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那一年 下》 第1章 【第十一章】 舞冬末这一发烧,整整烧了一个星期才退,其间断断续续地醒来又昏睡,乖乖地吃药喝水,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偶尔睁眼,看见了他,那个总是在她身旁照顾她的男人,她甚至不想弄清这男人究竟是浅羽还是英树,就只是单纯地配合着吃药喝水,然后闭上眼睛睡觉。 她很想睡长长的一觉,很长很长,长到让她忘了所有的事,最好烧掉她的记忆,烧掉那被心爱的男人狠狠欺骗抛弃的难堪与痛苦,或者,醒来之后有人可以对她说——那不过是场梦罢了。 如果可以这样多好? 在病中,她一直如此企盼着。 可惜天不从人愿,再不想面对的现实,也终有要去面对的一天—— 这日,她终是在长长的一觉中醒了过来,让人开了窗,那窗外的樱花也像要探进屋里瞧她一眼似的,似乎枝桠都长长了些。 空气闻起来特别清新,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想起什么似的,便往那丫头看了过去。 「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看上去这丫头的年纪应该跟她相差不远。 丫头听了赶紧上前一步,低头小心应道:「小姐,我叫紫儿,是齐藤家新进的丫头。」 「本来的丫头呢?」 紫儿摇摇头。「这个紫儿不知道。听说前头那几位是因为侍候小姐侍候得不好,这才全换了一批新的。」 舞冬末轻轻蹙了眉头。「之前的丫头全换了?」 「听说是这样的。」紫儿小小声地答道。「小姐,你醒了,我这就去回一下大少爷和老爷,他们超担心你的,尤其是大少爷,天天下课后都来守着小姐到天亮呢,就怕紫儿没把你照顾好。」 闻言,舞冬末好笑地看着她。「你不是新来的吗?怎么知道来看我的是大少爷还是二少爷?」 紫儿偷偷抬起头来瞧她一眼。「小姐,你是开玩笑吧?你都要嫁给大少爷了,天天来看你的自然是大少爷啊,何况二少爷身边总跟着香子小姐呢,也不是太难认……总不至于,二少爷故意装成大少爷来看你吧?」 这丫头究竟在胡说八道什么? 舞冬末才刚觉得清醒的脑袋,突然之间又被她搞晕了,一时之间竟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刚刚说什么?我要嫁给大少爷?」就算是新来的丫头,这样的认知也未免太夸张了吧?她明明是二少奶奶,大家都叫她二少奶奶…… 想着,舞冬末的脑袋瓜像是突然间被雷劈到! 她愣愣地瞪着紫儿那丫头,还没开口问话,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道温柔好听的低嗓。 「你终于醒了,舞冬末。」齐藤英树俊美的脸庞带着淡笑,深黑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第2章 他看起来精神奕奕,哪有天天守她到天亮的疲惫模样?甚至,他看起来比以前又更俊了些。 舞冬末淡淡地撇开眼,脑袋嗡嗡的,她在面对他时更不能思考了。 齐藤英树转头吩咐紫儿。「你叫厨房弄点适合小姐吃的过来。」 「是,大少爷。」紫儿乖巧地应声去了,走时不忘替他们关好门。 齐藤英树走到床边坐下来,伸手去握舞冬末露在被子外的手,她一惊要缩手,他却硬是握着不放,力道拿捏得很好,她既挣不脱,他也不会弄伤她。 舞冬末抬眸瞪着他,双眼又是气又是恼。「你这是干什么?」 「原谅我,舞冬末。虽然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不可原谅,可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原谅我,为了救浅羽,我不得不这么做。」齐藤英树握着她的手,眼神真挚地看着她。「先听我说好吗?说完了,你要打要骂都随你。」 舞冬末瞪着他,眼眶瞬间便被雾气给填满。 她不想听!一点都不想听他是怎么计划欺骗她的!可如果不听,她觉得自己更像个呆子,都已经傻傻地被骗了这么久,总得搞清楚前因后果吧? 她咬唇。「你说。」 看着她,齐藤英树终是把事件的前因后果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比说一则童话故事还要简单许多,短上许多。 舞冬末的眼泪却一直没停过……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 他身上清新的抹茶皂味,他总爱连名带姓地叫她,他知道她心情不好时爱吃辣,吃辣时爱喝柠檬汁,他身手了得,武艺非凡,在必要时可以马上假装他是浅羽,转变得如此自然……一切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因为他就是在台湾的浅羽,她以为爱的是浅羽,结果他根本不是浅羽,而是齐藤英树。 他对她好,关心她,照顾她,是因为愧疚,因为他抛弃了爱他的她,把她亲手送给弟弟当老婆。 他不爱她。 一点都不爱她。 接近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欺骗她的感情,让她傻傻地、痴痴地爱上他,再嫁给他的双胞胎弟弟浅羽。 「我哥也很爱我,为了我,他什么事都可以做……」 她想起很久以前,他在阳明山上自我介绍时说过的话。 原来,他当时说起的哥哥,就是他自己呵。 是啊,他为了弟弟什么都可以做,而她舞冬末对他而言,根本什么都不是! 他让她变成了傻子、笨蛋,被他轻易丢掉舍弃的可怜虫。就因为她善良好骗,所以他骗了她,就因为她勇敢又坚强,所以他丝毫不需要考虑就弃了她,打算骗她一辈子,让她爱着别的男人一辈子,完完全全当她是个傻子! 她如何原谅他? 一想到她全心全意爱着的男人,是如此践踏她的心意,她的人,她的一生,她就痛到快无法呼吸…… 第3章 自始至终,齐藤英树一直握住她的手不曾放开,看着她泪流满面,看着她哭得泣不成声,看着她梗在喉间近乎痛苦的呜咽,他握着她的指尖也越来越紧。 「哭出来吧,不要憋着,大声哭出来没关系。」他一把将她拉进怀中,紧紧地拥住她。「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凶我都没关系,对不起,我是个坏蛋,你恨我讨厌我都是应该的,但请你原谅我好吗?我也是不得已。」 若不是不得不做,他也不愿意欺骗她。 若不是怕她知道了他的欺骗,会像现在这样痛这样受伤,他又何必苦苦隐瞒? 对她,他有愧,也有心疼和怜惜,就算他知道此刻的她定是伤透了心,恨透了他,可比起之前那段日子,只能默默在一旁看着她,忧心着她的笑容越来越少,如今可以这样拥着她,对他而言却是庆幸呵。 至少,他可以亲自守护着她,不必再假手他人。 至少,他可以做到疼她爱她,不必再让任何人伤害她…… 虽然,他似乎才是那个最伤她的人。 想着,他的心也隐隐作疼起来…… 曾经以为,自己的心够狠够冷够硬,不会轻易让谁入了心,可偏偏这个女人却不知在何时何地一脚便踩了进来,那样的漫不经心,却又深深地印在他心底。 是在那阳明山上的那个吻开始? 还是在她为了他跪在那千年梅树下的坚强身影开始? 抑或是看着她为他生了场病,落了病根,却不爱惜身体,常常想着要照顾他这个「大伯」,为他送汤送水又坚持要帮他搽药开始? 不管他的身分是浅羽或是英树,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却什么也不能为她做,这让他痛苦压抑得几乎要得内伤…… 他不痛吗? 痛的。很痛。 只是假装没这回事……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跟她在同一个屋檐下好好地生活下去,当她是弟妹,而不是他的女人。 「放开我,齐藤英树。」舞冬末幽幽地开了口。 不想在他的眼前大哭,如果可以,连眼泪都不想在他面前流,那看起来太可怜、太没骨气。她明明该对他大吼大叫大骂,甚至揍他几拳的,为什么要可怜兮兮地在他面前哭给他看? 她不要他可怜她…… 同情、愧疚,她都不想要! 「嫁给我吧,舞冬末,让一切回到最初的那个点。」他的头抵着她的,盯着她的泪眼轻轻说道。 闻言,她笑了,从唇边淡淡的笑花转成脸庞上一大朵的笑靥,泪却在她的颊边扑簌簌地滚落。 「嫁给你?」她笑出了声,笑到泪跟着一直掉。「你在说什么笑话啊?齐藤英树,你当我舞冬末是什么?你手上操弄的棋子吗?想要时就取来下,不想要时就丢到一旁,端看你大少爷的心情?」 第4章 「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想要娶我是因为你爱我吧?