 郭英急忙解释。 “你这个羽林卫大统领是干什么吃的?!为何会让杀手混入宫城?!” 朱元璋一听,立刻起身,瞪着郭英,不满的说道。 不过与此同时,他也松了一口气,因为事实并不是他脑海中浮现出的样子。 “微臣失职,请陛下恕罪!” 郭英浑身一震,立刻跪在了地上。 “伤势严不严重?!现在人在何处?!” 朱元璋摆了摆手,皱着眉头问道。 听闻孙儿重伤,他的心里已经十分焦急,此时也顾不上再追究郭英的责任了。 “已经在返回流离宫的路上。” 郭英拱手答道。 “这孩子,刚刚伤愈,怎么又让自己受了伤!” 朱元璋责备着说了一句,立刻快步向外走去,面露焦急。 郭英急忙起身跟上。 “允炆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朱元璋边走边回过神来,紧张的问了一句。 “二皇孙殿下并无大碍。” 郭英继续答道。 朱元璋听完放下了心,迅速出宫赶往流离宫。 可是就在朱元璋刚刚走出明和殿的时候,却迎面碰到了匆匆赶来的太子妃吕氏。 没等朱元璋反应过来,只见太子妃吕氏就直接跪在了地上,委屈的哭诉了起来,请求朱元璋为自己做主。 ... 流离宫。 朱允熥静静的躺在床榻上,一名太医正在为他处理着伤口,刺骨般的剧痛让他忍不住眉头紧锁,额头上满是汗珠。 当太医匆匆忙忙赶到锦绣宫的时候,发现受伤的人已经不见了,紧接着朱允炆便命令太医即刻赶往流离宫。 “殿下,对不起,都怪奴婢...” 紫宁跪坐在床榻旁,满脸自责的看着朱允熥,眼眶中闪烁着泪花。 “此事与你无关,何必自责。” 朱允熥强忍着疼痛挤出了一丝笑意,缓缓说道。 “可您若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受了这么重的伤...” “都怪奴婢...” 紫宁咬着嘴唇,看着朱允熥肩上的伤口,心疼的说道。 “别想那么多了,即便没有你,那一刀我也会挡下,不是你的错。” “好了,别再自责了。” 朱允熥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勾了一下紫宁的鼻尖,安慰着说道。 可是越是听到朱允熥这样说,紫宁的心里就越难受,眼眶中的眼泪最终还是夺眶而出。 令她落泪的原因,不只是殿下为了救她而身受重伤,而是殿下在太子妃吕氏的面前一直在不顾一切的维护她,甚至不惜为她直接当众杀了锦绣宫的侍卫统领,彻底得罪了太子妃! 殿下能对她如此看重,是她从不敢奢望的恩宠。 正在这时,脚步声响起,满脸着急的朱元璋快步走了进来。 “熥儿?!” “熥儿?!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朱元璋一边呼唤着,一边快步来到了病榻前,焦急的问道。 一看朱元璋来了,跪在地上的紫宁和默默守在一旁的红鸢急忙行礼,接着退到了一边。 “见过皇爷爷。” 朱允熥一边说着,一边想要起身迎接。 “躺好!躺好!” 朱元璋一见,急忙伸手制止了朱允熥,看着朱允熥肩头的伤口和脸上残留的血迹,一脸关切的说道。 “伤势如何?” 接着朱元璋转头看向了行礼之后就开始继续处理伤口的太医,沉声问道。 “回禀陛下,伤得不轻,但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只要安心静养就能无碍。” 太医拱手一礼,恭敬地答道。 “好好好,你继续。” 朱元璋松了口气,然后重新看向了依旧面露笑容的朱允熥。 “皇爷爷,孙儿没事,您不必担心。” 朱允熥强忍着疼痛,挤出了一丝艰难的笑意,缓缓说道,由于太医正在进行包扎,每牵动一下伤口他就忍不住深深皱一次眉头。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上次的伤才刚好,这又受了重伤!” 朱元璋不满的瞪了朱允熥一眼,心疼的说道。 “当时杀手是冲着二哥去的,孙儿来不及想那么多就冲上去了,总不能看着二哥死在孙儿的面前。” “更何况,从小宫中只有二哥待我最好,孙儿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二哥出事,所以即便是今日孙儿死了也无憾。” 朱允熥笑着,一脸认真的说道。 听到朱允熥这话,朱元璋皱了皱眉,本想责备朱允熥胡说八道,却又强行收了回去。 想到这些年朱允熥的遭遇,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拿起了紫宁方才放在床头的手帕,轻轻为朱允熥擦拭着额头的汗水,眼神中满是疼爱... 第五十一章 来之不易的恩宠 流离宫。 “皇爷爷,孙儿没事,您不必太过担心了,上次那么重的伤都挺过来了,何况这次。” 朱允熥看着满脸关切的看着自己的朱元璋,嘴角带着一丝苦涩的笑意,轻声说道。 “没事就好。” “不过朕听闻你在流离宫中做了一些出格的事?有这回事吗?” 朱元璋点了点头,突然话锋一转说道,面容也开始变得有些严肃。 “没错,孙儿杀了锦绣宫的侍卫统领。” 朱允熥听完,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说道。 “为何?!” 朱元璋眉头微皱,沉声问道。 “因为他将孙儿的婢女推向了杀手的刀!护卫不力,本是他的过错,为何要让孙儿的婢女承担?!” “虽然他是为了救二哥,但让杀手有机会对二哥出手已经证明他的无能!既然是无能之人,留着何用?!” “更何况,孙儿自从因为罪恶之名迁入流离宫之后,一直是她跟孙儿相依为命,没有她,孙儿可能早就已经死了,活不到现在。” “无论如何,孙儿都不会让她死在孙儿前面!” 朱允熥看着朱元璋,脸上毫无胆怯和惧意,将当时的来龙去脉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说到最后,看向紫宁的双眼之中深情流露。 那是只有对亲人才会流露出的眼神,他对朱元璋都不曾流露过。 “陛下恕罪!殿下那么做,都是因为奴婢,是奴婢没用。” “陛下若要责罚,奴婢愿意以死谢罪,求您饶过殿下。” 紫宁也转身跪在了朱元璋面前,声泪俱下,满脸哀求的说道,眼泪顺着眼角一滴滴掉落在地。 “奴婢护卫不力,让杀手有了可乘之机,奴婢愿受任何责罚,只求陛下饶过殿下!” “这些年,他真的不容易...” 一旁的红鸢也直接跪在了地上,满脸自责。 朱允熥刚才当着朱元璋的面说的那些话,早已让她们二人全都动容。 或许正是因为朱允熥对她们的这份视如血亲的重视,才让她们甘心以死相随。 “好了,朕还没有说什么呢,你们这一个个的都开始要死要活。” “朕什么时候说过要责罚他了?” 看着面前主仆情深的三人,朱元璋苦笑着摆了摆手,无奈的说道。 成大事者,学会用人是必备的能力,能让底下人如此以命相护,已经足以证明眼前这个孙儿的不简单。 方才看到孙儿双眼之中的那抹眼神时,他竟然莫名的生出了一丝羡慕。 “皇爷爷不怪孙儿?” 朱允熥一脸惊讶的看着朱元璋,感动的问道,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试图在恳求长辈的原谅。 “你没有做错,皇爷爷为何要怪你?” 朱元璋笑着点了点头,温和的说道。 “多谢皇爷爷。” 朱允熥听完,感激的道了一声谢,眼眶湿润,说着就要挣扎着起身行礼。 “别动!” “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小心牵动了伤口!躺好!” 朱元璋见状,急忙上前制止了朱允熥,认真的叮嘱道。 朱允熥答应了一声,急忙躺好,一脸乖巧的模样。 “你们两个也起来吧。” 紧接着,朱元璋转头看了紫宁和红鸢一眼,抬手示意着说道。 二人行礼致谢之后,缓缓起身,恭敬地站在了一旁。 “熥儿,你方才说,杀手的目标是允炆?” 朱元璋迟疑了一下,重新看向了朱允熥,沉声问道。 “没错,若非孙儿反应及时,恐怕二哥当时就危险了。” 朱允熥肯定的点着头,认真的说道。 听完朱允熥的回答,朱元璋不由得眉头紧皱,想起那日朱允熥在册立大典上说过的那些看似危言耸听的话,面容变得有些凝重。 说实话,当日他虽然答应推迟册立大典,但并非完全是因为朱允熥所说的会给自己的二皇孙招来杀身之祸,还有一半原因是怀疑燕王和秦王之间真的通过刘三吾在暗中争夺储君之位。 所以当时才做了那个决定,准备查清一切之后再作定夺。 可是最近这些日子,先是蓝玉余党在京都作乱,现在又有杀手潜入宫中行刺,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被眼前的这个孙儿说中了。 “郭英?!” 朱元璋沉思片刻之后,转头看向了身后。 “在!” 燕羽卫大统领郭英快步走到近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可否查清刺客的身份?!” 朱元璋面露不悦,沉声喝问。 “回禀陛下,据底下人回报,当时曹国公已经确认杀手身份,认出了其中一人乃胡惟庸麾下一名死士!” 郭英拱着手,恭敬地答道。 “胡党?!” 朱元璋闻言,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先有蓝玉余党,如今胡惟庸麾下的死士也出现了,更加证明了身旁这个孙儿的言论。 “你这个羽林卫大统领究竟是怎么当的?!居然让胡党这么轻易的就潜入了锦绣宫?而且你居然浑然不知?!” “如果今夜不是允熥冒死救下允炆,你可知你会有什么下场?!” 朱元璋眯了眯眼睛,冷冷的看着郭英,沉声问道。 “微臣有罪!” 郭英浑身一震,急忙跪在了地上。 “朕不想听什么悔过之言!给你三个时辰!天亮之前,务必肃清六宫,防止还有杀手潜藏于宫中!” “如若今后再发生这样的事,你这个大统领的位子,就换别人来坐!” 朱元璋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冷冷的说道。 “遵旨!” 郭英答应了一声,立刻起身离开。 临转身之前,还不忘感激的看了朱允熥一眼。 虽然朱允熥并非有意帮他,但不得不说,的确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他一次。 “王德发!” 紧接着,朱元璋又看向了恭候在一旁的太监总管王德发。 “奴才在!” 王德发闻言,急忙快步来到近前。 “传朕旨意,命锦衣卫协同中军都督府,立刻封锁京都,彻查逆党!凡疑似蓝玉、胡惟庸余党者,格杀勿论!”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朱元璋沉着脸,一字一句的说道。 “遵旨!” 王德发答应了一声,急忙领命离开。 安排好一切之后,朱元璋长吁了一口气,略感疲惫,缓缓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面色凝重。 “紫宁,奉茶。” 朱允熥很识相,立刻冲着紫宁使了个眼色,轻声提醒道。 紫宁急忙点了点头,起身小心翼翼的为朱元璋敬了一杯热茶。 “你们都先下去吧。” 朱元璋喝了一口茶,顿了一下,摆手示意殿内的所有人退下。 众人恭敬地答应了一声,陆续退出了大殿,候在了外面。 “皇爷爷,您也不必太过担心,有锦衣卫和中军都督府联合出面,相信很快就可以收到成效。” “您整日为国事操劳,已经够辛苦的了,需得注意龙体。” “怪只怪孙儿无能,无法为皇爷爷分忧。” 朱允熥躺在床榻上,看着面色凝重的朱元璋,一脸关心的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话,朱元璋稍微愣了一下,紧接着嘴角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谁能想到,这个曾经几乎被自己就快遗忘的孙儿,居然能说出这么体己的话,还想着要为自己分忧。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朕已经很欣慰了。” 朱元璋笑了笑,语重心长的说道。 “孙儿没做什么,只不过拼着一股蛮力救了二哥,不算什么。” 朱允熥摇着头说道。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把朕赐给你的那些封赏大多都分给了城外的百姓?” 朱元璋笑着问道。 “皇爷爷知道了啊...” 朱允熥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嘴角露出了一丝憨憨的笑意。 “既然做了这样的事,为何要瞒着?连皇爷爷都不告诉?” 朱元璋点了点头,满脸欣慰的问道,言语之间,嘴角已经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抑制不住的欣慰... 第五十二章 皇爷爷的丰功伟绩 锦绣宫。 “不过是一些力所能及的琐事,何足挂齿,又怎好意思逢人就说,别人知道了还以为孙儿在邀功呢。” 听到朱元璋的询问,朱允熥摇着头,一脸认真的说道,嘴角的笑意更浓。 “这岂是琐事?你皇祖母在世之时,常常提醒朕要勤政爱民,朕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你能这么做,朕很欣慰,相信你皇祖母的在天之灵也会高兴。” 朱元璋看着朱允熥,认真的说道,言语之间满是赞许。 如今的他,看着眼前这个不断给自己制造惊喜的孙儿,越来越喜欢。 “皇爷爷的丰功伟绩,孙儿全都知道,皇爷爷不但多次减免百姓的赋税,还徒富民,抑豪强,奖励百姓垦荒,大搞移民屯田和军屯,还命各地布政司组织百姓兴修水利,大力提倡种植桑、麻、棉等经济作物和果木作物。” “截止洪武二十四年,天下田土,已达3874746顷。” “不只如此,您还对我朝百姓中所有年长者施以尊重,颁布诏书和法令,规定各地都要善待老人,并让布政司定期送去米面衣物进行慰问。” “为了让年老者老有所依,您还特意下旨,命年七十以上者,许令一子侍养,免其服役。” “您还建立了养济院,收留无家可归或家中无依的年长者,死了之后朝廷还会发放丧葬费。” “您对百姓的恩泽,无时无刻不令孙儿敬服,有您在,是天下百姓之福,更是我大明江山之幸。” 朱允熥点了点头,突然开始滔滔不绝,如数家珍。 听完朱允熥的话,朱元璋直接愣在了原地,惊讶的睁大了双眼,露出了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朱元璋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朱允熥,无比惊讶的问道。 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被别人称为废物的孙儿,对自己曾经做过的这些事竟然如此了如指掌。 “您的这些功绩,百姓和朝中之人经常挂在嘴边,久而久之,孙儿就听得多了,自然也全都记在了心里。” “或许是这些年一直没办法见到您,所以孙儿对于您的事迹格外留心和在意。” 朱元璋笑了笑,一脸老实的答道,笑容看起来既真挚又苦涩。 听了朱允熥的回答,朱元璋不禁有些动容,没想到这个孙儿的爱民之心,居然全都是受到了自己潜移默化的影响,心里满是自豪和欣慰。 “孺子可教,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朱元璋满意的点着头,语重心长的称赞道。 朱允熥咧嘴一笑,露出了一丝骄傲的神情。 要想重获恩宠,拍马屁绝对是一项必备的技能! “对了,国子监辩难一事,朕都已经知晓了,刻意为难你的人朕也已经把他们全都收拾了,就当是为你出气了。” 朱元璋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多谢皇爷爷!” 朱允熥感激的拱了拱手说道。 “可你之前不是说你不爱读书么?却如何又能说出那番颇有见地的话来?” 朱元璋迟疑了一下,一脸疑惑的问道。 “孙儿说不爱读书,只是因为不喜欢和那些只会之乎者也,不知变通的呆瓜们一起读书而已。” “孙儿平时好读话本,比那些诗书典籍有意思多了。” “至于为何能说出当时的那番话,或许是因为从皇爷爷的事迹当中有所感悟,情急之下就脱口而出了,孙儿自己听了都有些惊讶。” 朱允熥笑了笑,一本正经的说道。 听完朱允熥的回答,朱元璋的心里是既满意又失望,满意的是发现这个孙儿的确比较聪慧,而且对自己十分崇拜。 可是听到这小子只对话本感兴趣的时候又有些失望,如果把这些心思全都放在正途,何愁不能成为国之大才。 “既然不喜欢,那今后就不必去了,沉下心来,多读点书,不要整天就知道把心思花在那些旁门左道上,不要令朕失望。” 朱元璋叹了口气,认真的叮嘱道。 “孙儿记下了。” 朱允熥为难的点了点头答应道。 “好了,你好好养伤吧,朕过段日子再来看你。” 看着朱允熥那副敷衍的样子,朱元璋无奈的摇了摇头,叮嘱了一句,缓缓起身离开。 “皇爷爷慢走!” 看着朱元璋离开的背影,朱允熥大声说了一句,嘴角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笑意。 虽然又受了重伤,可是一点也不亏,不但让郭英无形中欠了自己的人情,还成功又在朱元璋的心中加深了印象。 他看得出来,朱元璋对他已经越来越满意。 但他并没有刻意在朱元璋面前去表现的更好,一个人太聪明了,反而会引来忌惮,饭得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走。 ... 燕王府。 早已入睡的燕王朱棣突然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皱了皱眉头之后起身打开了房门。 朱能站在门外,看到脸上带着些许不悦的朱棣之后,急忙行礼。 “何事?!” 朱棣沉着脸,不满的问道。 “回禀殿下,刚才宫里传出消息,锦绣宫突然出现了大批刺客,行刺了二皇孙!” 朱能急忙答道。 “结果如何?!” 听到朱能的回答,朱棣脸色骤变,一脸惊讶的追问道。 “有惊无险!” 朱能拱手答道。 朱棣闻言,神情不但没有舒缓,反而眉头皱得更紧,甚至心中还生出了些许的失望。 “不过三皇孙为了救二皇孙,受了重伤!” 朱能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可有性命之忧?!” 朱棣继续追问。 “太医及时赶到,已经无碍,陛下还特地赶去探望了他。” 朱能摇着头说道。 听完朱能的回答,朱棣忍不住瞪了问一句答一句的朱能一眼,转身回到了房内,面色凝重的来回踱着步子。 “刺杀的人是胡党。” 朱能缓缓跟进房中,继续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 “想不到居然都被他言中了!” “胡、蓝两党同时出现在京都,而且都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是不是太巧了一些?” “虽然他们一直未被铲除干净,可是最近的动作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朱棣一边踱着步子,一边若有所思的说道。 “殿下怀疑这两件事之间有所联系?” 朱能愣了一下,迟疑着问道。 “或许吧。” “本王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一时之间又说不出来。” 朱棣眉头紧皱,喃喃自语着说道。 “陛下已经下旨,命锦衣卫和中军都督府协同办案,务必将潜藏于京都内的胡、蓝两党彻底剿灭。” 朱能顿了一下,继续低声说道。 “那就静观其变,等着看结果吧!” 朱棣沉声说了一句,再次陷入了沉思。 不知不觉间,他的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好像有一团乌云正逐渐开始笼罩着整个京都。 ... 九幽界。 鬼洞。 一间硕大的密室中,一名身形健硕的中年人直接被人一脚蹬在了胸口,闷哼了一声,满脸痛苦的连退数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脸色瞬间充血。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道红色的人影已经如影随形般来到了他的面前,一把匕首直接抵在了中年人的咽喉上! 冰冷刺骨! “让你带人去刺杀朱允炆,你的人却差点杀了殿下!找死吗?!” 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回荡在整间密室之中,话音中的杀气直接让周围中年人的手下纷纷低下了头,面露惶恐! 说话的人,正是红鸢! 而跪在地上的人,则是不久之前刚刚潜入锦绣宫行刺的杀手之一! 那场刺杀,就是以他为首! “还请红姑恕罪!当时一片混乱,事出突然,我等绝非有意为之!” 中年人冷汗直冒,急忙解释。 “你以为你有几个脑袋?!” 红鸢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中年男人,一字一句的问道。 “属下知错!” 中年人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的说道,不敢再有半句解释。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周围所有人也都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一个个满脸惶恐。 “属下知错!” 异口同声... 第五十三章 罗刹堂 九幽界。 鬼洞。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自己动手吧!” 红鸢冷冷的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重新看向了面前的中年人,声音冰冷的说道。 “多谢红姑不杀之恩!” 中年人拱手一礼,感激的说了一句,紧接着直接拔出了手中的刀,毫不迟疑的切掉了左手的小拇指和无名指! 动作麻利!面不改色!不敢有任何迟疑! 周围的其他人看着中年人鲜血淋漓的左手,一个个面色凝重。 “锦绣宫事件之后,锦衣卫和中军都督府已经全部出动,殿下有令,需尽快组织部分人手,撤离京都,动静最好弄得大一些,制造出逆党恐慌逃亡的假象,以此来迷惑朝廷。” “剩下的人,继续蛰伏,没有殿下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轻举妄动,不得踏出九幽界半步!” 红鸢迟疑了一下,继续开口说道。 “属下明白!” 中年人闻言,急忙躬身应道。 红鸢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径直转身离开。 目送红鸢离开之后,中年人这才缓缓站起了身,断指之痛早已令他满头大汗,但他却不敢有丝毫不满,因为他太知道一旦违背红姑的下场是什么! 他叫齐云,胡惟庸在逃余党之首,曾隶属于胡惟庸暗中培植的暗势力,两年前被朱允熥收服,从那之后一直以朱允熥马首是瞻! 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罗刹堂京都分堂堂主!驻守京都,随时听候差遣! 罗刹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支隐藏在暗夜中的势力,遍布包括京都在内的大小七十二城!其中除了侥幸逃生的胡惟庸余党之外,还汇聚了诸多能人异士,专门替朱允熥办差,侦查、缉拿、暗杀,样样皆通。 虽然隐于暗夜之下,无人知晓,但势力早已不输于锦衣卫!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夜之王! “堂主,属下为您治伤!” 一名手下快步来到齐云身边,面色凝重的开始为齐云处理伤口。 “幸好殿下无碍,否则我等百死莫赎!” 齐云松了口气,一脸自责的说道。 “堂主,我们何时行动?” 另一名手下恭敬地问道。 “联络各处人手,挑选二十人,今夜子时,准时杀出京都,不计后果,动静越大越好!” 齐云眯了眯双眼,冷冷的说道。 “是!” 话音落下,密室内的所有人齐声恭敬答道。 ... 流离宫。 朱允熥躺在床榻上,看着缓缓从殿外走进来的红鸢。 红鸢行了一礼,看了一眼正在床边服侍的紫宁,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看到红鸢点头,朱允熥的嘴角瞬间闪过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至此,他的又一谋划已经顺利完成。 为了证明自己那日在奉天殿上说过的话,他早已筹划了针对朱允炆的刺杀,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机会。 而当朱允炆突然主动邀约他前去赴宴的时候,他就知道机会来了,于是离开之前就让红鸢暗中出宫联络罗刹,带人潜入宫城,突袭锦绣宫。 其实他并没有真的想杀掉朱允炆,更没想拼死去救朱允炆,那一刀,只是想刺伤朱允炆,让刺杀变得更真实一些,以此来佐证自己的言论,也让下一步谋划更加顺理成章。 可谁知锦绣宫侍卫统领的行为,却影响了整个布局,虽然因此再次受伤,但却无形中让他的谋划更加完美,不但赢了一个拼死护兄的功劳,还让羽林卫大统领欠下了人情。 羽林卫本不在他的谋划之内,因为他知道,郭英是朱元璋的死忠,而且他的妹妹又是如今的后宫之主郭宁妃,虽非皇后,但地位和恩宠早已与皇后无异。 虽然不能收服郭英,但或许可以借助郭英,与这位后宫之主打好关系,以备将来之需。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利好的方向发展着,让朱允熥对自己心中的谋划越发的胸有成竹。 当天夜里,京都城中突然生乱,被围困城中的胡党与锦衣卫、金吾卫大开杀戒,双方各有死伤。 最终胡党残余势力拼死冲出重围,逃之夭夭。 锦衣卫、金吾卫虽然伤亡不小,但好在不负圣命,肃清了京都,朱元璋龙颜大悦。 ... 两日之后,朱元璋命令秦王朱樉赴京面圣的旨意也终于传到了西安府。 秦王府。 偏殿之中,秦王朱樉面色凝重的坐在椅子上,已经沉默了许久。 册立大典中断,刘三吾被抓下狱的消息,早就传到了西安府,他料到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 “殿下,如今您被牵扯进这桩夺储之事中,卑职担心,此去京都,恐怕会有危险啊。” “要不要找个理由先搪塞过去?称病如何?” 秦王府亲卫统领庞松面色稍显凝重,迟疑着说道。 “你想让本王抗旨不遵吗?!到时候只会更加被动!” “即便是龙潭虎穴,本王也非去不可,皇命不可违。” “如果本王不去,反倒落人口实,有理说不清了。更何况,老四人已在京都,本王若不敢去,岂不正合他的心意。” 朱樉冷笑了一声,若有所思的说道。 “可刘三吾已经身在诏狱,锦衣卫的酷刑,没人能够受得了,万一他说出一些不利于殿下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庞松犹豫着,继续提醒道。 此时远在西安府的秦王,还没有收到刘三吾死在诏狱的消息。 “即便如此,京都的这一关,本王必须得亲自去过!既然当初答应与那位结盟,如今就不能畏首畏尾,什么场面本王没有见过!” 朱樉冷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说道。 “那需不需要做些准备?” 庞松见无法劝动秦王,意有所指的问道。 “不必!” “本王既然有胆去,自然就有信心安然无恙的回来!” “既然京都出了这么一位搅弄风云的侄儿,本王怎能不去一睹风采?” 朱樉摆了摆手,饶有兴致的说道。 “这位三皇孙,的确一鸣惊人,几句话就让陛下推迟了册立大典,还让近年来风生水起,被陛下十分恩宠的刘三吾直接下了诏狱!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可是他的出场方式虽然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但因此同时得罪了殿下和燕王,恐怕也只是个做事不考虑后果的愣头青罢了,或许一切都是巧合。” 庞松点了点头,可是紧接着又摇着头说道。 “不论他是一鸣惊人,飞黄腾达也罢,还是昙花一现,万劫不复也罢,总之是个很有趣的人,如此胆大包天,在如今的皇室后辈之中,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朱樉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 “既然殿下心意已决,卑职这就去挑选得力人手,陪你闯关!” 庞松拱手一礼,认真的说道。 “老四那边最近没什么消息传回来吧?” 朱樉点着头,淡淡的问道。 “根据最新一期从京都传回的消息,燕王几乎足不出府,对于京都最近发生的事基本全都不闻不问,似乎并未将夺储之事放在心上。” 庞松想了一下,认真的说道。 “他倒真能坐得住,不过这样的局面,或许正是他希望看到的,毕竟只要太孙之位空缺,他就还有机会!” “但本王怎能让他轻易如愿?!” “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启程赶往京都!” 朱樉若有所思的冷笑了一声,沉声说道。 “是!” 庞松答应了一声,立刻前去准备。 朱樉来回踱着步子,细想一下,自己已经两年没回京都了,也是时候回去会一会那些旧人了... 第五十四章 王德发示好 西安府。 次日一早,秦王朱樉带领着一支数百人的队伍出了西安府,直奔京都。 奉命到西安府暗查的锦衣卫卫众一边暗中随行,一边将消息即刻传往京都。 与此同时,南门边上的一家布庄门口,掌柜的一边目送着逐渐远去的秦王府队伍,一边招手叫来了身后的伙计。 “立刻传信京都,将秦王启程的消息告知殿下。” 掌柜的压低了声音,冷冷的说了一句。 “是!” 伙计答应了一声,快步从后门而出,进了后院。 很快,一只鹞鹰展翅而飞,转瞬消失在了前往京都的方向。 ... 一日后。 京都。 流离宫。 “王公公?稀客啊。” 朱允熥半躺在床榻上,看着在一名紫衣婢女的带领之下缓缓步入后殿的太监总管王德发,笑着说道。 几日过去,肩头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不少,不过当时伤口过深,还不宜随意走动,以免影响恢复。 养伤期间,每日都有太医奉旨前来查看伤势,丝毫不敢怠慢。 向来冷清的流离宫,似乎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 “殿下就不要戏弄老奴了,之前都是老奴该死,如果有得罪殿下的地方,还望殿下宰相肚里能撑船,饶恕老奴。” 王德发尴尬的笑了笑,恭敬地行了一礼,满脸后悔的说道。 “王公公是皇爷爷最信任的人,即便做了什么,本宫又怎敢把你怎么样啊?” 朱允熥撇了撇嘴,冷笑着说道。 “殿下,您这么说就折煞老奴了,老奴...” “好了,今日突然光临流离宫,所为何事?” 王德发满脸苦涩,诚惶诚恐的想要解释,可是话刚说了一半就直接被朱允熥打断。 “老奴奉旨前来,为殿下带来了一些补气益血的稀有药材和吃食,另外,陛下特旨,流离宫内的婢女,终归都是宫外带进来的,许多宫中的规矩都不懂,而且未必能好好服侍殿下。” “故而陛下特命老奴带了些宫女太监来服侍殿下,按理说,这些人本是一开始就该分配到流离宫中的。” “陛下此举,足以说明如今已对殿下刮目相看,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王德发躬着身,一脸谄媚的说道。 “皇爷爷的意思?” 朱允熥迟疑了一下,缓缓问道。 “正是。” 王德发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 “好吧,那就有劳王公公亲自跑这一趟了。” 朱允熥顿了一下,淡淡的说道。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进来吧。” 王德发笑了笑,接着转身冲着殿外提高了嗓音说道。 话音刚落,一群人排成了两列,缓缓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列是分配到流离宫的宫女太监,一列是捧着药材和吃食的王德发手下。 “还不赶紧向殿下行礼问安?” 王德发转身看了看那群宫女太监,沉声说道。 “见过三皇孙殿下!” 宫女太监们闻言纷纷跪在了地上,行了一记大礼。 朱允熥看了一眼,没有理会。 “殿下,这些药材和吃食都是稀罕物,平日里也只有崇德宫才能享有的贡奉,还请殿下过目。” 紧接着,王德发又一脸谄媚的指了指身后那些小太监们托在手中的药材和吃食,笑着说道。 崇德宫,是如今六宫之主郭宁妃的寝宫。 “不必了。” “紫宁,收下吧。” 朱允熥摆了摆手,看了一眼旁边的紫宁,缓缓说道。 紫宁答应了一声,带着那群小太监缓缓离开了大殿。 “你们也都退下吧。” 朱允熥接着又冲着跪在地上的那些宫女太监们摆了摆手,沉声说道。 宫女太监们齐声答应了一句,缓缓起身,陆续转身退出。 “王公公还有什么事吗?” 看到王德发依旧站在原地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朱允熥不痛不痒的笑了笑,冷漠的问道。 “殿下?” 王德发瞄了一眼站在守在床榻边的红鸢,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吧,不必避讳她。” 朱允熥看出了王德发的心思,沉声说道。 “是。” “回禀殿下,有件事,老奴觉得还是告知殿下一声为好,就当是老奴给殿下赔罪了...” “那日陛下得知殿下为救二皇孙而身受重伤,准备赶往流离宫的时候,途中遇见了太子妃...” “太子妃状告殿下目无尊长,胆大包天,在锦绣宫内行凶杀人,恳请陛下严惩殿下。” “不过陛下听闻之后并未责备殿下半句,反而还严厉斥责了太子妃。” 王德发迟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说完还不忘观察了一下朱允熥的神情。 朱允熥听完,不由得眼前一亮,不过脸上却没有表露出任何变化。 “多谢。” 片刻沉默之后,朱允熥笑着说了一句。 “老奴惶恐,怎能当得起殿下这个谢字。” 王德发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朱允熥收回了目光,没有再多说什么,继续陷入了沉默。 “既然人和东西都已送到,那老奴也该回去复命了,殿下好好养伤。” “老奴告辞。” 王德发见朱允熥不再有任何表示,尴尬的笑了笑,恭敬地行了一礼,缓缓离开。 看着王德发逐渐离开的背影,朱允熥的眼神中闪过了一抹冷笑。 他知道,王德发这是主动在跟自己讲和,担心之前对流离宫的冷眼相待会招来自己的报复。 侍奉朱元璋多年,王德发一看就是个老狐狸,自然能辨得清风向,知道朱允熥早已今夕不同往日。 即便不能因此得到朱允熥的赏识,也不想成为朱允熥的敌人。 “传令下去,让紫宁给那些新来的人讲讲规矩,未经允许,不许踏入后园半步!违令者,死!” 朱允熥沉思片刻之后,看了一眼旁边的红鸢,沉声说道。 “是!” 红鸢拱手一礼,缓缓答道。 正在这时,脚步声传来,一名紫衣婢女缓缓走了进来,将手里的一根拇指粗细的竹筒交给了红鸢,接着恭敬地冲着朱允熥行了一礼之后默默退下。 “殿下,是鹞鹰传讯。” “西安府分堂传来消息,秦王已经于一日前启程赶来京都。” 红鸢打开竹筒,从里面取出来一张字条,仔细查看之后,恭敬地说道。 “看样子,京都马上就要热闹起来了,该来的,都来了。” 朱允熥闻言,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淡淡的说道,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期待之色。 ... 又过了一日之后。 燕王府。 侍卫统领朱能快步来到了朱棣书房。 “殿下,西安府传回消息,秦王殿下已于两日前启程赶来京都,不出三日便可抵达京都。” 朱能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 “该来的,终究是躲不过去。” 朱棣闻言,缓缓抬起了头,若有所思的说道。 “看来锦衣卫那边也许真的查到了一些什么。” 朱能迟疑着说道。 “倒也未必,父皇的心思,不是那么容易猜透的。” “或许,他是想借着这次的事件,趁机敲打敲打我和老二。” 朱棣摇了摇头,沉思着说道,眉宇之间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朱能愣了一下,似乎渐渐明白了过来。 “流离宫那边这几日有没有什么动静?” 朱棣迟疑了一会儿,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要紧的消息,三皇孙几乎整日都待在后园内,不曾露面,看样子这次的伤势的确不小。” 朱能摇了摇头,恭敬地说道。 “老二马上就要进京了,到时候恐怕有他受的了。” “以老二的脾气,刘三吾的事,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本王很好奇,到时候他会如何应对。” 朱棣抿嘴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幸灾乐祸,一副看戏的姿态... 第五十五章 秦王入京 两日之后。 京都。 一队人马由远而近,缓缓进入北门,威风凛凛。 锦衣卫指挥使带着十几名卫众恭候在城门口,看着缓缓进入城门的队伍,整理了一下衣衫,硬生生在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 “何人挡路?!” 看到有人挡住去路,一名骑在马背上的中年人冷冷的看着蒋瓛,沉声喝问。 正是秦王府亲卫统领,庞松! “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奉旨在此迎接秦王殿下入宫!” 蒋瓛看了呵斥自己的庞松一眼,冲着队伍中间的那辆马车躬身行了一礼,提高嗓音说道。 自己身上穿的是指挥使特赐莽服,对方明明一眼就能认出来,可是居然直接厉声喝问,明明就是故意为之。 听到蒋瓛自报家门,庞松面无表情,翻身下了马,快步来到马车边上冲着里面说了几句什么。 蒋瓛站在原地,端详着马车里的动静,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凝重的神色。 从对方一个亲卫对自己的态度就可以看出,锦衣卫到西安府暗查之时,秦王朱樉就已经对他极为不满。 很快,庞松由马车边返回,径直来到了蒋瓛的面前。 “秦王殿下命你近前答话。” 庞松一脸冷漠的看着蒋瓛,沉声说道。 蒋瓛暗中握了握拳,冲着庞松笑着点了点头,径直向马车走去。 “只许他一人过去!” 两名卫众本想跟着蒋瓛一起过去,但却被庞松直接伸手拦下。 看到庞松一脸强势的神情,周围卫众纷纷有些不满,不约而同的向前迈了一步。 “都在原地候着!” 蒋瓛一看有些剑拔弩张,急忙沉声命令了一句,使了个眼色,接着重新挤出了一丝笑意,快步向马车走去。 整个京都城中,敢把他不放在眼里的没有几个,没想到今日却被秦王的一名护卫挑衅,这让蒋瓛的心中十分不爽。 “卑职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参见秦王殿下。” 来到马车边后,蒋瓛恭敬地冲着车厢行了一礼,缓缓说道。 可是话音落下之后,车厢中却半天没有动静。 蒋瓛疑惑的皱了皱眉头,转身看了一眼身后正在跟自己的手下对峙的庞松,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 “卑职锦衣卫指挥使蒋...” 没等话音落下,车厢的窗帘突然缓缓拉开,露出了一张冰冷中透着一丝杀意的脸。 “参见秦王殿下!” 蒋瓛一见,急忙将身体又压低了一些,显得无比的恭敬。 露面之人,正是秦王朱樉! 蒋瓛对那张连眉毛都透着狠辣的脸,再熟悉不过! “蒋指挥使,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朱樉打量了一眼蒋瓛,不痛不痒的说道,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多谢秦王殿下挂念,卑职受宠若惊,不知殿下可安好?” 蒋瓛笑了笑,恭敬地说道。 从始至终他都躬着身行着礼,不敢有丝毫怠慢。 “被一群阿猫阿狗在背地里查来查去,本王怎么能过得好呢?蒋指挥使费心了。” 朱樉冷哼了一声,缓缓说道,言语之中的不满之意清晰可辨。 “还望秦王殿下恕罪!” “卑职所为,都是遵从圣意,身不由己,还望殿下海涵。” 蒋瓛心里一紧,急忙解释。 “拿父皇来压我?!” 朱樉一听,眼睛里瞬间闪过了一道寒光,冷冷的问道。 “卑职不敢!” 蒋瓛急忙摇头,将身子又压低了一分,就快要跪在地上了。 “本王虽不在京都,不过对蒋指挥使的威名也是早有耳闻,听闻近两年你在京都就快要只手遮天了啊。” “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这手上沾的血若是太多,总归不是件好事,会有冤魂回来索命的。” 朱樉撇了撇嘴,话中有话的说道。 “卑职对陛下,对大明忠心不二,所行所为,都是为了大明江山,为此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何惧鬼神!” 蒋瓛拱着手,斩钉截铁的说道,满脸的坚定。 “但愿他们都是罪有应得!” “好了,前面带路吧,别让父皇等急了。” 朱樉冷笑了一声,说着便放下了窗帘,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 “是!” 蒋瓛立刻恭敬地答应了一声,下令所携卫众立刻在前面开路。 可是他的心里却在嘀咕,若论冤魂索命,恐怕最先遭殃的就是你!这些年死在你手里的无辜之人还少吗?! 在当朝诸王当中,他对秦王的忌惮,比对燕王的忌惮更甚,因为秦王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一旦落到他的手里,最好的结局也是死无全尸。 紧接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向皇宫的方向赶去。 “大人,刚才对您不敬的那人是谁?!居然敢当众不把您放在眼里!” “要不要兄弟们找机会教训教训他?!” 路上,一名手下凑到蒋瓛身边,小声问道,说着还不忘转头瞪了一眼身后不远处正骑在马背上的庞松。 “秦王的贴身护卫,也是秦王府的亲卫统领!” “别乱来!他跟他主子一样,也是条疯狗!不到万不得已,本使不会和秦王结怨!” 蒋瓛眯了眯眼睛,阴恻恻的说道。 想起刚才被庞松呵斥的情形,不由得紧紧握了握手中的绣春刀。 被一个护卫呼来唤去,他的心中怎能痛快! 但是眼下局势未明,只能忍气吞声。 ... 燕王府。 “陛下口谕,召燕王即刻入宫觐见。” 太监总管王德发站在正厅之中,冲着面前的燕王朱棣拱手一礼,接着抬头挺胸,提高了嗓音说道。 “儿臣遵旨!” 朱棣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 “燕王殿下,既然这样,那就请您随老奴进宫吧,陛下还等着呢。” 宣完口谕之后,王德发急忙躬身,满脸谄媚的说道。 “敢问王公公,二皇兄是否已经入宫?” 朱棣点了点头,试探着问道。 “估摸着已经快了吧,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亲自到北门迎接,估计已经入了宫门?” 王德发笑着答道。 “那不知父皇今日的心情如何?” 朱棣继续追问了一句。 “殿下恕罪,老奴怎敢妄议陛下。” “不过老奴出宫的时候,陛下一切安好。” 王德发愣了一下,迟疑着说道。 “多谢。” 朱棣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在王德发的一路陪同之下,出了燕王府,直奔皇宫。 ... 锦绣宫。 “殿下,刚刚收到消息,秦王和燕王已经先后入宫。” 李景隆拱手一礼,冲着朱允炆缓缓说道。 “知道了。” 朱允炆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的说道。 随着秦王进京,满朝文武全都开始作壁上观,等着这一场对峙将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朱允炆自己,在他眼里,无论他是否真心渴求储君之位,这两位王叔都是对他威胁最大的人。 不管他最终是否能够被立为太孙,从皇爷爷决定册立他的时候,就早已成为了那两位王叔共同的敌人! “殿下,依您之见,今日明和殿内的结局会是什么?” “秦王和刘三吾之间,是否真的存在某种关系?” 站在一旁的黄子澄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 “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不得妄议!” “有些事,说得越多,错的就越多!管好自己的事!不该操心的事少操心!” 朱允炆皱了皱眉头,看了黄子澄一眼,沉声说道。 虽然他是很多人眼中的储君之选,可是他心里明白,还是有不少人在暗中支持秦王和燕王,这更像是三方势力之间的斡旋。 可那是从前,如今随着朱允熥这个从小被自己当作一母同胞来看待的弟弟,似乎已经同样成为了自己的竞争对手。 “殿下,有些事,还是得未雨绸缪为好,毕竟,储君之争,属他们二人对您的威胁最大!” “微臣拙见,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黄子澄犹豫着,耐心的提醒道。 听到黄子澄所言,朱允炆皱了皱眉,立刻沉下了脸色... 第五十六章 御前对峙 锦绣宫。 “够了!” “本宫如今还不是太孙!难道你想让本宫也犯下争储夺嫡之嫌吗?!” 朱允炆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不满的瞪着黄子澄,沉声喝道。 他知道,黄子澄这些人的急迫,全都是他母妃暗中授意的。虽说对储君之位不动心是假的,可是他始终不想到最后闹得骨肉相残,无法收场。 黄子澄缩了缩脖子,恭敬地行了一礼,不敢再多说什么。 一旁的李景隆自始至终都没有掺和,像是漠不关心一样。可是在他心里,只认二皇孙这一个储君,无论将来需要他做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 ... 而此时的流离宫内,歌舞升平,一片祥和。 朱允熥躺在两名紫衣婢女的怀里,饶有兴致的看着偏殿正中央正在翩翩起舞的几名紫衣婢女,一脸的享受。 紫宁跪坐在一旁,时不时的将水果和酒杯递到朱允熥的嘴边。 与各方势力之间的剑拔弩张相比起来,他好像才是那个最漠不关心的人。 看美人跳舞,的确是一件大饱眼福的事,何况除了朱元璋新分配过来的那些宫女,流离宫上下全都是万中挑一的美人。 加入飞狐的第一个条件,就是人要美,身材要好!而且必须是雏,虽然他从来没有碰过。 正在这时,脚步声传来,红鸢快步从殿外走了进来。 “殿下,秦王和燕王已经入宫,这会儿应该已经快到明和殿了。” 红鸢走到近前之后,拱了拱手,恭敬地说道。 “坐下一起欣赏。” 朱允熥笑了笑,指了指一旁的空位,笑着说了一句,眼睛一刻都不愿离开那几名正在起舞的美人,好像真的没有把今日明和殿的结果放在心上。 红鸢翻了翻白眼,没有搭理,自顾自的站到了一旁,冷眼旁观着大殿中的一切。 ... 明和殿。 在王德发的陪同之下,秦王朱樉缓步迈入了大殿,看到坐在龙榻之上的朱元璋之后,嘴角立刻忍不住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意,从始至终挂在脸上的狠辣瞬间消失。 “儿臣参见父皇!” 随着行至近前,朱樉恭敬地跪在了地上,大声说道。 朱棣站在一旁,目不斜视,两兄弟之间谁都没有主动打招呼,看起来就像是两个陌生人。 随着朱樉跪地行礼之时,王德发也已经转身离开了大殿。 为了这场对峙,朱元璋早已遣散了所有人,如今这大殿之内只有他们父子三人。 “你可知罪?!” 然而朱元璋的脸上却没有流露出半点父子相见的欣喜,反而瞬间沉下了脸,厉声喝问。 “儿臣何罪之有?!” 朱樉愣了一下,满脸无辜的看着朱元璋,不明所以。 “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 朱元璋眯了眯眼睛,冷冷的问道。 “父皇明鉴,儿臣真的不知道所犯何错?还望父皇明示!” 朱樉一脸茫然的看着朱元璋,露出了一丝只有在面对自己父皇之时才会流露出来的示弱神色。 “翰林院大学士刘三吾曾向朕谏言,力荐允炆为太孙!继任储君之位!不是你暗中授意?!为了达到你心中所图目的?!” 朱元璋沉着脸,冷冷的问道。 “儿臣冤枉!” “朝中上下,谁不知道父皇向来对皇亲与朝臣结党之事无容忍?!儿臣怎敢明知故犯?!” “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老四,难道是你?!” 朱樉一脸委屈的看着朱元璋,苦口婆心的解释道,说到最后,突然一脸不满的转头看向了身旁始终沉默不言的朱棣! “胡说!” “现在是在询问你,为何把我扯进去?!” “父皇,二哥无故冤枉儿臣,还望您明鉴,即便真的有人挑唆,也是另有其人,并非儿臣!” 朱棣愣了一下,不满的瞪了一眼一开口就把自己扯进去的朱樉,急忙冲着朱元璋拱手说道。 “不是你还能是谁?!” “你我兄弟之间许久未见,好不容易在京都碰面,你居然连一声问候都没有,你还当我是你二哥吗?!” “如此冷漠,不是对我心怀不满是什么?!” 朱樉冷哼了一声,沉声的说道。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现在被责问的是你!休要岔开话题,混淆视听!” “父皇心如明镜,如若没有实证,为何召你进京?!” 朱棣也毫不退让,不满的说道。 “够了!” 就在二人争论不休之时,朱元璋沉着脸,厉声制止了二人。 “你们当这里是什么?!菜市口吗?!如此胡搅蛮缠,互相攀咬,成何体统?!” 朱元璋不满的看着二人,有些失望的训斥道。 “父皇,是他先冤枉儿臣的,并非儿臣蓄意挑起争端。” 朱棣拱手一礼,有些委屈的说道。 “他的问题朕自然会问清楚,但你也逃不了干系!朕待会儿再问你!” “说,你和刘三吾之间究竟什么关系?!既然没有暗中结党,那为何近两年来来往甚密?!” 朱元璋不耐烦的指着朱棣训斥了一句,接着重新看向了朱樉,继续沉声问道。 “回父皇,儿臣只是敬重刘三吾的博学,经常向他讨教一二,父皇不是一直教导我们多向学识渊博之人讨教吗?久而久之,来往的就频繁了一些。” “可这与储君册封一事真的毫无半点干系啊!请父皇明鉴!” “儿臣只是想多多提升自己,好有能力多替父皇分忧,绝无二心!如若敢有半句虚言,天打雷轰!” 朱樉一脸认真的看着朱元璋,斩钉截铁的说道,字字坚定。 “当真?!” 朱元璋听到朱樉为自证清白不惜立下毒誓,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迟疑着问道。 “儿臣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储君之位,本就该由父皇亲自定夺,儿臣怎敢僭越?!” “更何况,即便真的是儿臣暗中唆使刘三吾,父皇明察秋毫,又怎么会轻易听信谗言?如若不是允炆确有储君之才,深得父皇赏识,父皇又怎会轻易立他为太孙?” 朱樉点着头,满脸认真的说道,句句都说在了点子上。 朱元璋闻言之后,迟疑着点了点头,脸上的怒意渐渐消退。 “你呢?!有何话说?!” 紧接着,朱元璋又转头看向了一旁,将矛头对准了自己的四儿子朱棣。 “儿臣与此事从头到尾都没有半点关系!也从未有过争储之心!天地可鉴!” “更何况,暗示二哥与刘三吾暗中结党的人是允熥,儿臣当日连口都未曾开过!” “而且儿臣常年驻守北平,总不会是儿臣在千里之外暗中唆使允熥在册立大典之时站出来胡言乱语的吧?!” 朱棣摇着头,有些激动的解释道,满脸的无辜。 “谁?!允熥?!” “大哥留下的那个纨绔?!” “真的是他?!父皇,您难道就仅凭那个废物的一面之词,就认定儿臣暗中唆使刘三吾,有争储夺嫡之心?!” 朱棣的话音刚落,一旁的朱樉就直接炸了,一脸惊讶的看着朱元璋,心有不甘的说道,眉宇之间已经对朱允熥满是憎恶。 “够了!” “现在说的是你们之间的事,休要攀扯其他无关之人!” “孰是孰非,朕心中自有定论!” 朱元璋一听,立刻沉下了脸,不满的说道。 听到朱元璋的呵斥,朱樉欲言又止,不过明显已经恨得牙根直痒痒了。 “难道你二人就从未想过将允炆取而代之,自己得了这储君之位?!” 朱元璋顿了一下之后,继续问道,说话间目光不停地在二人身上流转。 “儿臣发誓,绝对没有!” “父皇龙体安康,必能长命百岁!福寿延绵!这大明的江山,只有父皇能够胜任!儿臣才疏学浅,不配储君之位!” “父皇明鉴!儿臣从未想过,大明的江山未来要交到谁的手里,只有父皇才能决断!儿臣绝不敢擅自干涉!” 二人闻言,急忙争先恐后的说道,毫不迟疑。 听了二人的回答,朱元璋脸上的不满之色渐渐平复,意味深长的打量着二人,突然陷入了沉默。 而一站一跪的二人却依旧满脸坚定的看着朱元璋,像是眼看着就要将心掏出来给朱元璋看了... 第五十七章 兴师问罪 明和殿。 “既然你二人都说自己无心,那朕暂且相信你们,希望你们不要有令朕失望的那一天。” 良久之后,沉默的朱元璋终于再次开口。 听到这话,表面上看似镇定自若,但内心里却十分紧张的二人终于松了口气。 “父皇放心,儿臣绝不会令您失望。” “二哥所言,正是儿臣心中所想。” 紧接着,二人纷纷表态,一脸认真。 “好了,既然如此,尔等都退下吧,做好自己的分内事,齐心协力镇守北境才是正道。” “你二人也好久没见了,相聚之后,早日回各自封地去吧,今后之事,好自为之。” 朱元璋应了一声,摆了摆手,满脸威严的说道。 “儿臣告退。” 二人齐声答应了一句,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缓缓转身离开。 朱元璋目送着两个儿子的背影,眉头渐渐皱起,双眼之中闪过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 待二人离开之后,王德发这才缓缓走进了大殿。 “他们刚才都跟朕保证,说自己从未有过争储夺嫡之心,王德发,你信他们说的话吗?” 朱元璋缓缓起身,一边踱着步子,一边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 “啊?” “奴才不敢妄加揣测,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德发听到这个无论如何回答都不妥的问题,愣了一下,迟疑着说道。 “哼!你就是个老狐狸!” “恐怕你的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不敢说罢了。” 朱元璋转头瞪了一眼王德发,佯装不满的说道。 王德发笑了笑,不置可否,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 这种事,最好的回答就是不回答。 “身在帝王家,如果不想坐上这张龙椅,那他们就不配做朕的儿子,他们真以为一唱一和就能瞒得了朕吗?” “平日里也没见他们这么和睦过!不过,只要他们不为此争得兄弟反目,你死我活,朕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朱元璋沉思着,若有所思的说道。 王德发继续保持着沉默,在御前伺候了这么多年,他早已对这位陛下今日这番用意心知肚明。 或许,两位亲王的心中也同样明白。 “老二离京之前,免不了要去一趟流离宫,让人盯着点,别让他闹得太过。” 朱元璋顿了一下之后,缓缓叮嘱了一句。 “陛下,以秦王殿下的脾气,万一...” “到时候奴才该如何抉择?” 王德发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 “他不会太过为难一个后辈的,不过憋在心中的邪火也总归是要发一发的。” “正好,朕也想知道那孩子会如何应对一个对他心生不满的亲王。” 朱元璋摆了摆手,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向后殿走去。 “是。” 王德发点了点头,恭敬地行了一礼,心底不由得开始为那位皇孙担忧了起来。 ... 明和殿外。 燕王朱棣与秦王朱樉并肩而立,虽然距离很近,可是两个人的脸上却全都没有一丝表情。 在外人眼里,他们看起来更像是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二哥真的不知道刘三吾的事究竟是谁搞出来的吗?” 朱棣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开口问道。 “你心里一定很开心吧?事情发展至今,应该是你最想看到的结果。” 朱樉答非所问,冷哼了一声说道。 “既然京都之事已了,也是时候该动身返回北境了。” 朱棣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刚才的问题,望着北方,缓缓说道。 “那就祝四弟一路顺风,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朱樉随口说了一句,直接头也不回的离开。 “是要去流离宫吧?他还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不要太过了,父皇现在可是把他当宝贝。” 朱棣目送着朱樉离开,打趣着说道。 “既然从小缺少管教,那本王就替大哥好好教教他该如何行事!” 话音落下,朱樉已经逐渐远去。 朱棣驻足原地,看了一眼流离宫的方向,嘴角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接着背负着双手出宫而去。 二人刚离开不久,王德发就从大殿中匆匆走出,随行的还有羽林卫大统领郭英。 为了不让事态发展到无法控制的局面,王德发特意跪求一旨,请郭英一同赶往流离宫,以免出了乱子。 ... 流离宫。 舞罢曲终之后,朱允熥懒洋洋的半躺在床榻上,手里端着一杯九幽梨花酿,醉意朦胧。 整个大殿之中,除了他之外,只有红鸢恭敬地站在一旁。 “殿下就一点也不关心明和殿那边的情况?” 红鸢看了一眼一脸惬意的朱允熥,缓缓问道。 “一场做给所有人看的戏而已,不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结果的。” 朱允熥笑了笑,撇了撇嘴角说道。 “做戏?!” “殿下的意思,是陛下根本就没打算真的对秦王和燕王怎么样?” 红鸢愣了一下,惊讶的问道。 “不然呢?你不会真以为他一怒之下直接将秦王下了诏狱吧?” “别说他只是听了本宫的一面之词,即便秦王真的做了什么,他也不会把那个儿子怎么样的,最多呵斥几句而已,否则也不会纵容他做了那么多恶事,这些年,死在秦王手中的人还少吗?” 朱允熥轻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大张旗鼓的将秦王召至京都?还把燕王也召进了宫?” 红鸢不解的追问道。 “那是做给别人看的,满朝文武都在等着看他的态度,他只不过借着这次的事正好敲打敲打那两个人。” “你以为他过去没有怀疑他那两个宝贝儿子有争储夺嫡之心吗?如果他们真的不争不抢,他恐怕反倒要失望了。” “那两个人心里也知道,老头子不会拿他们怎么样的,所以就乐得陪着演了这一出戏,他们心里清楚,只要矢口否认,就不会有事,因为陛下还需要他们两个镇守北境。” 朱允熥笑了笑,胸有成竹的说道。 “这皇家的事,还真是复杂!” 红鸢冷笑了一声,撇着嘴说道。 “自古以来,争权夺利之事本就见不得光,如果都摆在桌面上,那就没意思了。” 朱允熥笑着说道。 红鸢摇了摇头,已经失去了继续追问下去的兴趣。 正在这时,一名紫衣婢女快步从门口走了进来。 “启禀殿下,秦王怒气冲冲闯了进来,已经过了前殿。” 紫衣婢女拱手一礼,轻声说道。 “下一场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一会儿无论里面发生什么,任何人都不许进来,如果有人好奇想打探,也不必阻拦,只需守好殿门即可。” 朱允熥叮嘱了一句,嘴角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是!” 红鸢恭敬地答应了一声,这一次没有任何追问。 说话间,远处一个身影已经快步穿过了花园,直奔后殿而来,行色匆匆,似乎满腔的怒火已经抑制不住。 正是秦王朱樉! 红鸢摆了摆手,带着那名紫衣婢女迅速撤出了大殿。 “为何害我?!” 转瞬之后,朱樉已经快步走了进来,一手指着朱允熥,厉声喝道。 红鸢默默地带人将殿门关闭,笔直的站在了门外的石阶上,不许任何人靠近。 朱樉的贴身护卫庞松也带着几名随从守在了殿外,与红鸢相隔不远,脸色铁青。 而此时的流离宫外,王德发和郭英已经带着一队羽林卫迅速赶到,守在了宫门外,仔细的探听着里面的动静,做好了随时冲进去的准备。 可是听了半天,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整个流离宫内几乎鸦雀无声... 第五十八章 瞒天过海 流离宫外。 “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啊?” 王德发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疑惑的嘟囔着。 “流离宫不小,前殿之后还有后花园,花园之后还有后殿,又不是两军冲阵,听不到动静很正常。” 郭英面色稍显凝重,缓缓说道。 “那怎么办?万一他们真的在后殿发生冲突,我们该如何应对?” 王德发面色有些凝重的说道。 “静观其变吧,万一事态失去控制,应该不会这么安静,实在不行,你我二人单独进去查看即可。” 郭英瞟了一眼流离宫内,沉声说道。 王德发无奈的点了点头,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何况此时即便他进去也无济于事,里面的那两个人,没一个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后殿中。 “侄儿见过二王叔。” 朱允熥缓缓起身,恭敬地冲着朱樉行了一礼,赔起了笑脸。 “本王在问你话!为何要害我?!” 朱樉冷冷的看着朱允熥,厉声喝道,声音洪亮,直接传出了殿外。 “什么事这么大火气啊?侄儿实在不明白二王叔此言何意?” 朱允熥无辜的摊了摊手,满脸不解的问道。 “那日在册立大典之上,为何构陷本王?!你究竟意欲何为?!谁指使你的?!” “是不是老四?!” 朱樉怒目圆睁,扯着嗓子喊道,声音越来越大。 “侄儿冤枉啊,之所以那么说,只是侄儿怀疑刘三吾居心不良,担心二王叔被他利用,所以才那么说的。” “侄儿这都是为了二王叔你好啊!” 朱允熥连连摆手,苦着脸解释道。 “一派胡言!” 朱樉听完,并不买账,看了一眼旁边桌子上摆满的美酒佳肴,咬了咬牙,直接抬手掀翻! 杯壶碗碟纷纷坠地,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回荡在大殿之中。 如此巨大的响动,直接传出了殿外,这次不只是被守在殿外的红鸢等人听到,连待在前殿的人也听到了,纷纷跑了出来,聚集在花园内眺望着。 红鸢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直接转身向殿门走去。 可是没等他走出几步,就被庞松直接拦住了去路! “让开!” 红鸢面色一沉,冷冷的说道。 “既然秦王殿下和三皇孙殿下有事要谈,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还是不要打搅为好。” 庞松冷漠的看着红鸢,沉声说道。 红鸢毫不理会,横移一步,继续向门口走去。 可是庞松也是紧追而上,再一次拦在了红鸢的面前。 “找死!” 红鸢厉喝了一声,直接一掌挥出,直击庞松的面门! 随着一股劲风袭面而来,庞松暗吃一惊,不敢硬接,迅速向后退了一步,紧接着顺势拔出了腰间的刀,直接刺向了红鸢的胸口! 红鸢脸色微变,脚尖点地,瞬间后撤,与此同时,藏于衣袖中的匕首已经滑落于手中,稳住身形之后,闪电般冲向了庞松,直接刺向了庞松的咽喉! “好身手!” 庞松惊呼了一声,挥舞着长刀使出了全力! 转眼之间,二人你来我往,已经交手十几个回合!招招险象环生! 流离宫外。 “不好!动起手来了!” 正在侧耳聆听的郭英突然隐约听到了一丝金铁交鸣的声音,惊呼了一声,脸色骤变,急忙快步冲进了流离宫。 “啊?!” 王德发吃了一惊,满脸紧张的跟在了身后,快步冲了进去。 当郭英和王德发冲进后花园中的时候,恰巧看到了后殿门前正在交手的红鸢和庞松,不由得同时皱了皱眉头,面色凝重。 不过好在动手的都是底下人,并非两位贵人。 后殿内。 “好了,不用演了,差不多了。” 朱允熥缓缓地坐在了桌前,手里拎着一壶酒,冲着依旧满脸愤怒的朱樉抬手示意了一下。 朱樉闻言,瞟了一眼身后的殿门,迟疑了一下,坐在了朱允熥的对面,脸上的愤怒瞬间消失!而是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一闪而过。 “本来已经为王叔准备了一桌好菜,现在全毁了。” 朱允熥看了看洒了满地的菜肴,摇了摇头,有些可惜的说道。 他的话音很低,低到已经全都被殿外的打斗声掩盖。 “本王今日前来,并非是来享用美酒佳肴的,你心里应该知道。” 朱樉看着朱允熥,缓缓说道,虽然脸上的怒意已经消散,但是言语之间依旧带着些许敌意。 “菜可以不吃,但是这酒一定得喝。” “此酒名为梨花酿,产自九幽界,放在平日,王叔肯定看都不会看一眼,但是今日必须得尝尝,保准您不会失望。” 朱允熥一边说着,一边亲自为朱樉倒了一杯,满脸笑意的说道。 “王叔,请。” 接着,朱允熥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抬手敬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朱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端起了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紧接着不由得顿住,惊讶的看了一眼杯中酒,眼前一亮。 随即,朱樉不再迟疑,仰头将杯中酒全部喝下,顿时只觉得口中梨花香味流转,心旷神怡。 “王叔就不怕侄儿在酒中下毒?” 朱允熥笑了笑,一边说着,一边重新又为朱樉倒了一杯。 “你敢吗?!” 朱樉眯了眯双眼,沉声问道。 “那自然是不敢的,如果王叔在我流离宫内出了事,那侄儿也休想善终了。” “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王叔你太严肃了。” 朱允熥笑着摇了摇头,打趣着说道。 “言归正传吧!” “本王当初的确答应与你合作,让你借我之名来阻止父皇册立太孙,可你未免做的太出格了一些!” “争储夺嫡之嫌,你知道是什么样的大过?!” “万一父皇真的信了你,那本王这个藩王的头衔恐怕都要丢了!” 朱樉冷冷的看着朱允熥,沉声说道,眉宇之间再次流露出不满之意。 “但结果呢?王叔是否安然无恙的离开了明和殿?” “如果王叔的前程是仅凭侄儿几句话就能毁掉的,那岂不是证明侄儿当初挑错了盟友?” 朱允熥笑了笑,认真的问道。 听到朱允熥的反问,朱樉迟疑了一下,陷入了沉默,带着些许的惊讶,开始再一次重新打量起了面前的这个侄儿。 虽然他们之间早就互相结盟,可是在结盟之前已经几年未见,只是通过书信暗中联系。 直到此时,朱樉才彻底相信,眼前的这个侄儿,早已今非昔比! 可是他不解的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废物,怎么会突然之间心计城府变得这么深的?! “王叔可知刘三吾已经死了?” 朱允熥迟疑了一下,笑着问道。 “进京途中刚刚收到消息。” 朱樉沉声答道。 “那王叔可知为何陛下要草草了结他的性命?连一丝争辩的机会都不给?” 朱允熥继续追问。 “为什么?” 朱樉试探着问道,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朱允熥,观察着朱允熥的每一个神情变化。 “因为皇爷爷从未想过要真的治你的罪,之所以杀了刘三吾,是担心他威胁到王叔的安危,被有心之人利用来对付王叔。” “不管刘三吾是不是您指使,在皇爷爷的心中,您和四叔一样,争储夺嫡之心从懂事之时就已在心底萌生。” “如果你们安于现状,没有任何私心,皇爷爷反倒要失望透顶了。” 朱允熥笑了笑,娓娓道来,字字掷地有声。 听完朱允熥的回答,朱樉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眼神之中闪过了一抹无法掩饰的震惊。 这一番话,哪像是一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孩子能说出来的... 第五十九章 不容小觑的盟友 流离宫。 “二王叔不会以为没人捅破这层窗户纸,皇爷爷就真的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诸位皇子都盯着那张龙椅吧?” 朱允熥看着朱樉,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饶有兴致的看着朱樉,嘴角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朱樉皱了皱眉头,面色再次显得有些凝重。 他怎能不知?这几年被杀的朝中大臣还少吗?哪一个不是和各地藩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些人之所以被杀,很大原因就是因为父皇担心诸王联合朝臣威胁到朱允炆的储君之位!父皇担心的,就是在自己百年之后,这些人绝不会让朱允炆坐稳帝位,所以才趁着自己还能动的时候斩草除根! 可是这些隐秘,不是一般人能看得出来,甚至敢说出来的,何况坐在他面前的还只是个毛头小子! 朱樉此刻心中的震惊,简直无法形容,甚至心生忌惮,已经开始有些怀疑当初自己答应与朱允熥结盟的决定究竟是否正确。 “二王叔不必惊讶,侄儿只不过是说出了一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却没人敢轻易提及的事实而已。” 朱允熥发觉了朱樉的眼神变化,笑了笑,继续说道。 其实,朱允熥在册立大典举行之前,就已经暗中和秦王取得了联络,决定结盟,目的就是阻止朱允炆被册立为储君。 只不过当时朱允熥并未言明要如何做,只是言明一点,若想成功阻止,必须借助朱樉的名头。 朱樉也不希望朱允炆真的成为储君,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 所以他就答应了朱允熥的请求,一是为了证明自己有愿结盟的诚意,二是想试探朱允熥的能力,即便失败,自己也不损失什么。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居然被强行扯进了争储夺嫡之事中,而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这两年刘三吾与自己之间的来往,居然全都是眼前这个侄儿在暗中操控! 如此心计,不由得让他有些忍不住头皮发麻! “你不是废物!更不是不学无术,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纨绔!” 朱樉直勾勾的看着朱允熥,意味深长的说道。 “有些事,只不过是在被逼无奈之下的选择,如果侄儿不让自己变成一个废物,恐怕活不过十五岁!” “不过侄儿所做的这些,只是为了活命,不像二王叔心怀远志,但既然二王叔想要争一争,那侄儿便愿意鼎力相助,帮二王叔实现。” 朱允熥看着朱樉,一脸认真的说道。 听了朱允熥的话,朱樉陷入了沉思,据他所知,朱允熥这些年的遭遇,的确坎坷,而且她知道太子妃这些年都是怎么对待朱允熥的,如果太子妃想要扶自己的儿子上位,那朱允熥就是近在迟尺的威胁! 因为按照惯例,大哥的嫡长子夭折之后,朱允熥这个嫡次子才是太孙之位的首选! 如果不是太子妃故意而为,朱允熥也不会变成被所有人唾弃的废物皇孙,从而失去所有恩宠! 而朱允熥在绝境之下还能做到这些,这才是令朱樉忌惮的根本! “难道你就从未想过取而代之?毕竟,你才是真正的嫡孙!” 朱樉迟疑良久之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朱允熥,沉声问道。 “当然想过。” 朱允熥毫不迟疑的答道。 听到这句话,朱樉的眉头瞬间皱起,眼睛里闪过了一道寒光! “可那只不过是白日做梦罢了,是不可能实现的奢望,侄儿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孙,凭什么?” “满朝文武,皇室宗亲,谁会支持一个无权无势的废物?即便侄儿有点小聪明,他们也不会支持我。” “到那时,不但太子妃不会放过我,其他王叔不会放过我,恐怕连和侄儿结盟的二叔都会想方设法杀了我!即便能够得到,也无法守得住。”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放弃了这个念头,我只想光明正大的活着,不再像过街老鼠一样。我只对美酒和美人感兴趣,其他的,从我踏入流离宫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再奢望。” 朱允熥看着朱樉,满脸认真的答道。 “那你为何不选别人做你的盟友,而选择了我?” “毕竟,能够继承大统的人,不止我一个。” 朱樉继续问道。 其实他这句话的背后,是想问朱允熥为什么不选择老四,因为从势力和地位上来说,老四的希望最大! “因为我和太子妃有仇,她不会放过我,我也不会放过她,自然不会选择与二哥结盟。” “除了他,能争一争那个位子的,就只剩下诸位王叔了,而在所有王叔之中,四叔的势力最大,在朝中的威望根深蒂固,所以他自然看不上我,也不需要我,甚至很可能直接杀了我!” “除他之外,剩下的所有王叔之中,只有二叔的实力能够与他争一争,所以侄儿便选择了您。” “不是我想选您,是因为我只能选您。” 朱允熥苦笑了一下,斩钉截铁的看着朱樉说道。 听完朱允熥的回答,朱樉迟疑着点了点头,所有的回答他都挑不出任何毛病,对这个侄儿来说,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这次皇爷爷责问了二叔,但是我们成功把四叔也牵扯了进来,如果皇爷爷对二叔生出警惕心,那四叔自然也不会例外,对二叔来说,这怎么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现在,二叔还在生侄儿的气吗?” 朱允熥露出了一脸憨厚的笑容,缓缓问道。 “好,刘三吾的事到此为止,本王不会再追究,就当是本王表示与你合作的诚意。” “但,你不会现在还在怀疑大哥的死是另有隐情吧?” 朱樉迟疑了一下,摆了摆手,话锋一转,继续问道。 “如果二叔不是心中也有所怀疑,当初就不会答应与侄儿合作了,你也想知道真相,不是吗?” 朱允熥点着头,认真的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朱樉再次陷入沉默,眉头微微皱起。 当初朱樉之所以选择和朱允熥合作,就是因为朱允熥提到朱标之死另有隐情,很可能并非因病而死! 而当初朱标之所以突然重病,就是因为朱樉犯错触怒了君威,被朱元璋调回京都,而派太子朱标北巡,北巡归来之后,太子朱标便一病不起。 朱樉当时也有所怀疑,于是当朱允熥借着此事为引,要求与他合作的时候,他才答应了下来,因为他要撇清这件事和自己的关系,绝不能让人怀疑自己和大哥的死有关! 同时,他也想试探这个侄儿的能力,毕竟自己远在封地,而朱允熥身在京都,有什么事,也能有个照应。 他的确也需要一个能够对付朱允炆和其他诸王的一个趁手的棋子,即便不能事成,也可以随时丢弃! 可是现在他突然发现,眼前的这枚棋子,似乎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不好掌控! 短短半月期间,居然从一个受人唾弃的废物皇孙,摇身一变成为了除朱允炆外最受宠的皇孙! 这让他突然有些举棋不定了,因为他无法确定眼前这枚棋子究竟会成为自己最好的助力,还是一个无法掌控的隐患! “你究竟想要什么?!” 朱樉沉思良久之后,直勾勾的看着朱允熥,沉声问道。 “侄儿方才已经说了,那把椅子上将来坐得究竟是谁,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之所以想要和二叔结盟,无非就是想要找一个信得过的靠山,其次就是想要找出父王当年突然离世的真相,最后,如果和二叔结盟能让侄儿获得一切皇孙该有的荣耀,不再被人唾弃和诋毁,那就更好了!” “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朱允熥看着朱樉,一五一十的说道,满脸的虔诚。 听完朱允熥的回答,朱樉一眨不眨的看着朱允熥满是虔诚的脸色,陷入了沉默... 第六十章 大闹流离宫 流离宫。 “好,既然如此,那你我之间的盟约,还可以继续下去,你若想追查大哥的死因,本王也会全力相助,就当是还了当年大哥为我在父皇面前求情的人情。” “但希望从此之后,你不要再未经允许,随意将本王置于水火之中,否则,本王绝不容忍!” “若他日事成,本王可以许诺,保你一世荣华,一人之下!” 朱樉沉思良久之后,深吸了一口气,肯定的说道。 只要不立储,他就有机会,总之不能让燕王成为储君,至于其他人,无论是谁,他都有信心从他们的手中夺取那至高无上的皇权! “成交!” 朱允熥咧嘴一笑,恭敬地为朱樉倒了一杯酒。 “这杯酒,就当是侄儿向二叔赔罪了,不过侄儿从一开始就知道,您一定会没事,就算被皇爷爷责罚,您也有办法应对,现在这不是好好的吗?” 朱允熥说着端起了酒杯,恭敬地行了一礼,仰头一饮而尽。 朱樉也不迟疑,举起了面前的酒杯,同样一饮而尽。 “京都水深,你好自为之,虽然你我之间结下盟约,但若还是像之前一样惹下不该有的祸端,本王也帮不了你。” 朱樉叮嘱了一句,起身准备离开。 “二叔放心,与盟约无关的祸端,我会自己解决,绝不拖累二叔。” “不过做戏就要做全套,你我结盟之事,不能让外人看出来,麻烦二叔走的时候还得像来的时候一样,最好脾气越大越好,这样越不会有人怀疑。” 朱允熥也缓缓起身,拱手一礼,笑着说道,说完就直接给了自己鼻梁一拳! 随着这一拳下去,朱允熥的两只鼻孔之中瞬间鲜血直流,连眼泪都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看到这一幕,朱樉直接惊呆在了原地,茫然的看着自残的朱允熥,哭笑不得。 后花园中,王德发和郭英站在角落中,远远地看着后殿门前还在交手的双方,面色凝重。 “这都打了半天了,里面怎么似乎没什么动静了,不会真出了什么事了吧?” 王德发眺望着,紧张的嘟囔着说道。 他是奉旨前来探查的,如果三皇孙真的有事,他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秦王殿下不会那么狠吧?毕竟...三皇孙是他的侄儿...” 郭英皱着眉头,迟疑着说道,可是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啊!” “你敢打我?!这里是流离宫,不是你的西安府!我现在就去告诉皇爷爷!” “你个惹是生非的废物!再敢在父皇面前随意构陷,就不是一巴掌能了结的!” “好自为之!” “...” 正在这时,后殿内突然传来了一阵激烈的争吵,紧接着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像是又有什么东西被砸了! 紧接着,后殿的大门突然打开,秦王朱樉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满脸鲜血,鬼哭狼嚎的朱允熥。 “哎呀,不好!真的动手了!” 王德发惊呼了一声,顾不上其他,急忙冲了过去。 郭英眼见情势不对,也快步跟了上去。 紧接着,二人便看到朱允熥冲上去拉住了秦王朱樉,可紧接着却被秦王朱樉直接一把推倒在了地上。 “住手!” 朱樉看着正在跟红鸢动手的庞松,厉声喝了一句。 听到话音,庞松立刻松手,退到了一边。 “殿下?!” 红鸢也看到了满脸鲜血的朱允熥,惊呼了一声,收起了匕首,飞快的冲到了朱允熥的身边。 “秦王殿下,这...” 王德发来到近前,一脸不知所措。 “见过秦王殿下。” 郭英还算沉稳,打量了一眼满脸鲜血的朱允熥,拱手冲着朱樉行了一礼。 他是习武出身,看了一眼就知道朱樉并未下死手,心里也松了口气。 “都来了啊?!怎么,父皇是担心本王一怒之下杀了这个孽障吗?!” 朱樉打量了一眼王德发和郭英,冷冷的说道。 王德发和郭英对视了一眼,一时语塞,不由得全都低下了头。 “放心!他死不了!但是下一次就不好说了!” “走!” 朱樉冷冷地丢下了一句,大手一挥,带着自己的人扬长而去,脸色铁青。 看着朱樉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朱允熥的眼神中瞬间闪过了一丝冷笑。 “殿下,您没事吧?” 王德发苦着脸,缓缓凑到了朱允熥的面前,瞟了一眼凌乱的殿内,看着满脸鲜血的朱允熥,担忧的问道。 “屁话!你看本宫像是没事的样子吗?!鼻梁都断了!” 朱允熥呵斥了一声,趴在红鸢的怀里哀嚎不停。 “啊?来人啊,快传太医!” 王德发愣了一下,急忙转身大声喊道。 “殿下,您先忍忍,太医马上就来!” “老奴得赶紧回去向陛下禀报了,先行一步。” 王德发一脸苦相的看着朱允熥,拱手一礼说道。 “滚!全都给老子滚!” 朱允熥两只脚胡乱蹬着,不耐烦的嘶吼道。 王德发缩了缩脖子,急忙转身离开。 郭英看了看殿内的情形,拱手行了一礼,默不作声的跟在了王德发的身后离开。 很快,二人跟流离宫外的其他人会合之后,纷纷向明和殿返回。 “好了,起来吧,人已经走光了。” 红鸢看着趴在自己怀里,将鼻血蹭了自己一身的朱允熥,翻了个白眼,将哀嚎的朱允熥扶了起来。 听到红鸢的话,朱允炆瞄了一眼前殿的方向,终于安静了下来。 可是鼻梁上传来的疼痛却让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酸爽的感觉使得眼泪还是不自觉的流个不停。 “他真的动手打了您?!” 红鸢检查了一下朱允熥的伤势,皱着眉头问道,发现鼻梁真的已经折了。 “嗯。” 朱允熥哭哭唧唧的点了点头。 “那我去杀了他!” 红鸢咬了咬牙,作势就要追出去。 “哎?!” “我自己打的!” 朱允熥一看,急忙拉住了红鸢。 “你怎么见谁都想杀啊?!” “好不容易演了这么一出戏,你再给毁了!” 朱允熥苦笑着说道,拉着红鸢的手腕不肯放。 可是他紧接着就发现红鸢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立刻就知道自己被红鸢骗了。 “好啊,翅膀硬了,连本宫的玩笑都敢开了是吧?!没看到本宫受了重伤吗?!” 朱允熥咬了咬牙,一脸气不过的说道。 红鸢撇嘴一笑,扶着朱允熥向殿内走去。 朱允熥哭笑不得的推了红鸢一把,扬起了头,尽量让鼻血倒流回去。 费尽心机半天,今日总算是蒙混过去了。 “殿下?!” “殿下...” 正在这时,紫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听到紫宁的声音,朱允熥和红鸢对视了一眼,急忙又开始演起了戏。 和朱樉结盟的事,朱允熥只告诉了红鸢一人,否则以红鸢的身手,庞松根本就不可能挺那么久还立于不败之地。 ... 明和殿。 赶回明和殿复命的王德发和郭英将发生在流离宫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朱元璋。 “还大打出手?!你俩是干什么吃的?!为何不进去阻止?!有没有死伤?!” “允熥怎么样?!” 朱元璋听到动手之处,腾地一下站起了身,不满的看着二人喝问道。 “陛下息怒!” “三皇孙殿下无碍,动手的是秦王殿下的亲卫和三皇孙殿下的护卫,就是那个红鸢。” 王德发缩了缩脖子,急忙解释。 “噢,允熥真的没事?” 朱元璋听完,这才松了口气,迟疑着继续追问道。 可是听到朱元璋的追问,王德发却苦着脸看了一眼身旁的郭英,欲言又止... 第六十一章 捉摸不透的侄儿 明和殿。 “朕在问你话,你看他作甚?!” 看着犹豫不决的王德发,朱元璋皱了皱眉,沉声问道。 “回禀陛下,三皇孙殿下的确没有大碍,除了殿内器物破损严重,有些凌乱之外,还...还被秦王殿下给...给打了...” “不过伤的不重,只是断了鼻梁,老奴当时已经立即传太医去给三皇孙殿下治伤了。” 王德发缩了缩脖子,急忙恭敬地答道,一脸苦涩。 “老二真的动手了?!” “这个混账?!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朕又没有真把他怎么样!” “你们两个是干什么吃的?!朕不是让你们跟着去了么?!” 朱元璋听完愣了一下,紧接着一脸不满的说道。 王德发和郭英急忙行礼,一时间是有苦说不出,这种事,他们哪敢随便插手。 “允熥当时有何反应?没闹?” 朱元璋迟疑了一下,继续问道。 “闹了,当时满脸鲜血,把老奴都吓坏了,哭着要到陛下面前告状。” 王德发有些无奈的说道。 “哭了?!” 朱元璋听完有些错愕,哭笑不得的问道。 他原本很期待这个孙儿究竟会怎么面对盛怒之下的二儿子,是反击还是赔礼,没想到没有反击,也没有赔礼,反而真的像个孩子一样哭着要告诉长辈。 想到这里,朱元璋心里又是失望,又是有些无奈。 “罢了罢了,好在这件事已经到此为止了,既然受了伤,你再准备一些补气益血的食材送过去,再挑选一些奇珍异石,代朕去看望一下。” 接着,朱元璋摆了摆手,苦笑着说道。 “遵旨。” 王德发答应了一声,立刻借机退出了大殿。 郭英也急忙行了一礼,小心翼翼的退下。 原本他们二人还以为会受到责罚,没想到朱元璋并未责备,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文武百官都在等着这场明和殿的对峙,可是没想到最终的结果却是以秦王、燕王安然无恙的离开,以及秦王大闹流离宫这样的方式画上了句号。 至于当时父子三人在明和殿中究竟说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 燕王府。 侍卫统领朱能两手恭敬地捧着一张纸条,快步走进了正厅。 正坐在椅子上细细品着茶的朱棣一看,双眼之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期待。 “殿下,有消息了!” 朱能来到近前,一边将纸条递上,一边笑着说道。 “念给我听吧。” 朱棣迟疑了一下,收回了刚准备伸出去的手。 “是。” “秦王殿下到了流离宫之后,大闹了一通,把后殿能砸的东西几乎都砸了个遍,还把三皇孙给打了,鼻梁都给打折了!” “秦王殿下的贴身护卫和那个叫红鸢的婢女也交了手,连羽林卫都惊动了,太监总管王德发也去了。” 朱能一边看着纸条上的消息,一边忍俊不禁的说道。 “没了?!” 朱棣听完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 “没了。” “之后秦王殿下就离开了,三皇孙还吵着要去陛下面前告状,看样子这次他们之间是彻底结下梁子了。” 朱能点着头,幸灾乐祸的说道。 可是朱棣听完却眉头紧皱,沉默不语。 “殿下,有什么问题吗?” 朱能发现了朱棣的神情,忍不住有些疑惑的问道,他本以为朱棣听到之后会和他一样高兴。 “没有。” “本王只是觉得,这么轻易就结束,似乎太便宜了那小子!” 朱棣迟疑着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 “可秦王殿下这么大闹流离宫,陛下真的不会生气么?毕竟最近这个三皇孙正是得宠的时候。” 朱能犹豫了一下,好奇的问道。 “不会。” “本王这个二哥,向来莽撞,做事不顾后果,否则也不会时常受到父皇的责罚。” “他闹得越过火,反而越正常,父皇知道之后也会更放心,他要是不去闹这一场,父皇反倒要生疑了。” 朱棣摇着头,认真的说道。 “那看来光是把鼻梁打断的确是便宜了他。” 朱能点了点头,附和着说吧。 “罢了,至少他们之间结下了梁子,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此事一了,恐怕父皇很快就会下旨让我们离开京都,返回封地了,我们一直留在京都,他老人家会睡不好觉的。” “只有我们老老实实的回到自己的封地,他才会安心。” 朱棣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 “咱们真的就这么走了吗?” 朱能愣了一下,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也该回去了,留在这儿只会被人掣肘,本王的布局,不在京都。” “京都的这场戏,本王不想唱,更不想看,还是回本王的封地去吧,与其牵扯其中,不如隔岸观火,待将来坐收渔利。” 朱棣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的说道。 朱能点了点头,拱手行了一礼,缓缓退出了正厅,接着立即开始准备返北事宜。 朱棣背负着双手,在正厅中踱起了步子,微皱的眉头中间,隐含着一丝淡淡的失望之色。 而同样失望的,还有远在锦绣宫当中的二皇孙朱允炆,不过他失望的并不是秦王没有对朱允熥施以更严重的惩罚,而是秦王和燕王这么容易就过了争储夺嫡这一关。 ... 秦王府。 朱樉坐在桌前,手里捏着一只酒杯,眉头微皱,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 “殿下,明和殿之行可是有什么不顺利之处?” 庞松站在一旁,犹豫着问道,他已经看到秦王殿下这样坐了许久了,不由得有些担心。 “不是。” 朱樉回过神来,摇着头说道。 “那殿下是有什么心事?” 庞松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本王只是觉得,几年未见,大哥的这个儿子突然变得很陌生,之前只是通过书信联络,此次进京再次相见,一言一行之间,总让本王心生忌惮。” “年纪轻轻能有如此心计,他日绝非池中之物!本王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让他在几年之间成长如此之快!简直匪夷所思!” 朱樉皱着眉头,一脸凝重的说道。 关于这个废物侄儿,他并非一无所知,几年前回京之时还见过,而且的确是一股纨绔作风,一看就成不了什么气候。 可是今日一见,却完全颠覆了曾经的认知。 “或许背后有什么高人指点?” 庞松猜测着说道。 “暂时恐怕无法得知了,用不了多久,父皇就会让我们离开京都,只能日后再探究了。” “好在他没有什么势力,即便将来威胁到本王也不足为惧!” “而且,有这样一个人在京都作为内应,或许能帮到本王不少,这样的对手,老四和允炆休想轻易夺得储君之位!” “待我们离开京都之后,派人密切注意他的动向,既然他想趟这趟浑水,那本王就等着看他大闹京都!” 朱樉沉思着,冷冷的说道。 “是!” 庞松行了一礼,恭敬地答道。 “对了,你和他的护卫交了手,可曾探出她的深浅?她应该就是那个名叫红鸢的吧?” 朱樉顿了一下,看着庞松认真的问道。 “武艺高强,若不是她刻意手下留情,十招之内,卑职必败!” 听到朱樉的问话,庞松不由得面色凝重,有些挫败的说道。 当时他们二人之间交手何止百招,若不是奉命演戏,他早就羞愧的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当真?!” 朱樉听完脸色大变,不敢相信的追问道。 庞松满脸苦笑,无奈的点了点头。 朱樉再次陷入了沉默,心底的那份忌惮再次浮现,能让一个如此身手高强的人甘心听命,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废物纨绔驾驭得了的?! “好了,下去准备吧,圣旨应该不日就会传到府上了。” “这酒味道不对,你去帮本王重新寻一壶酒来。” 良久之后,朱樉长吁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是,卑职这就去。” 庞松拱手答应了一声,立刻准备去拿酒。 “去九幽界,那里有种酒,叫梨花酿。” 朱樉迟疑着叮嘱了一句。 庞松愣了一下,接着急忙答应了一声,迅速赶往九幽界... 第六十二章 高手对决 两日之后,朱元璋命令秦、燕二王离京返回封地的圣旨果然如约而至。 秦王朱樉在收到旨意之后当即就启程离开了京都,没有丝毫拖延,完全就是一个盲目听话的儿子,甚至都没去明和殿拜别就离开了,依旧看起来像是个无脑的莽夫。 而燕王朱棣就不一样了,不但进宫面了圣,而且出宫的时候还转道去往流离宫,打算在离京之间再见一面自己的这个总是能将京都闹得满城风雨的侄儿。 流离宫。 “见过四王叔!” 听闻朱棣要来流离宫,朱允熥早早地就在寝宫门外候着了,看到朱棣缓缓走来,隔着老远就行了一礼大礼,看起来真的像是个尊老爱幼的晚辈。 “免礼。” 朱棣来到近前,亲手将朱允熥扶起,满脸微笑着说道,看起来也像是个平易近人的长辈。 紧接着,二人一边寒暄着,一边进了流离宫,入了前殿。 殿中的桌子上,早已经摆好了酒菜,荤素搭配,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看到满桌的酒宴,朱棣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听说四叔马上就要离京了,所以特意备了薄酒,为四叔践行。” 朱允熥指了指桌上的美酒佳肴,笑着说道。 “不错,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本王会来流离宫的呢?” “这么一桌酒菜,恐怕没有半个时辰做不出来吧?” 朱棣点了点头,饶有兴致的看着朱允熥,缓缓问道,双眼之中流露出一丝令人不敢直视的神色。 “啊,其实是这样,原本这些酒菜是侄儿准备和婢女们一块儿享用的,不过既然得知四叔要来,她们可就没这个口福了。” 朱允熥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此话一出,跟在朱棣身后的朱能直接脸都绿了,差点忍不住发作。 而当朱棣重新看了一眼桌面之后,才发现桌子上的确摆了不止两双筷子,心里顿时生出的那种感觉,一时竟难以形容。 面对美酒佳肴,本该心情大好,可是此时却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般。 “那四叔还得谢谢你了,侄儿用心了!” 朱棣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生硬的说道。 “四叔客气了,请坐!” 朱允熥假装无事发生,热情的邀请朱棣落座,可是他早就发现了朱棣眼神中的那股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自己吃了的眼神。 “本王明日一早就要离京了,故而想着来探望一下侄儿,最近出了这么多的事,作为叔父,总该来看看。” “怎么样,伤势如何了?” 朱棣缓缓落座之后,看着正在亲自为自己倒酒的朱允熥,一脸关切的问道。 “多谢四叔挂念,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过侄儿好像命里犯太岁,从小就没怎么顺过,最近连受伤都是接二连三。” 朱允熥笑了笑,随口说道。 “既然知道自己命数不济,那就该老实本分,不要总是惹是生非,省得你皇爷爷为你担忧。” 朱棣板起了脸,一副长辈训斥晚辈的神态,沉声说道。 “四叔教训的是,侄儿日后一定乖巧懂事,再也不敢胡乱造次了。” 朱允熥笑着点了点头,一脸憨憨的应道。 “听闻前两日老二来过流离宫,而且还大发雷霆,打伤了你?” “他还是老样子,遇事就容易冲动,你常年不跟诸位王叔走动,可能还不太了解他。” 朱棣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 “二叔性格直爽,直来直去,不藏着掖着,气撒了就好了,侄儿理解,鼻梁虽然断了,但没有大碍,多谢四叔关心。” 朱允熥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 “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胸襟,不愧是大哥的儿子!” 朱棣满意的点了点头,满眼赞许的说道。 “四叔谬赞了,侄儿不敢当。” 朱允熥摆了摆手,一边谦虚着,一边敬了朱棣一杯,还不忘给朱棣夹了一筷子菜。 “你真觉得你二叔有夺储之心吗?!” 可是就在这时,朱棣却话锋一转,突然沉声问道,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朱允熥! “夺储?!四叔怀疑二叔想要夺储?!” 朱允熥听完,不由得惊讶的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的看着朱棣问道。 “四叔是在问你。” 朱棣挑了挑眉毛,沉声说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四叔有夺储之心了?!” “哪个王八蛋诬陷我?!” 朱允熥愣了一下,惊慌的站起了身,连忙摆着手说道,眉宇之间还露出一丝焦急的愤怒。 “不是我!” “是你二叔!当日册立大典之时,你不是隐射你二叔与刘三吾之间有所勾结,意图争夺储君之位吗?!” 朱棣立刻沉下了脸,不耐烦的重新说道。 “噢,您说的是那件事啊,那只是我随口一说而已,不过是为了阻止皇爷爷册立二哥为太孙,是为了救二哥的命。” “毕竟,从小到大,皇室宗亲当中,只有二哥待他不薄,我不能让二哥置身危险之中,四叔也看到了,二哥即便没被册封为太孙,依然遭到了逆党的刺杀,不过幸好没有大碍。” 朱允熥愣了一下,佯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笑着重新坐了下来,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就因为这个?!那你这可把你二叔差点害的遭了殃啊,那日在明和殿,父皇很生气。” 朱棣皱着眉头,不满的说道。 “所以侄儿被他打断了鼻梁骨啊,扯平了。” “对了,那日两位王叔在明和殿到底和皇爷爷都说了些什么啊?能不能讲给侄儿听听?好像很多朝臣都很好奇呢!” “如果我能知道些内幕,说不定能高价卖给他们,赚点银子花花,到时候赚了银子,可以和四叔四六分账,我六你四!” 朱允熥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鼻梁,紧接着满脸好奇的起身凑到了朱棣的面前,小声说道。 看着此时一副见钱眼开相的朱允熥,朱棣再一次眉头紧锁,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还不停捅咕着自己的朱允熥,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对于这个侄儿的猜测十分的白痴! 朱能也是一片苍白的看着笑眯眯的朱允熥,差点背过气去。 这事能随便打听吗?!还是当面打听?! 甚至还要和殿下分赃?!还你六?! 你这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坐好!” 朱棣咬了咬牙,厉声呵斥了一句。 朱允熥吓了一激灵,急忙回到座位上坐好。 “不说就不说呗,怎么还带生气的,这下银子泡汤了。” 不过虽然重新坐回了椅子,朱允熥还是叽叽歪歪的嘟囔了一句,满脸的失望。 “就当你是为了救允炆,可你不该连本王也牵扯进去!你二叔打断了你的鼻梁骨,那本王该怎么罚你?!” 朱棣沉着脸,冷冷的看着朱允熥,沉声喝问道。 “四叔在上,请受侄儿一拜!” “当时的确情势危急,侄儿只能出此下策!不然可能无法阻止册立大典!如今想来,侄儿追悔莫及,所幸四叔无碍,请四叔见谅!” “四叔稍等...” 朱棣的话音刚落,朱允熥突然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脸悔恨的解释道。 可是话刚说了一半,突然又迟疑了一下,说着直接又站起了身,飞快的冲出了大殿,留下了一头雾水的朱棣和护卫朱能。 站在一旁服侍的红鸢和紫宁也愣在了原地,互相看了一眼,不知所措。 连她们两个都不知道殿下在搞什么鬼,刚才的一番操作,本就早已让她们二人傻了眼。 片刻之后,只见冲出大殿的朱允熥去而复返,不知道何时已经光着膀子,上身衣襟搭在腰上,后背上不知道从哪儿折来了几根断树枝插在腰带里! 一进大殿,朱允熥直接又重新跪在了朱棣的面前... 第六十三章 难缠的对手 流离宫。 “侄儿有罪,特向四叔负荆请罪,请四叔原谅,侄儿再也不敢了,求求您饶过侄儿这一次!” 跪在地上的朱允熥拱起了双手,满脸自责的说道,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态。 看到光着膀子,背上背着几根破树枝的朱允熥,朱棣直接傻了眼。 朱能和红鸢她们也是一脸无语,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朱允熥。 “别那么看着我,我记得话本里就是这么写的,得脱了上衣光着膀子,这样才有诚意!” 看着几人目瞪口呆的神情,朱允熥尴尬的笑了笑,认真的解释道。 “起来吧!” “穿好衣服!” 朱棣愣了片刻,皱着眉头摆了摆手,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 “多谢四叔谅解!” “四叔宽宏大量,侄儿拜服!” 朱允熥露出了一脸憨憨的笑意,说着拔掉了背上的树枝,穿好了衣服,重新倒了一杯酒,再次敬了一杯酒。 “言归正传,有些话本王还是需要你回答。” 朱棣微微皱着眉头,继续沉声说道。 “四叔请讲,侄儿洗耳恭听!” 朱允熥点着头,认真的看着朱棣。 “就算你说刘三吾的事是你情急之下所说,那你是如何知道逆党会因此刺杀允炆的?!” 朱棣直勾勾的看着朱允熥,继续问道。 “侄儿当时也是胡说八道,希望引起皇爷爷的重视,可是谁曾想那些逆党后来居然真的潜进皇宫行刺!哈哈哈...” 听到朱棣的问题,朱允熥直接忍不住喷笑了出来,忍俊不禁的说道。 可是听完他的回答,整个大殿之中却只有他一个人在笑,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看着他,满脸的茫然和无语。 朱棣的脸色再一次绿了! 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的时候,朱允熥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收起了笑容。 看着今日如此神经兮兮的殿下,红鸢直接翻了个白眼。 可是就在这时,原本面无表情的朱棣却突然笑了出来,边笑还边点了点头,看起来像是对朱允熥满是赞许。 他这突然一笑,又令旁边的三人突然愣住。 这叔侄二人,好像全都中了邪一样,令人摸不着头脑。 “难道你就从没想要得到太孙之位?毕竟,你才是真正的嫡次孙,允炆如今的所有荣耀,原本全都该属于你才对。” 朱棣笑罢之后,再一次开口,看似问得漫不经心,可是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死死地盯着朱允熥的面部。 “嗯~” “侄儿现在挺好,莺歌燕舞作伴,美酒佳肴不愁,惬意快活,其他的,从未想过。” “而且,谁又希望一个臭名昭著的纨绔成为大明江山未来的储君呢?不但皇爷爷和满朝文武不会答应,恐怕天下百姓也不会答应。” 朱允熥一边摇着头,一边摇着手指,一脸嫌弃的说道。 “你能拥有这样不争不抢的境界,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看来四叔还是小看你了。” 朱棣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眼睛依旧直勾勾的看着朱允熥。 “明知抢不过还要去抢,那不是找死么?侄儿知道自己有多少能耐,活着挺好的,不想像大哥那样,还没等怎么享受这个花花世界呢就死了。” “难道四叔想过?!” 朱允熥笑着摇着头解释了一句,紧接着露出了满脸天真无邪的好奇神情,再一次向前凑了凑,满眼期待的看着朱棣。 听到朱允熥最后的那句话,朱棣的神情僵了一下,再一次沉下了脸色。 “本王该走了。” 紧接着,朱棣莞尔一笑,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起身准备离开,对于朱允熥的追问不置可否。 “啊?这么急啊?四叔还一口东西没吃呢。” 朱允熥愣了一下,挽留着说道。 “不吃了,留给你跟你的婢女们好好享用吧。” “这次一别,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好好养伤吧,以后别那么冲动了。” 朱棣摆了摆手,笑了笑,说着转身向外走去。 “四叔慢走!” “预祝四叔北归之行一路顺风!侄儿有机会一定到北平看您!” 朱允熥躬身一礼,满脸恭敬地的说道,脸上带着一丝虔诚的笑意。 朱棣没有再说什么,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流离宫。 “殿下?您今早的药量是不是吃多了啊?” 待朱棣走后,紫宁一脸茫然的看着跟往日相比极度反常的朱允熥,茫然的问道。 “或许吧。” “好了,既然人都走了,把这些东西都撤了吧,分给宫里的其他人吧,就当改善伙食了。” 朱允熥笑了笑,摆着手说道。 紫宁答应了一声,立刻叫来了几名紫衣婢女,将满桌的饭菜全都端了下去。 “您觉得他会信吗?” 红鸢缓缓来到了朱允熥身边,轻声问道。 “你觉得我演的怎么样?” 朱允熥不答反问。 “愚蠢至极,看起来像是个白痴...” 红鸢迟疑了一下,翻着白眼实话实说。 听到红鸢的回答,朱允熥并未生气,反而忍不住笑出了声,露出了一脸满意的神情。 “您不觉得演得太过了吗?” 红鸢有些无语的看着朱允熥追问道。 “本宫是故意为之,虚虚实实,让他摸不着头脑才有趣。” “事到如今,想要解除所有的怀疑,是不可能的,只能想尽办法让他们摸不清虚实,才能争取时间。” 朱允熥突然变得认真了起来,意味深长的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红鸢迟疑了一下,似乎终于明白了朱允熥的用意。 流离宫外。 朱棣面色凝重的向前走着,眉头微皱,一脸深沉。 “殿下,刚才那个,真的是最近深受陛下恩宠的三皇孙?” 朱能犹豫了许久,终于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怎么?有什么疑虑吗?” 朱棣缓缓地问了一句。 “他是怎么重获恩宠的,刚才的那副样子,怎么看怎么像脑子不够使的样子,不但口无遮拦,还尽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像个傻子一样。” 朱能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道。 “如果有谁真觉得他是个傻子,那就大错特错了!” “一个傻子,怎么可能所有回答都滴水不漏?看似疯癫,却对本王的刁难应对自如!我这个侄儿,看来不简单啊!” “浑身上下居然没有一点大哥的影子,连本王都看不透他!” 朱棣冷笑了一声,饶有兴致的说道。 “您的意思,他是装的?” 朱能惊讶的问道。 “不管他是不是装的,有这么一个难缠的对手,这京都未来一定很热闹,本王也可以放心返回北境了。” “京都的这趟浑水,不趟也罢,让人暗中盯着他,本王现在已经开始有些好奇他接下来又会做出哪些惊人之举了。” 朱棣莞尔一笑,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双眼之中竟似流露出一丝难得的期待。 次日一早,燕王朱棣携众启程,重返北境。 自册立大典之后,所有事宜全部尘埃落定,京都再一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 京都的平静,维持了半月之后,再一次生乱。 夜幕下。 流离宫。 “来人啊!” “有刺客!” “杀人啦!” 几声惊恐的呼喊突然从流离宫内传来,紧接着十几名宫女太监纷纷逃窜而出,慌不择路地四处奔逃! 隐约之间,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从宫中传了出来! 正在附近巡逻的一队羽林卫听到了惊呼声,立刻赶了过来,拦住了一名宫女。 “哪个宫的?!何事如此大呼小叫?!” 为首之人一把拉住了宫女,厉声喝问。 “有刺客!流离宫有刺客!” “有人要杀三皇孙!” 宫女脸色苍白,指着流离宫的方向,声音颤抖着说道。 “不好!” “立刻去向大统领禀报!其他人,随我立刻支援!” 为首之人脸色骤变,急忙命令了一声,迅速赶往流离宫! 其中一人调转了方向,火速向明和殿方向飞奔而去! 然而就在这队羽林卫头也不回的赶往流离宫的时候,刚才还脸色苍白,满脸慌乱的宫女脸上突然闪过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她的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紫色的婢女服饰! 飞狐... 第六十四章 流离宫遇刺 流离宫。 当那队羽林卫冲进流离宫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前殿门前正在上演的一场厮杀,只见十几名黑衣蒙面的杀手正在围攻着一名身穿红衣的婢女! 喊杀声四起! 而皇孙朱允熥此时正跌坐在殿前的石阶之上捂着左臂,整条左臂之上鲜血淋漓! “保护殿下!” 为首之人厉喝了一声,立刻将人手分成了两拨,一拨负责绕行到朱允熥身边进行保护,另一拨则加入了战团,支援红衣婢女! 可是杀手全都是武艺高强,虽然有了羽林卫的加入,却依然难以短时间之内剿灭,反而有几名羽林卫刚一交手就死在了对方的刀下! 如果不是有那名红衣婢女在,恐怕这些羽林卫根本无法阻挡! 明和殿。 “陛下!陛下!” “不好了!” 王德发神色慌张的冲进了大殿,一脸惊慌的呼喊着。 “何事如此惊慌?!成何体统?!” 正在批阅奏章的朱元璋面色一沉,厉声喝问。 “回禀陛下!刚才羽林卫来报,流离宫有杀手袭击!有人要刺杀三皇孙殿下!” 王德发拱手一礼,急忙恭敬地答道。 “什么?!” 朱元璋闻言,脸色大变,直接腾的一下站起了身,作势就要赶往流离宫。 “陛下?陛下,太危险了!您不能去!” “郭大统领已经带领羽林卫赶去支援,还是等杀手剿灭之后您再去也不迟。” 王德发一看,急忙拦下了朱元璋,一脸担忧的劝说道。 听到王德发说郭英已经赶去,朱元璋这才停下了脚步,不过却是满脸的凝重。 “你也立刻派人去盯着,有什么消息及时来报!告诉羽林卫,允熥绝不能有事!” 朱元璋眉头紧皱,沉声命令道。 王德发答应了一声,立刻派人赶往流离宫。 ... 流离宫。 当郭英带领上百羽林卫赶到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不少手下倒在了血泊之中,只有为数不多的羽林卫还在跟身穿红衣的红鸢苦苦支撑! 十几名杀手,仅仅折损了两三个!攻势凶猛! “拿下!” 郭英大手一挥,立刻下令。 随着话音落下,上百名羽林卫立刻加入了战团,直接将杀手团团围住! 眼看援兵赶到,剩下的杀手不再恋战,纷纷突围,折损了一半人手才杀了出去,转眼逃进了夜幕之中! “殿下,伤势如何?!” 郭英急忙赶到了朱允熥面前,一脸关切的询问着。 “不用管我!立刻追击,不要放走一个!” 朱允熥咬着牙,愤怒的说道。 郭英答应了一声,留下一队人保护朱允熥之后,带着剩下的人立刻追了出去! “殿下,您的伤口必须马上处理!” 这时,红鸢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了朱允熥身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朱允熥搀扶起来,缓缓向殿内走去。 “你们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靠近!” 负责保护的羽林卫刚想跟进去,却被红鸢厉声喝止。 红鸢扶着朱允熥缓缓坐在了床榻上,开始为朱允熥左臂上的伤口包扎上药。 “你怎么也受伤了?!” 朱允熥眯了眯眼睛,看着红鸢肩头上的那一处深可见骨的伤口,沉声问道。 “这样更容易让人相信。” 红鸢一边包扎,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随着她的动作,被牵动的伤口中不停有鲜血流出来。 “下次没有本宫的允许,不可擅作主张!” 朱允熥皱了皱眉头,不满的责备道。 “是!” 红鸢迟疑着抬头看了一眼满脸关切的朱允熥,乖乖答应了一声,心底不由得生出了一股暖流。 待红鸢为自己将伤口包扎好之后,朱允熥不顾红鸢的拒绝,亲自为红鸢处理了一下肩头的伤口。 红鸢僵硬的坐在地上,不停地咽着口水,不敢看朱允熥一眼,神情复杂。 良久之后,一名紫衣婢女快步走进了大殿,一边呼喊着朱允熥,一边焦急的来到了床榻边。 “殿下,陛下正在赶来流离宫的途中。” 紫衣婢女来到近前之后,躬身行了一礼,压低了声音说道,说话间,脸上的惊慌已经瞬间消失于无形。 正是之前逃出流离宫,告诉羽林卫流离宫遭遇杀手袭击的那名女子! 朱允熥点了点头,摆手示意紫衣婢女退下,接着缓缓躺在了床榻上,装出了一副虚弱的样子。 没过多久,朱元璋带着王德发匆匆忙忙的迈入了大殿。 “熥儿?!” “熥儿?!” 朱元璋一边呼喊着,一边满脸担忧的来到了床榻边,看了一眼朱允熥沾满鲜血的左臂,双眼之中满是心疼。 “皇爷爷,您怎么来了?” 朱允熥虚弱的睁开了双眼,一边惊讶的问着,一边挣扎着起身想要行礼。 “躺好躺好!都这时候了还讲究那些繁文缛节做什么?!” “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朱元璋直接伸手扶着让朱允熥重新躺好,接着担忧的问道。 “孙儿命大,只是受了点外伤,没有大碍,多谢皇爷爷挂念。” 朱允熥摇着头,脸色有些苍白的说道,没有表露出丝毫孱弱。 “行刺的究竟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 “郭英人在何处?!” 朱元璋一手抓着朱允熥的手,转头看着殿外,厉声喝道,脸上满是担忧和愤怒。 话音刚落,郭英恰好返回,急忙快步走进了大殿。 “启禀陛下,微臣无能,还是让剩下的杀手逃脱了。” 郭英自责的行了一礼,面色凝重的说道。 “你这个羽林卫大统领是怎么当的?!为何几次三番都能让歹人随随便便潜入皇宫?!” 朱元璋沉着脸,冷冷的喝问道。 “微臣有罪!” 郭英浑身一震,急忙跪在了地上,行礼认错。 “你自己想想,短短一月之内,这是第几次了?!” “朕要你们羽林卫何用?!” 朱元璋一手指着郭英,气急败坏的问道。 羽林卫负责守卫宫城,一月之内两位皇孙先后遇刺,郭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皇爷爷,这不怪郭大统领,杀手都是江湖中人,身手高强,防不胜防。” “方才若不是郭大统领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您就不要责怪他了。” 这时,朱允熥轻轻拉了拉朱元璋的手,缓缓安慰道。 听到朱允熥的求情,朱元璋的脸色这才好转了一些,不过看到孙儿再次受伤,心里的不满还是一时之间无法平复。 “郭大统领,方才不是剿灭了几名杀手吗?劳烦您去查看一下,看看能不能查出他们的身份来历。” 朱允熥看向了跪在地上的郭英,一边说着,一边使了个眼色。 “是!” 郭英立刻答应了一声,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感激之情,接着立刻起身向外走去。 “皇爷爷,您就不要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孙儿的罪过就大了。” “孙儿没事,只是伤到了手臂,没有伤到要害。” 朱允熥冲着朱元璋挤出了一丝艰难的笑意,继续安慰道。 “好了,乖孙儿,别说话了,好好歇着。”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传太医?!” 朱元璋点了点头,拍着朱允熥的手背叮嘱了一句,接着转头冲着王德发沉声说道。 王德发缩了缩脖子,急忙答应了一声。 没过多久,出去查看杀手尸首的郭英快步返回了大殿,面色稍显凝重。 “如何?!” 朱元璋沉着脸,冷冷的问道。 “回禀陛下,杀手是蓝玉余党!” 郭英拱手一礼,缓缓答道。 “什么?!” “能否确认?!” 朱元璋一听,眉头瞬间皱起,厉声问道。 “确凿无疑!” “其中有两人的样貌,微臣在刑部在册的蓝玉余党在逃名单上见过他们的画像!不会错的!” 郭英肯定的点了点头,斩钉截铁的说道。 听到郭英的回答,朱元璋脸色阴沉,眉宇之间渐渐流露出一丝杀意... 第六十五章 一语道破 流离宫。 “京都内的胡、蓝两党余孽不是早就斩草除根了吗?!为何还有人能潜入宫中执行刺杀?!” 朱元璋沉着脸,冷冷的看着郭英和王德发,厉声喝问。 郭英和王德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让徐辉祖和蒋瓛即刻来见朕!” 看到郭英和王德发满脸惶恐的样子,朱元璋咬了咬牙说道。 “遵旨!” 王德发答应了一声,急忙起身派人前去传旨。 清除逆党一事,本就是由中军都督府和锦衣卫负责,前段时间,在双方协力之下,除逃出京都的部分逆党之外,的确已经铲除了不少逆党分子,这才换来了这段时间的太平。 可是朱元璋不知道的是,锦衣卫为了平息圣怒,抓了不少三教九流冒充逆党,先斩后奏,为此还得到了朱元璋的大肆赞赏。 谁都没有想到,今日居然又有蓝玉余党潜入宫中行刺,这一突发事件,再次激怒了朱元璋。 “皇爷爷,您消消气,逆党在暗,中军都督府和锦衣卫在明,有些漏网之鱼也在所难免,他们能逃脱那么久未被缉拿归案,想来也有些能耐。” “红鸢,给皇爷爷敬茶。” 朱允熥躺在床榻之上,一边安慰着,一边命令站在一旁的红鸢为朱元璋奉茶。 红鸢答应了一声,倒了一杯茶,恭敬地端到了朱元璋的面前。 “你刚才的话,是想替你未来的岳父求情吧?” 朱元璋没有理会红鸢端到自己面前的茶杯,转头饶有兴致的看着朱允熥,笑着问道。 中军都督府负责清除逆党的人,正是亲军卫指挥使箫焕! 朱允熥愣了一下,只能露出满脸苦笑,不置可否。 这都什么脑回路啊?! “你就是熥儿三年前从宫外带进来的人吧?” 朱元璋没有继续追问,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接着转头接过了红鸢手中的茶杯,打量了一眼受伤的红鸢,缓缓问道。 “正是奴婢。” 红鸢拱手一礼,跪在了地上。 “念在你护主有功的份上,朕今后不会再追究你的来历,望你今后也能像今日一样,全心护主,莫生二心!” “既然受了伤,下去歇息吧。” 朱元璋沉思了一下,缓缓说道。 “奴婢没事,多谢陛下关心。” “既然是殿下的护卫,奴婢便不能让殿下离开奴婢的视线,以免刺客去而复返,威胁到陛下和殿下的安危。” 红鸢摇了摇头,一脸坚定的说道。 听到红鸢的话,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红鸢免礼。 红鸢没有再多说什么,缓缓起身,站到了刚才的位置。 “有一点朕不明白,逆党的目标不是允炆吗?为何今夜突然来刺杀你?” 朱元璋迟疑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朱允熥,不解的说道。 “皇爷爷或许忘记了,孙儿不久之前不是杀了蓝玉麾下最强义子吴桐吗?此事并非隐秘,他们一定会想办法为吴桐报仇的。” “更何况,上一次胡党潜入锦绣宫行刺二哥,也是被孙儿从中阻拦,破坏了他们的刺杀行动,如今将矛头对准孙儿,也在情理之中。” 朱允熥苦笑了一下,缓缓说道。 “因你杀了吴桐而刺杀于你可以理解,但上次行刺允炆的是胡党,与蓝玉余孽有何干系?”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疑惑的问道。 朱允熥笑了笑,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你的意思,是胡、蓝两党已经勾结一处?!” 朱元璋看到朱允熥的神情,立刻明白了过来,惊讶的问道。 “十有八九,既然他们拥有同样的目的,而且又同时在京都现身,恐怕早已经暗中勾结。” 朱允熥点着头,肯定的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朱元璋忍不住眉头紧皱,一脸凝重。 另一边,收到旨意的徐辉祖马不停蹄的赶到了皇宫,恰好在宫门处遇到了同样奉旨赶去觐见的锦衣卫指挥使蒋瓛。 二人平日里并无交集,而且互相不对付,所以打了一个照面之后便互相不理睬,跟着几名负责引路的羽林卫径直向流离宫而去。 可是很快二人就发现他们去的方向并不是明和殿,不由得同时心生疑虑。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不是陛下召见吗?这不是去明和殿的方向吧?” 徐辉祖犹豫了一下,警惕的问道。 听到徐辉祖询问,蒋瓛也竖起了耳朵。 “三皇孙遭遇蓝玉余党刺杀,陛下此刻已在流离宫,所以二位大人直接去流离宫面圣即可。” 领头的羽林卫士兵顿了一下,缓缓答道。 听到这话,徐辉祖和蒋瓛同时变了变脸色。 尤其是蒋瓛,眉宇之间的那一丝慌乱清晰可见,整颗心瞬间沉了下去。 如果找人冒充逆党之事败露,那就麻烦大了! “不知三皇孙殿下情况如何?” 蒋瓛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据说只受了轻伤,并无大碍。” 那名士兵缓缓答了一句。 听到这个回答,蒋瓛不由得松了口气。 “但是陛下很生气。” 可是紧接着那人又补充了一句。 听到这里,蒋瓛的脸色变得越发的凝重。 “蒋指挥使似乎很紧张。” 徐辉祖觉察到了蒋瓛的神色有些不对,慢条斯理的说了一句。 “三皇孙突遭行刺,卑职自然担忧。” 蒋瓛皱了皱眉头,急忙平复了脸上的神情,冷冷的说道。 徐辉祖撇了撇嘴角,没有再多说什么,但是很显然,他并不相信蒋瓛的话。 良久之后,二人终于赶到了流离宫。 “微臣参见陛下!” 二人一看朱元璋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小,急忙跪地行礼。 “你二人之前不是都向朕禀报,称京都内的逆党都已剿灭干净了吗?为何今晚流离宫还会遭遇行刺?!” “谁能给朕一个解释?!” 朱元璋冷冷的看着二人,厉声喝问。 “回禀陛下,当时京都城内的确已经没有了逆党的踪迹,除了有极少数逃出京都外,其余党羽都已尽数剿灭!” “不但如此,为了确保没有逆党隐藏在京都,微臣还特意派遣金吾卫乔装打扮,去九幽界暗查,接连几日,整个京都城,包括九幽界在内,的确没有再发现任何逆党的踪迹。” “请陛下明察!” 徐辉祖拱手一礼,率先解释道,满脸惶恐。 “陛下,徐都督所言的确不假,微臣也带着锦衣卫搜查了三天三夜,所有潜藏于京都之中的逆党确实尽数伏法!” “微臣不敢有半句虚言!” 蒋瓛也急忙说道,一脸肯定。 “那今夜这些逆党从何而来?!凭空变出来的吗?!” “怎么解释?!” 朱元璋沉着脸,根本不听二人的解释,厉声问道。 “这...” 蒋瓛面容挣扎,一时间无言以对。 “陛下...” “皇爷爷,咱不是说好不生气了吗?您怎么又生气了?” “如果因为孙儿受伤把您气出个好歹来,您叫孙儿如何是好啊?” 正当徐辉祖打算开口之际,朱允熥再次笑着安抚起了朱元璋,说着挣扎着从床榻之上爬了起来。 “你起来做什么?伤口刚刚处理好,不要乱动!” 朱元璋一看,一边担忧的说道,一边伸手将朱允熥扶着坐好。 “孙儿没事,只是有些事想要请教魏国公。” 朱允熥冲着朱元璋露出了一丝放心的微笑,接着转头看向了徐辉祖,缓缓说道。 “哦?想问什么就问吧。” “皇爷爷也想听听。” 朱元璋挑了挑眉毛,饶有兴致的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话,徐辉祖也缓缓抬头瞟了一眼朱允熥,竖起了耳朵。 说实话,他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位自幼不受恩宠的皇孙了,近来听闻重新得了宠,原本还不太相信,可是刚才看到朱元璋那么紧张的样子,终于确信... 第六十六章 自荐太孙 流离宫。 “敢问魏国公,胡、蓝两党突然大规模在京都现身,是否符合常理?” 朱允熥看着徐辉祖,缓缓问道。 “虽然胡、蓝两党皆有在逃余孽,京都中也偶有踪迹显现,但突然之间同时出现这么多人,的确是首次,也的确不合常理。” 徐辉祖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 “如果他们都是最近混入京都的话,有没有这个可能?” 朱允熥再问。 “绝对没可能!人数那么多,即便他们再小心谨慎,也总会露出蛛丝马迹!金吾卫不可能没有丝毫察觉!” 徐辉祖头摇的更厉害,回答的也更坚定。 “那就是说,他们早就潜伏在了京都!而且很可能已经潜伏了很久!一定是蓄谋已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他们突然同时现身,并且暗中勾结!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册立大典!他们是冲着二哥去的!” “皇爷爷,看来孙儿之前的假设是正确的!他们联合的真正目的,就是刺杀储君!” 朱允熥沉思着,缓缓看向了朱元璋,一脸认真的说道。 听了朱允熥的话,在场的众人全都变得一脸凝重,眉头紧锁。 “而刚才魏国公说过,这些人不可能是最近才出现在京都的,可他们为什么能够事先知道皇爷爷决心立储之事?那么多人,他们又是如何陆续悄无声息混入京都的?而且瞒过了金吾卫和锦衣卫的所有眼线,没有露出半点破绽和踪迹?!” “答案恐怕只有一个!” 朱允熥思索着,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娓娓道来。 “说下去!” 朱元璋眉头紧锁,脸色阴沉,沉声说道。 从他的神情来看,似乎已经明白了朱允熥话中的深意。 “朝中有他们的内应!而且位高权重!” 朱允熥顿了一下,缓缓说道。 如此隐秘之事,说出来的时候居然一脸的平静,平静的就好像他已经知道了那个内应是谁!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再次震惊,一个个全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可比刚才刺客行刺严重多了! 而在场之人中最震惊的,就是徐辉祖了! 因为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怀疑,但是因为全都是猜测,一直没敢向朱元璋禀报,此时听到同样的怀疑从一个最不可能看出这一点的人口中说出,此刻他心底的震惊是难以言喻的! 直到此时,他才算是真正的认识了这位被所有人唾弃为废物纨绔的皇孙! 三言两语之间,不但消除了锦衣卫和中军都督府的失职之责,还道出了逆党突然大规模作乱的真相! 这种天大的事,如果没有证据,换作其他人,是绝对不敢当着陛下的面信口开河的! “究竟是何人敢如此胆大妄为?!给朕查!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朱元璋脸色阴沉的看着徐辉祖和蒋瓛,冷冷的说道。 蒋瓛和徐辉祖拱手一礼,恭敬地答应了一声。 可是此事说起来容易,要想查出来,恐怕绝没有那么容易!一旦打草惊蛇,只会难上加难! “皇爷爷,孙儿有一个不情之请。” 朱允熥迟疑了一下,看向了朱元璋,一脸认真的说道。 “何事?但说无妨。” 朱元璋抬手示意了一下,温和的说道,双眼之中满是赞赏。 他没有想到,这个孙儿简短的一番分析,居然就彻底找出了近日逆党频繁作乱背后的真正原因。 此等心智,怎能不令他欣慰和高兴? “既然逆党和内应是冲着储君来的,那二哥的安危就是头等大事,他绝不能出事!” “如果逆党只是单纯的刺杀,有羽林卫在,想来二哥应该不会有事,但如果有内应配合,那二哥就太危险了!” “所以,孙儿斗胆,恳请皇爷爷假意立孙儿为皇太孙,由孙儿为饵,将幕后之人引出来,一网打尽!” “待此事了结之后,再将孙儿太孙之位废除,重立二哥为太孙!” 朱允熥挣扎着跪在了床榻上,冲着朱元璋恭敬地行了一礼,大声说道。 听到朱允熥此言,在场所有人全都愣在了原地,不敢相信的睁大了双眼,眼神中神色各异! 朱元璋也愣住了,直勾勾的看着满脸虔诚的朱允熥,久久没有回应。 朱允熥俯首跪在床榻上,也不着急,就那么一动不动的低着头。 其他人在一旁偷偷观察着朱元璋,猜测着朱元璋会如何抉择。 立储之事,何其重大,岂是随口就能允诺的。 可是听到朱允熥居然愿意为了保全二皇孙,揪出幕后之人,宁愿以自己为饵,将自己身陷险境,不由得心中敬服。 不过蒋瓛此时的心里却并不是这么想的,直觉告诉他,事情绝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察觉到了什么,还是因为心中对三皇孙的怨恨,总之他就是不相信三皇孙会如此深明大义,甘愿搭上自己的性命。 “如果皇爷爷为难,就当孙儿什么都没说。” 等待良久之后,朱允熥依旧没有等来朱元璋的答案,于是抬头一脸无邪的看着朱元璋,缓缓说道。 “立储之事,不是小事,容朕深思熟虑之后再作定夺。” 朱元璋顿了一下,语重心长的对着朱允熥说道,说完亲手将朱允熥扶了起来,让朱允熥重新坐好。 “好。” 朱允熥笑着点了点头,脸上依旧很平静,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失望,看起来他的确是真心为了保全朱允炆才临时起意。 朱元璋看着面前平静如水的孙儿,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色,脑海中还是不自觉的对比起了朱允熥和朱允炆这两个孙儿。 “皇爷爷,在逆党开始下一步行动之前,孙儿建议,由锦衣卫协同金吾卫镇守四处城门,逆党多为江湖中人,对待江湖人,锦衣卫经验更丰富,需得确保今后不会再有逆党继续混入京都。” 朱允熥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好像对于刚才被朱元璋暂时拒绝假意立储之事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也好,听到了吗?就照允熥说的去做!绝不能再让逆党生乱了!” “羽林卫也要加强巡逻!尤其是锦绣宫和流离宫,一定要严加防范!决不能再让刺客有任何可乘之机!” 