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错棺,蛇王逼我以身相许》 第一章:寺庙诡事 无数的黄色纸钱在空中飞舞,昏暗的祠堂。 血红色的绸缎挂在树枝上,蜘蛛网密布。 高座上落满了灰尘,唢呐声由远及近,唱的不是喜乐...而是哀奏。 祠堂的中心摆着一个牌位。 字字泣血,刻着‘沈南溪’三个字. 活血翻滚而出,从每一个字的缝隙涌动而出,染红了排位,流淌下座椅,整个祠堂被一篇血海覆灭...... “施主,您有何所求呀?” 重华山顶,高耸的塔顶直入云霄。 四周鼎盛的香火驱散了不详,给她带来安心的抚慰。 “大师,您一定要救救我。” 沈南溪行了一个大礼,跪在蒲团上,死死握住主持的手。 “我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好像被脏东西缠上了。” 眼前这个清秀的少女说出一句骇人听闻的话语来。 她轻轻解开脖子上缠绕的白布,露出三天前的吻痕。 不知为何,吻痕没有像平常那样消失,反而越发加深,逐渐变黑,他根本不敢见人。 而且,那块玉佩,自己系在手腕上带着,她就再也取不下来了,上面的绳子仿佛长出了生命,死死缠绕她手腕,怎么都取不下来。 “您一定要救救我!” 沈南溪开始娓娓道来最近一个月的遭遇和莫名其妙隆起的肚子。 “东南方位,王妃墓,血玉.......施主您未免当初过于大胆。” “您可知汀花市为何......千年未曾更换地名吗?” 主持双目圆睁,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汀花市的名字源自于王氏陵园。据说,这片土地原本属于周朝王室的储君— 王氏的封地。王氏在这里建立了一座豪华的宅邸,并在院内种满了盛开的芙蓉花。” “后来,王氏意外去世,人们为了纪念他,便将这个地方命名为汀花市。但这只是一个表面的说法,真正的原因......只有少数人知道。” 沈南溪急了眼,竟然不顾分寸拽住主持的手。 “我一生未做坏事,而且刚刚考上大学,怎么会遇见这种事。” 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滴淌,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慌乱。 “施主莫急,老衲有法子...不过需要施主手上这血玉。” 主持苍老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南溪手上的血玉。 傍晚,寺庙内阴风大作。 高挂在天空的月亮朦胧发毛,看得人心慌乱。 院子内一颗千年的银杏树铺天盖地,树下躺着一个人。 正是沈南溪,她全身贴满了黄符,最为明显的还是她隆起的肚子,被封上了鸡血染红的符咒,在黑夜中仿佛夺命的厉鬼眼眸。 “施主,你这腹中邪气最为旺盛,撑住。” 主持举着一个钵,里面装满了香灰水。 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一点一点浇在沈南溪身上。 她紧紧闭着眼,乞求这场法事能够快点结束,也希望从此自己获得安宁,不再被那鬼物侵扰。 沾满香灰的水洒在她润泽的红唇上,顺着翘挺的小下巴往下滴淌。 肚子里的小鬼怪似乎对着气味很是好奇,不安分地伸手在母体肚皮上戳来戳去。 “主持,我肚子里......有东西。” 沈南溪都快快哭出来了,她无助地看着肚子起伏个不停。 短短一个月,她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新生,变成了这副模样。 肚子高高隆起,才一个月,到了临产般大小,她天天要靠着束腹带才能上下学。 “施主莫怕,待老衲除去这邪崇在你身上的标记,您这肚子里的东西也会消失。” 主持说话间,手伸到兜里,摩挲着那块血玉,感受它天然的阴凉之气。 这可是千年难遇的好东西,就这么送上门。 人人皆知血玉不详,乃血尸含于口舌中之物。 尸血染红了原本代表祥瑞安康的玉佩,再加上千年镇压于地底深处,性转阴邪。 可却不知...也是聚集阴气的绝佳宝物。 大学生么,就是单纯好骗。 主持盯着银杏树下的沈南溪,捉摸着怎么继续从他口袋里骗出些香火钱。 就在此刻,一排整齐的烛火吹灭。 整个寺庙陷入一片死寂,最后一丝微弱的星火泯灭殆尽。 沈南溪竖起耳朵,却只能听见风声,他惊恐地望向主持的方向。 “主持,怎么了?” “啊————!”黑暗中只听得到一声惨叫。 “主持,主持!你怎么了!”沈南溪慌张地扯掉身上的符纸。 敢动我的人 一阵低沉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局面,似砂纸磨砺,生涩得厉害。 “老衲只是想求点香火钱,替这位小主消愁啊!” 主持双目瞪圆,双腿不安分的翻腾,可他无能为力,因为整个人都被一双黑色的手提在半空中。 缺氧的感觉越来越严重,主持翻白着双眼,嘴角流出血。 “咔擦——”一声整个人彻底不再动弹,像个破布跌落在地,失了生气。 沈南溪听到这声响,彻底屏住了呼吸,她颤抖着手,一步步向后退。 “是你吗......是吗?” 她意识到避无可避,双眸无助地四处飘向周边,哪一处都是昏暗。 紧接着,沈南溪猝不及防被扯进了一个怀抱。 阴冷,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慌乱中抓挠对方的手臂,却触碰到了对方暴起的肌肉,铁臂紧紧箍着自己。 “别碰我,你刚刚做了什么!” 沈南溪一把推开对方,瑟缩在墙角,护着自己的脑袋。 “别...怕。” 声音的主人似乎正在隐忍着怒火,半天憋出两个词。 沈南溪感觉下颚被捏住。 被迫抬起头,只能见到一双幽绿色的蛇瞳,仿佛鬼火摇曳。 无数的红色四线从四周围过来,从树梢,从墙缝里,上万根红线冒出来。 丝线从脚底攀附,顺着沈南溪的大腿根迅速向上。 “唔...放我下来,放我下去!” 她绷紧了脚趾,无助地在空中抵抗。 “肚子里揣着我的种,还不老实,非要四处闯祸。”黑影声音中蕴含着怒意。 “区区凡人,要不是你怀了我的孩子,我会管你吗?” 沈南溪紧咬着嘴唇,委屈与害怕一起爆发出来。 双眼通红,眼泪簌簌顺着面颊滴淌,刘海盖住了面容,更显得可怜。 “你....你还怪我。” 沈南溪哽咽着控诉,她想维持自己的自尊心,但连擦眼泪这件事都做不到。 只能倔强地侧开头,不想让黑影瞧见自己的软弱。 “哭什么?” 黑影在他面前僵硬了一会儿,良久才伸手摩挲着沈南溪的眼尾。 “你走。”沈南溪侧开头不让他擦,抿唇。 黑影伸出舌尖舔舐他的唇瓣,沈南溪浑身一愣,不可置信的转回头看着他。 “这个收好,我的小宠物。” 沈南溪脖子处一凉,低头一看,还是那枚血玉,弯弯的造型似乎缺失了一半。 “等等,王妃墓...殷商王室,你知道些什么吗?” 虽然并不信赖这个鬼怪,沈南溪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心。她握住黑影给自己揉肚子的手,放在脸上讨好地蹭蹭。 此话刚出 黑影攥着她腰腹的手徒然收紧,力道大得掐出青痕。 幽绿的蛇瞳瞬间竖起,沈南溪能感受到周遭的空气徒然变冷,他好像触犯了某个禁忌。 风暴在眼眸中凝结成了实质。 “你没有资格...问她的事。” 第二章:警局笔录,追妻 “滚。” 一把提起来领口,把她重重扔在树下。 毫不留情地转过身,银色的长发在空中飞舞,飘散。 沈南溪不可置信地望着对方离去的身影,单手紧紧攥着酸胀的腹底。 她被推得生疼,腰椎结结实实被撞到石柱上。 她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姓名,也不知道对方的来历,只有心痛像针扎一样绵绵密密地渗透心底,伴随的还有腹部的抽痛。 “呜呜......” 沈南溪单手捂着面颊,眼泪止不住地顺着下巴往下滴淌,看见身上披着的银色外袍,像看见什么脏东西似的一把丢开。 银色的月华就这么灰扑扑地坠落在地,激起尘埃。 晨光熹微,最后一抹黑夜也逐渐散去,视线里逐渐浮现主持那断成了两截的尸首。 双目瞪圆,鲜血顺着眼眶滴淌,俨然一副死不瞑目的可怖模样。 “啊——!!!” 鸟雀惊飞,整个寺庙都被沈南溪的这一生尖叫唤醒。 “沈小姐,这里已经做完笔录了,您这段时间待家里,不要外出。” 圆珠笔落下最后一划,铿锵有力地落在座上。 沈南溪惊魂未定地走出汀花市派出去,外面印上来一大群人。 “最近灵异事件频繁发生,连死人这么大的事都不重视呢。” “南溪你还好吧,你嘴唇看上去好白?” “你请假的这一个周,整个市区出了好多事。” 沈南溪摇摇头,她受的打击太大,疲惫地挽着室友的胳膊。 可越往前走,越觉得不对劲。 不祥的黑云覆盖在天空上方,一路上共享单车横七竖八地倒着。 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劫难。 “怎么路上都没什么人?” 沈南溪紧张地站在南门口正门,对身侧的室友小胖耳语。 “姐一大早接到电话直接来警察局找你了,知道个屁。” 室友小胖哪怕再神经大条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伸长了脖子左看右看,随手逮住一个人,只见对方眼中满是惊恐,逃命似的挣脱开小胖的手。 沈南溪和小胖对视了一眼。 两人不约而同掏出手机打开群信息,但群里毫无异常。 顺着南门口山坡往上爬,路过花坛,沈南溪敏锐地嗅到了一丝血腥的气息,顿时停下脚步。 只见一个黑色的瘦长身影徘徊在花园内,手持一柄一米长的镰刀,发出”呲啦——“的刺耳金属摩擦声。 还有鳞片摩擦地面的声音,对方似乎没有双腿,半身游离在花坛内。 “万圣节早过了,还整cosy?” 小胖调到相机模式,蹲着身子,想要拍几张。 却只见那破布下包裹的身子缓缓回头,高约三米长极具震慑力。 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整个脸的那一块平整,像是活生生割下来一块皮封在了脸上,缝合口狰狞可怖,鲜血顺着粗糙的针线滴淌在花坛的草地上。 没有眼睛,沈南溪却遍体生出寒意。 他能感受到那人皮面具下阴恻恻的目光正盯着自己,一眨不眨。 “跑——!” 拽着小胖的领子直接往坡上冲。 身后的镰刀声催命版“呲啦呲啦”响着,笨重的拖尾声音逼近。 冷汗顺着脖子不住的往下滴淌,更要命的是,沈南溪感觉腹部隐隐作痛。 不知不觉间,身边的室友已经不见踪影,可那催人命的镰刀声还在耳后根响起。 “要死了吗?” 她避无可避,被逼到废弃操场的死角,紧紧贴着墙壁。 沈南溪睁开眼睛自嘲一笑,摸向自己的肚子。这个小怪物还在肚子里不安分地扭动,丝毫不知道自己即将跟母体一起消亡的命运。 迎接他的不是镰刀,还是一双......粗糙的蛇鳞手。 耳边传来一个干涩难听的声音。 “夫人怎么是短头发,难道找错了?” 没有嘴巴,那声音仿佛是从冥界发出来的。 沈南溪根本不敢睁开眼,只能感受蛇鳞粗糙的质地不断在脸上抚摸、试探。被触碰的地方阴冷得厉害,仿佛坠入了一个冰窟窿。 沈南溪眯起来一只眼睛,转身从他腋下一个滑步,跑了出去。 “夫人好像不喜欢奴......” 三米长的瘦长黑影茫然看着沈南溪离去的方向,疑惑地晃了晃尾巴。 沈南溪把腿没命似地往教学楼里冲,却发现教室内挤满了人,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冲进来地人。 “你们,你们还不快跑吗!”沈南溪崩溃地靠在门上喘气。 回过头看向楼下,却见簇拥的人群走在林荫道上,一副平和宁静的模样,仿佛根本与刚才的那一场噩梦无关。 “你在这儿!” 肩膀被猛地拍了一下,回头看,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和自己一起逃命的室友小胖。 “你在胡说些什么,校门口来了个大美女,走起!” 沈南溪一头雾水,刚刚逃过一劫的欣喜完全被满腔疑惑冲散。 “你都不记得了吗,刚刚...无脸人!” 话还没有说完,沈南溪的全部视线就被校门口依靠着车门的人吸引了全部视线。 “还有人cos古代人呢,那个大美女好高啊。” “我刚才试过了,她不搭理任何人。” 那人银色的长发如九月的流霜披散在肩头。 听到议论的声音,完美的下颚微微侧转,一双幽邃的绿色眼眸扫视过来。 喉结微动,往下看去是一身唐装,盘扣丝丝缠绕护佑着肩膀,腰间系着玉佩,流苏顺着微风和他的衣摆一起微微漾动。 整个人美得雌雄莫辨,只有露出的半截手腕彰显了男性特征。 是他! 虽然这是一次见他完整的面容,但沈南溪无比确定。 想到昨天的遭遇,沈南溪心中酸涩难耐,他扯扯身边的小胖回过头想要离开此处。 “走吧,我不想看什么美女。” “站住” 身后响起一个冰冽如玉的声音。 对方面色平静,眼神却隐隐带着威压感,似乎在逼沈南溪自己走过去。双手交握在胸前,修长的大腿斜倚车门。 “不过去。” 沈南溪倔强地用眼神回答对方,经过昨天,她丝毫不会示弱。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暴戾,他一把关上车门,大步子朝着沈南溪宿舍的方向走过来。 “美女下车了,她是来找人的吗?” “看上去好凶,怎么办我更喜欢了?” 周边的人小声议论着,都目不转睛看着这个比影视明星还要耀眼的存在。 室友挽着自己的胳膊被强行扯开,沈南溪抬头,对上银发男人仿佛要冒火的绿色双瞳。 刚刚说完“别过来......”三个字。 第三章:妖界,潜入密室 口腔的呼吸就被男人尽数掠夺,对方强硬地抱着他的腰肢,沈南溪整个人都裹进了对方的怀里,鼻腔里都是冰冽的气息。 沈南溪一路被拖拽着走。 “混蛋,我长了腿!” 蹙起眉头,用力推搡着他的胸膛。 “本尊有名字,唤姬染。” “你这满嘴胡诌,何时改改?” 姬染骨节分明的手攥着沈南溪下巴,她想要要挣扎却挣脱不出来,只能死死瞪着对方,作势要一口咬下去。 “嘶...本尊要不是看在!” 姬染一把挥开袖子,眼见沈南溪就要跌落在地,又微微前倾一把揽住她的腰肢。 “是想今晚下不来床么?” 微凉的吐息扑打在沈南溪耳畔,吹得发丝漾了漾。她甚至能数清楚姬染有多少根睫毛,如玉的面庞就映在自己面前。 沈南溪脸红脖子红地推开他,揉揉自己被攥疼的腰肢。 “不要跟你走,放我回学校,你不过当我是个玩物。” “还有......我肚子里到底是什么?” 沈南溪苦恼地低下头,双手虚虚遮掩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却被姬染一把拿开。 “露出来不好看么,肚子里装着的是本尊的孩子,为何需要遮掩?” 他低下头,一双微凉的大手轻轻覆盖在沈南溪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眼中划过一抹情绪。 “跟本尊回妖界修养一阵。” 说罢不由分手地拽着沈南溪的胳膊继续前。 迈入一条青石板砖巷子,长袖一挥,便是别样的风景。沈南溪瞪大了双眼。 她仿佛瞬间穿越到了幻境。 满眼的点点绿色幽光漂浮在眼前,犹如夜空中的萤火虫。 漫无边际的长河,看不见尽头,河底黑黝黝地不时游过几个庞然大物。 一叶扁舟逆着河流向上,船上站着的人身着白衣,手持白帆,领着一众仆从。 对方看见姬染,微微低头以示敬意。 越过幽冥河畔,王宫展现在眼前。 巍峨的朱红色建筑,飘着森森妖气,不时有绿色幽火穿梭其间。 沈南溪怕被人看见自己脖颈上青青紫紫的吻痕,她只好收紧胳膊,拢紧外套,依偎在姬染怀里。 这副乖顺的模样显然取悦到了姬染,他稍稍放缓了脚步。 到尽头,这里的建筑越来越少,迎面的是一座别院。 朱红色的门匾,透露庄严肃穆,占地极广,几乎占据了整个妖界的三分之一。 门却被牢牢地封上,孤零零地剩着一把大锁,布满灰尘。 “这是哪儿?” 沈南溪紧了紧身上的袍子,不由得开始幻想,难不成某位大佬的住所? “不干你的事。” 上方传来轻微的叹息声,她难得地在姬染眼中捕捉到一丝惆怅的神色。 转身拐进偏殿,轻轻将沈南溪放置在床榻上就离去。 沈南溪躺在床榻上,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心中困惑更盛。她眼睁睁看着姬染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明明不喜欢,刚才还抱我做什么。” 闷闷不乐地掰扯下来姬染桌上的书。 却听见书架“哐哐——”一声响,从中间开始敞开露出一条密道。 沈南溪好奇的扶着肚子一点点弯下腰走进密道,上面布满了符咒。与一般黄符的质地不同。是一种用暗绿色的布料写的符咒,翻着妖异的紫光。 “蹿——”的一声火折子轻响,狭窄的密道映照出一张好奇的小脸。 沈南溪举着灯,向密道深处张望。 浑然不知......里面会有什么正在等待着 摸索向深处,符咒越来越少,迎面而来的是的一片死寂。 狭窄的秘道中,唯有他一人举着灯,小心翼翼照亮壁沿模糊不清的铭文。 “簌簌——”一声轻响,踩到了什么东西。 沈南溪撩开袍子,抬起左腿,眼见脚下是一身鲜红的戏服。 眼前的光越来越盛,照的些睁不开眼。 眼睫轻颤,再睁眼时,举着煤油灯的手微微颤抖。 映入眼帘的是满屋的水墨画,或大或小,或静或动,都描绘着一个女人的容颜。 她撑着手肘,斜斜倚靠在躺椅上,似乎还在打着瞌睡。隆冬季节,蜡梅树染覆上雪白,轻轻一晃,便坠落在她的发间。 笑怒嗔痴,笔笔入情。可见作画人的细致入微。 沈南溪不由得更加好奇,走上前,掀开画作的一个小角,发现每一副画卷的背后都附着诗句。 【临产堪怜夜重泉,情痴犹为万般怜】 【相思,可堪折,佳人,不归家】 【爱或不爱,情到深处皆是痛】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因为,看到你躺在床上,一脸满足地样子,突然间,很想拥有一个孩子】 【锦瑟,此生我定不负你,若有来世,定许你一场盛世婚礼】 诗句的尾端,墨点染开,似乎被泪水晕染过。 沈南溪伸手抚过这些诗句,为这其中蕴含的情愫而难过。呼吸有点难受,心脏密密麻麻地,仿佛无数张小嘴在啃噬般的疼。 深吸一口气按住心口。 抬头望向眼前的画作,不由得猜想画中的女子是谁。 遥相对望,昏黄的烛火摇曳,画中的女子眸光似水跟座下的沈南溪对视,仿佛一场跨越千年的重逢。 “嘎吱——”一声轻响,沈南溪往后望去。 那是一个摇篮,木制轮子嘎吱作响,被他撞得摇了摇。 “难道......?” 她低头,不自觉地抚上腹部,虽说不愿意承认,但里面却实有了个孩子。 踢自己的时候可有劲儿。 难不成是给肚子里的小家伙准备的,可为什么藏在密室里? 不对...仔细抚摸摇篮的壁沿,布满了裂开的细痕,仿佛只要稍稍用力,就会在自己的手下化为一摊废木头。 里面装满了新生儿的礼物,有小娃娃,木制的喜鹊,还有长命锁。 青色的枷痕爬上锁扣,不复原本的模样。 这一切似乎都被放置了很久、很久。 这摇篮最终也没有迎来他满心期待的小主人,跟着这一屋子的水墨画被遗忘在闭室内。 沈南溪最后抬眸深深看了一眼画中的女子,举起一旁的油灯,弯下腰肢打算钻出密道。 风声却一阵阵地从密道尽头吹拂,沈南溪的心脏扑通作响。 不对...那边的门明明是关着的,哪儿来的风? 沈南溪猫着腰想要快速钻出密道,却被一双铁臂死死拽住。 铁臂的主人已经凭借常年厮杀出来的本能,在沈南溪还有没有反应过来之前。 旋身,钳制,揽住她的腰身,跌落进屋。 呼吸之间,沈南溪跌落在身后的摇篮内,抬头对上的是一双血红色眼眸。 “姬染!你不是走了么?!” 银色的长发随着主人粗重的呼吸起伏,那双幽绿的眸子染上了血月的光晕,染得赤红一片,理智在眼底崩裂。 沈南溪又惊又怕地抵着他胸口,姬染此时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像要把他撕成碎片,吞吃如腹。 “唔!” 惊呼出声,头颅被他双手捧住,下唇被姬染含入口中,毫无章法,似乎在肆意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后脑勺也被紧紧摁住,避无可避,每一丝吐息被他尽数纳入。 “你放开,摇篮要被压坏了。” “让我好好看看你,锦瑟......” 第四章:千年痴梦,王宫出逃 低沉沙哑的声音响在沈南溪耳畔,带着浓到化不开的情意。 姬霖捧起沈南溪的脸颊,凝望着他清澈的双眼。双手轻轻梳理着那头棕色的短发,动作温柔地像是在对待一件珍宝。 “什么锦瑟,你放开......” 沈南溪话说到一半,脑海里突然浮现画中的女子,眼神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还在怨我,不愿认夫君?” 失去理智的姬染将她推在摇篮上,倒下去的时候,还触碰到了摇篮边上的布玩偶,咕噜滚落在地上。 “我不是什么锦瑟,你放开。” 沈南溪紧抿着唇,心中酸涩得厉害。 垂眸间,脖颈微凉,似乎有晶莹的雨珠滴打在锁骨处。 他抬头,竟对上一双被泪水染晕的双眼,姬染豆大的泪珠一滴滴顺着脸颊流淌。长长的睫毛沾湿,眼尾泛起一抹红。 “你...你哭什么?” 沈南溪立刻手忙脚乱起来,拽着姬染的袖子给他擦眼泪。 “你还在怪我当年的事......” 姬染的语气带着浓浓的鼻音,满腔的委屈似乎要溢出来,乖巧地趴在沈南溪的肩头。 “你好好看清楚,我是沈南溪。” 沈南溪长叹一口气,推开也不是,抱着他也不是,眼见对方要把眼泪全糊在自己身上,只能任由他压着。 “你就是!阿染不会认错娘子!” 姬染委屈地抬起那双哭红的兔子眼,银色的长发晕染沾湿在下巴,趴在他胸口,抬头看着沈南溪,似乎在乞求垂怜。 沈南溪轻叹一口气,伸手落在他发梢轻轻抚摸,腊梅的香气萦绕在鼻腔。 “是便是,你起来,别压着我的肚子。” 姬染小声抽泣,缓缓从他跟前坐起来,当目光触及沈南溪隆起的肚腹时又流露一丝不舍。 “不要,宝宝好不容易回来了,染染要护着宝宝。” 低头,如玉的脸颊蹭蹭沈南溪的孕肚,在他肚尖上落下几个吻。 沈南溪立刻脸红到了耳朵根,捂着肚子只往摇篮深处缩,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瞟。 “娘子拒绝阿染。” 姬染不依不饶拉着沈南溪的脚踝,把他整个人拽进自己的怀里。 银色的蛇尾顺着脚踝一路缠上沈南溪的腰肢,尾巴尖爱怜地戳戳她的肚子。 “娘子看,染染给宝宝准备的,全部备齐了!” 他献宝似地把怀中的长命锁和木头喜鹊递到沈南溪手里。 突然想起些什么,委屈浮上眼底,好看的凤眼升腾起雾气。 “阿染没有照顾好娘子跟宝宝......” 姬染嘴角微微抽,吸吸鼻子,眼看眼泪又要开闸。沈南溪紧张地拍拍背部,给他顺顺气。 天知道他连女孩子都没哄过,面对哭泣的大男人更是手足无措。 “你...你先把尾巴松开。”沈南溪伸手想要拉开那条微凉的蛇尾,却被缠得更紧了些。 抬起头,对上爱欲浓重的竖瞳。 一阵欢愉。 过了好一会儿,沈南溪才缓过神来。她羞恼地瞪了一眼还在身上不知餍足地亲吻的姬染。 “混蛋...都说了让你注意一点...” 她无力地捶打着姬染的肩膀。 “是娘子太诱人。” 姬染吻了吻她的鼻尖。 “你!” 沈南溪气结,却也不好真的责怪他。 姬染把他转过来面对面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捋着她汗湿的头发。 “为夫下次会小心些的,好不好?” 他的声音低沉性感,听得沈南溪又有些心跳加速。 “油嘴滑舌。” 沈南溪别过脸不看他,嘴上说着嫌弃,却伸手贴在姬染脸颊上轻轻抚摸。 姬染享受地眯起眼睛,用脸颊蹭蹭她的手掌心,发出像小猫一样的“呼噜”声。 一切烦恼似乎都暂时被抛在脑后。 被连日跟踪的阴影......还有梦中那场诡异的婚礼。 沈南溪沉浸在这难得的温情中,浑然不知血月已经落下,混沌昏暗的穹顶重新覆盖整座王宫。 手心一空,沈南溪迷惑地睁开眼睛。 “怎么了,不要继续摸摸吗?” 她重新抬手想要抚摸姬染的右脸,却只触碰到了一缕银色的发丝,被他躲开。 “你......” 沈南溪此刻才注意到他鲜红的眼眸变回了平常的幽绿色,眼底的深情隐去,留下的,只有幽邃到令她难以呼吸的沉寂。 “你不该来这儿。” 姬染背过身,捡起挂在摇篮上的衣袍,眼底的嫌恶无处藏匿。 那份冷漠让沈南溪如同坠落了九天的冰窟,哪怕被包裹在柔软的棉垫里,她也遍体生出寒意。 “呵,我也不想来这儿,被你当作什么...锦瑟?” 沈南溪故意咬住字眼,重重念出来最后两个字。 满意地看到姬染的背影一僵,手臂绷得铁紧。 下一秒,刚刚还温柔地爱抚自己的蛇尾,狠狠砸在了耳畔的墙上。 “砰——”的一声巨响,回荡在寂静的密室内,墙上的画都跟着墙震了震。 姬染绿色的眼眸翻腾着滔天的怒火。 “砸坏这些画也无所谓么?”沈南溪盯着姬染的双眼,继续嘲讽道。 姬染锐利的绿眸微微竖起,如被拔了逆鳞的龙,伸手掐住沈南溪细嫩的脖颈。 “本尊不想看到这张嘴再吐出一个字眼,出去。” 沈南溪冷冷看着他,使劲掰开脖颈上的手,在姬染的注视下一件件穿上衣。 这一切都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沈南溪迈开腿,头也不回地走出这件密室。 却在抵达密道尽头时,腰肢无力滑落在地,背靠在墙压抑地低声抽泣。 再也不要相信他了......也不要听他说的每句话、每一个字。 密室内。 姬染捡起欢爱中掉落在地面的娃娃,听到密道尽头传来微弱的抽泣声。 捡拾的手顿在半空中 五指收紧,深深陷入掌心,一丝鲜血顺着衣袖滑落。 姬染紧咬着下唇,侧头抚上墙壁上那熟悉眷恋,整晚出现在梦中的倩影。 “锦瑟...我该如何是好......” 次日清晨 沈南溪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没人管束,也没人告诉沈南溪该如何离开妖界。 她急得火上眉梢,却也只能惦念室友小胖多帮自己喊几次到。 一个脑袋冒出王宫墙角。 沈南溪轻手轻脚地迈出门,想随机逮一个妖物问问回去的路。 “请问......” 沈南溪刚说出来两个字,一堆妖物围上来,贪婪地吸着生人气息。 慌忙逃窜,来到了妖界最繁华的街道。 随手推开一扇门,却忽视了上边高高挂着的门匾——红阁 “欸呀呀,看来我们来了位...不寻常的客人。” 一个美艳的长发女人缓慢的捻起来衣角,青丝顺着脖颈倾斜而下。 手肘微微一抬,披着袍子,摇曳着紫色的蛇尾向沈南溪走来。 纤白如玉的手提起茶壶,茶水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落入沈南溪杯中。 她的眼神落在沈南溪腹部,掩唇轻笑。 “看来这位小姐,已然有了身孕呢。” 沈南溪微微蹙眉,后退一步,护着肚子不让他触碰。 “小姐倒不必如此谨慎,奴只是想教教公子如何让讨好‘那位’。” 狐狸般狡黠的眸子转动,从怀中摸出一个紫色小瓷瓶。 “以上好的蜜蜡制成,辅以玫瑰水、幽冥花。” “欢爱前在稍稍抹上那么一小块,便能让那位非小姐不可。” 不由沈南溪拒绝,一把递到她手中,再紧紧合上。满意地看到沈南溪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嘴角的笑意更盛。 此时,嘈杂声从窗沿外响起。 大厅内的妖界官员纷纷神色一变,歌舞升平的厅堂内陷入一片混乱。 “主,那位派人来找了,整个红阁前前后后被围个水泄不通。” 第五章:古战场抉择,背叛 “主,那位派人来找了,整个红阁前前后后被围个水泄不通。” 小厮从后门一溜烟跑进来,对着长发美人耳语。 美人纤长的玉指敲打着茶桌,攥着茶杯的右手微微收紧,快速撇了一眼沈南溪。 “奴唤楚遥月,公子稍安勿躁,此刻切莫出门。” “月儿,如此焦躁可不是你的作风。” 一个高大的黑色男子走下桌。 袖口一挥,横亘在两人之间,将楚遥月揽入自己的怀中,眼神上下打量着沈南溪。 那是一种看猎物的眼神,让沈南溪浑身上下充斥着不适。 “崔寂,本尊看你是活太长了。”一个冷冽如冰石的声音响起。 大门“哄——”地一声从外边撞击,整个南风阁摇摇欲坠,房梁发出崩裂声。 “啧,居然亲自上门来了。” 黑衣男子面色一变,茶杯重重砸在桌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地面。 “把人交出来,还是你不想要你的地儿了?” 姬染站在阁楼外,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缕银发,幽绿的眼眸掠过一丝暴戾。 “把门打开,让他进来!” 黑衣男子面色越发铁青,攥疼了怀中美人的手腕也不知。 门外已经被包围,禁卫军手持长枪把红阁前后门都把守住。 乌云遮日,墨色弥漫 整个妖都笼罩在一片不详的气息中。 妖界官员们纷纷从后门鱼贯而出,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掺和了妖界两巨头的恩怨纠葛, “喀...咯咯。” 一双布满鳞片的手伸进门缝,往外拉开,可怜的门框吱嘎作响,再也承受不住,崩裂成两半倒在脚下。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三米高的无面人 弯腰附身在门扉前,收拾满地的残渣碎片,似乎在给身后的人开道。 “主...主人,请。”嗫嚅着渗血的面皮,趴跪在地面。 “沈南溪,谁允许你来到这种地方?” 姬染一身暗色银蛇长袍迈入厅内,双手背在身后,一眼就瞅到了沈南溪。 “过来!” 清脆的茶杯掷去,裂在沈南溪脚下,四分五裂。 “火气这么大,你看看你的小情人愿意么。”黑衣男子轻轻拍打折扇,抵在沈南溪的下巴。 “不妨跟了我,毕竟比起这位,我对待情人称得上温柔至极。” 姬染眯起绿眸,手滑过腰间,一柄青剑呼啸着出鞘。 半空中,坠落下一缕黑色的发丝。 呼吸之间,黑衣男子喉结颤动,眼看尖峰掠过自己的脖颈,无声留下一道血痕。 “姬染,百年过去,你依旧如此狂妄!” 剑拔弩张的气势弥漫在二人之间。 沈南溪抿着唇,决定主动打破这僵局。他抬起挺巧的下巴给姬染一个挑衅的眼神,再拽拽黑衣男子的袖口。“我不跟他走。” 这句话落在姬染耳中,犹如惊天炸雷。 幽绿的双瞳竖立瞪着沈南溪,握剑的左手青筋暴起。 “沈南溪,是我太纵容你!” 眼前一黑,沈南溪手腕被拽得生疼,抬头对上一双绿眸。想要挣扎,却被铁臂箍得更紧动弹不得。 一气之下,沈南溪张嘴对着他手臂就是一口。 此举一出,大厅内剩余的妖均是倒吸一口凉气,连黑衣男子的表情都出现了一丝崩裂。 “他怎么敢下的嘴?” “四方妖王都不敢跟尊主顶一句嘴。” “会被拖下去,罚进万蛇窟的吧,那家伙什么来头?” “不知道,妖命薄查一下。尊主看过来了,好凶呜呜,快闭嘴!” 座下一直跪着的无面人抬起头,若是有表情,想必一定也很精彩。 姬染的脸黑得像煤炭。 他不敢置信,自己养的小情人,居然如此大胆放肆。 “你以为这样就能逃离我?” 猛地发力,将沈南溪推到墙上,粗暴地低头强吻,冷冽的腊梅气息溢满鼻腔 沈南溪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这里有人。” “怎么,怕丢脸?” 强行掰正沈南溪的下颚逼她直视自己,眼神阴鸷。 “你个疯子!”沈南溪面色难看地看向周围人,面色青一阵白一阵。 “如果不想被盯着看,就乖乖跟我回去。” “不回去,你根本不在乎我,只是把我当成你的附属品!” 姬染面色阴沉得可怕,加重手上的力道。 “最后一遍,不要逼我用强。” 沈南溪被他吼这一嗓子,酸涩从心底窜上眉心,泪腺开了闸,抽抽鼻子,眼泪珠子似的一串一串掉了下来。 紧紧咬着下唇,把钳制在腰间的手掰开,一指、两指。 背对他面对墙壁,开始自闭。 “哄我......” 半天吭出来两个字。 一旁的鬼侍微微抬头,黑衣男子也眉头一挑。 姬染听到这声奶猫似的求和,拧成川子型的眉头稍稍舒展,依旧面色难看。 “走。” “干嘛?”沈南溪抬头,抽抽鼻子。 “侍寝。” 说完,头也不回地拂袖离去,视线里只留下那银蟒长袍的影子。 留下沈南溪一脸困惑地站在门前,往外边张望。 热闹的妖都城一片死寂,把手在门口的禁卫军齐刷刷转过头来,用那双仿佛猝了毒的渗人眼眸盯着沈南溪。 沈南溪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扶着沉重的腰肢去追姬染的马车。 深夜,妖王宫内 沈南溪翻来覆去睡不着,恨恨地盯着身侧的男人。 脑子里回荡着那一句“做我的妾,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月色给他银色的发丝染上了一层霜,镀上朦胧的光晕,美艳动人。 沈南溪闷闷不乐起身,先是跟肚子里的胎儿玩闹几番,再悉悉索索地掀开被角,来到庭院内,月色如水。 搓搓手中的细粉,那是今日红阁得来的香膏。 虽然被姬染摔碎了,但作为他在冥界获得的第一件礼物,沈南溪不免有些好奇。 眼前的树影摇晃,掠过一道黑影 四周的景致开始蜷曲变换起来,黑云染上火烧的色彩。 古战场 夜色如墨,乌云蔽日 残肢断臂遍地,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一个黑色的身影逐渐浮现在沈南溪的眼前,正是今日在红阁见到的崔寂。 他拍打着折扇,笑得肆意。 “小美人,今日来是取你的命,你腹中之子,断然不能生下!” 沈南溪瞬间瞪大双眼,护着肚子连连往后退。 可身后是漫无边际的尘沙,干涩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虚无一物。 “这是我的幻境,多亏你收了那小瓶子” “效果应该不错吧?” 崔寂步步逼近,手中握着短刃,犹如萃了剧毒,黑色的粘稠液体顺着柄刃滴落。 沈南溪盯着那利刃,踩踏着黄沙往后退,折戟陷入黄土中,残破地堆在一起形成阻碍,稍有不慎就会被绊倒。 “千年前,姬染单人杀进妖界,搅得一团乱,竟只是为了抢妖命薄” “我不明他那滔天的怨气从何而来,但他的孩子,绝不能出世。” 利刃直勾勾对着沈南溪的孕肚,单薄的白色睡袍下,隆起的胎腹显得那么脆弱。 沈南溪紧咬着下唇,一把上前去夺匕首。 弓腰,旋身,左手臂击打在崔寂持刀的手背。 一股紫色的能量波震开,沈南溪跌倒在地,满地的尘沙糊了他一脸,匍匐在沙地上咳嗽。 “不自量力,凡人还想反抗?” “蹭蹭——”的踏沙声来到跟前,抬头对上那略带嘲讽的笑。 下颚被迫抬起,沈南溪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撑住自己防止倒下,倔强地盯着崔寂。 “你休想,我宁愿跟你鱼死网破。” “呵,你以为他会来救你么?” “千百年来,从未见过他承认过任何一人,你不过也是镜中花,转瞬即逝的玩物而已。” 血色苍穹的顶端破开一道口子,裂缝越来越大,撕裂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点点绿色的流火从天而降 击打在沙地上,留下一个个腐蚀凹陷的深坑。 “姬染...看来这孩子在他心里有些分量。”崔寂望着天空喃喃自语。 回过头,抿唇看着匍匐在沙地上的沈南溪,一把刺过去,瞄准的正是柔软的腹部。 “乒——”一声兵刃交接声响彻沙场。 沈南溪正前方徒然出现一个身影,银色的发丝随着尘沙吹拂,长身如玉挡在面前,正是姬染。 “崔寂,敢伤我儿!” 青峰剑出鞘,两人已开始交锋,白光不断闪错。 沈南溪紧紧盯着那道银色的身影,攥着袖口的手微微收紧。 “姬染!你压在我头上千百年,今日见分晓!” 崔寂眼底红光闪现,一抹血色顺着心尖流向指尖,深紫的符咒在手中燃烧。 姬染银色的云靴深深陷入沙地,脸色浮上一抹苍白。 “不对,你的力量......怎么变得如此微弱?” 崔寂控住施法的手,紧紧盯着姬染的面色,不放过他的一举一动。 “崔寂,你还是在意自己的小命要紧。” 姬染擦去嘴角溢出的血迹,手中幽绿的火光闪现,在手中越烧越旺。 崔寂一边盯着姬染,一边暗暗撇过他护在身后的沈南溪。 “你的小情人受的住这青莲火吗?” 姬染眼瞳微微颤动,一时恍了神色,沈南溪转瞬间被劫持在崔寂的怀中。 “你不是姬染的本体,你的灵力不到千年前的一成!” “若是按你千年前的作风,大可以扬了我这红阁,可你昨日并未。” 匕首轻轻抵着沈南溪的咽喉,似乎轻轻切下去,红色的鲜血就会汹涌而出。 沈南溪屏住呼吸,脖颈微微向后仰避开那匕首,看着面前的姬染。 姬染读到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有命悬一线的恐惧,有望着自己的期盼,还有眼底闪过的不信任。 “崔寂,你当真以为我会为了一个情人,不惜性命?” 姬染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看向崔寂,跟他怀中的沈南溪。 “他腹中的孩子,混了一半的杂血,生下了也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庶子,不值得我出手。” 姬染银色的发丝在尘沙中飞扬,炙热燃烧的古战场内,这话令人心寒至极。 “姬染......” 沈南溪嗫嚅着嘴唇,盯着他的唇瓣,听到那一字一句吐出来的词,心仿佛被万箭射穿,千疮百孔,滴滴渗血。 她知道自己在他心里不重要...没想到连自己的孩子也要这样侮辱...... 临死前,沈南溪最后一丝求生的欲望也泯灭,心痛的厉害,仿佛呼吸都被夺走。 “不愧是千年前杀穿妖界之人,当真心寒得厉害。” “小美人,实在对不住了,要怪就怪你没有择良主。” 崔寂桀骜地扬起下巴,举着毒刃的手往下压。 “乒——” 的一声,绿色的灵力从姬染背后绽放爆裂开来,匕首被震开跌到远处,崔寂也被震飞两米远,破布娃娃似的跌落在地。 “唔......” 崔寂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不可置信地指着姬染。他想要说话,但呛出喉咙的鲜血一股股冒出来。 “姬染冷血,可我...不是姬染。” 第六章:同淋雪 痛爱 开棺探墓 姬染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微笑,淡到看不见。 银色的长发随着衣袍在狂风中呼呼作响,他上前,把跌倒在地的沈南溪拥入怀中。 “姬染,你?” “别哭了,沈南溪。” 头顶传来一声轻叹,姬染出手中的一方绣帕给他擦去溢出的泪水。 沈南溪想要握住他的手,却只摸到了一片虚无。 姬染的手渐渐在半空中变得透明,手帕应声跌落在沙土上。 “没想到消散得会这么快,也罢,我也飘荡了上千年。” “凭着一股执念支撑到现在,也该消散在这天地间。” 姬染微微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天空。目光深沉眼眸深邃,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神色,清晨的阳光照耀他的一头银发。 “你什么意思,姬染。” 沈南溪不停摇着头,紧紧拽住他胳膊。 “把这些金子带走,把孩子生下来。”姬染摇摇头,似乎是不想解释太多。 沉甸甸的一个包袱递到眼前,放在沈南溪的怀里。 “我...我不要这些东西。” 沈南溪看着他越来越淡的轮廓,心里慌得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食,她一把丢开包裹,紧紧抱住姬染的腰,在他怀中颤抖。 手指被一根根掰开 姬染推开沈南溪的怀抱,一步步朝着残阳迈步。 似乎是想到什么,他最后回头看了沈南溪一眼,用飘渺到虚无的声音嘱咐。 “若你有一日再见到我,记得远离。” “他失去了我这一魄,怕是只认锦儿一人。” 