骗了我一次不够,还要再骗一次吗?」 他说他有可能真的爱上她了,她也不会信吧? 可他知道她爱他,一直都爱着。 「我是真心想娶你为妻,给你一辈子我的爱。」 「我不希罕。」 「舞冬末……」 「放开我。」 「我知道你爱着我,很爱很爱我,不要赌气好吗?你可以用一辈子来恨我、折磨我,但我想娶你是真心的,我想跟你在一起过一辈子……」 「我不会嫁给你的,齐藤英树。」她的笑含着泪。「至少这一辈子我绝不会嫁给你,因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恨你,好恨你,恨死你了!巴不得你从我眼前消失,永远永远都不必再看见你。」 齐藤英树的心狼狠抽痛了下,盯着她的眼,闪过一抹哀伤。 他终是松开了他拥着她的双臂,从床边站起。「你身子刚好,这几日多休息,多吃点东西补补身子,我再来看你。」 说完,他转身要离开。 「等一下!」她唤住了他。 他回头,看见舞冬末伸手解下了脖子上的那条定情项链,手一扬便将它往窗外丢去—— 「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想必这链子也并非真的是你母亲留给她媳妇的,你跟我的唯一联繋,现在再也没有了。」她决绝地道。 这代表,她舍弃了他的爱。不,是舍弃了她对他的爱,连一丝一毫的不舍都不想要拥有。 「好好休息。」还是说了一句,齐藤英树这才转身离开。 他走了,她躲进被子里嚎啕大哭,那哭声一声一声地传出来,连那树上的樱花都似要哀伤地落下。 送食物过来的紫儿,在门口不远处看见了大少爷齐藤英树,正要招呼行礼,他却跟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就让她放肆地哭一回吧。 就算她的哭声让他心痛,那也是他活该。 齐藤浅羽来探她,丫头引进门时他还嘻皮笑脸的,丫头一走,门一关,二话不说便跪在地上不起来。 舞冬末幽幽地看着他,哭肿的双眼只能睁开一条细细的缝,连瞅着人都觉得疼,现在的她一定丑爆了,她根本谁也不想见。 想着,她别开脸去,轻轻地闭上眼。 「冬末,都是我的错,你不原谅我没关系,就原谅大哥吧。要不是为了救我,以大哥的为人,他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大哥一直都很关心你的,打我醒过来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叮嘱我要对你好,不要让他对你感到更加愧疚……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做出了伤害你的事,你也不会发现……」 「够了,别说了,你出去吧。」嗓音粗哑而难听,连她自己听了都不禁要皱眉。 第5章 「冬末,我会跪到你愿意原谅大哥为止。」 舞冬末闻言叹息。「要跪你到外头去跪,我不想看见任何一个齐藤家的人,包括你。」 齐藤浅羽认真地看着她,低声道:「我本来是要到外头去跪的,只是怕旁人说闲话,胡乱猜测些什么,才刚换了一批下人,难得清静些……」 这究竟是什么逻辑? 「你在我屋里待着,旁人一样会胡乱猜测。」而且会猜得更离谱。 「那丫头以为我是大哥呢,大家都知道你要嫁大哥,就算我在你屋里待一夜,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前几日大哥就是这样在夜里守着你到天亮的。」 「我没要嫁你大哥。」 「那你要继续当我的妻子?若你真心想如此,我也愿意的。」齐藤浅羽说着,定定地看着她,舞冬末果真睁开眼睛朝他看了过来。 「你愿意?」若他真愿意,之前又何必背叛她这个妻子,跟香子欢好? 「是,我愿意。」 「你疯了吧?」把这一切搞成这样,不都是因为他不甘愿娶她吗? 「之前是我不懂事,因为被逼着娶你,下意识地感到抗拒,可这几天我想想,其实自己也是挺喜欢你的,一想到你不再属于我,甚至要嫁给大哥,就有点舍不得,若你当真还愿意当我的妻子——」 「我不愿意!」 她的答案,果真在他的意料之中啊。 齐藤浅羽眼神闪了闪。「因为你爱的从头到尾都是我大哥,对吧?就算大哥还是你大伯时,你都还是偷偷喜欢着他吧?」 舞冬末再次别开脸。「你出去吧。」 「我说过要跪到你原谅大哥为止。」齐藤浅羽没打算就此撤走,继续说道:「既然你这么爱大哥,现在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吗?只要你可以原谅他,你和大哥就可以幸福……」 「他不爱我。彼此不相爱的两人是不会幸福的,就像之前的你跟我一样。」 「大哥是爱你的——」 「再说一句这样的话,你就滚出去!」 「不说了,就跪着,你别赶我。算我还你的,也跪上七天,每天晚上我都偷偷来跪到天亮,直到你原谅大哥的那一天。」说着,齐藤浅羽真的不再说话了,就静静地跪在地上。 他这根本是赖皮吧? 赖在这里跪给她看,就是吃定她心软善良好欺负吧? 「那你跪远一点。」眼不见为净。 他想跪多久就跪多久,地很硬又很凉,她就不相信他这个公子哥儿能撑多久? 之前在祠堂跪着,膝盖底下还有人偷渡给他铺垫子呢,她这里可没有,不必一个小时就保证他脚痛。 舞冬末打算睡觉,可房里有人,呼吸声都隐约听得见,再加上近日来她睡得太多太久,竟是难以入眠。 第6章 然后,窗外下了大雨,雨声大得像在打雷,这样的夜里能睡得安稳才有鬼,更别提她根本还没睡着。再想到有人还跪在她屋子里,舞冬末假装翻身转过去,往齐藤浅羽那头看了过去—— 这男人,跪着也能睡呢。 舞冬末从床上起身,拿了件自己的毛衣外套,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替他披上,他却醒了,半眯着眼看她。 「心那么软,要怎么恨我及大哥一辈子呢?」齐藤浅羽挑着眉问。 「我是怕你着了凉,跪不到七天七夜就昏倒装死!」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回床上睡去。 就这样,一夜反覆,不知何时才睡去,醒来时浅羽已不在她屋里,就像昨夜是她自个儿作的一场梦。 去上课前,齐藤英树亲自端着药膳进来时,很轻浅地问了她一句。「浅羽昨晚在这里?」 舞冬末看他一眼,没说话,低头乖乖喝汤。 「我本来要过来,丫头们见到我却喊我二少爷,说大少爷正在屋里陪你,我只好走开。」齐藤英树淡笑,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自嘲。 她一样没理他。 「再休息几天,就回学校上课了,过阵子便是期末考试,你可能要赶一下进度,我再帮你补一补课程。还有,晚上我有个聚会会比较晚回来,你不必等我,早点睡,还有……」他顿了一下,看着低头安静喝汤的她。「你喜欢浅羽陪你胜过我吗?」 一口汤差点从她的小嘴里喷出来…… 舞冬末觉得这个男人打从正名正身是本尊之后,对她就真的随意多了,不会像当她大伯时那样冷冰冰,也不似在台湾假装是浅羽时那样总是笑容灿烂,现在的他其实就是这两者的综合体,会对她笑,可却笑得很浅,对她也不再清冷淡漠,因为她刻意的沉默,反而显得他的话有点多。 可这最后的一句话,怎么听都有点小孩脾性啊,像是吃味、嫉妒,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什么……倒像是浅羽会说出口的话。 她抬起头来望住他。 疑似,看见他红了脸? 齐藤英树倏地站起身来。「我要去学校了。」 因为困窘,他走得匆忙,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是他和她的最后一面…… 舞冬末失踪了! 那日,齐藤家上上下下寻了她一夜未果,隔天一早,有人发现舞冬末的鞋子掉落在齐藤大宅附近的一个山崖边,在那鞋子四周还发现了疑似她落下的血迹,警方出动了大量警力满山谷寻人,更到那大海里捞人,整整半个月都一无所获。 那山崖很高,底下是深蓝大海,礁石遍布,大家都说这样掉落山谷存活性根本是零,可齐藤英树不死心,硬是要求警方扩大范围找人,连附近的村落都无一放过。 整整寻了一个月,她却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似的,没人看见过她,收留过她,也没捞到任何一具屍体。 第7章 他不相信她死了…… 而且还是跳崖死的…… 可什么都找不着,什么都没有,出境纪录,就医纪录,各大旅馆饭店民宿,全都没有舞冬末这个人…… 他不放弃地整整找了她三年,依然一无所获。 不得不承认,她或许已经不在这世间了,她连句再见都不跟他说。