朱元璋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蒋、徐、郭三人,沉声说道。 “遵旨!” 三人听完,急忙恭敬地答应了一声。 “好了,都退下吧!” “你二人的渎职之罪,既然有允熥求情,朕就暂且饶过你们!” 朱元璋又看向了蒋瓛和徐辉祖,继续说道。 二人闻言,立刻向朱元璋和朱允熥谢礼。 紧接着,朱元璋遣散了殿内的所有人,独自留在了朱允熥的床榻边。 郭英离开流离宫之后便立刻派了重兵镇守锦绣宫和流离宫,而蒋瓛和徐辉祖则连夜带人展开了又一次全城搜查。 “感觉怎么样了?伤口还疼吗?” 待所有人离开之后,朱元璋指了指朱允熥手臂上的伤口,一脸关切的问道。 对于朱允熥一次又一次带给他的惊喜,已经不得不让他对这个孙儿刮目相看,心中也越来越喜欢。 而且方才听到朱允熥的那个看似莽撞的请求之时,他差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但是后来还是理智战胜了感性,决定在重新思虑一番之后再做决定。 一是不想过于草率,毕竟立储之事不是儿戏,二是因为不想看着这个一次次有惊人之举的孙儿置身险境。 “皇爷爷不必担忧,孙儿没事,之前那么严重的伤都经历过,何况这次只是小伤。” 朱允熥笑着摇了摇头,乖巧的说道。 “以后遇到危险不要逞能,逃跑总会吧?保命要紧!” 朱元璋看着朱允熥,苦口婆心的叮嘱道。 “不!” “虽然孙儿不会武,但身为朱家儿郎,如果遇到危险只知道逃命,那岂不是要给皇爷爷丢脸?” “无论如何,孙儿绝不退缩!” “没事,孙儿命硬,不然这些年早就活不下去了!” 可是朱允熥却摇着头,一脸坚定的说道,字字斩钉截铁。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朱元璋愣了一下,紧接着露出了满脸赞许的笑意,看着那副不屈不挠的神情和最后说的那句话,不由得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第六十七章 文武双全 流离宫。 满脸欣慰的朱元璋迟疑了片刻之后,缓缓坐在了床榻边上,打量着坐在床榻角落的朱允熥,一边缓缓将被褥盖在朱允熥的腿上,一边在心里思索着朱允熥刚刚自荐假意立为太孙的建议。 朱允熥一脸憨厚的看着朱元璋,沉默不语,只是嘴角带着一丝略带感动的笑意,说实话,他们爷孙俩之间,从未像此时看起来这么亲近。 朱元璋此时才发现,面前的这位皇孙,并不是像传闻中说的那样惹人厌,不但聪慧,而且很有见地和胆识,那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勇武,正是这些年来他希望朱允炆能够拥有的东西。 而朱允熥也发现杀伐果断的朱元璋居然也会有这么和蔼可亲的另一面,心里不禁有些感慨,意味深长的看着朱元璋,不停地舔着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 “嘴唇怎么这么干啊?皇爷爷给你倒杯茶。” 朱元璋发现了朱允熥的动作,端详了一下,说着便起身向旁边的桌子走去。 “哪能让您亲自动手啊,孙儿自己来就可以。” 朱允熥见状,急忙说道,说着就要起身。 “你躺好!朕亲自来!” 可是朱元璋却面色一沉,佯装严厉的说道。 “谢谢皇爷爷!” 朱允熥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嘴角瞬间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笑意,瞟了一眼桌子上那本压在茶壶下面的书籍。 朱元璋面带笑意的来到了桌前,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可是当他正准备将茶壶放回远处的时候却突然停止了动作,发现垫在茶壶下面的居然是一本书。 书的封面上,题着三个大字,大明志。 看到这个陌生的书名,朱元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好奇,因为他不曾记得有哪位名儒出过这样一本书。 迟疑了一下之后,朱元璋放下了茶壶,缓缓拿起了书籍,翻开看了一眼。 可是这一看不要紧,直接不由得眼前一亮,立刻被书中的内容所吸引,看得聚精会神。 书中所写,全都是有关大明朝的轶事,有洪武初年的,甚至还有大明未立之前诸侯争霸之时的事迹,里面有很多自己在红巾军时期的经历! 所有事迹,全都与自己有关! “这书哪儿来的?!” 朱元璋愣了一下,转头惊讶的看向了朱允熥,激动的问道。 朱允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些害羞的挠了挠头。 “难道是你写的?!” 朱元璋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大声问道。 “是孙儿写的。” 朱允熥害羞的点着头,乖巧的答道。 “真的是你写的?!” “你居然有这么好的文采?!” 朱元璋拿着手中的书,快步来到了床边,喜出望外的追问道。 “的确是孙儿写的,但写的不好,还请皇爷爷不要见笑。” 朱允熥点着头,谦虚着说道。 “写的很好啊!不,不是很好!是太好了!” “这些轶事典故,你都是从哪儿知道的?!” 朱元璋摇着头,满是赞誉的说道,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被人称为不学无术的这个孙儿,居然还有著书的能耐! “父王在世之时,孙儿就经常偷偷跟着前往大本堂,无意间听了很多名儒的课,也常听父皇提起过一些旧事,后来在坊间也听到过一些传闻,久而久之,知道的就多了些。” “偶有一日突发奇想,觉得应该把这些事都写进书里,于是便写了这本大明志。如果书中所述,有任何不妥或者不实之处,还望皇爷爷不要生气,原谅孙儿的自作主张。” 朱允熥乖巧的看着朱元璋,老老实实的说道,还露出了些许的歉意。 “谁说朕会生气?!写的太好了!你有如此大才,皇爷爷高兴还来不及呢!” 朱元璋一听,连连摆着手,满是赞誉的说道,脸上流露出抑制不住的激动。 说完便耐不住好奇,准备好好研读,可是看到朱允熥干裂的嘴唇,这才想起倒好的茶还没端过来,于是急忙快步走到桌前,将茶杯送到了朱允熥的手里,接着迫不及待的坐在床边继续认真看了起来。 朱允熥接过茶杯,缓缓喝了一口,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一脸认真的朱元璋,眼神中满是笑意。 坐在床边的朱元璋并未察觉朱允熥脸上的神色变化,注意力全都被书中内容所吸引,越读越喜欢。 书中所述事迹,惟妙惟肖,牵起了他记忆中的诸多旧事,仿佛让他回到了过去那段峥嵘岁月,身临其境。 没有过分的辞藻堆砌,只有一段段真实而无华的故事。 越读下去,朱元璋的内心越发的激动,他实在想不到,自己这个孙儿居然是个文武双全的全才! 虽然不会武,但却拥有一夫当关的勇气,虽然从小缺少教导,但却能写出这样一本令他欲罢不能的书籍! “好!好!好!” 良久之后,朱元璋发现周围一片安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看的太入迷了,转头看了朱允熥一眼,连着大声说了三个好字。 “有孙如此,朕心甚慰!” 朱元璋一边满意的称赞着朱允熥,一边大致往后翻了翻,发现这本大明志还未写完,只写了一半,后面还都是空白。 “还没写完?” 朱元璋迟疑了一下,转头看向了朱允熥,缓缓问道,声音从未有过的温和。 “本就是最近才心血来潮开始写,再加上孙儿老是受伤,时常不能动笔,一直耽搁了不少时候,上次的伤还没彻底痊愈,今夜手臂又受了伤,什么时候写完还真不好说。” 朱允熥有些歉疚的看着朱元璋,缓缓说道。 “不急不急,养伤要紧,你先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再写不迟,不过朕想先把这半部拿走,回去好好看看,可以吧?” 朱元璋心疼的看了一眼朱允熥手臂上的伤,商量着问道。 “既然皇爷爷喜欢,当然可以!” 朱允熥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说道。 “好好好!那你安心养伤,皇爷爷先回明和殿了,有什么需要,尽管派人到明和殿来传话!” 朱元璋拍了拍朱允熥的肩膀,一边说着,一边迫不及待的捧着半部《大明志》快步向外走去,连走路的时候都忍不住低头看两眼。 “皇爷爷慢走!” 朱允熥目送着朱元璋的背影,脸上带着一丝天真乖巧的笑容。 话音落下不久,朱元璋就已经带着王德发和郭英离开了流离宫。 在朱元璋刚一迈出流离宫大门的时候,朱允熥脸上的那抹天真乖巧的笑意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摸了摸手臂上新增的伤口,脸上闪过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 正在这时,红鸢缓缓迈步走了进来,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崇拜的神色。 “殿下成功了?” 红鸢来到近前,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 今夜发生的每一件事,包括刺杀和朱元璋离开之时捧在怀里的那本书,甚至还有自荐假意立为太孙的请求,都在朱允熥的谋划当中! 看到朱元璋方才一脸欣喜的离开时的样子,她就知道,一切都在殿下的掌控之中。 “这才刚刚开始。” 朱允熥笑了笑,淡淡的说道。 当他三年前决定去试着争一争那个位子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一场争夺注定是漫长的,更是充满腥风血雨的,因为他的对手不止一个。 如果想在这场漫长的争斗当中杀出一条血路,最终站在顶峰,需要的不仅仅是置之死地的勇气,还有步步为营的谋划。 谋划了整整三年,也是时候到了该摊牌的时候了... 第六十八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流离宫。 “行刺的人已经按照事先定好的撤离路线成功离开了皇宫。” 红鸢深情的望了朱允熥一眼,拱手一礼,缓缓说道。 “知道了。” “传讯各地分堂,将抚恤金尽快分发到折损的那些人的亲人手中,让京都所有人手立即撤回九幽界,回归原本的身份,没有允许,任何人不得擅动!” 朱允熥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是!” 红鸢躬身答道。 紧接着,在朱允熥的眼神示意之下,红鸢缓缓走到了大殿一角,在墙上打开了一个暗格,从里面取出了一本书,恭敬地送到了朱允熥的手里。 书籍的封面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大明志! 正是大明志的下半部! 其实早在一年前,朱允熥就已经写了这本书,不过却分成了上下两部,刚才朱元璋拿走的那上半部,就是朱允熥故意让朱元璋看到的! 今晚发生在流离宫内的所有一切,包括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情,全都是他的精心谋划!!! 而所有引发今晚这一切的引子,正是由于那晚参与锦衣卫缉拿逆党之时,意外截杀了蓝玉最强义子吴桐! 只有亲手杀了吴桐,才能让蓝玉余党刺杀他复仇变得更真实可信! 一次不在计划当中的搏杀,让他成功布局了今晚的一切! 红鸢看着一脸深邃的朱允熥,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庆幸,幸好她不是殿下的敌人! 无论是谁,面对这样心思缜密的对手,结局一定不会太好! ... 明和殿。 朱元璋回到寝殿之后,就一直捧着那半部《大明志》坐在床榻上一直舍不得放下,聚精会神的看着,时而面带笑意,又时而神色紧张,像是完全沉浸在了书中所述的情节当中。 王德发看着神情变化不断,一直不知疲倦的朱元璋,带着满脸的疑惑,不知道朱元璋从哪里弄来了那么一本欲罢不能的书,只看到封面上大明志那三个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朱元璋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抿了抿干涩的嘴唇,端起桌上的一杯茶一饮而尽,脸上依旧是满脸心满意足的笑意。 “陛下,时候不早了,您该歇息了。” 王德发见终于找到了机会,急忙提醒了一句。 “读完此书,朕已经丝毫感觉不到倦意!” “好书!好书!” 朱元璋看了一眼王德发,晃了晃手中的半部《大明志》,大声称赞道。 “是三皇孙殿下珍藏的吗?奴才还从未见过陛下看一本书看的这么入迷,老奴都不敢轻易打搅。” 王德发好奇的问道。 “不是他珍藏,而是他亲手所写!” 朱元璋摆着手,一脸自豪的说道。 “三皇孙还会著书?!” 王德发愣了一下,无比惊讶的问道。 “是啊,连朕都没有想到,他居然有此大才!朕有个这么有文采的孙儿,一定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传令翰林院,让他们将这半部书大批量印制,广为流传!以后看谁还敢说我朱家没有文坛大家!” 朱元璋心有感触,晃了晃手里的书,兴高采烈的说道。 “遵旨!” 王德发愣了一下,惊讶的躬身答道。 这样的待遇,恐怕就连当年的太子之师宋濂都未曾有过! “王德发,朕有件事想问你。” 朱元璋迟疑了片刻之后,突然认真的看着王德发,缓缓说道。 “陛下请说。” 王德发看了一下,看着突然无比认真的朱元璋,有些紧张的拱手一礼。 “你对允熥自荐假意立太孙,以自己为饵揪出逆党内应一事,如何看待?” 朱元璋看着王德发,一字一句的问道。 听到朱元璋这话,王德发忍不住浑身一震,一脸惶恐。 “陛下恕罪,此等大事,奴才怎敢妄议?” 王德发缩了缩脖子,急忙恭敬地行了一礼,诚惶诚恐的说道。 “慌什么?!” “朕只是随口一问,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恕你无罪!” 朱元璋白了王德发一眼,继续说道。 “三皇孙为救二皇孙,更为了铲除逆党,不惜以自己为饵,深明大义,不得不令奴才敬佩!” “但此事终究兹事体大,难免惹人非议,最终还是只能由陛下决断,奴才不敢妄言!” 王德发沉思了一下,依旧有些惶恐的说道。 “知道问你也是白问!” 朱元璋看了紧张的王德发一眼,摆了摆手说道。 不过虽然王德发没有作出肯定的回答,但其实已经给出了答案,而且还给他提了个醒,如果一旦立三皇孙为太孙,因其往日名声,朝中一定会有人反对,即便是假意! 而且,第一个会对此有异议的,就是锦绣宫! 可是在他心里,原本对此事存有的那丝犹豫不决,也因为手里的这半本大明志,已经逐渐清楚了方向! 或许,这一决定将会对大明的未来有着决定性的作用! … 锦绣宫。 夜深人静,太子妃的寝殿房门突然被轻轻敲响。 “何事?!” 被扰了清梦的太子妃吕氏一脸不满的穿好了衣服,命侍寝宫女打开了房门。 “启禀太子妃,有重要消息!” 一名剑侍恭敬地冲着太子妃吕氏行了一礼,接着转身让到了一旁。 紧接着,一个身影从旁边走出,恭敬地跪在地上行了一礼。 “流离宫的消息,三皇孙遭遇刺杀之后,三皇孙提醒陛下,京都内有胡、蓝两党内应,或为位高权重之人,并已在陛下面前自荐,愿意让陛下假意立自己为太孙,诱使内应现身!” 来人拱着手,压低了声音说道,嗓音浑厚,是一名男子,而且并非宦臣。 “什么?!” 太子妃吕氏听完,腾地一下站起了身,脸色大变,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慌乱。 “消息既已送到,卑职告退,还望太子妃慎重。” 来人行了一礼,话一说完,径直起身离开,迅速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此人身上所穿服饰,正是锦衣卫统一制式服装,飞鱼服! “立刻向宫外传讯,召黄子澄进宫!” 太子妃吕氏面色凝重,沉声说道。 “是!” 剑侍答应了一声,立刻离开。 太子妃吕氏双手紧握,不停地在殿内踱起了步子,眉宇之间满是凝重。 一炷香之后,太常寺卿黄子澄匆匆忙忙入了宫,来到了锦绣宫。 “微臣参见太子妃。” “不知深夜召臣入宫,所为何事?” 黄子澄恭敬地行了一礼,一脸疑惑的看着太子妃吕氏,凝重的问道。 虽然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深夜召见,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本宫刚刚收到消息,三皇孙今日在流离宫内,曾向陛下谏言,让陛下立他为皇太孙!” 太子妃吕氏沉着脸,低声说道,眼神中满是愤怒。 “竟有此事?!” 黄子澄听完也是脸色骤变,惊讶的睁大了双眼。 “据说他向陛下提出,胡、蓝两党最近如此猖獗,是因京都中有内应,为了揪出此人,他愿意以自己为饵,借着太孙的身份揪出内应。” “但是本宫知道,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如果一旦让他得逞,恐怕允炆的位置就不保了!绝不能给他翻身的机会!” “你帮本宫想想,该如何阻止此事发生?!” 太子妃吕氏沉着脸,冷冷的说道。 “此事太过突然,微臣实在有些措手不及!” 黄子澄一脸茫然,有些为难的说道。 “所以本宫才深夜召你入宫,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陛下答应,即便是假意也不行!” 太子妃吕氏大手一挥,厉声说道。 “容微臣仔细想想...” 黄子澄眉头紧锁,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权宜之策。 太子妃吕氏焦急的来回踱着步子,心底生出了从未有过的紧张。 朱允熥的突然自荐,让他们全都有些措手不及。 而且此事她还不能找儿子前来商议,因为以她对儿子的了解,即便儿子知道,恐怕也未必相信他那个兄弟是别有所图! 所以,这件事只能由她亲自出面... 第六十九章 京都第一才子 锦绣宫。 “怎么样?!你究竟想没想出对策?!” 太子妃吕氏看到黄子澄始终一言不发,焦急的沉下了脸,不满的喝问道。 “回禀太子妃,事发突然,微臣一时之间的确很难想到万全之策,恐怕只能等陛下那边的决定了,如果他真的准备立三皇孙为太孙,微臣一定联合其他朝臣拼死谏言,让陛下改变主意。” 黄子澄眉头紧皱,一脸无奈的说道。 “这么说,我们只能坐以待毙了?!” 太子妃吕氏不满的追问道。 “为今之计,恐怕只能如此了。” 黄子澄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 “你...本宫要你们有何用?!关键时刻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 “绝不能让他得逞!实在不行,就找人杀了他!” 太子妃吕氏愤怒的责备了一句,咬着牙说道。 “太子妃,万万不可啊!” 黄子澄一听,脸都白了,急忙摇着头劝解道。 谋杀皇孙,那可是弥天大罪! “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真的被册立为太孙!” 太子妃吕氏不听劝解,狠狠地说道。 正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正在争论的二人愣了一下,紧张的看向了门口。 随着殿门缓缓推开,一个人影缓步走了进来,正是二皇孙朱允炆! “允...允炆?” “你...怎么来了?” 看到朱允炆突然出现,太子妃吕氏不由得愣了一下,有些无措的问道。 “见过殿下!” 黄子澄缩了缩脖子,急忙行礼。 “本宫刚才...” “孩儿全都听到了!” 太子妃吕氏心里知道,儿子轻易不会和朱允熥为敌,所以准备编个理由搪塞过去,可是没等她说完,就听到朱允炆冷冷的说了一句。 听到这话,太子妃吕氏下意识的和黄子澄对视了一眼。 “既然你全都听到了,那本宫也就不瞒你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个小崽子如愿!” “事已至此,你不会还相信他是为了你好吧?!” 太子妃吕氏咳嗽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思绪,沉声问道。 “不能杀他!” 朱允炆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摇着头,直截了当的说道。 “难道你还狠不下心来?!非得等他夺走原本属于你的一切你才相信?!” 太子妃吕氏一脸失望的问道。 “册立太孙一事,当时在场的人一定没有几个,而且无外乎那几个位高权重的人,如果这时候他死了,那势必会怀疑到儿臣!” “一旦败露,锦绣宫与那几个人暗中勾结之实便百口莫辩!无论给锦绣宫传递消息的人是那几个人中的哪一个,我们都难逃罪责,皇爷爷不会原谅的。” “更何况,上次允...上次他在锦绣宫杀人之后,您已经在陛下面前遭受严厉斥责,如果再让人抓住把柄,皇爷爷必定严惩!” “儿臣刚才已经看到,来报信的人是锦衣卫的人,以蒋瓛的行事风格,一旦败露,势必会反咬我们一口!” 朱允炆面无表情的看着太子妃吕氏,认真的说道。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太子妃吕氏愣了一下,皱起了眉头,一脸凝重的问道。 “事已至此,只能按照黄大人的方法,先静观其变,看看皇爷爷那边如何决断,然后再想应对之策。” “我们本就棋差半招,这也是无奈之举。” 朱允炆沉思着,缓缓说道,平静的有点出乎意料。 “殿下所言即是,为今之计,只能如此,还请太子妃三思。” 黄子澄拱手一礼,认真的附和道。 太子妃吕氏迟疑了一会儿,只能作罢,无奈的点了点头,接着缓缓的走到了朱允炆的面前。 “看来你已经下定决心了?” 太子妃吕氏看着儿子,意味深长的问道。 “事已至此,儿臣还有别的选择吗?” 朱允炆眉头瞬间皱起,面色挣扎着说道,双眼之中满是失望。 不是对自己,也不是对他母妃,而是对那个一直被他视为手足的兄弟。 “好!你能想明白是好事!本宫很欣慰,既然决定了,就不能心软!” “就算他真的得逞了,无根无基的他,也休想和你争!有本宫在,绝不会让他的阴谋得逞!” 太子妃一脸欣慰的看着朱允炆,胸有成竹的说道。 “知道了,时候不早了,孩儿先退下了。” 朱允炆默默地点了点头,说完便转身向外走去,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明显的挫败感。 望着儿子无力的背影,太子妃吕氏的双眼之中满是心疼。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任谁都无法接受。 ... 次日一早,王德发奉旨将那半部《大明志》亲自送到了翰林院,接着便紧锣密鼓的开始印发。 不出半日,消息就在整个京都城大街小巷中传开,包括四大书局、街边的小摊上,到处可以看到《大明志》的印制本。 除此之外,连酒楼茶馆中的说书先生也开始讲述起了书中的内容,而当人们听闻这部书是由朱允熥所写之后,所有人都惊呆了! 谁能想到,一个受万人唾弃的废物纨绔,居然能写出这样的好书! 一边是翰林院在密旨授意之下大肆渲染,一边是红鸢派人在暗中散播,半日之内,朱允熥这个废物皇孙,转眼之间就成为了京都第一才子! 关于朱允熥文才惊世的传闻,像是瘟疫一样,迅速传播,人尽皆知,势头比当初的不举传闻有过之而无不及! 朱允熥这三个字,再一次令京都沸腾! 而与此同时的流离宫内,太监总管王德发带着二十余名锦衣卫再次登门。 前殿中。 “王公公,这是何意?!” 朱允熥打量着站在王德发身后的二十一名锦衣卫,饶有兴致的问道。 “回殿下的话,经过昨夜刺杀事件之后,陛下对殿下的安危十分重视,除镇守在流离宫外的羽林卫重兵之外,还特意从锦衣卫中抽调了一队人来贴身保护殿下安危。” “从今往后,他们会一直跟随殿下左右,护卫殿下周全。” 王德发拱手一礼,一脸谄媚的说道。 “有劳王公公了,回去替本宫谢过皇爷爷,不过让锦衣卫派专人保护,蒋瓛能心甘情愿吗?” 朱允熥皱了皱眉头,打趣着问道。 其实他并不是很想要这些人的贴身保护,由于近期越发得宠,朱元璋已经分配给流离宫不少的宫女太监,没想到现在连锦衣卫都来了! 现在的流离宫,进来了太多的外人!他很难确定这些人里面是不是有朱元璋派来的眼线!甚至是其他人的眼线! 如果是朱元璋对他起疑,想要派人暗中监视还好,如果是别的派系,那就会很麻烦! 尤其是蒋瓛,他绝不相信蒋瓛会心甘情愿的派人保护自己! “邓百户,还不见过殿下?” 面对朱允熥明显带有一丝挑衅的问话,王德发只是一笑而过,接着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名为首的青年,沉声说道。 “卑职锦衣卫百户邓川,参见殿下!” 青年迈步而出,恭敬地行了一礼,大声说道,面容极其冷漠,眉宇之间透着一丝孤傲。 除了他之外,还有二十名校尉,几乎都跟他一个德行,好像这里谁欠了他们很多钱一样,一个个全都是苦大仇深的模样。 “你是心甘情愿的吗?” 朱允熥打量着邓川,淡淡的问道。 “奉旨办差,无所谓是否心甘情愿,有我等在,绝不会让殿下出事便是!除非卑职死了!” 邓川拱着手,沉声说道,依旧是一脸面无表情。 听到邓川这话,王德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急忙转头使了个眼色,可是没等他提醒完,眼前一道红影一闪,红鸢已经鬼魅般地出现在了邓川的面前! 近在咫尺... 第七十章 新来的护卫 流离宫。 “再敢对殿下无礼!我就杀了你!” 红鸢冷冷的看着邓川,同样面无表情,一字一句的说道。 可是面对红鸢的威胁和身上陡然散发而出的杀气,邓川居然没有丝毫惧意,站在原地一动未动,拱手行礼的姿势都保持不变! “邓百户!” 王德发眼见着剑拔弩张的架势,急忙转头冷冷的瞪了一眼邓川,沉声说了一句。 邓川迟疑了一下,这才缓缓向后退了一步,躬身再次行了一礼。 “红鸢。” 朱允熥挑了挑眉毛,抬手呼唤了一声。 红鸢闻言,冷冷的看了邓川一眼,缓缓回到了朱允熥的身边。 “下去吧。” 朱允熥打量着面不改色的邓川,淡淡的说了一句。 “是!” 邓川答应了一声,带着二十名手下缓缓退出了大殿,身形笔直的守在了大殿外。 二十一个人,就如同二十一把笔直的剑一样!锋芒毕露! “王公公,辛苦了。” 紧接着,朱允熥重新看向了王德发,满脸笑意的说道。 自从给过王德发一次下马威之后,他对王德发的态度就没有差过,毕竟是朱元璋身边最近的人,真的得罪了并非好事。 说话间,紫宁缓缓地来到了王德发的身边,掏出了一袋银子,递到了王德发的面前。 “殿下?这...” 王德发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的冲着朱允熥笑了笑,不敢伸手去接。 “一点心意,就当请王公公喝茶了,客气就见外了。” 朱允熥笑着抬手示意了一下,意味深长的说道。 “那老奴就多谢殿下了。” 王德发拱手一礼,说着将银子收入了怀中。 “既然差事已经办妥,那老奴这就回去复命了。” 紧接着,王德发告别了朱允熥,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开。 “王公公慢走。” 朱允熥目送着王德发离开,淡淡的说了一句,双眼之中满是异样的笑意。 “此人胆色不错,比姓蒋的强!” 王德发走后,红鸢看了一眼殿外石阶上背对着殿门的邓川,缓缓说了一句。 “能被你亲口称赞,难得啊。” 朱允熥挑了挑眉毛,意味深长的说道。 “实话实说而已。” “不过我从他的双眼中似乎看到了某种不甘。” 红鸢顿了一下,认真的说道。 “你也看出来了?” “没错,他的心里藏着事。” “好好查一查他,探探他的来历。” 朱允熥笑了笑,淡淡的说道。 “是。” 红鸢答应了一声,拱手一礼,迅速离开。 朱允熥望着殿外那道挺拔不屈的身影,脑海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 入夜之后。 离宫半日的红鸢终于返回了流离宫。 后殿内,朱允熥正和紫宁坐在一张桌前用着晚膳。 一盆皮蛋瘦肉粥,两碟小菜,一壶九幽梨花酿,简单却不乏味。 粥是他教给紫宁的,紫宁很聪明,制作皮蛋的方法他只教了一遍。 “殿下。” 红鸢走进殿中,拱手行了一礼,接着便被眼前皮蛋瘦肉粥的香味所吸引,忍不住瞄了一眼,咽了咽口水。 那是她最喜欢的美味,而且逛遍整个京都都绝找不出第三个人会做! 她们也不知道殿下为什么能想出这么千奇百怪的吃法。 “先吃,不着急说。” 朱允熥笑了笑,招手示意了一下。 红鸢答应了一声,笑着坐在了紫宁的旁边,桌子上早就为她准备好了碗筷。 一连两碗下肚,红鸢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碗筷,赞许的冲着紫宁伸出了大拇指。 紫宁害羞的抿嘴一笑,起身开始收拾。 朱允腾早已经吃完,正在品酒。 九幽梨花酿比较特别,就需要细品,每一口下去味道都不尽相同。 “殿下,已经查清了,邓川加入锦衣卫三年,向来待人冷漠,对蒋瓛都没什么好脸色,所以十分不受蒋瓛待见,因此属于是锦衣卫中备受排挤的异类。” “父亲曾是军中武将,五年前战死北境,只留下他这么一个儿子,跟他一起的那些人也差不多跟他一样的遭遇,都是武将之后,陛下宽仁,就让他们全都加入了锦衣卫,不过他们也和邓川一样,在锦衣卫中不但不受重用,还处处被人欺压。” “看样子,蒋瓛的确不是心甘情愿派人保护您,所以才派了这些心有怨气的人。” 红鸢拱手一礼,一五一十的说道。 “他这是公报私仇啊!看来上次因护卫本宫不力而被皇爷爷下令杖责之后他一直怀恨在心啊。” “所以才选了这些人来保护本宫,这是巴不得我死啊!” 朱允熥闻言,忍不住挑了挑眉毛,冷笑着说道。 “要不要我去找他警告一下?” 红鸢眯了眯眼睛,缓缓问道。 “不用。” “既然他们互相看不对眼,那留在我身边反倒更安全,比一群听话的人更保险。” 朱允熥摆了摆手,抿嘴露出了一丝笑意。 “明白了。” 红鸢顿了一下,心中立刻明白了朱允熥话中之意。 此时的邓川等人,并不在后殿门外守着,因为朱允熥立下过规矩,除了红鸢和紫宁二人,只有紫衣婢女才可以自由出入后园。 “对了,殿下,飞狐传来暗报,秦王在离京之时,暗中留下了眼线,似乎是想监察您的的动向。” 红鸢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 “意料之中,他如果真的那么相信我,就不可能势力只弱于燕王了。” “而且在这京都的阴暗处,隐藏着的眼线可不止这一方势力。” 朱允熥撇了撇嘴,满不在乎的说道。 在他的心里,眼前的这座京都城,不但是权力的中心,更是各方势力暗中斡旋的角斗场,大街上随便碰到的一个人,都可能暗藏着其他不可告人的身份。 “殿下知不知道如今这京都城中的百姓都把您称作什么?” 红鸢迟疑了一下,端详着朱允熥,笑着问道。 “哦?又有什么新鲜词了吗?” 朱允熥突然来了兴致,好奇的问道。 “京都第一才子。” 红鸢笑着答道。 “京都第一才子?!” 听到红鸢的回答,朱允熥一边默念着这个称号,一边忍不住笑出了声。 想不到半部照抄野史的《大明志》,居然直接让一个废物纨绔摇身一变成为了京都第一才子!不知道是该骄傲,还是该觉得可笑。 “那本宫若是拿出下半部《大明志》,他们又该如何应对?!” “会不会直接跃升成为大明第一才子啊?!” 朱允熥笑着,转头看向了红鸢,带着一丝期待,饶有兴致的问道。 听到朱允熥的话,红鸢也忍不住撇嘴一笑,紧接着她便告诉朱允熥,之所以能有京都第一才子之名,翰林院暗中下了不少功夫,看样子是奉了陛下的旨意。 听到这些,朱允熥脸上的笑意更浓,心里的底气也更足,因为他知道,距离那个位子,他已经更近了一步。 ... 锦绣宫。 听到京都第一才子名号的人,不止朱允熥一个,当然包括朱允炆这个从小被诸多名儒文臣称赞,文才备受朱元璋赞赏的太孙人选!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京都第一才子这样的称号,给的却不是他,而是那个自幼从未好好读过一本书的弟弟! 大殿内,朱允熥手里捧着一本《大明志》,刚看了一半就露出了一脸无奈的苦笑。 因为书中超过一半的事迹,他全都知道,可他从未想过要将它们写进书里! 如果他能想到,或许这京都第一才子之名便是他的! 突然之间,他的心底产生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嫉妒!那种感觉令他整个人都有些抓狂!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去嫉妒一个从未觉得比自己强的人... 第七十一章 朱允炆的决心 锦绣宫。 “殿下...” “依如今之势,三皇孙的声名已经逐渐超过了您,或许用不了多久,陛下就会决定将太孙之位册封于他。” “微臣探得消息,京都第一才子之名之所以一夜之间响彻京都,甚至逐渐向京都之外传颂,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翰林院的暗中推波助澜。” “而能让翰林院这么做的人,整个朝廷,恐怕只有一个人。” 黄子澄看着面带苦笑的朱允炆,迟疑了一下,拱手一礼,意味深长的说道。 他不敢说的太明白,一是因为担心刺激到朱允炆,二是因为这件事本身就不能说的太直白。 谁敢背后议论当朝圣上?! “看样子,皇爷爷真的已经将他视作未来储君来对待了。” “只是本宫没想到,他的文采的确有些别出心裁,与众不同,可以本宫对他的了解,他从小到大从未对任何诗书古籍有过兴趣,甚至从未在本宫面前提过笔!” “这样一个胸无点墨,只知道玩儿乐的人,为什么可以突然之间写出这样一部好书?!” “如此惊艳,就连本宫都自愧不如!” 朱允炆眉头紧皱,喃喃自语着说道,脸上的神情一瞬之间不知道变换了多少种。 “所以微臣希望殿下早作决断,不可再心软了,今时的三皇孙早已不是过去的三皇孙,从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陛下的视野中开始,他就已经博得了陛下的青睐。” “不到一月,从一个受人唾弃的皇室纨绔,到如今的京都第一才子,从陛下将亲军卫指挥使箫焕之女许配给他,到封赏位同亲王,紧接着入学国子监,最近不但派羽林卫重兵镇守流离宫,而且还特派锦衣卫贴身保护,这些已经足以证明陛下的态度!” “如果殿下还念着当初的那点兄弟之情不忍反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彻底取代您在陛下心中的位置!殿下难道没发现,陛下近一月以来几乎没有主动召见过您吗?可是听说流离宫他可没少去啊。” 黄子澄鼓足了勇气,认真的说道。 听完黄子澄的话,朱允炆突然抬头看向了黄子澄,眼神冰冷,面色阴沉,像是内心之中积压着一股强烈的无名之火,眼看着就要爆发。 黄子澄躬身一礼,没有丝毫退却,事到如今,他知道自己再不点醒面前的这位皇孙,那他的官途可能也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他不甘心,他相信面前这位皇孙也不会甘心! 既然有机会能伸手够一够那个位置,谁又会轻易放弃?! “中秋马上到了,如果本宫猜的没错的话,最晚中秋之前,皇爷爷就会作出决定,到时候这太孙之位究竟是他,还是本宫,就可以见分晓了。” “通知下去,让我们的人做好准备,一旦皇爷爷决定立他为太孙,务必全力阻止!如果太孙之位还是本宫的,那就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关系,想尽一切办法将他打回原形!” “但记住,只是让他回到自己原本该去的那道阴沟里面去,继续自己暗无天日的后半生,别伤危及他的性命!” 朱允炆沉思着,冷冷的说了一句,眉宇之间闪过了一丝从未有过的狠绝。 “是!” 黄子澄拱手一礼,恭敬地答道,看到那丝从未见过的狠辣,不由得头皮有些发麻。 话音刚落,朱允炆突然缓缓起身,直接向外走去。 “殿下要去哪儿?” 黄子澄愣了一下,迟疑着问道。 “既然他受了伤,本宫这个做兄长的,自然该去探望一下。” 朱允炆冷冷的说了一句,人已经走出了殿外。 黄子澄愣在原地,望着朱允炆步伐坚定的背影,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 萧府。 后院厢房中,箫灵儿趴在桌子上,手里捧着一本《大明志》,眉头微微皱着,面带疑惑。 “这真的是那个纨绔所作?” 箫灵儿有些不敢相信的感慨着说道,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著书和一个卑鄙无耻的色魔联系到一起。 “小姐,千真万确,现在外面所有人都在传,而且此书是由翰林院监制印发,现在他已经是京都第一才子,全城待字闺中的女子全都十分追捧,争着想要嫁给他。” 丫鬟闵儿连忙点着头,认真的说道。 “切,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居然也能成为香饽饽!” 箫灵儿撇了撇嘴,有些不屑的说道。 可是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眼神中却闪烁着一丝异样、好奇的神色。 “休得胡言!” 正在这时,一声不满的喝声传来,箫焕背负着双手出现在了门口。 “父亲。” 箫灵儿愣了一下,急忙打了一声招呼,慌乱的将手中的书藏在了身后。 丫鬟闵儿缩了缩脖子,行了一礼,恭敬地退到了一边。 “不用藏了,为父早就看到了。” 箫焕嘴角闪过了一丝偷笑,缓缓步入房中,沉声说道。 箫灵儿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只好将书拿了出来,不过却随手垫在了椅子上,直接坐了上去。 “你自幼读过不少书,既然已经看过,那觉得他文采如何?” 箫焕来到近前,打量着女儿,认真的问道。 “不怎么样!” 箫灵儿撇着嘴,有些不屑的说道。 “当真?!” “不许扯谎!” 箫焕面色一沉,不满的追问道。 “很...很好!” “女儿自愧不如。” 箫灵儿皱了皱眉头,一脸不情愿的说道。 听到女儿的回答,箫焕忍不住露出了满脸的笑意。 “何止是你自愧不如,此书一出,不知道有多少京都才子都甘拜下风,恨不得日夜苦读学其精华。” “连陛下在早朝之上都特意称赞了不止一次,翰林院中那些老头子们甚至已经开始催促陛下让三皇孙抓紧写完下半部。” 箫焕一边坐在女儿的对面,一边满脸笑意的说道,言语之间满是自豪。 “又不是您写的,您怎么还得意上了?” 箫灵儿翻了个白眼,打趣着说道。 “就算不是为父写的,可既然你与三皇孙已有婚约,那自然跟为父有关系!” “幸亏为父当初心有远见,提前一步,不然现在求亲的人已经把流离宫的门槛都踩破了!你知道有多少朝臣争着想要将自己的女儿、孙女嫁给三皇孙的吗?” 箫焕轻哼了一声,脸上的神情越发的自豪,庆幸着自己当时做了最正确的决定。 “谁知道是不是他找别人写的,说不定他只是李代桃僵,除非他再写出下半部,那女儿就服他!” 箫灵儿依旧倔强的说道,不过心底的某一根心弦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什么东西拨动。 “那就等着瞧吧,反正距离你们履行婚约还有很久,到时候恐怕就算为父不答应,你也巴不得早点入主流离宫。” “有些话,为父不好说太多,只能告诉你,如今的三皇孙,已经不是昔日的三皇孙,陛下对他的期望很高!” 箫焕笑了笑,突然认真的看着箫灵儿,语重心长的提醒了一句。 听完箫焕的话,箫灵儿愣了一下,迟疑着看着已经起身离开的父亲,渐渐陷入了沉思。 ... 流离宫。 前殿。 “二哥请坐。” 知道朱允炆登门,朱允熥亲自迎接,将朱允炆引进了前殿之中,相对而坐。 随行的,还有李景隆。 不过朱允熥的注意力并不在李景隆的身上,自从上次在锦绣宫中产生冲突之后,这是他们三人的第一次见面。 可是朱允熥隐约发现,今日的朱允炆,言谈举止之间似乎多出了一丝异样... 第七十二章 命中注定的对手 流离宫。 “怎么样,伤势恢复的如何了?” 朱允炆缓缓落座之后,上下打量了一眼朱允熥,关切的问道。 “多谢二哥挂念,已经无碍了。” 朱允熥随口答了一句,抬起上次受伤的左臂晃动了两下。 “那就好。” “近来京都多事,三弟连着受了好几次伤,今后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千万不要再有事了。” 朱允炆放心的点了点头,认真的叮嘱道。 “好。” “二哥请用茶。” 朱允熥笑了笑,举起手中的茶杯抬手示意了一下,态度稍显冷漠。 朱允炆神色僵硬了一下,缓缓端起了茶杯,轻抿了一口。 他已经察觉到朱允熥对他态度的转变,不但没有了之前的笑脸相迎,反而变得好像更加疏远了。 “马上就要到中秋节了,不知三弟准备怎么过,要不然还是到锦绣宫来吧,届时我们兄弟三人再痛饮一番,不醉不归。” 朱允炆看着朱允熥,笑着问道。 “不是还有几日么,到时候再说。” 朱允熥依旧漫不经心的答道。 穿越来的这三年,几乎每年的中秋团圆之时,朱允炆都会把他接到锦绣宫一起过。 “也好。” “不过如今三弟已经重新得宠,今年的中秋夜宴,皇爷爷应该也会让你到场,看来是二哥多此一举了。” 朱允炆尴尬的摇了摇头,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朱允熥一眼。 “谁知道呢?不过去不了也没关系,正好我可以带着我家婢女到城里逛逛,看看花灯,喝喝酒,赏赏月。” 朱允熥喝了一口茶,无所谓的说道。 两个人之间的交谈,从过去的热络,突然变得牛头不对马嘴,互相接不住对方的话了。 这种感觉,让两个人都有些不适应。 “好吧,那就到时候再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哦,对了,我给你带了些补气益血的东西,好好把身体养好,照顾好自己。” 朱允炆迟疑了一下,缓缓起身,笑着说道,可是笑容已经不像来时那般自然。 “多谢二哥。” 朱允熥起身拱手一礼,缓缓说道。 接着,李景隆将拎在手中的一个盒子放在了桌子上,跟着朱允炆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朱允熥没有送,只是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朱允炆渐行渐远。 “看样子,上次锦绣宫那件事,他还放在心上,也许还在生我的气。” 出了流离宫,朱允炆一边走着,一边轻声说道,无奈的叹了口气。 “或许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如今只是恰好提前了而已。” 李景隆默默地跟在后面,不变声色的说了一句。 “今日之后,我与他,再也回不到过去。”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朱允炆微微皱着眉头,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脚步,眼神中闪烁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坚定。 流离宫。 大殿门口。 朱允熥站在石阶上,望着夜空中那轮即将全圆的明月,面无表情,眼神深邃。 “他心里藏着事,或许已经开始怀疑殿下,又或许,殿下请求陛下册立您为太孙的事,他已经知晓。” 红鸢默默地陪在一旁,轻声细语的说了一句。 “不是或许,而是一定已经知道了。” “以他的聪明才智,瞒不过去,更何况当日在场的几人中,恐怕没几个希望我成为太孙。” 朱允熥撇嘴一笑,淡淡的说道。 “所以殿下方才故意表现的冷漠,就是想明着告诉他?” 红鸢迟疑着问道。 “既然注定要成为对手,还是早点泾渭分明一些比较好,我宁可他恨我,也不想继续瞒着他到最后。” “毕竟...” 过去的三年来,他的确待我不薄。 朱允熥沉思着,缓缓说道,不过后面的半句话,他并没有说出来。 “他不会是殿下的对手!” 红鸢笑了笑,一脸胸有成竹的说道。 如果换作其他人,在见识过朱允熥这三年间所做的那些谋划之后,一定也会这么认为。 “无论胜负如何,都不能伤他的性命。” 朱允熥顿了一下,沉声说道。 “是!” “那太子妃呢?” 红鸢恭敬地答应了一声,紧接着抬头看着朱允熥,认真的问道。 听到红鸢最后的问题,朱允熥没有说话,只是瞬间眯了眯双眼,眼神中闪过了一道凌厉的杀意! 红鸢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殿下已经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 次日。 京都街头。 朱允熥带着红鸢和紫宁坐在马车里,缓缓向着九幽界的方向行驶着。 由于中秋将近,作为一年中最为重要的几个佳节之一,他总得准备一点礼物去讨朱元璋的欢心,一个知道尽孝的皇孙,总比一个只知道自己花天酒地的皇孙要吃香得多。 街道上,到处都张灯结彩,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大家都在为中秋节的即将到来而期待着。 整条街道上都热闹非凡,人来人往。 紫宁扒在窗前,不停地四处张望着,满脸的欣喜,她从未见过这样充满烟火气息的人间。 “等中秋夜那晚,带你们一起去看花灯怎么样?” 朱允熥靠在车厢上,看着从出宫就挂着满脸激动的紫宁,笑着问道。 “好啊好啊!” 紫宁闻言,急忙回过神来,一脸兴奋的看着朱允熥,用力的点着头,满眼期待。 看着天真无邪的紫宁,朱允熥抿嘴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像是看着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眼神中满是宠溺。 一旁的红鸢没有搭话,不过也难得的不再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似乎也在心底期待着中秋夜的到来。 “对了殿下,您说要出宫为陛下和宁妃娘娘准备中秋贺礼,究竟要准备什么啊?” 紫宁迟疑了一下,满脸好奇的问道。 “保密。” “不过一定也少不了你们两个的。” 朱允熥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听到朱允熥说自己也有份,紫宁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站住!”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厉喝,紧接着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车厢外,邓川带着二十名手下守在马车周围,正在跟一队人对峙着! 有人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为首一人,正是亲军卫指挥使,箫焕! 而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官兵,自然是金吾卫! 箫焕翻身下了马,径直来到了马车前。 “原来是萧指挥使。” “不知萧指挥使贸然拦路,意欲何为?!” 邓川一看是箫焕,随意的拱手一礼,冷冷的问道,眼神中满是戒备。 “本使有话要对三皇孙殿下说,麻烦通报一声。” 箫焕笑了笑,看了一眼邓川身后的马车,缓缓说道。 “殿下还有事,请萧指挥使让路!” 可是邓川却并不买账,直接摇了摇头,沉声说道。 “既然你知道本使是谁,那自然应该明白我和三皇孙殿下之间的关系!” 箫焕碰了个硬茬,不由得皱了皱眉,沉声说道,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所以这就是萧指挥使胆敢阻拦殿下马车的理由?!” 邓川面无表情,依旧态度生硬的说道,毫不退让。 “你...” 箫焕面色一怔,不由得握了握双拳,眼看着就要发作。 他已经认出邓川是锦衣卫中人,可是他没想到一个区区百户,居然敢如此不将他放在眼里! “邓川,放行!” 正在这时,后面的马车中传来了朱允熥的话音。 邓川闻言,没有半句废话,直接退到了一旁,让开了一条路。 箫焕冷冷的看了邓川一眼,快步穿过了人群,来到了马车一侧。 “下官亲军卫指挥使箫焕,见过三皇孙殿下!” 箫焕一边冲着马车恭敬地行了一礼,一边满脸笑意的说道。 随着话音落下,车厢的窗帘缓缓从里面拉开,露出了朱允熥略带笑意的那张帅脸... 第七十三章 迟来的封赏 街道上。 马车中。 “萧指挥使别介意,他平时对本宫也这样,并非故意冒犯。” 朱允熥瞟了一眼笔直站立在马车前方的邓川,笑着解释道。 “下官岂敢?” “下官知道,由于上次殿下在宫中遭遇刺杀,他们是特意奉旨贴身保护殿下安危的,凡事警惕一些是好的。” “是下官唐突了,还请殿下见谅。” 箫焕急忙摇着头,一脸恭敬的说道。 看着眼前这位如此懂事的岳父,朱允熥的嘴角忍不住闪过了一丝笑意。 “不知萧指挥使突然带兵拦下本宫的马车,所为何事?” 朱允熥没有闲扯,直截了当的问道。 “殿下恕罪,此举的确有些冒失,不过下官并非存心不敬,只是想为上次的误会向殿下赔罪。” “之前下官与殿下并不相识,所以冒犯了殿下,一直心存愧疚,近日奉旨在城中追查逆党余孽,更是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 “不知殿下这是要去哪儿?下官可以带领金吾卫全程护送!” 箫焕躬着身,一脸虔诚的说道。 “上次?可上次明明是本宫掳走了你的女儿,是本宫不对才是,怎么萧指挥使反倒心存愧疚了呢?” 朱允熥挑了挑眉毛,饶有兴致的问道。 “下官已经说了,都是误会,是下官和小女错怪了殿下,还望殿下大人有大量,不要介怀。” 箫焕满脸自责的说道。 听到箫焕的回答,朱允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比自己还不要脸的。 明明是自己耍流氓,现在道歉的居然是受害者。 看来这是来表忠心的啊! “上次的事,本宫已经忘了,过去就过去了,不必再提。” “至于护送,也不必了,有锦衣卫在,不劳萧指挥使操心了,抓捕逆党才是你的职责。” 朱允熥笑着摆了摆手,缓缓说道。 “是。” “既然殿下如此说,那下官就不打搅殿下了。” “不过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殿下需要,我萧家上下,一定全力协助殿下,万死不辞!” 箫焕拱手一礼,斩钉截铁的说道。 “好,本宫记下了。” “现在可以让你的人让路了吗?” 朱允熥点了点头,笑着问道。 “当然!” “让开!” 箫焕急忙答应了一声,紧接着冲着不远处的一众金吾卫大手一挥。 随着金吾卫让开道路,马车继续前行,朱允熥也缓缓放下了窗帘,不再理会狂献殷勤的箫焕。 箫焕松了口气,看着马车从自己的眼前缓缓走过。 “以后不要逢人便说你和本宫的那点关系,将来怎么样,还未可知。” 不过就在这时,车厢中却再一次传来了朱允熥的话音。 箫焕眉头瞬间皱起,急忙再次躬身行礼,面色凝重,心里盘算着自己刚才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车厢内。 “看来他不傻,已经看出殿下得宠绝非偶然。” 红鸢缓缓开口说了一句。 “当时皇爷爷声称婚约一事就是箫焕主动提出的时候,本宫就觉得有些蹊跷,如今又当众拦下本宫的马车,丝毫不避讳,看来他是真的很迫切。” 朱允熥挑了挑眉毛,若有所思的说道。 “殿下怀疑他的用意?” 红鸢也皱了皱眉头,轻声问道。 “不知道,别是燕王的人就好!” “派人暗中查一下他的履历,看看他是否与朱棣或者其他派系之间有联系。” 朱允熥顿了一下,沉声说道。 “是!” 红鸢拱手一礼,恭敬地答道。 朱允熥没有再说什么,嘴角渐渐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如果箫焕只是想要借助自己这棵大树乘凉,并非他人棋子,或许真的可以收为己用,作为亲军卫指挥使,负责整个京都的守备,如果能收服,那就再好不过。 想到这里,朱允熥嘴角的那丝笑意越发的明显。 两日之后,红鸢将查到的结果立即汇报给了朱允熥,证明箫焕此前并未依附在任何一支派系之下。 对于这个结果,朱允熥十分满意。 ... 中秋前日。 尚膳监首领太监带着一群随从排成了两列,缓缓走入了流离宫。 按例,每逢佳节之时,朱元璋都会命尚膳监准备一些特供食材送往各宫和王公重臣府上。 以前流离宫总是被刻意略过的那一个,朱元璋不提,尚膳监自然也不敢提,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这份恩赐,如今也轮到了流离宫。 “公公,这是?” 负责迎接的是紫宁,只见紫宁冲着首领太监行了一礼之后,呆呆地看着一众随从手里端着的那些自己以前从未见过的特供食材,一脸疑惑的问道。 “中秋将至,陛下特赐封赏,不知三皇孙殿下可在宫中?” 首领太监满面春风,笑着问道。 “劳烦公公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通报。” 紫宁拱手一礼,说着便急忙出了前殿,快步向后园走去。 良久之后,紫宁匆匆返回。 “殿下在后园书房,请公公移步后园。” 紫宁一边行礼,一边轻声说道。 “劳烦带路。” 首领太监点了点头,接着示意一众随从捧着东西跟在身后。 紫宁不敢怠慢,有些紧张的开始在前面带路。 她从未想过,首领太监居然有一天会对自己这么一名小小婢女如此客气。 很快,在紫宁的带领下,首领太监带着一众随从来到了后园书房门口,接着便被朱允熥召进了书房。 “奴才尚膳监首领太监,参见三皇孙殿下。” 首领太监低着头缓步走入,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朱允熥,恭敬地行了一礼。 可是等他把话说完之后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不由得有些疑惑,于是不解的抬头看向了朱允熥。 紧接着他便发现,朱允熥虽然背对着自己,可并不是站,也不是坐,而是正跪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首领太监不由得愣了一下,但等他定睛一看之后不由得脸色骤变,急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行了一记跪拜大礼。 在朱允熥的面前,是一道隐藏在书房中的暗门,暗门之内,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并列而放的,正是太子朱标和前太子妃常氏的牌位。 朱允熥跪坐良久之后,缓缓起身,上完了香,将手里的一串佛珠放在桌子上之后,按下机关,缓缓合上了暗门。 “公公免礼平身吧。” 紧接着,朱允熥转身看向了首领太监,淡淡的说道,眉宇之间还隐约流露着一丝哀伤。 “是。” “三皇孙如此孝心,令老奴拜服。” 首领太监答应了一声,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起身,眼神之中满是钦佩。 “本宫没能在父王与母妃生前尽孝,如今也只能每日在此诵经祈福,愿他们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朱允熥叹了口气,认真的说道。 首领太监看着一脸虔诚的朱允熥,回想着朱允熥这些年的遭遇,不由得扼腕叹息了一声。 “好了,不说这些了,听闻公公是奉旨前来?” 朱允熥摆了摆手,岔开了话题。 “正是。” “每逢佳节,陛下都会特旨命尚膳监给各宫各府送去封赏,殿下如今在皇室宗亲当中的地位已经不同往日,故而陛下特意下旨为流离宫也备了一份,而且数量增倍,足见陛下对殿下您的重视。” “如若老奴之前有什么怠慢的地方,还望殿下能够恕罪。” 首领太监拱手一礼,恭敬地说道。 “公公言重了,其中难处,本宫自然理解。” 朱允熥笑了笑,无所谓的说道。 “多谢殿下!” 首领太监又行一礼,满脸感激。 “紫宁。” 朱允熥笑着冲着门外喊了一声。 紫宁闻言,缓缓走了进来,拿出一袋银子递到了首领太监的手中。 “殿下,这...” 首领太监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公公一路辛苦,佳节将至,收下吧。” 朱允熥笑着说道。 “多谢殿下!” “对了,陛下口谕,让殿下准备一下,参加两日后的中秋夜宴。” 首领太监满脸感激,再次行礼,恭敬地说道。 “好。” 朱允熥笑着点了点头,缓缓应道,双眼之中闪过了一丝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神色。 随即,首领太监便拜别了朱允熥,带着一众手下缓缓离开。 作为首领太监,常年行走于各宫之间,虽然偶尔也能得到赏钱,可是像朱允熥这么大方的,还是头一次。 于是,在离开流离宫之后,首领太监立刻就将朱允熥在书房中供奉太子、太子妃牌位的事禀报给了太监总管王德发... 第七十四章 太孙既定 明和殿。 太监总管王德发见过尚膳监首领太监之后,便立刻匆匆进了大殿。 “启禀陛下,尚膳监的人已经回了话,东西已经送到了流离宫,三皇孙殿下十分感念陛下隆恩。” “流离宫第一次得到这样的封赏,想必三皇孙殿下已经明白了陛下的心意。” 王德发拱手一礼,笑着说道。 “这些年来,的确是朕亏待了他,希望他不曾埋怨。” 朱元璋点了点头,叹息着说道,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歉疚。 “陛下多虑了,三皇孙殿下忠孝节义,怎会心存埋怨,自然能明白陛下的苦衷。” 王德发摇了摇头,轻声宽慰道。 “但愿吧。” “你又是如何知道他忠孝节义的?这些年所有人都知道朕不待见他,你们又何曾对他亲善过?” 朱元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 “回禀陛下,刚才尚膳监首领太监提到,方才在流离宫内发现三皇孙殿下在书房内供奉着先太子与太子妃常氏的牌位,并且声称每日都会诵经祈福,如此孝心,实属难得。” 王德发拱着手,补充了一句。 朱元璋闻言,不由得眼前一亮,露出了满脸欣慰。 可是越这样,他的心里对于这个孙儿的愧疚就越深,也越发有些心疼。 “看来这些年,所有人都错怪了他。” 朱元璋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陛下不必自责,来日方长,总还有机会去弥补,何况如今三皇孙已经有了京都第一才子之名,想必朝中文武百官也会重新审视,谁还再敢在背后乱嚼舌根。” 王德发安慰着说了一句。 “传朕旨意,让汤和明日进宫见朕。” 朱元璋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说道。 “遵旨。” 王德发恭敬地点了点头,缓缓退出了大殿。 朱元璋轻声叹息了一声,再一次拿起了那本《大明志》,眼神中满是来之不易的赞赏。 ... 次日。 明和殿。 奉旨入宫的信国公汤和恭敬地冲着朱元璋行了一礼。 自从因病丧失语言能力之后,他已经两年没有开口说过话了,为此朱元璋也想了不少办法,请过不少名医,但最终还是无法医治,似乎此生只能如此了。 “这里没什么外人,就别那么多虚礼了,坐。” 朱元璋摆了摆手,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一个座位,缓缓说道。 汤和点了点头,也不推诿,缓缓坐了下来。 “之所以召你入宫,是因朕有些事想要问问你的意见,虽然你不能开口说话,但这件事或许只有你才肯说实话。” 朱元璋看着汤和,意味深长的说道。 汤和拱着手,轻轻点了点头,竖起了耳朵,仔细的听着。 “近日来,逆党频繁作乱,竟三番五次潜入宫中行刺,目的就是刺杀未来储君,本该是冲着允炆去的,但因种种原因,如今他们已经将矛头指向了允熥。” “允熥曾言,胡、蓝两党之所以突然在京都同时现身,是因朝野之中有内应,而且此人必定位高权重!朕思来想去,他说的的确有一定道理。” “为此,他便自荐,让朕假意立他为太孙,以他为饵,目的是引出潜藏在朝野之中的内应,将逆党一网打尽!” “朕思来想去,始终无法下定决心,毕竟立储之事不是小事,故而朕特意将你叫来,想问问你怎么看?” 朱元璋沉思之后,看向了汤和,一脸认真的问道。 听完朱元璋的话后,汤和微微皱了皱眉头,面色稍显凝重,没有任何表示。 看到汤和的神情,朱元璋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由于汤和不能开口说话,他也不确定汤和此刻心中所想,但由于汤和是至今尚存的唯一一个出生入死的老兄弟,所以他才特地将汤和召进宫来。 或许并非一定要一个答案,只是想将心里的话找个人说出来。 “朕有些糊涂了,你本就不能开口说话,即便心中有所想法又如何说得出口。” “不如这样,朕这么问,你觉得允熥和允炆相比如何?他们究竟谁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若是允熥,你便举起左手,若是允炆,你便举起右手。” 朱元璋苦笑了一下,重新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说完便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汤和,等待着汤和的回应。 可是听完朱元璋的话之后,汤和依旧静静的坐在那儿,没有任何表示,神情变得越发凝重。 “你不会也像王德发一样,选择置身事外,不敢直言吧?” 朱元璋笑了笑,追问了一句。 在他心里,汤和的回答,一定是中肯的,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汤和迟疑片刻之后,缓缓起身走到了一旁的桌案旁,拿起了纸笔,默默地写下了四个字。 拨云见日! 朱元璋来到近前,看到跃然纸上的这四个字,挑了挑眉毛,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汤和拱手一礼,再没有任何表示。 在他的心里,其实这个问题早就已经有了答案,因为他相信陛下的心中其实早就已经有了决定,之所以特意将他召进宫来,其实只不过是想从别人口中获得印证而已。 而且,他如今又因病失语,不管今日说了什么,也不会传到第三个人的耳中。 “朕明白了。” “既如此,你便回府去吧,明日中秋夜宴,别忘了。” 朱元璋满含深意的看了汤和一眼,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汤和点了点头,拜别之后,缓缓离开。 待汤和走后,朱元璋默默地站在桌案前,一眨不眨的端详着汤和留下的那四个字,陷入了沉思。 “王德发!” 良久之后,朱元璋终于再次开口。 “陛下?!” 听到呼唤,候在殿外的王德发急忙快步走了进来。 “传朕旨意,让允炆和允熥即刻来见朕。” 朱元璋拿起了桌上的纸,一边缓缓说着,一边将纸撕碎。 “遵旨!” 王德发答应了一声,立刻前去传旨。 刚才殿内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情。 良久之后,奉旨而来的朱允熥和朱允炆在殿外相遇,客气的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并肩走进了大殿。 “孙儿参见皇爷爷。” 二人来到近前,躬身一礼,齐声开口。 “免礼吧。” 朱元璋坐在龙榻之上,抬头打量了二人一眼,缓缓说道。 突然被同时召见,二人心中都带着些许疑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不过朱允熥却发现了放在龙榻一角的那半部《大明志》,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之所以将你二人同时召来,是因为朕已经作出了一个决定。” 朱元璋打量着二人,继续开口说道,说到最后的时候,目光在朱允熥的身上多停留了些许。 “皇爷爷有什么吩咐,孙儿洗耳恭听。” 朱允炆拱手一礼,笑着说道,满脸恭敬。 “前几日允熥遭遇刺杀,险些酿成大祸,并由此推断胡、蓝两党或在京都之中有内应,允熥说了,为了引出这个内应,更为了护你周全,愿意以自己为饵,假意立他为太孙。” “经朕思虑再三之后,决定准奏,即日便向朝野上下公布,册立允熥为太孙。” 朱元璋看着朱允炆,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缓缓说道。 听到朱元璋的话,朱允炆忍不住浑身一震,心底里一瞬间涌现出了数种杂乱的情绪,一时间无言以对。 而听到这个结果的朱允熥,则只是稍微愣神了一下,紧接着就露出了满脸的坚定,恭敬地冲着朱元璋行了一礼。 “你也不必多想,朕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引出背后勾结逆党之人,这太孙之位,早晚还是你的。” 看着神情复杂的朱允炆,朱元璋迟疑了一下,语重心长的安慰了一句... 第七十五章 中秋夜宴 明和殿。 “孙儿明白。” “不过孙儿觉得,这是不是对允炆不太公平?他本就与此事无关,如果万一真出了什么意外,孙儿怎么对得住父王的在天之灵?” 听到朱元璋的安慰,朱允炆拱手一礼,满脸担忧的说道,言语之间尽是对兄弟的关切。 “二哥心系小弟安危,小弟十分感激。” “不过为了大明的将来,小弟无所畏惧,甘愿以身犯险,只为尽快帮助皇爷爷揪出内奸!还京都往日的安宁!” 没等朱元璋搭话,朱允熥就转身面对着朱允炆,拱手一礼,一脸大义凛然的说道,字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看着朱允熥一脸坚定的样子,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再次露出了一丝深邃的笑意。 “三弟如此顾全大局,令二哥钦佩!” “既然如此,二哥也不能再说什么,只愿三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朱允炆看了一眼满脸欣慰的朱元璋,心中叹了口气,转身同样冲着朱允熥拱了拱手,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他心里十分清楚,既然皇爷爷都那么说了,此事已成定局,如果继续纠缠下去,恐怕只会引来猜忌。 “二哥放心,小弟心中有数。” 朱允熥点着头,肯定的答道。 “好,很好!” “既然如此,此事就这么定了。” 朱元璋一拍大腿,满意的说道。 紧接着,兄弟二人又和朱元璋寒暄了几句之后,同时拜别,缓缓走出了大殿。 殿外,走出不远的朱允炆缓缓停下了脚步,等着朱允熥来到了自己的近前。 “二哥不要多心,小弟只是不希望看到皇爷爷再因为胡、蓝两党的事整日愁眉不展,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朱允熥拱手一礼,认真的解释道。 “三弟言重了,我都知道,不必解释。” “只是让你以身犯险,二哥真的有些替你的安危担忧。” 朱允炆笑了笑,缓缓说道,可是笑容中明显透着一丝只有他自己清楚的不自然。 “有二哥这份在意,即便小弟就是因此丧命,也值了。” 朱允熥感激的看着朱允炆,意味深长的说道。 “保重!” 朱允炆笑着说了一句,接着不再停留,径直离开。 朱允熥站在原地,目送着朱允炆,眉头微微皱起。 他可以明显感觉到朱允炆心中的那份不满和抵触,虽然朱允炆从始至终都掩饰的很好。 “我这么做,既是自救,也是在救你。” 良久之后,朱允炆喃喃自语着说了一句,转身向流离宫的方向走去。 熟知历史的他心中明白,以朱允炆的心智和能力,根本就不是朱棣的对手,虽然他也未必能斗得过朱棣,但至少比朱允炆拥有更大的胜算! 但他也清楚,今日之后,他和朱允炆之间,或许将会正式成为敌人。 ... 锦绣宫。 “殿下,陛下突然召见,所为何事?” 当朱允炆一脸闷闷不乐的回到锦绣宫中的时候,一直等候的李景隆急忙凑到了近前,关切的问道。 “皇爷爷已经许诺,不日便将册立允熥为太孙。” 朱允炆眉头紧皱,沉声说了一句。 “什么?!” 听到朱允炆的回答,李景隆惊讶的睁大了双眼,满脸的不敢相信。 其实他们也猜测过朱元璋最终可能真的会答应,但没想到这么快就作出了决定。 “如果本宫猜的没错的话,最晚在中秋夜宴之后,皇爷爷就会宣布这一决定,举行册立大典。” 朱允炆眉头紧锁,声音低沉,眼神之中满是不甘。 “那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通知太子妃?” 李景隆面色凝重的问道。 “事已至此,即便通知母妃也无济于事了,通知我们的人,一旦皇爷爷宣布册立允熥为太孙,一定要想方设法阻止。” 朱允炆摇着头,紧握着双拳,沉声说道。 “是!” 李景隆重重的点了点头,同样眉头紧皱。 对于他来说,心中未来储君的人选,一直都是朱允炆,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和朱允炆要好,一旦有了其他的变数,那他将来的所有机会也会随之消失。 ... 萧府。 “大人,宫里来人了!” 萧府管家顾同快步走入前厅,焦急的说道。 听到管家的话,坐在椅子上的箫焕急忙起身,抬眼一看,发现传旨太监已经快步登上了台阶,径直走了进来。 箫焕眉头微皱,面带疑惑,急忙迎了上去。 “陛下口谕,命亲军卫指挥使箫焕,于明日中秋夜宴时可携女参加,钦此。” 传旨太监看了一眼有些紧张的箫焕,面带笑意的说道。 此话一出,箫焕惊讶的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按照惯例,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可参加每年的中秋夜宴,可是从未有过携带家眷参加的先例。 没想到如今居然准许他明日带着女儿进宫参加,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实属天大的恩惠! “萧指挥使,还不接旨?” 传旨太监饶有深意的看着箫焕,小声提醒道。 “噢...” “微臣接旨!谢主隆恩!” 箫焕回过神来,急忙行了一记大礼,恭敬地说道。 “恭喜萧指挥使了,此等恩宠,实在令人羡慕。” 传旨太监笑着拱手祝贺了一声。 “有劳公公了。” 箫焕笑着还礼,接着立刻向顾同使了个眼色,塞了一点碎银子过去。 传旨太监收起了银子,笑着转身离开。 箫焕满脸兴奋,迟疑了一下,急忙出了前厅,迅速向后院赶去。 后院厢房。 “陛下为何会有这样的旨意?!” “女儿不想去!” 当箫灵儿听闻朱元璋的旨意之后,一脸不解的看着箫焕,脸上写满了拒绝。 “放肆!陛下有旨,怎可不去?!” “不去就是抗旨!” 箫焕面色一沉,不满的说道。 “可陛下说的明明是可携女参加,并非必须携女参加,那就是可去也可不去的意思啊。” “那么多朝臣都要去,女儿一个都不认识,不喜欢那样的场合。” 箫灵儿一脸苦涩,摇着头坚决表示拒绝。 “放肆!” “你可知这全都是因为你和三皇孙殿下有婚约在身?这对我们萧家来说是千载难逢的荣耀!怎可轻易错过?!” “必须去!” 箫焕沉着脸,不满的沉声说道,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箫灵儿无奈的跺了跺脚,只能答应了下来,不过心里却并没有多么高兴。 虽然心中对朱允熥的印象已经发生了些许改变,可她始终不希望自己成为萧家崛起的牺牲品。 ... 次日傍晚。 华盖殿。 满朝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都陆陆续续抵达,各自寒暄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喜悦,整个大殿之内热闹异常。 箫焕带着在自己强迫下精心打扮的女儿也提前赶到,找了一圈发现朱允熥还未到场之后,便带着女儿游走在一众朝臣之间,互相寒暄介绍着,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女儿也跟着他来到了今晚的宴席。 箫灵儿一脸不情愿的跟在父亲身后频频向朝臣们行着礼,手臂都举酸了。 好不容易趁着父亲在跟别人兴高采烈的攀谈之际,箫灵儿终于找到了机会,悄悄溜出了大殿,来到了后花园。 远离大殿之后,耳边终于清静了下来,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开始在花园中溜达了起来。 她本就不想来,因为她不喜欢那些虚情假意的寒暄,更何况谁都不认识,即便行过礼,转头就忘了谁是谁。 要不是没办法直接溜出宫,她早就逃离了。 然而就在箫灵儿在花丛中独自逗留的时候,旁边的走廊内正好有人在经过时看到了她。 也是一名女子,不过却是被人前后簇拥着,明显身份就比箫灵儿尊贵。 当这名女子看到花丛中毫无矜持的箫灵儿时,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厌恶... 第七十六章 护妻狂魔? 华盖殿。 后花园内。 “她是谁?!” 女子微微皱着眉头,冷冷的问了一句,眼睛依旧打量着在花丛中溜达着的箫灵儿。 “回禀公主殿下,好像没见过。” 一名婢女凝神打量了一会儿,摇着头,有些茫然的答道。 眼前这名被一群宫女太监簇拥着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郭惠妃之女,汝阳公主。 “让她过来。” 汝阳公主顿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了一抹戏谑,缓缓说道。 婢女恭敬地答应了一声,快步走到了走廊围栏边。 “喂!” 婢女一边冲着箫灵儿大喊了一声,一边招了招手。 “叫我吗?” 箫灵儿听到喊声,转身看了一眼婢女,指了指自己,有些疑惑的问道。 “不然呢?!” “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我家公主叫你过去!” 婢女有些嚣张的冷笑了一声,指了指汝阳公主的方向,冷漠的说道。 听了婢女的话,箫灵儿皱了皱眉头,顺着婢女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不远处一群人正在看着自己,为首一名女子比她大不了几岁,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态。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婢女见箫灵儿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冷冷的说道。 箫灵儿皱了皱眉头,忍着没有发作,只好从花丛中走出,径直向汝阳公主走去。 这是她第一次进宫,对于宫里的贵人们根本就不了解,不知道是什么人想要找她的麻烦。 来到近前之后,箫灵儿上下打量了一眼汝阳公主,一脸无所谓的神情。 “见了公主殿下,为何还不行礼问安?!” 婢女一看,不满的瞪了箫灵儿一眼,沉声说道。 “不知您是哪位公主殿下?” 箫灵儿不情愿的行了一礼,歪着头,试探着问道。 “放肆!” 婢女一听,立刻不满的呵斥了一声,可是却被汝阳公主抬手制止。 “你是哪家府上的女眷?” 汝阳公主打量着箫灵儿,饶有兴致的问道。 “家父亲军卫指挥使,箫焕。” 箫灵儿也不隐瞒,直接自报家门。 “噢,怪不得,原来是武将之后,怪不得这么没有规矩!一点礼数都不懂!” 汝阳公主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说道,露出了满脸不屑。 “你什么意思?!” “不许羞辱我爹!” 箫灵儿一听,终于压不住心中的不满,大声反驳道。 虽然她有些任性,可是容不得别人当着她的面说她的父亲。 “不想被羞辱就老老实实的躲在府里,这里是皇宫!不是你自家府上!岂是你随意走动的地方?!” “不会是来参加中秋夜宴的吧?看来今年的宴席依旧十分无趣,居然连你这样的人都能来参加。” 汝阳公主冷哼了一声,嘲讽着说道,厌恶之情已经溢于言表。 正在这时,脚步声传来,旁边的另一条走廊内出现了两个身影,正是朱允熥和红鸢,朱允熥的手中还拎着一只精致的食盒。 由于朱允熥的出现,在场所有人全都转头看了过去,箫灵儿也扭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朱允熥之后,忍不住眼前一亮,刚想伸手打声招呼,可是想起上次的遭遇,又急忙收回了手。 朱允熥也看到了箫灵儿,不过只是面无表情的瞟了一眼,然后就直接径直向走廊尽头的华盖殿走去,并没有停下来打招呼的意思。 看着如此冷漠的朱允熥,又加上被汝阳公主一顿贬损,箫灵儿的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那不是你的情郎么?怎么看起来你们像是陌路人一样啊?” “难道传闻都是真的?你真是被他强掳去的?!” 汝阳公主也认出了朱允熥,撇嘴一笑,继续嘲讽着说道。 “与你何干?!” “皇宫又怎么样?!是陛下让我来的!你要是不满意就去找陛下去!” “你以为本姑娘愿意来吗?!” 箫灵儿顿时急了,气愤的转头看着汝阳公主,大声说道。 “放肆!” “竟敢对公主无礼?!” 没等汝阳公主发作,站在一旁的婢女直接怒斥一声,快步上前,一巴掌挥向了箫灵儿!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打在了箫灵儿的脸颊上! 三道指痕瞬间显现,可见那一巴掌有多重! 一切都来的有些措手不及! “你敢打我?!” 箫灵儿一手捂着被打的脸颊,一边瞪大了双眼,直接扬起了手臂,准备打回去! 可是没等她动手,就已经被扑上来的一群太监制住了双臂,直接硬生生将她按着跪在了地上! “放开我!” 箫灵儿挣扎着,愤怒的喊着。 可是那些太监根本就视若罔闻,死死地将她按住。 “既然她不懂规矩,那就教一教她什么是规矩!” “掌嘴!” 汝阳公主居高临下的看着箫灵儿,冷冷的说道。 “是!” 婢女答应了一声,再一次扬起了手臂。 跪在地上的箫灵儿咬着牙,狠狠地抬头看着刚才已经打了自己一巴掌的婢女,依旧不肯低头认错。 婢女冷笑了一声,举在半空中的右手再一次狠狠地挥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色的人影突然一闪而过,直接将正准备动手的婢女一脚踹得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红鸢出手了! 这一幕同样发生的太过突然,也太过出乎意料,所有人都不由得愣住,包括箫灵儿。 而那名被红鸢一脚踹飞的婢女,早已经摔在地上晕死了过去。 “放肆!敢在本宫面前行凶,你不想活了么?!” “拿下!” 汝阳公主回过神来,愤怒的瞪着红鸢,厉声喝道。 “我看谁敢?!” 可是就在这时,一声厉喝传来,紧接着脚步声响起,原本已经离开的朱允熥提着食盒缓缓地来到了近前。 几名正准备跟红鸢动手的太监转头一看,急忙停手,面露迟疑。 “滚!” 朱允熥扫了一眼几名跃跃欲试的太监,接着又看向了那几名将箫灵儿按在地上的太监,冷冷的说了一句。 七八名太监迟疑了一下,不敢怠慢,急忙松开了箫灵儿,躲到了汝阳公主的身后。 如果是以前的朱允熥,他们绝不会这么忌惮。 汝阳公主看着去而复返的朱允熥,脸色逐渐阴沉。 “起来吧。” 朱允熥伸出了一只手,想要将跪在地上的箫灵儿扶起来。 可是箫灵儿却轻哼了一声,推开了朱允熥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原来是允熥啊,怎么?本宫替你管教一下你未来的娘子,你这就不乐意了?” 汝阳公主扬着下巴看着朱允熥,冷冷的问道。 “既然是我的娘子,那就轮不到外人来插手管教,宫里的规矩我日后自会亲自教她。” 朱允熥笑了笑,淡淡的说道。 虽然他面带笑意,可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那是在冷笑。 “外人?!” “哼!按辈分,本宫是你的姑姑!你就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一个目无尊卑,一个目无尊长!怪不得父皇会把她许配给你,原来你们俩都是一丘之貉!” 听了朱允熥的回答,汝阳公主瞬间愤怒,冷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 “我看没有规矩的是姑姑你吧?!” 朱允熥撇了撇嘴,不屑的反问道。 “你说什么?!” 汝阳公主一听,立刻愤怒的瞪大了双眼,不满的问道。 “不是么?” “方才的话侄儿都听到了,有没有规矩跟她父亲是不是武将有什么关系?!” “姑姑是在贬损武将吗?!他的父亲是亲军卫指挥使,镇守京都多年,功不可没!岂容你这般轻视?!” “如果让皇爷爷听到了姑姑方才的那番言论,您觉得皇爷爷会怎么想?!” “莫非姑姑忘记了,皇爷爷最初也是红巾军中的一员武将啊!” 朱允熥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的问道,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你敢威胁本宫?!” 汝阳公主愣了一下,脸色骤变,瞪着朱允熥,咬牙切齿的问道... 第七十七章 六宫之主 华盖殿外。 花园走廊中。 “侄儿不敢!” “可是姑姑既然知道她与侄儿之间已有婚约,为何还纵容一个低贱的婢女动手打她?!” “打她的脸,就是打侄儿的脸,打侄儿的脸,就是打皇家的脸!姑姑不觉得羞愧吗?!” 朱允熥冷冷的看着汝阳公主,提高了嗓音,一脸不屑的问道。 “你...” 看着如此理直气壮,言辞锋利的朱允熥,汝阳公主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 “三皇孙殿下,公主殿下毕竟是你...” “住口!” 站在一旁的一名有些年岁的太监迟疑着走了出来,想要当个和事佬,可是没等把话说完,就被朱允熥直接厉声打断。 “你个狗东西!刚才干什么去了?!现在知道出来打圆场了?!” “今晚是中秋夜宴,本宫不想杀人!既然你们的主子犯了错,那你们这帮奴才就该受罚!” “跪下,掌嘴!本宫没有喊停之前,不许停!” 朱允熥冷冷的看着那名太监,沉声说道。 太监满脸不知所措,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汝阳公主。 “不用看了,没人帮得了你!” “还是姑姑想要跟侄儿到皇爷爷面前当面对质?” 朱允熥冷冷的说了一声,紧接着转头看着满脸阴沉的汝阳公主,突然露出了一丝笑意,饶有兴致的问道。 “还愣着做什么?!掌嘴!” 汝阳公主咬了咬牙,猛地转头看向了那名太监,沉声说道。 那名太监无奈的答应了一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开始不停地抽起了嘴巴。 朱允熥没有再看那名太监一眼,看着气急败坏却无可奈何的汝阳公主,嘴角露出了一丝天真无邪的笑意。 箫灵儿站在一旁,看着突然站出来为自己出头的朱允熥,心中百感交集。 “今日算本宫认栽了!不过你等着,这笔账本宫早晚会讨回来的!” 汝阳公主咬了咬牙,双眼紧盯着朱允熥,狠狠地说道。 “姑姑这是在威胁侄儿吗?” 朱允熥笑了笑,用刚才汝阳公主说过的同样的话,笑着问道。 “咱们走着瞧!” “你不过就是个废物纨绔!别以为如今得了父皇的恩宠就了不得了,最好今后别有什么把柄落在本宫手里!” “本宫的母妃乃当朝惠妃!更是先皇后的义妹!今日之事,本宫一定如实禀报给母妃!到时候看看父皇还能不能保你!” 汝阳公主冷哼了一声,狠狠地说道。 虽然她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话,可是面对一个晚辈的刁难,还是放不下心中的不甘,因为她还从未被人这么没有放在眼里过。 “刚才跟我讲规矩!现在却又跟我谈身份?!” 朱允熥冷笑了一声,突然迈步向汝阳公主走去,一字一句的问道,眼神冰冷。 “你想做什么?!” 汝阳公主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紧张的问道。 “宁妃娘娘驾到!”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声音响起,紧接着又有一群人出现在了走廊内,径直向这边走了过来。 为首一人,正是当今六宫之主,位同皇后的郭宁妃! 继马皇后之后,朱元璋最宠幸的妃子之一! 看到郭宁妃出现,在场的所有人急忙恭敬行礼。 而那名跪在地上抽自己嘴巴的太监行完礼之后便又开始了反复的动作,整张脸都已经抽成了通红一片,一脸的指印。 “可以了。” 郭宁妃先是驻足打量了一眼朱允熥,接着冲着那名跪在地上的太监摆了摆手,缓缓说道,虽然脸色平静,却自然流露着一丝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那名太监听到郭宁妃的话,终于停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启禀宁妃娘娘,朱允熥和箫焕之女箫灵儿蛮横无理,目无尊长,口不择言,还请娘娘为汝阳做主。” 汝阳公主看到郭宁妃出面制止,立刻凑到近前,露出了一脸无辜的模样,委屈的说道。 真是恶人先告状啊! “够了!” “你以为本宫方才什么都没有听到么?都怪惠妃平日里把你娇惯坏了!” 郭宁妃面色一沉,转头瞪了汝阳公主一眼,沉声喝道。 汝阳公主浑身一震,脸色骤变,急忙跪在了地上。 看到汝阳公主吃瘪,朱允炆忍不住撇嘴露出了一丝冷笑。 “你就是允熥吧?几年未见,居然长得这么高了,本宫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紧接着,郭宁妃再次看向了朱允熥,打量了一眼,缓缓说道。 “允熥有错,多年来一直未能经常去崇德宫向您请安,还请恕罪。” 朱允熥笑着拱手一礼,一脸歉意的说道。 “罢了,你能有此心,本宫已经十分欣慰了,何罪之有?况且本就过不在你。” 郭宁妃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摆了摆手说道。 朱允熥躬身一礼,脸上满是感激的笑意。 “近日陛下经常在本宫面前提起你,看样子对你十分满意,这些年也的确难为你了,不过既得恩宠,往后行事还需谦虚低调一些为好,不要白费了如今得到的恩宠。” 郭宁妃迟疑了一下,意味深长的叮嘱道。 “允熥谨记。” 朱允熥点了点头,恭敬地答道。 “你写的《大明志》本宫看过,写的不错,希望有朝一日能把本宫也写进去。” 郭宁妃笑了笑,半开玩笑的说道。 “如果娘娘允许,后面一定将您和皇爷爷的事迹写进去。” 朱允熥露出了一股喜出望外的神情,肯定的说道。 “好,到时候本宫一定详读。” “时辰差不多了,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该进去了。” “你就不用进去了,回你的永清宫去吧。” 郭宁妃笑着点了点头,看了看朱允熥和跪在地上的汝阳公主,缓缓说了一句,径直向华盖殿走去。 “娘娘慢走。” 朱允熥侧身让到一旁,恭敬地行了一礼。 汝阳公主也终于站起了身,狠狠地瞪了一眼朱允熥,带着一帮随从一脸怨恨的转身离开。 “谢谢。” 箫灵儿看着朱允熥,迟疑着说了一句,声音低得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到。 “不必了。” “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 “你被人如此欺辱,丢的是我的颜面。” 朱允熥摆了摆手,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 箫灵儿愣了一下,气得说不出话来,眼神中还忍不住闪过了一抹失望。 箫灵儿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确令他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他就猜到,这一定是朱元璋的意思。 但朱元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现在一时间还无法猜透。 正在这时,发现女儿不见了的箫焕也好不容易找了过来,看到朱允熥和女儿在一起,不由得面露欣喜,快步赶了过来。 “见过三皇孙殿下!”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来到近前之后,箫焕先是冲着朱允熥恭敬地行了一礼,紧接着瞟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轻声问道,嘴角的那抹欣喜之色越发的明显。 “管好自己的女儿!平日里怎么任性都行,但这里是皇宫!稍有不慎,就会牵连整个萧家!” 朱允熥冷冷的看了面露喜色的箫焕一眼,沉声说了一句,带着红鸢径直离开。 面对朱允熥突如其来的责备,箫焕不由得愣在了原地,嘴角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茫然的转头看了一眼女儿,一头雾水。 箫灵儿目送着朱允熥的背影,咬了咬嘴唇,一脸的不服气。 “方才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闯什么祸了?!” 箫焕不解的看着女儿,急忙严厉的问道。 在他再三追问之下,箫灵儿终于将方才发生在这里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的箫焕不由得脸色大变,立刻忍不住不满的责备了女儿一通,紧接着叮嘱了几句,迅速带着女儿赶向华盖殿。 中秋夜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七十八章 蜜雪冰峰 华盖殿。 夜宴即将开始,五品以上的文武百官都已到场落座,互相之间寒暄着,所谈之事终于不再是朝政。 果食和美酒已经上桌,不过却没人动筷,因为朱元璋和六宫之主郭宁妃还没有到场。 主角未到,谁敢动筷?! 正在这时,朱允熥拎着手中精致的食盒缓缓走入,脸上带着一丝天真无邪的笑意,闲庭信步。 自从朱雄英和常氏死后,他这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场合,背负着罪恶之源的恶名,即便他想参加也没有资格。 可是如今已是此一时彼一时了,他的出现,虽然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纷纷侧目,但也在预料之中,毕竟最近风头正盛。 “见过三皇孙殿下!” 有识相的朝臣见朱允炆姗姗来迟,纷纷起身行礼,其他人也陆续全都站起来迎接,所有人的眼神中都透着复杂的神色,心思各异。 群臣首位之上坐着的,正是信国公汤和,此时也在看着缓步而来的朱允熥,眼神中闪烁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 朱允炆也已经到了,就坐在汤和旁边,看到朱允熥到来,也是面带微笑,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朱允熥一手拎着食盒,一手冲着周围行礼的朝臣们挥手打着招呼,慢慢悠悠的来到了人群最前方。 “二哥。” 接着,朱允熥冲着朱允炆拱了拱手,笑着打起了招呼。 朱允炆也还了一礼,面带微笑,没有说话。 “见过信国公。” 最后,朱允熥将手里的食盒放下,正儿八经的向汤和行了一礼,一脸恭敬。 汤和微笑着点了点头,忍不住上下打量着朱允熥,多看了几眼。 自从上次册立大典之上见过朱允熥一次之后,就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随后,朱允熥便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共同等待着主角的入场,他的座位就在朱允炆的对面。 今日来参加夜宴的,还有别的皇孙,可是光看座位就能看出朱允熥如今的得宠程度,作为一个曾经最不受宠的皇孙,如今已然和太孙之选朱允炆平起平坐。 这要是放在过去,说出来根本没有人相信。 由于朱元璋还没到,所以大殿内的朝臣们依旧在恭候着,期间互相之间小声谈论着什么,有说有笑,当然也有正在偷偷议论朱允熥的。 不过朱允熥并没有刻意去听那些人在说什么,而是有些无聊的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独自喝起了酒。 看到朱允熥如此冒失的举动,已经明显有朝臣露出了惊讶和不满的神情,但是朱允熥并没有理会,喝完一杯又续了一杯,旁若无人。 规矩他都懂,但“朱允熥”又何时是一个守规矩的人了? 良久之后,朱元璋终于携着郭宁妃入场,完美的诠释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姗姗来迟。 看到朱元璋出现,所有人纷纷行礼问安,朱允熥也不例外,这种时候他可不敢怠慢。 朱元璋招呼众人落座之后,晚宴终于正式开始,一道道美味佳肴也陆续上桌,在朱元璋和郭宁妃动筷之后,朝臣们这才开始吃喝了起来。 推杯换盏之间,所有人都陆续开口为朱元璋送上节日的问候,不停地拍着马屁,阿谀奉承,向来都是为官之道中的重要一环! 没有皇帝不喜欢奉承,不过得看你的水平怎么样了,这时候就能看出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了。 不过朱允熥例外,他依旧旁若无人的独自喝着酒,没有理会周围的七嘴八舌,甚至心里已经开始想着一会儿夜宴结束之后要带红鸢和紫宁去哪儿玩儿去了。 不是他不懂得拍马屁,而是因为在这种环境之下,即便有样学样,朱元璋也不可能记住每个人说的话,有时候沉默,反而能够引起注意。 “允熥今晚为何如此安静啊?” 果然,就在朱允炆也像其他朝臣那样向朱元璋敬酒奉承之后,朱元璋却饶有兴致的看向了一直沉默的朱允熥,笑着问道。 听到朱元璋的话,在场的众人纷纷安静了下来,转头看向了朱允熥。 “孙儿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场合,有些不适应。” “不会扫了皇爷爷的雅兴吧?” 朱允熥拱手一礼,略带歉意的说道。 “怎么会?朕只是看你一直不说话,只知道一个人喝闷酒,以为你有什么心事。” 朱元璋笑着摆了摆手,有些关切的问道。 朱允熥的回答,让他的心底再一次生出了一丝歉疚。 “孙儿没有心事,多谢皇爷爷关心。” “只是有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准备好的节礼送给皇爷爷才合适。” 朱允熥笑着摇了摇头,乖巧的说道。 “哦?你还给朕准备了礼物?” 朱元璋眼前一亮,笑着问道。 “孙儿第一次参加,也不知道该注意些什么,于是便亲自准备了一份礼物,想要送给皇爷爷。” “噢,宁妃娘娘也有。” 朱允熥点着头,憨憨的说道。 “快拿来让朕瞧瞧你准备了什么。” 朱元璋迫不及待的招了招手,脸上的笑容更甚。 听到自己也有份,郭宁妃也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朱允熥答应了一声,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食盒,缓缓走出,来到了朱元璋的面前,恭敬地跪在了桌前,缓缓打开了食盒。 嘴皮子功夫谁都会使,但与其多说,不如多做。 在场的文武百官也全都纷纷眺望着,都在好奇朱允熥准备了什么。 随着食盒打开,朱允熥伸手从里面取出了两个木质托盘,一个放在了朱元璋的面前,一个放在了郭宁妃的面前。 每个托盘内,都放着四块点心,可以明显看出每块点心都是由五仁加面粉以及牛奶制作而成,周围有冰块冰镇,使得牛奶已经凝固,最上面还撒着一层荞麦碎,边上还配着两只小勺。 一眼看去,每块点心看起来都像是雪山一样,精致而美观。 “点心?” 朱元璋一边端详着,一边笑着问道。 虽然只是一份并不值钱的礼物,可是他的脸上却洋溢着欣慰的笑意,因为方才朱允熥已经说了,这是他亲手所作。 “是月饼。” 朱允熥笑了笑,缓缓答道。 “这是月饼?!” 朱元璋愣了一下,惊讶的问道。 其实早在多年前,大明军队在行军打仗之时就已经有了月饼这种东西,只不过那时候的月饼说白了就是一个饼,没什么特别。 但眼前的这八块月饼却极其精致,而且每一块上面都还写着字,送给朱元璋的那四块上面,写的是万寿无疆四个字。 而送给郭宁妃的那四块上面写的则是贤良淑德四个字。 其实贤良淑德这四个字,本是形容普通妇人的词汇,但就是这样普通的赞美,却让高高在上的郭宁妃看了之后心里顿时感觉十分有亲切,嘴角不自觉的满是笑意。 “正是。” “此饼添加了核桃仁、花生米、松子仁、麻仁、蜜饯这五仁,另外还添加了牛奶,然后撒上荞麦碎点缀,最后用寒冰冰镇二十四个时辰才得以成型。” “孙儿为其取名曰冰晶月饼,又因其看似雪山,故而又可称之为蜜雪冰峰。” “皇爷爷和宁妃娘娘可以尝一尝,看看味道是否喜欢。” 朱允熥点着头,将托盘中的小勺递给了朱元璋和郭宁妃,缓缓说道。 二人对视了一眼,伸手接过小勺,各自挖了一勺放入了口中,紧接着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眼前一亮,对视了一眼,同时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神情。 “不错!味道好极了!” 朱元璋一边赞许着点头称赞道,一边又挖了一勺放入了口中,一脸的享受... 第七十九章 即位太孙 华盖殿。 “想不到允熥你一个男子,居然还能做得出这么精致的点心!” 郭宁妃也有些惊讶的打量着朱允熥,满口称赞着。 “皇爷爷和宁妃娘娘喜欢就好。” 朱允熥松了口气,满脸笑意的说道。 坐在一旁的朱允炆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朱元璋和郭宁妃,神情略显复杂。 他有些郁闷,因为这些事明明他自己也可以做,可是每次都是后知后觉,被朱允熥抢了先。 在座的文武百官也是呆呆地看着吃得停不下来的朱元璋,下意识的咽着口水。 蜜雪冰峰,光听这名字就让人忍不住想要尝一尝了。 朱元璋似乎真的很喜欢朱允熥的这份礼物,居然一口气将四块月饼全都吃完,接着便心满意足的让朱允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举杯与群臣共饮。 宴席的氛围,也在这时候达到了顶点。 “今日夜宴之上,朕还有一件事要宣布。” 酒过三巡之后,朱元璋突然大手一挥,制止了嘈杂的众人,大声说道。 听到朱元璋的话,文武百官全都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了朱元璋。 而朱允炆的神色此时却变得极其的凝重,悄悄地握了握双拳,因为他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还是要发生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皇爷爷居然连这个中秋都等不及过去,直接在夜宴之上就要宣布自己的决定! “允熥的孝心,朕深感欣慰,可是他除了孝心,还是一个文武兼修的全才,不但能够亲手斩杀蓝玉麾下最强义子,还在国子监辩难之中赢了国子监三大名儒之一,更是凭借《大明志》一书享有了京都第一才子之名!” “如此大才,实在是朕从前未曾想到的,这些年他受了不少委屈,你们谁在背后说了他的坏话,朕都心知肚明。” “但从今日之后,谁若再敢在背后擅自诋毁他,朕决不轻饶!” 朱元璋扫视了一眼群臣,面露威严,沉声说道。 听到朱元璋的话,在场的人全都低下了头,不敢看朱元璋的眼睛。 “经朕再三思虑之后,决定册立允熥为皇太孙!” 紧接着,朱元璋提高了嗓音,大声说道。 听到这话,文武百官忍不住惊呼出声,纷纷惊讶的抬头看向了朱元璋,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不过朱允炆、汤和、王德发、徐辉祖,以及守在朱元璋身侧的羽林卫大统领郭英却脸色平静。 坐在远处的箫焕却早已满脸兴奋,激动地就快要站起来了,欣喜的冲着自己的女儿使着眼色。 箫灵儿何尝不是满脸震惊,无论如何她都想不到,那个被自己称为色魔的人,有朝一日居然能坐上太孙之位! 而坐在朱元璋之下的汤和却迟疑了一下,看向了朱允炆,眼神中含着一丝深意。 不过朱允炆此时的神情已经从凝重变成了平静如水,就好像此时发生的事根本与他无关一样。 “陛下!” “立储之事干系重大,还请陛下三思!” 就在这时,户部尚书童文杰突然起身离开了座位,跪在了大殿中央,恭敬地冲着朱元璋行了一礼,一脸凝重的说道。 听到这话,朱元璋立刻沉下了脸色。 “陛下,童尚书所言极是!虽然三皇孙殿下如今已经负有京都第一才子之名,也的确立过功劳,可他往日的声名的确过于狼藉。” “而且过去确实有诸多劣迹,恐怕不能胜任,否则难免惹人非议!” “放眼皇室,若立太孙,明显还有更合适的人选!” ... “是啊,陛下!如果立三皇孙为太孙,恐怕难以服众,也并非民心所向啊,陛下!” “还请陛下三思啊!” ... 随着户部尚书童文杰站了出来,在座的文武百官纷纷起身跪到了大殿中央,全都提出了反对意见。 转眼之间,超过九成的朝臣全都出面反对朱元璋的这一决策! 而他们口中更合适的人选,除了朱允炆,不会有第二个人。 虽然他们并非全都属于朱允炆的派系,但在此事上,却达成了莫名的一致,或许其中缘由,只有他们每个人自己心里才清楚。 也许,有的是真心反对,有的只是故意在造势,但有的时候,反对的人越多,反而会引起朱元璋的不满。 而此时的朱元璋,的确已经脸色阴沉,眉头紧皱着看着跪在大殿中央的所有人,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复杂的神色。 除去反对的朝臣,还有剩下不足一成的人没有表态,静静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支持,也不反对。 其中就包括汤和、徐辉祖以及箫焕三人。 除了他们三人之外,还有两个人,那就是李景隆和黄子澄!而原本他们才是最有可能站出来反对的人! “朕不是在跟你们商量!也无须商量!朕只是在通知你们!” 朱元璋沉着脸,冷冷的看着众人,沉声说道。 “陛下,请您三思啊!” 童文杰拱着手,一脸苦相的再次开口劝诫。 “够了!朕心意已决!休要再多言!” “从今日之后,允炆便是太孙!” 朱元璋大手一挥,厉声喝道。 看到朱元璋坚决的模样,所有反对的朝臣纷纷叹气,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神色各异的看了一眼仿佛事不关己的朱允熥。 朱允熥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独自喝着闷酒,脸上没有丝毫神情,好像对于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一样,不急不躁。 由于这一突如其来的插曲,让整个夜宴的氛围也降到了冰点,原本的热闹和节日喜悦也烟消云散。 于是没过多久之后朱元璋便宣布宴席结束,命文武百官退下。 而册立太孙这样的大事,也就这样草草盖棺定论。 “允熥,跟朕来。” 当朱允熥正准备跟着其他朝臣离开的时候,朱元璋却突然叫住了他,招呼了一声,转身向后殿走去。 朱允熥愣了一下,缓缓跟了上去,走在了郭宁妃的后面。 朱允炆望着朱允熥的背影消失在后殿入口之后,微微皱了皱眉头,转身冲着黄子澄和李景隆使了个眼色,径直离开。 他知道,册立太孙之事,已经无法改变。 后殿内。 “既然陛下还有话和允熥说,那臣妾就先回崇德宫了。” 郭宁妃看着面色有些凝重的朱元璋,缓缓说道。 朱元璋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点心不错,本宫很喜欢。” 紧接着,郭宁妃转头看向了朱允熥,笑着说道。 “娘娘若是喜欢,允熥可以常派人送一些到崇德宫。” 朱允熥感激的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 “好。” “如今你的身份已与往日不同,别让你皇爷爷失望。” 郭宁妃叮嘱了一句,冲着朱元璋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娘娘慢走。” 朱允熥躬身送别。 “走吧,跟朕去明和殿说说话。” 接着,朱元璋轻声说了一句,率先离开。 朱允熥点着头,乖巧的跟在了身后。 ... 明和殿。 回到寝殿之后,朱元璋缓缓躺在了床榻上,不知道是因为方才多饮了几杯,还是因为一众大臣的反对,让他看起来略显疲惫。 王德发刚准备为朱元璋奉茶,朱允熥直接接过茶壶,亲自为朱元璋倒了一杯,恭敬地送到了面前,接着便老实巴交的站在了一旁,默不作声。 “他们那么反对朕册立你为太孙,你作何感想啊?” 朱元璋抬起眼皮看了朱允熥一眼,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 “孙儿觉得无所谓,论资历和声望,孙儿的确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过他们只是不知道其中缘由罢了,不过没关系,别人的看法不重要,孙儿也不会放在心上,何况皇爷爷又不是真的要立孙儿为太孙。” “等揪出幕后主使,孙儿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到时候废了孙儿的太孙之位便是。” 朱允熥笑了笑,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你就真的不想一直坐稳太孙之位?” 朱元璋直勾勾的看着朱允熥,突然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神色... 第八十章 一局定胜负 明和殿。 “孙儿说过,此举只为揪出背后主使,至于太孙之位,从未敢奢望。” “刚才那些朝臣们说的没错,孙儿不配。” 朱允熥看着一脸认真的朱元璋,苦笑了一下,缓缓说道,没有片刻迟疑。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朱元璋点了点头,可是眉宇之间紧接着却闪过了一抹失望。 “不要如此轻视自己!” “既然你说不在乎别人说什么,那就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身为朱家儿郎,无论处于何时何地,都得扛得起该有的责任。” 朱元璋顿了一下,一脸慈祥的看着朱允熥,郑重其事的说道。 “孙儿谨记皇爷爷教诲。” 朱允熥心里一动,面不改色,恭敬地答应了一声。 “关于揪出内奸一事,你有没有把握?” 朱元璋迟疑了一下,重新思虑之后,再次开口。 “只要他们的贼心不死,就一定还会有所行动,早晚会露出马脚。” 朱允熥肯定的答道。 “好,虽然找出内奸很重要,但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凡事不要冒进,个人安危最要紧。” 朱元璋语重心长的看着朱允熥,耐心叮嘱道。 “孙儿明白,多谢皇爷爷提醒。” 朱允熥点着头,虔诚的答道。 “册立一事,本该隆重一点,但由于群臣反对,为了避免出了岔子,只好一切从简,册立大典就只能免去了,委屈你了。” 朱元璋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没关系,反正这一切本来就是假的。” 朱允熥摇了摇头,满不在乎的说道,说话间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意。 看到朱允熥的神情,朱元璋也无奈的苦笑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心疼。 “会下棋吗?” 紧接着,朱元璋岔开了话题,温和的问道。 “会一点。” 朱允熥愣了一下,轻声答道。 “那就陪朕下一会儿棋吧。” 朱元璋说了一句,紧接着示意王德发将棋具摆好。 一对多年未有交集的爷孙,在中秋团圆的这一个夜晚,相对而坐,沉浸在了难得的亲情氛围当中。 很快,朱元璋就不由得挑了挑眉毛,因为他发现这个孙儿的棋势大开大合,毫无章法,但却攻势凶猛,丝毫不给他喘息之机。 如此不留余地的下棋手法,他还是头一次遇见,因为其他人跟他下棋,统统都不敢赢他,总是想方设法的让他赢。 偶然间遇到一个真正想和自己一分高下的对手,朱元璋的心情大好,一边满意的点着头,一边兴致勃勃的落下一子。 王德发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将面前的陛下逼得手足无措的朱允熥,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良久之后,一局棋下完,朱元璋输得体无完肤,几乎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可是朱元璋却并没有觉得丢了颜面,反而捋着胡须开怀大笑。 “孙儿完胜,皇爷爷不会生气吧?” 朱允熥拱手一礼,笑着问道。 “臭小子!” “告诉你,朕可几十年下棋没有输过了!” 朱元璋佯装不满的看着朱允熥,沉声说道,可是嘴上虽然这么说着,眉宇之间的那丝笑意却根本无法掩饰。 “那下次孙儿让着您一点。” 朱允熥露出了憨憨的笑意,老实巴交的说道。 听了朱允熥的话,朱元璋愣了一下,紧接着再一次开怀大笑,脸色都憋成了通红。 一旁的王德发也苦笑着摇了摇头,敢在陛下面前如此口不择言,而陛下还不会因此生气的,恐怕也就只有如今的三皇孙了。 看着笑个不停的朱元璋,朱允熥也只好陪着傻笑,不过他心里跟明镜一样。 他知道,如果自己今天输了,或者故意放水,那他和其他人就没有任何区别,想要引起朱元璋的注意,对自己这个几乎快要遗忘的皇孙留下深刻印象,就必须全力赢下刚才那一局! “朕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你不但能辩难著书,居然连棋都下得这么好!” “不愧是咱的亲孙儿!” 朱元璋笑罢之后,满脸赞许的看着朱允熥,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皇爷爷过誉了,只不过是因为孙儿的血液里留着皇爷爷的血脉,所以自然出众,如果真要夸,还得说是皇爷爷是人中龙凤,无人能出您右。” 朱允熥笑着拱了拱手,谦虚的说道。 “百折不挠,泰而不骄,不错不错。” 听了朱允熥的话,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由衷的称赞道。 朱允熥笑了笑,恭敬地行了一礼。 这一晚上听到的称赞,比他记忆中“朱允熥”活了十几年听到的称赞还多。 “听说今日在华盖殿后花园内,你为了给箫焕之女箫灵儿出气,顶撞了你汝阳姑姑?” 朱元璋顿了一下,收起了笑容,饶有深意的看着朱允熥问道。 听到朱元璋这句突如其来的询问,朱允熥头皮一紧,知道一定是郭宁妃告诉朱元璋的。 “没错。” “不过孙儿并非是为了给箫灵儿出气,而是为了维护皇家颜面。” “汝阳姑姑明知箫灵儿与孙儿已有婚约,却还当着那么多奴才的面羞辱箫灵儿,竟还让手底下的婢女掌嘴箫灵儿,这不但打的是箫灵儿的脸面,也是孙儿的脸面,更是皇家的脸面。” “而且,汝阳姑姑言语之间还有鄙视武将之嫌,孙儿更加不能坐视不理,万一让朝中武将无意中听到,难免寒了他们的心。” “如果孙儿做的不对,孙儿愿领责罚。” 朱允熥顿了一下,直接跪在了地上,满脸恭敬,掷地有声的说道。 “起来起来,好好地跪下作甚?朕又没说要责罚于你。” 朱元璋笑了笑,急忙伸手将朱允熥扶了起来,眼神中满是赞许。 “你做的没错,汝阳从小被她母亲娇惯坏了,性子刁蛮,此事的确是她做的不妥,朕自会让她母亲敲打敲打她。” 朱元璋看着缓缓起身的朱允熥,认真的说道。 “多谢皇爷爷明鉴。” 朱允熥点着头,乖巧的说道。 “朕之所以特意下旨让箫焕携女参加中秋夜宴,本意就是为了能让你们二人多亲近亲近,不想竟恰好让你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看来朕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虽然你们的婚约是两年期限,但也总不能一直误会下去,朕的心意,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朱元璋看着朱允熥,语重心长的说道。 “皇爷爷费心了。” 朱允熥点着头,感激的说道。 “你的不举之病,有没有好点?” 紧接着,朱元璋向前凑了凑,小声问道。 “已有好转,不过距离痊愈还得一些时日。” 朱允熥咽了咽口水,轻声答道。 “那就好。” 朱元璋听完,放心的点了点头。 可是朱允熥的心中却只能苦笑,当时只是情急之下说出了这么一个莫须有的借口,想不到居然真的成了自己的缺陷,甚至污点。 “今后有什么打算啊?” “如今你已是太孙,国子监也不去了,总不能还像从前那样浑浑噩噩吧?” 朱元璋顿了一下,继续开口问道。 “孙儿想开个书局,卖卖书,卖卖字。” “再开一间甜品铺子,皇爷爷和宁妃娘娘不是觉得那冰晶月饼很好吃么,那百姓也一定喜欢吃。” “有这两间铺子,说不定能赚大钱。” 朱允熥思索了一下,笑着答道,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 “身为朱家儿郎,怎么能就这点抱负?!” “你太令朕失望了!” 可是朱元璋听完却沉下了脸,不满的喝问道。 在他的心里,其实早就对眼前这个孙儿寄予了厚望,虽然曾是他最不待见,甚至已经慢慢遗忘的一个从未受宠的孙儿。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孙儿带给他的惊喜已经越来越多,不得不令他重新开始审视,究竟谁才是真正适合的未来储君... 第八十一章 棋局现字 明和殿。 “皇爷爷息怒。” “不是孙儿不求上进,而是人们已经习惯了孙儿是个纨绔,废物,罪恶之源,这样的孙儿,平日里不会有人理会。” “可是最近孙儿的风头出的太多了,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看着,如果再做的多一些,那些人一定不会坐视。” “到时候,恐怕为难的只有皇爷爷,即便孙儿现在有了才子之名,可说到底,他们对我的偏见早已根深蒂固。” “皇爷爷还是不要太宠幸孙儿的好,孙儿有些不习惯,那些人也肯定不习惯,孙儿不想给皇爷爷找麻烦,更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等完成任务之后,孙儿又会变回那个一事无成的皇孙,这样挺好。” 朱允熥苦笑了一下,认真的看着朱元璋,缓缓解释道,脸上逐渐蒙上一层无奈的苦涩,看起来又是让人恨铁不成钢,又是楚楚可怜。 听着朱允熥的解释,再看着朱允熥那副强装坚强的神情,朱元璋心里百感交集,那丝内疚感再一次升起。 “朕看往后他们谁敢再轻视于你!” “放心吧,有皇爷爷在,往后没人再敢不把你放在眼里!” 朱元璋冷哼了一声,态度坚定的说道。 “嗯。” 朱允熥用力点了点头,眼眶中泛起了泪花。 看着朱允熥这副模样,朱元璋无奈的叹了口气,心疼的伸手摸了摸朱允熥的脑袋瓜。 “也罢,既然如此,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来日方长,一切都来得及。” “今后若是谁再敢说你的不是,你就告诉朕,朕替你收拾他!” 朱元璋意味深长的看着朱允熥,满脸慈祥的说道。 “谢谢皇爷爷。” 朱允熥点着头,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对了,你方才说你还要卖字?难不成你还会书法?” 朱元璋顿了一下,想起了朱允熥方才的话,惊讶的问道。 朱允熥笑着点了点头。 “当真?来,给朕写写看。” 朱元璋露出了一丝怀疑的神情,立刻让王德发找来了纸笔。 朱允熥也不磨蹭,直接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 看到朱允熥笔下的字,朱元璋惊讶的睁大了双眼,一脸的不敢相信。 虽然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可是一笔而下,观之若脱缰骏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来自空无,又归于虚旷! 字中蕴含着近乎癫狂的原始生命力的冲动,却又包孕了浩瀚苍穹下天地乾坤的灵气! “无疆?!” “好!好!好!” 看着纸上的那两个字,朱元璋一边默念着,一边忍不住大声称赞着,满脸的惊喜。 “随手而作,让皇爷爷见笑了。” 朱允熥放下了笔,谦虚的拱手一礼,缓缓说道。 “你还真的是一次又一次带给朕惊喜啊!” 朱元璋有些兴奋的看着朱允熥,忍不住继续称赞道。 看着朱元璋满脸的笑意,朱允熥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深邃,不过始终都是一副谦虚的神态,不骄不躁。 紧接着,朱元璋又询问起了朱允熥棋下得那么好,字又写得那么好,究竟是跟谁学的。 而朱允熥的回答也很简单,不是将功劳归到朱标的头上,就是拐弯抹角的称赞是朱元璋遗传的好,听得朱元璋一直合不拢嘴。 良久之后,爷孙二人终于结束了寒暄,朱允熥这才告退,匆匆离开了明和殿。 他早就答应紫宁和红鸢,要带他们去看花灯,逛京都,再不回去,那两个丫头就要发飙了。 而明和殿内,就在朱允熥刚走不久之后,正打算收拾棋具的王德发却突然惊呼出声,直接把朱元璋吓了一跳。 “鬼叫什么?!” 本来正在欣赏朱允熥写下的“无疆”那两个字的朱元璋转头瞪了一眼王德发,不满的斥责道。 “陛下,您快来看!” 王德发指着还未收拾的棋局,目瞪口呆的说道。 “万寿?!” 朱元璋迟疑了一下,缓缓来到了棋局近前,低头看去,紧接着也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只见棋局之上,朱允熥所持白子居然在棋局之中拼出了两个字,万寿! 方才下棋的时候他并没有注意到,此时居高临下看上去,这才发现那个孙儿不但赢了自己,而且还利用棋局走势拼写出了这两个字! 再将这两个字与朱允熥方才提笔写下的那两个字结合起来,正好组成了万寿无疆四个字! 而夜宴之上朱允熥送给朱元璋的那四块冰晶月饼上面,正好也写着万寿无疆! 朱元璋和王德发一样,同样愣在了原地,脸上的震惊久久无法消退。 如此鬼才,他实在无法跟自己那个曾经从未被人正视的孙儿联系到一起! 良久之后,朱元璋突然再次开怀大笑,满脸的骄傲。 “三皇孙竟有如此大才,真的该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王德发也回过神来,恭敬地行了一礼,由衷的说道。 “朕的孙儿,岂是凡夫俗子?!” “你将这棋局现字之事,与允熥鬼斧神工一般的书法想办法散布出去,朕要让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知道!” “看看谁还敢反对朕将允熥立为太孙!” 朱元璋大手一挥,指着棋局和身后的桌案,洋洋得意的说道。 “遵旨!” 王德发笑着拱手一礼,恭敬地说道。 多少年了,他还从未见过陛下提起三皇孙有这么高兴过。 ... 锦绣宫。 回到宫中的朱允炆始终闷闷不乐,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在宴席上,他几乎一口东西都没有吃过,但却为了配合气氛,空腹喝了不少的酒,现在胃里难受得很,额头上渐渐渗出了冷汗,看起来神情有些痛苦。 有几个朱允炆派系,但并未参加夜宴的朝臣一直守在锦绣宫等待着朱允炆的归来,因为他们都知道,今日的中秋夜宴,没那么好过。 可是朱允炆从回来之后就一言未发,像是丢了魂儿一样,无奈之下,李景隆只好去将太子妃吕氏请了过来。 “允炆?怎么了?” 太子妃吕氏赶到之后,看着失魂落魄的儿子,一脸关切的问道。 可是朱允炆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目光呆滞的坐在椅子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好了,本宫知道了。” 太子妃吕氏咬了咬牙,不甘心的说了一句。 从儿子的神态,她已经猜到了大概,多半是陛下已经册立朱允熥为太孙,而朝臣们并没有成功阻止。 跟着朱允炆回到锦绣宫的李景隆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面色凝重。 为了阻止朱元璋在夜宴之上册立太孙,黄子澄奉朱允炆之命没少运作,虽然他并未亲自出面,但站出来反对的朝臣中有超过三分之一都属于朱允炆一派。 可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即便非他们派系的朝臣也出面反对,陛下还是坚持将朱允熥立为了太孙。 “今夜之后,他便真的坐上太孙之位了!” 许久之后,朱允炆终于缓缓开了口,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无力的苦笑,笑容中充满了苦涩和不甘。 他记得皇爷爷说过立朱允熥为太孙的用意,可是他心中明白,一旦朱允熥成为太孙,那些不知情的朝臣肯定会有人渐渐投向朱允熥名下。 而且,将来会发生什么,太孙之位还能不能重新属于他,没人知道,毕竟世事难料。 “本宫早就说过,即便他是个废物,也同样不可轻视!” “从当初阻拦你的册立大典之时,他就没安好心!” 太子妃吕氏咬着牙,冷冷的说道,言语之间透着一丝对儿子从前执迷不悟的责备。 “事到如今,母妃还觉得他是废物吗?” 朱允炆摇头苦笑着,意味深长的问道。 他突然觉得,如今发生的这一切,似乎并不是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即便他不是废物!也休想和你争!” “本宫不答应,文武百官也不会答应!” “怪只怪你当初太心软,否则也不会酿成如今这副局面!” 太子妃吕氏眯了眯双眼,面色挣扎着说道。 她现在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并未从小好好管教朱允熥了,或许比起让那个小崽子自生自灭,不如处心积虑将那个小崽子真的教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更稳妥... 第八十二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锦绣宫。 听着母妃一连串的责备,朱允炆无奈的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他也已经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确太仁慈了一些,否则也不至于让太孙之位从手边溜走。 “罢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本宫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但是接下来,希望你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对付那个小崽子!别让他把太孙之位坐得太安稳了!” 太子妃吕氏看着一脸懊悔的儿子,迟疑着摇了摇头,平复着自己心中的不满,轻声安慰道。 “放心吧,孩儿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的,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为了我,在皇爷爷的心中,他都找了一个足够光明正大的理由。” “如果此时继续出面阻拦,只会引来皇爷爷的失望和不满,只能再找机会了!” “既然他在朝中毫无根基,那就没资格与孩儿竞争,以后谁能走得更远,一切各凭本事吧!” 朱允炆咬了咬牙,沉声说道,眼神中再一次流露出一丝从未有过的坚定。 “以他的行事风格,总还是会犯错的,一定要抓住每一次机会!” “接下来多往明和殿跑跑,也好提醒一下陛下,你才是太孙之位最合适的人选!” 太子妃吕氏耐心的叮嘱了一句,缓缓转身离开,眉宇之间始终带着一丝凝重。 “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让你的人盯紧他,本宫要知道他每日都干了什么,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朱允炆紧握着双拳,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 “是!” 李景隆拱手答应了一声,瞟了一眼神色复杂的朱允炆,缓缓退下。 朱允炆坐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回想着今日中秋夜宴上发生的种种,拳头握得更紧。 ... 萧府。 回到府中的箫焕和女儿还坐在前院正厅里,因为发生在中秋夜宴上的事,都是他们不曾料想到的。 尤其是箫焕,从回到家之后嘴就没有合拢过,还在为朱允熥突然成为太孙之事而惊喜。 遥想当时跪在明和殿外作出的那个决定,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他这样的人,居然能成为太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父亲,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箫灵儿也是神情复杂,微微皱着眉头,不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迟疑着问道。 “当然,亲眼所见还能有假?陛下金口玉言,既然说三皇孙是太孙,那他就是太孙!就算满朝文武全都反对也没用!” 箫焕点着头,笑着说道。 “陛下是不是真的糊涂了?” 箫灵儿摇着头,喃喃自语着说道,依旧无法理解。 “放肆!休得胡言!” 箫焕一听,立刻沉下了脸色,不满的斥责道。 箫灵儿缩了缩脖子,急忙闭上了嘴。 或许不止她一个人会这么想,今夜殿内的所有人心中肯定也同时冒出过同样的想法,因为此事的确太过出乎预料了。 包括箫焕自己,虽然他十分欣喜,但也对此事百思不得其解,因为虽然朱允熥近日的确出了不少风头,可是在满朝文武的心里,太孙之位最合适的人选,从来都是二皇孙朱允炆。 但他们父女二人并不知情的是,朱允熥只不过是太了解朱元璋的内心期待,而且找了一个所有人都无法反驳的理由。 “这种事,三言两语是说不清的,或许这都是命数,不过三皇孙最近也的确不止一次做出了惊人之举。” “手刃蓝玉最强义子,接着又赢了国子监辩难,还能写出《大明志》那样的奇书,甚至还会制作奇特的点心讨陛下和宁妃娘娘的欢心。” “这一切的一切,谁又曾想到过?” “虽然老话说伴君如伴虎,可是一旦把握住机会,就必能一飞冲天!很显然,他就是那个能够把握住每次机会的人!” “若他真的能够坐稳太孙之位,那就是未来储君,等将来继承皇位之后,你就是皇后!到那时,我萧家必能光耀门楣,一世显贵!” 箫焕有些感慨的说着,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明显,眼神中满是期待。 不过他心里也明白,坐上太孙之位说难其实也是最简单的,想要坐上皇位,难如登天! 他已经在心里暗自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全力帮助三皇孙,因为这个机会,对整个萧氏一族来说,也是千载难逢。 ... 城内街道上。 朱允熥带着紫宁和红鸢坐在马车里,紫宁的怀里抱着一只食盒,正在津津有味的吃着一块冰晶月饼,嘴角沾染着些许残渣。 红鸢已经吃完了一块,正在擦着嘴,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好像甜品真的能够让一个人的心情变好,即便是红鸢这样平日里冷若冰霜的人。 原本朱允熥答应今晚要带着她们二人逛一逛京都城,看看花灯,赏赏月,可是由于中秋夜宴结束之后又在明和殿耽搁了一些时候,所以等回到流离宫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外面的街道上,原本该有的热闹已经渐渐消退,人们已经陆续回了家,只是偶尔能看到几个因贪杯而游荡在街头,找不到回家路的醉汉。 花灯也只剩下零零散散的一些,似乎节日的气氛已经渐渐消退。 对此,朱允熥的心底有些抱歉,因为他是个守信的人,不过好在,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好吃吗?” 朱允熥看着紫宁将食盒中最后一块冰晶月饼吃完,笑着问了一句。 “嗯!” 紫宁用力的点着头,开心的说道。 “没吃够?” 朱允熥笑了笑,继续问道。 “嗯,殿下做的点心,真的太好吃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吃到。” 紫宁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小勺,肯定的说道,说话间脸上流露出一丝失落。 “放心吧,以后你想吃多少就可以吃多少。” 朱允熥笑着说道。 “真的?!” 紫宁眼前一亮,惊喜的追问道。 “真的。” “我决定开间甜品铺子,专门售卖这种甜食,除了冰晶月饼,还会有很多种,保证让你吃到腻。” 朱允熥点着头,认真的说道。 “殿下要开铺子?可是您自己一个人能做的过来吗?” 紫宁愣了一下,迟疑着问道。 一旁的红鸢也挑了挑眉毛,有些意外。 “你是不是傻?咱们可以找人做啊,只要我把制作的方法教给他们,不就不用本宫亲自动手了么?” 朱允熥笑着说道。 “哦,对哦!” 听了朱允熥的话,紫宁点了点头,忍俊不禁的说道。 朱允熥苦笑了一下,掏出了一块手帕,亲手将粘在紫宁嘴角的月饼残渣擦掉。 “殿下,花灯表演已经结束了,我们还要去哪儿啊?” 紫宁害羞的抿了抿嘴唇,好奇的问道,似乎并没有因为错过花灯而失落,或许能吃到殿下亲手所作的点心,就已经是她最开心的事了。 “九幽界,既然答应陪你们两个过中秋,本宫就不会食言,虽然没办法赏月了,但九幽界里的热闹一定还在继续。” 朱允熥笑了笑,缓缓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紫宁脸上的笑容越发变得灿烂。 “找铺面的事,就交给你了,另外还得再找一个地方,还得开一间书局。” “甜品铺子就叫蜜雪冰阁,至于书局,就叫洪武书局吧。” 朱允熥转头看了一眼虽然一直沉默,但明显眼神中闪烁着一丝期待之色的红鸢,缓缓说道。 “是。” 红鸢拱手一礼,恭敬地答应了一声。 她已经听殿下说了发生在华盖殿和明和殿内的事,知道殿下距离目标又更近了一步。 不过与此同时她也开始越发的担忧,因为一旦殿下坐上太孙之位,恐怕从此就会与很多人为敌了。 于是,她便暗暗发誓,从今往后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即便粉身碎骨,也不会让殿下出事,因为殿下已是她此生最重要的人。 