那一眼,风霜凌冽他眉目,时光雕琢他玉骨。 姬染走得极慢,长袍拖在沙地上染上赃污。向来爱惜的银发也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微微抬起下颚,幽绿的眼眸痴痴望着天空。 幻境随着崔寂的落败破裂。 残阳在视线中一块块崩裂,取而代之的是鹅毛大雪,洋洋洒洒坠落在肩头。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 话未尽,嘴角扬起一抹解脱的微笑 无数银光从姬染身体逸散开来,湮没在漫天的大雪中,彻底消散在这一方天地。 阿染来陪你了,锦瑟。 ....... ... . “小夫人,奴有个邪门的法子。” 一双布满蛇鳞的手覆上肩头,支撑着沈南溪摇摇欲坠的身子。 .... .. “号外,号外,蛇王陨落。” “真的假的,给我来一份看看?” “还能有假不成,妖宫坍塌,现在整个妖界惶惶不得终日。” “何出此言呀?” “你是不知道,最近的盗墓贼多了起来,你可千万别去后山。” “蹿——”的一声火折子响。 映照出一张单薄瘦弱的脸蛋。沈南溪举着烛灯,一个人走在在这密不透风的地下王陵中。 黑暗像浓雾一样,由远及近,似乎要把一切吞噬。 心跳加速,沈南溪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油灯,向墙壁上照过去。 残破的壁画、快速爬过的壁虎、一个举着长戟的人,戎装照耀在烈日下,依稀可见当年的风采。 对面望去,那是一个穿长袍唱戏之人,水墨化成的长袖,座下满堂宾客。 珍珠镶嵌的头冠,一头乌黑的长发,半袖遮眼面容,媚态天成。 “这个人...看着有几分面熟。” 沈南溪举着灯凑近端详这唱戏人的面容,长眉入鬓,凤目有神。 突然,暴动的脚步声从密道深处传来。 “踏踏——” 一步步重重的踩踏在石板上,似乎有千斤重。 沈南溪立刻屏住呼吸,躲在一座荒废的石棺材后边。 尽头出现一具骷髅身上的皮肉淅淅沥沥挂在骨头上,簌簌随着每一个动作往下滑落。 睁大那双无瞳的双眼,张望四周。 墙上密密麻麻的符咒随着他的靠近发光,整个密道泛着幽邃的紫色光彩,诡异可怖。 沈南溪不由地攥了胸前挂着的血玉,那是姬染留给自己的东西。 快点走....快点 骷髅似乎察觉到了活人的气息,那双无瞳的双眼往下看,酱坛子般腐烂发臭的口涎往下滴淌。 沈南溪捂住口鼻,几欲作呕。 脚腕处滑溜溜的,阴凉得厉害。沈南溪低下头瞧见蛇攀附着自己的小腿往上爬。 !! 棺材石盖里,一条接一条的蛇挤着往外钻,她扶着笨重的腰身直往主墓室冲过去。 一进门,就发现之前走散的学姐林胧月和室友小胖。 “南溪!” 学姐被绳子捆绑住,浑身布满青紫的勒痕,一个劲儿朝着沈南溪摇头。 “老沈!救姐,你个没良心的不准跑!” 室友小胖也不见得好多少,那双灵活的小眼睛盯着主墓室门口。 沈南溪钻进了主墓室内部,冷汗顺着额角流下。 主墓室内一共有九口棺材。 其中八口环绕成一个圆环绕中间一口金丝楠木棺材,棺材上贴满了符纸,串成线的古铜钱压着。 黑雾呼隆隆顺者八口石棺的缝隙向中间那口棺材不断涌去,腐朽的气息溢满鼻腔。 之前的骷髅兵穷追不舍,挤在主墓室门口,凶狠很地盯着里面。 学姐和小胖都被绑在主墓室门口,动弹不得,眼见就要被咬上。 “学长,接住——!” 情急之下,沈南溪一把拽下脖子上的血玉,勒得她脖子生疼,一个抛物线坠落在学姐脚边。 瞬时,红光大盛 骷髅呆在了原地,乌黑的指甲距离学长的咽喉只有一线距离。 四周的黑雾越来越浓重,整个主墓室也在颤抖,沈南溪紧咬着下唇盯着正中央那口金丝楠木棺材,心脏砰砰地剧烈跳动。 蛇虫的尸体簌簌顺着石墙抖落。 一直呆立在学长面前的僵尸反应过来,转头袭击毫无防备的沈南溪。 “南溪,钻进棺材里!” 小胖扯开嗓子叫唤。 沈南溪退无可退,背靠在那口金丝楠木棺材上。听到这声惊声呼唤,立刻慌不择路地掀开那副棺材板。 “啊——!谁让你开中间那副!!!” 小胖恨不得自戳双目,双眼瞪圆看着沈南溪,若是她此时还能动作,恐怕要是一口将沈南溪整个人吞下。 “没看出来中间那口邪门得厉害么,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托你的福,完美。” 小胖认命般仰头,闭上双眼。 棺盖历经千年的风霜早已腐朽,沈南溪一个孕妇也能掀开。 哐当一声响,坠落在地上,激起一层厚厚的灰尘。 整个墓室内黑雾越发浓厚,平地卷起来风漩。 环绕周围的八口棺材黑雾汹涌而出,像是不要钱的一般,拼命往中间那口金丝楠木棺材汇聚。 “吱嘎——吱嘎——”的关节响声突兀地回荡在墓室内。 沈南溪惊恐地回过头看向身后的棺材,门口的小胖和学姐也都不敢吱声 一只惨白的胳膊伸出,攀附在棺材壁上。 腐朽的木头承受不住这等力量,在那只手下簌簌化为木屑掉落在墓室地砖上。 青筋的脉络顺着大理石般惨白的胳膊肘凸显,更添一丝诡异。 “谁......” 干涩到仿佛枯朽了上千年的声音响起。 第七章:血玉相逢 皑皑枯骨 沈南溪不断瑟缩着往后退,惊恐的抱住自己的双肩。 棺中的男人坐起身,惨白的胳膊一手拽住骷髅兵的脊椎骨,咔擦一声清脆的响声。 骷髅头咕噜咕噜滚到沈南溪脚边,惨白的无瞳眼眶正对着她。 “不要...不要.....” 超过常人承受的恐惧彻底淹没了沈南溪,她紧紧护住头,脑袋埋在双膝之间。 棺中的男人长发垂落,掩饰住了面容。 月光透过主墓室顶,倾泄在他的银发间,也照亮了他怀中的一副尸体。 准确的说那不是一副尸体,皮肉已经消散,只剩下一副泛着寒光的森森白骨。 男人似乎并不介意这些,小心翼翼地托起那副白骨,让它靠在自己的肩头。下巴抵在白骨的肩头,眷恋的轻轻摩挲着。 好似一对爱侣 就是这画面阴森可怖。 男人缓缓转过头,露出那张布满蛇鳞的脸,顺着手肘一路往上,攀上精致的锁骨、线条分明的下颚,覆盖了半张脸。 幽邃的眼底浮现一抹绿光,犹如鬼火摇曳在墓穴内。 加上他怀中的那一副枯骨,好比地狱里的索命恶鬼,下半身悉悉索索传来响声。沈南溪抬头仰望,对方的下身不是腿...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粗壮的银色蛇尾。 他支起身子,两米长的蛇尾占据整个墓室,高高在上俯瞰入侵者。 “啊——!” 墓门传来了尖叫。小胖最怕冷血动物,看到这一幕愣是直接吓晕了过去。 沈南溪紧紧贴在墙壁上,想往主墓室门口挪动。 下颚一痛,抬头就对上了那双充斥着暴戾的竖瞳。 “敢打扰本尊的安息......” 沈南溪感觉下颚骨要被捏碎掉,剧烈的疼痛开始蔓延。她咬紧牙槽想要侧开头却被一把掰正,避无可避注视着这绿瞳。 但是......仔细看他的眉眼,撇去脸上的蛇鳞,竟与那人十分相似。 “姬染?” 沈南溪不可置信地开口呼唤道。 男人的瞳孔赫然一缩,掐紧她下颚的手微微一滞。 “我已然沉寂上百年,你如何认得本尊?” 沙哑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干涩中还带有一丝勾人的意味。 沈南溪这下更加确定,竟然抛下恐惧,瘦弱的双手抓在对方的铁臂上,想要搂住他脖子。 下一刻,腰间被巨大的蛇尾缠住,沈南溪再也无法靠近半分。 姬染仿佛闻到了什么别样的气息,开始暴躁起来,蛇尾拖拽着沈南溪往主墓室门口的学姐和小胖游去。 “轻点,轻点,咱们的孩子!” 沈南溪拽着环绕在腰间的蛇尾,想要把孩子从挤压的空间里拯救出来。 男人停在满目惊恐的学姐林胧月面前,嘶嘶吐着蛇信子,似乎在辨认那抹熟悉的气息来自于何处。 “别吃我...我是林家长女,什么都可以给你。” 林胧月攥着之前沈南溪丢给自己的血玉,不敢作声,生怕下一秒被这庞然妖怪一口吞掉。 她感觉手臂上一凉,握紧的手指被男人掰开,血玉坠落在地上。 圆润地在地上滚了几个圈。 闭上眼睛还来不及反应,林胧月就被拽进一个冰冷的怀抱,死死抱住。 “是你么,将我唤醒?” 姬染带着颤音的询问,极为迫切。 原本被蛇尾绑在半空中的沈南溪一下子重获自由,落在墙角。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背过身不去看这令人酸涩的一幕,挪到主墓室门口,拍拍昏迷过去的小胖。 拍打在结实的后背上,依然不见半分苏醒的迹象。 沈南溪有些着急了,托起来室友的半边身子就要往墓室外边挪。 “站住。” 姬染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副枯骨安置在棺材内,蛇尾轻轻晃动,一层雪白的羽衣坠落在白骨上。 皑皑白骨覆上一层纱,只能看见微微凸起的弧度。 另一只手将学姐林胧月按在怀中,不顾她的挣扎。 “见了我的真身,还想安然无恙离开这儿?”冷冷盯着沈南溪的背影。 目光移到怀中的林胧月,语气带上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冰冷的手掌覆上林胧月的肩头。 “乖,之后慢慢给你解释,先回去” “此次失而复得,我之大幸。” 姬染仰头看着主墓室的天花板,蛇尾轰的一声击打上去。 五彩的光晕从顶部扩散开来,天降祥润。 姬染单手掀开豁口,抱着林胧月一跃而出。沈南溪抱着小胖本以为可以逃过此劫,但迎面而来的捆绳彻底打消了她的念头。 被绳子拽出去之前,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冤家啊! 妖界边境接壤处,入境护卫城。 “这个胖点,能干活,大不了养肥了还能烧来吃,留。” “这个瘦不拉几的,待会随便找个地儿丢下马车,还不够哥两塞牙缝。” 沈南溪被捆成一条蚕蛹,车帘子一开,她就被丢进了草地里。一路护着肚子,在草地上滚了几圈才挣脱出来。 趴在草地上,喘着粗气。 沈南溪有些着急地摸向腹部,也只是动得厉害了些,并无大碍。 这孩子倒是......多灾多难。 她抬起头,看向远去的马车,在路上札出来长长的痕迹。 再望向天空,熟悉的绿色幽火漂浮在天空中,深邃不见底的幽冥河就在身后,作为人间和妖界的间隔,亘古不变。 她又回到了妖界,自从姬染逝世。 可那陵墓里的姬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认得自己?他虽然满身布满蛇鳞,掩盖了面容,但就是给自己感觉很熟悉,不会认错。 很快,沈南溪就遇到了再次回到妖界的第一个问题。 她身无分文,而且肚子里还带着一个拖油瓶。 天知道要是被带回来这妖界,她就该把姬染给自己的那一大包金子带上,都完好无损地存在宿舍床下。 沈南溪还别出心裁地买了一把大锁。 “卖馄饨咯,香喷喷来一碗嘞。” 袅袅的烟雾从巷子尾里传来,青石板砖的地面,有些湿滑,坐落着几家零散的店铺。 唯独这家馄饨店人声沸腾,穿行其间的都是往来人妖两界的异客,匆匆来匆匆去,呼噜噜吸完一碗馄饨就走,他们只需要快速饱肚子就可。 墙角边冒出一个小脑袋,沈南溪扒拉在墙角,张望着这一家馄饨店,肚子发出响声。 她咽了咽口水,要知道生活在二十一世纪,沈南溪还没体验过饿肚子的滋味。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肚子里揣着个崽还要挨饿。 “过来吧,你在那盯了快半个时辰了,扰我生意。” 持刀剁肉的老伯撇了一眼墙角的沈南溪,淡淡开口。 从额头到下巴裂开一道狰狞的伤口,令人不寒而栗。劲瘦的腰肢挺得笔直,像个练家子。 第八章:说书人,戏子 霸王别姬 一碗热乎乎的馄饨送到手里,沈南溪端着粗糙的钵碗感受温暖。 递给她碗的是个少年,灵活的耳朵在头顶一抖一抖,少年双手叉着腰,似乎是嫌弃沈南溪碍事,撂下桌巾扭头回柜台。 “小五,怎么如此无礼。”老伯拍下案板,眼神透露着威压。 唤作小五的少年耸耸肩膀,端着茶壶来到沈南溪面前,意思意思给她倒杯茶做补偿。 “不过是个边境的流亡人类,肩挑不动柴,有什么用?” 翻了个白眼,末了,对着沈南溪补充一句。 “啊,对了,看你这副样子,想必也没有去处吧,柴房给你住了。” 沈南溪回头看一眼老伯,见他背对着自己任然在剁肉馅,心中一暖,知道是他的意思,自己第一个晚上的住处看来是落定了。 柴房内 两只手擦开窗沿上的灰尘,露出一张清秀的小脸,昏暗的点点烛火驱散了冬日的一丝阴冷。 拍拍桌子上的灰,竟被她发现了一台电脑。 沈南溪眼睛一亮,记得当初跟姬染住在宫里可没有这等人间的高科技玩意。没想到在这边境地带,倒是有很多人间的东西。 傍晚,她就枕着稻草枕头入睡。 梦中,一个人的影子逐渐清晰。朱红色的戏台上,立着一个青色的身影。 水秀挥舞,宛若泼墨的画卷,浓妆下是一双含情惹人荡漾的眼眸,精致的五官,一颦一笑惹人心动。 薄唇轻启,便是一段绝世戏腔。 “妾随大王,生死无悔。”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水杏眼眸蕴含着点点泪光,随着水秀挥舞,没入虚无之中。 沈南溪捂着胸口惊坐起来,四处张望。依旧是只那小柴房,昏黄的烛火伴着她一人。 擦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明明是唯美的场景,却莫名令人心悸。 外边晨光熹微,鸡鸣也响了第一声,沈南溪翻身下床,打算去这妖界边境小镇的街上看看,能不能摸到进宫的门路。 想到马车上昏迷不醒被拐走的小胖...还有姬染,她的心情就无法放松下来。更何况现在自己的生计都成问题。 这迢迢的车马费她根本承担不起。 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沈南溪精神都好上不少。 街道上已然是被布置过的模样,熙熙攘攘的妖兽挤在一个小摊前,吆喝声,铜币抛掷的声音此起彼伏。 “常言道,尊主本无意尊位,却决胜投入战场,以其妖力横扫千军,镇压四王,开创了妖域百年祥和的历史。” 一只老狐狸捋捋胡子,左手拿着书卷,右手背在身后,大腹便便,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别卖关子,你这老头知道我们爱听什么!”底下不停叫嚷着。 说书的狐妖咳嗽一声,娓娓道来。“却不知啊,尊主千年前可是个戏子哟!” “怎么可能,你这老头满嘴胡诌,准时今早上茅厕现编的。” “诶呀,你别管他,我家娘子就爱听这些,继续说。” “戏子?莫非跟某位将军上演过强取豪夺的戏码?” 沈南溪在下面听的入神,直到晌午才惊觉时间的流失,回到巷尾里的馄饨铺子,帮衬着忙活到了半夜才回到柴房里。 这么喜欢听故事,不如我开个直播讲故事如何? 沈南溪脑海中浮现那说书人身前的钵,盛得满满当当的,铜板每当他说到精彩处都一个劲儿往里边蹦。 馋的沈南溪恨不得伸手进去抓一把。 回过神,她打开电脑,用刷子给这陈年老器物去去灰尘。调试着连接上直播间,端正摄像头,有些忐忑地面对着镜头。 叮咚——锄地挖元宝的千年人参进入直播间 刀了编剧,还我小枫进入直播间 人类天天在想什么进入直播间 富贵青莲花进入直播间... “主播怎么不说话?” “这主播怎么人模人样,都看不出兽形?” “兴许是已经过了化形期呢?” “怎么可能,那些大妖会屈尊做直播?我原地倒头给你看。” 沈南溪清清嗓子,挥开折扇,眼睫轻轻颤动,故做一副老成的模样。 “今日来,是说那妖界尊主的风流韵事。” 故事是她现编的,却又是经过昨夜一梦受到的启发。 “搬出小板凳。” “你说这个我就一点不困了。” 相传,长安城有一戏子,翩翩一舞,挥洒半个盛世的瑰丽磅礴。薄唇轻启,便是一段绝世戏腔。 名唤姬染。 他本成名已久,不需要再抛头露面,本可做个富贵闲人,安分过一世...却偏偏要惹上当朝最富骂名的公主。 [戏子与公主,爱听!”] [怎么都说尊主前身是个戏子呀,莫不是真的?] [戏子的名头怎么能配得上尊主,编此等故事,怕是要挨雷公劈] [那倒不必,稍微传到上面一点儿去,主播等着喂万蛇窟吧] [玩梗就玩梗,你别把那地儿搬出来,老子害怕] 那日,姬染在台上挥动水袖,道话一场《霸王别姬》 “妾随大王,生死无悔。” 端在手中的酒杯滑落,琼汁溅落一地,头上的珍珠冠随着一滴清泪坠地。 长剑别在执柄的纤手中轻轻一挥,血似那腊月的寒梅,一点点一滴滴,溅染白布。 含泪的眼眸痴痴望着天空,竟是赴死也甘心。 动情处座下宾客无不落泪。 谢幕时,看客随着黄昏日落散去。 唯有一人纹丝不动,斜阳打在她的肩头,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望着台上人。 姬染收起水秀,施施然走下来,疏离中不失礼貌开口。 “客官可是听得入迷了?” 座下人一身戎装,英气飒爽,高马尾束在脑后,嘴角挂着戏谑的笑。 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微微抬起下巴,做到与姬染平视。 “小先生艳惊四座,无法做到...不为您倾心呢。”话锋一转,是毫不掩饰的轻浮。 姬染眼中闪过一抹厌色,心道又是一个前来搅台的浪荡子。 “多谢客官抬爱,可小生近日已不再上台了,客官......” 话语未尽,就被座下人打断。 “若我说,能帮你驱赶那些地痞,并保证再不来扰,先生看如何?” 姬染抬袖掩唇,隐去眼底的讶异。 “那自然是多谢客官,可算是帮了姬染一个大忙。” 座下人走上前,单手轻佻地搭在姬染的腰间,察觉他的僵硬,眼中的戏弄之意越发浓厚。 “小先生生得俊俏,想必也有颗玲珑心,该懂......” 第九章:夜半袭来 贵重礼物 “客官自重。”姬染的面色一冷,不着痕迹地侧开身子,眼底的厌恶仿佛要凝结成实质。 少年模样的人挑眉,一把重新揽住姬染的腰肢,将他按在椅背上。低下头,目光灼灼。 英姿飒爽,眉眼生俏,束起的高马尾的长发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恍惚间,姬染有些愣神,在过去的岁月中,他从未见过这样张狂不羁的人。整个人像一匹未被驯化的野马,透着与众不同的气息。 少年模样的人见他不反抗,心中更加欢喜。伸手摩挲着姬染的下巴。 “不过嘛,我要提前取一些利息。” “什么利息?” 话未尽,姬染就感觉唇角附上一份柔软,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刷一下红了起来。 一张俏脸从所未有地放大在面前。 “你!” 姬染胸膛剧烈起伏,猛然推开面前的人,脸色红一阵黑一阵。 少年模样的人掩唇憋笑,也不恼火姬染一把推开自己,大步流星迈步到戏院门口,临走前留下一句话。 “我叫锦瑟,明日再来瞧先生。” 姬染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心中仿佛搅翻了陈年的酱缸子,乱得很。侧眸望着院子里开得正艳的红梅。 抬起右手,抚摸自己的唇角,眼底闪过晦暗不清的光彩。 次日清晨,整个戏班子的人都没到齐,就有一人靠在朱红的戏院门口等待。 嘴里叼着根草,百无聊赖地踢石子,直到眼前出现一抹青色的影子,眼里的光彩才聚集起来。 “先生今日可要唱戏?”饱含热诚地握住姬染的双手。 姬染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一把拍上去,锦瑟白皙的手背立刻浮现出一片红。 “嘶,疼疼疼,小先生真是见外。”锦瑟讪笑道,挠挠后脑勺。 “唱,却也经不住你这三番五次来扰。”姬染没好气地瞅着她。 “我只是记挂着小先生没吃早食。”锦瑟从胸前口袋里掏出豆浆包子一股脑塞进去姬染的怀里。 “我走咯。”锦瑟耸耸肩,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身后的姬染眉头拧得比川字还深,幽邃的凤眸蕴着潮涌,比这未破晓的黎明还要深。 “慢着,受了你的东西,我也有东西给你。” 姬染不等她回应,扭过身,转身进后台,捧着一个锦囊袋走出来。