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庶女入侯门:谢郎,别太撩人》 第1章 回到三个月之前 “桑华,我会娶你的。” 重新睁开眼睛的那一刻,霍桑华整个人都惊住了。 在她的记忆里,她死在了自己的大婚之夜。 因为亲眼目睹她的新婚夫婿——安定侯世子谢舒,在雨夜的侯府后院遭人杀害,因而受到牵连,被蒙面歹徒灭口! 大雨倾盆,连最后的惨叫声都被雨势所吞没。 可是当她再次醒来,竟然回到了三个月之前... ... 16岁的霍桑华,是齐妃的养女。 多年前霍家蒙难,只剩下了她这么一个幺女。 自小便生得一副娇艳的霍桑华,本是霍将军侧室春姨娘所生,家中排行第九。生母春姨娘因难产而死,之后她就被霍将军放在了霍夫人齐氏的名下抚养。 霍氏一族蒙难之时,只有当时年仅四岁的小娃娃桑华活了下来。于是霍夫人的嫡亲姐姐齐妃,就主动提出要照顾这个可怜的孩子。 将她收为养女,和自己的儿子——四皇子李朗,一起长大。 霍桑华与四皇子李朗青梅竹马,自幼时相伴相依,整整十余年相守。 她从未怀疑过朗哥哥说的,将来会娶她做自己王妃的承诺。 可直到16岁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 三皇子谋反,先是杀害了太子殿下,屠尽东宫。 然后仗着他舅父殿前指挥使的势力,逼近陛下所在乾崇殿,险些得手。幸亏司马将军带人及时赶到,才救下了陛下。 三皇子一干人等皆被斩首,无一例外。 而太子和三皇子死后... ...二皇子李铸,四皇子李朗,五皇子李叙,和七皇子李恪成为众大臣间推举的太子热门人选。 然而此等声势却引来陛下的忌惮。 为避嫌与霍家旧部的联系,李朗狠下心向桑华提出—— 希望她另嫁他人之事。 而安定侯府谢家,就是李朗为她所择选的、最合适的人家。 以她霍家庶出孤女的身份,自然是配不上谢家门第的。 可这背后,还有齐妃和四皇子势力的加持,便是谢家也不愿拂了四皇子的面子,安定侯也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此次相看之事。 而霍桑华的相看对象,就是安定侯谢家的嫡长子——谢舒。 “... ...我知此事对不住你,可因着三皇兄谋反一事,父皇对我们几个都有了戒心。”李朗见桑华不语,便像从前那般去牵她的手。“桑华,你知道的,我心里是有你的!” 前一世,她就是信了李朗的鬼话,才会被猪油蒙了心。 想着为了他,上了谢家的花轿,嫁给了她以为的谢舒。 若不是她还记得,在前世身死之前,正是因为听到李朗与他人密谋—— 想要让她死在谢家,从而获取霍家旧部的信任和鼎力支持,去争那太子之位。 死在谢家... ... 每每想到这四个字,霍桑华便觉着从头到脚被人浇了盆冷水似的,冷得透透的。 她一直信任的朗哥哥,其实根本不可能,娶她一个霍家庶出的女儿。 李朗的目的是太子之位,更是未来的皇位! 他的皇后,绝不可能是一个没有娘家背景的庶出孤女! 但霍家旧部的势力,又不容小觑。 于是李朗需要她死在谢家,借此机会不但可以装出一副有情有义的样子,博取霍家旧部的同情,继而获得他们的支持。 也可以利用她的死,来要挟谢家,成为自己的掌中棋子。 想到这儿,霍桑华看着那张令她前世分外沉迷的俊俏容颜,不禁冷笑。 故意装出一副连自己都忍不住会恶心的深情,望着眼前薄情寡义的男人... ...“我知你心里只有我,可我若是嫁了谢家的人,今生便不能与你在一起了!” 李朗听着,心中一阵纠结不舍。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纵然精心设计了多年,才得以让她对自己“情根深种”。 可要说,他从没有对霍桑华动心。 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和皇位相比,孰轻孰重,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桑华,是我对不住你!你放心,便是你嫁给了谢家的人,我也永远都是你的朗哥哥。”李朗深情款款地承诺道。 他曲起手指,拂去霍桑华脸上泪珠儿。 面对如此情意浓浓,要不是知道自己的结局... ...霍桑华说不定就真的信了! “如此,我答应你就是——” 既已知晓李朗对她起了杀心,她就更加不能留在齐妃身边了。 保不齐哪天李朗想到别的法子,还是有主意要她性命的。 很快,在她答应李朗与谢家嫡子相看后没多久,李朗就为他们安排了这一次机会。 霍桑华坐在屏风后面轻抚琴弦,隐约听到外面的动静,就知道是那谢家嫡子来了。 绢丝的屏风,绘着锦绣山河。 隐约透出的光亮,倒是能瞧见对面之人的轮廓。 他身姿挺拔,举止不俗。 这是霍桑华对他的第一印象,依旧和前世一样! 想来,他也瞧见了屏风后面的霍桑华,于是在桌前坐了下来,耐心听着琴音。 听到兴起处,微微翘起的手指随着琴音摆动,点在桌面上,心旷神怡。 他们就这样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待上了许久。 “姑娘,我乃安定侯府... ...世子谢舒。”直到琴音戛然而止,他才起身,彬彬有礼地向霍桑华说道。 霍桑华起身回礼,“小女——霍氏桑华。公子有礼了!”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剧情发展,一切都在霍桑华的预料之中。如果按照这样的剧情继续走下去,她会再一次身披嫁衣,嫁进安定侯府—— 在亲眼目睹眼前这位安定侯世子遭歹人杀害后,再次被灭口! 短暂的介绍后,二人便没了接下来的话,气氛也愈发地有些尴尬。 “我——”谢舒似乎很努力地想要把这一次相看进行下去。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谢舒好像逐渐变得紧张起来,不断向周围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公子可是还有什么事吗?” 在几经犹豫后,霍桑华还是问出了那句,和前世一样的问题。 她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谢舒已经很努力地在克制着——想要离开的冲动了。 正是因为这样... ... 前世的她当时还以为,是谢舒没有看上她。 所以心中也曾暗暗庆幸,觉得只要搞砸了和谢家的相看,就不必嫁到安定侯府了。 再等两年,朗哥哥怎么都会娶她的。 可这一次... ... 想到这儿,霍桑华被自己生生地恶心了下。 暗自咒骂了句,“猪脑子。” “啊?什么?”显然谢舒听到了,但他并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在他来之前得到的信息里,齐妃的养女霍桑华是一个温婉有礼、善良贤惠的女子。 怎么会... ...猪脑子?! 那是什么意思? “没事。”反应过来的霍桑华立刻恢复刚刚的状态,盈盈笑说,“小女是说,公子若有其他的事,可以先行离开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 ...”谢舒也很想立刻就离开这里! “等一下!”霍桑华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谢舒停下了脚步,“霍姑娘,可还有什么事吗?” 霍桑华想来想去,都觉得还是应该亲自确认一下比较好。顾不得那些繁琐规矩,竟然直接提起裙摆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霍姑娘?!”谢舒吓了一跳,没想到霍桑华这么大胆。 只见霍桑华已来到面前站定,一双眼睛直直地望向他—— 满眼惊奇和诧异,渐而不忿! 她口中喃喃道,“怎么... ...会这样?!为什么... ...” “霍姑娘,这样不太好吧。”反倒是谢舒更加难为情了,试图遮挡自己的脸。 霍桑华也没再阻拦。 她想要证实的事情,已经得到了答案。 眼前的谢舒,并非她前世新婚夜里,将死之时所看到的——那个新郎! 第2章 我要嫁给他! 果然不是他! 霍桑华彻底懵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去的路上都还在想,难不成是前世的记忆里出现了偏差? “霍姑娘!”芸苕喊着她的名字追过来。“霍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啊?四皇子不是告诉过您了,相看之后要在原处等着的吗!” 芸苕的语气多有不耐烦。 这也难怪... ...芸苕本来就是齐妃派去照顾李朗的人。在霍桑华前一世的记忆里,芸苕帮助李朗极力促成她与谢家的婚事。 李朗也答应过芸苕,待到将来定会封她为妃。 想到自己前世临上喜轿之时,芸苕阴狠地附在她耳边说的那句... ... “凭你这样的贱身份也敢惦记四皇子!等你嫁进了安定侯府,就知道那是怎样的地狱了!” 霍桑华看着眼前芸苕此刻的“纯良无害”,当真是后悔! 前世竟错信了人,还真将她当做了好姐妹。 明知她即将嫁去的安定侯府是怎样的地狱,还帮着李朗一再劝说她点头答应这桩婚事! 当初她虽然听到了芸苕的这句话,却也来不及询问是怎么回事了。稀里糊涂地被媒人推着上了喜轿,就这么迷迷糊糊地送去了安定侯府。 独自等在新房里的时候,听到门外过去的侯府女婢议论—— 说侯府的当家主母是如何如何狠毒,如何如何厌恶这被四皇子强塞到了自家的庶出孤女! 直说她以后有的是难捱的苦日子了。 霍桑华这才明白,芸苕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安定侯府的当家主母,正是嫡长子谢舒的生母! 那是身份无比尊贵的秦阳郡主,只不过脾气不太好,整个盛京都知道! 一心盼着她的嫡子能娶个身份高贵的名门贵女为妻,怎料却在四皇子的安排下阴差阳错娶了霍桑华这个霍氏庶出的孤女! 若非前世她大婚夜里目睹谢舒被杀,遭到灭口,恐怕接下来的日子当真难捱。 “霍姑娘,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啊?” 芸苕背着齐妃和李朗,从不会在她的面前自称奴婢。 起初霍桑华未曾在意过。 如今想来,大概是芸苕早就看不惯她了吧。 “没事。”霍桑华道,“方才有些乏了,便想早些回去休息,忘记了——” 一听这话,芸苕豁然松了口气。“原是如此,那我陪霍姑娘回宫吧?” 说完,亲切地挽上了霍桑华的手臂,有意无意地试探起来。“霍姑娘今日相看,觉着那安定侯府的世子如何?” 竟是和前世一模一样的问题... ... 霍桑华笑着回答,“并未看清楚他的样子,自然也说不上如何。” “是这样的!... ...男女相看本就如此,若是感觉还不错,可千万不要错过啊,那可是安定侯府的世子!” 芸苕疯狂给她灌输要嫁到谢家的意识。 她接下来怕是想说,凭霍桑华这样的身份,能攀上安定侯府的世子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还有什么不情愿的? 要不是为了从四皇子身边,把霍桑华踢出去。安定侯府这样的人家,她也不愿意霍桑华能够攀上的。 在芸苕看来,霍桑华不过是一个没爹没娘、寄人篱下的庶出野丫头罢了! 就不配有那么好的命! “我要再想想。”霍桑华故意吊起了她的胃口。 前世她拿不定主意,听从了芸苕的话,结果落得新婚之夜惨死的下场。这一次,可没那么容易上当了! 芸苕急了,“还有什么好想的?!你要是能嫁给安定侯府的世子... ...哎呀!” 话音未落,就被身后几个追逐打闹的小孩子狠狠撞到,险些栽个跟头。 气得挥起拳头就要打人! 孩子们回头看见她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得拔腿就跑。 芸苕吓跑了他们,正打算接着劝霍桑华答应这门亲事。猛地感觉到不对劲,摸了摸身上的银袋子,“哎呀!他们偷了我的钱袋!” 说完,也顾不上管霍桑华如何了,抬腿就去追那几个孩子。 霍桑华望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冷不丁地跑来一个小女孩,往霍桑华手里塞了张字条,转身就跑。 等到霍桑华回过神来,小女孩早就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手里的字条。 这难道是?... ... 霍桑华半信半疑地打开字条,只见上面写着: 「千万不要嫁给谢舒。」 对上了! 又和前世的线索对上了! 前世—— 她也是在相看完安定侯府世子后,接到了这样一张字条,提醒她千万不要答应嫁给谢舒。可她当时并未在意,还以为这是什么人的恶作剧。 难不成,这真的是有人在暗中给她提示? 想到这儿,霍桑华急急忙忙看向周围,试图找出这个人来。 但哪里还有这么一个人呢? 前脚刚回到宫里,李朗又跟来询问,他分明告诉过霍桑华,相看完后留在原地等他。可没有想到,霍桑华竟然自己回来了! 他问霍桑华相看后的印象如何。 霍桑华心中挂念字条上的线索,无心其他,只说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李朗觉着她或许是故意的,以为只要拒绝安定侯府的这门亲事,就能继续留在宫里了。 故而有些着急。 “只见了一面,看不出来。”霍桑华凭空冒出个想法,“朗哥哥当真希望我嫁到谢家?” 经她这么一说,李朗才觉得——自己确实显得过于急切了些。 为了不引起霍桑华的怀疑,他只好解释说,安定侯府谢家是多么多么好的人家,安定侯常年带兵在外驻守。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年轻有为,另一个虽不成器,但好歹也是谢舒的副将。 以谢家那样的条件,嫁过去肯定不会吃亏的。 “两个儿子?”霍桑华听出不对劲。 可今日李朗让她相看的,的确是安定侯府的世子谢舒才对! 莫非是有人冒充谢舒,前来与她相看? 回想那人相看之时的种种举动,好像的确是一副很赶时间的样子。 “若是不错,你便答应了吧。这也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把你托付到谢家,以后我也放心了。”李朗继续装作深情,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父皇对我们起了疑心。特别是我,若他怀疑我接近你的目的,是想要笼络霍家旧部... ...桑华,我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 他知道霍桑华心里有他,唯一放不下的也是他。 所以万分笃定,霍桑华一定会为了他,答应嫁给谢家的。 “你既然那么希望我嫁到谢家,我可以答应你。”霍桑华刚一松口,立刻就看到李朗的表情明媚了许多。她上过一次当了,又怎么会蠢到再被害死一次。“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 “我要你... ...再陪我去一趟谢家!”霍桑华说。 李朗仔细考虑了一下。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 不过以他对霍桑华的了解来说,霍桑华是个软性子,也做不出什么事情来的。 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几天后,他陪着霍桑华出现在了安定侯府时,向来守规矩的霍桑华竟当众拦下一个,想要偷溜的家伙! 毫不害羞地宣布道,“我要嫁给他。” “他?!”李朗惊住了。 眼前被霍桑华拦住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谢舒的庶弟,谢凛! 第3章 初见谢舒 “你——” 谢凛慌忙看向周围,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也解释不清,唯恐事情闹大不好收场。连忙撇清,“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你前日里才与我相看过的,为何今日就说不认识我?” 霍桑华故意装出一副无辜模样。 好像自己是那个被辜负、被抛弃的一样,其实早在刚才进门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此人身份了—— 既然不是安定侯府的世子谢舒。 那就一定是安定侯的那位庶子,盛京之中“声名狼藉”的二公子谢凛了! 面对谢凛这么一个人人都深知其劣性的二公子,她只要继续装出乖巧、懵懂的模样,便足以让所有人都因同情她,而向谢凛发难... ... 认定是谢凛欺负了她! 恰巧此时,在厅中与人闲聊的侯府主母,也听到了前院里的动静,由真正的谢舒搀扶着,来到院里,正巧看到拉扯中的两人。 仅是一个蹙眉,加上威严不改的语调—— “你们在做什么!” 霍桑华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 匆匆看去,好巧不巧地看到了谢老夫人那双凶狠毒辣的眼睛,谢凛也趁着她吓丢了魂的功夫,急忙甩开了她的手,躲到了人群中去。 是他?! 霍桑华在望见谢老夫人身边的年轻男子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那张脸! 那个人……分明就是她前世新婚夜里,亲眼看到倒在血泊之中的夫婿... ... 他才是谢舒? 那相看之时,是谢凛冒充了谢舒? 怎么会这样呢? “咳……”眼见她一会儿抓着谢凛不放,说要嫁给谢凛。 一会儿又盯着谢舒出神... ...李朗面上不悦,轻咳了一声作为提醒。 霍桑华也立刻反应过来,急忙收回这略有冒犯的视线。 可那确实——是她前世所嫁之人啊! 和现在的情况大致相似,前世她相看之人正是谢凛——安定侯府庶出的二公子。 而她误以为,谢凛就是安定侯府的世子谢舒。 后来在李朗的不断劝说之下,她才答应嫁给谢舒... ... 但在新婚之夜里,新郎却变成了真正的谢舒! 她是在谢舒遇害,倒在血泊里的时候,才真正看清楚那张脸的…… 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谢凛是冒充谢舒与她相看的人! 此刻,谢舒一袭灰白儒雅长衫,尊贵优雅地站在那里,同样满眼疑惑地望向她这边。 玉面而无瑕,气质干净利落。 浓黑的眉眼,清秀俊朗。 那是一副... ...一眼就难以忘记的容颜。 谢舒的神情很是平淡,甚至有些严肃,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笑意,让她意外地有些紧张。或许这才是盛京中,人人称赞的那位谢小侯爷——本来的样子! 霍桑华心中惊惶一阵。 前世,她稀里糊涂地嫁给了谢舒,又稀里糊涂地撞见谢舒被害,意外地与他魂归一处,做了那枉死的“鸳鸯”。 一切重来,看到此人活生生的站在眼前... ... 竟是这么奇怪而复杂的心情! 不过她很清楚,她绝对不能嫁给谢舒! 否则还是会重蹈前一世的覆辙,陪他一起死在大婚之夜。 可那时…… 到底是谁杀了他呢? 看到徒然出现在侯府院中的女子,竟和四皇子站在一起,谢舒猛地反应过来,她就是四皇子想让自己娶的—— 霍桑华。 众人来到前厅,把话分说清楚。才知道竟然闹出这么一个乌龙…… 而这乌龙的“始作俑者”谢凛,却早已趁着人多混乱——溜了。 “果然是那小子闯的祸!”谢老夫人嘴上责怪谢凛冒充谢舒前去相看,面上却笑得合不拢嘴。“可是霍姑娘刚刚当众说了,要嫁给我家二郎的……” 谢老夫人原本就不想让霍桑华嫁给自己的儿子谢舒,只是不好得罪四皇子而已。 于是借着刚刚霍桑华在院里说的话,想要顺水推舟,把她塞到谢凛的院子里去。 如此—— 既不影响谢家与四皇子的关系,也不耽误她儿子谢舒的前途。 岂不正好?! “老夫人,那是因为相看之时,你家二郎冒充世子的身份,致使桑华误会了他才是谢舒。”李朗立刻作出解释。 似乎也不希望霍桑华嫁给谢家顽劣不堪的二公子。 谢老夫人说,“误会不误会的,到底是霍姑娘亲口——当、众、说,她要嫁的人是我家二郎,我家也没逼她不是?” “可是……” 谢老夫人得意,“不论怎么说,这人是霍姑娘自己看上的吧?就算他冒充了舒儿,可霍姑娘看上的不就是二郎这个人吗?” 未来不知谁会坐这天下。 眼前的四皇子当然也在陛下的选择之中,谢家不愿为着一个女人得罪四皇子。但谢老夫人也绝不允许,让自己的嫡子娶霍桑华这个无父无母的庶出孤女! 如今这般,刚好圆了她的心愿! 孤女配庶子,怎么不是天作良缘? “四皇子,你就不要拆散他们了。”谢老夫人都快笑出来了,伸手拉过霍桑华来,好一副慈爱可亲的模样。“好姑娘,你放心……你嫁给二郎绝不会让你吃亏的!我这就命人去筹备聘礼,挑选吉日迎你过门!” 霍桑华脑子里乱成一团,打量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看谁都像那夜里的凶手! 根本就没有细听谢老夫人说了什么。 她面色凝重,抬起头看向谢舒... ... 谢舒则面无表情地坐在谢老夫人身边。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或许他只以为,这就是一场侥幸逃过的联姻罢了。 还在为着谢凛冒充他前去相看,而感到庆幸吧! 前世的种种,只有霍桑华一人记得。 这位骁勇善战的俊俏小侯爷,曾在他的大婚之夜遭人袭击,倒在血泊之中的样子... ... 也只有霍桑华记得。 回到宫里,李朗气个半死。 直接打翻了芸苕送来的茶水,吓得婢女们匆匆躲闪。 芸苕站在角落里,恶狠狠地瞪着霍桑华,她知道这一切肯定是霍桑华引起的! “你放心。”李朗难得冷静下来,认真对霍桑华说道。“我不会让你嫁给谢凛的!这一切肯定是那个老妖婆算计的,让谢凛代替谢舒来相看……” “反正是要嫁到谢家,谢凛和谢舒有什么区别吗。” 霍桑华出乎意料的平静,直接在一旁坐了下来。 在她看来,李朗的目的只是想让她死在谢家而已,那么谢凛和谢舒根本就没有区别! 李朗见状,先是一怔。 还以为是霍桑华在怨他。“当然不一样!谢舒是安定侯府的世子,你嫁给他,就是未来安定侯府的主母。桑华,我想让你过得好一点!” 霍桑华抬眼看他,甚觉好笑。 想让她过得好一点? 是想要用她的死来要挟谢舒吧! 识破李朗诡计的霍桑华并未直说,突然换上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望着他道,“我知道……可是对我来说都一样。只要能够帮到你,我不在乎的。” “桑华——”李朗动容。 芸苕气得都快把牙咬碎了。 安定侯府里,谢舒端坐在书案前,手中书卷迟迟未再翻动,就连婢女将茶水送来,放在他的面前... ... 也毫无反应。 他在回想刚刚见到过的霍桑华。 一袭再普通不过的水粉色衣裙,站在人群里却格外出挑,她明眸皓齿,神色灵动。明明是一副出类拔萃的样貌,却好似故意遮掩,偏要装出低微平常的样子。 说不清为什么,但是看到霍桑华的时候,总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心里的感觉尤为奇怪。 听到母亲做主,要为了二弟谢凛向她下聘,也并没有预想中的那样开心。 他是怎么了... ... 明明不认得她,为什么看她一眼会有这样的感觉? 还是他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第4章 再见谢舒 安定侯尚在边境驻守,谢老夫人本想随便找个谢家长辈,前去替谢凛下聘。再将谢凛与霍桑华之事,写信告诉安定侯的。 她甚至不想多耽误一刻。 只想早早把事情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那四皇子再弄出些什么事情来。 谢舒站在门外,听到母亲与身边李妈妈商议这事,说那霍桑华如何如何上不得台面,幸好谢凛冒充舒儿前去相看,被霍桑华误以为是要嫁之人。 “... ...那个霍桑华,无父无母个庶出的孤女,却因为是霍家最后的血脉,颇受陛下所忌惮。不然,你以为四殿下跟她眉来眼去的,怎么不敢将她留下?”谢老夫人可算是松了口气。 幸好这事碍不着她舒儿的前程。不然,她就算闹到陛下跟前,也绝不答应! “母亲。”谢舒迟疑了一下,走进房里。 “舒儿,你怎么来了?”谢老夫人听到谢舒的声音,一扫方才的晦气。 果然是自己精心培养大的儿子,怎么看怎么喜欢! “听说母亲正在寻找谢家长辈,前去宫里替二弟下聘。”谢舒问道。 他不确定,毕竟这事太过匆忙了。 谢凛虽非嫡出,但成婚一事乃人生大事,理应择选好的日子上门下聘。而母亲如此草率,大概也是担心事情再有变化。 “此事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差人去请... ...”谢老夫人不希望他再插手此事。 最好离那霍桑华远远的,免得叫那克死至亲的小妖精碍着! “母亲,让我去吧。”谢舒孑然一身,宛若芝兰玉树,要代父亲前去替二弟下聘。 “什么?!”谢老夫人一听就急了。 是身旁的李妈妈拉住了她,瞧见李妈妈的眼色,谢老夫人才渐渐平息了怒火—— “舒儿啊,此事你就不必挂心了,我自有安排。” “父亲不在,我作为家中嫡出长兄,理应代父职,前去替二弟下聘... ...以免,让人说是我谢家苛待庶出子女,于母亲的名声不利。” 他有理有据,肃然而立,站在谢老夫人面前... ... 面若冠玉,毫无半分瑕色,自然也瞧不出有何破绽。 谢老夫人不大放心,只担心她舒儿与那霍桑华多见一面,都会招致不幸! 可谢舒说得也没错,此事他代父亲前去下聘就是最好的选择。 “老夫人,”李妈妈适时开口相劝,“咱们公子既然要去,也是替侯爷和您分担不是?这是好事啊,您便体谅他的一番孝心,答应了吧!” “这... ...” “母亲放心,我自会处理周到,绝不落旁人话柄。” 谢舒打定了主意,不等母亲说什么,便依着规矩退下了。 谢老夫人回头跟李妈妈“算账”。 她本就不想让谢舒再掺和这些事情的。 谁知李妈妈却劝,那霍桑华本就是四皇子想要塞给自家大公子的。 如今被庶出的二公子阴差阳错赖上,保不齐四皇子还有什么后手。可要是自己大公子代父职,前去替二公子下聘... ... 到时候满盛京里都知道,那四皇子再想要搞出些什么,也不成了。 谢老夫人一听,是这个道理! 索性也就不再插手了。 谢舒一回到扶云轩,就立刻命人准备了厚礼,前往宫中面见四皇子。 惬意地午后,和煦温暖的阳光洒在院中。 霍桑华费劲吧啦地从房中将几日前折腾来的一把藤椅,拖到自己的小院里。 这藤椅可是别的宫里丢出来不要的,她苦哈哈地将藤椅背了回来,清洗、擦拭,又将破损的地方缝补齐了。 如今看着焕然一新,格外欢喜! 拖了条毯子出来,盖在藤椅上,顺势就往藤椅上一躺... ... 果然自在! 她早就想要把藤椅了,这简直再合适不过,虽然是别人不要的。 “霍姑娘!” 听得有人叫她,她伸手取下盖在脸上的帕子,迷迷糊糊睁着一只眼睛看去,是... ...丽妃宫里的小太监。 怀里不知揣了何物,鬼鬼祟祟地跑了过来。 谄媚般凑到跟前,“霍姑娘,我给你带来了一件好东西!” “先看看再说。”霍桑华道。 小太监取出怀里的“宝贝”,那竟是一支画轴。 他献宝一般地将画轴展开,“... ...这可是真迹,您瞧瞧,随便开个价。” “不要。” 霍桑华看了一眼,没什么兴趣,接着将帕子盖回到脸上,打算继续养精神。 “别介啊,您再仔细看看,这可是真迹!出了这宫门可不好找,您随便开个价就行... ...”小太监缠着霍桑华要价。 满宫里,也就她这收“废品”。 宫里的宫人们都知道,平日里得了什么赏赐,用不着的... ...全都送到她这儿来。 只要价钱合适,她就收了。改明儿找个机会让人捎到宫外去变卖了,从中赚些体己的银钱,这也是她唯一的收入! 齐妃明里暗里地点过她几次,每次点她,她就再低调些。 反正赚钱最大... ... 但她也不是每件东西都收的。“不收。” “您再看看,再看看... ...”小太监焦急得要命。 巧的是,谢舒刚与四皇子见了面,拿了霍桑华的生辰八字,准备回去请人与谢凛的合一下,再挑个良辰吉日下聘,定过门时日。 四皇子没说两句,就被陛下身边的周公公叫去了。 谢舒本想就此离开,却看到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进了旁边的院子,于是跟了进来。 不成想,刚好看到这一幕... ... 然后蹙起眉头。 她竟然... ... “说了不收就是不收,”霍桑华被磨得没了脾气,索性揭下帕子与那小太监分说清楚。“你这东西是怎么来的,你自己清楚。我这虽然收一些东西,但是绝不收贼赃。摊上这事儿,我可说不清楚,你还是拿回去吧!” 被霍桑华点明是贼赃,小太监心虚,不甘心地骂了两句... ... 说她贪财,没见过像她这样的。随后抱着那偷来的画轴,跑了。 霍桑华冷笑一声,就这,还想骗她?! 从地上拾起滑落的毯子,准备继续补个眠,却好巧不巧地瞧见了那站在廊下的人... ... 谢,谢舒?! 见她发现了自己,谢舒未再遮掩,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霍姑娘。” 霍桑华急忙起身,把毯子丢到藤椅上。 “你... ...您,您怎么来了?” 谢舒捏着手中的字条,淡然一笑,略微还有些僵硬。“来向四皇子拿你的八字,回去与谢凛的合一下,好替你们寻一个良辰吉时。” 不知怎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心里竟有些不大舒服。 “合不合的,其实没多大关系,你们随便挑个日子就好。”霍桑华尴尬赔笑,倒不觉着这件事有那么重要,还劳他亲自跑一趟。 “... ...”谢舒沉默。 霍桑华这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我的意思是... ...那也不是我真正的八字,我家里人出事后,就没人知道我真正的八字了,这个应该也不准的。” “是吗。”忽而竟有些心疼,谢舒看向她。 若不是那日谢凛冒充了他,也许... ... 他暗自深吸一口气,迅速恢复了意识,不让自己胡乱地想。“方才见那宫人偷偷摸摸溜进来,我本以为他要做什么,才会跟来。没想到,竟是来见你的——” “嗯。”霍桑华点头,也没有半分遮掩,“如你所见,我这儿平时会收点东西。” 第5章 试穿嫁衣 “收点东西的意思是... ...”谢舒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不禁看向院中,好像这院子四处,确有一些不太相称的东西。 他问,“这些是... ...” 霍桑华大方介绍,“那个,是曹妃宫里的花瓶,豁了口而已。那个,是蔡妃宫里的旧衣... ...她们用旧了的东西,就会有人给换新的,旧得便赏给了宫人。这些东西他们也用不上,便找到我帮忙变卖,我收了他们的东西,再找人卖到宫外去,从中赚一点小钱。” 要是有一天钱赚够了,她是要离开这里的。 只可惜目前和她预想中的,还差了一些。 等攒够了钱... ... “原来如此,你还真有办法。”谢舒感叹,从未见过哪个女子像她一般的... ...“爱钱”。“可是你生活在宫里,吃穿用度都有齐妃和四皇子照应,应该不需要用到银钱。如此之举,你不怕宫里的人说你——贪财吗?” 若她真的需要钱,想来四皇子那边也不会不管的。 “贪财就贪财呗,谁会跟钱过不去。”况且,她是要“跑路”的。 没有钱怎么行,天高水远,她一个弱女子,这一路上要是没有钱,吃得苦只会更多。 这话如若是从旁人口中听得,或许他会心生厌恶,可此时从霍桑华口中听到,却只是莫名想笑... ... 忍了又忍,才克制住笑出声的冲动。 可素来拘谨从容的脸上,却不经意间浮现一抹温情。 霍桑华微微一怔,前世她与谢舒“有幸”成婚,却并无交集。唯一的一面,还是在谢舒死的时候,并不曾见过谢舒笑... ... 原来,他笑起来是这个样子的。 “你如果需要钱的话... ...”谢舒话说到一半,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许是刚刚过于放松,没有留意,他竟然想要给霍桑华银钱来帮她?! 霍桑华竖着耳朵听。 好奇这人是什么意思,需要钱的话... ...需要钱怎么样? “没事。”谢舒沉下眸色,险些在霍桑华面前失礼。 再过些日子,霍桑华便要嫁与他的二弟谢凛成婚了,那时便是他的弟媳。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任自己在霍桑华面前,表现得太过随意和亲昵。“有一个问题,我很好奇... ...” 霍桑华点点头,让他问。 于是谢舒问道,“我们,可曾在哪里见过?” 第一次见到霍桑华的时候,莫名就有这种感觉了。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的样子,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霍桑华听得他的话,突然想起前世的大婚之夜里,她意外听到的那些话,然后焦急跑了出来,却不慎撞见谢舒被杀... ... 看着眼前温润如玉般的人,眼底却是他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的惨状。 身子晃了晃,险些站不稳。 “霍姑娘——”谢舒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扶她。 霍桑华犹记得他那时的样子,深感惊恐,猛地一退,躲开了他的手。 看着自己伸出的手悬在半空,谢舒迟疑了。 “对,对不住。我刚刚走神了... ...我们,应该不曾有机会见过。我很少出宫的,除非你是在宫里见到我... ...”霍桑华匆忙遮掩。 “既然如此,也许我认错人了。”谢舒还是觉得,心里的那个疑团没有被揭开。“我不打扰你了... ...” 他这就打算离开。 毕竟,如果让人看到他和霍桑华私下见面、说话,对他们都不太好。 “等一下。”霍桑华想到了什么,开口叫住了谢舒,“那个... ...你,可有得罪什么人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谢舒一头雾水。 他想了想,也想不明白霍桑华的意思,“我自认为,并不曾得罪过什么人。霍姑娘为何这么问?” 没有得罪什么人... ... 那到底是什么人要杀他呢? 这两日,霍桑华很努力的想要回忆起更多关于前世的事情,想要从最后的记忆里,找到更多关于凶手的印象。 但不论她如何努力,那日实在太过紧张匆忙,很多细节没有太多留意。 还以为能够从谢舒身上找到答案... ... “没什么。”她更觉得尴尬了,看着谢舒,总不能告诉他实情吧。 难道要说—— 她前世嫁给了谢舒,然后新婚之夜里,两个人齐齐惨死... ... 谢舒也不可能相信吧? “谢大公子,你近来... ...一定要格外小心!”到底是有过一场夫妻缘分,即使那样短暂,她也不希望这一世的谢舒,再落得那般结局了。 “为什么?”谢舒果然怀疑。 “没有,我,我现在不好跟你说明原因。你信就好了,以后你会明白的。”她相信只要谢舒逃过这一劫,以后一定会明白的。 虽然觉得霍桑华的话里,多得是莫名其妙。 可见她眼神如此恳切,谢舒还是点了头。“好,我知道了,多谢提醒。” 谢舒终于信了,望着谢舒离去的背影,霍桑华长长舒了口气—— 悄声呢喃,“这一世,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夜色才上枝头。 宫里便将新为她缝制的嫁衣送了过来,芸苕带着齐妃宫里的其他婢人,为她试穿嫁衣。 她的婚期未定,但一定不会拖得太久。 早些送来,试过后还有时间修改。 芸苕私下里不知有多得意。 不愿让她继续留在四皇子身边,也见不得她嫁给安定侯府的世子,日后做安定侯府的主母,过那样好的日子! 如今,霍桑华就要嫁给安定侯府那个不学无术的庶子了,怎能叫她不得意?! 她觉着,这才是霍桑华的命。 无父无母的庶出孤女,也只配嫁给谢凛那个家伙了。 霍桑华全神贯注,想着白日里见过谢舒的事。 她觉着谢舒好像并没有意识到,得罪过什么人,那究竟是什么人要杀他呢? 镜中的红妆娇俏,连身旁女婢都忍不住称赞,说她生就的一副好模样,像极了齐妃年轻时的样子,日后过了门,新郎瞧见她定是喜欢得不得了。 “那倒是!”芸苕话里有话地嘲笑着她,“那位二公子平日里最是好色,追着观月楼的舞姬,闹得盛京人尽皆知。桑华嫁过去,肯定得喜欢!” 霍桑华没有理会她。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试穿嫁衣了。 第一次稀里糊涂,第二次还是稀里糊涂,嫁什么人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现在只想着成婚后从谢家逃出去,带着她的盘缠,一路逃回老家。 去到她幼时的故土。 余光瞥见门外晃动的人影,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谁!” 房里的一众女婢,也都紧张得缩在一起,根本不知道,门外究竟是什么人... ... 竟敢偷看?! “是我——”李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推开门,走进屋里。 映入眼底的,是霍桑华一袭嫁衣的模样。 “桑华,你真的好美... ...” 第6章 谢凛逃婚 “你怎么来了?” 霍桑华满心想着白天刚刚见过的谢舒,却突然看到出现在门前的人,竟然是李朗时,刹那间无法掩饰内心的不安,她露出惊恐的眼神,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 ... 没了半点往日的期待! 只觉得毛骨悚然。 “桑华,你是怎么了?”李朗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微妙情绪。 不知道为何,感觉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霍桑华急急转开目光看向别处,眼下她还不想被李朗察觉到什么。“没、没事。” 脑子里却骤然冒出一个念头,李朗会是杀害谢舒的凶手吗? “桑华... ...”李朗望着一袭嫁衣的桑华出了神,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冒出了个疯了一样的念头,好像霍桑华是要嫁给他的! 有些话哽在喉咙里,如同鱼刺一般,狠狠地刺进皮肉里。 只要一开口,便是满嘴的血腥味! 想要让她留下,如今已经是那样难说出口的话了! 他甚至已经开始嫉妒谢凛了... ... “咳。” 芸苕躲在屋里,把外面发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心生嫉妒。恨意越来越深,故意弄出动静,惊扰了“沉浸”在温情中的二人。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李朗! 他的一双眼睛就像是牢牢黏在桑华身上了一样,甚至伸出手来想要握住眼前的人,却被突然反应过来的霍桑华躲了过去—— “桑华!” “朗哥哥,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霍桑华不愿再与他有任何牵扯。 前世爱极了的人,没想到重来一次竟会如此厌恶! 她讨厌李朗碰她,每一次的触碰,都会让她想起前世的那些话,还有倒在血泊的自己。 “桑华... ...”李朗再一次叫着她的名字,“如果你不想嫁去谢家的话,要不要求我一次呢?” “求你?”霍桑华心里强忍着笑出声来的冲动。 这个家伙是怎么了? 前世耍尽了手段,逼她点头答应嫁给谢舒,这一世却舍不得了? 她可忘不掉,前世李朗是怎么对她的... ...“若是求你有用的话... ...” 前世她可是求过的。 但最后怎么样?还不是按照李朗的意思,嫁进了谢家?嫁给了谢舒,然后和谢舒一起,齐齐死在了新婚之夜里? 如今这副深情,到底是要装给谁看? 她既然已经答应了嫁进谢家,圆了李朗的心愿,李朗到底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难不成非要她重复上一世的悲剧,死在她的新婚之夜里?! 李朗猛地伸手,抓住了霍桑华的手腕。 “你,你要做什么?”霍桑华大惊失色,连忙看向身后寻求帮助。高声呼喝道,“朗哥哥,再过几日我便是谢家的人了,你这样不妥!” “桑华,只要你现在求我带你走,我可以抛下一切带你离开这里!”李朗的声音微微发颤。 有生以来,唯独此刻是真心的。 他希望带霍桑华离开,明知道会因此失去些什么,他心里也迫切地希望霍桑华能这样求他。只要桑华开口,他一定会带她走的! 但他不知道,霍桑华早已经不相信他了! 在屋中女婢们的帮助下,霍桑华挣脱了李朗的手,生气让她们将李朗赶出去。李朗被屋中女婢们推到门外,霍桑华的房门在他眼前重重合拢... ... 他看着消失在门缝间... ...霍桑华的影子... ... 顿时神伤。 廊下门前,霍桑华在屋里试穿嫁衣的影子,映在窗纸上,李朗向那影子伸出手去。 却只触碰到了那层永远捅不破的窗纸! “桑华... ...” 他怎么觉得,桑华离他越来越远了。 桑华从前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不论他说什么,桑华都会无条件地相信他... ... 她会永远跟在自己身后,仰着粉嫩的小脸喊他一声,朗哥哥... ... 此时,安定侯府同样热闹! 谢凛逃婚失败,从墙上翻了过去,却刚好落在了谢舒一早准备的陷阱里,困在渔网中,紧紧裹缠成一只“蚕蛹”,被抬进了谢舒的书房。 “怎么,大晚上的不睡觉,当鱼啊?” 谢凛听到大哥的声音,勉强从渔网里抬起头来。却正好看到谢舒坐在书案后面,目不斜视地看着手中的兵法书,悠然自得地饮着闲茶。 纤长的眼睫在手边油灯的映衬下,儒雅灵动。 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青玉茶杯,缓缓送到唇边。 微红的唇轻启,抿了口杯中薄茶。 面不改色地坐在那里,宛如一樽白玉雕像! 谢凛努力挣扎,却无法从渔网中脱身,拼命扭动着身体,一跃而起。 双脚并拢跳到谢舒面前,一脸忿色。“大哥,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大晚上不睡觉,就为了把我当鱼抓?” 谢舒轻笑,侧过头来瞧他。 “看样子,今晚果然捕到一条大鱼。” 屈指示意,跟前的廖斌就带着其他人退了出去。 谢舒渐渐收敛起面上的笑意,合起手中的书—— “我不管你以前怎么胡闹,但是这一次不行。” “大哥,我求你了!”谢凛又跳到谢舒的另一边求情,“你这次是怎么了?你就放了我吧,再拖下去,我就真的得娶那个霍桑华了!” 他可不想... ... “等到大婚之后,我自会放了你。如果现在放你离开,婚礼上没有了新郎,那位霍家姑娘会很难堪的。”谢舒继续背过身去,饮着茶,漫不经心地说起。 不知为何,今日见过了那位霍家姑娘后,就莫名地... ... 总是会想起她。 这种感觉让他时而晃神,胸口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憋闷。 虽然不清楚这种感觉究竟代表着什么,但他很确定,他并不希望那位霍姑娘在她的婚礼上,被自己二弟所弃,成为满城的笑柄! 她那样一个人,不该落得被戏弄的下场。 谢凛听完却不以为意,嘁了一声,“那你娶她不就完了?” “你胡说什么!”谢舒不自觉地生出些怒意,他自己都被惊到了。 “本来就是啊!本——来——,她要相看的人就是你!是你临时有事要回大营,说不想得罪四皇子和齐妃,才让我!冒、充、你,前去和她相看!” 谢凛被绑在渔网里动弹不得... ... 但丝毫不影响他对此事的愤怒。 明明他只是替大哥去相看一下,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为新郎了? 想来想去,还是因为那个霍桑华弄错了人,才会在谢家院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要嫁给他!她本来该嫁的人... ... 是自己的兄长才对! 那位四皇子似乎也不希望霍桑华嫁给他。“大哥,实在不行你就娶了她呗,放我一马!” 谢舒心中起了波澜,听着谢凛的话,一瞬间脑子里竟然真的冒出了—— 和霍桑华拜堂成婚的画面。 不对! 他猛地回过神儿来,“不要胡说了,女儿家的名声,岂容得你让来让去?你还是回去准备一下,和霍姑娘拜堂成婚吧!” 方才那一瞬间出现在脑子里的画面,不知为什么,竟然那样真实。 第7章 噩梦中的声音 “呦,这是谁呀?”一大早,萧妃宫里的女婢春迎就来找麻烦了。 正赶上芸苕指点霍桑华,成婚后的各种规矩。 依着芸苕所说,安定侯府谢家在盛京里也是有头有脸的门户,霍桑华这样的身世能嫁进门去,哪怕是嫁给那庶出的谢凛,也是高攀了的! 所以一大早就冲进门叫嚷着,把昨夜试穿嫁衣到很晚才睡的霍桑华给吵醒了。 拖着霍桑华到院子里,说是奉齐妃之命,来调教她一些规矩—— 摆明了是为着昨夜的事情吃醋,借着齐妃的口令,来刁难罢了。从站姿、走姿,到坐姿、跪姿,甚至连同日常的礼数,也是逼着霍桑华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但凡有不从,握着手里的柳枝便会落在霍桑华的身上。 尽管只是一道细细的印子,可芸苕每次都能抽到同一个地方,反反复复,伤上加伤。 那皮下的痛,每一次都会令霍桑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身边的女婢都看不下去了。 芸苕却还在叫嚣说,自己都是为了霍桑华好。不然嫁进谢家,丢了齐妃的脸不说,谢家的规矩早晚要她半条命! 春迎就是在这个时候,闻声凑过来的。 瞧着芸苕一下下抽在霍桑华的身上,掩嘴娇笑。“芸苕姐姐可莫要下手太重,不然这新婚之夜... ...留一身的伤疤,如何伺候好郎君呢!” 说完,一群眼尾上挑的女人凑在一起,笑得没羞没臊。 好似已经看到霍桑华新婚之夜,因为满身伤疤,被郎君所嫌弃的场景了。 自然觉得无比痛快。 烈日下,霍桑华的头有些胀痛,眼前一阵阵朦胧,几次短暂失去意识,就连呼吸都变得愈发艰难。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缓解胸口的憋闷。 却因身子稍稍晃动了一下,又遭到芸苕的抽打! 也不知芸苕是故意的,还是怎么样,扬起的柳枝竟然打在了霍桑华的脖颈处,白皙的肌肤上立刻留下一道细细红红的印子。 霍桑华原本就险些晕厥过去。 猛地挨了这一下子,一个没忍住痛得轻哼了一声。 脸色更加惨白了! 旁边的女婢大惊失色,也没想到芸苕敢往霍桑华的脖子上打,如此明显的伤势,万一有人过问起来... ... 如何交代? “看什么看!”芸苕却分明早有准备,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霍桑华,恨不得将她扒了皮再狠狠抽打一番,谁让她昨晚那般得意!“你们都看到了,我奉齐妃之命来教她规矩,是她自己不听话乱动,才打到明处的!这可怨不得我!” 齐妃宫里,虽不是芸苕一人说了算。 可谁不知道,芸苕就是齐妃送到四皇子身边,照顾四皇子起居的。不过是四皇子又把她送回了宫里,送到了霍桑华的身边来照顾。 说不准,将来芸苕就是四皇子身边的人了,谁还敢得罪她? 她拿了齐妃的命令,来找霍桑华的不痛快,日后便是霍桑华嫁给了安定侯府的庶子谢凛,芸苕也是四皇子的侧妃。 身份上肯定还是高出霍桑华一大截的! 于是纷纷响应芸苕的说法,是霍桑华自己不听话乱动,才打到明处的。 被其他人捧着,芸苕得意地冲着霍桑华“无辜”说道,“你可别怪我,我教你规矩,是帮你的。齐妃也希望你嫁进谢家后,本本分分... ...” 霍桑华喘到说不出话来,更别提反抗了。 不过—— 前世她便知道芸苕是怎样一副嘴脸,也谈不上失望不失望了。 春迎打量着霍桑华的反应,觉得有些不对劲。轻声提醒,“芸苕,你别是打坏了哪里吧?我瞧着她的样子不太正常!” 这么一说,周围的女婢也愈发觉得,霍桑华的反应有些像是... ... 真打伤了。 芸苕心虚,可不敢承认是她对霍桑华因妒成恨,偷偷下了死手—— “谁说的!我看... ...她就是装的!我哪有下手多重?她就是偷懒,不想练!霍桑华,我可是奉齐妃的命令来的,你要是不好好的练,那就是违背齐妃的命令!你、你该打!” 说着,再次扬起了柳枝! 霍桑华紧紧按着喘不上气的心口,动弹不得。仰起头看着那即将落在身上的柳枝,突然眼前一黑,仿佛回到了前世的那晚... ... 她躲在屋外,听到李朗的话后,拼了命想要逃出去。 却在经过后院的时候... ... 正好见到谢舒遭人偷袭,倒在地上。同时,她也被人发现了... ... 就是这样! 一道寒光从头顶劈来,然后脖子里一凉,咕嘟咕嘟地往外冒血... ... 不对,那个时候她好像还听到了一个声音!“别杀她,她是... ...” 是什么?后面不太记得了,但是可以肯定,她在那一刻听到了这样一个声音! 也就是说—— 当时附近还有另一个人在场? 因为她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没有看到歹人张嘴说话的样子。 所以,要杀谢舒,其实是那些人早就设计好的?只是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出现,然后他们的同伙儿又会突然对她出手! “住手!” 有人大喝一声,并且迅速赶来! 阻止了那即将落在霍桑华身上的毒打! 霍桑华也在那一刻彻底失力栽倒下去。 可在失去最后的意识前,她心底一片惊慌,后脊寒意正浓! 因为,她又听到那个声音了! 和前世一样的声音,那个“别杀她”!是他!是这个声音!! 但她失去了意识,根本来不及回头看上一眼,喊出那两个字的人... ...究竟是谁... ... 谢舒,你... ...不要死... ... 原来要杀谢舒的,是宫里的人! 她好像回到了那个梦里,身着嫁衣,在安定侯府那样大的园子里疯狂奔跑。 她的朗哥哥要她死,她的朗哥哥居然要她死在谢家! 她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但是她知道,想要活下去,就一定得立刻离开这里... ... 整个安定侯府,危机重重。 每一个人,都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跑到后院,她又一次听到了缠斗在一起的那个声音。这一次,她不敢再往那边去,提着厚重的裙摆,想也没想地就朝着反方向跑去! 可明明在身后的缠斗,却又赫然出现在了眼前! 她亲眼看到谢舒倒了下去。 还没搞明白,本应该是在另一边发生的事情,怎么会到了眼前! 紧紧捂住险些失控发出尖叫的嘴! 这一次,她很确定前面的凶手没有看到她... ... 正偷偷的,蹑手蹑脚... ...想要从命案现场逃走... ... 转过身,却看到身后不知何时开始,站着的一个人! 高大、强壮... ... 她颤抖着,缓缓将目光上移,试图看清楚那人的样子。 猛地,脖子上被人划了一刀。 “呃... ...”来不及看清楚,她又一次倒在了血泊之中。 “啊!!!不要,杀我——” 霍桑华惊慌失措地发出惨叫,同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桑华!——”李朗立刻迎到跟前,扶住了她的肩膀,“别怕,没事了。” 第8章 大婚前的最后仪式 盛京城外,有座澜音观。 据说是极其灵验的。 齐妃说前日霍桑华突然昏倒,恐怕是招惹了什么邪祟。所以要趁着大婚之前,让她前往澜音观里拜一拜,驱驱身上的邪气。 以免将这不好的邪气带到成婚,影响了以后的运气。 其实说白了—— 前日芸苕确实是奉了她的命令,来调教霍桑华的。 但她也不知道芸苕怎么就把人给打晕了。 眼看着霍桑华大婚在即,若是传出去,说她让宫里的人调教谢家将要迎娶的新妇,结果把人给打晕了... ...太后过问起来,她也不好回答! 所以就让自己宫里的人对外声称,说是霍桑华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中了邪... ... 这才晕倒! 还特意安排霍桑华到澜音观里走一趟,来证明真伪。 其实霍桑华早就知道了,她昏厥的那日,齐妃就把芸苕叫到房里训了好一阵儿。 芸苕从齐妃房里出来的时候,哭得可惨了! 说她命带晦气,其实她是无所谓的。 小时候一家人全被杀了,就她一个活了下来,陛下可怜霍将军遭此不幸,特意命人将她接到宫里来养着。 从那时起,大家就都倾向于相信—— 她是命中带着晦气的! 听说宫里还流传过更加夸张的说法,当年就有个老道给她看过相,说她是死过的人。 死过还是没死过,她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她现在是活着的。 以后也打算好好活下去。 她知道陛下不是真的感念她父亲的忠义,才将她接回宫里的。 而是为了收买人心,落得一贤名。 齐妃也不是真的可怜惨死的妹妹,才将挂在妹妹名下养着的她,放在自己跟前养着的。 是为了与后宫其他后妃争宠,在陛下面前树立一个有情有义、贤良温顺的形象。让陛下觉得,她与后宫里其他女子不同... ... 霍桑华明白的,她什么都明白。 只是自小就被迫成长在这样一个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世界里,她必须得装作不明白。 不过就是去一趟澜音观罢了,她就当是难得休息一下,去外面玩一趟了。 不必困在宫里看其他人的眼色,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 同行的人,居然是李朗。 齐妃根本没有安排李朗陪她同行,是她一出宫门的时候遇上的! 李朗说今日得闲,正好无聊,听说母妃让她去澜音观里拜一拜,就刚好陪她一起... ... 也当是散散心了。 霍桑华坐在马车里,心烦得要命! 越是不想见谁,好像就越容易见到谁。 昨日她偷偷向李朗打听,那天大喊住手,从芸苕手里救下她的人究竟是谁。 李朗说是宫里巡逻的侍卫秦骜。 可她去试过了,秦骜的声音根本就不是她在昏厥之时——所听到的那个! 再打听,李朗也不记得了,只说他那时候得到的消息,就是说芸苕把她打晕了,正巧秦骜路过,制止了芸苕,把她救了下来。 她向当时在场的其他女婢询问,可都说不知道。 是齐妃为免事情外泄,所以下了封口令,严禁宫里的人再讨论此事。 还以为是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结果断在跟前了,她总不能一个个的让宫里的侍卫,都开口跟她说句话吧? “... ...现在虽然知道那个人在宫里,可我马上就要出宫嫁到谢家去了,有什么用?”霍桑华越想越气,她根本没有机会,再逐个调查宫里那些人的声音了。 万一新婚之夜,那些人又跑去杀谢舒,怎么办? 到了澜音观,跪在观里供奉的祖师面前,霍桑华诚心对着祖师许愿,希望可以早些离开京城的纷扰,离开京城,安静生活。 就在她起身供香的时候—— 身旁跪着的老妇人同时站起,却突然身子一歪,倒向了霍桑华这边。 霍桑华伸手去扶。 老妇人一身粗布打扮,连连向她道谢,走出了供奉祖师爷的正殿。 她这才回过神来,正要将手中的香插进香炉,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衣袖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伸手取出,竟然是一团起的字条。 字条上写着:不要嫁进谢家。 又是和上次一样?! 霍桑华从殿里追了出去,却早已不见了老妇的踪影。 而刚刚还说要守在殿外等她的李朗,也没了影子。 她听到一侧角落里传来的声音,听出是李朗在说话,就小心翼翼地寻了过去。 刚到近处,冷不丁地听到另一个声音。“... ..那接下来怎么办?” 是... ...今日受齐妃所派,陪她来澜音观的女婢?! 霍桑华怔然间明白过来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就连这个也是李朗的人?难怪他硬要跟着一起来呢,只怕是早就想好了,要在这里跟人商量之后的计划吧。 她竟然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险些真的被李朗骗到了。 她前世喜欢的... ... 到底是怎么一个渣男啊!? 只顾着偷听... ...霍桑华想要知道李朗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会不会对她不利。 “小心桑华发现,先回去吧。”李朗说。 糟了。 霍桑华急着想要退回去,以免被他们发现。 却在那样紧迫的瞬间惊觉,一个有些熟悉的味道正在向她靠近! 一回身,那股气息扑面而来!她直接撞进了那人怀里,来不及思考,她的手臂被人按住,嘴也被捂住了! “... ...”霍桑华发不出任何声音,可在看清楚了那人的样子后,彻底惊住。 是他?谢凛?! 接着,她被谢凛拖进了无人偏殿,挣扎着从谢凛手底下跑了出来。在距离谢凛足有十尺的地方站定,严正警告他不许踏入这个范围之内! “怎么是你?”霍桑华拼命用手背擦拭着自己的嘴。 想到刚刚被谢凛捂着嘴拖到这里来,就很不爽! 他怎么能... ... 这么做呢?也太失礼了! “偷听要小心一点,不然被发现了,会很麻烦的。”谢凛点破她刚刚在偷听李朗和女婢说话的事,颇有嘲笑的意思。“你喜欢的人,其实是四皇子吧?” “胡说!”霍桑华气得跳起来,“我偷听那是因为... ...我怕他们害我!谁说我喜欢他了!” “你喜不喜欢他都好,但是,你最好不要嫁给我。”谢凛特意追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劝说她打消这个念头。“我可不是你看到的样子,你嫁给我,不会有好日子的。” 霍桑华没好气地打量着他,他不会是觉着... ... “你以为我真的是看上你了?如今弄成这样,我们都没有退路,所以我劝你还是早点接受这个现实吧。” 他们背后各有自己代表的势力,却偏偏又是这些势力中,最没话语权的存在。 注定是无法选择怎样被摆布的。 “那你知不知道?我出身卑微,不受嫡母待见。你如果一定要嫁给我,以后就得跟我一起受罪了!” 谢凛也猜到了她的答案,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无所谓的。 只是很有必要让她知道一下,她想要嫁进来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的魔窟。 听他这么说—— 再加上前世的记忆,霍桑华动摇了。“嗯... ...如果我有的选,我一定会跑的!只不过事情弄成现在这样,我也改变不了什么了。这样,以一年为期,一年后你想办法帮我离开,我也绝不会再缠着你了。如何?” 听起来,好像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 “不过,”霍桑华加重了些语气,她是有条件的。走到谢凛面前认真说道,“这一年里,你要保护我的性命安全!不能让别人害死我!可行?” 第9章 躲雨遇见的美人儿 谢凛在犹豫,他分明是在考虑这件事对他而言,究竟值得还是不值得。 正如霍桑华所说,霍桑华和他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霍桑华的背后是四皇子,他的背后是谢家。 四皇子想让霍桑华嫁给他的兄长谢舒,可是家中嫡母谢老夫人却希望霍桑华嫁给他,免得去妨碍谢舒的前程。 和霍桑华维持一年的婚姻关系,一年之后,他帮霍桑华离开谢家... ... 还要在这一年里,保护她不被别人害死。 谢凛笑了,他探着身子倾到霍桑华面前,突破了她的警戒范围。 “你怎么知道有人会害死你?” 她刚刚的语气... ... 分明有可疑! 霍桑华本能向后靠,避免与他触碰到丝毫,“你——” “你要是不说清楚的话,我可不能保证。”谢凛的笑容里透着难以捉摸的邪性,他的一双眼睛似要把霍桑华看穿了一样。 一个整天待在宫里的小丫头,充其量与四皇子走得近些,招那些妄想攀枝的小宫女们记恨。但也不至于有人会为了争风吃醋这件小事,害她性命啊。 而她说得那样真切,难不成是确定了有人要害她性命? 她... ... 虽说没有天姿国色,但好在相貌端正。个性... ...蛮横,无礼!是不大讨人喜欢,但瞧着平日里也是小心翼翼的,应该不会得罪什么人。 要说有人想杀她... ... 不太可能吧。 谢凛突然反应过来,他是怎么了?他怎么... ...好像在关心她? 霍桑华的小表情将她纠结的心思表露无遗,她要是跟谢凛说了,谢凛能信吗? “... ...我总要知道,是谁要杀你吧?万一我对付不了,我想救你也救不了啊。”谢凛将手臂抵在霍桑华的头顶的柱子上,把霍桑华困在了身前,动弹不得。 咫尺之距,她都不敢用力呼吸,生怕吐出的气碰到谢凛... ... 方才还说什么不能越过的范围,这下好了。 失守了! “我也不知道谁要杀我,但就是有这么个人... ...不,也许不是一个人。”霍桑华也怕谢凛改了主意。 眼下除了谢凛,她不知道还能向谁求救。 还不是一个人?“那... ...” “桑华?桑华,你在哪儿——”外面传来李朗的声音。 大概是李朗回到正殿没有看到她,就寻了出来。 “你先跟他回宫,我想办法去见你。到时候再说!”谢凛收回手臂,挑起下巴示意她先出去,随后在霍桑华的注视下躲进了一旁的垂幔后面。 霍桑华直等他躲好了,才打开门走了出去。“朗哥哥。” 明明她是发现了李朗和宫婢私下见面,怎么好像被抓的... ...反而是她,们? “桑华?!”李朗立刻迎上前来,握着霍桑华的双臂,仔细打量唯恐有个闪失。“你怎么从这儿出来了?” 说着,抬眼向偏殿内看去。 不过也没有看到什么... ... “我方才在找你,不知不觉地就找到这儿来了。朗哥哥,你去哪儿了?让我好找。”霍桑华索性将问题推到了他的身上。 相信李朗也不会说实话的。 果然——“我,就是随便走走。没事桑华,我们回去吧?” “嗯。”霍桑华轻轻点头,提着裙摆走下石阶,随李朗一同走向马车。 女婢守在马车边上,等她过来稍稍欠了身,又伸手扶她上了马车,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 霍桑华不禁暗自感叹,真是高手。 比那个芸苕强了不止一星半点的! 回城的路上下起雨来,坐在马车里的霍桑华还好,骑马的李朗可就惨喽! 李朗撑了一会儿,到后来实在撑不下去了,瞧着路边的客栈,就跟她们说要去避避雨。 不等霍桑华决定,就领着马车改变原定路线,前往客栈避雨了。 “多谢。”霍桑华向替自己撑伞的女婢道谢,换来她的盈盈一笑,一同走进客栈后,才向她问道。“桑华还不知姐姐的名字——” “霍姑娘不必见外,奴婢阮薇。” 阮薇?霍桑华佯装无事随意笑笑,原来她叫阮薇... ...“阮薇姐姐的名字可真好听。” 阮薇显然还不知道,她和李朗私下的说的话,已经被霍桑华听到了。 浅浅笑着,在门边收起了伞。 客栈里的人都在讨论,这雨何时能停,有说个把时辰的,也有说后半夜的。 霍桑华听着一群大男人讨论甚是无趣。 特地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悄悄打了个哈欠—— “啊,可真累啊。” 阮薇向小二要来茶水,送到霍桑华面前。“霍姑娘先用些茶水吧,瞧着这雨势,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说不准今夜要在这里过夜的。” “真的?”霍桑华大喜。 紧接着,她从阮薇脸上看到了少许的惊讶,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未免太... ...张扬了。“... ...我是说,我还从没在宫外过过夜呢,这也不错!” 阮薇一笑,在霍桑华身边坐了下来。 外面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的,顷刻间乌云就压了下来,刚刚还是大白天,谁知道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天就黑了。 霍桑华却觉得难得这般放松,不用回宫,简直不要太爽! 她挪了挪身子,双臂交叠趴在了桌子上,接着又打了个哈欠。“不行了,不行了... ...今早起得太早了,我要睡一下。” “可是... ...”阮薇看向客栈里的其他人,除了站在门口等着雨停的李朗外,这客栈里还有别的人,会不会太失礼了? 突然! 客栈外又传来马车靠近的声音。 霍桑华竖着耳朵听,马车停在了客栈前面,有人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 这小步挪的,一听就是女人! 还没等她抬头去看,那女人已经走进了客栈里,立时便引来惊呼一片。 “什么人啊... ...”霍桑华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她睁开眼睛瞧了过去—— 只见莲步轻挪缓缓步入的女子,身姿婀娜,貌美倾城! 肤如羊脂白玉,面若桃花,一双眼眸仿佛要将他人陷进去似的。 果然是个极品美人儿! 可那女子在一众男人面前未作停留。 只在大堂稍一打量,目光就落在了她们这边,接着盈盈而来。在霍桑华和阮薇面前欠了欠身,随后落座! “这位姑娘。”阮薇开口想要拒绝。 “对不住。”美人儿道,引着霍桑华向她身后那一众色眯眯的男人看去。“你们也看到了,我就是进来避避雨,不想无端招惹其他,只因两位也是女子,所以... ...” 霍桑华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是怕坐在别处,惹那些色眯眯的男人搭讪。“没事,你就坐在这儿吧,我们也是来避雨的... ...大家都是来避雨的,没关系。” 在美人儿倾身向她致谢的那一瞬间,她在眼前这个大美人儿的身上,却嗅到了一种气息。 是刚刚,谢凛身上的味道... ... 第10章 难分伯仲的较量 “这雨下的真大,估计今晚我们要留在这过夜了。”李朗观望了半天雨势,觉得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只得无奈将这一消息告诉给霍桑华了。 可直到坐下来,发现在身边的位置上,多了个不认识的女人。“你是?” “一起避雨的人。”霍桑华将自己面前的茶水,推向对面的李朗。“朗哥哥喝茶。” 李朗微微一怔,继而竟还有些高兴,伸手就要接霍桑华的杯子。 “哎呀——”霍桑华急忙又将推出去的杯子收了回来。“我忘记了,这个杯子我用过了。阮薇姐姐,你再帮朗哥哥倒一杯吧。” 她从头到尾,都是笑盈盈地看着李朗。 李朗有片刻失神,曲了曲略显得有些尴尬的手指,“没事的。” “这位姐姐,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霍桑华好似没有发现李朗的反应,直接偏过头向身旁的美人儿说起。 洋溢在脸上纯真无邪的笑容,恐怕真的会让人觉得,她是个单纯好骗的小丫头。 “我叫司青月,是观月楼的舞姬。”美人儿淡然说道,在他们面前,并不掩饰自己的出身。 观月楼的舞姬? 原来是盛京里最大青楼... ...的舞姬啊。 难怪生得这样美貌,却独自外出。 司青月只一眼便瞧出了霍桑华的心思,微微扬起了嘴角。果然,这小丫头不简单,看着天真无邪不谙世事,实则... ... 却也知道观月楼是什么样的地方,确实和谢凛说得一样—— 是个善于伪装又很有趣的小骗子。 李朗在听到司青月自报家门后,神情凝重,未有言语。 对于她这样的女子和他们同坐一桌,多了些不满。 霍桑华至少确定了一点,李朗的确不认得司青月! 那就好—— 她托着下巴,望着外面的雨势叹气。“这雨要是能多下会儿就好了。” 她就可以再晚一些回宫了! 霍桑华的话传到李朗耳中,却好像变了意思,他先是抬头看了看她,眉眼中的笑意愈发明显。端起阮薇刚为他添上的茶水,浅饮了一口。 “你们说,等下还会有人进来避雨吗?”霍桑华好奇,一双鬼机灵的眼睛,打量在面前三个人的脸上。 就想看看,他们谁会心虚! “应该不会有人了吧?这么大的雨,该来的应该都来了,再远些的也会就近避雨。”李朗顺势向客栈里望了一眼。 “那可说不好,万一这一路上找不到避雨的地方呢?”司青月有不同的看法。 霍桑华瘪着嘴点点头,觉得他们都有道理,“阮薇姐姐觉得呢?” “奴婢又怎么会知道。”阮薇拒绝回答。 “那就看看吧,看看等下... ...会不会有人来?”霍桑华好奇,下一个出现在这儿的,会是什么人呢? 话音将落,外面果然传来了马蹄声。 她竖着耳朵往外听,有马蹄声,却没有车轮声,看样子是骑马来的。 正想着,就见两个身披蓑衣头顶斗笠的人,下了马走进了客栈。 其中一人的身形竟还有几分眼熟。 难道是... ... 只见他进门后取下斗笠,解下蓑衣交给身后的随行,一边扫落身上沾惹的雨水,一边看向客栈里。 谢舒?! 这可不在霍桑华的预料之中。 “小侯爷。”李朗起身和谢舒打了招呼。 霍桑华和阮薇跟着起身,向这位突然出现在客栈的谢小侯爷欠了欠身。 司青月疑惑来人身份,但听着李朗那句“小侯爷”,还有身旁两位女眷起身向他见礼,多少猜到了一些,也随之站了起来。 阮薇退让到一旁,李朗便顺势坐到了阮薇方才的位置上—— 刚好是霍桑华的右手边。 霍桑华看着眼前人,心中的滋味不大自在,等到谢舒走来,又向他低了低头。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谢舒打量着桌边的每一个人,看到司青月时也不意外。可他没有要坐在李朗刚刚那个位置的意思,正好站在了司青月的身后,看向霍桑华。 司青月的眼神在二人间打了个来回,就明白了。 主动让开了位置,坐到了霍桑华的对面。 于是乎,谢舒便理所当然坐在了霍桑华的左手边,正巧与李朗面对着面! “桑华前日里惹了不干净的东西,我母妃便让她到澜音观里去拜一拜。”李朗接过了谢舒的话,回答道,“正巧我今日无事,便陪着她出来走走,怎知就下起了大雨。” “那还真是不凑巧。” 谢舒看着李朗,温和的语气,但让人觉得... ... 话里有话。 “那小侯爷... ...”霍桑华平白开口,好奇怎么会在这里遇上谢舒的。 可张了口就后悔了,这一世怎么也轮不到她来问吧? 好在谢舒并未在意,他颔首一笑,面向霍桑华时脸色就缓和了许多,“我今日正好有事,没想到回来的路上会赶上大雨。” 霍桑华半知半解地点点头,哦,原来如此! “小侯爷还真是贵人事忙,下这么大雨也不得闲。”李朗暗中观察着谢舒看向霍桑华的眼神,心底里的小情绪有了明显变化。 “又不是先下雨才出门的,只是刚好回城的路上下起了雨而已。”谢舒回道,“自然,比不得四皇子清闲,如今朝上事务繁多,四皇子还有闲情逸致去道观里走走。” 怎么突然间... ... 觉得他们俩之间充斥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也难怪。要不是小侯爷这么忙,错过了与桑华的相看,说不定今日桑华要嫁的就不是你家庶弟了。”李朗冷不丁冒出一句。 霍桑华哑然看去... ... 这人,有病吧!? 当着这么些相干不相干的人,公然把此事拿出来说。 大家面对面坐着,外面下着大雨还不能找借口离开... ...多尴尬呀! “说的是啊... ...”谢舒随口应和,倒像是带了几分自嘲无奈之意。 霍桑华懵了,这什么情况?! “其实... ...桑华自知身份卑微,是不足以匹配小侯爷这样的博学广识、武功盖世,又身份显赫之人的。小侯爷的天命良缘想必上天自有安排,将来一定会遇到一个端庄大方、美丽动人并且身份尊贵的世家贵女的... ...呵,桑华在此,提前恭贺小侯爷了。” 只要不是她就好... ... 她可不想在新婚之夜双双殒命了! 不行!谢舒就算千好万好,但他克她!这个福气她享不了! 所以... ... 李朗面露神秘微笑,俨然胜利一方。 “朗哥哥将来也定有陛下赐婚,娶一位尊贵显赫、家世不凡、且美丽大方、雍容华贵... ...的皇子妃的!嗯... ...你们都会有一段特别好的姻缘... ...” 霍桑华心虚,清清嗓子,自顾自地点点头,以增加说服力。 她正对面坐着的司青月全程瞧得最清楚,看她如此心虚费力的遮掩,忍不住觉得好笑。 司青月又怎会瞧不出来—— 眼前的两位都心悦于这小丫头,只是恐怕他们不知道,小丫头自己也发现了。这两位,她哪一个都不想招惹! 第11章 霍桑华的心愿 入了夜,外面雨声未断,客栈里到处点着油灯照亮。 谢舒站在楼下,望向霍桑华的房间。 “公子。”廖斌走到身后,“小的已将客栈内外全部检查仔细了,今夜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嗯——”谢舒收回目光,侧过身看向廖斌,“今夜你费心,多盯着点。” “是。”廖斌拱手应道。“可是... ...” “你想说什么?”谢舒看出他还有疑惑。 廖斌稍作犹豫,问道,“公子今日明明没有外出的打算,是在听说四皇子陪着霍姑娘前去澜音观后,才赶来的。为何不与他们直说呢?” 他不解的是,自家公子明明就是冲着四皇子和那位霍姑娘来的。 为何又要对他们说是公事外出,回城路上为避雨,才到这里来的? 早些时候,公子听说四皇子陪着四姑娘去了澜音观,便急忙带着他赶往了澜音观。可在澜音观里并未见到他们,于是向观里的人打听,才知道他们已经回去了。 这又马不停蹄地往回赶,是观里的人说要下雨了,让他们晚些再走。 可公子不愿意,于是就跟观里借了蓑衣斗笠,风雨兼程。 幸好在路上发现车轮转向客栈的痕迹,推测他们是到客栈避雨了。 寻来客栈,果然遇见了! “廖斌。”谢舒背着手问,“如果有人要害霍姑娘的话,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呢?” “霍姑娘?... ...这,霍姑娘平日生活在宫里,是齐妃的养女,又有四皇子看顾着,可她并不涉及任何利益之争,怎么会有人要害她呢?”廖斌觉得不会。 况且那位霍姑娘,也不像是招人厌恶之人。 谁会平白无故的去害她? 谢舒眸色黯淡,没有否认廖斌的推论,这和他所想相差无几。 他也觉得,不会有人害她。 可是那日,她的忠告... ...分明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样。 霍桑华给他的感觉,就像是随时会为了保命而跑路的兔子。 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能吓着她。 廖斌想到一种可能,“难不成是宫里的人?” 她接触的人并不多,如果说一定有谁想要害她,那么宫里人的可能性会更高一些。 但她好像,并没有同四皇子求助... ... 那就证明她在怀疑的人里,包括四皇子。 “小的明白了,公子放心,小的今晚一定会看好霍姑娘的。”廖斌反应过来。 幸好,四皇子和霍姑娘是分开住的。 “刚刚那位姑娘——”谢舒想起今夜与霍桑华同住一屋的美貌女子,“她是谢凛喜欢的那一位吧?” “... ...是。” 廖斌无奈回道。 自家的二公子,为着一个青楼女子抗婚霍姑娘。 可想不到的是,眼下两人竟然同住一间客房,这到底算是什么样的缘分啊? “罢了,这件事日后让谢凛自己去处理吧。”谢舒也懒得管了。 今日见到那司青月的时候,确实惊讶于她的美貌。 对于谢凛为什么会迷恋于她,仿佛也有了答案。只不过他唯一担心的是,谢凛会在这件事上让霍姑娘伤心。 房间里。 霍桑华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着各种事情。 可她想破了脑袋还是想不出来,到底是谁要害谢舒。 “司姐姐,司姐姐你睡了吗?”她捏着嗓子,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呼唤一旁的司青月。 听着司青月没有反应,这才放心。 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对着窗子跪在了地上,小声许愿—— “雷神公公,雨神婆婆,求你们保佑我平平安安,千万不要再出什么意外了,保住我的小命,别让我们那么容易就被人害了... ...” 也不知道雷神雨神能不能听到。离婚期越近,她就越害怕。 刚坐回到床上... ... “你那么虔诚的许愿,他们一定会保佑你的。”对面传来司青月的声音。 “司姐姐... ...你还没睡啊?”霍桑华还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呢。 司青月嗤笑着问道,“怎么,你很怕死吗?” “当然怕。”霍桑华想也没想,“谁不想活着啊?能活着,为什么要死呢?我这条命... ...虽然不是什么金尊玉贵的,但我也想留着,再贱也是自己的啊。” 司青月那边没了声音,霍桑华又蹑手蹑脚地躺回到了床上。 她忽而向司青月问道,“司姐姐,你们那个观月楼,很赚钱吗?” “嗯,很赚钱。”司青月答。 “那有没有... ...不用跳舞,不用唱歌... ...不用,在人前出现,就能赚钱的活儿啊?”霍桑华实在好奇地很。 “你好奇怪啊,怎么,你想从宫里出来,自己赚钱了?”司青月也越来越好奇,这个小丫头的脑袋里,到底都装着些什么。 她不会是真的,也想到观月楼来赚钱吧? 霍桑华静了静,无奈说道。“我以后,总要自己赚钱... ...生活的呀。可我不会跳舞,也不会唱歌,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司青月那边沉默了半晌,说,“观月楼有很多杂役,跑堂的,招呼客人的,端茶送水的。还有负责打扫的,后院洗衣裳的,厨娘... ...很多的活可以做呢。不必像我一样,要靠跳舞来取悦于人,只不过那些工作自然会很辛苦,赚的也很少。” “原来还有这么多工作?”霍桑华仿佛发现了新大陆,有这么多的工作可以做,将来就算离开了谢家,也不用担心赚不到钱了。“司姐姐,那你是为什么... ...” 这么问,是不是不太礼貌? 司青月侧着耳朵听,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想问什么,“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观月楼做舞姬?”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她能够从司青月刚才的回答中听出来,司青月对于跳舞取悦于人赚钱的活计并不满意,既然如此,那为什么... ... 还要做舞姬呢? “我明白,你是第一个... ...知道我是观月楼的舞姬,还愿意叫我一声姐姐的人。”所以对于霍桑华,司青月就有一种特别的情愫,“小丫头,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我家里获了罪,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我是被卖到观月楼的。所以这辈子,我就只能是贱籍了。” 霍桑华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开始有些同情司青月了... ...“对不住... ...” “小丫头,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有人打你吗?”司青月早就发现了这小丫头身上有伤。 特别是脖子上的那一道,看着不轻。 她不是生活在宫里吗?为什么还会挨打? “这个啊,呵呵呵... ...”霍桑华捂着脖子上的印子傻笑,翻了个身,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其实也不疼,不碍事的。” “经常有人打你吗?”司青月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如刚刚放松。 “也不是经常,就是偶尔吧。她们打我也要找理由的,但是她们不敢下死手,反正就是吃点皮肉苦,养个几天就好了。”她对此早就习惯了。 没权没势在宫里,难免会被欺负。 她这算好的了。 半天都没有听到司青月的回答,她以为司青月已经睡着了。 松了口气,没多会儿就进入了梦想。 听着她这边鼾声渐稳,司青月却坐了起来,走到霍桑华床边坐下,轻轻撩起她的衣袖。 霍桑华的手肘上,赫然呈现着一处胎记! “是你——”司青月释然而笑,望着熟睡中的人儿,“真的是你,我找到你了。” 第12章 大婚前的最后一面 “霍姑娘。” 看着霍桑华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 谢舒的眉宇间顷刻舒展了许多。 “小侯爷... ...有事吗?”霍桑华谨慎地留意着四周围。 不明白谢舒把她叫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 今早醒来,大雨已经停了。大家都在准备着,打算用过早膳后便各奔东西... ... 霍桑华看着谢舒出了门,以为他已经走了。 怎料转个身的功夫,就遇上了谢舒身边那个... ... 看起来凶巴巴的侍卫! 是他告诉霍桑华,谢小侯爷在这里等她,请她务必相见。 霍桑华不知道谢舒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只是单纯有些害怕廖斌而已。 那家伙看起来凶凶的,像是会杀人的样子! 谢舒看到霍桑华站在和自己尚有些距离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 ... 他垂下的双眸有意无意地闪过一丝失落。 不过很快,他就将这细腻且不被人察觉的情绪藏了起来。 “霍姑娘,你那日曾与我说过,让我小心身边的人。可是我回去后思来想去,并未觉得身边何人有谋害我的意图,不知你... ...” 霍桑华本就紧张,听到他如此“坦然”地说起这件事,整个人都麻了。 恨不得冲上去捂他的嘴! 这人... ...活该!“你快别说了... ...” 他原本只是想要在离开前,找个理由将霍桑华叫到这里来说句话。无端才提起了她那日的忠告,却正好发现霍桑华异常紧张的样子。 再一次印证了谢舒的怀疑! 他相信霍桑华... ... 那种信任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就是相信。“我明白了,回去后我会再仔细想想的。” 霍桑华点点头,算是放心了。“那... ...一路保重。我们下次... ...” 也许... ...没有下次了! 说不好下次再见的时候... ...就是她和谢凛的大婚,而谢舒... ... 将会是她的婿伯。 自从她这一次重新醒来的那刻,她和谢舒就再没有了前世的孽缘。这一世,是她自己选择不要嫁给谢舒,不要死在新婚之夜的! 也但愿谢舒可以改变他的命运... ... 至于他们,不,应该说再没有他们了! 霍桑华不好再说下去,退后一步,抬手交叠微微屈膝,向谢舒行了大礼。 她面色红润,昨夜休息得很好,看起来精神也不错。 用她带着七分稚气的声音,向谢舒说道,“谢小侯爷一路保重。” “嗯... ...”谢舒点头还礼,心中怅然更甚。 他有一种没来由的伤感。 等到廖斌赶来,相识一眼后翻身上马,勒住缰绳调转了和霍桑华相反的方向... ... “驾!!!” 霍桑华站在原地,直等到那个身影远去、消失,直至再也看不见了。 回到宫里,李朗“大发慈悲”地亲自送她到母妃宫里。 “朗哥哥,你不必送我了。我跟着阮薇姐姐,一样能回去的。”霍桑华怯生生地走着小步,跟在李朗身后,避不开小路两边频频望向他们的那些眼睛。 “昨夜大雨,被迫要你留在宫外过夜,我得跟母妃解释一下,免得连累你无端受罚。” 李朗走在前面,背着双手肆无忌惮。 好像并不曾在意那些探究的目光。 霍桑华又急又气,这要是传出去,指不定会多难听呢! 才到齐妃的瑶华宫前,瑶华宫里侍候的宫婢听到动静便急急迎了出来,提醒他们稍后再进去——此时陛下正在瑶华宫里休息! 话音刚落,瑶华宫里又传来消息。 说陛下和齐妃已经醒了,请他们进去说话。 霍桑华很是不安,她虽自小在齐妃这里长大,可是得见陛下的机会却很少,最近两三年来也只有这一次! 每次听说陛下要宿在齐妃这里,都是齐妃早早命人准备,把她关在房里。 免得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听到不该听的。 可今日... ...陛下却要见她,是为什么呢? 李朗看到她那招牌式搓手指的小动作,就知道她又紧张了。“别怕,等下父皇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不需要担心,还有我在呢。” “... ...嗯。”霍桑华不知道,她的眉头都拧在一起了。 跟在李朗身后,又怯生生地走到了齐妃的寝殿里。 齐妃正侍候着陛下喝茶。 怎料一转身竟看到缩在了李朗身后,几乎看不见人的... ...霍桑华。 “你躲着做什么?还不上前来拜见陛下?”齐妃提点她道。 霍桑华不情不愿地从李朗身后挪了出来,一路低着头,走到陛下跟前跪倒在地,“小女桑华,见过陛下。” 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起来吧。”陛下抬手招呼她起身。 霍桑华吓得没了反应,还是李朗上前将她拉起,同父皇解释道。“桑华从小就怕人,胆子小,父皇就别吓她了。” 陛下打量着她,“抬起头来,你就是那个一直养在齐妃宫里的... ...小桑华啊?都长这么大了,你刚进宫的时候,只有... ...这么高吧?” 其实他早就不记得了,随手比了个高度。 “是——”霍桑华应着,只能抬起了头。 在她的目光接触到陛下的那一刻,又匆忙低下了头。 陛下的威严,哪儿是她敢冒犯的呀。万一还没等到逃出宫里去,再落个掉脑袋的罪名... ... 简直不敢想! 陛下却因这短短的一眼彻底惊住了,看着霍桑华的样子陷入了沉思。 许久说道,“果然是长大了,出落成了大姑娘。不愧是在齐妃身边养大的,和齐妃年轻的时候——当真有几分相像啊!” 齐妃听着这话,表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抬眼打量着霍桑华的反应。 还好这小丫头没动什么歪心思。“陛下,桑华已经许了人家,过两日便要嫁出宫了。陛下若是心疼桑华,不如再为她添些嫁妆吧?” “就听爱妃的... ...”陛下握着齐妃的手,好似一副爱意深切的模样。 可一边说着,一边却瞧向了更加年轻的桑华! 好不容易才从里面逃出来,霍桑华长舒了一口气,简直要被吓得魂儿都丢了。 “太可怕了... ...圣上的威严果然不是我等凡人... ...可以与之对视的。” “那是自然!”芸苕抱着双臂走了过来,经过前日里齐妃的一番调教后,收敛了许多。“齐妃让你去澜音观里拜拜,祛除身上的邪祟,你怎么一整晚都没回来?宿在宫外了?” 霍桑华见她收敛了,也不好再跟她为难。“昨夜... ...那么大的雨,我就跟着朗哥哥和阮薇姐姐住在了客栈里。你要是不信,去问他们也行!” 料定她不敢去问他们的。 霍桑华起身回房,当着芸苕的面故意伸着懒腰,“好累,我要去补个觉了,如果齐妃没让你再教我规矩的话,别来打扰我啊!” 第13章 陛下添妆 宫里的绣娘很快就将改好的新嫁衣送了过来。 