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时,她连句话都不愿跟他说,就这样走了,完完全全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失去了,才知心有多痛。 以为时间会让他淡忘一切,可她的身影像烙印般刻在他的心底,在齐藤家的每个角落里,似乎都可以让他想起她。 想一回,痛一回。 这个残忍的女孩,竟是这般恨他入骨了吗?因为恨,所以让她了断这一切,让他自责愧疚一辈子还不够?连他的心也一并夺去了…… 他想她。 好想好想她。 至此方知,当初她听到他昏迷不醒时是怎样的心情。 至此方知,当初她是用什么样的心意,跪在那千年梅树前为他念咒祈祷。 如果可以救回她一条命,让她可以再度回到他身边,让他再次看到她的笑容,听见她的声音…… 他愿双手奉上——不管是什么都可以。 可那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他等啊等,等啊等,盼到连那穗花山奈的花香都闻不得,怕引相思。 第十二章 九年后—— 七月的台北异常酷热,信义计划区的百货人潮是络绎不绝,更别提今天在这间台湾最高档的饭店宴会厅内,即将举办一场吸引政商名流目光焦点的中日软体企业合资进军大陆的签约仪式酒会。一辆比一辆高级的私家车不断地驶进台湾最高级地段的豪华饭店里,等候饭店人员代客泊车,难得大排长龙形成塞车景况的某六星级饭店,服务人员及经理都紧张得满头是汗。 不只各大政商名流的私家车,还有各大媒体记者的电视台车、报社车,甚至是伪装成记者媒体的私家侦探车,或是没拿到邀请卡想要偷偷混进去的某媒体记者私人车,这些车子大部分都直接开进地下停车场,一样,也得花一点进场时间来等待突然汹涌而来的人潮。 席舞,一个留着染成深褐色、大波浪长鬈发的女人,上半身穿着具有时尚感的黑色不规则背心,下半身是靴型牛仔长裤,将时尚简单又干练的气息彰显无遗,此刻她正坐在车子副驾驶座上摆弄着手上的专业相机。 开车的是短鬈发的左语恩,小小的脸蛋上戴着黑边镜框的眼镜,却穿着一身合宜的白色小礼服,比起身旁那位女子的随意,她显得正式多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是她临时求这位还在休假中的小姐过来帮她拍今天的新闻照片,她人能赶到就阿弥陀佛了。 第8章 「是说,阿波在搞什么鬼?看这阵仗就知道今天这酒会的主人来头有多大了,他竟然敢给你搞失踪?」席舞把相机前前后后确认了一遍后,拿出镜片擦拭布轻轻擦拭着镜头。 「突然感冒高烧住院打点滴,听起来身子虚弱得紧。」左语恩柔柔地笑了笑。 「等会酒会结束我再开车绕去医院看他一下,今天就麻烦你了,要不是结束之后还有个人物专访照片要拍,本来想自己随便拍拍搞定的。」 席舞抬眸,灿然一笑。「没问题的,拍几张照片而已,用不了多少时间,你知道的,我拍照片一把罩。」 「我当然知道。」左语恩笑着。「不然怎会找你来?杂志社的摄影师里我最爱你,拍人物照最容易抓住对方的神韵,捕捉最真实的灵魂。」 「唉呀呀,承蒙夸奖。」席舞笑咪咪,可半点也不想谦虚。 两人闲谈中,车子已滑入地下停车场,两人下了车搭上电梯,直到这间饭店位于二楼的豪华宴会厅,门口的接待人员二确认过来宾的邀请卡及身分后才放行。 席舞是跟着左语恩来的,身上也有工作证,一间杂志社两个名额,因此很顺利便入场。 左语恩边走边跟她说:「知道现在日本最大的软体设计公司东洋会社吧?今天的人物专访就是他们的社长。」 席舞听到日本突然顿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东洋?没听过。」 「东洋软体设计公司的社长今年三十岁,身家八十亿美金,上市公司股票市值有八百亿美金,这次和台湾最大电通公司总裁的二十七岁独生女蓝琳在这里举办签约合作仪式,据说两家有可能联姻,所以这次东洋会社的社长会在台湾待上一阵子,让两人培养一下感情,以上都是听说,所以也是等一下会后我人物访问的重点。」 「噢。」席舞点点头。「这人也太有钱了吧?金童玉女?」 「听说齐藤家本来就有钱,是日本京都首富呢。」 「你说什么?齐藤家?」听到这久违的姓氏,席舞有几秒钟的脑袋空白。齐藤家的公司叫东洋吗?老实说她真的不知道! 「对啊,老社长叫齐藤泷一,几年前老社长病故把事业交给他大儿子,也就是现在的社长齐藤英树,听说这人是工作狂,打大学时代进公司就拼了命工作,接手后这短短几年更像吸金球似的,不断地并购日本大小公司,几年内壮大了数倍……席舞?你怎么了?」 左语恩发现席舞突然停下来,一脸苍白,甚至还有点呼吸困难似地抚住胸口蹲了下来,她连忙也跟着蹲下身,担忧地看着她。 「席舞?席舞?你哪里不舒服吗?」 席舞的手在抖,紧握着相机的手指泛了白,要不是这台相机一直挂在她的脖子上,刚刚可能会被惊吓到的她给摔到地上。 她痛苦地喘气着,觉得一口气快要提不上来,这种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了…… 第9章 今天要专访的对象竟然是齐藤英树? 该死的…… 她从来都没想过会再遇见他。 至少,不会是在她完全没有准备的时候…… 「席舞?你突然这样是怎么了?你别吓我啊。我扶你到一旁坐一下吧?」左语恩拿出面纸替她擦额头上的汗。「你看起来很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席舞摇摇头。「给我杯水吧,语恩。」 「好,你等等,我去拿,马上回来。」左语恩起身冲去找水。 席舞深呼吸几口气,觉得好些了,人便试着站起来,可才站起身,一个人却朝她这头冲来—— 「站住!你给我站住!」一名保全追在一名身穿西装的男子后头,也跟着往她这个方向冲过来。 因为来得又急又快,一时怔愣着的她根本闪避不及,眼看就要被狠狠撞上,一只手却将她一扯,下一秒她便落入一个宽大温暖的怀中。 清新的抹茶皂味…… 依稀彷佛熟悉的胸怀…… 席舞整个人僵住了,动也不敢动一下,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没事吧?」温柔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上传来。 连说话的嗓音也是熟悉不已的呵…… 多少年了?她以为自己都忘了,可一听见,所有的记忆在转瞬间似乎又全都回来了! 喜欢过的,痛过的,爱过的……所有。 就算改了名换了姓,容颜微变,彻头彻尾离开了所有属于舞冬末的生活,心却是怎么整也整不了的。 「这位小姐——」 「谢谢你。」席舞回过神,很快地跟对方道谢,连头都没抬就退开了,慌忙走人。 那长发留下的馨香回荡在齐藤英树的鼻尖,是穗花山奈的味道…… 虽是发香,却是那熟悉的花香味,齐藤英树感到一股痛楚从心尖上漫了开来。 这样的痛楚在过去九年只要闻到熟悉的花香就会出现,尤以前三年为最,可后来他不再触碰这花,视它为禁忌,这痛,竟像是要被他遗忘了般。 他忍不住回眸望向那名匆匆离去的女子的背影,竟是莫名地感到熟悉,他微蹙起眉,才要提步追上,却有一纤纤柔荑拉住了他。 「齐藤,你要去哪里?签约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扯住他的人正是台湾最大凯基电通公司总裁的独生女蓝琳,她的长发绾了个髻,露出她美丽纤细的颈项,耳垂和胸前戴着的耳环与坠子是白色水滴状宝石,衬着她一身白色低胸礼服,显得极为高贵优雅。 齐藤英树对她应了声,再回眸找寻那道身影,却再也看不到了。 是错觉吧? 因为穗花山奈的香味,让他再次想起了那个深埋在记忆深处的女孩,所以觉得熟悉吧? 第10章 「走吧。」蓝琳伸手挽住他,撒娇道:「刚刚保全追的男人是偷混进来的小偷吗?真吓人,幸好你的身手够快才让刚刚那个女人没被冲撞到,不过说实话,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保护那女人的样子。」 还有,那女人刚刚竟然在他怀里发呆?真是太花痴了!要不是得在齐藤面前保持她尊贵的淑女形象,她真的很想直接上前把那女人从他怀中给拉开! 「那只是举手之劳。」 她半吓起小嘴。「我知道,可我就是不喜欢。」 齐藤英树扯唇淡笑,没在这话题上继续下去。 蓝琳看着他,倒没傻到死死纠缠,她就是喜欢齐藤英树这冷冷淡淡的调调,百般应诺奉承的男人她还看不上眼,尤其现在两人的关系什么都不是,她勾着他的手,他没甩掉她,她就偷笑了。 另一头,席舞找到了左语恩,劈头便说:「你眼镜借我吧!」 左语恩递上水。「为什么突然……」 「因为我遇见一个不想遇见的熟人。」席舞接过水咕噜咕噜喝下,看着左语恩脸上的黑框眼镜。「仔细瞧你这眼镜没度数吧?用来遮点脸效果应该不错。可以借我吧?不然我要闪人了,专访恕我帮不上忙。」 「好没良心……」都已经知道这专访有多重要了,还说要闪人?