良久之后,马车终于来到了九幽界入口,朱允熥带着紫宁和红鸢下了马车,缓缓走进了九幽界... 第八十三章 生意火爆的洪武书局 九幽界。 刚一进入,就看到了此时这里与外界截然不同的热闹场景,这里同样挂满了花灯,到处可以见到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九幽界,是个不分日夜的地方,平日里也热闹的很,更别说今夜是中秋之夜。 虽然这里的人们终年都生活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但他们和外界的那些普通百姓一样,同样喜欢精彩的人生,也同样会为了一个节日而充满欢笑。 紫宁紧紧地跟在朱允熥的身后,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朱允熥的衣角,兴奋的看着四周热闹的场景,双眼之中充满新奇。 这是她第一次跟着朱允熥到宫外过中秋,往年的这个时候,她不是和殿下无聊的待在流离宫,就是一个人坐在殿前的石阶上,等着殿下回宫。 红鸢走在最后面,不过她并没有多少欣赏游玩的心情,而是眼神锋利的观察着周围的每一个人,确保不会有人对殿下产生威胁。 除她之外,周围的人群中还有一些人隐藏在暗中,顺着人流远远地跟在朱允熥的身边,结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罗刹! 红鸢从刚进入九幽界的时候,就已经将朱允熥游玩九幽界的消息暗中传递了出去,她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这一夜,紫宁很开心,算得上过了一个难忘的中秋。 朱允熥也一样,因为他的命数,终于开始慢慢转变。 ... 三日之后。 朱允熥继京都第一才子之称后,又多了一个棋圣的名号,尤其是当人们听说他居然以精湛的棋艺赢了当今圣上之后,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万寿无疆”这四个字,也成为了坊间津津乐道的谈资。 而在红鸢的筹备之下,洪武书局和蜜雪冰阁也同日开业。不得不说,红鸢的办事效率,从来都没让朱允熥失望过。 而朱允熥也利用这三天时间,将自己所掌握的所有甜品的制作方法都传授给了飞狐中的女子,有些现实条件不允许的,也加以改良。 不过因为时间仓促,这些人一时之间还没办法全部掌握。 于是朱允熥便想出了限量供应的法子,开业首月,每日限售五十份! 而他利用的营销噱头,就是朱元璋和宁妃娘娘吃过都说好! 也不知道朱元璋是因为太希望自己的这个孙儿成事,还是想为这个刚登上太孙之位的新人选造势,居然直接送了朱允熥一块御笔亲题的牌匾。 光是牌匾上由当朝皇帝亲笔所写的那“蜜雪冰阁”四个大字,就足以震动京都,吸引无数百姓纷纷赶来瞻仰。 朱允熥早早的带着紫宁和红鸢出了宫,乘着马车赶往洪武书局,紫宁的手里还抱着一摞朱允熥昨夜加急写下的字帖,打算和《大明志》同时售卖。 红鸢还算冷静,而紫宁的脸上从一早起来就洋溢着激动,甚至还有些紧张。 其实说到此事,若论这位殿下突然之间的转变,最意外的就是她了,因为过去的十几年,她见证了这位殿下做过太多的荒唐事。 但无论起因为何,她都为殿下感到高兴和自豪。 朱允熥静静的靠在车厢上,微闭着双眼,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并未像紫宁那般激动,因为这两家铺面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个幌子。 他之所以同时开了两家铺子,其实就是为了让潜伏在京都的飞狐和罗刹有一个明面上可以落脚的地方。 洪武书局中从掌柜到账房,再到伙计,用的都是罗刹堂的人,皆为男子。 而蜜雪冰阁中用的人则是一水的美人坯子,都是飞狐中人。 经过三年的谋划运作,飞狐的势力并不比罗刹堂小,清一色全都是妙龄女子,个个样貌出众,犹如仙子下凡。 流离宫中那二三十名紫衣婢女,只不过是飞狐中的冰山一角。 良久之后,马车终于抵达了洪武书局,紧接着门庭若市的情形就直接把红鸢和紫宁惊呆了。 因为此时的书局内外,几乎挤满了人,数不清的青年才俊和待字闺中的女子争先恐后的往里面挤着,有的甚至吆喝着要高价插队,只为早一步购买到新出的《大明志》上半部。 《大明志》这本书的确很火,可是京都城内大大小小的书局和街边的小摊都有在售卖,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争着抢着来这里购买呢? 那是因为朱允熥这三日除了传授飞狐甜品制作方法之外,还找了京都城内的匠人,为自己刻了一块私印! 凡是到洪武书局购买字帖和《大明志》的,都会在上面盖上当朝太孙的私印! 虽然没有举行册立大典,但是朱允熥坐上太孙之位的消息,早已在两天前就已经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 有了当朝太孙私印的书,当然更有价值! “见过殿下。” 当朱允熥缓缓走出车厢的时候,早就收到消息的洪武书局掌柜杜谦快步迎了过来,恭敬地候在了马车旁。 杜谦是罗刹堂京都分堂堂主齐云的手下。 朱允熥点了点头,下了马车,跟着杜谦向侧门走去,正门实在太拥挤了,根本进不去。 “殿下?!” “殿下?!” 然而这时不巧有一名女子看到了朱允熥,突然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激动的冲了过来。 随着这一声尖叫,堵在书局门外的人群瞬间炸了锅,无论男女,纷纷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 杜谦一看,急忙招呼着守在书局门口的伙计,全力将激动的人群拦了下来。 朱允熥面带笑意,冲着人群挥了挥手,快步走入了侧门。 从未见过此等场景的紫宁和红鸢快步跟在后面,早就目瞪口呆。 进入书局之后,朱允熥径直来到了二楼,杜谦也很快跟了上来,恭敬地为朱允熥倒了一杯茶。 “生意不错嘛。” 朱允熥看着杜谦,笑着说道。 “哎呦,殿下,您别提了,早上刚一开张,门口就被堵了,好像整个京都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书局开业一样。” “提前备好的库存眼瞅着就要售罄了,可是外面还堵着那么多人,一会儿可能就没货了。” 杜谦苦笑了一下,又是欣喜又是担忧的说道。 听到杜谦的诉苦,朱允熥抿嘴一笑,冲着旁边的紫宁抬手示意了一下。 紫宁点了点头,将抱在怀里的一摞字帖放在了桌子上。 “杜掌柜,这些都是殿下亲自所作,您现在就可以拿去盖上殿下的私印,可以跟《大明志》一起售卖了。” 紫宁指了指字帖,笑着说道。 “是吗?那太好了!” “殿下您来的太及时了!” 杜谦一听,急忙凑上前看了一眼,松了口气。 “殿下还特意找了城中印坊,已经将《大明志》下半部印制了一批,正在送来书局的路上。” “不过与上半部不同的是,下半部每日只出一章,售完即止,过期不补。” 紧接着,站在朱允熥身旁的红鸢也补充了一句。 “真的?!” 杜谦一听,顿时喜出望外,惊讶的问道。 要知道,现在凡是读过《大明志》上半部的人,都在期待着下半部,今日开门营业之后,已经有不少人打听过了。 朱允熥一边喝着茶,一边点了点头。 “太好了!” “可是倘若每日只出一章,那万一那些没有买到的人再来购买该怎么办?次日还继续延卖前日章节吗?” 杜谦激动的拍了拍手,可是紧接着又有些担忧的问道。 “本宫要的就是这样,如果人人都能买得到,那用不了多久,一旦所有人都买到手,那这书就没那么抢手了,说不定人们很快就会觉得索然无味了。” 朱允熥摆了摆手,饶有深意的说道。 他要的就是让《大明志》一直被人们追捧,既然做了京都第一才子,那就不妨再吵吵热度,再上一个台阶,成为大明第一才子! “小的明白了!” 杜谦沉思了一下,立刻明白了朱允熥的用意,笑着点了点头,抱着桌上的字帖快步下了楼。 没过多久,由印坊印制出的《大明志》下半部第一章也送到了洪武书局,当那些人知道下半部终于也出了的时候,纷纷陷入了疯狂,有人已经开始不停地加价,只为一睹下半部中究竟写了什么样的故事。 之前的《大明志》上半部,都是由翰林院统一印发的,但是这次朱允熥之所以私下找了印坊来印制,就是为了出其不意,制造轰动。 短短半日之间,洪武书局很快就在京都城内打响了名号,前来排队购书的人就没有中断过。 待《大明志》下半部送达洪武书局之后,朱允熥便带着紫宁和红鸢离开了书局,向蜜雪冰阁而去... 第八十四章 一枚无辜的棋子 蜜雪冰阁。 当朱允熥带着紫宁和红鸢来到蜜雪冰阁的时候,才见识到了女人一旦因为一种东西疯狂起来之后究竟有多么令人瞠目结舌。 只见铺子里里外外挤满了急赤白脸的女子,小到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大到已过芳华的中年妇人,统统为了抢到心仪的甜点而争得面红耳赤。 而造成这一局面的原因,只是因为朱允熥使用的营销噱头是美容养颜这四个字! 就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就足以令整个京都的女子们疯狂,毕竟,没有一个女人不爱美! 有时候她们不会去考虑这件东西本身究竟是否对美容养颜真的有效,因为她们追求的,不过是一种近乎病态的心理安慰。 不过其中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蜜雪冰阁中售卖的那些甜点,是她们从未听过见过的稀罕物。 更让她们痴迷的是铺子里别具一格的装修和食品的包装,再加上买一赠一的开业大酬宾,听到消息的女子们蜂拥而至。 摆在橱窗里的,除了各式各样的甜点,还有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年代的冰激凌!这可就难为了那些造冰的师傅们了! 人们总是对新奇的事物充满着无尽的好奇。 “好多人啊!殿下,奴婢怎么觉得这里的人比洪武书局那里的人都多啊?” 紫宁看着拥挤的人群,目瞪口呆的说道。 “那是因为女人一旦叫起来,那可不是一般的分贝,京都的城墙都得跟着晃三晃。” 朱允熥苦笑了一下,缓缓说道。 “分贝?什么意思啊?” 紫宁愣了一下,不解的追问道。 一旁的红鸢也是一脸茫然,他发现殿下总是能从嘴里蹦出几句她以前从未听过的话语。 “没什么,走吧,带你们进去尝尝。” 朱允熥一时语塞,急忙岔开了话题,带着二人绕到了后门,径直上了二楼。 与洪武书局一样,蜜雪冰阁也分上下两层。 很快,蜜雪冰阁的掌柜的青眉就带着几名手下端着大大小小的托盘走进了房间,将十几种点心和不同口味的冰激凌一一摆放在了桌子上。 “殿下,这是今日蜜雪冰阁所售全部种类,几乎没有卖的不好的,一旦摆进橱窗,几乎瞬间就会被抢光。” 青眉,是飞狐京都分部的主事,因其不俗的容颜,也成为了蜜雪冰阁一道别样的风景。 看着桌子上眼花缭乱的甜品,紫宁和红鸢再一次愣住。 她们知道这几日殿下都在传授飞狐制作甜品的法子,可是没想到居然一下子能做出这么多种类。 “来吧,尝一尝,别客气。” 朱允熥抬手示意了一下,笑着看了看惊讶的二人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提醒,紫宁最先没有忍住,拿起一支冰激凌就吃了起来,脸上的惊喜之色根本掩饰不住。 就连一向对待任何事物都十分冷淡的红鸢,也在一口甜品入口之后,瞬间露出了一脸的陶醉。 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二人,朱允熥露出满足的笑意,如果一种食物连红鸢的胃都能拿住,那就勤等着收银子吧。 然而此时的蜜雪冰阁外,收到消息的箫灵儿也怀着好奇的心赶了过来,可是看着门口拥挤的人群,却不由得有些无奈。 虽然好奇里面卖的是什么,可总不能也跟那些女子一样,挤破了头往里硬扛吧? “启禀殿下,箫灵儿也来了,就在铺子外面。” 这时,一名铺员快步登上了二楼,恭敬地冲着朱允熥行了一礼,指了指窗外,轻声说道。 听到箫灵儿的名字,朱允熥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嗯...没错殿下,是她...” 红鸢快步走到了窗前向下看了一眼,边吃着手里的冰激凌,边模糊不清的说道。 看着一改往日面貌的红鸢,朱允熥忍不住笑出了声,接着冲着青眉使了个眼色。 青眉立刻会意,快步下了楼,来到了箫灵儿的马车前。 “萧姑娘,殿下请您上楼一叙。” 青眉行了一礼,缓缓说道。 箫灵儿打量了一眼面前陌生的青眉,迟疑着抬头看了看二楼的方向,面露为难。 她只是好奇想来看看究竟有什么稀奇玩意儿,没想到朱允熥也在这里,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华盖殿之后,她对朱允熥逐渐产生的那点微末好感,也因为朱允熥那两句话而灰飞烟灭。 “萧姑娘应该也是慕名而来吧?楼上已经备好了铺子中所有在售甜品,您可以尽情品尝。” 青眉眼见箫灵儿有些犹豫,笑着补充了一句。 “去就去,谁怕谁啊?!” 箫灵儿迟疑了一下,倔强的说了一句,下了马车,径直向里面走去。 “萧姑娘,这边请。” 青眉急忙上前提醒了一句,带着箫灵儿绕到了后门,一路上了二楼。 当箫灵儿看到坐在二楼的朱允熥时,脸色稍微显得有些不太自然,跃跃欲试之后,还是放弃了打招呼的念头。 “请坐。” 朱允熥笑了笑,抬手示意箫灵儿坐在自己的对面。 经过那夜与朱元璋在明和殿内的深谈之后,他似乎已经明白了朱元璋的用意。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朱元璋是想通过这段婚约来为自己建立一些根基,将来能有个扶持自己的人。 而箫焕的身份和官职似乎是目前为止最合适的一个,地位不高,但也绝不容轻视,毕竟身负镇守京都之责。 如果说当初答应箫焕许下婚约是权宜之计,那中秋之夜特旨允许箫焕携女参加晚宴就是在告诉箫焕,也是在告诉满朝文武,箫焕是他的人。 既然如此,他就不需要再思前想后,顺水推舟将箫焕和金吾卫掌控在自己手中最好! 而且,箫灵儿虽有些骄纵,但整件事与她并没有干系,她也只不过是被人操控的一枚棋子罢了。 操纵她的,一个是设法为孙儿铺平道路的爷爷,一个是决心让萧家挤入世家门阀的父亲。 箫灵儿犹豫了一下,板着脸坐在了朱允熥的对面,看着桌上还剩下的为数不多的那几块甜品直咽口水。 说实话,她虽然能忍得住,但是看到那些可口的甜品,她的口水却根本忍不住。 “再按方才的种类,全都上一遍。” 朱允熥看向了青眉,缓缓说道。 青眉答应了一声,立刻下楼去准备。 “你别以为故作大方请本小姐吃了甜品就不会再生你的气了!” “那日你在华盖殿后花园说的话,本小姐还没忘!” 箫灵儿倔强的噘着嘴,怒气冲冲的看着朱允熥说道,可是那丝煞有介事的底气,根本就是强装出来的,不但唬不住人,还有些好笑。 不过,她好像真的从来都不曾畏惧过朱允熥的身份,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好,你开心就好。” 朱允熥笑着点了点头,无所谓的说道。 “开心什么开心?!本小姐没跟你开玩笑!” 面对朱允熥的笑脸回应,箫灵儿愣了一下,反倒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只好继续强装着气愤的说道。 “我知道。” 朱允熥笑着说道,脸上带着一丝令任何女子看了都会心软的温柔。 其实以箫灵儿的姿色,即便放在整个京都,也是出类拔萃的,虽然难缠了一点,但有时候朱允熥也的确需要换换口味。 发现自己再一次打在棉花上,箫灵儿顿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回应了,眉宇之间露出了一丝急切,差点忍不住直接起身落荒而逃。 因为她居然发现自己在看到朱允熥脸上的那抹温柔时,心波已经莫名的开始荡漾! 好在此时青眉已经带着几名手下去而复返,将重新备好的十几种甜品再一次一一摆放在桌面上。 “试试?” 朱允熥指了指那些甜品,笑着说道。 箫灵儿再也没有忍住,立刻低头品尝了起来,再也不敢看向朱允熥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 很快,箫灵儿就忘记了自己和朱允熥之间的矛盾,脸上逐渐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拿着小勺将所有甜品一一品尝了一遍。 此刻的她,已经完全沉浸在了美味的喜悦当中。 好像甜食真的能够治愈一个女人脆弱的心... 第八十五章 男扮女装的杀手 蜜雪冰阁。 “怎么样?” 良久之后,在箫灵儿终于心满意足的放下手中小勺的时候,朱允熥饶有兴致的轻声问了一句。 “还...还不错。” 箫灵儿迟疑着点了点头,不情愿的称赞了一句。 可是这句还不错,在她的心里,已经是最好的赞誉,不过只是不想认输,嘴硬而已。 “喜欢就好。” 朱允熥笑着说了一句,语气平缓,却杀伤力十足。 “好了,东西我已经吃过了,先走了!” 箫灵儿脸色微红,急忙收回了目光,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我送你。” 可是朱允熥却突然再次开口,说着站起了身,跟在了箫灵儿的身后。 箫灵儿愣了一下,僵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她不知道今日的朱允熥究竟怎么了,居然突然之间对她这么好。 在一种略显尴尬的氛围当中,朱允熥陪着箫灵儿缓缓下了楼,径直向后门走去。 不过此时的蜜雪冰阁生意似乎比刚才更好了,连后门都聚集了不少的客人,不过好在都被邓川带领的锦衣卫挡在了门外。 “殿下?!” “是殿下?!” 随着朱允熥出现,被拦在门外的女子们忍不住眼前一亮,激动的挥舞着手臂。 看到眼前这一幕,走在朱允熥身旁的箫灵儿下意识的扭头偷瞄了朱允熥一眼,眼神中闪过了一抹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醋意。 在锦衣卫的阻拦之下,朱允熥终于带着箫灵儿挤过了人群,径直向马车走去。 可是就在这时,一名五大三粗的妇人却快步向朱允熥走来,还不小心撞了箫灵儿一下。 脚步差点失衡的箫灵儿皱着眉头转身看了一眼,紧接着脸色骤变! “小心!” 说话间,箫灵儿已经飞快的扑向了朱允熥,用背部挡住了那名五大三粗的妇人! 因为就在她转头的一瞬间,突然无意间看到了那名妇人藏在袖口中的兵器! 那是一把短刀! 此时正在刺向箫灵儿的后心! 朱允熥也看到了短刀袭来,脸色大变,急忙搂着箫灵儿急速向后退去! 与此同时,一道红色的人影闪过,红鸢已经闪电般冲出,直接一脚蹬在了那名五大三粗的妇人小腹之上! 妇人闷哼了一声,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飞了出去! 紧接着,周围突然脚步声杂乱,人群中又冲出十余道身影,飞快的冲向了朱允熥! “保护殿下!” 邓川厉喝一声,带着二十名锦衣卫迅速冲了上去,拦住了杀手! 朱允熥来不及多想,拉着箫灵儿和紫宁退回了铺子里,冷冷的注视着门外的厮杀。 另一边,听到动静的几名飞狐也从前厅赶了过来,在青眉的示意之下,正准备跟青眉联合冲向杀手! 可是没等青眉迈出几步,就被朱允熥直接抬手制止,摇着头使了个眼色。 青眉顿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带着几名飞狐手下站在了朱允熥的周围,形成了一个防御阵形。 突然而来的这场刺杀,让整个蜜雪冰阁都乱成了一锅粥,街道上过往的行人也纷纷尖叫着躲避,乱作一团。 杀手不但出现的突然,身手也在朱允熥的预料之外,锦衣卫已经战死两人! 十余名杀手,全都是男扮女装! 不过在红鸢的出手之下,杀手坚持了没多久就开始处于下风,除了有两人被红鸢重伤生擒之后,剩下的全部被杀! 看着厮杀结束,箫灵儿和紫宁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邓大人?!” 可是就在这时,一声惊呼却再次传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当众人定睛看去之时,发现邓川已经脸色苍白的跪坐在了地上,腰侧满是鲜血! 方才为了掩护朱允熥,他的腰侧被狠狠地刺了一刀!但他并没有撤出战斗,直到将杀手全部铲除之后才终于坚持不住! 红鸢快步走到了脸色苍白的邓川面前,检查了一下伤势,转身冲着朱允熥皱眉摇了摇头。 “立刻送往医馆!” 朱允熥眉头紧锁,沉声喝道。 紧接着,剩下的锦衣卫立刻扶起了重伤的邓川,向距离蜜雪冰阁最近的医馆赶去。 方才那一战,锦衣卫除了邓川重伤,两人战死之外,其余的人员也全都挂了彩。 朱允熥脸色逐渐阴沉,眼神中的杀意不停地躁动着。 这次刺杀,并不是他刻意安排的!而是真的有人想趁乱杀他! 红鸢没有迟疑,径直向那两名被制服的杀手走去,可是还没等她靠近,那两人却突然挣脱,直接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短刀,直接抹断了自己的脖子! 看到这一幕,红鸢不由得愣在了原地,脸色凝重。 能有此等反应,绝对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对不起殿下,是我疏忽了,晚了一步。” 红鸢回到朱允熥身边,有些自责的说道。 如果她谨慎一点,或许那两名被擒的杀手就不会有机会自杀。 “不是你的过错。” “想办法查清楚他们的来历!” 朱允熥摇了摇头,转头看了青眉一眼,径直出了后门,上了自己的马车,赶往医馆。 虽然目前还无法知晓杀手的来历,但是他能想到的幕后主使,第一个就是太子妃吕氏! 很快,朱允熥就乘着马车来到了医馆,无视门口行礼的锦衣卫卫众,径直走入了医馆。 邓川满身是血的躺在床榻之上,一名医士正在伙计的帮助下为邓川处理着伤口。 “怎么样?!” 朱允熥沉着脸,冷冷的问了一句。 “伤口危及要害,再加上失血过多,恐怕凶多吉少...” 医士转头看了一眼朱允熥,有些紧张的说道。 虽然他不认识朱允熥,但是他认识锦衣卫,知道朱允熥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给你一千两!” “他活你生!他死你亡!” 朱允熥目不转睛的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的邓川,冷冷的说了一句。 听到这话,医士明显浑身一震,背后冷汗直冒,不敢有丝毫怠慢!迅速展开救治! 夜幕降临。 朱允熥默默的坐在诊厅中等待着,脸色凝重,始终一言不发。 邓川是因为救他受的伤,虽然那是邓川的使命,可是他已经将邓川的出现列入了自己接下来的谋划,如果一旦有什么意外,那就只能推翻自己的那项谋划! 而且,最令他愤怒的一点,是那个在自己刚被立为太孙三日之后就想着除掉他的人! 正在这时,朱允熥突然发现门外有一个意外的身影,正躲在门外偷瞄着自己。 萧灵儿。 “你怎么跟来了?” 朱允熥愣了一下,有些惊讶的问道,他以为萧灵儿早就离开了。 “噢…” “我来看看你的那名侍卫怎么样了…” 被发现的萧灵儿缓缓走了进来,迟疑着指了指里屋,吞吞吐吐的说道。 嘴上说着看似在担心邓川,其实她是不放心朱允熥,因为方才的那场刺杀至今都令她心惊肉跳。 朱允熥也一眼就看出了萧灵儿的心思,抿嘴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方才多亏你的提醒。” “为什么要为我挡刀?” 朱允熥感激的说了一句,好奇的打量着萧灵儿。 虽然萧灵儿并未受伤,但当时如果不是红鸢出手够快,那此时躺在里面的,恐怕就是萧灵儿了。 “不知道…” “当时只是感觉你有危险,就那么做了…” 萧灵儿摇了摇头,有些局促的答道。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哪来的那么大勇气。 听到萧灵儿的回答,朱允熥忍不住有些感动,露出了一丝善意的微笑。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来人,送萧姑娘回府。” 朱允熥顿了一下,沉声说道。 听到话音立刻有几名锦衣卫站了出来,准备护送萧灵儿离开。 萧灵儿欲言又止,有些不舍的看了朱允熥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缓缓向外走去... 第八十六章 兴师问罪 医馆。 “站住!” 正当锦衣卫准备奉朱允熥之命护送箫灵儿回府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厉喝。 “我要见医士...没看到我都快病入膏肓了吗?” “咳咳咳...” 一名病怏怏的青年踉跄着站在门外,满脸虚弱的说道,说着就要强行绕开守在门外的锦衣卫进入医馆。 “已经打烊了!明日再来吧!” 锦衣卫抬手一拦,冷冷的说道。 “你们这是要见死不救吗?这门不是还开着呢么?” “里面还亮着灯,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来人有些不满的看着拦下自己的锦衣卫,委屈的说道。 听到话音,朱允熥抬手制止了正要护送箫灵儿离开的那几名锦衣卫,眯了眯眼睛,抬头看向了门外。 “咳咳...” 只见那人咳嗽之时双手交叉成了十字形状,正对着门内的诊厅,眼神有意无意间一直向里面瞟着。 看到那人的手势,朱允熥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让他进来吧!” 紧接着,朱允熥提高嗓音冲着外面说了一句。 听到朱允熥的命令,外面的锦衣卫这才让到了一旁,将那名病怏怏的青年放进了医馆。 “医士?医士?” 青年踉踉跄跄的走入,一边四下打量着,一边虚弱着喊道。 “医士现在很忙,顾不上你,有什么毛病,我替你看看。” “跟我来吧。” 朱允熥笑着起身,一边说着,一边向旁边的偏房走去,转身的瞬间冲着红鸢使了个眼色。 红鸢立刻会意,紧跟在了朱允熥的身后。 青年迟疑了一下,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跟进了偏房。 箫灵儿愣在原地,不解的看着缓缓关上的房门,似乎没有想到朱允熥居然还懂医术。 然而当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跟着朱允熥走入房间的那名病怏怏的青年却突然直起了腰,面无表情的看向了朱允熥,根本就不像是个疾病缠身的人! “何事?!” 朱允熥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打量了青年一眼,淡淡的问道。 “王爷传信到京都,想让卑职来问一问殿下,不是说要阻止陛下册立太孙么?怎么如今自己却坐上了太孙之位?!” “殿下是否已经忘记了您和王爷当初的约定?!” 青年沉着脸,冷冷的看着朱允熥,冷漠的问道。 他口中的王爷,正是秦王朱樉! 而他刚才在门外双手交叉合十的动作,正是朱樉离京之前告诉过朱允熥的联络暗号! 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即便二皇孙的册立大典被本宫阻止,但储君之位不可能一直空缺,与其落到其他藩王的手中,那本宫岂不是最佳人选?” “本宫坐上这储君之位,对于二叔来说,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了吧?总比落入旁人手中更能让他放心吧?” 朱允熥看着青年,冷笑了一声,反问道。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青年皱了皱眉头,陷入了沉默。 “如果二叔不相信我,随时可以解除盟约,我无所谓,反正陛下又不止一个儿子,我有的是选择。” 朱允熥见青年不说话,又补充了一句,嘴角带着一丝不屑。 “殿下的话,卑职自会原样回禀王爷,但还是希望您不要忘记当初与王爷之间的约定,别到时候大家因此撕破脸。” 青年顿了一下,沉声说了一句,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 可是朱允熥却再次开口,冷冷地叫住了青年。 “殿下还有何吩咐?” 青年转身,面无表情的看着朱允熥,沉声问道。 “你得搞清楚一点,与我结盟的是二叔,不是你!于我而言,你不过是二叔安插在京都之内的一条狗!” “既然是狗,那就做一条温顺的狗,不要见谁都龇牙咧嘴,会死的!” 朱允熥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青年,一字一句的说道。 随着朱允熥的话音落下,红鸢缓缓向前迈了一步,双眼之中早已杀气十足! “卑职知错!” “如果方才言语之间得罪了殿下,还请殿下饶恕。” 青年头皮一紧,急忙恭敬地跪在地上行了一礼,面露紧张。 “不会有第二次机会的,记住。” “去吧,离开的时候别忘了拿药。” 朱允熥摆了摆手,不屑的说道。 青年答应了一声,急忙起身离开,没敢再看红鸢一眼,刚才红鸢流露出的那一丝杀气,早已令他后背被冷汗湿透。 很快,青年找了医馆的伙计,随便编了个理由,拿了两包药又装作病入膏肓的样子缓缓离开了医馆,消失在了夜幕之下的京都街头。 “他是什么人啊?你们怎么在里面那么久,你认识他?” 看到朱允熥从偏房中出来之后,箫灵儿眨巴着眼睛,好奇的问道,眉宇之间带着些许疑惑。 “不该你问的,不要多问。” “你该回去了。” 朱允熥看了箫灵儿一眼,沉声说道。 “哦...” “你真的懂医术?” 箫灵儿撇嘴答应了一声,紧接着突然又好奇的追问道。 “你的问题太多了!” “来人,送萧姑娘回府!” 朱允熥摇了摇头,沉声下令。 不得不说,箫灵儿看似骄纵,可是心思却很细腻。 然而就在这时,医馆外却再一次传来骚动,只见数十名官兵出现在了医馆外,一道人影迅速翻身下马,快步向医馆中走了进来。 正是亲军卫指挥使,箫焕。 看到箫焕来了,门外的锦衣卫急忙拱手一礼,让开了一条路。 “殿下?!您没事吧?!” 隔着老远,箫焕就一脸急切的看着站在诊厅中的朱允熥,大声问道。 “原来是萧指挥使,本宫没事,你怎么来了?” 朱允熥笑了笑,缓缓问道。 “卑职已经去过蜜雪冰阁,控制了现场,杀手的尸体也全都抬回了衙门,听闻您来了医馆,就立刻寻过来了。” “您真的没事?” 箫焕一边解释着,一边上下打量着朱允熥,一脸紧张。 “真的没事。” “正好你来了,那就由你亲自护送你女儿回府吧。” 朱允熥认真的点了点头,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箫灵儿笑了笑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箫焕终于松了口气,不过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女儿居然也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箫焕疑惑的看向了女儿,不解的问道。 箫灵儿动了动嘴唇,没有解释。 “本宫遭遇刺杀的时候,她也在场。” “萧指挥使教女有方,这次本宫能安然无恙,多亏了她。” “就算本宫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事需要帮忙的话,随时来找我。” 朱允熥笑了笑,替箫灵儿解释了一句。 “殿下言重了。” “卑职即便有什么事,又怎敢轻易劳烦殿下。” 箫焕愣了一下,笑着拱手一礼,客气的说道,可是他的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能让新晋太孙欠下人情,那可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的。 他的回应,也颇见功底,怎敢轻易劳烦殿下,虽然看似是一句拒绝,可是这轻易二字却十分恰到好处,既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却又留了一线机会。 不是不需要劳烦,而是他要好好利用这一次人情! “萧指挥使客气了,放心吧,本宫说到做到。” 朱允熥摆了摆手,认真的说道。 既然朱元璋有意要将箫焕扶植成为他的根基,那他不如就顺水推舟,接着便是。 “对了殿下,既然杀手已经尽数伏法,卑职现在就回衙门好好细查,等确认他们的身份之后,立刻向殿下以及陛下禀报。” 箫焕笑了笑,拱手一礼,恭敬地说道。 “不必查了,是逆党。” 然而朱允熥却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不禁箫焕愣了一下,连站在一旁的红鸢都迟疑了一下,不过似乎瞬间明白了殿下的用意... 第八十七章 杀手即逆党 医馆内。 “是逆党吗?!” “没想到他们还是死性不改,等卑职回去查清楚之后,会给殿下一个交代!就算是再把京都翻个底朝天,也一定要找出其他余孽!” 箫焕愣了一下,眉头微皱,下了军令状。 “不必查了,我说是,就是。” 朱允熥直勾勾的看着箫焕,沉声说道,嘴角渐渐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卑职明白了!” 箫焕迟疑了一下,立刻明白了过来,急忙拱手答道。 这时,里屋的医士终于满头大汗的走了出来,看起来满脸疲惫。 “如何?!” 朱允熥急忙看去,沉声问道。 “小人不辱使命,人已经脱离了危险,但因失血过多,身子现在还很虚弱,恐怕得好好静养一段时日了。” 医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缓缓说道。 “有劳了。” “明日一早到洪武书局找杜掌柜,一千两银票,他会给你。” 朱允熥松了口气,淡淡的说道。 “多谢!” “举手之劳而已,不敢领受大人重金。” 医士拱手一礼,摇着头说道。 虽然他还不知道朱允熥的身份,可是看着周围的锦衣卫和门外的数十名金吾卫,傻子都能看出来朱允熥的身份不简单,不过他却只是把朱允熥当成了一般的朝臣。 “那是你应得的,本宫从不食言。” 朱允熥笑了笑,认真的说道。 “小人拜谢!” 医士一听,急忙躬身行礼。 本宫二字,他已明白了朱允熥的大概身份!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该怎么做,不用本宫多说了吧?” 朱允熥转头看向了箫焕,缓缓问道。 “卑职明白!” 箫焕答应了一声,带着女儿向外走去。 朱允熥也不再逗留,径直向里屋走了进去。 医馆外。 “究竟怎么回事?为何殿下说欠我们萧家一个人情?” 箫焕一边将女儿安置上马车,一边不解的追问了一句。 “可能是因为杀手刺杀的时候女儿出言提醒了他,还下意识为他挡了刀吧。” 箫灵儿转头看了一眼医馆,轻声说道,眼神中流露着一丝复杂的神色。 “什么?!” “你怎么那么莽撞,还挡刀?!不要命了啊?!没事吧?!” 箫焕一听,脸色骤变,急忙拉着女儿上下打量。 “哎呀没事,当时那个叫红鸢的出手及时,没等杀手靠近就被她制服了。” “不过爹啊,那个叫红鸢的真厉害,武功高强的很!” “要是女儿也有她那样的身手,那就好了。” 箫灵儿摇着头,解释了一句,紧接着有些期待的望着医馆,若有所思的说道。 “胡说什么呢?!” “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为父可不希望你那么危险!” 箫焕摆了摆手,不满的训斥道。 “要是没有女儿,您能让他欠您一个人情吗?您不亏。” 箫灵儿无所谓的撇了撇嘴,缓缓说道。 “在为父心里,机会和萧氏一族的荣耀的确重要,但再重要也比不过你的安危!” “以后不许这么冒险了!听到没有?!” 箫焕不满的板着脸,沉声说道。 “知道啦。” 箫灵儿迟疑了一下,笑着拍了拍父亲的手,转身走进了车厢。 箫焕无奈的摇了摇头,立刻带着一众金吾卫离开。 ... 医馆里屋。 朱允熥站在床边,看着一脸虚弱的邓川,眉头微皱,眼神中闪烁着一丝赞许的神色。 这时,邓川也渐渐从昏迷中苏醒,睁眼看到朱允熥的那一刻,愣了一下,急忙挣扎着想要起身。 “躺着吧!别把伤口再给撑开了,捡回一条命不容易!” 朱允熥急忙摆手,命令着说道。 邓川迟疑了一下,咬牙忍着腰侧传来的剧痛,重新躺了下去,接着转头看了看四周,才发现自己正在医馆之中。 “是殿下救了我?” “多谢殿下!您受累了!” 邓川重新看向了朱允熥,有些感激的说道。 “你为了救本宫而受重伤,本宫怎么能看着你就那么死了。” 朱允熥摆着手,笑了笑说道。 听到朱允熥这句正常的,有因才有果的话,邓川愣了一下,神情略显复杂,眼神中的那抹感激之情越发深了。 “怎么样,感觉如何?” 朱允熥低头检查了一下邓川的伤势,关切的问道。 “死不了!” 邓川强忍着疼痛挤出了一丝笑意,摇着头说道。 朱允熥听完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喜欢邓川这样直来直去的人。 而且邓川也兑现了自己当初的承诺,只要他不死,朱允熥就不会有事! “殿下,蒋瓛到了。” 正在这时,红鸢推门走了进来,附在朱允熥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听到红鸢的话,朱允熥下意识的眯了眯双眼。 “送他回流离宫,接下来就好好静养吧,吩咐下去,让人好生照顾。” 紧接着,朱允熥看了邓川一眼,缓缓说道。 “殿下,不可!” “卑职身份卑微,怎能在流离宫内养伤,更不能让殿下的女婢照顾,绝对不行。” “卑职的家就在城内,让外面的兄弟送卑职回家就好。” 邓川一听,急忙摇着头说道。 “你要违抗本宫的命令吗?!” 朱允熥不满的看着邓川,沉声问道。 “卑职不敢。” 邓川愣了一下,摇着头,低声答道。 朱允熥没有再说什么,冲着红鸢使了个眼色。 红鸢点了点头,立刻将守在门外的那些邓川的兄弟叫了进来,直接让邓川躺在被褥上,抬着被褥向外走去。 朱允熥也带着红鸢来到了诊厅,恰好看到了候在外面的蒋瓛。 当蒋瓛看着身受重伤的邓川被人抬出去的时候,脸上闪过了一抹厌恶,接着快步来到了朱允熥面前。 “见过殿下,您没事就好。” “陛下已经知道了刺杀一事,十分关切殿下的安危,特命卑职前来查看。” 蒋瓛拱手一礼,恭敬地说道。 “本宫没事,杀手已经全部正法。” “回去告诉皇爷爷,刺杀本宫的人,是逆党余孽。” 朱允熥看了一眼蒋瓛,淡淡的说道。 “又是逆党?!” “金吾卫已经查清了?” 蒋瓛愣了一下,有些惊讶的问道。 “箫焕刚才已经来过了,确实如此。” 朱允熥点了点头。 “明白。” “等卑职去金吾卫衙门问清情况之后,便进宫向陛下如实禀报。” “不过殿下,此次邓川等人护卫殿下不力,理应重责才是!您又何必为了救他大费周章,在这里逗留这么久,万一逆党余孽再次出现,那该如何是好?” 蒋瓛拱手一礼,迟疑着说道。 “京都之内还有逆党,该问责的不应该是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吗?!” 朱允熥面色一沉,冷冷的看着蒋瓛问道。 “卑职知错!” “请殿下放心,卑职马上就带人彻查京都,绝对不会再让逆党危及到殿下的安危!” 蒋瓛浑身一震,急忙躬身说道。 “这话你去跟皇爷爷说去吧,本宫不想管,也懒得管。” “另外,邓川等人虽然隶属于你的锦衣卫,但如今他已是本宫的贴身护卫,是非对错,你无权插手!” “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事!听清楚了吗?!” 朱允熥向前凑了一步,紧盯着蒋瓛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 “卑职明白!” 蒋瓛急忙低下了头,避开了朱允熥冰冷的目光,沉声答道。 朱允熥没有再理会蒋瓛,背负着双手,径直出了医馆,上了马车。 蒋瓛皱了皱眉,迟疑了一下,立刻带着一众手下跟在了朱允熥的马车后面,准备一路护送回宫。 路上。 马车内。 躺在被褥上的邓川始终不敢看坐在一旁的朱允熥,整个人显得浑身不自在。 若在平常,他这样的身份,是绝不可以跟朱允熥同坐一辆马车的,那是不敬之罪。 可是此时朱允熥却不但亲自送他就医,还让他同乘一辆马车,甚至还要收留他去锦绣宫养伤。 这样的待遇,是邓川之前从不敢奢望的... 第八十八章 吕家的神秘人 马车内。 “不必拘谨,跟着本宫的人都知道,本宫从不亏待身边人。” 朱允熥看着一脸局促不安的邓川,缓缓开口说道。 “卑职只是觉得,没想到还会有人这么看重我。” 邓川点了点头,有些苦涩的说道,不经意间想起了这几年在锦衣卫中遭受的不公往事。 “只要你有能力,够忠心,本宫绝不会亏待你。” “不过你得好好把命留着。” 朱允熥看着邓川,认真的说道。 “在遇到殿下之前,卑职就早已将生死看淡,既然陛下派卑职来保护殿下,那护卫殿下周全,就是卑职一生所求,其他的,不重要,卑职也从不在乎。” 邓川苦笑了一下,缓缓说道。 “你这是在摆烂,只有人活着,才有希望,有了希望,人才可以真正活在这人世间。” “本宫知道你爹是战死沙场的我朝武将,但因为种种原因,你们邓家并没有受到英雄之后应该享有的荣耀和弥补。” “而且这几年在锦衣卫中也是备受排挤,苦于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或许你已经对朝廷失去了信任,但本宫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愿意从今往后一直跟着我,本宫能给你的,不是什么荣华富贵,而是早晚有一日能让你将那些所有对你不公之人踩在脚下!” 朱允熥沉思了一下,娓娓道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柔软的刀子一样扎进了邓川的心里。 听着朱允熥的话,躺在被褥当中的邓川神情有些呆滞,他从未想到自己能被朱允熥这么看重。 尤其是最后那句将所有对他不公之人踩在脚下的话,彻底击中了他,让他浑身的血液忍不住沸腾! 说实话,这样的事他曾经不止一次想过,可是在一次次挫败之后,他的心已经死了,甚至每次在执行任务之时一心求死。 虽然遭受不公,但他并不想背叛自己的父亲到死都在坚持的东西! 然而这一刻,他动心了。 “想不想试试坐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上是一种什么体验?” 朱允熥顿了一下,掀开了窗帘,望了一眼跟在马车后面不远处的蒋瓛,慢条斯理的问道。 “想!” 邓川愣了一下,紧接着重重的点了点头,紧握着双拳,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字。 “那就好好活着。” 朱允熥笑了笑,放下了窗帘,意味深长的说道。 邓川再一次重重地点着头,眼神变得无比的坚定,心中的那一团火,终于再一次燃烧了起来。 ... 夜幕下。 锦绣宫。 太子妃吕氏的寝殿之中,来了一个并不常见的中年人。 吕家的人。 “见过太子妃。” 来人恭敬地冲着太子妃吕氏行了一礼,面色凝重,眉宇之间满是自责。 “如何?!” 太子妃吕氏睁大了双眼,期待的看着中年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失败了。” 中年人低下了头,无奈的答了一句,脸上的自责越发明显。 “什么?!” “为什么会失败?!你派了多少人?!这也许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太子妃吕氏一听,面容瞬间僵住,不甘心的质问道,脸上满是责备。 “他身边的那名红衣婢女实在身手高强,加上还有锦衣卫保护,根本连靠近他的机会都没有!” “十余名精锐全部折损,没有活口!” 中年人苦着脸,面容挣扎的辩解着。 “又是那个红鸢?!” 太子妃吕氏咬了咬牙,脑海中浮现出了红鸢的身影,满脸不甘。 “是我失职,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一定能够成功!” “实在不行就倾巢出动!我就不信杀不了他!” 中年人咬了咬牙,狠狠地说道。 “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消息早就传到明和殿了!相信陛下很快就会派人详查!” “你确定杀手全都死了?!没有留下什么把柄吧?!” 太子妃吕氏眉头紧皱,有些担忧的问道。 “没有。” “而且也没人会怀疑我们,因为三皇孙以为那些人是逆党余孽,金吾卫已经又一次展开了全城搜捕。” 中年人摇着头,缓缓说道。 “逆党?!” “他为什么会觉得是逆党?” 太子妃吕氏愣了一下,迟疑着喃喃自语着说道。 “或许是因为之前接二连三的逆党刺杀,再加上他刚刚坐上了太孙之位,所以就以为是逆党的又一次刺杀。” 中年人思索了一下,缓缓解释道。 “哼!” “那正好!说起来我们还得感谢前段时间胡、蓝两党闹得那么凶了呢。” 太子妃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样的结果,正中她的下怀。 “只要我们随时做好准备,一定还有机会!” 中年人咬了咬牙,肯定的说道。 “让你的人暂时隐匿起来吧,等这阵风头过了再说。” 太子妃吕氏沉思着,缓缓叮嘱道。 “是。” 中年人拱手一礼,恭敬地答道。 “另外,这件事对任何人都要保密!尤其是允炆!” 太子妃吕氏顿了一下,沉声说道。 “明白。” 中年人点着头答应道。 刺杀这件事,太子妃吕氏并没有经过朱允炆和李景隆,而是直接找了吕家的人,就是因为担心朱允炆依旧狠不下心。 可是没想到的是,她处心积虑谋划的这次刺杀,最终却这么轻易的就失败了。 随后,中年人便告别了太子妃吕氏,趁着夜色悄悄的离开了锦绣宫。 然而就在中年人离开锦绣宫,消失在夜色之中的时候,一道红色的身影却悄然从一处黑暗的角落中走出,望着中年人离开的方向,眼神中满是杀意。 红鸢! “跟着他,弄清楚他的来历之后立即汇报!” 红鸢收回了目光,瞄了一眼不远处的锦绣宫,冷冷的说了一句。 “是!” 一道声音响起,一名紫衣婢女紧接着一闪身冲进了夜幕中,向着中年人离开的方向闪电般追了出去。 红鸢稍作驻足之后,转身向流离宫返回。 ... 与此同时。 朱允炆寝殿。 李景隆也趁着夜色匆匆赶来。 “出了什么事?” 原本已经准备歇息的朱允炆看着面色凝重的李景隆,不解的问道。 “两个时辰前,三皇孙在蜜雪冰阁遭遇刺杀!” 李景隆拱手一礼,压低了声音说道。 “什么?!” “结果如何?!什么人干的?!” 朱允炆听后脸色大变,惊讶的追问道。 “三皇孙无恙,锦衣卫战死两人,百户邓川重伤,十余名杀手无一活口!” “有消息称,杀手是逆党余孽,具体是胡、蓝两党哪一派的,目前还未可知,金吾卫正在连夜追查。” 李景隆拱着手,一五一十的说道。 听了李景隆的回答,朱允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疑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即便老三坐上了太孙之位,可逆党余孽是否太着急了一些,因为金吾卫和锦衣卫最近依旧还在暗中追查着逆党的踪迹,虽然场面没一开始那么大了,可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这时候动手,不是自己往刀口上送么? 正在这时,一名侍卫缓缓出现在了门外,看到李景隆在,只站在门外冲着朱允炆拱了拱手。 “何事?!” 朱允炆面色一沉,沉声问道。 来人迟疑着,看了一眼李景隆,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这里没有外人!” 朱允炆沉声命令道。 听到朱允炆这么说,那名侍卫缓缓走入了殿内,来到了朱允炆近前。 “启禀殿下,不久之前,有人暗中潜入了锦绣宫,私下见了太子妃。” 侍卫拱手一礼,压低了声音说道。 听到侍卫的话,朱允炆脸色骤变。 而李景隆也是不由得眉头一皱,没想到朱允炆居然在暗中派人监视太子妃寝殿的动向。 “你马上展开追查,今日的刺杀,或许和吕家有关!” “但须记住,不要声张,一定要隐秘!” “有结果之后,立即禀报!” 朱允炆皱着眉头沉思了许久,转身看向了李景隆,极其认真的说道。 “是!” 李景隆迟疑着答应了一声,趁着夜色悄悄地出了宫。 朱允炆背负着双手,打发走了那名侍卫,开始在寝殿内不停地踱着步子,面色越来越凝重。 事实上,他已经猜到了一些什么... 第八十九章 恶毒的女人 明和殿。 “刺客的身份还没有消息吗?” 朱元璋斜躺在床榻之上,微微皱着眉头,缓缓问了一句。 “还没有,杀手的尸体是金吾卫收走的,相信箫指挥使应该有了眉目,不过此刻他应该已经带着金吾卫在肃清京都了,以免还有杀手同党藏匿于京都。” “另外,蒋指挥使将太孙殿下护送回流离宫之后,也已经带着锦衣卫赶去支援了。” 站在一旁的王德发急忙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 “朕只不过是想立个太孙而已!却偏偏有人三番五次的刺杀!看来不揪出那个幕后主使,京都无法真正太平!” 朱元璋皱着眉头,狠狠地说道。 “陛下莫急,既然太孙殿下声称有办法找出内奸,那就一定能够做到。” 王德发缓缓开口,安抚着朱元璋的情绪。 “哼,你倒是比朕还相信他。” 朱元璋轻哼了一声,沉声说道。 “嘿嘿,现在京都城中谁不知道太孙殿下绝非凡人?如果不是这样,陛下又怎会施恩?” “先有京都第一才子之名,后又有了棋圣之名,想不到如今竟然还成为了商界奇才!” “外面都在传,洪武书局和蜜雪冰阁刚一开张,就彻底轰动了整个京都,没有非一般的头脑,怎能做到这一切?” 王德发憨笑了两声,一脸崇拜的说道。 这话如果放在过去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他一定会觉得自己疯了,可是在见识过朱允熥一次次惊人之举之后,他已经毫无怀疑。 “这个臭小子,这些时日以来,的确给了朕太多的惊喜,想不到他居然还有经商之才!搞得朕都有些开始怀疑他究竟是不是朕的孙子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臭小子明知道朕一直在等着他尽快将《大明志》的下半部写出来,结果他倒好,直接瞒过了朕和翰林院,居然自己偷偷印发,还每日只售一章,过期不补?!” “他想吊别人的胃口,朕也不说什么,但要是他胆敢吊朕的胃口,朕决不轻饶!” 朱元璋忍不住笑了笑,接着佯装不满的发着牢骚。 王德发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掩嘴偷笑。 洪武书局和蜜雪冰阁一日之间火遍京都的事,早就已经传到了明和殿。 “启禀陛下,萧指挥使求见。” 正在这时,殿门外传来了一名小太监的话音。 “宣!” 朱元璋眼前一亮,收起了笑容,冲着门口沉声说道。 很快,箫焕便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了大殿,恭敬地行了一礼。 “有结果了?!” 朱元璋看着箫焕,沉声问道。 “回禀陛下,已经查清,刺杀太孙殿下的人,是胡、蓝两党联手所为!” 箫焕拱了拱手,恭敬的答道。 “真的是他们?!” 朱元璋面色一沉,冷冷的问道。 “确凿无疑!” 箫焕重重的点了点头,毫不迟疑的答道,可是双目之中却眼神闪烁,不过由于低着头,所以没有任何人发现。 “允熥多次遭遇刺杀,都是因你们金吾卫和锦衣卫办事不力!如果允熥哪日真的出了什么事,朕绝饶不了你们二人!” 朱元璋沉着脸,一手指着箫焕,厉声喝道。 “微臣知罪!” 箫焕浑身一震,急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脸惶恐。 朱元璋瞪着惶恐的箫焕,动了动嘴唇,最终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逆党几次三番作乱京都,致使他的两个孙儿接连陷入危险,本来应该严惩箫焕和蒋瓛,可是他心中明白,金吾卫和锦衣卫其实并无怠慢,怪只怪逆党藏得太深,无法在短时间之内彻底肃清。 如此想来,找出背后主使就变得尤为重要了,他只希望那个夸下海口的孙儿能想办法尽快揪出那个内奸。 “既然已经查明刺客身份,那就尽快追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余孽隐藏在京都。” “另外,如果允熥之后要做什么,金吾卫上下,务必全力听从他的调遣,不得有误!” 朱元璋沉默了片刻之后,重新看向了箫焕,沉声说道。 “遵旨!” 箫焕恭敬地行了一礼,不敢有丝毫迟疑。 不过他并不知道,朱元璋最后说的那句话,指的是朱允熥如果想要揪出背后主使,或许会需要金吾卫的协助。 由于那日朱允熥请求朱元璋假意立自己为皇孙,只为揪出内奸之时,箫焕并不在场,所以他并不知道如今朱允熥的这个太孙之位,其实是假的。 “既然允熥无碍,那朕就不去看他了,时辰不早了,明日还有早朝。” “你代朕去探望、安抚一下,另外,让他把《大明志》下半部赶紧给朕送来!别想一章一章糊弄朕!” 待箫焕离开之后,朱元璋转头看向了王德发,沉声说道。 王德发含着笑意答应了一声,急忙赶去流离宫。 ... 流离宫。 当朱允熥从邓川的住处中走出来的时候,发现红鸢已经等在了门外。 回到宫中之后,朱允熥还特意叫来了太医,检查了一下邓川的伤势,结果与城中那名医士所言基本相同。 恐怕邓川的伤势想要完全恢复,得在床上躺个把月了,为此,朱允熥特意安排了两名紫衣婢女轮流照顾,直接让邓川感激涕零。 “怎么样?” 朱允熥看了一眼红鸢,一边向自己的寝殿走去,一边淡淡的问道。 “殿下猜测的没错,今日的刺杀,的确和锦绣宫有关。” “我亲眼看到有人深夜进了锦绣宫,不久之后就鬼鬼祟祟的离宫而去,我已经命飞狐前去追踪了,不久之后应该就能有消息。” 红鸢拱手一礼,缓缓答道,眼神中那丝熟悉的崇拜再一次浮现。 听到红鸢的回答,朱允熥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殿下觉得,会是二皇孙吗?” 红鸢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 “不会是他。” “即便他已经将我视为敌人,也不会一开始就生出杀我之心!” “如果本宫猜得没错的话,指使这次刺杀的人,必是那个恶毒的女人!” 朱允熥摇了摇头,眯着眼睛,冷冷的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红鸢的眼神中也不经意间闪过了一抹浓重的杀气。 她已经不止一次想过直接杀了太子妃吕氏,但一直没被朱允熥允许。 按照朱允熥的话来说,一个活人,要比一个死人的利用价值更大。 “殿下,王公公来了。” 正在这时,紫宁的声音从二人的身后传来。 听到话音,朱允熥缓缓转身,紧接着便看到王德发佝偻着身子快步向这边走了过来。 “老奴见过太孙殿下!” 王德发来到近前之后,恭敬地冲着朱允熥行了一礼,脸上满是笑意,就好像见到了阔别多日的亲人。 要说这宫城之内谁翻脸的速度最快,恐怕莫过于这些见风使舵的阉人了。 “王公公,深夜到访,有何贵干啊?” 朱允熥背起了双手,饶有兴致的看着王德发,笑着问道。 “殿下折煞老奴了,奴才只是代替陛下前来探望一下殿下,因时辰过于晚了,明日还有早朝,故而陛下无法亲自过来,但嘱咐老奴务必过来看看。” “殿下今日没受伤吧?” 王德发急忙摆了摆手,一脸恭敬的说道。 “没有,这不是好好的么?” “回去告诉皇爷爷,有劳他老人家担心了。” 朱允熥张开双臂示意了一下,笑着说道。 “殿下没事就好,老奴当时听说的时候,也为殿下着实捏了一把汗,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还望殿下日后出宫多加些小心,毕竟您现在已经贵为太孙,个人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王德发松了口气,一脸真挚的说道。 “好,本宫记下了。” “多谢王公公挂念。” 朱允熥笑着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自从他逐渐受宠以来,王德发对他的态度,简直和过去是天壤之别,不过对于过去的那些刁难和冷落,他并没有心存记恨。 因为他明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想要得到别人的敬畏,只能靠自己,否则随便什么人都能将你踩在脚下... 第九十章 刺客的来历 流离宫。 “殿下,还有一事。” “陛下听闻今日洪武书局已经开始售卖《大明志》下半部了?如此突然,连翰林院都瞒过去了,对此陛下可是有些许生气啊。” “您是不知道,自从陛下看了上半部之后,几乎每日都会拿出来翻一翻,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书页都快翻烂了。” 王德发迟疑了一下,笑着补充了一句。 “王公公放心,早就准备好了。” “你若不来,本宫还打算亲自送过去呢。” 朱允熥笑了笑说道,说完便冲着紫宁示意了一下。 紫宁见状,急忙快步走进了殿内。 “那可太好了,不然老奴回去没法交差啊。” “不过,给陛下的不会也是一日一章吧?” 王德发松了一口气,试探着问道。 “当然...” “不会。” 朱允熥点了点头,看到王德发一愣,紧接着摇着头改了口。 听到这话,王德发彻底放下了心,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随着话音,紫宁已经捧着一本书从里面走了出来,小心翼翼的递到了王德发手中。 “这就是下半部全部章节?” 王德发眼前一亮,惊喜的问道。 “没错,不过此书并未完结,后续还会继续写下去。” “回去告诉皇爷爷,如今整个京都城内,可只有他一个人持有下半部的全部章节,千万别泄露啊。” 朱允熥笑了笑,打趣着说道。 “得嘞,老奴一定把话带到。” “不过,老奴斗胆多问一句,倘若殿下还想继续写下去的话,不知书中可否将老奴也写进去?” “哪怕只提一句名也行...” 王德发恭敬地答应了一声,接着略带请求的问道。 “举手之劳而已。” 朱允熥笑着点了点头,无所谓的说道。 “诶呦,那老奴就提前向殿下致谢了!” 王德发听完,满脸兴奋的说道。 如今《大明志》这么火爆,当然很多人都想凑个热闹了,万一能在史书中留下一点痕迹,绝对是无上的荣耀。 随后,王德发就带着书籍告别了朱允熥,心满意足的回了明和殿。 ... 次日。 由于《大明志》再次风靡京都,朱允熥的才子之名更加响亮,而仅有的那些字帖也成了才子佳人们追捧的至宝,有的人甚至转头就卖了好几手,在九幽界黑市上都炒到了天价。 而蜜雪冰阁虽然昨日出现了刺杀的意外,但是依旧不影响生意的火爆,还是人满为患,门庭若市。 白花花的银子,源源不断的进了洪武书局和蜜雪冰阁,最后由账房统一核算之后,纷纷进了紫宁的口袋。 紫宁作为朱允熥的贴身婢女,如今也成为了朱允熥的钱袋子。 流离宫。 后花园。 朱允熥慵懒的靠在凉亭中的长椅上,手里端着一杯茶,饶有兴致的晒着太阳。 紫宁坐在桌前,敲击着算盘,正在复核杜谦和青眉一早交上来的账目数额,脸上笑开了花。 有钱挣,谁都高兴,虽然朱允熥开铺子原本并非是为了钱财。 正在这时,红鸢快步从远处走了过来,面色稍显凝重。 “殿下,飞狐回报,昨夜鬼鬼祟祟出入锦绣宫的那人,是京都吕家的人,太子妃吕氏的叔父!” “而行刺您的那些人,全都是吕家暗中收拢的门客!” 红鸢来到近前,拱手一礼,沉声说道。 听到红鸢的话,正在微闭着双目晒着太阳的朱允熥猛地睁开了双眼,眼神中瞬间闪过了一抹杀意,紧接着撇嘴冷笑了一声。 “我们是不是也该反击了?!” 红鸢顿了一下,继续开口。 “稍安勿躁。” 朱允熥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殿下!...” “即便不动锦绣宫,吕家如此猖狂,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 红鸢皱了皱眉头,不解的看着朱允熥问道。 “不急,再让他们多活一段时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好,有人主动将把柄送到我们的手上,我们怎么能跟他们客气呢?” “等时机一到,不光是吕家,所有人我都不会放过!” 朱允熥冷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着红鸢说道。 “明白了。” 红鸢沉着脸,生硬的点了点头。 “吩咐下去,让飞狐密切注意吕家的一举一动,不要露出马脚。” 朱允熥继续说道。 “是。” 红鸢拱了拱手,沉声答道。 “别那么大火气,壶里的茶刚烧的,喝一杯。” 朱允熥看着脸色铁青的红鸢,笑着指了指桌上的茶壶,安慰着说道。 红鸢板着个脸,没有理会,径直走到了一旁,靠在了石柱上,双手抱胸,一言未发。 虽然她已经明白了殿下的用意,可是心中依旧不快,因为锦绣宫的人居然背后命吕家派门客刺杀殿下,这已经触及了她的底线! 不管背后指使的人是朱允炆还是太子妃,将来她都不会放过! “算了快半个时辰了,算完了吗?” 朱允熥也没有在意,转头看向了还在敲击算盘的紫宁,笑着问道。 “完了完了。” 紫宁终于合上了账本,笑着说道,脸上堆满了满足的笑容。 让她高兴的,不是赚了许多钱,而是殿下毫不犹豫的信任,毕竟那可是一笔不菲的数额。 “算完了就走吧,出宫。” 朱允熥翻身坐了起来,将茶杯丢到了桌子上,背负着双手向外走去。 紫宁答应了一声,收好账本和算盘,快步跟上。 “不是不动手么?!” 红鸢愣了一下,一边追了上来,一边不解的问道,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兴奋。 “谁说要动手了?” “既然揪出了这么一条大鱼,而且赚了那么多银子,当然要去庆祝一下了,去教坊司!” 朱允熥笑着看了红鸢一眼,露出了一丝猥琐的笑容,缓缓说道。 听了朱允熥的回答,红鸢翻了翻白眼,兴奋变成了失望。 ... 锦绣宫。 李景隆匆匆忙忙进了宫,来到了朱允炆寝殿。 此时的朱允炆,手里正拿着几页纸认真读着,那是他叫人从宫外买回来的《大明志》下半部最新章节。 “查到了什么?” 看到李景隆到来,朱允炆立刻抬起了头,认真的问道。 “查清了,昨日刺杀三皇孙的,的确是吕家门客!” 李景隆点着头,面色有些凝重的说道。 听到李景隆的话,朱允炆瞬间皱起了眉头,眉宇之间闪过了一抹担忧。 “锦衣卫和金吾卫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他们有没有查到这事和吕家有关?!” 紧接着,朱允炆担心的追问道。 “暂时还没有,不过很难保证不会查到蛛丝马迹。” 李景隆摇着头,担忧的说道。 “母妃还是太急了!居然没跟本宫有过任何商量!” “一旦锦衣卫和金吾卫查到吕家头上,这件事就麻烦了!” “如果让老三知道,他一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万一传到皇爷爷耳中,这样不但阻止不了老三,反而会让他更加坐稳太孙之位!” 朱允炆眉头紧锁,沉声说道。 “目前来看,三皇孙并不知情,方才卑职进宫的时候还遇见了他,还跟我打了招呼,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李景隆摇了摇头说道。 “昨日刚遭遇刺杀,他又出宫做什么去了?” 朱允炆愣了一下,不解的问道。 “教坊司。” 李景隆苦笑着说道。 听到教坊司三个字,朱允炆无奈的摇了摇头,嘴角不经意间闪过了一丝不屑的冷笑。 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朱允熥还有心思去喝花酒。 “你去一趟吕家,告诉吕家的人,未经本宫允许,莫要再生事端!如果出了差错,母妃也保不住他们!” 朱允炆沉思了片刻,沉声说道。 “是。” “此事要不要告诉太子妃一声?” 李景隆恭敬地答应了一声,试探着问道。 毕竟,此事涉及到吕家,他有些担心朱允炆母子之间会因此产生误会... 第九十一章 小巫见大巫 锦绣宫。 “不必!” “到时候若是母妃问起来,你就说是本宫的意思!” “去吕家的时候小心点,别让外人看见!” 听到李景隆的疑问,朱允炆摇着头,沉声说道。 “是!” 李景隆答应了一声,立刻离开。 朱允炆放下了手里的书页,再也没有了读下去的心思,起身踱起了步子,眉头紧锁。 太孙之位已成定局,他已经输了第一局,而唯一能扭转局势的关键,或许就是皇爷爷口中提到的那个勾结胡、蓝两党的内应了! 如果能够帮助皇爷爷揪出这个内奸,或许就能终结此事,让朱允熥卸任太孙之位,否则一旦拖得时间太长,很可能夜长梦多! 想到这里之后,朱允炆心中终于重新燃起了希望。 ... 教坊司。 “恭迎太孙殿下!” 当教坊司主事曹岩听闻小厮说三皇孙的马车到了门前时,急忙飞奔而出,恭敬地站在门口的石阶上行着大礼,大声喊道。 如此高调,好像生怕里里外外的人不知道当朝太孙莅临教坊司。 朱允熥缓缓从车厢中走出,看了一眼满脸谄媚的曹岩,嘴角一撇露出了一丝冷笑,接着跳下了马车,背负着双手登上了台阶。 红鸢和紫宁紧随其后,十八名锦衣卫排成两列,将左右无关人等纷纷隔开。 虽然邓川如今受了重伤还在流离宫内养伤,但是他手下的兄弟却没有忘了自己的职责。 只不过经过昨日刺杀之后,二十名卫众只剩下了十八名。 “曹主事,你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出现了啊?” “昨日南街的刺杀,你难道没有听闻吗?你喊得这么大声,不会是在向潜伏在暗中的杀手报信吧?” 朱允炆来到曹岩身边,佯装不满的沉下了脸色,警惕的扫视了周围的围观人群一眼,沉声问道。 “啊?” “下官哪敢啊?!” “殿下,您误会下官了!” 曹岩一听,脸色顿时苍白,慌乱的摆着手说道。 朱允熥撇了撇嘴,没有理会紧张的曹岩,径直向里面走去。 随着朱允熥出现,一楼大厅内的所有客人和舞妓纷纷冲着朱允熥行礼。 虽然他的名声不好,可是随着他坐上太孙之位,即便有人心中依然对他不敬,但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怠慢。 “殿下,您如今可是朝野上下的大红人啊,不但是京都第一才子,还有棋圣之名,而且又坐上了太孙之位,将来必定飞黄腾达啊!” “您能来我们教坊司,简直是蓬荜生辉,给下官脸上贴金啊!” 曹岩陪在一旁,一顿溜须拍马。 听着曹岩的一番吹捧,朱允熥心里也是十分受用,笑着冲大厅中的所有人挥了挥手,径直向二楼走去。 曹岩知道朱允熥并非真的生气,这才放下了心,急忙招呼底下人用心伺候着。 “叫你不识好歹!你个下贱胚子!” “既然进了教坊司,你还装什么贞洁烈女?!” 然而就在朱允熥刚刚登上二楼,向自己的固定包厢走去的时候,一阵刺耳的呵斥声突然从旁边的一间包厢中传了出来,谩骂之中还传来几声拳打脚踢的声音。 听到打骂声,朱允熥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毛,没有理会,依旧继续向自己的包厢走去。 这种事,在教坊司内,已经屡见不鲜了。 凡是进入教坊司的女子,不管你是被卖进来的,还是被发配进来的,从踏进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失去了所有自由。 即便有朝一日混成花魁,被所有人痴迷追捧,也终究改变不了自己是男人玩物的命运。 很快,朱允熥便在曹岩的陪同之下来到了自己的包厢,曹岩的手下已经将备好的果盘和酒水前后脚送了进来。 特供的舞妓也已经到位,纷纷行礼之后,已经准备好为朱允熥送上莺歌燕舞。 “不许哭!” “本公子是来消遣的!不是来看你哭丧的!” “再不停止,本公子就挖了你的双眼!” 可是朱允熥刚刚坐下,刚才的那个令人生厌的骂声却再次传进了他的耳中。 听到话音,朱允熥皱了皱眉头,面露不快。 吵闹的包厢,原本和他的包厢之间还隔了一间,但是依旧传了过来,显然那个声音的主人已经暴跳如雷,几乎是在声嘶力竭的斥责。 “殿下...” “对不住了,打扰了您的雅兴,下官这就去看看什么情况...” 曹岩察觉了朱允熥神情的变化,尴尬的赔着笑脸,说着就准备去劝架。 “谁啊?生了这么大的气?” 朱允熥冷笑了一声,淡淡的问道。 “啊?” “哦,是刑部尚书蔡云培的公子,蔡平津。” 曹岩停下了脚步,尴尬的答道。 从他脸上为难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来,朱允熥他得罪不起,这个尚书之子他也同样得罪不起。 听到曹岩的回答之后,朱允熥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屑。 对于蔡平津这个人,他还是有所耳闻的,也是京都城久负盛名的纨绔,平日里骄横跋扈,没少欺男霸女,但因为其父蔡云培是刑部尚书,所以一直没人治得了,即便犯了事,不久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他的事,曹主事怕是管不了吧。” 已经落座的朱允熥抬头瞟了一眼曹岩,笑着问道。 听到朱允熥的话,曹岩无奈的露出了一丝苦笑,以他的身份地位,的确不好插手。 “本宫跟你去瞧瞧吧。” 朱允熥顿了一下,说着起身向外走去。 “殿下?” 曹岩一看,紧张的看着朱允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同样是两个自己都得罪不起的人,万一等会儿发生了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无论谁吃了亏他都讨不到好处。 “只是看个热闹。” 朱允熥看出了曹岩的担忧,随口说了一句,人已经走出了门外,径直向那间包厢走去。 红鸢带着几名锦衣卫急忙快步跟在了后面,只有紫宁独自留在了包厢内。 曹岩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不敢逗留,急忙跟上。 随着朱允熥来到那间包厢的门口,又一阵击打声从里面传了出来,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冲着红鸢使了个眼色。 他从不打女人,不管这个女人是什么身份地位。 当然,忍不住的时候,自然有人替他动手。 红鸢见状,立刻会意,直接用力一脚将门踹开! 看到红鸢的举动,曹岩吓出了一身冷汗,心里不停叫苦。 而同样被惊到的,还有包厢里面的所有人。 只见一名青年正挽着袖子,指挥自己的随从对着跪坐在地上的一名舞妓抽打着! 用的赫然是一根马鞭! 那名舞妓的背上,已经满是血痕! 随着房门打开,包厢中的所有人全都看向了门口,包括那名满身血痕,眼角带泪,但却没有哭出一声的舞妓! 那双布满泪花的眼睛里,充斥着不甘和憎恨,甚至还隐藏着一丝不属于舞妓这个身份的骄傲! 当朱允熥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不由得愣了一下,因为那是一张绝美的脸,再加上泪珠的点缀,就好似流落人间的仙子不甘疾苦,楚楚可怜,令人心动。 “曹岩!你好大的胆子!” 两只袖子挽到一半的青年瞪着门口的曹岩,愤怒的呵斥了一声。 此人就是刑部尚书蔡云培之子,蔡平津。 “诶呦,蔡公子,原来是您啊?” “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出了什么事啊?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啊?” 曹岩一听,急忙向前凑了几步,一边谄媚的询问着,一边不停地冲着身后使着眼色,意思是告诉蔡平津,站在身后的才是正主,与自己无关... 第九十二章 无法无天 教坊司。 “在本公子面前,你装什么傻?!” “这就是你调教出来的人?!本公子只是想要她陪本公子一晚,她却死活不愿意!” “怎么?!是本公子花不起银子吗?!” 蔡平津并未理会站在曹岩身后的朱允熥,依旧瞪着曹岩,厉声呵斥道。 作为青楼艺馆的常客,朱允熥和蔡平津互相之间当然都知道对方,而且打过照面,只不过平日里并无往来。 如果放在从前,蔡平津或许从未把朱允熥放在眼里,但是如今的朱允熥已经不是曾经的朱允熥,蔡平津即便再跋扈,也不敢当面把闯进包厢的朱允熥怎么样,所以干脆假装根本没有看到。 “蔡公子啊,您消消气,都是下官调教不周!” “您看她都满身是伤了,就算陪您一晚您也看着生厌不是?要不下官再给您换一个?我们教坊司有的是姑娘。” 曹岩苦着脸,略带哀求的安慰着说道。 “不行!本公子今晚要定她了!” 蔡平津不满的大手一挥,根本不听曹岩的劝解。 “新来的?” 曹岩刚要回话,身后的朱允熥也终于开了口。 “啊?” 曹岩茫然的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朱允熥,面露迟疑。 “她,是新来的吗?” 朱允熥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那名舞妓,淡淡的问道,看都没看此时突然脸色阴沉的蔡平津。 “是,昨日刚到的京都。” 曹岩点着头,有些茫然的答道。 “模样不错,是雏吗?” 朱允熥继续追问。 “是。” 曹岩苦着脸,点了点头。 “本宫要了。” 朱允熥满意的笑了笑,随口说道。 “啊?!” 听到朱允熥这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曹岩彻底傻了眼,脸上的神情越发的茫然。 “啊什么啊?是因为这里太吵,听不到本宫说的话吗?” 朱允熥看向了曹岩,撇了撇嘴问道,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 “没有没有,下官明白。” 曹岩急忙摇着头,躬身一礼说道。 “你什么意思?!” 这时,原本没打算正面硬刚朱允熥的蔡平津终于压不住火了,瞪着朱允熥,冷冷的问道,眼神冰冷。 “红鸢,把人带走。” 朱允熥依旧没有理会,冲着红鸢示意了一下。 “是。” 红鸢答应了一声,同样无视了蔡平津的存在,径直向那名跪坐在地上的舞妓走去。 “站住!” “我看谁敢动?!” 蔡平津彻底怒了,大喊了一声,直接从旁边那名随从的手中夺过了马鞭,挡在了红鸢的面前,厉声喝问道。 “让开!” 本就已经在出宫前憋了一肚子气的红鸢停下了脚步,冷冷的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蔡平津,沉声说道。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殿下!你这是要明抢了?!” 蔡平津瞪了红鸢一眼,重新看向了门口的朱允熥,冷冷的问道。 “没抢,刚才本宫已经说了,这个人我要了,那自然已经是我的人了。” 朱允熥笑着摊了摊手,漫不经心的说道。 “朱允熥,你欺人太甚!” “别以为你坐上了太孙之位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她是我的!今日谁也带不走!” 蔡平津暴怒,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听到这话,曹岩彻底愣在了原地,脸色苍白,不敢再多插一句话。 “你是活腻了吗?” 朱允熥忍不住笑出了声,盯着蔡平津的眼睛,冷冷的问道。 “笑话!” “家父蔡元培!乃当朝刑部尚书!就算你是太孙!能把我怎么样?!” “说好听一点是陛下多给了你一点恩宠,说难听一听,只不过是你一时走了狗屎运!” “一个只知道玩n人的废物!你有什么资格登上太孙之位?!简直贻笑大方!” 蔡平津的愤怒,似乎再也无法控制,整个人突然变得口无遮拦,什么难听说什么。 “蔡平津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朱允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顿了一下,一字一句的问道。 “死!” 早就已经按奈不住的红鸢冷冷的说了一句,突然闪电般出手,直接掐住了蔡平津的咽喉!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蔡平津的喉骨已经瞬间被捏成了粉碎! 三个明晃晃的指孔,赫然出现在了蔡平津的咽喉上! 紧接着,只见刚才还暴跳如雷的蔡平津直接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蔡平津死了! 当朝刑部尚书之子,居然就这么死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几名蔡平津的随从反应过来之后,几乎同时冲向了红鸢,可是没等他们出手,就已经转眼之间全都被红鸢击倒! 地上又多了几具尸体! 曹岩面如死灰,扑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茫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他万万没有想到,朱允熥居然真的敢对尚书之子下狠手! 这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啊! 如此丧子之痛,蔡云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他这个教坊司主事也难辞其咎! “起来吧。” 红鸢面无表情的来到了那名舞妓的身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舞妓扶了起来,搀着向外走去。 她的右手三根手指上,还沾染着一丝血迹。 朱允熥笑了笑,看了一眼那名正在用惊恐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舞妓,背负着双手,转身向自己的包厢走去。 门外几名同样目瞪口呆的锦衣卫急忙恭敬地退到了两侧,让开了一条路。 曹岩咽着口水,颤抖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急忙命令手下将包厢的门窗关好,并且下令把守住门口,任何人都不能擅入。 如果案发现场被破坏,教坊司就真的说不清了。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此事一旦传出去,必定会震动整个京都! 回到包厢的朱允熥已经坐在了桌前,手里端着一杯酒,看着双目无神从门口走进来的曹岩,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冷笑。 刚才包厢中的那些前来服侍的舞妓,已经全都被赶了出去。 “曹主事,你这是吓坏了?” 朱允熥顿了一下,打趣着问道。 刚杀了尚书之子,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曹岩苦着脸,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殿下...” “您得救救下官啊...” “这...这事该怎么办啊?当朝尚书之子死在了教坊司,下官恐怕要掉脑袋了啊...” 曹岩跪在地上,绝望的看着朱允熥,哭诉着说道,嘴唇都在颤抖。 “人是我杀的,与你何干?” 朱允熥笑着问道。 “可是毕竟他是死在教坊司的啊,下官百口莫辩啊...” 曹岩苦着脸说道。 “有那么严重吗?如果真的连累到你,站在你背后的那个人难道真就眼睁睁看着你出事而不露面吗?” 朱允熥笑了笑,饶有兴致的看着曹岩,淡淡的问道。 听到朱允熥这句再次突如其来的话,曹岩忍不住浑身一震,惊恐的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的看着朱允熥。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本宫,以你的能耐,想要霸着教坊司主事这份肥差这么多年,恐怕没有这么容易吧?” “如果不是背后有人撑腰,恐怕早就被别人抢去了。” “我说的对吗?” 朱允熥盯着脸色惊恐的曹岩,意味深长的问道。 曹岩避开了朱允熥尖锐的眼神,低下了头,咽了咽口水,陷入了沉默。 “如果你说出为你撑腰的人是谁,或许本宫可以想办法让你置身此事之外,保你安然无恙。” 朱允熥笑了笑,饶有兴致的补充了一句。 从他第一次认识曹岩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曹岩的身后,肯定有人暗中支持,而之前曹岩当街拦下他的马车,意图告诉所有人自己是他的人的时候,或许就是受那个人的暗中指使。 如此做的目的,就是想要潜伏在他的身边! 不过此时突然逼着曹岩自曝那个人的身份,并非是他的精心谋划,只是突发奇想而已,毕竟,刚才下令红鸢杀掉蔡平津纯属只是一个意外。 如果能逼曹岩说出背后那个人的身份,那接下来即将到来的这场暴风雨,或许就有了它该有的价值... 第九十三章 不一般的来历 教坊司。 看到曹岩始终不肯开口,朱允熥失望的摇了摇头,冲着红鸢摆了摆手,接着便不再理会,自顾自的喝起了酒。 “你可以出去了。” 红鸢缓缓来到了曹岩的面前,冷冷的说了一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殿下...” 曹岩抬起头,重新看向了朱允熥,一脸哀求。 可是朱允熥根本就没有理会,目光已经落在了紧张的跪坐在紫宁身旁的那名舞妓的身上,嘴角带着一丝饶有兴致的笑意。 感受到朱允熥的目光之后,那名舞妓紧张的低下了头,神色慌乱。 而站在曹岩面前的红鸢同样没有多余的耐心,见曹岩赖着不走,立刻冲着门口的几名锦衣卫使了个眼色。 几名锦衣卫立刻上前,作势就要将曹岩直接拖出去。 “殿下!我说!” “我说...” 曹岩见状,再也不敢继续隐瞒,哭丧着脸,一边挣脱着锦衣卫的拉拽,一边大声说道。 “我在听。” 朱允熥终于重新看向了曹岩,抬手制止了几名锦衣卫,饶有兴致的说道。 “我是燕王殿下的人...” 曹岩满脸痛苦,犹豫着终于将实情说了出来。 听到曹岩的回答,即便是朱允熥,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猜测过很多人,包括秦王,甚至是朱允炆,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站在曹岩身后的人,居然是最可不能的燕王! 满朝文武都知道,燕王对于青楼艺馆这种地方,最是深恶痛绝,甚至曾经不止一次上奏请求查封大明境内所有青楼艺馆! 而在他就藩北平之后,整座北平城从此便再也没有一家青楼,连暗娼都不曾有过! 但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是京都最大的官方艺馆背后的主人! 这种又当又立的做法,让朱允熥忍不住露出了一丝鄙夷的冷笑! “如果你敢撒谎,整个曹家都得为你陪葬,你可知晓?” 朱允熥紧紧地盯着曹岩的双眼,一字一句的问道。 “下官明白...” “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欺瞒...” 曹岩用力的点着头,面色痛苦的说道。 “好,本宫说话算话,今日之事,绝对不会牵连到你。” “不过你我刚才所言,出了这道门,不得再向任何人提起,明白吗?” 朱允熥满意的点了点头,淡淡的问道。 “下官明白。” 曹岩肯定的答道。 其实就算朱允熥不加以警告,他也不敢外传,因为一旦让朱棣知道他刚才说了什么,整个曹家同样都得遭殃! 只是他的这一把柄,从今往后,永远被朱允熥抓在了手里。 “好了,你可以去报官了。” 朱允熥笑了笑,抬手示意了一下。 “啊?!” 听到朱允熥的话,曹岩浑身一震,不敢相信。 他原本以为朱允熥会想办法全力将蔡平津被杀一事掩盖过去,弄得神不知鬼不觉,可他没想到朱允熥居然是要报官! “啊什么?还不快去?!” “一定要如实相告。” 朱允熥面色一沉,冷冷的说道。 曹岩急忙答应了一声,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冲出了包厢,火速赶去报官。 “我们也该走了。” 朱允熥喝下了最后一杯酒,随口说了一句,起身准备离开。 杀了人,玩儿的兴致也没了。 “那她怎么办?” 紫宁面色凝重的抬头看着朱允熥,轻声问道,说话间还一脸担忧的看着跪坐在自己身旁的那名舞妓。 “方才本宫不是说了么,她已经是我的人,一道带回去。” 朱允熥笑了笑,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径直走向了门口。 紫宁愣了一下,紧接着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急忙起身将舞妓扶了起来,一起跟在了朱允熥的身后。 此时单纯的她,早已将这名舞妓当成了和自己同病相怜的人,只不过她遇到了一个好主子,这两年逐渐过得好了些。 红鸢站在原地,看着从自己身旁走过的舞妓,眯了眯双眼,眉宇之间闪过了一抹警惕的神色。 很快,朱允熥便带着众人出了教坊司,虽然刚才楼上的动静闹得很大,但是沉浸在玩乐当中的所有人并不知道楼上已经多了一具来历不简单的尸体。 “调取蔡家密档,准备应对接下来的风波吧。” “尚书之子被杀,事情小不了。” 朱允熥站在马车前,一边看着紫宁扶着那名舞妓走入车厢,一边轻声对着身旁的红鸢说道。 “是。” “殿下,您真的要带她回宫?” 红鸢恭敬地答应了一声,接着有些迟疑的问道。 “有问题吗?” 朱允熥点了点头,淡淡的问道。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她的来历可能不简单...” 红鸢迟疑着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说道。 听到红鸢的提醒,朱允熥转头饶有深意的看了红鸢一眼,没有说话,笑着向马车走去。 看到朱允熥的神情,红鸢瞬间明白,原来殿下其实也早已经看穿了一切,这才放下了心,转身离开,迅速消失在了街头。 马车上。 “叫什么?从哪儿来?” 朱允熥看着面色有些苍白,依旧充满紧张的舞妓,淡淡的问了一句。 “我叫琉璃,来自北境。” 舞妓低着头,轻声答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畏惧朱允熥,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 听到北境二字,朱允熥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家里还有什么人?” “怎么进的教坊司?” 朱允熥继续问道。 “父母双亡,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 “后遭歹人算计,卖入了教坊司...” 琉璃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一五一十的答道。 “看你的样子,并非寻常人家出身吧?” 朱允熥顿了一下,继续追问。 听到朱允熥的这句话,琉璃的脸上明显闪过了一抹震惊,变得更加的紧张。 “家父生前是北元武将,多年前与明军交战之时战死...” 稍作犹豫之后,琉璃继续开口答道,声音微微颤抖。 北元人! 听到此处,没等朱允熥做出反应,紫宁已经露出了一脸的惊讶,面色凝重的抬头看向了朱允熥。 如果把一个北元女子带回流离宫,一旦消息走漏,那就麻烦大了! 可是朱允熥听完之后却只是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平静如水。 虽然他还不确定琉璃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是至少一切听起来都合情合理。 家破人亡的身世,的确足够凄惨,再加上被歹人算计,卖入教坊司,足以博取同情。 而眼神中的那抹不该属于舞妓的骄傲,也有了足够合理的解释,武将之后,总归有些骄傲留在血脉中的。 “愿意跟我走吗?” 朱允熥顿了一下,再次开口。 琉璃迟疑着,一时间犹豫不决,似乎不明白朱允熥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或许是她不确定这一去,究竟是去当丫鬟婢女,还是被圈养起来当成玩物。 “跟了我,从今往后没有人再敢欺负你。” 朱允熥笑了笑,继续说道。 “愿意!” 听到这话,琉璃不再有任何犹豫,用力的点了点头。 刚才在包厢内,她已经从曹岩的口中听到,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就是当朝太孙! 不是什么人都能拥有这样的机会! 即便是被当成玩物,也好过继续留在教坊司内任人欺凌,被所有男人玩弄,伺候一个人,总比伺候整个京都的男人要容易的多! 得到琉璃的回答之后,朱允熥便不再言语,靠在车厢上开始闭目养神,顺便思索着该怎么应对接下来的事。 ... 亲军卫衙门。 曹岩离开教坊司之后,便急匆匆的赶到了此处,由于声称刑部尚书之子在教坊司被杀,于是被人直接带到了亲军卫指挥使箫焕的面前。 “你说什么?!” “刑部尚书蔡元培之子死在了你们教坊司?!” 箫焕沉着脸,厉声喝问。 “千真万确,尸体就在教坊司!” 曹岩用力的点着头,哆嗦着嘴唇说道。 “曹岩!你可知此事会带来的后果?!” “确定你没有看错?!” 箫焕沉声追问。 这件事太大了,大到足以闹得满城风雨... 第九十四章 乌云压城 亲军卫衙门。 “下官亲眼所见,不敢有半句虚言!” 听到箫焕的质疑,曹岩不敢怠慢,用力的点着头,肯定的说道。 “可看清凶手的模样?!” 箫焕面色凝重,继续问道。 “看清了...” “是当朝太孙的贴身护卫...” 曹岩抬头看着箫焕,一五一十的说道,满脸紧张。 听到曹岩的回答,箫焕脸色骤变,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露出了满脸震惊。 “曹岩!休得胡言!” “构陷当朝太孙,此乃死罪!” 箫焕瞪着曹岩,厉声斥责。 “下官的确亲眼所见!句句属实!” “除尚书之子蔡平津之外,还有几名亲随全部被杀!尸体就在教坊司!” “萧指挥使若是不信,现在就可以去查看!” 曹岩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肯定的说道。 虽然他还不知道朱允熥为什么让他来主动报官,但是既然已经准予他来报官,那他自然要将所有干系全都与自己撇清! “来人!立刻随本使前往教坊司!” 箫焕脸色凝重,立刻下令,带着金吾卫火速赶往教坊司。 然而,就在箫焕带着金吾卫赶到教坊司附近的时候,却发现整个教坊司内外都已经聚集了众多骁骑卫的人! 看到这一幕,箫焕立即命令手下停止前进,他没有想到骁骑卫居然抢先了一步! “你还派人去骁骑卫通风报信了?!” 箫焕转头怒视着曹岩,沉声问道。 “没有...” 曹岩急忙肯定的摇着头,此时连他都一头雾水。 “当时他去衙门报官的时候,有多少人听到了他的话?!” 箫焕眉头紧锁,转头看着自己的手下,沉声问道。 “很多人。” 手下回想了一下,立刻答道。 听到这个回答,箫焕脸色逐渐有些阴沉。 他已经确定,金吾卫内有骁骑卫的眼线!否则骁骑卫不可能比自己先一步赶到! 统领骁骑卫的人,是李景隆,而李景隆是二皇孙的人! 如此想来,箫焕不由得头皮发麻,犹豫片刻之后,不再理会曹岩,立刻带着手下撤离,一边派人将消息传去流离宫,一边迅速赶往中军都督府。 曹岩愣在原地,看着突然离开的金吾卫,一时间手足无措,稍作迟疑之后,立刻快步向教坊司走去。 教坊司内。 二楼包厢之中,李景隆看着地上的几具尸体,面色凝重,可是眼神之中却闪烁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他见过蔡平津,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原本二皇孙还在为太孙之位而愁眉不展,而且还有吕家暗中派门客刺杀三皇孙的事还未了结,没想到今日却抓住了三皇孙杀掉刑部尚书之子的证据! 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样的机会,决不能错过! 正在这时,一名手下快步从门口走了进来,迅速来到了李景隆身边。 “指挥使,方才金吾卫的人到了,不过他们并未靠近,发现我们在这里之后就悄悄撤走了。” “另外,教坊司主事曹岩已经回来,就在门外。” 手下附在李景隆的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让他进来!” 听到手下的汇报,李景隆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冷笑,沉声说道。 很快,去而复返的曹岩恭恭敬敬的走进了包厢,来到了李景隆的面前。 对他而言,无论是向金吾卫汇报,还是向骁骑卫汇报,都是自保的最佳选择!太孙当时可并没有指明让自己找哪个衙门报官! 既然金吾卫和骁骑卫都有对京都护卫、巡检之责,那对他来说就没有区别! 如果这件事最终能让太孙遭殃,那他是燕王的人这件事,就不会有人知道! “人是谁杀的?!” 李景隆转头冷冷的看着曹岩,沉声喝问道。 “是太孙殿下!” 曹岩不假思索的说道。 “此事事关重大,你可确定?!” 李景隆冷冷的问道。 “下官亲眼所见!” 曹岩重重的点着头,满脸肯定。 “把尸体带回去!” “在此案了结之前,教坊司暂时查封,未经允许,你不得离开京都,随时听候传唤!” 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李景隆立刻下令手下将所有尸体带回,紧接着冷冷的叮嘱了一句曹岩,径直离开。 出了教坊司,李景隆便一边派人暗中将消息传往锦绣宫,一边火速赶往宫中觐见。 ... 中军都督府。 “你说太孙殿下杀了刑部尚书蔡元培之子?!” “此话当真?!” 当徐辉祖从箫焕的口中听到消息的时候,同样一脸震惊的站了起来,不敢相信的问道。 昨日太孙遭遇刺杀的事还未了结,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出了乱子! 好像自从这个太孙重新出现在世人眼前之后,这京都就从未太平过! “教坊司主事曹岩亲眼所见!” “是他亲自到亲军卫报的官!” 箫焕肯定地点着头说道。 “那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教坊司查清此事?!” 徐辉祖不满的问道。 “来不及了,骁骑卫的人已经提前赶到了!” 箫焕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们怎么会比你先到?怎么回事?” 徐辉祖愣了一下,迟疑着问道。 “卑职也有些不解,曹岩说过,他只去了亲军卫报官,并未派人前往骁骑卫,所以卑职怀疑,金吾卫中有骁骑卫的眼线!” 箫焕咬了咬牙,缓缓说道。 听到箫焕的回答,徐辉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快。 骁骑卫居然敢在金吾卫中安插眼线,这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可是此时还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当前最要紧的,是如何应对刑部尚书之子在教坊司中被杀之事! 如果此事一旦闹大,将震动整个朝野! 到时候,可能不只是太孙一夜之间丢掉太孙之位那么简单! “都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 箫焕迟疑着看着徐辉祖,缓缓问道。 “事关太孙,办与不办都是问题!既然骁骑卫已经插手,我们最好还是先按兵不动,视情况而定。” 徐辉祖眉头紧锁,思索着说道。 “卑职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所以当时看到骁骑卫已经到场之后就并未现身,先来向您禀报,或许我们可以静观其变,李景隆一定会第一时间进宫向陛下禀报,不如我们看看陛下的反应再决定是否插手。” 箫焕点着头,认真的解释道。 “本都督没有听错吧?” “凭你与太孙殿下的关系,这个时候居然想着置身事外吗?” 听了箫焕的话,徐辉祖疑惑的打量了一眼箫焕,沉声问道。 “正因为如此,卑职才需避嫌,否则难免落下话柄,到时候反倒对太孙殿下不利。” 箫焕摇着头,急忙解释道,但是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有些心虚。 “好了,暂时就按你说的这么办。” “没什么事就回去吧,随时待命,听候调遣。” 徐辉祖轻哼了一声,沉声说道。 箫焕答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闷不作声的转身离开。 看着箫焕离开的背影,徐辉祖的眉宇之间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色。 紧接着,徐辉祖叫来了自己的心腹,命令密切注意骁骑卫那边的动静。 ... 流离宫。 朱允熥带着紫宁和琉璃,在锦衣卫的护送之下回到了自己的寝宫,殊不知此时的京都城内,已经因为蔡平津的死而闹得剑拔弩张。 在回宫的途中,朱允熥已经命人将太医传到了流离宫,等他们刚回来,太医就已经奉命开始为琉璃治伤。 当太医看到琉璃后背上布满的血痕之后,也是不由得触目惊心,想不通究竟是什么人这么狠心,居然对一名弱女子下了这么重的手。 朱允熥静静的等在外面,手里端着一杯茶,依旧是一副平静如水的模样,似乎并未对即将到来的这场暴风雨有半点担忧。 又或许,他早已胸有成竹,想到了应对的法子... 第九十五章 猥琐的朱允熥 流离宫。 良久之后,负责为琉璃治伤的太医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样?” 朱允熥扭头看了一眼,沉声问道。 “回禀太孙殿下,里面那位姑娘虽然伤得很重,但好在全都是皮外伤,只需静养一段时间之后便可痊愈,殿下可以放心了。” 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拱手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 “有劳了。” 朱允熥听完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太医客气了一番,拿了银子,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流离宫。 在花钱方面,朱允熥从来都不曾小气过,因为他明白,能用银子摆平的事,都不叫事。 紧接着,朱允熥便缓缓向里面走了进去,看着躺在床榻上,正在由紫宁照顾着的琉璃,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多谢殿下搭救!” 琉璃一边说着,一边想要起身行礼。 “躺着吧!” 朱允熥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 “殿下的大恩大德,琉璃日后一定涌泉相报!” 琉璃迟疑着重新躺好,看着朱允熥,一脸认真的说道。 “你准备怎么报答?” 朱允熥来到近前,一边追问着,一边眯着眼睛将琉璃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 感觉到朱允熥咄咄逼人的目光,琉璃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避开了视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男人救女人,还将女人带回自己的住处,心里在想什么,任谁都能猜得到。 琉璃不傻,自然能够明白其中的道理,可是藏在心底的那份骄傲却让她不愿意就这么逆来顺受,虽然朱允熥救了她。 “从今往后,你和紫宁一样,都是本宫的贴身婢女,她平日里都做些什么,等你伤好了之后,你也全都要做。” 朱允熥指了指紫宁,看向琉璃的眼神之中闪烁着一丝猥琐的笑意。 听到朱允熥这话,琉璃瞬间脸色憋成了通红一片,抓着被褥蒙住了脸。 当她跟着朱允熥回到宫里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所在的这座宫殿居然叫作流离宫,虽然同音不同字,可是没想到这么巧。 看着害羞的琉璃,朱允熥没有再说什么,冲着紫宁挤眉弄眼了一下,转身向外走去。 当他看到琉璃身上的细皮嫩肉后,再回想着回宫路上琉璃的言谈举止,突然对于琉璃自说自话的身世又有了一丝怀疑。 那丝隐藏在眼神深处的骄傲,虽然和武将之后匹配得上,但绝对不符合那身细皮嫩肉和应对自如的言谈举止。 或许,在这个偶然相救的女子身上,还隐藏着别的东西。 但是他并没有继续追问什么,有些东西,或许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自然都会水落石出。 紫宁看了一眼朱允熥离开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接着看着用被褥把自己严严实实盖住的琉璃,笑而不语。 当朱允熥走到外面的时候,红鸢也正好赶了回来,并将手里的一份密档交给了朱允熥。 “外面现在已经闹翻天了吧?” 朱允熥一边翻看着密档,一边饶有兴致的问道。 “差不多吧,李景隆已经带着骁骑卫查封了教坊司,将尸体全都带了回去,连查都没查,一边派人向流离宫传了信,一边直接去了明和殿。” “看样子,他已经从曹岩口中获得了锦绣宫想要的答案。” “另外,方才回宫的时候,遇到了箫焕的亲信,箫焕声称,在他接到曹岩的汇报,带人赶往教坊司的时候,发现李景隆已经抢先了一步,于是便没有露面。” “按他的话说,是在避嫌,而且提醒殿下,金吾卫中或许有骁骑卫的眼线,这事一旦闹大,恐怕没那么容易善了,让殿下多加小心。” 红鸢点了点头,一五一十的说道,提到箫焕的时候,脸上闪过了一抹厌恶。 “听你这口气,好像很不喜欢箫焕。” 朱允熥笑着坐了下来,随口问道,眼睛依旧盯着手中的密档。 “此人算计太多,并非真心投靠殿下,虽然话说得好听,但其实就是不想趟这趟浑水,因为他担心殿下这次会栽跟头,不想自己受到牵连!” 红鸢冷哼了一声,不满的说道。 “我不过是一个偶然得了宠的废物纨绔,想让别人短时间之内相信我真能闯出一片天地,哪儿那么容易。” “不怪他,换作是我,也不会选择轻易投靠一个毫无根基的人的。” “尚书之子被杀,事关重大,他能向我通风报信,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如果他参与过多,万一这次我真的栽了,他也不好收场。” 朱允熥笑了笑,缓缓说道。 “总之我就是不喜欢他!” 红鸢冷冷的说了一句,对于朱允熥的这个未来岳父,似乎真的没有半点好感。 “放心吧,今夜过后,他绝不会再生二心!” “这京都的天,也是该变一变了。” 朱允熥一边说着,一边合上了密档,嘴角露出了一丝胸有成竹的笑意。 “殿下有几成把握?” 红鸢眼前一亮,试探着问道。 “十成!” 朱允熥毫不犹豫的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红鸢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对于殿下的话,她从来都是深信不疑。 殿下说十成,那必是十成以上的把握! ... 明和殿。 “启禀殿下,曹国公觐见。” 王德发快步走进了大殿,冲着正在批阅奏章的朱元璋恭敬地行了一礼。 “哦?何事?” 朱元璋挑了挑眉毛,迟疑着问道。 “奴才不知,不过看起来,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王德发摇了摇头,思索着说道。 “宣吧。” 朱元璋顿了一下,缓缓说道。 王德发答应了一声,立刻退出了大殿,很快便陪着李景隆重新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 朱元璋合上了奏章,抬头打量着果然面色凝重的李景隆,缓缓问道。 “启禀陛下,出事了!” 李景隆恭敬地行了一礼,沉声说道。 “把话说清楚,出了什么事?” 朱元璋板着脸问道。 “刑部尚书蔡元培之子蔡平津,在教坊司突然被杀!连同他的亲随,一共六人,无一活口!当场毙命!” 李景隆面色凝重,提高了嗓音答道。 “什么?!” “何人所为?!” “凶手可能抓到?!” 朱元璋一听,脸色骤变,震惊的追问道。 一旁的王德发也是不由得心里一紧,浑身一震。 “凶手并未缉拿,不是没有查到,而是微臣不敢!” 李景隆摇着头,面露为难的说道。 “有何不敢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身为骁骑卫指挥使,何时胆子变得这么小了?!” “不抓人,难道要任凭凶手逍遥法外不成?!” 朱元璋一听,立刻沉着脸喝问道。 “杀人者,太孙殿下是也!” “微臣敢问陛下,这人,真的要抓吗?!” “如果要抓,还请陛下降一道明旨!” 李景隆顿了一下,一脸认真的说道。 听到李景隆的回答,朱元璋的神情瞬间僵在了脸上,不敢相信的瞪大了双眼。 旁边的王德发早就已经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刚刚登上太孙之位的三皇孙杀了当朝尚书之子?而且一杀就是六条人命?! 这下出大事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是觉得朕会包庇允熥不成?!” 朱元璋迟疑了片刻,冷冷的看着李景隆,沉声喝问道。 “微臣不敢!” 李景隆急忙否认,紧接着立刻跪在了地上,恭敬地行了一礼。 “王德发,立刻传旨,召三皇孙即刻觐见!” 朱元璋冷哼了一声,抬头看向了呆立原地的王德发,冷冷的说道。 “陛下?” “事情还未查清...” 王德发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快去!” 朱元璋眉头紧锁,扯着嗓子怒斥道。 王德发不敢怠慢,急忙亲自赶往流离宫。 跪在地上的李景隆低着头,嘴角瞬间闪过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 对不住了,允熥,别怪我! ... 第九十六章 锦绣宫的反击 锦绣宫。 “母妃,出了什么事?” 朱允炆听到母妃召见之后,立刻赶到了太子妃吕氏的寝殿,一进门就一脸疑惑的问道。 前去传话的人说得很急,称太子妃吕氏让他火速前来。 “好事!天大的好事!” “我们的机会来了!” 太子妃吕氏看着朱允炆,满脸笑意的说道,言语之间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激动。 “究竟出了什么事?” 朱允炆一头雾水,不解的追问道。 “朱允熥在教坊司杀了人!” 太子妃吕氏冷笑着说道。 “就算他杀了人,为什么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朱允炆愣了一下,紧接着依旧皱眉不解的追问道。 听闻朱允熥杀了人,他的确有些惊讶,但是一个当朝太孙,即便杀个人,也不至于有什么,如果理由得当,凭借皇爷爷的恩宠,也许随便责骂几句就不了了之了。 “你可知道他杀得是谁?” 太子妃吕氏看着迷惑不解的儿子,忍不住卖起了关子。 “谁?!” “母妃您就别卖关子了!” 朱允炆变了变脸色,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刑部尚书蔡元培之子!” “而且一杀就是六条人命!教坊司主事曹岩亲眼所见!尸体已经被景隆带了回去!” “估摸着,这会儿他已经到明和殿向陛下禀报去了!” 太子妃吕氏有些激动地说道。 听到太子妃的回答,朱允炆不由得愣了一下,惊讶的睁大了双眼。 李景隆派来传递消息的人,按照李景隆的意思,并未去找朱允炆,而是直接找到了太子妃吕氏,将消息越过了朱允炆,直接告诉了太子妃! “他要是杀个寻常百姓,这事也算不得什么,可他杀的是当朝尚书之子!一旦蔡元培知道,必定会咬住不放!” “满朝文武也绝不会坐视不理!而且消息一旦传开,陛下若不严惩,就连全京都的百姓都不会答应!” “本宫已经命人将消息散播了出去,相信很快蔡元培就会进宫面圣,请求严惩杀人凶手!” “另外,本宫也已经派人召黄子澄进宫商议,应该已经快到了,我们绝不能放过这次扭转乾坤的机会!” 太子妃吕氏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有些兴奋的说道。 刺杀失败一事,她直到现在都不甘心,而且她已经知道朱允炆瞒着她警告了吕家,此时正是有火没地儿发。 可是朱允炆在沉思之后却渐渐脸色凝重,眉头紧锁,眼神中闪烁着一丝狐疑。 “你怎么了?朱允熥不知悔改,任性妄为,闯下了此等大祸,难道你就一点都不为所动?” 太子妃吕氏注意到了儿子的神色,皱了皱眉头,不解的问道。 “的确千载难逢!可是孩儿一时想不明白,经过之前的种种,已经足以证明老三早已绝非是过去的老三!” “他虽然一向鲁莽,做事不顾后果,可是在这种关键时刻,他怎会犯下如此严重的过失?!” “孩儿觉得,此事也许另有隐情,绝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朱允炆眉头紧锁,迟疑着说道。 “本宫看你是完全多想了,难不成你已经认输了?!” 太子妃吕氏听完朱允炆的回答,不以为是的说道,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 “母妃,孩儿当然不是认输!” “只是觉得此事或许有蹊跷,我们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朱允炆摇着头,苦口婆心的说道。 “够了!” “本宫已经决定了!既然你觉得事有蹊跷,那你就不用管了!” 太子妃吕氏不满的摆了摆手,沉声说道。 对于朱允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做法,她已经极度失望。 “母妃...” 朱允炆还想解释,不过恰好此时锦绣宫首领太监季泉走了进来,向太子妃吕氏禀报,黄子澄已经候在殿外。 太子妃吕氏当下便没有再理会朱允炆,立刻命黄子澄入殿觐见。 很快,黄子澄就慌慌忙忙的快步走了进来。 “微臣见过太子妃,见过二皇孙殿下。” 黄子澄恭敬地行了一礼,紧接着询问太子妃吕氏出了什么事。 当太子妃吕氏将朱允熥杀人之事告诉黄子澄之后,黄子澄先是愣在了原地,紧接着露出了和太子妃吕氏同样幸灾乐祸的笑容。 “黄大人,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把握这次的机会?!” 太子妃吕氏一脸期待的看着黄子澄,迫不及待的问道。 黄子澄刚想开口,突然发现一旁的朱允炆面色凝重,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不用看他!说你的便是!” 太子妃吕氏不满的呵斥了一声。 “是!” “微臣以为,此事一出,蔡元培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请求陛下严惩三皇孙!” “可是光凭一个蔡元培未必能成事,既然被杀之人是朝臣之子,那都察院势必也不会坐视不理!” “加上三皇孙过去的种种劣迹,已经足够参他一本!而且上次中秋夜宴之上,站出来反对三皇孙被册立为太孙的人之中,除了我们的人,还有很多人,尤其是户部尚书童文杰!” “如果我们暗中煽动挑拨一下,整个朝野上下,一定会有很多人会站出来,到时候,三皇孙的太孙之位必定不保!” 黄子澄一边思索着,一边胸有成竹的说道。 “好!” “就按你说的办!此事由你亲自经手,别人本宫不放心!” “一定要全力办妥!如果事成,待日后允炆继位之后,绝不会亏待于你!” 太子妃吕氏兴奋的挥舞了一下手臂,急切的说道。 “为太子妃与二皇孙殿下办差,微臣不敢贪功!” “既如此,微臣这就去办!” 黄子澄拱手一礼,答应了一声,急忙转身向外走去。 “等等!” 可是朱允炆此时却沉声制止了黄子澄,一脸凝重。 “你想做什么?!” 太子妃吕氏不满的瞪着自己的儿子,脸色阴沉。 “母妃,事情还未明了,切莫操之过急!” 朱允炆焦急的劝解道。 “殿下,机不可失啊,此等良机,一旦错过,恐怕再想找机会就难上加难了。” 黄子澄面露难色,苦口婆心的说道。 “黄大人,你不必理会他!抓紧去办你的差!” 太子妃吕氏寒着脸,冲着黄子澄摆了摆手,沉声说道。 黄子澄答应了一声,不再理会朱允炆的阻拦,快步离开了锦绣宫。 朱允炆无奈的看着黄子澄迅速离开的背影,再看看一脸失望的母妃,无奈的叹了口气,心底的那丝不安之感越发沉重。 ... 流离宫。 正当朱允熥准备和紫宁、红鸢三人享用晚膳的时候,太监总管王德发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当王德发看到都这个时候了,朱允熥还有心思用膳时,不由得摇头叹息,有些无奈。 “王公公,您怎么突然来了?” “晚膳用过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朱允熥笑了笑,指着桌上的美味佳肴,缓缓问道。 “殿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您居然还有心思用膳?” 王德发苦笑着问道。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不吃饱肚子,怎么跟那些巴不得本宫死的人斗?” “总不能到头来做个饿死鬼吧?” 朱允熥无所谓的笑了笑,随口说道。 “看来殿下已经知道老奴为何突然登门了?” 王德发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 朱允熥抿嘴一笑,没有搭话,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是梨花酿,味道就像是朱允熥此时的心境一样,回味无穷。 “既然殿下已经知晓老奴的来意,还请殿下这就随老奴去吧,陛下还在明和殿等着殿下呢。” 王德发拱手一礼,恭敬地催促道。 “好。” 朱允熥答应了一声,放下了筷子,起身径直向外走去。 看到朱允熥要出发前往明和殿,紫宁和红鸢同时起身,目送着朱允熥,面露担忧。 红鸢虽然相信朱允熥能够应对,可是依旧有些紧张,毕竟今日之事不容轻视,稍有不慎就会一败涂地。 朱允熥给了二人一个放心的眼神,跟着王德发很快离开了流离宫... 第九十七章 众矢之的 路上。 “王公公,不知陛下此刻心情如何?” 朱允熥看着身旁一脸凝重的王德发,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殿下,请恕老奴多嘴,出了这么大的事,您觉得陛下的心情能好吗?消息一旦传开,恐怕那些对您心存不满的朝臣必会群起而攻之!” “你还是赶快想想待会儿该如何应对吧。” 王德发叹了口气,有些担忧的提醒道。 听了王德发的提醒,朱允熥撇嘴发出了一声轻笑,依旧是一副闲庭自若的模样,似乎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您就一点也不担心?” 王德发愣了一下,不解的看着朱允熥问道。 “如果担心有用的话,那本宫一定会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不过还是多谢王公公的好心提醒,这份情谊,本宫不会忘的。” 朱允熥笑了笑,无所谓的说道。 听了朱允熥的回答,王德发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出了这么大的事,好像看起来王德发这个毫不相干的人比朱允熥自己更在乎自己的安危。 ... 明和殿。 良久之后,朱允熥终于跟着王德发走进了大殿。 刚一走入,朱允熥就发现了坐在龙榻之上一脸威严的朱元璋,以及站在不远处,故作脸色凝重的李景隆。 “孙儿见过皇爷爷。” 朱允熥来到近前,笑着向朱元璋恭敬地行了一礼。 与此同时,李景隆也恭敬地向他行了一礼。 “你可知罪?!” 朱元璋瞟了一眼李景隆,冷冷的看向了朱允熥,沉声喝问道。 “回禀皇爷爷,孙儿愚钝,不知何事惹恼了皇爷爷?” 朱允熥面露疑惑,不解的看着朱元璋,无辜的问道。 “今日你去过教坊司?!” 朱元璋沉着脸,冷冷的问道。 “没错。” 朱允熥点头。 “朕听闻教坊司死了人?” “确实如此。” “死的是刑部尚书蔡元培之子?!” “应该是吧。” “你杀的?!” “不是。” 听到朱允熥的最后一句回答,朱元璋突然愣住,眉宇之间露出了一丝喜色,下意识的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李景隆。 而李景隆在听到朱允熥否认之后也是神情不由得顿住,惊讶的抬头看向了朱允熥,似乎是没想到朱允熥居然敢当着陛下的面矢口否认。 “人是孙儿的护卫杀的,不过的确是孙儿下的命令。” 朱允熥笑了笑,缓缓解释道。 听到这话,李景隆挑了挑眉,松了口气。 既然已经承认,那这事便已成了一半! 然而朱元璋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原本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可是朱允熥随后的这句解释就直接令他有些无言以对。 “你好大的胆子!” “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纵容手下随意斩杀当朝尚书之子?!你的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朱元璋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朱允熥,厉声责问道。 “孙儿从不是一个草菅人命之人,杀蔡元培之子,并非一时冲动,而是因为他该死!” 朱允熥拱手一礼,认真的看着朱元璋说道。 “他究竟哪里得罪了你?!” “杀他之前,你可否知道他的身份?!” 朱元璋沉着脸,继续追问,说完似乎还隐约冲着朱允熥使了个眼色。 “知道。” 可是朱允熥却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如实说道。 “你...”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朱元璋眉头微皱,心中叹息一声。 他没想到朱允熥居然这么老实,撒谎都不会。 “启禀陛下,据微臣探查得知,当时太孙殿下是因与蔡元培之子蔡平津争一名舞妓而发生了口角,最终冲突升级,导致蔡平津丧命。” “不过虽然酿成了如今的结果,但微臣相信,太孙殿下绝非故意为之,必然情有可原,还望陛下酌情处置。” 一旁的李景隆这时候突然向前一步,恭敬地行了一礼,苦口婆心的开始为朱允熥辩解了一句。 可是这话听起来像是为朱允熥求情,但言语之间提到的为争一名舞妓而导致杀人的关键原因,却更像是在火上浇油! “原来是全都是为了一名舞妓?!” “那人现在何处?!” 朱元璋听完,一脸失望的看着朱允熥,沉声喝问。 “起因的确是因为一名舞妓,不过孙儿并非是因与蔡平津争风吃醋,而是另有原因。” “此女已经被孙儿带回了流离宫。” 朱允熥瞄了李景隆一眼,缓缓答道。 “此妖女居心不良,魅惑太孙,理当死罪!” “曹国公!你速去流离宫,将那妖女拿下!” 朱元璋沉着脸,厉声说道。 “遵旨!” 李景隆拱手答应了一声,立刻准备前往。 然而就在这时,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大殿的王德发急急忙忙从殿外走了进来,满脸慌乱。 “启禀殿下,不好了,外面来了不少朝臣,都是听闻太孙殿下在教坊司杀了人而来的。” 王德发一边行礼,一边脸色凝重的说道,说完还担忧的看了一眼朱允熥。 听到王德发的话,刚准备离开的李景隆也迟疑着停下了脚步,竖耳聆听。 “消息怎么走漏的这么快?!” “他们想做什么?!来求情的?!” 朱元璋阴沉着脸色,沉声问道。 “确有替太孙殿下求情者,但只是凤毛麟角,其中大多都是恳请陛下严惩太孙殿下的...” “为首之人是户部尚书童文杰,言辞激烈,执意想要面见陛下...” 王德发无奈的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说道。 听到来了半数朝臣,朱元璋以为是有人想为太孙求情,结果却几乎全都是来落井下石,请求严惩的,不由得再次眉头紧锁。 其实他原本应该料想到是这样的局面,自己这个孙儿原本就没什么好名声,更是与朝中百官素无往来,谁又会来替他求情? 面对这样的局面,朱元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孙儿杀了当朝刑部尚书的儿子,的确犯了大错,加上他过去的诸多劣迹,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如果他今日不给一个说法,外面那些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他好不容易发现一个文武兼修的孙儿,怎么忍心从重发落? “你还愣着做什么?!” “还不快去?!” “顺便将那名动手杀掉蔡平津的护卫给朕拿下!” 朱元璋犹豫之时,看到李景隆还愣在原地,不由得沉声呵斥道。 他突然想到,既然并非孙儿亲自动手,那只要杀了动手的护卫,或许能够平息一些众怒。 李景隆急忙答应了一声,快步转身离开。 “站住!” “今日你若敢踏出这道门!本宫绝不会放过你!” 就在李景隆即将迈出殿门的时候,朱允熥却突然转身瞪着李景隆的背影,厉声喝道。 听到朱允熥的话,李景隆迈出去的右脚不由得停在了半空之中,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收回还是该迈出去。 “孽障!你想做什么?!” 朱元璋愣了一下,不满的看着朱允熥,沉声喝问道。 他原本希望通过严惩动手的护卫来减轻朱允熥的罪责,顺便还可以拖延一点时间,让自己好好想一个万全之策,可是没想到朱允熥却直接开口威胁李景隆。 “皇爷爷,孙儿可以证明,蔡平津的确是死有余辜!” “此事与那名舞妓和孙儿的护卫无关,如果皇爷爷听完孙儿的解释之后仍然觉得孙儿有错,孙儿愿意承担所有罪责!” 朱允熥转过身,一脸认真的看着朱元璋,斩钉截铁的说道。 “你如何证明?” 朱元璋眉头紧皱,迟疑着看着朱允熥追问。 “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求陛下召见!” 这时,殿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户部尚书童文杰的声音。 听到童文杰的话音,朱元璋脸色凝重,眉宇之间闪过了一丝厌烦。 “皇爷爷,既然童尚书这么急,不妨就让他进来听听,正好孙儿所述之事,也需要多个见证。” 朱允熥拱着手,恭敬地说道。 听到朱允熥这话,站在一旁的李景隆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心里一紧,因为他想不通朱允熥为何突然这么有恃无恐... 第九十八章 扭转乾坤的密档 明和殿。 “王德发,宣童文杰觐见!” 朱元璋迟疑着,看着朱允熥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顿了一下,缓缓说道。 王德发闻言,急忙快步向门外走去。 “也请曹国公认真听完本宫一会儿要说的话,如果到那时还觉得本宫有罪,无论皇爷爷让你做什么,本宫绝不再阻拦。” 朱允熥转头看向了站在门口,进退两难的李景隆,淡淡的说道。 “殿下言重了,微臣从未觉得您有罪,也不敢擅自替陛下定夺,只是奉旨办差。” 李景隆急忙躬身行礼,一脸恭敬的说道。 “那为何曹国公这么迫切?据本宫所知,教坊司主事本是去金吾卫报的官,可为何你却先带着骁骑卫赶到?你的消息是从何得来的?” “还有,为何你带走那几具尸体之后连查都没查,就直接进宫向皇爷爷禀报?案子你查清楚了么?这背后还有没有牵扯其他的事?你清楚么?” “还是说,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 朱允熥面无表情的看着李景隆,连珠炮一般的逼问道。 听到朱允熥的话,坐在龙榻之上的朱元璋不由得愣了一下,目光如炬的看向了李景隆。 “这...” “殿下明鉴,微臣只是秉公办差,绝无半点私心,也绝非受人指使!” “虽然急了些,但一切都是因为关乎殿下,故而希望尽快告知陛下,绝非想要为难殿下。” “或许有所疏漏,但微臣也是掌握了教坊司主事曹岩亲口所述口供之后才进的宫,绝非胡编乱造,蓄意构陷。” “还请陛下明察,请殿下明察!” 李景隆浑身一震,急忙恭敬地行了一礼,冲着朱元璋和朱允熥分别说道。 “难道曹国公办案向来都是只听他人一面之词就随意定案吗?” 朱允熥冷笑了一声,不屑的问道。 “绝无此事!” “陛下...” “够了!” 李景隆脸色苍白,还想解释,却被朱元璋厉声打断。 “既然允熥还有其他事要奏报,一切都等他讲完之后再说吧!” 朱元璋冷冷的瞪了李景隆一眼,沉声说道,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不满,双眼之中闪烁着一丝狐疑,似乎想到了什么。 李景隆点了点头,不敢再多言,只好闭上了嘴,恭敬地站到了一边。 正在此时,户部尚书童文杰也跟着王德发快步走入了大殿。 朱允熥看到童文杰来到自己身旁,礼貌的笑着打了一个招呼。 可是童文杰却并不买账,瞪了朱允熥一眼,还不忘冷哼一声,眉宇之间充满不屑。 当日中秋夜宴之上,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朱元璋册立朱允熥为太孙的,就是他! “启禀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接着,童文杰恭敬地冲着朱元璋行了一礼说道。 “你也是来让朕严惩允熥的?!” 朱元璋沉着脸,面无表情的问道。 听完朱允熥刚才对李景隆说过的那些话之后,此刻他心中生出的那些失望和不满的情绪已经渐渐消退,觉得这些事之间,似乎的确有些蹊跷。 “回禀陛下,微臣早就说过,以三皇孙的品行,并不适合太孙之位,若想成为储君,首先必须就要品行端正,体恤百姓,怎么能随意草菅人命?!” “就算是杀一名普通百姓都是大错,更何况他今日所杀之人,居然是朝中重臣之子?!” “如此目无王法,怎能立为储君?!还望陛下三思!今日之事,绝不可轻饶!” 童文杰拱手一礼,义正词严的说道。 听完童文杰的话,朱元璋再次眉头紧皱,一时之间无以反驳,只好将目光投向了朱允熥,希望他真的能够自证清白。 “敢问童尚书,倘若本宫所杀之人,是他罪有应得呢?” 朱允熥冲着朱元璋挤出了一丝放心的笑容,接着转身看向了童文杰,慢条斯理的问道。 “如果罪有应得,那自然另当别论,可即便如此,此事也该交由三司衙门处理,不该由殿下私自定罪!” “而且,本官有些疑虑,不知蔡尚书之子究竟所犯何罪?能让殿下在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将其斩杀?” 童文杰昂首挺胸,大义凛然的问道。 “孙儿查到了一些东西,还请皇爷爷过目。” 朱允熥撇嘴冷笑了一声,不再理会童文杰,转身面对着朱元璋,拱手一礼,伸手从怀中掏出了那份红鸢交给他的密档,拱手奉上。 王德发见状,急忙快步上前,恭敬地接过了密档,送到了朱元璋的手里。 看到朱允熥突然拿出来的这份密档,一旁的童文杰和李景隆同时变了变脸色,面露狐疑。 朱元璋迟疑着看了一眼朱允熥,缓缓打开了密档。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孙儿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可是紧接着,只见朱元璋突然皱起了眉头,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复杂,怒意也在不断增加。 看到朱元璋的脸色,童文杰和李景隆脸上的疑惑更加明显,疑惑的转头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朱允熥。 “二位心中应该也很好奇那份密档中都写了些什么吧?” 朱允熥扫了一眼二人,笑了笑问道。 “陛下,您看到了什么?” 童文杰没有理会朱允熥,冲着朱元璋拱手一礼,试探着问道。 “这些都是真的?!” 朱元璋也在此时抬起了头,面色凝重的看向了朱允熥,沉声问道。 “回皇爷爷的话,千真万确。” “如果皇爷爷不信,可以命锦衣卫立刻去查证。” 朱允熥拱手一礼,一脸肯定的说道。 “岂有此理!” 朱元璋用力一拍桌案,直接将手里的密档丢在了地上,满脸愤怒。 看到这一幕,童文杰和李景隆脸上的不解之色越发明显,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皇爷爷息怒,为了一个卑鄙无耻之徒伤到龙体,不值当的。” 朱允熥连忙轻声劝慰。 童文杰面露犹豫,想要上前捡起地上的密档查看,可是却又有些不敢。 “童尚书,曹国公,二位可知,蔡元培之子平日里都做过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朱允熥看到了童文杰的举动,再次扫了一眼二人,缓缓问道。 二人迟疑着,谁都没敢轻易搭话,因为从朱元璋的反应来看,那份密档之中,一定记录了十分重要的东西。 “算了,既然你们都好奇那上面写了什么,那本宫就不妨告诉你们。” “近三年以来,蔡平津多次强抢民女,霸占民宅,目无王法!” “更是仗着自己父亲位高权重,在宁县老家经常巧取豪夺,为祸乡里,曾为一己私欲,居然将一户百姓满门诛杀!” “甚至还在宁县建了一座望春楼,里面养着数以百计的良家女子!全都是他暗中强掳而来!圈养楼中,只为自己风流快活!” “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朱允熥冷冷的看着二人,脸色逐渐沉了下去,厉声问道。 听到朱允熥的话,童文杰和李景隆瞬间露出了满脸惊讶,不敢相信的看向了朱元璋。 然而此时的朱元璋早已经脸色铁青,眉宇之间满是杀意。 “可是有一点本宫不明白,为何如此多的罪证,朝中上下居然无人知晓?!究竟是谁在瞒着朝廷,瞒着皇爷爷?!” “二位今日这么急着为他打抱不平,很难不令本宫怀疑,你们二人与他之间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还有外面的那些聚众而来,希望皇爷爷严惩本宫的官员,他们究竟是真的为了主持正义,还是受人指使?!” 朱允熥冷冷的看着二人,斩钉截铁的问道。 “陛下,太孙殿下所言,都是真的?” 童文杰脸色难看,拱手冲着朱元璋行了一礼,颤抖着嘴唇问道。 第九十九章 前赴后继的催命人 明和殿。 “你自己去看!” 朱元璋指了指地上的那份密档,冷冷的说道。 童文杰迟疑了一下,快步上前,将密档捡起,低头看去,紧接着脸色骤变,眉宇之间满是慌乱。 李景隆也快步凑了上去,当他看到密档中所记内容之后,同样变了脸色! “这...” “只凭这份密档,恐怕无法确认...” ... “看来童尚书打从心底里就从未信任过本宫。” 童文杰面容挣扎,迟疑着还想说出自己的质疑,不过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朱允熥直接冷笑着打断。 “这些隐秘之事,你是如何知道的?这份密档从何而来?” 朱元璋此时也看向了朱允熥,缓缓开口。 既然这些事连朝廷都瞒过去了,为何却没有瞒过朱允熥,朱元璋心里很好奇。 “不瞒皇爷爷,虽然孙儿与蔡平津之间虽无往来,但也算互相认识,也曾听闻过他的一些事迹。” “知道他仗着其父是朝中重臣,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于是便派人打听了一下,孙儿这些年在九幽界中也认识了一些朋友,经过多方查证之后,找到了这些罪证。” “身为皇孙,理应为皇爷爷分忧,铲除这种仗势欺人,目无王法的人渣败类,孙儿虽无用,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必须义不容辞!” “本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向皇爷爷禀报,不巧在教坊司中遇到此子因为一己私欲又在欺压弱小,甚至不惜处以私刑,舞妓也是人,也是我大明子民,虽身份卑微,但好歹是条人命。” “如果孙儿坐视,很可能又会有一个无辜之人死在他的手里,故而孙儿只好插手,但没想到此子不但不知悔改,无视孙儿皇族的身份,还搬出其父威胁孙儿。” “孙儿一时气急,只能先斩后奏!” “此事是孙儿考虑不周,一时冲动,还望皇爷爷恕罪。” 朱允熥大义凛然的解释着,一会儿疾恶如仇,一会儿又是深感自责,抑扬顿挫之间,把忠义的形象刻画的淋漓尽致。 听完朱允熥的话,朱元璋并没有因为朱允熥先斩后奏的鲁莽行为而置气,反倒露出了一丝十分欣慰的神情,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童文杰和李景隆却是面色凝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先不说蔡平津所犯这些罪证如果是真的,那的确死有余辜!而如果那些事都是真的,那为什么可以隐瞒这么久?其中包庇之人,可能不止蔡元培一个! 从宁县当地衙门,到京都各部,一定有很多人犯了包庇之罪!那么多的事,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如此想来,如果深究下去,不止蔡平津该死,恐怕还会有很多人会因此受到牵连! 而聚众而来的这些恳请朱元璋严惩朱允熥的官员,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包庇蔡平津的人之一! 细思极恐! 此时的朱允熥,面色沉稳,镇定自若,完全是正义的化身,整个人好像瞬间高大了不少。 那份密档,其实根本就不是他所说的托九幽界所谓的朋友打探到的,而是飞狐的杰作。 飞狐负责情报搜集,眼线遍布天下,凡朝中在册的所有官员,包括其家眷的所有履历和隐秘,都会查得一清二楚,秘密建档! 包括他所写的那部《大明志》中,有很多桥段都是从飞狐所建密档之中得来的。 “王德发!” 这时,朱元璋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再次开口。 “奴才在。” 王德发急忙上前,恭敬地应道。 此时他终于明白,为何太孙殿下明知犯了杀人之罪却依旧那么无所畏惧了,原来早就已经准备了后手。 “将这份密档交由蒋瓛,让他尽快查清真伪!” “如果确认属实,必须一查到底,朕倒要看看,这些年来,究竟有谁都在暗中包庇!” 朱元璋面色阴沉,冷冷的说道。 “遵旨!” 王德发立刻答应了一声,来到了童文杰面前,伸手索要密档。 童文杰不敢怠慢,急忙将密档交给了王德发。 王德发接过密档,立刻派人带着密档去往锦衣卫传旨。 “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紧接着,朱元璋冷冷的看向了童文杰和李景隆,沉声问道。 二人急忙躬身行礼,摇着头,谁都不敢再提出任何质疑。 事到如今,再多嘴只会惹火烧身。 “告诉外面那些人,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在此事没有查清之前,谁要是再敢提出让朕严惩允熥的异议,就按谋逆罪论处!” 朱元璋冷冷的看向了童文杰,一字一句的说道。 “遵旨!” 童文杰想都没想,直接恭敬地拱手一礼答道。 正在这时,一名小太监快步从门外走了进来。 “启禀陛下,左都御史暴昭跪在殿外,情绪激动,无论如何都要求见陛下!” 小太监躬身一礼,紧张的说道。 听到小太监的话,朱元璋的脸色越发阴沉。 童文杰也是皱了皱眉头,没想到连都察院都惊动了! 众所周知,左都御史暴昭性子刚毅,这些年来被他弹劾的朝臣没有一个能够躲过陛下责罚的! 此时他的出现,一定也是来恳请朱元璋严惩朱允熥的! “让他进来!” 朱元璋咬了咬牙,沉声喝道。 很快,左都御史暴昭便快步走入了大殿,接着扫了一眼童文杰和李景隆之后,径直来到了朱元璋近前。 不过此时的童文杰却看都没敢多看暴昭一眼,生怕一会儿暴昭在弹劾朱允熥时拉上自己一起。 而李景隆则是暗中摇了摇头,不过感觉到殿内压抑气氛的暴昭,以为时机正好,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李景隆的举动。 “微臣暴昭,参见陛下!” 暴昭冷冷的看了朱允熥一眼,恭敬地冲着朱元璋行了一礼,面无表情。 “何事?!” 朱元璋同样脸色一沉,冷冷的问道。 可是看到朱元璋的神情,暴昭却以为朱元璋是正在因朱允熥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而动怒,心里更加有了底。 “回禀陛下,太孙朱允熥目无法纪,身为太孙却当街杀人,视人命如草芥,理应废除其太孙之位!加以严惩!” 暴昭拱着手,提高了嗓音大声说道,字字掷地有声! 一旁的童文杰和李景隆不禁面露苦笑,用同情的眼神看了一眼暴昭,心中暗自摇头。 “够了!” “又来一个!” 朱元璋大手一挥,不满的斥责道。 “陛下,虽然太孙...” “住口!” “你可知他为何当众杀人?!” 暴昭愣了一下,眉宇之间闪过一抹不解的神色,还想继续开口,可是却被朱元璋直接厉声打断。 听到朱元璋的话,暴昭疑惑的看了一眼朱允熥,满脸不解。 他并不知道刚才大殿内都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朱允熥早就备好了蔡平津的罪证。 “王德发,告诉他!” 朱元璋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 紧接着,王德发就立刻将刚才密档的事一五一十的讲述给了暴昭,暴昭听完,满脸震惊,不敢相信的转头看向了朱允熥。 而此时的朱允熥,脸色已经逐渐缓和,甚至还不忘冲着一头雾水的暴昭挤出了一丝笑意。 “陛下,就算如此,蔡平津也该由律法定罪,而不是由太孙擅自先斩后奏,他自己无权处置!” “微臣怀疑太孙如此草率,或许另有私心!如果就这么轻易饶恕,微臣担心会引发朝臣不满,更会有流言蜚语对陛下不利。” 暴昭迟疑了一下,眉头紧锁,担忧的说道。 “够了!” “是谁叫你这么说的?!受何人指使?!竟如此不依不饶!” 朱元璋拿起了桌案上的一只砚台,直接砸在了暴昭的脚下,厉声喝问道。 “微臣没有受任何人指使,所言所行,皆是为我大明,更为了陛下的威望!” “还请陛下明鉴!” 暴昭摇着头,一脸虔诚的说道。 可是他的话虽然说的大声,但是底气已经明显不像刚刚入殿之时那般充足... 第一百章 老谋深算 明和殿。 “此事到此为止!” “朕累了,都退下吧!” “童尚书,别忘了朕刚才说过的话!谁要是再赖着不走,朕决不轻饶!” 朱元璋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向后殿走去。 看着突然径直起身离开的朱元璋,暴昭惊讶的愣在了原地,眉头紧锁。 而童文杰和李景隆则是一个字都不敢再多说,急忙转身离开,不过此时李景隆的眉宇之间,却蒙上了一层无法驱散的阴霾。 “暴大人来的可真是时候啊,让我猜猜,你究竟是谁的嘴替呢?” 朱允熥转头看向了暴昭,一手托着下巴,上下打量着,若有所思的说道。 “此话何意?!” 暴昭眉头紧皱,疑惑的看着朱允熥,沉声问道。 “没什么意思。” “也真的没特么什么意思,老子还以为这次你们能搞出什么新花样,结果还是不堪一击。” “暴昭暴大人是吧?我记住你了!” 朱允熥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一边转身径直向外走着,一边冷冷的说道。 暴昭愣在原地,眉头紧锁,满脸凝重,驻足良久之后才无奈的最后一个离开了大殿。 而当他来到大殿外面的时候,才发现原本跪在大殿外的那些朝臣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不知道的是,当童文杰将朱元璋的话转述给那些大臣之后,那些人便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纷纷逃离了。 ... 锦绣宫。 大殿内,朱允炆和太子妃吕氏都在等待着明和殿那边的消息,黄子澄也恭敬地站在一旁,面色稍显凝重。 太子妃吕氏双眼之间满是期待,甚至还透着一丝兴奋,为了抓住这次机会,她已经尽了全力,只为能帮儿子重新夺回太孙之位! 可是一旁的朱允炆却是始终一筹莫展,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担忧。 从一开始,他就不同意母妃利用这件事对朱允熥发难,因为总有一种直觉告诉他,这件事的背后,似乎隐藏着太多疑点。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殿外响起。 “启禀太子妃,曹国公到了!” 锦绣宫首领太监季泉佝偻着身子,快步走进了大殿,侧着身子恭敬地说道。 随着话音,曹国公李景隆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听到季泉的话,太子妃第一个站了起来,满心期待的看向了“凯旋而归”的李景隆,可是当她看到李景隆苍白的脸色之后,原本激动的心却瞬间沉了下去。 “没能成功?!” 太子妃吕氏的激动神情僵在了脸上,不甘心的问道。 李景隆叹了口气,无奈的点了点头,一脸凝重。 “怎么回事?!” 太子妃吕氏咬了咬牙,沉声问道,脸上露出了不满之色。 “陛下召见了三皇孙,三皇孙也承认是自己下令杀了蔡元培之子,户部尚书童文杰,左都御史暴昭,全都觐见了陛下,请求陛下严惩三皇孙,陛下大怒。” “原本卑职觉得一切已成定数,可是没想到三皇孙却突然拿出了一份记录着蔡元培之子近三年以来所行恶事的密档!” “上面记载了诸多罪证,无论拿出任何一条,都足够要了他的脑袋!陛下看过之后,不但没有追责三皇孙,反而怒斥了所有人,当即就派锦衣卫去核实密档之中所列罪证。” “并且还传下口谕,在事情未明之前,如若谁敢再行刁难三皇孙,就以谋逆罪论处!” 李景隆叹了口气,将发生在明和殿内的所有事一五一十的讲述了出来。 听完李景隆的话,太子妃面色僵硬,无力的坐在了椅子上,满脸的不甘。 朱允炆则眉头紧锁,冷冷的看着李景隆,双眼之中闪烁着一丝责备,似乎早就料想到了是这个结果。 “卑职无能,有负太子妃重托,日后自当赎罪。”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应该仔细想想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卑职觉得,我们的反应似乎有些过激了,陛下好像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李景隆自责了一句,接着有些担忧的分析道。 “有人露了马脚?!” 太子妃吕氏一听,脸色骤变,看了看李景隆和黄子澄,沉声问道。 “不知道,但卑职总觉得,我们好像中计了。” 李景隆摇着头,有些茫然的说道。 听了李景隆的话,太子妃吕氏和黄子澄同时脸色骤变,有些震惊。 而此时的朱允炆却突然站起了身,径直向外走去,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允炆?!你去哪儿?!赶快想想办法啊!” 太子妃吕氏愣了一下,急忙大声说道。 “孩儿说过,万事不可操之过急!可您就是不听!” “如果真的露出了马脚,现在想要弥补已经为时已晚!从现在起,不管发生什么,所有人都必须立即停止动作,尽可能和整件事撇清关系!” “不闻不问不做,就是最好的应对办法!” “剩下的,就看皇爷爷怎么做了!” 朱允炆停下了脚步,背对着太子妃吕氏,沉声说了一句,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大殿。 他有种直觉,如今发生的一切,全都是老三暗中谋划,可是他不敢相信,更不敢细想,因为如果真的是那样,自己就树立了一个很可能比四叔还要可怕的对手! 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眉头紧锁,同时陷入了沉默。 直到此时,太子妃吕氏才终于醒悟,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 明和殿。 朱元璋坐在后殿内的龙榻上,眉头紧锁,脸色阴沉。 从前殿中那场对峙结束之后,他就一直沉默到现在,就好像头顶压着一团漆黑的乌云一般,杀气腾腾。 王德发安静的候在一旁,不敢吱声。 换作从前,他好歹还会宽慰几句,提醒陛下注意龙体,可是今日却扮起了哑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王德发,你觉不觉得今日左都御史暴昭出现的太快了些?” 良久之后,朱元璋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啊?” 听到朱元璋的话,王德发愣了一下,露出了一脸茫然。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直接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有户部尚书童文杰,以及那些朕没有召见的大臣,为什么朕总觉得他们像是提前商量好的一样?” “朕这边还没问明白呢,他们就一个个的全都跑进宫来落井下石,好像巴不得允熥当场就被朕处决一样!” 朱元璋缓缓抬头看向了王德发,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问道。 “这...” 听到朱元璋的第二句话,王德发瞬间脸色苍白,无言以对。 在御前侍奉多年的他,很快就明白了朱元璋话中的意思,如果真的像陛下心中所想的那样,今日那些朝臣的所作所为,就是受人指使! 什么样的缘由才会引起那么大的场面?! 除了争储夺嫡,还能是什么?! 可是这种事,无论他说多少,怎么说,都是犯了大忌! 所以他只能装傻! “朕还没打算怎么样呢,只是想要弥补允熥一些,他们这就坐不住了?!” “哼!他们是不是觉得朕年纪大了,什么都看不透了?!” 朱元璋一边沉思着,一边冷冷的说道,脸色阴沉的吓人。 王德发站在原地,偷瞄了一眼朱元璋的脸色,噤若寒蝉。 “传朕口谕!让蒋瓛暗中查一下,看看今日之事,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搞鬼!朕倒要看看,谁敢借着此事打压允熥!” 朱元璋沉思片刻之后,冷冷的说道。 “遵旨!” 王德发闻言,立刻恭敬地答应了一声,迅速前去传旨,不敢有丝毫怠慢。 朱元璋坐在龙榻之上,眯了眯眼睛,不怒自威。 其实他的心中已经猜到了九分,但在没有实证之前,还是不愿意相信。 可是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却突然快步走了进来... 第一百零一章 蔡家的结局 明和殿。 “启禀陛下,刑部尚书蔡元培在外求见陛下。” 小太监一边行礼,一边小心翼翼的说道。 今日的明和殿内外,所有人都如惊弓之鸟一般,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日小了许多,好像生怕触了什么霉头。 听到小太监的话,原本脸色已经逐渐开始缓和的朱元璋突然又沉下了脸色,摆了摆手,示意宣蔡元培觐见。 说来他也奇怪,本应该是第一个进宫告状的蔡元培,却是姗姗来迟,成了最后一个来的人。 很快,刑部尚书蔡元培便快步走入了后殿,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像是一夜之间白了头。 丧子之痛,换作任何一个父亲,恐怕一时之间都无法接受,何况蔡元培还是老来得子,十分不易。 不过此时看着由于丧子之痛而萎靡不振的蔡元培,朱元璋的脸上却没有流露出半丝同情。 “微臣蔡元培,参见陛下。” 蔡元培一边行着礼,一边哭丧着脸跪在了地上,满脸痛苦。 “何事?!” 朱元璋直勾勾的看着蔡元培,沉声问了一句。 明知故问。 果然,听到朱元璋这句话的蔡元培不由得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了朱元璋,瞬间老泪纵横。 “启禀陛下,您可得为老臣做主啊!” “您是知道的,老臣好不容易生了一个儿子,老来得子,本就是上天眷顾,可是如今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惨死于太孙殿下之手!” “如果陛下不能给老臣一个说法,老臣今日就跪在这里不起了!” 蔡元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着,脸上满是沉痛之色。 “在你之前,已经有很多人来为你儿子伸张正义了,但全都被朕打发走了,可朕不明白的是,你为何偏偏是最后一个出现的?” “莫不是心中有愧,自知你儿子是罪有应得?” 朱元璋冷冷的看着蔡元培,面无表情的问道。 “陛下,冤枉啊!” “老臣只是听闻犬子惨死,一时悲痛,晕厥了而已,醒来之后就匆匆入宫了啊!” “犬子虽顽劣,但只是平日里不务正业而已,罪不至死啊!” “难道就因为行凶者是当朝太孙吗?” 蔡元培愣了一下,紧接着再次哭诉着说道,满脸的委屈。 “放肆!” “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当朕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既然知道得子不易,平日里就该好好教导,可你教出个什么东西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 “你还想包庇他到几时?!” 朱元璋拍案而起,愤怒的瞪着蔡元培问道。 “陛下,您这是何意?!” 蔡元培愣了一下,茫然的问道,脸上布满泪痕,从进入大殿之后哭泣就没停过。 朱元璋满脸愤怒,当下就将那份密档之中所列的罪证随便摘了几条说了出来。 听完朱元璋的话,蔡元培浑身一震,面如死灰,虽然眼眶中依旧满是泪花,却再也哭不出来了。 “朕已经派锦衣卫去查了,一旦确认以上罪证全部属实,别说你儿子了,连你自己都逃不过!” “三年来,那些恶事,一桩桩,一件件,你敢说你毫不知情,你敢拍着胸脯说不是你从中包庇?!” “否则怎么可能瞒得住那么多人!而且还瞒了那么久!蔡元培!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罔上!真的是太令朕失望了!枉费朕平日里那么信任你!” 朱元璋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蔡元培,愤怒的斥责道。 不得不说,蔡元培上任刑部尚书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不辞辛劳,所言所行都被朱元璋看在眼里,所以渐渐得到了重用,十分受朱元璋器重。 可是朱元璋万万没有想到,蔡元培为了那个不成气候的儿子,居然利用职务之便知法犯法,欺上瞒下,纵容自己的儿子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蔡元培面如死灰的坐在地上,任凭眼角的泪水不停地滴落,却是一句辩解都再也说不出口,原本充满丧子之痛的脸上,此时已经满是自责和懊悔。 “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朱元璋看着沉默不语的蔡元培,迟疑良久,再次开口问道。 “老臣...” “无话可说...” 蔡元培哭丧着脸,喃喃自语着说了一句,看起来似乎已经生无可恋。 他这一句话说出口,其实相当于已经承认了儿子所犯的那些恶事! “来人!” 朱元璋叹了口气,沉声说了一句。 听到话音,羽林卫大统领郭英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刑部尚书蔡元培,育子无方,玩忽职守,本该重罚,但念及多年来对朝廷忠心不二,其子也已伏法,故而饶其性命,撤去刑部尚书一职,发配边疆!” 朱元璋最后看了蔡元培一眼,迟疑了一下,转身背对着痛不欲生的蔡元培,一字一句的说道。 “遵旨!” 郭英愣了一下,急忙恭敬地答应了一声。 而此时跪在地上的蔡元培,整个人几乎已经垮了,耷拉着脑袋,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紧接着,郭英便亲手取下了蔡元培的官帽,然后下令手下直接架起了浑身瘫软的蔡元培,拖着向殿外走去。 朱元璋闭上了眼睛,眉宇之间似乎闪过了一丝无奈。 “陛下...老臣错了...” “您的恩德,只能等老臣下辈子再来还了...” 这时,蔡元培充满悔恨的话音隐约从殿外传了进来。 他是个好官,但也正是因为他的位高权重,才让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 ... 流离宫。 此时的后殿内,正值歌舞升平之时,朱允熥慵懒的躺在床榻上,几名紫衣婢女嬉笑着服侍在一旁,各司其职。 朱允熥一手端着一只酒杯,一手搂着一名紫衣婢女,正在饶有兴致的欣赏着歌舞,嘴角带着一丝惬意的微笑。 紫宁和琉璃分别坐在床榻两侧。 对于眼前这番场景,紫宁早就习以为常,可是琉璃却是坐立难安,尤其是看到朱允熥脸上的那抹陶醉的神情之时,脸上时不时的会闪过一丝紧张。 或许她是在担心,自己终有一日也会像那些紫衣婢女一样,成为朱允熥的“玩物”。 因为从她被救回来的时候她就知道,朱允熥救她,就是因为垂涎她的美色,当时包厢中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而更重要的那个一个字的原因,她实在羞于启齿。 她不知道自己今后会有什么样的遭遇,或许,只是从一个虎口脱离,却又进入了另一个同样无法脱离的狼窝。 正在这时,脚步声响起,红鸢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红鸢去而复返,朱元璋坐起了身,叫停了正在翩翩起舞的婢女,摆手示意所有紫衣婢女全都退了下去,然后换上了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此时的他,跟刚才那个沉浸在享乐当中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不同的两个人。 或许是因为他的骨子里,还残留着“朱允熥”原本的那丝纨绔习气。 紫宁也起身带着琉璃缓缓离开了大殿,不过琉璃在离开之前还是忍不住多看了朱允熥一眼,看着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朱允熥,眉宇之间闪过了一抹疑惑。 “怎么样?” 朱允熥看向了红鸢,随口问道。 “刑部尚书蔡元培已经去过明和殿,羽林卫传出消息,陛下不但严厉斥责了蔡元培,还直接撤了他的尚书之职,蔡家一家老小,全部发配充军!” 红鸢拱手一礼,恭敬地说道。 听到红鸢的回答,朱允熥挑了挑眉毛,不由得露出了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冷笑。 原本杀蔡平津只是他一时兴起,并非在京都这盘棋局谋划之中,不过就在蔡平津死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就突发奇想,既然顶着一个杀人的罪名,那就不如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搅一搅京都的这一池水! 他想看看,究竟会有多少人自己跳出来! 只要这个时候有人敢跳出来,那就会不自觉的落入这个圈套,到时候不用他刻意挑唆,以朱元璋多疑的性格,一定会将整件事和争储夺嫡联系在一起! 而以他的推断来看,最坐不住的,一定是锦绣宫里的那两位! 即便朱允炆能沉得住气,那个恶毒的女人绝对不会错失这一次机会... 第一百零二章 火眼金睛 流离宫。 “还查到了什么?” 朱允熥略作迟疑之后,看着红鸢,继续问道。 “有一件事,殿下绝对想不到。” 红鸢笑了一下,饶有深意的看着朱允熥,故意卖着关子说道。 “哦?关于什么的?让本宫猜猜?” 朱允熥不以为意的看着红鸢,来了兴致。 “左都御史,暴昭。” 红鸢缓缓答道。 “他是锦绣宫的人。” 朱允熥听到暴昭这个名字,有些无聊的随口说道,原本生出的兴致也瞬间觉得索然无味。 “您怎么知道?!” 红鸢愣了一下,惊讶的看着朱允熥。 “因为他太急了!” “以童文杰为首的群臣已经在恳请皇爷爷严惩本宫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之罪,他明明看到了,也能猜得到那些人是因何聚集在明和殿的。” “可他还是不管不顾,不但谏言让皇爷爷废了本宫的太孙之位,甚至言语之间意图逼着皇爷爷处死本宫!” “试想一下,如今在这京都之中,盼着本宫一命呜呼的,恐怕只有那个恶毒的女人了!” 朱允熥冷笑了一声,耐心的解释道。 “他是太子妃的人?!” 红鸢愣了一下,惊讶的问道。 原本她查到暴昭与锦绣宫有关之时,以为暴昭是朱允炆的人,没想到却是听命于太子妃吕氏。 “不然呢?” 朱允熥笑着点了点头。 “一介女流,她是如何能操控朝臣的?何况还是一位左都御史?!” 红鸢有些感慨地说道。 “你错了!” “在这宫墙之内,最会这般阴损手段的,是女子而非男子,永远不要小看一个为了权力而奋力向上爬的女人!” “在本宫心中,太子妃比朱允炆更难对付,因为朱允炆性子使然,让他做事都会有章可循,但是那个女人不一样,她是疯的!” “为了搞垮本宫,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朱允熥眯了眯眼睛,冷冷的说道,对于太子妃吕氏的厌恶之情,直接溢于言表,毫不掩饰。 听完朱允熥的回答,红鸢不由得有些头皮发麻,想起之前太子妃吕氏派吕家门客当街刺杀殿下的事,心中的那股隐藏的杀意再次浮现。 “别着急,先留着她。” “有这么一个做事不计后果的女人,继续玩下去才有意思,再等等,等她犯的错越来越多,让皇爷爷对他们母子彻底失望之后,才是除掉她的时候!” 朱允熥发现了红鸢眼神中的杀意,笑着叮嘱了一句,脸上竟然流露出一丝期待。 “是。” “殿下,除此之外,锦衣卫也已经开始暗中调查童文杰等一众朝臣和暴昭等人的意图,或许陛下也已经从中发现了什么。” 红鸢拱手答应了一声,随即补充道。 “意料之中的事,皇爷爷不傻,自然能够看出端倪。” “这几年皇爷爷虽然嗜杀成性,为了扶朱允炆上位杀了不少人,可他们似乎只记得皇爷爷杀心重,却忘了他是怎么坐上那把龙椅的!” “若论权谋,皇爷爷是他们的祖宗!” 朱允熥撇嘴一笑,不屑的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话,红鸢也赞成的点了点头。 若不是因为如此,殿下也不至于处心积虑谋划了整整三年才开始有所动作。 “不过,即便蒋瓛能查到一些什么,恐怕也不会跟皇爷爷实话实说,其实以童文杰为首的那些朝臣倒也没什么,毕竟本宫名声在外,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会有人站出来抵制!” “无论他们中究竟有多少人是锦绣宫暗中授意,皇爷爷都没办法严惩,总不能收拾掉所有人。” “但是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总得让他们付出点代价,让他们长长记性,也得给那个女人提个醒,让她收敛一点,别太过分,别以为本宫的手里没有刀!” 朱允熥一边思索着,一边淡淡的说道。 “殿下的意思,蒋瓛会瞒着陛下?” 红鸢有些惊讶的问道。 “至少不会说整件事都是锦绣宫暗中授意!只会把责任全都推到那些朝臣的身上!” “因为蒋瓛已经和太子妃勾结!” 朱允熥眯了眯眼睛,冷笑着说道。 听到朱允熥这句话,红鸢再次震惊,因为此事不但飞狐没有查到,连宫中各处的眼线都没有发现。 “殿下是如何得知?” 红鸢惊讶的追问了一句。 “你想想,吕家门客为什么会突然不顾一切当街刺杀本宫?” 朱允熥看着红鸢,饶有兴致的问道。 “因为殿下抢走了二皇孙的太孙之位?!” 红鸢思索着,紧接着迟疑着问道。 “可是本宫遭遇刺杀之时,距离册立太孙之期不过三日,为何吕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调集众多高手?!” “而且从动手的时机,地点,所有的一切都计划十分周密,为什么会这样?合理吗?” 朱允熥看着红鸢,一边分析,一边反问。 “因为吕家早就知道了殿下要被立为太孙!而且早在中秋夜宴之前就已经知晓!所以他们早已经开始暗中谋划这场刺杀!” 红鸢眼前一亮,大声说道。 “继续。” 朱允熥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抬手示意了一下。 “吕家中人并未有人在朝为官,即便有,也不会知道陛下要立殿下为太孙的事,因为在宣布这件事之前,知道的人只有当日在流离宫的那几人!” “既然吕家不可能知道,那唯一有可能将这个消息告诉吕家的,就是太子妃!” “可是太子妃也不可能知道内情,所以一定是当日那几人之间有人告诉了太子妃!所以!那个泄露消息的人,就是蒋瓛!” 红鸢思索着,接着恍然大悟,睁大了双眼说道。 “全对!” 朱允熥满意的点着头,赞许的说道。 而此时红鸢的双眼之中此时却再次满是崇拜,这些事她一直没有细想过,没想到眼前的殿下早就洞察了一切。 “既然如此,本宫总该敲一敲山,震一震虎了,也好给蒋瓛提个醒,别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本宫不管他与谁勾结,但别试图挡本宫的路,否则,本宫动动手指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朱允熥一边思索着,一边冷冷的说道,双眼之间闪过了一抹杀意。 他心里清楚,蒋瓛虽与太子妃暗中勾结,但是说到底,蒋瓛效忠的人,依旧还是朱元璋,不可能是别人。 只不过,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皇帝身边的爪牙,蒋瓛自然也要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而他跟在朱元璋身边多年,自然知道朱允炆就是朱元璋心中储君的第一人选,所以才会向太子妃示好,也是在为自己的前程铺路。 毕竟,有句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与众不同的位置,蒋瓛自然想一直坐下去。 “殿下准备怎么做?” 红鸢一脸期待的看着朱允熥,缓缓问道。 “既然都察院都插了手,那就只好拿暴昭开刀了!” “都察院肩负监察、弹劾百官之责,本该是皇爷爷最信任的衙门,可是当中却有人暗中与皇室中人沆瀣一气,是非黑白不分,本宫自然要为皇爷爷清理门户!” 朱允熥思索着,缓缓说道。 “殿下要亲自去向陛下禀明?” 红鸢有些疑惑的追问道。 “此事本宫不能明着插手,否则只会招来皇爷爷的猜疑。” “你想办法让宫中的眼线将暴昭被锦绣宫收买的事告诉羽林卫大统领郭英,记住,不要直接相告,要让他无意中听到,一定要不留痕迹。” 朱允熥顿了一下,淡淡的说道。 “是!” 红鸢闻言,眼前一亮,急忙躬身答道。 众所周知,郭英是朱元璋的死忠,如果他一旦知道了这件事,一定藏不住,势必会转述给朱元璋。 “等着瞧吧,好戏才刚刚开始,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朱允熥面带笑意,饶有兴致的说了一句。 红鸢看着胸有成竹的朱允熥,藏在心底的那根心弦不知不觉间被再一次掀动... 第一百零三章 意料之外的结局 锦绣宫。 夜幕下,明月当空,皎洁的月色洒在花草山木之上,形成了一幅别样的景色。 朱允炆独自一人在后花园内踱着步子,可他并没有心情去欣赏此时的美景,而是眉头紧皱,脸上满是惆怅。 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种种,几乎每一件都在他的意料之外,好像所有的事都已经失去了控制。 而造成这一切的根本原因,就是那个被自己从小护着的弟弟突然之间的崛起。 他试想过很多人会成为自己立储之路上的阻碍和对手,可偏偏这个弟弟是他最没有想到的人。 对于这个弟弟,他甚至已经开始觉得陌生,因为他太了解这个弟弟是个怎样的人,然而随着这一切的连续发生,他才意识到,其实自己从一开始就看错了。 究竟是何等的坚韧,才能让一个人隐忍十几年,甘心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令所有人唾弃和厌恶的废物纨绔?! 他想不通,而且越想越忌惮。 正在这时,脚步声传来,李景隆由远及近,快步而来。 听到脚步声,朱允炆侧头瞟了一眼,脸上闪过了一丝不快,没有理会。 “殿下。” 李景隆来到近前之后,拱手行了一礼。 他已经察觉到了朱允炆对自己的冷淡,眉宇之间不由得闪过了一丝挣扎。 朱允炆没有回应,更没有转身,背负着双手,无精打采的看着花园内一根被风折断的树枝,在晚风中不屈的摇曳。 在他的眼中,这根树枝就好像是那个十年磨一剑的弟弟,又像是如今接连遭遇挫折的自己。 究竟是凋零还是重生? 他不确定。 “启禀殿下,卑职收到消息,刑部尚书蔡元培已被陛下撤去尚书一职,举家发配边疆...” 李景隆迟疑了一下,拱着手,恭敬地说道,面色凝重。 听到李景隆的话,正在沉思当中的朱允炆脸色骤变,立刻回身看向了李景隆,一脸的不敢相信。 “怎会如此?!” 朱允炆看着李景隆,一脸震惊的问道。 “陛下遣散众臣之后,蔡元培因丧子之痛晕厥后姗姗来迟,在陛下面前痛斥三皇孙,为其子鸣冤,可是他并不知道,三皇孙已经交给陛下一份其子为恶民间的密档。” “在陛下追问之后,蔡元培无力辩解,最终引得陛下盛怒,当即撤职,若不是念在多年辅佐之功,恐怕不只是发配充军那么简单了。” 李景隆无奈的叹了口气,缓缓答道。 听到李景隆的回答,朱允炆无奈的叹了口气,没想到一部尚书,居然一夜之间就此陨落,不但丧子丢官,还被举家发配边疆。 原本蔡元培能力相当,是他一直想收入麾下的良臣,可是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局。 说起来,蔡家遭此劫难,怪只怪养了一个不堪大用的儿子,而且偏偏惹到了老三。 对此,朱允炆也只能无奈摇头,为此惋惜。 “另外,陛下的确已经开始怀疑今日群臣觐见背后的意图,已经命令锦衣卫彻查此事。” 李景隆顿了一下,有些担忧的说道。 此事毕竟与锦绣宫有关,一旦真的查到什么,万一陛下怪罪下来,到时候恐怕很难说得清楚。 “如果是让锦衣卫调查的话,那应该不会有事,蒋瓛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倒是你,为什么老三杀了人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向本宫禀报,反而去找了母妃?!” “如果本宫事先知道,或许就可以阻止母妃,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被动!” 朱允炆沉思着说了一句,紧接着一脸不满的看着李景隆,沉声问道。 “卑职知错!” 李景隆脸色骤变,急忙跪在了地上,满脸自责。 “你明知道母妃对老三深恶痛绝,做事难免冲动,为何还要如此?!” 朱允炆眉头紧锁,不满的说道。 “都怪卑职愚钝,但卑职当时的确以为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可是担心殿下依旧狠不下心,生怕耽误了最佳时机,所以才瞒着殿下,告诉了太子妃。” “现在想来,的确是卑职考虑不周,都是卑职的错,请殿下责罚!” 李景隆自责的低下了头,痛心疾首的说道。 “罢了,事到如今,即便严惩于你,又有何用?!” “本宫只希望这件事尽快结束,切莫因为这一步之差将整个锦绣宫牵扯其中。” “希望你记住这次的教训,往后不要再瞒着本宫自作主张!” 朱允炆无奈的摆了摆手,认真的看着李景隆,沉声说道。 “是!” 李景隆松了口气,急忙拱手恭敬地答应了一声。 事件发展至今,他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弥补。 说到底,他和很多人一样,也只不过是在为自己的前程寻求一线机会,因为只有朱允炆成为储君,他过去所做的一切努力才不会白费。 ... 萧府。 夜深人静。 箫焕独自坐在正厅之中,眉头微皱,神色凝重。 因为那日朱允熥当街遭遇刺杀一事,他这两天一直带着金吾卫在城中搜查着逆党的踪迹。 虽然他心里十分清楚,刺客根本就不是逆党,但是为了配合朱允熥,他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忙碌了一整日,刚刚才从衙门回到府中,面对桌上的酒菜,一时之间提不起任何食欲。 不过原因并不是由于太过疲惫,而是当他不久之前刚刚得知,刑部尚书蔡元培不但被罢了官,而且全家都被发配充军。 他开始后悔为了保全自己而没有选择插手蔡元培之子被杀一事,原本当时他也以为三皇孙这次可能凶多吉少了,可是没想到事情转变的居然如此之快。 如果自己的心思一旦被三皇孙看穿,那自己希望萧家从此崛起的愿望可能也将就此破灭。 其实无论他插手与否,这件事都是有利有弊,只不过他做出了对自己,对萧家来说最稳妥的一种选择。 可或许正是因为这一选择,会让他失去三皇孙这棵大树的庇护。 “爹?!” 正在这时,脚步声传来,箫灵儿板着脸从门口走了进来。 听到话音,箫焕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径直而来的女儿,咳嗽了一声,收回了思绪,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可是此时美酒下肚,却品尝不出任何醇香,反而有些苦涩。 “您怎么了?” 察觉到父亲神色变化的箫灵儿迟疑了一下,犹豫着问道。 “没事!” “这么晚了,为何还没歇息?” 箫焕摇了摇头,沉声问道。 “哦,女儿听说您回了府,所以特意过来问您一件事。” “外面的传闻是真的?” 箫灵儿顿了一下,想起了自己的来意,直勾勾的看着箫焕,轻声问道。 “什么传闻?” 箫焕面露疑惑,反问了一句。 “女儿听说三皇孙在教坊司因为一名舞妓与刑部尚书之子发生了冲突,并且为了那名舞妓直接杀了个尚书之子?!” “还把那名舞妓带回了流离宫?!” 箫灵儿皱起了眉头,认真的问道,脸上逐渐流露出一丝不满。 听到女儿的问话,箫焕忍不住眉头紧锁,深吸了一口气,没有作答。 “爹?女儿在问您话呢!” 箫灵儿看父亲不吱声,提高了嗓音。 “不该你打听的事就不要瞎打听!三皇孙做事,何时轮到你干涉了?!” 箫焕不满的瞪了女儿一眼,有些不满的斥责道。 对于今日的事,他实在不想多说,因为他本就肠子都悔青了。 可是看到父亲的反应,箫灵儿心中顿时已经明白,外面的传闻的确是真的。 只不过,她以为此刻父亲脸上的凝重,也是在为那名舞妓的事而感到生气... 第一百零四章 暗藏玄机 萧府。 “传闻都是真的,对吧?!” 箫灵儿咬了咬嘴唇,带着点不甘心的问道。 “无论是不是真的,此事都轮不到你操心,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男人喜欢喝花酒再正常不过,只要他今后能对你好就可以了。” “再说了,现在你应该关心的,不是那名舞妓,而是他!” “因为他杀了刑部尚书之子,现在满朝文武都对此颇有微词,要不是陛下明察秋毫,说不定他就惹了大麻烦!” “不过就算这件事到此为止,保住了他的太孙之位,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为父总觉得,锦绣宫似乎要对他动手了。” “或者说,很可能已经动手了!” 箫焕皱着眉头,一开口似乎就很难停下来,听得一旁的箫灵儿一头雾水。 “其他的事我不关心!也不想知道!” “我只是看不惯他那副色眯眯的嘴脸!想不到他即便坐上了太孙之位,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堪大用!” “这就是您为我找的归宿?!” 箫灵儿轻哼了一声,一脸埋怨的看着箫焕抱怨着,紧接着不等箫焕再说什么,直接转身向外走去。 堵在心口处的那股烦闷,已经渐渐让她喘不过来气。 她甚至已经后悔在朱允熥遭遇刺杀之时奋不顾身去挡那一刀了! 可是当听到有人要对他动手之时,眉宇之间还是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担忧,虽然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承认。 看着女儿气鼓鼓离开的背影,箫焕欲言又止,最终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思索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应对。 ... 次日。 明和殿。 奉旨调查蔡平津那份密档的蒋瓛很快就查清了一切,马不停蹄的回宫复命。 “启禀陛下,据微臣连夜彻查,已经确定,太孙殿下所交密档之中记录的蔡平津所犯罪证,全部属实,人证、物证都已集齐!” 蒋瓛来到朱元璋近前,一边行礼,一边拱手奉上自己的奏报。 王德发闻言,急忙接过,恭敬地交给了朱元璋。 可是朱元璋却连看也没看一眼,直接丢在了桌案上,因为在这份奏报呈上来之前,蔡元培一家已经于今日一早被发配边疆,离开了京都。 昨夜质问蔡元培之时,他已经确认了那份密档的真实性,此时也已经没有看的必要了。 “还有呢?!” “朕让你查那些聚众而来的朝臣背后是否有人指使,可有结论?!” 朱元璋看着蒋瓛,沉声问道。 因为此事,他几乎一夜都没怎么合眼。 “回禀陛下,经微臣暗查之后,发现那些谏言严惩太孙殿下的,或多或少都和在外的藩王有些关联,多数与秦王、晋王、燕王之间的关系较近。” “不过应该并非受三王指使,因为事发突然,三位亲王远在京都之外,不可能远隔千里之外对他们授意。” “依微臣之见,那些朝臣或许只是跟过去一样,依旧觉得三皇孙不该坐上太孙之位,故而不约而同站了出来,想要联合抵制,迫使陛下改变主意。” 蒋瓛拱着手,恭敬地答道。 “哼!这还用他们亲自下令吗?!出了这样的机会,自然有人替他们出面,这一点朕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就没有与锦绣宫交好的人吗?!” 朱元璋冷哼了一声,接着话锋一转,沉声问道。 “据微臣所查结果来看,并没有。” 蒋瓛摇着头,肯定的答道。 “户部尚书童文杰呢?!他是谁的人?!” 朱元璋继续追问。 “童文杰向来独来独往,与各方之间都没什么来往,并未查到其与谁交好。” 蒋瓛肯定的答道。 听到蒋瓛的回答,朱元璋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总算听到了一点值得高兴的事。 童文杰和蔡元培一样,本是他最倚重的臣子之二,原本想着在等自己退位之后,有他们二人辅佐新君,必定事半功倍,没想到却在一夜之间折损了其中之一。 “不过,经微臣探查发现,左都御史暴昭跟刘三吾的私交不错,昨夜暴昭突然赶来弹劾太孙殿下,言辞犀利,或许是因刘三吾之死而迁怒太孙殿下,想要伺机报复。” 蒋瓛犹豫了一下,再次拱手一礼,恭敬地说道。 “当真?!” 朱元璋听到这话,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厉声喝问。 “千真万确。” 看到朱元璋动怒,蒋瓛急忙用力的点了点头。 “身为左都御史,居然公报私仇,简直岂有此理!” “传朕旨意,立即将暴昭缉拿,严加审问!” 朱元璋阴沉着脸,沉声说道。 “遵旨!” 蒋瓛恭敬地答应了一声,立刻出宫,带着锦衣卫直奔都察院。 很快,暴昭就被锦衣卫直接从都察院带走,当即就入了锦衣卫诏狱,随后在诏狱没有扛多久就已全部招认。 短短一日之内,先是一个刑部尚书,紧接着又是一个左都御史,全都被废! ... 羽林卫大营。 郭英正在校场之上巡视,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两名手下交头接耳,不知道在偷偷议论着什么。 “你们两个!过来!” 郭英皱了皱眉头,冷冷的看着那二人,厉声喝道。 那二人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立刻来到了近前。 “鬼鬼祟祟的,聊什么呢?!” 郭英冷冷的看着二人,沉声问道。 “禀报大统领,没什么...” “只是刚才巡逻时,偶然从明和殿那边听到了一些消息,觉得有些惊讶,就随便聊了几句。” 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苦笑了一下,紧张的答道。 “什么消息?!说来听听!” 郭英沉着脸,一脸不满的说道。 “听闻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暴昭,昨夜因为替已故的刘三吾公报私仇,意图对付太孙殿下,于是进宫弹劾太孙殿下,恳请陛下严惩。” “不过陛下知道内情之后,已经撤了暴昭的官职,恐怕无法再从锦衣卫诏狱中活着出来了。” 那人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道。 听到手下的回答,郭英忍不住眉头紧皱,神情复杂。 稍作愣神之后,郭英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突然转身快步向大营外走去。 “诶?大统领,您去哪儿?” 手下见状,不由得愣了一下,忍不住疑惑的问道。 “再多管闲事,小心本统领军法处置!” 郭英冷冷地丢下了一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大营,直奔明和殿而去。 ... 明和殿。 “有事?” 正在阅读《大明志》下半部的朱元璋抬头看了一眼匆匆忙忙赶来的郭英,疑惑的问了一句。 “回禀陛下,微臣有事奏报。” 郭英迟疑着,拱手答道。 “说吧,朕听着呢。” 朱元璋点了点头,一边说着,一边继续低头看向了手里的《大明志》,嘴角带着一丝轻笑,似乎正看到了有趣之处。 “陛下,微臣昨夜值守宫城之时,无意间听到了一个消息,左思右想之后,还是觉得应该告诉陛下。” 郭英犹豫了一下,恭敬地说道。 “你听到了什么?” 朱元璋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疑惑,饶有兴致的抬头看向了郭英,缓缓问道。 “太孙殿下在教坊司杀人之后不久,有人在锦绣宫附近见到了左都御史暴昭。” “据说,当时太常寺卿黄子澄也在场,二人之间似乎在秘密交谈什么,形迹有些可疑。” 郭英顿了一下,思索着说道。 “你说的是真的?!” “你从何人口中听来的?!” 朱元璋听完之后,先是一愣,紧接着脸色骤变,沉声问道。 一旁的王德发也同时变了变脸色,作为宫中的老人,他当然知道这件事的背后究竟预示着什么... 第一百零五章 运筹帷幄 明和殿。 “从司礼监中的一名小太监口中听来,微臣觉得蹊跷,便追问了几句,发现他也是从别的宫女口中听来的。” “为了确认真伪,微臣本想追根溯源,找到是谁亲眼所见,不过最终还是没能探查明白。” “或许只是那些人道听途说,是微臣多嘴了。” 听到朱元璋的质问,郭英一边解释着,一边观察着朱元璋的神情,当他看到朱元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之时,急忙话锋一转说道。 其实原本他并没有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朱元璋,因为身为羽林卫大统领,不得掺和朝中任何事宜,可是当他听闻暴昭是为刘三吾公报私仇被下诏狱之后,觉得有些蹊跷,这才决定将这件事向朱元璋禀明。 “什么道听途说!如果不是真的有人看到,怎会空穴来风?!” 朱元璋阴沉着脸,冷冷的说道,双眼之中逐渐蒙上了一层冰冷的杀意。 郭英没敢再多说什么,恭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今日这事做的究竟是对是错。 “好了,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良久之后,朱元璋摆了摆手,示意郭英退下,脸上的怒意也已经开始逐渐褪去。 郭英答应了一声,胆战心惊的缓缓退出了大殿。 朱元璋叹了口气,靠在了龙榻上,再也没心思看手里的书,眉头微微皱着,思索着该如何抉择。 他相信郭英,知道郭英不会撒谎。 而一旦确认郭英说的是真的,那么暴昭昨夜前来,并非什么所谓的为刘三吾公报私仇,而是受人指使,趁机落井下石! 黄子澄是锦绣宫的人,那真正指使暴昭的,便是锦绣宫! 想通这些之后,朱元璋的脸色越发的开始变得凝重。 他有些不确定背后指使暴昭的人究竟是那个二孙儿,还是他的母妃!如果是太子妃,倒也没什么,一旨令下打入冷宫便可! 可万一是那个二孙儿,那就是公然争储夺嫡之过!一旦事情败露,他只能严惩! 一旦如此,那二孙儿很可能就不再是太孙候选!可是如今他还并未确定谁才是储君之位的最佳人选!一旦最终两位孙儿都无法继承大统,那皇位就只能交给自己的那几个儿子! 真到了那时,那几兄弟一定会争得头破血流! 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情形! 心里盘算着这些,朱元璋的眉头渐渐紧锁,一时之间实在很难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王德发看到朱元璋愁眉不展,小心翼翼的上前更换了热茶,不敢打搅。 “你觉得朕应该怎么解决此事?” 可是这时朱元璋却突然开了口,一脸认真的看着王德发。 “啊?!” “陛下恕罪,此事奴才怎敢信口开河,您就饶了老奴吧...” 王德发愣了一下,顿时露出了满脸惶恐,躬身行了一礼说道。 “朕只是随口一问,你也随口一说,恕你无罪。” 朱元璋轻哼了一声,沉声说道。 “这...” “依老奴之见,朝纲稳固最为重要,其他的,陛下可以容后慢慢想。” 王德发犹豫了片刻,拱手一礼,小心翼翼的答道。 听到王德发的回答,朱元璋面色一怔,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紧接着嘴角突然闪过了一丝饶有深意的笑意,然后端起了面前的茶杯,轻抿了一口,似乎一瞬间已然豁然开朗。 “传旨!” 紧接着,朱元璋放下了茶杯,沉声说了一句。 王德发闻言,急忙躬身站好,侧耳聆听。 “左都御史暴昭,公报私仇,包藏祸心,罪无可恕,立斩不赦!” 朱元璋眯了眯双眼,冷冷的说道,眼神中再一次闪过了一抹杀意。 “遵旨!” 王德发面不改色,恭敬地答道。 不愧是在御前服侍多年的老人,虽然嘴上谦虚,可是他的确称得上最懂朱元璋心思的人!知道朱元璋如今想要的局面是什么! “还有,蔡平津所犯之罪既然全部查实,那些包庇他的官员,情节严重者,随之处斩,情节较轻者,罢去官职!发配充军!以儆效尤!” 紧接着,朱元璋脸色阴沉,又补充了一句。 “遵旨!” 王德发闻言,不由得吃了一惊,不过表面上却云淡风轻,恭敬地答应了一声,立刻前去拟旨。 一个时辰之后,左都御史暴昭,连同曾经包庇蔡平津的大小十几名官员,同时被斩首示众! 消息一经传开,整个京都再次震动! 谁也不曾想到,一次教坊司争风吃醋下的激情杀人,居然一夜之间牵扯出了这么多条人命!而且朝中一日之间连续折损了两名重臣! ... 流离宫。 后殿书房内,朱允熥饶有兴致的站在书案前,手里拿着笔,正在纸上肆意挥洒着,为了多赚点银子,他几乎想破了脑袋,将自己记忆中所有能想到的好词好句都写了下来。 经过教坊司一事之后,虽然他看似犯下了杀人罪,可是洪武书局和蜜雪冰阁的生意却越发的火爆了,无奈之下,只能临阵磨枪,多存些字帖。 紫宁默默地陪在一旁,满脸笑意的为朱允熥研着磨,每日清点账目和银两,似乎已经成了她最开心的事。 有一次她在兴起之时突然冲着朱允熥说了一句,称自己爱财,可并不贪财,之所以看着那么多真金白银运到流离宫,其实是在为殿下开心,并且扬言,要好好攒钱,将来帮助殿下将洪武书局和蜜雪冰阁在全天下都开设分号。 对此,朱允炆不置可否,虽然他这么做并非真的为了赚钱,但能看到紫宁如今这么开心,他心里也十分欣慰,毕竟过去的十几年,她在“朱允熥”身边没少吃苦。 “殿下,奴婢看您最近出字帖的速度已经不像当初那么顺畅了,想必已经快要词穷了吧?” “既如此,为何您不写诗呢?以您的文才,完全可以吟诗作对啊。” 紫宁看着将毛笔含在嘴里皱眉沉思的朱允熥,突然灵机一动,好奇的说道。 “那是大招,现在还不是展露的时候,本宫若是一旦提笔作诗,那这天下的读书人,恐怕从此以后都不敢作诗了!” 朱允熥撇嘴笑了笑,胸有成竹的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紫宁愣了一下,忍不住抿嘴笑了笑,在她心里,只觉得殿下是在吹牛,不过她并不在意。 然而她并不知道,终有一日她将因自己此时的这种想法而无比羞愧。 正在这时,脚步声传来,红鸢回到了流离宫,径直走进了书房。 也许是听到朱允熥刚才的话,不由自主的翻了个白眼。 “有消息了?” 听到脚步声,朱允熥抬头看了一眼,笑了笑问道。 “嗯。” 红鸢看了一旁的紫宁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并未多说。 “好了,写了那么久,手都麻了,歇一会儿吧,正好本宫也一时想不起来太好的词句。” “先去歇着吧,待会儿再来。” 朱允熥放下了笔,冲着紫宁笑着说道。 紫宁答应了一声,跟红鸢打了一声招呼,转身离开了书房。 她知道,殿下要和红鸢姐姐谈正事了。 “怎么样?” 朱允熥一边落座,一边端起了一杯茶,淡淡的问道。 “就在不久之前,左都御史暴昭,已经被陛下下旨斩首示众,同时被斩首的,还有十几名包庇过蔡平津的大小官吏。” “这一局,殿下又是大胜!” 红鸢拱手一礼,恭敬地说道,眼神中闪烁着一丝激动。 听到红鸢的回答,朱允熥脸上却平静如水,似乎早就已经料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其实他早就清楚,光凭暴昭的事,还动不了锦绣宫,他只不过是在通过这件事来警告锦绣宫,别以为他还是从前那个任人宰割的废物! 郭英听到的那个消息,就是红鸢命令宫中的眼线故意透露出去的,不过是一个传一个,最终故意传进了郭英的耳中,根本查不到源头。 所以,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个消息是他散布出去的... 第一百零六章 以假乱真 流离宫。 “还有呢?” 朱允熥迟疑了一会儿,一边品着茶,一边继续问道。 “在暴昭被问斩之前,据说蒋瓛曾向陛下禀报,暴昭之所以和其他朝臣出现在明和殿,恳请陛下严惩殿下,是因其与刘三吾有私交,故而公报私仇。” 红鸢思索了一下,认真的补充道。 “你信吗?” 朱允熥听完,忍不住撇嘴冷笑了一声,淡淡的问道。 其实暴昭在宫中私下密见黄子澄的事,根本就是空穴来风,是朱允熥蓄意捏造,因为暴昭锦绣宫的人这件事,飞狐两年前就已经查得一清二楚。 之所以编造这个谎言,是因为他知道,只要涉及争储夺嫡,朱元璋就不会手软,而为了保护朱允炆,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直接杀了暴昭作为了结! 他是个懂得审时度势,利用人性弱点的人! “不信。” “看来殿下说的没错,蒋瓛和锦绣宫之间的关系的确非同一般,他这是在帮着锦绣宫掩盖。” 红鸢也肯定的摇着头,思索着说道。 “看来是有人想要撇清关系,所以把暴昭当成了弃子!” “只是本宫很好奇,暴昭究竟得到了什么样的许诺,才愿意甘心扛下这一切!” 朱允熥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的说道。 “不管他得到了什么许诺,如今也无济于事了,不但没有扛下所有罪责,还将整个暴家也全都搭了进去,不知他临死之前有没有后悔过!” 红鸢冷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 不过朱允熥听完之后却陷入了沉默,神色稍显凝重。 “殿下觉得哪里不对吗?” 红鸢迟疑了一下,轻声问道,眼神中流露出些许不解。 “没有。” “本宫只不过是在想,看来想动锦绣宫,还得等待时机,从暴昭的下场可以看出,咱们这位皇帝陛下,还不忍心对锦绣宫动手,因为他要留着朱允炆!” “看样子,这太孙之位,他还没有彻底决定交到谁手里!” 朱允熥眯着眼睛,冷冷的说道。 “那如果利用蒋瓛呢?!如果陛下知道锦绣宫插手了锦衣卫,绝对不会坐视不理,毕竟锦衣卫是直接听命于陛下的,任何人胆敢勾结锦衣卫,必是犯了陛下的大忌!” 红鸢想了想,认真的问道。 “不行!” “事关重大,如果没有铁证,不但动不了锦衣卫和锦绣宫,很可能还会惹火烧身,更有可能被皇爷爷认为本宫是想争储夺嫡!那就麻烦了!” “何况,本宫留着蒋瓛还有用处,现在还不是动他的时候。” 朱允熥摇着头,肯定的拒绝了红鸢的提议。 红鸢听完微微皱起了眉头,面色也开始有些凝重。 于她而言,只损失一个左都御史,还不足以发泄她心中对于锦绣宫的愤怒。 “不过不要紧,时间还长,本宫可以陪他们慢慢玩儿。” “总之在揪出那个所谓的内奸之前,本宫就会一直坐稳太孙之位,而且经过这次的事,锦绣宫应该不会再轻易对本宫出手,接下来,能过一段安生的日子了。” “本宫要利用这段时间,想方设法让皇爷爷下定决心!” 朱允熥抿嘴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 红鸢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双眼之中充满了对朱允熥的信任。 ... 锦绣宫。 李景隆面色凝重,快步走进了朱允炆寝殿。 “启禀殿下,出事了...” 李景隆来到近前,一边行礼,一边眉头紧锁着说道。 “怎么了?” 朱允炆心里一沉,沉声问道。 “不久之前,左都御史暴昭已经被斩首示众了...” “暴家上下,与蔡家老小一样,全都被发配充军...” 李景隆叹了口气,面色凝重的说道。 “什么?!” “怎么会这样?!蒋瓛没有按照本宫的意思去做?!” 朱允炆听完浑身一震,猛地站了起来,沉声问道。 “原本蒋指挥使已经按照殿下的授意,将暴昭是在公报私仇的奏报呈给了陛下,可是不知怎的,郭大统领却突然告诉陛下,在三皇孙被召至明和殿之前,有人在宫中见过暴昭和黄子澄黄大人秘密相见过!” “紧接着,暴昭便被直接斩首示众,家眷也没有逃脱!” 李景隆眉头紧锁,如实禀报。 “一派胡言!他们何曾私下见过?!简直就是信口开河!” “究竟是谁在胡乱捏造?!” 朱允炆愣了一下,愤怒的说道。 “卑职查过,是宫女太监之间私下议论之时偶然被郭大统领听到的。” “至于究竟是谁搞的鬼,还没有查到。” 李景隆有些无奈的答道。 “还能是谁?!” 朱允炆听完,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朱允熥的模样,咬了咬牙,无力的重新坐了下去,神情复杂的说道。 他心里清楚,一旦皇爷爷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认定暴昭是受锦绣宫指使,因为满朝文武谁都知道,黄子澄是锦绣宫的人! “还有,被处斩的除了暴昭之外,还有十几名曾经包庇过蔡平津的大小官员,看来陛下这次是真的动了怒...” 李景隆顿了一下,继续补充了一句。 “这一次,他又赢了...” 朱允炆苦笑了一声,满脸不甘的说道。 他口中的这个他,说的自然是朱允熥。 他也没有想到,原本所有局势都对老三不利,可是没想到最终却再次安然无恙,甚至一夜之间让朝廷折损了两员重臣!牵扯出了十几条人命! “陛下给暴昭下达的最后一道圣旨中提到,左都御史暴昭,公报私仇,包藏祸心,罪无可恕,立斩不赦...” “看样子,陛下似乎并没有迁怒于锦绣宫,圣旨中没有提到半句不利于锦绣宫的话。” 李景隆沉思了一下,试图安慰精神不振的朱允炆。 “你还不明白吗?皇爷爷这是在敲打本宫,那句包藏祸心,虽然只有四个字,但其中隐含的深意,只有当局者能够听得明白...” “若不是皇爷爷还念着与本宫的爷孙之情,恐怕本宫难辞其咎!争储夺嫡向来是皇爷爷最忌讳的!暴昭的死,已经足以证明皇爷爷已经相信锦绣宫在与老三争夺太孙之位!” 朱允炆苦笑了一声,无精打采的说道。 “此事全都是卑职的错!如果卑职当时没有瞒着殿下直接将三皇孙杀人之事禀报给太子妃,或许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些事。” “请殿下责罚!” 李景隆满脸自责的跪在了地上,悔恨的说道。 “罢了,事已至此,责罚你有何用?能挽回如今的局面吗?!” 朱允炆苦笑着问道。 李景隆闻言,一时语塞,脸上的后悔之意越发明显。 “本宫累了,你先回去吧。” 朱允炆摆了摆手,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向后殿走去。 李景隆目送着朱允炆落寞的背影离开之后,狠狠地锤了自己一拳,无奈的起身离开了锦绣宫。 ... 中军都督府。 都督职所之内,徐辉祖静静的坐在椅子上,面色稍显凝重。 不久之前发生的事,他全都已经知道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尚书之子被杀的背后,居然能牵扯出这么多的事。 可是有一点让他没有想通的是,左都御史暴昭只是因为公报私仇之罪就牵连了整个暴家。 这不合常理。 可是无论他怎么想,都无法理清楚思路。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一度怀疑,如今这样的局面,似乎都和那个曾经被所有人轻视的三皇孙朱允熥有关。 想到此处,徐辉祖便不敢往下想了,因为如果真的是那样,那这个三皇孙就太可怕了! 紧接着,他又突然想起了之前箫焕告诉过自己的那件事。 金吾卫中藏有骁骑卫的眼线,这本已触及到了他的底线,再加上想到那些曾经包庇蔡平津的官员统统被斩首示众的事之后,心里作出了一个决定,于是急忙离开了中军都督府,直奔皇宫而去。 明和殿。 “启禀陛下,魏国公在外求见。” 王德发迈着两条罗圈腿,快步走入了大殿,冲着正躺在床榻之上闭目养神的朱元璋恭敬地说道... 第一百零七章 坐收渔利 明和殿。 “让他进来吧。” 稍作迟疑之后,朱元璋缓缓睁开了双眼,轻声说了一句,眉宇之间依旧布满凝重。 国事已经令他身心俱疲,加上最近接二连三的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还有太孙最终的人选,都让他心事重重。 很快,随着脚步声再次响起,徐辉祖跟着王德发快步走了进来。 “微臣徐辉祖,参见陛下!” 徐辉祖恭敬地行了一礼。 “允恭啊,你怎么来了?” 朱元璋缓缓坐起了身,轻声问道。 允恭,是徐辉祖最初的名字,但是因为与朱元璋的孙子辈重名,所以便改为了辉祖。 不过作为徐达之子,徐辉祖在朱元璋心中的地位并不低,自幼就十分受朱元璋恩宠。 “陛下日夜操劳,勤政为民,微臣叹服,不过还是希望陛下多多保重龙体。” “微臣无能,无法为陛下分忧,深感愧疚。” 徐辉祖发现了朱元璋脸上的疲惫,躬身一礼,自责的说道。 “言重了,这满朝文武之中,你是朕最省心的一个,已经做的足够出众了。” “朕的心事,与你无关。” 朱元璋笑着摆了摆手,缓缓说道。 “多谢陛下盛赞!” 徐辉祖拱手一礼,感激的说道,可是心中却总觉得有些汗颜。 “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啊?” 朱元璋顿了一下,缓缓问道。 “陛下心中烦扰,微臣本不该打搅,不过有件事思前想后,最终还是觉得应该告诉陛下。” 徐辉祖犹豫了一下,恭敬地答道。 “何事?” 朱元璋一边接过王德发递到近前的茶杯,一边问道。 “据微臣所知,骁骑卫在金吾卫中安插了眼线...” 徐辉祖抬头看了朱元璋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 听到徐辉祖的回答,朱元璋原本已经端到嘴边的茶杯突然顿住,紧接着脸色骤变,愤怒将手中的茶杯直接用力摔在了地上! 随着茶杯碎裂的响声传来,徐辉祖和王德发直接跪在了地上,一脸惶恐。 骁骑卫在金吾卫中安插眼线,表面上来看并没有什么,属于衙门之间的争权夺利,可是只要一细想就能明白,还是逃不过争储夺嫡四个字! 因为骁骑卫指挥使是李景隆,而李景隆又是朱允炆的人! “陛下息怒,微臣已经派人详查,待查清之后,立即交由陛下定夺!” 徐辉祖低着头,满脸紧张的说道。 “他们真是越来越胡闹了!竟敢在朕眼皮子底下搞这些小动作!简直岂有此理!” “待你查清之后,也不必再向朕禀报了,直接军法处置!” 朱元璋眉头紧锁,冷冷的说道,满眼的怒意。 “微臣遵旨!” 徐辉祖急忙拱手一礼,恭敬地答道。 “起来吧。” 朱元璋沉默良久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冲着徐辉祖抬手示意了一下说道。 徐辉祖答应了一声,缓缓起身,战战兢兢。 “允恭啊,你觉得允熥怎么样?” 紧接着,朱元璋突然看着徐辉祖,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听到朱元璋的这个问题,徐辉祖心里一紧,眉宇之间闪过了一抹震惊。 “三皇孙殿下博学多才,不但有京都第一才子之名,还有棋圣之名,如今居然还能看出一些经商之才,的确令人没有想到。” “不过正像微臣所说,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微臣自然也有些惊讶,因为微臣向来与诸位皇子皇孙来往不多,故而并不了解三皇孙殿下,实在不好说。” 徐辉祖苦笑了一下,不好意思的说道。 听到徐辉祖的回答,朱元璋先是摇了摇头,不过很快就莞尔一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寒暄了两句之后便让徐辉祖退下。 徐辉祖迫不及待的拱手拜别之后,离开了明和殿。 因为他心里清楚,刚才陛下问的那句话,一定和太孙之位有关,一旦说的过多,恐怕就是麻烦,所以只能躲。 就在徐辉祖离开不久之后,曹国公李景隆也被召至了明和殿,不过却被朱元璋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番,并且委婉的警告了几句。 当日,金吾卫内突然有几名卫众以各种理由离开了金吾卫,或长期告病,或因错被开除军籍,总之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在京都出现过。 朱允熥诛杀刑部尚书之子一事,至此,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而朱允熥也成为了那个最大的赢家,看似侥幸逃脱了杀人罪的制裁,但却是暗中获益最大的那一个,完美的诠释了坐收渔利四个字! ... 教坊司。 后院厢房,曹岩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眼神迷离着抓着一只酒壶,整张脸都已经因为过量饮酒而变得红彤彤的。 就如当初朱允熥向他保证过的那样,整个教坊司没有受到一点牵连,原本他还想方设法的想要撇清关系,甚至还一度以为朱允熥这次要栽大跟头。 可是他没有想到,朱允熥不但保住了太孙之位,而且还反而变相的立了一大功,铲除了一个为祸百姓的败类,揪出了一大堆贪赃枉法的官员! 这样的结果,完全出乎了他所有的预料。 现在他已经开始后悔没有多替朱允熥说些好话来开脱,至少也该将蔡平津的死说成咎由自取也好才对。 而更令他担心的,是自己是燕王在京都的眼线这件事,他不知道今后朱允熥会如何处置他。 现在的他,真的是处在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当中,将来如何抉择,成了他最大的心病。 正在这时,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名手下快步冲进了厢房,神色慌乱。 “如此慌慌张张,做什么?!” “不是不让打搅本官吗?!” 曹岩吓了一跳,一边斥责着,一边直接将手里的酒壶丢向了门口的手下。 手下也吃了一惊,急忙下意识的向一旁闪开,可是他却忘记了自己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眼看着酒壶在空中翻滚着砸向了正欲迈步而入的一个面带轻笑的青年! 就在这时,一道红色的身影闪电般越过了青年,直接一掌将飞来的酒壶拍飞,重重的砸在了地上,传来了一阵碎裂的巨响,壶中的酒水到处飞溅! 曹岩迟疑了一下,定睛看去,紧接着不由得面露惊恐,腾地一下站起了身,摇摇欲坠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下官该死!” “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 曹岩跪在地上,恭敬地行了一礼,满脸自责,原本的那丝醉意也瞬间消失,胆战心惊!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朱允熥和红鸢! “曹主事好雅兴,居然独自一人躲在这里偷饮。” 朱允熥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迈进了房门,径直来到了曹岩刚才所坐的桌前落座,看了看桌上东倒西歪的酒壶和略显狼藉的菜肴,笑着摇了摇头。 “殿下说笑了,下官只是...只是...” “方才不知殿下在门外,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曹岩满脸慌乱,语无伦次的说道。 “不必紧张,本宫只是路过教坊司,听闻曹主事近日胆战心惊,连教坊司的生意都不做了,所以特地来看看你。” 朱允熥笑了笑,缓缓说道。 由于蔡平津一案已经了结,教坊司也解除了封禁,不过曹岩因为心烦意乱,并未选择立即开门营业。 “多谢殿下挂念...” 曹岩脸色略显苍白,迟疑着说道,满脸的紧张,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还有酒吗?” 朱允熥笑了笑,抬手示意曹岩起身,接着淡淡的问道。 “有!有...” 曹岩急忙点着头答了一句,当下立刻命令手下将一片狼藉的桌子收拾好,接着又重新备了一桌酒菜,恭敬地候在了一旁,低着头不知所措。 朱允熥的突然到访,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而且他也无法猜到朱允熥的来意... 第一百零八章 摊牌 教坊司。 后院厢房。 “坐。” 朱允熥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放在了旁边的位置上,看了一眼胆战心惊候在一旁的曹岩,指了指椅子,笑着说道。 “殿下说笑了,下官怎敢与殿下同饮?” 曹岩愣了一下,紧接着急忙摇着头,摆着手说道。 “曹主事这是不肯给本宫面子啊。” 朱允熥笑了笑,端起了酒杯,淡淡的说道。 听到这话,曹岩浑身一震,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扭捏,受宠若惊的坐在了椅子上。 朱允熥示意了一下,轻抿了一口杯中酒。 曹岩见状,急忙也端起了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只要朱允熥没主动开口,他就不敢吱声,生怕说错了什么话。 “曹主事就没什么话想对本宫说的吗?” 朱允熥抬头看向了曹岩,饶有兴致的问道。 “殿下饶命!是下官该死,不该去报官!更不该胡说八道,差点让殿下遭了难,一切都是下官的错!” 曹岩一听,急忙起身跪在了地上,一脸惶恐的说道,嘴唇都有些发白了。 “不是这句。” “本宫当时就告诉过你,让你主动去报官,并且实话实说,这一点你没有做错。” “本宫非但不会怪罪你,还要感谢你。” 朱允熥摇着头,满意的点着头说道。 “那殿下的意思是?” 曹岩不解的看着朱允熥,迟疑着问道。 “本宫是想问,曹主事今后准备怎么做?” 朱允熥笑眯眯的看着曹岩,慢条斯理的问道。 “既然殿下已经知道了下官的身份,那以后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有什么需要下官做的,殿下尽管言语。” 曹岩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朱允熥的意思,急忙拱着手,认真的答道。 “嗯,很好。” “不过,这次的事,曹主事心里应该特别希望本宫出事吧?因为一旦出事,你是燕王眼线的事,京都就再也没有人能知道了。” “对吗?” 朱允熥向前凑了凑,盯着曹岩的眼睛,笑着问道。 “下官从未如此想过!还请殿下明鉴!” “更何况,殿下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出事?!下官巴结您还来不及,怎么会盼着您出事呢?” 曹岩一听,顿时头摇得要像是拨浪鼓一样,肯定的说道。 “最好是这样!本宫可不想和曹主事成为敌人,杀人很麻烦的。” “哦对了,本宫收到了一封从北平寄来的信,给曹主事看看。” 朱允熥笑着说了一句,转头冲着身旁的红鸢使了个眼色。 红鸢闻言,立刻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密信,放在了曹岩面前的桌子上。 曹岩愣了一下,满脸疑惑的打开了信件,紧接着不由得瞳孔骤缩,满脸恐惧。 那是他父亲的笔迹! 一封家书! 曹岩本不是京都人,后来跟了朱棣之后,被安插在了教坊司,混了个没有实权的闲差,成了教坊司的主事,后来便将家人送到了北平居住,如今已经多年未曾相见。 其实明面上看起来是将家人送到北平城享福,但实际上是被燕王软禁,当作了制衡曹岩的筹码。 “令尊和令堂过得挺好,还托人带话给你,让你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用挂念他们。” 朱允熥一边吃着菜,一边淡淡的说道。 曹岩偷偷瞄了朱允熥一眼,一时语塞,因为他不知道朱允熥究竟什么意思,只是心里一直打鼓,眼神中满是畏惧。 “本宫也不为难你,燕王让你做什么,怎么做,你还是照做不误,做好你的分内之事,不过从今往后跟北平的任何联络,都得让她知道。” “另外,本宫还知道,这京都之内,不只是有你一个燕王的眼线,他们究竟有多少,都是什么身份,你得列份名单,之后交给她。” “还有,你可以告诉燕王,你已经彻底取得了我的信任,这样你我之间今后的来往就不会有人怀疑。” “不过你最好别想耍滑头,她的脾气,可没有本宫这么好。” 朱允熥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身旁的红鸢,嘴角始终带着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 “是...” 曹岩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满脸杀气的红鸢,急忙恭敬地点了点头,一脸无力的说道。 事到如今,他已别无选择。 “很好!” “你放心,本宫可以保证,只要你懂事,你在北平的家人就绝不会有事!” “本宫知道,他们其实是被燕王扣在北平的人质。” 朱允熥喝完了最后一杯酒,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起身,准备离开。 “从今往后,下官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 曹岩一听,顿时露出了满脸感激,俯首磕地,恭敬地说道。 朱允熥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径直离开了包厢,从后门离开。 曹岩目送着朱允熥离开之后,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权衡利弊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教坊司外。 “去中军都督府。” 红鸢冲着赶车的锦衣卫沉声说了一句,跟着朱允熥钻进了车厢。 随着马车启动,径直向中军都督府的方向驶去。 “殿下,您真的相信他?” 红鸢坐在朱允熥的对面,沉思了许久之后,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我不是相信他,也没必要相信他。” “他只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对燕王是,对本宫来说更是。” “他不敢背叛我,因为他已经没有选择。” 朱允熥撇嘴冷笑了一声,满不在乎的说道,双目中陡然闪过了一道精光。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红鸢渐渐明白了过来,一脸崇拜的点了点头。 “殿下,您已经准备今日就向魏国公摊牌了吗?” 红鸢顿了一下之后,再次开口问道。 “时机差不多了,也该继续下一步计划了。” “既然要培植根基,一个亲军卫指挥使,还远远不够,虽然徐辉祖如今的地位在朝中还算不上举足轻重,但假以时日,他必将成为大明第一重臣!” “如果他能臣服于我,将来必定事半功倍!” 朱允熥笑着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 收服徐辉祖,是他三年前就已经定好的计划,要说朝中武将,除去老一辈那群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老头儿,年轻一辈中,徐辉祖算是最出类拔萃的一个。 而且此人有勇有谋,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助力! ... 中军都督府。 都督职所之中,徐辉祖正在处理公务。 正在这时,一名手下快步来到了门口。 “禀报都督,太孙殿下来了!” 手下一边行礼,一边恭敬地说道。 “在哪儿?” 听到这话,徐辉祖明显愣了一下,皱着眉头问道。 “已经进了正门,正在向这边过来。” 手下转头看了一眼,急忙说道。 徐辉祖迟疑着,急忙起身向外迎了出去,刚到门口,就一眼看到了正面带着微笑,缓缓向自己走来的朱允熥。 “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 徐辉祖迟疑了一下,拱手一礼,缓缓说道。 “魏国公快快免礼,你我之间虽无往来,但从令尊和皇爷爷的关系来论的话,都不是外人。” 朱允熥摆了摆手,笑着说道,看起来十分热情。 随即,在徐辉祖的邀请之下,朱允熥跟着进了职所,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看着默默跟在朱允熥身边的红鸢,徐辉祖的眼神之中闪过了一道异样的神色。 随着最近京都陆续发生的那些事,红鸢作为一名贴身护卫,在京都城中也算是小有名气。 甚至坊间都已经开始在传,称得罪了朱允熥可能会丢了前程,但得罪了红鸢,那可能就得丢了性命。 “不知殿下今日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简短的寒暄之后,徐辉祖一脸认真的看着朱允熥,缓缓问道。 “今日前来,是为了两件事,一为致歉,二为致谢。” 朱允熥笑了笑,一脸认真的说道。 “哦?为何致歉?又为何致谢?” “卑职有些听不明白。” 徐辉祖迟疑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解... 第一百零九章 我是储君的最佳人选吗?! 中军都督府。 都督职所。 “说起致歉,主要是因为本宫几次遭逆党刺杀一事,让魏国公没少受到皇爷爷的斥责,虽然与本宫没有直接关系,但终归因本宫而起,所以理应向魏国公道一声歉。” 朱允熥看着徐辉祖,认真的说道,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真诚的歉意。 “清除逆党,本就是卑职分内之事,但因清剿不力,让太孙殿下屡屡涉险,的确是卑职办事不力,陛下斥责也是理所当然,与太孙殿下无关。” “即便没有刺杀,逆党祸乱京都,也是卑职的责任。” 徐辉祖听完,急忙摆着手,将责任全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似乎对于朱允熥的示好并不买账。 “无论如何,本宫终归欠你一个人情,你没有心存埋怨,那是你大度,但若本宫不放在心上,那就是本宫不讲情义。” “魏国公领军有方,这几年奉旨在各地操练兵马,成效显著,深得皇爷爷器重,本宫十分敬重。” “能与魏国公这样的国之大才相交,是本宫的荣幸,所以你就不要推辞了,要不然就太见外了。” 朱允熥看着徐辉祖,满脸认真的说道,言语之间充满了对徐辉祖的赞赏。 听完朱允熥的话,徐辉祖也没有继续坚持,笑着点了点头。可是听到朱允熥毫不吝啬的称赞,他却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 “接下来,就是第二件事,本宫得向魏国公道一声谢。” 朱允熥顿了一下,再次开口。 “此话怎讲?” 徐辉祖笑着问了一句,面带疑惑。 “金吾卫中隐藏着骁骑卫眼线的事,是你告诉皇爷爷的吧?为此曹国公还被皇爷爷召进宫中训斥了一番。” 朱允熥看着徐辉祖,笑着说道。 可是听到朱允熥这句话时,徐辉祖却是不由得心里一紧,后背升起了一股凉意。 此事乃绝密!当时在场的只有他和陛下,以及太监总管王德发,绝没有第四个人在场!朱允熥怎么可能知道?! 除非,是王德发暗中相告! 不过紧接着,徐辉祖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一大胆的猜测,因为他相信,朱允熥不可能操控得了王德发! 很快,他就想到了另一个人,而且正是这个人将骁骑卫在金吾卫中安插眼线的事告诉他的。 那就是自己的得力部下,亲军卫指挥使,箫焕! “魏国公不必紧张,实不相瞒,骁骑卫在金吾卫中安插眼线的事,是亲军卫指挥使箫焕告诉本宫的。” “而本宫之所以知道是魏国公将这件事禀报给皇爷爷的,是因为在你去了一趟明和殿之后,曹国公很快就被皇爷爷召进宫训斥了一通。” “而且,本宫还知道,潜藏在金吾卫中的那些眼线,已经用各种理由离开了金吾卫。” “综上所述,本宫更加能够断定,正是你将此事告诉了皇爷爷。” 朱允熥笑了笑,娓娓道来,将自己的分析说得头头是道。 果然! 听完朱允熥的解释,徐辉祖面色凝重,心底突然生出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忌惮,只凭借几个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信息,就可以将整件事情串联起来,这样的心智,绝非寻常人能够拥有! 面前的这位皇孙,哪里是传闻中那个只知道花天酒地,一事无成的废物纨绔?! “可是即便殿下推断的没错,那又为何要向卑职致谢呢?卑职还是不明白。” 徐辉祖迟疑了一下,缓缓问道。 “众所周知,曹国公是二哥的人,而本宫现在又坐上了太孙之位,一定有人心中不服,一旦曹国公被皇爷爷斥责,甚至因此失去了皇爷爷的信任,这对本宫来说就是好事!” “这次蔡平津被杀一事后牵扯出来的诸多事宜,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本宫相信,一定瞒不过你。” “还需要本宫把话说的更直白一点吗?” 朱允熥看着脸色骤变的徐辉祖,笑着问道。 徐辉祖皱着眉头,惊讶的打量着朱允熥,他实在没有想到,朱允熥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如此直言不讳,毫无顾忌。 把争储夺嫡这种事当成闲话来随口说的,恐怕整个朝野上下,也就只有面前这一位了。 “无论如何,你这都是帮了我,虽然不是有心帮我,但终究是于本宫有利,所以,本宫说欠你一个人情,你绝对受得起。” 朱允熥看着徐辉祖,又补充了一句。 “殿下方才的话,卑职就当从来没有听到过,殿下的心意卑职领了,但至于人情,请殿下出了这个门就忘了吧。” 徐辉祖沉思着,摇了摇头,态度坚定的说道。 “刚才的话还不是最重要的,接下来这句话,才是本宫今日来此的真正目的。” 朱允熥笑了笑,紧盯着徐辉祖,缓缓说道。 徐辉祖的冷漠,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放眼整个朝野,徐辉祖恐怕是那个最不会被收买的人!无论是谁想收买他,都绝非易事,否则不至于直到如今都没有加入任何派系。 徐辉祖皱着眉头,看向了朱允熥,等着朱允熥继续说下去,可是不知怎的,他的心底却突然开始变得有些紧张。 “依你之见,你觉得本宫和二哥,谁更适合这太孙之位?或者说,你更看好哪一个?” 朱允熥面露笑意,一脸真挚的看着徐辉祖,停顿了许久,接着饶有兴致的问道,依旧没有丝毫顾及。 听到这话,徐辉祖再次震惊,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他已经见识了朱允熥的直白,可是没有想到竟如此直白! “殿下就不怕卑职将您方才的这句话告诉给陛下吗?” 徐辉祖皱着眉头,看着朱允熥,认真的问道。 “本宫不在乎,一句话而已,就算皇爷爷知道了,也不会拿本宫怎么样,反正本宫做过的那些出格的事,早已罄竹难书了,不怕再多一条。” “不过本宫相信你不会,以你的为人,不是那种乱嚼舌根,嘴上没有把门的人,你何必为了一句话而去冒险树立一个敌人呢?” “况且储君之位,自然是谁最有资格谁来坐,这资格不是看谁最受宠,谁势力大,根基深,而是看谁才能保证我大明江山长久稳固,不惧外敌侵扰!” “二哥向来重文轻武,说他是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为过,而且他和父王一样,都太过仁慈,对百姓这样没错,可我大明境外强敌环伺,北元至今未灭,倘若让他继任储君之位,将来一旦发生战事,他究竟能不能担得起如此大任?!” “一个优柔寡断的君王,和一个雷厉风行的君王,哪一个更适合,相信你我心中全都明白。” 朱允熥看着徐辉祖,无比认真的说了一大堆,说完之后端起旁边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听完朱允熥的话,徐辉祖陷入了沉默,心底的震惊一时之间难以言表。 尤其是朱允熥最后的那句话,彻底让他陷入了沉思。 众多皇孙之中,朱允炆算是最常出现在文武百官视线之中的一个,也是朝臣最喜爱的一个,可是在徐辉祖的心里,却一直对于朱允炆成为储君人选而感到担忧。 恰好此时,朱允熥出现了。 “来日方长,魏国公不必现在就回答本宫,可以慢慢想。” “皇爷爷心中一定会有一个人选,本宫相信,魏国公的心中终有一日也会找到答案。” 看着陷入沉默的徐辉祖,朱允熥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起身,已经准备离开。 今日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 紧接着,朱允熥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条,笑着放在了徐辉祖的面前。 “本宫说过,欠你一个人情,不管你作何选择,这份人情,本宫今日算是提前还你了。” “从今往后,你我两不相欠。” 朱允熥指了指桌上的纸条,看着徐辉祖,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第一百一十章 罗刹堂初现 中军都督府。 “这是?” 徐辉祖打开了纸条,发现上面写的是一个地址,就在京都东街方向,于是有些迟疑着抬头看向了朱允熥,疑惑的问道。 “逆党的藏匿地点,抓了这些人,魏国公应该可以向皇爷爷交差了。” 朱允熥笑着说了一句,迈步向外走去。 “多谢太孙殿下!” 徐辉祖愣了一下,急忙起身,冲着朱允熥的背影行了一礼,感激的说道。 “记住,那是你自己查到的。” 朱允熥头也没回的叮嘱了一句,随着话音落下,人已经逐渐走远。 徐辉祖驻足原地,目送着朱允熥渐行渐远的身影,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凝重之色。 转瞬之后,徐辉祖便立刻通知了箫焕,亲自带着金吾卫火速赶往了纸条上的那个地址。 东街。 一处暗巷中,徐辉祖背负着双手,望着不远处巷子拐角的那户民宅,眉头微微皱着。 那里就是纸条上写的那个地址,他有些不确定朱允熥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不过已经派箫焕带人前去打探。 最近因为逆党的事,陛下的确对锦衣卫和中军都督府有些不满,如果再不能做出点成绩,恐怕难免令陛下失去该有的信任。 正在这时,乔装打扮的箫焕带着两个人快步返回了小巷之中。 “如何?!” 徐辉祖眼前一亮,急忙沉声问道。 “禀报都督,经卑职查探,发现那所民宅之中,的确聚集了一伙人,从行为举止来看,的确并非普通百姓,看起来都像是练家子!” 箫焕拱手一礼,肯定的说道。 “好!” “既然已经确认,那便立即行动!如遇反抗,格杀勿论!一个都别放过!” 徐辉祖松了口气,立即下令。 箫焕答应了一声,从手下手中接过了长枪,立即带着数十名金吾卫迅速向那所民宅摸了过去。 民宅内,炊烟袅袅,似乎正准备生火做饭,院内和厢房中的人数加起来,差不多十五六个。 就在这时,其中一人似乎隐约听到了什么,脸色微变之后,立刻快步来到了门边,透过门缝向外面打量了一眼,紧接着脸色骤变! “不好!有人来了!” 那人急忙转身,一边提醒着院内的人,一边快步冲到了墙角的草垛之中,从里面取出了一把刀!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从四周隐秘的角落中找出了自己的兵器,严阵以待! 房内的人也快速冲了出来,手里全都拿着兵器。 “是罗刹堂的人?!” 一名从房内快步走出的中年人脸色铁青,沉声问了一句。 “是官兵!” “金吾卫!” 报信的那人摇着头说道,脸色凝重。 “看来我们已经暴露了,计划取消!想办法突出重围,暂离京都!” “如果谁能活下来,将来一定不能忘记为大将军报仇!” 中年人眉头紧锁,冷冷的说道。 “是!” 十几名手下全都拱手行了一礼,齐声答道。 然而就在这时,民宅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撞开,紧接着便看到一群官兵汹涌的冲了进来。 箫焕一马当先,手中长枪挥出,瞬间挑翻一人! 很快,双方便交上了手,一上来就是不留余地的出手,厮杀激烈! 虽然民宅内的十几人想要拼死杀出重围,可是无奈金吾卫人数众多,而且早已经将民宅围得水泄不通,根本就无法冲破! 良久之后,十几个人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切结束之后,徐辉祖背负着双手,脸色阴沉的缓缓进入了民宅,看着满地的鲜血和尸体,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 箫焕已经带人将屋内搜查了一遍,看到徐辉祖进来,快步来到了近前。 “禀报都督,一共一十六人,已经全部诛杀!” 箫焕拱手一礼,恭敬地说道。 “能否确认身份?” 徐辉祖点了点头,沉声问道。 “经卑职探查,确认是蓝玉一党!” “其中一人的画像,卑职在刑部公布的在逃蓝玉余党名单中见过!” 箫焕肯定地点了点头,立刻带着徐辉祖向那名倒在血泊中的中年人走去。 当徐辉祖看到那名中年人的样貌之后,不由得眼前一亮。 箫焕说的没错,此人的画像,他也在刑部公布的名单中见到过! 可是紧接着他又突然皱起了眉头,双目之中满是疑惑和震惊。 锦衣卫和金吾卫一直在秘密调查胡、蓝两党潜伏在京都的其他余孽的踪迹,可是始终一无所获,本以为已经肃清,但没想到这里居然还隐藏了这么多人! 而且,他不明白太孙是怎么查到的?! “都督,里面还有一些东西,卑职觉得,您应该进去看看。” 箫焕迟疑了一下,指了指旁边的一间厢房,缓缓说道,眉宇之间透着一丝凝重。 徐辉祖疑惑的打量了箫焕一眼,迅速向厢房内走去。 厢房正中,摆放着一张桌子,而此时的桌子上,堆着一些纸张,看起来有些凌乱。 徐辉祖来到桌前,仔细的打量着纸张,紧接着突然挑了挑眉毛,拿起了其中一张。 这是一张手绘的草图,图中所画皆为京都街巷布局,其中有两个最显眼的位置,赫然是洪武书局和蜜雪冰阁! 在这两个位置的边上,还标注着日期! 三日之后! 酉时一刻! 看到这几个字眼,徐辉祖忍不住心里一紧,立刻明白了什么。 紧接着,旁边的箫焕也从那堆纸张里面捏起了一张,疑惑的认真打量着,眉头微皱。 “这是什么?” 徐辉祖回过神来之后,注意到了箫焕的神色,下意识的看向了箫焕手中的那张纸,迟疑着问道。 “不知道,这上面就写着三个字,可是卑职总觉得,写这三个字的人,似乎心中充满怨恨,连笔法中似乎都带着杀气。” 箫焕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说道。 徐辉祖听完,伸手从箫焕的手中将那张纸拿了过来,仔细的端详着上面的三个字。 罗刹堂! 看着这三个字,徐辉祖也是满脸的疑惑不解,紧接着他又想起了自己手里的另一张纸,不由得来回的端详着两张纸,眉头渐渐越皱越紧。 “都督,这上面怎么还画着太孙殿下的铺子?” “他们不会是在密谋要刺杀太孙殿下吧?!” 箫焕指了指徐辉祖手中的那张草图,有些担忧的问道。 “除此之外,本都督想不到别的,或许这次刺杀,还与这个所谓的罗刹堂有关!” “事关重大,本都督得即刻进宫向陛下禀报!” “这里先交给你了,把尸体带回去!看看除了那名中年人之外,剩下的那些人能不能查到他们的身份来历。” 徐辉祖眉头微皱,叮嘱了箫焕一句,立刻将手中的两张纸小心叠好,快步离开。 “是!” 箫焕拱手答应了一声,目送徐辉祖离开之后,立刻派人将消息送往流离宫。 之前教坊司的那件事,他至今还在耿耿于怀,担心因为自己的刻意回避失去三皇孙的青睐,所以他必须想办法弥补自己之前的过错。 ... 明和殿。 “启禀陛下,魏国公在外求见,说有要事向陛下禀报。” 王德发缓步走入后殿,冲着正在认真读着《大明志》的朱元璋拱手一礼,轻声说道。 “哦?让他进来吧。” 朱元璋挑了挑眉毛,缓缓说道,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虽然中军都督府在缉拿逆党一事中有些失职,但其实他心底从未真的怪罪过徐辉祖,因为在年轻一辈中,徐辉祖的确算得上出类拔萃的一个,能力并不比当年的徐达弱。 而且上次徐辉祖禀报的骁骑卫在金吾卫中安插眼线的事,实际上已经让他清晰的意识到了锦绣宫已经在暗中开始为争储夺嫡做准备,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在他的心里,徐辉祖还是满朝文武之中,最不会参与争储夺嫡的臣子之一,因为徐辉祖从不偏袒任何派系,只忠于朝廷。 很快,徐辉祖便跟着王德发快步走了进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倾斜的天平 明和殿。 “微臣徐辉祖,参见陛下!” 徐辉祖来到近前,恭敬地行了一礼,面色稍显凝重。 “允恭啊,有什么事吗?” 朱元璋合上了手里的《大明志》,满脸笑意的看向了徐辉祖,轻声问道。 “回禀陛下,半柱香之前,微臣带领金吾卫在京都东街一所民宅之中,找到了一伙潜藏在城中的蓝玉党余孽,共有一十六人,已经全部诛杀。” 徐辉祖拱着手,恭敬地答道。 “好!很好!” “你果然没有令人失望!” 朱元璋一听,眼前一亮,紧接着赞许着说道,眉宇之间满是欣慰。 “不过,微臣在逆党藏匿地点之中,还发现了这个。” 徐辉祖顿了一下,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从东街民宅中带出来的那两张纸,恭敬地奉上。 王德发见状,急忙上前接过,快步送到了朱元璋的手中。 “这不是允熥的那两间铺子吗?” 朱元璋端详了一眼,突然发现其中有张草图中被明显标注出来的朱允熥那两间铺面,于是不由得愣了一下,微微皱起了眉头,沉声问道。 “正是!” “从草图中标注的地点和时间来推断,微臣认为,那伙逆党应该是准备在三日之后的酉时一刻在太孙殿下的铺子中对太孙殿下展开行刺!” 徐辉祖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 “可为什么会是三日之后呢?而且还是酉时一刻?他们怎么知道那个时候允熥一定在这两家铺子里的其中一处?” 朱元璋眉头皱得更紧,露出了一脸的不解。 “这个微臣也想不通,不过或许问一问太孙殿下就能知晓其中缘由。” 徐辉祖摇着头,认真的说道。 “那这个又是什么?” “罗刹堂?” 朱元璋点了点头,接着又端详着第二张纸,不解的问道。 “微臣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过看起来像是一个江湖组织,也许是逆党的同谋,江湖绿林之中,有很多收人钱财杀人越货的组织。” “虽然那伙逆党已经尽数被剿灭,但如果这个罗刹堂和他们是同谋的话,也许这个罗刹堂还会继续刺杀任务,故而微臣不敢怠慢,特来禀报陛下,还望提醒太孙殿下,小心提防。” 徐辉祖思索了一下,认真的说道。 “好,朕都知道了,允恭有心了。” 朱元璋面色凝重的眯了眯双眼,接着抬头满意的看向了徐辉祖,一脸欣慰的说道。 君臣二人又寒暄了几句之后,徐辉祖这才拜别,离开了皇宫。 随即,朱元璋便命王德发带着那两张纸,前往流离宫提醒朱允熥。 ... 流离宫。 “王公公,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朱允熥看着突然造访的王德发,笑着问道。 “回禀太孙殿下,不久之前,魏国公去了明和殿,并向陛下禀报,称今日在京都东街一所民宅中铲除了一伙蓝玉余党。” “在搜查过程中,魏国公将这个呈给了陛下,陛下看过之后,特命老奴将此物交给殿下,向殿下提个醒。” 王德发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掏出了那两张纸,恭敬地奉上。 红鸢缓缓来到了王德发面前,接过纸张,亲自送到了朱允熥手里。 当她看到其中一张纸上写的罗刹堂三个字时,不由得皱了皱眉,不过很快一闪而逝,并未被王德发发现。 可是朱允熥接到手中只是随意瞟了一眼之后,就直接丢在了一旁,嘴里冷笑了一声。 “敢问殿下,您可知为何逆党选择在三日之后的酉时一刻对您行刺?” “陛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届时殿下真的会在那两间铺子中出现吗?” 王德发不解的看着朱允熥,缓缓问道。 “那个时候本宫的确会去那两间铺子,不过不是三日之后,而是每日的这个时辰本宫都会去收账,将账本和银两带回流离宫统一清点。” “看这样子,这伙逆党已经盯了本宫很久了,要不是被魏国公成功铲除,本宫还真的很可能再次遇险,本宫该谢谢他。” 朱允熥笑了笑,随口解释了一句。 “幸好已经解决了这伙胆大妄为之徒,不过还请殿下看一下另外一张纸上所写内容,经陛下和魏国公推断,这个罗刹堂,很可能和那伙逆党是同谋,似乎是个江湖杀手组织!” “陛下叮嘱,还望殿下多加小心。” 王德发拱着手,继续说道。 “本宫知道了,多谢王公公提醒,回去替本宫向皇爷爷致谢。” “请他老人家放心,本宫不会有事。” 朱允熥笑着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老奴一定将话带到,不过还是希望殿下莫要放松警惕,虽然京都内的逆党几乎已经铲除殆尽,但难免有些漏网之鱼,为了殿下的安危着想,日后还请殿下多加小心。” 王德发行了一礼,一脸真诚的说道。 “好,多谢王公公的好心提醒。” 朱允熥笑了笑,一边说着,一边冲着红鸢示意了一下。 红鸢立刻会意,掏出了一袋银子,递到了王德发面前。 “殿下,您这是?” “老奴真的是打从心底里关心殿下,并未为了讨要赏钱...” 王德发不好意思摆着手,不肯收下。 “本宫知道,但给你赏钱也是本宫真心的,你若是不收,那才是与本宫见外。” 朱允熥笑着说道。 王德发闻言,这才不好意思的伸手将银子收下,心满意足的拜别了朱允熥,转身离去。 “殿下,看来是有人在暗中帮助他们!” “罗刹堂的人一直将他们困在那所民宅之中,他们根本不可能离开,更不可能掌握您的行踪!” 红鸢转头看着朱允熥,面色凝重的说道。 潜藏在东街民宅中的那伙人,的确是蓝玉余党,但却是不愿归属朱允熥的人,而且他们铁了心想要为蓝玉的最强义子吴桐报仇!连炎字令都无法收服! 所以朱允熥就一直派罗刹堂暗中将那伙人围困在那所民宅之中,日夜监视,限制了他们的自由! 罗刹堂势力庞大,浮出水面是早晚的事,所以那伙人知道罗刹堂的存在不算稀奇,不过他们绝不可能知道罗刹堂是朱允熥的暗势力。 虽然徐辉祖和朱元璋都已经知道了罗刹堂的存在,不过却把罗刹堂当成了那伙逆党的同谋。 想到这里,朱允熥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冷笑。 不过红鸢的提醒,让他心中十分不满! 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暗中跟那伙逆党取得了联系,将自己的行踪告诉了那伙人,意图对自己行刺! 当务之急,得先搞清楚究竟是什么人在暗中搞鬼,竟与那伙人勾结,想要对他不利!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查,尽快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人能在罗刹的监视之下能与那伙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取得联络!” “本宫倒要看看,是什么人长了三头六臂,自寻死路!” 朱允熥沉思片刻之后,冷冷的说道。 “是!” “殿下,今后每日收账之事,还是交由飞狐负责吧,毕竟暗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您呢。” “为防万一,您今后的确也该多加小心了,至少不能让敌人掌握您的固定行踪,否则很可能会有危险。” 红鸢恭敬地答应了一声,接着话锋一转,担忧的提醒道。 “好,你来安排吧。” 朱允熥笑着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说道。 红鸢答应了一声,松了口气,接着立刻传信飞狐,下令彻查这段时间究竟是什么人在暗中勾结那伙逆党。 至于什么所谓的罗刹堂是逆党同谋,意图行刺之类的猜测,朱允熥并未理会,虽然罗刹堂早晚都会被人们知道它的存在,但如今最好的应对,就是什么都不做,尽力不让太多人知道它的存在。 如今的朱允熥,随着惊人的崛起速度,势必会树立越来越多的敌人! 争储夺嫡之路,古往今来,从不缺少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虽然徐辉祖还未表明自己的态度,但是从王德发的话中可以听得出来,徐辉祖虽然并未回答他的那个问题,但是心里的天平已经开始向他这一边倾斜... 第一百一十二章 惊弓之鸟 锦绣宫。 太子妃吕氏的寝殿之中,朱允炆、黄子澄、李景隆三人齐聚一处。 “本宫已经收到消息,金吾卫今日在京都东街一所民宅中诛杀了一伙蓝玉余孽,相信此事一出,朱允熥在当街遭遇刺杀一事,也可了结了。” “既如此,你也不必再责备吕家了。” 太子妃吕氏沉思了片刻之后,转头看了一眼朱允炆,意味深长的说道,言语之间,似乎还带着一丝不满。 显然,上一次朱允炆瞒着她警告吕家的事,已经令她心中不快。 “母妃把一切想的太简单了,您应该清楚,今日的老三,已经绝非从前的老三,否则也不会一夜之间让朝廷损失了两员重臣!” “再说了,即便此事能瞒得过老三,恐怕也未必瞒得过皇爷爷。” 朱允炆微微皱着眉头,面色凝重的说道。 他心里十分清楚,母妃口中所说的传递消息的人,应该就是锦衣卫! 其实若不是这次的事,他还不知道母妃已经和锦衣卫的关系这么密切,而且没想到自己原来一直被蒙在鼓里,从不知情。 在他暗中派人让蒋瓛想办法迫使暴昭担下所有一切之后,他已经再次确认! 能有锦衣卫暗中相助,对于将来必定是事半功倍,可是这事一旦败露,皇爷爷势必不会原谅,因为锦衣卫是禁忌,任何朝臣和皇室中人都不可染指! “那你还想怎么样?!吕家是本宫的娘家!难道你还要严惩不成?!他们也是你的亲人!” “非要逼着本宫给你赔不是吗?!” 太子妃吕氏一听,脸色立刻沉下了去,不满的看着朱允炆,沉声问道。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希望母妃日后凡事能与儿臣商量一下再有所行动。” 朱允炆赶紧摇着头,一脸认真的说道。 “自作主张”这四个字,在脱口而出之前急忙收住了。 “殿下,卑职收到一个消息,思来想去,或许应该告诉殿下。” “与三皇孙有关...” 一旁的李景隆眼看着面前的母子二人要开始争论,急忙拱手一礼,插了一句嘴。 “什么消息?!” 没等朱允炆搭话,太子妃吕氏就已经瞪大了双眼,迫不及待的看着李景隆,沉声问道。 李景隆犹豫着看向了朱允炆,等待朱允炆的示意。 自从上次自己擅作主张被训斥之后,他现在也学精了,明白什么事都只能听从朱允炆的号令,因为能给自己前程的人,是朱允炆,而非太子妃。 朱允炆没有说话,眼神示意了一下,让李景隆继续说下去。 “回禀太子妃,微臣收到消息,金吾卫在铲除东街民宅那伙逆党余孽之前,三皇孙曾去过中军都督府,私下见了魏国公。” “卑职是在想,此事,会不会和三皇孙有关?不然为何他刚一离开中军都督府,魏国公紧接着就亲自带着金吾卫在东街找到了逆党余孽的藏匿地点?!” “否则连锦衣卫都没有发现任何风吹草动,金吾卫是怎么发现的?!” 李景隆拱手一礼,看着太子妃吕氏和朱允炆,面色凝重的说道。 “你想得太多了!” “本宫承认,近段日子以来,那个小崽子的确变得有些与众不同,可是倘若他真有那样的本事,这京都岂不早就让他闹翻天了!” “如果他能查到逆党的踪迹,那不是也能查到上次的刺杀是吕家所为?以他的性子,如果他真的知道,恐怕早就告到陛下面前去了!” 太子妃吕氏听完,摆了摆手,一脸不屑的说道,虽然已经对朱允熥有所改观,可是骨子里还是瞧不上朱允熥。 “如果他真的已经查到了呢?!” 可是朱允炆却眉头紧锁,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 李景隆的话,提醒了他,让他心底不由得开始越发的有些忌惮起了朱允熥。 之前教坊司杀人案发生之时,他就曾怀疑过这一切都是朱允熥的谋划,虽然未曾证实,可是到最后倒霉的却是蔡家和暴家,而杀人的朱允熥却安然无恙! “怎么可能?!别搞得像是惊弓之鸟一样!” 太子妃吕氏冷笑了一声,不屑的摆着手说道。 可是当她话音落下之际,却发现大殿内的几人全都一脸凝重,心里也不由得开始打起了鼓。 “不会真的是他吧?” 太子妃吕氏迟疑了一下,底气不足的嘟囔了一句。 “或许太子妃方才所说也有一定道理,如果他真的已经查清了一切,不可能还坐得住,即便不对锦绣宫发难,恐怕也已经开始对付吕家了。” 黄子澄迟疑着,缓缓说了一句。 “真相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总之儿臣还是那句话,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能再有任何动作!暴昭的死,景隆被斥责一事,其实就是皇爷爷在敲打锦绣宫!” “或许他老人家早已经知道了一切,只不过念在爷孙之情上给儿臣留了几分薄面,如果再露出什么马脚,那就不好说了!” 朱允炆看着自己的母妃,一脸认真的说道。 “好啦好啦,本宫知道啦。” 太子妃吕氏咳嗽了两声,点着头,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被自己的儿子当着黄子澄和李景隆的面埋怨,她的面子上总归有些过不去。 随即黄子澄和李景隆便相继告退离开了锦绣宫,而朱允炆则留了下来,良久之后才离开,不知道母子二人都小声说了些什么。 ... 流离宫。 后殿内,朱允熥慵懒的躺在床榻上,微闭着双目,一脸享受。 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琉璃恭敬地跪坐在一旁,正在小心翼翼的为朱允熥按摩着双腿,眉宇之间满是紧张,双手刻意回避着朱允熥身上的敏感部位。 整个大殿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的氛围中隐隐透着一丝暧昧。 可是这其实都是琉璃自己营造出来的感觉,因为朱允熥自始至终都未曾睁眼看过她一眼,反倒是她的脑海中不停的胡思乱想,营造着各种令她紧张害怕的情形。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她知道,一旦她伤愈之后,恐怕就再也难逃自己的宿命,终究会被朱允熥拿下。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不! 是她根本就不想那样! 可是事已至此,这一切似乎根本躲不过去了! 所以她现在很紧张,渴望着这时候能进来一个人,不然她真的担心朱允熥突然坐起来,直接扑在她的身上! “你在紧张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一直沉默的朱允熥却突然开了口。 “啊?” 听到话音,正在胡思乱想的琉璃浑身一震,茫然的看向了朱允熥的脸,这才发现朱允熥依旧微闭着双目,不由得松了口气。 “没什么...” 紧接着,琉璃摇着头,轻声说了一句,听起来像是回答,可是又像是在自己安慰自己不要紧张。 “可你的手在抖。” 朱允熥再次开口,饶有兴致的说道,嘴角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琉璃没有再说话,因为她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了,只能拼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紧张,让自己微微颤抖的十指恢复平静。 似乎是察觉到了琉璃的的反应,朱允熥笑得更开心了,不过依旧没有睁眼,似乎很享受现在这种氛围。 琉璃强忍着浑身上下的局促,继续为朱允熥按着双腿,祈祷着时间快一点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琉璃彷如死里逃生一般转头望向了身后,发现一身红衣的红鸢正从门口快步走了进来。 看到红鸢出现,琉璃就好像见到了这世上最亲的人,忍不住流露出了满脸的感激和激动。 但是当红鸢注意到琉璃脸上复杂的神情之后却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眉宇之间满是疑惑。 大概琉璃也意识到了什么,礼貌的冲着红鸢点头致意了一下,缓缓转过了身。 可是当她刚一转头的瞬间,却突然发现朱允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双眼,正在直勾勾的看着他,目光如炬,眉宇之间满是笑意。 琉璃愣了一下,匆忙的低下了头,脸色微红,一时间紧张得无言以对... 第一百一十三章 琉璃的心事 流离宫。 “殿下,刚刚收到了一些消息。” 红鸢来到近前之后,莫名的看了一眼琉璃,紧接着恭敬地行了一礼,轻声说道。 听到红鸢的话音,琉璃暗自松了口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准备起身离开。 流离宫的规矩,殿下在谈正事的时候,除了红鸢,所有人都得回避! 可是就当琉璃准备行礼之后起身退下的时候,却被突然伸出来的一只手抓住了手腕! 这一刻,琉璃的整张脸彻底憋成了通红一片!手足无措! “没关系,待着吧。” 朱允熥看着脸色通红的琉璃,笑着说了一句。 琉璃紧张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头低得都快钻进了自己的衣服里,挣扎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朱允熥的那只手却像是一只铁钳一样,无论她怎么用力,根本就无济于事。 “继续。” 而朱允熥已经不再理会脸快红成苹果一般的琉璃,抬头看向了红鸢,淡淡的说道。 “刚刚收到消息,金吾卫诛杀了那伙逆党余孽之后不久,太常寺卿黄子澄和曹国公李景隆便被召进了锦绣宫。”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李景隆应该已经将殿下私下见过魏国公的事告诉给了二皇孙和太子妃。” 红鸢将目光从琉璃的身上收回,直接翻了个白眼,沉声说道。 看到红鸢的白眼,朱允熥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在听完红鸢的禀报之后,他的脸上紧接着又闪过了一丝不屑的冷笑。 其实他早就已经知道李景隆一直在派人暗中监视着他,而他故意没有甩开追踪,大白天的去见徐辉祖,紧接着又借金吾卫的手除掉那伙不肯归顺的蓝玉余党,其实就是在警告锦绣宫,适可而止! 如果朱允炆足够聪明的话,就应该能从最近发生的那些事里面发现一些端倪,知道他早已今非昔比! “殿下的用意,他能明白吗?” 红鸢瞟了一眼旁边的琉璃,顿了一下,缓缓问道,言语之间没有提起任何人的名字。 但是这个他指的究竟是谁,朱允熥心里自然十分清楚。 “希望他能明白,未来或许有很多人会死在本宫手里,但本宫希望他不在那些人之列!” “但如果他不知悔改,那就怨不得本宫了!” 朱允熥眯了眯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言语之间,一股冰冷的杀意渐渐从朱允熥的身上散发了出来,迅速弥漫在了周围的空气之中,逐渐笼罩了整座大殿。 紧张的跪在一旁的琉璃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眼神中满是忌惮。 而站在近前的红鸢却流露出一丝激动,痴痴地望着此时的朱允熥,在她的心里,一直都觉得,如果殿下会武的话,一定是一个天生的杀手! 而且是不死不休!绝不手软的那种! 正在这时,脚步声再次响起,忙碌的紫宁缓缓从门口走了进来。 自从成为朱允熥的钱袋子之后,紫宁就变得比以前忙碌了不少,那个以前恨不得时时刻刻跟在朱允熥身后的跟屁虫也开始变得常常见不到身影了。 原本按腿这种事,平日里都是她的活儿。 “殿下,晚膳准备好了。” 紫宁恭敬地行了一礼,笑着说道。 “好。” 朱允熥收回了思绪,点着头,缓缓坐了起身,一直抓着琉璃手腕的那只手也终于松开,接着起身向外走去。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又安稳的活了一日。 红鸢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一言未发,不过看向朱允熥背影的眉宇之间,依旧闪烁着一丝崇拜。 琉璃终于忍不住松了口气,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揉着自己的手腕,心里的紧张渐渐消散。 “傻坐着做什么呢?走吧,该用晚膳了。” 紫宁发现了有些异样的琉璃,快步走了过来,一边伸手拉着琉璃,一边笑着说道。 “啊?好...” 琉璃回过神来,缓缓起身,跟着琉璃径直向外走去。 在来到流离宫之后,还有一个令她没有想到的事,那就是每日用膳之时,朱允熥居然都会允许她们这几名婢女跟他同坐在一张桌前,看起来真的就像是一家人,根本没有尊卑之别。 “殿下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紫宁似乎看出了什么,歪着头打量了一眼神情复杂的琉璃,笑着问道。 琉璃迟疑着点了点头,可是紧接着又意识到不对,急忙又摇了摇头。 看到紫宁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的样子,紫宁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你是不是担心,等你伤愈之后,殿下就会像教坊司中的那些男人一样,早晚会让你上他的床榻,欺负你?” 紫宁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听到紫宁的话,琉璃的脸色再一次憋成了通红,一言未发。 可是她的沉默,其实就是答案。 看到琉璃的反应,紫宁笑得更厉害了。 “你笑什么?” 琉璃埋怨的看了紫宁一眼,局促的埋怨道。 自从琉璃来到流离宫之后,就和紫宁相处的很好,二人之间的关系比想象当中还要好。 虽然流离宫内还有很多其他的紫衣婢女,可是紫宁心里明白,那些人跟她并不一样,不只是单纯的婢女,似乎有了琉璃之后,她才真的感觉有了同伴。 再加上琉璃的悲惨身世,让她总是忍不住想要对琉璃好。 “好,我不笑了。” “但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你的所有担心都是多余的,因为殿下不可能把你怎么样,你多虑了。” “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紫宁收起了笑容,认真的看着琉璃,缓缓说道。 “那是因为你已经经历过了,已经是他的人了,所以你才这么说。” 琉璃眉头紧锁,直言不讳的说道。 “谁告诉我已经是殿下的人了?我经历了什么啊?” 紫宁一听,愣了一下,紧接着又忍不住笑着问道。 “你没侍过寝?!” 琉璃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打量着紫宁,有些迟疑着问道。 “当然没有!” “不只我没有!整个流离宫上下,就没有侍寝的婢女!殿下从来不碰任何人!” 紫宁认真的点着头,一脸肯定的说道。 “怎么...可能?” 琉璃惊呆了,满脸的不敢相信。 “千真万确!这一点我没有必要编瞎话骗你吧?” “虽然我知道她们有很多人都日思夜想,希望自己能爬上殿下的床,可是殿下平日里看起来像是个花天酒地的浪荡子,但从未欺负过流离宫中的任何一个姐妹。” “最多也只是喝喝酒,按按腿,捏捏肩,仅此而已!” 紫宁肯定的看着琉璃,无比认真的说道,脸上甚至还流露出一丝油然而生的自豪。 听完紫宁的话,琉璃脸上的惊讶之色.久久不曾消退,因为这早已经超出了她所了解的皇室贵族子弟。 “意外吧?” “所以我说,是你自己想多了。” “你该庆幸,救你离开泥潭的,是殿下,而非别的男人。” “往后你就知道殿下的好了。” 紫宁笑了笑,拍着琉璃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 听着紫宁的话,琉璃若有所思的点着头,隐藏在心底的那丝紧张和担忧也在这时一扫而光,整个人突然轻松了许多。 “开饭了!快点啊!” “饿死了!” 正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朱允熥略显急躁的呼喊,看样子真的是饿了。 “来啦!” 紫宁笑着回应了一声,牵起了琉璃的手,快速向前飞奔而去。 琉璃任凭前面的紫宁紧紧地牵着自己的手,直勾勾的看着紫宁脸上的那抹天真无邪的笑意,微微皱了皱眉头,眼神中闪过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第一百一十四章 敌人的敌人 童府。 夜幕之下,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童府后门,紧接着,车厢中快速走出一个身影,全身笼罩在一件黑色的斗篷下面,快步走入了童府。 童府管家吴荣警惕的四下看了一眼,快速关上了后门。 紧接着,那辆马车也立即离开,迅速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赶车的人头上戴着一顶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样貌。 童府后院,偏厅之内,户部尚书童文杰背负着双手,来回在厅中踱着步子,眉头微微皱着,像是藏着什么心事。 正在这时,脚步声响起,那名戴着斗笠的人快步走了进来,跟在后面的管家吴荣一言未发,轻轻地关上了房门,守在了门外,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身穿斗篷的那人确认偏厅内再无其他人之后,缓缓伸手摘下了斗笠,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脸庞。 曹国公,李景隆! “下官见过曹国公!” 童文杰急忙上前两步,恭敬地行了一礼,满脸笑容。 刚才浮现在眉宇之间的那一丝凝重,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童尚书,深夜登门,打搅了。” 李景隆笑着拱了拱手,缓缓说道。 “国公言重了,日间听闻您夜里要来下官府上的消息,真是有些受宠若惊啊,下官已经在这里等候您多时了。” 童文杰连忙摇着头,谄媚的说道。 “最近京都风声比较紧,接连有朝臣出事,殿下也是担心连累童尚书,故而才让本国公深夜来访探望,还望童尚书见谅。” 李景隆笑了笑,客气的说道。 “二皇孙殿下思虑周全,下官感激不尽。” “有劳国公这么晚了还得亲自跑一趟,辛苦了。” “茶已备好,请国公用茶。” 童文杰一边说着,一边急忙走到桌前,小心翼翼的为李景隆倒了一杯茶。 “不必了。” “夜已深了,长话短说。” “刑部尚书蔡元培,左都御史暴昭,皆因太孙在教坊司杀人一事遭了祸,而童尚书当日也曾在明和殿中力谏陛下严惩太孙,这份忠勇,二皇孙十分钦佩。” “但二皇孙还是为童尚书的安危有些担忧,担心您和那二人落得同样的下场,为此还在陛下面前特意为你说了好话。” 李景隆摆了摆手,拒绝饮茶,直勾勾的看着童文杰,意味深长的说道。 “下官所做之事,对得起朝廷,更对得起天地良心,三皇孙劣迹斑斑,绝非太孙之位最佳人选!这事就算是重来一遍,下官也不会认同!” “倘若真让他成为了储君,我大明危矣!” 童文杰皱了皱眉头,斩钉截铁的说道。 “所以殿下担心童尚书会因此得罪了三皇孙,特命本国公来提醒童尚书,千万要沉得住气,多加小心。” “不过童尚书也大可放心,无论如何,殿下都会想方设法保童尚书无碍。” 李景隆点着头,认真的说道。 “多谢二皇孙殿下!也有劳国公深夜登门传话!” “从今往后,下官愿为二皇孙竭尽所能,以效犬马!” 童文杰顿时露出了满脸感激,恭敬地行了一礼,激动的说道。 听到童文杰的这句话,李景隆的眉宇之间闪过了一抹喜色,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童尚书的话,本国公会如实向殿下转述。” “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你也可以放心,有殿下在,定能保你官运亨通,让你童家上下平安无事。” “时候不早了,本国公不能逗留太久,告辞了。” 李景隆满意的点了点头,拱手说了一句,重新带上了帽子,转身离开。 “国公慢走!” 童文杰恭敬地行了一礼,目送着李景隆出门而去。 童府管家吴荣默不作声,一路护送李景隆出了后门。 当李景隆来到后门外之后,刚才那辆马车正好掉了个头已经重新停在了后门,不早不晚。 李景隆纵身上了马车,迅速钻进了车厢,紧接着马车便迅速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来的悄无声息,去的也不留痕迹。 ... 流离宫。 夜深人静之下,朱允熥静静的躺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虽然截至目前为止,所有的谋划都进行的比较顺利,可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因为身处如今这种境地之中,他不敢懈怠,否则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想要改变命数,他面对着的就不止一个敌人,随着自己的崛起,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 长夜漫漫,心中思绪繁杂,可是身边却连个说体己话的人没有,虽然红鸢是最了解他心思的人,但是有些话,他还是无法向红鸢和盘托出,毕竟红鸢的身份来历,至今还是一个谜。 整个流离宫上下,加起来几十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可每晚他还是只能独守空房,一人独寝。 不是他坐怀不乱,以他的身份地位,想要女人,一天可以换一个,可是他不屑于此,他不是一个精虫上脑的人,也不想因为女人而受到牵绊,虽然他心里清楚,现在有很多人都想爬上自己的床。 在大局已定之前,他不想把精力全都花在那种破事上面。 “苦了你了,兄弟。” 想到这里,朱允熥满怀歉意的摸了摸它,自言自语的说道。 毕竟,它原本可以如鱼得水,大杀四方的! “咚咚咚...” 可是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听到动静,朱允熥愣了一下,下意识的迅速抽回了手,可是由于动作太大,不小心勾了一下蛋。 剧烈的疼痛让朱允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心里暗骂了一句,起身下了床,缩着胯骨轴子向门口走去。 敢这个时辰敲他门的,除了红鸢之外,再无他人。 很快,朱允熥便打开了房门,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红鸢,接着没好气的给了红鸢一个白眼。 工具可以不用,但也不能弄坏不是? 可是看着眉宇之间似乎带着一丝埋怨的朱允熥,红鸢却露出了满脸茫然,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眼前这位殿下,以前她半夜也敲过门,可也没见殿下这么不满过。 “什么事?长话短说!” 朱允熥侧着身子,让它处在一个最舒服的姿势之后,沉声说道。 “启禀殿下,刚刚飞狐传来消息,李景隆深夜乔装打扮去了童文杰府上,一切都如殿下所料。” 红鸢茫然的迟疑了一下,拱手一礼,恭敬地说道。 “知道了!” “给那伙蓝玉余党传递消息的人查到没有?!” 朱允熥点了点头,生硬的问道,似乎对于李景隆深夜密见童文杰的事,并未放在心上。 “还没有,不过已经有了一些眉目,快了。” 红鸢轻轻摇了摇头,缓缓答道。 “好,没什么事你也回去休息吧。” 朱允熥随口说了一句,摆着手,然后就要关上房门。 “殿下哪里不舒服吗?” 红鸢露出了满脸疑惑,一边询问着,一边侧身绕到了朱允熥身侧,扒拉着朱允熥半捂着裆部的手,疑惑的问道。 可是紧接着,他就看到朱允熥一只手捂着一顶帐篷,瞬间露出了满脸的尴尬。 由于刚才躺在床上恰好刚刚想到了女人,紧接着就看到了红鸢那张曾经令他不止一次想入非非的脸,小家伙瞬间就释放了天性。 看到这一幕,红鸢也突然愣在了原地,浑身僵硬,张开了嘴巴。 “要帮忙吗?” 朱允熥直起了腰,转身面对着红鸢,挺直了腰杆,一本正经的看着红鸢问道。 听到朱允熥的话,红鸢的脸色瞬间憋成了通红,忍住了杀“人”的冲动,瞪了朱允熥一眼,落荒而逃,转眼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看着这一幕,朱允熥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苦笑,低头看了一眼,随手关上了房门。 “兄弟啊,你差点坏了老子的金刚不坏之身啊!” “不过老子现在帮不了你,只能让你自己体会了...” 随即,朱允熥一边无奈的说着,一边脱了裤子重新钻进了被窝。 单枪匹马,大战了三百回合! 红鸢的绝美容颜,不停地回荡在脑海之中,面红耳赤! 真特么造孽啊! “如果让红鸢知道,会不会杀了我?” ...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朱允炆的挽回 次日一早。 明和殿。 “启禀陛下,二皇孙在外求见。” 王德发快步入殿,恭敬地冲着朱元璋行了一礼,小声说道。 刚刚下朝回来的朱元璋正在处理着奏章,听到王德发的话,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以前每当朱允炆来向自己请安的时候,他总是十分高兴,可是今日却有些高兴不起来,这还是头一遭。 暴昭的事,冥冥之中已经在他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 “让他进来吧。” 迟疑良久之后,朱元璋最终还是缓缓说了一句。 毕竟,这个孙儿曾是自己最最疼爱的孙儿。 没过多久,朱允炆便跟着王德发缓缓从殿外走了进来。 “孙儿参见皇爷爷!” 朱允炆来到近前之后,恭敬地行礼问安。 此时的他,依旧是从前的那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充满孝心,也充满谦逊。 可是朱元璋看着此时的这个孙儿,心境却早已与过去有所不同,只因自己的脑海中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这么早就赶来给朕请安,难为你了。” 朱元璋一边低头翻看着奏折,一边不痛不痒的说了一句。 听到朱元璋的话,朱允炆的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脸色微变。 事到如今,他已经清楚,如他所料的一样,这次的事,皇爷爷早已看穿了一切,而之所以黑不提白不提,只不过是心里还没有对自己彻底失望而已。 可即便如此,他也知道,他们爷孙之间,已经因为这次的事产生了芥蒂。 如果不想从此失宠,那就只有尽全力挽回。 “孙儿惶恐,给皇爷爷请安,本就是孙儿每日必修功课。” “只不过前段日子因皇爷爷为国事太过操劳,孙儿不忍心打搅皇爷爷,才有些懈怠,还望皇爷爷恕罪。” 朱允熥直接跪在了地上,一脸自责的说道,像极了一个犯错的孩子在祈求长辈的原谅。 “还有什么事吗?” 