芸苕向捧着嫁衣的小女婢使了眼色,把人带到了霍桑华跟前,无论如何说什么,都要让霍桑华再试一试。 霍桑华瞧着那小女婢,却只见她从头到尾都一直低着头。“你怎么了?不敢看我吗?” 芸苕发现霍桑华起了疑,上前挡住了小女婢。“这是刚进宫的,胆子小了些。是她师傅说一定要让你试过才行,你就试一下吧,别让她为难了!” 说着,半推半就地把霍桑华架到了那里。 更亲自动手,帮着霍桑华换上了嫁衣... ... “诶呀!” 猛地觉着腰侧一阵痛,像是被针扎到了。霍桑华急忙扯过嫁衣要看清楚... ... “别动。”芸苕按着她,从她腰后位置拔出一根绣花针来。“哎呦——这怎么还有根针呢!都扎着我们桑华妹妹了!” 霍桑华看不到身后芸苕的表情,忽而灵机一动,抬头看向对面的铜镜。 镜中赫然映着芸苕那张诡笑的脸! 她是故意的!! “诶呀!” 又一下... ...芸苕竟从裙摆的位置又拔下来一根绣花针,佯装嗔怒地责骂那个小女婢,“怎么回事!宫中的绣娘如今都这般不小心了吗!” “奴婢该死!”小女婢吓破了胆,噗通就跪了下来。 “桑华妹妹,你看她也不是故意的,这一次就放过她吧... ...”面对霍桑华,芸苕又装出了那副无辜的样子,仿佛她真的不知道嫁衣里怎么会有绣花针的事! “谁指使你这么做的!”霍桑华一把脱下了新嫁衣,仔细检查起来... ... 一根、两根、三根... ... 算上刚刚扎进她皮肉里的两根,一共十一根绣花针! 没了往日的好脾气,她站在那小女婢面前,一副非要问出真相的架势。“十一根绣花针,这已经不是区区大意了吧?为什么要在我的新嫁衣里,插十一根绣花针?” 铜镜里,芸苕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或许还不知道,向来好欺负好拿捏的霍桑华,怎么突然变得强硬起来。“桑华妹妹... ...” “你今日若是不说清楚,我们就到齐妃面前... ...或者,到朗哥哥面前说说清楚。看看他们会怎么处置你?!”霍桑华将新嫁衣抛到地上,等着看芸苕会有什么样的解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 小女婢悄悄抬头看了看芸苕的眼色,慌乱间又急着把头低了下来,不停地跪在地上磕头认错,重复着那一句“奴婢该死”。 “桑华妹妹... ...”芸苕说。 “宫中绣娘的针都是有数的,只要朗哥哥去查一下,看看谁的针少了,便知道是谁干的了。如果绣娘的针没少,可以再去看看,近来谁曾经领到过绣花针,这绣花针如今可还在?谁又经手过这件嫁衣... ...应该能查得出来吧!” 霍桑华信誓旦旦地说道。 她不信,就查不出芸苕来! 芸苕的脸色更阴沉了,她深知,按照霍桑华的法子一查,肯定能查出她来。前日里她刚刚向宫里管事领了新的绣花针,整整十二根! 如今十一根在这里,一旦四皇子从管事口中知道,必然会查到她的。 她根本拿不出新领的十二根绣花针! 呼吸声愈发凌乱,她害怕四皇子知道这件事,她就再也没办法装下去了。 那么以后,也会彻底绝了她留在四皇子身边的念头... ... “桑华... ...”芸苕语气颤抖,想跟霍桑华求情,却开不了这个口。 “霍姑娘!”门外传来蔡公公的声音,“陛下请您去一趟,为您添置了些嫁妆,要您亲自过目才好!” 霍桑华侧着耳朵听完,正好捕捉到芸苕暗自松了口气的样子。 她附在芸苕耳边说道,“陛下要给我添嫁妆,让我过去看看... ...你说,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给陛下呢?” “不要——!!!”芸苕失算,惊慌之下竟然直接喊了出来,接着又试图弥补。“我是说,要是让陛下知道的话... ...宫里的绣娘们就惨了。桑华妹妹,你马上就要出嫁了,总不好在这么大喜的时候,连累她们... ...丢了性命吧... ...” “是啊,要是陛下知道,是会丢了性命的。”霍桑华掏出锦帕将十一根绣花针仔细收起,带在了身上。“我在宫里待的时间也不多了,确实没必要弄得那么难堪。” 芸苕刚松了口气,皮笑肉不笑地望着霍桑华—— 想要收回那十一根绣花针。 “这个,我就留下了。”霍桑华看着她伸出来讨要的手,摇了摇头表示不给,“芸苕姐姐,你说... ...那我之后在宫里的这几天,能不能得个安稳?我不招别人,别人也不来招我?” “... ...一定可以的!”芸苕立马就明白了霍桑华的意思。 她暗中向霍桑华表示,绝对不会再找她的麻烦。 霍桑华大婚前留在宫里的这几天,定会相安无事... ... “那就好。把这里收拾干净吧,我去见陛下了。”霍桑华指着屋里的狼藉娇娇一笑,揣着那十一根绣花针就出了门。 芸苕长舒了口气。 想到她竟然被霍桑华给威胁了,还落了证据在她手里,就气不打一处来,“啊——!” 小女婢继续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发完了脾气,芸苕指着被霍桑华扔在地上的嫁衣,丢下一句——“把这里收拾干净!” 然后就走了。 霍桑华跟着陛下身边的蔡公公出了瑶华宫的门... ... 才意识到不对劲! “公公!”她揣着手上前,恭恭敬敬地询问,“不是要在齐妃娘娘宫里看吗?” 这怎么还要到外面去看? 陛下曾经答应齐妃,要给她添些嫁妆,今日竟就办妥了。 可是... ...难道不应该是宫里的人送到齐妃这里,然后让齐妃和她一起“过目”吗? “小丫头,你还小... ...别问那么多有的没的。”蔡公公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掐着嗓子说道。“陛下既然让你去,你去就是了,陛下还能害你不成吗?” “可... ...”霍桑华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太妥当。“那齐妃娘娘呢?齐妃娘娘已经在陛下那里了吗?” 面对这小丫头接二连三的问题,蔡公公渐渐失去了耐心。 “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这么说,那齐妃肯定不在。 齐妃不在,陛下让她单独过去“过目”她的嫁妆? 肯定有鬼! 霍桑华悬着一颗心,有着极其不妙的预感。 幸而此时看到阮薇迎面走来... ...“阮薇姐姐,您这是去哪儿了?” “霍姑娘?”阮薇一怔,接着向蔡公公行礼,“霍姑娘怎么从瑶华宫出来了?” “嗯!陛下给我添了嫁妆,说要让我去看看!那我就先去了... ...”霍桑华求助地望向阮薇,装出很高兴很期待的样子,却不得已只能跟着蔡公公走了。 “嫁妆?”阮薇细一琢磨,回头看了看瑶华宫,突然反应过来。“不对——” 第14章 做戏做全套 “陛下——” 蔡公公跨进内殿时,还曾特意回身看了看她有没有跟上。 躬着身,领着霍桑华进到了内殿。 陛下挺着个明显突出的肚子,正站在架子前随手翻看着架子上的古籍,明明听到了他们进门的声音,却非要等到蔡公公那一声发出来后... ... 才缓缓转身,看了过来。 面上的笑容看起来一点都不和蔼,反倒有几分令人不适的“油腻”。 “小桑华啊... ...” 这一声叫的,霍桑华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先前进来时,余光已经扫过这内殿四周了,根本就没看到蔡公公所说的——“嫁妆”。 蔡公公很识趣地退到了殿外等候,还故意关上了门。 霍桑华心里咯噔一下,脑子在那一刻疯狂转动,想着如何脱身的妙计! 前世,她可没有经历这一出... ... 那时候她根本就不曾在大婚前,见过陛下,更别说会被陛下留在这内殿里了。 “... ...陛下真小气!”抢在陛下开口之前,霍桑华壮起胆子说道。 陛下一怔,门外的蔡公公听着里面的动静也是一怔,心想说这小丫头到底想干什么。 怎料陛下不怒反笑,捋着胡须笑问,“噢?你倒说说看,朕怎么小气了?” “陛下说要给桑华添妆,可这里什么都没有!”霍桑华生怕哪一句触怒龙颜,但眼下唯一的计策,就是要装出一个小辈儿的样子,提醒陛下—— 她可是齐妃娘娘养在身边的,养女! 陛下大笑,门外留神儿的蔡公公也舒了口气。 “小桑华,你的胆子可真大!”陛下指着她说道,“朕从前怎么没有发现,齐妃身边养了你这么个小美人儿?” 若不是偶然得见... ... 兴许就错过了。 似乎是看出霍桑华保有几分谨慎,陛下的言语间,也收起了那些轻佻的玩笑,作势从一旁取出一幅画轴,当着霍桑华的面展开—— “那你过来看看,朕的这幅墨宝如何?朕,要是把这幅墨宝赏赐给你,作为你新婚的嫁妆... ...” 太抠了吧! 霍桑华在心底里抱怨... ... 说要添妆,结果就给个这?!说什么墨宝,也就他自己当个宝。 对霍桑华来说... ...烧火都嫌呛! 谁不知道这老皇帝平生最爱“练字”,可偏偏字又写得不怎么样。 跟前一个说实话的都没有,生生把他捧得高高的,他还真以为自己写得有多好了?! 结果赏这个赐那个... ... 像是平时之物,或许还能拿到市面上换个银子花花,可这种赏赐的“墨宝”,赏给了谁都是有数的,要是出现在市面上,一眼就能认出来... ... 拿着皇帝专门赏给你的“墨宝”出去卖,让人发现就是死路一条! 心里虽然这么想,可面上还得装一把,“... ...好,好看!” “好看?”陛下把眉头一皱。 这大概是他听过最简单的评价了。 “桑华学问有限,不知什么样的墨宝才是好的,桑华只知道好看... ...不好看。陛下的墨宝好看,桑华喜欢... ...” 要不是怕死,谁能这么违心! 再有两日就出宫了,她何苦跟自己小命过不去? 脸上堆着一个蠢兮兮的笑,唯恐让陛下看顺眼了。 果然—— 陛下一看她笑起来的傻样子,兴趣顿时减了大半... ...怎么这么蠢! 可到底还是比齐妃年轻啊,年纪小就是有年纪小的好处,看起来水嫩嫩的,比花儿都娇艳。陛下招呼她到跟前来,“你看,朕跟你说,这幅墨宝可是有说法的... ...” 说着,不等霍桑华想到理由拒绝,一把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霍桑华顷刻间娇颜失色。 吓得拼命想躲,陛下更肆无忌惮地站在了她的身后,挡住了她逃走的唯一机会。 “别怕,朕只是同你说说,你看朕这幅墨宝... ...” 说着,摸上了霍桑华娇嫩的小手。 “陛下——”霍桑华再也顾不得别的,方寸大乱,一双眼睛看向大门,想逃—— 可惜,她逃不掉。 门前还有蔡公公守着,就算逃过了陛下,又如何能逃过蔡公公这一关呢? “别怕,别怕!朕跟你说... ...”陛下越贴越近,一个肥嘟嘟的大嘴眼看都要亲到霍桑华的脸上去了! 霍桑华拼命挣扎,可她的力气又怎能抵得过陛下呢! 她更不敢伤了陛下的龙体,除非真的不想活了!情急之下,一头撞上了身旁的桌子,额头上涌出鲜血。 鲜红的血迹,衬得那娇美的容颜更加美艳了。 此时—— 门外传来异动,许是蔡公公听到了什么动静,立刻调走了守在门前的侍卫前去查看。 面对陛下的步步紧逼,绝望中的霍桑华最终想到一死... ... “砰”的一下! 陛下倒在了地上... ...不省人事了。 霍桑华匆忙起身,却听到后窗外传来的声音。“躺下,装死——” 她也不傻,立刻就明白了! 趁着侍卫回来以前,直接往地上一趟,开启了装死模式! “父皇!——” 横冲直撞的李朗推开挡在跟前的侍卫,破门而入... ... 接着就看到了这一幕! 陛下倒在地上,没了意识。 霍桑华也倒在一旁,额头上沁着鲜血。 “桑华!”李朗叫着霍桑华的名字扑上去。 “陛下!”刚刚赶回来的蔡公公看到这一幕,也是吓坏了!急忙带着人上前查看陛下的情况,手忙脚乱的... ... 哪里还顾得上一个额头磕破、淌着鲜血的小丫头! 李朗见此情形,忙对蔡公公支招,“快去找太医啊!” “对,对,太医——” 蔡公公方才醒悟,着急忙慌地就去喊人请太医。 趁着他们乱作一团,李朗抱起“昏死”过去的桑华,起身就往外走。“桑华别怕,朗哥哥这就带你走!” 他从阮薇递给他的消息中得知,他的父皇让蔡公公带走了桑华,当即就预感不妙。 抛下了一切赶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 前脚刚出了昱阳宫的大门,迎面就碰上了“浑然无知”的... ...谢凛! “这是怎么了?”谢凛忙问,又看向李朗怀中的人... ...“桑华?桑华这是怎么了?” 不等李朗做出反应,谢凛直接伸手从李朗怀中将人接了过来。 “... ...”李朗的脸色很不好。 “我带桑华去找太医!”谢凛一副并未察觉到此的样子,抱着桑华转身就走。 李朗也只能默默注视他的背影。 离开了李朗的视线,谢凛脚下的步子慢了下来,“嘿,醒醒吧。” 竟是刚刚那个声音! “果然是你——”霍桑华方才听着,就猜到了是他。见此时躲开了所有人,挣扎着要从谢凛怀里跳下来。“放我下来!” “你可别乱动,都看着我从昱阳宫把你带出来的,陛下还昏着呢,你要是没事... ...可就是最大的嫌疑了。” 谢凛“胸有成竹”,他冲着被他抱在怀中的霍桑华一笑—— “所以,做戏要做全套。” 第15章 针刺的缘分 谢凛抱着霍桑华穿过宫内窄巷,一路去往太医院。 两侧遇上的宫人宫婢,也是频频侧目张望,试图打探出—— 这是什么情况! “那你也不必挨我这么近吧。”霍桑华努力想要保持和谢凛的距离,从她的角度仰起头看向谢凛的时候,正巧看到的是谢凛的侧脸... ... 与谢舒不同,谢凛的轮廓似乎更加清晰一些,他的眉眼间透着不羁,和年少的轻狂。 不知是否因为有些紧张,他眉心微蹙,眼神紧盯前方。 霍桑华瞧了也忍不住收敛呼吸,又想到那日,他撑着只胳膊将她压在跟前的痞样了。 但不同于当时的是—— 此刻,谢凛穿着武将中地位低下的青色衣袍,戴着进宫面见陛下时,才会戴的官帽。 倒是和那日... ... 猛地甩了甩头,霍桑华不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 “抓紧我。”谢凛却突然开了口。 “你胡说什么!”霍桑华以为他识破了自己的心思,有些窘迫,噌地一下子就红了脸。 “我是说——”谢凛刚准备说什么,余光却发现了霍桑华的异状,心中暗暗一笑,便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你太沉了!我就要抱不住你了,你还往外躲,等下摔下去,反正丢人的不是我!” “你——!” 霍桑华不知道,谢凛哪怕把她抱在怀里,一双眼睛却压根不敢往怀里瞧。 多看一眼,都会觉得莫名心虚。 那张小脸儿虽然算不得倾国倾城,但也... ...勉强算是秀色可餐吧? 每次低头,必先会瞧见她那微微翘起的红润小口。 忍不住心里会有些异样的,感觉! 谢凛故意想要逗她,佯装着一副托不动了的样子,半松了手... ...“哎呀!” “你别松手啊——”霍桑华当真以为自己要摔下去了,挺着身子,扑进了谢凛的怀里。 一瞬间... ... “哎呀!” “嘶!” 两个人同时发出奇怪的动静。 “什么东西啊。”谢凛皱起了眉头,就在霍桑华刚刚扑在他怀里,吓得他没来得及反应之际,接着就感觉有什么很尖锐的东西,刺在了胸口上。“你揣了暗器去见陛下?” 是很细微的感觉。 像针扎了一样! 同样被扎到的霍桑华,也发出了同样的惨叫声。 猛地想起—— 两人贴近的那一刻,被她当做“证据”收起的绣花针两端,分别扎向了他们两个。“什么暗器啊,明明是... ...” “明明是什么?” 她没说完的那句话,引起了谢凛的好奇。 “没事。”霍桑华揉着心口的位置,被扎得不轻。“快走吧,我可不行明早一起来,整个宫里都在讨论这件事。” “那又如何?会比你在谢家,当众抓着我宣布,说要嫁给我更荒谬吗?!” 他怎么可能相信,眼前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竟还会怕这件事传遍宫里?可是比起这件事,她和陛下齐齐晕倒的事情,恐怕才是真的严重。 如果他猜得没错,齐妃肯定会警觉了。 不过也好,齐妃会时刻提防着,陛下和她私下里遇到的一切可能。 她也不用再傻乎乎地,让人送信去给李朗那个笨蛋了。 两个人出现在太医院的那一刻... ... 整个太医院都傻眼了。 太医只好听从谢凛的吩咐,上前为霍桑华检查伤势... ... 而霍桑华也按照谢凛教给她的,提前准备了东西夹在咯吱窝下面。 太医摸着霍桑华如此古怪的脉象,实在检查不出问题。“这是... ...” 霍桑华还在装着昏倒。 老太医摸着胡须,生平第一次遇上难题了,这是个什么病啊?脉象如此古怪... ...五脏?不对,不是五脏... ... “太医,她这伤势... ...” 谢凛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一个声音突然喊道,“周太医,卫太医、李太医、夏太医,快点,跟我走!” 似乎是陛下跟前的人,一口气将太医院里所有的太医全都招呼走了。 谢凛正要拦下一个,谁知霍桑华死死握着他的衣角—— “人都走光了,睁开眼睛吧。” 霍桑华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确认太医院里除了他们两个,再没第三个人了,终于舒了口气做起了身子。 解下下地跑到门外向外张望... ... 只不过什么都瞧不见了! 谢凛还以为她在找太医,“别看了,他们都走了。既然陛下也晕了,他们肯定要先去侍候陛下。” “刚刚来叫他们的,是陛下身边的人?”霍桑华忙问,“你确定?” 是那个声音—— 她刚刚又听到那个声音了,她很确定,刚刚叫走太医的人,就是那日她挨打之时就她的人。 也是... ...前世那个! “不然呢?”谢凛搬了把椅子过来,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等着吧,没有个把时辰的,他们回不来!” 霍桑华焦急想要证实一个问题,“刚刚那个是谁?” 谢凛没明白她的意思,只说是陛下身边的侍卫。可陛下身边的侍卫多了,霍桑华也没机会见过几个,索性直接问是哪一个... ...谢凛对她的好奇心越来越大,“... ...你当着你未婚夫的面,去问别的男人,不太好吧?” “什么未婚夫!你赶紧告诉我,到底是谁!”她迫切地在等一个答案。 或许这个答案就能解开谢舒被杀之谜,还能知道究竟是谁要杀谢舒的! “就是一个侍卫,很普通的侍卫。”谢凛诧异。 刚刚来传话的侍卫,只是陛下跟前无数叫不出名字的侍卫之一,没什么特别的。宫里也算不得多么乱,所以用不着他们三天两天“大显身手”... ... 平日里陛下跟前的侍卫,做得最多的就是—— 传话! 他不知道霍桑华对那个人为什么这样在意,但刚刚说话的人,肯定就是陛下跟前的侍卫之一! 这一点,肯定没错! 发现谢凛也不知那人身份,霍桑华气急败坏地跺着脚。 晚些时候回到住处,一进门就把门给关了,霍桑华一边解开衣裳,一边凑到铜镜前确认,自己心口处被针扎了的样子。果然! 心口处三两个红的点点! 一看就知道扎得有多深了! 包着那几根绣花针的帕子,都染了丝丝鲜红。 看样子谢凛也受伤了。 “桑华... ...你回来了吗?”芸苕端着一份冷饭,站在门前悉心问道。“我想着你还没吃饭吧,你看我对你多好,还特意给你留着了!” 霍桑华翻了白眼。 “桑华,我进来了啊——”芸苕急于想要讨好霍桑华,顺便拿回她害霍桑华的证据。 “不必了,我睡了。”霍桑华不想在这个时候被打扰。 第16章 霍桑华勾引陛下? 谢凛褪去肩上的衣服,露出坚实和挺阔的胸肌。 借着盆中水光倒影,用手指擦拭了两下肩上那细小的痕迹—— 几乎是肉眼不能分辨的一个小红点。 隐隐有着些许刺痛而已。 他不禁想起和霍桑华一起被针刺到的一幕,忽而,脸上浮出隐晦的笑意。 “阿凛。”门外却突然传来兄长谢舒的声音。 谢凛莫名有些心虚,急忙穿好衣服。 而谢舒也在此时推门走了进来,乍见谢凛慌慌张张的样子,有些疑惑。“你没事吧?” “没事... ...没事啊。”谢凛故作寻常,大剌剌地往一边走去,坐在了椅子上,不自觉避开了兄长的眼神。“都这么晚了... ...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 听着他那略带调侃的语气,谢舒以为他还在为——自己拦下他逃婚的事情闹脾气。 可还没等谢舒开口... ... “该不会,你是害怕我又跑了吧?”谢凛看着兄长落座后,直接双臂交叠压在二人之间的茶桌上,倾身探向兄长,故意问道。 谢舒只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自家二弟向来行事没个正经,他也早就习惯了的。 道,“你今日进宫,可曾听说宫里发生的事了?” 谢凛眉眼稍稍低垂片刻,已然明白了兄长所指之事。 想不到这么快,兄长就已经得到了宫里的消息,果然是布了眼线... ... 他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问道,“什么事啊?” “你今日进宫,去答谢陛下为你赐婚一事。算下时间,也正好是昱阳宫遇袭的时候,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谢舒自然不信,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宫里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他不是很清楚。 但是从宫里传来的消息是—— 陛下要为桑华姑娘添妆,故而,命蔡公公将桑华姑娘请到了昱阳宫里。 但不知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四皇子李朗闹着闯进了昱阳宫,接着就看到陛下和桑华姑娘双双昏倒在地。 昱阳宫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又说是四皇子抱起桑华姑娘去找太医,正巧撞上了自家二弟... ... 谢舒不论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定没有说得那么简单。 所以他来探探谢凛的意思。 “你说这件事啊。”谢凛佯装一副恍然的样子,“那我当然知道了,弄得那么大动静... ...兄长你是不知道,我把霍姑娘送去太医院的时候,所有的太医全被蔡公公派来的人请走了。我还在太医院等了半天,也没见个人来给帮忙的,简直是... ...幸好霍姑娘自己醒了,我见她没什么大事... ...” 谢舒出声打断了他,“陛下和桑华姑娘,怎会一起昏倒呢?” 令他在意的,并不是陛下为什么会昏倒。 而是—— 陛下和桑华姑娘,怎么会一起昏倒? 二人同在一处,为何昏倒了却没人发现?莫不是当时殿中只有陛下和桑华姑娘? 而四皇子失态急着闯进去,难道... ...是四皇子知道了什么? 谢凛只看兄长神色,就想到兄长已经猜出了真相,只不过尚且不能断定,所以才会旁敲侧击的找他证实。 他不愿淌这浑水。 面上挂着玩世不恭嘻嘻哈哈的模样,“这我哪会知道?我去的时候正巧就赶上四皇子抱着霍姑娘往外跑,我瞧着他也太弱了,没跑几步呢就气喘吁吁的,然后我就把人接过来了啊。” 谢舒从二弟的脸上瞧不出端倪,暂且信了他的话。 “不过... ...”谢凛这边松了口气,但心中也同样好奇,他试探着向谢舒问起,“大哥你怎么会这么关心这件事?该不会是... ...” “别胡说。”谢舒厉色道,起了身,“没有别的事就早些休息,养好了精神也好成... ...” 婚。 可那个字,却犹如鱼刺一般卡在了喉咙里。 谢舒转身出门,不给二弟多问一句的机会,谢凛注视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脸上的表情也不再像刚刚那般轻松,他沉思着,似在揣度兄长的心思。 该不会真的让他猜中了吧... ... 昱阳宫遇袭的消息,很快还是在宫里传开了。 即使陛下已经清醒过来,可对于前晚的事情却无法向任何人做出回应,只说自己记不清了。 而陛下身边的蔡公公自是明白陛下的意思—— 意图染指已有婚约在身的齐妃养女,这事情传扬出去... ... 陛下恐怕也不好跟安定侯府谢家交代。 于是当人问起之时,也只说是前日要为齐妃养女添妆,才将人请到昱阳宫里,不成想却遭到了袭击... ... 至于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正好不在陛下身边,所以也不清楚。 可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在宫里传开后,很快就被人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 都在传,说齐妃养女意图勾引陛下。 不消半日便已传得沸沸扬扬,霍桑华自然也就被齐妃叫到了跟前,询问前日的事情。 跪在地上,半晌都没等到齐妃开口。 她还在心里盘算着齐妃会怎么问,她要怎么答。 既然昱阳宫那边瞒下了这件事,可想陛下也不希望声张开,致使颜面扫地。 如今满宫里都在议论,是她勾引陛下... ... 她便是有嘴都解释不清! 如果跟齐妃说出实情,是陛下对她动手动脚。以她对齐妃的了解,齐妃便是知道是陛下有失,也定不会为了维护她,去质问陛下。 况且,陛下也不可能告诉齐妃,是他做了什么... ... 到头来,脏水还是在她身上。 齐妃坐在高处,一副心焦的模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呀!” 霍桑华继续低着头,装哑巴,时不时地挤两滴泪出来装装样子。 “娘娘,桑华妹妹年纪还小。”竟是芸苕开了口,瞧见霍桑华落难,心里别提多得意了。趁着机会也要踩上一脚,“一时糊涂走错了路,在所难免。还请娘娘原谅桑华妹妹... ...” “走错了路?!” 齐妃一听芸苕的挑唆,再回想宫里的风言风语,一时间气上心头,勃然大怒。“桑华,本宫可待你不薄啊!” 霍桑华稍稍抬起头,就瞧见了芸苕得意的嘴脸。 “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齐妃心里已经认定,是那日陛下多瞧了霍桑华一眼,才让她有了歹念! 比起谢家那个不争气的庶子,留在宫中自然是更好的出路! 只是想到这里,就已经气到不行!捂着心口,喘气声分外清楚。 “桑华没有。” 霍桑华镇定解释,想要从这一局脱身,似乎不是那么容易的... ... 她要等一个契机! 眼下齐妃正在气头上,若她大哭大闹直言无辜,哪怕是说出实情,齐妃也定然会偏向于相信芸苕的挑唆。不会为了她这么一个无关轻重的人,去和陛下翻脸。 “没有?没有你倒是说说看,那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齐妃纤纤玉指指着霍桑华,气到浑身都在颤抖。 就算她并非真心怜惜霍桑华,可怎么说都是自己身边养大的孩子,如今回过头竟然想勾引陛下?! 这口气,她如何能忍得下?! 门外却突然传来李朗的声音—— “那夜里发生了什么,母妃为何不问我呢!” 第17章 清醒的霍桑华 听到李朗的声音,霍桑华都愣了。 但此刻李朗已经走进了瑶华宫里,站定在齐妃面前,缓缓见了礼。“前夜是我最先赶到的,母妃不问我,却问一个当场昏迷的人,又能问出什么来呢?” “你!” 齐妃本就在气头上,即使面对的是她亲生的儿子,也难掩这股怒火。 “四皇子此言差矣... ...”芸苕眼见齐妃落了下风,竟然站了出来。 “够了。”李朗高喝一声,打断了芸苕话,“别忘了你的身份。” 芸苕被怼得说不出话来,愤愤望向李朗,从未想过李朗为维护霍桑华竟然会如此呵斥于她... ...“是,奴婢知错。” 待芸苕闭嘴,李朗又看向齐妃—— “想来那夜的事情,母妃心中亦有猜测,桑华到底是不是一个不择手段攀附权势的人,母妃难道不清楚?昱阳宫那边既已封闭了所有的消息,毫无疑问是父皇的意思,父皇不希望有人再追究此事,以免... ...面上难堪。母妃若执意刁难桑华,揭开了父皇的这一层遮羞布,想必也会遭到父皇的厌弃。” 如此究竟是值还是不值,他要母妃自己想清楚才好。 齐妃身形一晃,险些栽倒,幸而身旁的芸苕适时搀扶她坐回到位置。 只见她双眼无神,伴有惧意,目光在殿内焦急徘徊,心中愈发不安! 确如李朗所说—— 她又怎会没有猜测? 陛下是什么样的人,桑华是什么样的人... ...她当然清楚。 不过是因为满宫里都在议论此事,让她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加上芸苕在身边添油加醋,一时气上心头,才受其挑唆,把霍桑华叫到跟前来为难... ... 是啊,陛下分明不想让这件事声张出去的,要是由她宫里传出些什么,让人拿捏住了把柄... ... 陛下的面上挂不住,也定会将此事归咎在她的身上。“本宫... ...” “母妃,”李朗将母妃的表现看在眼里,悄悄地瞄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桑华,心中愈发不忍。“桑华后日便将与谢家的二公子成婚了,前夜里还遇袭昏倒,更应好好休养才是。母妃体谅桑华自幼失怙,今日只是将她叫到跟前关心她的身体。” 他给了母妃一个理由。 “对!本宫是关心桑华。”齐妃顺着他的意思承认。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送桑华回去休息,若有人问起,瑶华宫上下可不能有一丝质疑才好。”李朗说罢,上前一把牵起霍桑华的手腕,不等她做出反应,便已将人从瑶华宫的寝殿内硬是拉了出来。 霍桑华拗不过他,被他生生拉着走出寝殿,直到走回后院里... ... 才卯足了劲儿的挣开了他的手。“朗哥哥!” “既然此时知道反抗,那刚刚母妃质问你的时候,你的嘴呢?”李朗心中亦有气,还在气着那日的事,回过头来不由分说冲着霍桑华叫嚷道。 完全不顾周围路过的宫人。 “你别说了... ...”霍桑华担心再传出什么,急忙将他推到一侧。“你方才还在劝说齐妃娘娘,怎么这会儿自己倒不顾旁人的嘴了。” 要是那些不该被人知道的话传出去。 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可就都付之一炬了! “桑华,你刚才应该告诉母妃... ...”李朗上前一步,握住她的肩膀。 眼中,满是担忧。 不用想都知道,那夜的昱阳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还是晚了一步! 还有谢凛... ... 他无法释怀谢凛当着他的面,从他手中抢走了桑华! 霍桑华无奈一笑,一袭单衣素立,她的肩膀格外单薄,被李朗死死攥住。 有些疼,不禁皱了眉头。“告诉齐妃娘娘什么?告诉她那晚的事情,还是告诉她,我有多么委屈?你是觉得,齐妃娘娘会为了我,去向陛下讨个公道?还是会心疼我?就像你说的,齐妃娘娘不会没有想到发生了什么,可她还是将我叫到跟前责难... ...她心里有气,但是不能冲着陛下发,所以只能将我叫来出出气。我只需再忍一忍,挨完了打和骂就好了。” “你怎么会... ...” 李朗诧异,这些话桑华从未与他说过,他一直将桑华的隐忍当做懦弱,可如今想来... ... 又好像确实如此。“都怪我,不能保护你。” 双手无力松开,垂落在身侧的拳头渐渐握紧。 “你也不必为了我,与齐妃娘娘起什么争执,而今在这宫里,你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她也是你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我只是个外人,总要嫁出去的... ...” 霍桑华可不想担那样一个罪名。 到头来若李朗真的失败了,便会全部的怨恨发泄在她身上—— 认为是今日为了她顶撞齐妃,因而走错了一步才会满盘皆输。 “桑华,我都安排好了,我会护你安然无恙,你嫁去谢家后... ...” “安然无恙?”霍桑华听着就笑了,多么可笑的话啊。“你当真会让我安然无恙吗?” 李朗注视着她的一双眼睛,顿时无言。 好似被桑华窥视到了他的内心,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无力感。 “我的命,对你们来说,算得了什么呢。”霍桑华苦笑着说道,方才从李朗的眼神里,她就看出了李朗的心思。 幸好,这一次她早就对李朗失望透了。 没有了从前的期盼,自然也不会觉得多么难过了。 “桑华——”李朗见她转身,下意识去拉她的衣袖。 那单薄的料子自他掌心略过,却攥了个空,眼看着霍桑华越走越远,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刀割般的疼。 盛京的不眠夜,观月楼里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楼中小曲不休,一个个美人儿在出身富贵的公子哥儿间穿梭不止,时而有那情投意合的,眉来眼去欲海翻腾,牵着手地消失在人群之后。 上了楼,关上了门,缠绵悱恻。 台上一舞终了,司青月早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人。 独自而来,抢在谢凛伸手之前端起了酒壶,替他在酒杯中添上了酒水。“听说谢家的二公子后日可就要成婚了,今日怎还会到这里来?就不怕这未过门的大娘子知道,洞房之时不让你进门吗?” “她可管不了我。”谢凛听着楼中小曲儿,沉浸其中。 “说得这样轻松,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司青月打量着他的表情,试图找出一丝破绽。 若他当真不在意那个女孩,又怎会让她前去试探? 谢凛回了神儿,“你那日见过她,可有觉着哪里不妥吗?” “不妥?” 司青月且做回想,那日她留意更多的,是霍桑华身上的胎记... ... 还有那两个人暗中较劲、争风吃醋的模样,总不能告诉他这些吧。 “对了,我倒是听说了一件有趣儿的事,二公子可想知道?” 第18章 前朝的王皇后 “什么事?”谢凛捏起碟子里的藕片,送进嘴里,随口问道。 似乎并不太关心司青月接下来的话。 那所谓有趣儿的事,终不过是这观月楼里各路恩客口中的“小道消息”罢了,道听途说捕风捉影。 能在观月楼里当常客的,基本上都是非富即贵的。 这些人个顶个的聪明。 几分真几分假,敢拿来跟楼里的姑娘们说笑逗乐儿,所以这里不会有什么真消息。 司青月瞧着他这副反应,也就想到了他的意思,可还是淡淡一笑,接着说起—— “这两日观月楼里说得最多的,便是你那未过门的娘子和当今圣上一起遇袭的事了。你可知他们都是怎么说的?” 刚刚还漠不关心的谢凛,在听到这话时突然有了反应。 他看向司青月那张倾世无双的面颊,等着她说下去。 司青月道,“... ...陛下钟爱齐妃,然而岁月无情,美人亦有迟暮之时。你那未过门的娘子生得与齐妃年轻时七分相似,也难怪会被人惦记上了。” 她话里有话。 留足了空隙让谢凛自己去想。 等瞧着谢凛的目光有了变化,司青月不急不缓地继续说道,“不过也有人说,陛下当年最心爱之人也并非齐妃,而是霍将军的夫人,齐妃的亲妹妹。也就是你那未过门的娘子... ...她的嫡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陛下才会在霍家蒙难后,将那可怜的小丫头接回宫里照拂长大。” 那日见过霍桑华—— 她年纪虽小,但眉目清秀五官端庄,一双透亮的眸子机灵又可爱。 模样娇俏蕙质兰心... ... 只可惜她好似故意扮丑,装得一副蠢笨无知的样子。 相信在此之前,齐妃也是早就察觉她天生丽质,对她有了戒备了,所以将她藏了起来,不让陛下看到以免惦记。直等到霍桑华定下了和谢家的婚事,才敢让她在陛下面前露个脸。 可没想到,还是被陛下盯上了。 谢凛听后,稍显得有些迟疑,不过片刻后还是笑了。 好似,仍未在意,笑容里满是不羁。 这副反应,也在司青月的预料之中! 她见谢凛捏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替他重新斟上了酒水。 “不过还有个更有趣的说法!我也是偶然间听一位大人说的,说是齐家姐妹年幼时遭逢家中蒙难,被托付在了一位远房叔父的家里。这位叔父家里,有一个年纪略长于她们姐妹的女儿,后来嫁给了当朝太子,成了太子妃,随着老皇帝病逝,太子继位,她也就摇身一变成了皇后娘娘... ...” 司青月所说,正是前朝帝后之事。 她口中那位“皇后娘娘”,是前朝的王皇后! 而前朝皇帝,正是如今陛下的兄长。 当年,陛下起兵造反,手刃兄长篡位为皇。 宫中亦曾流传,才诞下麟儿的王皇后险遭陛下霸占,为保清白自焚于凉月宫,追随先帝同去。 齐家姐妹与她有着五分相似,特别是齐妃的亲妹妹,举手投足间完美还原了那位世间绝美宛若天人的前朝皇后,可惜她当时已经嫁给了霍将军为妻。 陛下退而求其次,将齐妃迎入宫中,自此宠爱无限。 齐妃风头一时无两! “我是没机会见一见那位据说有着天人之姿、超凡脱俗的王皇后了,只是不知道,二公子那未过门的娘子,究竟是像齐妃多一些,还是像霍夫人多一些,又或者... ...是像王皇后多一些?”司青月着实好奇。 如果霍桑华当真是像了谁,才会被陛下所惦记。 那么能让陛下思念这么多年的王皇后,究竟是怎样一个美人儿? 听着司青月对霍桑华的疑惑,谢凛避开了她有意探寻的眼神。“她一个霍家的庶女,哪有资格像前朝皇后。” “说的也是!”司青月不做纠缠,虽然有些遗憾未能一睹王皇后的倾城风姿,但毕竟是过去的事了,王皇后都已经故去了多年。“毕竟都在说,王皇后当年生下的是个儿子,已经随着王皇后一起葬身火海了。不过就算他还活着,也不可能变成霍家的庶女——桑华姑娘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谢凛避开了眼神,略显得有些失落。 司青月将他的反应收在眼底,不动声色。 “司姑娘,瞿公子来了,正找您呢。”观月楼的小姐妹过来传话。 “知道了,这就去。”司青月起身,同谢凛说道。“我先去那边瞧瞧,等下我找个借口溜回来。你若还有别的事,就别等我了,回去准备准备,做你的新郎官儿吧。” 说罢,盈盈一笑,转身离了座,去招呼瞿公子了。 席上只剩下谢凛一人,似在回味司青月方才带来的消息,神色间却仿佛有团看不见的阴云,惆怅而深邃。 大婚在即,陛下倒是“如约”,命蔡公公送来了价值可观的陪嫁。 说是那日与霍桑华说好的“添妆”,倒是也堵住了一些人的嘴。 蔡公公趁着四下无人,暗中向霍桑华表示—— 陛下对她什么都没有乱说很是满意。 并且叮嘱她成婚以后也要学会闭紧嘴巴,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霍桑华继续装傻,说她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了。蔡公公对她的反应甚是心悦,放下了东西,带着人就走了。 安定侯府也在忙着张罗,不仅将谢凛的院子翻新了一遍,还在整个府里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绸。 出入谢舒书房报备的人更不在少数。 谢老夫人瞧着这副架势,怒火中烧,冲谢舒大发脾气—— “一个庶子的婚事,用得着你这么劳心劳力,在府里搞得如此盛大吗?你要是有那心思,就好好看看我给你挑选的那几家姑娘,待你成婚的时候再好好大办一场也来得及!” 谢舒含糊着将母亲应付过去,送出了门。 对于母亲送来的那几幅女子画像,看都没看一眼,就命身边小厮处置掉了。 望着满府里一片喜庆模样,心底当真有了一刻错觉—— 明日将是他的大婚,迎娶... ... 猛地回过神儿来,谢舒心如乱麻。 纵然他掩饰得极好,从未在外人面前显露半分,可还是会时不时的冒出些... ...念头来。 霍桑华的一颦一笑映在他的心上,让他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很想找到答案做出解释,可霍桑华就像是一个永远无解的谜... ... 究竟是何处,见过她呢? 那样子的一个人,既是见过,又怎么会不记得了? “公子。”廖斌回到谢舒身后,带来了谢舒让他调查的结果。“正如公子推测,那夜值守于昱阳宫外的侍卫讨得了蔡公公的口风,陛下... ...意欲染指桑华姑娘。” 在听到这一句时,一直保持淡漠的谢舒终于挑起了眼睑。 眼神中不由得多了几分威慑之意,侧过身看向廖斌。 “不过,陛下并未得手。桑华姑娘头上的伤是自己撞的,根据太医所说,陛下的比桑华姑娘醒来的要晚些。所以... ...”廖斌怀疑,这件事不论怎样说起来都有古怪。“桑华姑娘或许并不是真的昏倒了,小的在想,会不会是桑华姑娘打晕了陛下,然后装作昏倒。” “她没那身手。”谢舒倒是了解她。 她要是有那样的身手,何至于被人欺负得那么惨? “打晕陛下的,应该是阿凛。” 第19章 霍桑华的反击 天色未明,霍桑华就被阮薇等人叫了起来,打着哈欠坐到妆镜前,由着瑶华宫里的女婢们为她梳妆。 硕大的头冠往脑袋上一压,整个人顿时清醒了不少! 脖子都要断了! 芸苕取来她的嫁衣,路过她身后时,霍桑华抬眸透过铜镜的反光看向芸苕,芸苕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清晰的映在了铜镜上,十分不客气地说道。“嫁衣,我放在这儿了。” 阮薇回过头看了看她,对她的语气略有不满。 不过是因着霍桑华今日出嫁,不想节外生枝,才并未责难于她。 “等等。”瞧着芸苕要走,霍桑华叫住了她,“正好我要更衣了,你帮我把嫁衣拿过来吧。” “你——” 芸苕心里有气,要她帮霍桑华更衣? 霍桑华该不会是真的把她当成宫里的下人了吧! 碍于阮薇在场,芸苕不好当面发作,只得暂且先忍下了这口气,捧着嫁衣走到霍桑华面前。 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在暗暗诅咒霍桑华过门就被夫婿嫌弃,被婆母刁难。“那就请霍姑娘,更衣吧!” 霍桑华打量着她的表情,当着芸苕的面不屑地笑出了声。 芸苕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她清楚这是霍桑华给她的下马威,是在嘲笑她罢了!怒不可遏道,“你笑什么!” 霍桑华佯装一怔,“芸苕姐姐这是怎么了?今日我大喜,为何不能笑了?” “芸苕,你这是在做什么。”阮薇也看不下去了,从芸苕进门开始,便总是故意在找茬一般。 她也听说过芸苕对霍桑华做过的事情。 只是今天这样的日子,芸苕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瑶华宫。 她不能眼看着芸苕做出丢脸的事情,让齐妃和四皇子难堪。 “我没有,是她——”芸苕指着霍桑华,向阮薇告状。“她耻笑我!” 阮薇看了看霍桑华,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厉声冲着芸苕教训道,“今日是霍姑娘的成婚之日,她便是笑,也未必是笑你,你莫要自己心虚!如果做出什么让瑶华宫丢脸的事情,我定不会轻饶了你的!你记住了?!” “... ...是。” 纵使有千万个不甘,芸苕也不敢在阮薇面前放肆。 老老实实地答应了下来,却暗中狠狠地瞪了霍桑华一眼。 身旁的女婢看到了这一幕,生怕惹上麻烦似的,急忙避开了眼神。 霍桑华就是要激怒她,趁着阮薇为她更衣的功夫,小心说着... ...“芸苕姐姐好凶,人家都不敢笑了。” 阮薇听后宽慰她,让她不要在意那些—— “霍姑娘,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莫要在意那些不值得的,坏了今日的好心情。” 一番话,听得霍桑华心里爽快。 却让芸苕无地自容,更是恨极了霍桑华这个眼中钉! “... ...嘶!”阮薇替霍桑华穿着嫁衣,手拂过那精美的刺绣时,突然被扎了一下,抬手一看,手指间已泛出鲜红。 “这是!” 身后的女婢们惊慌失措。 芸苕立时间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我明明... ...” 检查过的呀!!! 她明明都仔细检查过了,根本不可能有什么... ... 不对,是霍桑华!芸苕反应过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嫁衣动手脚的,就只有霍桑华了! “别动。”眼看霍桑华正要上前关心,阮薇叫住了她。“青蓟,青艾,仔细检查一下霍姑娘的嫁衣,特别是有绣工的地方。” 被唤作青蓟青艾的女婢上前,仔细地检查起嫁衣来。 从芸苕刚刚送来的嫁衣上,竟先后又摸出了八根绣花针。 算上阮薇刚刚发现的一根,不多不少,正好九根! 深知自己被霍桑华算计了,芸苕来不及解释,有口难辩,当着面噗通跪了下来。“不是我——” “桑华。” 李朗突然进了门,手里还攥了一只小巧的锦盒。 结果,就看到了这一幕! 当场收起刚刚还挂在脸上的笑容,心头一紧,“这是怎么了?” 阮薇向青蓟青艾递去眼色,青蓟收起所有的绣花针,呈到李朗面前,李朗瞬间变了脸色。 见他这副神情。 阮薇才端庄有礼地解释说,“四殿下,这是方才在霍姑娘嫁衣里发现的,一共九根。” 李朗凝视着青蓟手中的绣花针,半晌,抬起头看向桑华身上那鲜红的嫁衣... ... “殿下!不是奴婢,不是奴婢啊!”芸苕匍匐着爬向李朗,拉扯着李朗的衣摆拼命哭诉喊冤,“不是奴婢,是霍桑华!是霍桑华要嫁祸给奴婢!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阮薇道,“芸苕,你这话说得没道理。今日是霍姑娘大喜,她为何要在自己的嫁衣里,放上这九根绣花针来陷害你呢?” “桑华,这是怎么回事?”李朗越过阮薇,向霍桑华发问。 “殿下。”阮薇接着说,“宫中女婢们领取绣花针,是要在管事公公那里登记的。殿下不妨去查一下,有谁领过绣花针,再去核对一下,她们现在领的绣花针可还在,不就有答案了吗?” 李朗收回询问的目光,怒视着芸苕。 他似乎已经确定了,这几根绣花针的主人... ... “不是,不是这样的!”芸苕百口莫辩,绣花针确实是她的,但这一次害霍桑华的... ... 不是她! 可她没办法向他们解释,她的这几根绣花针又是怎么落到霍桑华手里的。 而霍桑华全程面无表情,看着芸苕苦苦哀求。 本来是打算放过芸苕的。 可惜,芸苕挑唆齐妃意图陷她于是非之中,害得她险些难以脱身。 她给过芸苕警告的,是芸苕自己作死而已! 前一世她将芸苕当做好姐妹,即使偶尔被芸苕欺负了,也因为担心芸苕受罚,傻傻地忍下来。 所以最后,才会被他们害得那么惨。 所以这一次,她可并没有打算要放过芸苕的。 “来人!”李朗顿时大怒,“把她... ...给我拖下去!” “殿下,殿下不要啊... ...” 任凭芸苕喊破了喉咙,也挣扎不过李朗带来的侍卫,硬生生地被拖出了门,哭喊声回荡在院子里,听着十分刺耳。 李朗缓缓走到霍桑华面前,心情格外沉痛。 想起霍桑华那日同他说过的话,忽而就有些明白了... ... 原来这些年,他以为的锦衣玉食,对霍桑华来说却是这样的日子! “桑华,你放心,待今日事毕,朗哥哥定会严查此事,给你个交代的。”他扶着霍桑华的肩膀,深情安慰。 “罢了,不重要了。”霍桑华不以为意,从李朗手里挣了出来,“你也不是第一次知道她对我做了什么,若是当真有意管的话,她如今也不会变本加厉的对我。” 平静地坐回到妆镜前。 李朗喉咙间吞咽也变得无比困难,桑华的话噎得他难以回答。“桑华... ...” “殿下,奴婢们要为霍姑娘上妆了,迎亲的花轿应该马上就到了。”阮薇提醒他。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可都是会传出去的。 “让他们等着!”李朗终于吼了出来,歇斯底里! 如今方才觉得,他的小桑华是真的要离开他了... ... 阮薇向青蓟青艾递去眼色,屋里的女婢默不作声退到了一旁。 “桑华,朗哥哥给你找了个... ...特别好看的镯子, 你戴上试试... ...”李朗强忍心中不快,献宝一样的拿出藏在身后的锦盒,当着霍桑华的面打开。 一只豆绿色,通透润泽的玉镯呈现在霍桑华的眼前。 李朗不顾霍桑华的反对,牵过她的手腕,硬是戴到了她手腕上。 弄疼了霍桑华不说,白皙的手腕上红了一片,他攥着霍桑华的手却久久不愿放开。 眼中映着那只他特意为桑华寻来的玉镯,呢喃道,“... ...你就戴着它,在谢家等我。总有一天,我会从谢家把你接回来的。到那时,我们永远都不会再分开了... ...” 第20章 新婚之喜 齐妃嫁女。 乃是今年宫中的第一喜事。 陛下也格外给齐妃面子的,出现在了瑶华宫中。 向来得宠的齐妃本就备受后宫关注,这一次,往来瑶华宫的宾客络绎不绝,各宫里纷纷趁着这个机会向齐妃示好,送来用心准备的礼物。 当然也是因着听闻陛下在瑶华宫里,一个个后宫的美人儿打扮艳丽,前来道贺。 知道的,是她们前来恭贺齐妃嫁女。 而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是到瑶华宫争宠斗艳的。 宸妃喜静,素来不怎的凑这种热闹,可还是备了礼物命人送来,也算是给足了齐妃面子。 霍桑华出嫁,倒是帮瑶华宫出尽了风头,齐妃身边坐着陛下,身旁围着后妃宫婢,笑得合不拢嘴—— 俨然一副,后宫之主的架势。 谢凛前来迎亲,走进瑶华宫里,郑重其事地向陛下和齐妃行了大礼。“陛下,齐妃娘娘。” “好,好!早就听说谢家儿郎风采不凡,从前盛京之中只传你家兄长如何少年英雄,出类拔萃,想不到你这谢家二郎... ...也不错嘛!”陛下自诩从容,却稍显得有些不大自在。 明明是称赞谢凛的话,却让人平白听得有几分尴尬。 大概是想到前两日,宫里的那些个传言吧。 “新娘出来了——” 突然有人叫了一声,霍桑华的出现适时挽救了殿上的窘迫。 一袭大红嫁衣,裙摆坠地而行,翘起的鞋头以金线绣着孔雀图样,莲步轻移,缓缓走进众人的视线里。 手中捧着遮面的却扇,扇面上绣着连理枝。 满头珠翠,硕大的头冠压得她看起来十分辛苦。 在阮薇的示意下,她抬起了左脚正要跨进殿内。 李朗却在此时从后面走了过来。 一脸的杀气,看得齐妃心中一阵紧张,几乎失了色,险些惊得站起身来! 是想到陛下还在身边—— 反应过来的齐妃,故作轻松地向陛下露出她惯来的如花笑靥,实则心里却在打鼓... ... 李朗推开挡在桑华周围的女婢。 直接走到了霍桑华的身边,径自抬手握住了她执扇的左手。 霍桑华倒吸一口凉气,完全没有预料到,李朗会有如此令她猝不及防的举动! 惊讶之余,奋力想要从李朗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奈何李朗的力气实在是大... ... 她一手握着却扇,一手用力拉扯,身子不由得偏向了另一侧的阮薇。 仍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阮薇同样失色,哑然望向李朗,小声提醒着。“殿下——” 陛下将这一幕瞧在眼里,对于李朗和霍桑华之间的关系暗暗猜测,偏过头看向齐妃,似有要从齐妃身上看出破绽的意思,刚刚还挂在脸上的笑意... ...早已荡然无存。 任谁恐怕都不会觉得,李朗和霍桑华之间有多清白了吧。 齐妃如坐针毡。 在陛下面前装出一副寻常模样,欲盖弥彰地解释说,他们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如今妹妹要出嫁了,朗儿作为兄长自然不舍。 还要安抚跟前的谢凛... ... 可心里七上八下的,距离尚有些远,她根本就听不见李朗和桑华那边说了什么... ... 唯恐李朗是来抢婚的。 当着陛下的面,可就真的闯了祸了! “我来。”李朗的话是对阮薇说的。 可自始至终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霍桑华片刻,他握着桑华的手,缓缓走进殿内。 霍桑华挣脱不开,被他生生拽了进来。 一步,一步,李朗每走一步,都会侧目看向身旁的新娘。 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甚是恳切的祈愿,他希望桑华开口向他求救,只要桑华开口... ... 他就一定会带桑华走。 一定... ... 可霍桑华就像是认了命似的。 一手撑着遮面的却扇,低着头,一言不发。 短短的一段路,在她心里竟走了很久、很久... ... 她感受到了李朗的注视。 但想着前世曾听到的那番话,便再也无法相信,与她一起长大的朗哥哥了。 直到站定在谢凛面前... ... 齐妃屏住了呼吸,眼神在二人间游弋,生怕出什么意外! 谢凛伸手—— 李朗长舒一口气,尽是不甘。 他明白自己已经输了,握着桑华的手腕,将她的手缓缓递向了谢凛。 谢凛握住桑华的手。 还未来得及惊讶她的手为何如此冰凉,却赫然发现—— 李朗并没有松手! 于是,谢凛握着桑华的手,李朗攥着桑华的手腕,瞬间,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就僵住了! “朗儿——”齐妃倾了倾身子,小声提醒。 已经难掩心上焦灼,唯恐李朗在他父皇面前失了分寸,多年来的苦心筹谋付之一炬! “四皇子,好像是不太放心,把桑华交给我啊。”谢凛的眼神毒辣—— 立刻瞄到桑华手腕处已经淤红的印子。 强压着心中不满,看向李朗。 “桑华... ...于我而言,是亲妹妹一般的人。”李朗的话哽在喉咙间,最终还是顾及到父皇在场,硬生生改了说辞。“还望,谢二公子好好待她,莫要... ...伤害到她。” 伤害... ... 谢凛垂眸浅笑,怎会不明白李朗话中意思。“四皇子大可放心!桑华嫁给了我,便是我的夫人。从此我夫妇二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定会... ...按照陛下和齐妃娘娘所愿,早生贵子,携手一生的!” 他分明感受到了来自李朗视线的压迫。 可就是有这样一种念头——不爽! 想要挑衅于这位四皇子。 先是逼着他娶霍桑华,接着又各种暗示,让他不要“伤害”桑华。 但凡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 李朗对霍桑华绝非无情,可还是为着... ...各种原因,推开了霍桑华,亲自为她择选夫婿,要把她嫁出去。 于是挑中了谢家! “早生贵子”四个字,对李朗而言,无一不是暴击。 便是当着父皇的面,身旁又有母妃小心叮嘱,可还是无法完全掩饰面上的晦暗杀气。 再三咬了牙,几次调整呼吸的节奏,不得已慢慢松开了手... ... 刚觉得李朗的手松了些,霍桑华悬着的一颗心正要放下—— 盘算着时机,打算收回自己被攥得已经没了知觉的手腕。 只是... ... 还没等她来得及从李朗手中,收回自己的手腕。 谢凛先一步扣住她的手指,与她手心贴合,十指相扣! 已然从李朗手中将她夺了过来。 而李朗的手还停在悬空处,似乎并未预料到,他会这么快的就失去桑华... ... 曲了曲手指,似乎无法确定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齐妃终于安心了。 向阮薇递了个眼色,阮薇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上前将四皇子劝到了一边。 瞧着一切都平息下来,齐妃脸上重新扬起了笑容,看看陛下,又看看眼前这一对儿,愈发和蔼。 谢凛忽而感觉他握在手心里的那只手,在隐隐颤抖着。 心中起了疑惑,低下了头看去—— 霍桑华手腕上的淤红印子分外明显,以至于他无法忽视。 那只挂在她手腕上的玉镯,此前好像也从未见过。 不过好像都不重要了,只是那淤痕... ...看起来实在有些惨! 谢凛好像一瞬间就明白了,她为什么会怕死... ... 是因为,李朗吗? “桑华,今日出了瑶华宫的门,你便是谢家二郎的新妇了。从此以后,要收敛性子,恭顺谦卑,孝敬公婆,与夫婿恩爱和睦,万事都以他为先。”齐妃摆出长辈的姿态,对即将出门的霍桑华叮嘱道。 第21章 新娘子进门 谢舒观望着四周。 廖斌赶来发现了角落里的血迹。 三两步上前,伸手抹了一下,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瞬时脸色一变,立刻折身返回到谢舒身边。“公子。” 谢舒看到了他手上的血迹。 “看来刺客受伤了。”廖斌说,“他也算有些本事,能从咱们手里溜出去。” “不要大意,今日阿凛大婚,不论这刺客是何目的闯入府中,都必须尽早将他捉拿。让人去搜,不得放过任何角落。”谢舒清冷地下了命令。 眸色翻转之间,已经在猜测那刺客的身份。 若非让他遇上了,也不知躲在暗处,到底要袭击谁。 廖斌转过去向众人传达了公子的命令,吩咐大家即刻去搜! 随后回到谢舒面前,却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谢舒竟然走了神儿... ... 廖斌试探着提起,“公子,今日是二公子大婚,想必此时二公子已经迎了霍姑娘,正往回来的路上了。我们是不是也得准备去厅... ...” 此前谢舒对于谢凛婚事的上心,对比今日之“逃避”... ... 或许别的什么人会信捉拿刺客要紧之类的话,可谢舒却瞒不过廖斌。 廖斌总能觉出—— 这几日公子对于二公子婚事之上心,并非单单为了二公子。 可既已成事实... ... “不急,我们再搜寻一番。”不出所料,谢舒果然拒绝了,“以免歹人趁乱混入家中,要对什么人不利。” 他记得霍桑华对他的提醒—— 让他务必小心周围。 莫非就是此意? 还是说,桑华真的知道了些什么? “是。”既然公子发了话,廖斌也只能答应下来。 看着公子转身,他故意用谢舒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嘟囔了句,“人又还没进门,真后悔了话,现在也来得及阻止。” 要是进了门,名分一定下... ... 才是真的来不及了。 谢舒猛然间停下了脚步,定在了原处,半晌才回身望向廖斌。 廖斌被他的眼神看得不由地打了冷颤。 连忙低下头去,“公子,是小的失言了。” “不该说的话,以后都不要再说了。她身份特殊,身边一双双眼睛盯着,我们这边没什么,于她... ...随时都是灭顶之灾。”谢舒郑重警告了句。 唯有如此,方才能护着她安然无恙... ... “是。”廖斌也不敢自作主张多言了,可听着公子的话,对那位霍姑娘... ... 或许绝非无心啊! 瞧出廖斌神色有异,谢舒猜到了他的心思。 “阿凛临去之前特意拜托过我,说他能力有限,请我帮他保护霍... ...他的妻子。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廖斌不敢说。 低着头。 他跟着公子这么多年,比公子和二公子待在一起的时间都多,要说觉察不出... ... 也是不可能的! 但听得出来,公子仍在嘴硬——不肯承认动心一事。 廖斌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能暗暗叹气,怕是待那位霍姑娘进了门... ... 自家公子恐怕就只有黯然神伤的份儿了。 唉... ... 也不知从一开始犟什么。 后院里侍卫们搜寻着刺客的下落,逐一院落,每一个可藏身之处,都免不了被翻找一遍。 谢凛就在此时,迎着新娘浩浩荡荡地回到了安定侯府门前。 他翻身从马背上跃下。 依着喜娘的要求,走到花轿前,踢了轿门。 顿时周围一片起哄声,闹着要新娘子下来给大家看看。 “新郎官请新娘子下轿吧!——”喜娘吆喝道。 谢凛尴尬地向喜轿伸出了手,生硬说着,“下来吧。” “新郎官这么说,新娘子怎么能答应呢!”喜娘打趣着一对新人,适时凑到谢凛身边小声提醒,“新郎官可要好好同新娘子商量一下,看新娘子... ...答不答应下轿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谢凛的头都大了。 原本只是想依着两个人之约,把人娶回来安置在一旁,待一年后二人找到合适的机会,解除这段关系... ... 竟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好像真的在迎娶一般! 他索性一把拉起帘子,探了半身进到喜轿内。 立刻引得周围一阵笑闹声! 谢凛全然不顾这些,与近在咫尺的霍桑华“警告”道,“赶紧下来,别让他们一直闹。” 霍桑华面露难色,一手攥住裙摆,稍稍往上提了提... ... 只见一双脚踝间竟然用红绸绑在了一起... ... “我解不开... ...” 这是刚刚上轿后,喜娘钻进了轿子,按住了她让人给绑的。 说是依着规矩,嫁出去的姑娘日后要在婆家——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她被喜轿颠簸了一路,拼命地想要解开绑死在脚上的红绸! 早上也没吃什么东西,现下已经是撑不住了的。 那张上了胭脂的小脸,却衬得愈发苍白无力... ... 谢凛上手解了一会儿,也没能解开系死的红绸。 “只能扯开了!”他说着,就要硬生生撕开。 “不可以,不可以!”喜娘听到了他的声音,急忙阻止。“这是规矩,坏不得的!要是坏了规矩,新娘子是要受罚的!” 听说会牵连霍桑华受罚,谢凛面上多了几分担忧——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把人接下来?!”他认定,这是喜娘故意在为难他。 让他把人接下来,又绑着了霍桑华的一双腿... ... 这不是胡闹吗? 周围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说什么再耽搁下去,就错过了入门的吉时... ... 抬眼看向同样茫然的霍桑华... ...她甚至取下了头上的钗子去刺那红绸,想要拆下来... ... 谢凛伸手夺过钗子,小心地插回到她的发髻上。 不待满脸疑惑的霍桑华细问,已经从轿子里将人抱了出来... ... “诶——”霍桑华脸色更加惨白了。 生怕被谢凛摔在地上,死死攥住他的衣领。 “有什么好惊讶的,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谢凛无奈。 娶个娘子这么麻烦! 周围凑热闹地继续起哄,他抱着霍桑华走进了大门,接着就看到横在面前的火盆... ... 霍桑华看到火的一瞬间,顿时抖了起来。 呼吸也变得莫名急促。 俨然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 “把眼睛闭上。”谢凛来不及细问她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只觉得周围吵闹不休,霍桑华越来越紧张,死攥着他的衣领,勒得他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还是得赶紧解决眼前的麻烦才是。 听到谢凛的话,霍桑华看了看他。在确定他的心意后,把心一横,闭上了双眼。 倾身不自觉地歪靠进谢凛怀中。 谢凛也将人抱得更紧了些,抬起一腿直接从火盆上跨了过去。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想到... ... 霍家当年横生变故,全家老小遭人屠尽。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从前的霍家一夕间残垣断壁毁于一旦。 霍桑华九死一生捡回了一条小命... ...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会令她格外惧怕烧起来的火焰。 他的心里,对怀中娇小的人儿更多了分怜惜。“别怕,没事了... ...” 第22章 新房里的刺客 直至拜堂的时候,谢舒也没有出现。 谢老夫人坐在主位上,旁边挂着谢侯爷的一件衣裳。 谢凛抱着霍桑华一路走进厅中,在谢老夫人与一众宾客惊慌失措的注视下,才将人放了下来。 霍桑华则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被绑起的一双脚,站定在谢凛身旁。 “别怕... ...”谢凛凑到身边嘱咐道,抬眼打量了四周,并未见到兄长谢舒的身影让他有些意外,随后将声音压得更低了。“... ...你别忘了,我们这是假成婚,等下不论说什么做什么... ...都是不作数的。” “... ...嗯。” 霍桑华轻轻应着。 自然明白谢凛说这句话的意思。 他们之间只是一场互帮互助的契约,以一年时间为限。 一年之后,谢凛就会想办法帮她离开谢家,远走高飞... ... “...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 在一阵阵起哄声中,二人依着司仪官的“吆喝”,按照礼数完成了大婚典礼。 随着一声“送入洞房”,往日里追随谢凛的兄弟们簇拥在一起,闹着要跟到洞房,去瞧瞧这位以却扇遮面的新娘子,到底长得怎样的一副花容月貌。 霍桑华挪动不开一双脚,身子随着大家的拥挤艰难维持着平衡。 “唉。”谢凛叹了一声,只得俯下身再次将人抱起... ... 立刻引来一阵喧腾的哄笑声。 大步挺阔地走向了他的“新房”... ... 后院里听着前面的动静一清二楚,谢舒立于园中,神色冷漠得异于常人。 廖斌不断偷偷打量,却不敢多说一句。 谁都看得出来,公子今夜的心情不是很好。 明明是自己亲手把人家推出去的,如今却又后悔,也不知到底在折磨谁!? 谢凛和霍桑华并排坐在床边。 喜娘上前系住二人的衣角,送上合衾酒。 听着耳边一片嘈杂,霍桑华紧张得手心冒汗,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 原本白皙如凝玉的手指,更少了些血色。 只想尽快结束这毫无意义的仪式,了了这桩事,唯有顺从地依着喜娘的吩咐端起了杯子,绕过谢凛的手臂... ... 二人迟疑着饮下了这杯合衾酒。 一手执扇,遮掩着娇花般羞红的脸颊。 周围瞧着自是又一阵起哄! 她偏过头去,有些难为情。 谢凛的目光扫过她面上的一抹嫣红,稍作停留,有片刻的晃神儿。 几乎凝固的气氛,很快就被房中哄闹的一群人打破,他收回自己的目光,浑然不觉地融于满堂嬉闹声之中。偶尔回望向“新娘子”,心情莫名地... ... 有些在意。 喜娘又从他们各自的头上取下一撮发丝,以红绳系在一起,放在了一只精美的匣子里,安置在床铺下—— 宣布着礼成。 众人便闹着要让谢凛出去喝酒。 方才还围在身边的一群人,此刻开始,熙熙攘攘地都退了出去。 霍桑华渐渐松了口气。 “等等,你们先去,我马上就来... ...”谢凛将大家送出门外后,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舍不得新娘子?” 果不其然—— 当即引来戏谑,接着哄笑作一团。 其中有个年岁大一些的,更是调侃道,“... ...夜还长着,先去喝酒,有的是时间让你们亲热!” “你们先去,我说句话马上就过去。”谢凛不由分说,将大家推出到门外,关上了门回到霍桑华身边。 才刚松了口气的霍桑华,顿时屏住了呼吸—— 紧张起来! 谢凛生生在她面前站了好一会儿,尴尬得不知怎样开口。 最后果断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硬是塞到了霍桑华的手里,“... ...你先垫一下,我一会儿回来给你带点吃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被关在门外的人,故意拍打着房门,开着玩笑般地叫嚷... ... “谢副将,不急着这一会儿吧!... ...这就忍不住了吗?赶紧出来,要不然,咱们可就进去了!” 外面一阵阵调笑声此起彼伏。 霍桑华的脸都红透了。 “... ...你别听他们胡说,他们都是军营里的粗人,不懂礼数,但是没什么坏心。”谢凛解释了两句,可不知为何,就觉得越解释就越尴尬,索性... ...“那我就先出去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按住了那几个不断向新房里张望的脑袋,关起了房门。 直到听见他们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霍桑华才终于平复了心情,打开手里被塞的东西—— 一张油纸,包着几块小小的饴糖。 忽而就明白了谢凛的意思,接着一笑,捏起一块放进嘴里。 瞬间,满口的甜香味。 确如谢凛所想,她这一天的确还没吃过什么东西,早就饿得头晕眼花了。“倒是,还挺细心的... ...” 尽管对接下来一年的生活没什么信心,是抱着尽早离开的心思,才踏进的安定侯府。 但这一刻... ... 竟觉得有些期待了。 只不过—— 口中含着饴糖的霍桑华,突然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动静,警惕看向发出声音的角落。“谁... ...谁在那里?!” 难道是... ... 刺客?! 莫非还是找上了她?! 不对,她这一次可什么都没有做... ... 但凭借着前一世新婚夜里的记忆,霍桑华不敢有丝毫大意,谨慎地提防着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 到底是谁在那里。 躲在角落里的人短暂思考后,走了出来。 “... ...是你?!”霍桑华愣住。 眼前的人竟然是司青月?! 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 尚且来不及问。 霍桑华就看到司青月捂着受伤的肩膀,鲜血从指缝间渗了出来。 “你怎么了?”留意着外面的动静,霍桑华小声问道。 刚站起身,就险些被绑着双脚的红绸绊倒。 司青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她脚上绑着的红绸。 面色因伤口的疼痛而显得有些苍白,不过她还是走向了霍桑华,俯下身来,不顾渗血的肩膀,用沾满鲜血颤抖不已的双手,解开了霍桑华脚上的红绸。 不忘冷笑着调侃,“怎么,他们还怕你这个新娘子逃跑了不成。” “姐姐,你怎么会受伤了呢?” 霍桑华担心她的伤势,搀扶她坐下。 在房里急得团团转,想要找点能治伤止血的药物,都不知从哪里下手。 瞧见司青月的一身打扮时,霍桑华心里就有了数。 若是今日受邀的宾客,怎会身着夜行衣躲在新房之中,况且还受了伤。 不过—— 司青月对她没有恶意。 不知为何,她也觉得司青月身上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于是就想帮她。 可新房之中又怎会有伤药。 最后还是司青月从身上取出一只药瓶递到了霍桑华的面前。 霍桑华接过,对上司青月一双眼睛... ... 那沉默的坚毅之中,竟还透着几分深切的... ... 渴望?! 司青月轻轻抽动的唇,似是想要与她说什么一样,却又在极力克制着。 唯有那双眼睛,透着殷切的红。 霍桑华一下子就愣住了。 司青月透过她,到底在看谁? 第23章 脖颈间的痕迹 “...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了吗?” 司青月侧了侧身,问向正在替她上药的霍桑华。 方才霍桑华瞧见她伤口的时候,还问了声发生什么事,可这会儿又没动静了。 司青月猜测,她八成是已经有了答案。 白色的药粉均匀撒在伤口上,立时染了鲜红,很快就止住了血。 霍桑华撕下嫁衣裙摆的一条,小心替司青月包扎起了伤口。“你穿成这样,又受了伤,躲进我的新房里... ...我若是问了,你难道会说吗?” 不太可能是因为新郎谢凛而来,谁家抢婚穿夜行衣啊? 瞧着这伤势不轻。 可想而知,先前必定是经历了一场恶战的,究竟是谁伤了她,她又为何会躲到新房来... ... 答案,昭然若揭。 霍桑华今夜心事忡忡—— 她明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不过在司青月带伤出现的那一刻,心中还是有些猝不及防。 她担心司青月就是前世新婚夜里——袭击谢舒的凶手... ... 不对,但身形不对。 虽然印象并不算深刻,可隐约记着,应是几个男人... ... “若是你问,也许我会说呢。”司青月语气轻柔寻常,等着霍桑华为她包扎完伤口,立即将衣服穿起。 霍桑华忽有一刻怔住,不可置信地看向司青月。 心里琢磨着,司青月刚刚的那句话究竟是几个意思? 难道,她要是问的话,司青月会真的告诉她吗?“那... ...” 话音未落。 突然就听到门外传来的动静。 司青月暗道一声不妙,“他们找来了。” “谁?”霍桑华下意识询问。 没等司青月回答,她已经提着裙摆走到了门前,透过门缝看向院里—— 竟见到谢舒带着人,正在院中各处搜查。 谢舒?! 继而回身望向正坐在床榻上的司青月... ... 难道是... ...?! 许是察觉到屋里有些隐约的动静,谢舒犹豫了,心中更是为难,此时去敲新人的门,若是撞见个什么... ... 可说不准。 若不查,万一刺客正躲在里面,才提醒过他小心的霍桑华可就危险了! 纠结片刻,还是按住了要替他上前搜查的廖斌,提步走向门前... ... “糟了,姐姐你先躲一下。”霍桑华当即折返回司青月跟前,有意包庇。 司青月只是偏偏头,听着渐近的脚步声就知道—— 是谢舒来了! 现在躲起来已是无用。 只要谢舒的人进来搜过,她不管躲在哪里,都一定会被搜出来... ... 猛地,目光落在了眼前的霍桑华身上,心生一计。 唇边挑着戏谑的笑,直接揽过霍桑华娇弱的腰身,在她细嫩的脖子上留下了一个印子。 顺手拆了霍桑华的发髻。 长发散落下来... ... 谢舒已经叩了门。 “你去把门开条缝,悄悄跟他说你已经睡下了。”司青月小声叮嘱。 想来谢舒瞧见霍桑华这副模样,自然也不好再进屋搜查了。 霍桑华还没从刚才发生的事上回过神来,只呆滞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面色羞红,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直到听着谢舒叩门的声响,才重新打起精神来... ... 艰难地挪动到门前,按照司青月交代的,将门... ...浅浅开了条缝儿。 眉眼低垂,不敢去看谢舒的脸。 “... ...府里闯进了刺客,我们正在搜查各处,你这里可有什么... ...” 谢舒故作寻常说着,透过半开的门缝,向里看了一眼。 一边说着,收回的目光就落在了眼前—— 霍桑华的身上。 立时,便瞧见了垂散在白玉凝脂般肌肤上的长发,半遮住的... ...那枚印子上。 那分明是... ... 吻痕?! 从未有过一刻,让他像此时这般进退两难! 心中滕然一股火气,却又实在找不到理由发泄。 是谢凛干的吧... ... 洞房、新人... ...眼前的霍桑华一副新嫁娘的娇羞模样,长发散落,是要休息了? 那这印子... ... 方才还按在门上的手,渐渐收了回去。 暗暗留意了身后的侍卫们。 此时搜查... ...已是不妥。 谢舒强压着一股无名邪火,努力克制着语气问道,“你一个人在房里?” “... ...他,他... ...”霍桑华想着要不要说,谢凛跟他那几个兄弟出去喝酒的事。 如果新房里就她一人,岂不是更加令人担心,是否有“刺客”闯进来吗? “好了。”谢舒出声打断,不论谢凛在不在里面,都不重要了... ... 或许... ... 其实他更加不想听到的是—— 谢凛就在里面。 霍桑华悄悄松了口气。“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休息了... ...” 说着,轻轻将打开了一半的门重新合拢。 当着面的说谎,包庇极有可能是谢舒正在搜查的“刺客”,霍桑华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幸好... ... 幸好谢舒没多想! 门外,廖斌看着门都已经关上了,自家公子还呆站在门前,像是没回神儿似的... ... 扫视了一眼周围,瞧着下面的人望向公子的眼神已经有了变化,生怕再传出些什么流言蜚语的。 三两步上前出声打断,“公子——” 谢舒也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回过了神儿。 “既然这里没事,去别的地方搜!” 听着门外的人走远,霍桑华长长舒出一口气。“吓死我了。” 司青月瞧着她这胆小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打趣道。“你胆子这么小,还敢往谢家闯,你可知这是什么样的龙潭虎穴?可不比宫里的日子舒坦,何苦呢?” 一句话,瞬间点醒了霍桑华。 也不禁替之后的日子担心起来... ... 可刚一出神,接着就想到她曾在司青月身上,嗅到过谢凛的味道... ... 如今司青月被谢舒追查。 又好巧不巧地,逃到了谢凛的新房来... ... 霍桑华似乎在心中证实了,司青月和谢凛的关系。 道说,“我和谢凛,不是真的成婚。我只是借着他离开宫里... ...我们说好了的,一年以后他会找借口帮我离开谢家,到那时,我们再无任何关系。” 她不想成为司青月和谢凛之间的误会。 所以今日当着司青月的面,把和谢凛的约定就说了出来。 司青月也是一怔。 然后就明白霍桑华误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以为我和那位谢二郎... ...”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听到门前再次传来的脚步声。 又有人?! 霍桑华也从司青月警觉的反应中,察觉到了门外的动静... ... “桑华。”李朗在门外轻声唤道。 司青月马上听出—— 这是那日纠缠桑华之人的声音,又见桑华面露难色,一副根本不想与那人见面的样子! 一把将她扯回到床上。 在她发出声音之前,伸出一指压在唇边,示意她噤声就好。 霍桑华竟都照做了! 司青月抬手握住床边木栏,稍一用力,木栏就发出“吱嘎”的声音。 霍桑华看去,还没明白这是何意... ... 司青月另一手虚掩在嘴边,猝不及防发出令人诧异的叫声! 伴随着不断摇晃木栏发出的声响,司青月坐在床边似有似无喊出的那两声... ... 霍桑华就算再蠢也明白了! 小脸瞬间红透了... ... 这是... ... 李朗叩门未听得回应,正要再叩,却突然听到从房里传来的声响,顿时面露惊愕! 附耳上前细听... ... 急了! 叩门的动静更加急切... ...“开门!谢凛,开门!!” 第24章 落单的霍桑华 这一招,刚刚明明很好用的。 可为何到了李朗这里,就没用了呢?! 听着门外愈发急切的砸门声,霍桑华心知是逃不过去了,急忙拉起司青月道,“不行!李朗的狗脾气又犯了,怕是非要进来查你不可了... ...” 还是先躲起来的好。 司青月听后,掩面轻笑道。“傻妹妹,他可不是来查我的。” “不管怎么样,让他发现你在这里就糟了!姐姐,你还是先躲起来,我想办法支开他。”霍桑华心想,这毕竟是她与谢凛的新房,不论李朗的目的是什么,他也不好在这里闹事吧。 司青月身上有伤,穿成这样被谁发现都解释不清,一旦被抓,很难脱身的。 “也罢,那你自己多加小心。” 司青月扶着伤处转身向后窗走去,站在窗前,却又定住了步子。 她仔细想了想,方才霍桑华说与谢凛的这一场婚事是个“交易”,他们二人乃是假成婚,这丫头性子简单,或许并不通晓人事... ...“桑华。” 听着门外动静,霍桑华焦急得厉害,唯恐司青月逃不掉。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会对一个仅仅见过两面的司青月如此上心。 听得那一声,匆匆回了头。 司青月走了过来,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匕,塞到霍桑华手中攥紧。“留着防身用。还有,明早起了身,记得砍那谢二一刀,弄些血迹留在床上。” “啊?这是... ...”霍桑华心想,都什么时候了,司青月还有闲心与她开玩笑。 为什么要砍谢凛? “... ...再不开门,我就砸了啊!” 门外,李朗俨然没了耐性,怒气冲冲地要砸门。 想到谢家那个风流好色、时常流连于烟花之地的二郎,此刻正躲在里面,对瘦弱娇小的桑华毛手毛脚... ... 他咬紧了牙关,一双眼里透出的杀气,仿佛要将眼前的房门劈个稀碎! 谢凛... ...!!! 猩红的眼底,尽是桑华脖颈间的那个印子... ... 李朗怒意横生,打定主意非杀了谢凛不可! 房里的司青月来不及解释更多,示意桑华照做就是! 在司青月翻后窗而逃的同一时间,李朗撞开了新房的大门。夜里的寒风瞬间扑面而来,侵袭着她消瘦的身子,刺骨而悲涩,冻得霍桑华抱着胳膊不禁打了个哆嗦。 李朗冲进房里。 还没顾得上看一眼她如何了,便直直朝着床榻而去,一把撩开了帘幔—— 却并未在床上找到人,急得又去屋里各处搜罗起来。 “你要做什么?!” 霍桑华吓了一跳,她不确定李朗到底在找什么。 但屋子里多少还能找出些司青月留下的痕迹,一时间令她心里没了底,还在强装镇定掩饰着心虚。 以免被李朗瞧出端倪! 屋子里找了一个遍,没发现谢二郎的身影,李朗的火气刚消了些,转头竟又瞧见了还未关严的后窗... ... 立刻想到—— 有人从后窗翻了出去! 拔步便要朝着后窗去,一副不抓到人誓不罢休的架势。 霍桑华见此情形,也怕李朗查出些什么,急忙追过去挡在了窗前。“你还是快些出去吧!要是让人看到,你今夜闯了这里,我哪怕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然而她越是心虚,李朗就越是觉得有问题。 不由分说地将她扯了过来,就要向外确认是不是真的藏了人。 好一副捉... ...那什么的样子。 怒火中烧,好像他才是那个被戴了帽子的冤大头般—— 在谢家的新房里,发了疯地拉扯着新娘子。 屋里的巨大响动,很快就引来了注意。 前脚踏进院子的谢凛,后脚就听到了新房里传来霍桑华惊恐的呼喊声,没有片刻犹豫,直接冲进了房中... ... “... ...到底是什么人?!”李朗愤怒叫嚷。 “放开,放开我!你放手... ...”霍桑华被李朗死死扯着手腕,不断拉扯。 她身形娇小,加上为着大婚忙了一天,也没吃什么东西,一拉一扯间根本站不住脚。 面对李朗的愤怒,尤为弱小可怜... ... 谢凛疾步上前,一把从李朗的手中将霍桑华救下—— “你没事吧?” 见着谢凛的一瞬,李朗满腔无处发泄的怒火,顷刻间转向了谢凛。“谢凛!——” 谢凛不慌不忙,将人护到了身后,直面迎上李朗。 “四皇子闯我新房,又胁迫我新妇,只怕此事说出去... ...”他倒不怕此事闹大。不论怎么说,这件事吵嚷出去,也都是这位四皇子更不占理些。“于四皇子的名声不大好听吧?” 只不过... ... 他并没有打算把事情闹大而已。 他离开洞房是真。 他的新娘子留在房里,李朗闯进来也是真。 一旦闹大,让谢老夫人抓到把柄... ... 倒霉的只会是他身后这个可怜兮兮、只能任人捉弄的霍桑华罢了。 或许是经过谢凛的提醒,几乎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李朗即刻清醒,不禁后退半步... ... 再抬头望向霍桑华的那一刻,心底已然起了变化。 是啊... ...她,成婚了... ... 冰冷刺骨的目光缓缓移向谢凛。 李朗深知谢凛所说属实,今日之事本就是他失礼在先。 一旦传扬出去,他经年累月装出来的好名声,有可能毁于一旦。 那皇位之争... ... 必将率先失利! 不行。 可是桑华... ... 谢凛此刻回身,淡淡望向身后之人。 眼底映着霍桑华吓坏了的样子,下一瞬,就瞥见了她脖颈间的印子。 那样的明显! 谢凛眉头微微一蹙,心底里起了疑惑。 是李朗? 可霍桑华明明很怕李朗。 他虽不清楚其中缘由,但也能感觉得到—— 即便无事发生的时候,霍桑华提及李朗之时,就会不自觉地浑身紧绷呼吸急促。 她对李朗有一种既恨又怕的不安。 眼眸低垂的片刻,又留意到霍桑华被撕扯过的裙摆。 这是... ... 三人在房中僵持,却都不曾发觉,谢老夫人身边的李妈妈也闻声而至,站在院子的角落处,将屋里的动静瞧得一清二楚。面上露出得逞的诡笑,冷哼一声,转身向去老夫人报信了。 这下可热闹了! “有刺客!”剑拔弩张之时,院外传来一声。 接着,谢家的侍卫跑来告知,说是偏院发现了刺客行踪,李朗的近卫也在此时赶到。 证实了此事。 乍见李朗的脸上闪过片刻慌张,谢凛稍显疑惑着。 就见李朗抛下了这里的一切,带着人已经匆匆赶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霍桑华惊魂未定。 可听到有刺客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是... ...又陷入了前世的僵局? “你留在这里,把门窗关好等着,别乱跑。”谢凛神色凝重,疑似有了些许不便明说的猜疑,离去之前还特意叮嘱霍桑华关好门窗。“我去看看!” 霍桑华只觉得他刚刚进门的时候,还浑身酒气,眼神涣散。 可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酒意消散,哪里还有半点醉酒的样子?! 她慢了一步,没能拦下谢凛。 眼睁睁地看着谢凛出了门... ... 忍不住嘟囔了句,“他们... ...怎么好像都有秘密似的... ...” 没错,这种感觉不会错的! 在侍卫进门说偏院发现刺客的时候,李朗和谢凛的感觉都不太对劲。 这两个人的身上,分明都藏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等一下! 刺客... ... 遇上刺客的... ...难道是谢舒?! 前世最后的记忆涌上思绪。 脑海一遍遍重复着谢舒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 不会吧... ... 心焦之时,猛地,房顶上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不止一个两个... ... 霍桑华大惊,刺客... ...难不成那些刺客原本就是冲着她来的?! 第25章 谢舒中毒了 随着周遭不知哪里被打开了一道缝隙,一股寒意随阴风袭来! 屋里的烛火突然就灭了! 霍桑华暗道不妙,努力保持镇定。 已有七成确定,头顶上这些个刺客是冲她而来的。 眼看着他们逼近跟前,继续留在屋里只能坐以待毙,到时候恐怕就是死... ...也死得不明不白。 该不会—— 是李朗的人?! 这么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前世李朗确实说过,希望她死在谢家,从而帮他拿住谢家的把柄。 刚刚李朗匆匆忙忙闯进来确认。又好似故意当着谢凛的面说出发现刺客之事,装出煞有介事的模样,把留在房里的谢凛引了出去... ... 不行! 霍桑华顾不得出宫时被老嬷嬷叮嘱的规矩。 蹑手蹑脚地提起裙摆凑到门边,猛地将门打开,拔腿就往外跑! 卯足了劲儿地一股脑往前冲,根本不敢停下来回头看,那些刺客有没有追上来! 当务之急—— 她只要跑到前厅的席面上,就有可能活命! 刺客总不能当着一众宾客的面,要她的命吧? 身后传来的鬼祟脚步声,证实了心中所想,那些人还在跟着她! 猛地! 抬头的功夫就看到前方回廊处,有一黑衣人早已等候在此,也是听着她慌张跑来的声响抬起了头,蒙着面,仅露在外的一双眼睛里写满了讶异。 为了保命,霍桑华急忙趁着岔路转了弯。 可惜对安定侯府地形并不熟悉。 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跑到哪儿了。 