看来席舞是真的遇上一个非常不想见的熟人,左语恩根本不能说不。嘴里念着,伸手已把脸上的眼镜给摘下来。「喏,给你。」 「谢啦。」席舞微笑接过,突然看了她一眼,眼睛倏地瞪大。「天啊,语恩,你长得很美耶,眼睛还会勾人……唔……」 左语恩用手封住了她的嘴。「嘘,别乱说话。」 席舞把她的手从嘴上给拔下来。「我哪有乱说,你真的很美啊。啧啧,那眼睛怕是男人一看见便会跌进去吧?」 「还说!」左语恩跺着脚。「眼镜还我!不借你了!」 她伸手要抢,席舞转身便躲,赶紧把眼镜戴在脸上。「来不及了,今天它已经属于我,除非你想让你的人物专访照片开天窗,我可是认真的!」 左语恩一听也不抢了,反倒把席舞转过身来看了看。「看起来差不多,你确定这样人家认不出来?」 「我会尽量躲在镜头后,不注意的话不会瞧见的。」席舞微笑地淡淡带过,不大顺手地扶了扶眼镜。「多了副眼镜。真的多了点安全感呢,难怪你老戴着眼镜,长得这么美,怕招来苍蝇?」 左语恩羞红了脸。「哪里美了?不过就是你平日以为我是个丑的,所以乍然看见觉得特别吃惊罢了。倒是你,刚刚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突然脸色发白?现在好些了吗?」 席舞点点头,不想解释什么,冲她一笑。「刚刚突然胸口疼,现在好多了,没事的,放心吧。」 「真没事那就工作去,今天就麻烦你了。」 第11章 「记得请我吃大餐就行。」席舞拍拍她,脸上尽是笑意,可心里头却是紧张万分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连掌心都要出汗了。 他会认出她来吗? 应该不会…… 她真的不必自己吓自己…… 签约仪式非常顺利,就是签了个名字,拿着麦克风对媒体说了一些照本宣科的场面话,顺便拍个照,让大家可以回去交差,齐藤英树对这些很熟悉,虽然不喜欢,可却应付自如。 酒会后的独家专访是蓝琳替他安排的,据说这间商业杂志社发行海内外,在台湾和大陆都颇具盛名及公信力,他会同意这个专访是出于对中日两家财团合作的宣传行销机制,宁缺勿滥。 可,他在受访时却显得十分心不在焉,因为他的目光一直被不远处拿着照相机的女人给吸引—— 大大的黑框眼镜,几乎要遮住半张脸的刘海……转眼间,这女人似乎刻意地让自己变丑,究竟为什么? 他辨识人的眼光向来准确,这女人手上的相机、头发、身高、穿着,该是刚刚那名差点被冲撞而被他护在怀中的女人无误,虽然她刚刚没有抬起脸来让他瞧,可他很确定方才的她脸上并没有那副黑框眼镜。 所以,她是故意的?为了避开谁呢? 「齐藤先生?」左语恩久久等不到对方回答,只好微微提了声。「关于刚刚我问到你和蓝琳小姐的关系,不知您方不方便回答?」 齐藤英树的黑眸终于转回到左语恩那娇小的脸上,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认真地正视她,而他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就是她鼻梁两侧有长期戴眼镜的痕迹…… 他倾身向前,压低了嗓音问:「你的眼镜是否刚刚借给了那位帮我摄影的小姐?」 「咦?」左语恩吓一跳,愣住了。 他给了她一个极具个人魅力的微笑。「如果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是……你怎么知道?」这也太诡异了! 「猜的。她为什么要借你的眼镜?」 左语恩柔柔一笑。「齐藤先生为什么对这个有兴趣?」 「你如果不想回答我这个问题,那就回答我下个问题——她叫什么名字?」 「原来,齐藤先生是对我们家席舞有兴趣?」 齐藤英树挑了挑眉,再次看向那女人。「席舞?她的名字?」 「是。」左语恩点点头。「我已经回答齐藤先生两个问题,所以,也请你遵守承诺。」 齐藤英树淡笑,很爽快地回答她。「我和蓝琳小姐是纯合作关系,但未来不排除任何的可能性,就看缘分。」 「所以,齐藤先生现在和蓝琳小姐并不是男女朋友或是婚约关系?」 「我刚刚说了,是纯合作关系。」 第12章 左语恩点点头,把他说的话打进电脑里,却抬眸一笑。「这是官方回答吧?不能给我个独家报导吗?譬如你过去的恋情或喜欢的女人类型等等,这些大家比较爱听的八卦内容?」 「如果你可以出去让我单独跟席舞小姐聊一下,或许我会考虑的。」他的过去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舞冬末。这个叫席舞的,不管是发香、身形和气质都很有舞冬末的感觉,只是比以前成熟了些——不管怎样,他都必须亲自再次确认不可,任何的可能性他都不想放过。 「为什么?齐藤先生看起来不像是花心风流又冒失之徒。」左语恩不得不问。 她超级灵敏的直觉告诉她,不管是他的气质谈吐还是优雅举止,都很难跟刚刚他言语中带出的轻狂联想在一块。对于一个初见面的女人表现出如此积极的兴趣,怎么看都不像是传言中冷漠寡言的齐藤社长呵。 齐藤英树却只是轻轻扯唇。「如果你不愿意帮忙也无妨,如果等一下某人闹失踪,你别忙着去警局报案就好。」 天啊,他想绑架?难道外传齐藤家背后有日本黑帮撑腰,果真是事实? 左语恩瞪大了眼,忙不迭站起身,转头突然对某个依然很努力躲在相机后头的女人大叫—— 「席舞快跑!有人要抓你!快!」 席舞一愣,一张戴着黑框眼镜的脸终于从相机后头移出来。 只见齐藤英树那张俊颜在一阵诧然之后,是憋不住的笑,似乎完全没想到左语恩这女人的反应是这样。 「快走啊,他要绑架你,你还愣在那边干什么?」而左语恩则是拼了命地朝她挥手,看她动也不动,只好跑到她面前拉她。「你快走,我来挡住他!」 「嗄?语恩……」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她完全没弄明白啊。席舞莫名其妙地看着正起身朝她走来的男人。 「跟我谈谈吧,席舞小姐。」齐藤英树开门见山地说,盯住她的黑眸专注而深幽。「不然我真的会绑架你。」 齐藤英树要绑架她? 如果他真的想要这么做,现在要跑也来不及了好吗? 专访所用的饭店房内,只剩下席舞和齐藤英树,左语恩被赶出去了,席舞要她先回家,她却坚持要守在门口。 「如果他真的对你怎么样,你就大声叫。」这就是左语恩非要留下来当守门员的原因。 席舞好笑地伸手拍拍她。「你放心,如果他真的要对我怎么样,我应该没空可以大叫。」 「为什么?」 齐藤英树的身手了得,这么多年过去,也许可以神出鬼没了。 席舞想归想,可没多说什么,却把相机先交给了她。「你要等就等,没事可以选一下你要用的照片,我马上出来。」 说完,席舞便再次走进房,关上了门,那男人正站在窗边,一身的冷意。 第13章 「齐藤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席舞试着让说话的嗓音平稳。 可是当这男人缓缓朝她走来,越靠越近,甚至连说话的气息都吹拂上她的脸时,她还是忍不住退了一步—— 一只手却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臂,不让她有退却的空间,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摘下她脸上的眼镜! 「啊。」席舞惊叫出声。 他终于看见了她的脸。 雪白典雅的容颜,似曾相识,却又不是那个他以为的舞冬末。 她的眉、她的眼都酷似着某人,可整张脸摆在他面前,却似乎少了点什么…… 她不是舞冬末?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再一次跌入谷底。不过他很快克服了它,毕竟九年过去,他经历过太多次的希望与失望,早已练就一身波澜不兴的好本事。 他甚至想过任何一个可能性,如果她没死…… 她可能坠崖失忆了,忘了他,因为她根本不想再记得过去。 她可能坠崖受了重伤,变成了残废,所以不愿意再回来,或是根本不想再回来。 她可能因为受伤整了容,变了脸,让他就算遇见她也认不出她来。 每一个可能性他都想过,过去九年,任何一个身高身形年纪与她相仿,曾经出入境日本和台湾的女人,他几乎无一错漏过,有的甚至必须他亲自确认,却从来没有一个像眼前的这位那样让他感到熟悉。 还有,她叫席舞呵,名字里有个舞字,是因为她念旧的个性,不愿舍弃过往曾经的存在吧?如果她真的是舞冬末,还可由此断定她绝非失忆,因为一个失忆的女人就算另外取名字,也不会刚好就取了个舞字。 是万分之一的念想呵,相信席舞就是舞冬末。 就连那背影都让他心心念念着,何况眼前这女人眉眼之间给他的熟悉感呢?还有她的发香…… 是吧?她是舞冬末吧? 就算她不认他,他也认得出她来! 齐藤英树盯着她粉嫩的唇瓣,好看修长的指轻轻地摩挲着它们,席舞动也不敢动一下,整个人都颤着。 心,在狂跳。 