朱元璋抬头看了一眼诚惶诚恐的朱允炆,叹了口气,缓缓问道,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回禀皇爷爷,孙儿听闻魏国公在缉拿逆党之时,发现逆党正意图对允熥再行刺杀,孙儿十分担心。” “故而深思熟虑之后,孙儿决定与允熥协作,揪出潜伏在朝中的内奸,将逆党一网打尽!” “还请皇爷爷准允。” 朱允炆恭敬地跪在地上,一脸认真的说道。 听到朱允炆这话,朱元璋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缓缓抬起了头,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朱允炆,眉宇之间闪过了一抹赞许,不过紧接着却又皱了皱眉头。 “你这么做,莫不是想要尽快找出内奸,好让允熥卸下太孙之位吧?” 朱元璋看着朱允炆,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 “孙儿绝无此意!” “真的只是因为逆党太过猖狂,这些人一日不除,终将是大患!” “太孙之事,孙儿从未有过私心,无论最终是谁,都得由皇爷爷亲自定夺,何况允熥并非如外界传言的那样无用,即便他真的成为太孙,孙儿也毫无怨言!” “还请皇爷爷明鉴!” 朱允炆浑身一震,急忙摇着头,无比认真的辩解着。 “不必紧张,朕只是随口一说。” “既然你有此心,朕心甚慰,想做就去做吧,骁骑卫上下,随你调遣,不过切勿贪功冒进,逆党根深蒂固,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自己的安危最重要。” 朱元璋摆了摆手,沉思着说道,脸上重新露出了一丝欣慰之色。 “孙儿遵旨!” 朱允炆闻言,急忙恭敬答道。 随即,朱允炆便告别了朱元璋,起身离开了大殿。 朱元璋目送着这个自己曾经最疼爱的孙儿缓缓走出大殿,坐在龙榻之上一动不动,良久之后不由得皱眉叹息了一声,神情复杂。 ... 流离宫。 午膳时分,朱允熥正准备和紫宁、琉璃享用午膳,突然看到外出办事的红鸢也赶了回来。 二人四目相对之时,脸上同时闪过了一抹尴尬,各自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 朱允熥咳嗽了一声,很快便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不停的称赞着紫宁的手艺越来越进步了。 而红鸢则是看都没看一眼朱允熥,板着一张脸,坐在了最远端的位置。 察觉到朱允熥和红鸢之间似乎有些不对劲之后,紫宁和琉璃互相看了一眼,面露疑惑。 一顿午膳,就在这种怪异的氛围当中终于结束,反倒让紫宁和琉璃这两个局外人一直觉得浑身不自在。 见所有人都放下了碗筷,紫宁和琉璃起身开始收拾饭桌。 “对了,殿下,下次你弄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弄得到处都是?” “真的很难清理…” 然而就在这时,正在收拾东西的紫宁突然抬头央求的看了一眼朱允熥,苦着脸说道。 听到这话,朱允熥瞬间脸色憋成了通红,想死的心都有了。 在狠狠地瞪了一眼紫宁之后,朱允熥红着脸起身准备逃离,他真的丢不起这人。 “殿下!” 可是就在这时,红鸢却突然开口,紧接着起身快步追了上来。 “啊?!” “你想干什么?!” 朱允熥吓了一跳,回应了一声,一边转头看向红鸢,一边下意识的急忙后退。 “您怎么了?” 红鸢皱了皱眉头,看着方寸大乱的朱允熥,一脸不解的问道。 “没…没怎么啊…” “你想怎么样?” 朱允熥尴尬的摊了摊手,反问了一句。 紫宁话中的意思,其实红鸢并没有听明白,反而是朱允熥自己做贼心虚,因为昨晚的确是红鸢帮了他。 说起来,感觉还不错… “卑职有事禀报,您让我查的事已经查清了。” 红鸢一脸不解的看着朱允熥,迟疑着说道。 其实对于昨晚的事,她早就放下了,刚才也只是故意没有给什么好脸色,她也分得清什么是正事,什么是小性子。 “噢…” “换个地方说话。” 朱允熥松了口气,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径直离开了大殿,来到了后花园。 “何事啊?” 朱允熥背起了双手,假装欣赏着眼前的景色,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脸上的尴尬之色也在逐渐消退。 “飞狐传来消息,暗中向东街民宅那伙蓝玉余孽传递殿下行踪消息的人,已经查清了来路。” 红鸢拱了拱手,轻声说道。 “是什么人?” 朱允熥闻言,眼前一亮,转身问道。 “夜香郎!” 红鸢脱口而出。 可是听到这个回答,朱允熥却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眉宇之间闪过了一抹疑惑。 因为他不觉得有人会收买一个夜香郎来打探消息,虽然这个身份的确没人会在意,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真正传递的消息的人,不是他吧?” 朱允熥转念一想,继续问道。 “殿下慧眼如炬,您猜得没错!” “真正的夜香郎,已经死了,就在那伙逆党被剿灭之后不久,骁骑卫就在城中一条水沟中发现了他的尸体。” “按照死亡时间推断,此人早在魏国公行动之前就已经死了,所以卑职断定,应该是有人假冒了夜香郎的身份,找机会向那伙逆党传递了消息。” “不出所料,在暗中探查之后,飞狐已经找出了那个冒充夜香郎的人!” 红鸢愣了一下,忍不住称赞了一句,接着一五一十的说道。 “这个人又是什么身份?” 朱允熥抿嘴一笑,沉声问道。 “城东一家杂货铺的掌柜。” 红鸢不假思索的答道。 “恐怕他的身份没那么简单吧?” 朱允熥挑了挑眉毛,淡淡的说道。 “殿下又猜对了!” “卑职已经派人查明,此人来自北境,十年前来的京都,正好和曹岩交出的那份名单上的其中一人吻合!由此可见,曹岩交出的那份名单的确是真的!” 红鸢又愣了一下,眉宇之间闪过了一抹惊讶,缓缓答道,眼神中闪烁着一丝钦佩... 第一百一十六章 暗夜猎杀 流离宫。 “那现在就该你来登场了,杀个鸡,儆儆猴!” 听完红鸢的话,朱允熥眯了眯眼睛,冷冷的说道。 他没有想到,如今居然连燕王朱棣也已经开始对他动了杀心,甚至不惜暗中与逆党勾结! 可以他对朱棣的了解,老成狠辣的朱棣,原本不应该这么激进才对。 “是!” “另外,飞狐还传来消息,今日开始,李景隆带着骁骑卫突然开始暗中调查起了勾结胡、蓝两党的那个内奸!” “不知是何意图!” “难道他是想早日揪出内奸,好让陛下收回成命,卸掉殿下的太孙之位吗?” 红鸢拱手答应了一声,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听到红鸢的后半句话,朱允熥眯了眯双眼,嘴角闪过了一抹不屑的冷笑。 “或许还有一个原因!” “蔡平津被杀一事,锦绣宫露出的马脚太多,皇爷爷明显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东西,他这是想立个功,好以此来挽回皇爷爷的信任!” 朱允熥冷笑着,若有所思的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解释,红鸢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因为她心里清楚,所谓的内奸,只不过是殿下随口编造的一个幌子而已! “好了,他既然想查,就让他查去吧,不必理会。” “去做你该做的事,既然有人送上门来,就不必留情,也好提醒一下本宫的那位叔父,京都的这趟浑水,他最好别趟!” 朱允熥眯着眼睛,冷冷的说了一句,双目之中闪过了一抹寒意。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想再继续低调行事,出了这么多的事,自己的野心恐怕也瞒不了多久了! 朱允炆不傻,远在北境的燕王更不是吃素的! 红鸢答应了一声,立刻转身离开,浑身上下散发着一丝淡淡的杀意。 朱允熥站在原地,背负着双手,仰头望着头顶万里无云的天空,嘴角渐渐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已经开始逐渐喜欢上了这种在刀尖上行走的感觉。 ... 夜幕再一次降临,热闹的京都也重新归于平静,街面上也逐渐看不到几个行人,除了生意不错的酒楼饭庄之外,街道两侧的铺面也陆陆续续开始打烊歇业。 城东杂货铺。 两名伙计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扯着闲篇,一边整理着货架上的物品,准备打烊。 忙碌了整整一日,二人似乎都被疲惫折磨着,干活都没什么力气,无精打采。 “客官,我们要打烊了,明日请早吧。” 正当其中一名伙计准备关门的时候,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却突然出现在了门口,一伸手推住了店门。 听到这名伙计的话,红衣女子没有理会,旁若无人的迈步走入了杂货铺,四下打量了一眼。 “诶?我说姑娘,没听到吗?” “我们打烊了,明日再来吧。” 伙计愣了一下,转头有些不满的看着红衣女子,撇着嘴说道。 “你们老板呢?有笔大买卖,问问他做不做?” 红衣女子一边四处打量着,一边缓缓说道,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通往后院的那道门上,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变化。 “什么买卖?” 另一名伙计眼前一亮,立刻停止了哈欠连天,好奇的追问了一句。 “夜香。” 红衣女子眯了眯眼睛,随口说出了两个字。 听到这两个字,两名伙计同时面色一变,警惕的上下打量了一眼,互相使了个眼色。 这个突然登门的红衣女子,正是根据飞狐密报而找上门来的红鸢! “姑娘真会说笑,谁会做这种买卖?” “时候不早了,我们真的要打烊了,您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门口的伙计笑着打了个哈哈,摆着手说道。 “没开玩笑,告诉你们老板,他自然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红鸢依旧站在原地,冷冷的说了一句。 “好,姑娘稍等,我这就去叫掌柜的。” 里面那名伙计皱了皱眉头,缓缓说了一句,转身走进了里面那道门,进了后院,只留下了靠近门口的那名伙计。 红鸢静静的站在原地,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这间不大不小的铺面,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站在门口的伙计迟疑良久之后,瞟了一眼里面的那道门,开始小心翼翼的向后挪动着脚步,尽量让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就在这名伙计距离门槛只剩一步之遥的时候,突然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拔腿就跑,一闪身已经冲出了铺子,趁着夜色,直奔距离杂货铺最近的一条漆黑的暗巷! 红鸢依旧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似乎早就料到那名伙计会逃。 紧接着,只听铺子中响起了一声低沉的冷笑,然后便看到红鸢径直向那道通往后院的门走去。 暗巷中,发力狂奔的伙计胆战心惊,不敢有任何停留,直奔巷子的另一头飞速狂奔着。 眼看着巷子的出口就在眼前,而身后却没有丝毫被人追踪的响动,伙计忍不住松了口气,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屑的冷笑。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畅通无阻的暗巷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伙计吓了一跳,忍不住收了一下劲,可是由于冲的太快,根本已经来不及停稳身形,直接迎着那个黑影撞了上去! “让开!” 伙计一边大喊了一声,一边伸手想要将挡在面前的人影推开,可是紧接着他就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压抑的闷哼,脚步猛地停了下来,惊恐的瞪大了双眼! 挡住他去路的,是一名女子,不过并不是刚才铺子中那名身穿红衣的女子,虽然眼前这名女子同样拥有绝美的容颜,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此时这名美人的手中,却拿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刀身已经全部插进了伙计的咽喉! 快!准!狠! 伙计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突然出现,转眼之间刺穿自己咽喉的女子,脸上满是惊恐。 可他除了刚才那一声闷哼之外,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呼救,可是浑身早已没有一丝力气,他想求饶,可是却看到女子那双隐藏在黑暗下的双眸中没有一丝感情。 紧接着,这名女子瞬间拔出了短刀,沾染在刀身之上的鲜血直接飘散而飞,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 伙计瞪大了双眼,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到死的那一刻他都不敢相信自己栽在了一个女人的手里,而且是毫无还手之力! 稍作驻足之后,这名女子便缓缓收起了刀,就像是没事儿人一样,转身出了暗巷,径直向街道的另一头走去。 街道的尽头,有一家铺子还亮着烛光,门头上方的牌匾上,四个大字的铺名清晰可见。 蜜雪冰阁! 而这名举手投足之间杀人于无形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蜜雪冰阁的掌柜,青眉。 ... 杂货铺后门。 那名前去呼唤掌柜的伙计一脸紧张的跟在一名年逾四十的中年人身后,肩上扛着两只包裹,正在向着后门赶去,神色慌张。 中年人的脸色同样难看,眉宇之间还透着一丝悔意,快步来到后门处之后,伸出了两只略微颤抖的手,迅速打开了后门。 他就是杂货铺的老板,大概是来自北境的缘故,身形要比京都那些土生土长的人健硕了不少。 可是当后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中年人健硕的身躯却忍不住突然一震,惊恐的瞪大了双眼。 后门外,站着三个手握长刀的人! 正在面无表情的看着准备夺门而逃的掌柜和伙计,一股淡淡的杀意,弥漫在夜幕之中...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刑讯逼供 城东杂货铺。 “去哪儿啊?” 为首一人冷冷的看着掌柜,缓缓开口问道,虽然语气平缓,可是言语之间却充满着冰冷的杀气。 这也是一名中年,虽然身形没那么健硕,但是刚毅的脸上却透着一丝谁都别想从我面前轻易离开的感觉。 在他握刀的左手之上,一根断裂的无名指十分显眼。 罗刹堂京都分堂堂主,齐云! “掌柜的快走!” 眼看着去路被堵,那名原本满脸惊恐的伙计突然爆喝一声,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陡然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匕首,直接刺向了齐云的面门! 可是没等他靠近齐云,齐云已经一脚飞出,直接将伙计踹得向后倒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忍不住面露痛苦,浑身的骨头就像散了架一样!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掌柜的还算冷静,咽了咽口水,冷冷的看着齐云,沉声问了一句。 看着面前强装镇定的掌柜的,齐云撇了撇嘴,扬着下巴冲着掌柜的身后示意了一下。 掌柜的皱了皱眉头,迟疑着转头看向了身后,一眼便看到了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红鸢! 紧接着,他便发现,刚才还在地上挣扎的那名手下,此刻已经一动不动,七窍流血而亡! 而红鸢的右脚,恰好刚刚从那名伙计的胸口之上移开! 看到这一幕,一股强烈的恐慌瞬间袭上了掌柜的心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后脖颈突然被人击中,转眼陷入了昏迷,直接倒在了齐云的怀里。 “抬进去吧。” 红鸢面无表情的看着齐云,沉声说了一句。 “是!” 齐云答应了一声,立刻将昏迷的掌柜交给了身旁那两名手下,迈步走进了院子,关上了后门,径直向不远处的厢房中走去。 红鸢四下扫了一眼,缓缓跟了上去。 厢房内。 被五花大绑的掌柜耷拉着脑袋坐在一张桌前,在红鸢的授意之下,齐云拎着一只茶壶,将里面的茶水直接浇在了掌柜的头上。 “啊!” 一声惊恐地惨叫响起,掌柜的猛地从昏迷中惊醒,脸色憋成了通红,惊恐的挣扎了起来,头发上还有屡屡热气冒出。 茶是热的! “为什么要逃?” 红鸢斜倚在门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掌柜,淡淡的问道,脸上依旧是毫无表情。 掌柜的刻意避开了红鸢的目光,紧闭着双唇,似乎没准备开口回答。 “死有很多种,你的态度,决定你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 “千万别想着什么愚蠢的咬舌自尽之类的方式,有我在,我保证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红鸢冷冷的看着默不作声的掌柜,一字一句的说道。 听到红鸢的话,掌柜的明显的咽了咽口水,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我知道你是谁...” 紧接着,掌柜的颤抖着嘴唇说了一句。 “我们认识?” 红鸢挑了挑眉毛,继续问道。 “不认识...” “可是京都谁不知道,朱允熥的身边有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名叫红鸢...” 掌柜的摇着头,声音颤抖,尤其是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 “看起来我的名声很不好。” 听到掌柜的回答,红鸢无奈的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 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齐云和另外两人不由得愣了一下,脸上同时闪过了一丝尴尬。 说实话,红鸢的话的确是一句实话。 “为什么要和逆党勾结,意图刺杀太孙殿下?” 红鸢顿了一下,继续问道。 “因为太孙之位只有一个人选!所以他必须死!” 掌柜的咬了咬牙,迟疑着说道,突然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终于抬头看向了红鸢,一脸的坚定。 可是听到这话,原本面无表情的红鸢却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花枝乱颤。 听着红鸢的笑声,掌柜的只觉得毛骨悚然,不停地咽着口水,眼皮都在颤抖。 “你的理由太拙劣了!” 转瞬之后,红鸢突然收起了笑容,死死地盯着掌柜的眼睛,不屑的说道。 掌柜的刚才的回答,用意太过明显,言下之意,刺杀朱允熥就是为了那个真正配坐上太孙之位的人,这个人必然是二皇孙朱允炆。 他是在告诉红鸢,自己是朱允炆的人! 可如果他真的是朱允炆的人,又怎么可能直接承认?不打自招?!岂不是在为朱允炆找麻烦?! 这是眼见自己生还无望,想要栽赃嫁祸啊! “信不信由你!”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掌柜的扬起了头,装出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沉声说道。 “你来自北境!十年前到的京都!” “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红鸢阴沉着脸,冷冷的盯着掌柜的双眼,一字一句的问道。 听到红鸢的话,掌柜的心里一沉,面如死灰,无力申辩。 可他不知道的是,其实红鸢之所以能知道这些,那是因为他们内部早就有人出卖了他们所有人!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无须再问,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掌柜的咬了咬牙,干脆直接闭上了眼,沉声说道。 “谁指使你的?!” “燕王?!” 红鸢依旧不急不慢,冷冷的看着掌柜的问道,似乎并没有打算就这么结束。 “没人指使!” “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 掌柜的梗着脖子,不假思索的答道。 “好,我信你。” 红鸢点了点头,随口说道。 听到这话,掌柜的愣了一下,不解的看了一眼红鸢,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不解。 “京都还有多少燕王的眼线,把名字一个一个全都写下来,包括他们现在的身份来历。” 红鸢撇嘴一笑,说着看了一眼恭敬地站在一旁的齐云。 齐云见状,立刻取来了纸笔,放在了掌柜的面前。 看着面前的纸笔,掌柜的神情复杂,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齐云默不作声的将掌柜的双手解开,冷冷的盯着掌柜的,示意掌柜的听命行事。 “我很少给人第二次机会,你要懂得珍惜。” 红鸢冷冷的看着掌柜的,慢条斯理的说道。 其实在她的心里,关于掌柜的是否受燕王指使根本就不重要,因为不管是与否,这笔账,她都会记在燕王的头上。 她真正想要的,是燕王布置在京都的所有眼线的底细! 虽然飞狐已经查到了一些,曹岩也已经提供了一份名单,并且早已派人暗中监视,但是她不相信曹岩,所以准备求证一下,看看曹岩究竟是不是真心臣服! 这次的事,她的心里一直很自责,如果飞流能早一点查到这些燕王的眼线,或许就不会让面前的这名掌柜有机会和东街民宅的那伙逆党暗中勾结,泄露殿下的行踪! 虽然并未发生什么危险,但对她来说,同样是自己的失职! “看来他还没有认清形势,那就帮帮他。” 眼看掌柜的半天没有提笔的意思,红鸢眯了眯双眼,冷冷的说了一句。 听到话音,齐云没有任何迟疑,直接拔出了刀,瞬间削掉了掌柜的一只耳朵! “啊!” 凄厉的惨叫瞬间响起,掌柜的半张脸直接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颤抖着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眼睛里满是恐惧! “下一刀,要的就是你的命!” 齐云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满脸痛苦的掌柜,一字一句的说道,声音冰冷。 掌柜的脸色苍白,牙齿都在打颤,不敢再迟疑,缓缓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笔。 齐云面无表情的将那张早已沾满鲜血的纸揉成一团丢在了地上,重新铺了一张在掌柜的面前。 掌柜的浑身颤抖着,终于开始在纸上写下了第一个字... 第一百一十八章 讨好郭宁妃 杂货铺。 半炷香之后,掌柜的终于停下了笔,然后恭敬地将写满了半页的纸递向了红鸢。 “就这些?” 红鸢打量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冷冷问了一句。 掌柜的供出的这份名单内,有的名字红鸢依稀还有些印象,和曹岩交出的那份名单中的人正好对得上。 由此可见,曹岩并没有胡编乱造。 “没了,我知道的真的就这些人...” 掌柜的用力的点着头,肯定的说道。 “我信你。” 红鸢撇嘴一笑,将纸张收了起来,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把我知道的全都说了,能否放我一条生路?” “或者这样,我愿意臣服于太孙殿下,当牛做马都行!只求饶我一命!” 掌柜的哀求的看着红鸢,苦口婆心的说道。 “晚了!” “你刚才不该直呼殿下的名讳!” 红鸢冷笑了一声,丢下了一句话,径直向外走去。 看着红鸢离开,掌柜的面露绝望,咬了咬牙,突然抓起了桌上的笔,猛地起身向身旁的齐云刺去! 可是还没等他转过身,齐云的刀就已经闪电般挥出,瞬间斩断了他的手臂,紧接着一刀从脖颈之上闪过! 猩红的鲜血飞溅而出! 掌柜的面如死灰的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着,转眼之间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至此,三名燕王眼线,无一活口! 齐云收起了刀,面无表情的走出了厢房,来到了站在门外的红鸢身后。 “把这份名单交给青眉,让她与曹岩交出的那份名单核对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派人继续严密监视这些人,等待殿下的指示!” 红鸢将那张纸交给了齐云,冷冷的说道。 “是!” 齐云恭敬地答应了一声,缓缓将纸张收好。 随即,红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杂货铺。 齐云没有过多逗留,离开之前放了一把大火,接着直奔蜜雪冰阁而去。 没过多久,发现此地起火的金吾卫迅速赶了过来,不过却什么也没有发现,连因何起火都没有弄清楚。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将杂货铺烧了个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留下。 ... 流离宫。 “一共有多少人?” 朱允熥慵懒的躺在椅子上,两只脚搭在桌子上,微闭着双目,淡淡的问了一句。 “加上飞狐根据曹岩的那份名单查到的那些,共有一百零三人。” 站在一旁的红鸢回想了一下,认真的答道。 就在刚刚,她已经将杂货铺中发生的事如实禀报,而青眉也将名单核对之后的情况迅速禀报。 “这么多人?本宫的这位王叔,还真的是煞费苦心啊,看样子他在京都费了不少心血。” 朱允熥微微皱了皱眉头,紧接着冷笑着说道。 “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要将他们连根拔起?” 红鸢迟疑了一下,轻声问道。 “不,留着他们还有用,本宫的本意是警告,并非直接与他宣战,倘若真的将所有人都杀掉,恐怕他就真的坐不住了,到时候一定会不遗余力的与本宫开战!” “别忘了,我们现在的对手是宫里那位,还不到和燕王彻底撕破脸的时候。” 朱允熥摆了摆手,若有所思的说道。 “卑职明白了。” 红鸢躬身一礼,缓缓答道,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失望。 “好了,你也累了,回去歇息吧。” 朱允熥抬起眼皮看了红鸢一眼,笑着说了一句。 红鸢答应了一声,缓缓转身离开。 朱允熥倒了一杯酒,轻轻抿了一口,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胸有成竹的笑意。 ... 转眼已是一月之后,京都难得的过了一段还算宁静的日子,再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好像朱允熥这个混世魔王突然长大了一样,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惹是生非的主。 对此朱元璋似乎也十分满意,总是隔三差五的召见,不是一起下棋,就是谈论《大明志》中所著内容。 蜜雪冰阁和洪武书局的生意依旧火爆,在九幽界中也开了分号,源源不断的银子不停地流进紫宁的口袋。 而朱允熥并未将这拨泼天的富贵据为己有,而是经常带着金吾卫出城,再一次搞起了慈善,不是发粮就是发棉衣,使得京都周边的百姓纷纷称颂,更令朱元璋心中满是欣慰。 除此之外,他还带着金吾卫一直在京都城内打探着那个勾结胡、蓝两党的内奸,整日忙得不可开交,这些朱元璋都看在眼里。 邓川的伤势已经痊愈,重新形影不离的跟在了朱允熥的身边,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是死心塌地,但却不再一心求死。 而琉璃也已经习惯了自己婢女的身份,以前紫宁做的事,现在全都由她在做。 一切,似乎都已渐渐步入正轨,朱允熥的这个假的太孙身份,似乎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真了。 这日,朱允熥拎着一只精致的食盒来到了崇德宫。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 只因郭宁妃自从在中秋夜宴之上吃过一次冰晶月饼之后,就再也欲罢不能,彻底喜欢上了这一口,经常派人到蜜雪冰阁中购买。 后来朱允熥知道之后,每次出新品的时候,都会派人送一份到崇德宫,讨郭宁妃的欢心。 前两日,他在明和殿与朱元璋下棋之时,朱元璋还特地提到了此事,并且亲自下旨,让朱允熥有了随意出入崇德宫的特权! 今日正好又出了新品,所以朱允熥便屁颠屁颠的带着新品来到了崇德宫。 “曹公公,宁妃娘娘真的每次都能吃完吗?” 朱允熥一边走着,一边询问着陪在一旁的一名老太监。 崇德宫首领太监,曹长溪。 “那可不么,也是奇了怪了,殿下似乎连娘娘平日里所有的口味都一清二楚,只要是您派人送来的点心,每一次娘娘都是意犹未尽,总觉得送的少了些。” “也难为殿下有此孝心,今日居然亲自送来。” “娘娘一会儿见了殿下,一定很高兴。” 曹长溪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嘴角泛起了一丝和蔼的微笑。 “尊老爱幼,本就是天理,只要娘娘高兴,本宫也就跟着高兴。” “不过甜食还是少吃为妙,多吃有伤身体,往后还望曹公公多多费心提醒一下娘娘。” 朱允熥笑了笑,认真的叮嘱道。 “老奴尽力而为。” 曹长溪点着头,轻声答道。 没过多久,二人便来到了郭宁妃的寝殿之外,待曹长溪进去禀报之后,朱允熥这才提着食盒迈步而入。 大殿内,郭宁妃端坐在榻上,看到缓缓走入的朱允熥,脸上立刻流露出一丝笑意。 “允熥见过宁妃娘娘。” 朱允熥恭敬地行了一礼。 “免礼免礼,快快平身。” “来人,赐座!” 郭宁妃一边抬着手,一边冲着曹长溪说道。 曹长溪立刻答应了一声,为朱允熥搬了一把椅子。 “多谢宁妃娘娘!” 朱允熥也不客气,感激的说了一声,一点也不见外的坐了下来。 这样的待遇,即便是永清宫的汝阳公主来了,也不曾有过。 “你手里提着的,可是点心?” 郭宁妃眼尖,看着朱允熥还提在手中的食盒,忍不住问道。 “哦对了,允熥见了娘娘心里高兴,差点忘了正事。” “没错,这是蜜雪冰阁今日的新品,允熥特地带来请娘娘品尝。” 朱允熥回过神来,急忙起身,不好意思的说道。 “快拿来让本宫尝尝。” 郭宁妃眼前一亮,迫不及待的说道。 一旁的曹长溪闻言,急忙从朱允熥的手中接过食盒,恭敬地送到了郭宁妃面前,缓缓揭开了盖子。 “这又是何物所制?” 郭宁妃看着食盒中几块绿色的点心,惊奇的问道。 “回禀娘娘,此物名为糖心糕,外皮为绿豆所制,内含秘制红糖浆,入口即化,可暖宫御寒,是允熥为娘娘特制新品。” “请娘娘品鉴。” 朱允熥拱手一礼,恭敬地说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意料之中 崇德宫。 郭宁妃闻言,面露欣喜,满意的看了朱允熥一眼,捏了一块儿放入了口中,紧接着不由得睁大了双眼,一脸的满足。 “娘娘觉得如何?” 朱允熥面带憨憨的笑意,轻声问道。 “不错!果真入口即化,回味无穷!” 郭宁妃咽下去之后,忍不住由衷的称赞道。 “娘娘喜欢就好。” 朱允熥笑了笑,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重新落座。 “你的《大明志》最新章节本宫已经看了,写的不错,尤其是关于本宫的那一段,本宫十分喜欢。” 紧接着,郭宁妃一脸欣慰的看着朱允熥缓缓说道。 《大明志》下半部发售之后,朱允熥并未完结,而是继续写了下去,而且还将一些原本没打算加进去的角色也写了进去,其中就包括郭宁妃。 其中内容,大多都是从飞狐所记密档之中获得的故事框架,有真人真事,也有凭借灵感所作。 近一月以来,《大明志》依旧好评如潮,大受追捧。 “娘娘喜欢就好,只是其中多有允熥自由发挥之处,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娘娘不要怪罪。” 朱允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拱着手说道。 “怎么会?” “此书连陛下都十分喜欢,更何况本宫?” “想不到,你的文才居然如此深藏不露,听陛下说,如今外界都已经开始在传,你已经不只是京都第一才子,而是眼看着就要成为我大明第一才子了?” 郭宁妃看着朱允熥,好奇的问道。 “都是虚名,虚名,允熥怎敢自居,只不过想要通过此书,激励我大明儿郎多多用功读书,将来也好报效朝廷。” 朱允熥摇着头,谦虚的说道。 “你能有此心志,实属难得,难怪你皇爷爷如今越来越喜欢你了。” “千万不要令他失望。” 郭宁妃看着朱允熥,意味深长的说道,听起来似乎话里有话。 “允熥谨记,多谢娘娘教诲。” 朱允熥用力的点着头,恭敬地说道。 “听兄长提起过,之前你还在陛下面前为他求过情?” 郭宁妃顿了一下,轻声问道。 “只是平心而论,说两句公道话而已,谈不上求情,娘娘言重了。” “郭大统领为人忠厚,对皇爷爷忠心不二,他的为人,一直令允熥钦佩。” 朱允熥急忙摆手,笑着说道。 “无论如何,这份情义,本宫记下了。” 郭宁妃看着朱允熥,面带笑意,意味深长的说道。 朱允熥闻言,忍不住心里一动,急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 “好了,这里又没有外人,不必这么多礼数。” “你自幼没了母亲,想来也缺少疼爱,这些年难为你了,往后没事了可以多来崇德宫陪本宫说说话。” 郭宁妃摆了摆手,一脸慈祥的看着朱允熥说道。 作为如今朱元璋最宠爱的妃子,郭宁妃这半生其实也多有遗憾,原本生有一子,可是四年前却突然因病离世,年仅二十。 所以平日里在这崇德宫中也是十分孤独,与其他皇子皇孙的关系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要不是颇为受宠,恐怕只能疾苦度过余生。 可是随着朱允熥的出现,郭宁妃便越看越喜欢,总觉得朱允熥博学多才的样子,隐隐约约有些儿子当年的影子,所以每次见了都觉得十分亲近。 “多谢娘娘恩宠,允熥日后一定常来看您。” 朱允熥认真的点着头,肯定的答道。 “如此甚好。” “对了,你和萧家之女的婚约,难道非得要等到两年之约即止才能履行吗?” “既然你的病有的治,何不先行成婚?这样至少不会辜负人家,等痊愈之后,再多生几个小娃娃,还能多一个人照顾你的起居,苦了这些年,也该找个人好好照顾你了。” 郭宁妃笑着点了点头,接着话锋一转,突然扯到了成婚之事上,说到最后忍不住叹了口气,双目之中满是疼爱。 “还是等治好之后再说吧,当初答应延迟两年,也是不想耽误无辜之人,万一治不好,总不能无故辜负他人。” 朱允熥不好意思的苦笑了一下,有些无奈的解释道。 他的笑看起来苦涩,可是心里的感觉却远比脸色看起来更苦,想不到自己信口开河下的一句谎言,居然还有人记得。 “也好,心性如此淳厚,倒是与你母亲当年一样。” “看来之前外面的那些传闻,都是无稽之谈。” 郭宁妃点了点头,赞许的说道。 听闻郭宁妃提起常氏,朱允熥佯装露出了一丝哀伤,默默地低下了头。 看着朱允熥脸上流露出的难过,郭宁妃自知失言,眼神中的那抹疼爱越发的明显。 良久之后,朱允熥又和郭宁妃寒暄了几句之后,这才告别离开。 原本郭宁妃还想留他在崇德宫用膳,但是朱允熥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迫不及待的离开了崇德宫。 郭宁妃的慈祥,让他不忍心再逢场作戏。 可是就在朱允熥离开崇德宫不久之后,却突然被几个人拦了下来。 为首一人,一副公鸭嗓子,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的,看起来就令人生厌。 “奴才乃永清宫首领太监黄海,惠妃娘娘想请殿下到永清宫一叙,还望殿下移步,奴才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黄海躬身一礼,缓缓说道,虽然身体做出了行礼的动作,可是言行举止之间却透着一丝傲慢。 “本宫还有要事在身,不知惠妃娘娘何事召见,能否改日?” 朱允熥皱了皱眉头,缓缓问道。 其实自从上次中秋之夜在华盖殿后花园中教训了汝阳公主之后,他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只不过没想到这个惠妃娘娘居然这么沉得住气,过了这么久才找上门来。 “殿下,难道您要违抗惠妃娘娘的懿旨不成?!” 黄海轻哼了一声,有些不满的看着朱允熥反问道。 在这如今的宫墙之内,敢这么跟他说话的奴才,已经不多了。 幸好今日去崇德宫的时候红鸢并未跟随,否则恐怕早就对这个老阉人拔刀了! “既如此,烦请公公前面带路。” 朱允熥笑了笑,抬手示意了一下,淡淡的说道。 黄海没有多说什么,傲慢的看了朱允熥一眼,转身开始在前面带路,剩下的几名随从缓缓跟在了朱允熥的身后,似乎生怕朱允熥半路溜了。 其实朱允熥从小到大,除了进出锦绣宫之外,从未踏足宫里的其他寝宫,这一去,心里还真有些忐忑。 而且看样子,此去永清宫,恐怕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去,人家很明显是有备而来! 然而就在朱允熥刚刚跟着黄海去往永清宫的时候,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崇德宫。 “看来上次华盖殿的事,惠妃并未放下,本宫还以为这次她不会再惯着她的那个女儿了!” 郭宁妃微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说道。 “娘娘,太孙殿下独自前往永清宫,恐怕独木难支,要不要将此事禀报陛下?” 首领太监曹长溪面露凝重,有些担忧的问道。 他看出娘娘十分喜欢太孙,所以也就跟着比较在意太孙的安危。 “不必紧张,本宫相信,他自己能够应付。” “你似乎忘了,他除了文才惊世之外,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想来惠妃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郭宁妃笑着摆了摆手,胸有成竹的说道。 曹长溪闻言,愣了一下,紧接着也忍不住莞尔一笑。 “不过闹得太僵也不好,你还是派人盯着点吧,万一场面失去控制,及时向本宫禀报。” 郭宁妃迟疑了一下,有些担忧的说道。 她倒不是在担心朱允熥,而是在担心惠妃,毕竟长幼有别,事情闹大了,朱允熥难免会受到牵连。 曹长溪答应了一声,急忙派人前往永清宫打探消息... 第一百二十章 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永清宫。 在首领太监黄海的带领下,朱允熥缓缓进入了大殿,一眼就看到了汝阳公主正一脸得意的看着他。 居中正座之上,坐着一名雍容华贵,虽然年纪不小,但却依旧风姿绰约的中年妇人。 正是如今后宫之中除了郭宁妃之外,最受朱元璋恩宠的郭惠妃。 “允熥拜见惠妃娘娘!” “汝阳公主!” 朱允熥面带微笑,缓缓来到近前,不失礼数的冲着二人分别行了一礼。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嬉皮笑脸的做什么?!” 可是看到朱允熥的模样,汝阳公主明显就气不打一处来,瞪着朱允熥,厉声呵斥道。 上一次在华盖殿后花园,她丢得颜面可不小,一直记恨在心。 “姑姑误会了,允熥只是觉得见到了亲人,故而心里高兴,绝无不敬惠妃娘娘之意。” 朱允熥笑着冲汝阳公主拱手一礼,一脸认真的说道,接着故意装出了一副亲人重逢的欣喜神情。 “撒谎!” “那日在华盖殿,你可没...” “汝阳?!” 汝阳公主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正准备提起那日之事,可是话刚说了一半,就直接被郭惠妃打断,只能缩了缩脖子,闭上了嘴。 朱允熥笑了笑,没有说话,也不动气,依旧是一副笑脸相迎的样子。 不过从刚才这一幕来看,这个汝阳公主还是十分忌惮自己的母妃的,而且看起来郭惠妃并不像她女儿那样没有脑子。 明摆着是引君入瓮,却还能沉得住气,脸上看不到任何怒意。 “本宫早就听闻近些日子以来皇室中出了个备受陛下恩宠的后辈,一直想着见见,今日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不过说起来,两月以前,本宫都快忘了皇室子弟中还有个你,可能是年纪大了,连你叫什么名字都想不起来了,后来经人提醒,才知道你是常氏的次子。” “没想到一条终日活在阴沟里的蛆虫,居然有一日也能重见天日。” 郭惠妃打量着朱允熥,面带微笑,缓缓说道。 虽然看起来满脸慈祥,可是想不到话说得却难听到了极点,言语之间极尽挖苦和贬损。 “都怪允熥自幼顽劣,更被世人所不齿,谁又曾多看过一眼?故而惠妃娘娘记不起来也属正常。” “不过不要紧,允熥不怪您。” 朱允熥笑了笑,缓缓说道。 “呵,你倒是真会说话,汝阳告诉本宫的时候本宫还不信,如今信了。” 听到朱允熥最后的那句话,郭惠妃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冷笑了一声说道,态度已经不像刚才那般平和。 “允熥虽然顽劣,但贵在诚实,心直口快,还望惠妃娘娘勿怪。” 朱允熥拱手一礼,不卑不亢的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话,一旁的汝阳公主双眼之中早已满是阴狠,如果不是母妃在此,恐怕早就发作。 “肯说实话是好事,但有些话,一旦说了,就如泼出去的水,就再也收不回去了,可能会因此丢掉性命也说不定。” “既然你自知得来这份恩宠不易,就更该好好珍惜才对,否则一旦失去,就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 郭惠妃渐渐收起了笑容,冷冷的看着朱允熥,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是警告,也是威胁! “多谢娘娘教诲,不过允熥最近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事能忍,但有些事却一步都不能退!” “人各有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问心无悔就好。” “即便是挣扎在阴沟当中的蛆虫,也有拨云见日,一飞冲天的机会,就看它自己能不能把握了,您说呢?” 朱允熥拱手行了一礼,面带笑意的看着郭惠妃,镇定自若的说道,依旧没有丝毫退却。 听到朱允熥的话,郭惠妃终于忍不住眯了眯双眼,眼神中闪过了一抹阴冷。 “朱允熥!你别得寸进尺!” 见母妃没有说过朱允熥,一旁的汝阳公主立刻坐不住了,腾地一下站起了身,一手指着朱允熥,不满的呵斥道。 “允熥方才已经说了,平日里向来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娘娘不会生气吧?” 朱允熥笑了笑,没有理会汝阳公主,抬头看着贵惠妃,露出了一脸人畜无害的天真笑容。 “怎么会?” “见惯了太多阿谀奉承之辈,偶然见到这么心直口快的,本宫只是觉得有些稀奇而已。” 郭惠妃突然抿嘴一笑,摆了摆手说道。 可是朱允熥却从那双充满笑意的双目之中看到了一抹一闪而过的杀意。 “今日娘娘召我前来,应该是为了那日在华盖殿发生的事吧?” 朱允熥顿了一下,瞟了一眼汝阳公主,回到了正题,主动发问。 “既然你主动提起,那本宫就得说你两句了,汝阳是你的长辈,那日大庭广众之下,你怎可对她无礼?” “目无尊长,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郭惠妃点着头,板起了脸,摆出了一副说教的姿态。 “如果允熥说当时事出有因,允熥只是就事论事,并未存心对汝阳姑姑无礼,娘娘信吗?” 朱允熥拱手一礼,恭敬地问道。 他敢打赌,汝阳公主回来告状的时候,一定没有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整件事的始末。 “你且说来听听。” 郭惠妃扭头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迟疑着说道。 “那日在花园之中,汝阳姑姑当众欺凌武将之女,言语之中多为蔑视贬损武将之意,倘若娘娘当时听见,一定也无法视若无睹。” “身为皇室中人,公然贬损武将,万一传出去,朝中武将作何感想?那将丢得是皇家的脸面,所以允熥无法坐视,只能站出来反对。” “虽然当时言语之间多有不敬,但允熥全都是为了大局着想,更是在救汝阳姑姑。” 朱允熥微微躬着身,一脸正义凛然的说道。 “本宫只是一时口误!哪儿有你说得那么严重?!” 汝阳公主面露焦急,指着朱允熥,愤怒的反驳道。 可是紧接着,郭惠妃就冷冷的瞪了一眼汝阳公主,面露不满。 很显然,汝阳公主的确未将实情相告,只是告了朱允熥的黑状。 “说下去!” 紧接着,郭惠妃重新看向了朱允熥,沉声说道。 “汝阳姑姑的话,如果真的让朝中的那些武将听到,恐怕只会寒心,而且万一被皇爷爷听到,那就不只是责备几句那么简单了。” “姑姑鲁莽,但娘娘心里应该清楚,皇爷爷最初之时也是武将出身,姑姑的话,不但是在贬损朝中武将,更是在贬损皇爷爷啊。” 朱允熥摇了摇头,痛心疾首的说道。 “母妃,儿臣没有!” 汝阳公主一听,满脸焦急,急忙摇着头否认。 “住口!” 郭惠妃转头瞪了汝阳公主一眼,愤怒的呵斥了一句。 这些事,她的确并不知情,否则也不至于像此时这般被动,原本想着替女儿出一口气,可是没想到这件事的背后居然还有这么多内情,只觉得自己在一个后辈的面前失了身份。 “你说的这些,本宫之前并不知情,既然如此,那此事便到此为止了。” “汝阳的过错,本宫之后自会责罚于她。” “不过有句话本宫还是想提醒你,即便你如今深受陛下恩宠,但也千万谨言慎行,不要太出头,不然将来恐怕要吃大亏!” “有时候爬得越高,一旦掉下来,就会摔得越惨!” 郭惠妃迟疑了一下,重新看向了朱允熥,意味深长的说道。 “多谢娘娘教诲,允熥一定铭记于心。” 朱允熥点头行礼,一脸虔诚的应道。 随即,二人又寒暄了几句之后,朱允熥便告别了郭惠妃,安然无恙的离开了永清宫。 郭惠妃目送着朱允熥离开的背影,眉宇之间不停地闪烁着一丝阴狠... 第一百二十一章 神秘黑袍人 永清宫外。 朱允熥面露微笑,闲庭信步的向着流离宫的方向返回。 虽然这次全身而退,但他心里知道,和永清宫的梁子,今日算是结下了,往后恐怕少不了麻烦。 而且,郭惠妃比宁妃幸运的是,她生了三个儿子,如今都已册封为王,一旦真的敌对,恐怕将来这三王免不了要找他的麻烦。 “孽障!为何瞒着本宫?!” 待朱允熥离开之后,郭惠妃紧接着便转头瞪着汝阳公主,怒声喝问。 看到母妃动怒,汝阳公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停地认着错,言语之间还在编排朱允熥的不是,将责任全都推到了朱允熥的身上。 郭惠妃失望的斥责了一通之后,直接命首领太监黄海将汝阳公主清出了寝殿。 面对母妃的斥责和警告,汝阳公主心中生恨,将所有的不满全都归咎到了朱允熥的头上,发誓早晚有一日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 崇德宫。 “启禀娘娘,太孙殿下已经出了永清宫,向自己的寝宫返回。” 首领太监曹长溪快步从殿外走了进来,冲着正在翻阅《大明志》的郭宁妃恭敬地行了一礼,笑着说道。 “哦?神态如何?可否吃了亏?” 郭宁妃一听,立刻抬起了头,面露期待的问道。 “闲庭自若,大摇大摆,看起来应该正如娘娘所料,安然无恙。” 曹长溪摇着头,笑得合不拢嘴,似乎比自己平安渡过一劫还要高兴。 “他果然没有令本宫失望。” “经此一事,本宫断言,这一代中,没人是他的对手,想必假以时日之后,必成大器。” 郭宁妃沉思着,意味深长的说道。 “娘娘说的没错,能从永清宫安然无恙的走出来,想来太孙殿下的确有些能耐,难怪娘娘如此喜爱。” 曹长溪点着头,情不自禁的附和道。 “慎言!” 可是听到曹长溪非议永清宫时,郭宁妃却沉下了脸,有些不满的提醒了一句。 曹长溪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躬身一礼,不敢再多说什么。 “或许,这就是陛下为何突然改立他为太孙的原因吧,这份勇武,的确是其他皇孙身上所没有的品质。” 郭宁妃收回了目光,回想着不久之前朱允熥在崇德宫中展现出来的那份沉着和自信,心里默默地想到,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紧接着,她便继续开始低头翻阅起了手中的《大明志》,眉宇之间满是欣赏赞誉的神色。 ... 明和殿。 太监总管王德发快步走进了大殿,看了一眼正伏在桌案前的朱元璋,面露迟疑,欲言又止。 朱元璋听到了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复杂的王德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出了何事啊?” 紧接着,朱元璋一边低头翻阅着一份来自刑部的奏折,一边沉声问道。 “回禀陛下,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刚刚收到消息,太孙殿下在去崇德宫向宁妃娘娘请安后离开之时,被永清宫的人突然拦下,之后便被带到了永清宫。” 王德发一边观察着朱元璋的神色,一边小心翼翼的说道。 听到王德发的话,朱元璋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凝重。 “噢,不过并未发生什么,太孙殿下已然离开了永清宫,回流离宫去了。” 王德发见状,急忙摆了摆手,补充了一句。 “你是在有意提醒朕,惠妃之所以派人将允熥叫去永清宫,是为了上次中秋夜宴之前的那件事?” 朱元璋沉思了一下,饶有兴致的看了王德发一眼,缓缓问道。 “没有没有,老奴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别的意思。” 王德发露出了一脸的惶恐,急忙摇着头说道。 “哼,你那点心思,难道还能瞒得过朕?” “真是奇了怪了,之前他没受宠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关心他啊?” “甚至如今连宁妃都对他十分喜爱,那小子就那么招人待见?” 朱元璋坐直了身子,若有所思的问道。 “老奴惶恐,怎敢与宁妃娘娘相提并论,只是老奴觉得,陛下为国事已经十分操劳,这宫里最好别再有什么事打扰了陛下的清静。” 王德发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道。 “你也不必过于紧张,此事早就在朕的预料之中,只不过他能安然无恙离开永清宫,朕倒有些意外,不过朕很欣慰,临危不乱,进退自如,他没有令朕失望。” “不过此事终究是汝阳之过,都怪她母妃自幼对她疏于管教,才让她一直是这个刁蛮的性子,想来也是该吃些苦头了。” 朱元璋摆了摆手,沉思着说道。 王德发站在一旁,没敢接话,脸上满是恭敬。 “传朕旨意,汝阳骄横,朕深感失望,即日起,禁足永清宫,面壁思过,无旨不得出宫!” 紧接着,朱元璋思索了一下,沉声说道。 “遵旨!” 王德发愣了一下,急忙恭敬地行了一礼,立刻前去拟旨。 很快,这份旨意就传到了永清宫,对于这道突如其来的旨意,汝阳公主是有苦叫不出,不停喊冤,但也只敢躲在自己的寝殿中不停抱怨。 而郭惠妃却将这一切全都怪到了朱允熥的头上,深深记在了心里。 原本朱元璋是想维护一下自己的孙儿,可是没承想弄巧成拙,为朱允熥的未来埋下了隐患。 ... 七日之后。 夜幕之下。 京都南街,一家布庄的后院,一名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下的身影快步进了后门,迅速走入了一间厢房之中。 “卑职见过尊上!” 厢房之内,三名年龄相仿的青年见到来人,齐身跪在了地上,恭敬地行了一礼。 “起来吧!” 来人缓缓摘下了黑袍的帽檐,冷冷的打量了三人一眼,沉声说道。 随着帽檐摘下,露出了一张充满威严的脸。 年过五十,鬓角斑白,眼神犀利,两只手的虎口之上,满是老茧。 “尊上为何突然抵达京都,是王爷有什么重要指示吗?” 其中一人一边起身,一边好奇的打探了一句。 “京都出了这么大的事,本座怎能不来?!” “费清究竟招惹了什么人,为何突然死在大火之中?!” 老者冷冷的扫视了三人一眼,沉声喝问。 “事发突然,我们也是措手不及,等我们发现的时候,整座杂货铺都化为了灰烬...” “若不是废墟之中发现的那两具残缺尸骨跟费清他们对得上,恐怕至今还无法确认他已经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 另一人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难道一点线索都没有查到吗?!” 老者沉着脸,继续追问。 “一无所获,对方一定是身手高强,否则不可能没有闹出一点动静,连金吾卫和骁骑卫也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不过有一名费清的手下却并未死在大火之中,而是死在了距杂货铺略远的一条暗巷之中,由此说明,当时动手的敌人不止一人!” 那人摇着头,面色凝重的说道。 “你们可知他死前得罪过什么人吗?!” 老者再问。 “我想起来了!” 听到老者的问话,其中一人突然眼前一亮,大声说道。 “噤声!” 听到他这突然发出的一声喊叫,旁边的同伴急忙沉声提醒了一句,紧张的看了一眼窗外。 开口的那人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的捂了捂自己的嘴巴。 “说清楚,你想到了什么?!” 老者眉头微皱,看向了那人,冷冷的问道。 “事发之前,卑职偶然从费清的口中得知,称他要为王爷干一件大事!好像是想借着他人之手刺杀三皇孙朱允熥!” “那几日他一直派人暗中留意着三皇孙出宫之后的行踪!” 那人回想了一下,缓缓答道。 “借何人之手?!” 老者闻言,脸色微变,急忙继续追问。 “蓝...蓝玉余党...” 那人迟疑了一下,仔细回想了片刻,接着眉头紧锁的说了一句。 听到这话,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愣了一下,露出了一脸的错愕... 第一百二十二章 黑云压境 南街布庄。 “什么?!” “谁让他擅作主张的?!” 黑袍老者听完,立刻脸色铁青,不满的喝问道。 “尊上,其实这也不怪费清,先前谁能想到那个废物有一天居然能坐上太孙之位?” “即便他走了狗屎运能够得到陛下的恩宠,可是谁曾想到,连废物都能摇身一变成为京都第一才子,甚至如今眼瞅着就快要被称为我大明第一才子了?!” “原本大家都觉得他做太孙比朱允炆做太孙更为稳妥,将来更省事,可是事到如今,他好像比朱允炆更难对付!”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费清才不得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一切全都是为了王爷。” 其中一人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说道,脸上布满了无奈。 他叫魏安,是这间布庄的掌柜,已经在京都潜伏八年。 “即便如此,怎可勾结逆党行事?!” “如果将来事成,凭此一条,就可以毁掉王爷的声誉,简直糊涂!” 黑袍老者沉着脸,气鼓鼓的说道。 听完黑袍老者的话,其他三人面面相觑,陷入了沉默,谁都不敢再吱声了。 作为潜藏在京都的眼线,为了更好的隐藏行踪,他们这些人都是三五成组,平时并无往来,也互不干涉,虽然他和费清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可是潜藏京都这么多年,却从未打过照面。 “立刻传信北平,将费清勾结逆党一事,如实向王爷禀报!” 黑袍老者沉着脸,迟疑了片刻之后,冷冷的说道。 “是!” 魏安急忙拱手一礼,恭敬地答应了一声。 “尊上,那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您要在京都逗留多久?” 魏安见黑袍老者陷入了沉默,顿了一下之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在没有查清费清死因之前,本座会一直留在京都。” “虽然他暗通逆党,犯了死罪,但他终究是我们北境的人,绝不能让凶手高枕无忧!” “北境的人,不是随意任人宰杀的羔羊!” 黑袍老者冷哼了一声,一字一句的说道,说话间,眉宇之间瞬间杀气腾腾。 “尊上说的是,可是这件事太奇怪了,原本一开始卑职以为是费清和逆党之间的条件没有谈妥,被逆党反杀,可是很快卑职就听闻,那伙逆党早就被金吾卫剿灭了!” “究竟是谁动的手,根本就无迹可寻!” 魏安眉头紧锁,喃喃自语着说道。 “不可能是逆党!” “既然他们依旧潜伏在京都,一定是为了什么目的,不会横生枝节,再得罪我们北境的人!” “依本座看,这件事,多半和他有关!” 黑袍老者眯了眯双眼,沉声说道。 “谁?!” 魏安愣了一下,疑惑的追问了一句。 “朱允熥!” 黑袍老者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真的是他?!” “可是金吾卫并未查到费清和逆党之间有所往来的痕迹,他怎么会牵扯到这件事当中来?” “费清已在京都潜藏十年之久,他怎么会知道费清的身份?!再说了,即便他知道费清是我们北境的人,他又为何要出手?难道他就不怕因此得罪王爷?” “如今他坐上了太孙之位,锦绣宫里的那位第一个不会坐以待毙,现在他应该提防的是锦绣宫才对吧?” 魏安满脸疑惑,缓缓说道。 “哼,这段时日以来,关于他的传闻,已经传到了北境,本座在赶来京都的路上,几乎到处都能听到与他有关的事迹,此子一夜之间崛起,绝非偶然!” “何况他向来行事毫无章法,谁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黑袍老者冷哼了一声,沉声说道。 “那尊上的意思,是要亲自出手,杀了他?” 魏安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 “先将此事查清再说吧,至于要不要出手,看王爷的意思吧。” “想办法联络京都各处眼线,全力追查费清被杀之事,有任何线索,及时向本座禀报!” “潜伏了那么多年,也该到了真正发挥你们作用的时候了!” 黑袍老者眉头微皱,沉思了一会儿,冷冷的说道。 “是!” 魏安答应了一声,带着两名手下缓缓退出了厢房,立刻破例连夜暗中与城中其他眼线取得联络。 平静了一月之余的京都城,再一次黑云压境! ... 明和殿。 “陛下,您还是歇息一会儿吧,再这么看下去,眼睛会熬坏的啊。” 王德发恭敬地将一杯热茶放在了朱元璋的面前,斗胆提醒了一句,满脸关切。 随着朱允熥最近宣布《大明志》不会就此完结,而且每日都会更新章节之后,整个京都城的人都争先恐后的追读,就怕茶余饭后跟别人没有谈资。 这其中,也包括朱元璋,虽然他不会跑到街头巷尾跟人谈论书中所述轶事,但早已被书中的故事所吸引,几乎废寝忘食,成了他操劳国事之后最好的消遣。 “允熥大才,这书看得让人真是欲罢不能啊!” “只是这更新的频率实在是慢了些。” 朱元璋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揉了揉自己的晴明穴,有些无奈的说道。 今时不同往日,由于如今后续的故事朱允熥真的是每日一更,所以即便是朱元璋,也无法比别人先看到后面的内容。 “听闻太孙殿下这几日几乎哪儿都没去,整日躲在流离宫苦思冥想的更新后续章节,跟陛下一样,也是废寝忘食。” 王德发笑了笑,缓缓说道。 “你以为他不想出去啊?他是不敢出去,朕听闻现在连朝臣都开始纷纷催促他赶紧更新了,可有此事啊?” 朱元璋忍俊不禁的问道。 “没错,不光如此,朝臣们为了求更新,几乎个个都下了血本,纷纷带着厚礼全都追到了流离宫,不过都被太孙殿下挡回去了,全部吃了闭门羹。” “老奴还听说,洪武书局外面,几乎整日都有人蹲守在前后门,争先恐后的等着新章节送到书局中去。” 王德发点着头,缓缓答道,脸上洋溢着一丝抑制不住的开心笑容,好像比他自己得了赏钱还要高兴。 “嗯,不错!” “朕实在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也能成为香饽饽,那些朝臣不是看不上他吗?” “如今呢?用得上的时候还不是得巴结着?” “朕没有看错他!这小子的身上,的确拥有一些常人无法企及的才干!” 朱元璋眉开眼笑,忍不住称赞道。 “陛下说的是,我朝文坛能出太孙殿下这么一位后起之秀,实在是有幸,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王德发肯定的点着头,附和着说道。 “就你会说!尽挑朕喜欢听的!老东西!” “说起来,朕已经有几日没见他了,传朕旨意,让他来明和殿一趟,陪朕说说话。” “不过要记住,一定得把今日更新的章节一并带来!” 朱元璋笑骂了王德发一句,缓缓说道。 王德发恭敬地答应了一声,笑呵呵的快步离开,亲自前往流离宫。 ... 流离宫。 “你是谁?怎么之前没有见过?” 王德发来到流离宫之后,迎接他的人是琉璃,而不是往日的紫宁。 紫宁因为最近业务比较繁忙,所以迎来送往的事也交给了琉璃,如今她已然成为了全面负责朱允熥饮食起居的真正贴身婢女了。 “奴婢名叫琉璃,刚到流离宫不久,故而公公不认得也属正常。” 琉璃恭敬地行了一礼,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答道。 “哦,这样啊。” “殿下呢?陛下有旨,召他到明和殿。” 王德发上下打量了一眼琉璃,迟疑着说道,眼神之中闪过了一抹异样的神色,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 一月前,朱允熥从教坊司带了一名舞妓回宫的事,整个京都都传开了,所以当琉璃话音落下之际,王德发心中已然明了。 “殿下在后院书房之中,正在起草《大明志》章节。” 琉璃恭敬地答道。 “既然如此,那便请姑娘前面带路吧。” 王德发笑了笑,抬手示意了一下。 琉璃答应了一声,立刻在前面带路。 王德发跟在后面,眼神始终上下打量着,眉宇之间透着一丝异样,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第一百二十三章 改良象棋 流离宫。 后殿书房。 王德发在琉璃的带领下,穿过了后园,来到了位于后殿的书房。 书房内,朱允熥正站在书案前,奋笔疾书,肆意挥洒,一段段精彩的故事随着笔尖游动之时跃然纸上。 琉璃正要通报,却被满脸好奇的王德发悄然阻止,紧接着蹑手蹑脚的走进了书房之中,悄悄凑到了近前,探着身子看向了桌面。 “王公公这偷偷摸摸的样子,像极了一个盗贼啊,明和殿这些年没少丢东西吧?” 可是就在王德发正聚精会神的瞪大了眼睛看去之时,原本低着头正在奋笔疾书的朱允熥却突然开了口。 听到话音,王德发忍不住浑身一震,脸色骤变,急忙后退三步。 “殿下,冤枉啊!” “老奴只是心系殿下书中内容,一时起了私心,想要一睹为快!殿下恕罪!” 王德发拱手一礼,诚惶诚恐的说道。 看到王德发如此窘迫的样子,站在门口的琉璃也忍不住掩嘴偷笑了一声。 朱允熥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接着缓缓抬头看了一眼,放下了手中的笔。 “玩笑而已,王公公不必紧张。” 朱允熥看着紧张的王德发,笑了笑说道。 “殿下这玩笑是想要了老奴的命啊。” 王德发松了口气,苦着脸说道。 “无碍,这里没有外人,刚才的话,没人会传出去。” “就算传出去,王公公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碍事的,就算真偷了,交出来便是,本宫一定为你说情。” 朱允熥一边笑着说道,一边端起了桌上的一杯茶,喝了两大口。 听到朱允熥紧接着的这句话,王德发刚恢复的脸色再次陷入惶恐,紧张的都快哭出来了。 看到王德发的囧样,朱允熥笑得更开心了。 而王德发只能一脸无语,他知道朱允熥是在开玩笑,可是这玩笑在宫外也便罢了,但在宫中,的确有些要命。 “好了,不戏弄你了。” “不知道王公公突然登门,所为何事啊?” 朱允熥摆了摆手,缓缓从书案后走了出来,饶有兴致的问道。 “回禀太孙殿下,陛下声称几日未曾见到殿下了,有些想念,故而派老奴前来传话,邀您到明和殿陪着说说话。” “顺便,请殿下将《大明志》最新章节一并带过去。” 王德发长舒了一口气,拱手一礼,恭敬地说道。 “也好,本宫正好也有件东西要交给皇爷爷。” 朱允熥没有丝毫犹豫的答应了一声,紧接着冲着琉璃使了个眼色。 琉璃立刻会意,走到朱允熥身后的书架上,找出了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恭敬地交到了朱允熥的手上。 王德发看着那只精致的盒子,不由得露出了好奇之色。 “别愣着了王公公,这就走吧咱们?” 朱允熥看了一眼王德发,笑着说道。 王德发答应了一声,急忙侧身让到了一旁,请朱允熥先走。 朱允熥笑了笑,没再犹豫,径直向外走去。 王德发也急忙快步跟上。 “殿下,红鸢姑娘呢?她不陪您去吗?” 出了流离宫,王德发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邓川和两名锦衣卫一眼,好奇的问道。 平日里朱允熥的身边,红鸢几乎形影不离,可是王德发今日进到流离宫之后,却没有看到红鸢的身影。 “噢,她到宫外办差去了,有锦衣卫跟着就行了。” “这里是皇宫,逆党就算再猖狂,也不敢再来宫中行刺本宫。” 朱允熥看了一眼王德发,随口说了一句。 王德发点了点头,没有多问,陪着朱允熥径直向明和殿而去。 良久之后,几人便来到了明和殿。 “孙儿拜见皇爷爷!” 朱允熥捧着盒子,恭敬地冲着朱元璋行了一礼。 “快平身!” 朱元璋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从见到朱允熥的那一刻开始,他脸上的笑容似乎就从未停过。 “看来皇爷爷近几日的心情不错。” 朱允熥看着满脸笑意的朱元璋,缓缓说道。 “这还不是得归功于你?” “书写的不错!如今不止朕沉迷于此,连满朝文武都开始追捧,我朱家儿郎中有你这样的少年文才,朕怎能不高兴?” “听说你的《大明志》早就火出了京都,火遍了大江南北?” 朱元璋笑着捋了捋胡须,满脸赞许的问道。 “皇爷爷过誉了,不过洪武书局的确已经在京都周边各城已经开设了分号,每隔几日便会将此书最新章节分发送往各家分号,看得人的确不少。” “不过此书之所以能这么受人追捧,并非因为孙儿写得好,而是因为这书中主角是皇爷爷,不火都不行。” 朱允熥先是谦虚的摆了摆手,紧接着一脸自豪的说道。 听完朱允熥的回答,朱元璋脸上的笑意更浓,几乎都快合不拢嘴了。 “就你小子会说话!” “不过你这不骄不躁的态度,若能一直保持,朕平日也就不必为你操那么多心了!” 朱元璋笑了笑,认真的说道,眼神中充满了诸多期待。 “孙儿谨记,将来尽力不让皇爷爷失望。” 朱允熥点着头,恭敬地说道。 “好!” “来,到朕身边来,陪朕下下棋,说说话。” 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招着手,一脸慈祥的说道。 朱允熥答应了一声,缓缓坐到了朱元璋旁边。 识相的王德发急忙摆好了棋具,沏好了茶,恭敬地侍候在一旁。 “对了,朕方才就想问,你这手里捧着的是什么珍贵之物啊?从进来之后就没松过手。” 朱元璋好奇的打量着朱允熥怀中抱着的檀木盒子,缓缓问道。 “噢,孙儿见到皇爷爷,一时高兴,居然把它给忘了。” “这是孙儿为皇爷爷准备的礼物。” 朱允熥低头看了一眼,一边不好意思的说着,一边将盒子放在了朱元璋的面前。 “朕又有礼物收?” 朱元璋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更浓,满脸好奇。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朱允熥说着,将盒子缓缓打开。 “这是什么?” 朱元璋看着盒子里摆放整齐的一堆木制圆饼,惊讶的问了一句,只见圆饼之上还刻着黑红两种颜色的字,诸如“车”、“马”、“炮”之类。 “象棋。” 朱允熥笑着答了一句。 “这是象棋?为何跟朕往日见过的不一样呢?!” 朱元璋一听,惊讶的追问了一句。 象棋,早在春秋战国时期便已出现,只不过那时候的象棋,还是初具雏形之时,与朱允熥找城中匠人所造的这副现代象棋完全不同,那时候象棋还只称为六博。 朱允熥的这副象棋,可谓远超时代几百年的产物! “这是孙儿改造之后的象棋,玩法更多,布局更为复杂,中间为楚河汉界,两边就如同两个国家,下法更全,可视为两国排兵布阵,沙场点兵。” 朱允熥将棋子一个个取出盒子摆好,笑着解释道。 “有意思,不过看起来的确比现有的象棋下起来更难了。” “这棋究竟怎么个下法?” 朱元璋满脸好奇的盯着棋盘,饶有兴致的问道。 “此棋有一口诀,每一种棋子都有自己的规则和走势,容孙儿为皇爷爷念上一遍。” 朱允熥拱了拱手,恭敬地说道。 朱元璋听完,一脸认真的竖起了耳朵,兴致勃勃。 一旁的王德发也不由自主的凑了上来,来回看着棋盘和朱允熥,眼神中满是膜拜。 “将军不离九宫内,士止相随不出宫。” “象飞四方营四角,马行一步一尖冲。” “炮须隔子打一子,车行直路任西东。” “唯卒只能行一步,过河横进退无踪。” 朱允熥笑了笑,一边指着棋盘上的棋子,一边娓娓道来,声音抑扬顿挫,摆出了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只听得朱元璋和王德发聚精会神,一脸沉思... 第一百二十四章 爷慈孙孝 明和殿。 “朕大概听明白了,不过还是得下一盘才能深知其中之意。” “来来来,陪朕下一盘。” 听着朱允熥娓娓道来的那段口诀,朱元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 “皇爷爷,此棋与围棋不同之处,在于干掉对方棋子以求制胜,进攻一方可以吃掉对方的棋子,鸠占鹊巢,故而应该称为杀一盘,而非下一盘。” 朱允熥笑了笑,缓缓说道。 可是他的话音刚落,就意识到不对,知道自己说秃噜嘴了! 在皇帝面前提“杀”字,那不是找死么?! 果然,在听完朱允熥这句话之后,朱元璋的脸色不由得顿了一下! 连旁边的王德发也是浑身一震,吓出了一身冷汗! “好一个杀!” “那就陪皇爷爷杀一盘!” 可是紧接着,朱元璋却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饶有深意的看了朱允熥一眼,迫不及待的说道,并未因此动怒。 看到朱元璋的反应,朱允熥和王德发这才同时松了口气。 紧接着,爷孙俩便开始下起了象棋,你来我往之间,激情四射,乐此不彼,甚至还时不时叫嚣几句! 好像完全忘记了君臣之别,真的像是一对普通的爷孙。 良久之后,二人终于结束了对决,偃旗息鼓。 可是朱元璋却依旧乐在其中,眼睛都舍不得离开棋盘,嘴角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频频点着头。 要不是因为已经开始有些疲惫,恐怕还要一直下下去。 朱允熥看着十分喜欢的朱元璋,心里也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这份礼物算是送到了点子上。 跟上次一样,这一次他又是完胜,没有一丝让步,让朱元璋输得丢盔弃甲,只剩下防守。 如此出神入化的棋艺,也让一旁的王德发心中再次充满了膜拜。 “陛下,您和殿下已经下了好几个时辰了,都快日落了,午膳都错过了,请陛下注意龙体啊。” 王德发迟疑了一下,躬身行了一礼,小声提醒道。 听到王德发的话,爷孙俩这才注意到,他们这一下,居然直接从日间下到了傍晚,太阳都开始西沉了。 由于二人太聚精会神,而王德发又不敢轻易打断,所以直到现在才开始提醒。 “今日到此为止,改日再说。” “你不说,朕还不知已经过了这么久,赶紧吩咐下去,准备晚膳,允熥今晚也在明和殿用膳。” 朱元璋笑着摇了摇头,急忙叮嘱道。 王德发笑着答应了一声,立刻通知御膳房准备晚膳。 朱允熥当然没有拒绝,因为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是比哄朱元璋开心更重要的。 “整个朝野上下,在棋局之间敢不让着朕的,恐怕也就只有你小子了!” 紧接着,朱元璋看向了一脸乖巧的朱允熥,笑着说道。 虽然听起来像是责备,可是藏在他眉宇之间的那丝赞赏和欣慰,却是根本掩饰不住的。 “孙儿过于争强好胜,还望皇爷爷饶恕孙儿不敬之罪。” 朱允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躬身行了一礼。 “不,身为我朱家儿郎,身上必须要有与人一争高下的底气和气势!你做的没错!” “你以为那些平日里一直让着朕,哄着朕的,朕就一定会开心吗?” “你的身上,的确多了一些你父王身上没有的勇武之气,依朕看,你没有随你父王,倒是更像朕!” 朱元璋摆了摆手,一脸认真的说道,眼神中满是赞许。 “多谢皇爷爷盛赞!” “不过孙儿若能得皇爷爷英武的十之一二,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朱允熥笑着行了一礼,憨憨的说道。 朱元璋听完,不由得点了点头,眼神中的赞许之意更甚。 没过多久,王德发就带人将做好的美味佳肴送了进来,朱允熥便陪着朱元璋开始享用起了晚膳。 其他人陪着朱元璋用膳时只是蜻蜓点水,根本是吃不饱的,甚至筷子都不敢动,可是朱允熥却不同,根本就没把自己当“外人”,平时怎么吃,在朱元璋面前是一点也没有收敛。 或许是因为的确饿了,一顿风卷残云之后,直接把朱元璋看乐了。 可能见惯了循规蹈矩的朱元璋,偶尔看到这样的一位孙儿,心中反而会更加觉得特别。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朱允熥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筷子,甚至还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直接鼓起来的肚子。 看到这一幕,朱元璋脸上的笑意更浓,一旁的王德发也忍不住掩嘴偷笑。 作为服侍朱元璋多年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敢在陛下面前如此放肆,而陛下却丝毫没有因此动怒的人。 “允熥啊,朕听闻最近你二哥在揪出潜藏在朝中内奸一事上,可谓煞费苦心啊,虽然一直没有进展,但至少为此事下了不少功夫。” “你这边怎么样?有没有查到一些什么?虽然洪武书局和蜜雪冰阁的生意很好,但你也该多花些心思在正事上,朕说的对么?” 稍作迟疑之后,朱元璋突然变得认真了起来,看着朱允熥,意味深长的问道。 “皇爷爷说的是,不过孙儿并未偷懒,一直在命箫焕带着金吾卫在暗中调查此事,虽同样未有进展,但至少已经开始排除了一些朝臣。” “只要假以时日,一定能将内奸揪出。” 朱允熥也开始认真了起来,拱手一礼,认真的说道。 “嗯,如此甚好,只要你安心办差,做出一些成绩,自然可以获得人心!” “到那时,朕看谁还敢再说你的不是!” 听完朱允熥的话,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皇爷爷放心,孙儿一定谨记您的教诲,不会令您失望。” 朱允熥坚定的点了点头,一脸诚恳的说道。 朱元璋赞许的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爷孙俩又寒暄了几句之后,朱允熥便告别了朱元璋,离开了明和殿。 他心里清楚,自从锦绣宫停止继续对他出手,再到朱允炆命令李景隆开始带着骁骑卫暗查内奸开始,朱元璋之前原本对朱允炆生出的不满和失望,已经开始渐渐消退。 看样子,他是时候得再做一些什么了。 ... 流离宫。 前殿之中,红鸢站在门口,眼睛一直盯着宫门的方向,面色稍显凝重,似乎一直在等着朱允熥的归来。 可是朱允熥自从被召至明和殿之后,却一直没有回来,流离宫上下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前殿下去明和殿,从未耗时这么久过。 “红姐姐,你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这时,紫宁缓缓来到了近前,瞟了一眼宫门的方向,有些担忧的问道。 “没事。” 红鸢目不斜视,随口答了一句,眼睛依旧盯着宫门的方向。 可是虽然她嘴上说着没事,但是脸上的神情却并不是那么回事,任谁看了都不会相信真的没事。 “殿下去了那么久,不会明和殿那边真出了什么事吧?” 紫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有些担忧的说道。 “放心吧,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宫中不会这么平静,锦绣宫那边早就有动静了。” 红鸢看了一眼满脸担忧的紫宁,缓缓安慰了一句。 她心中所担心的事,跟明和殿那边并无关联,而是来自宫外。 听了红鸢的安慰,紫宁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默默地点了点头,不过还是选择陪在了红鸢的身边,一同等待着朱允熥的归来。 正在这时,宫门外突然出现了四个身影,朱允熥带着邓川三人终于返回。 看到朱允熥出现之后,一直等在殿门前的红鸢和紫宁同时眼前一亮... 第一百二十五章 箭在弦上 流离宫。 “殿下?!” 看到朱允熥终于回来,红鸢和紫宁立刻主动迎了上来,同时行了一礼,满脸关切。 “有事?” 看着二人脸上的神情,朱允熥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 “您怎么去了这么久,没发生什么吧?” 红鸢没有回答,反而略带紧张的问道。 虽然她已经推断明和殿那边没什么事,可是由于紫宁方才在她身旁不停的碎碎念,已经让她开始没那么确定了。 “没事,能有什么事。” 朱允熥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说完便径直向前殿走去。 “殿下,晚膳时间到了,您什么时候用膳?” 紫宁跟在屁股后面,关心的问道。 “哦,本宫已经在明和殿吃过了,你们吃吧。” 朱允熥笑着说道。 听到朱允熥在明和殿还用了晚膳,红鸢和紫宁这时才彻底放下了心。 “殿下,卑职有要事禀报。” 跟在一旁的红鸢拱手一礼,轻声说道。 “去后面说吧。” 朱允熥顿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脸色依旧有些凝重的红鸢,说着拐了个方向,向后园走去。 紫宁和邓川等人识相的走向了一旁,并未选择跟随。 后园凉亭。 “怎么了?” 朱允熥缓缓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红鸢,淡淡的问道。 “一个时辰之前,飞狐传来消息,称有人和潜伏在京都的燕王眼线暗中见了面,应该是从北境来的。” “会不会是为了上次杂货铺那件事来的?” 红鸢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说道。 “人在哪儿?” 朱允熥听完,忍不住挑了挑眉毛,慢条斯理的问道。 “南街,曹岩之前交代过的一家由燕王眼线所开的布庄,名为流光布庄。” 红鸢拱着手,不假思索的答道。 “来了多少人?” 朱允熥眯了眯双眼,继续问道。 “只有一人,不过行事很隐秘,黑袍加身,未曾看到正脸,不过看样子级别应该不低。” 红鸢继续毫不犹豫的答道。 “一个人?” 朱允熥听到红鸢的回答,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陷入了沉思。 “燕王这是终于坐不住了,打算要对殿下有所行动吗?” 红鸢迟疑着继续说道。 “不会。” “就算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也不会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对本宫出手,因为此时正是本宫和锦绣宫暗中较量的时候,在胜负未明之前,他不会插手。” “而且,以他的势力,一定在宫中也有不少眼线,皇爷爷怀疑本宫与锦绣宫暗中争储之事,一定有消息已经传到了他的耳中。” “这个时候出手,并非是他最能得利的时候,他巴不得我和二哥斗得更狠,这样他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所以他绝不会选择现在插手。” 朱允熥摇着头,若有所思的说道。 “那那个人突然潜入京都是为了什么?” 红鸢不解的追问道。 “毕竟莫名其妙损失了几个人,总该派个人来打探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不过,这或许是我们可以利用的一次机会。” 朱允熥说到一半,眼神中突然灵光一闪。 “殿下何意?” 红鸢既好奇又期待的问道。 “最近二哥暗中派骁骑卫追查内奸一事,已经深得皇爷爷之心,今日在明和殿,皇爷爷已经有意提点了本宫几句,我们也得弄出点动静来了。” 朱允熥笑了笑,思索着说道。 “殿下准备怎么做?” 红鸢期待着追问了一句。 “二哥不是想要揪出内奸吗?那我们就给他送个大礼,让他出出风头!” “不过当务之急,得先探查清楚那个突然潜入京都的北境使者究竟是什么身份,有多大的分量,其他的,容后再议。” 朱允熥挑了挑眉毛,嘴角露出了一丝戏谑的笑意。 “殿下难道是想利用稽查内奸一事,让二皇孙和燕王反目?” 红鸢听完之后,忍不住眼前一亮,有些惊喜的追问道。 “聪明!” 朱允熥抬头赞许的看了一眼红鸢,满意的说道。 “卑职明白了!” 红鸢拱手一礼,笑着答应了一声,立刻前去给城内的飞狐传信。 朱允熥坐在凉亭里,转头望着西边的晚霞,嘴角渐渐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既然有人想看热闹,那就不如将京都的这一池水彻底搅浑! 水浑了,才更容易摸鱼! ... 夜幕之中。 教坊司后院厢房之内。 “卑职参见尊上!” 教坊司主事曹岩恭敬地跪在地上,略带紧张的行了一礼。 在他的面前,一名身穿黑袍,鬓角斑白的老者坐在椅子上,正在冷冷的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曹岩。 正是流光布庄之中出现过的那名来自北境的黑袍老者! “曹主事,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黑袍老者沉默良久之后,缓缓开口说道。 “尊上面前,怎敢以主事自称,尊上折煞卑职了!” 曹岩脸色略显苍白,拱着手说道,甚至不敢抬头与黑袍老者对视。 “听闻这些年你赚了不少银子啊?” 黑袍老者冷笑了一声,冷冷的问道。 “尊上明鉴,此事的确不假,但卑职所赚钱银,都已经派人秘密送回北平,交给王爷,绝没有监守自盗,所有收益皆有记录,尊上若是不信,卑职现在就将账簿取来,任您核查。” 曹岩浑身一震,惊恐的说道。 “哼,本座从不相信什么白纸黑字一说,账簿是你记的,自然是你说怎么记,就能怎么记。” 黑袍老者冷哼了一声,摆着手说道。 “这...” “尊上,卑职对王爷忠心耿耿,绝不敢有任何欺瞒啊!” 曹岩苦着脸,认真的说道,额头上已经有冷汗渗出。 “你不必解释,王爷信你,本座自然也相信你。” “只希望你记住你的身份就好,别因为一时贪念而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 黑袍老者冷冷的看着曹岩,一字一句的说道。 “卑职自当谨记!” 曹岩用力的点着头,不敢有丝毫怠慢的答道。 “王爷让我问你,你是否已经取得了三皇孙的信任?” 黑袍老者顿了一下,话锋一转,沉声问道。 “回尊上的话,卑职已经竭尽全力接近三皇孙,虽不敢说他已经完全信任卑职,但至少已经渐渐将卑职当成了自己人,想必假以时日之后,一定能够取得他的完全信任!” 曹岩点着头,肯定的答道。 “那就好,只要你办事得力,王爷自然不会亏待你,否则...” “别忘了你的家人还在北境。” 黑袍老者冷冷的看着曹岩,沉声说道。 “卑职明白!” “请尊上和王爷放心,卑职办事,一定竭尽所能,万死不辞!” 曹岩点着头,一脸坚定的说道。 “很好。” “对了,你在京都既已潜伏多年,消息自然灵通,前段日子城东杂货铺的那场大火,你知道多少内情?” “知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我们的人是否因为身份败露才遭此横祸?” 紧接着,黑袍老者一脸认真的看着曹岩,沉声问道。 “不瞒尊上,此事卑职也曾暗中探查过,可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无论卑职怎么暗中查探,却终究未能查到任何蛛丝马迹,简直匪夷所思!” “故而卑职推断,此事要么是意外,要么就是动手的人来历很大,在京都拥有极其深厚的势力!” 曹岩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解释道。 听了曹岩的回答,黑袍老者明显皱了皱眉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曹岩看了良久。 不过他并未从曹岩的脸上看出任何不对,脸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费清暗中与蓝玉余党密谋刺杀三皇孙一事,你可知道?” 紧接着,黑袍老者继续沉声问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密监司 教坊司。 “卑职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不过这应该是费清擅作主张,没想到他居然行此极端之事,真是太欠考虑了,万一败露,岂不是会给王爷招来祸端?” 听完黑袍老者的话,曹岩忍不住心里一紧,接着缓缓点着头,故作埋怨的说道。 “此事的确是他不对,再不济,我们也不该借助逆党的势力!若是王爷知道了此事,恐怕也绝不会容忍!” “不过既然如今人已经死了,王爷自然不会再追究,但是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还是需要查个水落石出!” “此事王爷十分重视,本座既然已经来到京都,就势必要将这件事查清楚,如果真的是意外也就罢了,但如若是有人杀人之后想要毁尸灭迹,那对我们来说,就太被动了!” “所以,在本座离开京都之前,还望曹主事多多从旁协助,尽快助本座查清此事!” 黑袍老者看着曹岩,意味深长的说道,并未发现曹岩有什么不对。 “尊上放心,卑职自当竭尽全力!” 曹岩恭敬地行了一礼,斩钉截铁的说道。 黑袍老者满意的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离开。 “尊上慢走!” 曹岩恭敬地送到了门口。 转眼之后,黑袍人已经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看到黑袍老者终于离开,曹岩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回到房中,无力的坐在了椅子上,神色复杂,眉宇之间满是挣扎,后背上早已被冷汗湿透。 对于方才的老者,他的心里满是忌惮,可是他的心里还有一个更令他无比忌惮的人。 思虑良久之后,曹岩还是下定了决心,悄悄离开了教坊司。 ... 子时。 洪武书局后门。 一阵一长两短的敲门声连续敲击了三个来回之后,一个身影快步出现在院中,径直来到了后门处将门打开。 洪武书局掌柜,杜谦。 “殿下!” 看到门外之人后,杜谦恭敬地行了一礼,立刻退到了一边。 站在门外的,是收到杜谦的消息之后深夜赶来的朱允熥和红鸢。 朱允熥没有说话,带着红鸢进了后门,径直向后院偏厅之中走去。 杜谦探出头去四下扫了一眼,迅速关上了后门,快步跟了上去。 偏厅之中,有一人正在一脸愁容的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见到朱允熥出现,急忙起身。 “见过殿下!”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曹岩! 看到曹岩,朱允熥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背负着双手走了进来,径直坐到了主位之上。 杜谦跟到门外的时候便停下了脚步,并没有跟进厅内,而是关上了房门,守在了门外。 红鸢跟在朱允熥身边,进门之后便端起桌上的茶壶为朱允熥缓缓倒了一杯茶。 “坐。” 朱允熥一边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一边冲着傻愣在原地,面带紧张的曹岩抬手示意了一下。 可是此时的曹岩却是满脸紧张,透着一丝不知所措,犹豫了一下,只将半拉屁股搭在了椅子上,额头上不知不觉已经见了汗。 朱允熥之所以这么晚了还会出现在这里,正是因为收到了杜谦的消息,称曹岩有急事禀报。 之前曹岩答应从此效忠之后,朱允熥就告诉过曹岩,以后有事找他的时候,可以通过洪武书局来传递消息。 可是当曹岩看到此时漫不经心的朱允熥时,却是满心疑惑,不知所措。 在他心里,原本那个决定就是他想方设法说服自己的,看到此时朱允熥漠不关心的样子,他突然心中没底了。 可是他越犹豫,朱允熥却显得越无所谓,始终沉默不语,只顾自己品着茶。 “茶不错,曹主事要不要来一杯?” 良久之后,朱允熥突然转头冲着曹岩笑了笑,慢条斯理的问了一句,说着还不忘晃了晃自己手中的茶杯。 “殿下,下官有事禀报!” 这一问,让心乱如麻的曹岩终于再也坐不住,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紧张的说道。 “本宫以为,今晚若是本宫不主动开口,你就什么都不准备说了。” “原以为,曹主事心中还在左右摇摆。” 朱允熥放下了茶杯,缓缓看向了曹岩,意味深长的说道。 “下官怎敢?!” “从许诺从此效忠殿下的那一刻起,下官就已经铁了心要一直追随在殿下左右了!” “下官对殿下的忠心,天地可鉴!” 曹岩刚要开口禀报,听到朱允熥的话之后猛地变了脸色,立刻诚惶诚恐的说道,脸色瞬间苍白。 “是北境来人了吧?” 朱允熥看着曹岩,直接开门见山。 听到朱允熥的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曹岩浑身一震,忍不住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的看向了朱允熥。 他万万没有想到,朱允熥居然连此事都已经知晓! 试想一下,如果自己今晚没有主动来报,会有什么下场?! 想到这里,曹岩的背后瞬间升起了一股凉意,两条腿忍不住打着颤。 “不必紧张,更不必惊讶。” “这京都内的事,只要本宫想知道,什么都瞒不过本宫的眼睛和耳朵。” 朱允熥笑了笑,悠然自得的说道。 “殿下果然神通广大,下官敬服!” 曹岩拱手一礼,咽了咽口水说道。 他在庆幸自己在方才动摇之后又重新下定了决心,否则今晚很有可能都无法活着走出这个院子! “说吧,这个突然来到京都的人,究竟什么路数?” 朱允熥笑了笑,淡淡的问道。 “回禀殿下,此人名叫张玉,是燕王的心腹!” 曹岩拱手一礼,恭敬地说道。 听到张玉这个名字,朱允熥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对于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而且依稀记得此人在历史上的靖难之役中是燕军内最骁勇善战的猛将,立功无数,甚至被朱棣后来赐予了靖难第一功臣的名号! 不过在飞狐探查到的情报当中,关于此人的消息却少之甚少,因为此人似乎是一个极度谨慎的人,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 “略有耳闻,曹主事这么胆战心惊,是因为此人很难对付吗?” 朱允熥看着曹岩,接着问了一句。 “不瞒殿下,此人心机城府极深,而且做事心狠手辣,武艺高强,是燕王的左膀右臂之一。” “在燕王麾下,有两个人不容小觑,一个是燕王府护卫统领朱能,另一个,就是此人,密监司张玉!” 曹岩肯定的点了点头,心怀忌惮的说道。 “密监司?!” 朱允熥听到这个词,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在他的记忆中,只记得这个张玉是个武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身份,关于密监司这个词,在史书中从未提到过。 “没错!” “如殿下所知,我们这些潜伏在京都城内的眼线,就属于密监司统辖,张玉就是幕后的掌控者,专门替燕王统领天下暗桩。” “密监司的势力究竟有多大,没有人知道,总之从京都到大明境内所有城池之中,都有密监司的暗桩!” “而且,密监司之下,除了负责搜集情报的眼线暗桩,还有专门负责刺杀的杀手分支,不过暗桩和杀手之间从无往来,所以对于密监司中究竟养了多少杀手,同样没有人知道。” 曹岩重重的点了点头之后,一边思索着,一边面色凝重的说道。 听完曹岩的回答,连朱允熥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没有想到,燕王朱棣的麾下,居然也有一支和自己几乎差不多的暗势力。 原本以为只要斗倒了朱允炆,再发展一些朝中的根基,将来就有机会能和朱棣分庭抗礼,争一争那个皇位,可是现在看来,要想达成所愿,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全力协助的曹岩 洪武书局。 后院偏厅。 “你的意思,这个张玉是来杀本宫的?” 朱允熥沉思之后,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淡淡的问道。 “这点下官不敢肯定,他只说是奉燕王之命入京暗查之前三名眼线突然离奇死亡之事,并未提到要对殿下出手。” “不过,他已经怀疑杂货铺的那场大火与殿下有关了,并且指名让下官暗中协助他查清此事。” 曹岩摇了摇头,回忆着答道。 听到曹岩的回答,朱允熥忍不住眯了眯双眼,意识到这个张玉的确不容小觑,是个人物,否则不可能这么快怀疑到他。 “殿下,接下来下官该怎么办才好?” “为了不让他看出下官已经效忠殿下,当时他提出的时候,下官已经答应了他。” 曹岩看着面带思索的朱允熥,迟疑着问道,眉宇之间带着一丝紧张。 “既然他要你帮忙,那你便不遗余力去帮他,不过具体要怎么帮,到时候会有人通知你。” “既然他想查,那就先磨一磨他的性子,等他耐不住性子的时候,本宫会送他一份大礼,让他不至于白来京都一趟。” 朱允熥冷哼了一声,淡淡的说道,嘴角露出了一丝戏谑的笑意。 “下官明白。” 曹岩恭敬地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句。 随即,曹岩便告别了朱允熥,悄悄离开了洪武书局。 接着杜谦也走入了偏厅,关上了房门,与红鸢一样,静静的来到了朱允熥的面前,等待着朱允熥的下一步指示。 朱允熥坐在椅子上,又续了一杯茶,一边轻抿着,一边陷入了沉思。 谁说螳螂捕蝉的时候,躲在暗中的黄雀就一定能够趁火打劫? 事在人为,只要谋划得当,螳螂也可以反败为胜! “殿下,想到应对之策了吗?” 良久之后,见朱允熥许久不曾开口,一旁的红鸢终于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 朱允熥笑了笑,伸出右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眼含深意。 “请殿下吩咐!” 红鸢眼前一亮,行了一礼,迫不及待的说道。 一旁的杜谦也急忙行礼,等待着朱允熥的命令。 “急什么?本宫方才已经说了,先让那个张玉蹦跶几日再说,看看他自己能查出些什么。” “时候不早了,该回宫了,不然紫宁她们该等急了。” 朱允熥笑着说了一句,起身背负着双手向外走去。 看到朱允熥什么都没有指示就要离开,红鸢愣了一下,脸上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失望,似乎早已迫不及待准备还击了。 杜谦也是一脸苦笑,只好恭送朱允熥离开。 ... 三日之后。 南街,流光布庄。 后院厢房之中,聚集着十几个人,为首一人,正是一身黑袍,面露威严的密监司统领,张玉。 剩下的,正是潜伏在京都之内的各处暗桩组长,其中就有流光布庄的掌柜魏安,以及教坊司主事曹岩。 作为在京都潜伏最久,地位最高的人,曹岩坐在了张玉的旁边,明显比其他人更受张玉重视。 并不宽敞的偏厅之内,聚集了这么多人,可是空气却有些压抑,几乎除张玉之外,所有人都低着头,面色凝重。 “过去了这么久,居然依旧什么线索都查不到!王爷养着你们这些人还有何用?!” 张玉沉默了许久,冷冷的扫视了一眼在座的众人,沉声喝问道。 一连三日,张玉统领京都城内大小暗桩,意图查清东街杂货铺那场大火的来龙去脉,可是最终却毫无进展,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打探到。 这对原本怀着雄心壮志赶来京都的张玉,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打击,更觉得眼前这些人全都是废物。 听到张玉的话,在座的所有人把头低得更低了,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成了那个出头鸟。 说起来,自从这些暗桩潜伏在京都之后,这还是头一次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 “尊上,这事也不能完全怪他们,很显然,杂货铺的那场大火,绝非偶然,看来我们的对手,在京都拥有的势力,绝对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雄厚,否则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曹岩迟疑了一下,冲着张玉拱手一礼,心平气和的说道。 听到曹岩为自己说话,在场的众人纷纷抬头偷瞄了一眼曹岩,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感激之情。 “他们?!” “难道你不是他们中的一员吗?!你又查到了什么?!” “依本座看,这里面最没用的就是你!亏你已在京都蛰伏这么多年!” 可是张玉听到这话却并没有听进去,反而转头怒视着曹岩,厉声喝道。 “卑职明白,连过三日,一点线索都没有,卑职的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可正因如此,卑职才不希望我们内部自乱阵脚,如果对方真的是冲着王爷去的,那咱们这样就真的中了他们的圈套!” 曹岩慌忙起身行了一礼,满脸恭敬,苦口婆心的解释道。 听了曹岩的话,张玉眯了眯眼睛,冷哼了一声,不再责备。 “或许,我们该先推断出究竟是谁最有可能在暗中针对王爷,针对北境,这样或许就可以找到突破口,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曹岩迟疑了一下,继续开口说道。 “你觉得,在这京都之内,谁最有可能?!” 张玉重新看向了曹岩,轻轻点了点头,沉声问道。 “既然针对王爷和北境,那便是为了争权夺利,而能与王爷有利益相关的,那无非就只有两个人了!” 曹岩思索着,缓缓答道。 “谁?!” 张玉挑了挑眉毛,心中立刻想到了两个人的名字,不过嘴上还是继续沉声问道。 “那自然便是二皇孙朱允炆,以及如今已经坐上太孙之位的朱允熥了!” 曹岩这一次不假思索的答道。 “为何?!” 张玉盯着曹岩,紧追不舍的问道,脸上的神色明显已经缓和。 “那自然是为了争储夺嫡了!试想一下,倘若将来由王爷之外的人继承皇位,那他们最忌惮的人便是王爷!” “而朱允炆和朱允熥现在是太孙之位的主要两个人选!陛下将来一定会在他们二人之间作出选择,所以他们二人最有嫌疑!” 曹岩看了看周围众人,提高了一些嗓音,肯定的答道。 “可是既然你提到了如今已经坐上太孙之位的朱允熥,那么他就是最有可能的人,为何还要去怀疑一个已经失去太孙之位的人呢?” 张玉眯了眯眼睛,冷冷的看着曹岩。 “尊上远在北境,或许有所不知,在诸多皇孙之中,原本朱允炆才是那个最有可能坐上太孙之位的人,而且在太孙人选之中,满朝文武几乎超过九成的人都支持他!” “虽然朱允熥如今坐上了太孙之位,但那全是走了狗屎运,是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此人劣迹斑斑,几乎把全京都所有王公贵胄都得罪了个遍,即便他如今得势,这个太孙之位他也坐不久!” “不但锦绣宫不答应,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 曹岩看着张玉,胸有成竹的说道。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就算是他们其中一人想要对付王爷,凭什么认为杀几个暗桩就能动得了王爷在京都的布局?!” 张玉冷哼了一声,继续沉声问道。 “可若这只是一次试探呢?” “或许他们只是想看看王爷的反应,真正的较量,一定是在将来!他们只想在试探!” “又或者说,这次的事,或许是有人希望王爷和他们中的另外一人产生隔阂,从而达到引战的目的,自己再坐收渔翁之利!” 曹岩一边思索着,一边认真的说道。 听完曹岩的全部分析之后,在场的所有人全都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包括张玉!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这个人就太阴险了! 如此处心积虑,绝不容小觑! 可这个人究竟是朱允炆还是朱允熥,在场没有一个人敢肯定。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既然如此,接下来的调查,就从他们二人身上寻找蛛丝马迹!” “无论如何,都要查清此事,给王爷一个交代!至于之后王爷会如何抉择,就看王爷的意思了!” 张玉沉思良久之后,握了握拳,冷冷的说道。 “是!” 在场众人同时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异口同声的答道。 随即,除了魏安之外,所有人全都拜别了张玉,陆续悄悄离开了流光布庄,开始针对宫里的那两位皇孙,展开了最严密的暗查...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为国分忧的好孙儿 明和殿。 “启禀陛下,太孙殿下来了,已经在外候着。” 王德发缓缓走入了大殿,冲着正坐在桌案前捂着额头,一脸愁容的朱元璋恭敬地行了一礼,轻声说道。 “哦?他怎么来了?” “让他进来吧。” 听到王德发的话,朱元璋迟疑着抬起了头,脸上闪过了一丝疑惑,接着缓缓说了一句,合上了面前的一份来自刑部的奏折。 很快,朱允熥便跟着王德发缓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只食盒。 “孙儿参见皇爷爷。” 朱允熥来到近前,一边露出了满脸开心的笑容,一边恭敬地行了一礼。 “嗯。” “你怎么过来了啊?今日没出宫去吗?” 朱元璋抬手示意朱允熥免礼,接着缓缓问道,看起来有些精疲力尽。 朱允熥的行踪,每日都有人专门向朱元璋报备,他知道朱允熥最近几日又是几乎整日不在宫中,虽然青楼艺馆去的少了,可是却似乎一门心思全都花在了那两间铺子上。 不过对于朱元璋来说,比起整日费尽心机把时间花在赚钱之道上,总比天天混迹于青楼艺馆中要强。 “出去了,这不刚回宫就来给皇爷爷请安了么。” “今日蜜雪冰阁出了新品,孙儿特地带了一些过来,请皇爷爷品尝。” 朱允熥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食盒,露出了食盒中几块摆放整齐的精致甜点。 “噢,朕没什么胃口,交给王德发吧。” 朱元璋瞟了一眼,摆着手说道,并未生出多大的兴趣。 “皇爷爷似乎心情不好。” 朱允熥制止了正准备来到自己近前提走食盒的王德发,而是直接拎着食盒来到了朱元璋的面前。 “一些烦琐朝务而已,等朕静下心来就好了。” 朱元璋叹了口气,随口说道,并没打算告诉朱允熥。 “既然是琐事,那就暂且放下,一直纠结在心,只会让皇爷爷更加心烦意乱。” “甜食能让人心情愉快,皇爷爷不妨试试,保证入口之后便可让烦恼一扫而光。” 朱允熥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食盒中的小勺,挖了一勺甜点,亲手送到了朱元璋的嘴边。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本想推开,可是看到朱允熥一脸懂事的样子之后又没忍心,最后无奈的张开了嘴,将勺子中的甜点吞入了口中。 随着一股香甜从口腔之中散发而出,朱元璋忍不住眼前一亮,津津有味的咀嚼了起来。 紧接着,朱元璋便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萦绕在眉宇之间的那抹凝重,也渐渐散去。 看到朱元璋终于肯吃东西,站在一旁的王德发总算松了口气,抿嘴笑了笑,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还是太孙殿下有办法...” 临走之前,王德发还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接着便离开了大殿,只留下了爷孙两人。 或许是因为食盒中的甜品真的好吃,又或许是朱元璋发现吃甜食真的能够令人心情转好,没过多久就连吃了好几块,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下了勺子。 随着几块甜点下肚,朱元璋脸上的愁容终于彻底消散,将烦恼暂时抛在了脑后。 “朕听闻你近几日又是整日都不在宫中?” 朱元璋看着朱允熥,一边示意朱允熥自己找地方坐下,一边意味深长的问道。 “没错。” “洪武书局和蜜雪冰阁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孙儿正在筹备继续开设分号,准备在所有城池中都开一家。” 朱允熥笑着点了点头,缓缓答道。 “你就那么爱财?赚那么多银子有什么用?” “有那么多闲工夫,不如想想该怎么报效朝廷,多多帮助皇爷爷。” 朱元璋摇了摇头,有些失望的说道。 “孙儿现在做的这些就是在帮皇爷爷啊。” 朱允熥愣了一下,一脸天真的说道。 “哼,自己贪心就说自己贪心,扯上朕做什么?” 朱元璋不满的白了一眼朱允熥,轻哼了一声说道。 “皇爷爷,孙儿之所以想赚更多的银子,就是想着攒到一定数额之后将它们交给皇爷爷,充盈国库啊。” “想要国力强盛,不只需要有骁勇善战的军队,还需要有充足的国库储备,残元未灭,安南也在西南边境蠢蠢欲动,万一将来再发生战事,一定有很多地方都需要用银子,孙儿虽然没什么大的本事,但是这点忙还是帮得上的。” 朱允熥看着朱元璋,无比认真的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话,原本有些失望的朱元璋不由得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的看着朱允熥,一时间陷入了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他是怎么都没有想到,眼前的孙儿居然能想到这一点,甚至都懂得考虑边境安危了。 “怎么了?孙儿做得不对吗?皇爷爷为何这么看着我?” 朱允熥露出了一丝茫然,呆呆地看着朱元璋,有些没有底气的问道。 “不不不,你没有做错!” “朕只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能想得这么长远,看来的确是朕冤枉你了,你果然没有令朕失望!” “果然是真的好孙儿!” 朱元璋急忙连连摆手,满脸欣慰的称赞道,嘴角流露出的开心笑容止都止不住。 “皇爷爷不怪罪孙儿就好。” 朱允熥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挠着自己的头,憨憨的说道。 “傻小子!” “你能如此想着为国分忧,你父王和母妃如果在天有灵,一定会替你高兴!” 朱元璋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朱允熥的头,语重心长的说道。 听到朱元璋毫不吝啬的称赞,朱允熥愣了一下,眉宇之间闪过了一抹哀伤,随即傻笑了两声。 发现朱允熥脸上一闪而过的那抹忧伤之后,朱元璋顿了一下,知道自己又提到了孙儿的伤心事,不由得有些心疼。 “皇爷爷现在可开心了?” 朱允熥看着朱元璋,佯装坚强的笑着问道。 “嗯,你送来的甜点真的很管用,朕的心情舒畅多了。” 朱元璋点着头,满意的说道。 “那皇爷爷可否跟孙儿说说,究竟为了何事这般忧愁?或许孙儿能帮到您呢?” 朱允熥笑了笑,露出了一脸的求知相,好奇的问道。 听到朱允熥的话,朱元璋神色顿了一下,眉头微皱,面露犹豫。 “如果事关机密,皇爷爷不说也罢,就当孙儿从没问过。” 朱允熥看到了朱元璋脸上的神情,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没什么不能说的,既然你问了,那朕就不妨告诉你。” “说来也巧,此事正与你方才提到的北境之外的残元有关。” 朱元璋沉思了一下,缓缓说道。 “是北元又弄出了什么乱子吗?” 朱允熥瞬间来了兴趣,迫不及待的问道。 “倒也不是,年初的时候,你四叔燕王传来消息,称发现三年前受降的北元降将阿鲁帖木儿以及乃儿不花二人似有图谋不轨之嫌,并被你四叔所抓。” “于是朕便派遣魏国公徐辉祖前往北平城,将此二人押回了京都,关入了刑部大牢,可是刑部一连审了好几个月,除了问出了一些他们意图谋反的细枝末节之外,再无进展。” “刑部上报的奏折当中,提到了此二人意图谋反的背后,似乎还隐藏着什么事,但那二人却一直不肯招供,所以朕便不免为此事烦恼。” “刑部尚书蔡元培被发配充军之后,新任刑部尚书还有几日才能上任,届时此案才能重启,不过究竟能不能审出个结果,现在还未可知。” 朱元璋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刚才合上的那份刑部奏折,递给了朱允熥,眉宇之间也不由得再次流露出一丝凝重。 “皇爷爷,这...” “孙儿能看吗?” 朱允熥迟疑着接过了奏折,试探着问道,神色略显紧张。 “既然朕让你看,你看看便是,无妨。” “你不是想知道么,怎么?现在又不好奇了?” 朱元璋摆了摆手,沉声问道,似乎是在故意激朱允熥。 “看就看,说怕谁?!” 朱允熥理直气壮的说了一句,直接翻开了奏折,认真的看了起来。 看着朱允熥不服输的样子,朱元璋的双目中不经意间闪过了一抹笑意。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心事,其实早在朱允熥前往崇德宫为郭宁妃送甜点的时候,郭宁妃就已经明里暗里的透露给了朱允熥。 这,才是朱允熥今日来此的真正目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眠之夜 明和殿。 朱允熥拿着手里的奏折,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接着眉头微皱,陷入了沉思。 “看完了吧?看完了就放那儿吧。” “朝堂之事,虽然你现在还无法帮什么忙,但你日后若是多多用心,皇爷爷都会教你。” 看着面露凝重的朱允熥,朱元璋笑了笑,缓缓说道。 在他的心里,觉得朱允熥只是因为好奇和不愿服输才看了一遍奏折,并没指望这个孙儿真能帮自己什么。 只不过,他现在的决心未下,还没到好好培养这个孙儿的时候,最后那句话,只不过是想要安慰一句。 “皇爷爷,既然此事至关重要,为何不把这两个人交给锦衣卫去审,而是交由刑部?” 朱允熥缓缓抬起了头,认真的看着朱元璋问道。 “你有所不知,锦衣卫的刑讯手段,向来过于狠辣,一般人是根本撑不过去的,而且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与北元人之间有着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人绝对不能交给他!” “再者,这二人知道的东西太过重要,或许背后还隐藏着什么天大的事,所以朕还不想让他们轻易的死在诏狱里。” 朱元璋苦笑了一下,有些无奈的说道。 听到这话,朱允熥心中立刻会意。 的确,锦衣卫的手段,即便是京都之外,也是令人闻风丧胆,他们向来以狠辣著称,五花八门的刑讯手段也早已不是秘密。 这两年他在宫外,听到的类似传闻多了去了。 “无妨,再等几日,等新任刑部尚书上任之后,这个案子就可以重启了,到时候自然会有办法。” 朱元璋顿了一下,继续缓缓说道,瞟了一眼朱允熥放在桌上的奏折,有些烦躁的抬手合上,随手丢到了一旁。 眼不见心不烦,或许就是他此时的心境。 “皇爷爷,如果您信得过孙儿的话,不妨让孙儿试试?” 朱允熥突然笑了笑,拱手一礼,轻声问道。 “你?!” 听到朱允熥自告奋勇,朱元璋愣了一下,有些惊讶的打量着朱允熥,没明白朱允熥为何会突然毛遂自荐。 “孙儿虽然不太懂什么国家大事,但是孙儿有办法让一个人开口说实话,您不是说新任刑部尚书还未到任么?” “反正左右也是等,不如就先交给孙儿,让孙儿试试,万一成了呢?” 看着面露犹疑的朱元璋,朱允熥笑着解释道。 “也好,既然你愿意掺和这件事,那就不妨放手去做,就当磨砺一下。” 朱元璋犹豫片刻之后,终于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多谢皇爷爷!” 朱允熥闻言,急忙拜谢。 随即,朱允熥便一脸心满意足的告别了朱元璋,离开了明和殿,至于怎么审,何时审,并没有多说什么。 朱元璋端坐在龙榻之上,望着朱允熥缓缓离开的背影,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虽然他不相信这个孙儿真能审出个什么结果,不过心里却还是隐隐带着一丝期待,也希望利用这件事来考验一下这个孙儿,看看这小子究竟是不是一块好料。 这时,一直恭候在殿外的王德发也缓缓走了进来。 “传朕旨意,让刑部上下全力配合允熥审理北元降将意图谋反一案,不得有误!” “所有进展,事无巨细,全都向朕如实禀报!” 朱元璋看了一眼王德发,沉声说道。 “遵旨!” 王德发愣了一下,急忙躬身答应,可是他却不知道陛下为何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了太孙殿下去办。 ... 流离宫。 “殿下?!” 朱允熥刚刚回到自己的寝宫,就看到了迎面向自己快步走来,眉宇之间透着一丝兴奋的红鸢。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吧?” “让本宫猜猜。” 看着快步来到自己面前的红鸢,朱允熥笑了笑,缓缓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话,红鸢笑着点了点头,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应该是曹岩传回的消息吧?” “张玉终于坐不住了?” 朱允熥思索了一下,随口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猜测,红鸢愣了一下,紧接着苦笑着点了点头。 “真的是什么都瞒不住殿下,您猜对了。” 红鸢一边点头,一边答道。 “好,待会儿再说。” 朱允熥使了个眼色,进了宫门,直接向后园走去。 红鸢答应了一声,立刻快步跟上,恰好迎面碰见了从前殿走出,准备迎接朱允熥的琉璃。 “殿下,您回来了。” 琉璃恭敬地行了一礼,向朱允熥打了一个招呼。 朱允熥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径直离开。 琉璃愣在原地,目送着匆匆向后园而去的朱允熥和红鸢,眉宇之间闪过了一抹疑惑。 后殿书房。 朱允熥坐在书案前,手里已经捧着一只茶杯,示意红鸢可以开始说了。 书房外,邓川带着几名锦衣卫校尉守在四周,不许任何人靠近。 “不久之前,曹岩传来消息,称城中暗桩接连三日,没有任何进展,张玉对此大发雷霆。” “接着曹岩便按照殿下的指示,将嫌疑全都扯在了殿下和二皇孙的身上,并且张玉也已经信了,接着便下令全城暗桩同时对您和二皇孙展开调查!” 红鸢拱手一礼,恭敬地说道,眼神中闪烁着一丝激动。 “既然如此,通知青眉和齐云,他们可以开始行动了!” “准备收网!” 朱允熥眯了眯眼睛,淡淡的说了一句,眼神中闪过了一抹冰冷的杀意。 “是!” 红鸢恭敬地答应了一声,脸上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抑制不住的激动。 这一刻,她已经等了很久了! “殿下,这次行动,卑职能否参与?” 接着,红鸢迟疑着问了一句,眼含期待。 “不行。” 可是红鸢刚一问完,朱允熥便直接摇着头拒绝。 “为什么?” 红鸢愣了一下,立刻露出了满脸的失望。 “因为你得陪着本宫去办另一件事。” 朱允熥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起身准备离开。 “什么事这么重要?难道比当下的事还重要?” 红鸢快步跟上,不甘心的问道。 “本宫刚在明和殿已经答应了皇爷爷,要去刑部审一件案子,大案!” “审的好,便是大功一件!” “这种狗咬狗一嘴毛的事,你还是置身事外的好,别到时候露出了马脚,反倒功亏一篑。” 朱允熥随口答了一句,人已经快步离开了书房。 之所以三管齐下,他是想给自己制造一个不在场的证明!这样就算接下来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 红鸢愣了一下,露出了一丝茫然,急忙跟上去不停地追问要查什么案子。 ... 当日夜里。 子时时分,有三伙黑衣人同时出现在京都城中,直奔三个方向! 城西酒肆、城东铁匠铺、城北教坊司! 十几道黑影,迅速潜入了这三个地方! 紧接着,金铁交鸣之声很快响起,伴随着一阵低沉的喊杀声,三个地方同时发生了激烈的打斗! 城西酒肆。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酒肆掌柜靠在墙边,手里抓着一把长刀,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五名黑衣人,沉声问道。 他的身上,已经满是鲜血,伤痕累累,地上的血泊之中躺着几具早已断气的尸体,遍体鳞伤!死状极惨! 整个酒肆之中,已经只剩下掌柜的一人还在苦苦支撑。 而五名黑衣人却无一人受伤,甚至漆黑的夜行衣上连一滴鲜血都没有沾染。 为首一人,手握长剑,斜指地面,露在黑色面巾外的双目中散发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杀气。 “锦绣宫,二皇孙麾下!” 为首的黑衣人冷哼了一声,冷冷的答道。 女人! 居然是个女人?! 听到话音,酒肆掌柜明显愣了一下! 他万万没有想到,杀掉自己那么多手下,毁掉这一暗桩联络点的人,居然是一个女人... 第一百三十章 飞狐出手 城西酒肆。 “宫里的人?!” “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突然对我们痛下杀手?!” “未免欺人太甚!” 酒肆掌柜听到黑衣女子的话音,不由得愣了一下,紧接着咬了咬牙,狠狠地质问道。 “二皇孙殿下说了,他这是在救你们主子!” “私自在京都城内安插这么多眼线暗桩,难道你们是想谋反吗?!” “居心不良,该死!” 黑衣女子冷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 “一派胡言!你这是栽赃陷害!” “既然你知道我们的身份,这么做,难道二皇孙就不怕因此得罪王爷吗?!” 听到对方直接道出了自己的身份,酒肆掌柜不由得浑身一震,紧接着为了活命,直接威胁着喝问道。 “死期将至,多说无益!” “这些废话,还是去地府中说与阎王爷听吧!” 黑衣女子冷哼了一声,突然闪电般冲出,手中长剑直接挥出! 酒肆掌柜瞳孔皱缩,想要抬起手中兵器格挡,可是早已来不及了! 随着一股鲜血飚射而出,酒肆掌柜直接直挺挺的撞在了墙上,接着瘫软着跌坐在了地上!咽喉之上,一道细微的剑痕从左到右,直接将他的脖颈一分为二! 至此,酒肆内所有人全部被杀! 紧接着,那名黑衣女子冷冷的瞥了一眼角落中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没有再多说一句,转身带着四名手下迅速撤出了酒肆。 然而就在黑衣杀手离开之后,那具倒在角落中一动不动的尸体,却突然发生了轻微的蠕动! 紧接着,尸体的眼睛突然缓缓睁开,小心翼翼的四下扫了一眼! 确认安全之后,尸体居然挣扎着从血泊中爬了起来,踉跄着离开了房间! 酒肆外,暗巷中。 五名黑衣人紧贴着墙壁,冷冷的注视着暗巷对面的酒肆。 没过多久,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鬼鬼祟祟的从酒肆后门溜了出来,接着迅速向着城南的方向跌跌撞撞的赶去。 看到这一幕,为首的那名黑衣女子嘴里发出了一声轻哼,缓缓摘下了面上的黑巾,露出了一张绝美的容颜。 飞狐京都分部主事,青眉! “禀报部主,约定的时间已至,我们该撤了。” 身后的一名手下收起了兵刃,拱手一礼,小声提醒了一句。 同样是一名女子! “撤!” 青眉冷冷的说了一句,转身向暗巷的另一头走去。 转眼之后,五个身材相仿的黑影,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夜幕的尽头! 城北。 距离教坊司两条街之外,曹岩一脸狼狈的带着两名浑身是血的手下,正在向南急速撤离! 身后不远处,一群黑衣杀手一字排开,紧追不舍,手中的长剑在月光照映之下闪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光! “快!” “快撤!” 曹岩一边回头观望,一边颤抖着命令着。 身后的那两名手下早已面如死灰,满眼恐惧,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良久之后,就在曹岩带着两名手下钻入一条漆黑的巷子中时,身后紧追不舍的黑衣杀手突然停了下来。 “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不必再追!” 为首一人放下了缓缓抬起的右手,冷冷的说了一句。 “是!” 其余杀手恭敬地抱拳一礼,收起了长剑。 五个人! 五个女人! 紧接着,几人迅速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 城南。 流光布庄。 正在睡梦中的布庄掌柜魏安突然隐约听到了什么,猛地睁开了双眼,下意识的抓住了藏在枕头下边的一把长刀! 在京都潜伏八年,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的日子,就连睡觉的时候都不敢放松警惕! 刚才的那阵动静,似乎是脚步声! 就在这时,魏安突然发现窗外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谁?!” 魏安厉喝一声,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直接抽出了长刀,做出了全力一战的准备,浑身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 “是我!” “曹岩!” 紧接着,门外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魏安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解,急忙提着刀跳下了床榻,快步来到了门口。 他不知道曹岩为什么三更半夜突然来到了布庄。 然而当魏安打开房门的那一刻,一眼便看到了满身狼狈的曹岩和两名浑身是血的曹岩手下,不由得脸色骤变。 “出事了!” “有人要杀我!” 曹岩喘着气,一只手支撑在门边,抬头看了一眼魏安,有些虚弱的说道。 “到偏厅等我,我这就去寻尊上!” 魏安皱了皱眉头,叮嘱了一句,迅速向远处的另一间厢房走去。 然而就在魏安准备敲响那间厢房的门时,门却突然打开,张玉穿戴整齐,面无表情的出现在了门口。 魏安愣了一下,急忙躬身禀报。 偏厅之内,曹岩狼吞虎咽的抱着一只茶壶猛灌着,一名魏安的手下正在替他包扎着手臂上的伤口,地上还滴落了不少的鲜血。 另外那两名手下,已经被魏安的手下带下去疗伤去了。 张玉坐在主位之上,脸色阴沉,冷冷的看着曹岩,眉头微皱。 不明所以的魏安站在一旁,脸色凝重,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剑伤?!” 随着曹岩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壶,张玉眯着眼睛,冷冷的问了一句。 “尊上好眼力!” “没错,对方用的的确是剑!” 曹岩擦了擦沾在嘴角的几片茶叶,用力的点着头说道。 “怎么回事?!” 张玉挑了挑眉毛,冷冷的问道。 “回禀尊上,一炷香之前,突然有人闯入了教坊司后院,二话不说,直接对属下出手!” “跟随属下的八名暗桩,只逃出来两名,剩下的全部被杀!” “对方身手极强,心狠手辣,全都是硬茬!” 曹岩拱手一礼,恭敬地说道。 “什么路数?!” “多少人?!” 张玉愣了一下,眯着眼睛冷冷的问道,眉宇之间闪过了一丝戾气。 “不清楚,一共五人,从始至终一句废话都没有,似乎是直接冲着属下来的!” 曹岩摇着头,狠狠地说道,脸上满是不甘。 听到曹岩的回答,张玉不由得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 一旁的魏安同样脸色凝重,迟疑着问道,言语之间似乎还带着些许埋怨。 “怎么可能?” “即便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也不至于被人这么赶尽杀绝吧?” “那些人直接追了我好几条街,要不是我跑得够快,恐怕无法活着来到这里报信了!” 曹岩摇着头,肯定的说道。 “糊涂!” “万一被人跟踪到这里,这里岂不是也会暴露?!” 张玉一听,立刻露出了一脸的不满,沉声责备道。 “尊上放心,属下是在确认对方没有追上来之后才进的院子。” 曹岩摆着手,胸有成竹的说道。 听到曹岩的解释,张玉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可是突然出了这样的事,他也一时之间有些理不清思路。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谁?!” 魏安愣了一下,转头冷冷的冲着门外厉声喝问了一句。 “掌柜的,出大事了!” 门外一名手下立刻回答,声音中透着一丝惊恐。 魏安脸色凝重的转头看了张玉和曹岩一眼,迅速打开了房门。 “什么事?!” 魏安冷冷的瞪着门外的手下,沉声问道。 “掌柜的!刚刚收到消息,除教坊司之外,城西酒肆,城东铁匠铺,几乎同时遭遇了袭击,所有暗桩全部被杀,无一活口!” 手下脸色苍白,拱手一礼答道。 听到这话,魏安忍不住浑身一震,一脸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了房中的张玉。 “这明显是冲我们来的!” 曹岩腾的一下站起了身,咬着牙说道,不料由于动作过大,牵动了手臂上的伤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挣扎着重新坐了回去。 张玉的脸色此刻也变得越发的阴沉。 “下去吧!” 魏安沉着脸,挥手示意手下退下,接着关上了房门,重新回到了屋中。 “究竟会是什么人干的?!” 魏安分别看了一眼张玉和曹岩,咬着牙喃喃自语着说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 真真假假 城南。 流光布庄。 “或许就是火烧杂货铺的那伙人!” 曹岩眉头紧锁,沉思着说道。 “就算是他们,他们是怎么知道城西酒肆和城东铁匠铺的?!” “这两处联络点早已经营多年,怎会同时暴露?!” “还有你的教坊司,这么多年都没出事,为何偏偏本座来了京都却反而出事了?!” 张玉沉着脸,冷冷的说道。 “说不定,连这间流光布庄都已经暴露了!” 曹岩面色凝重,有些担忧的说道。 “尊上,曹兄说的有道理,对方来势汹汹,可能真的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身份,事已至此,不如让所有暗桩暂时撤出京都,等查明真相之后再做定夺?” “总不能眼看着所有人都把命搭在京都吧?!” “对方这明显是冲着王爷和我们来的!” 魏安有些紧张的看着张玉,试探着说道。 “不可!” “王爷布局多年,怎可就这么轻易放弃?!” “再说了,既然对方只对教坊司、城西酒肆以及城东铁匠铺动了手,说明他们并未掌握所有暗桩联络点,其他人至少目前为止是安全的!” “当务之急,是要将此事查明,尽快传信北境,请王爷定夺!” 张玉瞪了魏安一眼,沉声喝道。 “可是...” 魏安还想争辩,可是却被曹岩使了个眼色制止,只好闭上了嘴。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却再次传来了敲门声。 “何事?!” “没完没了了吗?!” 魏安不耐烦的呵斥了一声,沉着脸快步来到了门边,一把拉开了房门。 房门外,只见魏安的手下正在搀扶着一个满身伤痕的人,眼瞅着那人就要因失血过多而死。 “怎么回事?!” 魏安愣了一下,沉声问道,以为敌人杀到了布庄,下意识的抬头警惕的四下扫了一眼。 “掌柜的,他是城西酒肆的暗桩,有要事禀报!” 手下急忙答道。 听到这话,魏安愣了一下,定睛一看,才发现满身伤痕的那人并非自己的手下。 “进来吧!” 魏安皱着眉头,摆了摆手说道。 紧接着,那名从血泊中逃回来的人便被扶进了屋内。 “究竟怎么回事?!” 张玉也坐不住了,立刻起身来到了那人面前,扫了一眼同样满身的剑伤,沉声问道。 “五名黑衣杀手突然袭击酒肆,掌柜的和其他兄弟都已被杀,属下也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那人眼神涣散,断断续续的说道。 “知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张玉沉着脸,急忙追问。 他已经看了出来,眼前这人身受重伤,加上失血过多,已经无药可救。 “是二皇孙的人!” “为首之人...是一名女子!” 那人看向了张玉,艰难的说道。 “如何确认?!” 张玉愣了一下,沉声追问。 “是她亲口说的,而且她知道我们的身份,知道我们是北境的人...” “并且声称,王爷私自将我们安插在京都,是意图谋反...” 那人浑身虚弱,断断续续的答道,已经逐渐面如死灰,眼看撑不了多久。 “看没看清对方的容貌?!” 张玉闻言,脸色骤变,皱着眉头继续追问。 可是没等他的话音落下,那人就已经直接昏死了过去,瘫软着倒在了魏安手下的怀里。 “弄醒他!” 张玉沉着脸,冲着魏安厉声喝道。 魏安脸色凝重,急忙检查了一下那人的伤势,眉头紧皱的转头冲着张玉摇了摇头,示意已经来不及了。 很快,那人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死了...” 魏安的手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冲着魏安三人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听到这话,张玉脸色阴沉,眉头紧锁。 “带下去吧。” 魏安摆了摆手,命令手下将尸体拖了出去。 紧接着,房中的三人全都陷入了沉默,脸色凝重的各自落座。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明显让他们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锦绣宫的人?!” “可是据本座所知,只有三皇孙的身边才有一个武艺高强的女护卫才对!” 张玉一边沉思着,一边皱着眉头说道。 “不会是她!” 可是这时曹岩却摇着头,斩钉截铁的说道。 “你怎么这么肯定?!” 张玉挑了挑眉毛,冷冷的看向了曹岩,沉声问道。 “众所周知,朱允熥身边的那名女护卫,向来都是一身红衣,从不变装!可方才那名兄弟说过,为首之人虽是女子,却是一身黑衣!” “而且经他一说,属下也想了起来,当时属下与杀手交手之时,的确也有过那么一瞬间觉得对方是女子,而且不止一人!” “可是属下从未在朱允熥的身边发现其他武艺高强的女子。” 曹岩看着张玉,一脸肯定的说道。 听着曹岩的回答,张玉依旧冷冷的看着曹岩,眼神中闪烁着一丝狐疑。 “曹兄说的或许有些道理,如果真的是朱允熥干的,那他完全可以派其他人去执行,为何要派那名女护卫?” “京都中谁不知道他的身边有个武艺高强的女护卫?既为暗杀,又为何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 这时,一旁的魏安也忍不住开口说道。 听到这话,张玉才缓缓将看向曹岩的目光移开,皱眉陷入了沉思。 仔细想来,他也发觉这件事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既是暗杀,又是赶尽杀绝,那么对方在最后关头又为何要自报家门,把自己的身份来历告诉一个死人?” 紧接着,张玉忍不住喃喃自语着说道。 “她是故意的?!” 曹岩眼前一亮,突然大声说道。 “怎么说?!” 张玉重新看向了曹岩,沉声问道。 “正如尊上所言,她对一个将死之人自报家门,本就不合常理!” “可她既然这么做了,就一定有自己的用意!” “表面上看,她的自报家门是在告诉自己的来意,承认自己是二皇孙的人,可如果她没想留活口,这就是多此一举!” “除非,她当时已经知道现场还有人活着!”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是多此一举,而是故意为之!那她的目的是什么?!” 曹岩看着张玉和魏安,大声说道。 “说明她根本就不是二皇孙的人!” “虚虚实实,她在故意扰乱视听!” 魏安眼前一亮,忍不住说道。 “那她为什么这么做?!” 曹岩继续追问。 “她是在故意让刚才的那名兄弟听到自己是名女子!之所以那么做,就是想故意制造出是有人想要嫁祸给二皇孙的假象!” “而在这京都之内,最有可能对付二皇孙的人,就是三皇孙朱允熥!” “她是想凭借此事,故意让我们能知道,是三皇孙杀了我们的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二皇孙的人!” 魏安猛地站起了身,斩钉截铁的说道。 “没错!” “如今三皇孙抢走了二皇孙的太孙之位,二皇孙心中必然不满!也不甘认输!故而就想杀了我们的人,嫁祸三皇孙,再利用王爷的手除掉三皇孙,这样太孙之位自然又会重新回到他的手中!” 曹岩点着头,一脸肯定的说道。 随着话音落下,曹岩和魏安相视一笑,各自坚定的点了点头,一附一和之间,所有的推断都显得合情合理。 魏安的眉宇之间似乎还闪过了一抹得意。 “可即便真的是二皇孙派人干的,他又哪儿来的那么多手下?!从你身上的剑伤和刚才那名暗桩的伤势来判断,动手的人,全都是江湖中人!” 张玉眉头微皱,若有所思的说道。 “如果不是二皇孙,那三皇孙就更没有可能召集那么多的人手!因为无论朝野内外,他都没有任何根基和势力,之所以能坐上太孙之位,全都是因为陛下突然降下的恩宠!” “而且,据属下所知,在这京都之内,如果有谁能够一夜之间调集这么多江湖高手,恐怕只有一人!” 曹岩思索了一下,掷地有声的说道。 “谁?!” 张玉闻言,不由得眼前一亮,沉声追问。 “吕家家主,吕文博!” 曹岩没有任何犹豫,脱口而出! 听到曹岩的话,一旁的张玉和魏安同时一愣,不由得眼前一亮...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成体统的太孙 城南。 流光布庄。 “本座倒也有所耳闻,听闻吕文博向来喜欢结交江湖中人,如果真的是他,那么的确可以在一夜之间调集众多江湖高手,对我京都城内的各处联络点同时展开袭击。” “可是他这么做,万一败露,得罪的可就是王爷和三皇孙两方势力,这后果,恐怕他担不起!” “这么说来,的确可以确认是朱允炆在背后亲自授意!” 听完曹岩的回答,张玉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的说道,眼睛里泛起了一丝精光。 “尊上,有件事,属下一直心中存疑,可是如今却已经十拿九稳!” 曹岩拱手一礼,恭敬地说道。 “何事?!” 张玉重新看向了曹岩,沉声问道。 “一月之前,三皇孙在蜜雪冰阁中遭遇刺杀,事发突然,致使贴身保护他的锦衣卫损失惨重!” “最终经金吾卫调查之后确认乃逆党所为!” “可是属下却查到,那伙神秘杀手似乎与吕家有关,但因没有查到实证,故而此事便没有向北境传讯,现在想来,上次的刺杀,应该就是吕文博指使!意在杀掉三皇孙,助二皇孙重新夺回太孙之位!” 曹岩看着张玉,胸有成竹的说道。 “就算没有证据,此事当时你也该如实禀报,不该隐瞒!” 张玉眯了眯眼睛,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有些不满的斥责道。 “此事的确是属下失职,不过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查清今晚之事是否与吕家有关,还有,他们究竟是如何同时发现了我们三处暗桩联络点!” 曹岩自责的行了一礼,接着面色凝重的说道。 “尊上,曹兄说的没错,如果吕家真的查到了什么,恐怕属下这间布庄也不安全了!” “万一所有暗桩全部暴露,恐怕还会连累到王爷啊!” 一旁的魏安也有些担忧的说道。 “如果吕家真的发现了什么,恐怕京都城内的所有暗桩都有危险,不能再随意擅动,可是若想查清此事,势必需要大量人手!” 张玉眉头紧锁,迟疑着说道。 “尊上,既然其他人都动不得,那不如就将此事交给属下去办!” 这时,曹岩向前迈了一步,拱手一礼,一脸无畏的说道。 “曹兄,你忘了方才那些杀手还想杀你?!你若现身,万一他们再想杀你怎么办?!” 一旁的魏安愣了一下,有些担忧的说道。 “为了尊上,为了王爷,曹某死不足惜!” “请尊上放心,再怎么说,属下也是朝廷命官,既然他们一次杀不成,再想动手就一定会瞻前顾后,更何况,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一点消息都走漏不出去!” “相信金吾卫和骁骑卫很快就会发现,这事一旦见了光,他们再想动手就没了机会!” 曹岩认真的看着张玉,斩钉截铁的说道。 “好!” “那此事暂且交由你亲自去查,一旦查到任何线索,立即来报!” 张玉思索了一下,点着头说道。 “是!” 曹岩答应了一声,当即告别,悄悄离开了流光布庄,向教坊司返回。 与此同时,城东铁匠铺的方向,的确有了动静,有人听到了打斗声,已经报了官,金吾卫已经出动。 ... 与此同时。 刑部衙门内。 刑部侍郎葛成带着两名手下站在大堂之上,满脸无奈的看着正趴在桌案上呼呼大睡的三皇孙,心里有苦说不出。 昨日晚间,三皇孙突然抵达刑部,说是要奉旨提审北元降将,这事刑部也早就收到过旨意,所以上下人等纷纷鞍前马后,准备陪着这位养尊处优的皇孙过一遍堂。 可是谁曾想这位祖宗来的时候就已经喝的酩酊大醉,话都说不利索,没等审案,直接就趴在桌案上睡着了,直到现在! 这一睡,就是足足两个时辰! 期间,葛成只是借口如厕的时候出去缓了缓,剩下的时间一直陪在旁边,两条腿都快站废了。 “殿下?殿下?” 片刻之后,葛成弯腰揉了揉自己的膝盖,探着身子,冲着鼾声不断的朱允熥轻声呼唤着,他实在是忍不了了。 “殿下最讨厌别人打搅他的清梦,万一惊醒了殿下,葛侍郎最好自求多福。” 听到葛成的话音,守在朱允熥身边的红鸢冷冷的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 此话一出,葛成明显愣了一下,急忙闭上了嘴,可是心里却充满了埋怨。 而且,让他有些震惊的是,一名女子,与他同样在这里站了两个时辰,却从始至终从未移动过半步,这份定力,简直令他不可思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葛成刚才的呼唤真的吵醒了朱允熥,只听鼾声突然停住,紧接着便看到朱允熥吧嗒着嘴,伸着懒腰坐直了身子。 “哎呦,殿下,您终于醒了啊!” 葛成一看,急忙拱手一礼,激动的说道,脸上满是苦涩。 “谁在说话?!” 朱允熥沉着脸,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烦躁,四下扫了一眼,沉声问道,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葛成的脸上。 “打搅了殿下的清梦,下官罪该万死!” “可殿下不是说要审理北元降将一案吗?下官已命天牢中一切准备妥当,犯人也已提出,只等殿下前去提审。” 葛成拱手一礼,有些紧张的说道。 “什么时辰了?” 朱允熥愣了一下,逐渐回过神来,皱着眉头闻了闻身上的酒气,随口问了一句。 “回禀殿下,已经快到丑时了。” 葛成小心翼翼的答道。 “哦?都已经这么晚了啊?” 朱允熥露出了一丝惊讶,笑了笑说道。 “是啊殿下,时候不早了,您看今夜还要提审人犯吗?要不明日再说?殿下可以先回宫中歇息。” 葛成点着头,苦着脸试探着问道。 “等了这么久,你饿不饿?” 可是朱允熥却没有理会葛成,而是转头看向了红鸢,轻声问了一句。 “嗯。” 红鸢抿了抿嘴,缓缓应了一声。 “正好,本宫也有些饿了,先吃点东西再说。” “葛大人,麻烦你为本宫准备一桌酒菜,菜要福寿居的八大碗,酒要烟雨楼的梨花酿!” 朱允熥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接着转头看向了葛成,大手一挥说道。 “殿下,都已经这么晚了,福寿居都已经打烊了啊...” 葛成一听,一脸苦相的说道。 “那是你的事!” “怎么?办不到?” 朱允熥冷笑了一声,冷冷的看着葛成,沉声问道。 “下官这就去办!” “烦请殿下稍等!” 葛成心里一紧,急忙拱手一礼,立刻转身带着手下离开,心里却早就骂翻了天。 随着葛成带人离开,整个大堂之上就只剩下了朱允熥和红鸢二人。 “如何?” 朱允熥喝了一口茶,瞟了一眼门口,随口问道。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并无异常。” 红鸢拱手一礼,压低了声音答道。 虽然她一步未曾离开朱允熥的身边,可是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好戏才刚刚开始。” 朱允熥抿嘴一笑,淡淡的说了一句,眼神中闪过了一抹狡黠的笑意。 良久之后,葛成终于派人买来了福寿居的八大碗和烟雨楼的梨花酿,在偏厅之中摆满了整整一桌子。 朱允熥带着红鸢相对而坐,旁若无人的开始享用了起来,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意。 而红鸢的吃法却显得清雅了许多,明明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此时看起来却比大家闺秀还要温柔。 葛成带着两名手下恭敬地候在一旁,看着满桌的酒菜忍不住咽着口水,等了好几个时辰,他也早已饥肠辘辘,可是他又没资格跟太孙殿下一同用膳,所以只能忍着。 在刑部衙门中饮酒作乐,恐怕整个大明朝也就只有眼前这位太孙了! 简直不成体统! 一炷香之后,朱允熥终于放下了碗筷,心满意足的瘫坐在了椅子上,撑得直接不停地大喘气。 “殿下,您看,今夜还审吗?” 葛成一见来了机会,缓缓向前凑了两步,再一次问道...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多事之夜 刑部大堂。 “今晚的月色不错,陪本宫消消食去?” 酒足饭饱的朱允熥并没有理会葛成,而是再一次看向了红鸢,笑着问道。 “好。” 红鸢轻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朱允熥笑了笑,直接起身向外走去,两只手不停地抚摸着着实吃撑了的肚子。 葛成有苦说不出,暗中握了握双拳,只好缓缓跟了出去,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 朱允熥带着红鸢,借着月色,开始在刑部大院中不停地溜达了起来,这儿瞧瞧那儿看看,有说有笑。 葛成一直跟在后面,两条腿几乎真的快要废了。 他总觉得,太孙殿下似乎是在有意拖延着时间,把他当猴耍。 ... 曹国公府。 后院偏厅之内,李景隆满脸倦意的踱着步子,不停地打着哈切。 最近为了帮助二皇孙暗查朝中的内奸,他可谓废寝忘食,因为他心里清楚,只有查清此事,揪出内奸,才能帮助二皇孙重新获得恩宠,那样才有机会夺回失去的太孙之位! 只要二皇孙重夺太孙之位,将来二皇孙登基之后,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到那时,李氏一族的荣耀,才能在他的手上更上一层楼! 他在等消息,昨夜手下突然传回消息,称已经发现了关键线索,正在核实! 成与败,或许就在今夜! 正在这时,脚步声突然响起,一名心腹手下快步冲进了偏厅。 “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李景隆眼前一亮,迫不及待的问道。 “回禀指挥使,现已查实!两个时辰前出入工部尚书府的那几名形迹可疑的人,确为逆党余孽!” 手下恭敬地行了一礼,有些激动的拱手答道。 “太好了!” “逆党现在何处?!” 李景隆闻言,忍不住大喜,立刻追问道。 只要将那几名逆党缉拿归案,审出口供,工部尚书勾结逆党一事便可板上钉钉!到那时,必是大功一件! 更重要的是,他比流离宫先查到内奸! “天香楼!” 手下拱着手,沉声答道。 “好,立刻通知骁骑卫,包围天香楼,缉拿逆党!” 李景隆大手一挥,激动的说道,说完便快步向外走去。 “指挥使,出事了!” 可是没等李景隆走出偏厅,另一名手下却快步出现在了门口,一脸惊恐的喊道。 “何事如此慌张?!” “有什么事等本使回来再说!” 李景隆面色一沉,不满的呵斥了一声,接着绕道准备离开。 现在他的心里,只有缉拿逆党,揪出内奸这一件事! “指挥使,事关重大!” “城中多处发生动乱,有多人同时被杀!” “其中有一处,是教坊司!教坊司主事曹岩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可是手下明显不敢怠慢,追在李景隆的身后,继续禀报。 听到手下的话,李景隆吃了一惊,猛地停下了脚步,不敢相信的看向了这名手下。 “你说什么?!” “怎么会这样?!” 李景隆眉头紧锁的看着手下,震惊的问道。 “究竟出了什么事,属下也不知道,不过已经派人前往了,另外,金吾卫的人也已经出动了。” 手下摇了摇头,一脸凝重的说道。 “带路!” 李景隆犹豫了片刻,最终只能无奈的说道,脸色有些阴沉,眉宇之间满是急切。 教坊司主事曹岩毕竟乃朝廷命官,虽然官职不高,但朝廷命官遭遇刺杀,他这个骁骑卫指挥使就不得不管,何况金吾卫已经出了面,如果他不去,势必会被有心之人论一个渎职之罪! 但如果此时前往调查此案,那缉拿逆党的事就只能暂时搁置了! “你带一伙人守在天香楼外,别让那几名逆党逃了,一切等本使赶到再说!” 紧接着,李景隆又冲着第一名心腹手下叮嘱了一句,迅速赶往教坊司。 “都有哪些地方遭遇了袭击?!” 李景隆一边向外快步走着,一边沉声问道。 “除了教坊司外,还有城西酒肆,城东一家铁匠铺...” ... 教坊司。 当李景隆带人赶到教坊司的时候,发现金吾卫的人果然比自己更快一步,而且是金吾卫指挥使箫焕亲自带队,正在跟教坊司主事曹岩问话。 “呦,魏国公也来了?” “下官向您请安了。” 曹岩看到李景隆出现,急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一只手捂着手臂上的伤口,脸色略微显得有些苍白。 “不是说你下落不明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景隆皱了皱眉头,四下打量了一眼,冷冷的问道,言语之间透着一丝不耐烦。 “刚回来没多久,接着萧指挥使就到了。” “要不是下官跑得快,恐怕此时就无法活着见到二位了。” 曹岩看了一眼旁边的箫焕,叹了口气说道。 “魏国公。” 箫焕也笑了笑,冲着李景隆拱手一礼,打了一声招呼。 “嗯。” 李景隆随意的拱了拱手,算作回礼。 看到他这副敷衍的样子,箫焕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心中冷哼了一声。 虽然二人同为指挥使,共同负责京都防卫,但是平日里他却始终低李景隆一头,没办法,谁叫人家有个御赐公爵的爹呢。 “萧指挥使可否查到了什么?” 紧接着,李景隆随口问了一句。 “暂时还没有线索,现场我已经看过,对方手段残忍,没有活口,像是铁了心只为杀人!” 箫焕摇了摇头,隐藏了自己的心思,认真的说道。 “对方一共多少人?可否看清来历?” 李景隆顿了一下,看向了曹岩,沉声问道。 “没有,一共五人,全都身手不凡,突然出现,二话不说就开始杀人,真不知下官究竟得罪了什么人,居然这么下死手!” 箫焕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些愤恨的说道。 “你想多了,应该不是你的仇家,除了教坊司之外,城中另外两处地方同样也遭遇了袭击。” “现场本使已经去看过了,没比你这里好多少,若论鸡犬不留也不为过!” 箫焕轻哼了一声,缓缓说道。 “萧指挥使可有思路?出了这么大的事,稍有不慎,肯定受到陛下的责罚!” “这才刚太平了几日,居然又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李景隆咬了咬牙,看了一眼箫焕,沉声问道。 “现在还没有眉目,不过无论如何,本使都将一查到底,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必须要将他们缉拿归案!” 箫焕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 “萧指挥使这么有把握?” 李景隆笑了笑,打量了一眼箫焕,缓缓问道。 “不是有把握,而是必须全力以赴!城门我已经派人封锁,我就不信,他们能插了翅膀飞出去!” 箫焕认真的看着李景隆,一脸坚定的说道。 “好,既然如此,此案就交由金吾卫负责吧,骁骑卫就不掺和了,省得关键时刻互相干扰!” “一旦查清此案,功劳也是你一个人的!” 李景隆笑了笑,认真的说道。 “魏国公莫不是想撇清关系吧?” 箫焕皱了皱眉头,迟疑着问道。 “萧指挥使多想了,方才所言,句句属实,此案复杂,的确不适合金吾卫和骁骑卫同时插手,再说了,本使还有别的案子要查。” 李景隆摆着手说道。 “什么案子比此案还重要?” 箫焕笑着问道,眼神中闪过一丝狐疑。 他心里清楚,李景隆这明摆着是在找借口推托! “涉密,恐无法相告,不好意思。” “不过,或许萧指挥使很快就会知道。” “这事就这么定了,有劳萧指挥使了,先行一步。” 李景隆笑着抱了抱拳,说着便带着自己的手下直接离开了教坊司,连案发现场都没去看一眼。 箫焕愣在原地,目送着李景隆匆匆离开的背影,皱了皱眉头,眼神中闪过了一抹异样的神色... 第一百三十四章 稳如泰山 天香楼。 此时的城中街道上,早已看不到半个行人,街面上的所有铺面几乎都已打烊,没了日间的繁华与热闹,整座城似乎都沉睡在了无边的夜幕之下。 街角暗巷之中,李景隆带着数十名手握兵器的骁骑卫躲在黑暗之中,冷冷的注视着街对面没有一点亮光的天香楼。 “指挥使,所有人都已准备就绪,请您下令吧!” 一名心腹手下站在李景隆的身后,拱手行了一礼,低声说道,声音中透着一丝激动。 “再等等,再等等。” 李景隆点着头,喃喃自语着说道。 成功在即,他突然变得有些激动,双眼之中满是兴奋。 自从朱允炆错失太孙之位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更多的是不甘和压抑。 此刻疑似与工部尚书谢林舟勾结的逆党就躲在眼前这座天香楼中,只要抓到他们,从他们的口中审出口供,就可以成功揪出谢林舟这个内奸! 到时候陛下一定龙心大悦,而朱允熥的太孙之位也就当到头了! 有此一功,朱允炆不但能够重获恩宠,还可以重新夺回太孙之位,这对锦绣宫、对朱允炆,以及对李景隆本人来说,绝对是梦寐以求的结果! “所有人准备!” 良久之后,李景隆压抑着心底的激动,终于再次开口,说话间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准备发号施令。 听到李景隆的话音,巷道中的所有人全都挺直了腰杆,紧握着手中的兵器,做出了一拥而上的准备! “动手!” 紧接着,李景隆终于大手一挥,沉声下令! 话音未落,数十名骁骑卫已经一窝蜂冲出了巷道,转眼冲进了天香楼内! 天香楼,作为京都城第二大艺馆,虽然生意比不上教坊司,也没有通宵营业的资格,但每晚打烊之前选择在楼中留宿的客人,同样不少。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有的人爱吃山珍海味,自然也有的人喜欢粗茶淡饭。 很快,一阵杂乱的惊呼声便从楼中传了出来,紧接着又不少人夺门而逃,衣衫不整的从里面溜了出来。 嘈杂声中,站在街角的李景隆微眯着双眼,隐约听到了楼中很快传来了金铁交鸣之声! 看来已经找到了逆党的所在,成功交上了手! 数十名骁骑卫并未全都冲进楼中,有些人留下来守在了外面,将仓皇逃出来的人一个检查着。 既然李景隆势在必得,那任何一只苍蝇都别想随便溜走! 良久之后,楼内的打斗声终于停歇,一名心腹手下快步从里面走了出来,飞奔到了李景隆的面前。 “指挥使,逆党已经全部拿下!” 手下一边行礼,一边激动的说道。 “好!” 李景隆眼前一亮,兴奋的点了点头,立刻快步向楼中走去。 很快,李景隆便在手下的带领下走进了一间包厢,不过此时的包厢之内却是满地鲜血! 血泊中躺着两具尸体! 还有三个带伤的人跪在地上,脖子上架着刀! 一共五个人,两死三伤! “既然人已经抓到了,那就将他们的名字,样貌,与刑部在册的在逃逆党余孽名单对照,尽快确认他们的身份!” 李景隆冷冷的看了地上的三人一眼,冷笑着说道,眼神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得意。 一旁的手下立刻恭敬地答应了一声,开始逼问三人的名字,顺便将三人的容貌牢牢记在心里,接着立刻前往刑部。 “带走!” 最后,李景隆再次大手一挥,立刻下令将人犯带回。 很快,数十名骁骑卫就在李景隆的带领下迅速离开,来得快,走得更快! 可是厮杀虽然结束,官兵也走了,那些受了惊的客人们却不干了,纷纷要求天香楼退钱之后才肯离开。 这可把天香楼的掌柜昌平给急坏了,一个劲儿的解释,苦口婆心的劝说着每一个客人,口水说干了都无济于事。 说来也算他倒霉,本来好好地,可是这突如其来的一场火拼,不但见了血,杀了人,现在还得倒贴银子! 他心里清楚的很,那些客人就是借机在闹事,想要白嫖! 但他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 刑部。 偏殿之中,朱允熥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茶,慢条斯理的品着,不急不躁,稳如泰山,就好像在等着看戏一样。 可是一旁的刑部侍郎葛成却是一副死了老婆的模样,生无可恋,满身的疲倦几乎令他睁不开双眼。 原本他以为面前这位殿下吃饱喝足,消完食之后就会去提审人犯,可是谁曾想又回到了这里,只字不提提审人犯的事儿。 熬了半宿,他已经快熬不动了。 “太孙殿下,今夜您究竟还审不审案子?” “如果不审,下官好派人去通知天牢,让大家都歇了吧。” 许久之后,葛成拱手一礼,缓缓问道,眉宇之间已经开始流露出一丝不耐烦。 “葛大人貌似很急。” 朱允熥吹了一口茶叶,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葛成,笑着说道。 可他脸上虽然在笑,但是眼神中却流露着一丝不加掩饰的不满。 “下官不敢!” 葛成怔了一下,急忙摇头否认。 “既然不急,那就让所有人继续等着,还不到时候。” 朱允熥轻哼了一声,淡淡的说道。 葛成点了点头,没敢再多说什么,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人家是当朝太孙,而且最近风头正盛,谁敢得罪?!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一名紫衣婢女在一名衙役的带领下缓缓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只精致的木盒。 看到突然出现的紫衣婢女,葛成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解,不过他早就听闻,太孙寝宫流离宫内,养着不少的紫衣婢女,个个貌美如花。 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殿下,您要的东西。” 紫衣婢女来到朱允熥近前,恭敬地行了一礼,轻声说道,说着将手中的木盒双手奉上。 “辛苦了。” 朱允熥笑着点了点头。 红鸢见状,快步上前,接过了木盒,恭敬地放在了朱允熥面前的桌上。 紫衣婢女将东西送到之后,便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刑部。 可是看着这一幕的葛成却是半天摸不着头脑,他有些好奇那盒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很显然,这早在面前这位太孙的计划之中。 难道里面的东西对审案有用?殿下一直不作为是在等这个东西?! 葛成一边思索着,一边一眨不眨的等着朱允熥打开木盒。 可是当朱允熥伸出双手真的将木盒打开的时候,葛成却差点一口气没倒过来!因为他发现盒子里装的居然似乎是一副棋,只不过却是他从未见过的棋! 看着朱允熥将棋子一个个拿出来摆好,葛成几乎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熬了好几个时辰,难道就是为了看这尊瘟神大半夜的在这里下棋?! 不是要提审吗?! 你倒是审啊! 装模作样啊?! 废物! “此物名为象棋,是本宫近日新改进的一种玩儿法,有谁想试试?” 朱允熥将棋子摆好之后,抬头看向了在场的葛成和一干衙役,笑着问道。 可是听到他的话,在场的众人却没有一个人响应,很显然,他们虽然对这副陌生的棋感到好奇,但还不至于让他们放下所有的疲惫,陪着这个混吃等死的太孙在刑部衙门中取乐。 “谁若是赢了本宫,赏银一百两。” 朱允熥见众人不为所动,撇嘴一笑,提高了嗓音说道。 听到这话,在场的众人不由得全都睁大了眼睛,对于他们这些普通衙役来说,一百两可是一笔不菲的赏钱! “先到先得,过期不候。” 朱允熥见已经有人动心,继续说道,脸上带着一丝饶有兴致的笑意...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严刑逼供 刑部。 “我来!” “我来!” “我先说的!” 朱允熥的话音刚落,原本精神萎靡的衙役们瞬间来了精神,争先恐后的抢到了朱允熥的面前,满脸的迫不及待。 朱允熥笑了笑,手指一点,随便选了一个人,开始了第一局。 看到这一幕,葛成忍不住直摇头,想要阻拦,可是太孙面前,他知道自己的分量,于是只能选择漠视,虽然他也早已对那一百两心动。 “大人,骁骑卫来人了,说有要事求见大人!” 正在这时,一名衙役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殿中的情形之后,不由得愣了一下,紧接着拱手冲着葛成小声禀报道。 “何事?” 葛成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 他不知道今晚究竟是个什么日子,怎么这么晚了,骁骑卫的人也来了? “来人声称抓到了几名逆党,要借阅一下在逃逆党余孽的名单。” 手下拱着手,恭敬地说道,眼睛下意识的不停瞟着不远处正围成一圈的同僚们。 “知道了,人在哪儿?带我去!” 葛成皱了皱眉头,沉声说了一句,径直向外走去。 既然这里待不下去了,不如正好找个由头出去躲躲,也好找机会松松筋骨。 “该你了。” 随着葛成的离开,正在下棋的朱允熥脸上一瞬间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笑意,很快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虽然葛成和手下之间的交谈声音很小,但还是全都被他听到。 红鸢似乎看到了朱允熥脸上的那抹早已消失的笑意,什么都没有说,径直走到了殿门外,借着月光和殿内烛光的交相辉映,冲着夜幕之中快速的比了一个手势,接着重新回到了殿内,面无表情的站在了朱允熥的身旁,丝毫不露声色。 ... 骁骑卫卫所。 院落之中,三名被押回来的逆党五花大绑的跪在地上,周围站了一圈手握利刃的骁骑卫,居高临下,虎视眈眈。 在三人面前五步之外,放着一把椅子,李景隆正坐在上面,饶有兴致的低头打量着三人,眼神中的那抹抑制不住的兴奋依旧很明显。 “本使不在乎你们藏匿在天香楼想要做什么,也不管你们在京都还藏着多少人,本使只想知道,你们为何多次出现在工部尚书府附近?!” “工部尚书谢林舟,是不是早就暗中与你们勾结?!之前的几次刺杀,是不是他在暗中给你们提供帮助?!” 良久之后,李景隆冷冷的看着三人,终于开口问道。 听到李景隆的质问,跪在地上的三人谁都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 “你们应该知道,陛下对于你们这些人,从来都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既然已经落得如今的下场,就莫要心存侥幸,以为什么都不说就万事大吉了!” “本使保证,就算你们一心求死,也绝不会让你们轻松如愿!” 李景隆眯了眯眼睛,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起身,眼神中逐渐流露出一丝杀意。 听到李景隆的这一番话,地上的三人终于忍不住变了变脸色,可是依旧无人搭话,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句话都不肯招。 看到如此守口如瓶的三人,李景隆不由得眯了眯双眼,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愤怒。 眼前的这三人,是他扭转局面的关键!如果无法拿到口供,就缺失了揪出内奸的关键证据! 想到这一点后,原本站在原地的李景隆突然快步上前,一把拔出了旁边一名手下的佩刀,瞬间挥出! 随着一声闷哼响起,距离李景隆最近的一名逆党直接一头栽倒在地! 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三名逆党余孽,转眼只剩下两人! 随着一名同伴倒在血泊之中,剩下的两名逆党余孽明显已经开始陷入慌张,脸色苍白。 “你们应该为他感到庆幸,因为从现在开始,我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所以,你说还是不说?!” 李景隆一手提着佩刀,轻轻架在了第二名逆党余孽的脖颈上,刻意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的问道。 被刀架住脖子的那人听到李景隆的质问,身体已经开始忍不住微微颤抖,尤其是当他眼看着同伴的鲜血已经顺着地上的青石地板之间的缝隙逐渐布满自己的身下,浸湿了他的衣服之时,眼神中的恐惧越发的明显。 可是虽然已是满心的恐惧,这名逆党余孽依旧紧闭着双唇,始终不肯吐露一字!即便浑身已经颤抖个不停! 李景隆见状,眼神中的杀意已经直接蔓延在脸上! 紧接着,只见李景隆用力握了握手中的佩刀,再次动了杀心! “我说...” 就在那名逆党余孽再也忍受不住死亡的恐惧,准备招供的时候,李景隆却已经再次出手! 锋利的刀锋直接斩下了他的头颅! 翻滚的头颅直接掉落在地,在血泊中不停翻滚着,甚至隐约之间发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动! 喷溅的鲜血瞬间飚射而出,直接喷了仅剩的那名逆党余孽满身,满脸! “啊!” 一声充满惊恐的惨叫响起,最后的那人直接瘫软着坐在了地上,或许是因为心底的恐惧太过强烈,眼泪和鼻涕同时涌出,牙齿打颤,面如死灰! “他错过了自己活命的机会!” “那么,你呢?!” 李景隆看都没看那名原本已经准备招供的逆党余孽,看着最后一人,一字一句的问道,声音冰冷。 与此同时,手中的佩刀已经再一次举起,架在了最后一人的脖颈之上! 那人因为心中的恐惧已经开始浑身抽搐,牙齿打颤! “你想怎么死?” “开膛?还是挫骨?!” 李景隆似乎已经彻底被激发了隐藏在血液中的狠辣,饶有兴致的看着最后一人,缓缓问道,脸上流露出一丝兴奋的笑意。 “如果我说了,真的能够放我一条生路吗?” 那人终于开了口,央求的抬起头看向了李景隆。 “那要看你招的东西对本使有多大用处了。” 李景隆笑了一声,淡淡的说道。 “我说!我都说!” “谢林舟的确是我们在朝堂之中联合的内应!” 那人拼命的点着头,大声说道。 “可有证据?!” 李景隆眼前一亮,立刻追问。 “没有...” “我们与谢林舟之前,从未有任何书信来往,更没有见过面,只是通过谢府的管家从中联络。” 那人愣了一下,无奈的摇了摇头,缓缓答道。 听到那人的回答,原本面露喜色的李景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陷入了沉思。 虽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口供,可是如果将这份口供坐实,却成为了关键。 如果想要将谢林舟彻底揪出来,必须得有证据,否则这次行动就会功亏一篑,未必还有第二次扭转乾坤的机会! “来人!” “立刻将天香楼掌柜带来见我!” 迟疑良久之后,李景隆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厉声喝道。 手下答应了一声,立刻带着几人迅速离开了卫所,前往天香楼。 ... 城南。 流光布庄。 独自离开布庄回到教坊司应付完金吾卫和骁骑卫之后,曹岩又趁着夜色再次返回。 “怎么样?有结果了?!” 看着这么快就去而复返的曹岩,张玉面露期待,沉声问道。 “回禀尊上,危机暂时解除,金吾卫已经去过三处现场,并且已经全城封锁,正在追查杀手!” “另外,属下已经查明,对我三处暗桩联络点展开袭击的,的确是京都吕家!” 曹岩拱手一礼,满脸认真的说道。 “当真?!” 张玉睁大了双眼,腾地一下起身,沉声追问。 “确凿无疑!” 曹岩肯定的点着头,斩钉截铁的说道。 听到曹岩毫不犹豫的回答,张玉的脸上瞬间流露出一丝浓重的杀意,紧接着立刻开始召集京都所有暗桩联络点的组长,准备商议如何对吕家以牙还牙...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人证 骁骑卫卫所。 没过多久,天香楼掌柜昌平就被骁骑卫抓来,直接带到了李景隆的面前。 看着倒在地上的两具尸首和满地的鲜血,昌平脸色苍白,二话不说就直接跪在了地上,浑身微微颤抖,看都不敢看李景隆一眼。 自己的天香楼刚刚出了那么大的乱子,不但死了人,还因此赔了不少的银子,此时又无端被抓到了这里,内心的慌乱和紧张全都浮现在了脸上。 “你就是天香楼的掌柜?!” 李景隆打量了一眼昌平,缓缓开口问道。 “正是小人...” 昌平颤颤巍巍的点着头,小心翼翼的答道。 “不必紧张,找你来,就是想问你一件事。” 李景隆挤出了一丝笑容,试图安慰满脸慌乱的昌平。 “大人请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 昌平咽了咽口水,小声答道。 “近两月以来,天香楼中可曾出现过什么可疑之人?” 李景隆直勾勾的看着昌平,心平气和的问道,听起来的确就像是在闲聊一样。 “可疑之人?” “大人...小人不明白您的意思...” “天香楼虽为青楼艺馆,但小人一向恪守本分,绝不敢胡作非为,更不敢收留什么作奸犯科之流啊...” 昌平茫然的思索了一下,连忙摆着手说道,连声音都开始颤抖。 “那你可认识他?” 李景隆皱了皱眉头,指着跪在一旁被刀架着脖子的那名逆党余孽,笑了笑问道。 “不认识...” 昌平转头瞟了一眼,急忙摇着头说道。 “仔细看看,看清楚了,有些话,说错了便就真的错了。” 李景隆眯了眯双眼,声音突然变得冰冷。 一旁的逆党余孽也是满脸的紧张,甚至还故意向昌平身边凑了凑,似乎就怕昌平不说实话。 因为李景隆刚才答应了他,只要他肯招供,就可以放他一条生路。 “认...认识...” “他是天香楼中的客人,而且已经住了不止一日...” 昌平听到李景隆的警告,这才又仔细的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终于胆战心惊的承认。 “近日谢府的人有没有到天香楼找过他?” 李景隆眼前一亮,紧接着追问。 “哪个谢府?” 昌平愣了一下,疑惑的问道。 “工部尚书,谢林舟府上。” 李景隆沉声说道。 “没有!” “小人身份卑微,哪里认得尚书府中的人...” “即便去了,小人又怎么可能认得出呢?” 昌平听到谢林舟三个字,明显吃了一惊,紧接着立刻否认,连连摇头。 谢林舟的大名,整个京都谁人不知?当李景隆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昌平心里应该就已经清楚,今晚的事,与谢府有关! 所以即便他真的知道什么,也不敢胡说八道,否则就是惹祸上身,堂堂工部尚书,他怎么能得罪得起? 除非他今后不想在京都立足了! “你在撒谎!” “虽然本使从未见过你,但也知道这天香楼已经在京都开了十几年了,能和教坊司抗衡,并且买卖做了十几年,足以证明你并非如你所说那般普通!” “这京都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怕你认不全十成,至少有九成是认得全的吧?” “若是再敢有半句谎话!他们的下场就是你今夜的结局!” 李景隆冷哼了一声,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昌平,突然提高了嗓音,厉声呵斥道。 听到李景隆的训斥,昌平浑身一震,立刻双手伏地,脸色苍白。 “说!” 站在李景隆身后的一名心腹眼看时机成熟,“铮”的一声拔出了手中的佩刀,厉声喝道。 “小人知错!” “谢府的人的确曾到天香楼与他们秘密相见!但小人并不知他们之间说了什么...” “大人慧眼如炬,小人不敢隐瞒,之所以不敢言明,实在是小人得罪不起尚书大人...” 昌平闻言,急忙拱手一礼,大声说道。 听到昌平的回答,李景隆的脸上瞬间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眉宇之间的那抹杀意早已消失不见。 “大人,事实证明,我没有撒谎,说的都是实话,现在您可以放过我了吧?” 一旁的那名逆党余孽也终于松了口气,谄媚的看着李景隆,赔着笑脸问道。 可是他的话音刚落,只见原本面露笑容的李景隆却突然脸色阴沉,冷哼了一声。 “将他们二人全都带下去!严加看守!不许有任何差池!” 紧接着,李景隆冷冷的看了一眼那名逆党余孽,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起身向外走去。 他要将这个消息立刻亲口告诉二皇孙! “大人!大人!” “小人已经说了实话,为何还要关押啊?!” “大人!小人冤枉啊!” 昌平也懵了,慌乱的想要找李景隆求饶,可是李景隆已经迅速离开了卫所,直奔皇宫而去。 很快,昌平和那名逆党余孽就被几名骁骑卫一起带走,严密关押了起来。 ... 刑部。 在一群衙役嘟嘟囔囔的抱怨声中,朱允熥终于收起了棋盘,结束了对局。 衙役们很多人都自告奋勇的跟他下了棋,可是别说他们面对的这种新颖的玩儿法,即便他们不是第一次玩儿,也不可能是朱允熥的对手。 如果不是对自己的棋艺有百分之两百的自信,朱允熥怎么敢轻易提出让人轮番挑战?他可不想毁了自己棋圣的威名! “殿下,您究竟还要不要提审?” 看到终于结束,又等了许久的葛成苦着脸凑到了近前,拱着手问道。 苦等到此时,他是真的熬不住了,一肚子的埋怨几乎已经到了嗓子眼,眼看着就要压不住了。 “什么时辰了?” 朱允熥望了一眼门外的夜色,笑了笑问道。 “寅时已过,马上就要到卯时了...” 葛成有些不耐烦的答道。 他不明白朱允熥为什么一晚上总是跟时辰较什么劲。 “时候差不多了,走吧,前面带路。” 朱允熥点了点头,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活动了一下同样有些疲惫的四肢。 “去哪儿?” 葛成愣了一下,露出了满脸的疑惑。 “提审犯人啊,还能去哪儿?” 朱允熥忍俊不禁的说道。 葛成愣了一下,满脸不解的看了一眼朱允熥,不敢耽搁,急忙在前面带路。 熬了半宿,他实在无法看出眼前这位太孙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不过现在总算熬到了时候,心里想着,觉得陪朱允熥到天牢中走个过场,应该就能回去歇息了。 很快,一行人等便进了天牢,来到了专门审讯的刑堂。 可是刑堂之内,同样苦等了半宿的狱卒和两名身形健硕,满脸胡须的人犯却早已东倒西歪,全都打起了盹儿。 看到这一幕,葛成脸色微变,急忙示意手下将众人叫醒。 可是朱允熥看到这一幕之后却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两名被吵醒之后面露不满,骂骂咧咧的人犯。 “葛大人可曾听闻,人在夜里寅时到卯时之间,是最困的时候,也是精神最脆弱的时候?” “若是此时提审,任何人犯都休想守口如瓶!即便他视死如归!” 朱允熥看着那二人,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句。 听到朱允熥的话,一旁的葛成愣了一下,回想着今夜发生的一切,似乎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看向朱允熥的目光之中不再是厌烦,而是多了一丝震惊。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眼前这位养尊处优的太孙,并非外强中干之人! 可是紧接着,朱允熥的下一步行动却再一次让他陷入疑惑。 因为朱允熥并未当即开始审问关于谋反案背后隐藏的内情,而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跟那二人扯起了闲篇,即便那二人跟葛成最开始一样,都不曾拿正眼看朱允熥一眼...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夜袭吕家 吕府。 夜幕之中,数十名身穿夜行衣的人影从四面八方潜入,迅速隐蔽在了黑暗之中,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为首之人,正是密监司指挥使,张玉! 看到眼前这座与北平燕王府不相上下的偌大宅院,张玉的心中不禁有些震惊,但也由此可见吕家在京都的地位,不愧为皇亲国戚,果然非比寻常! 要说在太子朱标在世之时,吕家的地位可谓如日中天,因为谁都知道,下一任皇位的继承人,必是太子朱标! 而作为太子妃吕氏的本家,吕家日渐势大,迅速发展成为了京都世家之中势力最鼎盛的家族! 即便如今太子朱标已经不在,吕家的势力和地位依旧不容小觑,因为吕氏的儿子朱允炆,同样是下一任皇位继承人的最佳人选! “尊上,已经找到吕文博的厢房!” “周围只有五名护院把守!” “请尊上下令!” 很快,一道身影快速从暗中直奔而来,冲着张玉拱手一礼,压低了声音禀报道。 正是曹岩! 这次的行动,曹岩也参与了进来,虽然他的武功稀松平常,但是依然自告奋勇,跟着张玉调集起来的精锐人手潜进了吕家。 除他之外,还有流光布庄的掌柜,魏安。 不过参与此次行动的,除了少部分暗桩之外,其余人手全都是张玉密召而来的魅灵中人! 魅灵,是密监司麾下的杀手分支,燕王之下,只有张玉能够调遣! 令曹岩和魏安震惊的是,没想到京都之内居然还隐藏了这么多的魅灵! 张玉没有说话,隐藏在夜幕之中的双眼瞬间眯了眯,随着一道冰冷的杀意从眼神中闪过,大手一挥,迅速下达了命令! 为了报复吕家,他已经调集了潜伏在京都之内的所有魅灵! 因为此行不但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查出吕家为何会掌握在京暗桩联络点的背后原因! 随着张玉的手势,数十道黑影闪电般从黑暗中冲出,直奔后院最深处的一间厢房! 那便是吕家家主吕文博的住处! 转眼之后,守在厢房外的五名护院悄无声息的便被魅灵解决,甚至连杀手的样貌都没有看到! 毫无还手之力! “什么人?!” 可是就在除去护院之后,一群人准备冲进厢房的时候,房中却突然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厉喝! 浑厚而低沉! 紧接着,破门之声响起,一名身穿睡袍,手中握着一把大刀的老者突然破门而出,站在了门口的石阶上,冷冷的看向了这群突然闯入家中的不速之客! 此人正是吕家家主,吕文博! 坊间早有传闻,身为皇亲国戚的吕文博,武艺高强,尤擅使刀! 看来的确名不虚传! 虽然魅灵的动作很快,也很隐蔽,但还是将睡梦中的吕文博惊醒! 看到偷袭已经不成,张玉缓缓从人群中走出,眼神冰冷的看向了怒目而视的吕文博,身上战意盎然! 吕文博此时也发现了张玉,同样面无表情的看了过来,已经出鞘的大刀在晚风中不停发出阵阵诡异的嘶鸣! “你们是什么人?!” “为何擅闯此地?!好大的胆子!” “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吕文博打量了张玉一眼,冷冷的问道。 “久闻大名,今日一战,或可分个高下!” 张玉撇嘴冷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说道。 “等等!” “要打可以,阁下可否说明来意!” 吕文博抬手制止了一声,沉声问道。 虽然他的心中并无畏惧,可是依旧是糊里糊涂的,不知道这帮人为何会突然闯入自己的府中。 说话间,一阵脚步声响起,十几道身影快速冲进了后院,与张玉带来的数十人展开了对峙! 其中除了谢府的护院之外,剩下的一看就是江湖中人。 虽然人数上吃亏,可是这些人的脸上却丝毫看不到任何胆怯! “城西酒肆、城东铁匠铺、城北教坊司!” “都是你派人所为?!” 张玉紧盯着吕文博,冷冷的问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吕文博听完,眉宇之间明显闪过了一抹茫然,下意识的摇着头答道。 “不承认也罢!” “本座待会儿就会让你一五一十的招出来!” “杀!” 张玉冷哼了一声,不再废话,直接挥手下令! 随着一声令下,数十名手下呼啸而出,有的直奔吕文博而去,有的则是冲向了赶来的那十几名护院和江湖中人! 一时之间,整个吕府后院迅速展开了一场惨烈的殊死搏杀! 金铁交鸣之声,喊杀声,瞬间响彻吕府上下! 吕文博的确像传闻中一样武功高强,面对七八名魅灵的围攻,不但不落下风,而且应对自如,进退有序,甚至很快便重伤一人! 不过另一边的那些护院和江湖门客却难以抵挡大批对手的围攻,虽然他们毫无惧色,但很快就有人倒在了血泊之中,渐渐溃败! “尊上!我们不能耽搁太久!否则金吾卫和骁骑卫恐怕马上就会赶到!” 正在这时,躲在不远处角落中的曹岩探出头来冲着还未出手的张玉扯着嗓子提醒了一句。 虽然他自告奋勇的参与了这次的行动,可是他并不傻,知道以自己的身手,这时候插手只会自寻死路,所以刚一交手之际就找地方躲了起来。 听到曹岩的提醒,张玉不满的转头瞪了胆怯的曹岩一眼,当即没有废话,直接拔出了腰间的刀,闪电般冲向了吕文博! 两个用刀高手,转眼便交上了手! 你来我往之间,招式频出,招招搏命! 一看这边插不上手,其他人全都冲向了那些护院和江湖门客,转眼之间就将所有人斩杀! 至此,还能展开反击的,只剩吕文博一人! 虽然吕文博暗中收拢了不少的江湖门客,可是这些人平日里并非全都住在吕府之中,再加上事发突然,想要调集人手已然来不及! 不过好在吕家有人已经趁机偷偷溜出了府,迅速赶往宫中报信! 良久之后,在张玉全力一击之后,力战多时的吕文博终于抵挡不住,身上遭受了一击重创,直接向后倒飞了出去,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你还能撑得了几时?!” 张玉手握长刀,一边向吕文博走去,一边冷笑着问道。 吕文博咬了咬牙,翻身而起,单膝跪地,冷冷的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张玉,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虽然身受重伤,但却依旧不肯认输。 “你究竟是何人?!” 吕文博瞪着缓缓靠近的张玉,再一次沉声问道。 不是他想拖延时间,而是因为他打了这么久,依然没明白对方是因何而来! “你是如何得知我密监司在京都的暗桩联络点分布的?!” “谁下令动的手?!太子妃?!还是二皇孙?!” 张玉停下了脚步,冷冷的看着吕文博,一字一句的问道。 听到张玉的问话,吕文博更加茫然了,不由得愣在了原地,一脸迟疑的打量着张玉。 密监司? 暗桩? 默念着这几个字,他的心中是真的一头雾水! “莫不是二皇孙真的想要和王爷开战吗?!甚至还想嫁祸给朱允熥那个废物?!” “他们之间的太孙之争,为何要将王爷牵扯进去?!” 张玉看到吕文博许久不搭话,以为是吕文博默认了,咬了咬牙,狠狠地问道。 不管今夜能不能查清此事,他都没打算放过吕文博! 因为他不确定吕文博还知不知道城中其他暗桩联络点的位置! “嫁祸?!” 吕文博茫然的看着张玉,脸上的神情更加的茫然,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张玉在说什么。 “王爷?!” “你是北境的人?!” 可是紧接着,吕文博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脸震惊的看着张玉,惊讶的问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诡异的半份名单 吕府。 “事到如今,你还在装什么糊涂?!” “从你派人展开暗杀的那一刻起,就应该想到会有今日的下场!” 张玉面色铁青的看着满脸震惊的吕文博,冷冷的说道。 “阁下恐怕误会了!” “二皇孙和太子妃从未想过与燕王殿下为敌,吕某也从未派人杀过你们安插在京都之内的人!” 吕文博摇着头,一脸肯定的说道。 听完吕文博的回答,张玉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从吕文博脸上的神情来看,似乎确实不像是在撒谎。 可是如果不是真的,那真相到底是什么?! 难道真的是误会?! “尊上!” “不用跟他废话,死到临头还不承认,他一定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因为他知道金吾卫和骁骑卫的人马上就要到了!” “属下这就带人进去搜一搜,究竟是不是误会,一查便知!” “除非他销毁了所有痕迹和线索!” 正在张玉犹豫之时,曹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角落中走出,快步来到了张玉身旁,义愤填膺的说道。 话音刚落,曹岩不等张玉回应,就已经带着两个人快步走入了吕文博的卧房。 张玉看着曹岩的背影,不由得眯了眯双眼,紧接着转头冲着魏安使了个眼色。 如果这一切都不是真的,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曹岩从一开始就在撒谎! 想到这里,张玉的心里不由得一紧。 吕文博这时候也缓缓站起了身,检查了一下伤口,紧握着兵器站在原地,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就不能再随意出手,否则就真的跟燕王为敌了! 他代表的是锦绣宫,一旦与燕王开战,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他相信对方什么都查不到,因为他问心无愧。 没过多久,进去搜查的曹岩和魏安快步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只不过一个垂头丧气,一个兴高采烈。 “尊上!找到证据了!” “您看!” 魏安兴高采烈的来到了张玉的面前,欣喜的将手里的一张纸递了过去,眉宇之间还闪烁着一丝得意。 而那个垂头丧气的人,自然就是曹岩了,因为他慢了魏安一步。 当张玉接过纸张,低头认真看了一眼之后,整张脸瞬间冰冷,眼神中再一次流露出杀气! 站在原地的吕文博看着张玉脸上的神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甚至都不知道那张纸上写了什么! “哪儿来的?!” 张玉眉头紧锁,瞟了一眼旁边的曹岩,接着直勾勾的看着魏安问道。 “在里面一张书案下的夹层中找到的!” “这是费清的笔迹!证据确凿!” “杂货铺被毁,就是吕家所为!” 魏安指了指房间,接着冷冷的看着吕文博说道。 “那是什么?!” “可否让吕某看看?” 吕文博一脸茫然的伸出了手,皱着眉头问道。 “没想到堂堂京都吕家的家主,居然是个敢作不敢当的鼠辈!今日算是开了眼了!” 张玉收起了纸张,冷冷的看着吕文博,满脸不屑的说道。 “我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 吕文博一头雾水,厉声否认。 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有一点他很清楚,自己一定是被人算计了! “杀人放火,毁尸灭迹!居然还想挑拨王爷和朱允熥之间的争斗!好手段!” “这件事,本座一定如实向王爷禀报!不管这件事背后的主使是谁,北境都不会善罢甘休!” “今夜,就用你的血来给站在你背后的人提个醒!” 张玉冷冷的看着吕文博,一字一句的说道。 话音刚落,只见张玉已经直接闪电般冲出,全力冲着吕文博攻出一招! “等等!” 吕文博本想制止,不过已经来不及了,无奈之下只好抵挡! 可是他原本就并非张玉的对手,再加上已经受了重伤,三招之后便已落了下风,直接被张玉一刀刺中了心口! 随着一口鲜血喷射而出,吕文博瘫软着倒在了血泊之中,直勾勾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张玉,哆嗦着嘴唇,却连最后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出口! 闻名京都的吕家家主,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府中! 曹岩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吕文博临死之前浮现在脸上的绝望和不甘,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刚才的那张纸,是他故意指引魏安找到的,因为有人给他传过消息,在那张书案的下面,有一个夹层,夹层中有他保命的东西! 他也看到了那张纸上的内容,那是一份名单!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半份名单! 潜伏在京都城中的北境暗桩的名单! 名单上的那些名字,与他交给三皇孙的那份名单上的名字一模一样,不过并不是全部! 因为那是费清的字迹,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已经确信,费清根本就不是吕家的人杀的,而是三皇孙派人杀的! 他本就知道,这次三处暗桩联络点同时出事,也是三皇孙所为,能在一夜之间杀掉那么多人,可见三皇孙在暗中的势力有多么庞大! 而那份由费清亲笔所书的名单,究竟是怎么出现在吕文博的卧房中的?无论如何他都想不通! 他在庆幸,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做其他错误的决定! 否则,之前死的那些人里,或许就有他! “尊上,金吾卫大批人马正在向这边赶来!” 正在这时,一名手下快步从前院赶来,小声提醒着张玉。 “撤!” 张玉冷冷的看了一眼血泊中的吕文博,大手一挥,带着所有人迅速撤离。 大仇已报,吕文博一死,吕家自此就将没落,这相当于断了锦绣宫的一条臂膀!目的已经达到! 他得尽快赶回去,将京都的事立刻传信北境,告知王爷! 没过多久,亲军卫指挥使箫焕亲自带着数十名金吾卫冲进了吕家,可是当他赶到现场的时候,却发现行凶者早已经消失不见。 而躲在房中的吕家家眷等到金吾卫赶到的时候才敢露面,围在吕文博的尸体周围不停哭泣。 箫焕也没有想到,名动一时的吕文博居然就这么死了! 经过问询之后,箫焕只能无奈摇头,因为吕家的人竟没有一人看清杀人者的模样,只知道闯进来很多人! 无奈之下,箫焕只能搜查了一遍现场之后就带着金吾卫离开了吕家,迅速入宫禀报,并且加大力度将京都掘地三尺。 那边袭击酒肆和教坊司的人还未找到,没想到这边吕家却又出了事,而骁骑卫却一直没有现身,这让箫焕的心中十分窝火,忍不住在朱元璋的面前明里暗里的抱怨了几句。 ... 锦绣宫。 “启禀殿下,卑职已经查明,工部尚书谢林舟,确为隐藏在朝中的逆党内应!” “卑职幸不辱命,殿下这回可以向陛下交差了!” 李景隆兴高采烈的向朱允炆行了一礼,激动的说道。 “当真?!” 朱允炆听完,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激动,沉声追问。 “千真万确!” 李景隆用力的点着头答道。 “可有实证?!务必能坐实做死!” 朱允炆迟疑了一下,郑重其事的说道。 “殿下放心,如若没有实证,卑职怎敢信口开河!” “逆党余孽卑职已经抓到,是他亲口承认,而且天香楼的掌柜也可以作证,他曾不止一次看到谢府的管家到天香楼与逆党余孽暗中见面议事!” “这一次,殿下赢了!” 李景隆用力点着头,激动的说道。 “好!好!太好了!” “此事若成,你为首功!” 朱允炆高兴的拍了拍手,一边踱着步子,一边一脸欣慰的说道,眼神中满是赞许...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重要的名字 锦绣宫。 朱允炆洋溢在脸上的兴奋笑容,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掩饰。 揪出内奸不是他最高兴的,他之所以这么激动,是因为他比老三先找到隐藏在群臣中的叛徒! 这一次,皇爷爷一定会另眼相看于他! “殿下,接下来怎么做?要不要卑职直接带人抓了谢林舟?!” 李景隆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迫不及待的问道。 可是朱允炆听到这话之后却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陷入了沉思。 “殿下,事不宜迟,您得早些决断啊,小心夜长梦多!” 看到朱允炆面具沉思,李景隆有些焦急得提醒道。 “不可!” “此事事关重大,谢林舟毕竟乃是一部尚书,贸然动手,可能不妥!” “这样,你先带人缉拿谢府管家,想办法撬开他的嘴,只要拿到他的口供,谢林舟插翅难逃!” 朱允炆思索了一下,沉声说道。 “殿下考虑的的确周到,卑职这就去做!” 李景隆恭敬的答应了一声,立刻拱手一礼,准备离开。 可是就在这时,殿外却传来了脚步声,一名手下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看到这一幕,朱允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露出了一丝不满之色。 “殿下,不好了,出大事了!” 来人一边慌乱的行礼,一边脸色苍白的说道。 “何事如此慌张?!” 朱允炆沉着脸,厉声喝问。 “回禀殿下,吕家突然遇袭,家主吕文博被人当场格杀!” “太子妃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难以接受,昏了过去!” “什么?!” 听到手下的回答,朱允炆浑身一震,露出了无比震惊的神色。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犹如一个晴天霹雳! 紧接着,朱允炆顾不上其他,立刻迈步向外走去。 “殿下?那内奸的事?” 李景隆眉头微皱,面露迟疑。 “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查出叔祖的死因,内奸的事,如今只有你我知道,暂不着急!” “叔祖乃皇亲,突遭如此横祸,必定惊动皇爷爷!” “事发突然,可见对方不简单,你立刻出宫,带着骁骑卫迅速赶往吕家,查明真相!严惩凶手!” 朱允炆眉头紧锁,沉声说道。 “是!” 李景隆迟疑着答应了一声,立刻出宫。 而朱允炆则是迅速赶去探望昏迷的母妃。 ... 魏国公府。 今夜彻夜未眠的,有很多人,其中一个就是魏国公徐辉祖。 书房之内,徐辉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一本兵书,伸出一只手揉着额头,眉头微皱。 他之所以这么晚了还没有歇息,倒并非是因为今夜京都城内死了很多人,而是在等消息,刑部的消息。 他已经收到风声,三皇孙今夜一直在刑部,说是要提审自己从北境亲自押回来的那两个北元降将,可是刑部那边却迟迟没有消息传回,不知道进展的如何了。 那二人虽然关在刑部,但他也不止一次去天牢中联合前任刑部尚书蔡云培一起审问过,但最终全都没有问出什么更有价值的供述。 不过他心中清楚,那二人的心中,一定还隐藏着别的秘密! 事关北方边境安危的秘密! 吕家遇袭,吕文博被杀的事,箫焕已经亲自来禀报过,不过现在他还无法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因为比起京都死的这几个人,边境的安危更重要! 正在这时,脚步声响起,一名身穿刑部衙役服饰的青年被人带到了书房的门口。 “禀魏国公,葛大人派卑职前来向国公禀报,三皇孙已经前往天牢,准备提审乃儿不花。” 青年恭敬地行了一礼之后,小心翼翼的说道。 听到青年的话,徐辉祖不由得眼前一亮,脸上原本的疲惫之色也瞬间消失于无形。 “知道了!” 徐辉祖摆了摆手,缓缓说了一句。 青年话已带到,于是便转身离开了国公府。 可是徐辉祖迟疑良久之后却突然起身,穿戴整齐,准备前往刑部。 不知为何,他的眼皮一直跳,似乎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国公,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儿?” 手下一看,愣了一下,关切的问道。 今夜的京都城,乱的很,他有些担心国公的安危。 “我得亲自到刑部走一趟,箫焕那边要是有什么消息,让他直接到刑部找我!” 徐辉祖丢下了一句话,迅速出府离开。 ... 刑部。 天牢刑堂。 朱允熥坐在主位之上,饶有兴致的看着身上带着枷锁,跪在地上的两名人犯,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一连串的闲扯,虽然把一旁的刑部侍郎葛成听得一头雾水,倦意缠身,可是眼前的两名人犯却已经越来越不耐烦了。 他们已经应付过不止一轮提审,每一次都能轻松应对,即便是大刑伺候,也能扛得过去。 看到眼前这名细皮嫩肉,甚至有些轻佻的少年,从一开始就并未放在眼里。 可是他们没想到这少年却一直问东问西,就是不提正事,反倒让他们有些烦躁。 “对了,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二位哪一个叫乃儿不花啊?” 片刻之后,朱允熥笑着打量了二人一眼,缓缓问道。 “我!” 其中一名满脸络腮胡,一脸横肉的中年人吹胡子瞪眼一般的看着朱允熥,不耐烦的说道。 “噢,就是你啊,久仰大名了。” “不过你这个名字是谁给你取的啊?真不知道你们这些蒙古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名字都取得奇奇怪怪的。” “乃儿?还不花?你知道乃儿的另一层含义是什么吗?” 朱允熥摇了摇头,笑看着乃儿不花问道,脸上满是戏谑。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别拐弯抹角!浪费工夫!” 乃儿不花皱了皱眉头,狠狠地瞪了一眼朱允熥,沉声说道。 “你叫什么帖木儿对吧?” 可是朱允熥却并没有顺着乃儿不花的话问下去,反而转头又看向了另一人,饶有兴致的问道。 “阿鲁帖木儿!” 那人咬了咬牙,沉声说道,凶狠的目光像极了一只野兽! 在蒙古,嘲讽他人的名字是大忌!因为他们的名字与汉人繁杂的姓氏不同,名字就是他们家族无上的荣誉象征。 “不重要,本宫对你不熟,你们的名字谁给取的也不重要。” “本宫只想知道,既然你们已经受降,成为了我大明的朝臣,却又为何再生二心,意图谋反?!” 朱允熥突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冷冷的盯着二人,一字一句的问道。 一旁的葛成终于松了口气,因为这位殿下熬了大半宿,终于干起了正事。 “你都说了,我们本就不是你们大明王朝的人,即便当初受降,那也是无奈之举!” “我们是草原上的狼!只忠于草原!” 乃儿不花冷哼了一声,挺起了胸膛,大义凛然的说道。 “别扯淡了!” “还草原上的狼?!真正的狼是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它的主人的!” “你们这就是臭不要脸!” 朱允熥听完,不屑的撇了撇嘴,冷笑着说道,满脸鄙夷。 “你说什么?!” 听到朱允熥的嘲讽,乃儿不花大怒,瞪着双眼厉声问道。 “别废话了!本宫没那么多耐心,招还是不招,给句痛快话。” 朱允熥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 “无可奉告!” 乃儿不花冷哼了一声,毫不犹豫的答道。 “红鸢!” 乃儿不花刚一说完,朱允熥就收回了目光,一边端起了桌上的一杯茶,一边随口说了一句。 “殿下,哪一个?” 红鸢闻言,立刻从旁边走出,恭敬地行了一礼问道。 “那个什么什么帖木儿!” 朱允熥不耐烦的说道。 “是阿鲁帖木儿!” 听到朱允熥又忘了自己的名字,阿鲁帖木儿咬着牙,狠狠地说道。 可是朱允熥已经不再理会,慢条斯理的品起了茶。 而红鸢领命之后,没有丝毫迟疑,直接向着阿鲁帖木儿快步走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章 狡猾的猎物 刑部天牢。 刑堂。 “你想做什么?!” 看到径直向自己走来的红鸢,阿鲁帖木儿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后仰了一下,有些紧张的问道。 红鸢没有说话,甚至脸上都没有一丝表情,紧接着突然伸手探向了阿鲁帖木儿的面颊! “呃...” 就在阿鲁帖木儿想要继续向后躲闪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身上本就带着镣铐,根本无法轻易移动。 一股猩红的鲜血直接飙射而出,溅在了红鸢本就鲜艳的衣服上! 她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着一把带血的短刀!清晰可见的血珠正在一滴滴向地上滴落! 阿鲁帖木儿已经死了! 咽喉直接被短刀切开,精准而迅雷不及掩耳! 枷锁的自重,使他即便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也无法倒地,就那么跪在原地,脑袋瘫软着吊在脖子上,鲜血依旧不停地流着,看起来有些毛骨悚然! 乃儿不花懵了,不敢相信的看着身旁的尸体,面色惨白。 他没有想到,对方居然真的敢动手,而且一出手便是置之死地! 之前被提审过那么多回,即便什么都不肯招,最终也还能安然无恙的被带回牢房。 可是今日这个来提审的人,明显不把他们的生死放在眼里!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葛成也惊呆在了原地,他原本以为太孙只是想上点手段,可是没想到刚问了两句话就直接杀了一个人! 这两个人的重要性,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他们之所以现在还好好的,就是因为陛下有旨,在没有审出结果之前,不许伤其性命! 可是这才多大一会儿啊,就已经死了一个! 他慌了,因为他生怕陛下万一怪罪下来,自己会跟着倒霉! “你究竟是谁?!” 乃儿不花颤抖着身体,重新看向了独自品着茶的朱允熥,厉声喝问。 不是因为恐惧才颤抖,而是因为愤怒! “告诉他我是谁。” 朱允熥撇嘴一笑,瞟了一眼愣在原地的葛成,随口说道。 “啊?” “哦!你面前这位,是我朝太孙殿下,当今圣上最恩宠的皇孙!奉陛下旨意,特来提审尔等!” “若不想跟你的同谋一个下场,劝你早点老实交代!” 葛成愣了一下,一边介绍着朱允熥的身份,一边提醒着乃儿不花。 他可不想这两个人犯都死在眼前这位殿下手里,否则他就算有一百张口都解释不清了。 “太孙?!” “你是朱允炆?!” 乃儿不花愣了一下,打量着朱允熥,沉声问道。 听到乃儿不花的话,朱允熥端着茶杯的手明显顿了一下,紧接着不由得撇嘴露出了一丝瘆人的冷笑。 一旁的葛成听到这话,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急忙偷瞄了一眼朱允熥的神情,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心里忍不住在想,完了,这下完了,你要死了! 站在阿鲁帖木儿尸体边上的红鸢早已脸色铁青,狠狠地瞪着乃儿不花,眼神中满是杀意! “本宫知道你在北元朝中也曾位高权重,但如今你已经沦为阶下之囚,与蝼蚁无异,所以最好本宫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否则,你不会想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 朱允熥倒是并未动怒,缓缓放下了茶杯,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乃儿不花说道,声音平缓。 看到如此平静的朱允熥,葛成的脸上忍不住闪过了一抹惊讶。 “不说又能怎样?!” “有种你连我也杀了!大不了一死!” 乃儿不花冷哼了一声,有恃无恐的说道。 “既然你自称为狼,那就应该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恐惧!” “明知自己必死无疑,却只能束手等死的恐惧!” “狼群捕猎之时,不是最喜欢消磨猎物的意志吗?” 朱允熥轻笑了一声,淡淡的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乃儿不花脸上的肌肉明显抽动了一下,眉宇之间闪过了一抹凝重。 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可是并不知道朱允熥接下来会如何对付他。 “红鸢,陪他玩儿玩儿。” 看到乃儿不花还是没打算就此招认,朱允熥笑着说了一句。 “是,殿下。” 红鸢答应了一声,接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只小小的布包,缓缓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三根一指长的银针,然后又让一旁的衙役从诸多刑具之中取来了一只铁钳。 看着红鸢手中的银针和铁钳,乃儿不花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即便是悍不畏死的人,也未必承受得住无休止的酷刑折磨! 是人就都会紧张和害怕!这是本能! “按住他!” 红鸢冷冷的说了一句。 听到话音,立刻有几名衙役上前,将身背枷锁的乃儿不花死死按住。 紧接着,红鸢拿起了铁钳,抓住了乃儿不花的一只手,直接拔掉了乃儿不花的一片指甲盖! “啊!” 即便乃儿不花做好了所有应对准备,却还是忍不住惨叫出声。 十指连心,那种疼痛没有人能够忍受得住! 紧接着,红鸢将乃儿不花双手十根手指的所有指甲盖全都拔了个干净! 剧烈的疼痛令乃儿不花满头大汗,浑身忍不住的颤抖,可是他依旧紧咬着嘴唇,不肯服输。 “还不错,这都能忍得住,是条汉子。” 红鸢轻笑了一声,说着又抓住了乃儿不花的一只手,端详了一下,拿起了旁边的银针,直接在扒掉指甲盖的地方认真的刻起了字! 乃儿不花浑身颤抖,索性闭上了双眼,也不管红鸢在自己的指头上究竟刻了什么字,极力的分散着自己的精力,想要以此来缓和一下指尖上传来的那阵撕心裂肺一般的剧痛! 红鸢也并没有刻什么特别重要的字,只是偶然想到了殿下曾经在字帖上写过的一句话,于是便刻了上去。 站在一旁的葛成看到这残忍的一幕,身上的汗毛都忍不住立了起来,不由得转头移开了目光,实在不忍心继续看下去了。 他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位殿下居然这么狠!更没想到殿下的那名婢女居然在行此酷刑之时能够始终面不改色! 一名女子,用起刑来居然这么驾轻就熟! 这些手段,恐怕跟锦衣卫诏狱中的那些酷刑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杀了我吧!” “求你...” 就在红鸢抓住第七根手指的时候,面如死灰的乃儿不花终于开了口,重新睁开了双眼,哀求的看向了朱允熥。 “一个打不过就加入的怂包,装什么英雄?!” “现在招供还来得及!” 朱允熥撇了撇嘴,饶有兴致的看着乃儿不花,淡淡的说道。 “我说!” “我说...” 乃儿不花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颤抖着嘴唇说道。 “红鸢。” 朱允熥听完,笑着喊了一句。 “可不可以等会儿再说,还有三个字没刻完呢。” 正在认真刻字的红鸢失望的抬头看着乃儿不花,有些埋怨的说道。 听到这话,一旁原本转过身不忍直视的葛成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意犹未尽的红鸢。 “我都肯招供了!” 乃儿不花吓了一哆嗦,愤怒的瞪着红鸢说道,苍白的脸颊上满是紧张。 “好吧...” 红鸢失望的叹了口气,收起了银针,缓缓起身。 看到红鸢终于停止,乃儿不花终于不由得松了口气,再次看向了朱允熥,眼神复杂。 “说吧。” 朱允熥抬手示意了一下,笑着说道。 乃儿不花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 可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说出谋反背后的内情之时,只见原本跪在地上的乃儿不花突然起身! 几名刚刚松手的衙役见状,急忙同时扑了上去! 可是身强力壮的乃儿不花即便身背枷锁,行动受限,但还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将几名衙役撞开,疯狂的冲向了一旁的石壁! 自杀?! 看到这一幕,朱允熥瞬间变了脸色,没想到这个乃儿不花居然宁死不招...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天大的秘密 刑部天牢。 刑堂。 “快拦住他!” 看到乃儿不花居然要自杀,葛成瞬间脸色大变,急忙下令! 眼看着乃儿不花已经冲到了石壁近前,就要一头撞上去! 几名狱卒早已全力追赶,可是奈何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阻拦! 就在这时,一道红色的身影突然闪现,闪电般挡在了乃儿不花的面前,紧接着直接将乃儿不花放倒在地! 红鸢! 没等乃儿不花反应过来,红鸢已经闪电般出手,直接打折了乃儿不花的双腿膝盖!紧接着袖中短刀再现,转眼之间刺穿了乃儿不花的琵琶骨! “啊!” 倒在地上的乃儿不花再一次发出了刺耳的惨叫,绝望的看着站在自己的面前,正在冷冷的俯视着自己的红鸢,满眼的不甘。 “你不老实。” 朱允熥缓缓起身,迈步而来,淡淡的说道,眉宇之间渐渐流露出一丝杀意。 乃儿不花宁死不招的选择,足以说明,他的心里一定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杀了我!” 乃儿不花浑身颤抖着看着朱允熥,虚弱的说道。 “想死很容易,但本宫有一万种方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不想都试试?” “反正本宫是个闲散太孙,有的是时间陪你慢慢玩儿。” “或许,我什么方法都不用,你也可以什么都不说,但我会敲碎你双手双脚所有的骨头,再挖去你的双眼,毁掉你的听力,然后把你关在天牢的最深处。” “从此以后,你再也看不到任何光明,听不到任何响动,在这座天牢之中,直到生命的终点。” “你觉得可好啊?” 朱允熥缓缓蹲下了身,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饶有兴致的看着乃儿不花的眼睛,一字一句,声情并茂的说道。 听着朱允熥的讲述,一旁的葛成和一帮狱卒、衙役们纷纷缩了缩脖子,背后升起了一丝凉意。 “我们不单单是谋反...” “而是里应外合,助北境之外的大军攻破北境,占领北平,收复失地...” 乃儿不花绝望的闭上了双眼,终于面色痛苦的说道。 他终于抵受不住心底的恐惧,说出了实话! 听到这样的回答,一旁的葛成脸色骤变! 这的确是个天大的秘密! “里应外合?!” “即便如此,北境防线有燕北军镇守,骁勇善战,岂是你们说攻破就能攻破的?!” “就凭你和阿鲁帖木儿?!” 朱允熥皱了皱眉头,不屑的追问道。 “不止如此,燕北军中,已经有人跟我们站在了同一战线!” 乃儿不花摇了摇头,缓缓答道。 “燕北军中有叛徒?!” “为什么?!” 朱允熥愣了一下,沉声问道。 听到这话,一旁的葛成早已目瞪口呆,一脸不敢置信。 “哼,钱财,权势,每个人都有弱点,你也有!” 乃儿不花冷哼了一声,看了朱允熥一眼,继续答道。 “告诉我他们的名字,官职。” 朱允熥眯了眯眼睛,冷冷的说道。 乃儿不花犹豫了一下,说出了两个陌生的名字,但对朱允熥来说,名字是什么不重要,他只需要确定燕北军中有人背叛朝廷就已经足够了。 军中出了叛徒,那遭殃的可不只是叛徒自己! “北元大军什么时候行动?!” 朱允熥迟疑了一下,继续问道。 “十月初八!” “但随着我们二人被抓,届时还会不会有所行动,我就不知道了。” 乃儿不花犹豫了一下,缓缓答道。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朱允熥撇了撇嘴角,缓缓起身。 “好了,既然我已经招了,给我来个痛快的吧!” 乃儿不花重新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似乎已经料定了自己的结局,也不再抱有生还的希望。 “还不到时候,等确认你说的是实情之后再死不迟!” “但如果你敢撒谎,你不会有第二次机会骗我!我会让你在这天牢之中一世生不如死!” 可是朱允熥却已经缓缓转身,一边向外走着,一边淡淡的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躺在地上的乃儿不花面色僵硬,眼神中满是怨恨和无助。 正当朱允熥审问完之后准备离开刑部的时候,却迎面碰到了匆匆赶来的徐辉祖。 “魏国公?”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朱允熥瞟了一眼陪在自己身旁的葛成,笑着冲徐辉祖拱手打了个招呼。 葛成脸色微变,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面露紧张。 “见过殿下。” “听闻殿下夜审乃儿不花二人,故而卑职特地赶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忙的,毕竟此事一直是陛下的心头大患。” 徐辉祖恭敬地行了一礼,认真的说道。 “放心吧,本宫既已出马,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朱允熥笑了笑,胸有成竹的说道。 “审出结果了?!” 徐辉祖明显愣了一下,惊讶的问道。 “那是自然。” “不过时候太晚了,皇爷爷应该已经歇息了,明日一早,本宫自会进宫向皇爷爷禀报。” 朱允熥点了点头,故作神秘的说道。 说话间,一旁的葛成也冲着徐辉祖悄悄点了点头。 “结果如何?!” “那二人谋反的背后,还隐瞒了什么秘密?!” 徐辉祖眼前一亮,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魏国公有没有兴趣陪本宫走走?” 朱允熥却笑了笑,并未直面回答,而是真诚的邀请了一下徐辉祖。 “也好。” 徐辉祖犹豫着看了一眼葛成,点了点头,让到了一旁,请朱允熥先走。 朱允熥没有客气,背负着双手,径直离开了刑部。 夜幕下。 朱允熥和徐辉祖并肩行走在空荡的街道上,红鸢和邓川等人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旁边还跟着十几名金吾卫。 “殿下还没有说,究竟从那二人的口中问出了什么?” 徐辉祖迟疑了良久,终于再次问道。 “他们收买了燕北军中的两名将领,准备在十月初八联合边境之外的北元大军攻破北境,占领北平,展开对我大明的反击!” 朱允熥顿了一下,淡淡的说道。 “什么?!”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徐辉祖忍不住浑身一震,停下了脚步,认真的看着朱允熥,满脸的震惊。 “不用怀疑我,家国大事,本宫不会随便编造,更不会利用这种事来对付燕王。” “当时葛成就在旁边,如若不信,现在你就可以回去问他。” 朱允熥笑了笑,认真的说道。 “殿下多虑了,卑职不是怀疑殿下,只是觉得有些震惊,更没想到骁勇善战的燕北军中居然也会有人背叛!” 徐辉祖拱手一礼,摇着头,面色凝重的说道。 “乃儿不花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是人都有弱点,我也有,你也有一样。” 朱允熥深吸了一口气,仰头看着天空中的月色,若有所思的说道。 “哼,即便如此,残元也是痴心妄想!” “这些年大小战役无数,元军精锐折损大半,就算他们想反击,也不会如愿!” “我大明数十万大军,岂是摆设?!” 徐辉祖冷哼了一声,紧握着双拳说道,身为军人的那份忠勇和铁血,顿时溢于言表。 “当然,本宫相信,即便军中有人想要里应外合,残元也绝对没有机会攻破北境!” “不过既然敌人处心积虑策划了这一行动,我们就不得不防,总归还是要打一架的,只是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战死沙场。” 朱允熥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有些悲天悯人的说道。 “殿下所言极是,既然此事事关重大,我们应该立即进宫向陛下禀报,通知北境,让燕王早做准备!” “眼瞅着十月将近,没多少时间了!” 徐辉祖皱了皱眉头,转头看着朱允熥,认真的提醒道。 在他看向朱允熥之时,眼神中多了一丝与平时面对朱允熥时不一样的神色。 “本宫之所以陪你溜达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事,本宫有一个不情之请,可否请魏国公明日一早之后再容本宫向皇爷爷禀报此事?” 朱允熥转身看着徐辉祖,意味深长的问道。 听到朱允熥这话,徐辉祖愣了一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眼神中闪过了一抹迟疑...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两个时辰的约定 夜幕下的京都街头,朱允熥和徐辉祖相对而立,面色全都有些凝重。 “为什么?!” 听完朱允熥那个不情之请之后,徐辉祖眉头紧皱,脸上布满疑惑。 “最好别问,对你没好处。” “天就要亮了,本宫累了,得先回流离宫去了。” “北境之危,也不差这一两个时辰,你说呢?” 朱允熥摇了摇头,望了一眼天边,没有回答徐辉祖的疑问,认真的说道。 听完朱允熥的话,徐辉祖面露沉思,陷入了沉默。 他知道三皇孙说的没错,距离十月初八的确还有一段日子,就算晚几个时辰向陛下禀报也不会贻误战机,可是他不明白的是,三皇孙此举,究竟为何。 “魏国公可还记得上次本宫跟你说过的话?” 看着徐辉祖陷入沉默,朱允熥笑了笑,一边继续迈步向前走着,一边缓缓开口。 “记得。” 徐辉祖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答道。 上次朱允熥就曾当面问过他,自己和朱允炆之间,谁才是未来储君的最佳人选,并且明里暗里示意徐辉祖,如果被燕王有了可乘之机,那大明必乱! 当时徐辉祖的回答只是模棱两可,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这种事,也不该是他这个臣子可以在背后议论的。 “一旦残元进犯,那出兵迎战的一定是四叔,如今的朝中,也只有他是最合适的人选!所有人都会支持!” “燕北军的骁勇善战,不用本宫说国公心中也自然明白,届时大军铁蹄势必会将北元大军赶回老家!” “可到那时,四叔便再次累积了不世之功,必定受万人追捧,他在皇爷爷心中的地位,也自然水涨船高!” “那些原本就支持他坐上未来皇位的朝臣,一定会更加拥护他,边境百姓更会对他感恩戴德!” “既得民心,又得恩宠,还有文武百官的支持,一旦他参与了争储,不管是本宫还是老二,都没有胜算!” “一旦四叔参与,其他王叔也必定不会坐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有多少人会因此受到牵连?!” “那样的局面,是国公真心想看到的吗?!” 朱允熥一边思索着,一边意味深长的说道,可谓苦口婆心。 听着朱允熥的话,徐辉祖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眉头紧锁,心惊不已,他没想到三皇孙三言两语之间,就将未来有可能发生的一切看得如此透彻。 如果真的是那样,未来的大明,必定会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皇子夺嫡之争!届时必将生灵涂炭,朝纲不稳! “殿下所言,句句直击要害,卑职顿悟。” 徐辉祖理清了思路之后,恭敬地行了一礼,认真的说道,眼神之中满是敬意。 “所以,国公能够答应本宫刚才的请求?” “只要国公答应,此局便可解!” 朱允熥笑了笑,继续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 “可是即便晚两个时辰,殿下还是得将此事向陛下禀明,届时带兵迎战北元大军的依旧是燕王,消灭北元大军之后,他依然会立下不世之功,殿下又能改变什么?” 徐辉祖皱着眉头,担忧的问道。 “本宫不是想去改变这一切,而是要让他的这份迎难而上,一往无前的战功,变成戴罪立功!” 朱允熥笑了笑,若有所思的说道,嘴角露出了一丝胸有成竹的笑意。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徐辉祖的脸色骤变,带着满脸凝重的疑惑打量着朱允熥,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就按殿下的意思办。” 迟疑片刻之后,徐辉祖点了点头,恭敬地答道,不再有任何质疑,虽然他依旧无法理解三皇孙的这一请求背后的用意。 可是他心中也十分清楚,如果三皇孙没有告诉自己提审的结果,他不会知道北元大军要进犯大明边境的事,三皇孙也根本就不必像此时这般苦口婆心的请他暂时保密。 对于这份信任和坦诚,他的心中不胜感激。 “好,本宫只需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本宫必会进宫向皇爷爷禀报此事,说到做到。” 朱允熥笑着点了点头,斩钉截铁的说道。 徐辉祖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好了,时候不早了,本宫还有别的事,先行告辞了。” 朱允熥笑了笑,冲着徐辉祖拱手抱拳,缓缓说道。 “殿下慢走。” 徐辉祖急忙恭敬还礼。 “对了,或许不久之后,国公需要助箫焕一臂之力,还望国公到时候能够出面。” 朱允熥走出两步之后却又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徐辉祖,意味深长的说道。 “殿下此言何意?” 徐辉祖皱了皱眉头,疑惑的问道。 “到时候国公自然就会知道。” 朱允熥笑着说了一句,然后便带着红鸢等人径直离开。 徐辉祖站在原地,目送着朱允熥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脸上露出了一丝异样的神色。 今夜之后,他对这位曾经臭名昭著的皇孙,终于有了彻底的改观。 ... 锦绣宫。 大殿之内,朱允炆和太子妃吕氏全都面色凝重,黄子澄和户部尚书童文杰也都被深夜召进了宫,恭敬地站在一侧。 几人谁都没有说话,他们都在等着宫外的消息,李景隆已经带着骁骑卫去了吕家,调查吕家被袭一事。 此刻朱允炆的心里,可谓百感交集,原本已经掌握了揪出内奸的关键线索,可是没想到吕家却遭了难,打乱了他的下一步行动。 随着叔祖吕文博被杀,他第一个想到的凶手,就是老三! 因为吕家曾派门客当街刺杀老三,当时他就怀疑过,或许老三早就知道了一切。 “太子妃,殿下,曹国公到了!” 正在这时,锦绣宫首领太监季泉快步出现在了门口,恭敬地说道。 话音刚落,便见李景隆三步并作两步走入了大殿。 “怎么样?!是否查清杀手的来历?!” 太子妃吕氏第一个起身,焦急的问道。 吕文博是她的二叔,是她的至亲,这些年暗中替她办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可是如今却突然被杀,她怎能坐视?! 只要查明是谁干的,她一定要让凶手血债血偿! “回禀太子妃,殿下,卑职已经亲自到现场查验,杀手很狡猾,据府中下人所说,杀手统一身着夜行衣,来得快,去得也快,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想要查清他们的来历,恐怕一时半会儿难以做到,卑职无能,让太子妃和殿下失望了。” 李景隆拱手一礼,满脸自责的说道。 听到李景隆的话,太子妃吕氏瞬间露出了满脸失望,无奈的重新坐了下去,面容挣扎。 “吕家上下,难道就没有一人看清杀手的模样?!” 朱允炆皱着眉头,沉声问道。 “没有,当时厮杀太过惨烈,吕家上下无人敢擅自露面,或许是担心招来杀身之祸,而赶去支援的所有护院和江湖门客,也全都被杀,无一活口。” 李景隆摇着头,面色凝重的说道。 听到李景隆的回答,朱允炆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似乎是没想到杀手的手段居然如此狠辣。 “废物!” “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却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那些人一定是冲着你和本宫来的!” “是他!一定是那个小狼崽子!他肯定已经查到是本宫让吕家派杀手刺杀于他!” 太子妃吕氏咬牙切齿的瞪了李景隆一眼,接着转头看向了朱允炆,声嘶力竭的喊道,情绪十分激动。 “母妃,事情还未查清,切莫乱说,小心隔墙有耳!” 朱允炆愣了一下,急忙提醒。 “本宫不管!这事你必须查清,必须给你死去的叔祖一个交代!否则本宫绝不会善罢甘休!” 太子妃吕氏愤怒的看着朱允炆,大声命令道。 “母妃放心,儿臣一定竭尽所能,不会让叔祖死不瞑目!” 朱允炆点着头,斩钉截铁的说道。 可是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究竟有多大把握,连他自己都不敢肯定。 很明显,这次吕家遇袭,对方一定是经过了周密的部署,绝不会轻易留下马脚。 听到朱允炆的话,太子妃吕氏这才平复了下来,可是紧接着却又开始轻声抽泣了起来,看起来极其伤心。 “带母妃先回去歇息吧,好生照顾。” 朱允炆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季泉,沉声说道。 季泉答应了一声,当即叫来几名女婢,将太子妃吕氏搀扶着离开了大殿。 朱允炆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眉头紧锁。 紧接着,朱允炆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李景隆,暗中使了个眼色。 李景隆见状,立刻悄无声息的点了点头...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迫切的朱允炆 锦绣宫。 “殿下,太子妃方才所言,并非没有道理,此事发生的实在有些突然,或许真的和三皇孙有关。” “殿下莫要忘了,吕家跟锦绣宫的关系,这京都城内人尽皆知,一旦吕家遭祸,势必会削弱殿下的势力。” “这其中的关联,三皇孙也必然知晓。” 没等李景隆有所动作,一旁的黄子澄突然缓缓向前一步,恭敬地冲着朱允炆行了一礼,认真的说道。 “本宫刚刚已经说了,在事情未查明之前,不得乱说,请黄卿谨言慎行!” 朱允炆不耐烦的瞪了黄子澄一眼,冷冷的说道。 虽然他接连两次否决了这一猜测,可是心中若说没有一丝丝怀疑老三,那是不可能的。 “殿下,当务之急,揪出内奸一事才是头等大事!至于袭击吕家的凶手,请殿下放心,卑职一定全力追查!” 李景隆见时机成熟,同样向前一步,拱手说道。 在他的心里,揪出内奸才是重中之重,因为这不但关系到锦绣宫,还关系到自己的将来。 而且刚才殿下的那个眼神明显是在提醒他,相比于吕家被袭之事,殿下也在心系着内奸一事。 “曹国公所言的确有理,不久之前,曹国公已经查到了内奸的关键线索!吕家遭祸,本宫痛心疾首,可与此事相比,揪出内奸才是本宫首要职责!” 听完李景隆的话,朱允炆不露声色的点了点头,看向了黄子澄和童文杰,一脸认真的说道。 “真的查到线索了?!太好了!”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黄子澄一听,立刻有些激动的拱手一礼说道。 “吕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本宫如何高兴得起来?恭喜什么?!” 朱允炆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 黄子澄闻言,吓得缩了缩脖子,急忙闭上了嘴。 “敢问殿下,这个勾结逆党的乱臣贼子,究竟是谁?!” 一旁的童文杰一脸愤慨的看着朱允炆,大声问道。 “曹国公,你之前说,有人可以证实谢府管家与逆党余孽在天香楼密见?” 朱允炆转头看向了李景隆,缓缓问道。 “正是,天香楼掌柜便是人证!所抓逆党余孽也已供认了这一点!” 李景隆拱手一礼,认真的答道。 谢府?! 听到这里,黄子澄和童文杰忍不住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已经明白了这个内奸是谁,不由得同时露出了满脸惊讶。 “光是他们的证词还不够,你立刻带人包围谢府,将谢府管家带来见本宫,不必说明缘由,任何人胆敢阻拦,不必留情!” 朱允炆思索了一下,沉声说道。 “是!” 李景隆答应了一声,立刻出宫离开,带着骁骑卫趁着夜色直接包围了工部尚书府,不由分说,直接抓了谢府的管家孙轩,立刻返回锦绣宫。 与此同时,这一消息几乎同时传到了流离宫和京都城南的流光布庄。 ... 锦绣宫。 “抬起头来!” 朱允炆看着跪在大殿中央的孙轩,冷冷的说道。 孙轩满脸惶恐,颤颤巍巍的抬起了头,可是眼睛却不敢看向朱允炆,而是呆滞的看着地面,双手也因为害怕而不停颤抖。 “你就是谢府的管家?” 朱允炆打量了一眼,继续问道。 “小人孙轩,确是谢府的管家,殿下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孙轩一边说着,一边恭敬地行了一礼,整个人都伏在了地上。 “近日你可曾去过天香楼啊?” 朱允炆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缓缓问道。 可是他的这副笑眯眯的样子,却看得一旁的黄子澄和童文杰一阵头皮发麻。 “没有!” 话音刚落,只见孙轩便立刻摇着头否认,没有片刻犹豫。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否则谁都救不了你!” 站在孙轩身后的李景隆眯了眯双眼,厉声喝道。 听到话音,孙轩浑身一震,颤抖着不敢多言,并未改口。 朱允炆撇了撇嘴,冲着李景隆抬手示意了一下。 “带进来!” 李景隆拱手一礼,转头冲着殿外喊了一句。 紧接着,几名锦绣宫侍卫押着两人从外面缓缓走了进来,正是被李景隆所抓的那名逆党余孽和天香楼的掌柜,昌平。 “抬头看看他们二人,你可相熟?” 朱允炆重新看向了五体投地的孙轩,沉声说道。 孙轩迟疑了一下,缓缓抬头,茫然的看向了身后,当他看到被押进来的二人之后,瞬间脸色苍白,满是慌乱! “是他!就是他!” “他不止一次暗中去过天香楼!他就是谢府的管家!” 昌平看到孙轩的模样之后,立刻转头激动的看着李景隆,指着孙轩大声说道。 “孙管家,事到如今,你就全都招了吧,隐瞒下去对你我都没有好处,说出实话或许还可保命。” 逆党余孽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听到昌平和逆党余孽的话,跪在地上的孙轩立刻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渐渐面如死灰。 “怎么?莫非你还想隐瞒?!” 朱允炆皱了皱眉,冷冷的看着孙轩,沉声问道。 “小人不敢!” “小人该死,不该欺瞒殿下!没错,小人的确去过天香楼!” 孙轩用力的摇着头,面色挣扎着说道。 “去做什么?” 朱允炆立刻追问,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期待。 “奉谢尚书之命,与逆党联络...” 孙轩稍作迟疑之后,苦着脸答道。 “逆党?在哪儿?是在这大殿之上吗?” 朱允炆继续追问,眼神中已经流露出一丝喜色。 “他...” 孙轩转过了身,颤抖着指了指那名逆党余孽,苦着脸说道。 听到孙轩的回答,朱允炆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心满意足的笑容,心底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谢林舟好大的胆子!堂堂工部尚书,居然暗中勾结逆党,简直无法无天!死不足惜!” 一旁的童文杰听到这里,忍不住大声说道,一脸的疾恶如仇! “殿下,大人,小人没有撒谎吧?现在可以放了小人了吗?” 昌平眼看真相大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看着朱允炆和李景隆哀求着说道。 “放心,本宫不会为难你,非但如此,待此事了结之后,本宫还会记你一功,大大赏赐于你。” 朱允炆满意的看着昌平,笑着说道。 “殿下,小人也冤枉啊!这都是谢尚书的命令,小人只是依命行事啊!” “起初小人并不知他们是逆党,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谢尚书还威胁小人,如果小人胆敢透露只言片语,就将小人满门抄斩,鸡犬不留啊!” “殿下,请您为小人做主啊!” 孙轩也露出了满脸懊悔,一脸祈求的看着朱允炆说道。 “够了!” “即便你受人胁迫,但为了个人安危而选择助纣为虐,也是死罪!” “不过念在你方才并无隐瞒的份上,本宫自会向陛下如实禀报,尽力不会连累你的家人!” 朱允炆脸色阴沉,冷冷的说道。 “殿下!小人冤枉啊!” 孙轩一听,满脸惊恐的说道,不停地喊着冤。 “带下去!” 朱允炆冷哼了一声,沉声说道。 紧接着,几名侍卫将三人全都带出了大殿。 “既然内奸身份已经查明,本宫必须马上向皇爷爷禀明,刚才的事,二位大人全程在场,也可在皇爷爷面前给本宫做个见证。” 朱允炆缓缓起身,看了一眼黄子澄和童文杰缓缓说道。 “殿下放心,我等自当如实向陛下禀报!” “不过天还未亮,是不是等天亮之后再说?陛下应该还在歇息。” 黄子澄拱手一礼,斩钉截铁的答应了一声,接着有些担忧的说道。 “事不宜迟,为免夜长梦多,本宫必须马上前往明和殿候着,待皇爷爷睡醒之后,一定要第一时间禀报。” “曹国公,你即刻出宫,缉拿内奸谢林舟!” 朱允炆摆了摆手,一边说着,一边向外走去,最后沉声命令了李景隆一句。 李景隆答应了一声,立刻出宫前往谢府。 而黄子澄和童文杰则陪着朱允炆一同赶往明和殿... 第一百四十四章 惊弓之鸟 流光布庄。 后院厢房之中,张玉笔直的坐在桌前,正在擦拭着手中的刀,眉宇之间带着一丝煞气,脸色铁青。 桌案之上,放着那张从吕家搜出来的名单,上面的那些名字,每一个他都无比熟悉。 这份名单他已经仔细看过很多遍,并且已经让魏安确认过不止一次,那的确是费清的字迹。 原本吕文博被杀,名单追回,事情便算是了结了,可是他的右眼皮还是会不经意间跳动,像是预示着将要发生什么祸事。 而且,他还发现这份名单并不是该有的全部!因为纸张的其中一边明显有被撕过的痕迹! 他在怀疑,这只是搜出并追回的半份名单!剩下的那一半,或许还在吕家! 又或者... 后面的猜测,他已经不敢往下去想! 如果剩下的那半份名单在锦绣宫那位皇孙的手里,那就相当于抓住了王爷的一大把柄! 只要朱允炆愿意,随时都可以将剩下那半份名单上的人斩尽杀绝! 又或者,他是想拿着那半份名单要挟殿下做什么?! 张玉苦思冥想,却百思不得其解。 原本一开始他对此事还心存疑虑,可是越往下想,他就越不敢往下想! 暗桩的事一旦见光,必会惹得陛下震怒,到时候一定会迁怒王爷,后果不堪设想! 他本想重回吕家,再仔细查找一番,可是如今的吕家早已被金吾卫全面封锁,甚至连骁骑卫都到了,他根本没有机会! 如果真的如他猜测的那般,那他的罪责就大了,到时将无法向王爷交代! 想到这里,张玉脸上的煞气越来越重,心中对二皇孙朱允炆充满了怨恨! 就在张玉思绪挣扎之时,脚步声突然响起,魏安直接推门冲了进来,神色慌张。 看到魏安突然闯入,张玉的脸色瞬间阴沉,直接将手中的长刀掷出! 随着一道寒光亮起,长刀几乎擦着魏安的脸颊一闪而过,直接钉在了身后的门窗上! 魏安吃了一惊,瞬间脸色惨白,惊恐的看向了暴怒的张玉。 可是当他看到张玉脸上阴森的煞气之后,心里更慌了,下意识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恭敬地行了一礼,浑身颤抖。 “如此冒失,成何体统?!” 张玉冷冷的看着地上的魏安,不满的训斥道,连声音中都透着杀气。 “属下该死,惊扰了尊上,请尊上责罚...” 魏安供着双手,胆战心惊的说道。 “何事?!” 张玉不置可否,冷冷的看着魏安,沉声问道。 “啊?” “噢...回禀尊上,刚刚收到消息,李景隆带着骁骑卫包围了工部尚书府,抓了谢林舟!” 魏安愣了一下,紧接着立刻想起了自己的来意,急忙拱手答道,满脸惶恐。 “什么?!” 听到魏安的回答,张玉腾地一下站起了身,眉宇之间满是愤怒。 “事发突然,属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谢林舟被直接带回了骁骑卫卫所,生死不明!” 魏安面色凝重的继续说道。 “难道连他也暴露了?!” 张玉眉头紧锁,喃喃自语的说道,眼神之中满是担忧。 “尊上,现在已经可以肯定,就是朱允炆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 “如今谢林舟已经被抓,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魏安一脸不安的问道。 “事不宜迟,我们得有所准备了!” “本座怀疑,朱允炆的手中还有半份名单,潜伏京都之内的所有暗桩,恐怕已经全部暴露!” “为今之计,须立刻将所有暗桩全部撤离,然后立即向王爷千里传信,其他的事,容后再议!” 张玉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的说道。 “恐怕也只有这样了,属下这就去通知所有联络点,想办法连夜撤出京都!” 魏安用力点了点头,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你得留下!” 可是就在这时,张玉却再次开口,冷冷的说道。 “啊?!” “尊上?!” 魏安闻言,猛地停下了脚步,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张玉,目瞪口呆。 “不光是你,曹岩也得继续留下!” “这一切都是本座的猜测,你得留下来密切留意锦绣宫后续的动作,看看本座的推断究竟是对是错。” “曹岩身为教坊司主事,未得圣命,不得擅离,所以他也不能轻易离开!” “如果确认本座的猜测没错的话,你再通知他一起想办法离开!免得打草惊蛇!” 张玉看着满脸紧张的魏安,认真的说道,声音冰冷,不容置疑。 “是...” 魏安无奈,只好拱了拱手,满心不情愿的应道。 随即,魏安便奉张玉之命,迅速去城中和所有暗桩取得了联络,连夜跟着张玉偷偷撤出了京都。 虽然金吾卫已经封锁了全城,但是对于潜伏在京都多年的暗桩来说,想要偷偷离京并非难事。 只不过却苦了魏安,只能留下来继续潜伏,打探消息。 但或许是由于害怕,张玉刚走,魏安就找到了教坊司,将此事告诉了曹岩。 ... 明和殿。 当朱允炆带着黄子澄和童文杰赶到明和殿,原准备候在殿外等朱元璋醒来的时候,却发现朱元璋早就已经醒了。 于是朱允炆便跟着王德发快步走进了大殿,见到了朱元璋。 此时的朱元璋,正坐在龙榻之上,一脸凝重。 城中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死了那么多的人,甚至连吕文博都被杀了,早就有人将消息陆续送进了宫。 看着面色凝重的朱元璋,朱允炆不由得开始迟疑,行礼问安之后便陷入了沉默。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朱元璋打量了一眼朱允炆,沉声问道。 “孙儿...” “孙儿有要事要向皇爷爷禀报...” 朱允炆犹豫了一下,恭敬地说道,略微显得有些吞吞吐吐。 跟在朱允炆身后的童文杰和黄子澄也发现了朱元璋脸上的神色,缩着脖子行完礼之后同样陷入了沉默,不敢吱声。 “一晚上出了那么多事,你就不能让朕清静清静?何事非得半夜三更的来禀报?!” 朱元璋不满的摇了摇头,有些烦躁的说道。 “孙儿所禀之事,事关重大,不敢耽搁。” 朱允炆拱着手,郑重其事的说道。 “好吧,什么事,说来听听!” 朱元璋无奈的摆了摆手,催促着说道。 “回禀皇爷爷,孙儿已经查清,潜伏在朝中的逆党同谋,乃工部尚书谢林舟!” 朱允炆拱手一礼,立刻大声答道。 听到朱允炆的话,朱元璋不由得脸色大变,惊讶的看向了朱允炆,露出了一脸的震惊。 可是除了震惊之外,却再无其他表示,什么都没有说,更没有因此愤怒责骂,而是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直勾勾的看着朱允炆。 “皇爷爷?您...” 朱允炆看到朱元璋的反应,明显有些意外,不解的看着朱元璋,欲言又止。 “可有实证?你有几成把握确定他就是内奸?” 朱元璋看着朱允炆,顿了一下,缓缓问道。 “十成!” 朱允炆想了一下,理直气壮的答道,接着侧头瞟了一眼进殿之后就一直未曾开口的童文杰和黄子澄,暗中使了个眼色。 “启禀陛下,当时殿下审问谢府管家之时,微臣就在边上,殿下所言,句句属实,谢府管家的确亲口承认!” 黄子澄咽了咽口水,拱手一礼,附和着说道。 “没错,陛下!因此事事关重大,二皇孙殿下特意也将微臣召进了宫,让微臣从旁见证。” “当时那谢府管家招认之时,微臣也亲耳听见了!谢林舟无视皇威,居然敢暗中勾结逆党,此乃重罪,恳请陛下严惩!” 童文杰也拱手一礼,大义凛然的说道。 听到二人的话,朱允炆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欣慰的笑意,缓缓抬起了头,观察着皇爷爷的反应... 第一百四十五章 扑朔迷离 明和殿。 “十成?!” “那你倒是跟朕说说,你这十成把握都是从何得出的?” 可是朱元璋听完三人的话却撇嘴轻哼了一声,饶有兴致的看着朱允炆,继续问道。 “回禀皇爷爷,一个时辰前,曹国公李景隆在天香楼抓了几名逆党余孽,并已从逆党口中获得了口供,一直在暗中相助逆党之人,就是工部尚书谢林舟!” “另外,天香楼的掌柜也已经供出,谢府管家曾多次暗中到天香楼与逆党余孽会面密谋,帮着谢林舟传递消息!” “孙儿已经亲自审问过谢府管家,在认清事实之后,谢府管家已经供认不讳,承认谢林舟确与逆党之间确有勾结!” “孙儿为免夜长梦多,已将谢林舟缉拿归案,就关在骁骑卫卫所之中,此人如何处置,请皇爷爷亲自定夺。” 朱允炆整理了一下思路,拱着手,大声说道,声音中还隐约透着一丝激动。 “好,朕知道了,你们可以回去了,将谢林舟交由刑部,暂由刑部看押,你不必再插手过问。” 听完朱允炆的话,朱元璋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朱允炆,摆了摆手说道,脸色出乎意料的平静。 “这…” “皇爷爷,内奸已经查出,您应该高兴才对啊...” “孙儿擅自将谢林舟缉拿确实有些冒失,但这全都是想为皇爷爷分忧啊!” “还望皇爷爷让孙儿继续跟进此事,若皇爷爷打算命刑部审理此案,孙儿可从旁协助,绝不会怠慢!” 朱允炆愣了一下,急忙恭敬的说道。 “朕说了,让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你听不明白吗?!” 可是朱元璋却突然露出了一脸的不满,厉声喝道。 看到朱元璋动怒,朱允炆急忙低下了头,不敢再多说什么,可是他的心里却充满了疑惑。 内奸之事,明明就是皇爷爷的一块心病,可是如今他已经查明真相,皇爷爷却不但没有半分欣喜,反而言语之间对他满是责备。 “陛下...” “有完没完!朕累了!全都给朕退下!” 童文杰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刚一开口就被朱元璋直接厉声打断,吓得急忙闭上了嘴,与黄子澄同时露出了一脸的惶恐。 “王德发,送允炆回去!” 看到朱允炆脸上的挣扎之色,朱元璋隐约叹息了一声,冲着一旁的王德发沉声说道。 “殿下,走吧...” 王德发闻言,急忙答应了一声,快步来到了朱允炆身边,小声提醒了一句。 朱允炆无奈,只好行礼跪安,离开了明和殿,可是心中的疑问却越来越深。 他不知道皇爷爷为何会是刚才那般的反应。 黄子澄和童文杰更是如惊弓之鸟一般,不敢有丝毫耽搁,屁颠屁颠跟在朱允炆身后离开了大殿。 “王公公,皇爷爷今日怎么了?为何突然对内奸一事如此冷漠,甚至有些…漠不关心?” 明和殿外,朱允炆走出一段距离之后,疑惑的转头看向了王德发,不解的问道。 “殿下只需知道,陛下是为了殿下好就够了。” 王德发迟疑了一下,赔着笑脸,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此话何意?!” 朱允炆一听,脸上的茫然之色更加明显,不解的追问了一句。 “殿下,老奴言尽于此,您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今后殿下自然会明白陛下的用意。” 王德发笑着瞥了一眼旁边的黄子澄和童文杰一眼,模棱两可的说道。 朱允炆眉头紧锁,看了一眼明显话里有话的王德发,苦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脸上满是挫败。 原以为凭借揪出内奸一事可以博得皇爷爷的欢心,可是没想到却与自己的期待完全是两个极端。 他也不知道皇爷爷为何会如此反常,心中一点头绪都没有。 王德发站在原地,目送着朱允炆逐渐远去之后,这才转身回了明和殿。 “走了?” 看到王德发回来,朱元璋抬头瞟了一眼,缓缓问道,神色有些凝重。 “是,老奴亲眼看着二皇孙殿下向锦绣宫的方向去了。” 王德发恭敬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谢林舟不是老四的人么?!怎么又和逆党扯上了关系?!” 朱元璋皱着眉头,有些不解的说道。 可是一旁的王德发听到朱元璋的话,却扮起了聋子,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朕在问你话呢!聋了?!” 朱元璋发觉王德发半天没有动静,立刻不满的看向了王德发沉声喝问道。 “谢林舟确实与燕王殿下来往甚密,当初蒋指挥使向陛下禀报此事之时,老奴也的确在场。” “不过既然他有可能投靠燕王殿下,同样也有可能投靠胡惟庸或者蓝玉,未经查明,老奴不敢妄言。” 王德发拱手一礼,苦笑着说道。 “哼,就你精明!你明知道朕想听的不是这个!” 朱元璋轻哼了一声,不满的看着王德发说道。 “陛下是在怀疑,谢林舟和吕文博同时出事,是因二皇孙与燕王殿下暗中争褚夺嫡所致?” 王德发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其实当他方才发现朱元璋在听闻二皇孙声称谢林舟即为逆党同谋之时,朱元璋所流露出来的神情之后,他就明白了朱元璋的心思。 “没错!否则怎么会这么巧?!” “那边吕文博刚刚被杀,这边允炆就突然进宫禀报,称谢林舟就是内奸?!” “天下有那么巧的事吗?!” 朱元璋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的说道。 “陛下之忧不无道理,可是依老奴对二皇孙殿下的了解,他似乎并非拥有如此心计之人,应该不会借着内奸一事趁机针对燕王殿下。” “而且,谢林舟与燕王来往密切之事乃绝密,锦衣卫中人也知之甚少,二皇孙殿下怎么知晓?” “还有,吕文博虽死,但杀他的凶手来去无踪,还未查到,未必就是北境来的人。” 王德发迟疑了一下,一五一十的说道。 既然陛下让他说说自己的想法,他索性就将自己的推断全都一股脑说了出来,因为他心里清楚,这些事,陛下心中其实早就想到了,他只不过是代替陛下说出来而已。 果然,在王德发说完这些之后,朱元璋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和疑惑,反而默默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传令锦衣卫,让蒋瓛彻查此事,顺便将谢林舟以及一应人证,全部收押诏狱,限期两日,务必查清!” 紧接着,朱元璋沉思之后看向了王德发,沉声说道。 原本方才他还准备将谢林舟暂时关在刑部,让刑部受理,可是转念一想,为防万一,此事还是交给锦衣卫更加稳妥。 “遵旨!” 王德发急忙答应了一声,立刻前去锦衣卫传旨。 朱元璋坐在龙榻之上,回想着方才发生在殿内的事,眉头不由得再次皱了起来。 虽然谢林舟勾结逆党一事令他思绪繁杂,但是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如今连户部尚书童文杰也跟锦绣宫走得这么近了。 对此,他的心中越发的开始怀疑,这个平日里乖巧听话的二皇孙,似乎在取消太孙册立大典之后,就开始生出了争储夺嫡之心。 想到此处,朱元璋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失望之色。 另一边,在蒋瓛收到旨意之后,当即便带着锦衣卫赶到了骁骑卫卫所,直接带走了谢林舟和那名逆党,以及昌平和孙轩两名人证,统统关进了诏狱,连夜开始审问。 ... 锦绣宫。 当朱允炆带着黄子澄和童文杰回到自己的寝殿之后,发现太子妃吕氏早已等在了殿中。 虽然吕家遭祸令她心中伤心怨恨,但是儿子的前程在她的心中也是头等大事,知道儿子前去向陛下禀报内奸一事之后,就早早的收拾好心情来到了这里,一直等到此时。 看到儿子回来,太子妃吕氏急忙起身迎了上来,可是紧接着她就发现了儿子脸上满是颓废之色,不由得心里一紧,皱起了眉头... 第一百四十六章 瞒天过海 锦绣宫。 “怎么了?不顺利?” 看到愁眉不展的儿子,太子妃吕氏迟疑了一下,关切的问道。 朱允炆没有搭话,神情呆滞的从一旁走过,默默地坐到了一旁。 “怎么回事?” 太子妃吕氏皱了皱眉头,转而看向了跟着朱允炆一同回来的黄子澄和童文杰,不解的问道。 可是这二人此时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内奸一事,确已向陛下如实禀报...” “不过...” 黄子澄叹了口气,缓缓开口,可是话刚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朱允炆之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走开。 “不过什么?!” 太子妃吕氏的眉头皱得更紧,看到黄子澄走开,接着看向了童文杰。 “不过陛下当时并没有什么表示,没有称赞,也没有责备,只是命殿下不要再插手内奸一事,并且让殿下将谢林舟和一干人证全都交由锦衣卫。” “看陛下的意思,好像并不相信殿下,准备让锦衣卫插手调查。” 童文杰犹豫了一下,面色凝重的说道。 “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太子妃吕氏听完,不由得露出了满脸的疑惑,不解的看了看三人问道。 黄子澄和童文杰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搭话。 一旁的朱允炆也没有理会母妃的询问,忍不住握了握双拳,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烦躁。 “你也不必想太多,内奸一事,本就不是小事,更何况谢林舟是一部尚书,位高权重,陛下谨慎对待也是理所应当。” “只要不出差错,锦衣卫很快就会证实你没有抓错人。” 太子妃吕氏迟疑了一下,平复了一下心情,走到儿子身边小声安慰着。 “现在重点已经不是谢林舟是不是内奸了,而是儿臣似乎已经失去了皇爷爷的信任...” “放在从前,皇爷爷从未质疑过儿臣,他让锦衣卫插手,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朱允炆苦笑了一下,有些无奈的说道。 “即便如此那又怎样?!没有谁对一个人的信任是亘古不变的!陛下是对事不对人,或许只是内奸一事兹事体大,谨慎一些没错!你不要多想了!” “无论如何,在查找内奸这件事上,你比朱允熥做的更多,更好!陛下英明,一定已经看在了眼里!” “从这一点上,你已经赢了朱允熥!” “近日陛下不是已经下旨让他负责北元降将意图谋反一事吗?看看这都几日过去了,他查出了什么?” “真正失去圣心的,恐怕是他!” 太子妃吕氏看着一脸颓废的儿子,耐心的安慰了几句,紧接着提到了最近不务正业的朱允熥,冷笑着说道。 听到母妃的话,朱允炆凝重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不过依旧高兴不起来。 内奸是不是谢林舟,如今已经不是他最关心的,他最在意的,是皇爷爷对他的态度。 一旦失去恩宠,再想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恐怕难如登天! 正在这时,脚步声响起,李景隆快步从殿外走了进来,恭敬地冲着朱允炆和太子妃吕氏行了一礼,脸色同样凝重。 “人被带走了?” 朱允炆看向了李景隆,皱着眉头问道。 “带走了,蒋瓛亲自到卫所提的人。” 李景隆点着头,有些无奈的说道。 原本他们都以为这是一次反败为胜的机会,可是没想到最终却是这样的结局。 “难道本宫真的抓错人了?” 朱允炆迟疑了一下,喃喃自语着说道。 “不可能!” “谢府的管家,天香楼的掌柜,逆党余孽,都已亲口证实,谢林舟就是内奸,不会出错的!” “殿下不必怀疑,当时谢府的管家可是您亲自审的,他们三人互不相干,总不至于提前串通好了诬陷谢林舟吧?” “殿下大可不必多虑,即便锦衣卫插手,也不会审出其他的结果!” 李景隆摇着头,斩钉截铁的说道。 逆党是他亲自缉拿,好不容易才拿到的口供,天香楼的掌柜也是在他的威慑之下才肯说的实话,审问谢府管家的时候,当时好多人都在场,他绝不相信这其中有什么差错。 听到李景隆的话,朱允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只要最终确认谢林舟就是内奸,对于他的这份功劳,皇爷爷绝对不会视而不见。 “对了,早些时候你不是说老三刚入夜就去了刑部么,之后可还有消息?是否提审了人犯?” 朱允炆长吁了一口气,顿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继续问道。 “今夜发生了太多事,卑职一时还没顾上那边,不过殿下放心,根据卑职掌握的消息,三皇孙根本就不是真的去查案的,因为他是醉酒之后去的刑部。” “而且刚到刑部没多久就不胜酒力昏睡了过去,两个时辰之后才醒来,接着非但没有提审人犯,居然和刑部中人下起了棋,还放出话来,谁若能赢他,赏银一百两,可谓把刑部上下搞得乌烟瘴气。” 李景隆迟疑了一下,拱手一礼,恭敬地说道。 “看吧,本宫说什么来着?” 太子妃吕氏听完,不屑的冷笑了一声说道。 一旁的黄子澄和童文杰也是直摇头,不过脸上并未流露出丝毫惊讶,似乎这些事发生在朱允熥的身上再平常不过。 朱允炆松了口气,借口称自己累了,准备歇息,便让李景隆等人全都离开了锦绣宫。 太子妃吕氏安慰了儿子几句,也回了自己的寝殿。 不过当众人全都离开之后,朱允炆却并未休息,而是独自一人在大殿中踱起了步子,陷入了沉思。 今夜的确发生了很多事,他得好好理一理思绪,想想之后该怎么做了。 ... 流离宫。 清晨的曙光渐渐闪亮东方,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 可是回到宫中的朱允熥却并未歇息,而是一直在等着事态的进程,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漫长的一夜注定会改变很多东西,也包括他自己。 “殿下,曹岩到了。” 正在这时,红鸢缓缓来到了殿门外,拱手禀报了一声。 话音刚落,朱允熥便看到曹岩出现在了红鸢的身后。 朱允熥笑着招了招手,示意曹岩进来。 “下官曹岩,参见太孙殿下!” 曹岩笑呵呵的走进了大殿,无比恭敬的行了一礼。 经过昨夜的一切,如今在他的心里,几乎已经将朱允熥敬若神明,在他的眼里,这个看似一事无成的废物皇孙,已经成为了无所不能的存在。 虽然他不知道这位皇孙的全盘计划,只知晓自己负责的部分,但也足够令他胆战心惊的了,尤其是那半份鬼使神差一般出现在吕家的暗桩名单。 他知道,那一定是面前这位太孙的手笔! “怎么样?” 朱允熥打量了曹岩一眼,随口问了一句,嘴角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 “回禀殿下,张玉已经带着整个京都的暗桩撤出了京都,只留下了下官以及城南流光布庄的人手。” “燕王筹谋多年的暗桩布局,已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曹岩拱着手,满脸恭敬地说道。 虽然这些事他早就知道是朱允熥计划中的一部分,可是此时再由自己亲口说出来之时,才猛然意识到了朱允熥的可怕。 一夜之间出了那么多的事,不但摧毁了北境暗桩布局,还重创了吕家,削弱了锦绣宫的势力,而眼前这位太孙却连面都没有露一下,简直不可思议! 可他不知道的是,更精彩的还在后面!他所看到的,只不过是朱允熥这次计划的冰山一角而已罢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压轴出场 流离宫。 “意料之中,曹主事辛苦了。” 听到曹岩的话,朱允熥笑了笑,赞许的看了一眼曹岩,淡淡的说道,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之色。 “能为殿下办差,是下官的福分,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下官也在所不辞!” 曹岩看着镇定自若的朱允熥,迟疑着连连摆了摆手,一脸坚定的说道。 他现在已经完全相信,以朱允熥的能力,的确可以保证他被困北境的家人无恙。 看着向自己表着忠心的曹岩,朱允熥笑而不语,对他来说,除了自己的身边人,剩下的所有人都只不过是他的棋子,曹岩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不是他残忍和冷血,而是大家都只不过是在各取所需,互相利用罢了。 在这个随处都可以刀人的世界,只有自己手中的刀才是最值得信任的! “殿下,那剩下的流光布庄您打算如何处理?” 曹岩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道。 如今的他,已经正式投靠了朱允熥,如果继续留着流光布庄,一旦自己背叛北境的事败露,密监司绝对不会放过他! “这个就不劳本宫操心了,自然有人会对付他们。” “把心放肚子里,只要你全心为本宫做事,你就绝不会有事。” 朱允熥漫不经心的答了一句,紧接着安慰着说道。 “如此,下官感激不尽。” 曹岩笑着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 太孙殿下的话,他并没有完全听懂,不过已经不重要了,既然太孙殿下说他不会有事,那他就绝对不会有事。 “对了殿下,还有一事。” “昨夜张玉袭击吕家之时,只带了少数的暗桩,剩下的人,都是来自于密监司麾下的杀手分支,魅灵!” 紧接着,曹岩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拱手说道,面色稍显凝重。 “好,本宫知道了。” “忙碌了一夜,你也早点回去歇息吧,本宫还有事,就不留你了。” 朱允熥笑着点了点头,抬手示意了一下说道。 对于曹岩口中提到的魅灵,似乎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曹岩愣了一下,接着急忙行了一礼,缓缓离开了流离宫。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张玉带人袭击吕家之时,飞狐早就已经在暗中盯着了,而且行动结束之后,离开的那些杀手早已被飞狐暗中跟踪,掌握了他们的行踪。 而且朱允熥还知道,张玉在撤出京都之时,那些杀手并未离开,而是各自归位,又变成了潜伏在京都市井之中的一枚枚暗棋。 