片刻之后,她就将为此时的选择后悔不已... ... 因为,她看到了谢舒。 此刻的谢舒不知何缘故与他的侍卫走散了,正在独自应对周围的三名刺客。 那三人显然不是一般来头,身手绝非寻常刺客,招招致命。 谢舒负了伤,纵使一身的好功夫,招架三人也显得有些吃力。趁着击退刺客的又一波攻击,暂时得空回了身,谢舒也看到了霍桑华! 同样的一脸不可思议... ... 没等二人“叙旧”,追着霍桑华而来的刺客... ...也到了。 两边的刺客一照面,都懵了。 谢舒自知难以在如此多的刺客间,护得霍桑华安然无恙,就趁着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一把攥紧了霍桑华的手腕,趁势而逃! 原本与谢舒厮杀的刺客,一看他跑了,就要追! 可本来追杀霍桑华而来的刺客,见此情形,竟然放弃了继续追杀。 迎上了追杀谢舒的那群人! 身后打得热闹,霍桑华满心疑惑,倒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 她想要回头看看—— 奈何被谢舒拉扯得紧,只能攥起碍事的裙摆,跟着谢舒往前跑。谢舒倒是个实诚的,死死握着霍桑华的手腕,生怕把她落下了似的,忘了霍桑华一个活生生的人... ... 可是会疼的。 等霍桑华反应过来,就只觉得手腕都要脱臼了! 正打算叫住谢舒的时候—— 谢舒却先停了下来。 霍桑华一个没刹住,直接撞向了谢舒的后背。 顾不得吃痛,从谢舒身后探出头来,然后就见一黑衣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 又一个?! 等等! 司青月... ... 霍桑华凭着前面那人的身形认出,正是不久前才从她后窗翻出去的司青月! 哈哈... ...今晚的谢家可真热闹啊! 谢舒未多言语,提着手中长剑,就迎上了遮着面的司青月。 一时间就缠斗在一起。 霍桑华微微错愕。 她没想到的是,司青月的身手也如此了得... ... 忽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前世杀了谢舒的,难不成就是司青月?!可这念头还没等坐实,她就已经成了司青月手中的人质... ... 是司青月眼见不敌谢舒,趁着她发呆,直接挟持了她! “你要做什么!”谢舒连忙收了剑,注视着司青月的那一刻,眼里透着一股杀气。 唯恐眼前刺客手里的剑... ... 伤及无辜。 “你... ...”霍桑华有着前世的阴影,她知道成婚这一晚会发生很多事。 这一次自然谨慎了许多,小心提防着一切可能的意外。以免再像前世那般,和谢舒齐齐死在这里! 不等她开口,司青月手里的剑又近了些。 谢舒急忙制止,“别伤她!我可以放你走!” 霍桑华暗自松了口气,知道原来司青月挟持自己,是为了逼谢舒放她离开... ... 可司青月自然也不是傻的。 明白此时放了霍桑华,肯定跑不掉的。 三人僵持着。 司青月挟持霍桑华一点点向侧门挪去。 谢舒步步紧跟,死死盯着司青月手中长剑,唯恐她伤及霍桑华。出了门,司青月就挟持霍桑华上马,向着城外奔去。 纵然她向谢舒保证过,只要她平安出了城,自然会放霍桑华回来。 谢舒还是放心不下,策马追来。 “司姐姐... ...”霍桑华在马背上被颠得胆汁都快吐出来了,还在努力保持着平衡。 半边的身子都麻了。 “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那谢家老大追得紧,等我甩了他自然放你回去!”司青月说道,并回身向后看了眼确定谢舒的位置—— 谢舒就在身后不远处跟着。 霍桑华胆战心惊地看向司青月,问出了心底里最担心的事情... ...“司姐姐,你要杀他吗?” “杀他?”司青月的语气很意外,随即轻笑一声,“我是想杀他的,可惜,我还不是他的对手。” 和霍桑华眼下的判断一样... ... 虽不知其中缘由,可是却能感觉到,司青月对上谢舒的时候,周身都有着一种强烈的恨意。 她不想让谢舒抓到司青月。 但也不想让司青月利用她,杀了谢舒... ... “司姐姐,前面找个机会你把我放下,我去拖住他!你趁机赶紧走,千万不要回头!” “你以为这样,谢家老大就会放过我吗?”司青月冷笑。 想她今夜做的事情,应当已经引起了谢舒的怀疑,声音清冷得令人发寒。 她看向身前怀里的人儿,眼神里更多了些凌厉,“桑华,记住我的话!谢家的人不可信,你不要相信他们!” 一路出了城。 碍于谢舒追得实在紧,司青月难以脱身,只得再次挟持霍桑华等在谢舒赶来的路上。 接着趁谢舒不备,以一枚煨了毒的飞镖投向谢舒。 谢舒本能挡下了她的飞镖,却也中了她的毒... ... 司青月得逞,下意识地还想带着霍桑华离开这里。 然而霍桑华看到谢舒中毒,全然已经顾不得其他,她看着,也只得作罢—— 独自飞身上马,迅速逃离此地。 “大公子!”霍桑华卡在中间是两头为难,最终,还是奔向了情况更加急迫的谢舒... ... 再回身时,瞥见司青月已经上马离开,悬着的心才暂时落定。 可接下来—— 谢舒的情况更危急。 与府里那群刺客缠斗之时就负了重伤,又中了司青月的毒。 立时就模糊了意识,栽倒下去... ... 耳畔最后听得霍桑华的那一声... ...“大公子。” 第26章 山中避险 “你再稍微撑一下... ...” 霍桑华实在狠不下心来把他扔在这里。 不管怎么说,人家谢舒也是为了救她,才会跟着出城吧。 身上本来就有伤,变成现在这样子,她也不算一点关系都没有。 好歹是得把人带回去吧... ... 但谁知道,谢舒的伤势好似突然加重了一样! 任凭她用上所有的力气,也没能把谢舒托上马背... ... 一会儿功夫就累得大喘气了。 谢舒自知这么耽误下去不成,他已受伤,这荒郊野岭的—— 难以确认是否还有埋伏的刺客。 再有刺客杀出来,他可没办法保护霍桑华了。 “桑... ...霍姑娘,你不必管我。不如你先骑我的马回去... ...将这里的事告诉给廖斌,再让廖斌带人来寻我。” 他犹豫了一下,依着霍桑华大抵会去找阿凛帮忙。 但他却让霍桑华去寻廖斌... ... 就差亲口叮嘱她,他们一同逃出来的事,不要让阿凛和谢家的人知道... ... 新婚夜里,新娘子和大伯哥齐齐失踪。 哪怕有再合理不过的理由,到头来也免不了霍桑华这位新妇要招惹一番口舌了。 自家母亲身边那些老妈子的嘴,他是清楚的。 “我去?”霍桑华只抬头看了一眼那匹大马,打心底里发怵。“可我... ...不会骑马。” 这要是摔下来,不死也得半条命吧?! “... ...”谢舒自然是忘了这一点的。 霍桑华作为霍将军的遗孤,是霍氏一族最后留存于世的血脉。 但她,长在深宫里,就连骑马都不会。也不知霍将军泉下有知,是否会气得跳起来。 霍桑华心虚极了,“大公子,我还是扶你上马,然后... ...” 她怎么能把谢舒丢在这里呢?很庆幸他们俩现在都还活着,尽管发生了一些意外,但至此还没有双双殒命,死于刺客之手已是难得! 那她要是把谢舒丢在这里,指不定会发生些什么。 万一等她找回来的时候... ... 谢舒已经遇害了,多不好! 两人正商量着对策,谢舒的马就没了耐心,突然发起了脾气,挣脱了霍桑华的控制... ... 调头跑了! “诶!——”霍桑华没能挡住它。 的确也是不敢挡。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跑远了... ...真是个畜生!就这么跑了?! 岂料谢舒拦住懊悔不已的霍桑华。 按着身前的伤处闷声道,“阿九跟了我许多年,通晓人性,莫要担心。许是... ...它先回去报信的,廖斌见着阿九,定然知道是我出了事,很快就会带人寻来。” 他唯一担心的是... ... 霍桑华怎么办。 望向四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里有什么可以暂避的地方。 他们的目标如此明显,刚刚那名刺客也不知会不会带人再杀回来。 若是那般,情况可要失控了。 他努力撑着身子站起来,“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以免那些刺客,再回来。” “对!对对对对... ...”霍桑华立时反应过来。 没错!他们得先躲起来才行,司青月还有谢家的那些刺客,很多事情她还没有想通。但眼前的危机也还没真正解除。天还没亮,双双被害而亡的命运—— 也就是还没有真的被改变。 回过头见着谢舒连撑着身体站起来都十分费力,哪里还有半分力气挪动到什么可以躲起来的地方。“大公子,我... ...我扶你吧... ...” 慌慌张张上手,小心扶着谢舒的手臂。 诚惶诚恐四个字在霍桑华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只是他们不敢有片刻的耽误,谁知道那些人现在何处,万一趁着谢舒毫无反抗之力的时候杀出来... ... 他们两人岂不是白送人头?!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这鸟不拉屎的山间小路上,竟还真的让他们找到一处山洞,可以暂避的。 霍桑华扶着谢舒坐下,便去将洞口虚掩着。 洞口附近有溪流,潺潺流水声令人心安。 观望了一阵,确定暂无危险,她才拾了些干树枝回到山洞里,试图生火。 夜里的气温已经降下来了,冷得她不停地搓手。 这样下去,没等到刺客,大概她会先被冻死! 将柴火堆搭好,便试着在身上摸索什么,才猛地想到今日成婚,她穿着的还是拜堂时的嫁衣,原本放在衣服里的打火石肯定不在身上了... ... “哎呀。” “用这个。”谢舒从身上掏出火折子,递向了她。 看出霍桑华的窘迫,不着痕迹地解了围。 霍桑华顿时松了口气,急忙起身走过来,却在伸手的一刻稍显得有些犹豫。 不过... ... 还是接了过来。 背对着谢舒,开始生火。 火苗迅速窜起,跳动的火光映在眼底,霍桑华把火折子收起,回身递回给谢舒。 “你留着吧。”谢舒道,此刻已经唇色发白。 “我... ...我留着也没用,也不是天天都有这样的机会... ...”霍桑华小声嘟囔道,但既然谢舒已经不要了,算了... ... “那刺客... ...” 谢舒却突然开了口。 霍桑华心里没来由的一紧,瞳孔也微微放大,担心谢舒察觉到司青月的身份,该不会已经怀疑到她身上了吧?! 难不成是要问—— 她和司青月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但接下来却听到谢舒问,“... ...可有伤到你?” 心里的惊吓还没回过神来,莫名地被谢舒关心了一句,霍桑华不知所措地遮掩起来,“没、没有。大公子本也不该追来的,要不然也不会再受伤了。” 伤上加伤,多少令她有些内疚的。 暗自抬眼,瞥向谢舒身前伤势... ... 这一看不要紧,却清楚看到尚未结痂的伤口,依然渗着鲜血。 不禁皱了皱眉头,“大公子,你的伤还在流血,不然... ...先止血吧?” 被她这么一提醒,刚还在闭目养神的谢舒睁了眼,看向伤处。 奈何... ...“我身上有伤药。” 这话的意思是... ... 霍桑华有些懵,顿感“嗡”地一声,脑袋就大了。 双耳里好似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这意思,该不会是让她... ...帮忙,到谢舒身上拿伤药吧?! 霍桑华本能是拒绝的。 停滞许久,都没等到谢舒的反应,略显得有些不安。 目光缓缓上移至谢舒的脸上。 才发现谢舒已经闭上了眼睛,表情很是痛苦的样子。 这... ... 好吧! 全当救人一命了! 霍桑华狠了狠心,顾不得规矩体统,慢慢上前,向谢舒伸出了手... ... 第27章 南柯一梦 忽然之间反应过来的谢舒,微微睁开了双眸。 似乎是猛然间意识到,面前的霍桑华并非他的近身侍卫廖斌... ... 但此刻他已是动弹不得,手足无措地怔在原地。 浑然而清醒地感觉着—— 霍桑华的手小心翼翼在他胸口处摸索了几下。 先是不慎触到了他身前的伤处,他隐隐蹙眉,被霍桑华察觉。 霍桑华则是一边喃喃重复着对不住对不住的,可为了尽早找到伤药替他医治,手底下的动作却并未停下。 幸好运气还算不错,很快就在他身上找到伤药的位置。 略微迟疑过后,才将手探入他外衣之下... ... 取出伤药。 这才松了口气。 可接下来的难题是... ... 她要怎么替谢舒上药呢?! 心虚地伸手在谢舒面前挥舞了两下,试图寻求谢舒的“帮助”,要先确认他身上究竟有几处受伤才行。总不能把他衣服都扒了,再逐一看过吧? 然而此时的谢舒,却已经昏昏沉沉地陷入了假死之中。 丝毫没有一丁点反应! 霍桑华狼狈地向山洞外看去,证实并无异样后才放心回过神来。 重新仔细地打量了谢舒的反应—— 此刻的谢舒逐渐失去了意识。 身上的伤处流血不止,浑身发烫。 他的脸更烧得厉害,借着火光不难看出面上通红的一片,像是快要被烧熟了一样。 情况不容乐观,再这么耽搁下去,恐怕没等来救兵,就要先活活流血流死了! “大公子... ...”霍桑华小声唤他。 若此时能得他一声回应,或许心里也不至于如此害怕。 空旷的山林中回荡着狼嚎声。 吓得已如惊弓之鸟一般的霍桑华扑通就坐在了地上,手都在发颤... ... 她并不确定,是不是谢舒现在醒来会好一点。 因为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 倒好像还是谢舒继续昏迷着会更好一点,才不会让她感到尴尬。 见谢舒仍然没有反应,暗自长长地舒了口气,她鼓起勇气,一点一点地向着昏迷中的谢舒,伸出了她的手... ... 先是浅浅地扯开谢舒的衣领,露出肩膀处带有淤青的伤势。 突兀而分明的骨骼,让她的心跳在短暂停滞后,突然剧烈跳动... ... 霍桑华做贼般地挪开了眼睛—— 不对,她是要给谢舒上药包扎的! 意识到正事还没做完的霍桑华,还是生硬地转过了头来。 扯开药瓶的塞子,凑上前去一点点地在谢舒伤处铺上了一层药粉。 她与谢舒的距离如此之近,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的。 想到前一世,她以谢舒新婚妻子的身份嫁入谢家。可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谢舒的样子,就落得双双身死的下场。那时,她本该是谢舒的妻... ... 而重来一次,她努力想要改变和谢舒一同死在新婚夜里的命运。 拼命挣扎... ...最后嫁给了谢舒的弟弟谢凛,可没想到的是兜兜转转,竟还是跟谢舒拉扯不清... ... 在她的新婚之夜,和谢舒一起被困在了山洞之中。 真是命运作弄! 稍稍抬头,她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谢舒... ... 那浓黑的剑眉,紧蹙的眉头,还有他一双闭起的眼睛... ... 原来,真正的谢舒是长得这样子的。 就在她迟疑的时候,刚刚还紧闭双眼的谢舒突然间睁开了眼睛,侧目直勾勾地看向了她。 二人之间不足一寸的距离。 仿佛连吐出的气都会喷洒在对方的面颊之上... ... 先反应过来的霍桑华急忙退后,“我... ...是想帮你上药。” 此时才回过神的谢舒,无意识地看向露在外的肩颈,伤处已经铺了药粉,撇过头瞧向了霍桑华手里的药瓶。 他点点头... ... 意思大概是他知道。 “那... ...”霍桑华为难,光是扯开他的衣领,她就已经快要尴尬死了。 总不好上手真把谢舒给扒了吧?! 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谢舒也在片刻的犹豫后,挣扎地挪动身子,上手解开自己的衣带... ... 霍桑华避过身去。 瞧着角落里石块,心里更像是雷鸣打鼓一般轰隆作响。 而谢舒自行褪下上衣后,光着膀子坐在那里。 坚实的胸膛和臂膀上新伤旧伤叠加,斑驳的伤痕遍布。 更显得... ... 背过身去的霍桑华深吸一口气,决定尽快解决这件事情。 她攥着药瓶回到谢舒跟前,一边用衣袖擦去流下的血迹,一边替他上药。一道道伤痕刻印在谢舒的身上,散着一股苦味的药粉随着瓶子的轻轻抖动,散在伤口上... ... 映着山洞里的火光,气氛愈发微妙。 霍桑华的发髻有些散乱,额前的发丝垂落下来,挡在她的眼前。谢舒抬眼一直望着她的眼睛,觉得那缕发丝有些不自在,不由得抬了手,似是要替她拢去... ... 可如此亲密的举动,却把霍桑华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瞧出她的局促不安,那只大手停在了她眼前,并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 她心中慌乱之时,却听谢舒从容说起,“我方才打了盹儿,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自己遭到刺客的围攻,一时难敌中了埋伏,倒在血泊之中... ...” 他的声音给霍桑华一种很安逸的感觉,不自觉地放松下来,继续替他上药。 他看着眼前的人,心底却再次浮起掀起了涟漪,逐渐被疑惑笼罩。 接着说下去—— “... ...就在我以为我将要死在那里的时候,隐约间,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一个... ...女人... ...她跑了过来,却也不敌那些刺客,倒在了我的眼前。” 霍桑华猝不及防狠狠抽动了一下,谢舒所描述的这个场景,她再熟悉不过.... ... 没想到会从谢舒口中听到,一时间乱了方寸,唯恐谢舒真的知道了什么。“那,那她... ...” “我还没有看清楚她的样子。”谢舒的语气很是遗憾。 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要看清楚那女人的样子了。 然后,就醒了。 让他真正在意的是,那个梦如此清楚,就好像是亲身经历过一般,砍在身上的每一刀,痛得都是如此清醒的。 而那个倒在他眼前的人... ... 样子模糊。 他在昏死之间看到的那个女人,很像眼前的霍桑华。 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做那样一个梦。 还是他真的... ...对霍桑华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吗?! 即使清楚这番心思会令他难以面对阿凛,可是睁眼看到霍桑华的那一刻... ... 看到霍桑华小心翼翼在替他上药的样子,他无比强烈的想要弄清楚,梦里看到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别多想了,做梦看到的,当不得真的。”霍桑华安慰他说,语气却过于平静了。 替谢舒上完药,她起身将谢舒的衣服披在他的身上。 谢舒低着头,额间的汗珠大颗大颗落下,像极了在强忍痛苦的样子。 “你怎么了?”霍桑华觉得很不对劲。 谢舒恍然,“那支镖... ...附了药的。” 镖?“你是说,有毒?!” 第28章 失控 “不是... ...不是毒... ...” 谢舒按着心口,强烈的燥热感,很快就让他意识到自己中了些什么。 那是... ... 想到唯一的一种可能,顿时因燥热而烧红的脸上,又多了三分冷色。 可霍桑华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谢舒是中毒了,但中的是什么毒她却不知道。还在心中暗自盘算,该如何找司青月拿来解药救谢舒... ... “别担心,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事,等他们找来,我们就安全了。到时候... ...我会想办法替你弄得解药... ...”霍桑华认为,司青月应当不是想要谢舒的命,所以这药也不会是什么立时断气的绝命之毒。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 谢舒强撑着最后的意识,脸色很不好。 霍桑华攥着衣袖,替他擦去额间汗珠,以免他受风着凉,不利于伤势的恢复。她只是不希望谢舒再次昏过去,这山洞外不时传来林中野兽的嚎叫声,谢舒清醒着的话,还能帮她壮壮胆子。 怎料—— 谢舒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看向霍桑华的眼底平白浑浊了许多,眼前的霍桑华和他梦里倒在血泊里的影子逐渐重合! “大... ...” 霍桑华一声大公子还没叫出口。 下一刻,她就被突然冲上来的谢舒惊住了! 整个人被谢舒死死地抵在了山洞的石壁上,半分动弹不得,眼前的谢舒也不再是那个清醒淡然的小侯爷,他浑身都散着一股危险重重的气息。 尤其是... ... 他的眼神! 霍桑华在看到他的眼神后,人都是懵的,她在谢舒的眼里看到了深入骨髓那如野兽般的狰狞。 轻轻吞了口水,紧张到寒毛都竖起来了。“是毒药发作了吗,大公子,你要清醒些才好... ...” 话音未落,谢舒死盯着她微微张合的唇,脑子一热,顿时没了理智。 失控吻了上去! 霍桑华脑子里一片空白。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剧烈挣扎试图推开谢舒。 可药劲上头的谢舒双目猩红,完全没了理智,满心掠夺的欲望作祟,肆意而忘情地吻着这个—— 已经是他名义上弟妇的女人。 与霍桑华初见的场面回荡在脑海里。 从初见她的第一面,他就好像陷入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里,不经意间总是想要靠近些,想要再多了解她一些! 谢凛的话也不断在他耳边重复... ... 霍桑华,本该是他的妻才对... ... 若不是那时... ... 不是那时突然有事,他让谢凛替他赴约,去和霍桑华相看,那么今日三人的命运便不该是这般的... ... 霍桑华要嫁谢凛。 他心里有无数个不情愿,却没有一个机会能够堂堂正正的说出来! 他... ...并不希望如此。 借着药劲儿,陷入这一时的意乱情迷之中,热烈而疯狂地吻着霍桑华那略有几分清冷的唇,丝毫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 她口中微甜的滋味,亦回绕在他的舌尖! 霍桑华几乎喘不过气来,眼前阵阵眩晕,面对谢舒强劲的掠夺无从招架。 凭着最后的意识,还是卯足了劲儿地狠狠推开谢舒。趁着这会儿功夫转过了头去,避开谢舒的冒犯。她不知道谢舒这是怎么了,可忽而想起谢舒刚刚提到过的药... ... 难不成是... ...那种药?! 被霍桑华推开了一次的谢舒,却并没有立刻恢复理智就这么放过她。 他凭借着强壮的臂膀将娇小的霍桑华托起,抵在石壁上,吻着她的脸颊,她的脖颈... ... “大公子!... ...”霍桑华奋力抵抗。 突然—— 谢舒停住了。 他的头埋在霍桑华的颈窝里,闷声喘着粗气。 他看到了霍桑华脖子上的那个痕迹... ... 那一瞬间恢复了些许理智。才想起来,她已经和谢凛拜过了天地,是谢凛名正言顺的妻... ... 晚了。 还是,晚了一步... ... 那是谢凛留下的痕迹吧... ... 惊魂未定地霍桑华已经吓破了胆,丝毫不敢乱动,谢舒反常的举动令她不知所措,浑身抖个不停。 生怕下一刻谢舒再做出些什么事来... ... 这里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缓缓回过神来清醒了的谢舒,看到被他按在身前不停发抖的人,一股悔之不及的错愕涌上心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 只是撑着极为不适的身子慢慢后退。 霍桑华跌坐在地上,惨白的脸颊尽是冰凉的泪水,久久未能回神。谢舒懊悔不已,他想伸手去扶霍桑华起身,却发现他伸向霍桑华的一只手,竟也能把她吓到狼狈躲避... ... 心底灼热失控的感觉,却在此时再次上涌。 他担心会又一次伤害眼前的人。 听着外面的流水声,猛地想到了什么,转身跑出了山洞... ... 在听到一声坠入溪水的动静后,霍桑华有了反应,大感不妙—— 他不会是... ...跳河了?! 扶着石壁站起身来,一双腿颤抖得已经不会走路了,颤颤巍巍地从山洞里追了出来,看向茫茫水面... ... 哪里还有谢舒的影子!“谢... ...大公子... ...大公子!” 难不成是寻了短见?! 可是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万一遇到刺客... ...哪怕不是刺客,是什么野兽之类的,她也应付不了啊! “大公子!谢... ...谢舒!谢舒!!”顾不得规矩,她焦急地冲着水面大喊谢舒的名字。 而在冷水里彻底恢复了理智的谢舒,此时才慢慢爬上了岸... ... 倒在岸边,算是彻底没了力气,只能虚弱地喘着气。 “你... ...” 霍桑华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拾起他跳水前扔在地上的外衣,盖在他的身上。 谢舒仰头凝望着她,却意外地笑了。 这一刻开始,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 被吓坏了的霍桑华一拳捶在他身上,泪眼婆娑骂道,“你个疯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要是死了... ...你,我可怎么跟谢凛说啊!” 总不能告诉谢凛说,谢舒为了救她跟出城后,结果跳河自杀了吧。 那谢凛也得信啊... ... “我... ...”谢舒满是歉意,坐起了身子。 刚想要跟霍桑华道歉,解释一下刚刚的事情是因为药劲发作... ... “公子!公子... ...” 不远处传来廖斌的声音。 廖斌带着人已经搜到了附近,四处寻找他的下落。 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便没有机会说了... ... “这边!”霍桑华站起来,冲那举着火把到处找寻他们下落的人,挥舞起手臂。 很快就吸引了廖斌的注意,他们赶了过来。 而和廖斌同行的,还有谢凛。 第29章 我们已经成婚了 观月楼里一如寻常那般地热闹。 小丫头春茗推开楼上最大的那间房的房门,低着头传话,“青月姑娘,曹大人来了,妈妈说让您准备着。” 可是这屋里空荡荡的,春茗等了些许时候也没等到司青月的回话,顿时起了疑。 青月姑娘今晚上可没什么客人啊... ... 是观月楼的妈妈一早就接到曹大人府上送来的消息,知道曹大人今夜要来,这才特意安排了青月姑娘的时间,让她候着为曹大人跳舞。 但今夜曹大人先是去了安定侯府,参加谢家那位二郎的婚礼,这才来得晚了些。 得知曹大人一行人已经在来观月楼的路上了,观月楼的妈妈急忙让春茗来传话... ... 好让司青月提前准备着,免得怠慢了贵客。 谁知春茗进了房,却发现房中并无司青月的影子... ... “怎么了?青月姑娘不在吗?”门外同来的小厮听着不对劲,忙问。 今夜谁也不曾见司青月出去了,怎么就... ... “不是!”春茗却急忙否认。 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下意识地回了小厮一声,免得他到老鸨面前乱说话。“青月姑娘还正睡着呢,你去告诉妈妈一声,我这就服侍青月姑娘起身,准备迎接曹大人。”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走远,心里却犯了难。 这可怎么好?! 人还没有回来,要是等下老鸨再让人来请,她该怎么应付?! 如果让人知道青月姑娘今晚出去过,明日里发生什么事,都难免惹人起疑。 正想着,窗外传来细微的动静—— 司青月回来了。 见着她翻进屋里,春茗一边替她观望身后,掩上窗子,一边问道,“姑娘,您这是去哪儿了?” 回过身就看到司青月身上沾了血,顷刻间吓得花容失色。“血?!” 没等她问,司青月先捂住了她的嘴。“别出声,没事... ...” 春茗说起曹大人马上就来的事,要是被发现可就麻烦了。“姑娘,您是去谢家了?可是还放不下那今日成婚的谢家二公子?!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不过是个不讨好的庶子,枉您还如此惦记着!... ...” 实在厌恨透了那位不着调的谢家二郎。 明明自个儿都要成婚了,先前还整日凑在这观月楼里,与姑娘眉目传情的! 撩拨得姑娘怕是真的以为,是有机会嫁进谢家门里的吧。 “我惦记的才不是他。”司青月提到谢凛的时候,语气淡然且有些不屑,说着换下了衣裳,眼底却浮现出霍桑华的模样,一时令她失了神。“春茗... ...” 春茗闻声回了头。 却听司青月喃喃说道,“我找到她了,是她... ...” “她?”春茗纳闷。 “我同你说过的,我有一个小妹妹,幼时因家中变故而失散,我找寻了这么多年,人人都说她死了,可终于让我找到了。”司青月眼中噙着泪光,甚是激动。 强忍着汹涌澎湃的心情,恨不得现在就与之相认... ... 可一想到当年“家中”的变故... ... 瞧桑华如今的样子,应该还不知道当初到底发生的所有事。 若让桑华知道她自己的身世,只怕会给她带来更多的危险。 今夜里的那些个刺客,说不准就是怀疑桑华的身份,冲她来的。究竟又是何人在怀疑桑华... ... 倒不如暂且先瞒着,她也好暗中调查一番。 躲在暗处反而更容易护得桑华周全,待她替桑华解决了所有威胁,再做相认的打算。 司青月神游间望向窗外—— 心想这个时候,谢家的人应该已经找到他们了才是。 她也是怎么都没有想到。 这兜兜转转间,霍桑华竟然嫁进了谢家门里,还嫁给了谢凛! 不过今夜,她看到谢舒为了霍桑华不顾自身伤势追出城的样子,倒也确认了谢舒的心意—— 故意给谢舒下了点东西。 她相信以谢舒的克制,应该不会做出伤害桑华的事情。 那药也正好帮他认清楚他自己的心意。 桑华说和谢凛是假成婚... ...以谢凛的身份和心性,应该并不能在谢家那样的地方护住桑华... ... 但是谢舒就不一样了。 让谢舒看清楚他自己的心意,日后桑华在谢家有他照顾,大概也会无恙的。 至于剩下的事情... ... 她会去做!在桑华回到本来的身份之前,她会替桑华扫清一切障碍! 山林里,谢凛大步走到了霍桑华跟前,见她已是摇摇欲坠,不忍才伸出手来扶住了她的肩膀。 这才发觉她衣着单薄,一身嫁衣之下恐怕再无保暖衣物! 夜里的山林可谓是格外的冷,就她这样非要冻病了不可。 一声叹息后,谢凛脱下了自己的大披风,披在霍桑华的身上... ... “我没事的... ...”霍桑华也只是不想再给他添麻烦了。 想到今夜的事情闹得如此大,还不知该怎么收场呢! “穿着吧,你都快冻死了。”他有些“嫌弃”地表示—— 虽然也是第一次成婚,但也没见过谁家新娘子新婚夜里冻死在城外的... ... 这要是真冻死了。 恐怕会是京城里又一桩离奇悬案了! 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突如其来的一阵冷风,吹得她不住地颤抖。骨头缝里都被冷风钻透了,如同一把把刀子活剐着一般,也再顾不上好看不好看、规矩不规矩的了。 直接把身上的披风裹得紧紧的。 那一瞬间,她都听到自己上下牙磕碰、不自觉发出的声响了。 一直瞧着她狼狈又窘迫的样子,那认怂后缄口不言的乖巧,也极是有趣。 谢凛突然就笑了—— 像她这么惨的新娘子,放眼盛京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而这时廖斌也找到了谢舒,搀扶着重伤后又浑身湿透的谢舒走了回来。 “大哥!”谢凛担忧地转过头去,向着廖斌的方向,询问谢舒的情况。“大哥怎么样了?” “二公子,大公子受伤了,还... ...中毒了。”廖斌特意看了谢舒的反应后,才对谢凛这个二公子说道,并有意无意地看向谢凛身旁站着的霍桑华。 有太多的疑惑,很想要找她问个清楚。 只不过他知道,这会儿不是问这些的时机。 自家公子到底是怎么跟二公子的新娘子搅和到一起去的,又为什么会中毒,还落水了?! 廖斌不等谢凛发问,率先提出,“小的就先把大公子带回去疗伤了。” “也好。”谢凛担心大哥,同样一头雾水,今夜家中好似同时有几波刺客,他还没想通是怎么一回事。可不难猜出,大哥是为了保护桑华才会受伤的。“你们先回去,我们马上就到!” 廖斌等人带上谢舒匆匆赶回城里,去寻找医士救治。 “走吧。”谢凛已经翻身上了马。 接着探过身子,向还陷在茫然里的霍桑华伸出了他的手... ... “这是干什么?”霍桑华今晚被吓到了太多次,稍微一点动静都能吓得她不知所措。 “回去啊。”谢凛打量起周围,耐着性子解释,“就一匹马,从这儿到城门还有好一段距离呢,你不是想要走回去吧?” 她望向廖斌等人背影消失的方向... ... 匆匆回忆了一番,好像确实是这样!“那怎么办?” “上马啊,我带你回去。”谢凛无所谓的说道。 “我和你?... ...共骑一匹马?!” 她心里多少也会有些在意。 两个人的关系比较特殊,也并没有好到能共骑一匹马的程度吧。 “不然呢?”谢凛反问,来了兴趣忍俊不禁。“反正我们都已经成婚了,拜过了天地祖宗,在外人看来也没什么不妥吧?” 第30章 究竟是谁要杀谁 回程的途中,霍桑华坐在颠簸的马背上,生怕自己会掉下去,只能死死攥着谢凛的衣角。 脑子里还在飞快盘算着。 如若谢凛问起今日之事,她该如何回答,才不会引起谢凛的怀疑。 可谢凛好像也察觉到她的小心翼翼,刻意放慢了速度,减少颠簸—— 如此也避免了她从马背上摔下去的可能。 一直到勒马停在安定侯府的后门,他一抬腿从马儿头顶越过,径自便先跳了下去。 回过身才来扶心绪不宁的霍桑华—— 一路坐得格外小心,她也是为了尽量避免二人间不必要的身体接触。 硬是挺了这么许久,身子早已经僵了。 两条腿麻木得没了知觉,闭着眼睛就从马背上往下跳! 好在谢凛稳稳地接住了她。然后托着她,放在地上... ... 怎料她双脚没了知觉,谢凛才一松手,她就栽倒下去。 “小心!”还好谢凛眼疾手快将她扶住,下意识看向她的脚,猜到了原因。 霍桑华心虚极了,用力跺了跺脚,急着恢复正常。 可越是心急就越是无用。 “算了,别再扭伤了。”谢凛经此一夜疲惫得厉害,已然没了多余的力气去过问,只顺着她的方向抬起了手臂。 示意她可以扶着自己的手臂,慢慢走进去。 霍桑华松了口气,拢起额前碎发。 心中苦涩无比,这一次可算是活下来了,可没想到新婚之夜大家都弄得如此狼狈! 于是一瘸一拐地同谢凛往后门里走去。 巧的是又碰上了谢舒院中的下人阿庸。 谢凛问起大哥伤势,才知道谢舒伤得不轻,还中了毒。 就连一向沉得住气的谢老夫人,也还在谢舒院中守着。 阿庸提醒他,老夫人刚刚大发雷霆,势要追查刺客行踪。“二公子,你就算是想去探望大公子,也等到明早大公子清醒了以后再说吧。莫要撞上了老夫人,反倒给自己惹得一身不痛快。” 府里谁人不知,老夫人对于自己亲生的大公子格外疼惜! 今日却因着庶出二公子的婚事,使大公子意外遇袭,落得一身重伤,外加中毒... ... 现在刺客又还没抓到,难免老夫人会因此迁怒于二公子,和新过门的... ...霍桑华。 “知道了。”谢凛应得利索,可见着阿庸提醒后却并没有要回去照顾大哥的意思,不免好奇更问了一句。“你还要去何处?” 说起此事,阿庸面上稍有不快,接着同他抱怨起来。 说是四皇子今夜受了惊,也要留宿在府上,偏偏府里出了这么多事。老夫人无心顾及,就交代他替大公子去打点一番,以免招待不周怠慢了四皇子。 可阿庸也觉得奇怪。 既然府里出了这么多事情,四皇子这时回宫不是更为安全吗,怎么偏偏还要留下来过夜。 当真是让人想不通。 霍桑华听说李朗也留在了谢家过夜,顿时神经紧绷,就连吞咽口水的动作也格外谨慎。 李朗... ... 居然留下来过夜?! 本身已有三分起疑,谢凛也觉着李朗这时候留下来过夜颇有疑点,不知是否与霍桑华有关。可当他刚偏过身子,就将霍桑华吓掉了魂儿的模样看在了眼里... ... 当下,对李朗的怀疑更深了些。 不禁怀疑,难不成是冲着霍桑华来的?那今日府中所闹的刺客,又与他有几分关系? 心中这么想着。 可还是有些许不忍心,伸手握住了霍桑华的小手。 像是在为她打气一般,提醒她坦然面对—— “知道了,天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休息了。明早再去探望兄长,向老夫人敬茶。” 于是阿庸侧身让开了路。 谢凛拉扯着已经迈不开步子的霍桑华,朝着装扮一新的院子而去。 同一时间,他们二人回到谢家的消息,就被送到了李朗这里。 李朗一听手下说他们两个是一起回来的,立刻就有些坐不住了。 起身便要寻去确认,还是身边跟随而来的宫人纪昂将他拉住,劝道,“四皇子,桑华姑娘与谢家二公子已经成婚,今日已经很晚了,不如等明日再去问候。” “等明日?那明日岂不是... ...”李朗气急,片刻都等不了,恨不得立刻长了翅膀飞去看看。 可纪昂亦是他父皇派来,陪他同往谢家观礼的公公。 他的一举一动同样受到纪昂的关注,说不准就会传回他父皇的耳朵里。 那么苦心布局的一切,就都毁了... ... 不得已,也只得忍下这口气... ...“好。多谢纪公公提醒,是我... ...关心则乱了。” 纪昂笑得意味深长。 回到新房里,霍桑华长长地呼出口气,今夜还没有完全结束,仍是大意不得,可一次次侥幸死里逃生,已让她应接不暇身心俱疲。 没想到这一次竟比上一世还要忙碌... ... 上一世都不曾经历这么许多。 只是话说回来,她总觉得这一次遇上的刺客怪怪的,好似... ... 并不是同一拨。 上一世她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听到李朗密谋要让她死在谢家,因而心中生惧,慌慌张张地就跑了出去,然后遇上谢舒被杀,她也惨遭灭口。 但她分明记得,她遭人灭口之时,清楚听到有人喊了声,别杀她... ... 是认识她的人? 为什么别杀她呢?所以那时候杀谢舒的人,应该不是要杀她的。 可这一次... ... 司青月竟也搅在了其中! 司青月是冲着谁来的?! 回想司青月出现前后,谢舒就追了过来,莫不是... ...司青月遇上的是谢舒?被谢舒追? 但霍桑华觉得,司青月的身手尽管不错,可应该不是谢舒的对手。 甚至直到最后,她也没有看见和司青月一起出现的刺客,所以大胆猜测司青月应是一个人来的... ... 那其他刺客呢? 当时她在房里发觉的那些,并追着她一路找到谢舒的,和当时谢舒缠斗在一起的,也绝不是同一拨! 他们看到谢舒被刺客缠上,分明... ... 就冲了上去,是替谢舒挡着,所以谢舒才有机会带她逃开。 上一世杀谢舒的,却要留她性命,而这一次要杀她的,却在帮谢舒... ... 这算怎么回事? 只觉得脑子里越想越乱,理不出个头绪,霍桑华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今晚夜袭安定侯府的至少有三拨刺客! 想得认真,就连谢凛走到了身边都没发现,直到谢凛伸手从床榻上取了被子... ... “你做什么?”霍桑华有点慌了,急忙往一边躲。 忽然意识到,现在就剩下她和谢凛独处一室了! “你睡床,我睡地上。”谢凛撒手将被子丢在床边的地板上,回过头来,满脸写着有话要问。可迟疑了良久... ...“算了,今晚你也吓到了,就先这样吧。明天... ...再说!” “你... ...” 霍桑华也有话想问。 她想知道,司青月到底是不是他授意而来的,难道他也想杀他大哥? 可细想之下,又觉得他们间的关系,应该还没好到可以肆无忌惮分享秘密的程度,如果谢凛的确有意要除掉他大哥的话,肯定是不愿意让她知道的! 她这么问... ...无异于自寻死路。 以后天天要跟谢凛住在一起,谢凛要杀她,可比杀谢舒容易多了... ... “什么?”谢凛还在等着她的问题。 “没、没什么... ...”霍桑华硬着头皮把一肚子的话吞了回去,“早些睡吧,我也... ...累了。” 第31章 霍桑华的坦白 新婚之夜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霍桑华哪里还能睡得着? 出宫前,名义上的那位养母齐妃娘娘,特地让身边教规矩的郭嬷嬷送她出宫门。 一路叮嘱这成婚头三日的各种规矩—— 说是天不亮就要起床,去给谢家的嫡母老夫人敬茶,聆听教诲。 那位谢侯爷如今不在京里,只有谢老夫人一个,大概会好对付一些... ... 霍桑华在心里盘算着。 她不想和谢家有太深的纠缠,希望今日就是走个过场,早早结束。 一年后她便可自由了! 今夜虽说是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但她尚不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前世死的早,也不知道后来发生的这些事情,更不清楚究竟今夜闯进谢家的,究竟有几拨刺客... ... 算起来的话,司青月是一拨,并无接应,也是谢舒最开始捉拿的。司姐姐的身手当真不错,可是对上谢舒便弱了许多,否则也不必劫持她出城,还为了逃走给谢舒下毒了。 虽不清楚司姐姐到谢家的目的,但... ...应该不是要刺杀谁吧? 冲着谢舒去的是一拨,也就是在她逃命遇上谢舒与人缠斗的时候那一拨人,或许与前世杀死他们的是同一拨。 冲着她来的是另一拨。 新婚夜里等候在新房的就只有她这个新娘子了,而那些刺客自屋上袭来,追着她一路逃向了谢舒的方向... ... 但好像不是李朗派来的。 如果李朗真要在新婚夜里对她下毒手,为何那些人见着谢舒遇袭,又要拼命相救于谢舒呢? 难不成是谢舒?? 她当时一路狂奔逃命,遇见谢舒的时候,谢舒正独自应对那许多刺客。 可是以往—— 谢舒身边总会跟着廖斌等侍卫,今夜为何会落单? 来追杀她的,该不会是谢舒派的人? 所以当他们一路跟着她,见到谢舒遇袭的时候,才会拼命营救? 谢舒会是这样的人吗? 还有... ... 那时李朗和谢凛都在房里,在听说那边发现刺客后,先后匆匆离开。 李朗很是紧张,显然知道些什么,她并不意外。 而谢凛... ... 谢凛的神色,现在回想起来也不单纯,该不会他也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会赶去的? 如今想来,似乎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可信。 每一个人都可能跟要杀她的刺客有关联,这可... ...如何是好? 霍桑华悄悄抬了抬头,看向睡在地上的谢凛,直到确认谢凛确实没有动静才松了口气。 轻轻地挪动身子,翻了个身—— 生怕惊醒谢凛。 从前只听说他吃喝玩乐不务正业,是个恶名在外的侯府庶子,与他那位嫡出的兄长截然不同。 可现下二人共处一室,而接下来的一年里,都得以这样的关系相处下去。 如果谢凛当真抱着杀她的心思,她怎么才能熬过这一年呢? “睡不着?” 谢凛的声音突然传来。 吓得原本就心事重重的霍桑华浑身一颤,声音都有些结巴了,“要... ...要睡了。” “早些睡吧,天就要亮了,明天事情多着呢。”谢凛的声音透着疲惫,却听不出情绪。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霍桑华却隐隐感觉到不安,从他字句间抓到了线索,怯怯问道,“什么叫明天的事情多着呢?” 难道明天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但是谢凛没有回答她。 在她试图追问的时候,就听到床下传来谢凛熟睡的鼾声... ... 睡着了? 刚刚... ...该不会是梦话吧? 算了,明早再说吧。 偌大的侯府终于安静下来。 鸡鸣第一遍的时候,从宫里陪嫁来的郭嬷嬷就候在了门口。 在她开口之前,霍桑华就依着多年来在宫里养成的本能睁开了眼睛,不过意识却还未完全清醒,只隐约看到那个映在门缝里的影子,顿时惊得一个激灵坐起了身! 什么人?! 惊觉周围的一切变得陌生,恍惚间才想起昨日成了婚的事。 “大娘子,该起身了,要去向老夫人敬茶了。”郭嬷嬷的声音深沉且具有威慑性。 “知,知道了。”霍桑华道。 慌张起身,却迎上了听见声音走来的谢凛,不知所措间险些撞个满怀。 “那是什么人?何至于... ...把你吓成这副样子?”谢凛方才在一侧更衣,先是听到了郭嬷嬷的声音,接着就听到霍桑华那惴惴不安的回复。 很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能把她吓成这样? 可见着她惨白的脸色,不等回答,心中就大概有了数... ... 原来不是陪嫁的嬷嬷。而是,齐妃特意派来看着她的人啊。 霍桑华还穿着昨夜的嫁衣,要去请安敬茶自是要先更衣的。 谢凛瞧见她羞愧难当,想说却又不好开口的神色,忍不住觉得好笑,“你就到那屏风后面去更衣吧,我帮你看着... ...需要叫你的女婢进来帮忙吗?” 没等他说完,霍桑华就已经提着狼狈不堪的裙摆,躲进了屏风后面,“不用。” 经过昨夜一整晚的逃命,这身嫁衣早已经是... ... 唉。 一切都像是在预兆着她的“婚姻”注定一片狼藉啊。 陪嫁而来的都是齐妃和李朗的人。 她与她们并不怎么熟悉,贴身更衣这种事,她还是习惯于亲力亲为。 隔着一扇屏风,谢凛站在有光的地方,霍桑华能隐约瞧见他的轮廓。 忽然听到他说—— “对了,昨夜... ...你怎么会和大哥在一起?” 霍桑华手里的动作僵了僵,虽然知道谢凛肯定会问,也一早就在心里准备好了答案。 可突然之间竟还是有些心虚的感觉。“噢,是因为有刺客... ...为了逃命我也只能拼了命地往外跑,谁知就遇上你大哥了。” 谢凛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和他猜测的一样。 “其实... ...”霍桑华想了想,昨夜她思考了很久,一直犹豫着怎么才能打消谢凛的怀疑,让谢凛和她之间完全坦诚,以求保命。 谢凛猛然间看到窗外略过的影子,特别谨慎地留意了一下霍桑华的动静。 不想引起霍桑华的注意,他悄悄开了门,走了出去。 屏风后面的霍桑华忙着更衣,浑然不知。“我有件事想要跟你坦白。” 偏巧,谢舒也因要确认昨夜之事,一早赶来,虚弱不堪地走到门前,正犹豫不决—— 就看到门是开着的。 他便以为霍桑华已经跟着陪嫁的嬷嬷去洗漱梳妆了。 不愿引起院中其他人的注意,悄声推门而入。“阿凛... ...” “... ...这是我重活的又一世。”屏风后的霍桑华自顾自地说着。 谢舒听到霍桑华的声音,凭借多年战场经验,立刻就捕捉到她躲在屏风后更衣的身影。 恍然间反应过来,便要立刻转身离开。 却在听到霍桑华那句话后,双脚仿佛定在了原地一般,让他无法挪动半寸。 重活的又一世? 然而,霍桑华并不知道外面站着的人换了。 透过屏风,依稀还能看到一个人影,便以为还是谢凛。 “...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你才会相信。可前一世我按照四皇子的安排,嫁给了你大哥,新婚之夜却意外撞见他被人刺杀,倒在血泊里,我也被刺客发现,因而遭到了灭口,双双倒在了血泊里送了命。可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再次醒来,竟然又回到了四皇子安排我与你大哥相看之前。” 第32章 谢凛的心动 “我真的,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霍桑华小心翼翼地诉出自己的“目的”。 她也无法确定这些话是否真的能够打动谢凛,让谢凛放下对她的怀疑,可以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不再为难她。 就当前而言,这是她唯一的选择了。 不论她怎么分析—— 谢凛都是目前为止,与昨夜几拨刺客不存在直接连系的人。 因此让她决定铤而走险的赌一把。 她向谢凛示弱,试图换取谢凛的同情... ... 一边更衣,一边留意着屏风外面的人一举一动。 隐约看到那个身影驻足在门前,停顿了许久,却毫无动作... ... 霍桑华不禁在心底里揣摩他的心思,这究竟是何意思?同意,还是不同意? 不同于她的不安,此刻站在门里的谢舒却如遭雷击一般的震撼... ... 起初是惊讶于霍桑华的“重生之说”,接着是诧异于霍桑华话里的那个秘密,原来他们竟是真的成过婚,又一起死在了新婚之夜里。 在那个不曾被改变的过去里,霍桑华的的确确是嫁给了他的! 也就是说,困扰他多日的梦魇... ... 其实,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是真的娶过霍桑华。 她说,她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 不忍被她发现自己已经知道了真相,谢舒趁着霍桑华还未察觉,狼狈地从她和谢凛的房间里逃了出来。 霍桑华听着外面传来的细微动静,立即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侧耳聆听。 此时谢凛却刚好办完了事,回到了屋里,望向屏风的方向。 霍桑华没有发现不妥,于是松懈了防备接着说道—— “... ...我生来倒霉,虽生在了霍家那样盛极一时的门户里,却也因年幼记不得什么了。说是我生母早亡,才跟着嫡母过活,可仅有的些许印象里,我那位嫡母也不怎么喜欢我的。后来全家蒙难,我又因着各种原因被送进了宫里,成为了齐妃娘娘的养女,但那日子过得也不是很快活... ...我所求不多,只想安稳的活下去而已,不要把小命丢了... ...” 纵然再不如人意,卑微如尘埃,日子苟且又无奈,她也舍不得死的。 只想要活下去... ... 谢凛意外,不知道她怎么会说起这些,但听她语气淡然地说起这些年的坎坷经历,不由得多了些怜惜。 想来她也是个可怜人,看似养尊处优,实则从未舒心过。 就连那小小的愿望也不过如此。 安稳的活下去是吗? 难不成他们如此相像... ... “我与你说了这许多,你可不要说出去,记得要替我保密!”霍桑华补充了句。 这侯府里水深的很,她两次新婚之夜的经历已经深有体会了。只想着打动谢凛,接下来的日子能过得安心些,可不想她的秘密被第三个人知道。 万一落在了不该知道的人耳朵里,说不准又会惹来什么杀身之祸。 而谢凛听她这么说,还以为她说得也只有这么多而已—— “好。” 他答应得痛快,霍桑华也长舒一口气,听谢凛的声音似乎打消了对她的顾虑。 换好了衣裳,女婢们才进门,端来梳洗的盂盆,开始为她梳妆打扮。 拆下旧的发髻,重新将她的长发梳顺,再挽起新的发髻,将两侧落下的发丝沾了头油梳上去,整齐干净。却在挑选发饰的时候犹豫了... ... 谢凛倚靠在门边,本等着霍桑华一起出门,去向老夫人请安。 刚刚还在心里抱怨,这女人梳妆就是麻烦,却不禁看着看着就出了神... ... 环抱双臂,盯着那昨日已经成为了他妻子的女人在梳妆,见着她放下犹如海藻绢丝般的秀发,重新梳起妇人的发髻,衬得那仍旧稚嫩的一张娇稚容颜,多了几分妩媚雍容... ... 一时竟丢了魂儿。 恍惚间,和霍桑华的初相遇开始,在眼底不断重现。 屏风后抚琴的女子,也曾令他一度不知所措,当时她大胆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盯着他看... ... 她的眼睛明亮而柔情。 他也因此乱过心跳。只不过当时,他还以为自己的身份被她看破了,更多是紧张和不安。 如此想来... ... 再回神的时候,却正好看到她们为着搭配哪支发钗而犯愁。 霍桑华五官未脱稚气,妇人的发髻于她更是别扭,而珠钗老气,不管怎么搭配都显得格格不入。 谢凛不想耽误得太久—— 他了解谢家那位老夫人的,如果真给她找到机会发难,恐怕霍桑华入门的第一天就会受尽刁难。 叹了口气,走过去帮忙。 刚才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却突然走到了霍桑华身后,女婢们匆忙间避让开。 谢凛伸手从妆镜前拾起一支简单素雅的鹅黄色珠花,顺势在霍桑华的发髻上比了一比,道,“就这支吧。” 霍桑华前一刻还在避着身后的他。 忽而从妆镜里看到那支珠花的样子,实在也挑不出更好的了。“那就这支吧,让她们帮... ...” 还想说,让她的陪嫁女婢们帮忙插上就行了。 怎料下一个瞬间,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谢凛已经上手,将手中珠花插在了她的发髻上。 霍桑华紧张得浑身都麻木了,只能透过妆镜看着他的动作—— 他是那样的随意、自然。 看起来就像是... ... 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亲昵举动。 这不禁令她想起谢凛在盛京中的恶名,听说他时常流连风月之地,醉生梦死,沉迷美色。 如此也难怪了,这些首饰胭脂的,想必谢凛比她更要熟悉吧。 女婢清槐站在他们身后,将一切收入眼底偷笑,被身边的烟柳瞪了一眼,立刻收敛了笑容低下头去。 她们都是齐妃娘娘特意为霍桑华挑选的陪嫁女婢。 烟柳的年岁更大些,清槐和雾桐年岁较小,她们自然都是要听烟柳的。 而烟柳看似是最规矩的,但她也是齐妃的心腹。 早已将他们的一切举动记下,等待日后有机会时回禀消息。 可就在谢凛将珠花插在霍桑华发髻上之后,铜镜中,霍桑华的眼神却变得迷茫了... ... “走吧。”谢凛率先转身,向外走去。 要去向老夫人请安行礼了... ... 烟柳疑惑,刚刚因为谢家二公子和霍桑华的举动过于亲昵,以至于她们都不由自主回避了视线,可看到霍桑华铜镜里的眼神时,让她猛然间意识到—— 就在她们移开目光的瞬间,谢凛却不知对霍桑华做了什么。 她不好过多去想,只能先搀扶着霍桑华起身,一同向谢老夫人的院子而去。 二人前脚出了门,紧跟着,消息就传了出去。 小小的院子无数双眼睛盯着。 偏院客房的李朗得到了消息,廖斌也从小厮的口中得知他们往老夫人那里去了,立刻将消息带给了正在卧房里养伤的谢舒。 “... ...二公子虽娶走了那个麻烦,可庶出幼子抢在您之前成婚,老夫人心里定然还有许多不满。从前不好发泄在二公子身上的,今日二夫人过门头一日,恐怕会遭些刁难了。” 廖斌随口的一句话,让谢舒立刻集中了精神,紧张了起来。 短暂犹豫了片刻,就要起身下床。 “公子!”廖斌见此情形,急忙上前阻拦,“您不可以再乱动了,大夫叮嘱过让您静养,您一大早不知跑到哪里去,要是让老夫人知道,肯定会责罚小的们办事不力的。” 二公子那边的热闹,关这边什么事呢? 廖斌不想让自家公子掺和进二公子那边的杂事里。 第33章 守宫砂消失了 “婆母请喝茶。” 霍桑华在郭嬷嬷的提醒下,躬身将茶盏奉上。 从她和谢凛踏进这个门开始,她就已经十分确定—— 这位谢老夫人很不喜欢他们了。 说不上是不是受谢凛牵连,还是因为她的出身,因为她险些被四皇子塞给了谢舒,似乎每一桩每一件都足以令这位郡主出身的谢老夫人不满了! 谢凛向她递来个“我就说吧”的眼神。 早在他为霍桑华簪珠花之时,便趁着女婢们不察,偷偷暗示过她了。 谢老夫人对他而言是嫡母... ... 反正从来就没正眼瞧过他。 不过是碍着嫡母的身份,不愿落个苛待的名声,才对他的百般行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从前他孤家寡人一个,也就是听些刻薄话而已... ... 眼下没头没脑的闯来了霍桑华这么一个倒霉的,当然也免不了——听些难听的“教诲”了。 谢老夫人见着她躬身奉上的茶盏,并不急着接过,而是从头到脚细细地将这个“野丫头”打量个遍。 本想着趁此机会挑剔她的不是,可没想到... ... 霍桑华自小在宫里长大,也不是那么百般如意的。 如此刁难不过是家常便饭,受惯了罚,要她躬着身子再站上许久,也是站得住的。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能从规矩上挑出毛病。 谢老夫人一脸不爽,只得不情不愿地接过她奉上的茶盏。 谢凛暗自偷笑,瞥上霍桑华的眼神多了些意外。 他也着实没有想到,看起来软糯好欺负的霍桑华,骨子里倒是另一副样子! 实在惊讶。 “你既入了我谢家的门,以后就是我谢家的人了。要恭敬、谦让... ...要贤良淑德,知分寸、懂礼数,要规劝夫君言行,不可有失!要行事大度,不可累及家族名声... ...” 老夫人的一套套说辞不像是临时准备的。 看看霍桑华,再看看谢凛那个惹祸精,似乎没有一处能让她顺心的。 “是。”霍桑华通通应下。 心想反正一年之后,这里如何,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了。 谢凛却皱了眉头。 “你那夫君是个还不成器的。你作为他的妻子,要好好规劝他成事,不要再败坏谢家的名声了。日后他能在军中为家里效力,也是你们两个的福气。”谢老夫人指桑骂槐地对霍桑华说道,又不忘挖苦谢凛两句,“你也不要再整日往那观月楼跑了,静下心来,好好跟你妻子过日子。” 谢凛瞧了瞧霍桑华的反应,不拘地回应道,“是,谨记母亲教诲。” 整日往观月楼跑?霍桑华心里惊叹,果然,外面传的不假。 谢老夫人身边的李妈妈姗姗来迟,不知从哪里赶来,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地进了门,径自走到谢老夫人身边,探过身去,附在谢老夫人耳边说了些什么—— 紧接着,谢老夫人的脸色也如寒霜凝结了一般。 霍桑华不知出了什么事,只能悄悄侧身向谢凛看去,想要询问谢凛,是不是又惹了什么事情。 但接下来的事情,让她始料不及... ... 谢老夫人轻点头示意,李妈妈立刻一脸刁钻相地冲着霍桑华走来。 用力抓起霍桑华的手腕,一把扯开了她的衣袖... ... 藏在袖里的镯子,滑落至腕处。 不等霍桑华反应过来,谢老夫人已经起了身,李妈妈像是拿捏到了什么把柄,捉着霍桑华的手臂向谢老夫人展示着她的发现... ... 谢凛上前一步,不知道她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正想着帮霍桑华解个围。 李妈妈高耸着颧骨,面部五官随着嘴巴一张一合而抽搐,凶相毕露。 霍桑华猛地反应过来... ... 是守宫砂不见了! 宫中女子,年幼便会在手臂内侧点上一枚守宫砂,以证清白之身。 昨日出宫之前,郭嬷嬷还特意检查过她的手臂,当时守宫砂还在... ... 可现在却不见了! 她虽不知道是如何不见的,却猛然间想起司姐姐昨夜离开房里时的叮嘱,莫不是知道她与谢凛假成婚,让她砍伤谢凛在床上留下血迹,因而骗过谢老夫人的“检查”? 糟了,她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床上并未见着血渍,而她的守宫砂却神秘失踪... ... 恐怕谢老夫人定会认为她是不洁的,平白给了他们发难的机会。 霍桑华吞了口口水,来不及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满心里想的都是该怎么应付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此事果然引得谢老夫人勃然大怒,“哼!我道那齐妃为何非要把人塞进我谢家,敢情是破了身子的,他们母子竟敢如此羞辱我谢家!” 听闻“破了身子”一说,谢凛蹙着眉头看向霍桑华。 当即意识到了什么... ... 霍桑华的手臂上的确不见了守宫砂,铁证如山。 他不曾碰过霍桑华,难不成是... ... 但是印象里,霍桑华绝不是胡来的人,又怎么会... ...失身?! “你还有何好说!”谢老夫人怒气冲冲地质问,捉着霍桑华的手臂要她承认,“你那情郎是何人?!是四皇子?还是陛... ...” “老夫人慎言。”霍桑华倒还算是清醒。 就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明白自己是被人算计了。 她还没有想到该如何解释这件事。 床上不见血渍是正常的,毕竟她和谢凛没有夫妻之实,李妈妈刚刚匆匆而来,想必就是向谢老夫人说明此事。 即使向她们证明,昨夜与谢凛并没有发生什么,也无法解释守宫砂“神秘失踪”一事。 守宫砂不见了,怎么看都是她婚前失节。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搞清楚之前,任何的解释都是无力的,反而会为之后证明清白留下破绽,成为她们咬定她不洁的托辞。 她打断谢老夫人的话,则是不想谢老夫人因为这些事情,牵连到陛下头上。 那么日后不论如何解释,恐怕都会着了别人的道! 如果要追究起来,也算是大不敬了。 谢老夫人气不过,认定了霍桑华与四皇子有染。 再想到之前四皇子和齐妃向谢家施压,要把霍桑华塞进她大儿子谢舒的院子里做正妻,就气不打一处来。口中咒骂不停,借着骂霍桑华不贞不忠,指责齐妃四皇子侮辱谢家之说。 谢舒赶到院子里来的时候,正巧听到房里闹哄哄的。 “母亲。” “你怎么来了?”谢老夫人气头上看到亲儿子过来,心疼得说不出狠话,“你身上还有伤,先回去休息吧。” 谢舒淡淡看向屋内,只见李妈妈恶狠狠地拉扯着霍桑华,谢凛正在阻拦—— “出什么事了?” “不关你的事,你回去休息吧。”谢老夫人转过头就换了一个人似的,语气凶狠地吩咐道,“李妈妈,把她带到祠堂去,没弄清楚之前不许放她出来!” “是!” 第34章 庶女的自救 谢舒的神色未见丝毫变化。 屋中几双眼睛似明似暗,都在观察着他的反应。 包括谢老夫人在内。 直到确认了谢舒对这个无父无母的野丫头,确实没有半点在意,这才暗自放心。 昨夜的事情,她向派去寻找谢舒的人打听过了。 据说是发现谢舒的时候,那个野丫头就在谢舒的身边。 她不清楚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被齐妃硬塞进她谢家门里的野丫头,为何会跟她的舒儿在一起。唯恐谢舒和霍桑华之间有些什么,误了谢舒前途... ... 今日一看,她的舒儿倒也还算正常。 谢舒并没有为了霍桑华向她求情,可见二人... ... 没有私情。 谢老夫人的一颗心踏踏实实地放回了肚子里,嘴角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 不愧是她的儿子! “等一下!”谢舒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 他又怎会不知,屋里的众人各怀目的的试探。母亲唯恐他与霍桑华拉扯上关系,阿凛护不住桑华向他投来注视,他夹在中间百般为难... ... 也自知该明哲保身才是! 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出声。 谢老夫人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四皇子还在家中,这边若有丝毫动静,只怕尽会传到他的耳朵里。”谢舒找了个最冠冕堂皇的理由,由始至终未曾看向霍桑华一眼。 他孑然一身站在门口,挡住了光。 霍桑华向他望去,也看不清他面上神情。想象中,应是十分冷漠,十分淡然的才是。 一如初见时,他淡漠地站在谢老夫人身边,看着她捉住要溜走的谢凛,大喊要嫁给他... ... 经过谢舒的提醒,谢老夫人这才想到—— 没错,李朗还在自家等着。 谢舒又开了口,“母亲若要责罚,也要等到四皇子回宫以后。不然阿凛昨日新婚,今日新妇便在家中遭到刁难,四皇子将此事告知陛下和齐妃,我们父子在朝中只怕为难。” “对,对对对... ...我儿说得对!”谢老夫人此时已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没错,幸亏舒儿提醒了她,不然这会儿已经闯下了大祸,让人拿住了把柄。 谢凛看向自家兄长,百般不解,谢舒仍旧坦然无比,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霍桑华垂下了头,心思百转千回。 等李朗离开? 若无意外,李朗用过早膳后,便再没有留下的借口。 她能够“自由活动”的时间,也仅仅是从这一刻开始,到用过早膳之后... ... 虽然短暂,可想要弄清楚守宫砂消失之谜,也只能利用好这最后的时间了。 谢老夫人百般不情愿,可为了不连累老侯爷和她的宝贝儿子,也只能暂时忍下了这份“屈辱”。“罢了!李妈妈,你给我盯好了她!就等到四皇子回宫,再将她关进祠堂里!” “是!”李妈妈咬牙切齿,一副早就想要收拾霍桑华的劲儿。 昨日出宫,守宫砂明明还在... ... 为何会突然消失不见呢?霍桑华急着想要弄清楚真相。 谢舒搀扶母亲出门前,十分克制地望了她一眼。 他不好在母亲面前维护桑华,否则他的维护,只会让母亲变本加厉地刁难她。 印象里,霍桑华是个很机灵的女孩子,他能够为她争取的时间并不多,但这些时间,应该足够让她找出些疑点了。只要她能够发现问题出在了哪里,接下来的事情,他便好做安排... ... “这人——” 谢凛疑心大哥如此安排是否另有用意。 但他嘴上不说,反倒是在试探桑华的反应。“这人可真够过分的,你说他不帮忙救命就罢了,怎么还... ...昂?这是什么意思?” 霍桑华一言不发,跟着出了门。 顾不得去想谢凛的心思,眼下时间不多,她得找出守宫砂消失的关键才行。 守宫砂是何时消失的... ... 她实在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最后一次注意到,也还是从宫里出来前,郭嬷嬷在她换上嫁衣之前,曾经检查过,证实了她的“完璧之身”。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但因为她都不曾怀疑过守宫砂会消失,所以没有留心去观察。 然后就是刚刚... ...谢老夫人身边的李妈妈一把扯开她的衣袖,发现守宫砂不见了。 这段时间之内发生的事情,究竟有哪一点会让她的守宫砂“离奇失踪”呢? 莫非只要与男子亲近... ... 不会。 霍桑华不时看向自己的腕处。 却不知跟在身后的谢凛,已经将她这一路上的种种举动看在了眼里,暗暗疑惑—— 好好的,守宫砂怎么会不见了? 他相信霍桑华不是随便胡来的女子,瞧她对李朗的态度,就知道她不可能与李朗苟且。 至于陛下。 陛下或许对她生出过别样的心思,可不说别的,齐妃那里就不会轻易放人。 如今是齐妃正得宠的时候,怎么会让养在身边的小丫头,抢去自己的恩宠,她防霍桑华,定然会防得跟那什么似的... ... 回想起昱阳宫里的那一幕... ... 谢凛撇撇嘴,眼神里不由得露出些许烦躁。 想来陛下是惦记上了的。 可当时并未得手,事后她应该也明白了陛下的心思,依着她的性子自然会躲得远远的,避免招惹是非。 不会是陛下! 那她,也接触不到什么男人了... ... 不对,还有一个。 谢凛突然想起来,昨夜找到她的时候,她和大哥是在一起的。 霍桑华百思不得其解,想破了头也想不出问题到底出在了哪儿。她虽不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贞洁之名,可平白无故被人泼了一身脏水,才更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总不能为了这点事儿,接下来一年里遭谢老夫人反复刁难吧? 守宫砂... ... 昨日到现在,她也不曾吃什么喝什么,更谈不上是吃错了东西。 难道是衣服? 想来想去,她与过去多年里唯一的不同,就是在成婚的这一日,穿上了更好的衣裳。 会不会像之前芸苕陷害她一样,有人在她的嫁衣里动了手脚。 比如... ...浸了毒? 嫁衣... ... 霍桑华看着自己身上已经换掉的衣裳。 目光忽而落在了那只镯子上... ... 镯子?! 这镯子是离宫前,李朗硬给她戴上的! 那是在郭嬷嬷检查过她的守宫砂之后,才戴到手腕上的,她当时挣脱不便,所以就戴着了。 一路上也曾试着想要取下,奈何镯子实在小了点,她咬着牙都没能取下来。 这么想来的话... ... 问题的关键,很有可能就是出在了这只镯子上! 如果是李朗故意安排的话,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第35章 四个人的修罗场 谢凛抬脚进到厅里,李朗和谢舒已经坐在席间相互客套了。 李朗大赞谢家的婚宴席面,说全是托了老侯爷与谢小侯爷的威名,昨日登门道贺的客人才络绎不绝。 虽是谢家庶子成婚,也未见失了体面。 话音刚落,谢凛先一步进门,立刻引来二人齐齐侧目—— 他回身,向身后的人伸出了手。 霍桑华原本等候在他之后进门,却忽而见到他转了身,还向自己伸了手,顿时有些意外。不过在看到谢凛的眼色暗示后,倒还是选择了配合他... ... 就这样,谢凛牵着他昨日过门的新妇,一前一后进到了厅里。 李朗的眼神落在二人牵着的手上,顿时阴沉,脸上方才谈笑间的笑意也荡然无存。 好似那真是一对如胶似漆的小夫妻般。 谢凛像是有意试探李朗的反应。 刻意倾身,附在桑华耳边小声说了什么,霍桑华却是懵的。 因为在那一刻,谢凛只是做出了这样一个亲昵的举动,却并没有发出声音。 她的余光瞥见李朗刹那... ... 顿时就明白了谢凛的用意。 随即低下头盈盈一笑,就好像是谢凛刚刚真的说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她配合着谢凛演了下去。 可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个举动,丝毫不差地落在了故作自然的谢舒眼中... ... 谢舒垂眸掩饰他的黯然,心中被苦涩吞噬。但不论是当着四皇子的面,还是作为谢家的嫡长子,他都必须要在如此情况下,担当起大家长的职责。 从容道,“都坐吧!廖斌,你去请一下母亲吧。” “是。”廖斌跟在谢舒身后,一脸忿然的注视着二公子夫妇进门,应话之时略微带了些情绪。 目光在谢凛和霍桑华身上扫了一个来回,最终落在了霍桑华那儿,就更加火大了—— 自家公子昨夜为了救她,受那么重的伤,还中了毒! 她今日就跟没事儿人似的,当着公子的面与二公子眉来眼去!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 廖斌故意从霍桑华身边走过。 霍桑华不可避免地露出些许尴尬,即使如此也不敢抬眼去看谢舒... ... 她紧张得就快要藏不住心思了。 脸上那努力挤出的笑容都要僵住了,目光每每略过谢舒的时候,脸颊都会火烧火燎的,实在难以忘记昨夜与谢舒被困山洞时那一个—— 吻。 她不知道谢舒是否还记得。 可是从谢舒现在的反应来看,好像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一样。 他要是真的忘了还好,就怕... ... 霍桑华在心中暗暗祈求老天爷,希望谢舒千万不要记起来。 可她也知道... ... 谢舒那样一个拘谨而又严肃的人,如此出格的行为,怎会毫无印象呢?哪怕是昨夜中了毒,意识浑浊不清,多少都会有些记忆的吧? 不过是当着李朗和谢凛的面,不愿提起昨夜的唐突行为而已。 既然他不提,霍桑华打定主意,那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好了! 李朗的眼睛打从他二人进门开始,就没离开过他们,似乎是想要从细枝末节处找出他们的破绽。只是他怎么都想不通,霍桑华和谢凛是如何达成协议,配合着演这一场戏的... ... 没错!他可以确定,他们就是在演戏。 但是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彼此说服,让对方来配合自己演戏的。 他端起杯子,佯装饮茶的片刻间,笑意再次收敛,不禁回想起来—— 在他的记忆里,霍桑华和谢凛应该并没有几次见面的机会。 一次是相看之时,但当初桑华应该不知谢凛假冒谢舒,前去与她相看一事。 一次是他带桑华上门... ... 在他的记忆中,是他狠心拒绝了桑华,说服桑华嫁到谢家。桑华当时应该只是被他伤透了心,所以赌气答应与她“相看”之人成婚。 但她不知与她相看的并非谢舒,而是谢凛,因而认错了人。 却被谢老夫人趁机浑水摸鱼,把她的婚事推给了谢家庶出的二公子谢凛。 第三次... ...就是在宫里。 昱阳宫遭了刺客,他从昱阳宫里把桑华救了出来,迎面碰上了不知情的谢凛。 接着,谢凛“帮忙”将桑华送去了太医院。 难不成是那个时候? 如今想来,也只有那个时候,桑华提前醒来,他们之间说了什么,然后... ... 决定相互配合,演一出戏? “昨夜,家中出了许多事... ...” 谢舒的骤然开口,令席间各怀鬼胎的众人纷纷悬起了一颗心。 他却不慌不忙,镇定自若地说道,“... ...都不必担心,我已命人严查,将府内上下检查了数遍,确定家中并无遗漏。昨夜之事应只是歹人趁着家中忙碌于筹备阿凛婚事,趁乱混入。之后我会派人继续追查,直到查出所有刺客的行踪,将他们捉拿归案为止。” 语气坚定,像是已经查到了什么线索一般。 就等着把那些个刺客抓回来,逐一审问他们背后的主使... ... 霍桑华不禁好奇,听谢舒的言外之意,就像是已经知道了那些刺客的背后主使。 忍不住抬了头,却在那一瞬间与谢舒四目相对... ... 谢舒话音将落之时,鬼使神差地看向霍桑华。耳边依旧是屏风后霍桑华的那句——“我只是想要活下去”。 他莫名当众说了这许多,更像是说给桑华听的... ... 有种希望能够打消她的顾虑,让她安心的意思在其中。 李朗出声打断,“如此甚好!如此,我与母妃也可放心桑华留在谢家了。” 他转头看向桑华。 霍桑华却根本没在看他... ... 李朗心中不爽,憋了一口气,眼神从桑华的脸上缓缓下移,落在了她颈间那一明显的印子上! 眼神愈发凌厉! 谢舒正欲回答他的话,可一抬眼就发现李朗直直地盯着对面桑华... ... 他顺着李朗的视线看去,同样又注意到了桑华颈间痕迹。 那是... ... 突然间头痛欲裂,昨夜之事在颅内炸开。 亲昵,暧昧... ... 山洞中摇曳而昏暗的火光,与近在咫尺的桑华... ... 他情不自禁吻上桑华的那一刻,什么规矩什么约束的,全都抛在了脑后。 那一刻,她只是霍桑华而已! 他确有冲动想要了她,可就在他看到桑华颈间痕迹的刹那,立时恢复了理智。 想起她与阿凛已经拜了天地高堂... ... 那个印子。 谢舒不动声色轻移目光,看向坐在桑华身旁的谢凛... ... 那小子还浑然不觉地不停夹着菜,往桑华碗里堆着,小小的碗里堆成了小山一般。 是他吧... ... 谢舒觉得,桑华颈间的痕迹,正是阿凛留下的。 霍桑华猛然间察觉到谢舒看向谢凛的眼神,不知那怪异的感觉是何缘故,只是谢凛还没反应过来。 她轻轻抬起手肘,碰了碰谢凛。 意在提醒他留心。 谢老夫人还没来,谢凛就动了筷子,往她碗里夹了这许多,等下免不了又是一场说教。 经此提醒,谢凛疑惑抬眸。 方才注意到大哥的视线,接着不明所以看向身旁的桑华... ... 从他的角度,自然看得到桑华颈间印子。 眼神锋利似刀子,下意识看向李朗—— 昨夜他听到霍桑华在房中吓得大叫,赶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李朗抓着桑华,一副疯了的架势在逼问着什么! 当时桑华的颈间,已经有了这个印子。 所以他推测,桑华颈间的这个印子,正是拜李朗所赐。 是李朗想要在他新房里,侮辱桑华。 想到这儿,气就不打一处来。 恨不能找个由头暴打李朗一顿... ... 李朗回眸就对上了谢凛的眼神,如两军交战一般,你来我往几百个会合,也未能分出胜负!他先是怀疑桑华颈间的印子,是谢凛所为。又想到昨夜翻窗之人... ... 不由得将目光移向了谢舒—— 觉得谢舒也有可能! 席间三人你看他,他看他... ... 霍桑华蹙着眉头一脑门官司,尽管很想弄清楚他们都在想什么,可到了最后也实在没办法融入其中。 这三个人... ... 看起来关系不错的样子。 李妈妈却在此时,气势汹汹地进了门,往那儿一站揣着手转达起老夫人的话来,“老夫人说了,她身子有些不适,便不来用膳了。还请大公子待她招呼四皇子,吃好、喝好!” 然后,不忘瞥了眼霍桑华,恶毒眼神似是要将人千刀万剐了一样。 第36章 果真不是一只寻常的镯子 李妈妈转述完谢老夫人的意思后,并不急着离开。 她就站在门口那里,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霍桑华。 尽管霍桑华背对着她而坐,依然可以感受到那股强烈的注视,如芒在背。 看样子李妈妈是打算履行谢老夫人的“审判”,只等李朗一走,立刻就押她去祠堂受罚... ... 霍桑华心知没有多少时间了。 李妈妈不似是个聪明的,却是对谢老夫人极忠心,根本不会给她机会,让她去求证什么。 那就只能冒险了。 谢舒和李朗已经把话题岔开,如同昨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聊起朝中无所谓轻重的闲事,李朗询问谢舒对某几位新晋文官的看法,谢舒也是客气寒暄,完全听不出他的预设立场。 看样子,谢舒对李朗还是很防备。 “... ...这么说来,小侯爷是觉得那宋大人还不错?”李朗说。 他们话里的宋大人,是刑部新任侍郎宋怀仁。 此人已年过而立,却仅仅是新上任的刑部侍郎而已。 霍桑华曾在宫里听其他人议论过,说是这位宋大人刚正不阿,秉性正直,十余年前便已是探花郎,任职刑部。还得到他的顶头上司刑部尚书李大人器重,将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了他。 怎料他在一场刑狱案中,查出蛛丝马迹,牵连至自己的岳父的大人。 纵然妻子求情相劝,依旧没能动摇他的决心,于是... ... 他把自己的岳父大人—— 弹劾了。 李尚书因此获罪,是陛下体恤他年迈,念他多年为官也立了不少的功劳,查清许多案件,就只判了个流放... ... 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谁料这位刚正不阿的宋大人,把自己都给弹劾了,上书陛下说明自己与李大人的关系,无论如何也要陛下降罪于他,说什么如此才能以正官风,让朝中那些心存侥幸的官员们有所忌惮。 陛下一度免了他的罪,置之不理。 这人却接连上书奏请请罪,连着半个月... ... 陛下没办法了,只能按照他的奏请降了他的罪,刑部的官职罢免了,贬至一偏远之地做县官。 他方才心满意足地收拾行李,走了。 许多年过去了,没人敢在朝中为他说好话,这人唯有留在那偏远之地,方才令朝中各位大人安心。一个连自己岳父都能弹劾的人,谁人敢与之为伍? 枉有一身忠骨和两袖清风,一身才华,却因不通朝中人情世故,而被贬至小县城做了多年县官。 最近刑部缺人,京中积压的冤案悬案数不胜数,陛下这才想起了当初被贬官的宋怀仁,一纸诏书又将他召了回来,重回刑部担任侍郎一职。 李朗在席间状似无意地向谢舒询问对此人的看法。 霍桑华低着头,却隐约觉得是别有用意的。 “也并非如此,我也只是听说过关于这位宋大人的事迹罢了,对他很是好奇。”谢舒平淡道,“还不曾有机会见见这位宋大人。” “那也好说... ...”李朗颇有撮合之意,将方才的不愉快掩下,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正事。 趁着他说话,霍桑华突然抬手,夹起一片菜叶子送到谢凛碗中... ... 她抬手的瞬间,手腕上的镯子就露了出来。 李朗原一副要说什么的样子,却在不经意间瞄到霍桑华腕上那只镯子的时候,噤了声。 他的神色极不自然,匆忙间避开了眼神,面上多了几分诡异之色,看上去很是不安。 果然... ... 霍桑华就知道,这只镯子不简单。 若李朗只当这是情意相赠,在看到这只镯子的时候,绝不该是如此反应。 他分明知道这镯子有问题,所以才会露出如此心虚不安的表情。 只顾着低头吃饭,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关心李朗和谢舒所聊话题的谢凛,突然被碗里出现的一片菜叶子吸引了注意,停下了狼吞虎咽的动作。 目光移动,随着霍桑华收回的手,看了过去。 “... ...要吃菜。”霍桑华好似无辜地小声提醒。 谢凛低头看看碗里的菜叶子,皱了眉头,瞥一眼霍桑华... ...硬着头皮扒拉进了嘴里。然后抬眼看向霍桑华面前的一碟子酒香烧肉,频频递眼色。 明白了他的意思,霍桑华咬着牙强忍着不满,夹了块儿烧肉按在了谢凛的碗里。“... ...吃吧。” 谢凛挤在一起的表情顿时舒展,看起来开心了许多,一股脑儿地塞进嘴里。 吃得那叫一个香! 谢舒道,“阿凛自小便喜欢吃肉,尤其不爱素菜,你慢慢就会习惯了。” 听到谢舒的解释,霍桑华抬眼望去,却刚好错过了与谢舒四目相对的瞬间,谢舒在前一刻已经移开了望向她的目光,话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独自消化着心中的五味杂陈。 眼眸深处,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 “... ...是。”霍桑华小心应着。 难怪刚刚给谢凛夹青菜,他是那样的反应。 席面刚一结束,李妈妈就提出他们该回去了... ... 霍桑华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谢凛赖在兄长跟前不肯走,想借着谢舒的庇护,能晚些再让李妈妈把霍桑华关起来。“... ...兄长,你这里比我那院子舒服多了,就让我们多待会儿吧。” “都成婚了还这般胡闹,让你... ...妻子看着,像什么样子。”谢舒斥责。 他看着不断向自己使眼色,恳请他帮忙的谢凛,瞥向他身后站着的霍桑华... ... 李妈妈虎视眈眈地望着霍桑华。 常人一看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回去吧。”谢舒却拒绝了他的恳请,背过身去。 李妈妈立刻露出得意的讥笑。“请吧。” 霍桑华明白,谢舒什么都知道,只是... ...拒绝了相助罢了。 她伸手拉了拉还要说什么的谢凛,转过身跟着李妈妈出了门,李妈妈带来的两个女婢紧跟了上去。 当真像是被押解了出去一样! “兄长!”谢凛一边望着不等他求情已经出了门的霍桑华,一边焦急求助于兄长,“兄长,你就帮帮忙... ...你看她那样的小身板,要是被关进了祠堂,一个晚上都受不了!说不定... ...她会被母亲的人折磨死的!” 谢舒脸颊处有隐隐突起,背对着谢凛,闭上了双眼。 “阿凛... ...桑华已是你的妻子,你应该去想办法,怎么凭你自己的本事保护她,若我不在,你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吗?况且... ...她的事... ...” 确实也未查明清楚。 她和李朗之间定然有着什么,不然刚刚的席面上,李朗在看到她手腕上那只镯子的时候,又怎会露出那样的神色。 “你!我... ...”谢凛被问住了,“唉!算了,你不去我去。” 第37章 疑点重重的气息 郭嬷嬷和齐妃派给她的陪嫁女婢们,就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她被李妈妈带人“押”进了祠堂里—— 无动于衷! 只有年纪最小的雾桐,方才有些气不过,想要冲上来理论一番。 却见烟柳拉住了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清槐。 清槐也仅仅是一个眼神,就把她们吓得动也不敢动了。 霍桑华懒得去看李妈妈那刁蛮泼辣的嘴脸,脸上横肉随着嘴巴一张一合而显得无比狰狞。霍桑华根本没在意,她那飞溅着数不清唾沫星子的嘴,到底说了些什么难听的话。 恍惚间将女婢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 ... 倒是记起不知曾听谁说过,清槐和芸苕是幼年时,被家人送到宫里的。 起先是芸苕到了齐妃跟前伺候,得了齐妃的好脸,又向齐妃举荐了清槐。 于是齐妃就将清槐也要了过来。 据说这两个人,小时候是在一起,跟着宫里的教习嬷嬷学规矩干活的。 私下里拜了月娘娘,结为了金兰姐妹。 霍桑华在宫里多次令芸苕吃瘪,害得芸苕自作聪明送了前途,想来是她的好姐妹来替她报仇了。 倒是冤家路窄,霍桑华怎么能想到,芸苕的好姐妹竟然会成了自己的陪嫁女婢... ... 贴身伺候的人跟自己都不是一条心,这以后的日子怎能好的了? “... ...像你这样不清不楚的女人,就该在祖宗牌位前跪倒死,来赎你侮辱谢家门楣之罪!”李妈妈终于骂完了,大摇大摆地招招手,“来人!把她关进去,落锁!没有老夫人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探望!” “是!!!” 看着谢老夫人手底下一群凶神恶煞的人,欺负霍桑华一个,烟柳也动了恻隐之心。 可李妈妈刚才那番话,根本就是说给她们听的。 纵然她有心开脱,却也无力改变这样的结局,只能再一次眼巴巴瞧着,他们把霍桑华锁进了陆家的家祠里。 大门刚刚落锁之时,霍桑华还象征性地拍了拍门,喊了两声冤枉—— 听着外面没了动静,她也就懒得费那力气了,转过身打量起四周。 逃是逃不出去了! “谢家的列祖列宗在上,小女霍桑华并非真的嫁入你们谢家的新妇。我与谢凛成婚不过权宜之计,我二人早已商量好了,待一年之期过后,便会想办法离开此处,还你们谢家清净。还望各位谢家祖宗保佑... ...” 突然想了想,她和谢家没有半文钱关系,谢家这些祖宗们大概也不会保佑她顺风顺水。 “那就,保佑谢凛好了,他是你们谢家的人,保佑他顺风顺水,切莫出什么差错,也就是帮了我了。” 说完,诚恳地磕了个头。 不知道霍家以前是不是也像这样,家中祠堂供奉着历代先祖。 她是没什么印象了,但是觉着霍家那样的身份和地位,应该是差不多的,可惜霍家的人全被杀了,家宅也全都被烧了个干净... ... 她作为霍家孤女,就算是想求祖宗庇佑,都不知道该朝哪边磕头了。 想来霍家祖宗也是没想到,这世上还留了自家这么一份小小血脉,忘记了保佑她。 所以她才会一生坎坷,时运不济吧... ... 感叹完自己的命运,才又想起了手上的镯子,就着地上的蒲团随便一坐,霍桑华咬着牙卯足了劲儿地—— 生生把手上镯子给拽了下来。 小手顿时红肿如猪蹄,一阵阵火辣的痛。 她只粗略确认了一下有没有伤着,就认真研究起了那只镯子。 细嗅—— 的确有一种淡淡的味道,不仅仅是药材的气味,还有... ... 她说不清楚。 感觉上不是寻常可接触到的东西,但她记得,曾经在哪里嗅到过... ... “是哪儿呢?”霍桑华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了。 好像就在近处似的... ... 不经意间抬了头,瞥见家祠墙上挂着谢家高祖的画像,上扬的眉尾垂了下来,她想起来了! 是在陛下书房里! 那日陛下假借要为她添妆之名,将她传到了书房,让她看案上墨宝... ... 是,画作的味道?! 不对... ... 霍桑华起身走到谢家高祖画像前,细细端详,心中默念着对不住,凑上去嗅了嗅。 突然! 她明白了,是颜料! 她记起李朗曾与她提过,说是许多调配颜色用的矿石里,有着和药材一样的什么东西,有的有毒,有的会使女子终身难以孕育子嗣。 所以她当初想要跟李朗学习画画的时候,被李朗拒绝了。 李朗认为画作用的颜料,本来对身体就是有害的。 现在想来,保不齐李朗就是用了什么法子,药材加上那些奇怪的矿石,使得这镯子戴在她的手上,一天一夜的功夫,就让毒性进入到了她的身体里。 守宫砂的消失,很可能就是她中毒的表现。 那个李朗... ... 想到这儿,霍桑华气得咬牙切齿! 