光是让这男人深情不已地瞅着,她全身都似要化为水,无力又虚弱不已。 「齐藤先生,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她很努力地表现出她的不悦与抗议,这男人却只是把眉挑得更高。 「有件事我必须确定一下。」 「什么?」她紧张不已地盯着他瞧,那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的一张俊颜,迫得她不得不想着要逃。 可他哪能容她逃开?他需要确定的事,得她配合才行……想着,齐藤英树蓦地展臂将她整个圈入怀中,俯首便亲吻上她。 「唔……」席舞没料到他竟会如此待她,根本猝不及防,整个人便深陷在他霸气的亲吻中。 第14章 这吻,不同于九年前的温柔低吮,带着一股浓浓的霸气,极尽地探入勾缠,近乎贪婪的,像是要把她给卷入他,竟让她有点害怕了。 像是惩罚。 席舞慢半拍地才想到挣扎,可手软脚软,心慌意乱,根本不得章法,那挣扎倒似撒娇,显得欲拒还迎。 「你……放开我……」 她握住的拳头落在他宽大厚实的胸膛,像雨点打在他身上,根本不痛不痒。 可终究,他还是放开了她,圏住的双臂却未曾松开。 齐藤英树幽深的黑眸定定地落在她脸上,盯着她红透又带着羞恼的面容,还有她那两片被他吻得微微红肿的红唇,眸光又是一黯,感觉身体的某处正紧绷着;他知道那个东西叫欲望,而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 吻,很美好。 她抱起来的感觉,就像他记忆中的她。 经过这一吻、这深深的拥抱,他几乎要认定了她就是舞冬末。 或者说,不管她是不是舞冬末,他对这女人的渴望都是货真价实的——他想抱她,如果可以。 啪一声,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 「你以为你是谁?可以随便抓个女人想吻就吻吗?该死的,你凭什么吻我!你忘了你还有未婚妻蓝琳?」 「她不是我的未婚妻。」他淡淡说道,很甘愿地受她这一掌。 席舞气呼呼地瞪着他。「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你们的合作关系不是建立在可能的婚约基础上?」 这些可是左语恩亲口告诉她的! 齐藤英树扯扯唇。「你很在乎这个?」 他笑了。 他竟然该死的笑了? 「我当然不在乎!」她快被他气死。「你这人搞不清楚重点吗?重点是你不该吻我!不该随便吻一个陌生人!而且还是身边有别的女人时!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花心风流又滥情了?」 齐藤英树闻言眯起了眼,饱含深意地望着她。「你以前认识我吗?若不是,怎么知道我变了?」 「我……当然不认识你!」席舞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只不过在杂志社工作总是听得到比较多内幕而已。」 「这内幕还包括知道我以前花不花心?风不风流?倒真有趣。」他冷哼几声,嘲弄地看着她。 席舞心虚地把眼睛瞪更大。「这不是重点好吗?重点是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可以随便吻我,连问都没问一句!」 齐藤英树笑了。「问了你会说好吗?」 「当然不会。」 「所以我为什么要问?」 说得好!真是有够无礼又霸道!不知是这男人本性如此?还是长大了就变得更坏了? 席舞又瞪他一眼,转身便要走。 第15章 「你的眼镜。」他好心提醒道。 闻言,她转过身把他手上的眼镜给拿回来,才又往外走。 就在她的手握住门把的那一刻,齐藤英树的嗓音再次冷冷地传来—— 「你确定以前我们两个从来没见过?你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握住门把的手紧了紧,席舞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我确定我以前不认识你,以后我也不想认识你。」 开门,离开,她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只能挺直着身子往前走。 她要忘了他…… 不要再伤心…… 房内,看着她离去的齐藤英树拿起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帮我查一个人,名叫席舞,还有,派人跟着她……」 第十三章 「席舞!等等我!」看见她一走出来就往前冲,左语恩忙不迭跟上,在后头追喊着,等终于追上她时,看见她脸上的泪不禁怔然。「席舞……你怎么了?怎么哭了?那个齐藤英树欺负你了?」 「我没事,我很好。」席舞伸手抹去泪,把眼镜还给了她,还对左语恩硬挤出一抹笑。「怎么样?有满意的照片吗?」 左语恩很顺手把眼镜给重新戴上并点点头。「嗯,非常非常满意的有好几张呢,你把他拍得太棒了……可是我看他这人很可恶,竟把你弄哭了,一点都配不上这照片上的形象!」 他,其实很好的,只是对她做过不好的事。 席舞很想这么说,可是她说不出口,也不能说。 「既然有满意的照片可以请我去吃大餐了吗?我现在好饿。」席舞可怜地抚了抚肚子。 「那有什么问题,走吧。」左语恩勾住她的手。「看你要吃多大餐就吃多大的餐,包准撑死你……」 两个女人说说笑笑地往停车场走去。 席舞笑着,却是心不在焉,想到方才那个吻,想到齐藤英树问她那句饶富深意的话,还有盯着她看的眼神…… 该不会,他其实已经认出她来? 认出她来却又这样轻易让她离开,是不是就表示他其实并不想揭露这一切?因为他也认为,两人各过各的比较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因为他根本从没爱过她…… 「他们会结婚吧?语恩?」席舞突然问。 左语恩开着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齐藤英树和凯基电通的蓝琳两个人,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你希望他们不结婚?」 席舞闻言瞪大了眼,一副见鬼的表情。「我为什么要不希望?他们很登对啊,正常的有钱人要娶的老婆,不就该是一样的有钱千金吗?像蓝琳这样的才适合他,又美又高贵又温柔体贴……」 「怪了,我怎么好像闻到了醋味?」左语恩好笑地打趣道:「依我看,他对你挺有兴趣的,要不把他抢过来?」 第16章 「胡说八道什么呢!」席舞心虚地看向窗外。「他那种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对我这种平凡女子有兴趣?你鼻子有问题,我吃啥醋了?」 「那请问一下,像他这样高高在上的男人为什么突然说要绑架你?你跟他有仇?欠他钱?还是欠他情?」 犀利啊…… 果真是干记者的,什么都灵光啊…… 「我们一定要谈论这个问题吗?」 「你或许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以前就认识他了吧?你借我的眼镜就是为了躲他?」 席舞叹了口气。「嗯。」 「那他跟黑道有没有关系?」 席舞没好气地瞪着开车的女人。「左语恩小姐,你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你到底是不是真心想请我吃大餐啊?还是根本是来挖新闻的?」 左语恩伸手推推脸上的黑框眼镜,很温柔地笑着。「顺便嘛,搞不好杂志社下一期的主题可以变成黑道企业大哥的秘密情人之类的?」 唉。「停车!」 左语恩撒娇地睨了她一眼。「干么?不是要吃大餐?」 「不吃了!跟你吃饭我的胃口一定不好,搞不好吃多了回去还必须吃胃药——」 「好了好了,不问你就是了,想吃什么?日本料理?」 席舞皮笑肉不笑地看她一眼。「我最讨厌吃的就是日本料理了,你不知道吗?」 「这不会也跟齐藤先生有关?」 「喂——」 左语恩镜片下的眼又是闪闪笑意。「好好好,不说他,那说一下你最近休假都在干什么吧?」 「我啊,跑夜店啊、舞厅啊。」 「你?」左语恩一脸的疑问。「年轻时没玩到?补玩?」 「高档的那种,富商俱乐部之类的。」 「兼差?」左语恩开玩笑地问。 「是啊。」席舞很正经地答。 「喂,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啊。」席舞很无奈地耸肩,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你知道的,台北生活大不易啊,人总要为五斗米折腰啊。」 「席舞……」左语恩的表情有点凝重。「你缺钱吗?如果不多,我可以先借你,真的。」 