解开外面的锦缎,露出一个古朴典雅的檀木盒,看上去价值不菲。 “打开吧。” 结结实实地递到锦瑟手里。 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摆着...... 预知后事如何,听听下回分解。 沈南溪念完最后一句词,调整摄像头。底下的评论区炸开了锅。 [喂,讲到这里停太过分了吧,里面是什么呀?] [就是就是,不过故事里的尊主明明讨厌那人,为什么还要送东西?] [如此胡搅蛮缠的女子,哪里配得上我们尊主] [整个妖界都知道,先王妃温婉贤淑,与尊主伉俪情深] [就是殒命太早,没得福享] [直播间敢议论先王妃,不要命了?] ...... 沈南溪合上电脑,揉了揉太阳穴。 核算后台的收益,加上馄饨店老伯给自己的工钱,不至于挨饿,她还能存上几十枚铜板。 掂量掂量布袋子里的铜币,嘴角扬起一抹笑,浑然不觉这场直播已经给自己惹上了麻烦。 殷城,将军府 “将军,此人近日突然出现在边境交界地带,查不出更多。” “不过...听说是尊主的马车里丢下来的,死了个探子才套出来的消息。” 侍从小心翼翼地跪在殿前,恭谨地递上来信纸。上面密密麻麻抄录了沈南溪在直播间里说的每一句话,以及他的画像! 寂静空旷的将军府内,只有座上静静翻阅信纸的声音。侍女都凝神屏息不敢发出一丝细微的声音。 戚将军,身为人类,却在妖界执掌兵权。 更重要的是,尊主极为器重他,传言道戚将军是先王妃的哥哥,也就是尊主大舅子。 “掷——”的一声,信纸被重重压在案板上。 “把这馄饨店围起来,不要打草惊蛇。” 双手背在身后,劲瘦的身子绷得像一张弓,望着庭院如水月光。 妖界边境小镇,柴房内 夜深雾重,沈南溪刚刚点燃了煤油灯,她瑟缩在新买的棉被里。 数钱 满心欢心地把直播收益兑换成铜钱,不到一贯钱,但有900文。 作为第一次的收益,沈南溪已经很满意了,她先是去妖市花了800文购买了一条厚棉袄子,不用盖稻草了。 另90枚铜钱,缠着老板要了一匹布,打算等宝宝出生了做小衣服。 最后剩下的十枚铜钱,用细绳穿成串儿别再腰间,明天还可以买半斤牛肉做卤肉干解解馋。 想到这里,沈南溪的心情好了起来。她揉揉浑圆的肚子,戳戳上面浮现的小掌印,跟孩子互动会儿。 柴房在偏院子的角落里,平常没有什么动静,有动静,多半是猫儿发情的叫唤声,跟婴儿哭泣似的,瘆人的厉害。 “擦——擦擦——” 仿佛什么东西掠过草丛,急速驶来。 头皮发麻的墙壁剐蹭声不断传来,沈南溪翻了个身,用枕头捂住脑袋,企图睡得安生一些。 腰间,却覆上了一双手。 她惊得整个人弹坐起来,被子被掀翻在地上,今天的被子算是白洗了。 “鬼啊——唔!” 尖叫声刚刚传出去一般就被一个吻封住。 “娘子!” 后背被紧紧抱住,一双大手在沈南溪身上游离,口腔的气息也被对方汲取殆尽。 “松开,松开!” 她奋力抵着对方的胸口,换来的是对方更无章法的亲吻,十分迫切,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拆穿吃进肚里。 睁开眼睛瞅一眼,不看不要紧,看了更是吓一大跳。 这除了姬染还能有谁? 一头银发乱糟糟地披散在肩膀上,扣子扣歪了,上扣系到下扣,银蟒暗纹长袍仿佛是临时抓过来披上的,松松垮垮系在腰间。 沈南溪抓住对方的手,对上的不是熟悉的绿眸...而是一双鲜红的竖瞳。手臂上的鳞片若隐若现,这副模样她是见过一次的。 “不是吧...又来?” 仿佛一到夜晚,他就会陷入这种状态,很难缠,却也意外的好哄。 “你先松开我,姬染。” “好好好,抱着抱着,抱着还不行么?” “说好了抱着,你别得寸进尺扯我衣带!” “行行行,别哭了,给你扯给你扯。” 沈南溪艰难扶额,度过了鸡飞狗跳的半个晚上。 昏黄的烛火下,黑发与银发环绕、纠缠。 沈南溪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蛇尾,肩上还靠着一颗不断撒娇蹭蹭的脑袋,在她臂弯里逐渐睡着了。 肩膀逐渐麻起来,她悄咪咪推开那颗脑袋,扶着他躺下床,再自己钻进去被窝。 一人一妖挤在狭小柴房里,对了,还有她肚子里的小妖怪、 沈南溪背过身,心想总算可以安生一会儿。后背却贴上了一个冰凉的躯体,被姬染整个人圈在怀里。 “还知道来找我?” 还是抵不住心底的酸涩,开口呛他。 第十章:花灯夜市 暴乱 搬进王城 夜市花灯,令人眼花缭乱。 各式各样的花灯摆满了街边,有兔子灯、月圆灯、莲花灯。远处的烟火一簇簇在眼前绽放。 “宵禁提前,要买的快来嘞!” “这套说辞你用了几百遍了?” “诶诶,赵家婶儿,俺拍着胸脯跟你保证没骗人,今日说是有大人物过来。” 姬染拿起一个玉质面具,长长的流苏顺着他下巴,勾勒完美的轮廓。 回过头,虽然半边脸被盖住,但眼尾的笑意与满足呼之欲出。 银色的长发沾染上雪花的晶莹,柔顺的披散在肩头,长发及腰,华衣胜雪。 “娘子,这个糖人大的,给你。” 沈南溪侧开头,没来得及躲开姬染印在脸颊的吻。 天上的雪越来越大,幽冥河上的小船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他们在漫天的飞雪中拥吻,被姬染圈在怀里,感受着一份天地间的寂静。 恍惚间,沈南溪脑海里闪过几个模糊的碎片。 一双温暖的大手捧着自己的脸,语气带着浓浓的无奈与宠溺。 【卿若展眉星河聚,语深诺浓情亦浓】 【此生只为你一人折梅,原卿莫忘初心】 脑海中,那娇俏的少女缓缓起身,手里夹着几张银钞,缓缓走上台。 台上人眼眸似水,扮相精妙绝伦,一头珠钗罗冠,水袖长衫,美得雌雄莫辨。他微微低下头,让少女能够上自己。 闭上眼睛,等待即将到来的亲吻,却感觉头上一沉,银钞插在发冠上。好看的凤眸睁开,伸手轻轻刮蹭少女的鼻尖。 “这是想怎么折腾你相公,嗯?” “这个呀,寓意头彩。” “希望我的小先生此后,岁岁有今朝,年年有今日,最好,给我一辈子做牛做马!” 一闪而过的片段消失不见。沈南溪心底莫名涌现一股酸涩之情。 她握住手里的狐狸糖人,目光晦暗不明。 最近做的梦越发频繁了,她有的时候整宿都是在梦里,睡觉都不安生。这些场景不由得让她想姬染,想他的过去,想他如何跟先夫人伉俪情深。 她觉得自己像个小偷,占据着不属于自己的一份宠爱。 脑海里不由得回想起那天,姬染在自己面前消散,化为尘埃飞散的那一天。 哪怕是那样的境地,自己那样求着他,抱着他,姬染还是狠心地一根根掰开自己的手指。 他宁死,也要跟自己钟爱的先夫人在一起。 说什么...今朝若是同淋雪。 沈南溪想到这里,恶狠狠地咬下来一口糖人脑袋,看向姬染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锐利。 “娘子怎么突然不理染染了。” 如芒在背的感受着实不好受,姬染转过身,戳戳她的肩膀。 “没什么,好得很,只是需要配一碗醋而已。” 沈南溪酸溜溜地盯着他,一字一句说道。 “染染带娘子去打一坛子醋!” 姬染丝毫没有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兴冲冲地抱着她,像个小孩子般。却在目光触及大街上的骷髅车时面色瞬即变得阴冷。 “开道,开道,百妖退散。” 一众妖兵手举着黑帆,阵势浩浩荡荡,铁蹄踏地声铿锵有力。 “戚将军的骷髅车!” “他老人家怎么会屈尊降临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儿?” “我上去一个扑倒装死,是不是能讹将军一笔,下辈子无忧无虑!” 整个大道被一个巨大的骷髅头占据,漂浮在空中,散发着妖异的黑雾。两个白森森的眼眶像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看一眼,就要坠入地狱。 这颗巨大的骷髅头诡异的转动着,明明没有瞳孔,却能感受到它在监视一切,被盯上的人无一不背脊发凉。 沈南溪注意到姬染的手臂覆满了银色的蛇鳞,青筋暴起,连脖子上都隐约爬上一层细鳞。她拉拉姬染的袖口。 “姬染,怎么了?” “不是要陪我逛逛,一起放花灯的么?” 光是看着那颗骷髅头,心中都浮现一种浓浓的不详感,沈南溪只想快点离开这儿。 骷髅车中的人气定神闲地坐在靠椅上,望着窗外的鹅毛大雪,眼底浮现一层愠怒。 “拉上帘子,见了就烦。” 闭上眼睛正想凝神屏息,却嗅到了一丝别样的气息,握着茶杯的手瞬间收紧。 “吱嘎——”杯壁碎裂的声音在轿内响起。 “他怎么也在这儿。” 戚临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桌上摆着几张信纸。那些信纸似乎被反复揉搓成团,又再重新展开。布满了纹路。 仔细一看,不是别的,正是沈南溪的画像! 此时,妖界最不起眼的边陲小镇同时汇聚了两位大妖。 一位是手握十万兵权的妖界将军,一位是白衣祸世的妖界尊主。 “姬染,走啦。” 眼见姬染的神情越来越不对劲,沈南溪开始真的着急了。 刚想牵他的手,就见一阵白色的光从眼见闪过,直冲向戚将军的骷髅车! 身侧的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还不等沈南溪作出反应,就见巨大的骷髅车开始晃动。紫色与绿色的幽火缠绕在一起厮杀,周围的小摊小贩被波及。 水果、玩具咕噜噜滚落一地,小贩刚想下去拾捡,就被灵力波震翻在地。 “快跑!” “别看了,不要命了?” 沈南溪被一个大娘拽住,外头的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簇拥着往里边挤想看热闹。 沈南溪紧咬着下唇,最后看了一眼骷髅车的方向,便随着大娘逆人群往外挤。一路上护着肚子,艰难地挤出内圈。 “沈南溪!沈南溪!” 一个瘦弱的少年不停挥着手,在街上喊她的名字。原本竖起的两只猫耳朵耸拉着,显然情绪不佳。 “小五!” 沈南溪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正给了她一个落脚处的馄饨店伙计。 “你好端端的不在柴房里待着,偷溜出来,差点没命知不知道!”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小五显然急坏了,找得满脸都是汗。 他先是想给沈南溪送热水,但找不到人,又听到街上发生暴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路嗅着气息来找她。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并肩走着,不发一言。 沈南溪还在想着姬染的事,心绪不宁。小五则是想刚才的话是不是说重了,一路上偷偷观察沈南溪的神色,紧抿着唇在前面开路。 回到小巷子里的馄饨店,沈南溪本以为今天不会再生出什么事端了,正准备回房,却被小五喊住。 “喂,那个,咱们明天要搬走,搬到殷城,也就是王城。” “尊主要迎娶新任王妃,整个妖界届时都有赏金可拿,咱去那儿做生意。” 第十一章:为何不准我这样看你? 消息如五雷轰顶般灌进脑子里。 沈南溪艰难地斟酌了下用词,开口询问“他...他要娶妻?” “没错,有银子拿不好么?”小五双臂交叉盘在胸前,挑眉。 沈南溪只感觉脑子里乱得厉害,明明昨晚还来找自己,为何突然传出来娶妻的消息? 单薄的身影靠在门板后,栗色的短发轻轻颤动,心乱如麻,理不清道不明。 眼见直播的时间到了,她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翻出来那台古董电脑,吹吹上边的灰尘。 南山采菊进入直播间...... [主播今天怎么都不笑了?] [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们开心开心?] [复议] [你倒是快说说那檀木盒子里装的什么,我想的抓耳挠腮] [难不成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 [定情信物都是这样的,有点老套了] 沈南溪深吸一口气,提神开始继续讲故事。 锦瑟打开那精心包装的楠木盒子,里边摆着的......竟是一支梅。 显然是被摘下不久,枝干的末梢还带着冰雪融化的水珠,点点红色的梅花缀在枝头,香气沁人心脾。 “你送我,这个?” 锦瑟握住那根梅花枝,笑出了声,饶有兴致地看向姬染。 “嫌弃?” 姬染微微蹙眉,握着木盒子就要往里边收,语气颇有几分冷淡。 “那倒不是,这是...这礼物过于别致,我从见过这样送礼的。” 锦瑟连忙笑着摇摇头,嘴角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面色都明媚了几分。 姬染双手背负身后,留给她一个冷峻的侧脸。 “今日你来,梅花开尽,已无花可折,我便赠予你一枝。” “小生不送,锦瑟姑娘慢走。” 锦瑟看着他这副冷冰冰的模样,愣是从里头瞧见了几丝傲娇的意味在里边。戏谑的心上头,她决定玩弄一番再走不迟。 “小先生可真是冷心冷清,定情信物都送了,就是这么待我的?” 锦瑟绕到姬染身侧,抵着他脖颈在耳畔低语,缠绵悱恻,让人觉得她在跟情郎嗔闹撒娇。 “客官可真是满嘴胡诌。” 姬染抿唇,半晌又沉声道:“锦瑟姑娘,我们之间并无感情,今日赠予你梅花枝,算不得什么。” “不过.......” 姬染深吸一口转过身来,看着她,眼底满是深深的无奈。 “啵”一声轻响印在额头上。 “这下够了么?”姬染淡淡的眉眼没入远山,正经得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做过。 锦瑟的脸颊瞬间烧的绯红,她压根经不起撩拨。 [又菜又爱玩,哈哈] [这下吃瘪了吧,姑娘家家的,四处乱撩] 直播间的评论区瞬间热闹起来。 “明日...明日再来看你,啊不,我说的是以后都会来看你!” 锦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她紧紧攥着袖口,眼神一会儿瞟桌子上的檀木盒子,一会儿瞟地上,就是不敢正面对上姬染的凤眼。 “快回去吧。” 姬染垂眸,眼尾的笑意如同潜龙一闪而过,再度没入深渊。抬手正了正她手中的那根梅花枝,冰雪中绽放的冷香萦绕在怀中。 就像这份突如其来的心悸。 锦瑟连忙握紧怀里的梅花枝,末了,还不忘一并捎走桌上的檀木盒子。 “即然给我了,那便都是我的了。” 逃也似的飞快离开了戏院。 公主府 墨香溢满的书房嗅到一丝别样的香气。 一个娇俏的少女坐在窗台前,葱白的指尖轻轻戳着枝头上的梅花,用镊子一朵朵小心翼翼夹下来,保存在香囊内。 “把香坊的管事叫过来,让她们教我制香。” 一旁伺候的宫女和嬷嬷望着公主府进进出出的人,纷纷面面相觑,不解自家主儿不出去挑衅滋事,反倒像个真正的公主开始修身养性起来。 “锦儿?” 急促的马鸣声响彻后院,铁蹄踏地声“哒哒——”一步步传进众人的耳朵里,公主府上的女眷和丫鬟纷纷面目含春地望向来人。 “二皇子辛苦了,公主在里边做小玩意。” 一推门,就见到被热油烫的龇牙咧嘴的当朝小公主。 “二哥来啦,替我闻闻如何?” 锦瑟献宝似的把桌上刚刚制成的腊梅香膏呈上去,淡黄的质地,莹润通透,散发着淡到几乎闻不见的幽香。 “知道你哥不容易,给我做的?” 温润的大手轻轻抚过锦瑟的手腕。来人长发竖冠,墨发如瀑,春风般的笑意让人生出亲近之意。 “不是,明日再给你做一个。” 锦瑟依旧忙活着捣鼓她的小玩意。 二皇子崔临的面色立刻阴沉了许多,但他隐藏得极好,继续换上那副如沐春风的笑容。 “那二哥,等你。” 如鹰般锐利的目光扫视到锦瑟虚掩在身后的檀木盒,两簇明亮的火苗在崔临的眼底燃烧。 次日晌午,京城戏院 锦瑟没像往常一样女扮男装,而是换上一身桃粉色的流仙裙,点点樱花缀在外衫,更衬得她肤白胜雪。 托腮看着台上那道青色的身影,目光如水,看得入了神。 “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姬染唱着戏腔,水袖挥舞,旋身转圈,宛若一副泼墨画卷。 他的视线在台下快速扫视,瞥见锦瑟今日换上的一身新衣时,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却在对上她如水温柔的目光时脚步踉跄一两步,险些失了仪态。 姬染大步子走下台,直冲冲朝着坐在最末尾排的锦瑟走去。 锦瑟见他直接走下台,歪着脑袋甚是不解,注意到姬染真的是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后,急得连忙用手帕子遮住脸,生怕他过来。 “不准这么看着我。” 来不及躲,被姬染从人潮中一把揪出来。 手腕被紧紧攥住,帕子飘落在椅子上,她惊慌中对上姬染的双眸。他深沉的凤眼蕴藏着潮涌,比黑夜还深。 “小先生这是做什么,这么多人!” 锦瑟看着周围议论纷纷的人,心跳得厉害,不只是心动还是心慌。 “我自幼唱戏,已经唱出一番名头,不用靠上台维持生计。” “下次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抵着她耳廓,字字咬紧,落在锦瑟耳朵里。 “为什么?” 锦瑟心底有着隐隐约约,升起一份自己都道不清说不明的期待,抬头不再逃避姬染的目光。 心跳得越来越快,几欲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此时此刻,周围的一切人也好,戏院的帷幕也罢,都在对视中消失。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再听不见看不到别的东西。 脸颊贴上姬染微凉的指尖。 “因为......” 第十二章:梅林献舞 定情 进王城 “会忍不住。” 伸手,姬染将她发丝挽至耳后,凤眸中溢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忍不住是什么意思?” 锦瑟气恼,看着四下张望的人,又羞又愤轻捏一把他的手肘。 姬染轻笑出声,折扇在她鼻尖轻点,沙哑磁性的声音在锦瑟耳畔响起。 “待会莫走,留下用午膳。” 转身,潇洒的背影重新回到台上。 锦瑟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台上那人的身影,但姬染仿佛铁了心不想再分神,竟然是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不禁有些气恼。 但想着接下来的邀约,心中的雀跃又浮出来。 “小先生跳舞给我看。” 好不容易等到谢幕,台下的看客渐渐散去,锦瑟迫不急待地迎上去。 姬染低下头,垂眸看着身侧一脸雀跃的小姑娘,眉心蹙起。 “好不好?” 晃着他的胳膊,扑闪扑闪的眼睛眨巴,颇有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好,随你。” 姬染轻叹一口气,摇摇头,揉揉酸胀的肩膀走到后院的梅花林。 一身的珠钗绫罗随着他的步子轻轻作响,与梅林映衬起来,竟说不清是花美还是人美。 眉目如画,凤眼含情。 姬染站在一颗开得正怒的红梅树下,缓缓转身,右手抬起,在空中旋转一圈,左右抬起,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飘散在空中的梅花掠过他的如玉脸颊,一头青丝随风而舞。 锦瑟捧着脸,一脸惊艳地看着眼前人。 “好美!” 姬染勾唇,缓缓将手放下,身子向后倒去,双腿微微弯曲,身体呈现一个优美的弧度。 凤眼里倒映着那个一身粉裙的小姑娘,呆呆张望着。 “先生!你...你真好看。” 锦瑟扑棱上来紧紧拽着他袖子,似乎在纠结什么话该不该说出口。 “想说什么?” 姬染欠身,微微弯下腰,拨弄她耳边的碎发。 