好在谢老夫人检查她的守宫砂,使她提前警醒了,取下了这只该死的镯子。 现在她知道自己已经中了毒,得想办法弄清楚是什么毒,怎么解才行... ... 果然还是当初的李朗,从一开始,就是想要让他死在谢家的。 她不能惊动太多人,想要解毒,也得活命。 这府里看似安逸,可谢凛的院子里有太多的眼线,根本不知道是哪个门里派来的,一旦惊动了李朗的人,必然还有之后的杀招! “... ...我一个孤女,得罪谁了,怎么连活下去都这么难。” 抬头看看各位谢家先祖,算了,他们又不可能帮得上什么忙... ... 霍桑华被关进家祠后,暗处的小厮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待李妈妈等人离去后,于是匆匆赶往谢舒处。 见着了廖斌,一同躲进暗处,附在廖斌耳边,将自己所看到一切都告诉给了他。 待廖斌点了头,小厮又匆匆离去。 廖斌扫了眼院子的各个角落,进了屋子里。“公子,李妈妈带人已经将二... ...二夫人,关进祠堂了。” 他的那句“二夫人”极其小心,其间还偷偷在观察着谢舒的反应。 “阿凛呢?”谢舒故作镇定,手上握着展开的书卷,看似纹丝不动。 就连气息也没有丝毫紊乱的迹象。 “二公子... ...去观月楼了。”廖斌心虚,先一步得到了谢凛出门的消息,他也觉得甚为可恨。 “什么?!” 谢舒霎时间就沉不住气了。 面上的怒意渐甚,眉眼隐隐抽动,廖斌见此情形连喘气声都放得极是轻微。 “二公子... ...” “这个阿凛!他到底想不想救桑华!!”谢舒怒斥。“我都已经暗示得那样明显,他怎么... ...” 暗示?! 廖斌满脸疑惑地看向公子,仔细回忆起公子的一言一行... ... 暗示了吗? 公子何时暗示过?“公子... ...” 第38章 恍然大悟 “做什么!”谢舒没了一贯的好脾气。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阿凛竟然丢下被诬陷的新婚妻子,又跑去观月楼了。 廖斌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公子... ...那霍桑华已经与二公子成了婚,您... ...” 他实在不知那霍桑华到底有什么好的。 可公子一向疼惜二公子,霍桑华嫁给了二公子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哪怕他再看不上二公子那扶不起的阿斗,但兄弟间要是为了一个女人反目,也太不值了。 公子分明已经感觉到了,是在顾及身份,和那霍桑华保持距离。 否则也不会暗示二公子那边去救人! 可他暗示得太深了,别说二公子没听懂,就连他这个跟了公子许多年的,都险些没能听得出来。 廖斌气不过,重重叹了口气—— 这些年难得遇上个能让公子看上眼的,若这女子是别人家的,不论身份高低,他都会帮自己公子把人弄来,大不了抢回来搁身边放着。 可偏偏,是二公子房里的人。 纵然二公子是庶出,但他们兄弟间的感情却非同一般。 公子可从未将二公子当做是庶出的兄弟,如果当真因为霍桑华的关系,影响到了他们兄弟的感情,他定会... ... 亲手去杀了那个祸水。 谢舒轻轻一拳捶在了桌上,“我的身份不便相救桑华,阿凛求到我这里,我也没有办法,但若是让人抓到了把柄,大家都为难。所以我告诉他,桑华是他的妻子... ...” 犯错的如果是阿凛,他自然容易搭救。 说白了,他的意思其实就是—— 你的老婆,我不方便去救,你自己去救。若你犯错,我再捞你。 自认为如此明显的暗示... ... 没想到,就连跟在身边一起长大的廖斌,都险些没能听得出来。 他不方便去救已经是“二夫人”的霍桑华,可他与谢凛乃是手足兄弟,去救自己的兄弟,替自己的兄弟说话,就不会引起母亲那边的怀疑。 不然三个人都“折”进去,他越是帮霍桑华,他母亲就会变本加厉的针对桑华。 “那您何不明说?”廖斌感叹。兜这么大的圈子,说到底还是放不下那霍桑华,又想救她,又怕连累了她,“公子... ...小的斗胆说一句,二公子是个不成器的,哪家的姑娘跟着他都会受委屈,您别说他护不住桑华姑娘,便是护得住,以他的性子也未必会相护。自己的妻子蒙受冤屈,被关了起来,他还有心思跑到观月楼去喝酒狎妓。那桑华姑娘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 谢舒猛地看向了他,欲言又止。 到了嘴边的话,也只变成了句,“可她到底是阿凛的妻子,我若救她,难免... ...会让她陷入更加被动的状况当中。” 她还会遭遇第二次,第三次的麻烦。 “那您就,再救她!”廖斌实在看不下去了,自己公子何时这般犹豫寡断过?虽说如今是有些晚了,可也不愿见着公子为了救不救的问题,再这么折磨他自己了。 谢舒双眼闪过一抹惊诧之色,恍然大悟,“再救她?” “是啊,您又不是二公子那般的人,您想救谁,去救就是了。救一次跟救两次有什么区别,只要是您想做的事情,去做便是,何苦要顾及那些还未发生的,反倒困住了自己的手脚。”廖斌才不管那是不是二公子的人。 不忍看见自家公子犯难,于是... ... 还未发生的事情... ...谢舒不可否认,廖斌的话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比起霍桑华和谢凛的关系,他更在意的是早上无意间听到的“真相”。 霍桑华亲口说,她是重活一世的人,上一世她是嫁给了自己,却因为新婚之夜府中遇袭,双双死于家中。所以重生后,她为了避开上一世的不幸,选择了阿凛。 回想此前的无数细节—— 他第一次见到霍桑华的时候,是她跟着四皇子找到了家里,一眼认出了当时与她相看的人,然后果断选择了阿凛。 可桑华在看到他的瞬间,那双眼睛里... ... 分明是有东西的。 如果她今早说得都是真的,重活一世... ...那么她当时应该是知道怎么回事的。 知道是阿凛冒充了他,前去与她相看,可她为了摆脱新婚之夜惨死的命运... ... 选择了阿凛。 可再看到他的时候,难免惊讶... ... 而后的几次见面,桑华对他都是欲言又止。 但桑华分明提醒过他小心... ... 是因为她知道,新婚之夜的时候,会有刺客偷袭他,害他送了性命。 桑华难以说出口的提醒,是她最大的秘密!—— 重活一世! 只是如今想来,他当初因为桑华的提醒,确实谨慎了许多。当初无法解释那种心情,在她全无解释的前提下,他却意外的完全信任于她... ... 那时他也很想不通,为什么他会相信一个仅仅见过几面,什么都说不出来的霍桑华。 如今似乎有了解释... ... 他曾梦见的那些,竟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在他错过的那一世里,他和桑华竟真的做过一次短暂的夫妻... ... “公子?公子——”廖斌轻声唤他,不知出了什么事,公子究竟想到了什么,竟会想得如此出神。 难道,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谢舒收回了思绪,眼底的情绪波涛汹涌。“没事。廖斌,让你追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说回到正事上,他之前命廖斌去追查昨夜里的刺客,以廖斌的手段也该查到些什么了。 廖斌回复说,确实和他猜测的一样,昨夜里侯府之中的刺客... ...确实不止一拨人。“... ...小的手底下的人,查到大约是四拨人在同一时间,先后潜入了侯府。我们当时追的那个女的,还未确定身份,不过她不像是来刺杀的,她潜入府里直奔老侯爷的书房,更像是... ...” “来查什么东西的。”谢舒明白他的意思,暗自确认。 “是。”廖斌说,只不过还没有弄清楚,那女刺客到底在查什么,老侯爷的书房里有什么东西,他也不知道。“除此之外还有三拨人,一拨是宫里派来的,一拨... ...是老夫人的人,还有一拨,是之前咱们遇到过的那些人。” 从身手上判断,廖斌确定,最后的这一拨人并非是第一次袭击他们。 “就是我遇到的那伙人。”谢舒道,双眼眼睑微垂,眼神里透着寒意。 果然是那伙人啊! 昨夜他与他们缠斗的时候,便从他们的招式里确定了,虽还不知他们的身份与目的,但是可以肯定,他们不止一次前来袭击他,就是要他的命。 正是撞见桑华的时候,他遇上的那一拨人... ... 第39章 四拨刺客 恐怕,那一拨人,正是桑华先前暗示给他,对他有威胁的人。 说不准就是桑华口中上一世,新婚之夜里杀害他们的人。 廖斌皱着眉头回复,“是,他们不止一次埋伏我们,几次三番都是冲着您来,目的应该是您。只不过他们的身份实在特殊,目前为止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他又何尝不想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人?难不成是敌国的埋伏? “四拨人... ...”谢舒暗道一声,昨夜家中都乱了套了。 “宫里的人,是齐妃派来的,目的大概是桑华姑娘,看样子他们等不及动手了,想要让桑华姑娘死在谢家,以此为把柄便可攥住谢家命脉,任由他们拿捏。至于老夫人那边的人... ...” 廖斌抬眼,悄悄看了看自家公子,其用意不言而喻。 谢老夫人的刺客,是她暗中培养的一拨,而昨夜之所以出现在谢家。 只有一个答案—— 他们受老夫人之命,要趁乱除掉阿凛。 见着公子已经明白,廖斌接着说道—— “四皇子与齐妃虽是一道,可见他昨夜的种种行为,似是知道齐妃安排了刺客来刺杀桑华姑娘,但是他不便与我们说明,只极力在阻止此事发生。一听说咱们府里闹了刺客,就急着赶过去,应是想要阻止齐妃的计划。” 他观察着谢舒的反应。 又说道,“我们就是被齐妃的人拖住了,最开始追的那个女刺客中途消失后,我们就遇上了齐妃派来的那一拨人。刚好这个时候,您遇上的是暗中埋伏,多次对您动手的一拨人。老夫人派去的人没能在二公子那边遇上二公子,却遇到了桑华姑娘,恐怕是担心桑华姑娘发现了什么,才会试图杀人灭口,却被桑华姑娘跑了出去。” 廖斌也很意外的是,霍桑华竟然能从老夫人派去的杀手手里逃掉。 说明她警觉性还是有的。 跑出去的霍桑华,身后跟着老夫人的杀手,竟把他们带到了谢舒跟前。 他们见着自己公子遇袭,自然帮忙! 趁着这个机会,谢舒带着桑华躲避危险,又碰上了那个还不知身份的女刺客,女刺客为了逃命,挟持霍桑华出城,谢舒也跟着出了城... ... 目前为止,除了还未知晓身份的女刺客,和几次三番袭击谢舒的那一拨刺客外。 昨夜安定侯府里发生的事情,就全都弄清楚了。 谢舒总觉得,那个女刺客有些熟悉,应是曾经见过的人,可惜的是印象并不深刻,所以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的... ... 斟酌良久,一抬头却正好瞧见廖斌尴尬地站在那里。 像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完。 “怎么了?”谢舒问他,“可是还有什么要说的?” “公子... ...不知为何,小的总有一种感觉。二公子或与昨夜其中某一拨的刺客有连系... ...”廖斌语气为难。 正是因为他清楚公子和二公子之间的感情,公子未必会信他的直觉,仅凭着他这样的一番话,就去怀疑二公子有加害之心。 “小的知道... ...但是昨夜情况太为复杂,四皇子一看就是心虚,他是想要阻止齐妃的人加害桑华姑娘,可二公子那边亦是如此,一听说遇上了刺客,跟着四皇子就来了,把桑华姑娘一个人丢在了房里。” 廖斌回忆昨夜的情况,越想越觉得可疑。 他们遇上的正是齐妃派来的,二公子是紧跟着四皇子而来—— “要不是这样,桑华姑娘也不至于一个人留在房里,遇上老夫人派去害二公子的人,险些送了性命。” 说起来桑华姑娘可真是命大,那都让她给跑了。 廖斌感叹,早就听说过她命硬,绝非常人。 “我知道了,此事你不要声张,在没有切实的证据以前,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你再去查吧,昨夜出现在府里的女刺客,我应该在盛京里见过她。”谢舒表示,比起刺杀他的人,抓到昨夜的女刺客更为关键。 她一来就直奔安定侯的书房,对于安定侯府的情况似乎十分了解。 谢舒想不通,父亲的书房里究竟藏了什么秘密,会让刺客如此在意。 只是现在,对方既然已经盯上了—— 就得在他们找到那个东西之前,弄清楚背后的一切。 “是。”廖斌答应后,就准备离开,去部署接下来的安排。 “等等。” 谢舒突然叫住了他。 见着廖斌回身,谢舒迟疑了片刻,说道,“你再加派些人手,盯着桑华,她昨夜见过那些刺客,万一在府里遇上了,恐怕他们会对她不利。还有齐妃的人,四皇子的人... ...他们未必就这样放弃了,恐怕她... ...” “是,小的明白。”廖斌抱拳应道。 刚刚还犹豫该不该保护人家,结果转过头,就安排起来了... ... 廖斌无奈叹气。 留下公子一人在房中继续出神,他走出了门。 不禁遗憾—— 怎么偏偏是那个霍桑华呢? 公子和她当真是孽缘啊。“... ...若是早些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当初又何必威胁利诱,让二公子替你去相看呢?要是你自己去,这会儿她嫁的不就是你了?关起门来想干什么干什么,何至于这般苦苦惦记... ...”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霍桑华和二公子已经成婚,是这侯府里的二夫人了。 他也只能盼着... ... 自家公子早些醒悟过来,自己放下这段还没开始就已经出局的感情。 摇摇头,又叹了一声,提步走了。 谢舒怔然坐在桌前,双眸落定在桌上书卷里,可思绪早已飞走。 只怕是这会儿已经到了家祠里。 喃喃道,“... ...她在宫中也未必受过此等责罚,不知怎么样了。” 进门的第一日,便被罚跪祠堂。 日后,她对家中只怕会留下心结... ... 如若阿凛成器,说不准还能让他们分出去单过,可阿凛那个样子,他又如何忍心让他们分家。 “选来选去,选了阿凛... ...也不知你后悔了没有... ...” 或许,他是希望她后悔的。 可作为兄长,他又为自己生出这般心思,而深感愧对谢凛。 一朝命运弄人,想不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此时此刻的谢家家祠之中,霍桑华也没闲着,在确定李朗送的镯子有问题后,她便开始琢磨该如何为自己解毒,逃出这般受人控制的命运... ... 总要证明这个镯子,是有问题的吧。 不然就算她说了,也未必会有人信! 但... ... 她该求助于谁呢? 谢凛?... ...不行,她和谢凛之间还是要保持一些距离的,不然谢凛知道她那么多秘密,说不准哪一日就变成对立的关系,对她来说也是威胁啊。 可惜,即便是身边伺候的陪嫁女婢,也都是齐妃的人,她连一个心腹都没有... ... 还得时时刻刻提防郭嬷嬷和清槐的陷害。 不行,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第40章 谢舒的食盒 随着天色渐渐近了黄昏,气温也慢慢降了下来... ... 谢家家祠落锁的大门,依然没有半点动静。 她只晌午吃了那几筷子的东西,这会儿早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看来,到哪儿都是受罚的命。”霍桑华轻叹一声,自嘲道,幸好她早就习惯了。 随即就打算摸出身上藏的干粮,先垫一垫肚子再说。 可直到手底下摸了个空,才恍然间想起... ... 自打换上那嫁衣,她就没有再往身上藏吃的了。 唉,今晚怕是要饿着肚子了。 不过还好,她还活着... ... 门外传来脚步声,霍桑华竖着耳朵听,隐约听到清槐和郭嬷嬷的声音。 清槐抱怨说,谁知道这女人干了什么好事,守宫砂都丢了,这事情闹到齐妃娘娘跟前去,连齐妃娘娘都抬不起头。 郭嬷嬷让她别说了,小心被人听了去。 谁知清槐更加来劲—— “她敢做,为什么不敢让咱们说!不过就是一个庶女罢了,若不是全家遇害,陛下感念霍将军的功德,将她留在了宫里,以她这样的身份怎有如此好命。可惜啊,有的人一朝飞上了枝头,还是改不了下贱的命!” “好了。”郭嬷嬷倒是“和善”了许多。“别再说了。” “嬷嬷,不知... ...我们会如何?可会受她的连累?若是她因此事被谢家休弃了,可还能回到宫里?怕是不能了吧,那我们会留在谢家,还是回宫?”清槐刻意提高了嗓门,好像是故意要说给里面的人听。 霍桑华有这样的下场,她很是满意,可唯一担心的是,她们也会受到霍桑华的影响。 “... ...若是谢家定要休弃了她,宫里自然是回不去的,她若是齐妃娘娘亲生的女儿,说不准齐妃娘娘好心,会在宫外给她置一个安身之处。可如今因为她,使得齐妃娘娘脸面尽失,齐妃娘娘怎还会愿意管她呢!” 郭嬷嬷也像是故意的一般—— 她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进了霍桑华的耳朵里。 像是她们已经坐实了霍桑华逾矩之举,定会被谢家休弃,然后... ... “哈哈哈... ...那可就惨了,谢家也不要她,宫里也回不去,齐妃娘娘那边就更别说了。那她以后可怎么办才好?”听上去,清槐很是关心霍桑华以后的处境。 若不是那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讥笑,保不齐真有人会信。 郭嬷嬷叹气,“若是如此——那便只有一个下场了,那就是削了头发找个偏僻的寺里出家!从此再也别想其他的了,青灯古佛,残此一生罢了。” 她听着外面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热闹,本想作罢,却忽而勾起了嘴角。 这双簧唱得真好。 清槐问起她们以后的去处,郭嬷嬷说那便要看齐妃娘娘的意思了,若是齐妃娘娘开口,她们自然是要回宫里伺候的。不然,就会留在谢家,但总归会好过霍桑华... ... “所以说啊,这做人就要检点一些!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都要清楚才是!别到时候惹出祸端,还连累了一直帮助自己的人,那就不好了。” 郭嬷嬷言外之意,是霍桑华一个不检点,连累了齐妃娘娘。 “嬷嬷别生气,”清槐又在郭嬷嬷面前装起了懂事识礼,她语气温柔,七巧玲珑心百转千回,似有了别样的打算。“霍桑华虽是自小养在齐妃娘娘身边的,可向来不服管教,她从小没了父母教导,又怎知什么是规矩!嬷嬷与这种人生气,实在犯不上!” 郭嬷嬷的声音顿了顿,好半天才感叹了句—— “还是你更规矩些,若嫁到谢家的不是她,是你,齐妃娘娘也可以省去了许多的心思!” “若当真规矩,怎会在主人背后议论,平白生出取而代之的心思!” 门外传来谢舒的声音。 原本听着她们俩你一句我一句无动于衷的霍桑华,立刻打起了精神。 之后就听不到什么了,不多会儿的功夫,祠堂大门被打开... ... 谢舒身披宽大挺阔的披风,款款挪动步子,正朝着她走来。 她有片刻失神,随后缓过神来,缓缓起身,“大公子?” 下意识顺着谢舒走来的方向,朝着门外看去,只见谢舒身边那个叫廖斌的——守在了门前,方才还得意讥讽她的几人,受制于廖斌的一身杀气,规规矩矩地跟一旁站着,多一个眼神都不敢向里张望。 谢舒一言不发地站在祖宗牌位前,目不斜视。 不知为何,霍桑华总觉得,他身上隐隐一股怒气,让她不敢靠近谢舒。“大公子... ...” 怎料—— 谢舒突然抬手,从宽大的披风底下掏出一早准备好的食盒。 霍桑华毫无防备,见他抬手,吓得后退了半步,这才看清楚他手里提着的东西... ... 谢舒偏过头来,神色还是那样的冷凝。 霍桑华被他看得有些胆怯,在他的注视下,只好小心翼翼地接过食盒。 拿近了些,便能嗅到食盒里那热腾腾的饭菜传来的香气。 “怎么了?”谢舒蹙眉问起。 “没,没什么... ...”霍桑华不知道他究竟在气什么,避开了他的视线,看向脚尖。 “趁热吃。”谢舒说。 霍桑华懵了... ...“现在?” 谢舒一眼望来,那样的冷漠疏离,仿佛昨夜过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不似此前的温柔和睦。 霍桑华被他吓得更小心了,不敢多问,只好提着食盒找地方去吃饭。 可这祠堂里哪有桌椅... ... 她也只能寻个角落,提着食盒踉跄走过去,放在了地上。 谢舒没有多说一句话,只看着她小小的身影提着那食盒过去,在他手里毫不显眼,甚至可以轻易藏在披风下的食盒,到了霍桑华手里,却显得费力很多—— 她吭哧吭哧地过去,把食盒放下,从食盒里一碟子一碟子端出饭菜,坐在地上就开始吃。 谢舒再次蹙起眉头... ... 这样的霍桑华还真是让人意外。 他也随着走了过去,像她一样,坐在了地上。 毕竟是母亲下令,将她关在了这里,谢舒也不好做得太张扬,免得引起母亲身边的人注意,将此事告诉给母亲,引出更多的麻烦。 趁着家中来了客人,母亲作陪的功夫,他只匆匆命人备下了两道小菜就来了。 想着她饿了一天,甚至没敢耽误片刻。 这会儿见着她吃得正香,仿佛先前的不快一扫而空,嘴角隐隐上扬。“慢些吃,不急。” “... ...都是我爱吃的,这不是巧了嘛。”霍桑华尴尬地笑了两声,只想尽快吃完,把这尊大佛请走。 “我知道。” 谢舒的声音很轻。 他当然知道这些都是霍桑华爱吃的,早上的时候一起用膳,他见着阿凛在桑华的碗中堆满了各种菜和肉,她很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反应,只挑了几样尝试。 这其中唯独有两道小菜,她吃了些许,应是喜欢的。 所以他便让人准备了... ... 霍桑华听后微微怔了神儿,她不明白谢舒这是何意。 但她很快就恢复了自然,只顾着吃饭,也不敢表现出什么... ... “你,怎么了?”谢舒犹豫再三,试着询问。 他只觉得霍桑华今日... ...有些不同于往常,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可就是觉得不一样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夜的事情,桑华有意避着他。 “我没事啊。”霍桑华一头雾水,只是立刻就想到了今日的种种事情,“... ...好像也不是没事,不过,应该没事。” “你真的... ...”谢舒三次蹙眉,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怎样开口了。 第41章 桑华的拜托 “什么意思?”谢舒以为她指的是前一夜里发生的事情,面上浮出些许窘迫之色,“那时候,我... ...” 可总要说清楚的。 她要是真那么在意,以后在这府里说不准日日都要相见,桑华要是总这么避着他,难保不会被其他人看出什么来。 特别是阿凛... ... 谢舒想把这些事情说清楚,解开桑华心里的芥蒂,免得他们三个日后都为难。 “大公子,你相信我吗?”霍桑华说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她问得这么突然,竟把谢舒给问住了。 谢舒迟疑,但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 “那你相信我是清白的?”霍桑华本想等着谢凛出现,求助于谢凛的。 毕竟现在他们是合作关系。 可等了这么整整一天,谢凛都没有出现,她也只能另外想办法为自己谋活路了。 “... ...”谢舒已经确定,桑华所说的事情,应不是他方才在说的事。“相信。” 说不清为什么... ... 明明,他已经从母亲身边的李妈妈那里,探得了今早事情的经过,知她新婚当夜未见落红,手臂上的守宫砂却不见了... ... 眼下谢家上下都已经暗中传开。 说是二公子的新妇,成婚前便有越矩的行为,失了清白。 在诸多“铁证”之下,霍桑华与人有染一事似已坐实。 他搞清楚经过后,心中却有不快。 可是当桑华面对他问出,是否信任她时,他心里竟还是相信的... ... “那就好。”霍桑华决定豁出去一把试试,她从身上取出那只镯子交给谢舒,“大公子,我现在出不去,没办法证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拜托你帮忙,帮我查一查这只镯子... ...” 谢舒接过桑华的镯子,正琢磨着缘由,却听桑华话中之意,直指这只镯子有问题... ... “这是?” “昨日出宫前,李朗突然出现,硬是将这镯子套在了我手腕上,我当时努力想要把这只镯子取下,奈何镯子实在太小,慌张间未能取下,我也没有太在意。可之后的事情... ...” 后面的事情,极有可能与李朗硬塞给她的这只镯子有关。 “好。”谢舒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我会去查清楚,这只镯子到底有什么问题。” 霍桑华放下了悬着的心,将最后一口饭塞进了口中,擦了擦嘴,收拾起食盒来。“你还是早些回去吧,不然老夫人发现了,你也不好脱身。” “不必担心,母亲那边忙着应付客人,顾不上盯着这里。”谢舒挽起袖子帮忙。 无意间,他的手碰触到了桑华的手指,眼见霍桑华吓了一跳,匆忙避开。 他沉下双眸,掩去心中失落。 “客人?”霍桑华注意到他的话。“怎么会那么巧?” 成婚第一日,她就因为“失贞”遭谢老夫人惩罚,被关在了谢家祠堂里,不许吃喝。 偏偏这时候谢家来了客人,拖住了谢老夫人。 谢舒也得空送来这难得的一餐。 她心中有了疑惑,不觉得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可在抬眼无意间望向谢舒的时候,隐约有了答案... ... 恐怕是跟他有关吧! 谢舒只顾着收拾手里的食盒,并未接她的话。 他不想告诉桑华,正是他让廖斌给姑母送去拜托,姑母才会带着京中几位极其有名望的高门贵眷登门,拖住了母亲,让他得空送来食盒。 “可是... ...”霍桑华犹豫着,“谢凛... ...也受到责罚了吗?” 忽而听到她口中问起谢凛,前一刻还洋溢在面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谢舒努力保持着兄长该有的姿态,语气温和地问起,“为什么这么问?” “没有,就是觉得... ...他,应该是也受到老夫人责罚了,自顾不暇,才没有见到他... ...过来。”霍桑华以为,是因为她的事情牵连了谢凛,令谢家蒙羞,所以谢凛也遭到了谢老夫人的责罚。 被拖住了,所以才没得着机会过来“探望”。 谢舒低着头,手中的食盒已经收拾好了,再没别的事情可以拖慢他的速度,可他还是佯装着无意,擦拭起食盒的边缘,状似寻常地说道—— “阿凛,是这样的性子,他刚刚成婚,未有收敛,等过些时日应会慢慢收心。他现在还不太会照顾人... ...” “啊?”霍桑华越听越糊涂。这个话的意思是?难道... ...“他出什么事了?” 该不会是... ... 他并未受到牵连,而是去干别的事情了? 见谢舒不说话,霍桑华更是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这样重要,她被关在祠堂整整一天,没吃没喝的。 一直等着谢凛出现,想要将手镯的事情拜托给他救命的... ... 他,到底忙什么去了? “没出事,他只是... ...去观月楼了。”谢舒斟酌再三,嫉妒作祟,趁着桑华追问道出真相。 谢凛去观月楼了。 霍桑华接下来的反应,也和谢舒猜测得一样,先是震惊和意外,随后怔然,像是受了打击,迟迟没有说话。 她眼中透着失望,似是根本就没有料到,当她被冤枉,关在这里的时候... ... 那个本是她夫君的人,却跑去了观月楼饮酒作乐。 而霍桑华确实有些失望,她本以为早上和谢凛说过那些话后,起码会让谢凛将她视作“盟友”,这一年之期里,可以共同进退,应对谢家的种种意外。 可没想到,当她这边遭人陷害,被谢老夫人关在祠堂里的时候。 谢凛那边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还是一样的花天酒地... ... 但这一切,她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呢?她和谢凛的成婚,本就是她为了逃离皇宫和李朗,胁迫谢凛答应的。 纵然谢凛未曾将她的事情放在心上,她也没有任何立场去责怪谢凛... ... 她知道,谢舒也在留意她的反应,只能故作轻松地挤出笑容,“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他没有因为我的事情受到牵连就好,去观月楼嘛,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以前也常去吧。” “你不在意?”谢舒很意外。 试想过她会有的反应,但绝不应该是这样的。 就好像... ... 她根本不在乎阿凛去观月楼,难不成,她对阿凛果然没有感情,只是像她说的,为了逃避“上一世”的噩运,才会在四皇子的威慑下,被迫选择谢凛来改变她自己的命运? “有什么好在意的。”霍桑华嘴上说着没事,心里却不免还是有些别扭。 看样子,谢凛果然是靠不住的... ... 接下来的一年里,她想要在谢家好好过下去的话,还是不能指望着别人。 “不在意也好。”谢舒想开了,打从心里释然了。 若她当真不在意阿凛,阿凛也根本不在乎她的话... ... 她和阿凛的婚事,也可不作数的。 离去前,谢舒不放心地看了看祠堂里的环境,他担心夜里风寒露重,霍桑华被关在这里受不住。可即便想做的事情再多,眼下也要考虑她的处境,不好做得太过,引起他人的注意。 “... ...你放心,你拜托我的事情,我定会替你查清楚。以后,若有什么事,尽可以来找我。” 攥紧了手中食盒。 说出心里的话,对他来说何其艰难。 但今日见着了她与谢凛的相处,更加确定了他的心意,阿凛本就不在意桑华的,如此—— 也不算是对不住阿凛的。 第42章 谢凛的怀疑 俗话说得好,鬼怕恶人。 霍桑华看着谢舒离去的背影,无意间瞥见廖斌狠狠瞪了郭嬷嬷几人一眼,就连郭嬷嬷那样的宫里老人,都被吓得不敢言语了。 清槐更是吓得一直往郭嬷嬷身后躲去。 生怕廖斌会吃了她们似的。 随后,在廖斌跟上谢舒之前,有意无意间,向她这边望了一眼。 不似看向郭嬷嬷时的凶狠,但也算不上是多么友善,只不过... ... 霍桑华也不太明白,廖斌神色里那三分示弱,算不算是... ...尊敬?难道是因为,廖斌已经把她看做是谢凛的妻子?将她当做是谢家的人看待了? 这么一想,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谢舒和谢凛这对兄弟的感情,是整个盛京都知道的好。 那谢舒身边的人,对谢凛的妻子多两分敬重,也是合理的。 待他们走远后,才缓过神儿来的郭嬷嬷向清槐使了使眼色,意思像是要清槐去把大门关上。 可清槐吓破了胆儿,直到现在双腿都是软的,半分动弹不得。 郭嬷嬷瞧着她没用的样子,心中暗暗恼火,又向烟柳递去眼色。 烟柳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去关门... ...“郭嬷嬷,那,还上锁吗?” “怎能不上锁?”清槐一听,急了,“谢家老夫人分明让那李妈妈是上了锁的,不上锁,万一老夫人派人来,咱们怎么交代?!” 说不准,要是让谢老夫人的人怀疑,是她们把锁打开,故意包庇霍桑华的。 反倒将她们连累了, 烟柳不忍心,抬眸望向祠堂里站着的人,怯懦地向郭嬷嬷求情,“可是这夜里冷得厉害,真要有个什么事,开着门也知道。” “既是谢家老夫人吩咐下来的责罚,怎好放水?”郭嬷嬷与清槐想法一致—— 都是担心受霍桑华的牵连。 只不过语气已经不似刚刚那般刁钻了,经过谢舒的探望,她不由得开始重新估计霍桑华与谢家的关系。 谢家老侯爷奉圣上之命率兵驻守在外,盛京的安定侯府,内里之事自然是谢老夫人做主,至于全家... ... 还是这位小侯爷谢舒拿主意的。 既然谢舒都已经认下了霍桑华是谢家人,恐怕这事也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变动。 霍桑华既是谢家的二夫人了,那以后怎么对她,还得重新考虑清楚才是。 烟柳看向冷风中瑟瑟发抖的霍桑华,再次鼓起勇气,向郭嬷嬷提议... ...“可是天这样冷,不如奴婢去为桑华姑娘取件衣裳来... ...奴婢跑着去,来回也不耽误什么... ...” 想着到了更晚些的时候,定是还会更冷的。 这祠堂里又不能生火,桑华姑娘一个人被关在里面,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一旦落了锁,她们又打不开,真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郭嬷嬷也动了恻隐之心,想着这位毕竟已是谢家的二夫人... ... “那这也是她咎由自取!”清槐将先前面对廖斌时的胆怯,化作愤怒抛向了霍桑华,自有要讨回丢了的面子之意。是见着郭嬷嬷似有心软的迹象,才急忙开口劝阻,“惩罚她可是谢家老夫人的意思,便是谢家小侯爷,也不敢当面拂了老夫人的面子吧!” “这... ...”郭嬷嬷确实为难。 瞧瞧霍桑华,再看看气头上的清槐。 只道是,“既然如此,就按你说的吧。” 仅仅一句话,便将这得罪霍桑华的事,全都推到了清槐的头上。 可怜清槐仍旧气不过霍桑华有人护着,明明之前还都是只是齐妃宫里的小丫鬟,霍桑华不过借着一个齐妃养女的名头,实则还不如她们几个在齐妃跟前得宠。 如今霍桑华一步登天,成了安定侯府的二夫人。 这口气,叫她怎么忍得下? 自是没听出郭嬷嬷话里的深意。 在清槐的一声声催促里,烟柳也只好照办,她为难地望着霍桑华,只看到霍桑华并不介意似的向她点了点头,随后狠起心将祠堂的大门又关了起来。 霍桑华听着大门重新落锁的动静,才拖着瘦弱的身子走去了祠堂里更避风的地方。 她将身体蜷缩在一起,试图护住最后一点点的体温。 今夜确实冷,也不知会不会死在这里。 刚刚看起来... ... 谢舒的意外到来,倒是让郭嬷嬷那只成了精的母狐狸瞧出了什么,想必这会儿,已经在重新掂量了。反倒是清槐那个蠢的,原以为有多深的心思呢,结果和她那金兰姐妹一样的蠢! 被人当刀使了还不知道! 呼出的气,凝出雾状,祠堂里越来越冷,唯一有温度的大概就是几盏长明灯了。 霍桑华犹豫着,要不要把帘幔扯下来,先裹着身子保暖再说。 这么下去,只怕挨不到天亮,她就要冻死在这里了。 可想到明早万一老夫人派那凶神恶煞般的李妈妈过来检查,她又不好交代。 又搓着手挨了好半天。 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拖着近乎冻得麻木的身体站了起来,准备动手扯下祠堂里的帘幔... ... 却在此时,突然听到了什么动静。 她停下了,细细听着... ... 莫不是,还有老鼠?! 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霍桑华仰头望向祠堂顶上。接着就看到自顶上的气窗腾然跃下一人,待她反应过来,那黑影已经伫立在眼前了。 没等她吓得叫出声,谢凛先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别叫!” 她扯下谢凛的手,大受震惊,“你怎么从上面... ...” 他是怎么从上面下来的? 谢凛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她的身上,“怎么冻成这样?” “要不然呢?!”霍桑华都快被冻死了,也不跟他推辞了,拉紧了披在身上的大氅,上面还有谢凛的体温,顿时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受。“你去风流快活,我差点冻死在这里。” 谢凛转身去供台下面找什么,听到霍桑华的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诧异问道,“什么风流快活?” “你不是去观月楼了吗?”霍桑华问。 自己都没察觉,她话里竟有几分酸酸的。 “噢,那个啊。”谢凛反应过来,从供台下面端出一炭盆,“我是去查事情的。” 查事情? 霍桑华看着他,从他的反应上也找不出什么破绽。 谢凛轻车熟路,端着炭盆到气窗下,打算先将火生起来,不然这一晚上可就难熬了。“... ...昨夜挟持你出城的,可是观月楼的司青月司姑娘?” “... ...”霍桑华哑然。 心中“噔”的一下—— 他怎么会知道?! 莫非,司姐姐果然是他派去的?他... ...真想要对谢舒不利? 那今日他去观月楼,难不成是去确认什么的吗? “别误会,我跟她不是一伙儿的。”像是看出了霍桑华的心思,谢凛抬了抬头,打量了她一眼,继续忙着生火。“我早就觉得她不对劲了,只不过她一个观月楼的舞姬,定不可能是个人的行动,我很好奇她身后究竟是什么人罢了。” 这些时日与司青月纠缠不清,也只不过是想要弄清楚,司青月究竟是受到了谁的指使。 第43章 解开误会 “你怀疑司姐姐?”霍桑华听出来了。 原来谢凛知道司青月身上的疑点,他是为了弄清楚司青月背后的关系,才会频频出现在观月楼的。 他... ... 竟不只是外面传的那样不堪。 看样子,他是已经知道,新婚之夜里闯进谢家的刺客中,就有司青月。 也知道是司青月挟持了她逃到城外... ... “是。”谢凛忙活了半天,还没把火生起来,今日天寒地冻气温骤降,竟连生火也变得格外困难。 霍桑华默默叹了气,取出一直藏在身上的火折子,递了过去。 随后挨着火盆,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等着谢凛将火生起来好取暖。 接过火折子,谢凛很明显地迟疑了下,但还是先将炭火点燃,待盆中火苗窜起,他才起身走到霍桑华身边坐下。把玩着手中的火折子—— “这,是我大哥的东西。” 他话中便有着疑问,认得出来,这火折子是谢舒的。 霍桑华低了低头,想着该如何回答他,那晚的事情要怎样解释。 却听谢凛说道,“我大哥那个人,平素极是冷静自持,唯一的爱好就是雕些小东西。他以前也送过一个给我,所以我认得出来,这上面的每一刀,都是他亲手刻的... ...” “昨夜本在房里等着,却听到房上传来脚步声,我怕自己被他们堵在房里,想逃都没处逃,就趁着他们还没闯进来,拼了命的往外跑。可这安定侯府实在太大了,我跑着跑着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刚好遇到大公子和另一拨刺客打在一起,他救了我,原本趁乱正逃命呢,就遇上司姐姐了。” 霍桑华看着他拿在手里的火折子说起—— “司姐姐受了伤,原本想要挟持我逃出去,大公子跟着我们出了城,后来为了逃命,司姐姐就把我丢下了,大公子也受了伤。我们不知道周围是不是还有埋伏,就只能先找个山洞躲起来,等人来救。当时我也是想生火取暖,可捣鼓了半天也没点着,大公子便将这个递给我了。” “这样啊... ...”谢凛隐约能够想见当时的状况。 霍桑华伸出手去,想要拿回谢舒给她的那支火折子,怎料谢凛指间略微一翻,就让霍桑华扑了个空。 他接着把大哥的火折子收进了袖子里。 又在霍桑华疑惑的注视中,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那支,递给了她—— “以后用这个,大哥的这个我会还给他。这府里到处都是眼线,要是让老夫人跟前的人发现,你用的是大哥的东西,老夫人肯定会想尽办法弄死你的。” 霍桑华先前倒是没想到那么多。 被谢凛这么一提醒,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谢凛也就势把自己的那支塞给了她,一边探身翻着火盆里的炭,一边试探着问起,“所以你和大哥... ...” “什么?”霍桑华等着他把话说清楚,不知道他要问什么呢。 “算了。”谢凛却突然放弃了,看她的反应,也知道没什么了。 霍桑华裹着他的大氅,还是冻得抖个不停,身子早就冻透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缓过来的。许是冻得太久,脑子的反应都变慢了,她缓缓伸出双手靠近火焰—— 炙热的温度烤得手心里暖暖的。 急忙收回,贴在脸颊上,顿时就觉得暖和了不少。 脸上不由得露出再一次“死里逃生”的窃喜。 谢凛瞧着她笑得像个小屁孩样的,忍不住笑了,叹口气摇了摇头,甚是无可奈何。 她这样的,连逃出那个皇宫都费尽了力气,怎么可能有脑子想别的。 先前知道挟持她逃到城外的人是司青月时,他对霍桑华确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怀疑,以为她和司青月之间有什么联系... ...司青月假意挟持她出逃,引得自家大哥去追,然后在城外设下埋伏陷害大哥... ... 可现在想想。 她应该就是糊里糊涂地搅进去的。 但大哥明知道司青月挟持桑华出城,可能就是为了将他引入圈套,却还是跟了出去... ... 摸着袖口里那支火折子,眉头压低了些。 “所以... ...”霍桑华迟疑着开口,表情有些不自然。想来谢凛去了一天,该查清楚的,应该也都查清楚了。“司姐姐,真的是坏人吗?” 她对司青月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说不清是因为什么,总觉得和司青月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感觉特别熟悉,就好像是... ... 本来就很亲近的人。 “不知道。”谢凛无所谓地说着。 霍桑华急了,“什么叫不知道,你不是怀疑她吗?” “我是怀疑她,她跟许多事都有关系,但我还不知道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所以不能确定她就是坏人。”谢凛说。 从他第一次见到司青月的时候,就能感觉到,司青月对他的“兴趣”。 她是抱着目的接近他的,只不过究竟是什么目的,他现在也没能查得出来。 他和桑华的新婚之夜,家里闹了许多刺客,司青月也在其中... ... 谢凛从大哥身边的人口中得到消息,大哥当时是在父亲书房里发现了她,接着交了手,司青月不敌,负伤而逃。 他看看桑华,“昨日,她挟持你逃出去的时候,可有跟你说过什么?” 为什么是桑华呢? 谢凛好奇,虽然从桑华的回答中确定,桑华遇到她纯属意外,可是莫名有一种感觉告诉他,司青月对桑华有一种过分的关注! 表面上,是她挟持了桑华出城。 但想到当时侯府里的种种状况,她挟持桑华逃离侯府,又何尝不是在保护桑华。 危险的是安定侯府。 她只要带桑华逃出去,就能避免那些刺客的追杀。 以她的身手可能不敌大哥,但是想要溜走,本可以不惊动大哥就逃出去的,可她偏偏带走了桑华,引得大哥追到了城外。或许,她本来就是想要把桑华带出去的。 她与桑华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 ...她跟我说,她不会伤害我,还要我别担心。她说,出了城就会把我放下... ...”霍桑华回忆着昨夜的经历。 隐约就记得这么多。 “没有别的了?”谢凛试探着问起。 “没了。”桑华肯定的表示,虽然不记得更多,但是应该没有别的意思了。可当她看向谢凛时,就发现谢凛的神色好像和往常不太一样,“怎么了?” “桑华,你之前可有见过她?”谢凛还是想不通。 司青月是那样谨慎的一个人,她却在桑华面前毫无掩饰的将自己暴露了,到底是为什么? “去观里那次,见过。”霍桑华说。 “去观里那次?是... ...我们... ...那次?”谢凛有印象。 见着霍桑华点头,他更加确定了。 “不是你让她去找我的吗?”霍桑华竟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吐露了心里的怀疑。 她当日,分明在司青月的身上,嗅到了谢凛的气息。 所以认定,司青月出现在她面前时,已经先见过谢凛了。 听得霍桑华如此信誓旦旦地质问,谢凛也急了,忙于自证,“我何时让她去找你了?她是这么说的?” 第44章 如果,我可以帮你呢 那就什么都清楚了。 所以,谢凛从未让司青月去找过她,更别提试探她了。 是司青月,或许从谢凛的口中听说了霍桑华的事情,主动找上了她。 结合之后发生的一切,霍桑华更加好奇了—— 司姐姐到底是什么人,她那日出现在谢家,又是为了什么? 也难怪谢凛如此在意她的真实身份。 “那... ...你还记得霍将军吗?”把一切说开后,二人间的气氛也更随意自在了些,谢凛没有丢下她一个人回去休息,反倒留了下来。 他和霍桑华并肩坐着,忽而,像是无意般问起。 霍桑华挪了挪身上披着的大氅,搭了一些在他肩头,入夜后越来越冷了,她也不忍心让谢凛这么冻着... ... 然后就听到了谢凛的问题。 迟疑,犹豫。“便是记得,也很模糊了。那时候太小了,他又很忙,很难见得一面的。” “所以,你连他的样子... ...都记不得了?”谢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 霍桑华不由得侧过头去,看了看他,认真说道,“隐约,记得的。不过,跟着我生母时的记忆都没了,生母过世后,我被大娘子接到了身边去生活... ...但其实跟现在没什么不同,也很少能见到大娘子的面。可是我记得,有时候夜里我睡着一半惊醒,偶尔会见到他坐在我床边,特别慈爱地看着我... ...” 这是她对印象中的父亲,仅有的记忆了。 霍桑华不知道,谢凛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些,许是今日发生的什么事,让他想到了他自己的经历。 他也是自小失去了生母,被这安定侯的正室嫡夫人放在了身边,一日一日自己熬着长大。 他们的经历,实在有些相似。 说起来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霍桑华的印象里,父亲的正室夫人对她谈不上喜爱,只是从未刻薄对待过罢了。她有自己的子女,霍桑华也隐约记得她是如何对待她自己子女的... ... 很是羡慕他们有亲生母亲的疼爱。 只不过后来霍家出事,那些本就算不得亲近的人,也在一夕之间就... ... 他们也不过都是个孩子而已。 那时候年纪小,记得的事情并不多,只有支零破碎的片段。后来随着一点点长大,见着她的人,总会在她的背后议论她的身世,说起她惨死的一家... ... 所以慢慢的,她从那些闲言碎语中,找到线索,结合自己的记忆画面,也弄清楚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说起她那位当将军的父亲... ... 她记得一些。 父亲并不是别人口中那样威风凛凛、凶狠无情的样子,偶尔她夜半惊醒时,会见到父亲坐在自己的床边,小心翼翼地抚摸自己的脸颊。 她知道,父亲也是疼爱自己的,只是他真的太忙了。 因为他是大英雄,他要守住边关,他要守护很多人。 谢凛靠在墙上,偏着头凝望着她说话时的样子出神,似乎在想象她说的那个画面,眼神里有些迷茫... ... “... ...可有时候,我会觉得莫名其妙。”霍桑华自顾自地说着,“父亲有时候看着我,他的样子看起来特别的失落,有种说不清楚的悲伤,我看着他的眼睛,就感觉... ...他不像是在看我,只是因为我想到了什么人一样。” 是她的亲生母亲吗? 霍桑华不确定。 她已经忘了自己亲生母亲的样子,听人说,那本是父亲的外室,后来是父亲的嫡夫人将其抬做了姨娘。 家里的人都称其一声,春姨娘。“不过,我不记得我亲生母亲的样子了,只知道他们叫她春姨娘,想来应该是个大美人,我肯定是像她的。” 谢凛听着便笑了,仰起头,漫不经心地望着高处。 霍桑华看去,总觉得他身上渗出来的悲伤,像极了父亲那时的感觉。 伸手握了握谢凛的手,冰冷得可怕。 霍桑华取下披在身上的大氅,凑近了些,与他一同盖着。“你没事吧?” “我不记得了。”谢凛沉默了好久,才幽幽开了口。 霍桑华皱起眉头,“不记得什么?” “不记得... ...我生母的样子,不记得父亲关心我的样子。”谢凛说。 可霍桑华觉得,这并不是他刚刚真正想说的。 就好像是突然间找出来的借口一样。 没等霍桑华继续问下去,谢凛却突然把话题引到了她的身上—— “可是,你再怎么说也是霍将军留下的唯一血脉,难道从没有想过,要为霍将军一家伸冤,查出霍家满门遇害的真相,还已死的亲人一个公道吗?” “... ...”霍桑华惭愧地低着头,“我一个女眷,自己活在这世上都已经十分艰难... ...” “但你父亲,是我朝赫赫有名的开国将军,作为霍将军留存于世的女儿,你怎么... ...甘心胆小窝囊的过一辈子?”谢凛的话听起来,倒像是很敬重她父亲一般。 霍桑华突然想到,同为武将,他应该听说过很多她父亲的事情。 说不准答应帮她,也是因为她父亲的关系。只是—— “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 ...没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有那样的父亲,生在那样的门第里,或许是他人盼望的。可自小失去双亲,被带到宫里长大,早就习惯了小心翼翼的。我跟宫里侍候的女婢相比,还不如她们呢,就连她们都能动不动挑我的错处,对我施罚。” “四皇子呢?”谢凛听着蹙眉,表情严肃了不少,原以为她机灵滑头,只是偶尔受些刁难。“他... ...应该是喜欢你的吧?” “他更喜欢权利和地位,喜欢... ...那个位置。”霍桑华无奈撇撇嘴。 李朗要是真有他们以为的那样喜欢她... ... 此时此刻,她又怎么会坐在这里,以谢凛妻子的身份。 也许李朗从小接近她,就是看上了她霍家姑娘的名头,想要借着她的关系,拉拢昔日霍家的那些老将们。“... ...陛下多疑,李朗又怕陛下怀疑他与我的关系,是有意拉拢昔日与我父亲交好的那些人,所以... ...” 就把她送了出来。 谢家,就是李朗为她择选的人家。 她一个身如浮萍的孤女,想要活下去已是十分小心,不敢有丝毫差错。 纵然如谢凛说的,她对霍家当初的蒙难,也多有疑问。 可明知其中重重疑点,绝非一般,她就更不能表现出关注了。 引起牵涉真相之人的注意,想要除掉她,跟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如果,我可以帮你呢?”谢凛望了过来。 第45章 危机 听到外面熙熙攘攘的动静,紧接着,随着大门被打开,一道强光投了进来... ... 谢凛醒来,那道明亮的光却照得他睁不开眼睛,他伸手去挡住光的同时,也发现了靠在他肩上睡着的霍桑华。 李妈妈带人走了进来,却被眼前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二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根本没有想到,二公子竟也在祠堂里。 瞧着他们二人贴在一起,盖着一件大氅睡着的样子,李妈妈的表情厌恶到了极点。 郭嬷嬷自门外探头向里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 谢凛连忙晃醒了身边的桑华。 李妈妈没有继续追问谢凛为何会在这里,只说她是奉老夫人之命,带霍桑华过去问话的。 霍桑华起身粗略整理了一番,就跟着李妈妈向谢老夫人处去了。 到了谢老夫人那边,又被拘着在院子里等候多时,直等到谢老夫人正儿八经地起了身,收拾好心情。李妈妈命人将椅子搬到了门前,扶着谢老夫人走出来坐下... ... 朝着霍桑华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呵斥道,“还不跪下!” 瞧着... ... 是要在这儿对她动用家法了? 谢老夫人质问她,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似是要弄明,与她有染的那个... ...到底是哪个。 霍桑华直言自己从未失过清白,不知老夫人说的男人是什么人。 “还敢嘴硬!来人——”谢老夫人扶额,一副被她气到失语的样子。 叫来了家中行家法之人,说着便要对她大刑伺候。 非有要逼出那“男人”身份的意思,像是要拿准了那男人的事情,以此去向齐妃讨要说法。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们想要从霍桑华嘴里,逼出李朗的名字。 只要证明霍桑华成婚前失贞,与齐妃之子李朗有关,那就足够拿住齐妃软肋,反将一军的了。 霍桑华听出她们的意思后,先是一怔... ... 李朗的镯子,她已经交给了谢舒去查,她极有可能是因为那只镯子,失了守宫砂,落得今日的局面。其实只要她松口,咬定了李朗,谢老夫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自然不会对她动什么家法。 怎么都要考虑她背后的关系,若她真与李朗有什么,谢老夫人也是不敢动她的。 反倒是齐妃和李朗,就会被谢家拿住把柄,落得被动的局面。 那么李朗当初将镯子套在她手腕上时,可有想到这也会是拿住他命脉的把柄吗? 可霍桑华咬死不肯承认,她与李朗有什么。 谢老夫人未得到满意的答案,叫嚷着让人对她动家法,“... ...给我,打!!!非要逼问出那个男人是谁不可!” 一声令下—— 手持滚白的两个老妈子步步逼近。 她们两个加起来足有五百多斤的样子,膀大腰圆,满脸写着凶神恶煞四个字,每走近一步,霍桑华都觉得脚下地面在震动... ... 太可怕了! 不等她多想,已经被按在了条凳上,眼看着棍子就要落了下来。 “等一下!”谢凛还是来了。 却被谢老夫人的人拦在了外面,只能干看着霍桑华即将受罚。 “二公子,您还是先回去吧!老夫人这也是为了您好,您受了委屈,谢家自然要替您讨回这个公道!”李妈妈站在谢老夫人身边,高声斥道。 “你们为我好?为我好... ...把我新婚妻子押在这里挨打?!”谢凛看着那两个手拿刑杖的恶妇,那满身横肉的样子! 再看看霍桑华... ... 小鸡仔一样的羸弱,这一棍子下去还不要了她的小命?! 明白谢老夫人的意思,想要把这盆子脏水泼回到齐妃和李朗那里去,霍桑华不过就是白白做了夹在他们中间的可怜虫罢了! “二公子... ...” 李妈妈打量着老夫人的眼色,“苦口婆心”劝着谢凛。 说是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奈何谢凛不吃这一套... ...“桑华是清白的,我能作证!老夫人,把桑华放了吧!” 听到“清白”两个字,李妈妈发出一声嗤笑。 “... ...我有办法,我有办法能证明桑华清白!”谢凛为保桑华的命,大喊道。 听得座上的老夫人身子一僵,连忙侧身看向身后站着的李妈妈—— “胡说!” 谢凛推开挡在门口的家丁,直闯进了院子里。“... ...老夫人,你们不就是想知道,桑华的那个男人... ...是谁吗?” “你... ...”被他这么一闹,谢老夫人心里没了底,“难不成,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 谢凛说着,转过头看着被人按在条凳上的桑华。 纵然他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 按理说,新婚之夜他与桑华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自然不会令桑华失了清白,那么桑华手臂上的守宫砂,究竟是怎么不见的。 可依着他对桑华的了解,她不可能与李朗有什么。 昨夜里说了那么多,谢凛更加确认先前对桑华就抱有的怀疑,这个小姑娘绝不是外人眼中蠢笨好欺负的那般。 她很聪明,能够洞察人心加以利用。 那她应该知道,谢老夫人拘着她目的为何,其实只要她开口攀诬上四皇子,谢老夫人肯定不会为难她。 到时候,她就是谢老夫人用来拿捏四皇子的把柄,齐妃为了四皇子,也必定要受谢家要挟,谢老夫人自然会将她护得跟那什么似的,四皇子就算想灭她的口,也没那么容易了。 如此条件之下... ... 她却宁可挨打,也不愿如谢老夫人的意供出四皇子的名字。 谢凛心中暗暗不爽—— 难道四皇子对于她来说,当真那么重要? “二公子。”李妈妈站出来,替老夫人打圆场,“您说的可是真的?” “是!——”谢凛应道。 走到这一步,似乎也没有别的法子。 “可是... ...”李妈妈还想说些什么。 “是我!”谢凛看了眼倒霉的桑华,竟开口认下了此事。 顿时,谢老夫人的院子里一阵哗然。 犹如拿住了破绽,谢老夫人刚还在担心,可听到谢凛的回答后,突然松了口气。 向李妈妈递去了眼色。 “... ...二公子,您这说的什么话啊。您怕是不知道,这新婚之夜里,新娘子唯有落红,那才是清白之身。”李妈妈轻蔑地瞥向他们。 打心眼里嘲笑这位二公子做了“王八”。 “不是新婚之夜。”谢凛说,“是在宫里,更早些的时候。” 霍桑华听着不对劲,努力挣扎着,想要抬起头看他,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那一天我进宫谢恩,赶上陛下遇袭,我带桑华去找太医... ...”他向谢老夫人暗示,就是那一日,他与桑华之间有了什么... ... 第46章 藏不住的心意 “你说什么!!!” 听到谢凛的话,谢老夫人勃然大怒。 纵然谢凛没有完全将他与霍桑华“苟且”一事描绘出来,可那没说完的话里,尽是令人浮想联翩的暧昧。 谢老夫人没想到,谢凛胆大至此... ...“那可是在宫里!” “我与桑华,本就要成婚了。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谢凛故作坦然,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 别说谢老夫人听了来气,就连不知情的人听了... ... 自然都觉得他太不是个东西了。 谁也没想到,最后竟是这么个结果。 “你... ...真的确定,你与她... ...”谢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到手的把柄,本可以用此逼得齐妃受制于她,怎料竟变成了现在这样。 “我当然确定。”谢凛见霍桑华要说话,急忙抢在前面回了老夫人,“她本来就是要嫁给我的,不是吗?反正,那天就是... ...太医院也没人,那样的情况下... ...她又是个软得没脾气的,我说什么,自然她只能听我的了!” “所以,你和她... ...是你逼她那么做的?!你们两个,竟然敢在宫里... ...这要是被人知道了,连累了谢家,你——” 谢老夫人险些背过气去。 谢凛的风流和荒唐,她是知晓的,仔细一想—— 似乎也觉得是他干得出来的事,霍桑华硬是受他逼迫,才在宫里不得已与他... ... 难怪不论怎么问,她都不肯开口,想不到竟是这样的原因。 但那可是在宫里啊! 他们如此胆大,竟敢在宫里做出苟且私通之事... ... 要是让人知道了,圣上震怒,不只是砍他们两个的脑袋,恐怕还会祸连谢家! 谢凛揽下所有的事情,上前推开按着霍桑华的人,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拉了起来。 “... ...大公子?” 李妈妈从失神中回过劲儿来,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院外的谢舒。 恐怕谢舒也是听说母亲派人押了霍桑华过来问罪,才急忙赶来的,可未曾想,刚走到院外就听到谢凛方才说的话,认下了他曾在宫里与桑华... ... 谢凛和桑华齐齐看去。 果真看到谢舒脸色铁青的站在那里。 桑华分明感觉到,身旁的谢凛犹豫了... ... 似是担心大哥也误会了,他刚才所说的事情。 谢凛说的那件事情,败坏门风,作为谢家主事之人,谢舒的反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大哥。” 只见谢舒不发一言,一步步地走了过来。 一双眼睛盯住了谢凛,直到... ... 他站定在谢凛身边,猝不及防的一拳挥出,打在谢凛的脸上。 谢凛被他这一拳就打得仰翻在地,侧边脸颊,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 他捂着脸坐起,还未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只愣愣地看向大哥谢舒。 “别、别打了。”霍桑华想解释又开不了口,当着谢老夫人的面,她没办法说出谢凛是为了帮她,才会撒谎的。 可眼见谢舒再次走向谢凛,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挡在了谢凛面前... ... 总不能眼看着,让刚刚才帮了她的谢凛,被活活打死吧。 她也知道谢凛说的那些话有多么过分... ... 但,现在不是解释这些事情的时机。 看到霍桑华突然挡在了谢凛面前,谢舒的反应耐人寻味,他定定地望着霍桑华好一会儿,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去护一个... ... 刚刚还在污蔑她的人。 “舒儿!”谢老夫人才回了神儿,看到谢舒出手打了谢凛,惊住了。 又担心谢凛那个小子不懂规矩,再还手把自己的亲儿子打了,急忙让人上前拦着。 李妈妈作为谢老夫人最忠心之人,匆匆忙忙跑向了谢舒,还没反应过来谢舒如此反常的举动,就将他生生拦开。“大公子,何苦跟这种人计较呢!别生气了,别生气... ...” 院子里鸦雀无声,谁也没见过谢舒发这么大的脾气。 尽管他自幼跟随侯爷学习武艺,早早上了战场,可待人接物向来是最和善的,而且他与二公子兄弟之间的感情,也一向不错,不论二公子闯下多大的麻烦—— 只要去求求他,他定然会帮忙善后的。 可今日是怎么了... ... 谁也摸不透大公子的心思,不知道大公子究竟为何生气。 还把二公子给打了?! 谢老夫人没想到弄成了这般,只能让人先把谢凛和霍桑华送回去,关在他们的院子,严禁外出。 然后命李妈妈把谢舒拖进了房里... ... 霍桑华瞧着谢舒走远,急忙去扶谢凛,“怎么样了?” “啊... ...”谢凛惨叫,捂着被大哥打痛的地方,“你说怎么样,你挨一下试试!” “谁叫你乱说话。”霍桑华脱口而出。 随后,又小心翼翼地留意起周围... ... 幸好,谢老夫人这院子里,都是关心谢舒的,倒是没人再理会他们了。 她暗自庆幸,还以为今天难逃一劫了。“先回去吧,找点药... ...” 瞧着,谢舒那一拳着实不轻,不过谢凛除了脸肿了,也看不出还有什么问题。 上点药应该就没什么了。 只是不知道,原来谢舒那样在乎谢家的名声,难怪会那么生气,谁家要有个谢凛这样的弟弟,那真是头疼死了。 “哎呀呀呀... ...”谢凛惨叫着,顺势将胳膊搭在了霍桑华肩上。 一副要霍桑华架着他走的架势。 “你没伤成这样吧?”霍桑华想要推开他。 可一想到刚刚谢凛是为了救她,才弄成这样样子,也于心不忍了。 只能架着明明脸上挨了一拳,却要装成瘸了条腿的谢凛,艰难向他们的院子移动。 留在主屋外面的廖斌,一脸嫌弃地看着谢凛耍宝,轻哼一声。 果真这会装可怜的,就是好,不过是挨了一拳,一点记性没长,还能趁机占便宜。 谢老夫人把谢舒叫回了屋里,李妈妈很有眼色地带着屋里侍候的其他女婢就出了门,待在门外守着。 见此情形,憋了一肚子话的谢老夫人终于得着了机会—— “舒儿,你到底是怎么了?!” “... ...儿子只是生气,所以一时失控,才会动手打了阿凛。母亲不必担心,等下,儿子会去探望阿凛,向他解释清楚,定不会为了这些事情,影响兄弟感情。” “我不是问你这个!”谢老夫人火大。 谢舒顾左右而言他,分明是欲盖弥彰。 想到谢舒一进门,看向谢凛和霍桑华的眼神... ...“我是你母亲,你以为你能骗得了我?!你对那个霍桑华,难不成真的动了心思吗!” 第47章 两只狐狸 “你刚刚,为什么要那么说?” 回到了院子里,谢凛装模作样地捂着脸就要逃过去,谁知还是慢了一步,被霍桑华出声叫住。 现在没有别人了。 霍桑华很想知道,刚刚当着谢老夫人的面,他为何要认下... ... 那样的事情! “说什么?”谢凛则是一如既往的“不着调”,嬉皮笑脸地打着马虎眼,试图糊弄过去。 他不是没想到,霍桑华会追问此事。 可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借口了。 见着霍桑华脸色凝重,他这才意识到,似乎没那么容易让他哄过去。 不得已正经起来—— “难道,在刚才那种情形下,你还有更好的解释吗?” “可是你... ...”霍桑华急得红了脸,怎么偏偏是这件事... ...令她难以启齿。可见着谢凛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似乎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把心一横索性说道,“难不成你也像老夫人那样,怀疑我?” 除了这一种可能以外,霍桑华也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谢凛与她清清白白,面对她被谢老夫人质问的时候,却要承认他就是那个与她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 除非,谢凛也怀疑她是有问题的。 可当她说完,谢凛仔细一琢磨,隐约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什么似的。 不禁勾起了嘴角,挑着眉头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瞧,“怎么,你很在乎我是不是怀疑你?我们之间... ...” “我自然记得!”霍桑华以为谢凛要提醒她,他们之间一年之约的事情,急忙开口澄清。“纵然你我只是合作的关系,但有些事情还得说清楚了才是!我与你虽是假成婚,但也断不会做出辱没你名声的事情,连累你平白受人嘲笑。我从未做出那样的事情,是清清白白的,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向老夫人承认,与我有... ...本来,待我日后找到证据,自然能够证明清白,在老夫人面前解释清楚。可你今日承认,反倒是说不清楚了!” 哪怕日后证明那镯子有问题,她是受人陷害的,可今日谢凛在谢老夫人面前承认,与她曾在宫里有过异于寻常的关系... ...她就算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了。 她也是苦心算计好了的,可还是被谢凛冒冒失失地搅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要不是心有成算,想好了接下来怎么走,她才不会乖乖的任由老夫人用家法惩治她! “果然。”谢凛只抬眼片刻,扫过霍桑华眼底的神色,状似不经意般,却立马就弄清楚了她藏起来的那些小心思,不由得莞尔。“你果然不是装出来的那么笨。” 霍桑华警觉。 她自以为并未在谢凛面前表现过多,也不过是说要自证清白而已。 关于她后面打算好的那些事情,每一步怎么走... ... 她可是一个字都没向他透露的。 他怎么就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一样?! 霍桑华有些紧张,“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所以,你是故意的... ...你怕是也看出来,老夫人以家法威胁,目的不是真的要打你,而是想要借你的口,逼你说出与你有染的‘情郎’,正是齐妃的宝贝四皇子。老夫人想借四皇子与你的关系,威胁齐妃。”谢凛自顾自地说道,甚至不曾再多看她一眼。 霍桑华也避开了视线。 只听谢凛又说,“... ...所以你故意在老夫人面前示弱,逼得她在家中下人面前骑虎难下,只能对你施以家法。三日回门,你自然是要与我进宫谢恩的,那时候你身上带着伤,无论之后老夫人如何威胁齐妃,齐妃定然都会以为是老夫人对你屈打成招了... ...你虽然挨了打,可却成功将矛盾引到了齐妃和老夫人身上,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全身而退,由着她们两个斗去... ...” 好一招苦肉计,轻轻松松从那两位的博弈中退了出来,保全了小命,坐山观虎斗。 从一开始,他就不曾小看过霍桑华。 可今日方才觉得,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纯良天真的小姑娘,心思绝非寻常。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 ... 霍桑华回了头,露出脸上狡猾似小狐狸般的笑容,“那你呢?满盛京里人人都以为,安定侯府谢家的二公子,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整日流连烟花之地,是个只知道闯了祸找兄长救命的纨绔子弟。却不知你也是个藏得极深的家伙... ...” 他为了揭穿霍桑华的“真面目”,却也不慎暴露了他自己。 他那般缜密仔细的心思,未必就是个纯良的。 昨夜里还盖着同一件衣裳,相依在一起过夜的人,今日却因为那样的一件小事,彼此暴露在对方面前... ... “所以... ...你非要嫁给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谢凛始终怀疑,她是否知道些什么,是不是故意设下了那样的圈套,好似是那个最无辜的,实则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 霍桑华嫁给他,当真只是为了逃出皇宫? “我分明与你说过的... ...”霍桑华疑惑了,昨日一早,她明明将重生一次的事情告诉给了他。果然他还是不相信的... ...“我就是为了活命而已,宫里太危险了,李朗要害我性命。我想活... ...” 从她的脸上,谢凛没有找出一丝的破绽。 明知道谢凛在探究她,霍桑华没有回避,直直地迎上了谢凛的试探。 谢凛信了。 然而就在霍桑华刚松一口气的时候,就听到谢凛说—— “你以为你可以一直躲下去吗?明明有满心的算计,却胆小怕事只能苟且偷生,你既然知道四皇子要害你,就应该知道他为什么要害你吧,你要是以为你能在谢家躲上一年,平安无事地就可以离开盛京,从此远离是非,那也太天真了。” 他说的没错... ... 霍桑华不是寻常女子。 她是霍家遗孤,是霍将军存活于世的最后血脉。 霍家旧部几十万人,如此强大的关系和背景,哪怕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少女,李朗也断不会放她平安无事的离开盛京。 若是不能为他所用,将来不论她与何人,因为何种缘由走到一起,于觊觎皇位的李朗而言—— 都是莫大的威胁。 李朗要她死在谢家,她逃过一次,未必就能逃过第二次。 哪怕... ... 她有谢凛的承诺,会保护她。 也不见得能够躲得过李朗的每一次毒手... ... 只要她默不作声,只会躲躲闪闪,李朗就有的是机会向她下手。 霍桑华抚摸着自己曾被那只镯子牢牢锁死的手腕,最清楚不过的真相,还是这样猝不及防地被谢凛揭开了。 第48章 回门 新婚第三日回门之期—— 谢凛陪着桑华入宫,拜见齐妃娘娘。 桑华是从宫里出嫁的,齐妃又是她名义上的养母,所以这皇宫,怎么也能算是她的半个娘家。 前往宫里的路上,霍桑华还觉得奇怪。 那日里谢老夫人还十分气愤,想要动用谢家家法惩治于她,可不知为何这两日却突然没了动静,好像一下子也不计较之前的事情了。 她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 询问谢凛,谢凛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日老夫人让他们先回去,随后将大哥叫到了房里训斥,李妈妈带着人守在门外,房里只留下老夫人和大哥。 所以也没人知道,老夫人和大哥究竟说了些什么。 之后大哥倒是去看望过他,也只是向他道歉,表示是自己失控了,听到他说那样的话,一时气愤才会对他动手。 还给他带去了药。 叮嘱他既然成了婚,就要学着做好一个丈夫,照顾他身边的人。 除此之外... ...也没说别的了。 等到谢凛回过神儿来,再想要去找大哥求证清楚的时候,这两日却怎么也找不到大哥了。 每次过去,大哥不是出门了,就是在忙。 他都被大哥身边的廖斌拦在了外面... ... 但有一件事,谢凛十分在意。 那就是大哥对桑华的心意... ... 尽管谢舒没有明确表现出什么,可他能感觉得到,那天大哥之所以会那样生气,还是因为听到他对老夫人说,他与桑华曾在宫里... ... 只不过,谢凛并未将这件事告诉给桑华。 二人并肩走在宫里的小路上,身后跟着郭嬷嬷和清槐、烟柳、雾桐三人,阮薇奉齐妃之命,也是早早就等候在了第二道宫门前相迎她们。 见着桑华从马车上下来,她热络地迎上前去,先是问候一番,随后表示齐妃已经等了她很久,急着要见他们了。 清槐低垂的眉眼里,露出不屑的神色。 “... ...桑华妹妹不知道,自你出嫁后,娘娘每日都在念叨你。一会儿说,不知道你嫁去了谢家过得好不好,一会儿说,不知道谢家的被褥你睡得习惯不习惯。前日夜里,娘娘突然就醒了,说什么也要让人将你睡惯了的被褥,送去谢家呢。”阮薇陪在她身边,不停地替齐妃说起好话。“娘娘说,你自小认床... ...” 霍桑华只笑笑,并不多说。 她可没有认床的习惯。 这些话听起来,实在刻意,但她明白阮薇的意思—— 她是个孤女,注定没有娘家能够为她撑腰,若能倚仗着与齐妃的这一关系,维持下去,只要面上过得去,大家都不算难看... ...那么齐妃就是她在谢家的底气。 有齐妃娘娘这一层关系撑着,谢家人也不会太难为她。 今日齐妃宫里很热闹,听说她要“回门”,所以后宫里的妃子们,多是来凑个热闹的。 平日里熟或是不熟的,都能客套两句,总有人在活跃气氛,说什么都有人陪着笑... ... 场面也不算太尴尬。 谢凛陪着她正式拜见过齐妃后,便受齐妃赐座,夫妇二人坐在一侧,与齐妃娘娘闲聊家常。 齐妃说,“那日迎亲时,才算是第一次见着谢家二郎的正脸,想不到,模样生得这般俊俏。这盛京里的人,只说谢家大郎生得好,随了安定侯和老夫人。不成想,二郎也这般英俊!” 她说得可一点不假。 谢凛的“恶名”在外,盛京里遍传他那些荒唐事,不过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渐渐的大家也就都觉得这不成器的谢家二郎,是个相貌一般、没什么长处的。 一直到迎亲的那日,齐妃才得以见到这位谢家二郎的正脸。 着实被惊到了的... ... 听着其他宫里女眷们对谢凛赞许有加,称是桑华好福气。 霍桑华也偏过头,打量起谢凛来... ... 谢凛的模样确实生得很好,但她不觉得模样生得好,有什么算是福气的。 可一瞬间慌了神儿,见着谢凛今日的这番打扮,倒是让她一下子想起了那天晚上,谢凛身着官服,送她去太医院的时候... ... 她仰望谢凛,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 ...心动。 不得不承认,穿上官服,原本就生得一副好相貌的谢凛,看上去还真是人模狗样的。 忽而,霍桑华想起李朗来,向殿内各处留个了神儿,果然没有看到李朗。 话没说一会儿,陛下就命蔡公公前来传话,召谢凛前去昱阳宫拜见。 “那我先过去,等下一起回府。” 谢凛临去前,特意向她嘱咐了句。 陈妃打趣道,“瞧瞧,这刚成婚的,感情就是好。怎么,谢二郎还怕我们把你大娘子弄丢了不成?” 说罢,一群人哄笑作一团。 谢凛起身,揖手退出了瑶华宫。 很快,瑶华宫里说说笑笑又热闹起来,不过她们的关注点已经不在霍桑华身上了,而是那位正座之上的齐妃,说起养在齐妃跟前的桑华都已经成婚了,不知四皇子何日成婚... ... “四皇子可是咱们齐妃娘娘的宝贝呢,想必想来的四皇子妃定是出身高贵,盛京数一数二的名门闺秀吧。”陈妃是数月前才入宫的,得了次恩宠,就被陛下抛之脑后了。 听说陛下仍旧宠爱“年老色衰”的齐妃,不得已前来巴结。 只盼着攀上了齐妃这棵大树,日后在宫里的日子可过得惬意些。 “什么高贵不高贵的,朗儿从不在意这些,本宫也一样。”齐妃娘娘也还是一如往常,在人前总是会装出一副无比随和的模样,与世无争。“本宫年纪大了,不像各位妹妹正值花期。如今也只盼着朗儿娶个性情好,脾气好的,夫妇两个可以相互扶持,把以后的日子过好了... ...本宫也就知足了!” “还得是咱们齐妃娘娘啊,难怪陛下宠爱齐妃娘娘更甚呢!” “说得是啊,四皇子便是随了齐妃娘娘的性子,总是那样的谦和亲切,这将来的四皇子妃定不会差的!”... ... 一个两个的,都在附和齐妃的话。 霍桑华听着好笑,强忍笑意,看她们演戏。 李朗的谦和亲切,跟齐妃一样都是装出来的,她在齐妃身边多年,哪怕不算是最了解齐妃的人,也见多了齐妃私下里的面孔。 这母子两个早就惦记上了皇位,只等着陛下两腿一蹬,想尽办法坐上那个位置。 可这宫里的人当真不知吗? 恐怕不见得... ... 人人都在演戏。 人人都知道,人人都在演戏,可是人人都还在演戏配合着... ... 霍桑华坐在齐妃近处,这是这么多年来,她坐得离齐妃最近的一次了。 却也是最想逃离这里的时候。 “娘娘。”一眼生的宫婢怯怯进了门,“陛下传桑华姑娘过去。” 第49章 霍家灭门真相 乍一听“桑华姑娘”四个字,殿内鸦雀无声,似乎都在疑惑。 还是齐妃率先反应过来,尤其自然地一笑,“瞧瞧,到底是在跟前养大的姑娘,都嫁了人了,陛下还当是自己跟前那个小丫头呢!” 话音刚落,殿内其他人便跟着笑了起来。 “去吧。”齐妃对霍桑华说,“说不准啊,是你那位谢家二郎在陛下跟前讨得了什么便宜,陛下要将你们夫妇二人叫到一处好好赏赐呢!” 霍桑华起身,只得与齐妃见礼告退。 心中不禁琢磨,真是陛下传她吗? 跟着那眼生的宫婢出了门,绕过小路,却拐进了瑶华宫的一侧偏门里... ... “等一下!”霍桑华试图叫住跟前领路的小宫婢,“我好歹也在这宫里住了许多年,就算不曾去过他处,可瑶华宫里我还是熟悉的,方才蔡公公来传谢凛到昱阳宫说话,你怎的又把我领回瑶华宫了?” 应不是要害她。 否则也不会当着殿内那许多宫妃宫婢的面,假传陛下口谕了。 可她实在担心,眼前的小宫婢到底要带她去见谁... ...“到底是谁要见我?费如此周折?你再不说话,我就要回去了。” 小宫婢被挡住了去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想必吩咐她把霍桑华骗至此处的人,也没有告诉,如果霍桑华问起来,要如何回答... ...“桑华姑娘... ...” “是我要见你。” 突然,身后传来李朗的声音。 霍桑华一下子就觉得毛骨悚然,后脊冒出了冷汗。 真是李朗?! 敢在瑶华宫里,假传陛下口谕把她骗到这里来的人... ...除了李朗还有谁呢!? 趁着她思绪还未冷静下来的功夫,李朗已经加快步伐走到了她跟前,看了眼将她领出来的小宫婢,“你先下去吧,如果有人问起,你什么都不知道。明白了吗?” “是,奴婢明白。”小宫婢也还算机灵,头都不曾再多抬一下,直接退了出去。 “四皇子何必为难宫人,当着众妃的面,假传陛下口谕,一旦被人知道她可就麻烦了。”霍桑华惊觉李朗从她身侧走上前来,距离之近,仿佛可以轻易嗅到李朗身上的气息。 急忙退了半步,避让开来。 “桑华,你是怎么了?”李朗也察觉到她的变化,短短几日,桑华变得更陌生了,这让他很不安。他更往前了一步,扯住桑华的手臂,“谢凛... ...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霍桑华抬眸望向他的眼睛,微微一笑,“二郎是桑华的夫婿,不知四皇子想问的是什么。” “桑华,你不要跟我赌气!我跟你说过的,让你嫁去谢家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待将来,我定是要迎你回来的——”李朗死死攥着她的手臂,再一次郑重向她强调。 把她嫁去谢家,绝非他的本意。 霍桑华一直看着他的眼睛,半晌,才挣扎着要甩开他的手,“世上之事,原就是错过便错过了,我已不是昔日的霍桑华,既已嫁了二郎,今生我便认了他... ...还望四皇子自重,日后山高水长,我祝四皇子得偿所愿。” 只是,但愿一切再无交集。 嫁给谢凛,她将自己可以被李朗利用的“价值”,贬到最低。 除非李朗一定要她的命,让她死在谢家,否则... ... 她对李朗而言已经是一步废棋。 “你要跟我划清界限?!”李朗崩溃质问,拽着桑华的手更加用力了些,一双眼睛死死望着眼前的人,“桑华,你根本不了解谢凛!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竟然为了他,要跟我翻脸!” “不是翻脸,是我如今已为人妇,理应恪守妇道。” 她挣脱不得,已有几分焦急,四下无人... ...万一要是被路过的什么人看到,她和李朗在这里拉拉扯扯。 她都说不清楚。“我不知先前究竟让你误会了什么,但是我... ...一直拿你当兄长的。兄长既然希望我嫁到谢家,我便嫁到谢家,只是希望兄长不要再为难我了... ...” 若是可以,放她一条活路也好。 她万般斡旋,不过就是想要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 ...谢凛,绝非良配。”李朗显然从她的话里,误会更深,以为她是真把谢凛当成了夫君,所以急着想要向她证明,谢凛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当初我便跟你说过,只是你自己不信。如今嫁到了谢家,应也见识了谢家是何种的水深火热。你难道想在那样的地方,蹉跎一世吗?” “我不在乎。” 霍桑华相信,只要一年... ...她就可以离开谢家。 是绝不可能在谢家蹉跎一世的。 可在李朗面前,她不能表露出半分,至少现在李朗并未打消想要让她死在谢家的念头,如果知道了她和谢凛的一年之约,说不准这一年里就别想消停了。 他有的是办法,能让她死在那里。 “... ...谢凛并非安定侯的亲生儿子,你知道吗!” 李朗气急败坏,却说出了一件令霍桑华惊到说不出话的秘密。 眼见桑华惊愕至极,他缓了口气,只能继续说道,“谢凛并非谢家血脉,他不是安定侯的亲生儿子,也不是谢舒的亲弟弟,只是一个和谢家毫无关系的人!你嫁的人,和谢家没有关系... ...如此,你难道还要认他是你的夫婿吗?” 谢凛... ... 不是谢家的人?! 可是在谢家,她并没有感觉到谢家人不把谢凛当成... ...自家人啊。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但是李朗说得这么认真,恐怕这个消息也绝非空穴来风。“我不明白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他是不是谢家人,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知道,我和他是在谢家拜了天地祖宗的,他便是我的夫君。” “若他是身世有疑,有一天会招致杀身灭门之祸呢!”李朗愤怒大吼。 他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可桑华还是不为所动,他简直要怀疑,是不是谢凛给桑华吃了什么迷魂药了。 把桑华的魂儿迷了去,才不管他到底是什么人... ... 气头上吐露的话,再一次惊住了霍桑华。 身世有疑? 招致杀身灭门之祸... ... 这对一心想要活命的她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拼了命的从皇宫里逃了出去,就是想着有一天能够离开谢家,离开盛京,远走高飞好好活命。 可谢凛... ...身世有疑?! 若因谢凛之顾,给她招来杀身之祸的话... ...不对,李朗的这些话不一定是真的。“可是谢凛... ...” “桑华,你知道你霍家为何会遭受灭门之祸吗?如果我告诉你,霍家惨遭灭门,与谢凛的身世有关,你还会这么信任他吗?”李朗放出最后杀招。 第50章 前朝遗孤 重新停下脚步的霍桑华,只觉得后脊阵阵发凉。 但她现在并不能确定,李朗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 可即使知道她会怀疑自己的话,李朗却还是坚持将自己所知道的真相,告诉给了她。 谢凛并非谢侯爷的亲生儿子的秘密,算不得什么秘密。 是早些年都在传的... ... 据说当年谢侯爷助陛下起势,夺得天下,获封安定侯,世代承袭。 却在那两年之后,抱回了一个孩子... ... 那时候的京里,到处都在追查前朝遗孤,说是前朝皇后死前,将自己的亲生骨肉托付给了身边最信得过的人,将孩子带出了皇宫。 今日之陛下闯入宫中的时候,前朝皇后自焚于青冥宫。 熊熊大火烧了起来,鎏金玉瓦的青冥宫被火海吞噬,姿容甚绝的那位皇后娘娘孤身伫立在火海之中... ... 大火整整烧了两天两夜才被彻底扑灭,整个青冥宫毁于一旦,只剩残垣断壁。 陛下的大军在青冥宫找出四具尸体,一具是皇后的,其他都是宫婢的。 可是并没有孩子的。 所以那时候都在传,早在大军踏破宫门前,前朝皇后就已经命人将自己的骨肉带出了皇宫,之后,陛下派出多方人马苦苦追寻前朝遗孤... ... 两年后,偏就在这个时候,谢侯爷带了一个孩子回到安定侯府。 说那是他与外室所生,如今外室已死,只留下了孩子,他迫不得已便将孩子带了回来。 而这个孩子,就是谢凛。 霍桑华紧握着藏在衣袖里的拳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从容。“那与我家有何关系?” 是啊... ... 就算谢凛当真是那个前朝皇后的骨肉,当年城破之时,被什么人带出了宫,藏了两年又被谢侯爷带回了安定侯府。 可这一切与她霍家有什么关系呢? “... ...因为谢侯爷,是从你父亲手里,将那孩子带回去的。”李朗说。 霍桑华如遭雷击一般,定在了原地,久久未能回神。 将李朗所说的一切串联起来,就是当年城破之时,有人带走了前朝皇后的嫡子,陛下破城而入自立为帝,多年来一直追查前朝遗孤的下落。 恰好在那两年后,谢家侯爷带回了一个孩子,说是自己和外面的女人所生之子。 实际上,那个孩子却是他从霍将军手里带回来的。 有人怀疑,谢侯爷带回的谢凛,实则正是陛下苦苦找寻的前朝遗孤。 李朗看着出神的桑华,他知道这些话对桑华起了作用,“而就在那之后不久,你父亲战死,全家蒙难。桑华,你如今还不明白吗?” 正是因为她父亲牵涉前朝遗孤一事,才为霍家招致杀身之祸。 谢侯爷身份尊贵,手握重兵,陛下对他早有戒备。 哪怕怀疑他的幼子正是前朝遗孤,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也不好兴师问罪。 于是... ... 霍家就成了这一秘密的突破口。 可怜霍将军未曾吐露半个字,全家老小惨遭不测,只留下霍桑华这么一个年幼孤女,小小年纪被送进了宫中,成为齐妃养女,艰难长大。 霍家灭门,与谢凛的身世有关。 李朗以为只要将此事告诉给桑华,必定能让她对谢家心生忌惮,她与谢凛... ... 不论此前有何心意,知道这个秘密后,都不可能了! 