曹岩离开不久之后,朱允熥便带着红鸢出了流离宫,直奔明和殿而去。 热闹了一夜,也终于该轮到他压轴出场了。 ... 明和殿。 天刚大亮,一夜未眠的朱元璋刚刚入睡,就被王德发再次叫醒,声称太孙殿下有急事禀报。 被扰了清梦的朱元璋心中不满,当即就将王德发呵斥了一番,然后骂骂咧咧的召朱允熥进殿觐见。 “孙儿给皇爷爷请安了。” 朱允熥刚一走入,就看到了一脸阴沉的朱元璋,急忙赔起了笑脸,乖巧的行了一礼。 “一大清早的,做什么?!” 朱元璋沉着脸,不满的喝问道。 原本的困倦,再加上昨夜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而且已经怀疑二皇孙和四皇子之间有争储夺嫡之嫌,他的心情怎能好得了。 明明好不容易睡着,没睡安稳就又被吵醒,心里自然不痛快。 “回禀皇爷爷,北元降将意图谋反之事,孙儿已经查明。” 朱允熥拱着手,老老实实的答道。 “哼,又是醉酒酣睡,又是赏银百两邀人与你下棋,甚至还在刑部大堂之内大摆酒宴?!” “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朕倒要听听,你能审出什么结果!” 听到朱允熥提起了北元降将谋反一事,朱元璋就不耐烦的摇了摇头,冷哼着说道。 朱允熥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朱元璋,尴尬的笑了笑,没想到有人又将小报告打到了朱元璋这里,不由得心中骂起了娘。 不过脸上却是满脸堆笑,依旧是那副乖巧十足的模样。 “回禀皇爷爷,孙儿已经从乃儿不花口中得到重要口供,他已经承认,谋反的背后,是他们二人准备与北境之外的残元大军联合!” “将在十月初八之时里应外合,攻破北境,占领北平!进犯我大明!夺回失地!” 朱允熥深吸了一口气,收起了笑容,一脸认真的看着朱元璋,提高了嗓音说道。 “什么?!”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朱元璋直接从龙榻之上蹦了起来,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站在一旁的王德发也是忍不住浑身一震,目瞪口呆。 虽然当时审问乃儿不花的时候葛成也在,但是朱允熥为了自己的谋划,已经威胁过葛成,所以刑部至今还未将提审结果禀报给朱元璋。 “真有此事?!” 朱元璋瞪着双眼,不敢相信的看着朱允熥,沉声问道。 “千真万确,是乃儿不花亲口承认的。” 朱允熥点了点头。 “如果他是故意编造的呢?!” “残元如今虽固守北境之外,但也不过是苟延残喘,他们的精锐兵力这些年早已折损大半,怎么可能还敢主动进犯?!” 朱元璋眉头紧锁,沉声说道,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怒意。 “酷刑之下,他不敢撒谎,而且他的命孙儿还留着,并且已经警告过他,如若撒谎,孙儿必会让他生不如死!他不敢扯谎!” “还有,乃儿不花还向孙儿供出了两个人的名字,请皇爷爷过目。” 朱允熥摇着头,胸有成竹的说道,接着从袖口中掏出了一张纸条,恭敬地双手奉上。 王德发见状,急忙快步上前,接过纸条,迅速递到了朱元璋的手里。 “此二人是何来历?” 朱元璋打开纸条,看着上面的两个人名,不解的看向了朱允熥,迟疑着问道。 “他们是燕北军中的将领,据乃儿不花招供,这二人已经被他们策反,投靠了北元朝廷,准备届时和乃儿不花一同反水,配合北元大军攻破北平!” “如果皇爷爷怀疑乃儿不花的口供不实,可以快马加鞭传信北平,让四叔抓了这二人,真相自然大白!” 朱允熥拱手一礼,再次大声说道。 “反了!反了!” 听完朱允熥的回答,朱元璋彻底震怒,直接一脚踹翻了身旁的一只香炉,大发雷霆。 残元的狼子野心已经令他不满,没想到燕北军中还出了叛徒,如果这两名将领真的投靠了北元,那燕北军中背叛老四,背叛朝廷的就绝不会仅此二人,他们的麾下,甚至可能还有更多人已经被敌人收买!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虽然这些人可能位卑言轻,可是一旦两国开战,随着这些人的倒戈,燕北军势必大乱! 真到那时,胜负真就不一定了! “请皇爷爷息怒,保重龙体!” “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尽快传信北境,让四叔查清此事,早做准备,以免届时真的着了残元的道!” “皇爷爷尽可放心,有四叔和燕北军在,定可保北境无碍!” 朱允熥拱手一礼,恭敬地说道。 “对!说的没错!” “王德发,立刻派人千里传信,命燕王肃清叛徒,立斩不赦!一旦查实,所有人等,全部诛灭九族!” 朱元璋回过神来,赞同的点了点头,接着转头看向了王德发,咬牙切齿的说道。 “遵旨!” 王德发急忙躬身答应了一声,立刻转身准备前去拟旨。 “慢!” 可是这时朱允熥却突然再次开口拦下了王德发。 王德发愣了一下,不知朱允熥何意,看了看依旧满脸怒容的朱元璋,露出了一脸茫然。 “你又想做什么?!” 朱元璋也皱了皱眉头,面色铁青的看着朱允熥,沉声问道...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又立奇功 明和殿。 “皇爷爷,那二人现在还不能杀。” 朱允熥看着一脸不满的朱元璋,恭敬地拱手一礼说道。 “为何?!” “莫非你还要为那两个国之窃贼求情?!” 朱元璋沉着脸看向了朱允熥,沉声问道。 “皇爷爷误会了。” “既然他们打算和北元大军里应外合,倒戈相向,那不如我们就将计就计,引北元大军来犯,那时再斩叛徒,灭元军,岂不更能扬我国威?!顺便还能警告周边各国,若想侵犯我大明疆土,必将付出血的代价!” 朱允熥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朱元璋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眉宇之间不禁闪过了一抹赞赏的笑意,满意的点了点头。 适才怒火攻心,一时失了方寸,差点处置不当,经孙儿这么一说,他才反应过来。 如果此时将那两名叛徒铲除,消息一旦走漏,北元必定龟缩,到那时即便处置了叛徒,也会尽失颜面。 但若按照朱允熥的法子,不但能够铲除叛徒,还可以趁机灭掉进犯边境的北元大军,无论怎么算,朱允熥的法子都更合理,也更得利。 “就按允熥说的去拟旨,告诉燕王,让他查查那两个人,顺便顺藤摸瓜,将燕北军上下严格筛查一遍,找出所有叛徒,届时和北元大军一同消灭!” “十月将至,这一战,就由燕王为统帅,只许胜,不许败!” 朱元璋思索了一下,重新看向了王德发,沉声说道,脸上的怒意已经渐渐消散。 “遵旨!” 王德发答应了一声,立刻去拟旨,临走之前还不忘意味深长的看了朱允熥一眼。 朱允熥迟疑了一下,亲自倒了一杯茶送到了朱元璋的面前。 “皇爷爷,龙体要紧,别再生气了,为了两个忘恩负义的鼠辈,不值得。” 朱允熥一边恭敬地将茶奉上,一边小声安慰着说道。 “朕也是因一时气急,昨夜发生了太多事,朕本就头疼得很,没想到远在北境的燕北军中也出了叛徒,故而一时失了判断。” “好在有你在,朕才没有因为一时怒火攻心而乱了方寸。” “这份差事,你办得不错!如果全都属实,那就是大功一件!朕一定重重赏你!” 朱元璋点着头,满意的打量了朱允熥一眼说道,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为皇爷爷分忧,本就是孙儿力所能及之事,孙儿只求边境无碍,百姓安宁,至于赏不赏赐,孙儿不在乎。” 朱允熥笑了笑,一脸虔诚的说道。 “不愧是朕的好孙儿,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听到朱允熥谦虚的回答,朱元璋欣慰的点了点头,嘴角的那丝笑容越发明显。 面前的这个孙儿能够撬开乃儿不花的嘴,审出谋反背后隐藏的内情,已经出乎了他的预料。 而更让他意外的,是这个孙儿似乎在军事方面也有一些才能,光是刚才的那番审时度势,一针见血般的建议,就绝非是二皇孙能比得了的! “对了,皇爷爷,您刚才说昨夜发生了很多事,令您很头疼,到底出了何事啊?” 朱允熥顿了一下,一脸疑惑的问道,看起来好像真的像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 “哼,又是饮酒作乐,又是下棋,你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了!” 朱元璋佯装不满的轻哼了一声,缓缓说道。 “皇爷爷莫怪,孙儿之所以那么做,看起来像是不务正业,但其实只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因为孙儿原本就没打算一到刑部就提审人犯。” “孙儿在等,等时间流逝,等刑部上下所有人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再去提审人犯才是最佳时机,人犯看到刑部的人个个无精打采,哈切连天之时,自然会放松警惕。” “而且,人在夜里寅时到卯时之间,是最困的时候,也是精神最脆弱的时候,这个时候展开审问,即便是一块石头,孙儿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将它撬开一条缝!” 朱允熥尴尬的笑了笑,一五一十的解释道。 “哦?就你鬼主意最多!没想到连朕都被你瞒过去了,你好大的胆子?!” 朱元璋恍然大悟,眉宇之间不由得闪过了一丝惊讶,打趣着说道。 “皇爷爷明察秋毫,怎么可能瞒得过您,只不过您日夜为国事操劳,一时没细想才没看穿孙儿罢了。” 朱允熥摇着头,又拍起了马屁。 听了朱允熥的话,朱元璋一脸受用,欣慰的打量了朱允熥一眼,眼神中的疼爱之意丝毫不加掩饰。 “对了皇爷爷,您还没说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朱允熥话锋一转,继续刚才的话题。 “单单一晚上的时间,城内出了三件大事,其一,有三处地方同时遭遇袭击,死伤不小,其中还包括教坊司。” “其二,皇戚吕家也被杀手袭击,吕家家主吕文博被杀身亡!” “其三,也是最令朕头疼的事,允炆来奏,工部尚书谢林舟就是潜藏在朝中的内奸,已经有多方口供证实,暗中勾结逆党余孽之人,就是他!” “不过朕已经将这第三件事交给了锦衣卫去处理,应该不久之后就能查明真相,如果真的是他,朕决不轻饶!” 朱元璋叹了口气,面色凝重的说道。 “原来一晚上真的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孙儿一直待在刑部,天快亮才回了流离宫,真是没想到啊。” “不过皇爷爷也不必担忧,既然内奸一事已经交给了锦衣卫,相信蒋指挥使很快就能查清此事。” “至于另外两件事,自有金吾卫和骁骑卫负责,应该很快也会有结果。” 听完朱元璋的话,朱允熥愣了一下,一脸惊讶的轻声安慰道。 “但愿如此吧!” “诶?既然你连那个油盐不进的乃儿不花的嘴都能撬开,那区区一个谢林舟,应该也不在话下吧?” 朱元璋苦笑着应了一句,紧接着突然想到了什么,饶有兴致的看着朱允熥问道。 “啊?皇爷爷,孙儿为了提审乃儿不花,可是一夜没睡啊,还想早点回去蒙头大睡呢,既然交给了锦衣卫,那他们一定能审出结果,就不需要孙儿了吧?” 朱允熥一听,立刻苦着一张脸,委屈的说道。 “哼,刚才还说要为朕分忧,怎么,这么快就出尔反尔了?!” “你以前整日整日不回宫,到处喝花酒的那精神头哪儿去了?!” 朱元璋佯装不满的沉下了脸,厉声问道。 “皇爷爷...” 朱允熥委屈巴巴的看着朱元璋,欲言又止。 “罢了,既然你不想去,朕也不逼你!回你的流离宫去吧!” “大不了朕在这儿继续熬着,反正也心中烦躁,无法入睡,这龙体伤了就伤了吧!” 朱元璋摆了摆手,一脸不满的说道。 “别!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朱允熥无奈的叹了口气,可怜巴巴的说道。 “好!” 朱允熥的话音刚落,朱元璋就一拍大腿,高兴的说道。 看着朱元璋“诡计得逞”的模样,朱允熥也装出了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随即,朱允熥便告别了朱元璋,出了明和殿,先回流离宫洗漱了一番之后,这才带着红鸢赶往锦衣卫。 ... 亲军卫卫所。 忙碌了一整晚的箫焕无精打采的回来,一把将长枪丢给了手下,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抓起桌上的一壶冷茶直接猛灌了几口。 昨晚死了很多人,他带着金吾卫在城中搜查了一夜,可是至今没有丝毫线索,凶手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不过隐约之间,他发现袭击酒肆和教坊司的人,和袭击吕家的人,似乎并非是同一伙人,虽然袭击吕家的那伙人同样来者不善,但前者明显更加心狠手辣...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亲军卫卫所。 箫焕愁眉不展,回想着昨夜发生的一切,陷入了沉思。 他想不通,为何这京都城内,会突然冒出来两股不择手段的势力,而且居然选择在同一晚上犯下大案。 出了这么大的事,连陛下都惊动了,如果不能尽快查出一个满意的结果,势必无法向陛下交代,否则到时候整个金吾卫上下都得被牵连。 正在这时,脚步声响起,一名金吾卫快步出现在了门口。 “指挥使,外面有一名女子求见,说是与您约好的。” 手下拱手一礼,恭敬地说道,眉宇之间还闪烁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来访的那名女子样貌实在太过出众,只要看过一眼,那模样就会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带她进来!” 箫焕疑惑的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手下,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约好的? 可是在他的印象里,并没有跟谁有过约定,何况对方还是一名女子。 手下答应了一声,立刻转身离开,没过多久就带着一名貌美如花的女子来到了门外,接着依依不舍的退了下去。 看到这名女子,连箫焕也不禁因为女子的容貌而吃了一惊,拿在手里的茶壶差点脱手掉落。 “你是何人?!” 箫焕自知失了方寸,咳嗽了两声,打量了女子一眼,沉声问道。 “小女子来自蜜雪冰阁,见过萧指挥使。” 女子拱手一礼,轻声说道,声音无比动听。 可是箫焕听到女子的话,却瞬间没有了欣赏的心情,下意识的腾地一下站起了身,脸上迅速闪过了一抹紧张。 蜜雪冰阁中的人,自然代表的是太孙殿下! “原来如此,不知可是太孙殿下有什么事要差遣?” 箫焕拱了拱手,小心翼翼的问道。 “殿下有话要转告萧指挥使。” 女子点了点头,说完侧头看了一眼门外,接着迈步凑到了箫焕的近前。 “姑娘请说。” 箫焕也认真了起来,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 “袭击酒肆以及教坊司的人,是北元密探。” 女子凑到近前,小声说了一句。 “啊?” 箫焕愣了一下,不由得露出了一脸的惊讶,不解的看向了女子。 “殿下只说了这么多,萧指挥使尽可放心进宫禀报,虽然昨夜死了不少人,但只要萧指挥使如此回复,定可免去金吾卫失察之罪。” 女子抿嘴一笑,意味深长的提醒了一句。 “萧某明白了,有劳姑娘辛苦一趟,多谢。” 箫焕愣了一下,顿时明白了过来,急忙躬身一礼,感激的说道。 等他起身之际,发现那名女子的背影已经在门外了,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北元密探的事,他除了惊讶还是惊讶,一时之间根本摸不着头脑,但是既然太孙殿下专门差人来叮嘱自己,那自然有太孙殿下的用意。 于是,箫焕没有逗留太久便离开了卫所,直奔皇宫而去。 ... 锦绣宫。 朱允炆寝殿之内,一名锦衣卫在侍卫的带领下,避开了所有人,悄悄走进了大殿。 “何事?!” 朱允炆看到来人之后,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沉声问了一句。 对于锦衣卫,他向来没有什么好感,不单单是因为朝中有很多人都是因锦衣卫而死,更是因为锦衣卫中人平日里仗着皇威在这京都之内嚣张跋扈惯了。 尤其是对于蒋瓛这个人,他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好印象,原本当初并不赞成母妃和锦衣卫之间有瓜葛,但后来觉得有了锦衣卫的协助之后的确可以办很多事,所以才默许了锦绣宫和锦衣卫之间的合作。 “回禀殿下,蒋指挥使让小的告诉殿下,虽然谢林舟至今不肯承认自己与逆党勾结,但凭借那三人的口供,已经足以让他失去陛下的信任。” “如若殿下想要更进一步,蒋指挥使还有别的办法让谢林舟坐实了内奸的身份!就看殿下怎么选了。” 来人拱手一礼,恭敬地说道,嘴角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 “此话何意?!” “他这是在讨价还价?要挟本宫吗?!” 朱允炆闻言,立刻沉下了脸色,冷冷的问道。 “殿下误会了,萧指挥使只是就事论事,如果没有别的证据,即便陛下最终还是不肯放过谢林舟,这揪出内奸的功劳,恐怕也会大打折扣,因为除了口供之外,的确没有别的证据可以证明谢林舟就是内奸。” 来人急忙摇着头,毕恭毕敬的提醒道。 “够了!本宫缉拿谢林舟,只为铲除内奸,清除隐患!并非为了立功受赏!” “谢林舟无论如何狡辩,也推不掉他是内奸的事实!无须再编造什么其他证据!” “回去告诉蒋瓛,劝他好自为之,莫要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故作聪明!” 朱允炆冷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 “殿下的意思,小的明白了,回去之后定当向蒋指挥使如实禀报。” “不过蒋指挥使还让小的告诉殿下一个消息...” “不久之前,太孙殿下已经奉陛下之命抵达锦衣卫,负责提审谢林舟。” 来人急忙答应了一声,接着抬头瞟了朱允炆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 “什么?!” “先有本宫交出的人证以及口供,如今又有锦衣卫负责审问,为何还要交由老三提审?!” “他能审出什么?!” 听到来人的话,朱允炆顿时急了,直接站起了身,大声说道。 可是话音刚落,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激,警惕的看了来人一眼,咳嗽了两声,重新落座,可是眉头却早已拧成了一股绳。 “殿下可能还不知晓,昨夜太孙殿下奉旨前往刑部提审了北元降将乃儿不花,并已拿到口供,早些时候已经进宫向陛下禀报。” “乃儿不花亲口承认,谋反案的背后隐藏着殿下绝对意想不到的内情。” 来人笑了笑,缓缓说道。 “什么内情?!” 朱允炆脸色微变,急忙追问。 李景隆明明告诉过他,老三在刑部根本就没有提审,不是饮酒就是下棋,只是走个过场,什么时候真的去提审了?! 还亲自拿到了口供?! “乃儿不花收买了燕北军中将领,意图与北元大军里应外合,攻破北境,占领北平,重新夺回失地!” “陛下已经下了圣旨,让锦衣卫火速将消息送往北境,通知燕王彻查此事,并准备应对北境之危。” 来人拱着手,故意提高了一些嗓音,一五一十的说道。 “什么?!” “竟有此事?!” 听到来人的回答,朱允炆再一次忍不住脸色骤变,眉头紧锁。 对于他来说,这份口供可谓惊天大秘密,而他最不甘心的,就是这份口供是朱允熥亲自审出来的! 如果此事是真的,即便自己揪出了内奸,他日论功行赏,跟解了北境之危,揪出军中叛徒的老三相比,自己的功劳还是差了一截! 想到这里,朱允炆咬了咬牙,紧紧握住了双拳,眼神之中充满了嫉妒。 “话已带到,小的告辞。” “不过刚才小的提到的事乃绝密,绝对不可以走漏半点风声,否则一旦坏了陛下的大事,整个锦衣卫,包括殿下,恐怕都得被牵连。” 来人拱了拱手,恭敬地行了一礼,说完便转身向外离开。 “等等!” 可是就在这时,朱允炆却突然再次开口,叫住了那人。 如果刚才的他还未对蒋瓛的那个提议动心的话,那现在就是另一个想法了。 他不想输,如果连谢林舟的案子都是由老三审出来的话,那他就彻底一败涂地了! 所以,他改变了主意... 第一百五十章 暗中勾结 锦绣宫。 “殿下,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来人听到朱允炆的话音之后停下了脚步,转身冲着朱允炆躬身一礼。 “回去转告蒋瓛,就照他的意思去做。” “事成之后,本宫不会忘了他。” 朱允炆眉头微皱,迟疑着说了一句。 “遵命!” 来人愣了一下,不由得眼前一亮,急忙答应了一声。 随即,这人便告别了朱允炆,离开了锦绣宫。 而朱允炆则开始在大殿内踱起了步子,面色逐渐凝重。 事已至此,为了重获恩宠,他只能选择这种不择手段的方式,因为他不想输,即便因此和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彻底反目成仇。 虽然利用蒋瓛来对付老三让他并没有那么痛快,但他眼下似乎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至少在谢林舟这件事上,他得扳回一城。 朱允熥的突然崛起,是他从未想到的,然而当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似乎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朱允熥好像永远都比他更快一步。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原来自己对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在意和渴望。 是那个弟弟让他终于认清了自己。 ... 明和殿。 “启禀陛下,亲军卫指挥使箫焕在外求见。” 王德发快步走入大殿,恭敬地冲着依旧没有歇息的朱元璋禀报了一声。 谢林舟虽已缉拿,但是锦衣卫至今未将审讯结果送来,所以即便朱元璋此时已经十分疲惫,却仍旧没有歇息。 他想最终确认,谢林舟究竟真的是内奸,还是一切都只是二皇孙和燕王之间暗中争权夺利的棋子。 “让他进来吧。”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缓缓说道。 没过多久,箫焕便跟着王德发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微臣参见陛下!” 来到近前之后,箫焕恭敬地行了一礼,偷瞄了一眼神色凝重的朱元璋之后,心中不由得开始忐忑。 “昨夜城中无端出了那么多乱子,你这个亲军卫指挥使是怎么当的?!” “朕还能不能将守卫京都这样的重任继续交给你了?!” 朱元璋沉着脸,打量了一眼胆战心惊的箫焕,不满的问道。 “陛下息怒,微臣一直恪尽职守,从无半刻掉以轻心,发生了这样的事,微臣也是满心自责,所以彻夜未敢怠慢一刻,一直在亲自带着金吾卫全城追查!” 箫焕浑身一震,急忙跪在了地上,一脸自责的说道,脸色略显苍白。 “可曾查探到了什么?!” 朱元璋沉着脸,继续问道。 “回禀陛下,经微臣追查之后,已经查明,最开始袭击城南酒肆和教坊司的那伙人,是北元密探!” 箫焕拱手一礼,大声答道。 “北元密探?!” “当真?!” 朱元璋闻言,脸色骤变,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沉声问道。 “确凿无疑!” 箫焕用力的点着头。 “可曾抓获?!” 朱元璋再问。 “微臣无能,让他们逃了,不过经过多方查证,已经确认他们就是北元密探!千真万确!” 箫焕自责的摇了摇头,接着又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也不知道为何太孙殿下让他以北元密探的幌子来复命,不过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赌一把了,否则无法向陛下交代。 听完箫焕的回答,朱元璋不由得眉头紧锁,想起昨夜朱允熥进宫禀报的北元大军即将进犯大明边境的事,不由得面色凝重,忧心忡忡。 “袭击吕家的凶手查到了吗,可是同一伙人?!” 良久之后,朱元璋又重新看向了萧焕,继续问道。 “还未查明,不过陛下放心,微臣一定竭尽全力查清此事!” 萧焕回想了一下,确认当时传话之人只提到了城南酒肆和教坊司之后,这才肯定的答道。 “不必了,既然你已经忙了一夜,早些回府歇息吧。能查到北元密探混入京都,算你一功。” “不过你身为亲军卫指挥使,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是难辞其咎,故而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朱元璋摆了摆手,沉声说道。 “微臣遵旨,多谢陛下隆恩!” 听到这话,萧焕松了一口气,急忙恭敬的拜谢。 “下去吧!” 朱元璋皱着眉头,摆了摆手,沉声说道。 萧焕答应了一声,匆忙离开。 可是朱元璋的脸色此刻却并未好转,反而越发显得有些凝重。 北元密探突然现身京都,其实已经从侧面证明了朱允熥从乃儿不花那里拿到的口供是真的。 不过此刻令朱元璋忧心的却并非北境之危,而是吕文博的死和谢林舟的反叛。 他担心这是燕王和二皇孙之间的互相报复,不希望他们真的是在暗中为了储君之位而争斗。 所以,他才没让金吾卫继续调查吕家遇袭之事,担心万一金吾卫查到什么,二人争储夺嫡之事就会弄得人尽皆知。 这件事,他准备交由锦衣卫负责暗中查探! 紧接着,朱元璋便命王德发悄悄前往锦衣卫,命蒋液暗中追查。 ... 锦衣卫卫所。 诏狱之中,指挥使蒋瓛正在提审谢林舟,朱允熥有些无聊的坐在一旁,手里端着一杯酒,默默地品尝着,似乎对于眼前之事根本就漠不关心。 此时的谢林舟,早已满身伤痕,衣服上沾染着不少血迹,看样子没少受到严刑拷打。 不过看蒋瓛气急败坏的那副样子,朱允熥心中已然明白,谢林舟至今仍未承认自己与逆党勾结。 虽然他是奉旨来提审谢林舟的,可是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却没有主动询问过一句,显得就好像跟这件事毫不相干一样,一直不曾插手。 坐在主位之上的蒋瓛眉头微皱,用余光时不时的瞟一眼朱允熥,眼神中布满疑惑。 他不知道眼前这位太孙究竟心里在想什么,不由得有些放不开手脚。 锦绣宫传回的消息手下已经偷偷告诉了他,可是此时的他却只能束手束脚,即便想做什么也不敢在这位太孙的眼皮子底下胡来。 “谢林舟,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执迷不悟下去吗?!” “你以为咬死不认就可以蒙混过去?!” “既然入了诏狱,这一关你就休想轻易过去!” 片刻之后,蒋瓛重新看向了跪在地上的谢林舟,咬牙切齿的喝问道,眉宇之间已经流露出一丝不耐烦。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从未与逆党勾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总之,我谢林舟从始至终都对朝廷,对陛下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谢林舟神情复杂,斩钉截铁的说道,依旧不肯承认。 他知道,从他被关入诏狱的那一刻起,死亡已是早晚的事,不管他是否与逆党勾结,陛下已经彻底对他失去了信任。 但他心中明白,无论如何都不能平白无故的承认背叛朝廷,与逆党勾结,否则整个谢氏一族都得被株连! 被人陷害的滋味,真的令他很绝望。 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认?! 可是如今似乎再也没有人相信他!所有人都觉得他就是个忘本逐利的内奸!叛徒! “好,既然你不知悔改,那本使就慢慢陪你耗,看你能在这诏狱之中熬得过几日!” “等你将这里所有的刑具全都体验过一遍之后,看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嘴硬!” “今日就到这里吧,回去好好想想!明日本使还会再来!” 蒋瓛冷哼了一声,偷瞄了一眼朱允熥,沉声说道。 如果想要按照锦绣宫的意思去做,只能在朱允熥不在场的时候,以免留下什么把柄,所以他得争取时间,创造机会。 他不信朱允熥会没事干天天往诏狱跑! 他想耗的不是谢林舟,而是朱允熥... 第一百五十一章 攻心为上 锦衣卫卫所。 诏狱之中。 “这就完了?” 可是正当蒋瓛宣布审问结束之后准备离开时,朱允熥却突然笑着看向了蒋瓛,不解的问道。 “这老小子一直不肯开口,卑职总不能屈打成招吧?” “既然他想耗,那卑职就陪他耗下去,不信他一直不招!” “怎么?殿下有什么想问的么?” 蒋瓛笑了笑,拱了拱手问道。 “早就听闻锦衣卫诏狱的厉害,不过今日一见,却令本宫大失所望,没想到连一个区区文臣都对付不了。” 朱允熥撇了撇嘴,淡淡的说道,嘴角流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听到朱允熥的数落,蒋瓛的脸色微变,眉宇之间闪过一丝不快。 “敢问太孙殿下有何高见?” “既然陛下亲自下旨让您主审此案,不如就请殿下指点一二。” 蒋瓛皮笑肉不笑的让开了主审的位置,佯装恭敬地说道。 他们二人之间,向来都是面和心不和,互相看不顺眼。 在蒋瓛的心里,从未将朱允熥视为未来储君的最佳人选,否则也不会暗中和锦绣宫合作。 “既然犯了勾结逆党之罪,那不知蒋指挥使可曾派人搜查过谢府?如果他真是内奸,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吧?” 朱允熥看着蒋瓛,慢条斯理的问道。 “回殿下的话,卑职已经亲自带人去过谢府,几乎掘地三尺,但依旧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 蒋瓛拱着手,认真的答道。 “真的仔细找了么?” 朱允熥冷笑了一声,略带嘲讽的问道。 “殿下这是不信卑职?” 蒋瓛眼皮抽动了一下,直勾勾的看着朱允熥,缓缓问道,脸上的那抹勉强挤出来的笑容已经有些僵硬。 朱允熥没有说话,而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接着转头冲着站在一旁的红鸢使了个眼色。 红鸢立刻会意,伸手从怀里掏出了几份信件,径直走到了蒋瓛的近前,随手丢在了桌案之上。 蒋瓛皱了一下眉头,迟疑着拿起了信件,认真的翻看了起来。 可是紧接着,蒋瓛瞬间脸色大变,不敢相信的睁大了双眼,将所有信件全都迅速的翻看了一遍,神情凝重。 那些信件,正是出自逆党之手!里面的内容,署名,称谓等等的一切细枝末节,都足以证明那是谢林舟和逆党之间的书信往来! 作为曾经不止一次奉旨缉拿逆党的锦衣卫,缴获过不少从逆党手里搜到的各种信件,蒋瓛看过不少,所以当他看到手中这些信件的时候,立刻便认了出来! “敢问殿下,这些信件是如何得来的?!” 蒋瓛惊讶的看向了朱允熥,不解的问道。 他的确带人搜查过谢府,也的确什么都没有搜到! 他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谢林舟根本就不是内奸!所以才会心生一计,利用谢林舟的事要挟锦绣宫! 可是如今朱允熥却突然拿出来这么多可以直接对谢林舟定罪的信件! “自然是从谢府中搜来的,所以本宫方才才会问蒋指挥使是否真的认真搜查了谢府上下。” 朱允熥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向谢林舟走去。 蒋瓛愣在原地,眉头紧锁,神色凝重,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什么信件?!” “难道你们敢公然栽赃嫁祸吗?!” 谢林舟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蒋瓛手中的那些信件,接着抬头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朱允熥,一脸不甘的质问道。 朱允熥笑了笑,缓缓蹲下了身,面带笑意,突然伸手掐住了谢林舟手臂上的一道严刑拷打之后留下的伤痕! “嘶...” 伤口处的剧痛瞬间令谢林舟忍不住面露痛苦,额头上直接冒出了冷汗,神情扭曲。 “我知道你是在担心你的家人,但如果你再不承认,很有可能会因此连累北境,让有心之人觉得真正勾结逆党的人并不是你,而是远在北境的那个人!” “但若你现在承认,我可以保证,你谢氏一族绝不会株连满门!” 朱允熥俯身凑到了谢林舟的耳边,压低了声音提醒了一句,脸上带着一丝平淡无奇的笑意。 可是听到朱允熥的话,谢林舟却忍不住浑身一震,下意识的向后躲闪了一下,惊恐的看向了朱允熥。 而朱允熥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将手指上沾染的鲜血擦在了谢林舟身上还算干净的地方,默默地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蒋瓛眉头紧锁,不解的看了一眼朱允熥,眼神中满是疑惑。 他看到朱允熥和谢林舟似乎说了句什么,可是由于声音太低,他根本就没有听清。 “是我勾结了逆党!” “微臣有负皇恩,罪该万死!” 然而就在蒋瓛疑惑不解之际,原本宁死不招的谢林舟突然满脸痛苦,大声说了一句,接着转身高举双手恭敬地行了一礼,懊悔的弯腰趴在了地上,浑身颤抖,声泪俱下。 看到这一幕,蒋瓛彻底惊呆在了原地! 自己苦审了许久,谢林舟始终不肯承认,可是方才朱允熥却只在谢林舟的耳边低语了两句,谢林舟就直接承认了罪责! 他到底说了什么?! 蒋瓛懵了! 而更让他郁闷的是,谢林舟这一承认,自己和锦绣宫的这次联合就只能无疾而终了! “真相大白了,蒋指挥使可以去和皇爷爷交差了。” “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本宫累了,得先回去歇息了。” 朱允熥转头冲着蒋瓛笑着说了一句,然后便带着红鸢径直离开了诏狱。 “他方才跟你说了什么?!” 蒋瓛眉头紧锁,快步走到了谢林舟的面前,厉声问道。 可是此时的谢林舟却紧闭着嘴唇,再次陷入了沉默,只字不提。 看着一言不发的谢林舟,蒋瓛不由得咬了咬牙,一脸的不甘。 但事已至此,他已无力回天。 随后,蒋瓛也离开了诏狱,将谢林舟一案的提审结果禀报给了朱元璋,对于是朱允熥审出来的事,也没敢隐瞒。 朱元璋听闻之后勃然大怒,直接下令处死了谢林舟,并将谢府上下全部羁押,谢氏一族全部株连!以待后置! 紧接着,蒋瓛便带着锦衣卫开始暗中追查那伙袭击吕家的凶手来历。 ... 锦绣宫。 晌午时分。 李景隆匆匆忙忙的入了宫,见到了一脸疲惫的朱允炆,紧接着便暗示朱允炆将殿内所有太监婢女全都遣退。 “又出了什么事?!” 待所有人退下之后,朱允炆皱着眉头看向了李景隆,沉声问道。 看到李景隆的神色,他就猜到不是什么好事,不由得有些紧张。 他是真的不希望再发生什么了。 “殿下,卑职奉殿下之命,一直在追查袭击吕家的那伙人,虽然此事至今没有进展,但却无意间发现了另一件隐秘!” 李景隆眉头紧皱,担忧的说道。 “什么隐秘?!” 朱允炆挑了挑眉毛,沉声追问。 “工部尚书谢林舟,是燕王的人!” 李景隆谨慎的看了一眼身后,压低了声音说道。 “什么?!” 听到李景隆的话,朱允炆忍不住站起了身,露出了满脸的震惊。 “怎么会这样?!” “消息准确吗?!” 朱允炆眉头紧锁,沉声问道。 “千真万确,卑职知道之后也是万万没有想到!” “卑职担心,一旦谢林舟出事,殿下很可能因此得罪燕王!” “如果被燕王认为殿下是在有意针对他,那就麻烦了!” 李景隆用力点了点头,神情凝重地说道。 “等等!” 听到李景隆的提醒,朱允炆忍不住浑身一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骤变! “殿下,怎么了?!” 李景隆发现了朱允炆的神色变化,心里一紧,紧张的问道。 可是此时朱允炆的整张脸都已经瞬间阴沉,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深深的忌惮... 第一百五十二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锦绣宫。 “殿下,究竟怎么了?” 李景隆看着脸色阴沉,眼神之中满是忌惮的朱允炆,不解的追问了一句。 “你确定追查谢林舟是内奸一事的过程当中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吗?!” “是不是有人故意引你怀疑的谢林舟,或者说,是否发现有人故意栽赃嫁祸谢林舟?!” 朱允炆眉头紧锁,直勾勾的看着李景隆,沉声问道。 “没有啊,卑职是发现有可疑之人出现在谢府附近才怀疑的谢林舟,最后也证实了,那伙人就是逆党余孽啊!” “逆党也亲口承认了与谢林舟之间的关系,天香楼的掌柜以及谢府管家二人的口供,也是在卑职和殿下的威慑之下才招认的,不可能出错!” 李景隆摇着头,胸有成竹的说道。 听到李景隆的回答,朱允炆重新陷入了沉默,可是脸色却依旧凝重。 “难道殿下是怀疑有人故意引诱我们抓了谢林舟,以此来引起殿下与燕王结怨?!” 李景隆回过神来,惊讶的问道。 “其实从吕家出事之时本宫就有所怀疑,再加上你方才说谢林舟居然是燕王的人,本宫就越发觉得此事不对劲了!” 朱允炆眉头紧锁,冷冷的说道。 “殿下是怀疑三皇孙?!” 李景隆吃了一惊,不敢相信的问道。 “除了他还能有谁?!” 朱允炆点着头,沉声说道。 虽然没有证据表明他的猜测是对的,可是他总觉得此事一定和朱允熥有关。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就藏得太深了! 如此心机,他怎么也想不到会跟那个废物扯上关系! “可是谢林舟一案从始至终,所有的一切都合情合理,并无半点可疑之处,怎么可能是他?” 李景隆眉头紧锁,喃喃自语着说道。 “不知道,直觉告诉本宫,这一切一定与他有关!” 朱允炆摇着头,冷冷的说道。 听到朱允炆肯定的回答,李景隆陷入了沉思,满脸挣扎,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这一切都是三皇孙在背后谋划。 正在这时,一名侍卫出现在门外,向朱允炆禀报,锦衣卫传来了新的消息。 很快,一名锦衣卫缓缓走进了大殿,恭敬地冲着朱允炆行了一礼。 “蒋瓛有没有遵照本宫的意思,坐实谢林舟就是内奸?!” “如果没有,让他立即停手!” 没等来人开口,朱允炆就急忙大声说道。 “殿下,您这是?” 来人愣了一下,不解的打量着朱允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去告诉蒋瓛?!” 朱允炆沉下了脸色,不满的厉声喝道。 “回禀殿下,已经来不及了,不久之前,谢林舟已因勾结逆党余孽,而被陛下下令处死。” 来人疑惑的看着朱允炆,拱手一礼,恭敬地说道。 “什么?!” “他怎么那么听话?!为什么不再等等?!” 朱允炆一听,不由得愣住,紧接着愤怒的呵斥道,言语之间满是对蒋瓛的不满。 “殿下误会了,确认谢林舟是内奸的,并非萧指挥使,而是太孙殿下。” 来人拱着手,继续说道。 “是他?!” “真的是他?!” 朱允炆听完,神情瞬间僵住,瞪大了双眼说道。 “没错,而且谢林舟也已亲口承认。” 来人点着头说道。 “这究竟怎么回事?!” 朱允炆满脸不解,震惊的追问道。 于是,来人就将朱允熥在诏狱中怎么审的谢林舟,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朱允炆,连任何细枝末节都没有遗漏。 “仅凭耳语两句,就能让宁死不招的谢林舟主动承认?!” “而且还从谢府中搜到了与逆党之间的来往书信?!” 朱允炆面色苍白,无力的坐在了椅子上,喃喃自语着说道。 事已至此,他对于心中的那个猜测更加的坚信不疑。 他总觉得,这一切都是朱允熥计划好的!可是这样的猜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谁会相信?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另外,指挥使还让小的告诉殿下一件事。” “金吾卫已经查清了昨夜最开始袭击城南酒肆和教坊司的那伙人,证实是北元密探所为,箫焕也因此受到了陛下的大加赞赏,免去了他的失察之罪。” 来人看了一眼神色凝重的朱允炆,顿了一下之后,继续开口说道。 听到这句话,朱允炆的脸色再次阴沉,紧握着双拳,眼神里满是愤恨。 而一旁的李景隆也呆立在了原地,心中满是不甘。 奔波了一夜,不但内奸一事的功劳最后算到了三皇孙的头上,自己白白忙活了一场,现在连箫焕都立了一功!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因为要查谢林舟疑似内奸一事,而将酒肆和教坊司遇袭的事借机推给了箫焕,没想到最后反倒便宜了箫焕,自己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此刻的他,心里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既然话已带到,小的这就回去复命了。” “萧指挥使说了,锦衣卫与殿下的合作还会继续,今后若有什么事需要指挥使出面的,殿下尽管言语。” 来人拱手行了一礼,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朱允炆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的吓人,眼神中逐渐布满怒火。 谢林舟已死,无论他到底是不是内奸,他和燕王之间的梁子,从此算是彻底结下了! 费尽心思做了这么多,没想到最后全都便宜了别人,功劳全都归了朱允熥,他怎能甘心?! “一定是他!绝对是他!” “他肯定早就知道吕家曾经派门客刺杀过他!他这是在报复本宫!” “然后再借着谢林舟一事迫使本宫和四叔结怨,让我们鹬蚌相争,借刀杀人,然后他再坐收渔翁之利!” “没错!就是这样!” 朱允炆沉思了片刻,咬牙切齿的狠狠说道。 此刻,他已经对自己心中所有的猜测深信不疑,眼看着就要彻底失去理智。 “可这都是殿下的猜测,根本就没有证据,即便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 李景隆苦笑了一下,有些无奈的说道。 “不行,本宫要去面见皇爷爷!把这一切全都告诉他!” “老三居心不良,狼子野心!绝不能轻信!” 朱允炆一边说着,一边突然起身,径直向殿外走去。 “殿下?!” 李景隆本想拦着,可是根本就拦不住,最后只好一边派人通知太子妃,一边跟着朱允炆前往明和殿。 朱允炆明显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实在担心再出什么乱子。 ... 明和殿。 “你这是怎么了?谁惹着你了?” 朱元璋坐在龙榻之上,看着怒气冲冲走进大殿的朱允炆,微微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 “回禀皇爷爷,孙儿有话要说。” 朱允炆拱手一礼,沉声说道。 “内奸一事已经了结,朕彻夜未眠,已经累了,有什么话改日再说吧。” 可是朱元璋却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皇爷爷,孙儿要说之事,至关重要,现在就要说!” 可是朱允炆却梗着脖子,继续大声说道,丝毫不知进退。 跟着朱允炆一同赶来的李景隆和站在一旁的王德发听到这话,不由得变了变脸色,警惕的观察着朱元璋的神情。 “你想做什么?!连朕的话都不听了么?!” 朱元璋瞬间沉下了脸,不满的看着朱允炆,沉声问道,明显已经有些不快。 “孙儿接下来要说的话,真的十分重要,请皇爷爷耐心听孙儿说完!” 朱允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依旧一脸坚持。 看到如此决绝的朱允炆,朱元璋眉头紧锁,迟疑了一下,没有再继续驱赶,而是转头看向了站在朱允炆旁边的李景隆。 “你跟来做什么?!难道你也有话要说?!” 朱元璋冷冷的看着李景隆,沉声问道。 “微臣不敢!” 李景隆愣了一下,惊讶的看了一眼朱元璋,急忙躬身一礼答道,脸上满是惶恐... 第一百五十三章 狗急跳墙 明和殿。 “昨夜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不去追查凶手,还有心思跟着他到处跑,忘了自己还肩负着守卫京都的职责吗?!” 看着一脸紧张的李景隆,朱元璋轻哼了一声,不满的喝问道。 “微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李景隆一脸惶恐,急忙认错。 “皇爷爷,此事不怪景隆,是孙儿命他全力探查内奸一事,这才导致他无暇顾及昨夜城中发生的多处动乱,并非他故意玩忽职守!” “如果皇爷爷要责罚,请先责罚孙儿!” 朱元璋还想说些什么,这时朱允炆却开了口,替李景隆揽下了罪责。 “既然允炆替你求情,朕就再给你一个机会!” “但朕希望你记住自己的身份,别整天只知道搬弄是非,辱没了你父亲的威名!” 听了朱允炆的话,朱元璋沉思了一下,冷冷的看向了李景隆,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微臣谨记!多谢陛下!” 李景隆闻言,暗中松了口气,拜倒在地。 可是朱允炆听到朱元璋的这番话,心里却察觉到了另一番意思,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无言以对。 “既然知道错了,还不赶紧去查!” “北元密探潜入了京都,下落不明,朕命你联合金吾卫,尽快将这伙贼人铲除!” 朱元璋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 李景隆答应了一声,感激地看了一眼前面的朱允炆,立刻起身离开。 “你也下去吧!” 紧接着,朱元璋看了一眼静立一旁的王德发,沉声说道。 王德发急忙答应了一声,缓缓退出了大殿,只留下了朱元璋和朱允炆这爷孙二人。 “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朱元璋沉默片刻之后,重新看了一眼朱允炆,缓缓说道,眉宇之间闪过一丝疲惫。 “孙儿怀疑,昨夜发生的所有事,全都是老三在暗中操控着一切!” 朱允炆迟疑了一下,拱着手,斩钉截铁的说道。 “胡闹!你们还有完没完?!” 朱元璋听到这话,立刻满脸怒容,不满的呵斥道。 “皇爷爷,孙儿所言全是出自真心!老三诡计多端,居心不良,皇爷爷千万不要轻信于他,否则将来必定追悔莫及啊!” 朱允炆露出满脸苦口婆心,字字掷地有声的说道,丝毫不顾及朱元璋脸上的怒意。 “够了!” 朱元璋一时气急,拿起了桌上的一只砚台,直接一把扔向了朱允炆! 朱允炆脸色骤变,不敢躲避,眼看着砚台掉落在面前,瞬间摔成了粉碎! 若不是朱元璋手下留情,这只砚台恐怕直接就砸在了他的脸上! 不过即便这样,迸溅的碎片也激射而起,瞬间划破了朱允炆的脸颊! 一丝鲜血,顺着细微的伤口缓缓渗出。 “你可知,谢林舟是你四叔的人?!” 朱元璋看到朱允炆脸上渗出的鲜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眉宇之间闪过了一丝不忍,接着平复了一下心中怒意,沉声问道。 听到朱元璋的话,朱允炆忍不住怔了一下,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来你早就知道了!” 看到朱允炆的神色变化,朱元璋眯了眯眼睛,沉声说道。 “孙儿不知!” 朱允炆愣了一下,急忙否认。 他心里已经明白,皇爷爷一定已经认为他和四叔之间正在因为争储之事而明争暗斗! 所以他必须全力撇清,因为这是皇爷爷的大忌! “好,就算你不知情!” “那朕问你,在你命李景隆督办内奸一案之时,难道就没有一点私心?!” 朱元璋冷哼了一声,话锋一转,继续厉声问道。 “孙儿对天发誓!绝对没有!” “孙儿知道皇爷爷最忌争储夺嫡之事,孙儿怎敢明知故犯?!” 朱允炆抬起了头,一脸认真的看着朱元璋,肯定的答道。 “那你现在又为何来此构陷允熥?!” “你让朕如何信你?!” “既然你说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允熥在背后操控,可有证据?!” “拿出来给朕看看!” 朱元璋眯了眯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朱允炆,沉声追问道。 听到朱元璋的话,朱允炆一时语塞,因为他的确没有任何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测。 “没有?!” “既然拿不出证据,那不是构陷是什么?!” 朱元璋冷哼了一声,提高了嗓音问道,明显再一次动怒。 “孙儿真的没有构陷,更不是为了争储夺嫡,虽然没有证据,但请皇爷爷相信孙儿,这一切真的与老三脱不了干系!” 朱允炆面露焦急,依旧坚定的说道。 “一派胡言!允熥昨夜一整夜都在刑部,他如何如你所说,操控这一切?!” 朱元璋不满的训斥道。 “他可以不必自己出面,一定有人替他出谋划策!” 朱允炆坚持着说道。 “哼,那按照你的意思,袭击教坊司等处的是他,刺杀吕文博的也是他!谢林舟是内奸的事,也是他故意栽赃,引李景隆去抓的人?!” “他在刑部提审了意图谋反的北元降将,得知北元大军不久之后就会进犯我大明边境!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 朱元璋拍案而起,厉声喝问道。 “这...” 听到朱元璋质问,朱允炆突然语塞,一时之间无法作答。 这一切的一切,如果说是真的有人在暗中谋划,并将所有事全都串联到一起,那也太匪夷所思了! 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究竟是真是假了! “没话说了?!” “无凭无据,你让朕怎么信你?!” “还不承认你是为了与他争功?!你太令朕失望了!” 朱元璋叹了口气,失望的看着朱允炆,摇着头说道。 “孙儿...” “孙儿的直觉绝对没错!不然让他来此与孙儿当面对质!” 朱允炆情急之下,再一次一脸坚定的看着朱元璋,大声说道。 “好!好!” “既然你还不死心,那朕就满足你!” “王德发!立刻到流离宫传旨,让允熥速速来见朕!” 朱元璋被气得笑出了声,抬头看向了殿外,扯着嗓子说道。 一直恭候在殿外的王德发听到呼喊,急忙答应了一声,胆战心惊的迅速赶往流离宫。 ... 明和殿。 半炷香之后,睡眼惺忪的朱允熥终于跟着王德发姗姗来迟。 大殿内,朱元璋和朱允炆爷孙俩从王德发离开之后就全都陷入了沉默,谁都没有再开口,压抑的气氛直接延续至朱允熥的到来。 “孙儿参见皇爷爷。” 朱允熥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朱元璋,恭敬地行了一礼,脸上挤出了一丝乖巧的笑意。 他已经察觉到了大殿内诡异的氛围,也发现了朱允炆脸颊上那片已经干了的血迹。 于是当即他便明白了过来,看样子刚才朱允炆已经激怒了朱元璋。 王德发这一次很老实,一路之上始终没有透露朱元璋召见朱允熥是所为何事,这也正是他的老奸巨猾之处。 然而听到朱允熥来了,一直沉默的朱允炆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刚才的那种压抑的氛围,其实他也早已抵受不住。 “皇爷爷,孙儿一夜未合眼,正睡得香呢,王公公就突然到了流离宫,说您有急事召见,到底什么事啊?” 朱允熥打着哈切,有些委屈的问道。 “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吗?!正经一点!” 朱元璋不满的瞪了朱允熥一眼,沉声说道。 朱允熥闻言,急忙收回了捂在嘴上的手,恭敬地站好。 “允炆说,昨夜发生的所有事都与你有关!可有此事啊?!” 朱元璋眯着眼睛,冷冷的看着朱允熥问道。 听到这话,朱允熥的心里不由得一紧,瞬间明白了一切,朱允炆这是要狗急跳墙啊! 不过他的脸上却没有露出半点破绽,依然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朱允炆居然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警觉... 第一百五十四章 当面对质 明和殿。 “二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小弟我有些不明白了...” 听到朱元璋的质问,朱允熥佯装露出了一脸的茫然,转头笑着看向了朱允炆,缓缓问道,依旧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在旁人眼里,他似乎根本就没听出朱元璋的那句话到底隐含着怎样的深意。 站在一旁的王德发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打量着一脸严肃的朱允炆和昏昏沉沉的朱允熥,心里隐约有一丝担忧。 说实话,在他的心里,原本一直是支持朱允炆坐上太孙之位的,因为朱允炆好说话,平日里对他们这些下人也是客客气气的。 但是自从朱允熥崛起之后,他内心的想法就有了极端的转变,觉得朱允熥似乎才是那个更合适的人选。 主子硬气,他们这些奴才才能够硬气,如果未来的皇帝是性格软弱的朱允炆,他真的不知道这个新主子能不能镇得住那些虎视眈眈的在外藩王。 “你敢说袭击吕家的人不是受你指使吗?!” “还有谢林舟!是不是你故意引曹国公怀疑他就是潜藏在朝中的内奸?!否则怎么你一去诏狱他就招了?!” “你当时到底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为什么听完你的话就立即承认了自己就是内奸?!” 朱允炆冷冷的看着朱允熥,一脸不忿的质问道。 “二哥!此话从何说起啊?!我为何要派人袭击吕家?!听说死的是吕文博,我也十分震惊,而且我跟吕文博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杀他?!” “还有那个谢林舟,他之所以不肯承认,是因为担心一旦自己认罪,谢氏一族就将满门株连,所以才犹豫不决。” “小弟只是答应他,如果他愿意说实话,就可以在皇爷爷面前为他说话,保住谢氏一族的血脉,不至于满门抄斩!” 听完朱允炆的话,朱允熥脸色大变,惊讶的看了一眼朱元璋,一脸无辜的冲着朱允炆说道,眉宇之间满是对兄弟相残的失望。 “你撒谎!” “我敢肯定,一切都是你暗中操控!即便你瞒得过所有人,也瞒不过我!” 朱允炆冷哼了一声,一脸愤怒的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连皇爷爷都并未对此有所怀疑,无条件的相信我,照你的话,意思是皇爷爷昏庸,可以随意受人蒙蔽吗?!” 朱允熥皱了皱眉头,不满的看着朱允炆质问道。 “皇爷爷,孙儿没有这么说,也绝不是这个意思!” 朱允炆愣了一下,急忙冲着朱元璋拱手一礼,紧张的解释道。 “够了!” “你们兄弟二人之间的事,休要将朕扯进去!” 朱元璋板着脸,沉声说道。 很显然,他并没打算掺和二人之间的争论,虽然他未必相信朱允炆的话,不过既然选择将朱允熥召来,也是想看看朱允熥如何回应。 其实,这是他对朱允熥的又一次考验! 一是考验朱允熥的应变能力,二也是想看看,这个突然变得出类拔萃的孙儿,究竟有没有嫌疑! “不对啊,二哥,审问谢林舟的地方是在锦衣卫诏狱,当时只有锦衣卫在场,你是如何知道得这么详尽?!” “连我和谢林舟耳语之事都知道?!” 然而就在这时,朱允熥突然露出了满脸疑惑,不解的看向了朱允炆,若有所思的问道。 由守转攻,反客为主! 听到这话,朱允炆浑身一震,偷瞄了一眼朱元璋,神情骤变! 坐在龙榻之上的朱元璋也是瞬间面色一沉! “朕也需要一个解释。” 朱元璋看着朱允炆,沉声说了一句。 “皇爷爷,孙儿只是听说,当时谢林舟被处死之时,有人议论了此事,孙儿无意之中也听到了一些。” “或许...或许是当时在场的锦衣卫卫众多嘴,向旁人提起过此事。” 朱允炆紧张的看着朱元璋,缓缓解释道,眉宇之间流露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慌乱。 “这才多久的事,二哥就什么都知道了?!” “真不知道是锦衣卫中有人话太多,还是二哥手眼通天,无所不知!” 朱允熥冷笑了一声,不痛不痒的说道。 “老三!你别血口喷人!” “皇爷爷,绝无此事!孙儿真的是无意间听到的!” 朱允炆怒斥了朱允熥一声,接着惶恐的冲着朱元璋解释着。 “够了!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朕不想听你们争论!” “你的怀疑,允熥都已经作出了回应,你还有何话说?!” “没有的话,那就可以退下了!” 朱元璋眉头紧锁,摆了摆手,沉声说道,眼神之中满是失望。 听到朱元璋的话,朱允熥不由得眯了眯双眼,心底冷笑了一声。 他知道,朱元璋嘴上虽然在责备,但骨子里还是想维护朱允炆,否则单是结党锦衣卫之嫌,就已经足以废了朱允炆这个皇孙! “孙儿...” “孙儿...没...孙儿还有一事要问!” 朱允炆满脸慌乱,吞吞吐吐,紧接着突然眼前一亮,大声说道。 朱元璋没有说话,抬手示意朱允炆继续说下去。 “北元密探现身京都一事,究竟是箫焕查出来的,还是你指使他那么说的?!” “怎么可能一夜之间有两伙人同时对教坊司和吕家突然发动袭击?!如果袭击教坊司的人是北元密探?!那袭击吕家的人又是谁?!” “北元大军意图进犯我大明边境的事,是真的吗?!” 朱允炆重新看向了朱允熥,冷冷的问道,眼神中破天荒的流露出一丝从未有过的阴狠。 这个一向内敛,性格软弱的皇孙,好像突然变了。 “看来二哥这真的是冲我来的啊?为什么我做的每一件事你都要怀疑?你就那么不盼着点小弟的好吗?” “北元狼子野心,多年来始终贼心不死,这样的事,小弟怎敢信口开河?!当时刑部尚书葛成就在旁边,不信可以问他!” “不过即便葛成说了实话,二哥或许也会认为他是受我指使,没关系,皇爷爷已经传旨北平,让四叔查清此事,到时候是真是假,自有公论!” “至于袭击吕家的人是谁,是不是也是北元密探,恕小弟无法作答,因为昨夜小弟一直在刑部,天快亮才离开,外面发生了什么,也是之后才听说的。” “曹国公不是一直带着骁骑卫在追查此事吗?到时候二哥还是亲自问他吧!” 朱允熥无奈的叹了口气,一脸无辜的说道,说到最后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了别处,再次流露出满脸失望。 “好一副伶牙俐齿!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言善辩呢?!” “皇爷爷,孙儿肯定,北元密探一事,绝对是假的!” 朱允炆咬了咬牙,转身冲着朱元璋拱手一礼,坚定的说道。 听到这话,朱元璋和朱允炆全都陷入了沉默,因为他们都觉得已经没有了争论下去的必要。 朱允炆从始至终都没有说出一点证据,全都是猜测,而朱允熥对于每一个怀疑都能应对自如,有理有据。 这场交锋,连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王德发都心知肚明,朱允熥才是那个最后的胜者! “启禀陛下,魏国公在外求见。” 正在这时,一名小太监出现在了门口,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 “宣。” 朱元璋愣了一下,迟疑着说道。 很快,魏国公徐辉祖缓步迈入了大殿。 “微臣参见陛下!” 徐辉祖进殿之后,恭敬地行了一礼,目不斜视,并未多看一眼一站一跪在旁边的两位皇孙。 “何事啊?” 朱元璋看了徐辉祖一眼,沉声问道。 “回禀陛下,微臣刚刚收到消息,金吾卫在追查北元密探之时,发现了对方的踪迹,并且动了手。” “不过对方身手高强,而且十分狡猾,被他们逃出了京都,微臣虽已命箫焕亲自带人出城追击!但此事终归是微臣督办不力,故而特来向陛下请罪!” 徐辉祖一边说着,一边跪在了地上,露出了满脸的自责。 听到这话,跪在旁边的朱允炆神情顿时僵住,绝望的瘫坐在了地上...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一败涂地的朱允炆 明和殿。 “已经确认对方真的是北元密探?” 听完徐辉祖的回答,朱元璋皱了皱眉头,沉声追问。 “千真万确!” 徐辉祖用力的点了点头,毫不犹疑的答道。 听到这话,朱元璋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朱允炆。 “既然他们能轻易混入京都作乱,想来必定不是普通宵小之辈,即便逃了,也错不在你,只要确认他们是北元密探就好。” “但是今后务必加强戒备,不能再发生昨夜那样的事,否则朕决不轻饶!” 朱元璋顿了一下,沉声说道,并未责备。 徐辉祖是他最信任的朝臣之一,既然徐辉祖已经确认北元密探真的出现在京都,那就一定是真的。 “微臣遵旨!” 徐辉祖重重的点了点头,感激的行了一礼。 “平身吧。” 朱元璋抬了抬手,继续说道。 “谢陛下!” 徐辉祖答应了一声,缓缓起身。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过朱允熥一眼。 “皇爷爷,孙儿觉得,北元密探此时现身京都,或许就是为了配合北元大军的十月行动,故意在京都制造混乱,引起我朝朝中内斗,给北元大军提供可乘之机。” 这时,朱允熥拱手一礼,一脸认真的说道。 “哦?此话何意?” “即便他们潜入京都,杀几个人,又如何能引起我朝中内斗?” 朱元璋皱了皱眉,沉声问道。 “孙儿在写《大明志》之时,为了丰富内容,自然会多方打听一些人的奇闻趣事,从朝臣到皇子皇孙,都要了解一些过去以及现在。” “故而孙儿偶然打听到一件事,发现这谢林舟似乎私下与四叔走得很近,或许北元密探也查到了此事,就以为谢林舟是四叔的人。” “所以孙儿怀疑,或许他们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在知晓二哥暗中调查谢林舟之际,假扮成四叔的人,袭击了吕家!” “谢林舟被抓,吕文博被杀,看起来很像是四叔和二哥之间展开的争斗和互相报复!他们这是想挑拨离间,制造出争储夺嫡的假象!” “眼见事成之后,他们就想撤离京都,抽身事外,没想到却被金吾卫发现了踪迹,这才暴露。” 朱允熥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的分析道,说的头头是道。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朱元璋皱了皱眉头,接着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说实话,他也曾怀疑过这是二皇孙和四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但他也最不希望真相是这样。 而且他也没想到,这个孙儿居然也知道了谢林舟是燕王的人。 “所以,孙儿觉得,二哥只是受人蒙蔽,着了北元密探的道,这才对孙儿有所怀疑,觉得昨晚的一切都与孙儿有关。” “不过孙儿不怪他,他也是为了追究事情的真相,并未刻意针对孙儿。” “还请皇爷爷不要责怪二哥,他这么做,并无恶意。” 朱允熥笑了笑,继续说道。 听到朱允熥居然开始为自己求情,朱允炆愣了一下,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朱允熥,看起来并未领情,反而有一丝怨恨从眼神深处闪过。 明明皇爷爷还没说怪我,可是你却率先猫哭耗子假慈悲!这哪里是在求情,分明是在逼着皇爷爷责罚于我! “你看看允熥!再看看你!” “方才那副咄咄逼人,疑神疑鬼的样子,哪里像一个兄长?!” 朱元璋指着朱允炆,恨铁不成钢的斥责道。 朱允炆满脸苦涩,无言以对。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就是他再一次输给了朱允熥。 “允熥还知道为朕分忧,彻夜未眠之下不但审出了北元大军意图进犯我朝边境的惊天秘密,还让谢林舟主动开口认罪,你呢?!” “除了给他掣肘,你还做了什么?!” 朱元璋一脸失望的看着朱允炆,继续说道。 听着朱元璋的数落,朱允炆深深地低下了头,满脸的颓废。 他已经开始后悔,今日就不该情急之下跑到明和殿来,如果当时没那么冲动,或许就不会像如今这般一败涂地。 “罢了,朕也懒得多说什么了,是非对错,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即日起,禁足锦绣宫,面壁思过,未得旨意,不得踏出锦绣宫半步!” “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什么时候派人来告诉朕。” 朱元璋摆了摆手,无奈的说道,示意朱允炆退下。 “皇爷爷,二哥虽有错,但是不是罚得重了些?” 朱允熥皱了皱眉头,缓缓向前一步,苦着脸说道。 “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得让他长长记性!” “朕已经足够宽宥了!” 朱元璋冷哼了一声,沉声说道,并没打算改变主意。 朱允炆面色苍白的行了一礼,一句话都没有说,起身离开,脸上满是挫败。 “二哥慢走,别想太多,小弟改日去看你。” 朱允熥叹了口气,一边目送着朱允炆,一边无奈的说道。 可是这话听在朱允炆的耳朵里,吃了他的心都有了。 “好了,没什么事你也可以回去了,吕家被袭之事,你也多上点心,看看究竟是何人所为。” 紧接着,朱元璋又看向了徐辉祖,沉声说道。 “微臣遵旨。” 徐辉祖恭敬地答应了一声,冲着朱元璋和朱允熥分别行了一礼,接着缓缓退出了大殿。 从突然出现到最终离开,他和朱允熥之间都没有过任何交流,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对一下。 可是他之所以会出现,就是因为当初在与朱允熥月下散步之时答应过朱允熥,要助箫焕一臂之力。 不过当红鸢出现在中军都督府,告诉他朱允熥被召至明和殿的时候,他才明白,朱允熥当时说的助一臂之力,并非真的是助箫焕,而是助朱允熥自己。 当他走进明和殿那一刻,看到朱允熥和朱允炆截然不同的神色时,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回想起昨夜朱允熥告诉他的那句“别问,对你没好处”的话时,他就已经确信,昨夜的一切,或许真的像二皇孙说的那样,全都与朱允熥有关! 想到这里,徐辉祖心中的震惊,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不过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自愧不如和难以言表的仰望。 此时的明和殿内,只剩下了朱元璋和朱允熥这爷孙俩和对朱允熥顶礼膜拜的王德发。 “陪朕走走吧。” 朱元璋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朱允熥,说着转身向外走去。 朱允熥笑着答应了一声,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王德发带着一群小太监,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你觉得除了谢林舟之外,朝中还有没有怀有二心之人?” 御花园内,朱元璋站在湖边,望着在湖中游来游去的鱼群,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 “孙儿不知。”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贪念,人都是自私的,不过孙儿坚信,有皇爷爷在,任何怀有二心之人都无法逃得过您的法眼!” 朱允熥笑了笑,认真的说道。 “那么,你呢?”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朱元璋突然冷不丁的问了这么一句。 朱允熥闻言,不由得心里一紧,头皮发麻。 “孙儿也一样,同样自私,不过孙儿只是想让自己摆脱过去那个一事无成,被所有人唾弃的影子。” “孙儿想重新拿回属于自己的尊严,能受人敬仰,能给皇爷爷长脸,不再像是个过街老鼠一样。” “希望有朝一日,皇爷爷再跟旁人提起孙儿之时,能够理直气壮,脸上充满荣光!” 朱允熥沉思了一下,长叹了一口气,无比真挚的说道。 听完朱允熥的话,朱元璋饶有深意的转头看了朱允熥一眼,眼神中闪过了一抹讶异,接着欣慰的点了点头。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今内奸已除,你当初提议的假立太孙之事,也可能要到此为止了?” 朱元璋沉默良久之后,再一次开口问道,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第一百五十六章 以退为进 御花园内。 “既然内奸已除,孙儿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请皇爷爷收回成命,废黜孙儿的太孙之位,再立新储!” 听到朱元璋的询问,朱允熥直接跪在了地上,一脸认真的说道,没有半点犹豫。 看到这一幕,朱元璋不由得愣住,惊讶的打量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过去十几年都未曾放在心上的孙儿,心中的复杂情绪一时无以言表。 放眼整个皇室之中,无论是皇子或是皇孙,甚至包括如今的二皇孙朱允炆,哪一个不是争着抢着想要成为储君,可是朱允熥却成为了那个仅有的例外。 这种意料之外的惊讶和欣慰背后的欣喜,让朱元璋突然觉得似乎看到了大明王朝的未来。 或许,将皇位传给这样一位孙儿,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即便这个孙儿曾经如同过街老鼠一般被世人唾弃和不屑。 “难道你就从未想过真的得到这太孙之位吗?” “你刚刚自己不是还说了,希望摆脱过去,得到世人的敬仰吗?” 朱元璋迟疑了一下,认真的问道。 “这的确是孙儿的余生夙愿,但并非只有当上太孙,成为储君才能做到这一切。” “成功的方式有很多种,孙儿从未奢望将来有一日能够执掌江山,只希望能够不被嫌弃得陪在皇爷爷的身边,竭尽所能辅佐皇爷爷,助皇爷爷平天下,卫边境,让百姓安居乐业,让我大明朝经久不衰!” 朱允熥摇了摇头,一脸虔诚的说道,声情并茂的样子差点连他自己都信了。 看着孙儿一脸真挚的模样,听着孙儿掷地有声的回答,朱元璋一时之间心潮澎湃,心中的欣慰之情逐渐溢于言表,久久不能平静。 “起来吧,地上凉。” 沉思片刻之后,朱元璋缓缓伸出了一只手,满眼疼爱的说道。 朱允熥笑了笑,搭着朱元璋的手缓缓起身,脸上露出了一丝人畜无害,虚心受教的笑意。 “心怀天下者,须当宽厚仁德,允炆虽有错,但朕希望你们兄弟之间不要最终闹得水火不容,这次的事,千万别记恨他。” 朱元璋重新看向了平静的湖面,语重心长的说道,眉宇之间闪过了一丝无奈。 “孙儿明白,皇爷爷不必多虑,孙儿知道,二哥只是对事不对人。” “更何况,过去的十几年,如果不是他,孙儿或许活不到现在。” 朱允熥点着头,一脸认真的说道,言语之间满是感激。 “朕知道,上次你在蜜雪冰阁遇刺之事,是吕家所为。” “如果你心中有怨,想要出这口气,朕也不会怪你,毕竟是他吕文博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紧接着,朱元璋突然话锋一转提到了吕家,意味深长的说道。 “皇爷爷,这是真的么?” “原来上次刺杀孙儿的,竟是吕家?!” 朱允熥佯装震惊的看向了朱元璋,一脸不敢置信的问道。 “你不知情?” 朱元璋转头看向了朱允熥,认真的问道。 “孙儿的确不知,没想到居然是吕文博下的令!” “怪不得皇爷爷会说刚才的那番话,不过皇爷爷,孙儿觉得,即便是吕家动的手,孙儿也绝不相信是二哥在背后指使,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朱允熥摇着头,认真的答道,言语之间还在为朱允炆开脱。 “罢了,既然吕文博已死,朕也不会再去追究什么。” “你能如此胸怀若谷,朕很欣慰。” 朱元璋摆了摆手,满意的看着朱允熥,一脸欣慰的说道。 朱允熥笑着挠了挠头,露出了一丝害羞的神色,没有多说什么。 可是他的心却一直提着,因为他明白,朱元璋还在试探他,并没有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真的完全相信他。 看样子,关于这太孙之位,朱元璋依旧在他和朱允炆之间犹豫不决,所以出了这么多的事,朱允炆最终也只是被禁足锦绣宫,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惩戒。 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没想过借着这次的事要了朱允炆的命,如果杀人能解决一切问题,那他不会将朱允炆留到现在。 而且,如今朱允炆已经和燕王彻底决裂,即便看起来吕文博的死和谢林舟勾结逆党之事还有很多疑点,但是争储夺嫡,从来都不需要讲究什么证据! 一旦他们二人之间展开争斗,那对朱允熥来说,目的就已经达到。 说起来,如果朱允炆不是当时在大殿之中一时情急之下说漏了嘴,仗着往日的恩宠,或许他还不会直接被禁足,怪只怪他当时太急于求成! 锦衣卫直接听命于天子,朱元璋怎么可能允许他人暗中插手?!无论目的是什么,都是朱元璋所不能容忍的。 所以,即便朱允炆这次没有受到更为严苛的责罚,朱元璋对他的信任,也将就此彻底大打折扣,不复从前。 这样一来,朱允熥距离储君之位,将更近一步! “这次的差事,你办的不错,想要什么赏赐?” 朱元璋顿了一下,继续问道。 “是不是孙儿要什么都可以?” 朱允熥笑了笑,不好意思的问道。 “只要不太过分,朕都会满足你。” 朱元璋迟疑着看了朱允熥一眼,点了点头说道。 “孙儿答应过谢林舟,要保全谢氏一族,既然谢林舟已死,还望皇爷爷开恩,饶恕谢氏一族。” “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朱允熥拱手一礼,恭敬地说道。 “就这些?!” 朱元璋愣了一下,惊讶的问道。 原本他想好好赏赐一番,可是没想到这个孙儿却完全不为自己所求。 “就这些。” 朱允熥点着头,毫不犹豫的答道。 “谢林舟勾结逆党,罪无可恕,如果只杀他一人,怎能杀一儆百,震慑满朝文武?” 朱元璋微微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的说道,不由得觉得这个孙儿还是过于仁慈了一些。 “只留女眷即可。” 可是朱允熥紧接着的这句话,却让朱元璋不由得挑了挑眉毛,抿嘴一笑。 “好,朕答应了。” 紧接着,朱元璋轻轻点了点头,直截了当的说道。 “多谢皇爷爷!” 朱允熥闻言,恭敬地行了一礼。 他不是傻子,毕竟谢林舟说到底是因他而死的棋子,如果放任谢家男丁长大,万一将来事情败露,必会为谢林舟报仇! 斩草除根的道理,他比任何人都明白! 而救下谢家女眷,不但完成了对谢林舟的承诺,还确保了谢家将来不至于成为自己的死敌,而且说不定还能落个好名声,让谢氏一族感恩戴德。 爷孙二人又寒暄了几句之后,朱允熥这才告别,离开了御花园。 熬了一夜又加半日,他是真的熬不住了,眼皮都已经开始打架了,得赶紧回去好好睡一个安稳觉了。 朱元璋目送着朱允熥离开之后,朱元璋独自一人站在湖边的长廊中,望着平静的湖面,再次陷入了沉思。 直至朱允熥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对于太孙之位是否废黜,他都始终只字未提! “让蒋瓛进宫来见朕。” 良久之后,朱元璋回过神来,抓了一把鱼食丢进了湖中,冷冷的说了一句,接着转身向明和殿返回。 王德发答应了一声,立刻派人出宫。 平静的湖面,由于一把鱼食的撒入,瞬间沸腾,鱼群疯狂的开始抢夺! 一条红色的两头麟张开了布满锋利牙齿的大嘴,直接将面前的一条小鱼拦腰咬住,紧接着瞬间吞噬! 鲜血,染红了湖水,但转眼之后便消失不见。 随着脚步声渐远,湖面也很快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第一百五十七章 拨云见日 明和殿。 “微臣参见陛下。” 奉旨而来的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恭敬地行了一礼,偷偷看了一眼龙榻之上面无表情的朱元璋。 直觉告诉他,陛下已经动了杀念!但不知为何! “你跟朕多少年了?” 朱元璋顿了一下,缓缓开口问道,语气平缓,像是在闲聊。 “回陛下,十三年了。” 蒋瓛愣了一下,仔细回忆了一下答道。 “十几年了,你应该早就学会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才对。” 朱元璋继续说道。 听到这话,蒋瓛愣了一下,虽然还未明白朱元璋话中的意思,可是心底已经满是恐惧,面色逐渐开始紧张。 “陛下,如果微臣做错了什么,还望陛下恕罪。” 蒋瓛犹豫了一下,躬身一礼,胆战心惊的说道。 既然没明白话中之意,那不如先认错。 “锦衣卫奉的是谁的令?” 朱元璋看着蒋瓛,冷冷的问道。 “当然是陛下的旨意!” “微臣自任指挥使以来,从未敢擅作主张,一切都谨遵陛下旨意行事!” 蒋瓛瞳孔骤缩,急忙大声答道。 “既如此,为何朕觉得你还在为别人办差?” 朱元璋冷冷的盯着蒋瓛,一字一句的说道。 听到这话,蒋瓛浑身一震,脸色瞬间苍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浑身颤抖。 这一刻,他已经全都明白了过来! “你的前任,是毛襄,那时候的锦衣卫还被称为检校,他也曾对朕忠心耿耿,但最终却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是朕亲自下令杀的他!” 朱元璋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的说道,像是跟蒋瓛讲起了一个遥远的故事。 可是听到这些话,蒋瓛却逐渐面如死灰,身体颤抖的越发厉害。 “指挥使这个位子,朕可以让你来坐,自然也可以让别人来坐。” “同样的,朕可以让一个人活在世上,加官进爵,但也可以让一个人死无葬身之地。” 朱元璋继续看着蒋瓛,声音冰冷的说道。 “陛下!微臣知错!” “恳请陛下饶恕!” 蒋瓛趴在地上,颤抖着说道,无尽的恐惧已经令他喘不过气来。 “朕向来最讨厌自作聪明之人,你该知道朕说的是什么!” “如若再有下次,朕决不轻饶!” 朱元璋冷冷的盯着蒋瓛,沉声说道,言语之间满是杀意。 “微臣谨记!绝不再敢造次!” “微臣发誓,此生只忠于陛下一人!” 蒋瓛用力的点着头,斩钉截铁的说道。 “记住,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朱元璋意味深长的打量了蒋瓛片刻,冷冷的说道,眉宇之间的杀意渐渐退去。 “微臣明白!” 蒋瓛点着头,大声答道。 “你去查一查,吕文博究竟是被何人所杀,顺便再查一查昨夜杀人行凶的,究竟都是一些什么人!” “查到线索之后不许向任何人泄露!” 朱元璋话锋一转,沉声说道。 “遵旨!” 蒋瓛不敢迟疑,当即大声答道。 话音落下之后,蒋瓛迟疑着继续候在原地,不过却发现朱元璋已经不再开口,这才恭敬地行了一礼,诚惶诚恐的迅速退出了大殿。 从始至终,朱元璋从未说过为何斥责蒋瓛,也没说蒋瓛究竟犯了什么错,但他们二人彼此早已心知肚明。 有些事,一旦说出来,就会转向另一种结局了。 ... 锦绣宫。 朱允炆站在宫门外,看着面前这座熟悉的宫殿,却始终不愿迈步走入,因为他知道,一旦迈进去,再想出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皇爷爷已经下旨,将他禁足锦绣宫,只要新的旨意没有来临之前,他就只能永远待在这深宫之内。 从明和殿到锦绣宫的这段路上,他就想尽办法拖延着时间,可最终还是只能回到这里,因为他别无选择。 只是他不甘心就这么输给朱允熥,因为直到朱允熥突然崛起之前,他一直都还是那个所有人都众望所归的太孙! 虽然他早就发觉了朱允熥的不对,但最终还是晚了一步,输得一败涂地。 如今落得这样的结局,他除了后悔自己当时的仁慈,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太子妃吕氏的寝殿内,首领太监季泉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 “启禀太子妃,二皇孙殿下已经回来,不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已经在宫门外站了许久。” “整个人无精打采,像是丢了魂儿一样,您快去看看吧。” 季泉一边行礼,一边担忧的说道。 “什么?!” 太子妃吕氏愣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头,急忙起身向宫门方向赶去,心底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离宫之前,李景隆已经差人向她传来了消息,可是当她赶到的时候朱允炆已经离开了锦绣宫,没有来得及阻止。 此时听到季泉的禀报,她的心里立刻就明白,一定是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很快,太子妃吕氏就赶到了宫门口,当她看到儿子双目无神的愣在门口之时,不由得心里一紧,面露担忧。 “允炆,你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太子妃吕氏缓缓靠近朱允炆,一脸关切。 “孩儿输了,而且是一败涂地...” 朱允炆苦笑了一下,无力的说道。 “陛下又责备你了?” 太子妃吕氏皱着眉头问道。 “岂止是责备...” “皇爷爷下旨,命儿臣从此禁足锦绣宫,不得擅自踏出半步!” 朱允炆失落的答道,一脸苦涩。 “什么?!” “那朱允熥呢?!” 太子妃吕氏愣了一下,露出了满脸的惊讶,紧接着大声追问道。 在她想来,既然儿子受了这么重的责罚,那朱允熥一定是截然相反,必定是论功行赏! “他...” “自然是深得皇爷爷赞赏,再立新功!” “这太孙之位,恐怕真的要与儿臣失之交臂了...” 朱允炆惨笑了一下,不甘的说道。 “即便他立了大功,陛下也没必要如此重罚于你吧?” “本宫这就去见陛下,让他收回成命!” 太子妃眉头紧锁,说着就要出宫前往明和殿。 儿子不甘心,她又何尝不是?! “母妃!” 可是朱允炆却一把拉住了吕氏,摇着头,苦着脸说道。 君无戏言,旨意已下,怎么可能随意更改?! 吕氏停下了脚步,一脸凝重的看着儿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其实她心里明白,即便自己去了,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很可能陛下都不会见她。 但她看到儿子此时的模样,实在于心不忍。 “来不及了...” “圣意已下,无力回天了...” 朱允炆长叹了一声,抬头打量了一眼宫门,终于迈出了一步,踏入了门槛。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人没事,一切就还有机会!” 太子妃吕氏黯然神伤的看着儿子颓废的背影,缓缓跟了上去,耐心的安慰着。 可是朱允炆却彻底陷入了沉默,无精打采的回到了自己寝殿,用力关上了殿门。 太子妃吕氏站在门外,一脸无措,心中对于朱允熥的那份怨恨,越发的深入骨髓。 ... 夜幕下。 流离宫。 朱允熥缓缓从睡梦中醒来,舒畅的伸了个懒腰,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叫声。 一觉睡到自然醒,满身的疲惫终于散去,整个人变得精神了许多。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香了。 从明和殿回来之后,他就直接钻进了被窝,没过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他梦到自己站在明和殿外的石阶上,下面跪着满朝的文武百官,全都对他俯首称臣,威风八面。 此时想来,忍不住笑出了声,美梦成真,或许说的就是他此刻的心境。 不过距离成功,他注定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而且必会充满荆棘和杀戮。 “殿下,您终于醒了!” 或许是听到了殿内的动静,紫宁和琉璃结伴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看到朱允熥面带笑容的躺在床榻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欣喜。 从朱允熥回到流离宫之后,红鸢就已经下令,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搅,接着自己便也回去歇息去了。 不过因为担心殿下,紫宁一直守在殿外,后来连琉璃也加入了进来,两个人始终寸步未离... 第一百五十八章 敲山震虎 流离宫。 “我睡了多久?” 朱允熥扭头看了一眼冲到床榻边上的紫宁和琉璃,淡淡的问了一句,脑海中浮现出的那些梦中的碎片也渐渐消散,不过嘴角的那抹笑容依旧残留。 “回禀殿下,足足六个时辰了!” 紫宁苦笑了一下,缓缓答道。 听到紫宁的回答,朱允熥也不禁愣了一下。 六个时辰,那可就是十二个小时啊!看来这几日真的是累了! “殿下,请喝茶。” 琉璃倒了一杯茶,恭敬地端到了近前,轻声说道。 朱允熥笑着看了一眼听话的琉璃,缓缓从被窝中爬了出来,接过了茶杯,一饮而尽,顿时感觉浑身畅快无比。 “殿下,您饿不饿?想吃什么?” 紫宁不甘落后,急忙追问。 朱允熥这一睡就是六个时辰,从早到晚,几乎没吃没喝。 “的确有些饿了。” “有酒有肉最好!” 朱允熥笑着点了点头。 “奴婢这就去准备,殿下稍候!” 紫宁欣喜的说了一句,立刻转身向外跑去。 朱允熥目送着紫宁轻快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了一旁略显局促的琉璃。 随着紫宁离开。琉璃的神情明显流露出一丝不自然,看样子在与朱允熥独处之时还是有些紧张。 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事,朱允熥没花太多精力在琉璃的身上,有些事,至今还是一个谜,例如琉璃的真正身份,以及她出现在教坊司究竟是巧合,还是蓄谋已久,这些都得详查。 “怎么样?还习惯吗?” 朱允熥打量着琉璃,淡淡的问道。 “一切安好,殿下勿念,多谢殿下当初收留。” 琉璃恭敬地行了一礼,感激的答道。 “你好像还是很怕我。” 朱允熥笑了笑,轻声问道。 “没有...” 琉璃愣了一下,急忙摇着头,可是嘴上虽然极力否认,但是身体却很诚实,紧张的无所适从。 “没有吗?” “那就靠近点。” 朱允熥笑着,招了招手说道。 琉璃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稍作迟疑之后,缓缓向朱允熥靠近,脸色渐渐憋成了通红。 她已经将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所有事全都在脑海中想了一遍! 不过就在琉璃的整颗心即将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之际,门口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一身红衣的红鸢踏着月色,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琉璃借机停下了脚步,立刻退到了一旁,自始至终都没敢看朱允熥的眼睛。 朱允熥看了一眼径直走来的红鸢,顿时没了兴致,苦笑了一下。 “殿下!” 红鸢来到近前,恭敬地行了一礼,面无表情。 她并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坏了殿下的好事。 “你先下去吧。” 朱允熥冲着一旁紧张的琉璃摆手说了一句。 “是!” 琉璃答应了一声,立刻匆匆离开了大殿,仿如逃命。 “何事?!” 朱允熥的神色也恢复如常,看向了红鸢,淡淡的问道。 “刚刚收到消息,蒋瓛奉陛下之命,正在带领锦衣卫追查教坊司和吕家被袭之事,看样子,陛下并未完全相信殿下所言。” 红鸢拱手一礼,皱了皱眉头说道,眼神中闪过一抹担忧。 “意料之中。” “如果他真的那么容易相信一个人,就不会有那么多朝中重臣死得不明不白了。” 朱允熥冷笑了一声,撇着嘴说道。 红鸢面色微变,没有搭话,这种事,殿下说得,但她说不得,说了就是大逆! “锦绣宫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朱允熥顿了一下,继续问道。 “二皇孙回去之后便把自己关进了寝殿,谁都不见。” “太子妃吕氏虽然心有不甘,但随着吕文博被杀,相信她短时间之内也无法再掀起多大的风波了。” “不过经飞狐暗中探查得知,最近锦衣卫和锦绣宫之间的联络,似乎越来越密了。” 红鸢拱着手,沉声答道。 听到红鸢的话,朱允熥眯了眯双眼,紧接着嘴角闪过了一抹冰冷的笑意。 他知道朱允炆已经在怀疑自己,可他并未放在心上,因为即便朱允炆有所警觉也没用,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经过精心的谋划,不可能留下任何线索和证据! “殿下,可以用膳了。” 正在这时,紫宁带人端着酒菜快步走了进来,笑着招呼了一句。 朱允熥没有再跟红鸢多说什么,心满意足的起身来到了桌前,开始享用晚膳。 ... 次日午后。 明和殿。 朱元璋静静的靠在龙榻之上,微微闭着双目,眉头微皱,明显怀着心事。 已经一天一夜过去了,锦衣卫那边依旧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对于杀害吕文博的凶手,依旧是什么线索都没有,金吾卫和骁骑卫也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或许是年纪大了,虽然昨晚睡得还好,但是此刻的朱元璋看起来还是十分的憔悴,越发显得沧桑。 王德发恭敬地候在一旁悉心照顾着,看着憔悴的陛下,眉宇之间满是担忧。 正在这时,脚步声响起,一名小太监入殿禀报,称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求见。 朱元璋闻言立刻来了精神,急忙招手示意蒋瓛立刻入内。 “参见陛下!” 很快,蒋瓛就快步走进了大殿,恭敬地行了一礼。 “可曾查到什么?!” 朱元璋眉头微皱,紧盯着蒋瓛,大声问道。 “回禀陛下,可以确认,袭击教坊司和吕家的人,的确为两伙人。” “但是这两伙人似乎都是有备而来,并非临时起意,从出手到撤离,所有的一切都很谨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不过经微臣连夜追查之后,发现了另外一件事!” 蒋瓛拱手一礼,先将不好的结果说出,紧接着话锋一转,面色凝重的说道。 “何事?!” 朱元璋眉头紧锁,沉声追问。 “据眼线回报,近日京都城中出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京都的可疑之人,或许与这次的事件有关!” 蒋瓛顿了一下,面色凝重的答道。 “何人?!” 朱元璋眼前一亮,继续追问。 “燕王心腹,张玉!” 蒋瓛偷瞄了一眼朱元璋,拱着手,小心翼翼的说道。 “什么?!” 听到蒋瓛的回答,朱元璋脸色大变,忍不住坐直了身子,眉宇之间满是震惊。 对于张玉这个人,朱元璋并不陌生,那是在燕王朱棣还未到北平就藩之前就已经跟在朱棣身边的老人! 此时突然现身京都,绝非偶然! “你的意思,吕家被袭之事,与此人有关?!” 朱元璋思索了一下,沉声问道。 “微臣不敢胡乱臆测,只是觉得此人这时候现身京都,恐怕并不简单。” 蒋瓛有些犹豫的说道。 “此人现在何处?!” 朱元璋沉思着,冷冷的问道,脸色逐渐阴沉。 张玉的出现,让他更加觉得二皇孙和燕王争储夺嫡之事并非空穴来风。 “微臣已经命人全力搜寻,但是却再没有了此人的踪迹,恐怕已经离开了京都。” “不过,微臣查到,此人在入京之后,曾在南街的流光布庄附近频繁出现!” “微臣以为,这流光布庄之中,或许藏着暗桩之流...” 蒋瓛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答道,警惕的留意着朱元璋的神色。 听到蒋瓛的回答,朱元璋的整张脸都变得无比阴沉,双拳握得吱吱作响。 其实这种事,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一定存在,朱元璋也知道,潜藏在京都的暗桩,何止一方派系? 可这种事是见不得光的,一旦见了光,就绝不能姑息! “应该怎么做,不用朕提醒你了吧?” 片刻之后,朱元璋平复了自己的情绪,重新看向了蒋瓛,沉声说道。 “微臣明白。” “张玉的下落是否继续追查?” 蒋瓛恭敬地答应了一声,接着继续问道。 “到此为止即可。” 朱元璋皱了皱眉,冷冷的说了一句,接着便摆了摆手,示意蒋瓛退下。 蒋瓛稍作迟疑,立刻恭敬地行了一礼,缓缓退出了大殿。 他心中明白,陛下只是在敲山震虎,并未打算深究... 第一百五十九章 灭口 城南。 夜幕再次降临,整个京都全都被黑夜笼罩。 今夜无月,渐冷的空气中透着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肃杀之气。 小巷中,聚集着数十名锦衣卫卫众,正在全神贯注的盯着街道另一边的流光布庄。 为首一人,正是指挥使蒋瓛! 他明白陛下心中的意思,所以选择了在夜间动手,因为只有这样,这件事才可以销声匿迹,不会被人洞察其中隐秘。 “指挥使,时辰差不多了。” 一名手下看了看夜色,估摸着提醒了一句。 “陛下有旨,不许放走一个!” “今夜过后,任何人不得再提此事,违令者,死!” 蒋瓛眯了眯双眼,死死地盯着流光布庄紧闭的大门,冷冷的说道。 一众手下听到此话,纷纷拱手一礼,算作回应,没人敢多问一句。 “动手!” 紧接着,蒋瓛抬起了右手轻轻一挥,终于下达了命令。 随着一声令下之后,数十名锦衣卫如同几十只饿虎一般,汹涌得冲向了布庄,直接冲了进去! 很快,布庄内就传来了一阵打斗的响动,激烈而短暂! 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蒋瓛这才露面。 除去俘虏一人之外,布庄之内的所有人都已被杀,数十名锦衣卫无一伤亡,对方根本不是对手。 蒋瓛走到这名俘虏近前,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冷笑。 他与燕王之间向来关系不怎么样,所以没有留有一点余地,丝毫没有手软。 唯一存活之人,并非他人,正是流光布庄的掌柜,魏安! “为何突然袭击布庄,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就算你们是锦衣卫,也不能随意残害百姓吧?!难道这京都没有王法了吗?!” 魏安抬头看着蒋瓛,咬了咬牙,狠狠地的问道。 “你居然一点都不害怕?” 蒋瓛挑了挑眉毛,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魏安,淡淡的问道,嘴角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笑意。 “害怕有用吗?!求饶你们就能手下留情吗?!” “我们犯了什么罪?!你们为什么如此心狠手辣?!” 听到蒋瓛突然没来由的这句反问,魏安明显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紧接着强装镇定,不满的质问道。 “张玉人在何处?!” 蒋瓛冷笑了一声,话锋一转问道,对于魏安的质问根本就不予理会。 “张玉是何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魏安摇着头,不解的答道,可是心早已沉了下去。 “自欺欺人。” “你以为本使什么都不知道是吗?!” 蒋瓛摇了摇头,不屑的说道。 “知道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只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商人,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们锦衣卫?!” 魏安依旧一副茫然的神情,疑惑的继续反问道。 “老实本分的商人?哼哼...” “天子脚下,岂容尔等作乱?!” “既然你不肯说,那便什么都不用说了!” 话音刚落,蒋瓛直接拔出了腰间的刀,瞬间斩断了魏安的咽喉! 一股鲜血猛地喷溅而出! 魏安睁大了双眼,双手捂着自己的咽喉,不敢相信的看着蒋瓛,可是却早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紧接着,魏安直挺挺的向后倒了下去,顷刻之间便一动不动了! “我们没有来过这儿,这里也没有死过人。” 蒋瓛冷冷的丢下了一句话,收起了刀,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一众锦衣卫急忙躬身行礼送别,接着按照蒋瓛的意思,开始清理现场,处理尸体和血迹,将现场伪造成了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 九幽界。 烟雨楼。 一间包厢之内,朱允熥手里端着一杯酒坐在窗前的桌边,嘴角露出一丝津津有味的神色。 烟雨楼的梨花酿,乃酒中极品,一直是他的最爱。 红鸢恭敬地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流光布庄被灭一事,飞狐已经将消息告知了红鸢,红鸢也已向朱允熥禀报。 朱允熥知道,这都是朱元璋的意思,不为别的,只因朱元璋护犊子,想保燕王和朱允炆,不希望外界知道这二人正在暗中为了储君之位而争斗。 所以才会这般处置,希望将此事按下,虽然他心中不爽,但也并未纠结,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通过这次的事,不但揪出了那个莫须有的“内奸”,还让锦绣宫和燕王各自元气大伤,势力有所折损,更重要的是还让朱元璋开始猜忌朱允炆和朱棣,让二人渐渐失去了朱元璋的信任! 一旦如此,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这二人便无法掣肘于他,让他有时间加快稳固太孙之位的谋划! 这何止是一石二鸟?! “咚咚咚...”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红鸢顿了一下,快步走到了门口,打开了房门。 站在门外之人,正是天香楼掌柜,昌平! 谢林舟一案了结之后,昌平便被释放,不过同样作为人证的谢府管家孙轩就没这么幸运了,早已被株连,死在了诏狱。 原本他也不可能活着出来,但是考虑到他是谢林舟勾结逆党的关键人证,再加上朱元璋想要隐瞒朱允炆和燕王暗中争储之嫌的缘故,昌平便侥幸活了下来。 这件事,总得留下一些证据,才能让所有人信服。 “参见殿下!” 昌平快步走进了包厢,恭敬地跪地行了一礼。 “免了。” 朱允熥笑着摆了摆手,然后亲自倒了一杯酒。 “这次的差事,你办的不错,赏你的。” 朱允熥缓缓将酒杯推到桌边,淡淡的说道,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赞许。 “多谢殿下!” 昌平闻言抬头看了一下,惶恐的道了一声谢,急忙起身来到桌前,端起了酒杯,侧身仰头一饮而尽。 “近一月以来,天香楼的生意似乎每况愈下啊?听紫宁说,这个月的例银比上个月还少?” “昌掌柜,你当初可是夸下海口,声称要压过教坊司的风头的啊,怎么,这是要食言吗?” 朱允熥看着昌平,饶有兴致的问道。 “卑职经营不当,还请殿下恕罪!” 昌平闻言,忍不住浑身一震,急忙再次跪在了地上,满脸惶恐。 “本宫不养闲人,以后这种致歉的话,少说,本宫要的是结果。” “半年之内,你若还做不到,那本宫就收回天香楼,交给其他人来打理。” 朱允熥摆了摆手,沉着脸说道。 “卑职一定全力以赴!” 昌平重重的点了点头,斩钉截铁的答道。 朱允熥撇嘴冷笑了一声,抬手示意昌平起身。 “殿下,曹岩到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 “退下吧。” 朱允熥眯了眯双眼,冲着昌平摆了摆手。 昌平急忙行礼,胆战心惊的退了几步,迅速转身离开,一脸敬畏。 朱允熥目送着昌平离开的背影,嘴角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仰头将杯中酒饮下。 整个京都没有人知道,他才是与教坊司抗衡多年的天香楼真正的幕后主人! 当昌平推门离开的时候,正好撞见了与一名紫衣婢女候在门外的曹岩。 作为京都最大的两家艺馆的主事,二人自然相熟,不过当曹岩看到昌平从包厢中走出的时候,着实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了一抹疑惑。 随着昌平不声不响的离开,曹岩快步走进了包厢,那名紫衣婢女关上了房门,守在了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参见殿下!” 曹岩上前几步,恭敬的行了一礼。 “坐。” 朱允熥笑着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淡淡的说道。 “下官岂敢...” 曹岩愣了一下,急忙连连摆手。 “让你坐就坐,有何不敢?” “这次的事,曹主事功不可没,本宫向来赏罚分明,你的功劳,本宫不会忘。” 朱允熥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 第一百六十章 东窗事发? 烟雨楼。 “为殿下效力,是下官心甘情愿,怎敢邀功。” “殿下这么说,着实折煞下官了。” “从你往后,只要是殿下的差遣,下官一定赴汤蹈火,绝不犹豫!” 曹岩一边笑着说道,一边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朱允熥的对面,不过整个人明显神经紧绷,笑容也满是苦涩,坐立不安。 “本宫敬你一杯,希望你能记住今日说的话。” “这酒不错,可比你教坊司中的酒好太多了。” 朱允熥一边说着,一边又亲自为曹岩倒了一杯。 曹岩愣了一下,急忙双手护在杯前,诚惶诚恐,受宠若惊。 “你是在担心流光布庄的事发生在你身上吧?” 看着曹岩战战兢兢地喝完一杯酒,朱允熥笑着问了一句。 “正是...” “什么都瞒不过殿下!” 曹岩愣了一下,紧接着苦笑着说道,脸上流露出一丝浓重的担忧之色。 如果流光布庄暴露,那他这个教坊司主事也很可能就此身份败露,到那时,谁都救不了他! “你不会有事,把心放肚子里。” 朱允熥笑了笑,淡淡的说道。 “可是近日下官不止一次去过布庄,万一真的被人发现什么,下官恐怕无力再向殿下效力!” “还请殿下仗义援手,搭救下官!” 曹岩苦着脸,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哀求着说道。 “殿下说你没事,你就一定没事!” “但如果连你自己都沉不住气,到时候倘若真出了事,那就只能怪你自己没用了!” 没等朱允熥搭话,一旁的红鸢就已经冷冷的说了一句。 “真的?” 曹岩听完,茫然的转头看了红鸢一眼,接着期盼的看向了朱允熥,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还对本宫有用,所以暂时你还死不了。” 朱允熥笑着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 虽然话说得不怎么好听,可是曹岩听完之后却不由得放下了心,心满意足的长吁了一口气。 “不过殿下,流光布庄为何会一夜之间变得空空如也?不但里面的所有布料凭空消失,而且从掌柜到伙计怎么全都销声匿迹,无影无踪了呢?!” 曹岩稍作迟疑之后,继续问道,脸上满是不解。 “如果你真想活命,那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更别去随意打听!” 朱允熥轻轻摇了摇头,认真的看着曹岩,沉声说道。 虽然流光布庄发生了如此诡异的事,但是他早就知道是蒋瓛带领锦衣卫干的,所以才得出了朱元璋想要平息此事,维护朱允炆和朱棣的推断。 “下官明白!” 曹岩立刻重重的点了点头,毫不质疑的答道。 “不过,你得向张玉传信,告诉他这件事,而你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本宫保了你。” “明白吗?” 朱允熥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明白!” 曹岩立刻点了点头,恭敬地答道。 这其中的深意,即便朱允熥不说,他也能够明白。 随后,曹岩便告别了朱允熥,悄悄离开了烟雨楼。 “另一边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待曹岩离开之后,朱允熥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红鸢,淡淡的问了一句。 “计划应该已经开始实施了。” 红鸢思索了一下,认真的答道。 “既如此,我们也该动身了。” 朱允熥笑了笑,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向外走去。 红鸢没有再说什么,快步跟在了朱允熥身后。 “殿下,这就走了?奴家还想跟您喝一杯呢。” 刚出包厢不久之后,朱允熥迎面撞见了烟雨楼的掌柜蓝月。 看到朱允熥要走,蓝月挥舞着手中的绢帕,有些失望的呼唤着。 可是朱允熥连头都没有回一下,转眼已经走出了烟雨楼,径直向九幽界出口方向而去。 ... 金吾卫卫所。 “启禀指挥使,不久之前,方都尉带人在城中抓了一名可疑之人,并已从此人口中得到重要情报!” “方都尉命手下立即前来向指挥使禀报,请指挥使前往!” 正当箫焕准备离开卫所回家之时,一名手下突然火急火燎的冲进了职所,气喘吁吁的拱手汇报道。 “何事如此紧张?!” “有什么事明日一早再说不成?!” 箫焕皱了皱眉头,不满的责问道。 原本这几日他就没消停过,今日陛下好不容易下旨勒令停止追查吕家被袭一事,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准备早早放衙回府,没想到此时却被手下拦住。 “与太孙殿下有关!” 那名手下犹豫了一下,看了四周一眼,凑到了近前,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整个京都都知道箫焕和太孙殿下之间的关系,他们这些部下自然也知晓。 听到手下的话,箫焕脸色骤变,原本浮现在脸上的那抹不耐烦也瞬间消散! “你说什么?!” “究竟何事?!” 箫焕神色紧张的看着手下,一把扯住了手下的衣领,沉声喝问。 “方都尉没说,只说让卑职无论如何请您过去一趟!” 手下愣了一下,有些紧张的答道。 “前面带路!” 箫焕犹豫了一下,一把推开了手下,沉声说道。 手下答应了一声,立刻在前面带路。 ... 半炷香之后。 箫焕终于跟着那名手下来到了城中的一处民宅外。 箫焕认得这里,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这里正是方都尉的家! 于是,箫焕便敲响了院门,怀着满心的疑惑进了民宅。 直到此时,他都不知道方都尉究竟查到了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他猜测方都尉很可能是发现了什么有关北元密探的端倪,否则怎么会偷偷摸摸约他到自己的家中来?! 然而箫焕没有发现的是,就在他跟着那名手下走入民宅的时候,远处的暗巷口却出现了一个诡异的身影,正在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 正是蜜雪冰阁的掌柜,青眉! 很快,箫焕便见到了正坐在一间厢房内的部下,方都尉。 除去方都尉和几名金吾卫之外,地上还跪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嘴里塞着破布,明显刚刚挨了拳脚。 “方都尉,这么晚了,究竟何事?!” “此人是谁?!” 箫焕强装着镇定,不满的看向了起身来到自己近前行礼迎接的方都尉,沉声问道。 嘴上虽然询问着,不过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一旦是与北元密探之事有关的话,自己该如何抉择,并且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回禀指挥使,在我等追查吕家被袭一事时,发现此人形迹可疑,于是便将他抓了起来,可您绝对想不到,我们从他的口中审出了什么!” 方都尉指了指地上那人,有些激动的答道,眼神中满是兴奋之意。 “什么...” 箫焕暗中咽了咽口水,略带紧张的问道。 “据此人招认,袭击教坊司和吕家的人,正是受当朝太孙朱允熥指使!也就是指挥使大人的未来女婿!” 方都尉向前凑了两步,沉声说道,眉宇之间的那抹兴奋之意越发的明显! “什么?!” “竟有此事?!” 箫焕听完,瞬间脸色大变! 此刻的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虽然确定了不是北元密探的事,可是方都尉刚才的那番话一旦传出去,那太孙殿下很可能就大祸临头了! 其实他早就怀疑过这一切或许与太孙殿下脱不开干系,但是此时真的听到这份口供,心里的震惊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他说的是真的吗?!” 紧接着,箫焕转身看向了跪在地上的那人,眯了眯眼睛,冷冷的问道,脸上丝毫不露声色。 而此时的方都尉也在有意无意的打量着箫焕的神色变化,右手一直握在腰间的佩刀上! 其余几名金吾卫手里的动作也是如出一辙,空气中散发着一丝剑拔弩张的压抑... 第一百六十一章 终极考验 城中民宅。 “真的!” “我有太孙殿下暗中操控这一切的证据!” “只要你们放了我,我就把证据交给你们!” 那名俘虏紧张的看着箫焕,拼命的点着头,斩钉截铁的说道,脸上满是对死亡的恐惧。 听到肯定的答复之后,箫焕陷入了沉默,眉头微微皱起,思索着对策。 方都尉和周围几名金吾卫的动作,他早已看在了眼里,知道这些人已经准备借着这件事立功受赏! 如果这件事一旦捅出去,必然引起轩然大波,而在场的几人就是立了一大功,说不定从此便能飞黄腾达,扶摇直上! 包括他自己! 这几人是想拉着他一起下水! 这一点,箫焕心里自然也明白,可他还是觉得依靠着太孙殿下这棵大树更为稳妥一些! 即便因此立功,到头来也只不过是加官进爵,能走多远?站多高? 可若是成为太孙殿下的心腹,将来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臣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以他对太孙殿下的了解,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怎么可能让人掌握自己这么大的把柄而浑然不知?! “指挥使,弟兄们的意思,是将这件事禀报给陛下,铲除朱允熥这个乱臣贼子!届时我们都可以立功受赏,说不定从今往后便可平步青云!” “您的意思呢?!” 方都尉认真的看着箫焕,试探着问道。 在利益面前,有时候所谓的忠诚和生死兄弟不过是一句笑话!他们已经铁了心要利用这件事加官进爵! 不过想要将这件事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势必需要箫焕去做,他们的身份和地位还不足以进宫面见陛下。 但如果箫焕念及与朱允熥的关系从中包庇的话,他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鱼死网破,先杀了箫焕!到时候连箫焕也牵扯进来! 箫焕打量着地上的那名俘虏和方都尉,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始终犹豫不决。 “萧指挥使!没时间了!” “机不可失啊!” 方都尉面露焦急,提高了嗓音提醒道。 “此事非同小可,万一弄错了,后果不堪设想!” “先把人交给本使,等本使确认无误之后再做定夺!” 箫焕摆了摆手,认真的说道,说着就径直向那名俘虏走去。 “等等!” 可是方都尉却高喊了一声,快步挡在了箫焕的面前,伸手将箫焕拦下。 “做什么?!” 箫焕沉下了脸,不满的质问道。 “大人不能带走他!” 方都尉摇着头,肯定的答道。 “你敢违抗军令?!” 箫焕冷哼了一声,厉声问道。 “萧指挥使,恐怕你是心口不一吧?!” “这么着急带走他,是想包庇朱允熥那个乱臣贼子吧?!” 方都尉冷笑了一声,不屑的问道。 “让开!再敢阻拦,军法处置!” 箫焕冷冷的说了一句,不由分说,直接一把推开了方都尉,继续向俘虏走去。 可是就在他刚刚从方都尉身边走过的时候,一道刀鸣之声瞬间响起,被推开的方都尉已经猛然拔出了腰间的佩刀,直接斩向了箫焕的后勃颈! 与此同时,周围其他几名金吾卫也不约而同的拔出了兵器! 只不过就在方都尉的刀顺势挥出之际,原本背对着的箫焕突然一个侧身,不偏不倚的躲了过去,紧接着顺势闪到了一旁,就好像早已料定方都尉会出手一样! 可是由于来的匆忙,他并未携带自己的长枪,此时只能赤手空拳的面对着几名明显已经动了杀心的部下! “以下犯上!你已犯了死罪!” “休要执迷不悟!” 箫焕一手指着方都尉,厉声喝道。 “哼!谁敢挡我的路,谁就是我的敌人!” “既然你跟我们不是一条心,那就怨不得我们了!” “杀了他!” 方都尉冷哼了一声,紧接着便毫不迟疑的下达了命令! 在升官发财面前,他选择了背叛! 话音刚落,方都尉就带着几名金吾卫同时攻向了箫焕,招招直击要害! 不过箫焕虽然没有携带自己的兵器,但是拳脚功夫同样不容小觑,虽然面对几人的合力围攻,依然能够应对自如,不愧为指挥使! 十几个回合之后,已经有两名金吾卫死在了箫焕的手上,不过他也受了伤! 幸好他趁乱从地上捡起了一把.手下的佩刀继续展开了对峙,虽然不怎么趁手,但总好过赤手空拳!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箫焕冷冷的看着满头大汗的方都尉,沉声说道。 “废话少说!”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方都尉歇斯底里的怒吼了一声,再一次冲向了箫焕! 箫焕咬了咬牙,不退反进,迎向了嘶吼着冲向自己的方都尉!几乎使出了全力! 几十个回合之后,包括方都尉在内的几名金吾卫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除了方都尉之外,其他人都已死在了箫焕的刀下! “大人,我错了...” “都怪我一时冲动,求您饶我一命...” 方都尉趴在血泊中,惊恐的看着一只手持刀撑在地上,一只手捂着小腹的箫焕,哀求着说道。 “晚了!” 箫焕满眼鄙夷的说了一句,手中的刀再次挥出,直接插进了方都尉的后心! 随着一声闷哼响起,方都尉张嘴喷出了一口鲜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紧接着,箫焕深吸了一口气,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缓缓转身向蜷缩在角落中的那名五花大绑的俘虏走去。 一不做,二不休,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他受的伤不小,光是背上的刀伤就有三四处,不过好在没有伤及性命。 然而就在这时,箫焕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拍手鼓掌的声音! 听到动静,箫焕浑身一震,急忙转头看向了门口,紧握佩刀,满脸戒备! 可是紧接着他就惊讶的瞪大了双眼,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因为此时的房间门口,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朱允熥! “殿...殿下...” 看着突然出现的朱允熥,箫焕茫然的嘟囔了一句,不知所措。 朱允熥笑了笑,缓缓迈进了房门,绕开了地上的鲜血,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地上的几具已经逐渐冰冷的尸体。 紧接着,那名原本被五花大绑着的俘虏也突然缓缓站起了身,绑在身上的绳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脸上再也看不到任何所谓的恐惧和惊慌。 看着这一幕,一头雾水的箫焕终于明白,原来从始至终,这都是一个局! 太孙殿下做的一个局! 一个试探和考验他的局! 想到这里,箫焕的背脊瞬间升起了一股冰冷的寒意,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如果刚才他走错一步,甚至哪怕说错一句话,很可能就会和地上的那几具尸体一样的下场! “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箫焕苦着脸看向了朱允熥,有些委屈的问道。 “恭喜你,从此刻起,你便是本宫的人了。” 朱允熥并没有解释,而是认真的看着箫焕,慢条斯理的说道,嘴角带着一丝满意的笑意。 “啊?什么?!” 听到朱允熥这话,原本心中还有些憋闷的箫焕愣了一下,紧接着欣喜的睁大了双眼,露出了满脸的激动。 “从今往后,只要本宫不倒,在这大明朝堂之上,必有你的一席之地!” 朱允熥看着箫焕,淡淡的说道。 “多谢太孙殿下!” 箫焕闻言,急忙跪在了地上,恭敬地行了一礼,神情激动。 这句承诺,让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 能够成为储君亲口承认的心腹,是多少朝臣梦寐以求之事?! 他知道,从今日起,他终于在未来的新朝之中站住了一席之地,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但,这一切真的会顺理成章吗? 他不知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今时不同往日 城中民宅。 “好好做事,本宫不会亏待你。” “至于他们,就当是本宫送你的一份大礼,帮你清理门户了。” 朱允熥稍作迟疑,抬手示意箫焕起身之后,淡淡的说道。 “多谢殿下!” “请殿下放心,从今往后,卑职一定肝脑涂地!” 箫焕重重的点着头,斩钉截铁的说道。 朱允熥没有再说什么,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箫焕急忙快步跟上,没有再看地上的那几具尸体一眼。 “殿下,这几日发生的所有事,是否真的...” “你真的想知道吗?” 箫焕跟在后面,不知是因为好奇还是什么,突然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了朱允熥冰冷的反问! 听到这话,箫焕立刻识相的闭上了嘴,再不敢多问一句! 不久之后,方都尉几人的死讯就很快传开了,不过金吾卫给出的解释是,他们在追查北元密探的时候遭遇了袭击,方都尉与几名金吾卫力战而亡! 朱元璋听闻此事之后,勃然大怒,命令王德发又向北平发了一道圣旨,命令燕王朱棣迅速查出军中叛徒,待十月初八之时,务必消灭进犯北境的所有北元大军! 这已是自朱允熥审出北元阴谋之后发往北境的第三道圣旨! ... 七日之后。 西安府。 秦王府内,秦王朱樉看着手中一份来自京都的密报,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神色凝重。 他没有想到,短短几日之间,京都居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而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二皇侄居然也被牵连,如今已被父皇下旨禁足锦绣宫中面壁思过! 而且,此事之后,朱允熥已经坐稳了太孙之位,势头可谓如日中天! 有这样的盟友在京都,他有些庆幸,不过与此同时也不禁开始有些担忧,如果三皇侄真的坐稳了储君之位,那将来会不会真的成为他称帝路上的最大阻碍?! 一旦羽翼丰满之后,必定不好对付! “王爷,您怎么了?” “信中提到了什么?” 秦王府亲卫统领庞松发觉了朱樉突然凝重的脸色,拱手一礼,迟疑着问道。 朱樉没有搭话,伸手将手中密报递给了庞松。 按照规矩,京都传来的一切消息,都必须由朱樉亲启,其他人等不得擅阅! “这是好消息啊!” “吕文博被杀,谢家陨落,二皇孙与燕王两派势力全都折损,王爷正好坐收渔翁之利啊!” “而且看样子,从今往后这二皇孙和燕王之间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可卑职怎么觉得王爷似乎心事重重呢?” 庞松看过密报之后,露出了满脸欣喜,紧接着不解的看着朱樉问道。 “这的确是天大的好消息!” “可本王却高兴不起来!谢林舟勾结逆党,是朱允熥审出来的,那他在父皇和文武百官之中就又增加了一分重量!” “假以时日,本王真担心他是鲤鱼跃龙门,再也没人压得住他!” 朱樉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的说道。 “殿下是在担心养虎为患?” 庞松闻言,也不由得面色有些凝重,迟疑着问道。 “他要是一只虎倒也无妨,怕就怕他是一条龙,一旦脱离控制,恐会一飞冲天!” 朱樉沉着脸,担忧的说道。 “不能够吧?” “近段时间以来他的确立了不少功劳,也深得陛下赏识,可是即便如此,他在朝堂之中毫无根基,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势力。” “就算朝中有人想要支持他,也绝不会不顾自己的身家性命站出来投靠他,二皇孙和燕王就不会答应!” “那些朝臣们不傻,三皇孙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再清楚不过,他们总不会把自己的前程交给一个纨绔吧?” “陛下也不可能将皇位传给他这样的人!” 庞松思索了一下,一脸肯定的说道。 “以前或许不会,但是如今,谁又能说得准呢?” “看来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通知京都的眼线,必须严密监视,朱允熥的一举一动都要向本王汇报!” 朱樉迟疑了片刻之后,摇了摇头,冷冷的说道。 “是!” 庞松闻言,急忙恭敬地答应了一声,接着立刻传信京都。 ... 与此同时,远在北平的燕王朱棣也已经拟好了奏章向朱元璋禀报,称已经查出燕北军中的叛徒,除了那两名主要将领之外,大大小小的逆反之人足有数百之众,已经全都被秘密监视了起来。 十月初八之期转眼已至,北元大军真的越过了边境,趁夜袭击北平! 可是他们等来的不是叛徒的里应外合,而是燕北军的强势反击和瓮中捉鳖! 燕王朱棣戴罪立功,亲自带领二十万大军,与十万北元大军激战数日,最终成功将北元大军击溃! 斩杀数万之敌! 俘获军资兵械数不胜数! 经此一役,北元朝廷再次遭受重创,可谓奄奄一息! 而立下此等战功的燕王朱棣将捷报传回京都之后,却并未受到父皇朱元璋的封赏,只是简短的说了四个字。 功过相抵! 对此,朝中有不少人议论,倒也不是为燕王朱棣鸣不平,只是没想到陛下对如此战功卓著的燕王这么淡薄。 可是朱棣心中却十分清楚,他知道,之所以如此,全都是因为二皇孙朱允炆,于是将所有的怨恨全都算在了朱允炆的头上! 短短数日之间,暗中与锦绣宫交好的各地官员频频出事,轻则丢了官职,重则直接丢了性命! 锦绣宫一派势力再次折损! 不过朱棣也知道轻重,知道父皇已经开始怀疑,所以并未直接对京都六部之内与锦绣宫交好的重臣动手,只是找了一些小鱼小虾发泄了一通。 但是对于锦绣宫来说,损失也着实不小! 而最大的获利者朱允熥,却表现的事不关己,浑然不知一样,虽然坐稳了太孙之位,但还是一门心思的扑在赚钱和花天酒地上,两耳不闻窗外事。 ... 十月末(阴历)。 寒冬已至,一场大雪连着下了三天三夜,直接将整座京都都变成了白茫茫一片,凛冽的寒风席卷而过,冻得令人牙齿打颤,无大事轻易不敢出门。 长兴侯府。 后院偏厅之内,两名老者相对而坐,正在饮茶,中间放置着一盆火炭,丝丝暖流烘烤着二人,将二人的脸色照得通红。 左手一人,是长兴侯耿炳文。 而右手一人,正是年长耿炳文八岁,开国功臣,信国公汤和! 二人对饮之时,谈笑风生,不过开口说话的人却只有耿炳文一人,因为汤和自因病失语之后,已经多年无法说话。 他们都是朝中老臣,当年在战场上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因年事已高,如今都已赋闲在家,不过在朝堂之中的威望却依然不减当年,满朝文武无人胆敢不敬。 “谁能想到,北元大军意图联合军中叛徒犯我大明的隐秘,居然是太孙殿下探查出来的,简直出人意料。” “两月之前,他还是受人唾弃的纨绔,更被冠以‘废物’之名,再看如今,已经摇身一变成为陛下最宠幸的皇孙,甚至被立为了储君!” 耿炳文轻抿了一口茶之后,看了一眼汤和,意味深长的说道,脸上流露出一丝感慨之色。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真正记住朱允熥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很久之前的一个深夜。 那时他正在书房中练字,当天夜里这位太孙殿下就带着锦衣卫杀了蓝玉余党中能力最强的蓝玉义子,吴桐! 似乎从那日之后,这位太孙殿下就彻底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路崛起,直至今时今日这般地位! 听到耿炳文的话,失语的汤和只是抿嘴笑了笑,并未有任何表示。 对于这位太孙,他也再熟悉不过,虽然没有多少交集,但当初在册封大典之上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早已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第一百六十三章 醉酒杀人案 长兴侯府。 “自从卸甲归家以来,我已多时不问朝中之事,不过我记得上次二皇孙册立大典之时汤兄也在场,还有中秋夜宴之时,汤兄也见过他吧?” “依你之见,此子如何?是否真的像传闻中那样?” 耿炳文沉思片刻之后,一边为汤和重新添了茶,一边好奇的问道。 汤和闻言之后面露迟疑,思索之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此子确有不同之处啊,能让汤兄看不透的人,朝堂上下,恐怕没有几个。” 看到汤和的反应,耿炳文眉宇之间闪过了一抹惊讶,若有所思的说道。 虽然汤和不能说话,但是凭借二人之间多年的交情,耿炳文立刻就明白了汤和想要表达的意思。 自从汤和失语之后,他们二人之间的交谈就是这般,久而久之之后,耿炳文通过汤和的举止神态就能猜出汤和心中之意。 汤和点了点头,没有过多表示,举起茶杯敬了耿炳文一下,接着再次陷入了沉思。 “看样子,他的崛起并非偶然,恐怕所有人都看走眼了。” 耿炳文举杯回敬了一下,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 作为朝中老臣,对于册立储君一事,二人心中各自都有一杆秤,只不过恐怕他们谁都没有想到,陛下偏爱之人居然会是这个曾经臭名昭著的纨绔。 ... 两日之后。 长兴侯府。 “家主!家主!” “不好了,出大事了!” 一阵惊慌的呼唤声中,管家刘海慌慌张张的冲进了后院,直接闯入了书房之中。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正在练习书法的耿炳文被吓了一跳,握笔的右手不由得抖动了一下,直接毁了桌上的一副字帖,于是不由得瞪了刘海一眼,责备着说道。 “家主!公子被兵部的人给抓了!” 刘海顾不上认错赔罪,苦着脸焦急地说道。 “什么?!” “怎么回事?!” 耿炳文一听,顿时脸色大变,急忙皱着眉头追问。 “老奴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听外面都在传,说公子在福寿居与人起了冲突,直接被骁骑卫的人抓了,人已经押往兵部!” 刘海摇着头,慌乱的说道。 “岂有此理!” “备车!” 耿炳文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一边沉声下令,一边随手将手中的毛笔丢在了书案上,大步向外走去。 虽然已经年近六十,可是身为武将,身子骨依旧硬朗,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很快,耿炳文便乘着准备好的马车直奔兵部衙门。 ... 兵部。 随着马车停下,耿炳文快步从车厢中走出,没用刘海搀扶,直接一手拖着车辕跳了下来,看起来是真的急了。 “站住!” 可是没等耿炳文走近,守在门口的两名守卫就直接伸手拦住了去路。 “放肆!连本侯的路也敢拦?!” “滚开!” 耿炳文瞬间沉下了脸色,厉喝了一声,直接一把推开了其中一人,继续迈步向里面走去。 原本他有三个儿子,可是其他两个儿子多年前都已战死沙场,如今就只剩下了这么一棵独苗,听闻出事,早已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拦路的两名守卫也是身形健硕,可是被耿炳文这么一推,那人居然直接踉跄着向后倒退了数步才稳住了身形,足以可见耿炳文虽已卸甲归家,但是身上的功夫还没有落下。 “兵部重地,怎敢擅闯?!” 两名守卫愣了一下,直接拔出了腰间的兵器,厉声喝道。 