锦瑟机灵的眼睛瞟来瞟去,看着楼上的房间,再看看姬染。 “先生你别换这套衣服,我们去你房。” 姬染怔住,看她的眼神幽深起来。 [然后呢,然后呢,我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主播你怎么在这停了,以下内容不准憋到明天] [怎么办,我的嘴角一直挂着姨母笑] [啊啊,我也想看尊主跳舞啊] [楼上的想屁吃,平时大妖都见不到一个,还想尊主?] 妖界一贯等级划分森严,绝大多数的妖一辈子都处于化形期,身上带着明显的兽征。越是高等的妖越趋近人类的外表。 大妖难得一见,只在王城——殷都活动。 妖界对武力值绝对的崇尚精神,让每只都大妖变得炙手可热,无数达官贵人千金一掷,只求寻觅大妖的踪影。 但没人会蠢到把大妖的信息泄露给旁人,那不是给自己增加竞争对手的蠢事吗? 因此只要是跟大妖沾边的事儿,都值钱,更别提尊主了。 [主播,拜托了,你出个故事小册子吧] [主播悄悄话告诉我,你是不是跟尊主有一腿?] [见是见不到了,你让我幻想一下总行吧] 摄像头前的沈南溪努力憋笑,心想妖界还有这么多狂热粉丝,不妨靠这个赚一笔当孩子的奶粉钱。 但转念一想,自己马上要随小五他们搬往殷城了,不知道那时候自己又会面对些什么。 更何况...姬染要娶新王妃一事很是让沈南溪挂念。他明明那么在意锦瑟,为何又冒出个新人? 马车内 沈南溪看着一路上疾驰而过的风景,单手捂住肚子安抚胎儿。 驾车的是馄饨店老伯,坐在自己对面的是小五。 “我说,你挺个大肚子,还是个人类,为什么会出现在妖界?” 沈南溪听他提到这个话题心底难受起来,她始终难以忘记那日姬染在消逝前对自己的一番话。 那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还有他泯灭于天地间望向天空的眼神,都让自己心痛不已。 她自己也说不明白对姬染抱着怎么样的心思。 “罢了,你想说的时候我再问。” 小五侧过头,看向远处的殷城,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张扬肆意的少年仿佛也有了心事。 直到深夜,才堪堪来到了城门,森森守卫严关把手,一关卡着一关。 “下车,检视!” 沈南溪艰难地扶着腰肢下车,视线中瞥见一丝耀眼的红色。 “尊...尊主的车!” “该死,今日巡游怎么没有通知东门!” “进城的全部退到一边,不准抬头直视,都给我把脑袋垂下!” 一匹披着红色绸毯的飞马缓缓前来,半空中凌驾着十里长的队伍,鼓乐喧天,气氛热烈。 红艳艳的花瓣随风飘散一地。一个轿辇摇曳着移动到面前。 轿帘被风吹起,里面斜倚着一个高大的男人,银发如瀑,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亮丽的银鬃。 发丝拂过背脊,停在精瘦的腰间。 不是旁人,正是姬染。 那双幽邃熟悉的绿眸在黑夜中璀璨生辉。 他身侧还坐着一个女人,定睛一看,竟是和自己一起被掳走学姐林胧月! 她乖顺地坐在姬染身侧,洁白的云锦搭在肩头,锁骨处缀满璀璨的玉石,在月光下折射出夺目的光彩。 林胧月每一丝发都被精心呵护过,散发着华美脆弱的气息。 “尊主,这月色真好。” “那便天天带你来赏。” 姬染伸手替她理了理袖口,她乖巧的依偎在姬染肩头,胸口挂着的那块血玉晃眼得厉害。 那是......沈南溪在情急之下给她护身的血玉! 沈南溪蹲坐在一旁藏匿着,见到这一幕如遭重创。泪水在眼中打转,胸口如遭重击,五脏六腑被痛苦绞成一团。 还来不及擦干泪水,就听见一阵铿锵有力的马蹄声落地,声音沉重而令人胆寒。 步伐声停在沈南溪面前,她抬头一看,只见万千重甲妖兵跪地让道。 “南溪,咱们溜走” 小五紧张起来,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滴淌,他拉着沈南溪的手就打算逃离这是非地。 但姬染已经近在咫尺,沈南溪再也忍不住,抬头对准那轿辇。 “姬染——!” 一道清晰呼唤声在这寂静的城门口异常清晰。 第十三章:当众凌虐 搬入鬼宅 沈南溪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着。她抬起头,张望着轿子里的人。 瞬时,周边一片寂静。 把守的禁卫军双目瞪圆地盯着沈南溪的背影,仿佛要把她灼烧穿。 周边的妖物也纷纷捂住嘴,把头低得更低。 “他怎么敢喊尊主的名讳?” “我们看都不敢看一眼,怕是个疯子。” “什么时候不好,偏偏挑尊主跟新任王妃出巡的日子?” “这不是当街打尊主的脸面,让他在娘娘面前失了面子么?” 轿子里,一双纤白的手伸出,正是林胧月。 她率先瞧见了沈南溪,惊呼一声,很快反应过来,捂着嘴面色一僵。 姬染扬起下巴,凤眼扫视过来,浓厚的威压感让殷城每只妖都觉得如芒在背,心生忐忑。 沈南溪抬着头,依旧倔强地盯着姬染,似乎想要跟他讨个说法。 “有趣。” 浓厚的夜色雾气弥漫,姬染一步步从虚空的阶梯走下,银色的蟒纹袍子在空中肆意飞扬。 肃杀的气氛在空气中渲染。 小五跪在一侧,时不时抬头张望沈南溪,替她捏了一把汗。 “我记得,在陵墓见过你,没想到还活着?” 下颚被捏住,沈南溪被迫抬起头对上那双幽绿的凤眸。 半分情意也无,有的只是冷漠和厌烦。 和在轿子内对林胧月的态度大相径庭,仿佛对方是捧在天上的月亮,自己是被踩进去尘埃里的草芥。 “你不认得我么?” 沈南溪眼中闪过一抹痛色,他分明...前日还来寻过自己,那一声声轻意切切的娘子难道是假的么? 她恨不得扯着姬染的领子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前一秒情深不倦,下一秒弃之如履? “你——!” 话未尽,脖颈就被一双大手掐住,微微用力,将她举在半空中。 “本今日带王妃游街,不想沾染血污,但你这贱奴如此不知趣。” 绿眸仿佛淬了毒,陌生的光彩在姬染眼底闪现,风暴酝酿着。 “尊主,别.......” 林胧月急忙从轿子里下来,拉拉姬染的袖子。 她的动作是那么亲近,仿佛已经做了无数遍。 林胧月站在姬染的后背,被他拦在身后,只能隔着宽大的袖袍看向沈南溪。 沈南溪从中读出了很多复杂的情绪,有相逢的诧异,对她的担心....还有那一闪而过的愧疚。 “学姐,你把血玉还我。” 沈南溪看向林胧月胸口的玉,空缺了一半,弯弯的月牙形搭在她胸口,和姬染的正好凑成一对。 “尊主,不要对这人动手,我没事。” 林胧月垂眸,选择避开沈南溪审视的目光,伸手握紧脖颈处的血玉。 “知道你心善,罢了。” 姬染手一松,沈南溪应声落地,重重地跌在地上, 她抽泣着,望着轿撵的眼神蕴含着痛恨,肚子硬生生坠得痛,但比不过她此时此刻的心痛。 呼吸都有几分困难,仿佛一块大石头压在心上。 “姬染,你如此...我们势不.......” 余下的话尽数被小五捂住,他慌张地扶起沈南溪,将她拉到一侧。 “嘘。” “别说话了,算我求你。” 沈南溪紧紧攥着小五的肩膀,透过他的身影看向那一堆渐行渐远的壁人。 姬染的银蛇袍在空中肆意飞舞,右手揽着林胧月的腰肢,护着她一路坐进去轿子里。 重甲妖兵手持长枪,自始自终,对这一切毫无反应。 只剩下妖界百姓的窃窃私语。 “怕不是个疯婆子,敢这样得罪新娘娘。” “你看她还大着个肚子,是不是真的跟尊主.......?” “怎么可能,身上灵力都嗅不到,给尊主提鞋都不配。” 小五听了,轻拍沈南溪肩膀的手青筋暴起。呲牙咧嘴,脸部兽化瞪着那些议论纷纷的老妇人。 “怪吓人的,她这个相好。” “走啦走啦,去领尊主跟新娘娘的赏金。” 沈南溪双目空洞地张望着地面,内心一片死寂,竟是连站起来的欲望也无。 “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我能在这陪着你。” 小五紧抿着唇,笨拙的抬手,想要触碰她的脸却又迟疑。 “不用。” 眼眶通红地擦擦眼泪,沈南溪低头,将头埋入双膝之间。她能感受到周围无缝不入的目光扫视着她,不自在得厉害。 “好点了么,我扶着你去新宅。” 小五跟他身后的老伯也不催,静静围成一个圈,将沈南溪护在里边。 “嗯。” 浓厚的鼻音,沈南溪被小五扶着坐上发车,一路上,神情悲怆。 殷城,寨边路 一座孤零零的别院坐落在主城的外围,看上去巍峨壮丽。 “小五,这就是你买的地儿?” 老伯有些迟疑地牵着缰绳,望向这座别院。 “老爹,你不知道,这院子偏了些,但我跟老板杀价以极低的价格拿下了。” “只要五百文!” 小五拍拍胸膛,一副得意的模样。 老伯紧抿着唇,望着宅院上方的黑云,一言不发的牵着马走进去。 沈南溪被安置在二楼西侧的房间,幽静雅致。 房间内的家具错落有致,虽然有些灰尘,但擦一擦就好了。 “你可千万别想不看,我们也不问多的,你就安心待这儿。” 小五伫立在门口,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紧紧瞅着沈南溪的背影。 “俺还指望,等生意好起来,你给俺......” 少年喉结滚动,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仓皇地给她关上了门。 “千万别想不开啊,在妖界自杀是超不了生的!” 嘹亮的嗓音响彻这偏远的宅院,若是有鬼物,怕是也给他这嗓子吓跑了。 沈南溪眼眶还泛着微红,听他这一句,鼻涕泡险些笑出来。 她摇摇头,推开窗户,感受这一方清新的空气,静静心。 提起笔,记录这一天发生的事,然后打开电脑。 [骊山采菊进入直播间] [冬瓜搬砖进入直播间] 还有一个从未见过的黑色头像,沈南溪拿起鼠标敲了敲,没有任何信息。 [主播,今晚王城东门发生了一件新鲜事] [要不要我说给你听] [你今天来的太晚了,我守在屏幕前蹲了老久] [看俺这么诚恳,你送我本故事册子呗] 沈南溪一一解答留言框的问题,浑然不觉自己身后的窗帘扬起,无风鼓动。 桌上的红烛飘摇,火光的倒影在眼底闪烁。 她急忙伸手扶了扶。 [主播,你这换了地儿呢] [为什么我觉得邪门得厉害,你看房顶天花板上,好像被钉过什么东西] [像是绳子的痕迹,这里是不是发生过自缢?嘶,好吓人] [主播你是一个人么,我有些怀疑...你身后有影子] 沈南溪看到这句话,冷汗从背部脊椎一路往上窜,她急忙往后看去。 空空的,只有孤零零的桃花木衣柜。 转过来脖子,却感受到了轻微的吹气声,脖子上的小绒毛徒然竖起。 “谁!” 沈南溪一把抄起桌上的油灯,呼吸不稳地四处环视。 还是只能见到被风鼓动的帐幔,白色的幔布被风吹得呼啦啦扬起。 正当她扭过头时, 一张阴恻恻的惨白脸从窗户浮现。 第十四章:诡异的一家 濒死 银铃般的笑声从窗外响起,一阵一阵,从树梢枝头传到二楼。 几个娃娃手连着手,粘在一起,巨大的头颅顶在瘦小的躯干上。 瞳孔翻白,蜘蛛与蜈蚣顺着裂开的嘴爬出。 沈南溪一转回来头 它们又纷纷重新躲回窗台下。用那双惨白的瞳孔仁往上翻,窥探着屋内的一切。 若是沈南溪此刻往下张望,定能对上他们遍布恶意的眼睛。 “怪了,刚才是什么......” “像是有人朝我脖子吹气,窗户明明是关着的,可风也不是这么吹的呀?” [主播,咱们这不是故事直播间么,感觉变身灵异直播间了?] [我怕怕,来个大妖保护我] [好怕但是好想看,我从指缝里看好了] [主播加油,我裹紧我的小被子与你同在!] 你们...什么都没有看到么? 沈南溪不断翻阅着弹幕,搜寻留下的每一段话,仿佛这样就能驱散恐惧。 但她总觉得背后瘆得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背后盯着自己。而且面前的窗台也传来不祥的气息,风居然是静止的。 一切都仿佛定格的画卷,定在了固定的时刻。 [我听说王城附近有一座凶宅卖出去了,不知道卖给哪个冤大头] [真的么,不是挂牌了快三年么,嘶,都怪当年那事太凶] [上面的说的啥,俺穷乡僻壤来的,没听说过] [听说是火灾,烧死了一家三口] [才不是,我就住在王城,清楚的很,我说给你听] 沈南溪看到这条弹幕,打起十二分精神。刚刚售出的凶宅...怕不是说的就是这屋子。 她屏住呼吸又环视了这房间一周,寂静得出奇,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嘘,听说是位丈夫在多日不归家,一个晚上喝的醉醺醺的,先是把小女儿骗出来虐杀在野外,回去见妻子] [妻子质问他,他不耐烦,将妻子残忍地分尸杀害在客厅,脖子顺着花瓶绕了三四圈,死不瞑目地一直到第三天天明才被发现,都臭了] [男人也消失不见了,那栋房子...怨气大到冲天] 沈南溪看到这里,已经是冷汗布满后脖子。 [楼上的仁兄,我晚上还想睡觉] [既视感极强,我谢谢你啊大兄弟] 眼见直播间人数不断飙升,打赏的金额也在顺着往上彪,十个铜币...一百文...一贯...... 可惜沈南溪再也无心说故事,她的全部身心已经被这个毛骨悚然的故事所占据。 正当她硬着头皮想说些什么活跃氛围,稳住人数的时候。 她身后一直毫无动静的衣柜...悄然开了一条缝,极其细微的动静,仿佛银针掉落在地上。 桃花木本就有镇压邪物的功效 所有的家具都是檀木制成的,唯有这衣柜...用的是殷红色的桃花木料。 里面空无一物,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衣架挂在上边。 一缕红丝缠绕,衣架上凭空生出一件血衣的轮廓。从领口、到腰身,再到下摆,繁杂的盘扣崩裂开,点点血迹开始晕染这条裙摆。 血线从后背一直蔓延到胯间。 从中间崩裂开来,血液咕滋咕滋从裙摆汇聚。“滴答——”一声打在衣柜底。 血衣的脖颈处生出一颗头颅,歪扭生蛆,沾染血迹的青丝垂坠而下。 竟生出了一个完整的人形! 她踮着脚尖朝背对自己的沈南溪走去,漂浮在半空中,寂静无声。 只有血衣拖地的“擦擦——擦——”声。 [主播,主播,你快回头!] [主播你这是撺掇了一只花妖配合演戏吧,好吓人啊!] [花妖没有浮空的能力......] 沈南溪彻底僵立在桌前,她不敢动,也不敢回头,因为...... 她看见正对面的窗台前,浮现了一双充满怨毒的小孩眼睛! “好疼,好疼” 腐朽干涩的女声响起,仿佛被抛下枯井沉寂了上百年。 一双被老鼠啃秃,血管外敞的手攀上沈南溪肩头。 !!! “什么东西?” 沈南的肩膀处仿佛坠入了无底的冰窟,半个身子都不受自己控制。 “救我,好疼啊,好疼......” 无意识的嘶哑呻\吟声从耳畔传来,若说刚才还仅仅是响在背后,那么这次是直接响在自己的左耳旁! “滴答——滴答——”的淌血声无比清晰地响在耳畔,她完全听到了。 粘稠的血液从身后侵染 沾湿自己的脚尖,沈南溪感受到了鲜血粘腻的触感。 “有话好说,你需要什么?” 她屏住呼吸,拼命控制自己的情绪,因为她知道,发出尖叫,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被这个诡物一口吞掉。 更别提...不止这一只。 沈南溪紧盯着窗户上的大头娃娃。 “好疼,负心人,刀...割了...把我绑在......” 怨毒的眼睛盯着花瓶。 烛台在一瞬间熄灭,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彻底沦为诡物领域。 沈南溪感觉一双枯朽的手捂住自己的嘴,粘稠的液体顺着脖颈往下滴,落在自己隆起的孕肚上。 “妈妈!” 一阵尖锐的惊叫声破空,四周的陶瓷花瓶瞬间炸裂。 剧烈的冲击波让沈南溪自己也“哐当——”一声撞到桌角,不过脖颈处掐着自己的那双血手缩了回去。 “什么声音,谁!” 沈南溪刚才只觉得腹部一绷,一股磅礴的热量瞬间爆裂开来,刚才被血手掐住地阴冷一扫而光,心脏都觉得暖暖的。 她惊慌失措地护着肚子,不断往墙角瑟缩,摸到门,拼命敲打求助。 “小五!小五!” 但诡异的是,无论她的叫唤声有多大,都仿佛被隔绝了。 宛若一个瓶中世界 所有的声音、介质都被禁锢在了一个特定的时间点,无法与现实的外界建立连接。 若是从上空来看,便能瞥见沈南溪所在的二楼西厢房被一层浓浓的血雾笼罩。 一片昏暗 刚刚衣柜里被驱散的血人和窗户外的大头娃娃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以沈南溪为中心,匍匐着再次逼近。 生的气息,鬼的执念。 临死前的怨念迫使他们不断寻找下一个受害者,直至彻底消亡。 “肚子,好疼,我的宝宝。” 沈南溪感觉阴寒不断从脚踝重新爬上,但更令她心寒的是,腹中的胎儿似乎没了动静。 跟她一起经历了这么多,都一直生龙活虎、顽强坚持的宝宝,渐渐地成了沈南溪心底认可的一份子,她不再否认这个孩子的存在。 更何况...孩子也有他的一份。 想到这里,绝境的处境让沈南溪恸哭出声。 此时此刻,窗外 黑云被点点绿色流火撕开,光束越来越闪耀,破开血色的屏障。尖锐的女鬼叫声响彻耳畔,几欲撕裂耳膜。 “啊啊啊——!” 身后的女鬼在绿色的幽火中焚烧,她扭曲着身体,逐渐变回死前的凄惨模样。 化为一堆黑色的灰尘洒落在地。 尘归尘,土归土。 “别怕,我在。” 一个结实的怀抱紧紧裹住沈南溪,以护卫的姿态将她禁锢在怀里。 烛光重新燃起。驱散了满屋的阴暗幽闭。 “姬染......” 下一刻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声响彻整个院子。 第十五章:收服鬼娃娃 撒娇 那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让姬染猝不及防,被扇得身子一晃,银色的长发偏到一侧,几缕发丝站在脸上。 伸手抚过火辣辣的脸颊,僵立在原地。 姬染绿色的眼眸中浮现一丝冰冷的光,像冬日积雪下翻涌的暗流。 “你......” 不可置信的望向面前沈南溪,眼中掠过一丝受伤。 “你走!” 沈南溪看着面前熟稔的面庞,张了张嘴,却也只说出这两个词逐客。 胸口剧烈起伏,气息不稳,吹得耳畔的发丝荡漾了一番。 “娘子为什么打染染。” 姬染怔怔的捂着面庞,任是不可置信,仿佛白天游街时掐沈南溪脖子的人不是他一样。 “救了我,就可以随便侮辱我了吗!?” 沈南溪不敢看他,紧紧闭上眼。 仿佛一看到对方的脸,就会想到今日进城时所受到的折辱。想到他和林胧月情意切切的模样。 脖颈处的掐痕还历历在目,抚摸上去,依旧可以感受到那份窒息感。 “染染不知道娘子为什么生气,但是我感受到......” 他一把上前紧紧搂住沈南溪,单手一抬,就把她抱起。 另一只手温柔地抚上沈南溪隆起的腹部,目光入水,在她肚子上轻轻画圈。 “我感受到宝宝的呼唤,心想定是你出了事。” 怜惜的在她眉心落下一吻,觉得不够,又半蹲下捧着她肚子亲了一口宝宝。 “不要你的假惺惺。” 沈南溪感受到肚尖一凉,面上的红霞立刻烧了起来。她双手抵在姬染的胸口,用力推搡着。 女鬼消亡后,窗台上的大头娃娃仿佛失去了主心。 恶意的双瞳失去了焦距,四肢匍匐在地板上朝沈南溪爬去...准确地说是朝她身后的那堆灰尘。 “阿娘......娘......” 大头娃娃眼神呆滞地顿在那对飞灰前,粗笨的双手发了疯似的往那堆灰里翻找。 尘屑激起,整个西厢房内一片灰尘。 “别怕,失去了鬼母,它很快也要消散了。” 姬染搂着沈南溪的腰肢,把她往后带一步子,安抚地揉揉她的背脊。 那只大头娃娃似乎还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是机械的翻找着那堆灰尘,却不知道相依为命的母亲依旧灰飞烟灭。 “阿娘,呜......” 它越来越着急,压抑的呜咽声从喉咙发出,粗笨的小胖手捂着脸,瘫坐在那堆灰尘前。 身子逐渐变得透明,却也浑然不觉,呆滞地看着母亲消失的地方。 “阿爹不要我了,你也不要了......” 姬染手中的绿色幽火还在燃着,那小鬼怪本可以逃,还能留个魂魄,但他选择在这里守着母亲骨灰。 沈南溪看着这一幕有些于心不忍。 “它一定要死吗?” 姬染低头看到自己的袖子被扯了扯,收起手中的幽火。 “可以做成灵俑给你玩玩,威慑低等鬼怪。” 长袖一挥,大头娃娃的身影开始扭曲,不断缩小。 它以为要被姬染烧成灰,发出尖锐的爆鸣。最终化成一个陶瓷福娃,粉雕玉琢。咕噜噜滚落在地,落在沈南溪的脚边。 “拿着。” “不要。” 沈南溪显然还在闹别扭,偏过头,不愿意去捡起这个娃娃挂坠。 姬染紧抿着唇,不发一言地弯下腰捡起娃娃。 一头长发及腰,在月光下泛着朦胧的光晕,银蛇暗纹在他的长袍下灵动若活物。 姬染一把拉过来她的手,沉默地给她腰间别上陶瓷娃娃。 “再拒绝为夫,就在这要了你。” 逼近,把她压至墙角。 “你别胡来,我还有事要做。” 沈南溪看着倒下的摄像头,急忙上前扶正,重新开始连接信号。 “娘子给染染画唇好不好,像以前一样。” 背后扑上来一只大狗狗,缠着她的腰不愿意撒手。 “好。” 沈南溪看着他,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闭上眼睛,端正坐在椅子上。 微凉的笔触落在他唇角,悄悄打量闭着眼的姬染。 “很快就好了。” 迎面对上的是姬染放大的脸庞,笔挺的鼻梁迎着月光,琉璃一般透彻的发丝在她面前漾动。 凤眸紧闭,一丝不苟地坐直身子等着她描绘,仿佛这是天大的事般。 沈南溪不由得看着入了神。 抬起笔,仔仔细细盯着他微张的薄唇,一笔一划勾勒唇峰。 “锦瑟,你这么盯着相公看,是不是在吃相公的豆腐?” 姬染徒然睁开眼,把攥住沈南溪替他描唇的手。 “我是沈南溪,说了多少遍。” “还有,你刚刚描完唇不能亲我,能拿我怎样?” 沈南溪气恼地点了点他的眉心。 “你说谁不能亲,等孩子出生,相公天天亲!” 姬染急了眼,单手环住她的腰肢,一把抱到大腿上掐她的脸蛋。 “别闹,待会你别出现在镜头前。” 叮嘱完,正式开启了直播间。 【南山采菊重新进入直播间.......】 【重连中......】 [主播你还活着吗!] [我以为明天要收到你的讣告呢!] [我就说是假的,哪有看直播,看到一半中途撞鬼的。] [主播你怎么脖子上红红的,是被鬼啃了一口吗?] 沈南溪轻声咳嗽一首,回应道。 “是我养的猫儿罢了。” [猫嘬人,还能嘬这么大印子?] “对,就是猫。” 沈南溪咬牙切齿地看了一眼始作俑者。却被姬染一把拉过去,在她敏感的后腰处咬了一口,留下浅浅的牙印。 酥酥麻麻的触感从尾椎骨直通脑髓,震得沈南溪浑身一抖。 低头,对上姬染得逞的笑。 [主播你怎么抖了一下,真的是猫吗?] [是不是你家主子打翻了柜子?] [我怎么感觉像是,主播偷偷藏了个男人...没告诉我们?] [复议!] [刺激,撞鬼还能看主播的情夫] 沈南溪嘴角微微抽搐,把姬染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往下压了压。 要是被瞧见妖界的蛇王就藏在她房里,她的直播事业也算是终结了。 自己肯定会被扒个底朝天 明日妖界每个说书人嘴里都会传蛇王与深夜主播那些不得不言的秘密。 “咪咪,你先去睡好不好。” 她努力忍住想要抽搐的嘴角,对着紧紧搂住自己腰肢,不肯撒手的姬染说道。 “喵!” 姬染瞪了她一眼,下身化为蛇形,庞大的蛇尾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 吓得沈南溪急忙把摄像头网上移。 腰间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 姬染的蛇尾顺着她的脚踝一路往上,环住腰身。 蛇鳞的独特触感激起一阵鸡皮疙瘩,尾巴尖爱不释手地蹭蹭她肚皮,跟肚子里的小宝宝玩。 此刻的镜头,只能单单看到沈南溪的脸,若是在往下移一点儿...... 第十六章:可愿嫁我? 梅花树下 初次 [主播,你是要拍大头照么?] [我嘞个乖乖,平时就只能看个肩膀了,现在是连肩膀都看不到了么] [我怨念比刚才那鬼都大啊] [好不容易近距离欣赏主播的美颜,你小子不知趣] [大头就大头了,又不是不能听故事] [你别提那鬼,俺还要睡觉] 沈南溪不能在此刻下播,她硬着头皮继续说书。 锦瑟轻轻拉住姬染的袖子,扭捏地开口道: ”先生别换这衣服,我们去你房。” 姬染愣住,看她的眼神幽深起来。 “如何?” 锦瑟轻轻拉着自己的裙摆,忐忑不安地抬头看他。 “好,依你。” 沉默良久,姬染的目光在她脸上反复扫视着,似乎想从她眼底寻一个答案。 “嘎吱——” 上楼声,这座戏院经历了改朝换代,风雨不衰。 一前一后走着两个人影,稍长的走在跟前,一身华丽厚重的戏服。一个紧紧跟在身后,一身桃粉色的流仙裙。 进到房中,姬染始终紧抿着唇,替她端上茶水。 “谢谢先生。” 锦瑟眼底兴奋的光彩藏无可藏,双手接过来茶杯。 姬染背过身去,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 姬染双手抚上胸前,一解,身上那件华丽厚重的鲜红色戏袍应声而落,露出里面那件白色的里衣。 “先生,您脱外袍干甚,穿着!” 锦瑟双目瞪圆,口中的茶水险些喷出来。 姬染摇摇头,轻轻将里面那件也解下,露出那具完美无瑕的躯体。虽是戏子,但从小也是个练家子。 身姿挺拔,眉目如画 嘴角挂着一抹浅笑。 结实的腹肌块块分明垒在腹部,朝她转过身来。 锦瑟脸一红。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被你看穿了啊,小先生。” “你怎么知道......?” 话语还没说完,就被轻轻捏住下巴,对上那双璀璨的凤眸。 “你那小心思,能逃过我的眼睛?” 锦瑟捂嘴浅笑,也不再掩饰,赤诚热烈地牵起来他的手放在脸颊蹭蹭。 ”以前总觉得先生是枝头的寒梅,可望而不可及。” “今日与我赤诚相见...却是多了几分烟火的气息。” 再望向姬染时,眼里已经是溢满的情意。 姬染听她说这番话,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抬手捏了捏锦瑟白皙柔嫩的脸蛋。 “先生,来吧。” 单手攀上他的肩头。 红烛起,帷帐落,春风与秋雨都纠缠在这一室。 次日清晨,晨光乍泄,倾斜在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 额心痒痒的,锦瑟闭着眼像往常一样挥挥手驱赶,却被微凉的唇瓣吻过指尖。 ! “小...小先生......” 急忙捂着被子坐起身,不敢看身前人。 “锦瑟今年多大了?” 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大手在她腰间摩挲。 “二十了。”腰间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心跳的更加快。 “锦瑟可愿意嫁给我?” 姬染的唇瓣掠过脖颈,眼神幽暗。 锦瑟听到这句,自知躲不过,眼睛开始瞟上瞟下就是不敢正面瞧他。 姬染眼中掠过不悦,伸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经过昨夜,占有欲疯狂滋生、暗长。 “锦瑟,可愿意嫁给我?”姬染声音沙哑。 低头,微凉的唇瓣印在她唇上。末了,伸出指腹眷恋地触碰她粉嫩唇瓣。 “先生,家中甚严,我得赶紧回去。” “彻夜未归,兄长怕是着急了。” 锦瑟侧开头,躲开他微凉的指尖,掰扯出一个借口。 不知为何,她分明应该感到高兴,但每当望向姬染深不见底的眼底,心中莫名害怕。 怕到,只想要逃离。 【打死这个妖怪,丧门星,克死了她母亲,还要克死我皇儿!】 【这哪里是公主,分明是灭世妖星啊,求你睁开眼看看吧,皇上啊!】 【在她身边的人都会遭遇不幸!】 一幕幕在锦瑟脑海中闪过,都是她过去的记忆。 腰被搂住,思绪回笼。 “留下来陪我,哪怕是多待半个时辰。” 姬染一把上前捧住她的脸颊,不愿错过她的每一个小表情。眼里疯狂滋长的爱意与占有凝为实质 语气难得的,带着一丝乞求。 “抱歉,先生。” 心底不知怎得更加心慌,一把推开他,仓皇地穿上衣裳,推门而去。 “锦瑟......” 姬染拘于原地,神色晦暗不明。 不发一言,一件件穿上里衣,披上外袍。 姬染望向桌上那株开得正怒的红梅,阴鸷掠过眼底。 [期待解下来的修罗场!] [这女主怎么睡完我们尊主就跑啊,嘿吐,渣女一枚,鉴定完毕] [楼上的,这就是个故事,你别栽赃咱们尊主] 沈南溪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继续讲述,却忘了自己腰间...似乎还缠着一条蛇。 很大的那种,尾巴尖抵得上她大腿。 等等,刚才说的故事怕是也一字不落进了他耳朵里! “呃,姬染,都是我临时编的故事,你别生气。” 沈南溪怕抹黑他心爱的锦瑟,灭掉麦克风的音,暂时熄掉屏幕,小声跟他开口解释。 “不生气,但......” “娘子跟染染重温一回!” 翻身,被一条巨蛇整个人扑倒在软榻,杂乱无章地在沈南溪脸上亲来亲去。 一个时辰过去 沈南溪才重新回到屏幕前,不过,面带可疑红晕,衣衫瞧着也有些许的凌乱,仿佛反复被蹂躏过好几次。 [主播,你真的是去管你家猫了吗] [我越来越怀疑了] [你家猫猫是不仅能嘬主子,还能缠主子足足一个时辰吗] [我怀疑主播家的猫不是单纯的猫] [没准已经化了形] [兄弟等着,我录屏这场直播,熬夜给你细细分析] 沈南溪满脸黑线,把这妖踢出直播间,继续讲述后情。 公主府 锦瑟理了理凌乱的衣裳,扒拉着府邸门口,往里边张望。、 “公主还未回来吗?” 一个蕴含着怒气的声音传进耳里。 “去找,都去给我找,发动全城的兵力!” 墨案被砸在地上,惊起一声巨响。男人的语气中蕴含着摧毁苍穹的滔天怒意。 “是,二皇子。” 跪了一院子的仆从瑟瑟发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都都落了一地。 黑压压的禁卫军倾巢而出,在长安城内展开了疯狂的搜寻。他们密密麻麻地在每一条街道寻找锦瑟的痕迹,不放过每一个藏身之地。 第十七章:蛇化发狂 私会情郎被兄长抓包 锦瑟哪见过这等阵仗,吓得不敢从前门进。 自己那二哥平时温文尔雅,谦谦公子,在百姓中的口碑极好。 可凶起来...不用开口,锦瑟小时候就能被吓哭好几次。 “要命了,我这是该进家门还是不该呀?” 公主府后院,探头探脑冒出一颗脑袋,一溜烟往树上窜去,灵活得像只狐狸。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领口,青紫的吻痕遍布。 倒吸一口凉气,急忙把自己裹得像颗粽子。 “二哥要是看见了,非得打死我。” 她爬到树梢最高处,往下边瞅,乌泱泱的禁卫军占据了出城的四个门口。 整个长安城一片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断断续续的哭喊声吸引了锦瑟的注意,她朝巷口望去。 “大人,我们家只有老弱妇孺,没有您要找的人。” “求求您饶过我一家老小。” 百姓纷纷躲在屋内,听着门外禁卫军的搜索、踢打声。 “继续搜,把四个进城口封锁!” 一道高声斥令,迎面而来一匹汗血宝马,二皇子一身戎装,攥紧缰绳。 发冠高束,眉目如剑。 锦瑟紧咬着下唇,不想事态继续闹大,提着裙子从树枝丫上一跃而下。 “二哥!” 没站稳滚了几圈。 抬起头,灰头土脸地瞧着马上人。 二皇子戚临瞧见他,眼底飞过地掠过一丝惊喜,攥紧缰绳的手绷紧了些。 他翻身下马。在四周一片寂静中,轻轻把锦瑟抱起来。 不发一言地替她拍拍肩上的灰尘。 “去哪儿了?” 温柔的语气,却令人心惊肉跳。 因为他是一个字咬着一个字说出来的。 身侧的侍从听见这声语气,抬头快速瞅了一眼小公主,默默替她点了根香。 “二哥知道我贪玩,不就是宵禁时间过了,怕扰到府里的姑姑嬷嬷么。” “就...随便寻了家客栈,将就一晚上。” 冷汗直冒,袖子下的手都有些抖。 “客栈将就一晚上?你昨日去的是可是戏院。” 温柔至极的语气,下巴被轻轻捏住抬起,对上二皇子戚临的眼睛。 “一晚都没出来呢。” 戚临贴近,温润的手掌贴上锦瑟半开的衣襟。 “锦儿,莫不是将你二哥当作傻子糊弄?” 锦瑟听见这句话如遭雷击,怔在原地。 “二哥我下次不敢了,可是,你怎么能凶我!” 锦瑟瞬时反应过来,动作飞快地捂住半敞开的衣襟,出来得匆忙。 还不忘强词夺理地把帽子扣在自家二哥头上。 “先回去。” 腰身一紧,被钳制住,眼前的风景晃动,锦瑟被抱上了马背。 背后紧紧贴着二哥的胸膛,梆硬的铁甲咯人得厉害。 书房内 刚刚一下马,落地公主府,锦瑟就被拽着手腕推进了书房。 “哐当——” 一声响,后背结结实实地撞上了门扉。 书房门落下锁扣。 “锦儿刚才在藏什么,把外衫脱了。” 二皇子脸上任带着笑,却是皮笑肉不笑,瘆人得紧。 “我不,锦瑟已经长大了!” 锦瑟心跳得厉害,死死拽着自己的领口。 “我将锦儿从小带到大,哪块皮肉没瞧过。 ”如今却是,敢夜不归宿,宁愿在外边厮混,也不跟二哥提前告知一声。” “那些不入流的赃污,比得过二哥吗?” 笑面虎的皮彻底撕下,二皇子戚临面上的笑意逐渐崩塌,语气越来越冷。 “刺啦——”一声响。 锦瑟樱粉色的外衫应声落地...... 【然后呢,到这没啦!】 【卧槽好刺激,跟情郎春风一度,被哥哥抓包】 【这哥哥,是正经的哥哥吗?】 【我怎么感觉他在疯狂吃醋,感觉能把小锦瑟一口吞掉?】 【好喜欢这个白切黑哥哥,哈斯哈斯!】 眼见衣裳落地,锦瑟肩头上的...... 镜头前的沈南溪故事还没说话,就被一把按倒在地。 仓皇中,对上姬染竖瞳,绿色的眼瞳在血月的转化下变为红色。 嘶嘶的蛇信子吐出,在她小巧的下巴试探、打圈。 沈南溪整个人像只弱小无依靠的小兔子,被巨蟒捕猎、捉弄,直至吞吃入腹。 “不准...不准提起他!” 电脑被一把砸在地上,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姬染沙哑磁性的声音,犹如上好的酒红色佳酿,沁润过木桶。 “你怎么突然生气了,我的电脑。” 沈南溪现在是穷的身无分文,心里挂念她那来之不易的电脑,上前就要抢救。 却被一把打横抱起,丢到软榻上压住。 姬染手臂暴起,上布满了银色的蛇鳞,隐隐约约有往脸上攀附的趋势。 这分明是进一步狂化的趋势。 “不准提他,不准看他,眼中只有我,只可以有我!” 姬染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蛇尾一把拍倒了窗台上的青花瓷瓶。 两只血色的红瞳紧紧盯着软榻上的沈南溪。 “别这样,变回原来的样子。” 沈南溪心慌得厉害,不断往身后瑟缩。第一次见到他蛇形的完全体,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人形的时候好歹还能沟通,这副模样...可能随时把她一口吞噬。 眼前的巨蟒弓起 额上的两角发出不详的红光,长身如锁链,将她禁锢在这一方空间内。 “娘子害怕我......” 巨蟒嘶鸣一声,血盆大口张开,淬满剧毒的尖牙闪着寒光。 “哐——”一声巨响,姬染化做的巨蟒竟撞破了结实的窗台,往外冲出去。 “姬染!” 沈南溪看见这一幕,急忙追上去,站在破碎的木窗前看向天空。 血月还未消散,一条银色巨蟒划破寂静的夜空,往王宫的方向,消失不见。 “姬染......” 沈南溪喘着粗气,靠在墙角,看着这一室的狼藉满地。 妖界王宫内 空旷的殿内,昏暗的光线,龙涎香的气息悠远,由长及近。 龙床上孤零零地坐着一个人,她有些憔悴,裹着月色的半透明长纱裙。 正是学姐林胧月。 “把我囚禁于此,又从不碰我.” “父亲,我该如何是好?” 林胧月握着胸前的血玉,她知道,这是唯一能够在妖界护佑自己宝物。 只要有它在,妖界的尊主便对自己百依百顺,捧在手心怕疼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外头传来嘈杂声,匆忙的脚步声 “王妃......尊主回来了,就是,您先别过去。” 第十八章: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我不,我要陪着尊主!”林胧月咬着下唇,提起裙摆就往院外跑去。 透过鹅黄色的窗纸 隐约可以见到一道巨大的身影在翻滚,里头陶瓷碎裂的声音不断传来。 “尊主这是怎么了?” 林胧月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捂着胸口,连连后撤了几步。 “尊主自从复苏一直是这样,每次血月夜......” 一个无面仆人立于门前,毕恭毕敬地把门。说话时,血液顺着他脸上针缝的缝隙溢出。 “不敢让娘娘知道,尊主说是怕伤了娘娘。” 无面人嗫嚅着面皮,补充道。 林胧月拧紧眉心,伸出指尖敲打着院子里的石桌,频率越来越快。 “这不是个办法,放我进去我去看看尊主。” 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光有着血玉还不够...总有被拆穿的一日。 她需要尽快怀上姬染的孩子 哪怕事发东窗,自己也能有再博一次的机会,姬染总会看在孩子的份上。 “怎么,难道你要拦主子么?” 林胧月语气硬了几分,双手抵在门前,势有一副不进去不肯罢休的模样。 “娘娘,奴......” 无面人布满老旧蛇鳞的手微微颤抖,攥紧的锁扣松动。 屋内 银色的蛇尾扫过书架,沉重的檀木架子应声在这巨大的冲击下碎裂。 裂成几大块。 姬染浑身萦绕着暗色的红光,黑夜里,随着那双竖瞳一闪一闪。 “主,您这是第四次在血月暴动了。” 国师跪立在一侧,看着被撞破出一个巨大豁口的地下通道。 幽冥河流经皇宫,地下有一座秘密的水牢。 关的不是别人,正是蛇王。 “下次...用无垠水,困住我。”姬染喘着粗气,逐渐从蛇形转化为人类的形态。 粗壮的蛇尾往上收缩,脖颈处的鳞片褪去。 “看好王妃,本尊要她好好的。” 姬染望向门前的那抹倩影,眼神复杂。 “尊主,说来也奇怪,您以往狂化顶多挣破铁链。” “可自从前几日起,您每次都会破坏水牢,并且离开殷城。” “似乎是在找什么人,您每次都是从固定的方位回来的。” 国师小心翼翼观察姬染的面色,补充道。 又看着水牢里的一堆废铁,叹了口气。 这可是月岩真铁啊,寻常百姓莫说能见到,怕是听说都未曾听过。 再多来几次,他这国师的心都要操碎了。 “本尊不知,每次都头疼欲裂。” “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姬染喉结滚动,双指放在眉心轻轻揉着,修长的双腿岔开坐软榻。 一头柔顺的银发也失去了光泽,浑身的燥热让他肌肉紧绷,灵力乱窜。 失去理智前...只记得满腔的妒火 不知是为何 “尊主,您可能不知。” “你于墓穴中沉睡的那些时日,您的其中一魄....” 国师咽了咽口水,似乎在斟酌用词,怎么说能保住自己的脑袋。 “说。”姬染扶额。 “您其中的一魄,给您结了一门姻亲。” 姬染愣住,瞳孔骤然收缩,望向王宫外的目光幽邃了几分。 殷城,寨边路鬼宅 沈南溪正一手扶着酸胀的腰肢,一手持着扫帚清理厢房内的满地狼藉。 老伯和小五已经帮了自己太多,她不想继续添麻烦。 今日遇到了太多事 鬼宅,被虐杀的母子,还有姬染莫名的失控。 单独提出来一件都让人觉得头疼了,她却实实在在经历了可这一切,并且是在一天内。 刚想吹灭烛火歇下,就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越来越急促。 “小五,怎么了?” 沈南溪以为小五听见了稍早些时侯房里的动静,并不紧张。 却对上一张苍白的脸。 小五一把将沈南溪拉至门后,跟他比“嘘”。 双目紧张地不断往窗外瞟去,似乎是在害怕什么东西。 “你小声告诉我。” 沈南溪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紧张起来,却也不敢出声,跟他笨拙地比手语。 “戚将军的骷髅车,悬浮在我窗外!” 沈南溪心中一惊,她有些印象。 当日游花街,姬染上前直接去与那骷髅车干架了。 沈南溪任由小五拉着自己的手,钻到窗沿下朝外边张望。 一前一后两个脑袋尖冒出来。 空旷的荒地,只坐落着这一栋宅院。 黑色的树枝干在寒风中晃动,平添几分诡异。血月褪去,月亮发毛地高高挂在天幕上。 一个巨大的骷髅头一晃而过,煞白的无瞳眼眶往里瞧。 占据了整个窗的大小! !!! 沈南溪吓得险些惊叫出声,没错,正是那日遇到的骷髅车。 看上去,邪性更甚。 “看都看见了,出来。” 一个温润的男声响彻整栋宅院,在这空旷的荒地无限放大。 小五和沈南溪对视一眼,从楼上慢慢下去,走到院子里。 巨大的骷髅头在月光的照耀下越发瘆人,不断往外冒着咕隆隆的黑雾。 一个绿色的影子从骷髅裂开的口中出来。 踏着月梯,一步步从天而降。 发冠高竖,眉眼如含黛远山,温润如玉。 “不必惊慌,在下戚临。” “人称戚将军,你们唤我名就好。” 勾唇,跟沈南溪微微欠身,算是打招呼。 “今日来,是想请沈小姐来府上坐坐。” “怕平日叨扰,特选了个夜黑风高的时候。” 拍打着折扇,嘴角挂着那一抹不变的笑意,眼神定定看着沈南溪一人。 “沈小姐莫怕,也莫心生抵抗。” 上前一步,就要去拉沈南溪的手。 就在指尖相触碰的那一霎那,戚临的面色一变,飞快地侧过身子。 破空的声音 一柄青峰剑插在地上,正是戚临,戚将军刚才站立之处! “戚临,别来无恙。” “还是说,你希望我跟锦儿一样...唤你一声兄长?” 一人长身如玉立于月前,银发倾泻而下,模糊了月亮的轮廓。 长眉入鬓,凤眼有神 那对碧绿的竖瞳,就那样盯着,仿佛是能把人吸进去一般,摇曳生姿。 来人正是姬染。 他一挥袖 那巨大的骷髅车嘶鸣着收缩、变小,直至变成手掌般大小。哭泣着想要往戚临怀中逃窜,寻求主人的庇佑。 却被姬染一把控住。 他一个飞跃来到沈南溪面前,微微欠身,帮她挽过耳边的碎发,喉结轻滑下。 那是一种审视的目光,冷漠无情,像是看一件死物。 仿佛根本不曾认识过沈南溪 姬染转过身,看向一侧的戚临,开口道: “真是不巧啊,想抢我的人?” 第十九章:争执 失踪 姬染双手背立在身后,一步一步朝着戚临逼近。 剑拔弩张的气势在两人间渲染。 一旁的沈南溪和小五都替这阵势捏了把汗。 “姬染,你虽贵为尊主,难道不讲个先来后到么。” 一身青衣的戚临却也布不面露惧色,眉眼弯弯,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 姬染听到这句,凤眸微眯,开口道: “戚临,你不想想自己是怎么爬上如今的位置的么?” “要本尊提醒你,过去不受重视,手无实权的日子么?” “硬生生看着她受苦,却束手无策。” “多么无能。”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抵着戚临的耳廓说的,带着怒气。 字字铿锵,伤人戳肺。 戚临侧开头,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内心的翻涌。 “你又何尝不是在自揭伤疤,姬染。” 戚临胸膛剧烈起伏着,面色白了许多,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气息都不稳。 “我只是提醒你,不要跟我作对。” 姬染后退一步,留给对方喘息的余地。拽着沈南溪的胳膊就要走。 “等等,我就没有人权,这妖界没有王法的么!” 沈南溪一直站在一旁看妖界两位大佬争辩,终于逮到开口的机会。 此话一出,两束目光齐刷刷汇聚在她身上。 一个鄙夷,一个眉眼弯弯。 鄙夷的是姬染,眉眼弯弯,掩唇轻笑的是戚临。 “沈南溪,你确定要跟他们二位讲王法?” 小五有些看不下去了,戳戳沈南溪的肩膀,小声对着她耳朵说道。 距离十分近 在姬染和戚临的眼中,几乎是把沈南溪整个人圈住,亲密异常。 气氛诡异起来。 本来放在沈南溪身上的目光,齐刷刷地转移到了小五身上,仿佛要将他扒皮抽筋。 小五打了个冷颤,一把松开沈南溪的手,离她远些。 天大地大,小命最大。 “跟我走。” 姬染冷着脸,一把拽着沈南溪胳膊,将她往院子门口拖。 戚临戚将军一直默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神色不明。 手中掰折了一条柳枝。 一阵急促的心悸传来。 姬染捂着心口,面色一青,急忙松开拽着沈南溪的手。 不对...... 幽邃的黑夜掠过一道金色的影子,那是一只凤凰。 火焰般绚烂的尾翼在空中飞速掠过,嘴里叼着一封信件,直冲冲朝着姬染飞来。 “啾——啾啾啾!” 小凤凰扇动翅膀的速度极快,似乎是什么紧急的消息。 姬染拆开看了信,面色瞬间煞白。 双手都有些颤抖,信纸被揉成一团,轻飘飘坠落在地。 “吾儿!” 一道绿色的光芒从姬染身上崩裂开来,再次睁眼时,取而代之的依旧是一条银色巨蟒。 嘶嘶吐着蛇信子,碧绿的竖瞳凶狠,银色的鳞片层层泛着粼粼波光。 飞跃上苍穹,朝着大地嘶鸣。 瞬时,电闪雷鸣,“轰隆——”的惊雷一声声打在耳畔,令人震耳发聩。 戚将军面色凝重地望向姬染飞去的方向。上前捡起那张被揉成一团的信纸。 上面只写了一行字,却是用赤色笔墨写的,刺目得令人生疼。 【少主人在凝魄塔内失踪,速归】 第二十章:你应得的 拐入将军府 戚临看完这行字,也是眉心紧拧着。他将那张纸抚平,小心翼翼地收进去袖口里。 转过身,看向沈南溪。 面色颇有些疲倦。“现在,你该跟我走了。” 抬手,手中的骷髅头不断变大,变回了第一次见它时的大小,不过周身环绕的黑雾弱了许多。 骷髅头仿佛有自己的情绪,委屈的用下颚骨蹭了蹭主人,诉说自己的遭遇。 “知道了,回去多给你喂几个人。” 戚临一边抚摸着骷髅头光秃秃的脑壳,一边瞧着沈南溪。 “姬染......” 沈南溪抬头望着天,电闪雷鸣,轰鸣声不绝于耳,宛若人间炼狱。 心中难免有一丝担忧 她转过身,正面瞧着戚将军,开口道: “大人,我还有得选吗?” 戚临面目带着笑意,一言不发的站在骷髅车前,对她伸出手。 “我明白了。” 沈南溪轻叹一口气,最后张望一眼小五和老伯的房间。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我会想你们的。” 终究还是不舍,扑过去给了小五一个安慰的拥抱。 “嗯,好好照顾自己,别在那吃亏。” 小五有些感慨地低下头,揉揉她的脑袋。 “差不多了,就随我走。” 戚将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语气颇为冷淡了几分。 乘上骷髅车,内部不像想象中的阴冷湿寒,反而暖呼呼的,内部还放置了一个暖炉子,温暖的火光驱散了少许恐惧。 也对,他是个凡人。 沈南溪抬眸打量着对面的戚临。 对方显然情绪不佳,许多复杂的心事浮上眉头,新情旧仇交织在一起。 察觉到沈南溪打量的目光,戚临轻声道: “没想到,你到了妖界,还能沾花惹草。” “而且......” 眼瞳掠过沈南溪隆起的孕肚,恼意更甚,侧开头,竟连装都懒得装了。 沈南溪不解他为何对自己腹中的孩子敌意这么大。 难不成他知道是姬染的? “我却不知道戚将军为何非要带我走,毕竟,我与您初相识。” 沈南溪小口啜饮着清茶,开口询问他。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 “不过......” 眼尾勾起,凑进一步打量着沈南溪。 “硬要说为什么的话...那便算故人所托吧。” 戚临提到“故人”时,眼底罕见地掠过一抹笑意,似乎是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中,不可自拔。 重重地把茶杯掷下,落在桌上。 “到了。” 沈南溪扶着车辕慢慢下来,看着面前巍峨壮阔的将军府,微微发愣。 “我住哪儿。” 她一边攀着门口往里边张望,一边开口问道。 “跟我一间房。” 戚临淡淡道,头也不回地朝着主厅迈步。 沈南溪如遭雷劈,愣愣地张望着他的背影,小步子追上去。 “你随便给我找一间,这诺大的将军府难道没有空的房间吗?” “我说了,随我一间。”戚临挑眉。 晚膳 满桌子菜,山珍海味目接不暇地摆满了桌子,还有她最爱吃的虎皮风爪。 沈南溪咽了咽口水,毕竟,这一顿,可能是她来妖界后吃的最好的一顿了。 碗一沉,几个鸡爪落在自己碗中。 她侧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戚临。 “将军......多谢。” 话转了个圈,憋在口中,最终化为了一声谢谢。 沈南溪不知怎么,心头泛上一抹酸涩,鼻头一红,险些要掉下来眼泪。 她好像,很久没有人给自己夹过菜了,他的动作是那么的熟稔。 “不愿意?” “不愿意那便一旁候着,待会吃我剩下的残羹冷饭。” 戚临瞥见她眼尾的一抹红,夹菜的手瞬间顿住,语气也冷了几分。 “不是!” 沈南溪急忙埋头扒了几大口,做出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心中那若有若无的感动也散去。 “那便好生吃饭。” 说罢,戚临又给她碗里夹了不少虎皮鸡爪。 看着眼前的碗叠成一座小山,沈南溪叹了口气。 任命地把头扎进去,埋头干饭。 . 傍晚 虽说是与戚临一间房,却也不是同床。 沈南溪抱着一床被子,钻进小隔间内,铺好床褥,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柔顺的栗色短发搭在肩膀,眉目间带着浓浓的倦意,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把自己像个蚕宝宝似的裹起来。 床幔被轻轻掀开,伸进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床褥微微下陷,戚临坐在床畔静静凝视着她的睡颜。 “看来是真的累了。” 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 “你身为兄长,却对着自己的妹妹,抱有见不得人的心思!” “我恨,只恨自己拘于常理,让贼人捷足先登!” 浓到化不开的一声叹息。 床帷落下,戚将军的身影渐行渐远。 床褥里,一双琥珀眼睁开,悉悉索索从自己的随身包裹里翻出那台老式的笔记本。 毕竟修了老久,她一定要带上。 【主播,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播了呢】、 【下次还让我蹲守到深夜就取关!取关警告】 【上次说到一半,信号就中断了】 【我记得画面天旋地转,一声巨响就断了连接,而且....】 【对,我好像也看见了,银色的发丝】 【一闪而过,但是我敢打包票,整个妖域内,除了尊主没有这样的发色】 “就是我家猫,白色的毛。” 沈南溪轻声咳嗽一声,把电脑抱起,用棉被盖着,在被窝里直播。 毕竟这是将军府,她得小心些。 【今日这黑色背景,格外别致呀】 【我怎么觉得,像是在床上?】 书接上回 外衫落地,结果就是锦瑟被关了整整三日的禁闭。 好不容易寻到机会,从皇宫偷溜出来,来到长安城最大的戏院。 自从上一夜,她已经整整一周没见过姬染,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毕竟,睡完人就跑,听上去怪不负责的。 锦瑟刚挪着步子来到戏院,还没走到门前,就瞥见一抹红色的影子。 萧瑟,面颊上的肉看着也少了些。 “小先生?” 锦瑟小心翼翼地戳戳对方的肩膀。 姬染眼中的神色被瞬间点亮,一把拽过来她的胳膊,将锦瑟拥入怀中。 “你可知自己多久没来见我?” “知道......” “那今日,小生再问一次,锦瑟姑娘可愿意嫁给我?” 捧住她的脸颊,好看的凤眸中溢满殷殷期盼。 “怕是不行。” 锦瑟眼神躲闪,微微蹙眉。 “那锦瑟是想要等到什么时候。” 姬染掰正她的脸颊,避无可避,只好对上那双有些焦灼的凤眸。 “先生,我与兄长说了你的事。长兄如父,我不敢违逆他......” 锦瑟紧咬着下唇,不敢对上他失望的神色。 “所以锦瑟这几日都待在家中? “嗯。” “那锦儿可知道,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逼到这种地步?” 姬染眼神幽暗,声音带着丝丝沙哑。 锦瑟微微愣住,抬头望着他。“先生此话怎讲?” “那日你未归,兄长便将你关在家中,不许出门,兄长为何要如此做?” 姬染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眸子里溢满了怜惜。 “兄长他思想比较传统,不懂先生的好,他可能对先生的行当有些许偏见。” 锦瑟面对情郎的质问,于心不忍,却也只好找出一个像样的借口。 实则上,是她的心不允许。 否则哪有什么事,真正阻挡得了,跟家里闹得头破血流也能出来。 “兄长不懂,那锦瑟懂吗?” 姬染凝望进她的眼底,深深看着。 “我自然懂得,但兄长将我拉扯大,锦瑟需得尊重他。” “尊重?难道星河觉得...嫁给我委屈了?” 那一句话戳中锦瑟的心底,她猛地抬起头,对上姬染受伤落寞的神色。 “先生...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 长痛不如短痛,如果你我注定无果 “先生光风霁月,定有朝一日会遇到知心人。” 姬染眼中的寒意已经凝结为实质,双手攥紧,一丝血液顺着手肘往下滴淌,他却不声不响。 再痛,却也比不上心中的痛意。 “那小生最后问一句。” “锦瑟可还记得曾许诺今生只嫁我一人,如今...可还算数?” 凝视着她的眼眶,想寻找出丝丝的不舍,哪怕只是一丝。 锦瑟不敢看他,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空气都令人有些窒息。 “看来,锦瑟已然忘了。” “既然如此,锦瑟姑娘便走吧。” 落下这句话,姬染便头也不回地离开,独留一个背影。 回到书房 他凝望着书桌上的那早已枯萎地梅花,眼神冰冷,用力将它折断。 枝断,情断 ... .. . 【大型情侣分手现场】 【呜呜,我的染染,好可怜】 就在此时,直播间被一颗梅花树全屏覆盖。 屏幕中,虚拟的梅花树洋洋洒洒飘落下花瓣,点点红梅像一场花雨,坠落在心间。 看客纷纷被这满屏的特效怔住了。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定制款霸屏礼物!】 【wc满屏啊!我见识少,让我看看这是什么规格的礼物】 【价值千两黄金???我今天一定没戴老花镜】 【孩子见证了历史,孩子出息了!赶快截屏】 沈南溪愣愣地望着屏幕前那颗摇曳生姿的梅花树,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 再敲敲鼠标去点那棵树,红包从花瓣中爆出来。 直播间一片混乱,越来越多的妖涌进来,为了见证这奇迹的一幕。 眼见着直播间的人数从稀稀拉拉的80,飙到1k...8k...2w......还有继续往上的趋势,怕是大半个妖域的妖都涌了进来。 “你好。” 沈南溪急忙拉到后台,去敲刚才送礼的人。 是那个黑色的头像,每晚都会按时出现在她的直播间,却从不发言,是沈南溪为数不多的几个忠实粉丝之一。 她斟酌了半天,才敲打出两个词。 毕竟...这等豪爽的大佬她从未见过,简直闻所未闻。 “如果送错了的话,我可以给你转回去。” “但是直播间隶属妖宫,他们分走一半,所以很抱歉,我只能转给你五百两。” 对面的输入框出现了几次‘正在输入中’的字眼,半响才看到回复。 只有一句话 “不缺这点,你应得的。” 第二十一章:太子晚宴 陷害 五百两啊 多少妖界的妖民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些钱。 【主播再见,你已经和我等屌丝不一样了】 【你现在是一个有钱的屌丝了,不约了】 【除非你开个红包雨,呜呜,我跪下来求你】 【同求!】 【我就说主播怪怪的,定是攀上了一只大妖,说不定早就被包养了!】 【指不定是哪家后院的娘娘,天天修身养性,闲得无聊,搁这直播解闷子呢】 【小情侣秀恩爱不带这么玩的!】 沈南溪怔怔地盯着后台的收益,一时间有些恍惚。但每次看到滑倒那个黑色的头像,心中的不安感便越发浓厚。 对方不可能什么都不求 既没有要回去,也没有对沈南溪提出些什么别的要求。 这钱她拿着心里怪慌张。姬染当初给自己的她好歹还能安心受着,陌生人的给予...... 合上直播间 把老旧的笔记本小心翼翼用布一层层缠好,然后塞到隔间的床下。 悄悄掀开帘子,露出一张略带疲态的清秀脸蛋。 “他应该还没回来吧。” 没有瞧见戚临的踪影,算是算了口气。但瞧着正对面那张空空的大床,心中难免有些紧张。 严丝合缝地拉上床帷,直至彻底透不进光。 一夜安眠。 次日清晨,还没有完全从梦中转醒,便听见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从院子里传来。 “我们该备一些什么礼呀?” “无非就是一些长命锁、银镯之类的小玩意儿么?” “尊主可看不上这些,你不如省省买些胭脂水粉。”银铃般的笑声不绝于耳。 “话说,我觉得咱们将军也快了。” 几个探头探脑的丫鬟挤在将军府门前,往里边张望,纷纷好奇将军昨日带回来的女人。 “我第一次见将军的骷髅车里有其他人呢。” “是啊,还是被将军抱着下来的。” “而且还跟将军一间房,你说他们昨晚......”几个丫鬟说着红了脸颊。 “咳咳,不准议论将军的私事,快去准备” “说不准哪个运气好,能被宫里某个大妖瞧上,做一房美妾。” 嬷嬷挨个敲了敲丫鬟门的脑门。 她们耐不住好奇心,临走前,还想扒拉着房门去瞧瞧昨夜那人的庐山真面目。 敲门声响起 沈南溪心中警铃大作,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她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查寝的恐惧。 宿管大妈专门盯每个不睡觉,偷玩手机的。 “呃,姑姑好。” 沈南溪有些局促地挠了挠自己的一头栗色短发。 “姑娘不必多礼,今日来是给姑娘梳妆的。” “将军已经启程去了王宫,特地叮嘱奴让您多歇会儿。” 嬷嬷绕到沈南溪背后,正对着化妆镜。 望着镜中的自己,有一丝丝恍惚。三月前,她还仅仅是一名大学新生,如今却是经历了妖夫缠身,意外怀胎,妖夫殒命相护,拐入妖界...... 轻轻触碰镜子的边缘,再也不复以往的生活。 镜子中的自己一头短发被梳起,栗色的小卷毛贴着耳朵,增加一丝灵动。 “一梳梳到尾,二梳举案齐眉,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姑娘,我从未见将军往府里带过什么人。” 嬷嬷厚茧的手在头上轻抚。 娓娓道来的语气让人很是舒服,让人轻易联想到了家的温暖。 沈南溪的一头短发盘起,梨花木簪插入发间,简单的小翘发髻完成。她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戳戳了略带婴儿肥的脸蛋。 这真的是自己吗? “姑娘放心,将军虽然心思深沉,不善表达,但是个负责的人。” 嬷嬷的双眼掠过沈南溪隆起的肚腹,笑语。 沈南溪脸一红,捂着肚子,支支吾吾憋不住出来一个字。这让她怎么解释,也不好意思扰了老人家的心意。 “姑娘不必多说,老奴是来人。” 这下倒好,沈南溪个面皮薄的面色更加红,像临近傍晚的红烧云。 唇上落下最后一抹樱花粉,便算完妆。 “嬷嬷,今日弄得如此隆重,是要作甚?”沈南溪对她心生信任,忍不住开口询问。 “姑娘有所不知,蛇王要给太子办生日宴。” “太子神秘得很,这还是第一次露面,听说是前些日子走丢了。” “好不容易寻回来。” “届时,百妖汇聚,朝廷上上下下都会去贺礼。” 小太子...生日宴? 沈南溪轻松的心情一下次沉了下来。 她不由得摸了摸隆起的腹部。除了自己肚子里这个小家伙,难不成...姬染有别的孩子? 莫不是与先王妃,也就是那个锦瑟生的? 可年龄上对不上,妖界传言先王妃已经去世多年,断然不可能有一个幼儿。 沈南溪心中的迷惑越来越盛,被扶上了进宫的马车也想着这件事。 王府内 嬷嬷眼见轿子被抬走,嘴角的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冷漠。 “还真是个单纯的姑娘。” 左手从袖口掏出一只信鸽,双手快速掐诀,密文刻上。 【已经在口脂上下了药,她待会段然会说胡话,扰乱宴会】 【蛇王对此次宴会极为重视】 【如此一来,便威胁不到娘娘您的地位。】 飞鸽扑棱着翅膀,快速消失在王府的墙角,飞向王宫。 第二十二章:吃醋 太子闹宴会 坐在轿子里的沈南溪从内口袋翻翻。 翻出了一面镜子 对着绣花面的小圆镜子就开始卸唇,撅起嘴巴。 “嗯,果然还是梅子色最适合我,樱花色太淡了。” 用小刷子从口脂里刮取一小块儿梅子色,擦去原本的口脂。梅子色在唇瓣上晕染开来。 想着进宫也许能见到姬染,心中不免有些雀跃,继续在轿子内捯饬自己。 道路逐渐宽敞起来,巍峨的朱红色宫墙映入眼帘。 驶入官道 整个妖宫建立在幽冥河上方,点点绿色的幽火拂过,宛若一朵青莲,增加一份鬼魅的神秘。 车帘子被掀起来,露出一张俏丽的面庞。 沈南溪好奇的眼光往四处打量,记得第一次姬染带自己来宫里时,走的可不是这条道儿。 “小主,快到了。” 前边的车夫轻声提醒。 沈安娜抬眼望去,金碧辉煌的主殿就坐落在面前,殿前一座蛇形的雕塑宛若活物。 似乎是按照姬染的本体仿制 银色的蛇鳞精功雕刻,一片片在阳光下闪耀着光彩。 双瞳以一对碧玺制成,眼中摇曳的流光溢彩让人心生驰往。 “嘶” 沈南溪打了个寒蝉。 若是没见过姬染的本体,只会觉得威武。 可惜沈南溪有幸见过那三米长的本体,还被它的大尾巴缠裹,此刻只觉得一阵凉飕飕。 那蛇鳞的冰冷触感仿佛就在自己的腰间,四四缠绕,紧紧扣住,把她整个人吞吃入腹。 分叉的蛇信子撩拨地舔过脸颊,掠过唇瓣。 “嘶...还是不要想了,越想越害怕。” 沈南溪不禁搓了搓自己的双臂。那不容忽视的孕肚就在自己面前,她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你生下来一定要像妈妈知道吗。” “绝对不可以像你爹爹。” 肚子里的小妖怪仿佛听见了她的心声,在肚子里游来游去,讨好的蹭蹭沈南溪放在腹部的手。 落轿 迎面而来的宫女都将她搀扶下轿子,进入巍峨壮阔的王宫主殿。 厚重的帷幔层层叠叠,一盏盏宫灯照耀得整个室内如同明月星河般璀璨。 大红色的布置,洋溢着喜气。 “姑娘,将军府的席坐在那边。”宫女领着沈南溪入座。 墙上挂着巨大的水墨画,游蛇戏狐。画中点点红梅挥洒而下,落入池潭。 潭中,一条巨大的银蛇将九尾狐托起。九尾狐身形娇小,踩在巨蟒的背上,一路破浪而行。 坐席间 百妖云集,觥筹交错。 红木矮椅雕刻着精细的梅花枝干图,在宫灯的照耀下散发着温暖的光泽。 “沈姑娘,这边。” 王座右下方坐着妖界将军,戚临。 他身侧的位置是空着的。戚临一尘不变的笑意挂在嘴角,望着找不着方向的沈南溪。 “将军,我是不是来晚了?” 沈南溪张望着形态各异的大妖,宛若进到了动物世界,睁大了双眼。 “不晚,不过此次宴会重要,宾客不敢懈怠。” “今日倒是,装点得不错。” 戚临眼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头戴玉冠,墨发高竖,一身暗紫色的锦袍。 脸上微微一凉,下巴被托起。 “不过,需要加一点东西,才算完美。” 不等沈南溪拒绝,如玉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一双远山含黛的眼眸定定凝视着她,仿佛在透过沈南溪看向另一人。 “如此便好。” “将军刚才给我涂了什么?” 沈南溪反应过来,脸微红,急忙拉开与戚临的距离,两人之间隔了一人有余的距离。 镜子一照,竟被涂成了猴屁股! “将军,你把我的脸涂花了干甚!”沈南溪有些懊恼地看向身侧人。 “这样好看。” 戚临眼角噙着笑意,把她手中的镜子抢过。 “宴会要开始了,端正坐姿。” 舞女纷纷上前开始献舞,水蛇般的腰肢扭动,脚踝处挂着的银铃随着她们的每一个舞姿响动。 长袖飞舞 沈南溪扯扯戚临地袖口,小声问: “蛇王和太子在哪儿?” 戚临挑眉,面上划过一丝丝不悦,但还是说道: “你一直不说话,原来是记挂着这个。” “看见楼上没,急着哄孩子呢。” 沈南溪竖起耳朵,朝楼上看去。 刚才的注意力全被舞女吸引住,这才忽略了楼上。 上方隐隐约约能听到婴孩吵闹的声音,还有男人的低声轻声吟唱。 极为耐心,磁性的低吟勾人心弦。 “别闹了,随爹爹下去好不好。” 回应他的是一阵更加大声的哭闹,如同魔音灌耳。 “忙得不可开交呢,不愿交给宫女,非要自己哄。”戚临在一旁评论。 “我怎么听到了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沈南溪回道。 戚临挑眉,捻起一颗大葡萄,塞进去沈南溪嘴里,堵住她的嘴。 “唔!” “嘘,王妃来了。”瞧见她还想反驳,戚临拍拍她的肩膀。 只见林胧月一身水蓝色的流仙裙。 如瀑的黑发被盘上头顶,云鬓高束,别了一束栀子花在发间。 步步生莲地迈入舞池中,被舞女簇拥在中心,开始献曲。 “我有一段情入画后归旧乡故里。” “我有一段爱落款上将前世印记。” 精致的锁骨间坠着那枚血玉,盈盈的水光衬得她更加美丽。 “我的玉。” 沈南溪紧蹙着眉头盯着她胸口。 她不知为何学姐就是不肯将玉佩还给自己,而且同样是被俘虏进妖界,为什么姬染会迎娶她作为新任王妃。 “那不是你的东西。”戚临瞧见她握紧的双拳,淡淡开口道。 “就是,他当初送给我的!” 百妖纷纷惊叹于林胧月的嗓音,议论声响起。 “百闻不如一见,真是名不虚传。” “那倒是,毕竟先王妃逝世后,蛇王的身侧沉寂了上千了。” “这等的美人才能让他倾心啊。” 沈南溪听见这些议论,盯着中央旋转献舞的林胧月,生气地咬了一大口鸡腿。 “吃醋啦?” 戚临玩味的笑声响在耳畔。 “知道自己比不上别人,就老实待在将军府。” 大手掰过来沈南溪的脸蛋,给她白皙的面庞上再抹了一道腮红。这下倒好,本来就红彤彤的脸蛋现在更像个猴子屁股。 “您就是故意的。” 沈南溪生气地瞅着戚临。 一个香蕉皮飞到脸上,沈南溪瞪大了双眼,望向舞台中央。 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用他的小胖腿跳上舞台,左手抓一把香蕉,右手抓一把瓜子,把舞台糊得一团乱。 舞女们纷纷花容失色,避让开这尊小煞神。 “太子,来。” 林胧月唱到一半被打断,脸黑一阵白一阵,上前想去抱起小娃娃,却被抓了一脸。 捂着长长的血痕,眼里噙着泪,转身就想去跟姬染告状。 “嘶,太子轻点,老奴受不起。” “太子把杯盏递给丞下可好,别弄湿了您金贵的身子。” 座下的百妖有的被抢杯盏,有的被揪胡子,都是敢怒不敢言。 一旁的戚临看着这一幕,笑得不行,上前主动把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抱在怀里。 “辰儿别闹了,乖,舅舅抱。” 沈南溪瞪大眼睛看着身旁这一幕。 刚才还胡作非为的小娃娃在戚临怀中乖巧得厉害,也许是血脉相连,亲近感让他安稳地在戚临怀中睡着了。 可这小娃娃有些奇怪....... 他的身子有时是实的,有时是虚的。仿佛没有肉身,只余下一个灵体。 “陛下驾到——!” 一声长鸣打破了喧闹,吸引了在座所有大臣的注意力。 姗姗来迟的主人终于进场。 一袭绛紫色的蟒蛇袍,暗纹在投射下来的日光照耀下隐隐发光。 一头银丝束起,头带着冠冕,系着明黄色的冠绳。冠冕的中间镶嵌着宝石,细细的珍珠流苏垂坠在两侧。 俊美的脸庞辉映着晨曦,带着天神般的威仪和与神俱来的贵气。 来人正是姬染。 “戚将军,把辰儿还给本尊。” 第二十三章:闯祸 聚魂塔 “爹爹,不给爹爹抱,坏坏!” 小娃娃挥舞着胖嘟嘟的手,水绿色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细看之下,跟姬染有八成相似。 脑袋毛茸茸的,一头小卷毛下有什么东西在耸动。 竟是一对兽耳! 耳朵尖的两簇毛是橙色的,呆呆竖立在头顶。 可姬染的本体是一条银蟒,为什么他的孩子会长着一对狐狸耳? 沈南溪眼中盛满了疑惑。 “舅舅抱~”看见自家爹爹不断靠近,小娃娃一个劲儿往戚将军怀里钻。 “辰儿,听话些。” 难得地从姬染声音中听出了为难的意思。 “这个嬢嬢好看!” 辰儿水嫩嫩的一对大眼睛瞧见戚临身侧的沈南溪,伸出小胖手就要去摸她的发髻。 沈南溪眼见四周的视线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咽了口口水。 颇有些骑虎难下之意,她只好硬着头皮让小太子抚摸自己的鬓发。 一面对上姬染不悦的视线,另一面是戚将军玩味的眼神。 “漂亮嬢嬢!辰儿稀饭!” 小娃娃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攥紧沈南溪怀里,这下哪肯放手。 直往她脸上又摸又亲,小脑袋在胸前耸动,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若是自己腹中的孩子出世,想必也是这般可爱吧。 沈南溪静静抚摸着怀中那颗耸动的小脑袋,捏捏他胖乎乎的胳膊。 “阿娘~” 不说不要紧,一鸣惊人。 沈南溪抚摸娃娃后背的手顿住,根本不敢抬头望向姬染。 她能感受到那束灼热的视线几乎要烫穿自己的后背。 眼前一黑,光线被遮盖。 抬头对上那双莫测的绿色幽瞳,微凉的银色发丝落在自己的手腕,带来触电般的感觉。 “陛下......” 沈南溪低下头,往后退一步。可后边已经是墙,她避无可避。 闭上双眼,心跳如雷。 预想中的吻并没有来到,只感觉手中一轻,怀中的小娃娃不翼而飞。 再睁眼时,辰儿已经落在了姬染的怀中,他紧紧抿着唇,修长的指尖轻轻拂过小娃娃的呆毛,给他顺了顺。 “辰儿,你记得,你娘只有一个。” “绝不可乱喊。” 幽邃的目光投向沈南溪,仿佛静静涌动的水潭。似是警示。 一片死寂。 此时的主殿寂静得仿佛一根针落下来都能有人听见。 众位妖界官员的目光纷纷在蛇王和这来路不明的女子身上扫视,却不敢多言。 “今日吾儿寿宴,不避拘谨,落座吧。” 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身侧响起,姬染袖口一挥,熟稔地拖住辰儿的小屁股,走上主位。 主座旁的林胧月此时正捂着脸,一脸楚楚动人的模样。 瞧见姬染来了,连忙迎上去,扑进他胸膛开始诉苦。“陛下,您看臣妾的脸。” 掀开半遮掩的帕子 露出那道红色的抓痕,幼儿的指甲印抓在脸上,配合她晶莹的泪珠,更加楚楚可怜。 姬染微微蹙眉,抬手拂过林胧月脸上的红痕。 “你先回去歇着,待会让太医用最好药,保证恢复如初。” “不要,臣妾想陪着陛下。” 盈盈的目光扫视过沈南溪,似乎在忌惮着什么。一刻也不敢离开姬染身侧。 曲水流觞,歌舞交织 小太子的寿宴般得极为成功。 宴会举行至深夜,百官幸得留宿妖王宫一晚,当然也包括将军府的人。 “这宫里比不得将军府,晚上切莫乱逛。” 戚将军叮嘱完后,便推门离开。留沈南溪一个人打量着房间。 被安排至靠近花园的别院,离她和姬染曾居住过的寝殿甚远。 “吱嘎——”一声推开门,沈南溪裹紧貂绒外袍,迎着满地的霜雪来到院外。 雪花纷纷扬扬落满妖王宫的花园,里面种满了红梅。沁人心脾的幽香溢满了鼻孔的每一个细胞,她更加裹紧了些身上的貂绒。 “没有血月呢。” 抬头张望着皎洁的月色,跟她在人间时看到的一样。 花园的尽头是一条僻静的小道,沈南溪弓着腰,抬起梅花枝,顺着小道往里头钻。 聚魂塔 一座高塔拔地而起,鼎盛的香火炉环绕四周。 环状的白色幽光从塔顶射出,笼罩着整座高塔,妖力磅礴。 纵使是沈南溪这样的凡人,也能感受到充沛的灵力汇聚于此。 “这是什么塔?” “擦——擦擦——”的声音吸引了沈南溪的注意力。 她低头看过去,正是今日宴会上那个大闹一番的小娃娃——辰儿,姬染的长子,妖界太子。 定睛一看,正在堆雪人。 “说什么聚魂,聚魂,辰儿想出去玩......” 落寞的一小坨动来动去,小小的身体随着聚魂塔内的灯一暗一明,虚虚实实。 “小家伙,你为什么要待在此处?” “辰儿还好奇怎么有妖闯得进来呢。” 辰儿依旧背对着沈南溪,奶声奶气地回她,堆雪人。 “爹爹说辰儿要养肉身,辰儿一个朋友都没有。”委屈巴拉地把胡萝卜插进雪人里。 “等等,这个声音!” 小胖腿蹬起来,扭过头看向身后的沈南溪。 “是你!” 脚步一滞,沈南溪低头。双腿被这根胖萝卜丁一把抱住。 “我命令你,陪本太子玩。” 倔强的小眼神。小太子幼绿色的眼瞳一眨一眨,耳朵尖呆毛晃动。 “好,陪你堆雪人。” 沈南溪看着这小娃娃,心中爱怜得紧,捏了捏他的耳朵。 “那个,即然你能进来,定也能出去。” “把我带出去玩好不好?” 辰儿圆圆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无辜地扯扯沈南溪的衣角,嘴角挂着一丝狡黠的笑。 “好,但只能玩一会儿,我们小心些。” 沈南溪低头,把小娃娃一把抱起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靠着坐。 浑然不知,自己刚刚闯入的是妖王宫的绝对禁地。哪怕是大妖的全力一击也无法撼动这防护罩的一丝一毫。 从上空看去,白光层层环绕聚魂塔,把这块照耀得如同白昼。 一个...只有内心应允之人才能进入的屏障。 沈南溪抱着辰儿刚迈出防护罩的一步,整个塔顶突然开始震动。连带着大地也开始抖动,她险些摔一跤。 妖王宫以东南角的花园为中心,一波一波开始引发地裂、龟裂。 所有的官员纷纷从睡梦中惊醒。 正在书房小憩的姬染瞬间竖起眼瞳,望向塔的方向。 “这是!?” “呜,辰儿好像闯了不得了的祸!” 怀中的小娃娃见到这一幕,吸吸鼻子,猛地把头埋进沈南溪怀中。 二十四 “阿娘~” 不说不要紧,一鸣惊人。 沈南溪抚摸娃娃后背的手顿住,根本不敢抬头望向姬染。 她能感受到那束灼热的视线几乎要烫穿自己的后背。 眼前一黑,光线被遮盖。 抬头对上那双莫测的绿色幽瞳,微凉的银色发丝落在自己的手腕,带来触电般的感觉。 “陛下......” 沈南溪低下头,往后退一步。可后边已经是木头墙,她避无可避。 闭上双眼,心跳如雷。 预想中的吻并没有来到,只感觉手中一轻,怀中的小娃娃不翼而飞。 再睁眼时,辰儿已经落在了姬染的怀中,他紧紧抿着唇,修长的指尖轻轻拂过小娃娃的呆毛,给他顺了顺。 “辰儿,你娘只有一个。” “绝不可乱喊。” 幽邃的目光投向沈南溪,仿佛静静涌动的水潭。似是警示。 一片死寂。 此时的主殿寂静得仿佛一根针落下来都能有人听见。 众位妖界官员的目光纷纷在蛇王和这来路不明的女子身上扫视,却不敢多言。 “今日吾儿寿宴,不避拘谨,落座吧。” 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身侧响起,姬染袖口一挥,熟稔地拖住辰儿的小屁股,走上主位。 主座旁的林胧月此时正捂着脸,一脸楚楚动人的模样。 瞧见姬染来了,连忙迎上去,扑进他胸膛开始诉苦。“陛下,您看臣妾的脸。” 掀开半遮掩的帕子 露出那道红色的抓痕,幼儿的指甲印抓在脸上,配合她晶莹的泪珠,更加惹人怜爱。 姬染微微蹙眉,抬手拂过她脸上的红痕。 “你先下去,待会让太医用最好药,保证恢复如初。” “不要,臣妾想陪着陛下。” 盈盈的目光扫视过沈南溪,似乎在忌惮着什么。一刻也不敢离开姬染身侧。 曲水流觞,歌舞交织 小太子的寿宴般得极为成功。 宴会举行至深夜,百官幸得留宿王宫一晚,当然也包括将军府的人。 “这宫里比不得将军府,晚上切莫外出。” 戚将军叮嘱完后,边推门离开。留沈南溪一个人打量着房间。 被安排至靠近花园的别院,离她和姬染曾居住过的寝殿甚远。 “吱嘎——”一声推开门,沈南溪裹紧貂绒外袍,迎着满地的霜雪来到院外。 雪花纷纷扬扬落满妖王宫的花园,里面种满了红梅。沁人心脾的幽香溢满了鼻孔的每一个细胞,她更加裹紧了些身上的貂绒。 “没有血月呢。” 抬头张望着皎洁的月色,跟她在人间时看到的一样。 花园的尽头是一条僻静的小道,沈南溪弓着腰,抬起梅花指,顺着小道往里头钻。 聚魂塔 一座高塔拔地而起,鼎盛的香火炉环绕四周。 环状的绿色幽光从塔顶射出,笼罩着整座高塔,妖力磅礴。 纵使是沈南溪这样的凡人,也能感受到充沛的灵力汇聚于此。 “这是什么塔?” “擦——擦擦——”的声音吸引了沈南溪的注意力。 她低头看过去,正是今日宴会上那个大闹一番的小娃娃——辰儿,姬染的长子,妖界太子。 定睛一看,正在堆雪人。 “说什么聚魂,聚魂,辰儿想出去玩......” 落寞的一小坨动来动去,小小的身体随着聚魂塔内的灯一暗一明,虚虚实实。 “小家伙,你为什么要待在此处?” “辰儿还好奇怎么有妖闯得进来呢。” 辰儿依旧背对着沈南溪,奶声奶气地回她,堆雪人。 “爹爹说辰儿要养肉身,辰儿一个朋友都没有。”委屈巴拉地把胡萝卜插进雪人里。 “等等,这个声音!” 小胖腿蹬起来,眼巴巴地盯着身后的沈南溪。 “是你!” 脚步一滞,沈南溪低头。小腿被这根胖萝卜丁一把抱住。 “我命令你,陪我玩。” 倔强的小眼神。小太子幼绿色的眼瞳一眨一眨,耳朵尖晃动。 “好,陪你堆雪人。” 沈南溪看着这小娃娃,心中爱怜得紧,捏了捏他的耳朵。 “那个,即然你能进来,定也能出去。” “把我带出去玩好不好?” 辰儿圆圆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无辜地扯扯沈南溪的衣角,嘴角挂着一丝狡黠的笑。 “好,但只能玩一会儿,我们小心些。” 沈南溪低头,把小娃娃一把抱起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靠着坐。 浑然不知,自己刚刚闯入的是妖王宫的绝对禁地。哪怕是大妖的全力一击也无法撼动这防护罩的一丝一毫。 从上空看去,白光层层环绕聚魂塔,把这块照耀得如同白昼。 一个...只有内心应允之人才能进入的屏障。 沈南溪抱着辰儿刚迈出防护罩的一步,整个塔顶突然开始震动。连带着大地也开始抖动,她险些摔一跤。 妖王宫以东南角的花园为中心,一波一波开始引发地裂、龟裂。所有被安置在此的官员纷纷从睡梦中惊醒。 正在书房小憩的姬染瞬间竖起眼瞳,望向塔的方向。 “这是!?” “呜呜,辰儿好像...闯祸了?” 怀中的小娃娃见到这一幕,吸吸鼻子,猛地把头埋进沈南溪怀中。 “这倒好,你闯的祸,我也遭殃。” 沈南溪急忙拍拍怀中小娃娃的后背安抚,跑到空旷处避险。 花园内的梅花树“簌簌——”作响。积雪往下落,纷纷扬扬洒了一地。浓郁的香气充斥着整个园子。 “呜呜,爹爹最宝贝的梅园也被破坏了,辰儿遭殃了。” 怀中的小娃娃瞧见这一幕,哭得更大声,鼻涕眼泪糊了沈南溪一身。 “别哭了,想必在你爹心里,辰儿更重要。”急忙拍拍他的背。 聚魂塔顶的光芒越来越盛 仿佛一个深渊呼啸的海兽,咆哮着怒吼。 “爹爹不让我离开这塔半步。” “说再有一年,辰儿就可以凝聚出身体,跟其他小妖怪玩。”小娃娃擦掉鼻涕眼泪,抽泣着解释。 毛茸茸的两只狐狸耳耸拉着,犹如霜打的茄子。 沈南溪感觉到怀中的重量不断变轻,低头一看,发现辰儿的小胖手开始变得透明,与周围的幻境融合在一起。 “辰儿,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