她努力保持镇定,生怕被李朗看出什么。 这个秘密... ... 未必就是真的。 她和李朗一起长大,对于李朗的性子,也算是有些了解的。 如果李朗早就知道,当年霍家满门惨遭灭顶之灾的背后,与谢凛的身世有关,他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一点风声都没透出来呢?所以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有待确认。 李朗今日和她说起霍家被灭门的“真相”,必有试探之意。 便是她心中好奇得要死,也断不能在此刻自乱阵脚。“... ...我知道了。” “什么?!”李朗大惊,本以为将此事告知,便能离间她与谢凛,可怎么看着她对霍家的事毫不上心?“桑华,我说的都是真的,谢凛才是造成你霍家满门遇害的元凶... ...” “他并非元凶。”霍桑华看起来很是平淡,她冷冷清清地瞧向李朗,“说起来,他也是无辜的,如果他真的像你说是,身份有疑的话... ...他也不是杀我霍家满门的人,真正的凶手,难道不是杀害我父亲和全家人的真凶吗?” 非要将这一切归咎到谢凛的头上... ... 那谢凛也未免太冤了些。 “四皇子说的事情,桑华都记下了,日后若有机会,桑华会想办法确认的。至于谢凛的身份,我实在没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他与前朝皇室有关,如今我已与他成婚,自当与他共同进退。多谢四皇子提醒,桑华就先告退了... ...” 这宫里遍布眼线,要是让人看到她和李朗在此说话,恐怕传出去,又不知道那些人会嚼什么舌根了。 霍桑华向李朗行了礼,转过身匆匆离去。 直等到避开李朗的注视,转身走进拐角处,确定周围无人时... ... 她扶着墙根,忽而浑身失了力的瘫软。 什么意思,什么情况... ... 谢凛怎么会和前朝皇室扯上关系? 难道他真是前朝遗孤? 她费尽心思,想要从满盘死局当中,为自己搏一条生路,可没想到夺过了李朗和谢舒,却硬生生栽在了谢凛这个更大的坑里。 要是证实了谢凛的身份,确实是前朝遗孤... ... 何止谢凛和谢家蒙难,恐怕就连她,也别想再逃出去了。 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确认谢凛到底是不是... ... 如果是... ... 那么一年之期便得再仔细琢磨一番,躲在谢家待上一日,就有多一日的危险。 可是万一,李朗也不确定这消息的真实性,若他只是从别处听来,因而怀疑并无证据,才在她面前试探... ... 想要借她的手,去证实谢凛的身份,她若慌张岂不是就把谢凛害了? 不行... ... 那谢凛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帮过她,他们之间目前为止并无利益冲突,她不能就这样把谢凛给出卖了吧。 除此之外,那霍家真是因为前朝遗孤才惨遭灭门的? 即使不是因为谢凛... ... 霍家蒙难的真正原因,原来并不是遭受敌军埋伏,害了霍家满门的... ...竟是霍家人一直相信的人。 陛下... ... 霍家灭门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这么多年来,她离得如此之近的人! 亏得她还以为—— 陛下是真的顾及当年与父亲并肩作战的情意,才将她这霍家孤女接入宫中抚养长大。 原来这背后,还有如此真相。 第51章 路边冲出的乞丐 从宫里回去的路上,谢凛注意到了她的沉默。 与去时的各种疑惑不安正好相反,他也不知,在他被陛下召去之后,瑶华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可霍桑华还是没有反应,她满心里都在琢磨着李朗说过的话,想着霍家灭门的真相—— 若这背后牵连了前朝遗孤,当初陛下将她放在齐妃身边养着,又是打得什么主意呢?是想着... ...装个样子给群臣看,还是怀疑前朝遗孤一事仍有什么人牵连在其中,把她放在宫里,就是为了要挟那些人,莫要胡来。 不然,便连这霍家最后的血脉,也一并除了?! 当初只觉得陛下和齐妃虚伪,可今日恍然知晓这么多事,知道这背后竟还隐藏着多年的杀意,不禁吓得抖个不停。 在她并无察觉的时候,也不知那些人暗中想要杀死她多少次了。 她自以为聪明,看透了人心,却未能想尽这一层关系... ... 如今也是后怕不已。 如果那时候不够谨慎,但凡出个小差错,与前朝遗孤扯上关系,恐怕这会儿早就身首异处了。 “... ...你在怕什么?”谢凛半作弄她似的,去握了桑华的手。 没想到她的手冰冷至极,犹如一具尸体般,才让他不禁担忧起来。 想来—— 瑶华宫里出的事情,也不是一般的小事了。 霍桑华耳边听到了谢凛的声音,如有回声,震得耳朵生疼,却辨不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 迟疑着看了过来,反应呆滞。“你,你说什么?” “究竟出了什么事?我走之后,难不成齐妃为难你了?”谢凛好奇,但隐隐觉得桑华吓成如此模样,应不是齐妃所为。齐妃实在没理由,刻意苛待已经成婚出嫁的养女。 她那样仔细的一个人,生怕在众宫妃面前,落得一个刻薄的样子。 “... ...”霍桑华惊魂未定,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想解释,想找个再合理不过的理由,将此时的慌张搪塞过去,可脑子没跟上张嘴的速度,一时间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起来。 “是四皇子?”谢凛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能把她吓成这样的,就只可能是... ... 一想到这个可能,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 也许桑华也没想到会见到李朗... ... 那就是,李朗找人把她给骗出去了,然后在她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见到了李朗。 可若是只见到了李朗,当真至于吓成这样?“四皇子跟你说了什么?” 霍桑华只字未提,尚且来不及思考,还没想好最合理的解释,就听到谢凛已经猜出了大概,连她见过李朗,李朗和她说了许多事情也都猜到了。 一刹那间,她看着谢凛,只觉得可怕... ... 从前京中并无人怀疑谢凛的真面目,都只当他是安定侯府那个玩世不恭尽会惹祸的二公子。 但实际上呢? 他心思缜密,擅长伪装,就连他朝夕相处的大哥谢舒,只怕也被他骗了。 她避开谢舒,选择了谢凛... ... 当真是走对了这一步吗? 谢凛若与前朝有关系,那新婚夜里,是否有一拨刺客为他而来? 她没来得及回答谢凛,仅在低头垂眸之际,便又想起被关祠堂的那天晚上,谢凛来陪她,却“无意”间向她询问了许多关于她父亲的事... ... 话里话外透着—— 她身为霍将军之女,理应为惨遭灭门的霍家做些什么的意思。 莫不是... ...霍桑华惊觉自己的想法有种走入极端的迹象,她克制着自己继续怀疑下去的冲动,对眼前的谢凛更心生惧意。“没什么,我只是累了。” 谢凛对她的话抱有怀疑,只不过见她不想说,也不再难为她。 二人坐在马车里,隔着一些距离,使得气氛很是诡异。马车向安定侯府继续驶去,霍桑华避开谢凛不断打量的视线,看向窗外,一闪而过的观月楼短暂映入她的眼底... ... 她的目光追寻着已经过去的观月楼,引得谢凛好奇,向外瞥了一眼。 立刻意识到,她刚刚在看的是什么。“你... ...” 正要询问,她是不是想到了司青月的时候,马车突然刹停,霍桑华一个没留神儿,身体失去了平衡向一侧栽去! 眼看着那额头就要撞在了马车上。 谢凛伸手挡住了她的额头,拉住了她。 “发生什么事了?”霍桑华吓了一大跳,心中抱怨,定是出门没看黄历。 怎么今天倒霉的事情接踵而至。 她的声音很小,外面又乱,驾车的小厮并没有听到她的话。 谢凛恢复镇定,待她坐正后才退回到自己刚刚的位置上,转头推开了车门,向外面的小厮询问,“出什么事了?” “二... ...二公子,小的实在不是故意的!是这臭乞丐,突然从路边窜了出来,挡在了车前,小的才会... ...”驾车的小厮也是一肚子委屈,又气又憋屈。 他驾车驾得好好的,哪里会想到,路边会突然窜出一个乞丐。 直接横在了路上,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他下意识就勒停了马儿,紧急刹停马车,惊着了马车里的二公子和二夫人。 回过身,跳下了马车,向着那乞丐大步走去,扬起手里的鞭子呵斥,“臭乞丐,你不要命了是不是!突然窜出来,你想吓死爷爷啊!撞死了你事小,现在惊着了马车里的贵人,你有几条命赔的!... ...” 说着,手里的鞭子就要挥下。 “等一下。”霍桑华叫住了小厮,从谢凛身边挤了过去,先下了车。 谢凛想劝她别多管闲事,也来不及了。 只能无奈叹了口气,跟着她走下了马车。 “不过是个可怜人。”她看着乞丐半露在外面的脚踝还在淌血,料定他是因为脚踝上的伤,才会从路边摔出来的。“算了,都没事,就别为难他了。” “是。”小厮不得已收了脾气。 一千个一万个不满,嘴里嘟囔着,“不过就是个乞丐,装什么好心啊。” 谢凛瞧着她,却将小厮的话听进了耳朵里。 “你的脚,是怎么伤着的?”霍桑华见那乞丐的脚踝伤势严重,实在不忍,又从身上翻出些碎银子,上前递给了乞丐。“这钱你拿去,治好了脚上的伤,正经去找个活计。你年纪不大有手有脚的,何必每日受人欺凌,还要看人赏赐吃饭呢?” 见着她毫无警觉走到了那乞丐面前,谢凛十分警惕,担心有诈。 乞丐并未接她的钱,却抬起了头看着她... ... 那眼神很是奇怪。 霍桑华觉得,她好像曾在何处见过这个人似的。 第52章 公主殿下 莫名的一种冲动,让她想要看清楚乞丐的样子。 她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个乞丐! 一定!! “姑娘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乞丐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 那眼神像极了在看一个认识的人。 “二夫人自然是好人,还用你说吗。”谢凛愈发觉得这人不对劲,可不知为何,霍桑华看到他就挪不开眼睛了一般,他接了那乞丐的话,走到霍桑华身边揽住了她,“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说罢,从桑华手中接过那些个碎银子,丢给了挡路的乞丐—— “拿上钱,去治你的腿伤吧,别辜负了二夫人的一番好意。” 乞丐弯腰拾起散落在面前的银子,一颗颗攥在手心里,向路边爬去... ... 霍桑华望着他,却还是被谢凛拖回到了车上。 隔着窗子,还不忘看向路边的乞丐,直到马车走远... ... 是在什么地方呢? 她实在想不起来了,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乞丐呢? 一个乞丐... ...和她的生活根本挨不上边,那种熟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还有乞丐看向她的眼神,分明证实了她的怀疑没有错,他们之前一定在哪里见过。 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你认识他?”虽然不太相信,霍桑华可能认识刚刚的那个乞丐,可她的种种反应都让谢凛觉得不一般。 难不成她真的认识那个乞丐? “想不起来了。”霍桑华如实说道,“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那就是没见过了。”谢凛说,眉尾微微上挑,他不觉得桑华有机会见过一个乞丐,定是认错了。“许是有人长得与他很像,你看到他的时候,便有了一种见过的印象。” 是这样吗? 她还真有些信了谢凛的话,真的是因为,她见过一个和那乞丐长得很像的人吗? 可是仔细想一想的话,好像并没有哪个人长得和他很像。 谁知道呢... ... 此时的观月楼里,却乱了套。 只因司青月刚刚得知一消息,她此前借着谢凛成婚,谢家府上闹哄哄一团之际,混入谢家想要查明一些事情,却不想被谢舒发现了。 她与谢舒交了手,最终不敌谢舒,趁着机会逃进了霍桑华和谢凛的新房之中。 可不知是何原因,竟还是引起了谢凛的怀疑... ... 那日谢凛突然找上门来,句句试探,分明是对她起了疑心。 她本想将此事瞒下,谁知春茗见不得她带伤受罚,竟将那日她见过霍桑华的事情告诉给了曹大人。 当晚夜探安定侯府,她只在桑华面前现身过,接着谢凛就来试探,很难不令人怀疑,是霍桑华把她的事告诉给了谢凛,令她暴露了。 司青月解释,说谢凛只是前来试探,并不是确定了当夜的刺客就是她,所以不一定是桑华出卖了她。 只不过这样的说辞,也没能打消曹大人的顾虑。 他们为了今日的计划部署了多年,眼看着就要达成,曹大人是定不会希望事情坏在一个霍桑华的身上,所以他对司青月下了命令—— 要她除掉霍桑华。 “... ...这不可以!”司青月当即拒绝了。 曹大人说,“既然你不愿意,那我派别人去做。你在霍桑华面前泄露了太多,就算她现在没有将你的事情告诉给其他人,也不保证以后不会。留着她始终是个威胁!” “桑华不会的!”司青月相信霍桑华,哪怕知道她是那晚的刺客之一,霍桑华也绝不会向谢家兄弟透露她的身份。 曹大人起疑,“你就这么相信她?司青月,你别忘了你身上的任务,你可是... ...” “她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司青月不等曹大人把话说完,犹豫再三,将真相托出。 一下子就堵住了曹大人的嘴。 她看着曹大人惊得瞪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心如刀绞一般。“这件事情还望大人保密,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那日我潜入谢家,本是要找到能够证实谢二身份的证据,却发现谢家当晚遭遇来了几拨刺客,其中有人就是冲着桑华去的!” “什么意思?有人先于我们发现她了?!”曹大人再也按捺不住,站起了身来。 这事情不可以再耽搁了,她在谢家那样的地方,又和谢凛搅在了一起... ... 不知是哪些人的刻意安排,还是命运真就这么巧... ... 偏又将这二人拴在了一起。 可一旦其中一个暴露,另一个也藏不住的! 他要去做些安排,哪怕是借着假死之机,将霍桑华送出去,再确认她的身份... ... 也断不能辜负主上之恩。 “等一下,曹大人!”司青月拦在曹大人面前,“她的身份应是还未被怀疑,那些人盯上她,不一定是因为知道了她的秘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是谁,我们冒然出面,反而容易引起他人的怀疑。而且我担心,安排刺客袭击她的人,如果就在我们的人之中... ...” 那才是真正危险的。 她认得那些刺客的招数,确实很眼熟。 所以不能排除当晚的刺客里,有他们的人做的安排,若是他们的人尚不知情,那便是受命于人。若是知情,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 说不定是他们之间出现了内鬼,有人早已经把事情告知给了朝廷。 那夜里袭击谢家,恐怕也是想要试试—— 霍桑华身边是不是埋伏了人。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司青月不得已才在受了伤的情况下再次现身,当着谢舒的面把霍桑华带出了城。 如此一来加重了她的伤势,但也保住了她想要守护的人。 几日下来,未见其他动静,想必是没有引起怀疑的。“所以我说,现在不能声张,不能让人知道她的身份,否则我们之中的内鬼,就会先动手了。” “可霍桑华是前朝遗孤的事情,终究瞒不住!”曹大人担心,霍桑华在谢家那样危险的地方,暴露是早晚的事情。那必会辜负当初霍将军的苦心,霍家满门因她而死,她要是有什么意外... ... 那他们,当真对不住霍将军了。 “皇后娘娘于我有重恩,我哪怕豁出性命,也定会护公主殿下安然无恙的,还请曹大人放心。”司青月道,眼眸中已是莹光闪烁,“只是追查内鬼一事,还得大人费心了。” 她不能离开这里,所以此事唯有交给曹大人了。 她要留在盛京中看着桑华,决不容许再有人想要伤害她的公主! 这么多年,她终于找到公主了! 第53章 侯府门前的刺杀 “你是不是疯了?” 霍桑华看着眼前的人,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很难相信刚刚从他的嘴里听到了什么。 待恢复了意识,她立刻警觉地留意起外面的动静... ... 郭嬷嬷她们全都是齐妃的人,要是让她们听到可就麻烦了。 谢凛也知道她不可能一下子接受,见着她有这样的反应不足为怪,只希望给她些时间—— 让她自己慢慢消化。 马车停在了安定侯府的侧门前,霍桑华甩开谢凛想要先行下车,却被谢凛一把拉住,之后,谢凛下了车,站在一旁回身等着她... ... 看到她从马车里出来,坦然向她伸出了手。 霍桑华打量着他的举动,犹豫着,却没有要牵他的意思,不等女婢们上前搀扶,自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等等。”谢凛叫住她。 她要是就这样的表情进了这个门,必定会引来谢老夫人那边的猜疑。 只要那边院子的人怀疑,他们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的一段时间定会不胜其烦地前来叨扰试探。 哪怕她的演技再精湛,也会露出破绽的。 可惜,谢凛还未来得及提醒她这些,突如其来的寒光一闪,立刻让他意识到了危险,上前一步将霍桑华推开! 接着,四周围埋伏多时的刺客就冒了出来。 在侯府侧门前,向他们发起了攻击。 一行人方才从宫里回来,根本没有准备,怎会料到刺客竟然埋伏在自家门外,女婢们吓得花容失色一哄而散,四处寻找躲避的地方,谢凛将桑华护在了身后,与刺客交了手。 很快,侯府里就有了反应,立刻集结护院守卫杀了出来,和那些个突然杀出来的刺客打在了一起。 耳边到处都是刀剑相击的声响,充斥着血腥的味道,令人头昏脑涨避之不及。 谢凛的一条胳膊挡在桑华面前,将她护在了自身与院墙的夹角里,但面对不时举刀冲过来的刺客,谢凛哪怕有一身的本事,也毫无发挥的余地。 看上去—— 他们是冲着桑华来的。 但他们的身手,却不像是朝野内的路数,他们的功夫多了些江湖的味道。 绝对不算差! 谢凛被冲上来的两个人困住,分身乏术。 郭嬷嬷那边左右都是交手中的护卫和刺客,躲避着刀光剑影,魂儿都丢了大半,匆匆忙忙躲到了霍桑华这边。连带着她身后的清槐等人,也都抱成一团凑了过来。 女眷们凑在一处,目标就可太明显了。 刺客们拖着谢凛和侯府的侍卫,举着寒光凛冽的大刀,就向霍桑华的方向劈了过来! 猛地—— 紧盯着刺客手里的刀,正努力保持冷静试图躲过去的霍桑华,突然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 身体不受控制的扑了出去,眼看就迎上了那把令人不寒而栗的大刀! “砰”地一声,大刀直接被人挑了开。 在她失神之际,映入眼底的是一柄长剑,在她和刀刃间的距离只有不到一寸之时,横入她的视线,轻轻一击就干净利落地将刺客手中大刀挑落,发出刺耳的响声。 霍桑华那一口气还没喘匀,恍惚间望向持剑的人... ... 谢舒?! 刺客重重摔落在地的刹那,刚解决完拖住自己那二人的谢凛,也闻声回头—— 看到兄长出现,那咬紧牙关的表情才稍稍舒展了些。 未曾迟疑,上手就扭断了那刺客的脖子。 “啊——”霍桑华被这一幕吓了一跳,手脚颤抖得厉害,刚刚出声,便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撇过头去。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 ...死了。 谢舒离得最近,手持长剑立于桑华身前,却忽而听到她那一声没来得及发出的惊呼,立刻明白她是吓到了。 挪了半步,用自己的身子挡去了她的视线。 霍桑华深呼吸,她想尽力保持冷静,可杀戮还没停下,到处都是那些令人胆战心惊的动静,手脚抖得厉害,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好在谢舒挡在了面前,那些血肉横飞的搏杀场面,她倒是没再看到了。 这一场猝不及防的刺杀,也在谢舒的增援下,局面很快就反转了。 眼见不敌,为首的几个立刻撤离,丢下的—— 死的死,伤的伤。 “阿凛,你先带桑华回去休息,这里交给廖斌。”谢舒甚至不曾多看她一眼,仿佛就已经知晓她吓破了胆子的模样,催促着检查刺客身份的谢凛先把她带回去。 “郭嬷嬷,你先... ...”谢凛本想让郭嬷嬷带她回去。 “阿凛,还是你送桑华回去吧。”谢舒打断他的话,坚持让他陪桑华回去。 他刚刚赶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桑华被人推了出去。 当时桑华身后除了郭嬷嬷外,就只剩下齐妃派给她的三个陪嫁女婢。 这四个人里,有一个趁乱想要害她的,要不是他出手及时,恐怕这会儿霍桑华已经成了刺客的刀下亡魂。 只不过,究竟是哪个推的她。 谢舒也没有看清楚。 这样的情况下,他当然不可能把桑华交到她们手上,只有让谢凛跟着她,才能确保那个人不会再对她下手。 听了大哥的话,尽管谢凛不知其中缘由,一肚子的疑惑,也还是应了大哥的吩咐,走上前扶起抖个不停的桑华,回自己院子休息—— “... ...之前听着刺客的动静,还敢从房里往外跑,怎么这一次吓成这样了。” 谢凛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凑到耳边,低声打趣道。 瞧着她这副明摆着吓坏了的样子,却还故作镇定,若不是他扶着她的手,恐怕也会信了她。 但衣袖下不停发抖的手臂,已经将她出卖了。 “之前那是夜里,就算满院子都在打打杀杀,也看不见血和死人。可这大白天的,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不怕!” 她翻了白眼瞪回去。 说话的语气却虚得厉害。 不是之前不怕,只是之前没有现在那么怕,好在当时是夜里,什么都看不清。 谁能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还有刺客堂而皇之的埋伏行凶! 简直丧心病狂。 令人发指! 心里越害怕,就越生气。 谢凛没猜到她会是这样的答案,强忍着笑,不经意间转头看了她一眼,一下子就愣住了。 目光定格在了她那张白玉般的脸颊上,不禁皱起眉头… … 她的脸上,不知何时沾染了血迹,像是不经意间溅到的。 原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可她现在一副再也受不得一丝一毫惊吓的模样,要是让她知道,她脸上溅到了刚刚那些刺客的血… … 她还不得直接吓晕过去啊。 “你怎么了?”霍桑华被他看得愈发不安,总觉得他有什么话想说似的。 “… …没事的。” 谢凛伸出手,轻抚过她的脸颊,顺便擦去了那一抹血迹。 霍桑华反应过来,退了一步。 怎么突然… … 跟她这样亲近了? “我就是想告诉你,没什么好怕的,这样的事情不过是个开始,以后说不定还多着呢。”谢凛故意吓唬她。 看她煞白的脸色,就有一种得逞的快感。 笑着,扶起她走向自己的院子。 第54章 杀手背后的人 谢家二郎和新娶的夫人在侯府门前遇袭一事,不消个把时辰,就已经在盛京里传开了。 光天化日之下,刺客竟敢埋伏在侯府门前,意图对谢家二郎和二夫人不利,如此明目张胆的行径,一度引来了盛京里的恐慌... ... 众所周知,谢家那二郎是个不成器的。 跟在他大哥身边,不过区区一副将,整日饮酒作乐,沉迷观月楼不思进取。 但也没有别的不良嗜好了。 要说官场上得罪人... ...是万万不可能的。 谁也想不到,会是哪家安排的杀手,要取他夫妇性命。 于是人人自危,都在暗中担心是否是敌国的探子,埋伏在盛京里,可能会对其他高门世家出手。 谢凛下了马车毫无防备之下,接了刺客几招,后来夺了把刀才算是有了反击之力。 起初那几下子倒也负了些伤,廖斌按照谢舒的吩咐,过来送药的时候,正巧撞见谢凛赤膊坐在屋中,等着霍桑华给他上药... ... 顿时,廖斌那脸色阴沉下来,把东西往桌子一放就走了。 “他怎么了?”霍桑华不明所以,还以为是谢凛又得罪他了。 正找着治伤的药呢,瞧见廖斌放下的药瓶拿起来嗅了嗅... ... 没问题,应该是伤药! 她丝毫没有犹豫,就将瓶中药粉倒在了谢凛的伤处... ... 谢凛吃痛,壮硕的身体猛地抽痛了下,“你倒是慢一点啊!” “慢一点,你就多流些血,倒不如快一些止住了血,早些治好了才更要紧。”霍桑华有自己的道理,不等谢凛多说,直接将偏过身子求饶的他... ...又给推了回去。 手底下一点没耽误,三两下就将伤药都涂在了他的伤处。 她小声嘟囔... ...“还以为你多能打呢,竟也被打得这么惨。” 真是高看了他! 谢舒好像就没有受伤! “欸!”谢凛一千一万个不服,“我当时那是... ...毫无防备!我也没想到,他们会大白天的埋伏袭击,突然杀出来,我连一件趁手的兵器都没有,还得顾着你!” 要不是这样,他何至于被打成这般。 霍桑华没在意他的这番说辞,比起谢凛受伤,她更关心的是... ...“你跟他们交过手,那你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吗?” 谢凛顿了顿,像极了在思考刚刚交手的过程。 “不确定,他们的身手不像是军中的,也应... ...不是京中豢养出的杀手,更像是江湖中人。” “江湖中人?”霍桑华听着有些懵。 怎么还搞出江湖中人了? “别担心,留了活口的,大哥那边肯定能审出来些东西,说不准是谁家买通外面的杀手,埋伏在盛京搞偷袭的。”谢凛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觉得问不出来什么。 要真是盛京里的人,买通江湖的杀手,潜入盛京埋伏,只等他们出现,将他们灭了口。 说明幕后安排这一切的人,早就知道事情可能会败露。 他让外面的人出手,就是不想在事败以后,把矛头引到自己身上来。 而之后的事情,也确实和他猜想的一样。 那些留了口气的都被抓了回来,哪怕廖斌用尽军中拷问的手段,也没能获得什么有用的线索。 并非这些人嘴严,而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 中间负责联系的人,只告诉他们—— 盛京里有人愿意出一笔钱,请他们埋伏在安定侯府门前,伺机对谢家二公子夫妇动手。 而他们不曾见过背后的买凶之人。 至于他们所说的那位中间人... ... 他们的形容是——书生气,文质彬彬,看起来不像是擅长武艺的人,衣裳的料子很好,一口盛京当地的口音,腰上系着一枚双龙吐珠的玉佩。 此前也并未见过此人,据他说,他也是听了别人的介绍,才找到他们的。 谢舒让画师按照他们描述的样子画了下来,打算分派到各个营里,请营里的兄弟们秘密帮他寻一寻这个人。 老夫人院中,安静得有些诡异。 待外面的事情平息,该被捉拿的也都拿下了... ... 天色渐暗,李妈妈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急匆匆进了谢老夫人的门。“老夫人... ...” 谢老夫人正坐在佛像前,状似虔诚地拜祭,听得那脚步声进了门,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待李妈妈走近,她才睁开了双眼。 李妈妈遣退了屋里侍候的其他人,凑近到老夫人跟前,“... ...您放心吧,他们都已经出了城,定不会查到的。” “那个霍桑华,还真是命大。”谢老夫人拜的是弥勒佛,可与佛像那慈爱从容的模样截然不同,是她眼里的阴狠。 她实在想不通,一个霍桑华而已,怎么就杀不死呢? “本来,二公子那边也吃了亏,受了些伤的,他们从宫里回来,根本就没有想到会在家门前遇上埋伏。可大公子今日原定要去城外巡视大营,不知是何缘故耽误了行程,正与人说话呢... ...”李妈妈也是万分懊悔的。 她们明明都把一切安排得好好的。 霍桑华死在了谢家之外,陪在她身边的谢凛难逃其咎,他们又刚好是从宫里回来的。 如果按照她们之前的安排,本可以一次性除掉霍桑华和谢凛两个人的! 但事情巧就巧在大公子身上了... ... 谁知道谢舒今日竟在家中,未去巡视大营,于是听说谢凛和霍桑华在谢家门外遇袭,立刻就带人赶去增援。 这才让他们逃过了一劫。 谢老夫人担心,“这些都不重要,一次杀不死,还有第二次。只是咱们安排的这一些,有没有被舒儿看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您放心,咱们中间找的那个人,是个生面孔,也不知道咱们是哪家的。更别提他再去找的这些人了!”李妈妈劝老夫人宽心,目前为止她们还没留下什么破绽,应该不会被怀疑。“再说了,谁会想到在盛京里埋伏谢家的,竟是咱们谢家人自己呢?” 在谢家门前埋伏谢家人,这事情怎么看,都应是和谢家有矛盾的人做的。 谁能想到,竟是她们搞出来的事。 “只是,这一次咱们没能除掉那个霍桑华,之后得更加小心些才是,想除掉她不难,可难的是怎么能不连累谢家,又除掉她... ...还得从长计议,不能再失手了。” 李妈妈担心,早晚会被察觉出她们的目的。 如果在除掉霍桑华之前就暴露了,她们之后的种种安排也就都没用了。 所以她们得到除掉霍桑华以后... ... 那时候就算暴露了,谢舒也定会为了维护谢家脸面,替她圆场。 “说的是啊。”谢老夫人上香,表情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咱们得慢慢等,接下来先别太为难她,免得被她察觉出什么。” 第55章 谢凛才是最危险的 谢舒将桌上的药瓶逐一检查过,直到廖斌进了门,盯着满桌的药瓶看得出神。 他说,“廖斌,你再把这些伤药给阿凛送过去。” 廖斌有些不大情愿,“公子,要小的说您就别操这个心了,二公子那边今时不同往日,有人照顾着呢!您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谢舒稍作迟疑,就愣住了。 显然是明白了廖斌的意思... ... 从前阿凛只是他弟弟,是家中不受待见的庶子,吃穿用度算不上最好的,勉强都能说得过去。可阿凛粗枝大叶,受了伤也只会硬捱着,就需要他这个当大哥的,处处替阿凛考虑着。 他还像之前一样,在阿凛受伤后,一如往常那般为那不成器的弟弟备好了伤药。 可是这一次... ... 阿凛却是有人照顾的。 而那个人,竟还是霍桑华。 “您处处替二公子着想,可人家关起门来,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如今二公子吃穿上药都有二夫人照顾着,您啊,别费那心思了。”廖斌不愿意去。 上次送药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二公子赤膊坐在那里,霍桑华亲手替他擦拭伤处上药。 那个霍桑华... ... 自家公子救了她那么多次,也不见她有什么表示。 要不是自家公子出手,她早就让人砍死在家门前了... ...可这都多久了? 就算要照顾受伤的二公子,那闲下来的时候,总要正儿八经的过来谢过大公子的救命之恩吧?也不问问大公子这边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照顾的。 亏得他家公子还那么担心他们。 “... ...她既与阿凛成了婚,明面上还是阿凛的妻,便是她不情愿,可也不能让府里其他人看出端倪。莫要太为难她了,她也是身不由己的。”谢舒心中不是个滋味,却还是不忍责怪她。 想着她定是有她的难处... ... 突然,谢舒想起一事,“她那日分明吓得不轻,你去跟她身边的人打听下,有没有好一些。” “公子,您就别担心别人了!”廖斌恨其不争。 放不下又拿不起,自家公子难得动心,和这霍桑华本也算是有些缘分的,却被他生生推给了二公子。 如今又黯然神伤... ... “去吧。”谢舒不想再多做解释。 廖斌没了办法,只好将东西收起,叹了口气出门。 那日侯府门前遇袭,光天化日的,霍桑华眼见着人死去,确实被吓得不轻。 接连几日,不断的做着噩梦,受那日的影响,梦里竟全都是遍地死尸... ... 又一次从梦中惊醒,脖颈上淌着汗珠,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只觉得眼前阵阵模糊,就连呼出的气都是热腾腾的... ... 自觉不大对劲,她摸摸自己的额头,无奈长叹... ... 竟然烧得这样厉害。 偏过头打量着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 嗓子沙哑得厉害,想喝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更别说这病了,能不能拜托她们帮忙熬个药了,万一她们怕麻烦,再毒死她... ... 想到那日,突然有人在她身后推了一把,将她推了出去,险些惨死于刺客的刀下。会是谁呢? 她记得,郭嬷嬷和清槐、烟柳、雾桐她们,当时都在她身后。 当时的情况万分紧急,大家都没遇上过,也都被吓坏了。 也有可能是手忙脚乱间,有人误将她推了出去... ... 但回想起那力道,就觉得不应该是手误,分明是一只手完完整整的按在了自己的身上,将她给推了出去! 四个人里,一定有一个存了心要害她的。 清槐... ... 在她看来,屡屡当面刁难的清槐,是最有可能的那一个。 那其他人呢? 不行了... ...她病得有些厉害,脑子已经跟不上她的思路,阵阵疲惫让她只想要再躺下去,昏昏沉沉再睡上一觉。 身子也还在不断散着虚汗,她甩甩头,重重地又栽回到枕上。 没一会儿就昏天黑地地睡去了。 一直等到有人来看她... ... 听着身边有人说话的声音,霍桑华努力睁开了眼睛,向一旁瞧去。“... ...司姐姐?” 万万没想到的是,来人竟是司青月! “你病得这样厉害,身边怎么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司青月的语气里,有着隐隐的怒气,若不是听说桑华遇袭,好不容易得着空来看她—— 还不知道她在这侯府里,过得竟是这样的日子! 病得都快要死了,身边竟一个侍候的人都没有,女婢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就连她那名义上的夫君,也不见了踪影。 “谁也指望不上… …不过,不用担心,我的命没那么娇贵。那日惊着了,回来就发了汗,不成想这般不争气,才病了这么多天。” 她嘴上说着不在意。 倒是看得开。 跟着她从宫里到谢家的陪嫁女婢,都是齐妃的人,和她原本也不是一条心。 她也就从没指望过,她们能真心来照顾她的,不害她就是好的了。 “你不要起来,躺着。”司青月替她掖好被子,“你这受了惊,便不能受风的。不然这病怎么都好不了,烧得再久些,人都要烧傻了。” 霍桑华无奈苦笑。 “你在侯府门前遇袭的事情,盛京里已然传开了。我听着也吓了一大跳,怎么也没想到出这么大的事,还好你人没受伤… …桑华,你可有得罪什么人?”司青月今日来,也是想要确认这一点的。 她想知道,那日袭击桑华和谢二的,究竟是什么人。 是桑华在宫里得罪的人,还是… … 冲着那谢二去的。 又或者,是连他们也不确定身份的人? “不知道。”桑华喃喃说起,“我得罪的人也有些,但没有这么大本事的。谢凛那边也想不出是什么人,将那留有口气的带回来审过,还是审不出来什么。” 司青月怔了怔,心中对那些人的怀疑更加深了些—— “桑华,不然我带你走吧。” 霍桑华傻了眼。 什么!司姐姐要带她走?走去哪里? “你跟谢凛在一起会很危险,谢凛本身就会招致一些人的注意,你跟着他,以后的危险只会越来越多。不然你还是跟我走吧,我想办法给你找个安全的地方… …也总好过你受谢凛牵连。”司青月拉起她的手,小声劝说起来。 真的担心谢凛会害了桑华。 “司姐姐,别担心,我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放心好了… …谢凛他会保护我的。”霍桑华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那日也是因为谢凛在,拼了命的护住了她,她才没受得一丁点的伤害。 “可他对你来说,本来就是最危险的!” 第56章 司青月的承诺 司青月几度欲言又止,实在不忍桑华被蒙在鼓里。 她心疼霍桑华—— 本是前朝皇室最高贵的血脉,却因逆党造反而改写了命运,流落民间历经坎坷。 可是关于桑华的身世,她从桑华的种种反应上瞧不出任何端倪,于是怀疑... ... 说不定连桑华自己都不一定知道。 也是,霍家出事的时候,她年纪尚小。也许霍将军还未来得及将她身世告知,就不幸遇难了,可怜她还一直傻乎乎的以为,她就是霍家庶出的孤女。 司青月眼见桑华嫁进谢家门里,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都病成了这样,身边却连一个断水喂药的都没有。 一股强烈的愤怒上涌,恨不得当着桑华的面,把过去种种全盘托出! “桑华,你听我说... ...” 即使曹大人再三叮嘱,让她千万不要在桑华面前露出破绽,不论霍桑华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份,她要是在霍桑华面前把实话说了,霍桑华必然会察觉她与前朝的联系! 说不准,还能顺藤摸瓜,揪出她背后的整个组织! 曹大人说过,这个霍桑华未必就是他们真正在找的“前朝公主”,万一金銮殿上的狗皇帝早就知道了霍家庶女的身份,早在当初接霍桑华入宫抚养时,就已经调换了真正的前朝公主。 而今这个,便极有可能是“障眼法”,借着这一身份,引前朝的党羽势力现身,就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可司青月和她是不一样的... ... 除了是主仆,司青月更是将她当成了亲妹妹一般,前朝国破后的这些年,从未放弃过寻找她! 有些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对于桑华,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 ... 就在此时! 清槐从门前路过,得知有人来探望霍桑华,特意过来看一眼的。 在确定来探望的人,不过是观月楼里的花魁娘子时,更加不屑。 站在门口,当着屋里的客人便开启了一贯的嘲讽。“... ...要不然老话怎么说来着?什么人就跟什么人是朋友,还以为嫁进安定侯府便攀上了高枝,怎料来往的人还是那些个不入流的。好歹也算是侯府庶出二公子的正室,倒是会巴结男人,这就跟养在外面的女人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好友’了。” 尽是挑一些戳人心窝子的话,在门前叫嚷。 二公子荒唐好色之名,盛京里人尽皆知,整日往那观月楼跑,与那观月楼的第一舞姬不清不楚。 齐妃陪嫁来的人也都清楚,霍桑华并不得二公子的喜欢,新婚第一日就被谢老夫人罚跪祠堂,二公子却大摇大摆地跑去了观月楼取乐。 清槐一个区区女婢,也敢公然站在主屋门前阴阳怪气,鄙视霍桑华手段下贱。 为了讨谢家二公子的喜欢,竟也如此“大度”邀请那位深得二公子喜欢的观月楼舞姬登堂入室,在主屋里亲密说话。 恨不得声音再大些,吵得整个安定侯府都听见! 司青月瞥向门外,目光阴狠。“小小女婢,竟也敢出声羞辱主人。” 这院子里,怕不是哪个人都能踩在桑华的头上,欺负桑华了吧?! “她可不是小小女婢。”霍桑华习以为常,并不觉得受辱,她要是连这么几句话都经受不住,早先都不知道要被气死多少回了。“她是齐妃的人,齐妃将她指派给我做陪嫁。” “陪嫁?怕不是不放心你,就算出了宫,也要派个人到身边来盯着你吧。”司青月在观月楼里这些年,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没见过,怎会不知齐妃打的是什么算盘。语气稍稍冷了些,压低了声音问起,“桑华妹妹,你若觉得碍眼,找个机会把她哄出去替你跑个腿什么的,剩下的交给我,也别脏了你的手。” 言外之意—— 她愿替桑华除了这个眼线,也省得刁奴欺主,她的桑华妹妹还要忍受一个女婢的奚落。 “不要... ...”霍桑华那一瞬间感觉到了司青月身上的杀气,急忙劝住她,“姐姐不必担心,我自有打算。除掉个女婢有何难的,我可还指望着她,替我除了更大的威胁... ...” 只不过,不是现在。 就是听两句糟心的话而已,她又不是受不了。 由得清槐说就是了。 “你是... ...故意的?”司青月很意外,原本是还在担心桑华是个软性子,会被这些个刁奴欺负。 霍桑华一开口,她就明白了意思。 看样子是故意纵着这些齐妃派来的人胡闹,后面可还有算计的! “自然。”霍桑华坦然承认。 想在安定侯府里躲上一年,但她也知道,谢老夫人和齐妃都不会轻易放她安生,这两个人都是不好对付的。所以她决定——“养虎为患”。 当然,不是为她的患。 “你心里有数就好。”司青月渐渐放心,不想给她招惹无端的麻烦。 “司姐姐,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来着?”霍桑华无视院里那个令人心烦的声音,与司青月问了起来,她明明感觉到,司青月刚刚是有话要跟她说的。 只不过被门外的声音打断了。 “噢... ...你瞧我这记性!我是想要跟你说,我才说过的事情你好好考虑一下,与其待在这侯府里,过这样煎熬的日子... ...但凡你愿意,我就能送你离开。找一安全的地方,替你置办一个院子,以后你就可以舒服的过你的日子了。” 中间闹了这么一个插曲进来,司青月刚才脑子一热差点把全部真相脱口而出的冲动,也都消失不见了。 然而这话也不是骗桑华的。 只要桑华说想离开这里,她立刻就能替桑华安排好一切,安全的将桑华送出盛京去。 从此谁也别想找到桑华。 霍桑华眼底的迫切跃跃欲试... ... 离开盛京?! 在她的愿望里,这是最最渴望得到实现的。 甚至连与谢凛成婚,也是抱着这个目的的,为此不惜多搭上一年的时间!在她眼里难如登天的愿望,到了司姐姐口中却仿佛再简单不过。 她真的很想答应下来... ... 可是,可是... ... 如果这些话,司姐姐早两日告诉她,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然后火速收拾东西,打包跟司姐姐离开这个鬼地方。但现在不同了! 有些事情已经不一样了,她还答应了谢凛。 瞧出霍桑华的犹豫不决,司青月也没有逼她立刻做出选择。“不急,你再好好想想,你到底想要什么。如果你打定主意想要离开了,就来观月楼找我... ...我对你的承诺,任何时候都有效的。” “... ...嗯。”霍桑华重重点了头。 “那我就先回去了。”司青月看过了她,也安心了。 就打算离开了,免得再待下去,外面那个长了嘴的还会用更难听的话来羞辱桑华。 “姐姐。”霍桑华扯住她的衣袖,满眼担心。“你也要小心一些,别被发现了... ...你的事,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第57章 前朝遗梦 也许她应该把司青月的事情,告诉给一直在追查刺客的谢舒。 但她并没有这么做。 提醒司青月,也只是因为谢凛发现了司青月的身份,她答应谢凛在先,又不能在司青月的面前出卖谢凛。 夹在中间可谓是左右为难! “为什么?”司青月诧异。 “为什么?”霍桑华还真被问住了,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或许是... ...“姐姐没有对不住我,我便不能对不住姐姐,哪怕我力量再薄弱,护不住姐姐,但是对姐姐的不利的话,断不会从我口中说出一个字去。” 虽然,司青月挟持过她,还趁着月黑风高把她掳到了城外去。 可到底没有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 她不知道司姐姐为什么要那么做,但很清楚,司姐姐没有对不住她。 甚至在她面前,可以毫无顾忌的展示出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司姐姐信得过她,她自然就要做一个值得被司姐姐信任的人! 司青月愣神在原地,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 记忆里,也曾有个人对她说出过类似的话—— “... ...你要对她好,她便会对你好的。以后你就是她的姐姐,你要保护好她。等到她长大了,她也会保护你的。” 霍桑华如今的样子,与她记忆中先皇后的样子逐渐重合。 这一刻,司青月无比确定,桑华就是先皇后留存于世的女儿。“嗯!” 一如当年那般郑重其事,恐怕就连她自己也不确定,这一声到底是应得霍桑华,还是跨越多年时间,再次向先皇后承诺当年的事。 她会好好保护桑华的。 不惜一切代价,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先皇后的骨血! 回去的路上,幼时的往事历历在目。 许多年来,那已经成了她的梦魇,她和先皇后还有先皇后宫中的女婢们,在宫里追逐打闹。先皇后隆起的肚子里,是将要出世的孩子... ... 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先皇后问她,月儿,本宫给你生个妹妹可好? 她问先皇后,宫里的后妃都想要生儿子,为何皇后娘娘不再生个儿子出来。 司青月分明记得—— 那时候先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一抹令人感到悲伤的复杂之色,只听先皇后说,生儿子不如生女儿,儿子生在宫墙之内,往后的漫漫一生注定会很辛苦。 倒不如生个女儿,只要她和陛下愿意宠着,女儿的一生自可以无忧无虑的度过,不需要去算计什么,斟酌什么。 待到了合适的年纪,她和陛下会为女儿择选一个出色的儿郎作为夫婿... ... 但这一切终究未能实现。 城破,家灭,一把火烧尽了一切。 刚出世不久的小公主,就失去了疼爱她的双亲,她的兄长们在那一场屠杀中接连惨死。 而小公主也流落在外,不知所踪。 那些年里,司青月和前朝的复国组织都在寻找小公主的下落,却因为久久没有下落,而心灰意冷。可没想到,就在她快要丧失信心之时,小公主竟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只那么匆匆一瞥,她就认出了霍桑华。 是因为桑华与先皇后近乎相似的那张脸... ... 简直是太像了! 从桑华出现在她面前开始,往日里的梦魇,就再也不是困住她的枷锁。她也不用再害怕梦见先皇后了,以后的梦境里,她可以坦然告诉先皇后,她找到小公主了! 可是,这一切也仅仅是刚刚开始而已,小公主还在谢家那样危险的地方。 她不能将前朝之事告知给桑华,还不能亲口对桑华说出先皇后的事。 她要好好想想,该怎么把小公主救出来。 而霍桑华自司青月离开后,再一次失去了精神,歪在床榻上,咳个不停沉沉睡去。听着门外清槐指桑骂槐的那些话,也只能当个乐子。 现在的她,根本就提不起精神,更别说去教训谁了。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屋里又暗了许多... ... 想来定是近了黄昏,可恨那些个人,见她一个人病倒在房里,竟然连盏灯也不说给点上。 是巴不得她悄无声息的死去呢! 不行... ...她还不能死! 就在轻生妥协的意识逐渐要占据大脑的一刻,霍桑华却猛地睁开了眼睛,身上的酸痛让她极为不适,即使如此,她也还是咬着牙地坐了起来。 水... ... 她想要喝水。 这一整日滴水未进浑身炙热,病痛不止,喉咙干涩得厉害,像是刀割一般。 谁也指望不上,她就只能自己艰难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向着桌子挪动过去,桌上摆着茶水,只要能挪到跟前就能喝上一口... ... 可是每一步对她来说,都像是走在刀山火海一样。 病情未见好转,反而更加虚弱了。 眼看着自己一步步挪到了桌前,霍桑华松了口气,伸手去抓桌上的茶盏... ... 好巧不巧,清槐推门而入,将她狼狈的样子看在了眼里,冷笑着。“想不到,你的命是真硬。” 先一步走上前,一把躲过桑华眼前的茶盏。 嘲笑道,“怎么?想喝水啊?” 霍桑华撑起眼睑的力气都快用完了,张了张嘴,努力发出两个字的声音来,“给我——” “你想要?”清槐得着机会,恨不能好好收拾她一回,瞧着她就快要不行了,谢家那位二公子还不知去了哪儿。 晌午那会儿,雾桐见她病得厉害,自作主张跑去谢老夫人那边求救命。 谢老夫人应也是早就知道霍桑华病重的消息,可这会儿天都要黑了,也不见有任何动静。 定是不打算管她了。 清槐突然发狠,一把摔碎了茶盏,渐起满地的碎片,划破了霍桑华的侧脸—— “你还想喝水?!” “你!!”霍桑华体力不支,扶着桌子一点点倒下去。 “大家都是宫里伺候人的,凭什么你就能逆天改命?看样子老天爷还是公平的,你仗着出身踩在我们姐妹的头上作威作福!到底是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恩赐,一病不起... ...” 她断定霍桑华再无好转的运气,得意的不行。 就差笑出声来了。 “霍桑华,就算你有这个运气,一朝飞上了枝头又怎么样?霍家孤女...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那娇养在各种的名门贵女了?养在齐妃身边,顶着齐妃养女的身份,就比我们高出一头了?!说到底,你跟我们就是一样的!” “水... ...”霍桑华盯着地上的水,只想喝上一口,不然她可能真的会再次失去意识。 不过在听到清槐的话后,却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第58章 谢舒的怜惜 清槐的得意,在霍桑华不以为意的笑容里,显得苍白无力。 她有些气急败坏,扯住霍桑华的领口—— “你笑什么?!” “你,真可怜。”霍桑华说,直直地盯着清槐的一双眼睛,近在咫尺,她感觉得到霍桑华比她更加紧张。“其实我从未在意过,齐妃养女的身份,反倒是你们... ...为什么那么在意呢?还不是觉得,你们生来就比我低一头。见着我家落难,我被齐妃养在身边,便觉得我跟你们是一样的,想要在我身上找找平衡。可是呢,最后发现我跟你们还是不一样的,你就恼羞成怒了... ...” 她的笑靥映在清槐的瞳仁深处,清楚感觉到清槐的愤怒在不断加剧。 被霍桑华戳中了要害,清槐的怒气越来越重,她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是近乎疯狂的偏执—— 她要撕碎霍桑华! 这一刻,她要撕碎霍桑华,才能解心头之恨! 听着门外渐近的脚步声,霍桑华向她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看在清槐眼里,愤怒更甚! 清槐一把推开霍桑华。 她本就病重、浑身无力,被清槐这么一推,整个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 和她算准的时间差不多,就在她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主屋的门被推开了,不过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她是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实在是病得太厉害了,她也没想到,会在倒地的那个瞬间突然失去意识。 进来的究竟是什么人... ... 甚至都不曾有机会看清楚。 夜色渐深。 “咳... ...咳咳咳... ...咳... ...”沙哑的咳声从床幔里传来,那声音虚弱到让人听了都会觉得,她是活不到天亮了。 许是需要一些水。 接着,霍桑华就见一只手端着些水送了进来,隔着床幔,她以为外面站着的是谢凛。 努力撑着身子坐起来,她从那人手中接过了茶盏,捧着就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茶盏里的水立刻见了底。“再... ...再来一些... ...” 霍桑华把茶盏递了出去,恳求“谢凛”再帮她盛些过来。 外面的人分明犹豫了下,但还是接过了她递出去的茶盏,很快又盛了一杯送进来。 霍桑华又喝了个干净,将茶盏还给他。“多谢。” 说罢,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拖着被子便又躺了下去。 可那人并未马上离开,而是停在床幔外,迟疑着开了口。“你还是烧得很难受吗?” 霍桑华当即睁圆了一双眼睛! 这声音,不是谢凛... ...是谢舒?! 她迅速向床幔外的人影看去,死死攥着被子的边,然后发现了一个更重要的事情—— 这不是谢凛的屋子。“大... ...大公子?” “是我。”谢舒的声音听起来依旧从容,“你昏倒了,院子里也没有... ...信得过的人伺候,我就只能先将你带回来了。你可以再睡一下,医士方才来过,为你诊了脉。说你是惊风受寒,开了药方,正在炉子熬煮着。” “多... ...多谢。”霍桑华这才想到,她在失去意识前看到的—— 那个刚刚进门的身影,原来是谢舒! “我还... ...让人去找了阿凛,他快回来了,你且安心在此等一会就好。”谢舒很仔细地将每一件事都做了安排。 好像是在担心,吓着了她一样。 只为了让她留在这里,安心养病。 霍桑华隐约点了头,既然是这样,她也就接受了。只不过... ... “大公子,那... ...清槐呢?” 方才她听谢舒说,她院子里没有信得过的人伺候,这话应该是听到了清槐对她所说的那些之后... ... 才有的判断。 看来谢舒果然知道了清槐的真面目。 这就让她不禁好奇,此时此刻的清槐怎么样了。 “... ...清槐虽是你的陪嫁女婢,可身在谢家,也得守谢家的规矩。恶奴欺主,心存不善,我不好处置她,只先命人将她关了起来,待你好些再亲自决定她的去留吧。”谢舒还是给她留了几分面子的。 说到底—— 清槐也算是她的陪嫁。无论做了什么样的错事,也该由得她这个名义上的正主审问,决定是否发卖。 霍桑华听谢舒交代完这些,仍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心中不安。“大公子可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 ...”谢舒的表情隐在帘幔外面,难辨其意。 屋里的光线昏暗,是为了让她可以好好休息。 这会儿,二人相对无言,气氛却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尴尬。 “你... ...不应该是会被刁奴所欺的。”谢舒还是开口问出了心中疑惑,他实在想不通,印象里的霍桑华是个有几分狡猾,心思敏锐的姑娘,甚至能在他尚无觉察之时,提醒他身边的人里出了问题。 可怎么到了她自己身上,她就好像全然没了对策,只能傻傻任由刁奴欺负... ... 这太不像她了。 谢舒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其中的缘由。所以还是决定亲自问一问她,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我知你自幼长在宫里,处处受人所限,宫里的宫人也大都揣着许多见不得人的心思,拜高踩低欺软怕硬,你定是受了很多委屈。” 霍桑华偏着头向帘幔外看去,很努力地想要看清楚谢舒的表情。 她很惊讶,也很... ...慌张。 这么多年,他是第一个想到,霍桑华在宫里养成的性子,是因为受多了欺负。 许多委屈顿时便有些藏不住了。 “清槐她们几个,对你并不友善,应该不是你在宫里相处和睦的姐妹们。那就应该是齐妃指派给你... ...也不对,准确的说,恐怕是齐妃用来约束你的,哪怕你离开了皇宫,也要让你的一言一行尽在她的掌控之中。”趁着霍桑华刚刚睡着,谢舒想了很多事情,隔着床幔,他曾打量起霍桑华若隐若现的那张脸。 竟生出了些许怜悯之意。 她如今也只是个年岁不大的孩子,宫里也有公主,像她这样年岁的,本该无忧无虑的玩闹才是。 有人宠着,护着,疼惜着。 可她病得那样厉害,竟还能忍着... ... 回想起桑华刚刚疼得要命,却只是蜷缩起身子,强忍疼痛的模样。 他未必就比桑华的感受好到哪里去。 于是隔着一层床幔,一直守着她到醒来。 她在床幔里疼得直冒冷汗,蜷缩起来也不抵身上的疼痛,隐隐发出痛极的哀鸣。他就在床幔外面,焦急地盼着她能好起来... ... “你可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齐妃手里吗?让你时常感受到威胁的人,可是齐妃?” 谢舒明知这样的话大逆不道,可看着她那样难过,却还是问了出来。 第59章 可曾后悔? 霍桑华的呼吸变得局促不安。 尚不能确定谢舒究竟算是哪一边的人,从他口中问出这个问题的那一刻,分明有着逼她摊牌之意。 “如此,便是了。”谢舒暗暗道。 看来他猜得没错,其实也不用霍桑华亲口说出—— 毕竟她自小长在宫里,接触到的人并不多。 陛下对谢家有顾忌,可就算要查谢家,也断不会派这么一个他并没有多少把握的小丫头来。 如果说有谁要捏着她的命脉,打探谢家... ... 那便只有齐妃母子了。 “齐妃... ...可有要你做些什么吗?”谢舒一直没听到霍桑华的声音,于是就以为霍桑华是内疚为难,面对他不好说出来。“你别担心,如今你已在谢家,自然是安全的。你若有何为难,都可与我说的。” 霍桑华赫然向床幔外看去。 都可... ...与他说? 这些话从谢舒口中说出,不像是随口敷衍,反而... ...很用心。 霍桑华能够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到他的诚意。 谢舒是真的在承诺给她。 比起谢凛三不五时就找不到人,似乎她每一次出状况,谢舒都会神兵天降来帮助她。“... ...她没有要我做些什么。只是,她们... ...可能只是希望我死在谢家吧。”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 听不出情绪的起伏,像极了在说别人的事情。 谢舒先留意了她的语气,随后回味着她话里的意思。 倒吸一口凉气。 死?!他们希望她死在谢家... ...这个结果谢舒并不意外,让他倍受震撼的,是霍桑华淡然无谓的反应。 她知道齐妃和四皇子要杀她,竟然还能这么平静。 转念一想,谢舒恍然大悟。“所以,你要阿凛保护你?” 这下,轮到霍桑华懵了。 这是她和谢凛谈判的结果,一年后她会离开谢家,但这一年里,谢凛要负责保护她,使她不被人害死。 “你... ...知道?” 看样子,大约是谢凛告诉他的。 可他到底知道多少,难不成连她和谢凛的一年之约也知道? “... ...你们成婚前,阿凛来找我,跟我谈条件。他表示... ...愿意与你成婚,但条件是希望我能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出手相救。”谢舒说,“我那时还以为,阿凛是担心他没能力保护你,怕连累你在谢家受罪。只是近来发生的事情多了,才觉得你是真的遇到了麻烦。” 是谢凛的拜托。 当时谢凛说什么也不肯成婚,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谢凛耽误这一场婚事,荒唐地搞出一场当日逃婚的闹剧,使得谢家、宫里,甚至是霍桑华... ... 颜面尽失。 于是曾开出条件,只要谢凛乖乖成婚,愿意答应他三个要求。 可谁知... ... 谢凛的第一个要求,竟是要他保护霍桑华。 谢舒当时并不是十分清楚阿凛的用意,但既然他先答应了阿凛,自然是要做到的。 霍桑华听明白了—— “所以,之后你数次帮我... ...都是因为之前先答应了二公子?” 亏得她还各种担心,觉得像谢舒那样冷面无情的人,却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救她于危难... ... 是因为他在怀疑自己。 这下可真是松了口气,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床幔外的谢舒并未应声。 霍桑华拍着胸口安慰自己,“幸好,幸好... ...” 幸好只是如此,不然与谢舒接触得多了,关系越来越亲近,每次看到谢舒望向她的眼神,都会让她心跳骤然失衡,担心谢舒是不是像她一样,也记得前世的一些事情。 “幸好什么?”谢舒却突然发问。 问得霍桑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好一会儿,匆忙想着借口... ...“我是说,幸好... ...有你帮忙,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 “我还以为你要说... ...”谢舒却像是在卖关子,戛然而止的话,停在了让人浮想联翩的断处。 “... ...” 这下,轮到霍桑华百思不得其解了,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谢舒刚刚到底要说什么。 他以为什么? 他以为,她要说什么? 为什么偏偏在最重要的地方,沉默了,反倒是令霍桑华不安极了。“什... ...什么?” “我还以为你发现了,”谢舒卖了好一阵关子,吊足了霍桑华的胃口。这一次,他没有吞吞吐吐犹豫不决,只是从容地微微一笑,语气温柔地说道,“... ...我小心藏起来的心意。” 霍桑华是彻底懵了。 十分怀疑自己刚刚到底听见了什么。 谢舒对她说,以为她发现了,他小心藏起来的心意? 那是什么意思... ...“大,大公子... ...” 她的嗓音在不自觉的颤抖。 “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谢舒说道,“我当初没有去赴四皇子之约,并非是对你有何不满。当日军中确实突发状况,我需要赶回军中处理。可又担心我去得突然,会使得四皇子等人疑心军中生乱,不得已只好隐瞒行踪,让阿凛代我前去相看。” 今日谢舒竟与她说起相看之日的误会。 在如此情形下,霍桑华更加糊涂了,他这是要做什么? 谢舒又说道,“原以为那日相看,只是走个过场,若四皇子当真希望你嫁到谢家,那么不论如何,都会做成此事。并非你我以成婚之心彼此相看,更没有想到,之后你竟真的把当日相看之人当做了我... ...当着众人说出要嫁给阿凛的话。” 不过那时,他也并未如此在意她。 只觉得... ...与他无关。 然而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内疚,是他威逼利诱,使得阿凛冒充他前去相看,才会改变了他们三个人的命运。 四皇子本是希望她能嫁到谢家,成为他的妻子。 可阴差阳错之下,她竟答应要嫁给阿凛。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在之后他为了她和阿凛的婚事而奔走忙碌,逐渐多了与她的相处机会,才慢慢被她所吸引。 几次舍命相救,也不全然是为了谢凛所托。 “大公子,许多事情也许一开始非我们所愿,可既已走到今日,许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我们都回不去当初了。”霍桑华明白了,这是谢舒在向她表达倾慕之意。 心中不禁惋惜。 她和谢舒之间仿佛是真的没有缘分。 前一世成了婚,却双双惨死于新婚之夜,倒在血泊里的时候,她才真正看清谢舒的样子。 这一世,她选择嫁给谢凛,成为了谢舒的弟妇,谢舒却被她吸引,心悦于她。 真是造化弄人! “我想问你,你嫁给阿凛,可曾后悔过吗?” 谢舒的就站在那里,隔着床幔,霍桑华仿佛能够感受到他的那双眼睛,正透过薄纱垂幔望了过来... ... 第60章 危险的告白 “你、你在说什么!”霍桑华慌了。 这个谢舒是怎么了? 先前冷得像块冰似的,明明是他未有成婚之心,所以耽误了相看一事。在她闹上门揪住谢凛强行逆天改命之际,他只冷眼旁观,没有半点反应。 还以为他不会有什么感情的。 可今日他竟然向她表达了爱慕之意,还如此直白的问她,嫁给谢凛有没有后悔?! 这人要是不开窍还好,怎么开了窍,竟是步步紧逼,让人逃也逃不得了! 就连吞个口水,霍桑华都怕自己的动静太大,如此尴尬的局面,恨不能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若后悔,如今... ...也还不算晚。”谢舒的声音说到最后,明显有些低沉了。 从他出生的那一日起,他就是谢家嫡子,后来父亲追随陛下起势,立下从龙之功,获封安定侯得以世系—— 他就是安定侯府的世子! 可从未有过哪一刻,像现在这般紧张的。 他想要从霍桑华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哪怕此刻她的身份... ... 还是阿凛的妻子。 但凡她亲口说出后悔之类的字句,谢舒就可以再也毫无顾虑,将她从谢凛手上抢回来。 霍桑华大气不敢出,不明白前一日来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之间变化这么大?!—— “... ...大公子,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子,承蒙您厚爱瞧得起,多看了一眼,方才会觉得我这样的特别些吧。可我从来就没有选择的身份,今日既已成了二公子的夫人,往后便会以二公子夫人的身份把日子过下去... ...今夜许是我病得太厉害,人都烧糊涂了,听到些奇奇怪怪的话,也望您莫要在意。以免让不相干的人知道,伤了兄弟间的和气,那就太不值了。” 她认为自己是不值得的。 哪怕谢凛也不喜欢她,可她现在的身份,确实是谢凛的妻子。 如果谢舒今晚的这些话传出去,必定会伤了谢凛的面子,折损谢老夫人一向看重的门楣荣辱。 他们兄弟原本应该是战场上最信任彼此的人,并肩作战。 可要是因为她这么一个“不值得”的人闹了矛盾,心生隔阂就太不值得了。 她字句间尽是在提醒谢舒,他们如今的身份差距,也表明是自己烧糊涂了才会听到那些幻听的话,她会将一切忘去,只希望以后大家相安无事,能把这日子过下去。 谢舒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大哥!”谢凛的声音却从门外传来。 见霍桑华态度坚决,他也只得将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廖斌守在门口,隐约间听得了一些房里的对话。正急得跟那油锅上的蚂蚁一样,想帮忙又帮不上忙,就见到刚刚回府得知消息的谢凛赶了过来。 想拦,却没拦得住。 伸出一条胳膊挡住了谢凛进门。 试图为自家公子再争取一句话的时间。 却没想到—— 谢凛竟然不顾阻拦,隔着门就喊了出来。“大哥,出什么事了?我听说桑华在你这儿?” 房里,谢舒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起身走到门前,将门打开。 “你去哪儿了?桑华病得那样厉害,你竟还跑出去,天都黑了才回来。”语气里,颇有问罪之意。 “我去… …找大夫了呀。”谢凛一头雾水,以为大哥生气是因为他又跑出去了。“府里的大夫不理我们,外面的大夫… …阿… …阿嚏!” 话还没说完,一个喷嚏打出来,已经冻得瑟瑟发抖了。 “你怎么了?”谢舒看出他的异样,走过来,抬手摸了谢凛的额头。“怎么… …” 也那么烫?!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房里昏昏沉沉的那一个,疑惑难不成是被桑华传染的? “府里的大夫,根本就不理我们。外面的大夫又怕是… …被人买通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倒霉,明明无足轻重却人人都想要她的命。那我总不能带着她去,让人知道是她病了吧!” 担心霍桑华生病的事情,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如果要害她的人,在汤药里下毒,那她不真的就应了四皇子的盼望—— 死在谢家了吗。 想来想去,他的命不比霍桑华好到哪儿去,但也没人要害他。 所以趁着昨夜,霍桑华病得死去活来神志不清,他想了个办法,把自己冻病了。 然后今日一早,跑出去四处找大夫看病抓药… … 拿着这家的药再跑那家去问,都证实了没事,这才敢拿回来给她用。 “你是为了她… …把自己弄成这样?” 谢舒分明迟疑了。 起初以为阿凛对她无意,所以他才会堂而皇之的去撬阿凛的墙角。 可现在突然知道,阿凛只是看上去毫不在意,却为了救她,把自己弄病了去找大夫... ... 廖斌在一旁看着自家公子黯然神伤的样子,干着急。 “这不是没办法的办法吗,说不准真有人会趁着她病,在汤药里动手脚,万一她有个闪失什么的,四皇子和齐妃怪罪到谢家... ...恐怕大哥你也保不住我了!”谢凛不想承认,他是因为担心桑华才会想到这个办法去替她抓药。 本来想着她只是吓到了,烧个一晚上就没事了。 结果这都好几天了,半死不活地赖在床上,尤其到了夜里—— 烧得那叫个厉害。 他昨夜里一直陪着桑华,一步都不敢离开。 那时候桑华已经烧得昏天黑地的了,不停说着胡话,求这个别杀她,求那个别杀她... ...那叫一个可怜,就算是他也实在听不下去了。 不过她当时恐怕病得没了意识,这会儿别说记得昨夜说过什么了。 恐怕就连昨夜一整晚都在照顾她的人,她也不记得了! 别人病死了叫的都是至亲,不是阿爹就是阿娘,怎么会有人病得要死了,竟然四处求人别杀她。 谢舒的脸色沉了下来,“我已经告诫过府里的医士了,他们不会再因为忌惮母亲那边,疏于对你们的关照。你回去好好休息,还是请府里的医士为你们把脉开药吧。” 虽然谢老夫人那边没有放话,说不准侯府里的医士给霍桑华治病,可那些人大多懂得看眼色,为了不得罪谢家的老夫人,谢凛上门求救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躲得快! 不过现在有了谢舒的叮嘱,他们也不会再推辞了。 “那当然最好了!”谢凛说,要是能再早一点,他也不用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了。“大哥,那我把桑华带回去,也省得打扰你。你一直帮忙照顾桑华了,早些休息吧。” 说罢,谢凛走进屋里,找到几乎昏过去的霍桑华,将她抱了出来—— “那我们先回去了。” 望着二公子带走霍桑华的背影,端着汤药等候在一旁的廖斌叹了一声,“二公子回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公子,那这药怎么办?这也是府里医士给桑华姑娘开的药呢!” 谢舒转身,比之前更加清冷了。“那就送去给他们吧,也省得阿凛再去熬了。” 第61章 你今晚睡床上吧 “... ...别,别杀我...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求,求求你... ...” 谢凛端着刚热好的汤药进门,就听到病榻上昏睡的霍桑华,又在可怜巴巴的“求饶”了。 走近了一些,坐在床边,一手扶着昏睡的人坐起来,“听话,先把药喝了... ...” 霍桑华睁了睁眼睛,恍惚间她听到了谢凛的声音。“是你?” “是我。听话,把药喝了。”谢凛见她这副惨样,也不忍再把话说重了,“你也不想想,除了我,谁还能这么伺候你。咱们俩都是这样的命,别人是指望不上的,你生病的时候我照顾你,等我生病了... ...” “那我一定报答你。”霍桑华有了意识,就是精神还差些,昏昏沉沉的,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做梦,有时候会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发生的,哪些是做梦。 见着谢凛端过来的汤药,耳边是谢凛的喋喋不休,说着多么照顾她之类的话。 她没等谢凛哄她吃药,伸出颤抖的手接过了那只药碗,在谢凛惊讶的注视下,自己捧着药碗咕咚咚地把药喝了。 这药真是苦啊! 喝完了药,霍桑华才被苦得说不出话来。 “你就... ...”这么喝了?! “怎么了?”霍桑华忍着嘴里非同一般的苦,舌头都麻了。 “没什么。”谢凛实在被惊到了,亏得他之前还想尽了各种办法,该怎么骗她把药喝下去。 谁能想到竟然这么爽快—— 她自己咕咚咕咚地干了?! 等他把药碗放在一旁,回身过来打算再看看她的病情时,见到的却是霍桑华那种被汤药苦到变形的一张脸,一时间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 霍桑华只觉得自己表情都失控了,那苦水好像正从她的胃里往上涌,会在不知不觉间,从她的嘴里鼻子里一点点流出来... ... 听到谢凛的笑声,自然有些生气。 但也只能狠狠地瞪一眼过去。 “你这... ...看来那大夫没说错,是真的很苦啊。”谢凛快要憋出内伤了,幸好他当时听了那位大夫的话,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小纸包来,慢慢打开,递到霍桑华面前。“给——” 霍桑华想问是什么东西,一眼瞥去,见着纸包里的东西里,瞬间两眼放光! 糖莲子! 她伸手要抓,动作却突然停住了,像是在小心观察谢凛的反应,不确定这东西就是给她的。 “吃吧,特意给你带的。”谢凛纳闷,但见她收手,就索性把纸包塞进了她的手里。“我跟大夫描述你的病情,说是吓到了,然后病倒了,发热,冒汗不止,烧得严重时还会出现惊厥的症状... ...大夫开药时,加了味黄连,说是黄连败心火,要借着黄连的效用,去一去你的惊厥之状。” 大夫特意提醒过他,这加了黄连的汤药会特别的苦。 所以他回来的时候,就特别拐去了临街的糖果子铺,那糖果子铺的店老板都已经关门休息了。 他硬是把门敲开了... ... 可惜,当日剩的就只有这些,他就都带回来了。 “这是你抓的药?”霍桑华好奇,他只是描述症状,那外面的大夫就能确定她是什么病了吗? “这个不是。”谢凛有些发冷,脸色也不是很好。“我在外面跑了一天,刚回来。这是大哥让廖斌帮忙给熬的,不过见你苦得都成那样了,说不定这里面也加了黄连。” 这药是... ...大公子那边给熬的? 霍桑华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刚刚半梦半醒间,好像发生了些事情... ... 她这会儿想起来实在不像是真事。 可听到谢凛那样说,又不禁怀疑,那时候她都烧糊涂了,是不是真的听到了什么话... ... 是大公子对她说... ... 不对不对。 霍桑华急忙甩了甩头,她不敢相信刚才在记忆里—— 仿佛听到的那些话。 谢凛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竟也吓了她一个激灵。 霍桑华觉着,谢凛的手怎么好像比她的额头还要烫似的。“你... ...你怎么了?怎么你的手这么烫... ...” 越看越觉得谢凛的状态不太对劲。 她也抬手,用手背试了试谢凛的额头。 怎么回事?!怎么竟比她的额头还要烫?! 撑到这会儿,谢凛到底是撑不住了,身子倚靠在床边笔直倒了下去,吓得好不容易恢复些精力的霍桑华急忙起身拉住了他—— “你!——” 这算怎么回事?怎么就连她生病,谢凛也要跟着凑热闹? 顺着她用力的方向,扯着谢凛的衣襟,将他拉到了床上。 谢凛一头栽在床上,眼看着昏了过去。 霍桑华摸摸他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怎么比我病得还要重?” 她拢衣而起,费尽力气将谢凛推到床上,又给他脱了靴子,在他身上盖上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被子... ... 折腾完这些,只觉得浑身发了一场汗,衣裳都湿透了,贴在身上很是不舒服。 看了眼昏睡的谢凛,她起身走去屏风后面更衣。 片刻后,刚刚还处于昏厥的谢凛竟然睁开了眼睛,他有一会儿没听到霍桑华的声音了,担心她又出了什么事。 喉咙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偏过头,在房里各处寻找着她的身影... ... 终于,他的目光落在了屏风后面。 霍桑华刚刚端着烛台过去找衣服来换,顺便就把烛台捧到了屏风之后,蜡烛摇曳不止的光将她曼妙的身影映在了屏风上,褪去潮湿的旧衣,换上干净清爽的新衣,立刻舒服了许多。 谢凛望着映在屏风上的影子出了神。 等他听到霍桑华将旧衣收拾起来,眼看着要走出的动作,马上收回了投去的视线。 转头向另一边,佯装继续昏迷的样子。 却暗暗地吐出一口长长的气... ... 霍桑华换好衣裳回到跟前,见他还是没有反应,于是上手推了推他,“喂,你到底怎么样了?你不会有什么事吧... ...这府里我谁也不认识,我该去找谁帮忙啊。” 难道要再回去求谢舒? 可她一想到谢舒才跟她说的那些话... ... 就觉得实在是做不到。 这安定侯府里,应该是有医士的,可她也不知道那些人在什么地方,她要到哪里去找呢?“算了,我出去问问吧... ...说不定能找到你家的医士呢。” 刚要走。 谢凛猛地拉住了她的手。 “你——”霍桑华差点跳起来,这惊吓程度不亚于撞见诈尸! “不用,你这时候过去,肯定会让老夫人知道的。”谢凛不想害她再被老夫人责罚,“我没什么,身体好着呢,睡一觉就好了。” 霍桑华看着他这副样子,不太相信他的话。 “早些休息吧,你还病着呢。”谢凛说着就要起身,继续去地上打地铺。 “要不然... ...你今晚睡床上吧。” 霍桑华狠了狠心咬了咬牙,实在不忍让一个同样生着重病的人,继续睡在冰冷的地上。 第62章 一起睡? 才一看向谢凛,就发现他的眼神里有些不太寻常的东西。 霍桑华当即就明白了,脸色微微沉了沉,“你病得比我厉害,既然是为了帮我找药,算是我欠你的... ...那今晚你睡床,我睡地上。” 说起来,这本来就是他的房间。 可自打他们成婚后,谢凛夜夜睡在地上,从无半句怨言。 霍桑华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 末了,她又补了句,“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还是要睡地上的。” 说罢,她将谢凛推到床边,抱起自己用了几日的被褥就打算去打地铺。 心里叹气—— 今天夜里这么冷,也不知她睡在地上会不会被冻死。 可是没办法啊,谁让谢凛是替她受罪呢? 许是瞧出她眼底的担忧,谢凛走过来,夺去她抱在怀里的被褥,顺手丢回到床上。 把霍桑华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你——你做什么?!” “还是你去睡床上吧。”谢凛拍拍自己的胸口,“我睡地上。” “可是你病着... ...”霍桑华心里过意不去。 “但是我身体比你好,你瞧瞧你自己,瘦成什么样了,就你这个小身板... ...让你睡地上,说不定你明早就得蒙着粗麻布再让人给抬出去!” 谢凛话音刚落,脸上的表情就不太自然。 平日里他说这些浑话说惯了,今日也是顺口就说了出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 知道霍桑华“怕死”,他急忙解释。 只是想说她那样的身子骨,怕是受不了这般的罪,要是让她病着睡地上,说不准明早病情加重。 那就更麻烦了。 “我知道的。”霍桑华本来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这还是第一次,让她觉得谢凛跟她说话的时候,随和了许多。所以她有些意外,“我没有觉得被冒犯了,只是你我间的关系,好像一直都很难真的信任彼此,但你刚刚让我觉得,好像经过这件事情以后... ...我们之间开始变得熟悉了。” 不再是她提防他,他试探她了。 似乎经过了这几天的各种事情后,他们已经逐渐变得亲切起来。 “是吗?”谢凛之前倒还不曾发觉。 被霍桑华这么一提醒,然后细细回味—— 好像确实有些那个感觉了。 他勾了勾嘴角,笑得不是特别明显。“那么... ...你还是睡床吧,你身子弱,不像我,我整日在军中受苦,天寒地冻早就习惯了,这点病算不得什么。” 是因为考虑到这些情况了,他才会冒险染病,去为霍桑华求药的。 “一起睡床吧。” 霍桑华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谢凛吓得够呛。 谢凛支支吾吾地问,“你... ...你说什么?” “我说,今晚一起睡床吧。”霍桑华“坦坦荡荡”,睁着一双纯洁无瑕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谢凛,“我病了,你也病了,我睡地上,你怕我病死,你睡地上,我良心过不去。所以,今晚一起睡床好了。” “一起?”谢凛很想问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她... ...霍桑华居然邀请他,一起睡床?! 他很想确认这个意思。 但是想来想去,面对霍桑华那样一个... ...单纯无害的模样,又觉得她应是不知道。 可能她只是单纯觉得—— 谁睡地上都不好。 这些事却憋得谢凛心中燥热且郁闷,在屋里兜了好几个圈子。 “你怎么了?”霍桑华觉得,他的反应不对,该不会是... ...又严重了? “那就... ...一起睡床吧。” 谢凛转了好几个圈,却突然淡定下来,脸上一本正经。 这可不是他提的... ... 但他,没理由拒绝不是么? 霍桑华只觉得哪里奇怪,却又说不上来,折腾了这么一会儿,药效似乎起了作用,身上更疲惫了。 趁着自己还有些精神,她爬到床上去,用多余的被子在中间隔开... ...“那这样,你睡外面,我睡里面... ...还是,你要睡里面?” 她不清楚谢凛的习惯,不知道他究竟喜欢睡在外面,还是睡在里面。 “咳... ...咳咳,”谢凛心虚,他心里是明白的,可瞧着这个不大明白的小姑娘,竟然真的面不改色与他讨论... ...这些“习惯”,还真有些不习惯。“我睡外面就好。” 霍桑华点点头,不以为意,“那好吧。” 她把谢凛的被子推了出来,铺好。 然后合衣钻回到里面的被子里... ...“你记得去看一下,把门窗都关好了。” “嗯。”谢凛转过身去检查门窗,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等到检查好了一切,他试探着走到床边,钻进了外面的被子里。 迟疑片刻,他偏过头看向一旁的人。 霍桑华的侧脸轮廓很好看,高挺的鼻尖,圆润而饱满的唇... ... 谢凛深吸一口气,急忙收回视线。 她尚在病重,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早已经闭上了双眼开始休息,药效在身体里发作,体温忽而增高,额间沁着细微的汗珠儿。 鼻子里呼出的气都是热的。 烧得她逐渐意识模糊。 微微张开了口... ... 将那灼热之气借着口中慢慢吐出,一双手死死攥着拉到胸口的锦被边缘。 冷不丁的,脑子里冒出许多从未梦见过的画面,先是数不清的兵马踏碎青石而来,那马蹄在城中震耳欲聋,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 来了,他们来了... ... 谢凛也才闭上眼睛休息,只是身旁愈发急促的呼吸声,让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才又睁开眼睛,看了过去,“桑华?” 可是睡在身旁的人毫无反应,却显得更加焦急了。 “桑华... ...你怎么了?桑华?”谢凛唤她。 是做噩梦了? 她一下子睁开了双眼,惊恐万分地瞧了瞧周围,额上的汗珠愈发地明显了。 “做噩梦了?”谢凛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吓到她。 “... ...嗯。” 霍桑华也轻轻应了一声。 谢凛说,“梦里都是假的,不用害怕。我小时候也常做噩梦,特别是刚刚跟着我大哥上战场那会儿,天天就是... ...白天帮着抬伤员,搬尸体,看着乌泱泱死去的战士,一到晚上就做噩梦。梦里看到那已经死了的人又爬起来,都向我追过来... ...” 霍桑华歪了歪头,虚弱地看了过去。 似乎... ...她能感受到那时候谢凛的无助,声音略有些沙哑地问,“那你现在,还会做那样的梦吗?” “偶尔会,但我已经不害怕了。我就想啊,他们是为了保卫疆土和身后的黎民百姓,而英勇牺牲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怀有怨念来攻击我呢?他们肯定是来保护我的呀,他们希望我替他们完成守卫家国的使命... ...”谢凛开导着她,“所以啊,有时候想清楚了,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第63章 我在 “... ...他们生前,是我朝最英勇的战士,死后,自然也是忠于我朝的鬼。” 谢凛自顾自地说着。 他也是因为想通了这些事情,然后就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那可是曾经一起并肩作战过的人,他们战死在外,他替他们收尸,统计他们的身份,将他们阵亡的消息送回他们的故土。对那些战死的人来说,又怎么会害他呢? 发现一旁的人,没了回应,他看去,却发现桑华还是睁着眼睛的。 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谢凛问,“那你的噩梦呢?你梦见谁了?” “不知道... ...我,没印象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助,“其实我那天跟你说... ...我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是真的。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送到宫里去的,从有意识以来,我就住在宫里。起初是那么小小的一间屋子,到处都堆满了杂物,后来那年暴雨,瑶华宫有一半宫苑都塌了,就重修了。