与此同时,数名守卫也从里面冲了出来,直接将耿炳文围了起来。 “放肆!” “你们可知站在你们面前的人是谁?!” 刘海见状,急忙提高了嗓音大声喊道。 “无论是谁,擅闯兵部衙门者,便是死罪!” 守卫根本不听,冷冷的呵斥道。 “这位是陛下亲封镇国上将军,长兴侯是也!” 刘海瞪了开口的那名守卫一眼,扯着嗓子喊道。 听到刘海的话,在场的守卫同时愣在了原地,打量着满脸愤怒与焦急的耿炳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虽然他们不认识耿炳文,可是对长兴侯的名号可是如雷贯耳!自然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地位是绝对得罪不起的! 正在这时,脚步声传来,兵部尚书唐铎快步从里面跑了出来。 “大人!” 见到唐铎赶来,几名守卫急忙侧身让开,恭敬地冲着唐铎行了一礼。 “走开!” 唐铎瞪了几人一眼,一把推开了两人,快步来到了耿炳文的面前。 “唐大人真是管教有方啊!手下一个个都是精兵强将!不知他日战场之上有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 耿炳文冷哼了一声,讥讽着说道。 “哎呦,侯爷哪里的话,他们这些三脚猫的功夫,怎能入得了您老的法眼。” “下官不知侯爷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向长兴侯行礼?!” 唐铎一边讨好着说着,一边转身看了一眼一众手下,沉声喝道。 “见过长兴侯!” 众守卫闻言,急忙躬身行礼。 “少来这套!听说你们抓了我儿子?!” 耿炳文冷哼了一声,大手一挥,沉声问道。 “确有此事,不过侯爷来晚了一步,令郎已经移交刑部了。” 唐铎苦着脸点了点头,满脸歉意的答道。 “为何?!” 耿炳文愣了一下,立刻追问。 “令郎在福寿居醉酒行凶,杀了人,事情闹大了,下官想捂也捂不住啊...” “此事恐怕已经惊动了陛下...” 唐铎苦着脸解释道,说到最后向前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听到唐铎的回答,耿炳文忍不住浑身一震! “不可能!璇儿不会那么冲动!” 耿炳文摇着头,神情凝重的说道。 “这种事下官怎敢信口开河,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骁骑卫当众抓的人!” 唐铎苦笑了一下,无奈的说道。 耿炳文端详了唐铎一眼,咬了咬牙,直接转身离开,径直赶往刑部。 看着耿炳文乘坐马车离开,唐铎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 ... 刑部。 “下官刑部侍郎葛成,见过长兴侯!” 耿炳文刚刚赶到刑部,就被葛成撞见,于是急忙喝退了意图阻拦的守卫,恭敬地冲着耿炳文行了一礼。 “把老夫的儿子交出来!” 耿炳文沉着脸,冷冷的说道。 “回侯爷的话,您恐怕暂时见不到了,令郎犯了重罪,须暂时交由刑部羁押,待事情查清之后自会奏请陛下决断。” 葛成苦着脸,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重罪?!” “既然事情没有查清,为何不让老夫见他?!” “既然你们说他杀了人,那他为何杀人?!杀的又是哪个恶人?!” 耿炳文皱着眉头,冷冷的看着葛成,沉声问道。 “这...” “请恕下官不能相告。” 葛成犹豫了一下,无奈的摇着头说道。 “答不上来?!” “既如此,人老夫必须要带走!” 耿炳文冷哼了一声,说着就直接向里面闯了进去。 葛成愣了一下,一脸为难,无奈之下只能不停劝阻,并不敢伸手阻拦。 正在嘈杂之际,脚步声从里面传来,一名年过四旬的中年人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面对气势汹汹的耿炳文,一副不急不慢的架势,脸色平静如水。 此人本是一处偏远县城中的县令,向来铁面无私,多年来勤政爱民,所辖之地更是十几年来没有出过一例冤假错案! 故而经由吏部举荐之后,被朱元璋调来京都,破格提升为了当朝刑部尚书,可谓一鸣惊人! “原来是长兴侯在此,下官新任刑部尚书,康浩铭,见过侯爷。” 康浩铭来到近前之后,拱手一礼,礼貌的问候了一声。 “我儿子呢?!” 耿炳文上下打量了一眼陌生的康浩铭,沉声问道。 对于默默无名的康浩铭,耿炳文并没给什么好脸色... 第一百六十四章 无头苍蝇 刑部。 “令郎犯了重罪,侯爷这般旁若无人的胡闹,非但帮不了他,恐怕还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康浩铭笔直的站在耿炳文面前,一字一句的说道,脸色平静得出奇。 “此事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璇儿不可能无故杀人!” 耿炳文摇着头,脸色铁青的说道。 “不会有误会,人证物证俱在,令郎耿璇酒醉之后与人发生了口角,直接当众行凶,而且他杀的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只是普通百姓!” “再者说,即便真的有什么误会,既然刑部已经受理,那就该交由刑部来审理,侯爷不但不能插手,更应该避嫌!” “如果您真的信得过令郎的话。” 康浩铭平静的看着耿炳文,慢条斯理的说道,就像是说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好!” “但老夫警告你,如果案情有什么不明不白,不清不楚,老夫绝不会袖手旁观!” 耿炳文眉头紧锁,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冷冷地丢下了一句话,一脸不甘的转身离开。 出了这样的事,他的心早已乱了。 他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儿子,如果再出什么事,恐怕死后无颜再见列祖列宗。 “家主,怎么办啊?公子不会有事吧?” 马车上,管家刘海一边驾着马车,一边担忧的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车厢,紧张的问了一句。 “不行,老夫要进宫面圣,如果事情是真的,璇儿就闯下了大祸!” “你马上派人去福寿居打探,查清楚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车厢内,耿炳文迟疑良久之后,面色凝重的说道。 刘海急忙答应了一声,将耿炳文送到宫门口之后,立刻赶回了长兴侯府,亲自带人前往福寿居打探事情的来龙去脉。 ... 明和殿。 “陛下所料不错,长兴侯来了,正在殿外请求觐见陛下。” 王德发缓步走入大殿,冲着朱元璋恭敬地行了一礼,轻声说道。 听到王德发的禀报,朱元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本就凝重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愁容。 “要不要老奴想个由头,将他打发走?” 王德发见朱元璋一脸的为难,试探着问道。 “不必了。” “以他的性子,就算此时打发走了,还会再来的。” “让他进来吧。” 朱元璋摇了摇头,无奈的摆着手说道。 王德发答应了一声,缓步退出,不一会儿便带着面容挣扎的耿炳文走入了大殿。 “老臣参见陛下!” 耿炳文来到近前,直接跪在了地上,行了一记大礼。 自从卸甲归家之后,他已经许久未入皇宫面圣。 “许久未见,今日怎么想起入宫觐见了?” 朱元璋明知故问的看着耿炳文,语气还算平缓。 “陛下,老臣今日前来,是想让陛下为老臣做主,让刑部秉公执法,不要冤枉老臣的儿子。” 耿炳文拱着手,一脸苦相的说道。 “哦?你儿子被刑部抓了?为何?” 朱元璋挑了挑眉毛,故作疑惑的问道。 “杀...杀人...” 耿炳文愣了一下,迟疑着缓缓开口答道,声音极低。 “什么?” “大点声,朕没听见。” 朱元璋侧着耳朵,不解的说道。 “...杀人。” “但此事一定事出有因,犬子向来本分,绝不会无故杀人!” “请陛下明鉴!” 耿炳文苦着脸答了一句,紧接着焦急的解释道。 “哼,你都说了,他犯下了杀人之罪!即便事出有因,怎可随意杀人?!天子脚下,还有王法吗?!” “这就是你教导出来的好儿子?!” “如果朕就这么放了他,万一传出去,你让亡者如何瞑目?!让天下百姓如何看待朕?!” 朱元璋不满的看着耿炳文,一脸失望的说道。 “陛下...” “纵使犬子有千错万错,还望您网开一面,饶他一命...” 耿炳文趴在了地上,苦苦哀求着说道。 丧子之痛,他不想再经历第三次。 “等案情查清之后再说吧,到时朕自会决断,但如果是他主动挑起事端,只能严惩,否则不足以平民怨!” “回去吧!” 朱元璋摆着手,有些烦躁的说道。 “陛下...” “求您念在老臣多年忠心耿耿,鞠躬尽瘁的份上,网开一面...” 耿炳文听到朱元璋下了逐客令,焦急的抬起了头,哀求着说道,眼看着就要老泪纵横了。 “够了!” “如果朕不是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光是你大闹兵部和刑部,朕就已经可以治你的罪了!” “你也是朝中老人了,怎会犯如此糊涂?!居然敢直接冲到刑部要人?!” 耿炳文的话音刚落,朱元璋就立刻沉下了脸,一手指着耿炳文,厉声喝问道。 听到朱元璋的话,耿炳文直接僵在了原地,没想到自己擅闯兵部和刑部的消息早已经传入了陛下的耳中,一时之间无颜可对,羞愧的低下了头。 当时事发突然,他也一时之间乱了方寸,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这才乱了规矩。 在朱元璋斥责过后,耿炳文满脸颓废的退出了大殿,离开了皇宫,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通知康浩铭,此案无须太过严苛,如果能大事化小,便留耿璇一命。” 待耿炳文离开之后,朱元璋叹了口气,叮嘱了一旁的王德发一声。 王德发答应了一声,立刻派人前往刑部衙门传话。 ... 流离宫。 时近傍晚,朱允熥正和琉璃以及紫宁坐在后院偏厅之中享用晚膳。 由于最近洪武书局和蜜雪冰阁在各地的分号越来越多,朱允熥赚得银子自然也越来越多,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也不为过。 而作为朱允熥的钱袋子,紫宁是最开心的那一个,整日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两眼直放光。 相比之下,琉璃还是之前的那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不过好在她如今已经相信了紫宁当初告诉自己的话,确认殿下果真不是见色起意的坏胚子。 自入流离宫之后,已经将近一月,殿下别说碰她了,平日里几乎都不怎么搭理她。 可越是这样,她却反而越有些失落,开始羡慕起了整天跟在殿下身后的紫宁和红鸢。 “想什么呢?” “还是菜不合胃口啊?” 正在琉璃沉思之际,一旁的朱允熥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啊?” “没有...” 琉璃猛然间回过神来,急忙摇着头解释,害羞的低下了头,将脑海中那番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都驱散。 朱允熥撇嘴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他最喜欢琉璃那副动不动就面红耳赤的娇羞模样,虽然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看到的一切,很有可能全都是假象。 正在这时,脚步声传来,红鸢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红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啊?” “赶紧用膳吧!” 看到红鸢回来,紫宁高兴的站起了身,将早就准备好的碗筷摆放到了红鸢的位子上,笑着招呼着。 红鸢没有理会紫宁的热情,而是冲着朱允熥使了个眼色。 “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朱允熥立刻会意,随手丢下了碗筷,擦了擦嘴,起身径直向外走去。 红鸢没有说话,默默地跟了出去。 看到悄然离开的二人,琉璃皱了皱眉头,眼神中闪过了一抹好奇。 而紫宁却没有任何反应,继续吃了起来,对于红鸢的冷漠,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大殿外。 凉亭中。 “怎么样?” 朱允熥靠在栏杆上,手里端着刚倒的一杯酒,淡淡的问了一句。 “刚刚收到消息,耿炳文之子已经被关入刑部大牢,人是李景隆亲自抓的!” “耿炳文知道之后连闯了兵部和刑部,但最终都没有见到儿子,最后进了宫,不久之前刚离开,失望而归。” 红鸢拱手一礼,恭敬地说道。 “是时候开展下一步计划了,既然京都这潭水已经浑了,那就不如将它搅得更乱一些。”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有意思。” 朱允熥抿嘴一笑,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之后,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及时雨 流离宫。 后院凉亭。 “殿下打算下一步怎么做?” 红鸢看着若有所思的朱允熥,轻声问道,眼神之中逐渐流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崇拜。 如果说谁是最懂朱允熥怎么一路走来,站到如今这个高度的人,除了紫宁之外,就是她了。 “通知青眉,可以行动了。” “今晚月色不错,该出去逛一逛了。” “能不能收服耿家,就看这一次了。” 朱允熥抬头望了一眼夜空,嘴角露出了一丝胸有成竹的笑意。 话音落下之后,二人直接转身向宫外走去。 邓川带着五名身着便装的锦衣卫也跟着离开了流离宫。 自从邓川宣誓效忠朱允熥之后,就脱掉了飞鱼服,虽然还是锦衣卫在册之人,但早已与锦衣卫脱离了关系。 ... 长兴侯府。 失望而归的耿炳文无精打采的回到了府中,呆坐在前院正厅之内,一动不动。 想到那两个战死沙场的儿子,对小儿子的担心也越来越深,他实在已经经受不起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如果能将小儿子从刑部大牢中救出来,他做什么都愿意,甚至替小儿子去死都可以! 正在这时,脚步声响起,管家刘海终于带人赶了回来。 “家主!” 刘海一进府门,就看到了坐在正厅中的耿炳文,急忙快步来到了正厅。 “怎么样?!” “可否查清来龙去脉?!” 听到刘海的话音,耿炳文回过神来,急忙起身迎了上来,迫不及待的问道。 “回禀家主,打听清楚了,三公子的确在福寿居参加了酒宴,也的确在醉酒之下杀了人,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 刘海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禀报道。 听到刘海的回答,耿炳文不由得心里一沉,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不过三公子并非无故杀人,而是因为有人当众辱骂了家主,三公子一时气急,这才失了分寸,失手将那人杀死。” 刘海看到耿炳文脸色苍白,急忙补充了一句。 “失手?!” “那就的确是事出有因,并非胡乱杀人!那就有得救!有得救!” 耿炳文听到刘海的第二句话,眼前一亮,激动的说道。 “事实的确如此,只是与三公子喝酒的那人在那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可能是看到三公子杀人被吓跑了。” “只有他才能证明三公子是因为死者辱骂家主之后失手将其杀死,围观人群只是在无意中听得只言片语,并不能作证!” 刘海苦着脸,继续说道,眉宇之间也满是焦急。 “那人是何来历?!” 耿炳文皱了皱眉头,不解的追问道。 “没人知道,只知道好像是三公子的朋友,但是如今三公子人在刑部大牢,我们根本见不到,也无法从三公子口中知道那人的身份。” 刘海无奈的答道。 “那就去找啊!” “既然他们约在福寿居相聚,必定有人看到过他的样貌,就算把京都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个人!” 耿炳文摆着手,催促着喊道。 “是!” 刘海答应了一声,立刻带着人再一次出府离开。 刘海刚走不久,一名家丁便快步来到了正厅门口,冲着不停在厅内踱着步子的耿炳文恭敬地行了一礼。 “家主,外面来了一名女子,执意要见您。” 家丁一边行礼,一边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见!” “这都什么时候了,本侯还哪有心情见什么人?!” 耿炳文冷冷的瞪了家丁一眼,不满的厉声喝道。 “来人说,有人可以将三公子从刑部大牢救出来!” 家丁迟疑了一下,紧张的答道。 “什么?!” 听到这话,耿炳文愣了一下,猛地停下了身,转身望向了远处的府门,脸色骤变。 “带她进来!” 紧接着,耿炳文沉着脸命令了一句。 很快,一名窈窕女子便跟着那名家丁进了府门,径直来到了正厅之中。 正是蜜雪冰阁的掌柜,飞狐京都分部主事,青眉! “你是何人?!” 耿炳文上下打量了一眼陌生的青眉,冷冷的问道,脸上满是戒备。 “民女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侯爷想不想让三公子安然无恙的从刑部大牢走出来?” 青眉恭敬地行了一礼,不急不慢的问道。 “好大的口气!” “连本侯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就凭你?!” “谁派你来的?!” 耿炳文冷哼了一声,不屑的质问道。 “恕民女不方便透露,但若侯爷真的想救三公子,请移步天香楼,有人在那里等着侯爷。” “不过侯爷最好轻装简行,不要暴露行踪。” 青眉笑了笑,不卑不亢的说道。 听完青眉的话,耿炳文眉头紧锁,将信将疑的陷入了沉思。 而青眉将话带到之后便拱手拜别,转身径直离开。 耿炳文站在原地,目送着青眉的背影消失在府门外之后,心里终于做出了决定。 “备车,在后门外等我!” 耿炳文转头看了一眼恭候在门口的家丁,沉声说了一句,接着快步回到了后院,找了一身朴素的衣裳,乔装打扮了一番。 片刻之后,改头换面的耿炳文便出了后门,上了马车。 “家主,要不多带些人去吧?!” 家丁有些紧张的看着耿炳文,认真的说道。 “不必了!” “就你一人即可,让其他人都回去!” 耿炳文摆了摆手,看了一眼候在后门外的七八名家丁,沉声说道。 既然对方要求隐藏行踪,那一定是身份特殊,不希望被更多人看到。 很快,马车便驶离了长兴侯府,直奔天香楼而去。 ... 半炷香之后。 天香楼后门,耿炳文乘着马车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见过侯爷!” “侯爷里面请!” 天香楼的掌柜昌平亲自在后门迎接。 耿炳文下了马车,冷冷的看了一眼昌平,径直向里面走去。 “家主?!” 可是没等他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了那名仅有的家丁的呼喊。 耿炳文转头一看,发现自己带来的家丁被人拦住了去路,挡在了门外。 “侯爷见谅,事关重大,只能侯爷一人进去。” 昌平拱手一礼,略带歉意的说道。 “在外候着!” 耿炳文犹豫了一下,叮嘱了家丁一句,径直走了进去。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如此,他倒想看看,约自己前来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很快,耿炳文便跟着昌平穿过了后院,来到了一间偏僻的厢房之中。 厢房之内,朱允熥正无聊的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品着茶,看到昌平带着一名老者推门而入之后,嘴角忍不住闪过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见过耿老将军。” 朱允熥立刻放下了茶杯,缓缓起身,恭敬地冲着耿炳文拱手一礼。 昌平使了个眼色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厢房,顺手关上了房门,寸步不离的守在了外面。 院中昏暗的角落中,邓川早已带着其他人隐匿在夜幕之下,一只苍蝇也别想轻易靠近那间厢房。 “你是何人?!” 耿炳文上下打量了一眼朱允熥,沉声问道,态度强硬。 虽然朱允熥的大名如今已在京都之中如雷贯耳,但是赋闲在家的耿炳文却自始至终从未见过。 “朱允熥。” 朱允熥撇嘴一笑,淡淡的说道。 听到“朱允熥”这三个字,脸色铁青的耿炳文明显身形一震,惊讶的重新上下打量了朱允熥一眼。 “原来是太孙殿下。” 耿炳文略作迟疑之后,象征性的拱手行了一礼。 此时的他,无暇与眼前这位当朝太孙套近乎,心里想的只有儿子的安危,同时也在猜测着这位太孙约他至此的目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惊天内幕 天香楼。 后院厢房。 “耿老将军请入座。” 朱允熥笑了笑,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客气的说道。 礼贤下士之深意,他早已深有体会。 “不知太孙殿下约老夫前来,所为何事?” 耿炳文迟疑了一下,故作镇定的坐在了椅子上,缓缓开口问道,并未直接开门见山,而是在试探。 毕竟,他与朱允熥之间素无往来,绝不会平白无故的出面营救自己的儿子。 “久闻耿老将军威名,神交已久,早有相交之念,故而今日才将耿老将军约至此处。” “如若有所唐突,还望耿老将军见谅。” 朱允熥笑了笑,拱了拱手,卖起了关子。 “客套的话就免了,老夫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还望殿下开门见山。” 耿炳文摆了摆手,有些急躁的说道。 “也好。” “敢问耿老将军,您觉得,我大明的未来储君人选,究竟是我二哥朱允炆合适,还是本宫更合适?” 朱允熥笑了笑,直截了当的问道。 听到这话,耿炳文脸色骤变,惊讶的看着朱允熥,一时语塞。 他没有想到朱允熥的开门见山,居然如此突然! “殿下约老夫前来,不是为了营救小儿?” 耿炳文皱了皱眉头,缓缓说道,对于朱允熥的问题避而不答。 “那是后话,得看耿老将军的回答是否与本宫心中所想一致。” 朱允熥笑着解释了一句,平静如水。 “殿下如今不是已经坐上太孙之位了吗?而且又深得陛下恩宠,为何还会有此一问?” 耿炳文迟疑着,缓缓说道。 “实不相瞒,当初本宫之所以被立为太孙,实则是因为我朝中有人勾结逆党,意图行刺储君,祸乱朝纲,所以本宫才恳请皇爷爷将本宫立为太孙,以保二哥无恙。” “如今内奸谢林舟已除,当初的约定自然也就到了该结束的时候,本宫的这个太孙之位还能坐多久,连本宫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本宫想问问耿老将军,您觉得,抛开这些,您觉得谁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朱允熥苦笑了一下,将自己恳请朱元璋假意立自己为太孙的事实也说了出来,接着认真的看着耿炳文继续问道。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耿炳文再次吃了一惊,不由得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事到如今,朱允熥约自己来此的用意,他已经猜到了八九不离十。 “本宫知道,朝中的文武百官多年以来都各为其主,心中自有明主,但若陛下要执意在皇孙之中册立太孙,挑选储君人选,很多人都站在二哥的那一边。” “毕竟,本宫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没人会愿意辅佐一个废物,即便这个废物并非是真的一无是处。” 朱允熥见耿炳文一直沉默,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说道。 “如果现如今谁还认为殿下是废物,那他才是真正的废物!” 耿炳文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朱允熥,认真的说道。 “耿老将军过誉了。” “所以,您老觉得,谁才是最佳人选?” 朱允熥摆了摆手,话锋一转,继续问道。 “既然殿下如此问了,那老夫便有话直说。” “若论行事风格,殿下的能力明显要强于二皇孙,也是更适合的人选。” “但殿下毫无根基,朝中真心支持者想必屈指可数,势单力薄,恐怕很难。” “而二皇孙如今虽然被陛下禁足宫中,但朝中支持他的朝臣远比殿下要多,而且更是民心所向,所以,如果让百姓和朝臣来选,殿下毫无胜算。” “但立储之事,最终还是得交由陛下来决断,旁人无法越俎代庖,也无权横加阻拦。” 耿炳文沉思了一下,满脸认真的说道,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 “所以本宫才要建立自己的根基,不但要拉拢朝臣,还得拉拢民心,待时机成熟之后,自然水到渠成。” 朱允熥笑了笑,脱口而出的说道,似乎在耿炳文的面前,他没打算隐瞒自己的任何心思。 这番话无论是哪一句传出去,都可能引起轩然大波,所以朱允熥的坦诚,一次次令耿炳文心惊。 “殿下的意思,是要老夫宣誓效忠?” 耿炳文沉思之后挑了挑眉毛,缓缓问道。 “正有此意。” 朱允熥点着头,直言不讳。 “可是老夫早已赋闲在家,多年不问朝事,一个闲人,恐怕帮不了殿下。” 耿炳文苦笑着说道。 “狮王即便因年迈而退隐山林,也依然是百兽之王!以耿老将军在军中的威望,只要您振臂一呼,响应者必然如雨后春笋,不胜枚举!” 朱允熥却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耿炳文,一脸认真的说道。 听到朱允熥这话,耿炳文再次震惊,不敢相信的看着朱允熥,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没有想到,朱允熥居然有如此野心,居然想到利用自己来插手军中,在军中培植势力! 朱允熥也没有紧追不舍,而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真诚的看着耿炳文,等待着耿炳文的答复。 他深切的知道,自古以来,掌军者便可执掌天下! 燕王朱棣为何并未长子却在朱标去世之后能够成为诸多皇子之中地位最高者?! 正是因为他掌着兵权!燕北军的骁勇善战,天下皆知! “殿下真的能够让犬子安然无恙的从刑部出来?” 耿炳文犹豫片刻之后,认真的看着朱允熥问道。 “绝无戏言!” 朱允熥肯定的点着头,不假思索的答道。 “好!” “老夫心中还有一个疑问,还望殿下如实相告!” 耿炳文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意味深长的说道。 “洗耳恭听。” 朱允熥抬手示意了一下,同样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前段时间的谢林舟一案,以及吕文博被杀一事,是否与殿下有关?” 耿炳文直勾勾的看着朱允熥,缓缓开口问道。 原本在北境大战之后他就有过这样的猜测,直到方才朱允熥亲口承认自己想要争一争储君之位时,他的这个猜测再次浮现在脑海中,而且越发的笃定! 前段时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或许真的是眼前这位皇孙一手谋划! 因为如果朱允熥想要成为储君,那二皇孙和燕王就是他最大的阻碍!而谢林舟和吕家一夜之间全都出事,世上不可能有那么巧的事! “没错,非但有关,而且是本宫一手操控!” “谢林舟根本就不是内奸,朝中原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勾结逆党的叛徒,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本宫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罢了,因为本宫知道他是四叔的人。” “当时隶属于四叔麾下的密监司指挥使张玉就在京都,所以本宫便引李景隆怀疑谢林舟就是勾结逆党的内奸,并且派人袭击了潜伏在京都城内的北境暗桩联络点,嫁祸给吕家!” “此事一出,张玉便带着密监司袭击了吕家,杀了吕文博!” “至此,锦绣宫和四叔,将彻底水火不容!这样,本宫才有时间发展壮大自己的势力,也才会有今夜你我之间这一番坦诚相待。” 朱允熥笑了笑,稍作迟疑之后,将前段时间京都发生的那场大乱心平气和的讲述了出来,平静如水的神态就好像是在讲述《大明志》书中的故事情节。 可是听完这一切的耿炳文却彻底目瞪口呆的愣在椅子上,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的看着朱允熥。 他没有想到,原来所有的一切全都是眼前这位太孙的手笔!如此心机城府,简直令人胆寒! 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太孙似乎真的对他知无不言,毫无隐瞒! 如果此事一旦泄露出去,必然会震动京都,届时别说什么储君的归属,恐怕眼前的这位太孙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陛下,燕王,锦绣宫,都不会轻易放过他... 第一百六十七章 威逼利诱 天香楼。 “对了,不妨告诉耿老将军,本宫之所以能够操控这一切,是因在整个京都之内,任何你想到想不到的角落,或许全都隐藏着本宫的人。” “天香楼被抓的逆党是我的人,天香楼掌柜是我的人,就连谢林舟最最信任的管家孙轩,也是我的人!” “包括那些经此事之后全部撤出京都的北境暗桩之中,同样有本宫的人!” “全都是我的人,他谢林舟和张玉怎么跟本宫斗?!” 朱允熥沉默片刻之后,再次开口,娓娓道来,脸上流露出一丝蔑视世间万物的冷笑。 听到朱允熥后边的这段话,原本已经目瞪口呆的耿炳文彻底呆在了原地,匪夷所思的看着朱允熥,脸色逐渐苍白。 据他所知,那场大乱之后,似乎除了天香楼的掌柜,其余与此事有关之人,全都因此丧命! 他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能令那些人心甘情愿的为了眼前这位太孙而死?! 一股无形的恐惧,瞬间席卷全身! “殿下将此事就这么告诉老夫,难道就不怕老夫说出去吗?” 耿炳文迟疑良久之后,终于回过神来,试探着问道。 “你不会。” 听到耿炳文略带试探性的反问,朱允熥笑了笑,摇着头说道。 面对朱允熥如此自信的回答,耿炳文微微皱了皱眉头。 直到此时他才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曾经被世人称为废物的纨绔皇孙,他居然一时之间根本无法看透。 那双满含笑意的双眼深处,似乎隐藏着一股令他细思极恐的狠辣。 “或者用另一个词来形容会更恰当一些,那便是...” “你不敢。” 朱允熥停顿了一下,重新开口补充了一句,嘴角的那抹笑意更浓。 可是看着这丝饱含深意的笑容,耿炳文却忍不住心里一紧,一股无形的恐惧瞬间从后脖颈生出,整个后背转眼之间被冷汗浸湿! “好,既然殿下如此坦诚,从今往后,老夫愿做殿下的马前卒,如有任何差遣,请殿下尽管直言!” 耿炳文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恐惧,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斩钉截铁的说道。 事到如今,他已经别无选择,他必须试着赌一次,将营救儿子的希望寄托在眼前这位皇孙身上。 而且,如果他拒绝,恐怕即便他费尽全力将儿子救出来,他们父子二人也终归会死在眼前这位太孙手中!因为他知道了太多秘密! 对于朱允熥刚才的那番话,他已深信不疑,并且将听到的所有事全都从脑海中驱散,不敢记下任何细枝末节! “很好,那么从此刻开始,你我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朱允熥满意的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 “那是自然。” “不过敢问殿下,您打算如何营救犬子?” “小儿虽非什么大才,却是老夫唯一的亲人,倘若他真的出了什么事,老夫真不知该如何独活。” 耿炳文答应了一声,一脸期盼的看着朱允熥,关切的问道。 “关于令郎之事,本宫已经查清了来龙去脉,只因有人在福寿居当众辱骂你,被令郎听到之后,借着酒劲一时冲动将其斩杀。” “事出有因,还有缓和的余地,蓄意杀人和过失杀人,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所以他不会死。” 朱允熥点了点头,缓缓安慰着说道。 “可是跟他一起喝酒的朋友却在案发之后失去了踪迹,不知道人在何处,即便事出有因,恐怕也无人能够证实。” 耿炳文苦着脸,有些无奈的说道。 “人本宫已经替你查到了。” 朱允熥笑着说了一句,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条,缓缓递到了耿炳文的手中。 耿炳文面带疑惑,急忙打开纸条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莫非那人就藏在这里?!” 耿炳文抬头看向了朱允熥,惊喜的问道。 “不是藏,那本就是他的栖身之所。” 朱允熥摇了摇头,肯定的说道。 “多谢殿下!” “可是即便找到此人,也只能证明小儿是过失杀人,如何能够让他安然无恙?” 耿炳文闻言,急忙恭敬地行了一礼,满是感激,紧接着迟疑着追问道。 “耿老不必心急,去了便知。” “别忘了,抓人之时一定要带上刑部的人,省得万一出了岔子,耿老将军有理说不清。” 朱允熥摆了摆手,笑着说了一句,接着起身向外走去。 耿炳文答应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目送着朱允熥的背影,眉宇之间闪过一丝凝重。 “对了,耿老可知,是谁带人抓了令郎,然后不由分说,直接将他押去兵部的吗?” 朱允熥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侧头瞟了一眼身后的耿炳文,笑着问道。 “谁?” 耿炳文愣了一下,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 “骁骑卫指挥使,曹国公李景隆。” 朱允熥随口答了一句,人已经径直走出了门外,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耿炳文愣了一下,不由得眯了眯双眼,眼神中闪过一抹怨恨,臣服朱允熥的决心更加稳固了几分。 紧接着,耿炳文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天香楼,将提前准备好放在车厢中的常服换上之后,立刻赶往刑部。 其子耿璇,本是隶属于左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与同样隶属于左军都督府的李景隆在同一个衙门办差,事发之时,如果李景隆稍微念及一下同僚之情,事情本不至于发展至今。 但自从朱允炆被禁足锦绣宫之后,隶属锦绣宫一派的朝中大小官员个个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李景隆更是一点都不敢大意,生怕再有什么把柄被人抓住,到时候连自己也倒了霉。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铁面无私,却意外的帮助了朱允熥。 ... 城东陋巷。 耿炳文带着新任刑部尚书康浩铭趁着夜色终于找到了纸条上所记的那处民宅。 随行的除了刑部的衙役,还有金吾卫。 原本康浩铭打算通知之前本就参与此案的骁骑卫指挥使李景隆,但却被耿炳文强行阻止,转而通知了金吾卫。 箫焕收到消息之后,立刻亲自带着人跟了过来。 “侯爷所说的那人,就在此处?” 康浩铭打量了一眼眼前的这座漆黑一片的民宅,低声问道。 “正是!” 耿炳文肯定的点了点头。 对于自己是怎么查到的这里,他只字未提,更没提什么纸条之类,只说是自己心系小儿安危,派府中管家带人探查得知。 “萧指挥使,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康浩铭转身看了一眼旁边的箫焕,缓缓说道。 虽然对方只是一名人证,但是康浩铭却从此人无故失踪之后对此人有了一定的怀疑,猜测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隐情,所以才带了这么多人前来。 “放心吧,他跑不了。” 箫焕笑着答应了一声,大手一挥,直接带人冲了进去。 很快,民宅之内就传来了一阵惊呼和厉喝之声,短暂的嘈杂过后又重新归于平静,并未发生打斗。 “尚书大人,侯爷,人已拿下,两位可以入内了。” 没过多久,一名金吾卫就从里面一溜小跑了出来,来到耿炳文和康浩铭身边之后,拱手一礼说道。 话音刚落,耿炳文就立刻火急火燎的冲了进去。 康浩铭倒是沉得住气,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缓缓走入。 院落之内,一名中年人正被两名金吾卫押着跪在地上,神色慌乱。 箫焕面色铁青的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的瞪着中年人。 “你就是陪我儿在福寿居中饮酒之人?!” 耿炳文快步赶到,指着地上的中年人,沉声问道。 康浩铭缓步跟在后面,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心急如焚的耿炳文,眼神复杂。 他有些怀疑,连骁骑卫都没有查到的线索,耿炳文究竟是如何查到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密室画像 城东民宅。 “你是何人?你儿子又是何人?” “为何抓我?小人犯了什么罪?” 跪在地上的中年人听到耿炳文的质问,疑惑地抬头打量了一眼耿炳文,满脸紧张的问道,脸色略微有些苍白。 “我儿耿璇!几个时辰前,与他在福寿居饮酒之人,是不是你?!” 耿炳文皱着眉头,大声问道。 “是我...” 中年人愣了一下,犹豫着点了点头。 “那你当时可曾看清,我儿杀人之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耿炳文眼前一亮,大声追问。 可是听到耿炳文的问话,中年人却陷入了沉默,眉头紧锁,满脸挣扎。 “说话啊!” 耿炳文见对方半天没有答复,一时气急,直接一脚蹬在了中年人的肩头,厉声喝道。 中年人闷哼了一声,直接歪着身子倒向了一旁,面露痛苦之色。 耿炳文本就是军中武将,征战沙场多年,虽已年迈,但这一脚下去,普通人也难以扛住。 “侯爷稍安勿躁,交给本官即可。” 康浩铭皱了皱眉头,上前阻止了耿炳文,安慰了一句,紧接着转身冷冷的看向了倒在地上的中年人。 “既然杀人的不是你,为何在案发之后消失不见,你在怕什么?” 康浩铭直勾勾的看着中年人略显慌乱的双眼,一字一句的问道。 “没有...” 听到康浩铭的质问,中年人明显慌了神,急忙用力的摇着头答道,脸色越发苍白。 看到如此反应,康浩铭不由得眯了眯双眼,眉宇之间的那丝疑惑更加的明显。 “此时不说,那就只能将你带回刑部审问了。” 康浩铭顿了一下,一脸威严的说道。 “小人真的不知道大人何意...” “案发之后,小人之所以躲在家中,是不想因此受到牵连,毕竟死了人,连耿兄都被抓了,何况是小人?” “是耿兄杀的人,小人并未动手,小人是无辜的,请大人明鉴...” 中年人颤抖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颤颤巍巍的趴在地上,一脸慌乱的答道。 “是吗?!” 康浩铭冷笑了一声,淡淡的问道。 “千真万确!” 中年人拼命的点着头答道。 “萧指挥使,麻烦你带人将这里仔细搜一遍,看看此人是否真的像自己说的那样无辜!” 可是康浩铭却突然看了一眼旁边的箫焕,沉声说道,眼神之中布满深意。 很显然,他并未就这么轻信眼前的这名中年人,而是察觉到了什么。 “是!” 箫焕立刻答应了一声,带着手下当即开始对这所民宅展开了仔仔细细的搜查。 跪在地上的中年人听着身后不停传来的翻箱倒柜的响动,脸色逐渐越来越苍白,身体颤抖得也越发的明显。 康浩铭背负着双手,静静的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满脸恐惧的中年人,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 “大人!您看这是什么?!” 正在这时,箫焕的声音突然传来,紧接着便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沓信件快步从里面走了出来,径直来到了康浩铭面前,将手中的信件拱手奉上。 康浩铭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的伸手接过了信件,缓缓打开,认真的低头看去。 可是紧接着,始终稳如泰山的康浩铭突然脸色大变,不敢相信的睁大了双眼。 “是什么?!” 耿炳文心里一紧,急忙追问。 “逆党密信!” 康浩铭神情凝重的看了耿炳文一眼,随手将信件递给了耿炳文。 耿炳文闻言浑身一震,急忙接过,认真的低头看了起来。 “大人,里面还有一件东西,请您移步。” 箫焕侧身让到了一旁,指了指身后的房间,面色凝重的说道。 康浩铭迟疑着看了一眼箫焕,径直向里面走去。 房间之内,有一间被金吾卫搜出来的隐藏密室,密室之中赫然挂着一幅半身画像,画中之人,正是多年前因谋反罪被株连九族而亡的宰相,胡惟庸! 当康浩铭认清画中之人后,忍不住浑身一震,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不敢相信的睁大了双眼。 紧接着,脚步声传来,耿炳文也跟了进来,当他看到画中的胡惟庸之后,整个人瞬间目瞪口呆,满脸慌乱! 事到如今,外面那人的身份已经可以确定是胡党余孽无疑!而自己唯一的儿子居然和胡党余孽相交甚密,一旦陛下怪罪下来,不但儿子必死无疑,整个耿家都难逃罪责! 想到这里,耿炳文急火攻心,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直接晕厥过去。 “萧指挥使,此事事关重大,恐怕你得与本宫一同前往明和殿,即刻向陛下禀报了。” 康浩铭眉头紧锁,面色凝重的说道。 “明白。” 箫焕点头答应了一声,立刻将挂在墙上的画像摘下,跟着康浩铭准备即刻动身前往明和殿。 “侯爷,此事已经不再只是令郎是否过失杀人那么简单了,时候不早了,还请侯爷先行回府,一切等本官见过陛下再说。” “此案未明之前,还请侯爷暂时不要离开京都,好自为之。” 康浩铭转身之际,看着耿炳文意味深长的叮嘱了一句,快步离开。 箫焕一边派人将那名中年人押往刑部,一边拿着画像,跟着康浩铭赶往皇宫。 耿炳文呆立在密室内,双目无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朱允熥面带微笑的模样,咬了咬牙,迅速转身出了密室,准备去找朱允熥问个究竟。 如果不是朱允熥交给自己的那张纸条,他就不可能带着康浩铭找到这里,更不可能发现那人居然是胡党余孽! 直觉告诉他,这一切全都是朱允熥的阴谋! 至于为何,他已经没时间细想。 可是就在耿炳文匆匆忙忙冲出民宅,同样准备直奔皇宫的时候,却突然被人拦下。 “你是何人?!” 耿炳文看着挡住自己去路的青年,脸色阴沉地问道,说话的同时双拳紧握,已经准备出手。 “侯爷别误会,在下是奉太孙殿下之命而来。” 青年拱手一礼,缓缓说道,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虽然耿炳文明显已经怒不可遏,眼看着就要动手,但他却没有丝毫惧色。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邓川! “殿下为何害我耿家?!” 耿炳文愣了一下,紧接着愤怒的瞪着邓川,狠狠地问道。 “侯爷莫急,殿下从未想过要害耿家。” “殿下让在下转告侯爷,沉住气,安心回府,明日戌时之前,令郎定能安然无恙的离开刑部大牢。” “殿下所做一切,皆为营救令郎,并无恶意。” 邓川拱着手,一脸认真的看着耿炳文说道。 听到邓川的回答,耿炳文一时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相信眼前这名青年的话,该不该信任朱允熥。 “请侯爷即刻回府,置身事外,别做任何冲动之事,在下还得尽快回去复命。” 邓川见耿炳文犹豫不决,恭敬地躬身一礼,催促着说道。 “回去告诉殿下,如若犬子出事,之前的约定就此作废!即便是粉身碎骨,老夫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耿炳文犹豫片刻之后,最终做出了决定,冷冷地丢下了一句话,转身向长兴侯府而去。 邓川目送耿炳文离开之后,立刻转身离开,转眼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 刑部大牢。 一间囚牢之内,一名青年席地而坐,满脸憔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还未散去的酒气。 正是耿炳文之子,耿璇。 此时的他,已经知道自己闯下了祸端,心中追悔莫及。 身为都督佥事,明知故犯杀人之罪,难辞其咎,如今唯一的希望,就剩下赋闲在家的老父。 可是他不确定,如今因年事已高,被陛下强行罢官,已经赋闲在家多年的老父,还有没有可能将自己从这阴冷的天牢之中救出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热锅上的蚂蚁 刑部天牢。 “耿大人。” 正在耿璇愁眉苦脸之际,脚步声响起,一名狱卒缓缓来到了囚牢门口,轻声呼唤了一句。 “何事?!” “不会已经结案了吧?!怎么判的?!” “家父可否来过?!” 耿璇回过神来,慌乱的看着来人,紧张的问道。 “耿大人不必惊慌,案子还未结束,而且恐怕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结束了。” “令尊来没来小的不知道,但是有人让小的告诉耿大人,在福寿居时,是你那好友为了帮你出气而先动的手,你是为了劝阻他们二人才失手杀了人。” “其他的,什么都别说!” 狱卒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向前凑了凑,一脸认真的叮嘱道。 “你这是让本官翻供?!” “谁让你传的话?!” 耿璇愣了一下,眉头紧皱的看着面前的狱卒,一脸警惕的问道。 “别问那么多!” “如果你不想搭上整个耿家,就按我说的做!” 狱卒四下瞄了一眼,认真的看着耿璇,一字一句的说道。 说完最后一句之后,狱卒便不再逗留,快步转身离开。 “等等!” “到底怎么回事?!你是奉了谁的令?!” “是不是家父?!” 耿璇见对方要走,不由得有些焦急,起身扒着牢门追问道。 可是没等他的话音落下,那名狱卒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转角处。 看到对方已经离开,耿璇眉头紧锁,忐忑不安的开始踱起了步子,猜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定是父亲!” “他一定是想到了应对的办法!有救了!本少爷不用死了!” 耿璇一边踱着步子,一边喃喃自语着。 ... 明和殿。 “这么晚了,出了何事?!” 原本已经歇息的朱元璋听闻康浩铭和箫焕深夜急匆匆入宫觐见之后,披了件衣服便来到了前殿,看着面色凝重的二人,沉声问道。 “回禀陛下,微臣是为了左军都督府佥事耿璇醉酒杀人一案而来。” 康浩铭恭敬地行了一礼,缓缓答道。 “有结果了?” “此事朕不是已经交代过了么?长兴侯从军多年立过不少战功,对朝廷忠心耿耿,能免其子死罪便免了吧,罢了他的官,略作惩戒即可。” 朱元璋挑了挑眉毛,有些烦躁的说道。 原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可是没想到却还是因为耿璇的案子。 “陛下,此案恐怕还不能轻易结案。” 康浩铭面露为难,说着从怀中掏出了那一沓信件,恭敬地奉上。 “这是何物?”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疑惑的问道。 “陛下看了便知。” 康浩铭缓缓答道。 朱元璋迟疑了一下,抬手示意了一下站在一旁的王德发。 王德发见状,急忙上前接过了信件,快步送到了朱元璋的手中。 “逆党密信?!” “哪儿来的?!” 朱元璋翻阅之后瞬间脸色大变,瞪大了双眼看向了康浩铭,厉声问道。 “回禀陛下,案发之后,原本邀耿璇一起饮酒的那名好友便离奇失踪,下落不明,但经严密追查之后,于不久之前已经找到了此人的藏匿地点。” “微臣带萧指挥使赶到之后便抓到了此人,并从此人家中搜出了这些信件,原来此人竟是胡党余孽!” “不仅如此,臣等还发现了另外一件东西...” “萧指挥使?” 康浩铭拱着手,一五一十的说道,最后转头看着箫焕示意了一下。 “陛下请看!” 箫焕点了点头,说着手腕一抖,将一直拿在手中的那幅画像打开! 随着胡惟庸的画像展现在朱元璋面前之际,朱元璋整张脸瞬间阴沉! 站在一旁的王德发更是脸色骤变,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也是从那人家中搜出来的?!” 朱元璋阴沉着脸,冷冷的问道。 “正是!” 康浩铭重重的点了点头,不假思索的答道。 “岂有此理!” “好你个耿璇!居然如此胆大包天,竟敢暗中勾结逆党余孽?!” “康尚书!立即提审耿璇,问清此事!看他究竟意欲何为?!” 朱元璋沉着脸,厉声命令道。 “遵旨!” “陛下,此事要不要知会长兴侯府一声?” 康浩铭立刻躬身领命,接着试探着问了一句。 “知会什么?!” “逆党一事,任何人都没有情面可讲!即便牵扯到长兴侯,朕也绝不姑息!” 朱元璋摆了摆手,沉声喝道。 “是!” 康浩铭恭敬地答应了一声,缓缓退出了大殿,接着立刻返回刑部。 箫焕也跟着出了宫,不过并未随行,而是返回了卫所,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事,就是刑部的职责了。 ... 长兴侯府。 后院之中,一名身披斗篷的青年在管家刘海的领路之下,快步进入了亮着烛光的书房。 书房内,耿炳文正在踱着步子,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 “见过侯爷!” 来人看到耿炳文之后,立刻恭敬地行了一礼,摘下了罩在头上的帽檐。 随着帽檐落下,领口处露出了斗篷之下的铠甲,赫然是羽林军统一配置的甲胄! “怎么样?” 耿炳文面露期待,直勾勾的看着来人问道。 “郭大统领让卑职转告侯爷,陛下得知令郎好友乃胡党余孽之后,勃然大怒,已命刑部尚书康浩铭立即提审令郎,此案牵扯到逆党,恐怕无法善终了。” 来人拱着手,缓缓答道。 “就这些吗?还有吗?” “陛下会不会网开一面?!” 耿炳文闻言脸色骤变,焦急的问道。 “郭大统领只让卑职转达这些,其余的并未交代,不过大统领让卑职提醒侯爷,既然牵扯到逆党,还望侯爷好自为之吧,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帮侯爷,望侯爷海涵。” 来人摇了摇头,一脸认真的说道。 听到这话,耿炳文愣了一下,面露歉疚,无言以对。 他心中明白,此事乃属窃密,郭英已然犯了大忌,若不是念在曾经的情分上,郭英绝对不会帮自己。 “话已带到,卑职告退。” 来人拱手一礼,不等耿炳文再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 “有劳了。” 耿炳文抱了抱拳,无奈的说了一句,目送着来人离开。 此刻他的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方寸大乱。 虽然他答应了太孙密使的话,将自己置身事外,老老实实的回了府,可最终还是因为担心儿子被牵扯到勾结逆党之罪,所以才托关系联络到了羽林军大统领郭英,希望郭英帮自己打探一下明和殿那边的消息。 没想到结果和他预想的差不多,陛下果然龙颜大怒了,现在他已经开始后悔当时没有跟着康浩铭一起入宫面圣了。 如果当时去了,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面对此时的困境,他对太孙朱允熥再一次有了怀疑,觉得是朱允熥想要坑害自己,并非是真心想要帮自己。 想到这里,耿炳文心急如焚,顾不上去找朱允熥理论,立刻出府前往刑部,他得想办法见到儿子,将事情的转变告诉儿子,让儿子早作应对。 他最终还是没能沉得住气。 ... 刑部。 “为什么不让本侯进去?!谁给你们的胆子?!” “竟敢几次三番阻拦本侯?!让开!” 夜幕下,耿炳文刚到刑部,没等进入大门就被守卫拦了下来,寸步不让。 “侯爷,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请您不要难为我们。” 守卫苦着脸,耐心的解释着。 “案子还未查清,为何不能见?!” “本侯并非想要插手此案,只是天牢之中寒气过重,希望送些衣物给犬子,有何不可?!” 耿炳文一手指着守卫,不满的问道。 “请侯爷恕罪,真的不能让您进去。” 守卫摇着头,依旧把着门口不肯让开。 “那就立刻进去通报,告诉康浩铭,是本侯亲自来的,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见到犬子!” 耿炳文瞪着双眼,沉声喝道。 无论如何,他今日都得见到儿子,必须严加叮嘱,省得到时候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整个耿家都得跟着遭祸。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儿子究竟知不知道那个好友的真实身份... 第一百七十章 无事献殷勤 刑部。 大门外。 “侯爷,实不相瞒,卑职正是奉了康尚书之命!” “康尚书说了,在案情未明之前,谁都不能见令郎,尤其是您!” 守卫苦着脸摇了摇头,老老实实的说道。 “什么?!” “他...” 耿炳文愣了一下,指了指大门内,硬生生将几乎脱口而出的谩骂咽了回去,露出了满脸的无可奈何。 他没有想到,这个新任的刑部尚书居然这么的不通世故。 “侯爷,要不,这些衣物还是卑职替您送进去吧?” “你还是早点回府等消息吧,相信案情查明之后,康尚书会第一时间知会侯爷。” 守卫迟疑了一下,讨好着说道。 “也好!” 耿炳文冷冷的说了一句,让刘海将抱在怀中的衣物交给了守卫,只好无可奈何的转身离开。 见耿炳文终于不再闹了,守卫松了口气,向同伴使了个眼色,抱着衣物快步向里面走去。 ... 天牢深处。 刑堂之中,耿璇跪在地上,面容憔悴,眼神之中满是紧张。 康浩铭坐在刑案后的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盯着耿璇,许久没有开口问话。 刑部侍郎葛成恭敬地站在一旁,一个字都不敢说,对于这位新来的尚书,他还没有摸清脾气秉性,不敢轻易搭话,以免犯了忌讳。 “耿璇,关于你醉酒杀人一事,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良久之后,康浩铭终于开口问出了第一句话。 “我没有杀人!” 耿璇咽了咽口水,抬头看向了康浩铭,摇着头说道。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全都愣了一下。 在耿璇刚被关进大牢之初,刑部就已经进行了提审,而且耿璇已经老实交代,声称是因为对方辱骂其父,他一时气急之下动手杀了人。 可是如今却突然出尔反尔,矢口否认了自己杀人的事实! “你这是要翻供啊?!” “人不是你杀的是谁杀的?当时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 康浩铭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 “那是失手所致,并非真的想要杀了他!” “当时我与好友正在饮酒,那人也不知道是看见我进了福寿居还是别有所图,突然在包厢外大声辱骂家父,口中所言难听至极!” “我当时以为他是喝多了酒,在那儿发酒疯,本没打算理会,但他却一直在包厢外叫骂不断!这才惹怒了我的那位好友,为了替我出气,我那好友就将那人拽进了包厢,动起了手。” “我担心事情闹大,一直在劝阻,可是他们二人都已气急,我那好友还拿出了刀,我赶忙阻止,想要把刀夺下来!” “谁曾想那人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撞在了刀尖上,把自己给扎死了!可能当时刀正好在我手里,所以那些目击者才以为是我杀了人!” 耿璇连连摇头,紧接着焦急的解释道,说得有声有色。 听到这番辩解,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张大了嘴巴,满脸惊讶的看向了说的头头是道的耿璇。 “可是第一次审你的时候你并不是这么说的!” 康浩铭眉头紧锁,厉声喝道,眉宇之间满是疑惑。 “我们喝了很多酒,当时什么都记不清了,再加上出了人命,可能一时慌了神,有些胡言乱语,不过现在我已经酒醒了,全都想起来了。” “如果之前说错了什么,干扰了大人查案,在下向您赔罪了!” 耿璇一脸苦相的解释着,最后满脸歉意的冲着康浩铭行了一礼,两只眼睛里布满了无辜的神色。 看着当场翻供的耿璇,康浩铭神情有些呆滞,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大人,在下真的是冤枉的,就算真的出了人命,也绝非是在下所杀,当时过于混乱,是他自己撞上来的,我也没想到他当场就死了啊!” “就算真的认定是在下杀了人,也最多是过失致死吧?而且,此事也是事出有因,如果不是那人当众辱骂朝廷命官,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虽然家父已经辞官,但再怎么说也还是我朝开国功臣吧?怎能任人随意辱骂?!” 耿璇见自己占了上风,顿时来了劲,滔滔不绝的说道。 “够了!” “究竟是主动杀人还是过失致死,你说了不算!一切自有真相!” “本官且问你,你和你的那位好友,结识多久了?你们之间平日里都有什么交集?!做过什么?!” 康浩铭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了耿璇的话,皱着眉头,冷冷的问道。 “刚结识不久,并无深交!” “除了偶尔相聚一下,别的也没做什么啊...” 耿璇摇着头,一脸肯定的说道。 听到耿璇的回答,康浩铭陷入了沉默,眉头紧锁。 “那你可知,此人的身份并不简单?!” 康浩铭沉默了片刻之后,继续开口问道。 “有什么不简单的,不就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平头百姓么?当日他约我到福寿居,就是想求我给他在京都找份差事,让他能在京都有个安身立命之处。” 耿璇笑了笑,不以为是的说道。 “他是胡党余孽!” “本官已经从他的家中搜出了与逆党余孽之间的来往书信,甚至在一间密室中还供奉着胡惟庸的画像!” 康浩铭拍案而起,厉声说道。 “什么?!” “这怎么可能?!” 耿璇听到这话,惊恐的瞪大了双眼,脸色瞬间苍白。 “勾结逆党,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康浩铭瞪着耿璇,厉声说道。 “大人!这话您可不能乱说啊!在下根本就不知道他是逆党啊!” “这怎么可能呢?!他怎么会是逆党呢?!” 耿璇一听,瞬间露出了满脸慌乱,不停地摆着手辩解道。 看着脸色苍白的耿璇,康浩铭眉头微皱,眼神复杂。 从耿璇的反应来看,的确不像是在撒谎,似乎真的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带他下去吧。” 稍作迟疑之后,康浩铭摆了摆手,示意狱卒将手足无措的耿璇送回牢房。 “大人!您得明察秋毫啊!千万不能冤枉好人!” “家父对大明忠心不二,在下又怎敢违背?!您一定要全力查清,证明在下的清白啊!” 耿璇挣扎着,一边呼喊着,一边被两名狱卒架着离开了刑堂。 康浩铭皱了皱眉头,重新坐在了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大人,此案牵扯到逆党余孽,还是谨慎一些为好啊,否则到时候恐怕不好收场。” “长兴侯虽然已经辞官在家,但其威望在朝堂之上和军中依然很高,万一处置不当,恐怕陛下那边也不好交代。” 葛成犹豫了很久,凑到康浩铭的身边,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 听到葛成的话,康浩铭的脸色微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 次日一早。 “皇爷爷有心事?” 朱允熥一边将食盒中的小笼灌汤包一一夹到盘中摆好,一边笑着看了一眼面色稍显凝重的朱元璋,笑着问道。 一大早,他就提着准备好的早膳来到了明和殿,表示自己的孝心。 自从朱允炆被禁足之后,他就时不时的找各种理由出现在朱元璋的面前,变着法儿的示好。 如今在朱元璋的心中,他已经从过去的那个不学无术,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纨绔,慢慢转变成了一个懂事乖巧,贴心体己的乖孩子。 “没什么大事。” 朱元璋看了朱允熥一眼,犹豫了一下,摆了摆手说道。 见朱元璋不愿说实话,朱允熥也就没有再多问,转身又将熬好的皮蛋瘦肉粥端了出来。 “你也一起吃点吧。” “坐。” 朱元璋欣慰的看了朱允熥一眼,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缓缓说道。 “也好。” “那孙儿就不客气了。” 朱允熥笑着答应了一声,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陪朱元璋一起享用起了丰盛的早膳。 除了小笼包和皮蛋瘦肉粥之外,还有油条和馒头三明治。 正在爷孙二人吃得正香之际,脚步声响起,王德发快步走了进来。 “启禀陛下,刑部尚书康浩铭在外求见。” 王德发一边行礼,一边恭敬的的说道。 “宣。”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迟疑着说道。 听到这话的朱允熥一边低头吃着东西,一边撇嘴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太孙断案 明和殿。 “微臣参见陛下。” 康浩铭入殿之后,恭敬地冲着朱元璋行了一礼。 “原来太孙殿下也在啊?见过殿下。” 紧接着,康浩铭转头看了一眼陪在朱元璋身边的朱允熥,笑了笑,同样行了一礼。 朱允熥轻轻挥手打了一个招呼,什么都没有多说,看都没看康浩铭一眼,继续低头吃着东西,似乎对于眼前的事没有半点兴趣。 “有事吗?” 朱元璋放下了筷子,打量着一大早就入宫觐见的康浩铭,疑惑的问道。 “回禀陛下,微臣昨夜已经连夜提审了耿璇,可是没想到他不但声称与那名好友并不相熟,甚至还当众否认了自己之前所交代的供状,反而声称是他那位好友先动的手。” “并且辩解说是死者主动撞到了凶器,杀人纯属意外!” 康浩铭拱着手,恭敬地答道。 “竟有此事?” “那你怎么看?” 朱元璋愣了一下,皱着眉头问道,听康浩铭提到此案,顿时没有了任何食欲,起身默默地踱起了步子。 “据耿璇声称,他之前是因酒醉失醒,糊里糊涂招了认,酒醒之后才恢复了记忆,但是据微臣推断,他的突然翻供,或许另有所图。” “又或者说,也许他是察觉了什么,这才将所有罪责推得一干二净。” “事关重大,微臣不敢轻易决断,念其身份特殊,又不能轻易动刑,故而前来求教陛下。” 康浩铭拱着手,一脸认真的说道。 听到康浩铭的话,朱元璋微微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面露难色。 原本因为耿炳文的缘故,他没打算严惩耿璇,但是如今此案已经牵扯到了逆党余孽,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耿璇的确暗中勾结逆党之前,的确不好将事情闹得太僵,否则耿炳文一定会纠缠不清。 “康尚书这么做,无异于将皇爷爷架在火上烤啊。” 正在这时,原本闷不作声吃着东西的朱允熥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殿下此言如何说起啊?” 康浩铭愣了一下,有些不服气的问道。 “此案既然交由刑部审理,那是非对错就该由你这个刑部尚书来给出结论,可你因为担心得罪长兴侯,就将此事推给皇爷爷,这不是陷皇爷爷于不义吗?” “谁都知道,长兴侯乃我大明开国功勋,无论罚得轻了还是重了,都会有人说三道四,身为臣子,不为皇爷爷分忧平事,如今却突然踢起了皮球?” “康尚书这算盘打得真响!好人都让你做了!” 朱允熥撇了撇嘴,冷冷的说了一句,说完津津有味的喝了一口粥。 “陛下,微臣绝无此意!” 听完朱允熥的话,康浩铭明显变了脸色,紧张的冲着朱元璋行了一礼,委屈的说道。 被人看破心机的感觉,让康浩铭极其尴尬和不满。 虽然他向来以铁面无私著称,但那是在边陲之地,如今身在京都,比自己位高权重者比比皆是,如果行事还像从前,恐怕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允熥,康尚书并非你说的那种人,你误会他了。” “此事的确事关重大,朕是得好好权衡利弊。” 朱元璋抬手安抚了一下康浩铭,转头看了一眼朱允熥,认真的说道。 “好,那就当孙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过皇爷爷,究竟发生了何事,居然让您如此为难?” 朱允熥耸了耸肩,说着也放下了碗筷,起身认真的问道。 “你来说吧。” “正好允熥在这儿,让他也帮着出出主意。” 朱元璋抬手示意了一下康浩铭,缓缓说道。 于是,康浩铭就将耿璇一案的所有情况一一讲述给了朱允熥。 但他不知道的是,朱允熥不但早已知晓一切,而且比他想象中知道的更多! “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长兴侯之子居然私下与逆党余孽结交?!” “怪不得孙儿方才就觉得皇爷爷心事重重了,难怪。” 听完康浩铭的讲述,朱允熥微微皱起了眉头,略带惊讶的说道。 “如果单是一件醉酒误杀的事,朕也不会这么放在心上了,可是如今既然和逆党扯上了干系,就不得不谨慎对待。” “当然,如果长兴侯之子的确暗中与逆党勾结,朕也绝不会轻饶。” “既然你如今已经知道了,那你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朱元璋叹了口气,认真的看着朱允熥问道。 “敢问康尚书,你是如何查到耿璇那名好友的下落的?” 朱允熥皱眉沉思了片刻之后,转头看向了康浩铭,淡淡的问道。 “回禀殿下,不是下官查到的,是长兴侯自己查到的,人是下官和金吾卫指挥使箫焕一起抓的。” 康浩铭面露迟疑,思索了一下之后,老老实实的说道。 听到这话,朱元璋不由得挑了挑眉毛,因为上次康浩铭面圣之时,并未说出人是耿炳文自己查到的。 “既如此,那勾结逆党之嫌,就与长兴侯无关,他总不可能自己害自己吧?” 朱允熥闻言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即便如此,也不能排除耿璇勾结逆党的嫌疑,只能证明长兴侯并不知情。” 康浩铭认真的说道。 “没错,所以啊,本宫觉得,康尚书似乎没分清轻重,既然勾结逆党才是关键,敢问康尚书,那名逆党被抓之后,有没有严格审问?” “既然耿璇声称自己与那人并无深交,康尚书是否已经从那人口中证实这一点?” “还有,本宫有理由怀疑,那人故意接近长兴侯之子,是居心不良,另有所图,说不定,这次的杀人事件,就是他刻意为之呢?” “目的就是陷害忠良之后,意图扰乱朝局!” “说不定,背后还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朱允熥笑了笑,接着若有所思的分析道。 听完朱允熥的话,朱元璋和康浩铭的脸色同时骤变,眉宇之间全都露出了一丝凝重。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耿璇就是被人利用的棋子!是无辜的! “此案的确疑点重重,十分蹊跷!” “康尚书,朕命你继续严查此事,既不要冤枉长兴侯之子,也不可轻易袒护!务必将来龙去脉全部查清!” “如果有需要,就让...金吾卫从旁协助!” 朱元璋眉头紧锁,沉声说道。 说到金吾卫之时,明显犹豫了一下,在骁骑卫和金吾卫之间,他选择了金吾卫。 “遵旨!” 康浩铭立刻恭敬地答应了一声,行礼拜别之后,匆匆出宫离开。 紧接着,朱允熥也在朱元璋一脸欣慰的注视之下,缓缓离开了明和殿。 ... 长兴侯府。 耿炳文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的早膳没有丝毫食欲,依旧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儿子还在天牢之中受苦,生死未卜,昨夜几乎一夜没怎么合眼。 原本昨夜离开刑部之后,他就想到流离宫找太孙理论,可是一想到如今能够搭救儿子的或许就只剩太孙一人,无奈之下只好作罢。 这些年来,因为牵扯逆党被诛杀之人比比皆是,前不久的谢林舟就是例子,为了保全耿家,他只能静观其变,绝不能再生事端。 “家主,有客来访。” 正在这时,管家刘海快步来到了门口禀报。 “何人?!” 耿炳文不耐烦的抬头看了一眼,沉声问道。 “是昨夜在城东民宅外遇见的那人。” 刘海压低了嗓音,缓缓答道。 “让他进来!” 耿炳文眼前一亮,急忙招手说道。 没过多久,一名青年在刘海的带领下,缓缓走了进来。 正是邓川。 “又是你?!” 耿炳文打量了邓川一眼,沉声说道。 虽然他仅有的希望寄托在朱允熥的身上,可是看到代表朱允熥前来的邓川之时,依旧难以抑制心中的不满之意。 毕竟,如果不是经过朱允熥的指点,他也不会将儿子和逆党余孽牵扯到一起... 第一百七十二章 密信再现 长兴侯府。 “今日一早,殿下已经去明和殿见过陛下,当时刑部尚书康浩铭也在。” “殿下让我转告侯爷,事情已经有了转机,请侯爷耐心等待。” “还是那句话,今日戌时之前,令郎一定能够平安无事的走出刑部大牢。” 邓川抱拳行礼之后,面无表情的说道。 听到邓川的话,耿炳文心里一动,不由得松了口气,脸上的不满之意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当真?” 耿炳文迟疑之后,试探着问道。 “侯爷到时便知。” “殿下从未食言。” 邓川肯定的点了点头,缓缓答道。 “好,那本侯就在家中等着消息!” 耿炳文梗着脖子,轻轻点了点头说道。 “不过在此之前,侯爷还有一件事要去做。” 邓川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条,缓缓递了出去。 “这又是什么?!” 耿炳文刚准备伸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直接收回了手,沉声问道。 吃一堑长一智,上次的纸条直接捅了大篓子,此时更多了几分戒心。 “这上面是那名死者的住址。” 邓川缓缓答道。 “一个死人的住址有何用?!” “难道,此人的来历也有问题?!” 耿炳文先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紧接着忍不住睁大了双眼,惊讶的问道。 直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从儿子出事之后,他居然一直没想到去查一查死者的身份,以至于到现在都不知道儿子究竟杀了个什么人。 “如果侯爷真的好奇,大可亲自去一探究竟,相信不会让侯爷失望。” 邓川面不改色,意味深长的说道。 耿炳文听完之后,稍作迟疑,立刻快步上前,接过了纸条,认真看了一眼。 “话已带到,在下告辞。” “不过侯爷若要去,最好不要独自前去。” 邓川最后留下了一句话,转身径直离开。 耿炳文目送着邓川离开之后,沉思了一下,立刻前往亲军卫卫所,叫上了箫焕,一同赶往了纸条上的那个地方。 ... 城南陋巷。 一栋残破的民宅中,耿炳文和箫焕并肩而立,十几名金吾卫正在屋中翻找着什么。 可是耿炳文和箫焕的脸上却满是苦笑,无奈的看着这间一眼就能看遍所有角落的屋子。 这就是纸条上的地址,残破的样子简直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是夸赞,屋中除了一张缺了腿的桌子和一堆脏兮兮的被褥,几乎任何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侯爷,您确定这里有您要找的东西?!” 箫焕无奈的看着耿炳文,质疑着问道。 耿炳文没有搭话,说实话,原本兴冲冲的他,此时也早已失去了所有信心。 本以为能来这里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为儿子开脱,可是看到此情此景,他不由得觉得自己又一次被太孙给坑了。 他实在想不通,太孙让自己来此地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下官已经查过死者的身份,此人本是一个地皮无赖,平日里就靠着坑蒙拐骗来过活,干过不少欺压良善的事。” “可是如今看来,他也没混出什么名堂啊,瞅瞅这家徒四壁的模样,估计乞丐见了都得摇摇头,怕是连锅都揭不开吧?” 箫焕摇了摇头,四下打量着说道。 可是没等话音落下,他就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惨笑,因为他这才发现,整个屋子中居然连口生火做饭的锅都没有! “算了,先回去吧。” 耿炳文沉默良久之后,无奈的摆了摆手,说着转身向外走去,已经决定无功而返了。 “撤!” 箫焕笑着摇了摇头,大手一挥,下达了命令。 十几名金吾卫答应了一声,全都撤了出去。 箫焕是最后一个准备离开的,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跟着耿炳文离开之际,却悄悄瞄了一眼垂头丧气的耿炳文,紧接着骂骂咧咧的一脚将那张缺了腿的桌子踢翻。 “等等!” 紧接着,箫焕突然大声喊了一句,然后惊讶的睁大了双眼,看向了翻在地上的那张桌子! 其他人闻言之后,不由得好奇的转身看向了屋内,接着便发现箫焕正在瞪大双眼端详着什么。 耿炳文见状,迟疑着转身重新回到了屋中,来到了箫焕的身边,同样看向了翻在地上的桌子,紧接着不由得露出了满眼惊讶。 “是暗格!” 耿炳文忍不住惊喜的喊出了声。 只见被箫焕一脚踢翻在地的那张桌子的下面,居然有一个暗格! 此时的暗格已经裂开了一条缝,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像是纸张! 箫焕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上前打开了暗格,将里面的东西一把拽了出来! 的确是纸张,而且是书信! “是密信!与北元朝廷联络的密信!” “被杀的人是北元暗探!”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箫焕一边翻看着信件,一边惊喜的大声说道。 耿炳文闻言,立刻从箫焕的手中夺过了信件,仔细的翻看了起来。 “信中提到,北元朝廷命令潜伏在京都的密探与逆党密谋联合,制造混乱,扰乱朝纲!” “恭喜侯爷,这下好了,如果属实,令郎不但无过,还立了一大功啊!” 箫焕转头看着耿炳文,激动的大声说道。 “太好了!我儿有救了!我儿有救了!” “烦请萧指挥使这就陪我进宫面圣,将此事向陛下禀报!” 耿炳文几乎喜极而泣,一边小心翼翼的收起信件,一边激动的看着箫焕说道。 “那是自然!” “事不宜迟,这就动身吧!” 箫焕笑着答应了一声,抬手一礼,示意耿炳文先走。 耿炳文点了点头,立刻快步向外走去。 箫焕跟在后面,脸上瞬间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笑意。 ... 明和殿。 “这群宵小之辈,简直是胆大包天!岂有此理!” 当耿炳文和箫焕赶到宫中,将那些书信交给朱元璋,并禀明一切之后,朱元璋忍不住怒斥着说道。 “陛下,事实证明,侯爷之子的确是受了贼人蒙蔽,被当成了棋子。” “想不到胡党余孽居然和北元密探也勾结在了一起,竟然妄想通过陷害忠良之后,在京都作乱,简直该死!” “幸亏发现及时,否则一旦被他们得逞,将耿家牵连进来,万一长兴侯有什么事,很可能会令军中将士寒心啊!” 箫焕拱手一礼,大声说道。 听到这话,朱元璋不由得眉头微皱,原本他还没有想到这一点,此时经箫焕这么一说,这才反应过来。 幸好当时自己存有袒护之意,否则一旦着了贼人的道,严惩了耿炳文父子,届时耿炳文的那些军中旧部必会心生芥蒂,一定会败坏军心! 或许,这才是贼人的真正目的! “耿卿,难为你了。” 紧接着,朱元璋转头看向了耿炳文,语重心长的说道。 “微臣无碍,只要真相大白就好!” “陛下圣明!” 耿炳文摇了摇头,一脸感激的说道。 直至此时,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既然事情已经查明,令郎不但无罪,还算间接立了一大功!待结案之后,朕一定重重赏赐于他!” 朱元璋笑了笑,赞许着说道。 “多谢陛下!” “陛下,那犬子是不是可以...” 耿炳文感激的拱手一礼,试探着问道。 “好了,快去刑部接他回府吧。” 朱元璋摆了摆手,缓缓说道。 耿炳文答应了一声,立刻拜别离开。 正在这时,脚步声响起,闻讯赶来的康浩铭也在王德发的引领之下缓缓走进了大殿,正好与耿炳文打了个照面。 “你来的正好,真相已然大白,速命天牢释放耿卿之子耿璇。” 朱元璋见康浩铭赶来,急忙大声说道。 “是!” 康浩铭愣了一下,接着立刻答应了一声,叮嘱了耿炳文几句,让耿炳文直接带着自己的信物前去天牢接人。 直至此时,他的整个人还是懵的,虽然陛下派去传话的人已经说了个大概,但他还是一脸的茫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查到了死者的身份,耿璇是冤枉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恍然大悟的耿炳文 明和殿。 “敢问陛下,听说查到了死者的身份,难道此人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来历吗?” 待耿炳文离开之后,康浩铭拱手一礼,迟疑着问道。 “哼,那名死者,竟然是潜藏在京都的北元密探!” “这次的杀人案,是北元密探和胡党余孽联合密谋的一次陷害忠良之后的阴谋!若非长兴侯发现的及时,就让他们的奸计得逞了!” 朱元璋冷哼了一声,义愤填膺的说道。 听到朱元璋的话,康浩铭不由得露出了满脸惊讶,没想到此案背后居然还隐藏着这么大一个阴谋! 与此同时,他不禁有些后怕,庆幸自己没有操之过急,否则不但冤枉了好人,还会将自己置于进退两难的险境。 “你那边查的如何了?” 朱元璋顿了一下,看着康浩铭,沉声问道。 “回禀陛下,微臣已经严审了那名逆党,此人已经招供,与长兴侯之子的确相交不深。” “由此可见,耿璇并未撒谎,的确是被人陷害。” 康浩铭拱手一礼,顺势答道,满脸肯定。 虽然他对整件事还有一些怀疑,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这般回复,不敢再多生事端。 只是他想不通,为何耿炳文每次都能快自己一步,先是查到了其子那名好友的下落,紧接着又查到了死者出乎意料的隐藏身份,实在有些难以捉摸。 “既然已经全部查清,那便结案吧。” “若没什么事,都退下吧。” 朱元璋摆了摆手,看了看康浩铭和箫焕,缓缓说道,神色略显疲惫。 康、箫二人答应了一声,行了一礼之后缓缓退出了大殿。 “萧指挥使,你们是如何查到那名死者的身份的?” 殿外,康浩铭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箫焕,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不是下官查到的,是长兴侯,若不是他,此案也不会这么快了结。” “为了证明儿子的清白,长兴侯没少下功夫。” 箫焕摇了摇头,一脸认真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 康浩铭微微皱了皱眉头,喃喃自语着说道。 “下官还有要务在身,先行告辞了。” 紧接着,箫焕拱手一礼之后,没等康浩铭再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 康浩铭站在原地,目送着箫焕的身影逐渐远去,眉宇之间始终流露着一丝凝重。 ... 刑部天牢外。 耿炳文一边踱着步子,一边频频望着天牢的出口,脸色时而焦急,时而欣喜,情绪十分激动。 良久之后,随着脚步声传来,耿璇跟着刑部侍郎葛成缓缓出现在了天牢门口。 “父亲!” 耿璇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父亲,激动的大声喊了一句。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够安然无恙的从天牢中走出来,但他知道这一切多亏了自己的父亲。 “璇儿!” 耿炳文闻言浑身一震,激动的看向了天牢门口,紧接着快步迎了上去,满脸欣喜。 耿璇也快步冲向了耿炳文,父子二人直接拥抱在了一起。 劫后重生的喜悦,洋溢在二人的脸上。 “侯爷,没事了,您可以带着令郎回家了。” 葛成缓缓来到近前,拱手一礼,笑着说道。 “有劳葛大人了。” 耿炳文抱了抱拳,缓缓说道,脸上依然流露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举手之劳而已,侯爷不必客气。” “不过还望小侯爷今后多加提防,切莫再让他人利用,交友还需谨慎为好。” 葛成摆了摆手,一脸真诚的看着耿璇叮嘱道。 “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耿璇也抱拳一礼,感激的说道。 随后,在葛成的目送之下,耿炳文便带着儿子耿璇离开了刑部。 ... 长兴侯府。 由于耿璇平安归来,整个侯府上下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氛,耿炳文一回到府中就吩咐刘海准备酒宴,要为儿子接风洗尘,去去晦气。 半个时辰之后,父子二人便携手坐在了正厅之中,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 刘海带着几名丫鬟服侍在旁,脸上同样挂满了抑制不住的笑容。 “孩儿先敬父亲一杯,这次能够平安归来,全都是仰仗父亲在朝中的威望!” 耿璇端起了酒杯,一脸感激的看着耿炳文,声音有些激动的说道。 “你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多亏了陛下英明,要谢的话,应该谢的是陛下!” 耿炳文摇着头,将酒杯举过头顶,郑重其事的说道。 耿璇听完,同样将酒杯举起,遥敬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耿炳文长吁了一口气,同样将杯中酒一股脑儿喝下。 “你们先下去吧,我跟父亲有事商谈。” 耿璇迟疑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上前为他们父子二人添酒的刘海,沉声说道。 “是。” 刘海愣了一下,急忙答应了一声,倒完了酒,招手带着几名丫鬟退出了大厅。 “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耿炳文疑惑的看了一眼儿子,不解的问道。 “父亲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孩儿躲过了杀人之罪的?” 耿璇四下扫了一眼,向前凑了凑,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不是过失致死么?并不算杀人。” 耿炳文笑了笑,缓缓说道,本以为儿子要说什么重要的事,原来还在想着案子。 “不是您让孩儿翻供的吗?您应该早就知道不是什么过失致死了啊!” 耿璇愣了一下,疑惑的说道。 “等等!翻供?!” 耿炳文浑身一震,神色瞬间僵住,惊讶的问道。 “对啊,不是您买通了天牢中的狱卒,传递消息给孩儿,让孩儿翻供,咬死是孩儿的好友先动的手,孩儿只是在劝解之时误杀了那人吗?!” 耿璇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疑惑的反问道。 “为父从未收买过什么狱卒!也从未给你传什么话!” 耿炳文心里一惊,面色凝重的说道,脑海中不禁一片空白。 “啊?!那传话的人究竟是谁?!” 耿璇也是满脸不解,莫名其妙的问道。 “什么时辰了?!” 耿炳文突然眼前一亮,似乎反应了过来,沉声问道。 “戌时刚到吧。” 耿璇转身看了看外面渐黑的天色,迟疑着说道。 听到这话,耿炳文忍不住一下站起了身,脸色骤变,瞬间想起了太孙朱允熥之前许下的承诺! 戌时之前,你儿子一定能够安然无恙的走出刑部大牢! 回想起这些,耿炳文的后背瞬间升起了一股寒意! 在儿子走出刑部大牢之时,的确是在戌时之前! “你真的杀了人?!” 耿炳文直勾勾的看向了一脸茫然的儿子,压低了声音,沉声问道。 “是啊...” 耿璇茫然的点着头。 “不是无意?!” 耿炳文再问。 “不是...” “你方才说,是狱中有人告诉你要翻供,谎称自己是过失杀人?!” “是...” “那你可知邀你饮酒的那位,真正身份是胡党余孽?!” “啊?!怎么可能?!他竟然是逆党?!” “被你杀掉的那人,身份同样不简单,他是潜藏在京都的北元密探!” “什么?!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 在一连串的询问过后,耿炳文呆立在原地,一时之间难以形容自己的心境,双眼之中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恐惧。 而耿璇更是早已目瞪口呆,没想到在自己醉酒杀人之事的背后,居然还隐藏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内情! “父亲,究竟发生了什么啊?!您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耿璇看着脸色竟逐渐有些苍白的父亲,疑惑的问道。 耿炳文回过神来,重新坐在了椅子上,将儿子入狱之后的所有事全都讲述了一遍,一边讲,一边也在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可是越回想,他内心的忌惮就越难以抑制... 第一百七十四章 假象?! 长兴侯府。 听完父亲的讲述,耿璇目光呆滞的愣在椅子上,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只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离奇曲折的话本故事。 可是耿炳文已经全都明白了,他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太孙朱允熥在背后运作! 如此可怕的能力,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甚至有些怀疑,亲军卫指挥使也是在奉太孙之命行事! 紧接着,他突然想到,胡党余孽的身份,北元密探的身份,都是箫焕最先发现的! “家主。” 正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管家刘海的话音。 正在沉思中的耿炳文听到话音,不由得被吓了一跳,直接腾地一下站起了身。 看到耿炳文的反应,耿璇和刘海同时愣了一下。 “何事?!” 耿炳文沉着脸,不满的瞪着门口的刘海,沉声问道。 “回禀家主,方才有人送来了一张纸条,让我亲手交到家主手里。” 刘海略带紧张的答道。 “拿来!” 耿炳文皱了皱眉头,招了招手说道。 刘海不敢迟疑,急忙快步进了大厅,将纸条递到了耿炳文的手中。 耿炳文打开纸条之后,瞬间眉头紧皱,神情凝重。 “父亲,怎么了?” “谁送来的?” 耿璇察觉到了父亲的紧张,疑惑的问道。 “你先吃吧,老夫有事要出去一趟,谁都别跟着!” 耿炳文稍作迟疑之后,直接将纸条揉成了一团,丢下了一句话,快步向外走去。 “父亲?!” 耿璇愣了一下,起身目送着父亲快步离开的背影,露出了一脸茫然。 耿炳文头也没回,迅速出了府邸,直接乘着马车离开,连车夫都赶下了车。 那张纸条上,只写了天香楼三个字,其余的一句废话都没有。 ... 天香楼。 后院厢房。 当耿炳文风风火火赶到之后,就被掌柜昌平直接带到了后院,入了厢房。 刚入厢房,耿炳文就看到太孙朱允熥已经等在了房中,而且发现箫焕也在。 看到箫焕,耿炳文已经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见过太孙殿下!” 耿炳文强忍住问清一切的冲动,缓缓来到朱允熥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原本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有很多问题都要问个清楚,可是当他见到朱允熥的那一刻起,他就瞬间打消了自己所有的念头。 如果这一切全都是太孙殿下所为,那他多问一句都是在找死,甚至很可能因此得罪眼前这位太孙。 这种事,即便问了,也未必会承认,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问? 有些时候,人不能活得太聪明,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耿老将军免礼。” “请入座。” 朱允熥笑着抬了抬手,接着示意耿炳文落座。 耿炳文道了一声谢,也不扭捏,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 箫焕见状,立刻上前为耿炳文倒了一杯茶,恭敬地样子就像是一名听话识趣的伙计。 “犬子已经平安回到府中,太孙殿下果然没有食言。” “这次的事,多谢殿下了,请殿下放心,你我之间的约定,老夫一定说到做到!” 耿炳文冲着朱允熥拱手一礼,认真的说道。 “好说,好说。” “不过耿老将军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本宫啊?” 朱允熥笑了笑,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耿炳文,缓缓问道。 听到这话,耿炳文忍不住脸色微变,心里一紧。 “殿下多虑了,老...老朽没什么想问的。” 耿炳文笑着摇了摇头,说到一半迟疑了一下,将老夫改为了老朽。 “没有就好。” “那么从此刻开始,咱们就是自己人了。” 朱允熥笑了笑,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 “那是自然,从今往后,如若太孙殿下有任何差遣,老朽定当全力以赴,绝无二话!” 耿炳文重重的点着头,拱手答道。 “现在本宫就有一件事想要麻烦耿老将军,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朱允熥笑着说道。 “殿下请讲!” 耿炳文点着头答道。 “不知耿老将军可还记得盛庸这个名字?” 朱允熥笑着问道。 “当然记得,他是老朽麾下旧部,如今人在京军之中,担任参将一职。” “怎么?难道他得罪了殿下?” 耿炳文愣了一下,迟疑着问道。 “那倒没有,只是想麻烦耿老将军帮忙引荐一下。” 朱允熥摆着手,笑着说道。 熟知历史的他,对盛庸还是比较熟悉的,此人虽然如今位卑言轻,但是在靖难之役之中骁勇善战,让燕军吃了不少苦头,将来必成大器! 既然如今已经收服了耿炳文这个镇国上将军,自然要通过他多多笼络一些军中之人,借此来发展壮大自己在军中的力量。 “请殿下放心,老朽自会安排,请殿下安心等待消息。” 耿炳文闻言,立刻点头答应了下来,没有丝毫犹豫。 朱允熥满意的笑了笑,举起茶杯示意了一下,轻抿了一口。 耿炳文回敬之后也喝了一口,接着便陷入了沉默。 虽然如今他已经决定效忠眼前这位太孙,但是想想这位太孙的那些匪夷所思的手段,还是不免有些紧张和提防。 “待耿老将军回去之后,还望叮嘱令郎,日后还需谨言慎行,不出两年,他必成驸马,届时我们之间的关系便将更近一步了。” 朱允熥看了一眼略显局促的耿炳文,话锋一转,缓缓说道。 “好。” “啊?!” 耿炳文急忙点了点头,可是紧接着反应了过来,惊讶的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的看向了朱允熥。 难道太孙连这种事都能操控?! “不必惊讶,此事本宫不便多说,到时耿老将军自然就知道了。” 朱允熥笑着说道。 耿炳文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不过心底还是忍不住犯起了嘀咕,不知道朱允熥为何会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二人接着寒暄了一会儿之后,耿炳文这才起身告别,怀着满心的疑惑离开了天香楼。 其实也不怪他疑惑,这种事,朱允熥也插不了手,只是因为他熟读历史,知道朱元璋将在两年之后,为了安抚耿炳文继续忠于新君,所以采取了联姻的方式,将朱标之女江都公主许配给了耿璇。 说起来,朱允熥还得称呼耿璇一声姐夫,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殿下,既然收服了他,为何就这么轻易放他走了?” “难道殿下只是为了让他引荐那个叫什么盛庸的人?那人究竟有什么本事?为何下官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箫焕犹豫了许久,忍不住不解的问道。 “长兴侯虽为武将,但并非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辈。” “他是个聪明人,自然能够明白本宫收服他的用意,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的那些还在军中的旧部,都将为我所用!” 朱允熥笑了笑,胸有成竹的说道。 自从箫焕通过了上次的考验之后,有些事,他已经不再刻意避讳了。 “但愿如此吧。” “不过殿下,耿璇一案中既然牵扯着逆党余孽和北元密探,为何殿下不亲自出面,反而将这份功劳给了长兴侯父子?” “如果这些功劳都是殿下的,那陛下必定会龙心大悦,从而更加恩宠于您。” 箫焕顿了一下,一脸可惜的说道。 “哪有什么逆党余孽和北元密探?一切都只不过是假象而已罢了。” “更何况,那点功劳,本宫还未放在眼里,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让长兴侯想推都推不掉。” 朱允熥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嘴角露出了一丝戏谑的笑意。 “假象?!”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箫焕惊讶的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的看向了朱允熥,满脸的不可思议...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未来上将 天香楼。 “殿下,您方才说,一切都是假象?” “难道...” 箫焕震惊之后,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了朱允熥,原本想追问,可是话说了一半便不敢说下去了。 “本宫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没错,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耿璇的那个所谓的好友是本宫的人,早在一月之前,他就已经奉命接近耿璇,为的就是这一天。” “包括那名被耿璇一怒之下杀掉的人,也是本宫安排的,他并非什么北元密探,的确就如本宫告诉你的一样,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地痞无赖,平日里欺压良善的恶事没少做。” “所以他该死。” 朱允熥看了震惊的箫焕一眼,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听到朱允熥的话,箫焕直接目瞪口呆,陷入了沉默。 虽然他也参与了此次的案件,知道朱允熥在暗中操控着一切,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所谓的逆党余孽和北元密探居然全都是假的! 原来太孙殿下早在一月之前就已经开始设局,一步步将耿璇引入局中,紧接着再借着出面帮助耿炳文救子而俘获人心,趁机收服耿炳文! 这样的心计,简直令他毛骨悚然! 他在庆幸自己当初没有站错队,否则无法预知自己将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跟着这样的人,何愁大事不成?! “不必紧张,我们是自己人。” 朱允熥发现了箫焕战战兢兢的神色,伸手轻轻拍了拍箫焕的肩膀,笑着说了一句。 可是朱允熥此时挂在嘴角的那抹笑意,在箫焕的眼中看起来却是那么的恐怖。 看着额头上甚至已经渗出冷汗的箫焕,朱允熥笑着摇了摇头,径直向外走去,已经准备离开。 箫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的跟在了身后。 “殿下,新任刑部尚书看起来并不好对付,此人行事,过于铁面无私,而且他似乎已经开始怀疑殿下了。” “还望殿下小心。” 就在朱允熥登上马车,准备离开之时,箫焕紧张的提醒了一句。 朱允熥脚步微顿,摆了摆手,什么都没有多说,径直走入了车厢。 随着马车调转了方向,径直向宫门的方向而去。 箫焕站在天香楼的后门,目送着马车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后,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 两日之后。 九幽界。 傍晚时分,烟雨楼二楼上,朱允熥端着一杯酒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红鸢恭敬地站在身后,手里拎着一壶酒,准备随时为朱允熥添满酒杯。 邓川带着几名手下站在楼下,守在唯一通往二楼的楼梯口,不许任何人靠近。 由于朱允熥的到来,烟雨楼的整个二楼都已经被包了下来。 不是朱允熥花了大价钱,而是烟雨楼的掌柜蓝月是个识相的人,知道如果二楼有其他客人,万一借着酒劲儿得罪了这位祖宗,那她这间酒楼就算是开到头了。 如今这暗无天日,连朝廷都不愿管辖的九幽界,早已是这位殿下的地盘。 谁生谁死,只需这位殿下一句话。 良久之后,一名身穿布衣,头戴斗笠的中年人径直走入了酒楼,四下扫视了一眼之后,径直向楼梯口走去。 “站住!” 邓川见到这人径直向楼梯走来,直接伸手拦住了去路,声音冰冷。 中年人停下了脚步,微微低着头,没有露出样貌,不过似乎并未打算就此离开。 “二楼被包场了,想喝酒就在一楼,或者改日再来。” 邓川皱了皱眉头,冷冷的说道。 “我叫盛庸,是来赴约的。” 中年人一手抓着斗笠的边缘,沉声说了一句。 听到中年人的话,邓川不由得挑了挑眉毛,脸色微变。 “等着!” 虽然对方的声音很低,但他还是清楚的听到了“盛庸”二字,紧接着沉声说了一句,转身向楼上走去。 没过多久,邓川就去而复返,并且示意身旁的手下让开了楼梯口。 “多谢。” 中年人随口说了一句,压着帽檐快步登上了楼梯,上了二楼,径直向朱允熥所在的包厢走去。 另一边,烟雨楼掌柜蓝月站在不远处的柜台后面,一边扒拉着算盘,一边打量着消失在二楼走廊中的中年人,脸上不经意间闪过了一丝疑惑。 二楼包厢之内。 朱允熥看着推门而入,头戴斗笠的中年人,嘴角渐渐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就好像见到了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 洪武后期,能让他瞧得上眼的人没有几个,眼前这人算一个,虽然来人还未自报家门,道明身份。 红鸢此时也在看着中年人隐藏在斗笠之下的那半张脸,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中闪过一丝寒意。 眼前这人身上的气势,并不多见,上一次遇见,还是在秦王身边的那个亲卫统领的身上见过! 魏国公徐辉祖的身上也有,只不过没有这么咄咄逼人。 “你就是盛庸?” 朱允熥打量着眼前的中年人,淡淡的问了一句。 听到话音,中年人终于缓缓摘下了戴在头上的斗笠,抬头看向了面带微笑的朱允熥。 军人的铁血,在他脸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卑职参见太孙殿下!” 紧接着,中年人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恭敬地行了一礼。 他就是盛庸! 朱允熥亲口向耿炳文点名要来的人! 京军参将!文武双全! “这里没有外人,俗套的礼数就免了!” 朱允熥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一脸满意。 原本他就对盛庸的历史履历十分满意,此刻见了真人,更加赞赏。 这就是他需要的人! 于他而言,若是把徐辉祖比作“徐达”的话,那盛庸就是常遇春! 当年朱元璋就是借着徐、常二人的辅佐,才坐上了如今的帝王之位! “坐!” 随着盛庸缓缓起身,朱允熥招了招手,示意盛庸落座。 盛庸略作迟疑之后,缓缓坐了下来,干脆利落。 紧接着,朱允熥亲自走到近前,为盛庸倒了一杯酒。 “相信耿老已经将本宫的意思告诉你了吧?” 朱允熥看着盛庸,意味深长的问道。 “从今日起,盛庸愿为殿下以效犬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盛庸闻言,立刻起身,端起了酒杯,斩钉截铁的说了一句,直接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看到如此干脆的盛庸,连朱允熥都忍不住愣了一下,露出了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 盛庸的直接,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不过他并没觉得盛庸此举是被自己的王霸之气所折服才这么干脆,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你就没有半点犹豫?” “跟了我,前路便是刀山血海,或许比你血战沙场还要惊险刺激。” 朱允熥笑了笑,饶有兴致的看着盛庸问道。 “侯爷对卑职有着知遇之恩,如果没有他老人家,就不会有如今的卑职。” “既然他老人家都已经臣服于殿下,卑职自然愿意追随!” “更何况,卑职只是一个小小的参将,承蒙殿下看得起,卑职怎敢不识抬举。” 盛庸拱手一礼,一脸认真的说道。 “好!” “既如此,那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流离宫的人了!” “你放心,只要你真心跟着本宫,假以时日,你必会成为名留青史的镇国大将!” 朱允熥满意的点了点头,举杯冲着盛庸示意了一下,同样仰头一饮而尽。 盛庸重重地点了点头,再一次单膝跪在了地上,满脸坚定。 看着眼神坚定的盛庸,朱允熥的脸上满是欣慰的笑意,对于自己心中的那份宏图伟业再一次信心倍增! ... 吕家。 祠堂内,一名披麻戴孝的青年跪在吕文博的灵位前,满脸愤恨,眼角还有两道干涸不久的泪痕。 “公子,您已经跪了半日,快起来吧,再这么跪下去,身体会扛不住的。” 吕府管家潘生站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说道,一脸关切。 吕家其他的家眷也全都陪在一旁,望着吕文博的灵位满脸哀伤,有人还在暗自抽泣...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吕家少主 吕家。 “是啊,同舟,你赶了那么久的路,一定又累又饿,不如我让后厨准备一些吃食,先去歇息歇息吧。” 吕文博的小妾也看着跪在地上的青年,一边抽泣着,一边安抚着说道,说话间不停地用手中的绢帕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吕文博早年丧妻,于是便先后娶了两房小妾,不过除了结发之妻为他诞下一子之外,其余二人却多年未有生育。 此时说话的这位,便是第一任小妾,姜晓荷,也是自吕文博死后,吕家的家主,掌管着吕家的一切事宜。 而跪在地上的青年,正是吕文博唯一的儿子,吕同舟。 吕同舟一向喜欢闯荡江湖,多年前为了闯荡江湖而离家出走,四处拜师求艺,已经好几年没有回来,听闻父亲被杀的消息之后,这才终于回到了京都。 “到底是谁杀了父亲?!查清楚没有?!” 吕同舟一动不动的跪在灵位前,没有理会姜晓荷的关心,声音冰冷的问道。 听到这话,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愣了一下,全都闭上了嘴。 不是他们不敢说,而是根本就不知道,因为自从吕文博死后,吕家谁都没有查过这件事。 随着吕文博被杀,原本依附于吕家的那些江湖门客早已各自离去,再加上二皇孙朱允炆被禁足锦绣宫,太子妃也无暇再过问吕家的事,显赫一时的吕家,就这样悄然没落。 剩下的家眷都为女眷,谁敢再多生事端,冒险去查背后的凶手是谁? 所有人都知道,凶手针对的并非吕家,而是锦绣宫,而能与锦绣宫为敌的人,他们又怎么能得罪得起?! “我在问话,回答我!” 等了半天发现没人搭话,吕同舟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厉声问道。 姜晓荷见状,立刻冲着满脸紧张的潘生使了个眼色。 “回公子的话,还未查到...” 潘生缩了缩脖子,畏畏缩缩的答道。 “是没查到,还是根本就没有查?!” 吕同舟缓缓转头看向了潘生,一字一句的问道。 “公子饶命!” “不是我们不查,是不敢查啊!” “家主遇难之后,锦绣宫跟着也出了事,对方一定来历不简单,万一再招来杀身之祸,吕家恐怕又会遭难啊...” 潘生浑身一震,直接跪在了地上,苦着脸辩解道。 吕同舟咬了咬牙,终于缓缓站起了身,然后转身看向了姜晓荷,脸色阴沉。 看着露出一副吃人眼神的吕同舟,姜晓荷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紧张的避开了目光。 “是你下令不让查的?!” 吕同舟冷冷的看着姜晓荷,沉声问道。 “我没有!” 姜晓荷愣了一下,急忙摆着手否认。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之所以嫁入吕家,不就是为了贪图荣华富贵么?!” “父亲死了之后,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机会来了?!想要趁机吞掉吕家的所有家产?!” 吕同舟冷哼了一声,不屑的质问道。 “我没有...” “你...休要胡说!” “好歹我也算是你的姨娘,老爷尸骨未寒,你就这么跟我说话吗?!” 姜晓荷神色慌乱,一手指着吕同舟,满脸委屈的说道。 可是看到姜晓荷的这副嘴脸,吕同舟却觉得更加的厌恶,心底的怨恨全都溢于言表。 “公子,您不该这么跟夫人说话。” 这时,姜晓荷的贴身丫鬟似乎看到自己的主子受了欺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站出来说了一句。 听到这话,吕同舟瞬间一脸愤怒,直接拔出了手中的长剑,闪电般挥出! 随着一股鲜血飚出,丫鬟连惨叫都来不及就直接倒在了血泊之中,当场毙命! “啊!” 看到这一幕,姜晓荷惨叫了一声,直接吓晕了过去。 周围的其他人也全都陷入了慌乱,一个个手足无措。 “夫人?!夫人?!” “快扶夫人先回去,马上去请医士!” 管家潘生神色慌乱,急忙让人将吓晕的姜晓荷搀扶了出去,其他人也趁机快步离开了祠堂,只留下了不敢擅自逃离的潘生。 潘生看了看一下变得空荡荡的祠堂,再看看凶神恶煞般的吕同舟,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有些不知所措。 “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吕同舟迟疑良久之后,终于再次开口,心中的愤怒已经渐渐平复。 父亲尸骨未寒,他也不想再跟姜氏纠缠,免得父亲不得安生。 “没有...” 潘生无奈的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答道。 “衙门怎么说?!” “吕家乃皇亲国戚,父亲死了,难道连他们也不过问么?!” 吕同舟不甘心的问道。 “家主死后,骁骑卫和金吾卫一直在追查,锦衣卫也出动了,可是不久之后就突然停止了追查,不知道因为什么...” “自那以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潘生顿了一下,缓缓答道。 听到这里,吕同舟的眉头不由得皱起,由此可见,这件事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公子,既然您已经回到了京都,我们就算是有了主心骨,要不您进宫问问太子妃,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 潘生迟疑了一下,提醒着说道。 “用不着!” “如果她真把吕家放在心上,就不会在父亲死后这么久了都不闻不问!她的心里,向来就只有她那个儿子!” “这些年来,我们吕家一直都是她争宠上位的工具而已!” 吕同舟冷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 听到这话,潘生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没敢搭话。 “想办法联络那些各自散去的江湖门客,就说本少爷回来了,如果他们愿意继续回来依附于吕家,吕家自会敞开大门欢迎他们!” “这些年他们拿了吕家那么多好处,若是谁敢不认账,即便吕家如今没落,但本少爷身后的青玄门可不会放过他们!” 吕同舟沉思了片刻之后,冷冷的说道。 “是!” 潘生听后,立刻恭敬地答应了一声,快步离开。 吕同舟独自一人站在祠堂之中,望着父亲的灵位,眉宇之间再次流露出一丝哀伤。 “父亲,您放心,不管杀您的人是谁,孩儿一定让他血债血偿,替您报仇!” ... 锦绣宫。 李景隆匆匆入了宫,直接来到了朱允炆的寝殿。 由于一直被禁足宫中,此时的朱允炆早已不复往日的神采,整个人不但憔悴了不少,而且整日不修边幅,胡子都长了。 “何事啊?” 看着匆匆入宫的李景隆,朱允炆只是无聊的抬头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一副半死不活的神态。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虽然被禁足,但他每日依旧勤勤恳恳,把时间都花在了读书上,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就越来越开始自甘堕落,因为他从未想过皇爷爷的禁足令会一直延续至今。 “回禀殿下,卑职刚刚查到一个消息,觉得有必要告诉殿下。” 李景隆故作神秘的看着朱允炆,压低了声音说道。 可是朱允炆听到他的话,却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感兴趣的意思,问都没问一句。 “经查,耿炳文之子耿璇被刑部释放之后,一个人偷偷到天香楼密见了三皇孙!” 李景隆有些失望的暗自叹了口气,不再卖关子,直接说道。 可是朱允炆听完这句话之后,依旧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连头都没有抬一下,自顾自的喝着闷酒。 耿璇醉酒杀人一案告破之后,李景隆就进宫将整件事全都告诉过朱允炆,可是朱允炆似乎早已对所有事都失去了兴趣,根本就不在意。 如今的他,似乎彻底一蹶不振了。 “殿下!您能不能振作一点?!” “难道您就真的这么认输了?!” 李景隆咬了咬牙,突然上前两步,瞪着一脸颓废的朱允炆,厉声问道。 事关自己的前程,此刻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必须要将眼前的朱允炆骂醒... 第一百七十七章 重新振作的朱允炆 锦绣宫。 在李景隆恨铁不成钢的斥责声中,朱允炆依旧一脸颓废,自顾自的喝着闷酒,似乎对于太孙之位真的彻底失去了兴趣。 正在这时,太子妃吕氏在首领太监季泉的陪同之下恰好也来到了朱允炆的寝殿,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李景隆的话音。 “殿下!您不能这么自暴自弃!害您沦落至今的,是朱允熥!您真的甘心吗?!” “如果真的让他坐稳了储君之位,将来一旦登上皇位,您觉得他会轻易放过您吗?!” “就算他愿意对您既往不咎,可是太子妃呢?!从小到大,太子妃对他怎么样,你我都看在眼里,真到了那时,他一定不会放过太子妃!” “难道您忍心看着太子妃不得善终吗?!” 李景隆见朱允炆依旧不为所动,忍不住提高了嗓音,再次大声说道。 他知道,对朱允炆来说,最在乎的,便是太子妃! 听到李景隆的这番话,站在门外的季泉脸色微变,觉得李景隆说得话对太子妃吕氏多有不敬之意,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当即便打算入殿阻止,但却被太子妃吕氏伸手拦了下来。 事实上,自从儿子一蹶不振之后,她也整日忧心忡忡,对此无可奈何,如果李景隆真的能将儿子重新骂醒,即便话说得再难听也无妨。 果然,在听到李景隆提到太子妃吕氏之时,朱允炆的神情终于发生了变化,眉头不由得慢慢皱起,神情挣扎,端着酒杯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耿炳文之所以暗中与三皇孙密见,很可能是因为他们已经勾结在了一起!如果耿炳文真的被收买,那三皇孙的势力必定壮大!” “卑职有理由怀疑,三皇孙正在暗中拉拢朝臣,再这么放任下去,恐怕即便殿下将来想要阻拦都来不及了!” “他的太孙之位本就是为了揪出内奸才被册封的,既然谢林舟已经被杀,那殿下就应该想办法让陛下收回成命,就算陛下不会立您为储君,也绝不能让三皇孙坐上储君之位!” “除非您真的想将储君之位拱手相让!” 李景隆看着逐渐回过神来的朱允炆,再次滔滔不绝的说道。 “吕同舟回京了吧?” 话音刚落,朱允炆突然缓缓开口问了一句。 “没错,昨日刚到的京都,不过有眼线传来消息,他回府之后似乎和吕家的其他人闹得很不愉快,尤其是姜晓荷。” “好像还起了冲突,吕同舟因此直接杀了姜晓荷的一名贴身丫环。” 见朱允炆终于开口,李景隆眼前一亮,急忙答道。 “想办法放出风去,就说吕文博之死,与朱允熥有关!” 朱允炆眯了眯双眼,若有所思的说道。 “他会信吗?” 李景隆一听,不由得愣了一下,迟疑着问道。 吕家被袭一事,至今都还是一个谜,并没有证据表明与流离宫有关。 “信不信不重要,既然他不让本宫好过,那本宫也不让他好过!如果吕同舟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朱允炆咬了咬牙,冷冷的说道。 “是!” 李景隆闻言,顿时心中了然,恭敬地答应了一声。 “另外,将耿炳文密见朱允熥的消息暗中透露给四叔的人,想必四叔知道之后,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紧接着,朱允炆沉思着又说了一句。 “明白!” 李景隆一听,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朱允炆的意思,点头答道。 他知道,殿下这是想利用燕王来对付三皇孙! 他突然发现,此时的殿下,似乎跟以往有了一些不一样的变化,可是具体是什么,他一时之间还无法说清,只是觉得此时的殿下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 “还有,通知黄子澄、童文杰等人,今夜到锦绣宫议事,你说的没错,假立太孙之事,的确可以结束了!” “我们得想办法提醒一下皇爷爷了!” 朱允炆顿了一下之后,继续若有所思的说道。 “是!” 李景隆拱手答应了一声,立刻快步离开,满心欢喜。 只要朱允炆能够重振旗鼓,那他的前程就有了盼头! 朱允炆长吁了一口气之后,看了一眼面前的酒杯和酒壶,摇了摇头,直接将这两样东西全都收拾了起来,打包丢到了桌子上,接着命人清理了出去,并且下令,从即日起,锦绣宫实行禁酒令! “这才是我的儿子!” 正在这时,一道话音响起,太子妃吕氏搭着季泉的手腕缓缓走了进来,脸上充满了欣慰的笑意。 “孩儿见过母妃!” 朱允炆闻言转头望去,紧接着急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脸上流露出一丝歉疚。 “快起来。” 太子妃吕氏面带笑容,缓缓来到近前,亲手将儿子扶了起来。 “这段时间,让母妃担忧了,孩儿知错。” 朱允炆一脸愧疚的看着太子妃吕氏,自责着说道。 “我儿心中疾苦,母妃全都明白,只要你能重新振作,母妃便放心了。” 太子妃吕氏摇着头,轻轻拍着朱允炆的手背,语重心长的安抚道。 “母妃放心,孩儿绝不会轻易服输。” 朱允炆重重的点着头,斩钉截铁的说道。 太子妃吕氏听到这话,欣慰的点了点头,心中的欣喜之色渐渐溢于言表。 ... 流离宫。 后院偏厅之内,几名紫衣婢女正在厅中随着琴音翩翩起舞,身姿曼妙。 偏厅正中,一人闭目侧头,十指流动,全神贯注的抚着琴,正是琉璃。 朱允熥一边吃着紫宁亲手剥了皮的葡萄,一边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正在抚琴的琉璃,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有些意外,没想到琉璃的琴艺居然如此不凡。 虽然他不通音律,但是最起码能辨得清雅俗之别,不明觉厉。 陪着朱允熥欣赏这番琴音舞姿的,还有亲军卫指挥使箫焕。 由于他与箫灵儿之间有婚约在身,如今他已经不再避讳,箫焕也成为了流离宫的常客。 现在整个京都的人都已经知道,箫焕是他的人。 虽然箫焕明白自己终于取得了朱允熥的信任,但是依旧是谨小慎微,不敢造次,无法完全投入到眼前这场享受当中。 对眼前这位太孙,他的心里更多的是忌惮。 “萧指挥使?” 正在这时,箫焕突然听到了一声呼唤,转头一看,发现朱允熥正举着酒杯看着自己,愣了一下之后,急忙端起了酒杯,恭敬地示意了一下之后,轻抿了一口,满脸赔笑。 朱允熥看了一眼满脸谄媚的箫焕,并没有多说什么,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接着便收回了目光。 紧接着,殿外突然快步走进来一个人影,径直向朱允熥走来。 红鸢。 箫焕也看到了快步走入的红鸢,不过当他看清红鸢脸上略显凝重的神色之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心底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出事了? 红鸢来到朱允熥身边之后,躬身在朱允熥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紧接着朱允熥的脸色便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眼神之中闪过了一抹阴冷。 “都下去吧!” 紧接着,朱允熥突然打断了琴音和几名翩翩起舞的紫衣婢女,摆了摆手,沉声说道。 几名紫衣女子和琉璃愣了一下之后,不敢怠慢,慌忙退了出去。 紫宁也在朱允熥的示意之下离开了大厅。 此时的大厅之内,除了朱允熥和红鸢,只剩下了箫焕一人。 “殿下,出什么事了?” 箫焕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的看向了朱允熥,小心翼翼的问道。 “萧指挥使,看来你最近有些玩忽职守啊。” 朱允熥转头看向了箫焕,淡淡的说了一句,虽然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但是脸色却透着一股冰冷。 听到朱允熥这话之后,箫焕忍不住心里一沉... 第一百七十八章 吕家之子 流离宫。 “殿下,下官惶恐...” “究竟出了何事啊?如果下官哪里做得不对,还请殿下明言...” 箫焕缩了缩脖子,拱手一礼,战战兢兢地说道。 “红鸢方才告诉本宫,说京都这两日有消息在传,说吕文博是本宫杀的,你可知请?” 朱允熥直勾勾的看着箫焕,淡淡的问道。 “啊?!” “回禀殿下,下官并未听说...” “什么人在胡说八道?!” 箫焕一听,脸色大变,急忙摇着头辩解着。 “本宫若是知道什么人说的,要你何用?!” 朱允熥眯了眯眼睛,冷冷的问道。 “下官失言!请殿下恕罪!” “殿下放心,下官这就去查!如此污蔑太孙殿下,下官决不轻饶!” 箫焕脸色苍白,惶恐的说道。 “还不快去?” 朱允熥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是!” 箫焕答应了一声,立刻起身快步离开了流离宫,一刻也不敢怠慢。 “殿下,卑职也已经命飞狐和罗刹堂暗中打探,不过消息是从市井之中传出,想要找出源头,恐怕不易。” 待箫焕走后,红鸢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 “还用查吗?本宫不用猜就知道消息是谁放出去的。” 朱允熥冷哼了一声,淡淡的说道。 “殿下已经知道是谁?!” 红鸢愣了一下,惊讶的问道。 “吕文博那个常年游历江湖的儿子,应该已经回来了吧?” 朱允熥撇嘴一笑,淡淡的问道。 “卑职正要禀报,没错,吕文博之子吕同舟,近日已经回到京都。” “殿下是说,放出消息的,是流离宫?!” 红鸢愣了一下,急忙拱手答道,紧接着脸色微变,惊讶的反问了一句。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看样子,本宫那位整日酗酒的二哥,已经被人唤醒,要开始反击了!” 朱允熥撇着嘴,若有所思的说道。 “没错,据眼线回报,昨夜二皇孙紧急召见了黄子澄和户部尚书童文杰等人,看来他并未一蹶不振!” 红鸢拱手一礼,急忙补充了一句。 对于朱允熥凭借一条市井之中传出的消息就猜透了一切而感到无比的震惊。 “这样才有意思,如果他真的就此一蹶不振,那岂不是太过乏味?” “更何况,有他在,那些觊觎皇位的人才不会全都将矛头对准本宫!” 朱允熥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 “殿下,既然二皇孙已经有所动作,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红鸢迟疑了一下,认真的问道。 “以不变应万变,先让箫焕打头阵,我们静观其变,本宫要慢慢玩儿。” 朱允熥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看着如此胸有成竹的朱允熥,红鸢点头答应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不过心底已经渐渐升起了一丝期待。 ... 吕家。 正厅之中,吕同舟面色凝重的坐在主位之上,冷冷的看着坐在大厅两侧的一众江湖门客,没有其父当初对眼前这些人的半点客套。 虽然他也是江湖中人,但是对于眼前这些父亲一死就各自离去的江湖中人没有一点好感。 要不是为了要给父亲报仇,他不会将这些人重新聚集起来,毕竟报仇这种事不好将师门牵扯进来,尤其是仇家很有可能在朝中位高权重,甚至还有可能是皇族中人。 青玄门虽然在江湖中地位崇高,但江湖是江湖,朝廷是朝廷,双方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公子,外面都在传,吕公是被当朝太孙朱允熥所杀,此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一名中年人沉默了许久,突然缓缓开口问道。 他的年龄,比吕同舟大不了几岁(之前写吕同舟青年为失误,此处纠正),看起来似乎是在场这些江湖门客中威望最高的一位。 他的话,代表了在场所有江湖人。 “真如何,假又如何?!” 吕同舟转头看向了开口的中年人,面无表情的问道。 “没别的意思,大家只是想知道,如果真的是当朝太孙杀了吕公,那公子打算怎么做?” 中年人尴尬的笑了笑,缓缓问道。 其他人听到这里,也全都全神贯注的看向了吕同舟,等待着他的答案。 “怎么,难道诸位都怕了不成?!” 吕同舟冷笑了一声,不屑的问道。 其实他早就看出了眼前这些人的心思,知道这些人并不想趟这趟浑水,虽然他们是江湖中人,但一旦彻底得罪了朝廷,终究是个麻烦,谁都不想被朝廷当成通缉的要犯。 “不是怕,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旦与朝廷为敌,大家都没有好处,您说呢?” 中年人打了个哈哈,转头看了看在场的众人,大声说道。 话音刚落,周围的众人便开始附和,表明着自己的立场。 “当初你们为了钱财替吕家当街刺杀朱允熥的事怎么不提?!现在跟我说不想与朝廷为敌?!” “自己做过的事,全都忘了?!” “怕了就是怕了,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吕同舟冷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目光从在场的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听到吕同舟的斥责,在场的众人全都低下了头,脸上满是尴尬,纷纷闭上了嘴。 “公子切勿动怒,以前的不提也罢,都过去了。” “但是如今的太孙已非过去的三皇孙,身边不但有一个深不可测的高手,而且还深受当今陛下恩宠,一旦他真的出了什么事,皇帝陛下一定不会放过我们,更不会放过吕家!” “这一点,公子可曾想过?” 中年人尴尬的咳嗽了几声,继续赔起了笑脸,认真的提醒着吕同舟。 “从家父被杀的那一刻开始,京都就已经没有了吕家!” “其他人的死活,我不在乎!” “不瞒诸位,我早已在家父的灵位前发过誓,无论凶手是谁,我都要让其血债血偿!” “你们都曾受过家父的恩惠,既然家父遭难,诸位本就应该尽一份力!这是江湖道义!” “但如果有人想要退出,我也绝不拦着,来去自由!绝不勉强!” 吕同舟看着在场的众人,缓缓说道。 听到这话,原本羞愧的低下头的众人不由得眼前一亮,纷纷抬起了头,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 “不过,谁要是退出,那从今往后就跟吕家没有了任何关系!江湖之中再遇上,就别怪我吕同舟不留情面!敌友不分!” 可是吕同舟紧接着的这句话,却让在场的众人又同时变了变脸色。 这是威胁!明目张胆的威胁! 他们已经知道,吕同舟这些年一直未回京都,是因为已经拜入了青玄门门下,即便他们不将眼前的吕同舟放在眼里,却绝对不敢得罪青玄门! “公子误会了,我们从未说过要退出,吕公生前待我们不薄,我们怎能背信弃义?!” “接下来该怎么做,请公子尽管吩咐便是!” 中年人笑着摆了摆手,一脸认真的说道,态度截然不同。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多谢诸位仗义援手了!” 吕同舟笑了笑,拱手一礼,沉声说道。 其他人也纷纷拱手,附和着中年人刚才的话,各自表明着态度。 虽然看起来是皆大欢喜的场面,但是吕同舟心里清楚,这个看似团结一致的联盟,根本就不堪一击,各怀心思。 但是为了给父亲报仇,他别无选择,只能暂时借助这些人的力量,只要这些人愿意相助,他相信,一定能够亲手为父亲报仇雪恨! ... 明和殿。 晚膳之后,朱元璋送别了每日晚间都会来陪自己下棋的孙儿朱允熥,背负着双手回到了后殿,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通过这段时间以来的斟酌,储君之位的天平,已经渐渐向这个孙儿的一边倾斜。 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打算,希望想办法让这个毫无根基的孙儿变成那个不可或缺的选择。 正在这时,王德发走入了后殿,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朱元璋,快步追了上来,面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