「真的?可以借多少?」席舞的眼眸闪闪发亮。「一百万还是两百万?」 嗄?要借这么多? 左语恩咬住唇,一脸为难。「要不,我帮你去跟黑少借?」 「黑少啊……」席舞更加的一脸哀怨。「就是他把我推进火坑的……」 「什么?」左语恩惊叫出声,一个没注意,车子差点撞上路边的电线杆,瞬间煞车声和尖叫声连连。 席舞的头撞到前方玻璃,痛得她哀叫。「左语恩,你有没有那么夸张啊?是不是只要听到黑少两个字你就很激动?」 第17章 「我、哪有……你别胡说!只是没想到黑少会是这样的人……」左语恩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席舞痛得揉揉额头。「他本来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惜让员工出生入死的老板啊,有需要这么激动吗?」 「那也不可以叫你去那种地方兼差当小姐啊!」 席舞看左语恩气得一脸苍白,知道自己玩笑开得有点过火了,忙伸手推了推她。「你别紧张啦,他是要我混进里头偷拍一些照片回来,你也知道,那种地方政商名流多,新闻秘辛更多,最近要选举了,总有一些八卦照片可以拍,只是这样而已,再也没有其他了。」 左语恩看她一眼。「真的?」 「当然。」 「那他可以叫男的去啊,你一个人混进去多危险!」 「不会啦,你别担心,我是混进去玩的,顺便偷拍照片,况且我是客人,谁敢对我怎么样?女人总是方便些嘛。不然叫小波去?拍回来的照片应该都是波霸吧?」说着,席舞看了左语恩一眼。「对吧?小波那么爱波霸,嗯?」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好一会儿,蓦地大笑出声。 是啊,小波爱波霸,所以才被叫成小波啊! 这天,如果席舞知道后来会遇见什么,她应该就不会鸡婆地帮老板黑少说话了,因为他推她进的这个坑,可比她想像中的大了…… 席舞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回来俱乐部拿二十分钟前遗落在这间包厢里的相机而已。 这间包厢很隐密,位在俱乐部的最角落,窗外绿树成荫,透过树间望出去是俱乐部的游泳池之一,当时她正启动录影功能,想偷偷把游泳池那边的影像给录下来。 要不是手机突然响起,她不会把正在录影中的相机在窗台上随手一搁;要不是这包厢,的收讯功能不大好,她也不会跑出去接听完电话就往外走,而忘了回来拿放在这里的相机…… 她根本是一路飞奔回来的!当她想到她可爱的相机有可能在服务生进来收拾之前不见或被偷,她就紧张到心臓快停了! 那相机要价不菲,可是她的命根子之一啊,所以,当她冲进来看见它依然好好地被搁在角落高高的窗台上时,当真觉得幸运不已。 但她真的高兴得太早了,她走出包厢低头把相机的录影功能关上,才要把它挂上脖子,突然有人叫住了她,她回过头去,看见几个穿西装的男人正神色不善地看着她,还有她手上的相机。 「你是从这间包厢走出来的?」站中间的男人问。 「是,我回来拿我的相机……有问题吗?」 「相机交出来。」男人朝她伸出手。 那手,沾染上一抹红,那红很鲜,沿着他的手往上看去,她甚至看见了那男人的白色衬衫也沾了一抹红…… 第18章 不只他,还有他身旁的人也是,衣裤上多多少少都沾到了那令人触目惊心的红,一阵风吹来,她甚至闻到一股腥味…… 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 九年前,她曾数次在这种味道中醒来又昏迷,离死亡的边缘好近好近,近到她连沐浴在其中都无力尖叫恶心的地步。 是血的味道。 席舞下意识退了一步,用手护住相机。「这个不能给你们!」 先不说这相机是她的宝贝,就算不是,她之前拍下一堆达官贵人的照片在里头,这一交出去还得了?任务没办成就算了,她可能还会被告去吃牢饭!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几位大哥,这相机是我的,你们为什么要拿我的相机?」席舞边说边往后又退一步。 「交过来就是了,废话这么多?」带头的男人有点不耐烦。 「只是检査一下,拿来。」他们缓缓朝她走近,再走近。 席舞退了又退,终是鼓起勇气,抓紧相机立刻转身就跑—— 「站住!」 一堆人在后头追她。 身后疾速的脚步声不断地传来,让席舞紧张得只能拼命往前跑,什么都顾不得—— 「救命!谁来救我啊!」她边跑边叫。 根本没人敢理她。 或者说,根本没人来得及理她。 俱乐部里的人都悠闲度日惯了,香槟美酒佳人,对目前你追我跑的场面都十分错愕。 「救命啊,拜托,有人帮帮忙吗?」就算没人理,她也继续乱叫,总不能这样「默默」被抓走吧? 俱乐部里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那几个高大黑衣人却毫不忌讳地当众追赶她,完全不顾旁人目光,由此可见他们对她的相机是势在必得…… 该死的!他们该不会以为她的相机有可能拍下他们做坏事的证据,所以才对她穷追不舍吧? 那味道,是血没错。 所以在她离开的那二十分钟里,那个包厢内可能发生砍人事件?可她没看见受伤的人啊……被抬走了?是死了,还是伤了? 席舞想到刚刚才关掉的录影功能,想到她来取回相机之前,相机的镜头刚好正对着包厢内部…… 天啊,不会吧?她的相机不会这么倒楣,刚好拍到人家行凶的画面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极大,席舞头皮就一阵发麻,更加死命往前跑,但夜路走多了,总会撞到……人,这人的胸膛硬得很,害她这一撞还真是有点头昏眼花,上气不接下气了。 「救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撞你的……」席舞喘着,根本语无伦次,双手紧紧攀住对方。「救我,有人要抓我……」 她其实不抱希望的,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在什么状况都没弄清楚之前,出手帮她去对抗好几名高大的黑西装大汉,那些人一看就知道非善类啊,白痴才会蹚陌生人的浑水。 第19章 可她这人呢,只要有一丝丝希望都不会放弃的,既然这人被她撞到了就代表有缘啊,求上一求是一定要的,就算被拒绝也无憾。 她等着被这人狠狠甩开,没想到等半天,这人非但没有甩开她,还一把搂住头昏眼花又气喘吁吁的她。 「救了你,你要怎么报答我?」 头顶上,传来一阵好听又熟悉得要命的嗓音…… 竟是……齐藤英树?他怎么也在这里?是她耳背,还是产生幻听? 席舞蓦地抬起头来,望向这个胸膛的主人——不是他是谁?就算他戴着墨镜,她也可以一眼认出他来。而且,要不是刚刚被撞到头昏眼花,光他身上的味道她应该就可以认出他了吧? 「干么傻傻地看着我?回答我,我若救了你,你拿什么报答我?」齐藤英树温柔地睨着在怀中的她。 那兜在她脸上的眼神,深情得让她的心扑通扑通乱跳。 「我……我……你想要我怎么报答?」 他低笑一声。「以身相许如何?」 「你——」 「不愿意就拉倒,反正我跟你很不熟。」说着,齐藤英树便要把她从他身上拉开似地伸手去扯她。 席舞反手把他抓得更紧。「许就许!你不可以不管我!」 「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席舞说到做到!你不能赖!」 齐藤英树又笑。「好吧,那我就帮帮你。」 话方落,就听到前头传来一声冷笑—— 「这位先生,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带头的大哥凶恶无比地瞪着他。「这儿可是我们的地盘。」 齐藤英树眉一挑,浅浅一笑。「这间俱乐部是你家主人开的?」 带头的大哥一愣,显然被他的问话给问住了。「不是,可是——」 「既然不是,你们却想在人家的地盘上打打杀杀?一大群男人追着一个女人跑,成何体统?」 「只要她交出相机,我们不会为难她的。」 「相机?」齐藤英树低头看了席舞一眼。「相机是谁的?」 「当然是我的!那天我拍你的时候就是用这台相机拍的——」 「听见了吗?」齐藤英树微笑地打断席舞,转看向那几个男人。「相机里有我的裸照,实在不方便给各位。」 裸照? 席舞倏地抬起头来看他,带头大哥闻言也皱眉。 「大哥,不要听他罗嗦,把东西抢过来就是,不然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跟老大交代?」一旁的小弟转了转拳头,从袖口抽出一把刀。 锋利的刀锋亮晃了人的眼,周围传出了一阵尖叫声—— 「快叫保全!」有人开口。「保全在搞什么东西,都闹成这样了还不出现?那些人究竟是怎么混进来的?」 第20章 刚刚还来不及反应的大家,这会儿终是乱成一团。 「报警吧。」