重修之后,我就搬到了后院去,离齐妃更远了,但也因此清净了不少。” 只是从前的事,她不记得了。 她印象中那个从前的自己,模模糊糊的,更别提是怎么被接到宫里来的。 人人都说她是天煞孤星,是妖女,谁靠近她谁就得死。 说是霍家亡故,也是因为她的命格不好,所以人人都躲着她,除了偶尔来找她些麻烦。 芸苕起初也还是好的。 别人都不跟她玩,只有芸苕跟她玩儿,不怕她身上的“孤星命格”,跟她成为了闺中好友,无话不谈。 霍桑华本以为,她可以一辈子把芸苕当成最好的朋友。 直到前世坐上谢家花轿的时候,芸苕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 ... 她才明白。 芸苕与她亲近,是借由她来攀李朗那个高枝。 起初芸苕惦记的,是霍桑华与李朗成婚,她凭借着与霍桑华的关系,做个侧妃也是好的。可后来不知因何缘故,她开始觉得桑华碍眼,正好李朗向她提出,希望她能够劝说桑华答应嫁进谢家。 芸苕知道安定侯府谢家是怎样的龙潭虎穴,然后不遗余力地推了霍桑华一把。 在霍桑华毫无察觉毫无警惕又左右为难的时候,是芸苕让她下定了决心。 可不曾想啊... ... 却是跌入地狱的开始。 “... ...我的梦,总是奇奇怪怪的,有时候也接不上,然后突然冒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就很害怕。”霍桑华现在已经迷惘了,这些日子过得太“平静”,以至于她都开始怀疑... ... 前世。 前世与谢舒死在新婚之夜,是不是... ...只是她的一场噩梦。 并没有真的发生过。 “那你刚刚梦到什么了?”谢凛也没力气多想。 似乎从一躺下开始,病的那种感觉就出来了。 “人... ...”霍桑华跟他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我梦见好多的人... ...还有马,好多的马... ...马蹄声踏在青石路面上,震得脚底下轰隆隆轰隆隆的。好像地震了一样... ...” 马? 还是好多的马。 青石路面? 都已经合拢了双眼的谢凛,隐约意识到了不对劲。 军不入城是历来的规矩。 不论何时,大军都是驻扎在城外扎营的,城外哪里有什么青石路面?有青石路面的... ...一定是城里。 大军骑马入城,来势汹汹... ... 只怕霍桑华的那一个噩梦,不是仅仅一场梦境那么简单。“那,你还记得什么?” “... ...”霍桑华听了他的提醒,也开始回忆。“有哭喊声,有... ...砰砰、锵锵的声音,有惨叫声... ...砰!... ...” 她记得好像是听到了这些动静。 描述得实在太抽象,谢凛静静地听,静静的分析... ... 哭喊声,应是敌军入城肆意屠杀招致的。 霍桑华说得那砰砰、锵锵的声音,恐怕是兵刃相接,敌军和守军拼死交锋时发出的动静。 而惨叫声就更不用说了... ... 至于那“砰!”,那会是什么动静?“就只有声音?” “太暗了... ...什么都看不清。”霍桑华很想回忆起全部,可那场噩梦里每一个画面,都让她无比恐惧。 忍不住颤抖... ... 试图想起,就害怕得不行。 太暗了... ...那个噩梦里,到处都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不对... ...不只是黑漆漆的,我好像看到了一束光... ...” 一闪而过的梦境片段里,确实有这么一段。 “光?”谢凛听迷糊了。 什么光? “... ...也不是光。”霍桑华又说,“是... ...是像那日,剑... ...有一束光照在剑上,然后,是... ...” 是反光! 从剑刃上反射过来的那束光! 谢凛大概猜到了,她梦里梦见的,恐怕是城破之日的死战,紧跟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迫切希望桑华能够想起来更多... ... “我好像看到了... ...”霍桑华呢喃着说道,随着身体里药效的发作,她的意识再一次模糊。可在想起那一束“光”的时候,她隐约记起了梦里的... ...“有一个人,我看到了一个人的脸,那一束光照在剑身上,很亮,然后... ...映着那个人的脸... ...” 是执剑的人。 “... ...呃!”霍桑华刚刚再一次睡着,却在霎那间惊醒,面露惊恐,浑身颤抖。 “桑华?桑华!”谢凛越界了,他翻过身去安抚吓坏了的桑华。 霍桑华被吓到失声,瞪圆的一双眼睛里,不知看到了什么,瞳孔深处也尽是灰暗和恐惧。“... ...血,血!” 那一束光照在剑身上,映出一个人的脸,然后,突然溅起的鲜血喷洒在那张脸上。 狰狞如厉鬼。 “没事了!”谢凛将她小小的身子拥在怀里,试图安慰她,不断轻拍着她的肩膀。“桑华,别怕... ...没事了!该过去的都过去了... ...” 霍桑华把自己的身子蜷成一团,抖得厉害。 她拼命想要忘掉那张脸... ... 可那张脸却在她的记忆深处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刻! 越来越狰狞! 救命... ...救命!“救救我... ...救救我... ...” 怀里的小人儿发出崩溃的求救声,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见。 谢凛愕然,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我在,我在... ...桑华。” 第64章 谢凛的动心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身边细微的鼾声渐渐平稳下来。 谢凛松了口气,替她掖好身上的被子,才躺回到自己那边... ... 早已是疲惫不堪!毕竟,他也还病着呢。 寒症受风加上梦中惊悸,霍桑华刚才都开始胡言乱语了,烧得那么厉害,小命都快丢了,哭个不停还在拼命求救。不用想都知道,她曾经... ...大抵都经历过些什么。 只不过她形容不出那张脸。 或许是因为太害怕了,不敢去回忆得太清楚。 谢凛也没别的办法,只好再等等看,说不定她什么时候会突然想起来... ... 只不过竟真的有人让她看到了? 按照她断断续续的描述,应是那个人举起长剑的时候,有一束光照在了剑上,所以通过反射,桑华看到了他的脸。紧接着,他脸上溅起了鲜血... ... 桑华刚刚说到这儿的时候,就吓坏了,不停地哭,浑身一直在抖。 难道... ... 是桑华当年正好看到那个人在杀戮? 杀的... ...还是她的至亲之人,那溅起的血迹,正是桑华的亲人。 所以她害怕。 谢凛转念一想,几日前他们从宫里回来,却在侯府侧门外迎来了一场刺杀,之后桑华就病倒了,一病不起,人都烧糊涂了。当时他只觉得桑华自小养在宫里,没见过那些血腥杀戮的场面,所以才吓坏了... ... 现在想想。 也许正是因为她经历过,也曾亲眼目睹亲人被杀,受了极大的打击,将一切忘掉。 可当她再次经历那样的杀戮,听见曾经听到过的声音,所以勾起了她的心病,才会突然之间病倒。 桑华为什么没事呢? 她所看到的,究竟是何时的叛乱。 她既然看到了,为何那个人没有杀她,反而还让她活了下来。 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会不会是霍家蒙难的那个时候,霍家满门惨遭屠戮,桑华是唯一活下来的人。 恐怕事情发生的时候,她被藏了起来。 躲在了暗处,却恰好目睹了亲人遇害的那一幕! 想到这儿,谢凛暗暗攥紧了拳头,心痛到脸上的神经绷紧,几乎咬断了牙... ... 那一定是一场极惨烈的恶战。 “我不知道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盼着你想起来,也盼着你永远都不要再想起来... ...”谢凛抬手抚过她挂着泪痕的脸,满眼辛酸。 那是... ... 他的... ... 他望着桑华的眼睛,更多了些无可奈何。 只有桑华记起那个人的样子,他才有可能找到屠戮霍家满门的杀手... ... 才有可能顺藤摸瓜,找出当年霍家灭门的罪魁祸首! 可见着她想起时的惊恐模样,又盼着她能把那一切,都永远埋在心底,不要再想起来了。 经历过那一切对她来说,一定很痛苦吧。 她并不知道所有的事情,只知道她的亲人在当时的屠杀中,全部死于坏人之手! “不过... ...”他细抚着她的泪痕,想要擦去她的悲痛,“那个杀手如果还活着,他要是知道你也还活着,不论你是否记得当初他的样子,他都肯定会... ...你还是很危险的。” 之前的那些年里,桑华一直住在宫里,住在齐妃身边。 或许反而是最安全的! 可她从宫里出来,而那曾经屠戮霍家满门的杀手,说不定就会盯上她。 这么多年了,当初的杀手都不曾有机会对她下手,说明宫里还是他们进不去的地方... ...那灭霍家满门的,未必就是受宫里人安排的人。 霍家... ... 灭门惨案背后的真凶,可能并不是宫里的人。 桑华睡着的样子像只猫儿一样的安静,可怜巴巴的蜷缩成一团,好像一点动静都会吓得她立刻竖起尾巴警戒一样。 谢凛的手指第三次抚过她脸颊的时候... ... 他明白,他对桑华动心了。 “你放心,以后有我陪在你身边,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好好保护你的。一定不会让你... ...丢掉小命。” 不过,她应该听不到了吧。 刚刚哭得那么惨,早就筋疲力尽了,加上药效和病着,这会儿睡得别提多踏实了。 谢凛为自己盖好被子,侧过身,凝望着身旁的人,也渐渐睡去。 第二日。 “咣咣咣”的砸门声,惊醒了床上睡着的人。 谢凛烦得不行,睁开眼睛打着哈欠起身打开了门—— “谁啊!” 清槐站在门口,“二... ...二公子,老夫人那边派人来请二夫人了。” “睡着呢。”谢凛向床上望了一眼,烦躁地说,“去回了老夫人,就说二夫人尚且病得厉害,起不来身。” 说着,就要关门。 “可是——”清槐一把拦住了即将合拢的房门,“老夫人那边的人来传话,说是家中来了贵客,非要二夫人去前厅里坐坐,一起说说话不可。” 那边可不像宫里那样好说话。 在宫里,霍桑华好歹是齐妃养女,仗着齐妃在陛下跟前受的宠爱,人人虽刁难她,也不敢不看齐妃的面子。 现在她是谢家的儿媳,嫁的是谢家区区庶子。 老夫人派人来叫,谢家既然有贵客到,她作为谢家刚过门的新妇,怎么可能连个面都不露呢? 他们说话的声音,吵醒了刚还睡着的霍桑华,坐起来问了句,“... ...谁啊?” 半个时辰后... ... 梳洗打扮整齐的她,在清槐和郭嬷嬷的陪伴下,匆匆赶往谢老夫人那边的前厅,去见所谓的贵客。 才走到院门前,就被猛地窜出的廖斌拦住了去路。 清槐吓了一跳,“什么人!” “二夫人,还是别去的好。”廖斌等在这里,就是为了告诉她这句话。“里面的人来者不善,你再拖些时候,大公子那边正往回赶呢。等大公子到了,你过不过去都无所谓了。” 看样子,谢舒也知道里面的贵客是哪位。 他不在府里? 听廖斌所说,似乎是他知道来的人是谁,谢老夫人请霍桑华过去的用意是什么,他收到消息的时候,人正在外面处理事情,让廖斌先赶回来拦着... ... “什么意思?”霍桑华不是很明白。 再拖些时候?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 ...本来不是你的事,老夫人想为难你,明白了吗?”廖斌的语气很不好,他可还记着昨天晚上,自家公子照顾了她半个晚上,结果二公子一回来就把人抱走了。“你就找借口拖着,先别过去,等到大公子回来把话茬引开,就跟你没关系了!” “可是,这样不好吧?”霍桑华也知道来者不善。 谢老夫人说什么贵客的,保不齐就是她请来找自己麻烦的。 “你管她好不好的,让你别去,别去就是了。... ...怎么这么不听话。”廖斌抱怨道。 第65章 茂国公府的嫡幼女 清槐一听这话,一双眼珠子悄默默提溜打了个转,立刻想到一计。 她伸手挡住了霍桑华的退路,“恐怕不妥吧。” 廖斌打量着清槐,上下一瞄,他眼里的杀气就震慑得清槐生生被逼退好几步,躲到了霍桑华的身后。 霍桑华仔细想了想,“多谢大公子好意了,只是... ...老夫人既然派了人来寻我过去,我躲过了今日,躲不过明日,大公子也不能日日都看顾着我,总有看顾不住的时候。我倒想去看看,今日唱的是哪一出大戏。” 这一次或许能借着谢舒,躲过一劫。 恐怕谢老夫人更会因为今日的事,记挂于心。 日后她还要在这谢家门里讨生活,倒不如早些去看看,她们还能耍出什么样的把戏。 “既然你要去,那就去吧。”廖斌环抱双臂,懒得再去理会这个蠢女人。 自家公子的好心,她是一点儿都没记着!那活该被人欺负! 清槐瞥了眼饶有心事的郭嬷嬷,露出狡诈的笑容。 却不知霍桑华早已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 估摸着,清槐大概是想借着谢老夫人的手,再让她吃些苦头。 抬脚进了院子... ... 立时便听得那厅里说笑声不绝于耳,偶尔传来谢老夫人的声音,也是格外温柔和善的。 霍桑华倒是不知道... ... 那位谢老夫人,竟还有如此慈祥的一面。 李妈妈穿着灰蓝色夹锦的小袄,獐头鼠目站在厅前向外张望,前一眼瞧见霍桑华带人进了门,马上就向厅里的人递去眼色,紧接着,方才还笑声不断的厅里,说话声戛然而止。 霍桑华暗暗长吸了一口气,看样子都在等着她了。 进了门,向主座上的谢老夫人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母亲。” 谢老夫人听得那一声“母亲”,简直如坐针毡,不过碍于身旁的人不好发作,紧绷着一张脸与那人介绍说—— “这就是我家二郎屋里的那个,叫桑华。” 霍桑华转而看向能让谢老夫人都客气说话的那位... ... 面相富态,算不得柔和,中庭饱满,眉眼舒展。 大约四十出头的年纪,眼神里有些耐人寻味的东西... ...正上下打量着她。 “这位,是茂国公府的老夫人,与我家未出五服,尚且有些亲缘,你便随着二郎称一声表舅母吧。”谢老夫人难得乐意向她引荐家中的亲戚。 茂国公? 这么说,这位茂国公就是谢家兄弟的表舅了? 表舅,舅从何来? 霍桑华反应过来,茂国公与谢家并不是未出五服的亲戚,而是与谢老夫人... ...乃是未出五服的亲戚。 真要论起来,只有谢舒能够称得上一声表舅。 而谢凛... ...不过是借着谢老夫人这位名义上母亲的光,才沾了茂国公府这门亲戚。 “表舅母。”霍桑华心里将各家的关系理了个清清楚楚,面上继续装着糊涂,想看看谢老夫人那边的亲戚登门,这是要唱怎样的一出大戏。 只不过除了座上的两位老夫人外,这厅里还有一位... ... 霍桑华挪了挪身子,向一旁坐着的美人儿瞧了去。 眉眼间有着七分与那茂国公夫人相像,姿容更胜,面若桃花娇艳欲滴,明眸皓齿... ... 一副聪明相。 “那是你表舅母的女儿,聂华鸢。”谢老夫人似有意似无意地说道,一边与茂国公夫人摆弄着桌上的茶盏,一边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华鸢是你表舅和表舅母的嫡幼女,正经的名门出身,比你年岁略长一些。我是属意让她嫁给你大哥的!” 只说出身一事,霍桑华并没有很在意。 但说起... ...谢老夫人打算让她嫁给谢舒一事,霍桑华才有些晃了神。 她? 嗯... ...倒是不难想象,聂家与谢老夫人的娘家是未出五服的亲戚,又是茂国公府这样鼎盛的人家。 聂华鸢也确如谢老夫人所说,名门出身,教养定是不一般的。 不论是长相、出身、教养... ...种种条件加在一起,谢老夫人瞧上她,想要让她嫁给谢舒,做安定侯府未来的主母,也是合情合理的。 并不意外。 “... ...我年岁既长你一些,便托个大,唤你一声妹妹。”聂华鸢迟迟才从一旁的座位上站起身来,盈盈走来。 她身上带有一种异香,那香气仿佛令人有一种跌入花海的迷乱。 霍桑华悄悄向正座的两位瞧了去,那两位什么都没说,却分明关注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心里明白了—— “华鸢姐姐说的是哪里话,您是国公府的嫡女,我怎敢高攀您呢。您叫我一声妹妹,也是抬举我了... ...” 这样的话,让厅里的三位都很满意。 茂国公夫人抬了抬眼,瞧了瞧谢老夫人,分明是在暗示什么。 “妹妹真是个聪明人,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跟妹妹兜圈子了。”聂华鸢上前来握住霍桑华的手,只一眼,她便明白这个打小养在齐妃身边的女孩子,是个懂事的。“表姑母与母亲都希望我能与大公子成婚,只是这些年,大公子忙于军中事务,我与他着实难有机会说到一起。妹妹既然嫁给了二郎,二郎与大公子的关系又向来不错,这事还得托妹妹... ...从中帮忙说说话了。” 果真是没兜圈子的。 原来今日把她叫来,就是想让她帮这个忙啊。 谢老夫人和茂国公府都想要促成聂华鸢与谢舒的这一段姻缘,奈何谢舒时时回避,用她们的说法是—— 军中事务繁忙。 “这事吧... ...”霍桑华才拖长了音,立刻就注意到,原本没往这边看的谢老夫人和茂国公夫人,竟不约而同地齐齐留了神儿。“华鸢姐姐是茂国公府的嫡女,我自然是希望你能与大哥成就一段佳话的,说不好日后我也能借借茂国公府的光了... ...” 话音刚落,便瞧出谢老夫人那如她预料般的表情—— 自以为拿捏住了霍桑华的心思,得意极了。 “可是... ...”霍桑华又说。 一句可是吊足了她们的胃口。 聂华鸢皱了眉头,按捺着性子小心问起,“可是什么?” “可是我与大哥也说不上话啊。”霍桑华作为难状,“母亲知道的,大哥军中事务繁忙,自我嫁进谢家,就没见过大哥几面。每次见到,也都是生死攸关命悬一线的时候,我总不好等到下次再被袭击遇上大哥的时候,问他要不要娶华鸢姐姐吧?” 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副又傻又蠢的样子,看得聂华鸢是一肚子气。 还以为跟她说清楚了,谁知道... ... 聂华鸢觉得,这个霍桑华可真是蠢到家了。 第66章 三尊大佛 “谁让你跟你大哥说了!” 谢老夫人最先压不住脾气,丝毫不顾频频向她递去眼色的茂国公夫人。 扔下手里的茶盏,大步走到了霍桑华面前—— “舒儿那么忙,你与舒儿说什么!还有,别总想着等你大哥救命,自己少惹些麻烦,你大哥可是安定侯府的世子,他要是有什么闪失,你们俩... ...你跟二郎自己看着办!” “是... ...”霍桑华立马答应下来,“母亲放心,桑华断不会去打扰大哥的。” 借着谢老夫人的话茬,让她抓到了机会。 她如今可是害怕再跟谢舒去打交道。 昨夜的事情,实在还没想好,以后当如何面对谢舒这位“兄长”,要是再让她去劝谢舒,跟眼前这位茂国公府的嫡幼女聂华鸢成婚... ... 那谢舒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可真不好说。 她现在就想躲谢舒躲得远远的,待谢舒自己想清楚,别再发疯... ...她才能安心。 怎么还敢往前凑呢。 “你... ...”谢老夫人怄了一肚子气,算计好了要拖霍桑华下水的,怎么能让她逃过去呢?“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让你去跟二郎说,让二郎跟他大哥提!” “那母亲为何不直接找二郎过来呢?我这人笨嘴也笨,万一学不好,再让二郎误会了母亲的好意,觉着这是硬塞给大哥的姻缘,他到大哥面前胡乱诌些什么,母亲到时候还要觉着是我没好好传话。这样... ...母亲,二郎也还在屋子里休息呢,我去把二郎给你们叫过来,母亲当着他的面说,也省得我传话了。” 霍桑华急着把自己从中撇干净,说着就一副正经样子要去找谢凛。 “等等!”却急坏了谢老夫人。 这话要是亲口跟谢凛说,可不就真成了霍桑华口中的那个意思吗?摆明了就是要塞给谢舒的姻缘,奈何谢舒不知怎的就是瞧不上,始终不松口,她才想到迂回之法—— 让霍桑华跟谢凛好好说说,在谢凛耳边夸夸这茂国公府的嫡姑娘是多么多么的好,再由着谢凛将原话学给谢舒。 谢老夫人觉着,谢舒此前对茂国公府的这一门姻缘有抵触,只怕也是因为是她要让谢舒去做的,这先有了抵触,所以接下来怎么便都行不通了。要是让他时时刻刻听到称赞聂华鸢的话,说不好,他对华鸢有了好奇,就瞧上了! 可谁知道... ... 刚开始就碰上霍桑华这么个... ...怎么都说不通的! 非要活活将人气死。 “那... ...我给母亲去叫大哥过来?”霍桑华继续装“无辜”。 她也知道,谢老夫人绝不会让她去找谢舒过来的。 要是谢舒真想娶这位聂姑娘,何至于让谢老夫人她们兜这么大的圈子... ...摆明了不是什么好事,却非要拿她去试一试,她宁可让她们觉着她是真的傻! 也不想去触谢舒的霉头。 聂华鸢转头看了看她的母亲,见着母亲点头,又一副含笑的明媚样走上前来,脱下自己腕上的一只镯子,捉住霍桑华的手,顺势便戴在了霍桑华的手腕上。 那是一只上好的翠玉镯子,那个绿啊... ... 霍桑华形容不出它的好,可瞧那透润的质感,也忍不住惊叹... ... 她在宫里的时候,也倒卖了不少好东西。 可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的宝贝! 想必能卖个不少钱呢!“华鸢姐姐这是... ...” “见面礼。”聂华鸢自小衣食无缺,出手也极是大方。可这只镯子算得上她心头好,但想想,若能借此攀上谢舒也是值了,所以咬咬牙就送给了霍桑华,“妹妹,我是真的喜欢大公子,还请妹妹帮个忙,在大公子面前替我说说好话... ...日后你我若在一个门里过日子,我自是不会亏待妹妹的。” 说罢,还特意用眼神瞟了眼—— 已经戴在了霍桑华手上的镯子。 “姐姐,”霍桑华一把反握住聂华鸢的手,“这事儿我是真的想帮你,你也知道,我虽是自小长在宫里,但也实在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手头上也穷得很,我自然愿意攀你这的关系。可我当初,也是被硬塞进来的,大哥烦我还烦不及呢,我要是替你说话,只怕连累了你。” 说完还不忘回手护着,已经戴在了自己腕上的那只镯子。 送给她可就她的东西了! 谁也别想再要回去! “这... ...”聂华鸢被堵得也没了话说。 她和谢老夫人先后都被霍桑华给顶了回来,瞧着一憨蠢无用的小姑娘,想不到三两句话,说得都在点儿上。 反而让人不好开口了。 “哈哈哈... ...”座上久未下场的茂国公夫人突然发出笑声,引得厅内其他人看去,不知何意。 霍桑华也不知这位茂国公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好不好对付。 却只听到她笑着与谢老夫人说道,“我说南英啊,也就是你... ...觉得你家新娶的这位二夫人是个憨蠢的,恐怕你才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吧。你家这个,精的跟猴似的,生怕自己撇不干净,只怕早已将你谢家门里的关系摸得清清楚楚,知道什么该掺和,什么不该掺和... ..” 说着,向霍桑华看来。 从她第一眼看到霍桑华开始,大抵就在怀疑先前听说的了。 “是吧,二夫人?”她试探着一句,说给了霍桑华听。 “茂国公夫人在说什么呀?桑华愚笨,一点儿都没听明白呢... ...”霍桑华有些胆怯了。 这茂国公夫人不像谢老夫人那般直来直去,她就像是只笑面虎,一直躲在人后观察着她的所有反应,直到确定了目标,才一击必杀。 可她先前并未有半分透露,霍桑华也不知该怎样对付她,却已经被她看得透透的。 这局势可真不妙啊。 立时间就让她处于一个被动的状态里,面对这三尊大佛,更加没有全身而退的胜算了。 霍桑华心里打鼓,面上还得装着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陪着笑。 “哎呀,”茂国公夫人也不再急着往方才的事情里套,转过头与谢老夫人说道,“南英,你家二郎怎么说也是谢侯之子,谢侯回来要是知道,你给他的二郎娶了这么个… …憨傻怕事的,岂不与你生气,怪罪你没把二郎当做亲生的?” “这… …”谢老夫人顿时不知所措。 方才她还夸霍桑华聪明呢,怎么突然间又换了种说法… … 正想问个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被李妈妈拉住了。 只见李妈妈向谢老夫人悄悄摇了摇头。 第67章 我有心仪之人 茂国公夫人继续说,“南英,我家华鸢她三叔家里,还有两个庶出的女儿,年岁也是略长一些,生母去的早,婚事耽搁了。我瞧着不如就许给你家二郎做个侧室吧!” 这是要往她和谢凛的院子里塞人了? 霍桑华虽然不通男女之事,但是在后宫里也讨了那么多年的生活,塞进院子里的侧室要做什么,她可是清楚的。 陛下的后宫看起来一片祥和,可私下里那些女人们可是斗来斗去从没停过的。 院子里塞了新人,说不准哪天谁抢了谁的风头,就乱成一团了。 想来到了今日... ... 她与谢凛成婚也不过半月而已,这位茂国公夫人竟想用这样的法子,来威胁她答应去劝说谢舒。 果真是... ...高招! 可是她跟谢凛的关系,与寻常夫妻不同,也怕院子里多了别人的眼线,万一知晓他们夫妇的一年之约,恐怕以后的日子会更麻烦。 而茂国公夫人也不急着说出自己的诉求,只把威胁摆在了那里。 就等着霍桑华向她认错求救了。 “那也好!”霍桑华却说,转而一把拉住了身前的聂华鸢,当真“好奇”般的打听起来。“不知姐姐三叔家里的那两个女儿,长得如何?可会跳舞?可会唱歌?” “你... ...” “舅母不知,我家二郎从前便是个流连于风月场里的浪子,最是喜欢那些姿容艳丽,纤腰丰满的女子。可惜娶了我,我人小也没长好,他不喜欢我也是正常的。可既然担了这正头娘子的身份,总也得给他寻几个他喜欢的,放在屋里摆着,也省得他天天往外跑了!”霍桑华拽着聂华鸢不松手,却与茂国公夫人说起来,“要是她三叔家里的都是这样的,那我可就放心了!” 聂华鸢一个堂堂嫡姑娘,哪里听得了这种话,脸皮早就臊红了。 拼了命的想要挣脱霍桑华的手,却怎么也甩不开。 急得她也只能向母亲投去求助的目光,想让母亲帮帮她! “... ...不过不是也不要紧,只要长得好看,该苗条的苗条,该丰满的丰满... ...大不了,我自己垫些银子,去观月楼里找几个能歌善舞的姑娘回来帮忙调教,这擅长唱歌的就让她学唱歌,这擅长跳舞的,就让她学跳舞。二郎喜欢观月楼的姑娘,要是把她们调教成那般模样,定能留住二郎!” 霍桑华抱着“掀桌”的决心,秉持同归于尽的态度... ... 今个儿谁也别想好了。 稍一松手,聂华鸢搓着红肿的手腕,满面羞红地跑去了茂国公夫人身边。 一肚子抱怨的话,可她一个规规矩矩养在深闺里的姑娘,怎么可能当着人说出来,最后也只有急得跺脚的份儿了。 茂国公夫人脸色铁青... ... 什么让观月楼的姑娘来调教自家里养大的... ...真是浑话! 像什么样子! 以为这安定侯府和她茂国公府是什么地方,真让她好死不死的把观月楼的姑娘弄来了,调教侧室... ...两家的脸都别要了!到时候她的女儿哪怕是嫁进了这安定侯府,也没脸见人! 家里有这么一个妯娌,全家面上无光。 可是... ...茂国公夫人怎甘心忍下这口气呢?瞧向谢老夫人,“果然是宫里养出来的,能把男人留住的手段就是多,想必是看惯了宫里的主子们争宠,耳濡目染也学得了精髓吧。南英,你家真是给二郎那个不成器的,娶了个配得上他的!” 谢老夫人被这话臊得无地自容,脸上青一阵儿白一阵儿,恶狠狠瞪向霍桑华。 虽然此刻当着贵客的面,不会为难她。 但等贵客离去,定是要出这口气的。“哪里的话。” “怎么,你没听出来吗?”茂国公夫人似乎也有些瞧不上谢老夫人的意思,她家是国公府,谢家不过区区安定侯,也是差着的,长女是三王的正妃,这幼女嫁谢家嫡子,她也是不太乐意的。 不过是因为自家女儿喜欢谢舒,她便只能答应。 可谢家蹚了浑水那么多,说不准哪一日阴沟里翻了船,连带着姻亲都要倒大霉的。 谢老夫人不算是极聪明的,可治家也算是一把好手,出手狠辣果断,是她的优点,可一旦碰上像霍桑华这样的... ... 可就一点办法没了。 茂国公夫人说,“她是在护着你家二郎呢,人家小两口新婚,不想让咱们往她院里塞人,说那些话不过就是恶心恶心咱们这些要脸的。私下里,他们小两口的感情怕是好着呢!” 谢老夫人这才恍然大悟。 亏得她刚刚差点信了霍桑华,还真以为霍桑华和谢凛是随时翻脸的关系。 难怪觉得不对劲,那些话竟都是在维护谢凛! “二夫人,我也不与你兜圈子了,我们明说吧。”茂国公夫人自以为抓住了霍桑华的要害,决定跟她摊牌。“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把人塞进你二郎的后院,我呢,也不是非得把人塞给你二郎的。我女儿喜欢谢家的大公子,非他不嫁,所以耽误至今。我呢,也想全了她的心愿,让她高兴些... ...我们俩各退一步,你帮我华鸢在大公子面前说说好话,以你揣度人心的本事,应该也不难吧。我呢,劝住你这位婆母,不再为难你们,不再往你们塞人。如何?” 各退一步... ... 却还是要霍桑华帮她的女儿到谢舒面前说好话。 可比起陌生人被塞进院子,时时留意她和谢凛的一举一动... ... 似乎还是... ... “茂国公夫人好大的派头啊。”谢舒的声音从厅外传来,他一路加急赶来,在门口遇上了廖斌,才知道廖斌没有拦住霍桑华。可即使如此,好像还是慢了一步... ... 他在厅外也听了一些,偏偏卡在这个关头上才闯进来。 见着谢舒出现,聂华鸢的脸上顿时洋溢着笑颜。 就连稳坐高位的茂国公夫人,也随之站起了身... ... “舒儿?你怎么回来了?”谢老夫人忙上前拉住谢舒,悄声嘱咐,“别生气,有话慢慢说。” 她也知道谢舒生气了,毕竟那一脸怒色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觉得... ... 他好像就是冲着茂国公夫人来的。 谢舒侧过身,“母亲,我曾与你说过,我是不会娶聂姑娘的,也请你向茂国公夫人致过歉意。你怎的竟还帮着她们,来诓骗于我?” “怎么是诓骗,舒儿... ...”谢老夫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也不好当着茂国公夫人的面,解释那么多。只能硬挤出笑脸来劝说谢舒,“你这不是... ...你瞧,二郎都成婚了,你也该成婚了。你又没有心仪的姑娘,为娘便替你物色... ...” “我有心仪之人。”谢舒面不改色地说道。 第68章 清槐发难 听到谢舒亲口承认,有心仪之人,霍桑华的一颗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儿。 犹记得昨夜里隐约听到的话... ... 唯恐让谢老夫人知道些什么。 不过此刻,谢老夫人倒也没向霍桑华发难,甚至不曾多看霍桑华一眼。 这厅里一片寂静,连每一个喘气的声音,都听得无比清楚。 “你,你胡说什么呢!”还是谢老夫人先回了神儿,快步走到了谢舒跟前去拽他,压低了声音训斥道,“别胡说,什么心仪的人,你哪里有什么心仪的人... ...” 茂国公家里的那位嫡姑娘哪里受过这般委屈。 立时间哽咽起来,转而扑向了茂国公夫人,“母亲,我就说不来吧... ...” “华鸢,你别听他胡说,他是我的儿子,我还不清楚他的心思吗。”谢老夫人生怕错过这一门姻缘,急着回身去哄聂华鸢,“他呀就是从小正直惯了,抹不开面子。怕让外人觉着,他是靠着茂国公府的门第上位的... ...” 霍桑华暗自长舒一口气,还好这把火没烧到她身上。 但也实在好奇,忍不住偷偷向一侧望去,想看看那位刚正不阿的安定侯府谢小侯爷究竟是怎样的一副面孔。 谁知刚一抬头... ... 当场就被谢舒抓了个正着,谢舒直接向她瞧来,将她偷摸打量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霍桑华急忙收回视线,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刻意去忽略谢舒眼中的试探之意。 “我儿与小侯爷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孩子们幼时的事情,说白了... ...不过是咱们大人间胡乱说说的玩笑,也做不得数的。”茂国公夫人当着谢舒的面,又是一套完全不同的说辞,“谢老夫人,是你以你家大公子的名义相邀,我才带着我儿前来赴约。可事情闹成这样,我看啊,我们就先回去了,你还是再跟你家大公子好好商量一番吧。” 说着,挑起眼睑意味深长地瞥了谢老夫人一眼,那眼神里半威胁半利诱,随后起身,拉起聂华鸢的手就要往外走。 “国公夫人!”谢老夫人急了,忙迎上去,“别生气,别生气。这定是啊... ...军中的事情乱了思绪,才会乱说话的,我再问问他,您放心,定不会委屈了华鸢的。” “好,那我们再等你的消息。”茂国公夫人嘴角上扬,挤出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稍后,笑意收敛。 前一刻还挂在脸上的笑容,顷刻间荡然无存,眼里的狠厉之色更甚—— 特别的,瞧了眼霍桑华。 露出轻蔑的神色,带着聂华鸢走出了大门。 谢老夫人一边劝说,一边追去了厅外,赔尽了好话。 唯恐坏了这一门好姻缘。 霍桑华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终于松了口气。 紧绷的思绪刚才松懈下来,马上又想到一旁站着的另一个... ... 瞬间再次紧绷。“... ...瞧着是没我什么事了,既然这样的话,大公子,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 她想跑。 谢老夫人的院子对于她来说,无异于龙潭虎穴,多留一刻都是对小命的不尊重。 想必等下谢老夫人回来,多的是话要跟谢舒说的,她留下来也没什么用,说不准还要被责难一通... ... 跑,是最好的选择。 不等谢舒多问一句,霍桑华行了礼就准备撤了。 “等一下。”谢舒抬手拦住她的去路。 霍桑华眼看着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 谢舒的手臂就挡在了面前,她急忙退回来些,留意着身后郭嬷嬷和清槐的反应。 正色道,“大公子还有何事吩咐?” “你... ...”谢舒只是想问她的病可有好些,但见着她的眼色,知她处境艰难,那到了嘴边的话竟也难以自然说出来。“阿凛怎么样了?” 霍桑华愣了一愣,故作泰然。“二公... ...二郎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谢舒见她脸色好转,心里也对她的状况稍微有了了解。“阿凛... ...阿凛那边,还是得再喝两日的汤药,待情况稳定些才好。” 借着谢凛,实则是在提醒眼前的人... ... “是,二郎带了药回来,我会亲自盯着,为他熬煮汤药的。”霍桑华直冒冷汗。 就担心谢舒一个字说得不对,让她身后这两个察觉到什么—— “大公子,那我就先回去了... ...” 霍桑华的余光瞥见谢老夫人送走了茂国公府的两位女眷,正气势汹汹地赶回来,急忙准备离开。 迎上了谢老夫人,应是挤出乖巧的笑脸来。“母亲若无别的吩咐,桑华就先回去照顾二郎了。” “你——”谢老夫人一肚子的气,可转念想到还站在那里的儿子谢舒,也不好再为难她。“算了,你先回去吧。”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谢舒商量。 霍桑华如释重负,不敢有片刻的耽误,转身朝着院外而去。 前脚出了谢老夫人的院子,回头看了眼门洞上的石刻——隐瑕苑。 隐瑕? 隐去瑕疵? “呵,老夫人不过是想让你和二公子,在大公子面前替茂国公的嫡女说说好话,何至于如此推脱,让人听了去还要觉得是齐妃娘娘当初没把你教好,才让你忤逆长辈的意思!”清槐冷哼一声。 对霍桑华方才的举动大为不满。 “这是谢家,不是宫里。”霍桑华提醒她,“大公子是老夫人的嫡子,他的婚事怎容得你我置喙,自是有老夫人安排一切。可都知道是他不愿意的事,何苦非要去触那个霉头,惹他不满,说不好还要连累了二郎。” “是吗,难道不是有的人吃着碗里惦记着锅里,怕那位茂国公府的嫡女进了门... ...失了大公子做靠山?” 清槐句句尖酸刻薄,即便一旁的郭嬷嬷已经抬手碰了她一下,提醒她不要乱说话了。 可她还是不肯退让,非要拿话把霍桑华噎死了不可。 谁人不知,昨日霍桑华病倒在屋子里,晚些时候是谢家大公子过来探望,还因为房内伺候的人不尽心,重重责骂了她们,把霍桑华带走了... ... “有些人啊,装得一本正经,可实际上呢?骨子里肮脏龌龊,竟干些下三滥的事情。与谢家二公子成了婚,竟还与大公子拉扯不清,大公子昨日替你出头,责骂我们这些下人伺候你不尽心,你心里一定高兴坏了吧。终于有人中了你的狐媚妖术,给你当靠山了!”清槐情绪激动,步步紧逼到霍桑华面前。 瞪圆了一双眼睛,为着昨日被谢舒责骂的事情,跟霍桑华算起了账。 第69章 借刀杀人 “清槐——” 郭嬷嬷听不下去了,四下打量,眉眼间藏着隐隐怒气。 这话要是让谢家的什么人听去,恐怕会惹出乱子,眼见清槐气头上不肯退让,索性伸手拉了她一把,将她拉回了两步。才和声劝道,“莫要胡说,让人听去了像什么样子!又该说我们瑶华宫出来的,奴才也能骑在主子头上了。” “主子?”清槐甩了脸子,昨日受那么大的委屈,谢家大公子竟为了霍桑华把她们贬得一文不值,她哪里肯忍这口气。“霍桑华算什么主子!” “二夫人也别怪清槐,”郭嬷嬷劝不住清槐,只好转过头来劝霍桑华。“昨日大公子突然来了,说了许多难听的话,还要处置了她们几个。清槐好歹也算是齐妃宫里出来的,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 说起昨日的始末,那真是连她都被吓到了。 想着谢家怎么也得看在齐妃的面子上,对她们这些陪嫁来的客气一些。 可那位谢家大公子呢?—— “谢家大公子虽说是个铁面阎王,平日里也没什么表情的,但是从未见过他与府里的什么人,发那么大脾气的。真是要把人吓死了,直说她们几个伺候的不周到,连二夫人昏倒在房里也没人发现,还不如把她们几个都发卖出去... ...” 郭嬷嬷学起谢舒的语气来,也是激动得不行。 “... ...”霍桑华看着她重复昨日经过,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了。 她模模糊糊地记得,昨夜醒来与谢舒说话的时候,谢舒确实提过她院里伺候的下人不尽心,还说要等她做决定,如何处置。没想到竟是如此,他先前已经发了一场脾气。 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儿,郭嬷嬷也忍不住要提醒她一句了。“新过门的媳妇得婆家人宠爱,自然是好事。可瞧着大公子昨夜里发的那场脾气,也难免不让人多想。二夫人,您已经嫁给了谢家的二公子,还是要恪守一些本分,免得传扬出去,让人说齐妃的不是,那就不好了。” 看样子,郭嬷嬷也瞧出谢舒那一场脾气后的心思了... ... “我看啊,她巴不得传扬出去呢!”清槐的气未消,紧跟着接了一句。“谢家大公子凛然正气,连茂国公府那位嫡幼女都没瞧上,怎么可能瞧上霍桑华这么一个区区孤女。只怕是早些时候,她想要攀附谢家大公子不成,才硬是赖上了二公子,如今进了谢家的门,又想着攀高枝了!” 郭嬷嬷听着这刺耳的话,忙又扯了扯清槐,警告她别再乱说话了。 可清槐见霍桑华被她噎到说不出话来,自以为占据了上风,“我可劝你,别做那白日梦,到大公子面前装什么可怜,让大公子对你心生怜悯,然后来跟我们为难!... ...不过也是,从前你在宫里也是这副狐媚样子,勾引四皇子,让四皇子可怜你,帮你除掉所有你觉得碍事的!” “清槐!”郭嬷嬷忍无可忍,只得出声提醒。 “怕什么!”清槐不以为意,“她敢做,还怕人说了?!” 霍桑华余光瞥见院里人影闪过,立刻认出那是谢老夫人身边的李妈妈,她许是路过听得这边吵闹的声音,凑到跟前躲了起来,想听听看她们在吵些什么。 “我并无私心,”霍桑华说,“自我嫁进安定侯府,与二郎成了婚,我便是二郎的妻,以后是要在二郎身边过一辈子的。我知齐妃派你来的用意,你不必一次次提醒我,我既做了谢家人,自然是要与谢家人站在一起面对问题的。大公子可怜我,也是因为我是谢家人。你怎好胡乱诓说大公子与我有什么,借此来威胁我?!损了我的名声是小,你怎敢折损大公子的名声!你若敢将这些胡诌之言传到了齐妃的耳朵里,可知会对大公子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你——”清槐分明觉得哪里不对。 早就听说霍桑华最善诡辩之术,就算此次明摆着她和谢家大公子的事情有疑,竟还能把她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都少说一句吧!”郭嬷嬷实在听不下去了,“都是齐妃宫里出来的,何苦让别人看了笑话。这可是谢家,是安定侯府!吵来吵去的,最后丢的都是齐妃的脸。” 清槐气不过,转身就先走了。 郭嬷嬷作难,望着她走开的背影,无奈叹了气。“这又是何苦呢。” “走吧,郭嬷嬷。”霍桑华换上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笑么呵呵地揽上郭嬷嬷,慢慢地往旁了走。“今日难得有空,我想去花园里瞧瞧。” 郭嬷嬷听得糊涂,“这冬日时节,叶子也早都掉光了,花园里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好看了,嬷嬷等着看就是了。”霍桑华心有成算,不由分说拉起郭嬷嬷朝着花园走去。 另一边。 刚刚才被谢舒气得险些眼前一黑昏过去的谢老夫人,才缓过来些。 李妈妈躬着身子急匆匆赶来,谢老夫人瞧见她的神色,也是当即下令,让身边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 只见李妈妈附在谢老夫人耳边,五官抽搐地学了些话,谢老夫人顿时勃然... ... “好啊!她... ...那霍桑华,当真是这么说的?” 李妈妈认真点了点头,“老奴听得清清楚楚。” “哼,茂国公夫人说得没错,她确实是个聪明的。可她身边的人... ...” 谢老夫人气得牙痒痒的,那个叫什么清槐的,竟然敢算计到她宝贝儿子头上! 要是让清槐得逞,把这些造谣的话传到了齐妃的耳朵里,那还得了?—— “我舒儿兢兢业业,她们怎么就这么想毁了他!” 但要说起谢舒的心思,她也不是完全不知道的。 她的舒儿向来冷静自持,不近女色,与那二郎截然不同。偏偏对这个霍桑华唯独特别,所以当谢舒坦然说出有心仪之人的时候,她没有多看霍桑华一眼... ... 只因她心里早就知道了。 可谅那霍桑华也没有这个胆子,敢去招惹她的舒儿。 她这才没去把事情挑明,搞得人尽皆知。 “... ...这事,一定不能传到外面去。”谢老夫人在下决心,谢舒心仪霍桑华确有其事,偏又是个不知隐藏的,恐怕事情传扬出去,他定会一头热的认下此事,也绝不谎瞒。 “是啊,老夫人。咱们决不能放任这种人去败坏大公子的名声!”李妈妈出言附和。 “她是齐妃派来的人,恐怕目的就不单纯。”谢老夫人微微眯起了双眼,“李妈妈,去叫萧延过来吧。” “是。” 第70章 原来,他都知道 清槐正一个人赌气走在回院子的小路上,口中念念有词地咒骂着—— “... ...都是一样的奴婢,装什么主子,以为巴结上了大公子,就有靠山了?!谢家的人都是瞎子不成,个个都那么好糊弄,活该让人骗得团团转。... ...等回了宫里... ...” 话音戛然而止。 正好走进一段两边都是一人高灌木丛的小路,前面突然冒出一个人来,满脸杀气。 清槐意识到不对,立马转身没有片刻犹豫。 可接着,身后又冒出来两个人,挡住了去路。 前后都有人,她被夹在了中间无处可躲,被这三个渐渐靠近的人吓得蜷缩在角落里,“你们是什么人?这可是安定侯府... ...你们可知我是谁?我是齐妃娘娘指派给二夫人的陪嫁女婢,你们敢对我做什么... ...唔... ...” 话还没说完,一个硕大的麻袋就套在了头上,从头到脚包了个严实。 被人扛起来的时候,她还在叫嚷挣扎,那人直接上手一掌敲在了她的颈后,瞬间就没了反应。 “走。” 他们四处张望,扛着被捆进麻袋里的清槐,消失在了小路的一头。 一双眼睛却在角落里,将他们的行踪尽收眼底。 随后,也转身离开了。 霍桑华带着郭嬷嬷走在光秃秃的花园里... ... 确实是没什么好看的。 这两日冷得厉害,湖面上也都结了冰,原本还有假山造景可看,现在只觉得萧瑟凛冽,无比凄凉。 郭嬷嬷上前提醒,“二夫人,还是回去吧。你大病初愈还需得慢慢养着,况且二公子也病了... ...” “不是说会好好的吗,这么冷的天,不赶紧回去,跑到花园里来做什么了。”谢舒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之时,把霍桑华吓了一跳。他看到霍桑华的反应,也皱了眉头,“怎么,看到我很惊讶?” 郭嬷嬷瞧着突然出现的谢舒,有些惊慌,转而看向霍桑华,观察着霍桑华脸上错愕的表情。 可谢舒没有丝毫要避嫌的意思,还大步走了过来,郭嬷嬷也只好退到一旁,躬身等候。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霍桑华惊得语无伦次。 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还在谢老夫人那边,被老夫人教训险些弄砸了和茂国公府的关系吗? 怎么会偏偏出现在这里... ... 这花园里都秃成了这样,想来也不是特意来赏“花”的。 要不是有另外的安排,霍桑华也不会特地绕路跑来这边等着,怎么就那么巧,谢舒也来了?! 谢舒的反应告诉她,他就是知道她在这里,才会特意跟来的。 霍桑华慌了,立刻就要逃走,“... ...本以为谢家的花园,一定很好看,可没想到来的时候不对,什么都没有。既然如此... ...大公子,那我就先回去了。” “你为何要躲着我。”谢舒开了口。 竟当着郭嬷嬷的面... ... 问出了这个问题。 霍桑华差点被吓掉了魂儿,本能向郭嬷嬷看去。 郭嬷嬷自然也是聪明的,低着头不说话,好似什么也没听到一样。 “大公子,你在胡说什么。”霍桑华的脑袋都快炸了,试图找出最合理的解释,“我哪里有躲着你... ...我方才不是说了,我本来以为侯府的花园一定很好看,想折两枝梅花带回去,说不准插在瓶子里养着,屋里也能嗅到些香气。可没想到这花园里光秃秃一片,就只能打道回府了。” 听着她的话,谢舒也向花园里看去。 确实是光秃秃一片... ...“我并未在意过这些,所以... ...你若想看花,可以去母亲的后院。” 侯府的大花园这么久以来,就没特别收拾过,偶尔到了春夏时节,才会让人弄一弄什么的。 秋日末早就败光了。 可唯独谢老夫人的后院有专门的人特意打点,一年四季都是生机盎然的,是赏花的好去处。 但恐怕霍桑华不会去... ... “算,那还是算了。”果然,霍桑华想到她避之不及的谢老夫人,哪里还有心思赏什么花,本来就是个借口。“既然,既然这样... ...我就先回去了。郭嬷嬷... ...” 叫上郭嬷嬷就要走。 “桑华。”谢舒又一次叫住了她,“我昨晚与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郭嬷嬷瞬间反应过来,抬眼看向了霍桑华。 这两个人之间,竟真的有什么事。 “我考虑什么呀?我昨夜烧得那么厉害,一会儿做梦一会儿不是梦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霍桑华心跳得特别快,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飞走。 谢舒也明白了,她既然这样说,那肯定就是还记得他昨晚和她说的事情。 “好,我不逼你,你仔细考虑清楚,再给我答案。” “二夫人,清槐那个丫头也不知跑去哪里了,老奴去找一找她,免得她乱跑去了什么地方。”郭嬷嬷愈发觉得不对,急忙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去。 若是以后因为今日的事情闹开了什么,她也好说自己不在场,不知发生了什么。 看着郭嬷嬷找了理由,逃也似的背影,霍桑华知道,郭嬷嬷肯定发现了。 “怎么,害怕了?”谢舒问,“你是怕她传出去我们间的对话,还是怕她发现,你设计要借母亲的手除掉清槐呢?” 刚才还焦躁不安的霍桑华,在听到这话后,脸上的表情也是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他怎么会知道的... ... 难道是刚刚,她算计清槐,当着李妈妈的面说出的那些话,也被不知躲在哪里的谢舒听到了? 急忙左右打量,确定周围并无其他人,才稍稍安心—— “你刚刚也听到了?” “我本来还在想,你在宫里的时候,明明聪慧过人,还能与许多宫人暗中有了买卖上的来往,赚取些银钱。怎么自从嫁到谢家以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处处受人欺负。”谢舒说起这些的时候,没有生气,反倒觉得有些意思。 他那时候果然没有看错。 “我... ...谁说的,我哪有大公子说得那样厉害。就算是在宫里,我也是常常受人欺负的,不论是宫里还是这里,大多都是些我得罪不起的人,能保住小命就好,何苦非要争个高低。” 要不是迫不得已,她也不会去与谁为难,把自己置于一个张扬的地步。 实在是被逼得没了办法。 “所以,清槐几次威胁到你,才让你下定决心借母亲的手除掉她的?”谢舒向前走了一步,“你明明有反击她们的本事,却非要等到最后一刻才做坏人。为何不继续装下去,让我... ...或者阿凛替你除掉这个祸患,你不怕暴露吗?” 第71章 惩治清槐 清槐挣扎着从麻袋里伸出个脑袋,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痛了她的双眼,她下意识避了避... ... 而后,嗅到着周围的气息,顿感不妙。 尽管还不太确定,但整个安定侯府,她也只在这一处嗅到过梅花的隐香。 掳她来的人竟是谢老夫人派去的?! 接着,她就听到渐渐逼近的脚步声,头一歪继续装作昏迷不醒。 谢老夫人算准了时间过来的,瞧着她从麻袋里伸出了脑袋,还继续装作昏迷的样子... ...冷哼道,“罢了,来人,将她拖出去打死,埋到城外荒郊去。” 清槐一听就慌了,也不敢再装了,她奋力爬起向人影处蠕动... ... “老夫人,老夫人您放过奴婢吧,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再也不敢了... ...” “错?”谢老夫人眼底冷漠至甚,轻飘飘地向身旁的李妈妈递去个眼色。 李妈妈也是当即便明白了,接着谢老夫人的话问起,“你有何错?” “奴婢,奴婢... ...”清槐做的事说的话多了去,一时间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谢老夫人,才招致这杀身之祸。“奴婢全都错了!全都错了... ...” 谢老夫人冷笑。 李妈妈说,“看样子,你还是不清楚自己错在了哪儿。” 话音一落,搀扶着谢老夫人走向一边,身后手执家法的侍卫直直地走到清槐面前。 清槐眼看着侍卫手里的刑杖,吓得魂儿都要散了,那么粗的刑杖,只怕一下子打在身上,不死也掉半条命—— “老夫人... ...李妈妈,求李妈妈指点,奴婢... ...奴婢确实不知错在了哪里... ...” “好,那便提醒你一句,方才你都说过什么,自己不会不记得吧。”李妈妈要让她死个明白,上前扼住她的下巴,逼她抬眼看来,难以回避。恶狠狠地对她说道,“你若只是二夫人的陪嫁也就算了,竟敢帮着齐妃娘娘,坏我家大公子的名声!找死!” 说完,回头瞧向谢老夫人等候发落,看看老夫人打算怎么处置这个丫头。 谢老夫人一生最在意的事情,就是她舒儿的前途。 若不碍着她舒儿的事,任凭那齐妃如何算计,她都可以不在乎。 可她只有这一个儿子,齐妃为了给自己的儿子铺路,竟然几次三番算计到她舒儿的身上,叫她如何能忍! 今日清槐正好犯在她的忌讳上,她也决定要给谢凛院子里那些... ...一点教训了。 “老夫人别生气,”李妈妈凑到身前安抚起谢老夫人的脾气,“您若是气不过,咱们把她‘打发’了就是,弄死了,让人丢在乱葬岗里,齐妃那边没有证据,也不好说咱们什么。” “这未免也太便宜她了!” 新仇加旧恨,谢老夫人恨得牙根痒痒。 从齐妃和四皇子要把那祸水一般的霍桑华,塞到她舒儿的院子里开始,好不容易躲开了,谁知道这一群人就跟那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 霍桑华好歹有着齐妃养女的背景,她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能冒然除掉霍桑华,留下把柄。 也担心与霍桑华为难,会影响她和舒儿间的关系。 可如果杀鸡儆猴的话... ... 李妈妈是跟在谢老夫人身边的老人儿了,只要谢老夫人一个眼神,她立刻就能明白老夫人的心思。 一双圆不溜秋的眼睛稍一打转,就想通了老夫人所介意的事—— 大公子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自打那霍桑华进了门开始,便三番两次为着她顶撞老夫人。老夫人早些时候,还在为终于甩掉霍桑华那个麻烦而庆幸,知道大公子并未去与之相看,才松了口气,想着定不会是受那祸水的迷惑! 可谁知道霍桑华进了门,大公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恐怕是生了心思... ... 要是这霍桑华与二公子并未成婚也还好说,可偏偏是嫁给了二公子。这夫家长兄瞧上了弟媳,传扬出去就是丑事一桩,以后又该如何立足? 那可是要承袭侯爷爵位的人,老夫人对大公子寄予了厚望,怎容得他们来坏大公子的名声。 “老夫人... ...”李妈妈将谢老夫人请到一旁偷偷说起,“您可千万不要为着一个霍桑华,伤了和咱们大公子的情分,那就太不值当的了。霍桑华是什么货色,怎配耽误您和大公子的母子亲情呢?” “说得是啊。”谢老夫人承认,她确实在意这一点。 “咱们大公子心善,许是从未见过那么可怜的,动了恻隐之心。误将这心思当做了... ...思慕,他现在正是兴头上呢,您跟他硬着来,说不好反会惹得他更加来劲。要老奴说啊,这霍桑华是个胆小的,哪怕她知道大公子的心思,也未必敢应承,我们不好对她直着来,倒是可以吓唬吓唬她... ...” 李妈妈有了主意,一脸狞笑地附在谢老夫人耳边,说起她的计划。 谢老夫人刚刚还皱成一团的眉头,缓缓舒展,“你这老东西,这么多年了,果然还是你最懂我的心思。” 李妈妈受宠若惊,继而附和地笑了两声。 “就按你说的办吧。”谢老夫人收回的目光看向被死死按住的清槐,“... ...给她留口气,丢还给霍桑华。” “不要!不要啊——老夫人,老夫人!”清槐拼命求饶。 花园里。 霍桑华被谢舒的话惊到。 她不敢当着谢舒的面露怯,让谢舒瞧出她心虚的样子,只能佯装镇定地演下去。“有什么好暴露的,我不是蠢的那个,也不是最聪明的那个,我不过是我,求个安生而已。是她先惹了我,我躲也躲不得,避也避不得,她身后的人是齐妃娘娘... ...我惹不起,老夫人想要怎么做,我也管不了。” 总之,又不是她让谢老夫人除掉谁,谢老夫人就会除掉谁的。 她只不过... ... 是正好让该听到那些话的人,听到了该听到的话,剩下的就看谢老夫人打算怎么做了。 谢舒却出乎意料地笑了... ... 刚才他站在院里,听到她就是这样在母亲的花厅之中,以退为进颠倒黑白的,她总能把她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也难怪母亲和茂国公夫人被气得咬牙切齿。 “大公子既然没有别的事,那桑华就先退下了。”霍桑华不敢多停留一刻。 谢舒总能让她倍感威胁。 “你之前托我帮你办的事,你不想知道结果吗?”谢舒拿住她的要害,故意在此时提起玉镯的疑点。 以此威胁霍桑华回身。 霍桑华狠了狠心,“大公子,那镯子是否真的有问题?” “是。” 第72章 解开手镯的秘密 观月楼里,司青月才送走了韩大人,尚且来不及喘口气,就听楼里的小厮来传话,说是有位贵客已在房中等候了。 她静了静心,不着痕迹地褪去一脸的疲惫色,扬起这观月楼里头牌舞姬才有的笑颜,莲步轻挪地上了楼... ... “不知是哪位大人来得仓促,竟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好让奴家早做准备啊。” 推开门,只见那人背影。 她尤为觉得熟悉,可一下子也说不清楚是在何处... ...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司青月脸上的笑容顷刻间僵住,“怎么是你?” 难怪会觉得熟悉。 “青月姑娘,好久不见。”他得意地站在司青月的面前。 司青月袖中玉手轻翻,掏出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在了那人的喉咙上—— “说!你有什么目的!” 他立刻抬起双手,扬起下巴,是为投降,向司青月表示他并无谋害之意。“青月姑娘,别激动。你手里这把匕首要是稍微不小心... ...我的小命可就没了。” 司青月不喜欢他这样的油嘴滑舌。 手里的匕首,抵得更近了些,此人的出现让她深受威胁,更何况现在... ... 她刚刚找到桑华。 决不允许任何人出现,让桑华身处危险之中。 “我们谈笔交易吧。”他说,“我知道,你想要藏起来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了。” 司青月的脸色沉下来。 一瞬间,她确实动了杀念。 “可惜啊,你真的确认她的身份了吗?”他说,算准了司青月会是这样的反应。“当年城破,先皇后的宫里一共送出来了四个孩子,两个男孩,两个女孩。两个男孩里,有一个是赵妃生的小皇子,两个女孩里,有一个是先皇后所生的小公主。你怎么就确定… …你找到的这个,就一定是真的公主呢?” 当年亡国城败之时,先皇后宫里的一把大火,将一切焚烧殆尽。 可是后来宫里一个老太监被抓住,严刑拷打之下透出消息,说是先皇后在放火焚宫以前,送出了四个孩子,年纪相仿的两个男孩,和年纪相仿的两个女孩。 为的就是以假乱真混淆注意,保存最后的血脉。四个孩子分别被不同的人带走,就算找到其中一个,也不一定就能确认他的身份。 他按住刀刃,从司青月的匕首下闪了出来。“你可要想清楚,她真的是你要豁出性命保护的那个吗?如果她不是先皇后的血脉,而是那个假的… …你为了她违背主人,是什么样的后果呢?” 是的,他们背后有着同一个主人。 谋划了一切,在这里部署多年,派出各路爪牙寻找前朝血脉的人。 主人的身份神秘莫测。 前朝亡故后,主人找到作为前朝遗孤的他们,教他们本事,把他们安排在各处,只为探听各种消息,以待旧朝复国之期。 司青月找到了霍桑华,她立刻确认霍桑华就是前朝王皇后留在世上的最后血脉。 可她不想让桑华搅和进复国大业里。 只想把桑华藏起来好好保护。 但她没有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 … 这个人就是主人身边的另一支势力,谋士陆明。 她问,“你想让我做些什么?” “简单。”陆明见她如此聪明直接,甚为欣慰,“我要你… …把我引荐给谢家小侯爷。” 借着司青月这观月楼第一舞姬的身份,名正言顺的认识谢舒。 “你——”司青月忽而反应过来。 “剩下的,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然有办法留在谢舒身边,让谢舒成为我们的人。” 陆明饶有把握的表示。 对他而言这并不难的。 如果能让谢舒为他们所用,主人的复国大计就更添一层筹码了。 有了安定侯府势力的加持,想要拿下边境几城,算得了什么? 司青月惴惴不安地看着他,陆明这个人向来行踪不定,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哪怕她和陆明同样效力于主人,也从来不是一路的,陆明突然找上她,想要借着她来结交谢舒。 她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安定侯府的势力固然不容小觑,可这离桑华实在太近了。 如果给陆明找到机会,难保他不会去为难桑华。究竟怎么办才好呢? 而霍桑华这边,刚刚从谢舒口中得知他已经查出了那只镯子里的秘密,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答案。 她紧盯着谢舒,生怕有所遗漏,“所以,是什么?” “这只镯子上浸了少量的药,是一些成分复杂的药物,以矿石粉末为主,有微毒,不适宜长时间佩戴。”谢舒找了最信得过的人查验,得到这样的结果。 不过他先前猜测,霍桑华之所以如此慎重地委托给他这只镯子,恐怕会有大问题。 “微毒?少量的药... ...”霍桑华下意识捂住自己的手腕,呆住了。“只是微毒?” “是。”谢舒点头。 的确,霍桑华的反应,和他想象中的一样。 只是微毒而已,要不了命。 “那就怪了... ...”霍桑华本以为李朗在这只镯子里下了剧毒,如此一来,她佩戴镯子的同时,镯子上的毒素进入到身体里,她便身中剧毒。 然后... ...只要耐心等待她毒发而亡就好了。 李朗便能以齐妃养女莫名身死在谢家为名,向谢家发难,谢家被拿到把柄,恐怕就只能任由李朗牵着鼻子走了。 李朗有了谢家势力的增援,那么夺得皇位就更添一分助力。 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镯子有毒,但是微毒... ... 微毒... ...“那是什么毒?有什么作用呢?” “... ...”谢舒突然被问住了,他盯着桑华,话就在嘴边上,眼瞅着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依照那人给他的说法,这毒物作用并不大,但是可以使人动“情”。 毒物的用量十分小心,只要佩戴一定的时间,毒素在身体里产生了作用,会使人血液加速流淌、血脉喷张,犹如动情。但还不至于送掉性命! 只是这话,他要怎么告诉桑华呢。 “这东西... ...跟,跟我... ...守宫砂消失,是不是有关?”霍桑华同样犯难,可当他看着谢舒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心里就有了数,硬着头皮向谢舒确认。 她必须完完全全的保证,事实与她猜测得一模一样才行。 谢舒点点头,证实了她的推测。 原则上,道理是一样的... ... 佩戴这只镯子到一定时候,会达到如同洞房的“效果”。 这也就证明了,霍桑华手臂上守宫砂的消失,竟是因为一只镯子。 而这只镯子是四皇子给她戴上的。 那就说明,是李朗希望造成她和谢家人之间的误会,李朗知道桑华并非心甘情愿嫁进谢家,所以新婚之夜定不会洞房,那么只待第二日家中长辈检查时,发现她的守宫砂消失却未有落红... ... 自然会怀疑她是成婚之前,便与人苟且了。 第73章 蔡公公的计划 霍桑华还没从手镯带给她的震惊里回过神儿来。 廖斌从远处急着寻了过来,找到了谢舒,“公子。” 说着,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霍桑华,眼神中有着犹豫。 “说吧。”谢舒未有担心,而是让廖斌直说。 “是。”廖斌只好照做。 他说,他按照公子交代的,一直盯着老夫人那边的动静,果然见到老夫人派去的人扛着个麻袋,把清槐送了进去。只不过老夫人院子里围得密不透风,他没办法确认这会儿清槐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听到廖斌的话,霍桑华也是一下子就明白,谢舒与她耽误了这么多功夫,还要让廖斌当着她的面回说吩咐的用意。 竟是... ...这般。 “现在你可以放心了。”谢舒说。“依着母亲素来的性子,是绝不会让清槐活着出来的。” “那可说不好,还没见到清槐的尸体,谁知道老夫人会不会突然转了性。”霍桑华是个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松懈的性子,毕竟廖斌也没有亲眼看到,谢老夫人的人把清槐杀了。 廖斌猛地抬起头,看向了霍桑华。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 那些话,当真是从眼前这个一直以来都很胆小的... ...二夫人口中说出来的?! 谢舒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廖斌,那你就再去盯着吧,看看他们怎样善后的。” “是。”廖斌应声告退,走出好远了,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心想说没错啊... ... 那位可不就是二夫人霍桑华吗?那个一直养在宫里的,齐妃养女,胆子小得不行,又怕死... ...还被自己院子里的女婢们欺负了的,怎么突然之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对。 不是变了一个人,应该说,她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只不过是刚嫁进谢家,隐藏得太好了。 想到这儿就不禁替自家公子担心起来,那霍桑华不像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她与公子走得越近,就越有问题。 “时候不早了,我真的该回去了,不然郭嬷嬷又该教训人了。”霍桑华这次是真的打定主意要走了。 谢舒再没有了拦她的理由,只能站定在原处,看着她走远,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 宫里。 蔡公公亲自端着点心送到了昱阳宫里,放在了陛下身旁的桌案上。“陛下,您今天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垫一下吧。” 陛下望着墙上的画作出神,像是魂儿都被吸进了画里一样。 蔡公公走过去,站在陛下身后看向那幅画作。 画上的人,似那位前朝皇后... ... 蔡公公道,“陛下已经几日没去过齐妃那边了,要不要... ...” “算了。”陛下立时拒绝,眼下他并无心思去见齐妃,随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蔡公公一想,明白了。“前几日,霍娘子随夫君进宫谢恩,可惜陛下那日忙,未曾见到。” “是吗?桑华进宫了?”陛下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 那日他分明见过了谢凛,自然也知道谢凛是和霍桑华一起进宫的。 可惜按照原本的安排,蔡公公把谢凛请到这里来,会在安排人把霍桑华请到另一处,陛下便会找个理由将众人留在昱阳宫中,然后... ... 与霍桑华私下见上一面。 不过,去请霍桑华的人回来说,陛下已经先派人去请了霍桑华。 蔡公公也被搞糊涂了,这件事情只有他和陛下知道,陛下断无可能会再另外安排人,把霍桑华请到别处去。 结果就是没见上,陛下直到此刻还在遗憾呢。 那霍桑华正是娇艳时,比起齐妃更似画像中的人,陛下起先不知霍桑华的存在,每次去到齐妃那边,哪怕是偶尔遇上,也只是远远见着她过来行个礼... ...然后齐妃就会吩咐她们都下去。 也不曾知道,她早已长大,那张脸竟还... ... 像极了那个人。 “陛下当日未曾见到霍娘子,如今再想见,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蔡公公说。 比起陛下整日茶饭不思,对着张画像如同着魔一般,他想着倒不如把霍桑华再请回来,与陛下见上一面。 若能了了陛下的心愿也好... ... 如果陛下还有别的心思,也可再做安排。 “是吗?”陛下好奇,很想知道蔡公公所说的... ...不是难事,是什么意思。 “陛下。”蔡公公谄媚一笑,翘起了兰花指凑近了说,“霍娘子本就是齐妃娘娘养在身边的女儿,也就是陛下的女儿,这才刚刚出嫁,陛下要是以齐妃娘娘的口气,再赐去厚重的赏赐... ...霍娘子和谢家二郎,还是要进宫谢恩的。” 那时候,自然就有了私下见面的机会。 这一次定会安排得十分妥当,绝无纰漏。 陛下听完蔡公公的主意,笑得心满意足,“好,就按你说的... ...你去着手办吧。” “是。”蔡公公应下。 谢家静悄悄的一片,霍桑华惴惴不安地回到了院子,郭嬷嬷等候在门前多时,见着她安然无恙的回来,眼神里似有想问的话,不过瞧着四周都是谢家的婢人,也就没有开口。 霍桑华疑惑,出去的时候可没觉得这院子里有这么多人。问道,“郭嬷嬷,这些人是?” “回二夫人,这些人是大公子那边调派来的,说是咱们院子里伺候的人不尽心,惹得您病了那么久,还连累了二公子染上了寒症,所以派人送过来的。” 郭嬷嬷一边说着,一边让人招呼她们过来,向霍桑华逐一介绍。 谢舒特意让人送来了八个女婢,数量之多怕是快跟谢老夫人那边伺候的人数齐平了。 “这怎么好?用不了这么多人的,能否再与他们商量一下,我们留两个就好... ...”霍桑华不知谢舒送来这些人的真正用意,到底是要伺候他们,还是要监视他们。 这院子里原本就到处都是眼睛了,一下子又添了八个,谁知道哪个是谢舒吩咐过的。 以后的一言一行不都在谢舒的眼皮子底下了吗? “恐怕不行。”郭嬷嬷说。 “原本就有两个女婢,两个小厮,加上我们,这又来了八个... ...”雾桐悄悄向烟柳抱怨,“以后这院子里的人那么多,大家谁说了算啊?” “自然是二夫人说了算的。”烟柳回应着她,不时向四周围张望,“雾桐,你有看到清槐姐姐吗?她明明是跟着郭嬷嬷一起去的,郭嬷嬷都回来了,她去哪儿了?” 怎么哪里都不见清槐呢? 要是以往,清槐知道院子里又多了这么些个人,早就跳出来装大头了,肯定要满院子的人以后都听她的。 可是这么半天了,怎么也不见人呢? 第74章 院子里添了新人 霍桑华急匆匆进了屋里,转脸一瞧,谢凛正倚靠在床榻的边上,悠然自得地整理着衣袖上的折痕。 不慌不忙... ...将院里的事情听得清清楚楚,丝毫没有要出面的意思。 “你怎么动也不动的?”霍桑华有些急了,不过是出去了一会儿,院子里闹成这样他怎么也不理的?“亏得我还跟老夫人和茂国公夫人争了半天,免了往这院子里塞人。你倒好,你应也不应一声,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人塞进来?” “茂国公夫人?” 谢凛听到这位的名号,顿时来了精神,也没想到她会来似的。 扑腾一下坐了起来,打原处一琢磨... ...恍然大悟。“噢——我明白了,茂国公夫人恐怕又是为了她家小女儿来的吧?不过老夫人把你叫过去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想让你去劝劝大哥?” “你知道这事儿?”霍桑华一怔。 她在看到谢凛这样的反应后,也是当即就反应过来了。 敢情那位茂国公夫人,不是第一次把聂华鸢带来,为谢家大公子撮合的呀。 “自然知道。”谢凛把手一摊,这事在谢家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了。“茂国公家的聂四姑娘,自从十二岁那年见过我大哥一面后,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地迷恋上了。整个盛京都知道,她这般的年纪还没定下亲事,就是在等那位高不可攀、冷漠难以亲近的谢大公子点头。” 说起他大哥的那些“趣事”,他可就来了精神。 怕是能说上许久,也不带重复的。 聂四姑娘聂华鸢,整个盛京人尽皆知,就是与谢家大公子这一场旷日持久的“虐恋”。 准确来说,是单方面被虐。 十二岁时,一次偶然的机会遇上了谢舒,一眼定情,从此不二心。 要说聂家堂堂茂国公府,她在家中排行第四,她家大姐是三王的正妃。 三王是当今陛下的胞弟,按道理来说,就连齐妃见着聂华鸢也得客气两声,称一句华鸢妹妹。借着她家大姐的光,她与陛下和齐妃算是平辈,李朗都算作她的晚辈,可她偏偏就瞧上了谢家的大公子。 她家二哥和三哥,都是在朝为官的,兄弟姐妹四个全都是茂国公夫人所生。 听闻茂国公身边也有几个姿色极佳的侍妾,却并无所出,足可见聂华鸢的母亲——绝非等闲之辈。“... ...且不说大哥有没有看上聂四姑娘这个人,便是看上了,考虑到她家里这个情况,也断然不会娶她的。” “什么意思?”霍桑华听着有些糊涂,聂家什么情况? “你想啊,她爹那么多侍妾,却一个都没生。这位茂国公夫人的手段,可见一斑。大哥要是娶了这位聂四姑娘,将来聂四姑娘再听她母亲的,学些不入流的手段来苛待家中侧室庶出... ...后宅里不就乱了套了?” 谢凛不以为意,武将家的后院自然是和睦相处的好。 聂华鸢的母亲是那样的性子,将来必定有样学样,她大姐是三王正妃,父亲是堂堂茂国公,两个哥哥也有些混官场的本事。 她要是在家中后院兴风作浪,如若闹出人命,害死了那怀着身子的侧室,再用娘家权势一压... ... 谁人能讨得公道? 单就这一点... ... 谢凛认定自家兄长就不会娶这个女人的。 “侧室... ...庶出... ...”霍桑华喃喃叨念着。 确实是没想到,那位安定侯世子竟还有着这样的心思,就连以后的侧室和庶出如何容身的问题,都已经想清楚了? 果然是谢老夫人精心教养出来的,最适合承袭安定侯爵位的人。 想到这儿的时候,霍桑华心中略微酸楚。 前世还好死在了新婚之夜里,要是真的过下去,这以后的日子少不得要吞咽许多的委屈呢。 不说谢老夫人那边如何刁难,想来这位侯府世子将来也是要立侧室抬小娘的,盛京里的世家大族,恐怕没有哪个后院里不是一群女人的,到时候免不了有人揣起小心思,故意搞出些事情来。 谁又能真的独善其身呢。 到时候如宫里那般,女人们争宠,儿女们谋算着上位,好端端的日子过成勾心斗角。 实在可怜。 “想什么呢!”谢凛见她走神儿了好一会儿,抬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生生把她吓了一大跳,“别担心,大哥不点头,就算是老夫人也没办法逼得他答应。” 她们先前也用同样的手段找上过他,明里暗里的暗示,让他到他大哥跟前去说说好话。 可被他糊弄过去了,推说劝不动大哥,她们还不是照样没办法。 也就是装得厉害,没办法还不是没办法,也不能逼着大哥娶那位聂四姑娘啊! 逼他娶?... ...霍桑华想起,前世不也是李朗和齐妃逼得谢舒点头,才娶了她吗?怎么如今谢老夫人倒逼不得他娶那位聂四姑娘了?“话虽这么说... ...对了,院子里那些个可怎么办?” “大哥送来的,由着他就好了。”谢凛毫不在意,“恐怕大哥也是觉得齐妃娘娘的手,伸得太长了,弄些人过来也好盯着她们一些,免得... ...” 说着,有意无意地抬眼打量了霍桑华一眼。 免得,她们按着齐妃和四皇子的意思,把她生生折磨得死在谢家。 先前这院里侍候的女婢不多,也看不住齐妃派来的那几个,特别是郭嬷嬷,那可真是个人精。 就怕她悄悄往宫里送去消息,将安定侯府的大小事知会给齐妃娘娘那边。 人多了眼睛就多了,总能盯住的。 霍桑华担心的却不只是齐妃,“可是... ...大公子送来的人,就真的没问题吗?她们会不会... ...那可都是些年轻貌美的... ...” 总觉得,谢舒特意送来的这些个女婢,是别有用意。 就像方才谢凛说的,他大哥并不在意纳妾和立侧室这些事情,甚至还一早考虑到了侧室和庶出的立身问题。院子里这些个年岁正好如花儿一般的女婢,说不好就是他亲自挑给谢凛的。 “年轻貌美?有多貌美?”谢凛还没顾得上看一眼,只由得她们在院子里吵闹,一听这话就来了精神,立马探头,“... ...你该不会是在担心... ...她们抢了你的风头吧?” “胡说!我哪有担心这些。”霍桑华面上有些挂不住,她只是觉得,自己毕竟不是谢凛真正的妻子,恐怕以后这院子里的女婢得了他的心意,到时候她可是压不住她们的... ... 又如何在这院子里安然过完一整年呢? “噗——”谢凛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你放心好了,大哥如果想用这些人试探我的话... ...那也未免太看不起我了。” 第75章 兄妹合作 见谢凛的态度始终坚决,霍桑华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不然总有一种有意挑拨他们兄弟间情分的感觉。 但是对谢舒... ... 她总也放心不下,谢舒频繁出现在她身边,似乎与她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有关系,不由得让她心生忧怖。她还不确定谢舒究竟算作哪边的人,前世死在新婚之夜,那些对他下毒手的究竟是什么人。 谢舒到底牵扯进了什么样的事情里,才会招致暗算。 按谢凛的意思,谢舒这个人并未太多私情,他应是受到了谢老夫人的世家教养,把门第荣辱看得极为重要。更有将来要立侧室生庶子的心思,又怎么会全心全意地喜欢一个人呢? 即便他说了喜欢,他对一个女人的喜欢,也不可能超过他对谢家荣誉的看重。 将来肯定还是要像盛京里其他高门大户一样,有许许多多的女人,生许许多多的孩子... ... 既然如此,谢舒频繁地来招惹她,向她表示出不一般的好感,又是为了什么呢? “罢了。”霍桑华没兴趣再说下去了。 今日刚才得知那镯子的事情,还未想通,李朗害她失了“清白”,又未害她性命,是为了什么。 至于谢舒的事情... ... 她以后再躲远点儿就好。 如今还未查出前世新婚夜里杀她的究竟是什么人,危机或许只是暂时化解,她还得特别小心才是。 “你怎么了?”谢凛察觉到,她好像突然间就不开心了,实在忍不住,好奇地问了出来。“你不是赢了她们一局吗?该生气的是老夫人和茂国公夫人吧。” 怎么瞧着,她还是闷闷不乐的。 “她们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这条小命在她们眼里算得了什么,不过就是装装傻,嘴上占些便宜罢了。但凡她们真的气不过,找个借口把我叫过去,打我一顿,再罚我去跪祠堂。我也只能乖乖认命而已。” 霍桑华心里清楚的很,表面上是她赢了,但其实她早就输了。 谢老夫人如果真的要罚她,谢凛也是护不住她的,“... ...你那日马车里与我说的事情,可是真的?” 突然又说回到那日马车里,谢凛曾与她说起的事情,霍桑华决定冒险一试。 便是那日从宫中返回谢家,后来还在谢家门前遇袭时候的事,她听得糊里糊涂,之后因为大病那一场,也没顾得上细想,可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其中... ... 似有真话。 “是真的。”谢凛走到窗前,向院子里望去一眼,乌泱泱的一片都是女人,他大哥好像生怕人觉得他这边清净了似的。“你仔细考虑一下,对你... ...并无坏处。” “你——真就那么确定?”霍桑华问。 谢凛当时跟她说了一个秘密,提及前朝之事,说她的“父亲”霍将军,曾是前朝的一员大将,后因前朝的压迫不得已带领兄弟们反抗,加入到如今陛下的讨伐队伍之中。 但是霍将军与前朝王皇后乃是旧识,王皇后对他更有救命之恩。 所以当年城破,前朝皇宫沦陷之时,霍将军率先攻入皇宫,本想救出那位前朝皇后的。 可最后竟只是救出了几个孩子。 据说,其中就有前朝皇后嫡出的一位公主,安定侯当年也是陛下的起义军势力之一,但他也是想救出前朝血脉的。可没想到慢了一步,后来查到是霍将军将人偷偷带了出去,就找上了霍将军。 后面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但是他—— 就是那个时候,被安定侯带回来谢家的。 “不知道,”谢舒的回答听起来不怎么在意一样,“谢家的人从不觉得我是谢家的,所以我想,如果我不是谢家的血脉,就只有两种可能了。” 要么,是霍将军从宫里带出来的孩子之一。要么,他就姓霍! 他可能是霍将军的儿子,是霍将军为了保住那个他想要藏起来的孩子,所以... ... 把自己的孩子交了出来。 可是谢侯爷并没有把他交给陛下,而是装作了谢家的孩子,留在了安定侯府里。 霍桑华也不确定到底是哪种。“那... ...按照你的推测,如果你也是霍家的人。那你... ...岂不是我亲哥哥了?” 搞半天... ... 她竟然“嫁”给了自己的亲哥哥?! 也不知那位霍将军九泉之下能不能瞑目了。 “... ...”谢凛生生让她给整无语了,“万一,你不是霍家人呢?” “那不可能。”霍桑华很肯定,“我虽然记得的事情不多,但是我感觉,霍夫人对我的态度... ...特别不好。如果我不是爹和外面的女人生的,她怎么会那么恨我。” 即使很多事情记不得了。 可是每次提到霍夫人的时候,她便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感,是浸透在骨子里的。 谢凛想想,“也对。” “那么... ...你是因为怀疑,你也是霍家的人,而我是霍家遗孤,所以才答应帮我的?”这几日她想来想去,果然还是这个答案最靠谱了。 要不然谢凛怎么会突然之间,就答应了她提出来的一年之约呢。 说不准在他的心里... ... 早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一般。“我倒是可以帮你尽量回想小时候的事情,但是关于你的身世,还得你去查。这也算是我们的一年之约里,我唯一能帮你做的事情了。” “一年之约... ...”谢凛被她这么一提醒,才又想起他们间所谓的——“一年之约”。“这么说,一年之后你还是打算离开?” “要不然呢!万一你真的是霍家的人,是我亲哥哥怎么办!你想再把地底下的爹气活过来吗!” 霍桑华急了。 她没本事给爹报仇,但也不想给爹添堵。 万一哪天,爹突然托梦来骂她怎么办?! 嫁给自己的亲哥哥... ... 霍家祖宗在地下不知道怎么骂街呢! 谢凛只是顺着她的话,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顿时,忍不住就笑了。“也是。” “可是,你打算怎么查呢?”霍桑华仔细盘算了一下整件事情。 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如今想要着手去查当年的真相,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那就... ...”谢凛想到了成婚当晚的刺客,他记得大哥提过,有一个人在父亲的书房附近被发现,好像是要从书房里找什么东西。 他已经确定那个刺客就是观月楼的司青月,而他早就怀疑过司青月的身份。 说不准,能从司青月身上找到答案。 可他唯一担心的是,桑华和司青月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两个人的关系却特别要好。如果让桑华知道... ... 未必会帮他向司青月求证。“我自有安... ...” “二夫人!二夫人... ...”屋外传来郭嬷嬷的惊呼声,听起来特别焦急。“您快出来看一下,出事了。” 第76章 清槐的下场 竟是... ...清槐?! 有人从园子里路过,发现丢弃在小路上的一个麻袋,隐约觉得那麻袋里往外渗着鲜血。 还在动... ... 就吓得叫来了人一起查看。 好巧不巧的是,那小路距离谢凛的院子最近。府里的人,自然找到了这边来。 听说“麻袋里的东西会动”,院子里的女婢小厮可以说是又怕又好奇,你推搡我,我推搡着你,在郭嬷嬷的带领下,结着伴儿的去瞧新鲜了。 几个胆子大的上前捅咕了两下,觉摸着应该是个人。瞧着还有动静,就解开了麻袋。 谁知从麻袋里放出来的… … 竟是几乎被打死的清槐! 郭嬷嬷心里隐约有了猜测,这大概就是霍桑华说的“景儿”了。可是在这安定侯府里,霍桑华绝没有这样的本事,能够把清槐打成这般的。 可到底是宫里的老人儿了,稍加琢磨,不难想到是霍桑华借了别人的手,除掉了这个处处跟她作对的祸患。 所以匆匆跑来告知这一消息。 也想看看,霍桑华是什么样的反应。 见着了清槐浑身是血的惨样,就算是早有心理准备的霍桑华,也被瘆到了。 只转了下头,就被谢凛察觉到了。 谢凛上前半步,挡在了她面前,挡去了这残忍的一幕… … 清槐浑身上下全都是血,衣服都快被打烂了,露在外面的手臂上血肉模糊,十根手指的指甲也都不见了,手指头猩红一片烂糟糟的。 她的一条腿,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放在那里,像极了被打断… … 骨头断了,仅仅肉皮还连着的感觉。 霍桑华从谢凛身后偏出半个头,不忍地看向清槐。可就这一眼—— “唔!… …” 差点吐出来。 她知道把清槐弄成这样的人是谁。 她以为,那个人可能会杀了清槐。但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狠,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折腾成这样,然后… … 又给她送了回来。 也是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到了谢老夫人的狠毒。 确实如同前世芸苕警告她的那样。 “人还活着,先把她带回去,找个郎中瞧瞧吧。”谢凛护着已经站不稳的霍桑华,对郭嬷嬷吩咐着。 虽然,希望不大了。 但总不能连面子上的功夫也不做,任由她倒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他一眼就看出清槐的下场是谁的手段,而老夫人把人掳走,打成这样又送了回来。 恐怕目的是想要震慑他们。 郭嬷嬷又手忙脚乱的安排人,把形同“肉泥”一样的清槐,抬回了住处。 她在宫里见过各种惨无人道的手段,却也没见过谁会把人折磨成这个样子,再给送回来的。 不禁对那位谢老夫人更加畏惧了几分。 从外面请来了郎中为清槐瞧过,可人家看着已经被打断的两只手腕也是频频叹气。 全都断了… … 盛京里的高门大户不在少数,可像这样的还从未有过。打眼一瞧就知道,定是家里的人罚的,是活活要人命啊。 这还怎么治? 要是治好了,说不准也得罪人啊。 开了两副药,背上药箱就走了。 “到底是谁啊,把清槐姐姐打成了这样。这也太狠毒… …”雾桐瞧着血淋淋的一幕,吓坏了。 一边往烟柳身后躲着,一边小声嘀咕起来。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烟柳拽了拽,闭上了嘴巴。 烟柳观望着郭嬷嬷和霍桑华的反应,瞧着那两位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也就猜到了一些。她是觉得清槐被打成这样有些可怜,可想到此前清槐的种种行径,自然也不觉得她屈。 都是自找的罢了。 郭嬷嬷将熬药的事情交给了她们去做,二人也知道是没什么用了,可烟柳还是拉起雾桐象征性的去了。 她小心地向雾桐叮嘱说,“可千万别再乱说话了,你瞧瞧清槐姐姐的下场。这院里就没有心不狠的,咱们的命都捏在人家手上呢,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还是二夫人好。”雾桐搓着手指,还没从刚刚的惊吓里回过神儿来,想着清槐都被打成了那个样子,也不知下一个会是谁。可说到“心不狠”的,她自然觉得是霍桑华了... ...“咱们二夫人性格柔顺,又温柔,又善解人意,她才是这个院子里最好的!” 烟柳只是低下头暗自一笑。“傻雾桐,今日的事情恐怕就是拜二夫人所赐。眼睛看到的不全都是真的,二夫人兴许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怎么会。”雾桐不相信,“可是在宫里,人人都说二夫人性子软弱,最好欺负了。你看芸苕姐姐和清槐姐姐,不论怎么欺负二夫人,二夫人不都没说什么吗?” “二夫人是没说什么,可她们哪个好过了?”烟柳看得清楚,人人都觉得霍桑华性子软弱最好欺负,可也没有哪个能从她身上真正讨得便宜的。 芸苕一心想嫁四皇子,做不成正妃做侧妃也是好的,觉得霍桑华碍事,就想要一脚踢开。 可后来霍桑华嫁来了安定侯府,芸苕不也照样,再没机会被四皇子看中了。 更别说清槐了。 她拉过雾桐仔细叮咛,“你以后定要记得,任何时候都不要介入任何人的是非里,她们哪一边都是咱们得罪不起的,二夫人有二公子、大公子护着,还有四皇子包着,再怎么说也是齐妃娘娘的养女,她自然不会轻易丢了性命。可咱们就不一样了!” 是清槐的事情,让她看到了在这侯府里生存的规矩。 她可不想让雾桐成为第二个清槐里。 霍桑华只是瞧上去软弱,她要是真的没半点本事,恐怕这么多年在宫里... ...早让人吃得骨头渣滓都不剩了,她自有她自己的一套生存手段,也只适用于她自己而已。 “... ...噢。”雾桐也不知听懂没听懂,但见烟柳姐姐说得这么诚恳,她也跟着附和了一声。 可她觉得,二夫人定是好人,不然她们怎么就没事呢?还不是清槐姐姐自己做得过分了。 二人熬好了汤药回到院里,正好遇上了宫里来送赏赐的人离开。 趁着她们去为清槐熬药的功夫,据说是宫里的人来了,借着齐妃和陛下的名义,又送来了许多赏赐。 其中包括一柄价值连城的玉如意。 烟柳带着雾桐侧身回避宫里的人,待他们走远了,才敢往前瞄上一眼。 这抬来的赏赐摆满了整个院子,比霍桑华的陪嫁还要多,满院子里的下人瞧着这一箱箱的宝贝眼睛都直了,还从没见过这么大阵仗的。 霍桑华接了赏赐后,手中握着从蔡公公手里接过的圣旨,僵在了原地。 心里分外不安,为何会突然赏赐这么多的东西。 而蔡公公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催他们尽快进宫谢恩... ... 第77章 齐妃癔症引猜疑 霍桑华仰头望天,不禁唏嘘... ... 真是一桩未平一桩又起。 回过身来就看到谢凛站在那儿,眼底一层薄薄雾色,似乎也在斟酌同样的事。 霍桑华有一事怎么也想不明白,按理说她在齐妃宫里长大,甚少有机会见到陛下,怎么才区区数面机缘,就让陛下对她颇为惦记? 她不聪明,但也不傻。 要是到现在还不明白陛下的种种暗示,那也白费了这么多年在宫里长大,见识过的人心。 宫里的女人那么多,要说美人儿... ...那可都是个顶个的美人儿,她自认是有三分姿色,可比起宫里千姿百态各式各样的美人儿,那也算不得拔尖儿的。 还以为从宫里嫁出去就能躲个清净了,想不到蔡公公带着陛下和齐妃的赏赐来,还要她进宫谢恩。 齐妃?开什么玩笑,恐怕齐妃都不知道有这事儿吧。 诶? 那要是让齐妃知道不就好了? 齐妃如今已经不年轻了,年纪大失宠是齐妃最担心的,齐妃要是知道陛下授意她进宫“谢恩”,可不得千方百计地阻拦吗? 想通了这一点,霍桑华暂且放下了悬着的心,长舒一口气。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 该怎么把这个消息,送去给齐妃娘娘呢? 她的目光不由得转向了一旁的郭嬷嬷。 此刻,郭嬷嬷也正惊讶于宫里送来的这些赏赐,一脸的担忧,神色凝重。似在重新估量霍桑华究竟是怎样的存在,竟能劳烦陛下跟前最得宠的蔡公公... ...亲自跑这一趟! 莫不是早先宫里流传的那话,确有其事?! 不好说,还真不好说。 接着微微抬起双眸,瞧见霍桑华正看向她的一刹那,不禁打了个哆嗦。 心想,那哪是一个蠢笨的小丫头会有眼神儿呢? 郭嬷嬷不动声色换上一副笑脸,“二夫人为何这样看着老奴?” “郭嬷嬷是否也觉得不妥?”霍桑华问。 “怎么会,这可是陛下和娘娘对二夫人的一番心意... ...”郭嬷嬷说着冠冕堂皇的话,生怕为着这事得罪了眼前的人。 “可我觉得不妥。”霍桑华却道,打断了郭嬷嬷的话,自顾自地说起。“这些东西... ...太贵重了。我从小长在娘娘宫里,都不曾见陛下对娘娘这样用心,可我如今从宫里嫁了出来。哪怕再有心,向娘娘表示我的忠心不二,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了。” 郭嬷嬷倒吸一口冷气,打量着霍桑华的反应。 她懂了。“老奴明白,二夫人放心,娘娘定会知晓二夫人的忠心。” 说罢告退。 霍桑华转过头看向谢凛。 谢凛将她与郭嬷嬷方才的对话一字不差地听了进去,不由得勾了勾嘴角,张了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瞧那口型,分明是骂了句——“小狐狸”。 她向谢凛挑了挑侧边的眉毛,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所以并不担心。 之后的事情,也的确和她算好的一样。 郭嬷嬷将陛下赏赐的消息送进了宫中,齐妃娘娘在知道这件事后,先是按兵不动,没有向任何透露出自己已经知晓陛下动静的意思。 接着,在某天夜里突然惊悸,前一刻还睡得好好的,当着陛下的面就发起疯来。 偏说是殿内闹鬼,看见了霍将军的鬼魂... ... 不到两日的功夫,整个盛京就传遍了。 连那茶楼里说书的人都编好了话本子,如同亲眼看见一般说得有模有样... ... “... ...话音刚落,就惊觉一侧的垂幔后面,站着一身着重盔的身影。齐妃娘娘被吓得花容失色,手中挥舞的宝剑应声落地,发出‘铛’的一声。就见霍将军的影子在垂幔后面若隐若现,齐妃娘娘大喊,为何要害我。陛下惊住了,竟只听齐妃娘娘自言自语,一会儿是她自己的声音,一会儿是粗壮的另一种声音,像个男子一样,她说,我一生为国尽忠,你们竟敢欺负我的女儿... ...” 据说后来,整个瑶华宫好一顿折腾,才按住了几乎疯癫的齐妃娘娘。 等到天亮了,齐妃娘娘也清醒了,竟将前夜里的事情全都忘光了,根本不记得她曾看到过霍将军。 但也为此大病一场。 陛下心疼齐妃娘娘,自那日起,除上朝外寸步不离。 夜夜宿在瑶华宫中,后宫众妃羡慕不已。 自然... ...也没机会再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了,但是这件事,那些说书的可就不知道喽。 陛下和齐妃娘娘的一段“佳话”传得人尽皆知,前两日满盛京都在艳羡齐妃娘娘得陛下如此宠爱,可第三日开始,风向似乎突然间就变了。 街头巷尾都在讨论,为何霍将军的鬼魂会找上陛下和齐妃娘娘,甚至指责他们欺负自家孤女。 于是乎,一场由此引发的舆论迅速在百姓间传扬开来... ... 陆明特意邀请谢舒品茶,刚刚在茶馆里的雅间落座,就听到堂中的说书先生又要讲述当年之事—— “... ...要说霍家,那也是令人唏嘘啊。”说书先生特意压低了些许声音,与堂内听客说起,“你们可知,霍将军与前朝王皇后的母家,也算得上是沾些连系的,霍将军自小失怙,是王皇后的父亲收留了他,教他一身的本领,他才能领兵打仗攒下累累功绩。可是我朝天子破前朝一战中,幸得霍将军助阵,这才扭转了局势,转败为胜... ...” 台下有听客问道,“那这么说来,岂不是霍将军背叛了王皇后的母族,改而支持今日之陛下了?” “非也,非也。”说书先生卖起了关子,捋着三两撮儿的胡须说道。“那也是前朝哀帝背弃王老将军在先,寒透了前朝诸位将军的心,搞得朝野内外怨声载道,前朝哀帝宠信奸佞,放纵乱臣祸害朝纲。王皇后的父亲王老将军直言纳谏,却被那混用无能的哀帝当着朝上许多人的面痛打,以至于怒火攻心伤重不治,一命呜呼... ...王老将军一死,此前看在老将军面上怒而不起的众人,纷纷揭竿讨伐,这才有了霍将军反水,助今日天子破前朝一战!” 可明明是为着天下大义而反,推翻前朝哀帝,改立新朝。 那位助今日天子登基夺得天下大权的霍将军,最终也落得全家尽丧的下场,仅留有一孤女在世... ... 本以为今日之天子将霍家遗孤接回宫里,定会好好照料。 谁知霍将军亡魂现世,直指陛下欺负霍家孤女。 “不知此事,谢小侯爷怎么看?”陆明意味深长地抬眼瞧向了谢舒,将手中茶水递了过去。 第78章 安定侯的秘密 此事与桑华已故的父亲有关,谢舒听得了他的话,只稍稍打量。 眼前这位... ... 是日前他受永阳侯之邀,前往永阳侯府赴宴时认识的人。 永阳侯与他父亲安定侯是为好友,永阳侯过寿,他父亲安定侯带兵驻守在外,尚且赶不回来,谢舒只好代替父亲前去恭贺。酒过三巡站在廊下吹风醒酒之际,见着了观月楼里的那位舞姬——搀扶着永阳侯之子而来。 永阳侯之子魏胜自然而然地引荐他认识了一人。 正是陆明。 魏胜说,他也是偶然才在观月楼遇见的陆明,一见如故,陆明的谈吐心思皆非一般,所以在见到谢舒这位好友的时候,就想着一定要让他也见见此人。 感受一下陆明的魅力。 未见陆明时,谢舒对陆明的印象并不好,毕竟是和魏胜这样的“浪荡公子”相识于观月楼的人。 品行又能好到哪里去? 可在见到陆明后,就被陆明深深吸引了。 短短几日的交好,陆明的大智慧深得谢舒信任,以陆明的渊博学识,入朝为官定能有所作为,可他却并不甘愿为那受人之制的朝廷官员。 更想要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霍将军的孤女桑华,正是家中庶弟的正室夫人,我也不好再议论什么了。”谢舒表示自己有难处,他不好在这些事情上有什么立场。 “既然谢小侯爷不方便,那不如听听我的想法?”陆明试探着问了一句,毫不掩饰他的心思,“当年霍将军为了其师王老将军的冤屈,转而投靠今日陛下,立下从龙之功。可王老将军的女儿身为前朝皇后,一旦破城闯宫,定然不保,所以他先一步入宫,应当是想要救下王皇后的。可惜最后,王皇后还是丧命于火海,但霍将军却因就走前朝遗孤的传闻,而遭今日天子的怀疑,恐怕霍氏一族的惨死,与今日天子脱不开干系。” “陆兄,慎言。” 谢舒提醒他,周围都是耳目,保不齐那句话不慎,传入他人耳中,便会招致杀身之祸。 只是陆明并不介意,他释然一笑,继续说道—— “谢小侯爷可曾听过一个说法?据说前朝的王老将军德高望重,就连你父亲... ...今日的安定侯,也曾受过他的教导。当年城破之时,安定侯也曾急着入宫救人,可惜晚了一步,王皇后葬身火海,前朝血脉也没了下落。后经辗转找到了霍将军,霍将军交出一子,本以为安定侯会将那一子送到陛下面前邀功,却不想.. ...他将此子暗中处死。不过也有人说,他并未真的杀死霍将军所交出的那个孩子,而是将那个孩子留在了谢家养育。算一下年纪的话,大概与你家二弟差不多吧... ...” 谢舒稳坐座上,“不过都是些传言罢了,阿凛是不是我亲弟弟,还有谁比我更清楚的吗?” “那倒是。”陆明一直在关注着谢舒的反应,听到谢舒表了态,他也顺势说道。“你自家人当然清楚怎么回事了,传这些话的,都是些听风就是雨。可恐怕这些话如果传到什么人的耳朵里,就不一定了... ...” 陆明的话里,颇有些暗示。 意在指霍家蒙难,便有可能是因为陛下介怀此事。 安定侯的身份不一般,陛下当然不可能拿他开刀了,但是找上霍将军,并为此屠之一族... ... 不足为奇。 谢舒端起茶碗,刚刚轻抿了一口杯中茶水浅尝,听到陆明的话,顿时怔住了。 陆明却转而说起了别的事情,好像已经将霍家的种种抛之脑后,不再提起。 趁着午后,家中巡视的人渐少,谢凛带着霍桑华悄悄溜到了谢侯爷的书房门口,眼看着前面一波巡视的人就要过去,霍桑华却拉了拉他... ... “这样不好吧?大白天的,容易让人抓住... ...我们晚上再来。” “就是因为白天,才不一定被发现。”谢凛示意她小声一些,别被人听见了。“父亲的书房可是家中最重要的地方,一到了晚上,那巡视的人就多了,会特别留意。我打听过了,这会儿大哥不在,咱们正好进去查探一番,说不准能找到些什么线索呢!” 比起晚上,反而是白天更安全一些。 看着巡视的下人过去,不等霍桑华再开口,直接拖着人就溜了进去。 探着头观望外面的动静,然后把门关紧。 谢凛站在书房里,向四周打量了一个遍,“开始吧,我从这边,你... ...就从那边。然后我这边过去,你那边过来!这样我就能再把你找过的地方,重新找一遍,你也能把我找过的地方,重新找一遍,不容易有遗漏!” 他想的很好。 “你为什么非要拉着我来呢?”霍桑华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别提多紧张了。 这叫什么事?! 谢凛自己来还不行,还把她也拖来了。 谢凛看向她,“咱们可是说好了的。” 他总不能告诉霍桑华... ... 是因为司青月吧。 他向家中侍卫打听过,新婚当晚,大哥带着人搜到了他和桑华的洞房,后来又是在他们院子附近,遇上了司青月的,那段时间里司青月是不是躲在了新房里可不好说。 要是人就躲在新房里,必定是见过桑华了。 司青月当时,可就是在书房里找东西被发现的,说不准她有没有向桑华提过,她当时到底在找什么东西。 而桑华万一偏向司青月,如同替司青月瞒住他大哥那样,不把真相告诉他的话... ... 他照样也不知道,司青月到底在找什么。 把人带来,不就更容易露馅儿了嘛! 霍桑华没办法,只好朝一侧的架子走过去,开始寻找“线索”。 但是她也不知道线索究竟是什么呀... ... 偏过身向谢凛的方向瞧了一眼,只见谢凛也在认真翻找。 忽而想起,成婚那夜遇到司姐姐的情形,司姐姐就是被谢舒追着躲到她新房里去的,把大家无意间说过的种种线索整理一下—— 那就是,司姐姐当晚是一个人潜入安定侯府的,结果在安定侯的书房附近,被谢舒发现,然后一路追到了... ... 难道司姐姐当晚,也是在这里寻找什么的? 她会找什么呢? 架子上的一卷卷古籍,虽然有许多珍稀的残卷和绝世初稿,可应该不是司姐姐想要寻找的东西吧。 霍桑华的目光在书房里扫了一遍。 如果是她,肯定不会把别人都想找到的秘密,放在表面上。 可要是非得藏在这书房里,也必定是个隐秘无比的地方。 会是哪儿呢? 第79章 谢舒要教桑华写字了 反正—— 如果她是谢侯爷,肯定不会把东西藏在明面上。 转了一圈,也不觉得这书房里有什么能藏东西的地方,架子上都是些兵书典籍之类,书房虽大,可摆放得很清楚,一目了然... ... 有什么东西,一眼看去都能尽收眼底。 这样的环境里,会把那秘密到极致的东西,藏在哪里呢? 有没有什么... ...机关密道之类的? 她转过身去,耳朵贴在墙上,敲了敲墙壁。 细微的动静,果然引起了旁边的谢凛注意,看着她没头没脑的样子,谢凛问,“你——干嘛呢?” “看看有没有密道、机关之类的。”霍桑华怕他听不见,又怕声音大了会引起外面巡视之人的注意,只能用手比划着向他解释,“这书房里有什么清清楚楚的,说不准你要找的东西不在明面上呢?” 不在明面上? 谢凛猛地想起,好像确实是这样。 书房里的东西清清楚楚,要是藏点儿什么,恐怕很容易就被找到了。 没准儿桑华的想法是对的! 二人在书房里贴着墙壁好一顿儿找啊... ... 敲敲这儿,实心的。 换个地方再敲敲,声音还是发闷,看样子不像是有密道。 费劲吧啦地把书房里所有的墙壁都听了一个遍,结果什么也没发现。 人倒是累个够呛。 谢凛叉着腰,“怎么办?” “这东西不可能放在寻常人找得到的地方,书房里也没有机关没有密道,这里推门进来,所能看到的一切都呈现在眼前了,架子上不论藏点什么特别的东西,肯定都会被发现... ...”霍桑华掰着手指,逐一排除。 那东西还能藏在哪儿呢? 她想破了头,也实在想不出来了,“你觉得,你爹真的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这里?” “说不好。”谢凛也不确定。 但是司青月觉得东西是藏在这里,所以才会找到这来,自那晚以后,大哥特意加派了人手,夜里在书房附近巡视。 也说不好是不是真的放在了这里。 “我要是谢侯爷,我就把东西带在身上。要不然,就烧了。”霍桑华说。 那么重要的东西,能证明谢凛到底是不是霍家之后,霍将军当年是不是真的从前朝宫里救走了那几个孩子... ... 但凡被查出来,都是要丢小命的吧。 谁会把能证明自己死罪的证据,放在家里等着别人来发现呢? 疯了啊? 被她这么一说,谢凛也觉得有道理。 二人忙了半天,一点儿收获也没有,败了兴致正打算早些离开。 却在此刻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 “糟了,是大哥!”谢凛一耳朵就听出是大哥过来了,急忙招呼霍桑华躲起来。 但这书房里一目了然,能躲到哪儿去呢? 为了不被发现,谢凛拉住霍桑华,二话不说钻到了架子后面。 只盼着大哥是过来看一眼,然后就走... ... 而谢舒进了门,却折身交代廖斌等在外面,独自走进了书房。 脚步刚刚落定—— “出来。” 他就发现了躲在书房里的人。 没办法,谢凛只好带着桑华站了出来。 前一刻霍桑华还举着一卷古籍遮挡面部,后一刻就被谢凛拽了出来。 “怎么是你们?”谢舒也很意外。 毕竟谢凛是最不上进的那个,往日里要他读个书可是为难死他了,谁会想到,他竟然主动来了书房? 谢凛的一双浓黑剑眉微微上挑,眼神飞快在书房里打了个转儿,最后落定在霍桑华举在手里的那卷古籍上,一把夺了过来,“我来找书的。” “你?找书?”谢舒怎么可能会信他的鬼话。 偏移的目光看向桑华,那小小的个子站在谢凛身边,一眼看上去就像是被谢凛胁迫而来的。 受尽了委屈的模样! “不是我找书,是... ...我给桑华找书。”谢凛当着他大哥的面,堂而皇之的撒起谎来,“桑华想要学字,我那边又没什么书的,就想到来父亲书房里碰碰运气。” 霍桑华皱着个眉看向谢凛。 这人竟将一切都推给了她!?好不要脸的... ... 从身侧的角度斜仰着望向谢凛,只看到了谢凛的侧脸,和他的那张嘴... ... 一张一合,那些推卸责任的话就说出来了... ... 他的唇色更显鲜艳,明眸皓齿,生得一副不错的皮囊... ... 可惜,心是黑的。 霍桑华在心里暗暗咒骂。 明明是谢凛把她拖到这里来的,却还要说是为了她,才来找书! 万一谢舒怀疑的话,岂不是要先怀疑她了?! 不要脸,真是不要脸! 谢舒信了,看着桑华问道,“你想学认字?” “噢... ...对!”她只能接着谢凛的话,认了。 “你不认字?”谢舒有些奇怪,他见过霍桑华与宫人做买卖的样子,要是连字都不认得,也未免说不过去了吧。 “认得一些,也只是... ...认得一些。认得,却不怎么会写。” 霍桑华唯恐暴露,真话掺着假话说,一半真一半假,觉着这样谢舒就找不到破绽了。 一直偷偷打量着谢舒的动作,她是生怕谢舒不信啊。 却看到谢舒点点头,走到了一旁翻起架子上的书卷,挑出了两卷。“... ...不知你会些什么字,这两卷是寻常启蒙时看的诗文,你可以拿回去读一读,有不认得的字... ...让阿凛教你也好,去找我也好。” 瞧着谢舒递过来的两卷诗文,霍桑华瞥了眼谢凛,只得匆匆接过。“那就谢谢大哥了。” “你不用担心,阿凛的功课虽不算上乘,但年幼时也读了不少书,受过先生启蒙。”谢舒以为她担心的是阿凛的功课不好,也认不得多少字,教不了她。“他如果不愿意教你... ...往后每日晨起,你到这里来,我可以教你一个时辰,剩下的就要你自己下功夫了。” “不... ...”霍桑华大惊,连忙摆手想要拒绝。 让她到这里来,跟着谢舒学认字,那岂不是... ... “好啊!” 谁知,谢凛却替她一口应了下来。 霍桑华咬牙切齿地瞪过去,想知道谢凛这是在想什么! “我懒嘛,你知道的。”谢凛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表示,“有大哥教你读书写字,我也省事了,你不是正好想要学写字的吗?大哥的字就很好!” 霍桑华的后槽牙“咯咯”直响,简直想要开口骂人了。 “那就这么定了。”谢舒答应得很爽快。 他们兄弟... ... 倒是乐得达成一致! 第80章 清槐将死 霍桑华满脸嫌弃地瞪了谢凛一眼。 那一句“你有病吧”还是生生吞回肚子里的。 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谢凛的意思呢? 他们今日就是来找线索的,可惜就要无功而返了,偏偏这个时候误打误撞的... ...让谢舒自己主动提出要教她读书写字,以后便有了堂堂正正的借口,每日可以出现在谢侯爷的书房里。 如此一来,就有大把的机会可以接触到书房,慢慢找寻—— 能够证明谢凛身份的线索了。 可是霍桑华又不好向谢凛解释,她不愿意跟谢舒学习那些东西的缘由,只见谢凛笑得还跟个“二傻子”似的,气得她调头就走。 “桑... ...”谢凛不明所以,不知道她怎么又生气了。“大哥,那我先去看看... ...” 和谢舒告辞后,就去追桑华了。 廖斌走进书房,“公子。” “恐怕阿凛也听说了。”谢舒轻声道,神色渐凝重,刚刚在书房里发现谢凛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他们跑来书房的原因,“阿凛应该也是想到,那夜在书房附近发现的女刺客,他在怀疑那名女刺客在书房寻找的东西。” “那怎么办?”廖斌紧张了,“万一让他们先找到的话... ...” 谢舒摇头,“不会。” 他料定,谢凛和桑华刚刚也没有找到什么。 随即目光望向书房的各个角落,自遭遇那名刺客后,他已经里里外外地将书房翻查了整整六遍,可惜都没有找到什么东西。 那夜里的刺客,应是也没有发现什么。 自然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就被他们俩发现了。 “公子,东西真的在这儿吗?”廖斌也不禁起了疑。 都翻找那么多遍了,东西要是在这儿,早就被找出来了。 可是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或许他们要找的东西,本来就不在这儿呢? 谢舒的余光瞄过架子上的每一卷书册,每一卷他都翻查过,也不曾有记载着什么,墙上的画作什么的也都检查过了,也没有疑点。 就连他也不由得开始相信廖斌的怀疑,觉得那东西可能并不在书房里。“廖斌,如果是你... ...要把一些东西藏在这个书房里,你会藏在哪儿呢?” 所有能想到的地方,早已经翻查过多遍。 现在就连阿凛和桑华也对这里起了疑心,他必须抢在他们之前,找到被父亲藏在这里的东西。 “小的... ...”廖斌看向屋里各处,指了指房梁,“藏在上面?” 但是这上面,他们也找过了。 当然是没有! “公子,您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 ...就是老侯爷没有把东西藏在这里呢?”廖斌举例表示,想来想去也觉得,东西如果真的在这儿的话,依照他们这种掘地三尺的找寻方式,肯定早就找出来了。“老侯爷是多么机警的一个人呐,兴许早就想到,自己带兵驻守在外,说不定就会有人来书房里找那些东西,所以早早的就把东西转移了地方... ...要不然,就是随身带着了。” 谢舒琢磨了一番。 随身带着的可能性并不大,父亲带兵驻守在外的时候,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要准备应战,大军的流动性强,东西放在身边是最不安全的。 至于转移地方... ...“罢了,再想想吧。” 想不出父亲可能会将东西藏在了哪儿。他原本也并不知道父亲把东西藏在了书房,甚至不知道那会是个什么东西。 是因为阿凛和桑华成婚的当晚,那名刺客跑到书房来翻找东西,将书房翻得一塌糊涂。 他进门就看到很多东西散落了一地,于是才有了怀疑。 霍桑华气鼓鼓地回到院子,刚进门,就被紧跟着而来的谢凛一把拉住了。 谢凛问,“你在气什么?”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 霍桑华重重叹了口气,瞧着谢凛这副一无所知的样子,她恨不得把满心里的不安一股脑儿的全倒出来。 可是想到,如今对谢凛来说,应该还是谢舒这位兄长更为值得信任些的时候,她又默默忍下来心里的委屈。 就算说了又怎么样呢? 她甩开谢凛的手,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谢凛大步一跨挡在了她的面前,刚刚以为她只是在耍些小性子,但此刻瞧着她是真的生气了,也想把事情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我… …那我要是说了,你会信我,还是信… …”这话要她怎么开口呢? 分明不是她惹出来的事情。 为什么反倒让她最是为难? 狠了狠心。 霍桑华想着要不然就把前后发生的事情,都告诉给谢凛算了。 不管他会怎样想了。 谢舒这样三不五时出现在她身边,不论是什么样的原因,但凡引起谢老夫人的关注,说不好她就会像清槐一样… … “是因为… …”可就在她下定决心开口的刹那,余光瞥见一个正在靠近的身影。 立刻看了过去… … 是郭嬷嬷? 谢凛看清来人后,也暂且收起了心中疑惑,瞧向郭嬷嬷。 不过这一次,郭嬷嬷可不是为着偷听他们的话而来。“二夫人,二公子… …清槐,怕是不行了。” 吊着一口气昏迷了几日的清槐,还是耗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院子里换了几个从外面请来的郎中,来给清槐医治。 可是他们都瞧得出来,这是大户人家动了私刑的结果。 盛京里的大户人家多得是折磨人的法子,特别是这后院里私刑,表面上看伤了一分,恐怕骨子里就伤了三分,表面上伤了三分,骨子里就伤了七分。 至于像清槐这样的,表面上伤了八九分的... ... 骨子里恐怕早就没救了。 她倒是个不服软的,哪怕伤重得昏迷不醒,也是死撑了一口气直到现在。 可这几日粒米未进,全靠烟柳和雾桐给她按着方子熬煮汤药续命,眼下也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大抵就是这一两日的事了。 郭嬷嬷知道,这人肯定是没救了,来知会霍桑华这一声,也是心中有所顾忌,所以来问一句—— 何时向宫里齐妃娘娘递去消息合适。 谢凛着实有些惊讶,都撑了这几天,凭着一口气吊到现在,也是了不得了。“五脏受损,伤得那样重,能撑到这会儿已经不简单了。早晚的事... ...” “有人要她死,她就只能死... ...”霍桑华打量起郭嬷嬷来,“这个时候齐妃娘娘要是知道,她在这里伤成了这样,偏要把人接回宫里去。不仅谢家难做,我们也难交代,她非得死在宫里的话,不论是怎么死的,我们都不好跟齐妃交差。” 估摸着,清槐一口气吊到现在,也是为了等齐妃得知消息,接她回去。 届时她因伤重死在齐妃宫里,这一身伤的样子就够齐妃向谢家发难的了。 等到齐妃和谢老夫人“开战”,她们之间的较量,各种招数肯定不会直接使在对方身上,到时候还是她们这些夹在中间的人难做! “那老奴就明白了,齐妃娘娘病重,不好去打扰。清槐还是搁在院子里养着的好... ...” 郭嬷嬷心领神会,也不再多问。 第81章 丢人死了 第二日一早,霍桑华硬着头皮站在了书房的门前。 再一次深呼吸... ... 她努力睁了睁眼睛,挤了挤脸上的笑,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显得平常一些,也是下足了功夫的。 昨日因为清槐的事情,打断了她向谢凛说出心里担忧的时机,所以后来,也还是没有告诉谢凛,她为什么那么不想和谢舒有过多的接触。 她琢磨不透谢舒的性子,不确定谢舒对她说出的心仪之话,究竟会惹来多大的风波。 她不知要杀谢舒的究竟是什么人,与他的命运再不断产生羁绊,会不会重复上一世的死法... ... 还要担心谢老夫人... ... 谢老夫人把这宝贝儿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光是齐妃和李朗想要把她许配给谢舒,就引得谢老夫人很是不满了。后来她躲过了谢舒,跟谢凛成了婚,才勉强让谢老夫人平息怒火。 如果再让谢老夫人知道,她又跟谢舒拉扯不清的话... ... 下一个倒霉的就是她了吧? 可她到底是答应过谢凛,会帮他查出身世。 当然,她也想要知道,当年霍家满门蒙难,究竟是因为什么? 是不是真的藏了前朝遗孤,因而招来全家那么多口人的杀身之祸。谢凛到底是谁,他是不是霍家的人,是不是她的亲哥哥... ... 廖斌早早等候在书房门前,看着走一步停一步,用力深呼吸半天,才继续往前走的霍桑华... ... 简直郁闷到家了。 自家公子一大早推掉了那么多事,来教她读书写字,她到底有什么好紧张的。 或许是怕霍桑华在最后一步反悔,搞不好再调头跑了,趁着人还没反应,廖斌大喊一声,“二夫人,您来了啊!大公子可是等您好一会儿了!” 说着,就把门打开了。 霍桑华满脸惊恐啊... ... 定睛一看,谢舒的确早就坐在里面等候了,在廖斌开门的同时,抬起头来看向了她这边... ... 她做好的心理准备也是顷刻间荡然无存。 上下牙都在打颤... ...“大、大... ...大公子。” 谢舒听着她的称呼,微微有些蹙眉的迹象,不太满意。 但他还是招了招手,示意她先进来再说。 霍桑华也只好继续硬着头皮往里走了,经过门前,还偷偷瞪了廖斌一眼... ... 这个人怎么不论什么时候,都那么讨厌呢! “早些时候,我让廖斌已经把那张书案搬出来,收拾了一下。你就坐在那里吧!”谢舒给她安排好了座位,从容说起,“昨日让你拿回去的诗文,你有看过吗?” “... ..有!”霍桑华心中庆幸啊,还好晚些时候她懒得理会谢凛,百无聊赖之下翻了翻。“就是看不太懂。” “那正好,你与我说说哪里不懂,再说说你看懂的,我也大概先了解一下你的程度为何。”谢舒一边说着,一边顺势将手里写了一半的东西,放到了一旁。 起身,示意霍桑华落座。 霍桑华眼见他站了起来,怕他走近劝座,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小书案后的椅子上... ... 突然一个激灵又站了起来。 水... ... 她悄悄摸了摸已经沾湿的裙子... ... 羞愧万分。 谁能想到椅子上居然是湿的... ... 她这一屁股坐下去,瞬间就湿透了。 “我... ...刚刚正想跟你说,书案和椅子是早些时候廖斌刚从库里搬出来的,特意用水洗过,兴许还没干。”谢舒起身原本就是想要提醒她的。 可也没想到,她怎么就一下子坐下去了。 这会儿应该已经... ... 霍桑华心里那个悔啊。“我... ...大公子,我先回去换件衣裳好了... ...马上就回来。” 她总不能穿着条湿漉漉的裙子,坐上一个时辰跟谢舒学读书写字吧?! 撇撇嘴,嗔怪这人怎么也不早说。 廖斌也是,用清水洗完了,好歹也擦干不是吗? 可她要是离开... ...那就得当着谢舒的面转过身去,岂不是要让他看到自己裙子上晕湿的一片?! 像什么样啊! 她的心中好像有一座小火山,马上就要喷了,咬牙切齿地摸索着带回来的书卷,试图遮挡一下... ... 只要迅速出了那扇门就好了。 嗯,就这么办! 盘算好了逃跑的路线,霍桑华已经准备好了。 谢舒只看着她一点点伸手摸过了书卷,藏去身后... ... 才恍然她是要遮挡身后的尴尬,谢舒的面色有些窘迫,急忙背过身去,给她行方便。 霍桑华刚松了口气,拿着书卷挡住屁股,低着头就往外冲... ... 下一个要躲的就是廖斌。 廖斌站在门口,她只要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去,到前面廊下拐个弯,就能轻而易举地躲过去了! “哎呀!——” 好巧不巧的是,低着头往外冲,一脑袋就撞在了谢凛的胸口上。 身子失重,一屁股又坐在了地上,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重重摔在了地上。 “哎呦,你这是怎么了?跑什么呀... ...”谢凛揉着胸口惨叫。 他好像让牛顶了似的... ... “桑华。”原本背过身回避桑华难堪的谢舒,听着二人的惨叫立刻回过了身,然后就去搀扶倒在地上的霍桑华。 霍桑华痛极了,屁股也疼,手也疼... ... 摔下去的时候,她还用手护着挡住屁股的书卷,结果就那么倒下去了,手和屁股都被硌到了。 张了嘴想叫疼,又觉得难堪不好意思! 准时出门没看黄历,不知道今天会这么倒霉。 又狠狠瞪了眼谢凛,似乎只要这个家伙出现,准没好事。“你... ...你来干嘛啊!” 要不是谢凛的话,她早就跑了。 廖斌听着门里的动静,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这样了,伸出了手也不知道该扶哪边。 尴尬地晃了一下,又悄无声息退到了门外,板起脸,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谢舒也是皱着眉把桑华扶了起来,“有没有伤到哪里?先活动一下手脚看看。” 他瞧着桑华到了这个时候,竟还在遮挡着身后的尴尬,也是颇为无奈。 “还不是为了你,你要跟大哥学读书学写字,我怎么能不在... ...我可是特地赶回来陪你的!”谢凛揉着胸口,一手握住桑华的胳膊。 霍桑华原本攥着书卷遮挡裙子上水渍的手,突然被谢凛抓了起来,也是立马就紧张得不得了。 几次挣扎也没能脱手,望着谢凛的脸,努动的嘴里暗暗咒骂起来。 “我怎么不知道,你那么喜欢读书了。” 谢舒瞧出来了,主动放开了霍桑华这边的手臂,才给了她机会换手去遮掩尴尬,话却是对谢凛说的。 第82章 谢舒发现了真相 “大哥你还不了解我吗?到了任何时候,我也是不喜欢读书的。”谢凛答得“诚恳”,根本没有在意谢舒会不会嘲笑他,只无意间看了眼霍桑华奇奇怪怪的举动,有些纳闷。 但还是继续说道—— “大哥是堂堂正人君子,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桑华是要做人的呀,她跟大哥学读书学写字,不知道的觉得你们共处一室了... ...那传出去,对桑华多有影响啊。” 说着,他还向霍桑华示意了番。 今日本该是他去城外大营巡视,按照原定计划得到晌午才能回来。 所以他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就出城了。 特意赶在霍桑华上课前回来,就是为了陪她一起上课。 有他这位名义上的“夫君”陪着,桑华和谢舒也就不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 ... 不对,不是孤男寡女,应该是... ... 大伯哥与弟妹?恐怕这些话传出去,定是一场荒唐到极致的桃色风波。 他还为自己的精心安排而沾沾自喜,没发现霍桑华已经铁青的一张脸。 又瞧着她一直遮挡身后的动作,不禁好奇,“怎么了?” 是见着桑华为难,谢舒再次清清嗓子,主动替她解围说明情况。“早些时候,我让廖斌从库里找出了你曾经用过的桌椅,清洗过了,准备让桑华用的。只是椅子还没干透,桑华不小心坐了上去,弄湿了衣裳。” “那刚刚是... ...”谢凛有些反应过来了。 回想桑华刚刚跟头小牛犊子一样,低着头就往外撞,一头撞在他胸口上... ... “她急着要回去换衣裳的,怎料你偏在这个时候来了。”谢舒也是无奈,这俩人瞧上去就是八字不合的,又忍不住私下怨怪阿凛的粗心,弄得桑华更加尴尬了。 “我瞧瞧——”谢凛哪会想到那么多,就想看看哪儿弄湿了。 扯过桑华,就要往她身后看。 谢舒心头一紧,颇为不快,正欲阻止... ... 霍桑华又急又气,遮挡着身后,一张脸涨得通红,抬起脚就要踹向谢凛的小腿。 这人,有病吧! 谢凛也是突然间就明白了,“咳... ...这算什么呀,弄湿个衣服而已... ...你又不是故意的。” 说着,他脱下自己的披风,披在桑华的肩上,仔细系好了带子。 “行了,回去换吧。”做完那件事,他就走回到一旁,全然不在意地挥挥手,让她赶紧回去换一下衣裳。 硕大的披风把她裹了个严严实实,一直挡在身后的那只手,也终于可以松懈下来了,扯了扯身前,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 “她呀,跟个小孩一样,毛毛躁躁的。”谢凛一边向大哥解释,一边走到特意给桑华安排的座位旁,扯过了椅子,伸手拂去椅子上的水珠,抖了抖,又去寻抹布。 谢舒从桑华一瘸一拐消失的背影中收回目光,就看到谢凛正在替桑华擦拭座位。“你... ...” “这不是我以前用的呀。”谢凛仔仔细细将书案和椅子擦干,才发现了问题,“大哥,这是你以前用的。我的那张书案,这个角下面是坏的,你忘了?” 他们兄弟小时候,一起在这书房跟随先生上课。 除了正中父亲的那方书案外,谢侯爷还特意为他们两个人各自打了一套书案,完全是一模一样的。 可谢凛小时候淘气,被谢舒拘着来上课,趴在书案上打盹儿... ... 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想要立刻爬起来的时候,后脑就撞在了书案一角上,把那一角的下面的雕花磕掉了。 后来他们长大了,谢侯爷书房里的这两张书案,就被挪到了库里,多年来蒙了不少的尘土。今日才又被发出来一张... ... 只不过这张不是谢凛的,而是谢舒的。 “... ...我没注意。”谢舒解释,“许是廖斌搬的时候,也没注意,你要是介意的话... ...” “其实用谁的都一样。”谢凛倒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看到这方书案的时候,顿时让他想起了很多小时候和大哥在一起读书的画面,颇为感慨。“不过... ...” 他坐上了那椅子。 左右摆弄了下——“小时候觉得这椅子好大,书案也大,多年没用过了,今日再一看怎么感觉... ...变小了似的?” 谢舒心里不是个滋味,他原惦记着霍桑华,想着阿凛既然与桑华无意,他争过来... ...也算是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现在听到谢凛毫无防备地与他说起昔日兄弟情时... ... 面对阿凛,他的确有些无地自容的羞愧感。 “不过桑华个子小,小小一只,用起来应该正好。”谢凛抬头瞧向大哥时憨憨一笑,比划着霍桑华那样的小个子,坐在这把椅子上,恐怕像他们小时候上课的样子。 “你与桑华... ...看起来很好。”谢舒甚至听得见自己那失了节奏的喘气声。 断断续续的细微声响,是他碎作一地的骄傲。 “还不错!”谢凛坐在椅子上,回忆起和桑华成婚前后的点点滴滴,也忍不住舒展了笑颜。“起初觉得是个有些麻烦的小丫头,不知道她在怕什么... ...但后来觉得,她身上有一点秘密,那些秘密会让人越来越怜惜她,越了解,就越想保护她... ...你说她聪明吧,她有时候莽莽撞撞的,自己落入人家的算计还一无所知,傻乎乎地替人家遮掩呢。你说她笨吧... ...她好像总能在自己被卷入一场是非的时候,悄无声息地躲出来。” 说着,就笑出了声。 霍桑华还真是一个,让人觉得有些头疼的麻烦丫头。 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他提起桑华的时候,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神往之情,像是在款款诉说他的心动。 谢舒只静静看着,静静听着。 负在身后的手臂,缓缓攥起了拳头... ... 他在意桑华,但也在乎他的弟弟,他不希望他们两个受到伤害。 原以为阿凛不喜欢桑华,只是无意才促成了一段荒唐的婚事,试图将一切归回原位。但原来,在多日的相处中,阿凛早就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对桑华动了心。 错已铸成,恐再难回头。 眼看着阿凛和桑华越走越近,眼看着他们越来越亲密... ... 谢舒心里空落落的,脸上渐渐没了表情。“既然喜欢,就好好待人家,别总胡闹去折腾她,她还是个小姑娘,面皮薄,经不住你那么作弄。” 第83章 霍桑华的学问 谢凛不是傻子,早先就有怀疑,特别是在听到大哥这么说之后,那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可先前确实是大哥把桑华推给了他,更在他意图逃婚的时候,几次三番将他抓了回来,逼他与桑华完婚。 若说大哥也倾慕桑华... ... 未免有些太不合理了。 可若说不是,那么这中间的许多事,加上刚刚的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大哥... ...” “桑华是个好姑娘,可惜生不逢时没赶上好时候,如不是因为... ...霍家蒙难,她也会是父母跟前千娇万宠长大的名门贵女。你切不可因她家中此出变故,而苛待于她。”谢舒刻意停顿,打量着谢凛的反应。 似乎有意要确认谢凛对桑华的心意。 霍家蒙难... ...谢凛直直地望着大哥的一双眼睛,刚刚那话不太对劲。 他可以确定,大哥想说的绝不是这句。 “霍家蒙难”之前,大哥想说的分明是另外一句... ...可要是接上前后的意思,分明是在说桑华幼时遭逢的变故和桑华的出身。 只是临到嘴边上,才变成了“霍家蒙难”这个—— 听起来合情合理的说法。 难道大哥知道些什么?关于桑华的身世? 那双炯炯有神不断在探寻的双眼,如此直白地望着自己,令谢舒浑身都不大自在。 谢舒很清楚,阿凛的年纪大了,恐怕外面的传闻也听得了一些,他既然都已经找到了书房来,说明他自己对那些事情也有了怀疑。 缓缓地,谢舒避过了身子。 不去看向谢凛。 此举在谢凛看来,更显得是大哥知道些什么。 兄弟二人无言僵持之际,换好了衣裳匆匆赶回来的霍桑华打断了他们,也是方才过于窘迫,她害怕谢舒会对谢凛说些什么,所以来去匆匆一路紧着小跑... ... 站定在门内,双脚才一合拢,额间的汗珠儿就滑落了下来,透着门外的晨光—— 炙热的汗水,在清冷的晨时散着微微雾气。 她也敏锐地发现书房内的气氛,似有古怪。 难道是... ... “这么快。”谢凛不着痕迹地收回了目光,转过头来瞧住了她。 虽说换了件衣裳,可怎么看也还是一身的狼狈。 “既然来了,先坐下休息一会儿... ...”谢舒适时转移了话题,可扭头就看到谢凛把桑华推到了位置上坐下,然后就从一旁搬来把椅子,放在桑华书案一侧。 谢凛瞧出大哥的疑惑,指了指自己坐着的地方,表示他在这里坐着就行了—— 也省得廖斌还得去库里翻出另一套桌椅了。 谢舒拿他没有办法,见桑华既然不反对,也就答应了。 一直守在门外的廖斌侧着耳朵留意书房里的动静,对于谢凛的突然到来颇为不满,双手环抱在胸前,口中嘟嘟囔囔却没有发出声音。 倒也不是忘了霍桑华已是二夫人,而是觉着,原本她就应该是嫁给大公子的。 是阴差阳错之下,才弄成如今这般的。 书房里,谢舒先是大概了解了一下霍桑华认字的程度... ... 她不是完全不认字,也不是只认得一些简单的字。 常见的倒是能认出六七成,自然也有些摸不清楚门道的,会认错部首,故而字里的意思就完全不同了。 “... ...会的倒是不少。”谢凛很意外,霍桑华认得的字知道的意思,比他预计的要多出许多。 “你在宫里,读过书是吗?” 谢舒没有理会阿凛的惊叹,而是问起桑华。 霍桑华点点头,说起自己在宫里没什么认字的机会,年纪小的时候,李朗和其他皇子们读书习字是有专门为皇子开设的课堂,她只要凑过去,一旦被宫人发现就会被赶出来—— 怕她影响皇子们上课。 等到她年纪再大些,李朗也因年满12岁搬去了宫外,自立了府邸。 偶尔特别的日子,才能留在齐妃娘娘的瑶华宫过夜。 瑶华宫里其他的宫人,认字的并不多,她能够学到字的机会也就少了... ... 不过好在李朗虽然搬了出去,可齐妃娘娘惦记儿子,就把李朗的一些东西收在了暖阁西边的一个小屋子里。包括李朗曾经读过的书,写过的字... ... 她偶尔会偷溜过去,“借”来一两本瞧瞧,没人教她她就自己学,不认得的字就猜。 然后找机会求证。 一来二去的,还真偷学得了一些东西。 只不过学会了握笔的姿势,却学不会写字,一横一竖写出来就像是鬼画符一般。 “... ...可你是养在齐妃娘娘身边的,你想要读书,请齐妃娘娘找个女先生来教你就好了啊。”谢凛对霍桑华此前的经历有些猜测,也还是试探性地问了句。 盛京里,多得是教导高门贵女的女先生,这些女先生也都是出自名门之后,学富五车。 齐妃如果为她择选一位女先生授课,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 可霍桑华却摇摇头,她不是没有向齐妃提过,可是齐妃明显是有意推脱,一来二去的也就耽误下来了。 李朗也不赞成她读书... ... “吃的喝的,都也没有苛刻多少,就是这读书写字... ...也许齐妃娘娘觉得,对女子而言,读书写字并非是最重要的吧。”霍桑华说。 尽管她在瑶华宫里这些年,吃的用的比不得齐妃娘娘和李朗,甚至比不得齐妃娘娘跟前受宠信的宫婢,但是好歹有口饭吃,有衣裳穿,也没有被饿死冻死的。 李朗幼时得的赏赐,也会分她一些,后来自立出宫,偶尔回来也会给她带些衣裳、胭脂之类的。 就是这读书... ... 齐妃和李朗都不愿让她去学。 她曾想跟李朗学画画,李朗也是不愿意教她的,除此之外,但凡她开口... ...倒是也都帮她办了。 听说了霍桑华的这些事,谢凛十分好奇,“那你认得的这些字,都是自己学的?” “嗯... ...”霍桑华想了想,自己实在是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本事。 自卑地低下了头。 “可你不是会做些生意吗,你懂得钱货的流通之道,也知宫里的人情世故,即使没有人教你,你也可以自己摸索着学自己想学的东西,去办成自己想办的事。这就很厉害了,只要你秉持好学的初心,人生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让你去学你喜欢的东西。”谢舒合起了书卷,“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你要是愿意留下来再看看别的书籍也好,但要注意休息。我今日对你的学问有了大概的了解,我会考虑一下该从哪里教你,明日,我们正式开始。” 第84章 兄长的承诺 “他,这是什么意思?” 霍桑华伸长了脖子向外张望着,谢舒就这么走了? 今日还什么都没教呢。 就只是大概测试了一下,她会多少?明日才正式开始? “就是那个意思。”谢凛看着大哥走远,已经按捺不住站了起来,开始着手在书房里寻找起来。“因为你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就先得知道你知道多少,然后从你不知道的着手,开始教你。” 知道,不知道... ...霍桑华越听越绕,比刚才还乱。 抿了抿嘴,甩了甩糊涂的脑袋,“我是不是... ...太... ...” “太什么?”谢凛停下了手里翻找的动作,就听到那一个“太”字。 “就是不太好,别人家的女儿在我这样的年纪,应该会得更多吧。”霍桑华突然想起了才见过的那位茂国公府的嫡女——聂华鸢。 想着聂华鸢在她这样的年纪,肯定会很多的东西。 就连司姐姐也是能歌善舞的。 好像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着数不清的优点... ... 她不知道自己的优点是什么。 虽然谢舒称赞她会做生意,可她自己知道,她的那些“生意”不过就是投机取巧,赚些不入流的散碎银子罢了。也曾听人说过,作为霍将军唯一活在世上的女儿,她竟然连骑马都不会。 她这样的人,应该会让家里的人蒙羞吧。 “也不一定。”谢凛说,“倒不是所有人家都会让女儿读书的,盛京里的高门大户,也多的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千金贵女。这些高门世家啊,觉得女儿什么学问都不必有,只要能乖巧听话,按照他们的意愿嫁给安排好的人,连系起两个家族,担好正室大娘子的本分就够了。” 至于学问,知道得越少越好。 霍桑华觉着,这倒是和齐妃跟李朗在意的一样。 看样子他们也是希望,把自己养成那样的吧。 只要能够乖乖做他们手里的棋子,在他们需要的时候,按照他们的心愿,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就好。他们让她生,她就能活,他们让她死,她就必须死... ... “不过... ...”谢凛拖长了声音,“你放心吧,在这里你可以学你想学的,不论是大哥还是父亲,都喜欢上进的。” 所以他们绝不会干涉霍桑华读书写字的事。 谢凛对此还是很有信心的。 他瞧着桑华好像不太高兴,故意勾勾手指把她叫到跟前来,“... ...你看,这有这么多的书,古史、诗文、辞赋、兵法,还有政见。你喜欢哪一种?” 他见霍桑华是真的喜欢读书,于是用这书房里的书,勾起了她的兴致。 只是从前没能学到而已,以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学,说不准她以后可比盛京里那些高门大户家的嫡女们,会的还多呢! 霍桑华从前也不知道书籍分这么多种类,按着谢凛说的,逐一翻了翻... ... 最后挑出了两本。 怎料谢凛一看到名字就怔住了,“古史和政见?你... ...喜欢这两种?” 霍桑华点了头。 不知怎么,就觉得这两种书里讲的,很有意思。 偏偏这两种,是谢凛不大喜欢的,从前他在这两门功课上总是偷懒,可没少被大哥和父亲责罚。 想想以前的那些经历,不禁露出为难的表情。 看出了谢凛的心思,桑华问,“那你喜欢哪种?” “这个——”谢凛从架子上取出一卷古籍... ...“《百战之法》。” “这是?”霍桑华刚刚也翻过了,只是看着书里的内容,不是很明白其中的意思,“这是兵法吧?” 谢凛应声点了头。 这么多书里,他唯独对这一门感兴趣,和霍桑华截然不同,每次看到书里面分析的战局之道,就立马来了精神。 “这也难怪,你自小受大公子和谢侯爷的影响太深,自然也是想要成为像谢侯爷那样,带兵上阵的人吧。”霍桑华表示理解,觉着他定是随了谢侯爷而已。 说到这儿,谢凛似乎也有些消沉,他定定看着手里的古籍,抚摸着上面的字迹—— “可是大哥什么都能学得很好,我就不行。” 除了兵法以外,他对别的都不感兴趣。 但是同为父亲教导下长大的孩子,他的大哥谢舒反而能把这里所有的书都看完,学问造诣颇得赞赏,就连父亲也常常称赞大哥。 “那个... ...”霍桑华很想安慰他两句,只是那些话到了嘴边上,就不知怎么说出来了。明明她的学问也不怎么样,安慰谢凛的话,就有一种很勉强的无力感。“其实,你要是从现在开始努力学,应该也可以学的很好啊。” 谢凛偏过头,哭笑不得地看了看她。 “你看我... ...我以前想学都没有地方学,还要自己偷着学,被那些宫婢瞧见了,她们还要取笑我,就好像我在做一件特别蠢的事情。但我现在遇到了你和大公子,你们不仅不嘲笑我,还帮我学,我以前想都不敢想呢!”她觉得现在已经是很幸运了。 没有死,还能学喜欢的东西。 “好啊,那以后你有什么想学的... ...统统告诉我,我一定想办法帮你学到。”谢凛揽过她的肩膀。 勾起眼角,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 既然她那么高兴可以学到喜欢的东西,别的他可不敢保证,但是让她学她喜欢的,还是可以的! 霍桑华无奈,没好气地推搡了他一把。 这人可真是顺杆儿爬... ... 才给些好脸,他就敢夸下海口,恐怕是不知道身为女子想要在这世上学些东西,是多么难的一件事。 不对啊... ... 最开始明明是谢凛想要在这书房里找东西,才会借口让她跟着大公子学读书学写字的... ... 怎么现在倒好像是—— 他在成全她了一样? “怎么,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你是我爹的亲儿子了吧?你想要作为兄长帮我啊?”霍桑华撇撇嘴,这个人不会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大哥了吧?那这算什么?兄长的义务? “我... ...”谢凛正要辩解,指着自己的鼻子被气得说不出话。 “好啊。”霍桑华却一口答应了下来,“那以后我有什么想学的... ...我都告诉你,然后你就替我安排,像现在一样... ...可以把我想学的东西,都学了!” 那样她就很开心了... ... 哪怕以后离开盛京,她也有办法讨得一份差事,不会被饿死了。 离开盛京啊... ... 突然间,怎么觉得心里一直期盼的事情,反倒让她有些舍不得了呢。 第85章 假孕? 瞧着霍桑华那么开心的样子,谢凛一时失了神。 可他们并不知道,潜伏在暗处的威胁已经渐渐逼近了... ... 所有人都低估了盛京里的舆论,关于霍家遭灭门一案,是否出自于陛下之手的讨论愈发激烈。 尽管霍将军背弃了前朝,可他始终是陛下的开国重臣,却落得一家惨死的地步。 唯一留存于世的那个庶女,似乎也并未在宫中得到善待。 于是,旧事重提,大家这才发现原来当年霍氏一族惨遭屠戮,至今仍未查到真凶,就好像有人故意将此事遮掩了一般,蒙尘多年。 盛京府衙为了中止这些流言蜚语,开始四处抓人,几日的功夫大牢里就关满了。 只是又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将他们重判。 眼看着人越抓越多,衙役们收受贿赂,暗中将一些人放了出来。从几两银子慢慢涨到了十几两几十两,至于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则被单独关押,要他们家里的人频频送来银子,确保他们在大牢里吃得好睡得好... ... 却无论如何也不放人。 这事从偷偷摸摸做到了大张旗鼓,很快就遮掩不住了。 盛京里的老百姓对朝廷的议论更甚,眼看着就真的压不住了。 陛下生怕动乱,下旨将在外驻守的大军往回调,以防万一。 可要是真的想解决盛京中百姓对于朝廷的怨气,就得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 然后又回到了陛下和齐妃,是否真的苛待过霍家孤女的问题上了。 为了抵消流言,陛下只能下令让霍桑华和其夫婿一同入宫,共赴“家宴”。 躲了半天,没想到还是没能躲过去。 霍桑华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清槐的屋里探听病情,刚好是雾桐与她说起,清槐前夜里醒来过,只模模糊糊地问了句自己在哪儿,听到烟柳告诉她在侯府后,又睡去了。 “二夫人,您说... ...清槐姐姐是不是想回宫里啊。”雾桐傻乎乎的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只觉得清槐这样太可怜了。“都好几次了,每次醒来就只问一句在哪儿,她是不是烧糊涂了呀。” 霍桑华暗笑一声。 心道这哪是烧糊涂了,她这是在等... ... 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一定要等到消息送去齐妃跟前,死也要拖着她怨恨的人一起下地狱呢。 她问她自己在哪儿,除了安定侯府,就只能是宫里了,一旦她回到了宫里,那肯定是齐妃知道了... ... “她不是糊涂了,她是想要回齐妃娘娘身边了。”霍桑华对雾桐说。 话一出口,立刻引来烟柳的警戒,小心翼翼地望向雾桐,生怕是雾桐得罪了霍桑华变成下一个清槐。 雾桐却全然无察,还在求着。“那我们送她回宫好不好?清槐姐姐不成了,这要是她最后的心愿,我们就送她回去吧,也可以让她安心了。” “她要是回去了,可是会死的。既然是她最后的心愿,只要她还没回到宫里,她就能一直活着,说不准就有机会好起来呢?”霍桑华也知道,哪怕不送清槐回去,只需要让人告诉她一声,她到宫里了。 清槐肯定就能释然,撒手西归了。 可霍桑华不想那么轻易地放过她... ... 直到最后了,清槐还想着咬死她,拖她一起去死。 单就这一点... ... 霍桑华就想好好折磨折磨她了。 听着宫里来的人在院中寻找她,她只得向雾桐笑笑,叮嘱她们好好照顾清槐,随后走到了院中。 “... ...我怎么跟你说的。”烟柳被吓出一身冷汗,忙把雾桐拽到了跟前。向外瞧了一眼,正巧是霍桑华在同宫里来的人说话,旁边还站着郭嬷嬷。“你怎么能求二夫人呢?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差点... ...” “可二夫人不是坏人。”雾桐却坚信霍桑华是好人,“清槐姐姐那样欺负二夫人,二夫人还不是想要她活吗?” “二夫人哪是想要她活啊,二夫人是想要耗死她。”烟柳被气个够呛。 她到底要怎么跟雾桐解释,雾桐才能明白呢。 清槐都已经成这样了,咬死了牙不肯断气,偶尔醒来问一句自己在哪儿,就是想要弄清楚,齐妃知不知道她在谢家的这些遭遇。要是齐妃知道了,包括霍桑华在内,谁能有好果子吃? 可霍桑华既不送她入宫,也不让她们骗她以求安息,而是一直让她们告诉清槐,还在侯府... ... 就是要拖到清槐最后耗尽力气。 清槐多撑一日,便多受一日的罪,越是不放弃,就越是辛苦。 “二夫人才没有烟柳姐姐说的那样坏!”雾桐不信烟柳所说。 她觉得二夫人肯定是想要救活清槐姐姐的。 气得烟柳没了脾气。 一同从宫里陪嫁来谢家的,除了将死未死的清槐,一个拎不清状况的雾桐,还有一个不知何时开始投向霍桑华的郭嬷嬷,就只有她的身份最为尴尬了。 她知道霍桑华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好欺负,但也不敢得罪着齐妃投向霍桑华。 只怕一日日的过去,到时候她在这里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而院子里,齐妃宫里来的人向霍桑华转述了齐妃的“邀请”,借着送来东西的机会,让她和谢凛一同进宫赴家宴。 郭嬷嬷几次偷偷打量霍桑华的眼色,不敢多说一个字。 恐怕霍桑华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等到送走了宫里来的人,郭嬷嬷犹豫再三还是走到了霍桑华面前,想要解开其中可能存在的误会... ...“二夫人... ...” “听说外面已经传开了,都在质疑陛下是不是害霍家的真凶。”霍桑华也听谢凛说了一些,“结果今日齐妃娘娘就相邀家宴,郭嬷嬷,你说这是何意?” “老奴蠢笨,怎么会知道呢?”郭嬷嬷装了个蠢样,哪里敢猜。 要么得罪陛下,要么得罪齐妃。 再不然得罪了霍桑华,以后的日子也不安生。 这小蹄子最擅长借刀杀人,看起来纯良无害的,谁知道心那么狠。 现在屋里可就有一个半死不活的。 她这把老骨头可不想凑这热闹!“二夫人还是别去的好。” “噢?”霍桑华瞧向了郭嬷嬷,自己还没拿定主意呢,她倒好... ...“这是为何?” “此事怕是还有不妥,二夫人只管称病就好。”郭嬷嬷心知现在的主子可是眼前这位,断不会为了宫里的去得罪她,于是出了个主意,“二夫人这成婚也有些时日了,不如... ...就称说身子不适,呕吐腹痛。也不必说得太清楚,宫里的人自会猜测二夫人是不是有了身孕... ...这不去也说得过去。” 第86章 警告 这是要她... ...假孕?! 霍桑华仔细想了想,“这样,怕是不妥吧?” 纵然郭嬷嬷只是要她做出一个样子,去让外面的人猜她有了身孕,并不是从她的口中说什么有孕之类的话,若日后没有身孕,外面的人自然也怨不到她的身上。 她可以完美躲过这一次的危机。 日后也可以全身而退... ... 听起来是很不错的主意,但禁不住细想,陛下和齐妃此次相邀她与谢凛同赴“家宴”,不外乎是想借着这一场家宴,向盛京众人破除不睦传闻。 她却借“有孕”而不到,哪怕是装出个样子,让人怀疑她是有了身孕,因而理所当然的不能到。 可事情总有败露的一天,陛下和齐妃如果知道她没有身孕,却故意装出有身孕的样子... ...以后的日子并不会太好过了。此一计可避一时之险,却非长久之计。 郭嬷嬷能为她出这一险招,原本才对郭嬷嬷打消了怀疑的霍桑华,再次提高了警惕。 这些话听起来是郭嬷嬷掏心窝子,在给她出主意。 可是有破绽... ... 一旦破绽被人拿在了手里,恐怕,就是要她命的。 至于这原本就有破绽的计划,是不是郭嬷嬷故意为她设下的圈套,可就不好说了。 “二夫人放心,全凭二夫人决断,老奴既然是二夫人的陪嫁嬷嬷,在外人眼里,自然也就是二夫人的人了。二夫人如果出了什么事,外人自然迁怒老奴,老奴也难逃干系的。”郭嬷嬷躬着身,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听出了霍桑华的疑虑,主动表明了立场,干干净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同时沉得住气,把事情逐一讲述清楚。 “郭嬷嬷,”霍桑华心里有了数,“你说... ...陛下对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呢?” 乍听霍桑华的问题,可把郭嬷嬷吓了一大跳,不禁抬眼打量了一瞬,立刻低下头去。 “宫里的女人,不乏比我漂亮的女人,陛下... ...几次三番招惹我,是何用意?若说喜爱,他也曾经喜爱齐妃娘娘更甚,当真是因为齐妃娘娘老了,他想要找个更年轻的取代齐妃娘娘?”霍桑华也不惧,当着郭嬷嬷的面问出了心中疑惑。 好歹郭嬷嬷也是宫里伺候多年的老人儿,她要是都看不懂今日宫中的局势,就更加没有人看得懂陛下的意思了。 明知她和齐妃、李朗的关系,齐妃待她虽不说多好,但也总归是给了她一口饭吃,这份恩情自然要记。 可陛下三番四次的招惹,分明表现出对她有意思的念头,她一直装傻未必就能蒙混过去。 陛下对她做的这些事情,要是让齐妃娘娘知道了,不光伤了陛下和齐妃的多年情分,也会损了齐妃和霍桑华间多年的养育之恩。 得不偿失。 就算是他想要一个比齐妃更加年轻的女人,也不一定非得是她啊。 所以霍桑华认定,陛下此举的背后,除了一个男人对于美色的垂涎,定还有别的意图。 她想要从这一局中全身而退,总得... ... 弄清楚陛下真正的意图吧。 “... ...”郭嬷嬷细细观察着霍桑华的每一个反应,她知道霍桑华始终认为她是齐妃的人,因而对她有了忌惮。那如果想要彻底打消霍桑华心中的忌惮,就只有... ...“陛下宠爱齐妃娘娘,并不是只爱齐妃娘娘这个人。” “什么意思?”霍桑华并没有听懂郭嬷嬷的暗示。 “陛下心中,一直有着一个人,这个人并非齐妃娘娘,齐妃娘娘当年之所以得宠至今日,完全是因为长得像极了那人。”郭嬷嬷平静地托出始末,“要说像,霍将军的正室夫人更像,奈何当初已经嫁人,陛下不得已退而求其次,得了另一个与之相像的也是好的。” 郭嬷嬷说,后来霍家蒙难,霍桑华在废墟之中被人找了出来,奄奄一息送回了京里。 陛下原就对霍家有愧,对霍将军的正室夫人抱有一丝迷恋,故而将养在霍夫人名下的霍家孤女霍桑华,交给了毛遂自荐的齐妃娘娘来抚养。 是因为齐妃娘娘正是霍夫人的嫡姐,养育自家姐妹跟前的庶女,再合适不过。 齐妃娘娘知晓陛下的心思,主动提出抚养亡妹名下的孤女,替陛下分忧,自然多得陛下一些的青睐。 于是乎... ... 齐妃娘娘拿到了抚养霍桑华的权利,可她并没有对霍桑华多么好,只是借着陛下将对霍家的亏欠,弥补在了霍桑华身上,而频频利用霍桑华去拉拢陛下。 “... ...齐妃受宠,不是因为她自己?”霍桑华对此有所耳闻,但从未怀疑过是真的。 如果齐妃受宠的原因,不是因为她自己,也不是因为她生下了李朗。 而是因为她长相像极了另一个人,然而借着抚养霍家孤女的名义,受陛下信任,获得协力六宫的权利... ... 那个人究竟是谁? “前朝,王皇后。”郭嬷嬷想也没想地,将这个名字托出。 不论是齐妃娘娘还是霍夫人,都不过是借了前朝王皇后的光罢了。 霍桑华本是养在齐妃身边的孤女,陛下本也不是多么有良心的人,霍家蒙难,他不闻不问,只将一孤女接回做足了样子给百官看。私下里却从未关心过霍桑华的成长,连她在宫里过得什么样的日子都不清楚。 直到有一天,霍桑华要成婚了。 他突然见到了长大后的霍桑华,惊觉那张脸... ... 像极了前朝的故人。 在霍夫人死后,齐妃娘娘又逐渐老去、风华不复的同时,有这么一个人,比她们更像那人,甚至更年轻更貌美。 他怎会不心动? 所以不惜一切代价,也妄想染指三分。 更甚至,想要强夺臣妻,不顾礼义廉耻,将已是谢家二夫人的霍桑华抢回身边来。 “... ...有些事,齐妃未说,但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好向陛下发难,但待二夫人有了动作,就会立刻受到齐妃娘娘的为难,该怎么做自己心里还是要有些数的。”郭嬷嬷好意提醒她,这一步行差踏错能不能赢... ... 不好说。 可只要走错一步,便会立马收获两个敌人。 对于霍桑华,一切都只在她的一念之间了。 霍桑华也清楚,这些话定然是郭嬷嬷的心里话。 齐妃不会向陛下发难,但是可以向霍桑华发难,倒是就算有人想要救她,也恐怕会很难开这个口了,即使是陛下... ... 齐妃把一手烂棋,打出了新的花样。 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第87章 得罪聂华鸢 霍桑华犹豫不决,还是没拿定主意。 想着要不要再和谢凛商量下... ... 看看这一场“鸿门宴”究竟要不要赴。 坐在花园里为难... ... 去了,等于就是在所有人面前承认,陛下和齐妃娘娘从未苛待过她,更没有对不住霍将军过。可万一陛下对霍将军当真有愧呢... ... 她凭什么替霍将军原谅陛下,凭什么要拿霍家上下那么多口人惨死的结局,去替陛下遮掩呢? 可要是不去... ... 就会引起陛下的怀疑,一旦陛下猜疑她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一些事情。 又怎么会让她活到最后。 更别说陛下频频对她“示好”,是否已经引起了齐妃娘娘的怀疑。 如果齐妃娘娘知道,陛下对她动了心思,恐怕不需要陛下动手,齐妃娘娘便有一千一万种法子,要了她的小命。 原来左右为难,说得就是她现在这样的处境。 百无聊赖,却惆怅满怀,站起身来想要做些什么改变这一切,瞧着脚下碍事的石子—— 拎起裙摆,飞去一脚。 石子被踢飞了,下一刻落在路面水坑上,溅起一片污浊的泥水。 “啊!——”传来尖叫。 霍桑华意识到自己闯了祸,立马躲在了假山后面,探头看去... ... 好巧不巧的,正是聂华鸢! “谁在那里!出来!”在霍桑华躲起来的前一刻,聂华鸢身边的女婢就已经看到了她匆匆躲在假山后面的身影,立刻手指假山发出厉声呵斥。 聂华鸢顺着女婢的手指看去,果然瞧见了假山后裙摆的一角。 竟真有个人?! 恍惚间,她觉得那裙摆的颜色颇为熟悉,仿佛是才在哪里见过了一样。仔细一想,那不就是霍桑华吗? 她向两旁的人暗中授意,左右四个女婢偷摸上前,趁着霍桑华毫无察觉,一把将其按在了假山后的草丛里—— 聂华鸢赶了过来,嗔怒道,“我倒是想要看看,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敢在这院子里胡乱踢石子玩,污了本姑娘的裙摆!” 没来得及跑掉的霍桑华,就被女婢们七手八脚地押了过来。 聂华鸢向女婢递去了眼色,女婢按着霍桑华,非要将她的一双腿按在地上,生生跪倒在那片泥水坑洼的地方。 霍桑华挣扎不得,被四个人死死按住。 不得已被压弯了膝盖,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了水坑里。 泥水很快就浸湿了她的裙摆,水坑里的石子硌得她的膝盖生疼,不禁流出了冷汗。 “聂姑娘... ...”霍桑华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在聂华鸢开口责难她之前,率先服软认错。“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我方才在想事情,并没有注意到你过来了,实在不慎弄脏了你的衣裙。这样... ...你把衣裙换下来交给我,我定给你洗得干干净净,像新的一样... ...” “啪!” 霍桑华话音还没落。 顷刻间的一声,脸颊上火辣辣的疼。 她缓缓才反应过来... ...竟是,聂华鸢的女婢抬手打了她。“你... ...你怎么打人?” “我家小姐的衣裳被你弄脏了,你竟还在辩解。怎么,我家小姐坑骗你件衣服不成?还敢让我家小姐把衣服换下来给你,我们聂家难道就没有会做事的女婢了吗?” 聂华鸢的女婢趾高气昂地叫嚣。 挑出霍桑华的“错处”强调,并有意无意的看向聂华鸢,像是在等自家小姐的下一波命令。 “是... ...都是我的错。”霍桑华好自为之,避免与聂华鸢发生冲突,在谢家女婢的提醒下,立刻将事情全部都忍了下来。“是我的错,聂小姐实在对不住了... ...” “霍桑华,你知道我这衣裳值多少钱吗?”聂华鸢看看四周无人,方才说道,“洗?你可知这就是奢华无比的重云锦?是你有多少钱都买不来的,救你竟然还觉得,你能配得起?这东西洗不得的,洗一次就会变形... ...当然,你没穿过,自然不知道这件衣裳的价值了。” 聂华鸢故意当众嘲笑她,引得身旁衣裙女婢轰然大笑。 “你什么身份,连重云锦都没有见过。收起你的小心思,少在别人面前扮可怜!”聂华鸢越说越气,抬手擦了擦裙摆上的泥点子印记,走到霍桑华面前捏住了她的脸仔细打量... ... 手上的泥点子抹在了霍桑华的脸上,全然不顾霍桑华的拼命挣扎,只命女婢们将她牢牢按住。 不能有半点让她跑了的意思。 今日偏要看她到底能弄出些什么样的花样! 洁白无瑕的脸上,被聂华鸢的手指染上了一层层泥水之色,脏污得不成样子。 霍桑华咬紧了嘴,奋力挣扎,可还是抵不过后院里这么多女婢一起发力,按着她的头,要将她的脸按进肮脏不堪的泥水里,给她—— “洗洗脸。” “聂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霍桑华可不想就这么被她们按进泥土里,拼命大叫,试图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聂华鸢竟敢在安定侯府里,对她这位二公子夫人“痛下毒手”,即便有礼也失了礼数。 她就不信,难道谢家众人都怕了聂华鸢不成?! 要眼睁睁看着她被聂华鸢折磨,按进这脏水里?! “什么意思?我还想问你什么意思呢... ...霍桑华,我母亲说了,你是极为聪明的一个人,我倒是想知道,你难道真的看不出我和我母亲的意思吗?还是你明明看出来了,却不想帮我?”聂华鸢那日回去后,可是气坏了。 特别是在听母亲说,那个霍桑华不是一般女子,聪明极了。 早就知道她们的意思,却还是在不断装傻。 想到自己在谢家被霍桑华耍了一圈,就连心爱的雕花镯子也白白送给了这个装疯卖傻的女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知道啊,聂姑娘,什么不想帮你?我可是一直都在等候您和老夫人的指示呢,你们什么意思啊?”霍桑华的脸距离泥水只有一个指甲盖的距离... ... 心怦怦直跳,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她不知这些后宅里做事的女婢,究竟是怎么有这么大力气的。 就是... ... 这么多人押着她一个,她即便有心,也无力改变什么。 “等候我们的指示?”聂华鸢恨不能亲手拧断了她的脖子,好一个霍桑华啊,看着她出了那么大丑,却还是能装作一脸无辜,叫她如何能不生气呢?“那我便来告诉你,我接下来的指示是什么好了!” “你这张脸... ...” 第88章 谢舒的谋士 说着下了令,仅仅一个眼色,跟在身边的女婢们就使足了力气,要把霍桑华按进水坑里。 今日她定要让霍桑华吃一些苦头,让这府里所有的人看看,霍桑华就算是二公子夫人,她想要碾死霍桑华,也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的简单! 只有这样,才能消解她的心头之恨,偿还多日前霍桑华让她和她的母亲—— 在谢家颜面尽损的耻辱! 四个人按不住,就再派了两个。 六个人一起去按霍桑华。 霍桑华的两只手臂都被死死的握住了,逼她跪在水坑里,按死了她的头就往脏水里压。 聂华鸢也想看看,她究竟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聂姑娘,这里... ...可是谢家!”霍桑华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你如此对我,大公子那里你打算怎么交差呢!?大公子... ...可是一向最在意家中和睦的,把家中的规矩看得比天都要重要,你害我... ...你就不怕... ...” 她的话断断续续,只因被一群女婢押着,咬紧牙关坚持。 今日她这张脸要是被按在了脏水里,明日消息传遍大街小巷,丢人的就会是谢家了! 聂家姑娘将谢家二公子夫人按在了脏水里。 任谁听了,都觉得是打了谢家的脸。 可惜聂华鸢正在气头上,根本就顾及不到那么多的事情,她恨恨地瞪着霍桑华... ... 那日里的每一句话都言犹在耳。 这个霍桑华实在太狡猾了!分明知道她们的意思,却还是在将她当做猴儿耍!只有让霍桑华狠狠地出了丑,才能消解她的心头之恨! 霍——桑——华——! 聂华鸢眼看着这么多人齐齐上手,可还是没办法将霍桑华的脑袋,压进污水坑里。 顾不得她大家小姐的身份,撸起了袖子打算亲自动手... ... “这里好生热闹啊。”一旁传来个声音,似乎已到近处。 聂华鸢恢复了理智,紧张兮兮地四处张望,“谁?!谁躲在那里!滚出来!” 她怒斥着,气急败坏地瞪着霍桑华,不相信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敢站出来保她! “... ...这位姑娘,也是谢家门里的人吗?大公子,你可从未与我说过,你们谢家的姑娘如此跋扈的。”还是那个声音,越来越近。 不见其人,但光是这“恍如无意”的嘲笑,就已经让聂华鸢再次失去理智了。 谢舒?! “别跟我装神弄鬼的,你以为你躲起来说这么两句话,我就会怕你了?你以为把谢家大公子搬出来,我就会因为害怕,放过霍桑华了吗?别做梦了!”聂华鸢仗着她身后有母亲和姐姐兄长撑腰,根本不把来人当作一回事,“我告诉你,就算今日谢家大公子在这儿,我也要把霍桑华的头按进这污水里!... ...继续!” 她一声令下,让手下的人别放过霍桑华。 其余的人继续发力,要将狼狈至极的霍桑华按进水坑之中。 只听一声清脆声响。 先是霍桑华身后,按着她的头使力的人,突然就被击飞了出去。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只见剑鞘划过的孤影,随后一人匆匆而至,仅三两下就将困住霍桑华的人全都击退了。 七零八落的倒了满地,一个个女婢叫惨不已,场面也是极其窘迫的。 聂华鸢定睛一看—— 竟是廖斌。 她脸上露出惊慌之色,显然未曾料到竟是谢舒身边的人来了,接着,向旁边一瞧... ...那不是谢舒是谁? 只见谢舒和身边一人正站在园中,望着这一幕。 霍桑华浑身瘫软,方才的一通折腾,衣服早就被污水浸湿了。 惨兮兮地倒在那里。 幸亏廖斌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险些栽倒进污水坑里的她,这才免了她喝污水的倒霉。 “... ...不是我!是她!”聂华鸢没想到,她欺负霍桑华的事情,竟真的会被谢舒瞧去,正是焦急之时,口不择言地解释起来。“阿舒,你信我!不是我欺负她的,是她先欺负我——” “呦,这位姑娘的话好生奇怪啊,明明是你让人要将她按在水里,还是那脏兮兮的污水里,怎么就成了... ...她欺负你了?莫不是以为... ...我们都傻?没瞧见刚刚发生了什么?”谢舒身旁的人在笑,顺便打趣了两句。 瞧着那傻姑娘站在一旁,还傻乎乎地站着。 就看出了她对谢舒的心思... ... 怕不是为着谢舒在吃醋,才会把一个可怜的小家伙,按在脏水里吧。 “你是什么人?!谁允许你跟我说话的!”聂华鸢怒斥那人,转而继续向谢舒说起,“阿舒,不是我欺负她,是她先欺负我的,你看我的裙子!你看——这上面的污渍,就是她弄出来的!是她先弄脏了我的裙子,我才气不过让人教训她的!” 说着,拽起自己的裙摆,示意谢舒来看。 裙子上原本污浊的痕迹,早就因为她试图对霍桑华动手的时候,三两步上前,踩在了那污水里,弄得更脏了。 她自己也分辨不出,究竟哪一片是刚刚霍桑华弄的。 聂华鸢焦急解释,完全没有注意到谢舒越来越阴沉的一张脸。 “这么大的污渍啊,哎呦,只怕是那个小可怜也把你按在了污水里吧,才让你的裙子脏成了那样。”那人毫不理会聂华鸢的指责,继续有趣地说着。“想不到这个小可怜也有如此本事,当着你这么多女婢的面,也能把你按在脏水里... ...弄成这样?哎呀... ...厉害啊。” 他的话音刚落,就故意瞄了眼谢舒的反应。 在谢舒跟前拱火,得意极了。 霍桑华侥幸再次逃过一劫,惊魂未定之际,缓缓听着了那个声音... ... 怎么觉得,有些熟悉似的? 她撑着狼狈不堪的身体,努力抬起了头,向声音处望来。 倒是想要看看,那个一直在帮她说话的人,究竟是谁?怎么会觉得,曾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似的呢? 可当她看到那人时,身子稍稍一震。 怎么... ... 怎么会是他?! 他在谢舒身边?! 他... ...到底是谁啊? 第89章 霍桑华自认倒霉 小可怜... ... 谢舒看向身旁的人,他并不喜欢这个人如此轻浮地称呼桑华。 面对聂华鸢的百般辩解,谢舒逐渐失去了耐心,此时此刻,眼底对聂华鸢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他只看到浑身上下沾满了脏水,湿漉漉、可怜兮兮的霍桑华,正死死地攥着她自己的衣襟。 纤细的双臂,根本护不住她消瘦的身子。 她一定吓坏了... ... “... ...阿舒!你别相信她!她根本就不是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可怜,她才是最坏的那一个!你被她伪装出来的样子骗了... ...” “廖斌,你先送二夫人回去,提醒郭嬷嬷以后都要跟在二夫人身边伺候好了,切莫再让他人寻到机会欺辱。”谢舒说,面无表情。 每一次,霍桑华被欺负的时候身边都没有人。 也不知那些受齐妃之命陪嫁而来的女婢们,究竟在做些什么。 “是。”廖斌对霍桑华有些意见,但也看不过眼别的人在谢家动手,凌辱谢家的人。 “阿舒,你不能让她走,得让她把话说清楚,那日就是她——”聂华鸢挡在霍桑华要离去的路上,却被廖斌一把推开。 她没想到,谢舒身边跟得时间最久的廖斌,竟然也敢对她动手动脚的。 这边脾气还没撒出来,就听到谢舒开口—— “聂姑娘,你母亲正在我安定侯府做客,我想,我们是时候去她面前分说清楚,让她知道你在我侯府都做了些什么样失礼的事情。” 听到谢舒唤她聂姑娘,聂华鸢傻了眼。 她一口一个阿舒叫得亲热,在外人面前,好像她与谢舒是怎样亲密的关系。谢舒却当着其他人的面称她聂姑娘,还要去她母亲跟前... ... 分说... ...分说清楚? 难不成,是要说清楚与她的事情? 不行! 聂华鸢也知道,谢舒一直没有答应和她的婚事,今日此举确实是在气头上,自从母亲口中得知霍桑华的“意图”,她就一直难消心头气愤。 而今日在侯府做客,也正好碰上了霍桑华,借着霍桑华的失误趁机发难,确有报复之意。 心中的气被眼前的恐慌逐渐驱散,她开始怕了。 她在侯府做客,却让人欺辱了侯府二公子的正室夫人,此事传扬出去,她在盛京里一贯的好名声恐怕都要受到影响。 的确是失礼了... ... 谢舒若是借着此事,向她母亲还有谢老夫人堂堂正正提出... ...与她,与... ... 与她自此疏离,再不谈成婚嫁娶之事,她和谢舒就彻底没戏了。 “不,我不去!”聂华鸢吓得直往后退。 但去不去的,已经不由她了。 趁着他们这边闹得不可开交,便有人将这边的事情告诉给了谢老夫人,还有正在谢家做客的茂国公夫人,二位老夫人自然知道事情的利害,马上派了李妈妈来,要将在场的几位当事人全部请去厅里说话。 廖斌看向公子,还未来得及带霍桑华离开。 难道就这么将霍桑华带去那位茂国公夫人面前? “二夫人受惊了,你先送二夫人回去,再让人烧些热水,请郭嬷嬷伺候她好好清洗干净,让府中医士待命,替二夫人把把脉,看看有没有哪里伤着。”谢舒一本正经地发了话,全然没有给李妈妈分配事情的功夫,便将霍桑华送走了。 李妈妈刚才想插句话,可一瞧大公子的脸色,又将话吞回了肚子里。 想来老夫人也是怕折损了聂姑娘的名声,坏了与茂国公家的这桩好姻缘,只要大公子和聂姑娘过去就好了。至于那霍桑华,想堵住她的嘴可就容易多了! 于是,便也不再多言。 只能由着廖斌护送霍桑华一瘸一拐的离开。 斜眼狠狠瞪了一下。 “既然是谢老夫人要处理家事,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再跟着小侯爷了。”陆明说,“小侯爷,那我就先去侯府花园里随便的逛一逛,等你忙完了,我们再好好说说话。” 谢舒默许了。 陆明瞧着李妈妈那尖酸刻薄的样子,从她跟前径自掠过,发出一轻蔑笑声。“呵。” 李妈妈顿时回头看去,却并未记得那人的样子。 而霍桑华缓慢移动,双膝受伤,痛得厉害,只能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她几次偷偷向身后看去,却发现每一次都看到了廖斌的身影... ... 她走得慢,廖斌就走得慢。 没有任何一丝一毫逾矩的行为,哪怕她一瘸一拐跌跌撞撞,随时都是一副好像要摔倒在地的样子,廖斌也不曾伸手去搀扶。 就那么跟在身后,如同——追魂索命的白无常一样。 “要不然,你先回去吧,大公子那边肯定还有事情要忙... ...你就去看着大公子好了... ...”霍桑华忍无可忍了,催促廖斌快些离开。 “公子说了,让小的送您回去,还要叮嘱郭嬷嬷... ...”廖斌一板一眼的重复着谢舒交代的事情。 要不是大公子让他这么做,他才不会一路上这么费劲地跟着霍桑华呢! “我知道,我知道!”霍桑华连忙提醒他小声一些,别被人听见了,“我不需要你送我回去,你就... ...先回大公子身边去行吗?我自己没事,我可以回去的。” 不想被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并不是怂,而是害怕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瞧着刚刚谢舒对聂华鸢的态度,今日之事恐难善了,如果... ... 如果谢舒和聂华鸢的事情,今日成了破败之局,那么人人都会议论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一向温文尔雅的谢舒大动肝火,非要了断和聂华鸢的姻缘不可。 接着,聂华鸢纵手下女婢对她大打出手的事情,就会被传开。 再有人见着她这副惨样... ... 真的不敢想象,府里的那些人又会怎么议论。 再然后,那些话肯定会传到谢老夫人的耳朵里。 那么在谢老夫人听起来,就会变成是她心机叵测,耍了手段挑拨谢舒和聂华鸢间的关系,“陷害”聂华鸢,才让谢舒为了她退掉与聂华鸢的姻缘! 她还有命活吗? 廖斌冷冷地瞧着她,脸上写满了不可理喻。 恨不能亲口说出那句话—— 不识好歹。 “算我拜托你了,你就先回去吧。我瞧着大公子是真的生气了,你去劝着些,别让他和谢老夫人硬冲起来。我这么个小小的女子,不值得他为我得罪聂家... ...我受些欺负不要紧,你家公子要是让人家姑娘在谢家受了委屈,你猜那位茂国公可会怎么对他?”霍桑华苦口婆心地劝着。 廖斌一听,确实是那么回事,再三确认霍桑华可以一个人回去,才立马调头回去劝公子了。 霍桑华才松口气,一瘸一拐地继续往院里走。 “阿筝。” 第90章 阿筝是谁 阿筝? 只因并不曾听说过,这安定侯府里有个叫阿筝的人,突如其来的一声就引得她侧目寻去... ... 然后,她便看见了那个男人正款款向她而来。“是你?” 陆明走到她的面前,似笑而非笑,上下打量起她的窘境来。“阿筝,好久不见。” “你... ...认错人了吧?”霍桑华疑惑,她虽记得眼前的人,可听着眼前的人唤出的名字,定是认错了才是。 “怎么会呢?”陆明信心十足地表示,“我怎么会认错阿筝呢!” “可我不叫阿筝,我是霍桑华,我... ...”是霍家孤女。 然而,这最后半句还没来得及说出。 就听到眼前的人说道,“阿筝可是你母亲,为你取的名字呢。” 母亲?!“你说什么?” 她的母亲?难不成是她的生母春姨娘?可她从未听过这个名字,记忆里是完全陌生的,也不知当初的霍家有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 ... 她开始怀疑眼前人的身份。 这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应该不是当年霍家始末的知情人吧。 上一次,他在她和谢凛回谢家的路上,扮作流浪乞丐挡在路中间,他腿上的伤引得霍桑华对他多了些同情,只觉得他很眼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今日,他竟站在了谢舒的身边,一副和谢舒十分熟悉的模样。 霍桑华实在好奇他的身份。“你... ...认得我生母... ...春姨娘?” 谁承想,他竟然笑了,“你以为,你的生母是春姨娘?” 一句反问,就将她刚刚的问题又丢了回来。 怼得霍桑华哑口无言。 “你竟不知... ...自己的生母究竟是谁。”陆明在笑。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味,格外明显。 “那你,究竟是谁!”霍桑华质问道,和那时在路上的初见不同,此时,她只想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她有一种,这个人正在搅进她命运的不安? “我是阿笙啊。”陆明眼里透着些失望,纵然这个结果是他早已算到了的,可得知阿筝确实不记得他的那一刻开始,还是忍不住地有些难过。“阿筝,我是你兄长阿笙啊。” 阿筝,阿笙... ... 是有些熟悉。 霍桑华屏住呼吸,心跳加快,她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人的一双眼睛,试图想要找出他正在说谎的破绽。 “你不记得了吗?我是阿笙啊。”陆明再次当着霍桑华的面,提起这个名字。 从他那日倒在街头,与霍桑华重逢之时,他就在霍桑华的眼里看到了迟疑,他始终觉得霍桑华未必全都忘了,即使现在的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也肯定是有感应的。 阿笙,一个本应刻印在心底的名字,许是未出世时便常常会感应到的... ... 霍桑华湿透的身体在发抖,不知是对往事的不安,还是对眼前这个人的恐惧。 她在害怕... ... 有的人一旦出现,就注定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你怎么能... ...”陆明步步逼近,凑在她的耳边问道,“忘记母后给我们的名字呢。” 霍桑华顿时紧张起来,不敢从眼前人的身上挪开她的眼睛,踉跄后退,险些绊个跟头。“我... ...我听不懂在在说什么... ...” 说罢,便想要匆匆忙忙从这里逃离。 这个人一定是个疯子! 他在说什么? 