有人边说边打起手机。 怕被曝光的人则赶紧拿东西走人。 齐藤英树气定神闲,只是轻轻地把怀中的女人推开了些。「躲到我身后,躲好一点,怕血就把眼睛闭上……不用怕,我会保护你。」 「我不怕。」因为有你在。席舞给他一抹笑,乖乖地躲到他身后去。 她才一动,对方便出手,几个人围攻齐藤英树一人,席舞知道他身手矫健又身怀武艺,她今天遇见他根本等于遇见神,知道自己定能逃过一劫,可虽说如此,她在一旁还是看得紧张万分。 对方小弟手上有刀,刀还十分锋利,虽然相信他定能闪过,但这么多人打他一个,难免会顾此失彼…… 正想着呢,孰料那小弟刀锋一转,不去对付他,反倒乘隙朝她猛刺过来—— 「啊!」她吓得叫出声,忙不迭蹲下,两手下意识举起,环住了脸和头。 刀没落下……豆*豆*网。 她听到一声极低的闷哼,接下来是那名小弟的痛喊声。 「该死!快走!」带头大哥大喝一声,叫人撤退。 众兄弟倒很听话,说散就散,转眼不见踪影。 耳边安静得只听得见某人浓重的呼吸声…… 席舞把脸偷偷探了出来,齐藤英树正居高临下地瞅着她,对她伸出了手。 「起来吧,像个小老鼠似的。」 他在取笑她? 席舞忍不住瞪他一眼,拉着他的手站起身,却眼尖地看见他手背上被刀划过的一道血痕—— 她倏地抓过他的手。「你受伤了?流血了!」 齐藤英树看了她一眼,想抽回手,她却抓着不放,想了想,索性让她抓着,毕竟要不是他受了伤,要等她主动过来牵他的手,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怎么会伤了?你的身手不是很厉害的吗?」 闻言,他挑眉,想问她又是怎么知道他身手很厉害的?一贯冷嘲热讽的唇才要掀起,手背上却滴落一股温热…… 一滴又一滴,无声无息,却又烫手。 齐藤英树黑眸一黯,瞅着她的眼闪过一抹幽光。 「哭什么?只不过是一点小伤。」 他说得越是云淡风清,席舞的泪掉得越凶。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才会让这么漂亮的手给弄伤了……」她哭着抹泪,说起话来有点泣不成声。 挑着眉,他不以为然道:「练武之人怎么可能不受伤?你为了这一点小伤就哭成这样,以后怎么办?」 听不懂…… 「什么以后?」她张着泪眼看他。 装傻?还是真的笨?齐藤英树笑着,用另一只手替她抹去泪。 第21章 「走吧,再不走,等会可能走不掉了。」那群人打不过他,势必找来更多人,要是动了枪,他再厉害也躲不掉。 席舞听了很快点点头,比他还紧张,拉着他便往外跑,不知是他的保镳还是司机或助理的把车开过来,车门打开,她却跟他挥挥手—— 「小心点,记得去看医生,还有,今天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看她这样子,就是打算在这里跟他告别。 齐藤英树一手搭在了车门上,另一手却去扯她纤细的手腕,似笑非笑地问:「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嗄?席舞一愣,蓦地恍然,脸颊一阵臊,又热又红,被他扯着的手要挣也不是,不挣也不是。 「你……的手不是受伤了吗?」 「我说过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上车。」 席舞急了,脸一直红到耳根。「一定要今天吗?」 「嗯。」齐藤英树轻应着。「当然,你要反悔我也不能硬来——」 「走吧。」她把他往里推,自己也跟着坐上车,关上门,两手端放在双腿上。 「我不会反悔的!」 不过就是上个床而已…… 是天底下除了小孩,大多数人都做过的事,有什么难的? 何况他长得这么帅、这么迷人又这么可口……她又不亏! 席舞说服着自己,却在一只大手伸过来轻轻握住她时,止不住地颤抖…… 「你很紧张?」 「没有。」才怪!她紧张到连脚趾头都冒汗了。 「第一次?」 厚……现在是打算要开始说限制级语言了吗? 这个齐藤英树过了九年,的的确确是从男孩彻底变男人了吧?不只变坏,变可恶,还变色了…… 害她有一股想揍人的冲动…… 可她打不过他。 席舞抬眸看了他一眼。他正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瞧,像在等待,很认真地等待她的答覆。 就算她真打得过他,也舍不得打他吧? 因为此刻这男人脸上的神情,非但不是嘲弄,而是很认真的严肃,像是在用他的眼神询问着她…… ——你是不是依然只爱我一个? 第十四章 不,她已经不爱他了。 正确点来说,是她早就决定不要爱他了。 她不要爱一个可以把她轻易让给别的男人的男人,也不要爱一个打从一开始便不是真心爱她而是要利用她的男人,更不要爱一个从头到尾都不曾爱过她的男人。 就是因为这样,打从她坠落山崖受了伤之后,就再也没想过要回去。这或许是上天怜她,赐给她新生的机会,让她可以藉此忘掉那段不堪痛苦的过去,改名换姓重新来过…… 第22章 席舞没有回答齐藤英树这个关于第一次的问题。 幸好齐藤英树也没有追问。 他把她带到自己在台湾下榻的总统套房,一整排的落地窗外有着台北最美丽的景致,今儿天蓝风清,可以看得很远。 席舞站在门边有点儿局促不安,齐藤英树朝她伸出了手—— 「相机给我。」 席舞问也没问便把相机交到他手上,无疑的,她十分信任他,而这样的信任让他很满意。 「你拍了什么让他们必须要不顾一切地追赶你?」 「我也不知道,还来不及看呢。」她微微皱眉。「我是回头找相机才被他们撞见的,天知道在那短短的十几二十分钟内,那间包厢是否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身上都沾了血,而我的相机一直都在录影中……」 「既然不知道,为什么不敢把相机交给他们?」他边问边打开相机开始查看里头的内容。 席舞双手绞了绞。 「因为我偷拍了一堆杂志社可能会用到的东西,我哪知他们是哪门哪派人物……再说了,如果我真的不小心拍到他们犯罪的画面,那可是证据呢,我怎么可以给他们?」 「宁可连命都不要了?」他轻哼一声,看着相机录下的影像,眉头不由蹙起。 「看来你还真的闯了大祸了。」 「什么?」席舞惊得跑过去凑上前看,相机的画面虽不大,但却可清楚地看见某人杀了某人,那被杀的某人还被人用布袋扛出去…… 怪不得他们身上都沾了血……她惊愣得说不出话来。 「那个人是谁?我怎么觉得就有点眼熟呢?」席舞侧头思考着,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这人是否在哪里看过。 齐藤英树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打算提点她关于此人的任何讯息,有些事,知道越少越好。 「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就好,你先去洗澡。」他扬了扬手上的相机,转身往房里走。「相机先放我这里。」 「喂,那相机是我的——」 齐藤英树不理她,头也不回地说:「你用另一间房,在你后方。」 「喂,那是我的相机耶。」她在原地跳脚,不得不抗议。 「马上就会有人送来给你换洗的衣物,记得开门。」 她一愣。「什么?你让人帮我买换洗衣物?」 齐藤英树终于回眸看她一眼。「难道你打算洗完澡后浴袍下不穿衣裤?没想到你倒大方……」 「当然不是这样!」席舞羞恼大叫。「我的意思是你怎么可以公然要别人帮我买那个?这不是摆明着跟人家说我等一下要跟你上床吗?」 他又看了她一眼,微笑。「你如果很介意,等会可以亲自跟他们解释,你真的没有要跟我上床。」 第23章 「你——」她是疯了才会这么做吧? 「快去洗澡,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报答,我可不要抱一个臭烘烘的女人。」说着,人已消失在另一扇房门前。 噢,报答,该死的以身相许的报答。 席舞瞪着那扇门,心情真是难以言喻。 今天究竟是她席舞的什么日子啊?一会儿被人追杀,一会儿又要献身。 该死的,看来不跟黑少报告是不行了,她不能连累了齐藤英树…… 这可是杀人案啊! 不过现在摆在她面前更重要的一件事,根本不是这个,而是这男人将要抱她这件事…… 这让她开始感到有点呼吸困难了。 饭店房里的古典雕花大桌几上,摆着关于席舞这个女人的调查资料。 二十七岁。孤儿,无父无母。 席舞身分出现的最早纪录:九年前,日本某大医院。 伤部:颜面和四肢。曾经动过整形手术,住院时间长达一年。 当时唯一出入过医院的人:黑木悦司。 来台湾之后最常去的地方:阳明山上舞家夫妇别墅门外。 七年前从日本飞往美国念书,三年前回到台湾便进入杂志社工作至今爱好摄影,特别爱拍人物特写。 最爱的花:穗花山奈。 最讨厌的花:梅花。 最讨厌的食物:日本料理。 …… 齐藤英树看着这些早先送过来的资料不止一次,如今,他再次拿出来,目光落在黑木悦司这个名字上。 黑木悦司,二十七岁,长发,中国最大电子媒体网站「溯」之幕后老板及创立者。亦正亦邪的综合体。其父黑木久,日本着名政治家,地下政经操控黑手,拥有掌握各国政治要员的权力。 他的身分,因为他的父亲,自是很不单纯。 也因为如此,黑木悦司当初才可以瞒天过海,让他遍寻不到舞冬末的下落,几乎要把所有日本医院翻过来都一无所获。 他不相信黑木悦司不知道他在找她,却彻彻底底地把她给藏了,让他这么多年来像傻子一样一直找她,让他这么多年来心痛难当,想起这个女人就是万般的疼与痛。 黑木悦司…… 他究竟跟他结了什么仇? 手机响,齐藤英树放下资料接起电话。 「齐藤先生,我们发现有人在大肆寻找席舞小姐的下落,那股力量不大寻常,还有齐藤先生你似乎也被锁定了,只是照片中的你戴着墨镜,他们一时之间还不知道你是谁……」 「那帮人是党政高层大老罗楠的人吧?」 对方一愣,惊得差点没把手机给摔到地上。「您……怎么知道?」 第24章 他都还没报告到这个点上,这齐藤先生是未卜先知吗? 齐藤英树淡笑。「替我好好应付他们。别忘了我们是搞资讯软体的,想办法截了他们的资料,输了,就坏了我的名声,总之,别让他们找上门来。还有,帮我把黑木久的所有资料调出来,我有用途,动作要快。」 他之所以出言笃定,是因为他在席舞的相机里,看到的就是罗楠亲手把人刺死的画面,而他之所以第一眼便可认出他,实在是这人在台湾政坛上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他曾经在东亚几场重要商业场合见过他。 这个罗楠不管是不是失手杀人,对这个在政治上可以呼风唤雨的人而言,这样的把柄根本可以彻底毁了他,他不动员所有的力量才奇怪呢。 「知道了,齐藤先生。」话筒那边挂了电话。 事情,有点棘手…… 牵一发动全身…… 或许,他该「物归原主」,顺便探一下对方的底限?看他究竟对舞冬末抱着的是何等心思? 洗完澡了,头发也吹乾了,席舞穿着浴袍坐立不安地在房里走来走去,却迟迟没有等到齐藤英树。 他的手伤处理了吗?他说要抱她是真的吗? 天啊,她现在是在期待吗? 席舞捧着热烫的颊,忍不住用力拍了几下。 「你在干什么?」齐藤英树走进来就看见她在打自己的脸,忍不住挑眉。「想什么想到脸那么红?」 齐藤英树已经洗好澡,穿着一身白色浴袍走出来,高大俊美的他,褪去平日优雅尊贵的模样,半敞着胸,湿漉漉的黑发还滴着水,性感迷人到让人一见便会忍不住心跳加快。 「嗄?」席舞吓一跳,忙从床上站起来。「我哪有?这脸红是被我打的,才没有想什么呢……」 「是吗?我来确认一下。」他走向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一双黑眸盯着她红红的小脸,看到她的脸越来越红,连那唇色都异常好看红润,再加上她穿着浴袍裸露在外的锁骨,竟是万分动人。 一股欲望在喉间滚动,修长的指尖在她的唇上轻抚流连,席舞因他的举动而轻「你……你的手……我帮你搽药吧?」她连话都说不稳,紧张地把他在她唇上乱摸的手给抓进掌心里。 他扯扯唇,眯眼。 「它好得很,别担心。」 「可是……」 「没有可是。不管你说什么,都无法阻止我接下来想做的事。」 「我没有……」她双手紧紧握拳,想到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又开始觉得呼吸困难。 「没有最好。」他黑眸沉下。「我要吻你了,这回你可不能说不。」 才说着,人已低首吻上那两片诱人的红唇。 「唔……」她嘤咛出声,感受那炽热的唇轻轻刷过她的,先舔她的上唇,再温柔地含住她的下唇,接着他用舌尖抵开她的贝齿,放肆地用他的舌袭卷进她的小嘴,霸气却又温柔慢磨。 第25章 鼻尖全是他沐浴完后的抹茶皂香,还有他身上独特的男性气息,他吻着她,缠绵不休,吻着小嘴儿还不够,还转而去含她敏感又美丽的耳朵,她从来承受不住这个,每回他吻她这里时,她几乎整个人都快要蜷起来。 对她而言,这样的亲吻是致命性的…… 下意识的,她想要逃,因为怕自己沉沦,再也爬不出来…… 齐藤英树却像早就知道她会逃似的,一把将她扯进怀中,紧紧把她扣在胸膛上,继续勾惹她细致小巧的耳垂。 声声轻吟止不住,她死命咬着唇,不想让他听见她如此让人害羞的声音…… 「舞……」他轻叫着她,在她的耳边厮磨。 微粗的下颚轻刮着她的脸颊,滚烫的唇舌不住挑逗她的耳窝,她再也受不住地低泣出声,瘫软在他怀里。 再也站立不住,她双手紧紧攀住了他,觉得自己像滩水似的,几乎要融在他怀中,那样的令人无助和脆弱。 「英树……」她不自觉地喊出他的名字。 齐藤英树因她柔柔的这声唤,觉得身体益发地刚硬和紧绷,他将她拥紧再拥紧,直到他深切地感受到她整个人为止。 九年了,他想念这样的时刻,分分秒秒。 后悔没有真正拥有过她,才会让她这样轻易便将他给甩开。 今日,要不是他故意迫她说出以身相许的回报,又怎么能像此刻这般,肆意地亲吻拥抱着她? 他是真的想要她。可她不是…… 他真能在今日抱她吗?霸道得因为那个可笑的许诺,就让她成为自己的? 「我想要你,舞……席舞。」齐藤英树在她的耳畔低喃。「说好,说你也想要我。」 席舞怎么说得出口?她跟他根本上等于是陌生人,若她真这么说了,他会把她当成很随便的女人吧?就算再怎么意乱情迷,再怎么对他动情动心,她也绝不能这样说。 「这是说好的回报……无关我的意愿及渴望。」她轻轻说道,就算硬着头皮也得这么说。 「是吗?」他伸手抬起她的脸,瞬也不瞬地瞅着她。「你当真半点也不渴望我吗?」 「……是。」她幽幽地答。 真是令人伤心的答案呵。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黑眸一黯,他松开她,退了一步,俊颜上是清冷的笑。「我比较想等待你主动投怀送抱的那一天。早点睡吧,晚安。」 齐藤英树转身离开房间,并替她关上了房门。 那高大的背影,让她想起了九年前,她说再也不想看见他的那一夜,他转身离去的背影,一样的孤单又骄傲。 让她觉得冷。 她的身子像是一下子从火里掉到冰里,席舞禁不住用双臂环住自己的身子,呆呆地坐在床上好半晌才躺下。 第26章 辗转反侧,脑海中转的尽是前尘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夜,她回到了过去,所有的疼痛竟排山倒海而来,磨得她在梦里不住地泪流…… 夜很静,齐藤英树在大厅处理公事时,听见另一间房里她的哭声。 想也不想的,他马上放下手边工作起身朝客房走去,打开门,那哭声更是清晰入耳—— 「不要!不要抛下我!求求你不要抛下我…… 「英树……英树……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下来?」 齐藤英树从未料想到,她在梦中还会吐出他的名字。 过去的伤,于她而言真的太深、太痛,九年过去了,想起他曾经对她所做的,她还是这么伤心介怀…… 他难受地站在床边看着她哭,心痛得像是百万匹马在拉扯他。 席舞不住地在梦中摇首,冷汗直流。 画面跳到了她站在山崖边的那一幕,狂风吹,她散乱着长发,不住地狂喊着齐藤英树的名字…… 「他死了,因为觉得对不起你。」 「不!不会的!他不可能就这样抛下我……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你不是不愿意原谅他吗?他活着也是多余!」 「胡说!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好啊,我帮你找他!」 那人在笑,缓缓地朝她走来,就在伸手可及的距离,突然一把将她给推下山崖—— 「啊!不要!」她在梦中尖叫出声,双手在一片暗黑中乱抓,感觉自己就快要死了,直到一只有力的手紧紧紧紧地握住她…… 「舞冬未!没事了!快醒来!」 好像有人在叫她…… 可四周一片漆黑,她的身子不断地往下坠,根本没有止境…… 她死命抓着某人伸过来的那只手,用力得指尖都泛了白,却是不住地流泪与哭喊…… 黑暗和血的味道…… 一直都只有黑暗和血的腥…… 好可怕…… 「醒过来,舞冬末!」 又有人在唤她了。 她好像看见远处有一道光,空气中还散发着穗花山奈的香气…… 她要得救了吗?还是幻听呢?她紧紧抓住那只朝她伸过来的大手,不管是真实还是梦境,她都不想放手。 「舞冬末,你快醒来,我在这里,听见没有?我从来就没有真的抛弃过你!」 齐藤英树在摇她,她哭得太凄惨,感觉像是随时会断了气般,急得他不禁大叫,叫出的还是她以前的名字。 若他当初是真的抛下了她,又怎会心痛和在意? 若他真的没有爱过她,又怎么会对她寻寻觅觅?朝思暮想? …… 注:免费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