不管他在说什么,他一定都是在胡言乱语... ...一定是的。 “你的生母叫惠君,她是前朝大将军王渚的女儿,也是前朝最后一位国君萧亓的皇后。”陆明却在她要慌张逃开的瞬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扯了回来,眼神狠厉地说道。“你... ...是前朝王皇后的小女儿,你出世之时天下大乱,尚未满岁便遭逢国破家亡,你的母后为你取名阿筝,而我是你的兄长,我是王皇后的嫡子——阿笙。” 霍桑华心乱如麻。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些什么。 只觉得眼前的人好可怕,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死死地抓着她的手,不让她走。 跟她说了一堆奇怪的话! 他的身份成谜,一会儿是街边受了重伤的乞丐,一会儿是安定侯府里大公子的好友。 现在居然还说什么... ... 他是前朝王皇后的嫡子,是... ...是她的兄长?!那按照他的说法,她岂不就是... ... 不是,不是的。 霍桑华一时间无法接受,奋力想要甩开这个疯子的手,什么前朝皇后,前朝国君的... ...什么阿筝阿笙的,她不信,她才不信自己会是什么前朝王皇后的女儿。 开什么玩笑。 那可是要杀头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在胡说!我不信你的话,你想要害我!是谁!谁让你来的——” 陆明却在笑,他看着霍桑华惊恐失措的样子... ... 竟然在笑。 “阿筝,你的样子真的很像母后呢。” “我听不懂!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你这些话好生奇怪... ...”霍桑华在颤抖。 怎么从她和谢家结下这不解之缘开始,就莫名其妙地听说了许多事情。 难不成是在她死而复生的那一刻,命运跟她开了什么玩笑? 不会的... ... 她是霍将军的女儿,她的父亲是霍将军! 可眼前这人的话,却还是在她心里逐渐生根,愈发恐惧,她的手抖着想要挣脱控制。 却怎么都用不上力气。 眼前人的五官表情也在她眼底逐渐狰狞变形。 她只想到了死,不论是不是真的,假如这个人的话传出去,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 不行,她不能死。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得活下去。 她要离开这个地方! 她... ... 就在她即将被恐惧吞没的那一刻,一个人突然上前,掰开了那人的手腕,将她救了下来。 她恍惚间看到了谢凛的脸... ... 谢凛那张满含怒气,却还在担心她的脸。 霍桑华双腿瘫软,向谢凛怀中栽去,幸而谢凛先一步揽住了她。 怒视着这个不知名的家伙,谢凛担心桑华,无意与之纠缠,抱起桑华转身就走。 霍桑华缩在他的怀里,小心翼翼的蜷成一团,往日里那些噩梦不断在她脑子里纠缠重复。 她不敢去多想,害怕那人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更害怕她突然要背负上国仇家恨,承担起什么奇怪的使命,然后,丢掉小命。 她只想做霍桑华... ... 不是,她想做一个人,一个普通人,并且好好的活下去而已。 第91章 陛下家宴 真希望,一切可以更简单些。 她只是那个做了一场“新婚夜里与夫君双双被害的噩梦”的普通女子,一觉醒来,她还是齐妃养女,但因霍家庶出孤女的身份,在择选夫婿的时候只得低嫁。 她生得相貌普通,毫无优势,只学得一些掌家理财的本事。 齐妃虽待她一般,但也为着自个儿的名声,替她挑选了一个官场上新晋的小吏,为人随和,脾性秉性都是很好的,有些文采,家中不至于清贫就好。 他们夫妇努力经营着自己的小日子... ... 可这一切如今想来才是做梦。 霍桑华望着镜中梳洗打扮好了的自己,略微发呆。 今日她要与谢凛一同进宫赴宴,去圆陛下和齐妃娘娘的那出戏,做一个样子给天下人看。 谢凛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打扮完了,关于昨日的事情,他是一个字都没有问... ... 但是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和谢舒说些什么。 霍桑华只听雾桐说过,昨日聂家四姑娘是哭着离开的,茂国公夫人还在一直劝着她,谢老夫人让李妈妈追了出去,跟到了门前和茂国公夫人求着情,可茂国公夫人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不到天黑,侯府上下就都知道了。 雾桐和这院子里的人只知道,昨个儿是二公子把二夫人抱回来的,说是二夫人不慎摔了一跤弄脏了衣服。 她们就替二夫人烧水沐浴,换上干净的衣裳。 可二夫人昨日心情不太好,晚些时候都未用饭食就睡下了。 原以为二夫人只是摔倒弄脏了衣服,然后不开心了。 却又听人提了一嘴,说是大公子跟聂家姑娘翻脸的时候,二夫人也是在场的。 雾桐等人就都纳闷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收拾好了吗?我们该出门了。”谢凛的语气听上去正常。 雾桐悄悄看向烟柳,像是在低声询问着什么,只被烟柳瞪了一眼。 今日郭嬷嬷和烟柳将陪着霍桑华一同入宫,早早便都拾掇好了,跟在马车旁,随着马车一同走向宫里。 谢凛特意没有骑马,而是陪着霍桑华乘坐马车,他瞥见霍桑华的表情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霍桑华迟了些望过去,只看到谢凛如此关切的目光,缓缓又沉下了她的头。 她不知该怎样向谢凛开口,也不知那个人向她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何意。 马车行到宫门前,谢凛先行下车,随后伸手去扶霍桑华,无意间向四处扫了一眼,立时便觉得有些怪异。 宫中今日的禁卫不同于往常,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霍桑华的双脚都站在了地面上,他竟然都没有反应过来,霍桑华因而感觉到了谢凛的异样,疑惑地瞧着他。“怎么了?” “好像... ...不太对劲。”谢凛说,“今日宫里的守卫似乎特别严。” “那不好吗?”霍桑华问,难道加派禁军守卫宫城不是好事吗? 为何谢凛看起来有些紧张? “如果只是因为我们进宫赴宴一事,大可不必,往常这边的禁军也就百余人轮班值守而已,今日却足有三四百人之多。你看——”说着,他向一侧瞟了一眼,示意桑华看去,“那边都快要站不下了。如果不是宫里提前知道会有什么动静,是不会这样安排的。” 霍桑华顺着谢凛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和往常不太一样。 以往守卫在宫门前的禁军,每个人之间的间距都是一样的,但今日瞧着,他们之间的间距比以往窄了许多,而且有的略微呈半臂之宽,有的则是肩膀挨着肩膀。 的确是多了不少人。 “等下,跟紧我,别乱跑。”谢凛提醒她。 还不知道今天会出些什么样的事情,但宫里既然已经有了安排,那定是得到了些风声。 应是会有些“突发”的意外。 说罢,他微微抬起手臂。 “做什么?”霍桑华不明所以,谁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如果有事情发生,你就挽着我,只管跟在我后面就是了。”谢凛故作轻松地一笑,以他的本事想要带霍桑华逃出生天... ...问题不大。 所以,他是要霍桑华挽着他。 霍桑华也是疑惑了好一会儿,直到确认谢凛并无其他意图,为了保住她自己的小命,迟疑着伸出了手挽住谢凛的手臂... ...“你确定你能保护我?” 谢凛觉着,霍桑华话里对他有着极不信任的意思,将霍桑华浅浅挽着他的手,又往上拽了拽,一同走进宫门—— “怎么,你是怕我没办法护你周全?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嫁给我呢?” “你... ...”霍桑华被反将一军,只能气鼓鼓地瞪他一眼。 也不好当着宫里这么多双眼睛,放开谢凛的手,让人瞧出他们之间的“不和”。 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你可别得寸进尺。” 谢凛诡笑,“... ...别的不好说,但是罩着你,不难。放心好了,不管今日出什么事,我都保你安然无恙。” 听得他的承诺,霍桑华轻展愁容。 也不知哪里来的信任,就觉得他突然之间可信多了。 今日家宴设在了昱阳宫的偏殿,齐妃娘娘病恹恹地出现,坐在了陛下的一侧。 看起来大病一场尚未痊愈,脸色还是很不好... ... “齐妃娘娘身子微恙,即使如此,也舍不得不见二夫人呢。”蔡公公趁着替陛下倒酒的功夫,与席间众人提了一句,顺便向齐妃娘娘方向送去了友善的眼神。 任谁看了,都在卖齐妃娘娘人情。 “是啊,桑华可是齐妃跟前长大的,齐妃一直都把桑华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这女儿嫁出去后,当娘的大病了一场也是人之常情。”陛下说道,“桑华啊,你可以常回宫里来看看,多陪陪齐妃才好。” 前面的话,齐妃娘娘倒还能配合着,装出一副母女情深的样子。 可在听到陛下邀请霍桑华“常回宫里看看”的时候,脸色顿时一沉,警惕地看向了陛下。 似乎洞察了陛下的心思,明白陛下是在借机邀请霍桑华—— “陛下也真是的,桑华已是嫁出去的女儿,如今更是谢家二郎的妻了。本宫就算是再想念桑华,也不能坏了规矩... ...嫁出去的女儿要是常回娘家,也会让谢家觉着没规矩的!” 齐妃娘娘句句点在陛下的要害上。 陛下脸色僵了一僵,没有回应,只举杯自饮,避开了齐妃的视线。 霍桑华得空向席面上的人瞧了一眼,“陛下家宴”,邀请的果然都是自家“儿女”。 第92章 霍桑华被关了起来 这是... ...出了什么事? 霍桑华按着疼得快要裂开的脑袋,从冰凉的地面上爬起来,意识尚未完全恢复。 她只记得... ...刚刚还在陛下的家宴上... ... 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昏倒在这破落的宫殿中了。 这是什么地方? 尽管心里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慌张得厉害,手脚都忍不住地发抖,可还是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尽可能地调整呼吸,以免接下来的任何状况,会让自己措手不及。 她回身四顾,想要找出任何一点的蛛丝马迹。 刚刚... ... 只在转身的刹那间,眼底突然浮起些许记忆。 隐约间想起,她与谢凛坐在一处,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二人都很小心来着。 忽而有个看起来脸生的小宫婢,奉齐妃之意来为他们斟酒,只是不知是故意还是偶然,小宫婢抬头看了她一眼,就匆匆低下了头,一副心虚的样子... ... 然后手一抖,溢出的酒水就撒在了她的身上。 接着,齐妃责怪宫婢笨手笨脚,就让人伺候她先去更衣... ... 霍桑华当时被架在了那里,也不能穿着被酒水沾湿的衣裳,继续坐在席间,就只好答应跟着齐妃的人先去瑶华宫里更衣。想着席间那么多人,便是有人要耍些什么手段,也是不敢明着来的。 她已经很小心了,带着郭嬷嬷和烟柳一同前去瑶华宫的。 只是接下来... ... 刚到瑶华宫,一进门,就被人打晕了。 瑶华宫? 霍桑华反应过来,那她这会儿应该在瑶华宫才对,郭嬷嬷呢?烟柳呢? 可这周围... ...怎么看都不像是她熟悉的那个瑶华宫。 瑶华宫里何时有这样废弃的宫殿了? 但先前过来时走的路,又分明是到了瑶华宫不假。 她努力回忆起来,只记得是一进偏殿的门,身侧似有风,然后脑袋上就挨了重重一下... ...她就失去了意识,直到刚刚在这里醒来。 “有人吗?有人在外面吗?”霍桑华拉扯着大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意识到大门是从外面被反锁上了,她试着呼救,想要引起路过的人注意。 可喊了半天也没人应声,心里越来越紧张。 既然门锁上了,她回身就去殿内几个破旧的窗子处试,可每一扇窗子都打不开,直到她寻到了末了偏南的那一扇窗子前,咬着牙卯足了劲儿地—— 终于将半松些的窗子,扯开了一条窄窄的缝隙。 探头向外看去,发现外面也用木条顶着呢,再想开更大点是不可能了。 “呼——” 霍桑华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从那道窄窄的缝隙间,将身子挪动了出来。 可算是逃出来了。 但这是什么地方? 宫苑间荒草丛生,绝无可能是瑶华宫。 看样子是她昏迷后,被人转移到了这里来的。 来不及细想,也不知道将她关在这里的人,究竟有什么样的目的,霍桑华只想尽快从这里逃出去,找到谢凛再说。 宫苑的大门没有锁,她刚要去拉,就听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路过。 心中先是大喜,觉着是遇到了救星。 可就在即将打开门的一瞬间,脑子里却猝不及防地冒出来一个惊恐的念头... ... 究竟是谁打晕了她,把她关在了这里,外面路过的人,到底是能帮她的,还是会将她灭口的? 宫苑门外的禁卫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门被推开的时候,霍桑华捂着嘴躲在了一边。 “... ...你干什么去?”跟在带头的人身后的禁卫,叫住了正要往这座废弃宫苑里走的那人。 “我过去看看,别有什么意外。”他说。 他出声的那一刻,霍桑华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 是他! 是那个前世最后听到的声音! 她庆幸自己提前躲了起来,不然让他们发现了,恐怕难逃一死。 “你别疑神疑鬼的了,她逃不出来的,就算她醒了也出不来,门都锁上了,她那娇滴滴的样儿怎么可能打得开。别耽误正事,咱们还得赶过去和二皇子会合呢!” 听起来,他们不是偶然路过。 或许是因为身后的兄弟说了这样的话,带头那人也只得放弃继续搜查的意图,转身带着他的兄弟们离开了这一座废弃已久的宫苑。 霍桑华听着他们走开的脚步声,壮着胆子爬到门边上,悄无声息地向他们看去... ... 只见,他们都穿着宫中禁卫的衣裳,一群人的背影中,她看不到那个人的样子。 原来一切都还在继续... ... 霍桑华猛地反应过来,继而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原以为自己已经改变了命运,选择了谢凛,没有和谢舒一起重复上一世的悲剧,一起死在新婚夜里。 原以为她已经逃过去了... ... 可原来一切,都还在继续! 后来每一个出现在她身边的人,似乎都在提醒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冲着当年霍将军引起的事情去的。 霍家蒙难时,她年仅4岁,根本记不得什么。便是对那个印象并不深刻的爹,留有些浅浅的记忆,也都无关他真正做过的事情,相信那个时候,霍将军也不会把他做过的事情,告诉给年仅四岁的庶女。 但是——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呢? 前朝灭国之时,霍将军从宫里带出来的几个孩子? 就算其中有前朝遗孤,何至于直到今天,还能掀起如此大的风波,给她这个霍家遗孤招致一次次的杀身之祸? “... ...爹啊,你是真坑人,生在你家一点儿福都没享上,净跟着倒霉了。” 霍桑华几乎崩溃。 这叫什么事? 闭上眼睛,试图忘记这座废弃宫苑外面的危机四伏,她想要逃避面对... ...外面的一切波折。 不过—— 猛地又将眼睛睁开了,二皇子? 她想起刚刚那些人说的话,他们要赶去和二皇子会合? 难不成宫中突然发生的这些事情... ... 和二皇子有关? 那... ...是二皇子等不下去了,也起了反心逼宫,想要从陛下手中夺得皇位?! “他们要去和二皇子会合,又知道我被关在这里,是二皇子下令把我关在这儿的?”霍桑华人都麻木了,愈发看不懂今日处境... ... 明摆着是齐妃下套,把她诓骗到瑶华宫里,她被人打晕,又关在了这边。 齐妃,二皇子... ... 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霍桑华也算是在齐妃跟前长大的,就算不常见到齐妃,可齐妃宫里的大小事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却从来都不知道齐妃和二皇子,私下里还有往来。 第93章 谢凛的威胁 “啊!——” 宫苑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的时候,霍桑华就屏住了呼吸,顺手抹起花池子边上的一块青砖。随着宫苑的门被推开,使足了全身的力气招呼了过去... ... 砰的一声,青砖就落了地。 幸亏谢凛反应够快,否则这一下可就挨在他的头上了。 看着眼前狼狈不堪惊魂未定的人,谢凛先是愣了下,随后在听到外面路过的动静时,迅速捂住霍桑华的嘴,将她拖到了一旁。 一直等到巡视的人过去... ... 霍桑华扒开他的手,“你怎么在这儿?” 谢凛确认那些人走远后,才收回他的目光,重新打量起霍桑华来,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 这也太狼狈了吧! 霍桑华气不过,又羞又恼,抬手捶了他一下。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被人打晕抬到这里来,不知被关了多久,又从那窄到不行的窗缝间爬出来,在这躲了半天... ...样子肯定好不到哪里去的。 谢凛双手抱在胸前,头稍稍偏向了她,“早知道你这么强悍,自己能逃出来,我刚才就不用着急赶过来了。” 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的时候,他也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桑华。 好不容易脱身,找去了瑶华宫,都快将瑶华宫翻过来了,却不见桑华的影子... ... 那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跟疯了似的。 满脑子想的都是—— 如果桑华出事了怎么办。 直到看见她安然无恙,虽然有些狼狈吧,可是还能举着块青砖砸过来... ... 顿时就安心了。 原本剧烈跳动的心口,逐渐平静了许多,再看她脏兮兮的小脸,才忍不住想笑的。 幸好,她没事。 可他没有告诉霍桑华,自己在找不到她的那个时候,究竟有多么的慌张,只看着她因为自己笑了而发脾气的模样,就觉得一切都还好。 “还说呢,你知不知道我刚才被人打晕了,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关在了那个残破不堪的殿里,门也被锁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从那么窄的一个窗子里爬出来的。” 霍桑华自己都没发现,她在见到谢凛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松了口气,没有了一开始的紧张和不安,哪怕现在再狼狈,也都是放心的。 还能随口跟他抱怨两句,自己刚才究竟有多么的惨。 忽而想到一件事,她问谢凛,“外面到底出什么事了?” 宫苑大门外面,好像很热闹似的,一拨一拨的人路过,谢凛留意着外面的情况,一时间也没办法带她离开,转过头就对上了她那双充满疑惑的大眼睛... ... “唉。”叹了口气,随后一边观察着外面的动静,一边跟她说起,从她离席之后发生的事情... ... 齐妃让人送霍桑华离席更衣后,席间献舞的舞姬,突然刺杀陛下,引起席上的一阵轰动。 然后宫里就乱了,不知道是什么人组织的一场——有预谋的刺杀。 “那... ...”霍桑华傻了眼,紧接着想到那个声音的主人。 前世是在安定侯府的一场刺杀,她误打误撞的遇上了谢舒被害的现场,才遭到那些人的灭口。怎么这一次成了宫里的刺杀? 谢凛只听到了一个那,还在等她说下去。 想遍了所有她可能会问的事情,也无法从她脸上的表情确认,她到底想知道什么。 背靠在墙边,避着可能发现他们的人,眼底映着霍桑华灰头土脸的模样。“想问什么?” “... ...”霍桑华这才抬头,发现谢凛的一双眼睛竟直直地看着她,一时间,连本来想问的都忘了。“我,我是想问... ...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人吗?” 谢凛有那么一瞬间的怔住。 然后立马挪开了他的视线,看向别处。 霍桑华警觉,谢凛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 ...完全不知情。“你知道他们是谁?” 所以... ... 前世杀谢舒的人,还有... ...还有所有的一切,其实都跟谢凛有关?! 谢凛的身后肯定有秘密。 霍桑华不由得后退一步,想到前世杀她的人,可能与谢凛有关的时候,她对谢凛就不只是恐惧了... ... 也许就像谢凛怀疑的那样,他不是谢家的人,他是... ... 那么后来发生的一切,其实只是他向谢家的复仇吗? 他要杀谢舒?! 前世的新婚夜里,谋害谢舒的杀手其实与他有关,而她霍桑华不过是恰好路过,成为了目睹一切的人,就遭到了毒手,和谢舒一起死在了新婚夜里?! 前一刻她还在因为谢凛的出现而觉得安心... ... 突然之间,毛骨悚然。 以为嫁给了谢凛,逃过了新婚之夜的死劫,原来,真正危险的是谢凛?! 霍桑华瞬间脊背发寒。 她居然嫁给了前一世,新婚之夜杀死她的真凶?! 谢凛将霍桑华的反应看在眼里,就在霍桑华提步想要从他身边逃开的刹那,他快步上前,一把捂住了霍桑华的嘴,将她抵在了墙边。 霍桑华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望着他。 是啊... ... 她怎么没有想到呢? 宫里出了事,谢凛却还能行动自如的跑来寻找她... ... 如果不是因为他和在宫里行刺之人有关系,怎么可能做到呢?! “你听我说,”他尽可能地压低声音,知道以霍桑华的聪明劲儿,定然猜出了他与今日宫中行刺的刺客有关联,“你还记得我答应过你,不论发生什么,都会保护你的吗?” 确实—— 霍桑华隐约记得今日入宫时,他曾向她许下的承诺。 会保她安然无恙。 所以那个时候... ...他就已经知道今日会出什么事了,他敢向她保证,今日定会护她安然无恙,其实是因为... ... 他才是今日一切行动的主谋?! “我对你的承诺依旧作数,但你... ...不能把你今日知道的一切,告诉给任何人。”谢凛不想威胁她的,只是霍桑华实在比他预想的还要聪明,也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听到了吗?如果你将今日的事情透露出去,就算我不对你动手,也会有人取你性命的!” 而他真正担心的是... ... 那个人。 如果那个人知道,霍桑华已经察觉到他们的目的,他就算想要护下她,也束手无策了。 四目相对,与谢凛自相识起的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当初只觉得他是一个声名狼藉不务正业的谢家二公子,可没想到他背后的秘密一环套一环。 竟是如此的可怕。 但... ...她似乎是相信谢凛的。 她从谢凛的眼神里,看出谢凛是真的想要保住她性命的真心。 缓缓的,霍桑华强忍眼眶里晃动的泪光,惴惴不安地向谢凛点了点头。 第94章 只想保命而已 谢凛的手臂抵住她的胸口,一手捂着她的嘴。 只见霍桑华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里,透着闪烁的莹光,直到眼泪滑落在谢凛的手上... ... 谢凛心软了,语气也随之轻柔了许多。 “... ...我不是吓唬你,不论是不是你自己愿意的,你都已经闯进了局中,想要脱身就得学得更聪明些。” 一味的隐忍求饶是没有用的,你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在别人手里是最难实现的,唯有自己将自己的命运握在手里,有本事与他人分庭抗礼,方才有活命之机。 霍桑华垂眉顺眼思索片刻,强忍着眼泪又点了点头。 她害怕现在的谢凛,想要将他推开,又怕激怒了他,犹豫不决。 谢凛也是瞧出了她的心思,径自收回了抵着她的手臂,不自然地向一侧看去。 暗中拂去手上沾染的泪珠儿。 霍桑华娇滴滴地站在远处,又狼狈又委屈,自己擦干了眼泪,收拾好心情。 才重新看向谢凛,她虽然不大确定,但也觉着谢凛现下是不会害她的... ... 悄悄伸出手来,攥着谢凛的衣角扯了扯,引得谢凛注意回了头。 她怯怯问道,“你是因为... ...怀疑我或许是你妹妹,才答应护着我的吗?” 妹妹? 从霍桑华口中听得这两个字的时候,谢凛整个人都有些傻了,他整理着袖口的动作都停下了,“怀疑你是我妹妹?” 霍桑华点点头。 既然谢凛怀疑他是霍将军的儿子。 那么作为霍家孤女的霍桑华,自然就是... ... 谢凛反应过来,目瞪口呆看向霍桑华,霍桑华眨着一双带泪的双眸,正巴巴等着他回答。 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其他解释了。 她误打误撞嫁给谢家二郎,自以为逃过了前世的身死之局,不成想却正好落在前世害她送命的“真凶”身边,目睹谢凛布局... ... 如果不是因为谢凛怀疑她是自己家里的亲妹妹,凭什么一次次帮她? 霍桑华自以为解开了谜底。 却把谢凛弄糊涂了... ...“不是,谁告诉你... ...我怀疑你是... ...你是我妹妹了?罢了。现在跟你解释不清楚,以后你会明白的。你只需要记住,保护你,或许是我的宿命而已。” 宿命? 这么说,谢凛一次次帮她,并不只是觉得同为霍家人的渊源?! 霍桑华原本就不确定,但在听到谢凛的回答后,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如果谢凛当真是把她当做了妹妹,所以保护她,她起码也算是抱到了大腿,以后跟在谢凛身边就没那么容易死了。 可说不是... ... 不行!不能不是! 霍桑华低着头想了又想,害怕之余,还是觉得先把“名分”定下来更重要,她得让谢凛承认他们是“兄妹”,要不然以后天天跟着这个摸不清底细的家伙身边,如何能保证他一定会留她的小命?! 等到谢凛话音刚落,霍桑华的眼泪又扑簌扑簌落了下来,“... ...你就是我哥哥,所以你才不忍心看我被害的。” 谢凛解释了半天,结果竟还是被她当做了哥哥,一时间头都大了。 可是这内中详情,现在又不便当面说清楚... ... 左右为难。 “我真的不是... ...我只是,我和你算是... ...就... ...”又瞧着她落泪的样子内疚不已... ...谢凛无奈吞下了所有的解释,“算了算了,你别哭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先应下来,以后再找机会解释清楚或许更好吧。 总要跟她说清楚,他们之间才不是什么兄妹,他虽怀疑自己是霍将军的儿子,但是霍桑华可不是... ... 现在告诉她这些,只会让她更心烦,倒不如找个静下来的机会,跟她解释清楚。 谢凛松了口,霍桑华长舒一口气... ...可算是让她抱到大腿了! 从刚刚谢凛的反应来看,或许在二人身世上还有什么没解开的疑点,谢凛怀疑他与霍家的关系不假,但似乎对于霍家和她的关系,也像是知道些什么。 霍桑华不敢多想,眼下周遭的种种变故似乎都是冲着她来的,如果这个时候再揭开她和霍家实则没什么关系的话,真不知道会如何。 她唯一盼着的,就是一年之后离开这里,从此跟谢家跟皇宫都没什么关系。 一个人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过完后半辈子。 就足够了! “先离开这里吧。”谢凛拿她没办法,说不通,只能先离开这里再做打算。 霍桑华茫然地点头,满脑子想的都是,该如何与这一切彻底撇清关系,就像谢凛刚才说的,不论她愿不愿意,她都已经搅进局中了。 现在抽身肯定比之前更难。 况且,就算不是她的本意,她也误打误撞的知道了谢凛的许多秘密,一年后想要从谢凛身边全身而退的话... ... 现在就绝对不能和谢凛翻脸。 她决定在这一年时间里,抱紧谢凛的大腿,不论他要做什么,她只要装聋装瞎装傻... ...打消谢凛对她的怀疑,顺利保住小命,等到一年后,找个机会离开就行了。 “啊——” 也许是这一路上想得太认真,她跟着谢凛往前走,竟忽略了脚下。 一脚踩空在花池子里,险些扑出去... ... 谢凛起先只盯着四周围,突然听得身后一声惨叫,下意识转了身... ... 然后正好被霍桑华扑了个满怀。 猛地,心跳似乎乱了原本的节奏,一下子怔住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霍桑华恢复了意识,发现自己并没有摔在地上,惊觉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急忙离开谢凛怀中... ...“对不住对不住... ...我,我就是不小心,踩空了... ...” 佯装着,还给谢凛拍了拍身前,好似生怕自己给他弄脏了似的。 许久,谢凛的心才冷静下来,脑子里空空的,仍然没能从刚刚发生的意外中,回过思绪。 “... ...没事。” 霍桑华自知“闯祸”,有些气自己不争气,这么点事情都能惹出麻烦来。 低着头瞧着脚尖,不断翻着裙摆掩饰尴尬。 一只手伸到了面前。 她抬头看向谢凛,不明所以。 谢凛则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不动声色地继续拖着她往前走,“我还是拉着点你吧,谁知道你会不会再摔个跟头。” 那样温柔的语气,惹得霍桑华红了脸颊。 忽而,她觉得有些熟悉,被谢凛拖着手往前走,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们以前... ... 见过吗? 第95章 选择 “... ...在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为此,会不惜一切代价。”谢凛说,“如果你真的想要在这里活下去,一味的逃避是没有用的!” 他看得出桑华在犹豫。 也知道她的不安... ... 她这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跟在身后,饶有心事。 恐怕是经历了今日的事情后,更加坚定了她想要从这里逃离的决心。 谢凛清楚她的性子—— 她就是一个胆小的人,像只无能为力的小兔子一样,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她警觉,迅速逃离威胁。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已身在局中,是眼下许多势力盯着的目标。 早就没办法悄无声息的全身而退了。 谢凛攥着她的手腕,轻叹一声,希望她能明白当前的处境,不要再一味逃避下去了,“你不害别人,也会有别人来害你,所以... ...你只有比他们都厉害,才能在这里活下去, 保护你想保护的一切。” 霍桑华只觉心中咯噔一下,就被谢凛看穿了她的心事。 可接着想到谢凛的话,每一个字都在不经意间刻印进了心里。 渐渐从局促不安,到浑身麻木,从恐惧逐渐生出恨意,她不知道究竟是谁要害她,但她已是十分憎恶这些要害她的人。她要的明明只有安安静静活下去那么简单... ... 就连这么小的小心愿,竟也频频受到威胁。 当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她... ... 想要在这里活下去,只有比他们更厉害... ...谢凛的话,犹如扎进心里的刺,鲜血从伤处涌出,正中过往。 她的嘴角泛起苦笑,“... ...我这样的人,一直都清楚,只有低着头逃命才能活下去,只要被人发现我就死定了。说什么齐妃养女,可他们从来都不是我的靠山,出了事只能我自己担着。我不躲,难道就站着等他们害我吗?” 她从前最信任的人,却希望她死在谢家,从而让她成为谢家握在他手里的把柄,要挟谢家。 若非她有重来一次的好运气,这会儿说不准都被丢到了乱葬岗里... ... 那位谢老夫人又怎会是痛失亲子后,容许她这样的人,和谢舒同葬一处呢? 她可以依靠的... ... 从来都只有自己。 齐妃不是她的依靠,李朗也不是她的依靠,她曾经以为或许可以依靠李朗,换来的,却是李朗的算计,顷刻间寒了她的心,使她再也不敢信任于谁。 只能一味逃避,等着一年后离开这里... ... “那就相信我。” 谢凛出声,打断她的绝望沦陷。 她抬头,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人,起初是觉得可笑,一切的事情都是因他而起,若非前世他要害谢舒,她又怎会和谢舒一起,死在新婚之夜。 可接着... ... 谢凛的一双眼睛坚定而赤诚,像是点点星火逐渐燎原,将她一直以来的卑怯吞噬,残烧殆尽。 他那样的果断,那样的坚定,不似是李朗向她承诺时的躲闪,竟让她心里再一次生出了希望... ... 是那么的安心。 她想要避开谢凛的眼神,可手腕却被谢凛紧紧握着,不容她有所逃避。 “是你先选择了我,介入了我的命运... ...那就相信我。”谢凛缓缓松开了她的手。 那一瞬间,霍桑华看着他慢慢抽离的手,竟有些紧张。 随后,谢凛摊开了他的手掌,摆在霍桑华的面前,要她自己选... ... 是要牵着他继续走下去,还是... ... 他也在赌。 现在的霍桑华根本不相信任何人,但他希望她能相信他,命运的羁绊从一开始就将他们牵在一起了,他们注定逃不出对方的命运。 就像他说,他希望霍桑华相信他... ... 要不要相信他... ...霍桑华心乱如麻,谢凛绝非表面上看去的那样的简单,最初选择谢凛,也只是因为谢凛就是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她想要在谢凛身边躲一年,然后离开盛京。 可是现在... ... 一次次的意外,一次次的刺杀。 她心里明白,她早就身在这一场利益局中,因为她是霍将军的女儿,纵使霍家满门遭遇不测,只留下她这么一个柔弱无助的孤女,但她身后代表的永远都是霍家。 往昔追随霍将军的人,自然也会因为她的存在,有所权衡。 就如李朗对她的利用... ...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全身而退的机会,只要她不死,像李朗一样觊觎霍家旧部势力的人,就会没完没了的纠缠,哪怕她离开了盛京,也永无安宁。 所以,要相信谢凛吗? 谢凛也还在等着她的选择。 如果选择了谢凛,只怕以后,再也不能逃避了。 可逃避就一定能活吗?她选择隐忍,选择沉默... ...难道那些人就会放过她吗? 她不想就这么死了。 从来,都不想... ... 她是霍家的最后一个人... ... 虽不太记得,当年是如何侥幸逃过一劫,可老天既然让她活下来,就一定有他的用意吧。霍将军... ...阿爹... ... 她也曾经被阿爹疼惜过。 如此便隐忍的逃过去,就算活下去,以后如何能安心呢? 漫长的一生,再梦到阿爹的时候,她如何敢看阿爹的眼睛... ... 所有的一切都和当年前朝遗孤案有关,霍家那么多人... ...即使他们不喜欢她,也从未让她饿死冻死... ... 她真的能独善其身,当做一切从没发生过吗? 从小到大,养在齐妃宫里所受的欺凌、侮辱历历在目。 因为她从不觉得齐妃是自己的依靠,所以只能做小伏低去当做不在意,一次次逃避。 难道以后,她也要继续逃避下去吗? 她能一辈子问心无愧吗? 缓缓... ...伸出了手,霍桑华握住了谢凛的手... ...“那就,这样吧。既然我们有一样的目的,那就这样吧。我想查清楚,霍家当年蒙难的真相,我想知道究竟是谁害死了阿爹,我也想知道... ...我究竟是谁!” 她究竟是谁,为何要承担这一切的不幸,承担那些人一次次的迫害,一次次的刁难。 她要弄清楚,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逃”过去。 一定要查清楚霍将军到底是被谁害死的,还霍家惨死的众人一个公道! 不能继续任由他人来决定她的命运... ... 她要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 “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谢凛握紧了她的手,郑重承诺。 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他都会保护她的。 第96章 遇袭 “二公子!... ...二夫人。”廖斌找到他们的时候,正巧看到他们二人牵着手走来的样子。 微微挑起了眉头,猜测这中间可能发生的一切。 “廖斌?你怎么在这儿?”谢凛藏起他的惊讶,对于突然出现的廖斌,大概已经猜到发生了些什么。 廖斌的眼睛暗中打量着霍桑华的反应,不知为何,他觉得霍桑华有些不一样了,可面上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回着谢凛的话。 “宫里的威胁已经解决了,大公子听说您去找二夫人了,所以派我带人赶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谢舒依照最初和谢凛商量好的计划,在得到消息后,立刻带人赶来救驾,平定宫中之乱。 接着却发现谢凛和桑华不在。 然后才知道桑华竟然在席间弄湿了衣裙,被齐妃派人送回瑶华宫更衣了。 听到这儿的时候,谢舒下意识看向齐妃,齐妃却很不自然地避开了他的眼睛。 又从宫人口中得知,谢凛赶去寻找桑华了,就派了廖斌带人一路找过来帮忙,以免他们遇到乱党无法脱困。 “知道了。”谢凛回身看了看桑华,“那我们现在过去,和大哥会合吧。” “二公子。” 廖斌却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在谢凛疑惑的注视下,走向他们,“二公子,侯爷也来了。” 谢侯爷也在? 霍桑华瞧向谢凛,很快便从谢凛的眼神里发现,他对此像是早有预料一样。 显然谢侯爷的出现,也在谢凛的预计之中。 不过她就这么地和谢侯爷见面了吗? “走吧。”谢凛压低了声音,对跟在身后的桑华说道,像是宽慰她安心一般,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牵着她向大殿走去。 沿途尽是乱糟糟的一片,随处可见三两成群的宫中禁卫,霍桑华想起那个声音的主人,试着向四周张望,想要看看能不能那么巧的找到那人。 说不好,还是她能一眼认出来的。 可谢凛一路牵着她,时不时回头还看看东张西望的她,她也只能顺着谢凛继续往前走。 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安定侯。 “父亲!”谢凛大老远的叫了一声。 青石台阶上,背对着他们的方向站着一位身着重甲的中年人,背影魁梧挺拔,远远看去就觉得有一种震慑万物的气势,肩上披着随风扬起的披风。 就连谢舒也只能站在他的一侧。 听到谢凛的这一声呼唤,那位魁梧伟岸的将军迟迟回身。 眉眼间的英气更甚,不怒自威。 可当他抬头看见了谢凛拖来的人时... ... 渐渐舒展了眼眸中的威慑之气,柔和了许多。 “父亲,”谢凛已经走到了跟前,霍桑华来不及打量更多,她看出来了,这位气势不一般的将军,正是她那位还未谋面的公爹—— 也就是谢凛名义上的父亲,安定侯谢承儒! “你们没事吧?”谢舒担心上前,上上下下将他们打量了一个遍,直到确认谢凛并没有受伤,才敢放心的将满心关注放到霍桑华的身上... ... 不知道她怎么弄得这样狼狈,也不确定她到底有没有受伤。 “没事。”霍桑华急忙摆手,否认自己有事,移开一双眼睛看向他们身旁的那位... ... “这是父亲。” 谢凛握着她的手,偏过头凑到她近处,向她介绍说。 “父... ...父亲?那就是... ...公爹?”霍桑华莫名觉得这几个字像是烫舌头一样,怎么绕都别扭。 脸上的表情也是颇为为难的。 “你就是桑华?”谢侯却不在意她的失礼,瞧了瞧她的狼狈,关切问道,“怎么样?受伤了吗?” “没有,没有受伤。”她生涩回应。 “我检查过了,没受伤,她被关在了西边那一座废弃多年的宫殿里,我找过去的时候,她自己从里面爬出来了,正跟门后躲着呢!”谢凛大大方方地说起他发现霍桑华时的一幕。 完全不像霍桑华先前以为的,他和谢侯之间会很生疏的感觉。 反倒... ...很亲近,意外的亲近。 谢侯也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严肃,或许刚刚从身后打量谢侯的时候,谢侯面对手下的将士们的确很严肃,可当着面站在一起了,他就像是... ... 一个熟悉的长辈。 像是看着她长大的伯伯那般... ...严厉的外表下,是一颗慈祥温暖的心。 听了谢凛的描述,谢侯竟然笑了,“... ...哈哈,好!能自己逃出来也是本事,狼狈点儿没什么,记住,可千万不要做那束手待毙的人,哪怕遇到的事情再糟糕,也要想办法自救。能不能成是一回事,可要是什么都不做,那才糟。” “嗯,谢公爹教诲。”霍桑华竟也觉得谢侯亲切,忍不住熟络了起来。 谢侯望着她,嘴角的笑意就没消失过,似是喜欢得不得了,目光不由得下垂,正好看到她和谢凛握在一起的手。 眼眸中露出短暂的惊讶,接着,笑得更加慈爱了。“你们成婚的时候,我领命驻兵在外,没能赶回来参加你们的婚礼... ... 不过,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 霍桑华乖巧点点头,竟觉得这位谢侯身上,有一种父亲的感觉... ... 让她想起了为数不多的回忆里,属于爹爹的温柔。 如果她的爹爹还在,应该也会是这样温柔的人吧... ... 不禁红了眼睛。 “行,既然都没事,阿凛,那你就先送桑华回... ...”谢侯正要安排谢凛先送桑华回去,经过今日的这些事情,想必她也吓到了,弄得这一身狼狈,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的好。 可不等他的话说完,一直留意着周围的廖斌,余光突然间瞄到一侧神不知鬼不觉冒头的刺客。 竟已经暗器投向了霍桑华... ... 廖斌大喝一声,“小心!” 众人都还没得来及做出反应,谢凛已将她挡在了身后,那枚射出的暗箭顷刻间穿透了谢凛的胸口... ... “阿凛!”谢侯在幼子失力倒下的瞬间,将他托住。 谢凛还是缓缓倒在了地上,攥着霍桑华的手依旧没有松开,死撑着一口气望向身前的妻子... ... “噗”地喷出鲜血。 霍桑华被吓傻了,她的手和谢凛握在一起,跟着谢凛倒了下去,挨在谢凛的身边,无比清楚地看着谢凛口吐鲜血,奋力挣扎的样子... ...“谢凛,谢凛!” 谢舒带着廖斌赶去,将刺客擒住。 “她没事... ...她没受伤... ...”谢侯像是明白他的心思一样,瞄了一眼桑华,对倒在身前的小儿子嘱咐。 确认了桑华没有受伤,谢凛犹如松了口气,松开了桑华的手,昏了过去... ... 第97章 暗器 重伤的谢凛被暂时安置在昱阳宫的偏殿,霍桑华焦急守在床边,看着太医为谢凛治伤。 明明只是一枚不大的暗箭,可每一个凑近观察过的太医却都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可是把她急坏了,谢凛昏厥没了反应,时不时口中呕出鲜血,情况极为不妙。 霍桑华也不清楚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 她和谢凛不是刚说好要一起的吗? 怎么转过头来,谢凛就为了救她,身中暗器命悬一线?! 她却只能干看着那些无能的太医换了一拨又一拨,却没有一个人能表示救得了谢凛,眼看这谢凛血吐得越来越多,她竟开始害怕,这样下去谢凛会不会死了... ... 眼泪夺眶而出,一次次模糊了视线。 “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谢凛最后的承诺还言犹在耳,他也确实做到了,豁出自己的性命护着了她。 她安然无恙,谢凛却倒在这里生死未卜。 谢侯一把扯过想要逃出去的太医,“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倒是说啊!我儿究竟怎么了?!” “侯爷... ...”被谢侯扯住的太医慌张极了,“侯爷... ...这不是一般的暗器,下官实在是... ...实在是没有把握... ...” 不是一般的暗器?! 霍桑华听到太医的说法,也随之望向了这边,想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意思?”谢侯问出了那句话。 “... ...侯爷,二郎中的这暗器,看似是射进身体里的,可这东西一旦刺进皮肉里,会立刻打开无数倒刺,死死扎进伤口... ...如果要强行拔出来,恐怕会... ...会加剧伤势,极有可能因此丧命啊!”太医为难地表示,他的医术有限,从前并未见过这样的暗器,所以也不知道该怎样医治。 要是就这么冒然将暗器拔出,接下来势必会造成更严重的伤势。 唯恐救不了这位谢家二郎,还害他白白送了性命。 表面上是一枚不起眼的短箭,难就难在这东西的构造内藏玄机,一旦刺进皮肉里,便会牢牢扎下根,强行拔出来,恐怕会影响极大... ... 到时候连皮带肉撕扯下一大块,加剧伤势,想要医治都难。 就只有等死了。 他们这些太医是专为宫里的贵人们医治病患的,哪里见过如此诡异的暗器! “这可怎么办... ...”霍桑华失魂落魄喃喃自语,万没想到当时谢凛的一句承诺,会这么快就应验了。“怎么办?就没有办法能救他了吗?” “这... ...”太医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表示难度极大,不敢轻易冒险。 否则非但救不了谢凛,还会让他伤势更加严峻。 “你们倒是想想办法啊!”谢侯气火攻心,面对病榻上命悬一线的小儿子,又急又气,连着咳了好几声。“想想办法!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他啊!” 若是救不了他,可怎么办... ... 霍桑华的心凉了大半截。 她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救谢凛。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自己受了那一下,也不用欠他这么大的人情... ... 虽然从一开始,她接近谢凛的目的并不单纯,想要让谢凛保护她,可以安然无恙地度过这一年之期。但也绝不是像现在这样... ... 看着他为了救她,落得如此下场。 他还是第一个,对她兑现了承诺,拿命保护她的人... ... 她不忍心谢凛就这么死了... ... 所以当太医为难,不知该怎样救谢凛的时候,她就已经习惯性地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谢凛会死吗? 他会... ...这样就死了吗? “谢凛... ...谢凛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到头来,也只能无能为力的去拉扯谢凛的衣袖,试着呼唤他,一滴滴眼泪落在了谢凛的手背上,尽是她的不安,“谢凛!谢凛你醒醒... ...你不能死,你不是说,会保护我的吗?你不是... ...你不是还有事情没做完吗?你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 一个前一刻还与她说笑,坚定她决心的人,突然间倒在了这里,像是快要死了一样。 霍桑华陷入了绝望和自责。 如果她从来没有在谢凛面前出现过,或许,谢凛是不是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了? 他也是那么聪明,功夫那么好的一个人... ... 现在却为了救她,弄成这个样子。 “谢凛... ...”霍桑华害怕,连谢凛也丢下她。 她好不容易才决定要跟谢凛一起,查清楚当年霍家蒙受的不白之冤,替霍将军还一个公道的。 怎么就... ... 昏迷中的谢凛,隐隐有了反应,眼睛没有睁开,却似乎在用力握住霍桑华握他的手... ... 他听到了,听到霍桑华一遍遍喊他的名字,他也很想睁开眼睛回应她,告诉她自己没事。可是不知为何,他那样累,那样的疲惫... ... 怎么都没有办法睁开眼睛! 只能干听着桑华一声声唤他,逐渐失去最后的意识。 “谢凛... ...” 霍桑华这一次是真的绝望。 他是有反应的,却只有那样微弱的一点点动静,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应了! “有没有人能救救他啊?你们救救他吧... ...”她求助向周围的人,希望有人能够帮帮谢凛。 可是没有一个太医敢冒险的! 这位再怎么说也是谢侯爷的二公子。 真要是医出个好歹,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强行拔出暗器实在太冒险了。 他们宁可装作无能退缩,也不敢上前一试,于是纷纷后退,表示束手无策。 谢侯看着桑华哭得失声,病榻上奄奄一息的小儿子已经没了意识,一时间心痛难当。怒道,“再去找!再去找人过来,把这宫里所有的太医都找过来!快——” 他就不信了,难道真的没有人能救谢凛了吗? 今日就算是把整个皇宫翻过来,他也要找到一个... ...能救谢凛的人出来。 他的小儿子还那样年轻,刚刚成婚... ... 决不能就这样送了性命!“阿凛!撑下去,一定要撑下去!” “父亲!”谢舒带了一个人进门,推开了挡着路又不肯为谢凛医治的太医,“让陆明试试!” 陆明?! 霍桑华确定自己听到了陆明的名字,急忙从谢凛身边抬起了头。 寻着谢舒的声音,向他的方向看去... ... 果然,她看到了那个人! 怎么会又是他?! 瞬间后脊发凉,慌慌张张握住谢凛的手... ...那个人,那个人绝对不是来救谢凛的! 第98章 救命 那个家伙不是好人,绝对不能让他靠近谢凛! 霍桑华扑身挡在了陆明面前,死死盯着... ... 她想要知道,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他几次三番不怀好意的接近,分明就是有目的的! 霍桑华心里清楚,陆明曾经对她说的那些话,是断不会同样说给谢舒听的,谢舒必定不知此人的真正身份,才会相信他,将他带来为谢凛医治... ... “不行。”她挡在陆明和谢凛中间,带着满腔悲愤怒气冲冲地瞪着陆明,“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不是要害谢凛?!” 听桑华说陆明要害谢凛,谢舒先是迟疑,但很快... ...他对谢凛的关心,就压过了对陆明的怀疑。 他不知道桑华误会了什么,但眼下谢凛的情况危在旦夕,又没有一个太医敢接手为其医治。 既然陆明表示有把握,他也唯有将希望寄托在陆明身上。“桑华,陆明是我请来了,他可以为阿凛医治。” “不行,只有他不行。”她看到陆明似笑非笑充满挑衅的眼神,更加确定陆明的不怀好意,恨不能将那日陆明对她说过的话全盘托出,让谢舒明白,陆明绝非他所看到的那样简单!“因为他是... ...他,他是... ...” 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不敢向外透露。 即使是陆明曾经亲口对她说的... ... 但这把火势必会烧到她的身上,一旦与前朝遗孤扯上关系,不论她最后是否有机会证明虚实,也会惹得一群人盯上她,她甚至未必能活到证明清白那日... ... 就像是知道她说不出来一样,陆明暗暗勾起嘴角,挑衅似的向她歪歪头。 他是什么... ...不能说! 但他,绝不是什么好人!他潜入谢家,与谢舒相识恐怕都是精心设计的一场阴谋,此时此刻谢凛身负重伤昏迷不醒,一旦着了他的道,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谢舒还在观察着桑华的反应,等她说下去,对陆明稍起疑心。 可桑华的那些话卡在了喉咙里,也没了下文,不知道她究竟要说些什么... ... 谢舒也犯了难。 谢侯正要出声解围,突然听到周公公站在殿外唤他,说是陛下有急事请他过去商议。 离开前,他郑重其事拍了下谢舒的肩膀,将这里的一切都交给他。 谢舒神色凝重,顿时犯了难。 他是相信桑华的... ... 他印象中,桑华绝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今日的反常定有原因。 可他也担心阿凛的伤势,宫中太医没有一个靠得住的,谁也不敢冒险替阿凛治伤,唯有陆明表示,曾经救治过和阿凛中一样暗器的伤者,而且还活了。 短暂的犹豫,握紧了身侧下垂的拳头,“救。” 这一声是给陆明的命令。 陆明饶有深意地看了霍桑华一眼,故意等在原处,等着霍桑华给他让地方。 “不行,不能让他靠近谢凛,谢凛现在昏迷不醒,他... ...”霍桑华见陆明的反应,更加确定他没安好心,定不会真的替谢凛医治,“不行!他,他不是好人!” “桑华,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谢舒只得亲自上手,拉开了挡在陆明面前的桑华。 “大公子,你相信我,他不会救谢凛的,他会害了谢凛... ...”霍桑华分明瞧见了陆明眼里的威胁,她知道,陆明要对谢凛下手了! 还是趁着谢凛昏迷,连起码的反抗都做不了。 她就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谢凛遇害了吗?! “桑华... ...” “大公子你相信我,他真的... ...我,我知道他... ...他会害了谢凛的!”霍桑华焦急万分,却挣脱不开谢舒紧握的手,眼看着陆明迫近谢凛,只能歇斯底里的苦苦哀求谢舒相信她。 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大意,放纵了歹人混到昏迷的谢凛身边,害了谢凛! “大公子... ...他不是... ...他会害了谢凛的!我知道,真的都知道!”霍桑华拼命挣扎。 她心中无比纠结! 不能当着宫里这么多双眼睛,把陆明曾经对她说的话告诉给谢舒。也不知道谢舒如果听到她说,她与前朝遗孤有关联,会作何反应,会不会将她和陆明当做同伙,全抓起来! 陆明此前与她说过的那些话,分明将她困在了这里,进退两难,有口难言! 她被谢舒牢牢地抓着,根本挣脱不开。 就连想要去阻止陆明,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明... ...不怀好意地对谢凛伸出了手... ... 霍桑华急得直掉眼泪。 耳边依稀是谢舒的那句... ...你不害别人,别人也会来害你,你只有比所有的人都厉害,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一切... ...就是因为现在的她一无是处,不够厉害,所以才什么都保护不了吗?! “谢凛!谢凛!——你快醒醒啊!”霍桑华急得大喊。“谢凛!” 顾不得仪态,唯恐陆明会对谢凛不利。 陆明则是一副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下场的样子,慢条斯理地坐在一旁,将手... ...装模作样的搭在了谢凛的脉搏处。 意味深长地偏过头,挑起眉尾狡笑着打量起霍桑华来。 随后缓缓将手,伸向了插进谢凛胸口的短箭! 霍桑华后脊发寒,心知如果他想趁机除掉谢凛,这是最好的机会。 情急之下拼命挣扎,想要挣脱谢舒,去救谢凛。 谢舒见她为了谢凛之事如此奋不顾身,眼底黯然,可是为了让陆明继续替谢凛医治,只能将快要控制不住的桑华,拖到了殿外... ... “桑华,我知道你担心阿凛。可是现在只有陆明能救阿凛了!我答应你,如果他敢对阿凛做什么,我一定亲手宰了他,行不行?” 霍桑华愣了片刻,可还是放心不下谢凛,提着裙摆就要再闯进去盯着陆明。 任凭泪水倾泻而出,晕开了脸上原本精致的妆容。 谢舒只觉心口出酸疼,快步上前再一次挡住了霍桑华的路,将她从门前拖了过来! 陆明听着殿外的动静,脸上浮出晦涩难猜的笑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打量起谢凛的因伤痛拧起一起的眉头。 殿外传来霍桑华的哭声... ... 他正伸手握住短箭,眼神逐渐犀利,紧盯谢凛。 却在那一刻听到霍桑华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停下了... ... “本来今日,就是取你性命的,若不是她,你定不会有机会逃过一劫。”陆明还是心软了,不是为了谢凛,而是为了桑华,他此前也并不知道桑华如此在意谢凛,如果谢凛死了... ... 不由得苦笑。 那桑华必定恨死他了... ...“谢凛啊,你的命真好,是得好好感激一下阿筝的。” 第99章 发誓 “谢舒!放开她!”李朗迟迟而来。 远远看到霍桑华被谢舒拉扯着挣扎不得,立刻就起了杀气,大步挺阔地赶了过来,将霍桑华从谢舒身前拖了过来。 腰肢纤细的霍桑华在他们的拉扯间,犹如狂风中一片无根而起的花瓣。 只轻轻一下,便好似能扯她个跟头。 李朗将她护在身后,方才带着怒气开口,“你要做什么!” 谢舒猝不及防对上李朗,只片刻间桑华就被李朗扯了过去,他既担心桑华,又确实理亏三分,勉强维持着面上的淡定解释,“阿凛受伤了,桑华担心阿凛,我只是不想让她进去看到那血腥一幕。” 听到谢凛受伤,李朗沉下双眸仅仅刹那,回过身瞧着慌了神儿的桑华—— “桑华,你放心,我这就让宫中太医全都过来,替谢凛医治。” 可宫中太医早已经来过。 霍桑华来不及回李朗的话,猛地听到偏殿中传来似是谢凛低吼的一声,脑袋嗡地一下,就再也没了理智。“...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谢凛... ...谢凛!” “我去看看,你别进来。”谢舒看了眼李朗身后的桑华,暂时确定桑华是安全的。 为了谢凛的安全,只能先去偏殿里确认谢凛的情况,再做打算。 眼看着谢舒进去了,霍桑华也要跟着去看看谢凛的状况... ... 谁知李朗再次将她拦下,“你就别进去了。” 霍桑华茫然抬头,脸上挂着泪痕。 “不是说谢凛受伤了吗,既然要医治,里面的场面必定是血腥的,你从未见过那样的场面,还是留在外面等着消息吧。”他不忍心让桑华去看那血肉模糊的场面。 心底里也不希望看的桑华担心谢凛,心力交瘁的样子。 他挡住桑华的路,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她,“桑华,你受伤了吗?” 听到李朗的问题,霍桑华当即警觉起来,她看向李朗冷漠极了。“你希望我受伤是吗?本来受伤的应该是我,可是谢凛为了救我受伤了!” 眼前的人,才应该是害谢凛躺在里面生死微博的真凶! 她相信是李朗除掉她,不然谁还有这样的本事,能在宫里安排刺客,专门来刺杀她呢? 跟当时在场的所有人相比,她的命最不值得一提,可刺客却偏偏盯上了她,除了李朗,还会有谁? “你怀疑我?”李朗也是立刻就听出来了,霍桑华话里的针对。 分明是怀疑他要杀她,结果谢凛为了救她,挨了一箭。 霍桑华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李朗,她被李朗骗过一次了,太清楚李朗为了皇位能不择手段到何种境地,李朗希望她以谢家人的身份死去,再没有谁比李朗更想让她死了吧... ... 前世她那样相信李朗,还不是被他所骗,嫁去了谢家。 若不是亲耳听到李朗与人密谋,希望她死在谢家,从而使安定侯府谢家被他攥住把柄,成为他掌中棋子,她是怎么也不会相信... ... 她的朗哥哥,一心想要她的命! “桑华,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李朗略显焦急,急着向她证明,今日宫中的事和他无关,“不是我!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害你的!我若是想杀谢凛,自然会冲着他去,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又何苦害你身陷危险?!” 可死过一次的霍桑华,哪里肯信他的解释。 “我向你发誓!”李朗信誓旦旦地举起右手,对天发誓,“我若有害你之意,便叫我不得好死。桑华,你可以怀疑所有人,但你不能怀疑我,我对你的一片心意全都是发自肺腑的,这一次绝非我要害你!你这样... ...会让我很伤心。” 霍桑华担心着谢凛的情况,听得李朗的发誓只觉可笑。 发誓? 发誓若能作数的话,他曾经不也发过誓,说会娶她的吗?最后照样求着她嫁去谢家... ... 她本还以为,谢家就是李朗给她寻的退路,是他担心他日后去争夺皇位,不能落得善终,所以才将她送去最安全的地方... ... 可还不是亲耳听到,他要让她死在谢家吗?! 笑里透着凄凉... ... 这就是她曾经深信不疑的男人啊。 “李朗,我还能信你吗?”冷冰冰的几个字从她口中说出,她对李朗早在前世身死之时,就彻底死心了。 昱阳宫的主殿内,太医为陛下请过脉确认无虑后,便随着蔡公公退了出去。 “都出去吧。”陛下说道。 正在身旁伺候的齐妃一怔,看向站在殿内的谢侯,马上就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不动声色起身,带着满殿内的宫人们退了出来,一走出主殿正门,侧目瞧去,正好看到李朗抓着霍桑华站在偏殿门外发誓... ... 瞬间一股阴郁凝聚在眉心。 又是她... ... 恨自己儿子的不争气,可她又不能一味的怨怪自己的儿子,怎么说那都是自己生的,也是自己后半辈子的唯一倚仗。她就算恨极了李朗对桑华的纠缠不休,也只能将一切推到霍桑华的身上。 认定就是霍桑华不知廉耻地勾引她朗儿,才让朗儿如此挂怀难忘。 “娘娘,”芸苕自然也瞧见了那一幕,看着齐妃眼底冒火的模样,趁机又添了一把柴。“怎么那样巧,又给她遇上咱们四皇子了?这个霍桑华也真是厉害,每一次刚出点儿什么事,就总有人赶着上前帮忙。谢家那二郎为了救她都不要命了,她怎么又和咱们四皇子纠缠不休的?” “哼——” 齐妃轻哼一声,尽是不满,狠狠拉扯着手里的帕子。 被芸苕这么一挑唆,自然也觉得一切都是霍桑华故意招惹的,前脚跟谢家二郎难舍难分,转过头又来勾搭她的朗儿,实在不要脸! 此前芸苕的阴毒心思被霍桑华当面揭露,李朗对她也狠下了心惩罚。 若非齐妃出面保下了她,恐怕她此刻连命都没了... ... 芸苕心里清楚,她在四皇子跟前彻底没了前途,自然是将这所有的怨恨都倾泻在了霍桑华的身上。 “娘娘,咱们四皇子本来是想借着机会,拉近与谢家的关系,可被霍桑华这么一搅和,日后与谢家不会反目成仇吧。那霍桑华当真是个妖精,娘娘昔日养育她长大,她也该感念着娘娘的照拂之恩,全心全意地帮咱们四皇子铺路才是... ...怎么如今倒好像,算计着一切,为了她自己呢?” 齐妃娘娘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特别是看着霍桑华的那张脸,越看越气... ...“跟她那个狐媚子的娘一样!净会勾人!” 芸苕不由得暗笑,可忽而又觉得不对劲,霍桑华的娘?狐媚子? 齐妃口中的那位,应该不是霍家的正经大夫人,不是齐妃娘娘的妹妹... ...难道是,霍将军的那个外室? 第100章 靠山 待所有人从昱阳宫的正殿退出去,偌大的殿内,就只剩下陛下和谢侯爷两位了。 “承儒,这里没有外人,你想说什么便说吧。”陛下稳坐于上位,语气既是柔和,字里行间却依然透着一股上位者高高在上的架势。 “今日宫中之乱,陛下怎么看?”谢侯问。 久经沙场,他也早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少年了,再看上位之人,行为举止虽有克制。 可眼里早就没了从前的敬重。 “噢?”陛下故意轻咦了一声,“承儒这是何意?” “陛下今日邀我儿与新妇赴宴,打得是家宴的名义,宫中却一早就加强了戒备,怎么那些个歹人还是能悄无声息杀到殿上呢?... ...就那么巧?”谢承儒断然不会相信,这一切都是偶然的鬼话。 宫中早就加强了戒备,却还是出事了。 歹人能避开宫中的层层戒备,直接杀到正殿上来... ... 难不成那宫中的禁卫都是蠢的? 事发之后,除了被当场击杀的,其余人全都逃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说这里面没什么算计。 能悄无声息杀进宫里,又悄无声息从宫里逃出去,那些到底是个什么人,谢承儒相信,殿上坐着的这位必然知道答案,再清楚不过。 明白自己的苦心布局,已经被谢侯看穿,陛下也不再遮掩,索性大笑出声。 谢侯自不意外,自年初三皇子造反逼宫,杀了太子,又险些要了上座这人的性命后... ...陛下就跟中邪了似的,整日里怀疑不是这个要造反,就是那个要造反!总之看哪一个都觉得不安心。 说什么家宴... ... 恐怕又是在试探哪位皇子,生出取而代之的心了吧。 “我不管先前发生了什么,陛下与诸位皇子如何,可若因这些事情牵连我家孩子,我也定要向陛下讨个公道的。”谢侯怒视着上座之人不卑不亢,当年若非他们... ...他又怎会有这机会,坐在这个位置上,“还有... ...桑华。” 陛下先前还可含糊着笑笑,遮掩过去。 也知今次的事情,触及了谢侯的逆鳞,可今时今日他还要倚仗谢家,便是谢侯的话刺耳,他也只得装作无关。 唯有谢承儒提到“桑华”之时,肉眼可见,陛下分明倒吸了一口冷气。 “... ...想必,你已经在怀疑她的身世了,我也劝陛下一句,再如何... ...她也不过是一女儿家,影响不了什么。今朝既然入了我谢家的门,从此以后就是我谢家的人,我自会护她,如护我的亲生儿女一般。她的事,从今日起就不劳陛下费心了!若让我知道什么人再谋算着要害她的性命,那就是摆明了与我为敌,莫要怪我不给面子了!” 谢承儒字字有力,笃定地望着座上之人,这番话当面丢了出来,摆明了立场。 早先还未入盛京时,他就收到了谢舒的信,谢舒曾在信中提及桑华处境,于宫中多受威胁。 这是他先前并没有想到的... ... 而让桑华安然无恙在宫中长大,也是他们当年的约定,为此,他不惜驻守边关十余载,以此作为条件。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妥协并没有换来桑华在宫中好过,反而... ... 既然如此,倒不如从此以后将人留在他的府里,有他亲自照看,也不见得就比在宫中长大差到哪儿去! 那孩子... ... 是他们舍出一切保下来的,就绝不会让这位无能之君给祸害了。 “... ...”陛下心中有气,强忍着不满怒视谢侯。 可是在谢侯面前,满腹抱怨却连一个字也不敢往外漏。 受谢侯强大的气势所迫,最终又默默吞下了所有指责的话,默许了谢侯。 李朗在霍桑华那儿吃了瘪,看着霍桑华因为担心谢凛,一再失控的样子,忍不住怒火中烧,被齐妃派人请回了瑶华宫后,更是突然发起了脾气,挥手扫落桌上杯碟。 引得殿内的宫婢们吓破了胆儿,接连惨叫,抱在一起。 芸苕听得动静,走了过来。“殿下——” “母妃呢?”李朗揣着气,看芸苕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只扫了一眼,便不再看。“母妃唤我过来,怎么不见母妃人?” “... ...宫中生出那样的事情,其他宫里的娘娘们都来向娘娘打听,娘娘奉陛下旨意协理后宫,自然要先安抚一下各宫的娘娘们,请殿下再耐心等等。”芸苕向一旁的青艾故意递去眼色。 青艾只得按她的吩咐,上前收拾起一地的瓷器碎片。 “你,再去为殿下准备茶水和点心。”芸苕趁着阮薇不在,开始在瑶华宫里发号施令,使唤着向来听命于阮薇的人,眼见青蓟不动,立刻怒斥,“我说话你没听见是不是!让你去给殿下准备茶水和点心!” 李朗看向芸苕。 青蓟无奈,只得起身再去准备。 “我从前倒是不知道,你在母妃的宫里,竟也能如此使唤母妃的宫人!”李朗着实意外,不知是不是他从前太小看了芸苕,还不知道她有这样的一面。 “殿下说笑了!芸苕也是娘娘的人,自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娘娘。宫里的人不懂事,芸苕自然要替娘娘教训她们。”拿着齐妃给的口谕,她在瑶华宫里横行霸道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只是从前她盼着自己能攀个高枝,等着四皇子成婚后,齐妃娘娘做主,把她许给四皇子。 可惜... ... 四皇子从前眼中就没有她,对她也只有利用,更为了霍桑华断她的退路。她明白自己攀不上这支高枝了,也就不用在四皇子面前继续装出乖巧听话的样子。 “替母妃教训她们?”李朗冷笑,只是想起桑华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心中有了疑惑。“你是不是也曾经仗着母妃的势,以此来刁难桑华的?” “... ...” 芸苕抬头,一惊。 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了,脸上也重新扬起了笑意,“四皇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奴婢所做的,都是娘娘让奴婢做的。至于殿下若觉得奴婢是故意刁难桑华姑娘,奴婢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脸不红心不跳,就那么理所当然的将她以往对霍桑华的欺凌,都推到了齐妃身上。 “呃... ...” 突然,李朗伸手扼住了她的喉咙,眼神恨不得将她当即处死。 芸苕没有想到李朗竟敢在这里对她动手,好歹她身后还是有齐妃撑腰的,可来不及辩解,就看到李朗眼里的杀气越来越重... ...逐渐怕了... ...“殿... ...殿下,殿下... ...” 第101章 嫉妒 “住手。” 齐妃迟迟赶来,进门就看到李朗快要把芸苕给掐死了。 他一手扼住芸苕纤细的脖颈,将芸苕整个人提起了不少,芸苕踮着脚尖痛苦挣扎,脸上都已经没了血色。 她要是再不制止,只怕已经失去了理智的李朗,真会把芸苕杀了不可。 齐妃拖着长长的衣摆,快步上前,可她并未成功劝退李朗的杀意,按着李朗的手臂支撑了半天... ...“朗儿!” 杀红了眼的李朗,直到此时才稍微回了神儿。 转头向母妃看去,随着手上的力气轻了,齐妃让人从李朗手中抢下了芸苕的小命。 “还不快把她带下去!”齐妃冲着簇拥在芸苕身边的宫人们怒道。 这些宫人有的庆幸,有的幸灾乐祸,可听到齐妃的吩咐,还是一股脑儿的将芸苕扶了出去。 “你是怎么了!” 等到寝殿里的宫人们带着芸苕离开,齐妃气不打一处来,责怪李朗今日的几次失态之举。 李朗状似神游,呆滞回眸,可看向齐妃时的淡漠的眼神,却让齐妃心中一寒。 “你这是什么态度!”齐妃勃然,“原来你是气本宫苛责了那霍桑华,才将心底里的火气撒在了芸苕身上,是不是?” “是。”李朗没有辩驳。 令满腹怒火的齐妃顿时哑然... ... 她没有想到,李朗竟会当着她的面承认! “所以,母妃为何要欺负桑华?你明知手底下的宫人如何刁难桑华,却还故意纵容!... ...桑华不是你的养女吗?你把她留在瑶华宫里,就只是为了折磨她,让她难受的吗!”李朗愤然大吼。 这些话,又何尝不是他想说给自己听的。 他向来知道,桑华住在这里每日过得是怎样的日子。 也知母妃向来不待见桑华,有意无意的挖苦刁难,纵容宫里的人欺负她。 他什么都知道... ... 但他能做的,也只有在事后安慰桑华,给她带一些东西来哄哄她。 却从没有真正的站出来,替她说一句公道话,还她一个公平。 因为... ... 他害怕母妃,他想要夺取皇位,就需要母妃的助力,他习惯了事事顺从于他的母妃,就像他习惯了事事顺从于他的父皇!他是最听话的那个皇子,可到头来,却弄丢了他最想留下的人。 “朗儿... ...”齐妃的语气软了,她察觉到了李朗的情绪不同于往常,担心李朗受到刺激,于是小声安抚。“你... ...你是怎么了?” “我后悔了。”李朗说。 没有了自幼被教导要去争皇位的自信,也没有了以往那种谋划得利时的势在必得! 桑华真的变心了... ... 他也真的失去了桑华。 齐妃隐隐发颤,“你在说什么!” “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利用桑华去争夺那个位子!我不该让桑华去和谢家的人相看,不该把桑华嫁去谢家!... ...更不该有,想要让她死在谢家的念头... ...我以为,只要我坐上了那个位置,桑华就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来!我对自己太自信了,可是现在,我知道不会了!桑华不会回来了... ...母妃,你明白吗!桑华不会回来了,她心里有谢凛了!” 李朗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在意识到桑华真的爱上谢凛的时候,他几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向来自信,觉得桑华心里只有他,不论何时,只要他希望桑华回到他的身边,桑华就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他相信桑华对他的心意... ... 可渐渐的,也不是那么确定了。 自从桑华嫁给谢凛后,他每一次发现桑华看向谢凛时的眼神里,都是充满了信任的。 那是他曾经也在桑华的注视中得过的。 但是现在... ... 谢凛为了救桑华而负伤,桑华拼了命也要保护谢凛的样子... ... 还有,桑华指责他才是要杀她的人时,那清冷的眼神... ... 足以证明,她对他已经毫无信任可言了。 齐妃被李朗的每一个字逼到退无可退,几乎窒息,就像看着一个正在发疯的疯子一般,眼中只剩下惊恐和诧异,她不明白,她那个向来胸有成算的朗儿怎么就会变成这样! 当真是为了霍桑华吗? “... ...我喜欢桑华,我喜欢她!我从小就喜欢她!”李朗终于绷不住了,此时此刻,他恨不得回到过去掐死那个逼着桑华嫁去谢家的自己,若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当初说什么都不会让桑华嫁出去!“可她现在不喜欢我了,她喜欢谢凛了!她以为是我要杀她,她以为是我害了谢凛!她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来了... ...” “朗儿!一个霍桑华而已!怎让你乱了自己的分寸!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的目标是皇位,等到你坐上那个位置,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怎么能为了一个霍桑华,就这样的自暴自弃!”齐妃恨铁不成钢,只心寒地望着这个令她付出了毕生心血的儿子。 深感失望... ... 一直以来,皇位就是他们母子的目标。 甚至为了把自己的儿子送上那个位置,她... ...她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那么多的努力。 现在她的儿子竟因为霍桑华不理他了,大发脾气! “可我不要别的女人!”李朗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别的女人。 是桑华... ... 只有桑华! 只不过母妃暗示过他,霍桑华的身份并不简单,他如果向霍桑华示好,或者表现出想要娶霍桑华的心意。只会令他的父皇觉得,他是有心要争夺皇位的! 霍桑华纵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霍家孤女,霍家也早已蒙难,但是霍家背后的势力,绝非眼前所见的境况。 曾经与霍将军过命的那些兄弟,都是生死之交,如今霍桑华安然无恙养在宫中,他们或许并不怎么在意。 可一旦霍桑华牵扯到皇权之争,昔日里与霍将军出生入死的那些人,定会成为不容小觑的势力。 一旦沾上了霍桑华,摆明了就是告诉他的父皇,他是有心要争一争皇位了的。 年初三皇子宫变之事,正使得他的父皇对比尤为忌惮,唯恐自己哪个儿子揣着争夺皇位的心思,笼络各自的势力,又想要逼宫,把他取而代之。 这个节骨眼儿上,他怎么敢把桑华留在身边。唯有借着谢家的关系,把桑华送到谢家去... ... 按照他与母妃先前设计好的,让桑华死在谢家,借此向谢家发难,握着谢家的把柄,日后也好让谢家为他们所用,毕竟谢侯爷的势力,也会是他登上皇位的最大助力。 还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笼络昔日霍将军的旧部,如此一来,他能坐上那个位置万无一失。 即使桑华没有死,等到他将来坐上了皇位,再把桑华接回来也好... ... 可是精心算计的一切,却也让他彻底失去了桑华。 亲眼目睹桑华那般柔弱的性子,也会为了谢凛拼命,竖起她浑身的刺奋力挣扎,李朗终于明白—— 桑华是对谢凛动心了。 第102章 委屈 李朗走进桑华曾经住过的那间屋子。 惊觉屋子里的一切竟都还在,心中忽而窃喜,生出新的希望... ... 他觉着,或许桑华也是不想离开的,出嫁之时,她也是想着早晚要回来的。 所以这些用惯了的东西,她都没有带去谢家。 走到桑华的妆镜前,他轻轻拿起桑华的梳子... ... 这还是他送给桑华的。 桑华曾有一把用了许多年的旧梳子,是自小照顾她的一位老嬷嬷,曾经一直用来给她梳头的。后来老嬷嬷过世,桑华就留着那把梳子一直在用,她也只有那样一把不值钱的木梳罢了。 但这宫里的人看她不顺眼,趁她出门,偷偷溜进了房里,故意弄断了她的梳子。 而她看到老嬷嬷唯一留下给她的东西被弄坏了,心疼地哭了一晚上。 那时候桑华曾经求他,让他帮忙查出那个弄坏她木梳的人,要他严惩。 他明知是芸苕所为,却不愿发难。 于是又送了这把精雕的镂空松木梳子给她,上面还嵌了一块上等的和田玉,极是华贵。 他希望这把梳子,能弥补桑华失去木梳的心痛,也希望给她更好的,让她不要再纠结于“公道”。 这把梳子桑华是收下了,但好像从此... ... 桑华再也没在他面前诉过委屈,请他主持公道。 他以为,桑华是长大了,明白他的难处了... ... 想到这儿,李朗握着手里的松木梳子,仿佛看到了端坐在妆镜前,用这把梳子梳妆的桑华,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他记得,那把被芸苕弄断了的普通木梳,好像是被桑华收了起来,放在了下面的匣子里。 于是俯身去找,果然找到了那只匣子,取出,放在妆镜前,拂去上面的灰尘,随后将匣子打开... ... 人却傻了眼。 往日里他送桑华的首饰大多都在。 可见桑华从瑶华宫中嫁出去,并没有带走他送的东西。 倒是那把碎裂成四瓣的破旧木梳,不见了。 李朗愈发的不安,接着在桑华住过的这间屋子里到处寻找起来,往日里送给桑华的每一件东西,大多都在... ... 就连那条蜀锦的衣带,桑华也没有带去谢家。 房里叮呤咣啷的响动,吸引了恰好路过的阮薇,她听着从桑华房里传来的动静,起了疑心过来查探。 一推门便道,“哪个不长眼的,又跑到这儿来偷东西了!... ...” 话音刚落,才看清李朗的脸。 阮薇立刻欠身行礼,“四皇子。” 李朗听着阮薇那一句,思索了半晌,“你刚刚说什么?又跑到这儿来偷东西?有人来偷桑华的东西?” “... ...是。”阮薇不敢隐瞒,然后将霍桑华屋里常常遭“小偷”光顾的事情,告诉给了李朗。“四皇子往日送给桑华姑娘的东西,都是好的。可是这宫里的人也都知道,桑华姑娘受了委屈没地方告状,不论是齐妃娘娘还是殿下您,都不会过问的,所以便常常有人趁着桑华姑娘不在,偷摸地溜进来,偷走些东西,就算桑华姑娘知道也没办法。” 李朗心头一紧,并不曾知晓此事,只觉得心里像是压了块大石头一样,坠得生疼。“桑华... ...知道吗?” 阮薇是瑶华宫里伺候得比较久的老人儿了,只是在芸苕得罪了霍桑华以前,她并不负责照顾桑华,也没什么直接接触,但这瑶华宫里的事情,却没有她不知道的。 “是,桑华姑娘也是知道的,时间久了,那些偷盗之人见不曾有什么处罚,反倒是更加嚣张了。明目张胆地戴着从桑华姑娘这边偷走的东西,跑到桑华姑娘面前炫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阮薇淡然回应,倒也是有几分对霍桑华的同情。 “原来,她是知道的... ...”李朗喃喃自语,但他不解的是,“那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 他想向阮薇问清楚,桑华明明受了委屈,为什么一个字也不曾向他透露过。 话还没有说完,却径自没了声音... ... 是啊,就算桑华告诉他又能如何呢,他也未必会替桑华讨个公道,也不敢公然处置这宫里欺负她的人。 到头来,不过是又要她忍,要她懂事,然后再送来更贵重的东西,再被偷... ... “起先奴婢也曾好奇,桑华姑娘明知道有人会偷她的东西,为何不将贵重的收起来,出门的时候将门锁好... ...后来才觉得,或许对她而言,是从未将那些东西当做过自个儿的东西吧。”阮薇好似都已经看开了,反倒是有些钦佩桑华姑娘的性子了。“姑娘往日里,会从宫中其他宫人手中收一些他们的赏赐,帮着他们变卖到宫外去,从中挣些小钱。这些东西她反而看得紧,也从未有过闪失,可见,对于房中那些贵重之物,是真的不曾用心的。” “不曾用心... ...不曾用心... ...”李朗暗暗重复着阮薇的话,胸口酸疼。 也许桑华早就对他没了信任,只有麻木的服从,他以为桑华是非他不可,那不过是桑华被困在这小院子里,未曾见过外面的世界而有的依赖。 如今,她终于从这笼子里逃了出去... ... 哪里还会再想被关回来。 “阮薇,你替我做一件事。暗中查清楚,都有谁偷了桑华的东西,偷了什么,偷了几次,还有... ...那些东西的去向。”李朗沉下双眸,杀意渐起。 他总要做些什么。 “是。”阮薇一贯素雅,即使她知道这是四皇子要开始追究了,那些被查出来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也还是干脆利索的答应了四皇子交代的事情。 看着阮薇退出房间,李朗握着手中的梳子逐渐用力,梳子的齿印深深印在了他的掌心里。 缓缓掠过状态的视线,看到了匣子里的一只玛瑙镯,然后想到自己硬套在桑华手腕上的那只镯子... ... 也许,那会是他最后的退路。 按理说,谢凛也应该知道,桑华早在与他成婚前,便“失了”守宫砂的,任凭哪个男人也不会当做是毫无关系。那么桑华和谢凛之间始终都会隔着这一层心事,断不会想到,这一切都与他送给桑华的那只镯子有关! 今日按照原本的计划,他本该趁乱杀了他的父皇取而代之,嫁祸给他的二哥。 毕竟早就从母妃处得到了消息,知道今日“家宴”的背后,是他父皇亲自设局引导的一场“宫变”,想要试探他们兄弟间哪个还有异心,自露马脚。 周密的计划在得知桑华出事的那一刻,竟全都打乱了。 第103章 错过 经过陆明的医治,谢凛的情况竟然稳定了下来。 霍桑华再看到谢凛的时候,刺进他胸口的那支短箭已经被取出,她恍惚间扫了一眼,只看到箭头上有些许倒刺,上面挂着些像是血肉一般的丝状物,尤为可怖! 谢凛沉沉地睡着,呼吸稳了许多,也不像是方才那般痛苦了。 她悬着的一颗心方才放了下来。 再看到洗了手走上前来的陆明时,眼里的防备之色依然还在,警惕地看着陆明。 却也不知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二夫人也可放心了吧?我可并未害你夫君,早就同你说过,我的医术自是有把握救他的。”陆明却很得意。 他没有杀谢凛,全都是因为桑华。 这可是他... ...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妹妹。 纵然谢凛是他最大的威胁,但他可不想为着这么一个男人,就让桑华恨他一辈子。 “关心则乱,桑华也是担心阿凛的伤势。”谢舒不知陆明话中深意,还站了出来替桑华解围。 “好了。”谢侯出声,拦下了众人的道,“既然凛儿现在的情况已经好转,舒儿,你去安排一下,让人送桑华和凛儿先回去休养吧。” 毕竟这宫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哪怕是现在没有危险了,可说不准接下来是否还安全。 让桑华和受伤的谢凛留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谢侯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先将他们送回去比较稳妥。 “是。”谢舒应道,随后先行离开去做安排。 不一会儿后,就准备好了马车,桑华先坐进了车里,随后接着他们扶到车里来的谢凛,为了让昏迷中的谢凛舒服一些,索性便让谢凛枕在她的腿上。 由廖斌的人驾车,并委派了一行人护送,先行离了宫向安定侯府缓缓而去。 谢侯留下又嘱咐了许多事情,还要为宫中这一次“失守”调查处情况,追查刺杀陛下的凶手。 霍桑华坐在车里,小心护着谢凛的头。 凝望着气息渐而稳定的谢凛,却忍不住掉了眼泪,硕大的泪珠落在了谢凛的脸上,她急忙抬手擦去自己的眼泪,又用衣袖小心翼翼拭去谢凛脸上的泪珠。 她也说不清楚,这一刻的担心究竟是因为谢凛受伤,还是因为,谢凛是为了救她而受伤的。 霍桑华的心乱了... ... 看着谢凛面无血色的脸,不用想也知道,就算陆明的医术再怎样高超,拔出那短箭的时候,也是令谢凛吃了很多苦头的。明明这一切都是冲着她来的,谢凛却在那一瞬间,毫不犹豫的将她挡在了身后... ... 想起她曾在澜音观里,与谢凛提出的条件。 希望以一年婚期,换取谢凛对她的保护... ... 心中便有些过意不去,那时候她也没想着让谢凛用他自己的命来换她的命,只盼着他能可怜可怜自己这么一个走投无路的,若能在方便的时候,适当的出手回护一下,令她免去些受苦的经历就足够了。 “... ...傻子,谁要你拿自己的命来保护我了呀!你这样,一年后我怎么能狠下心离开呢。”忍不住脱口而出。 其实心里已经动摇了... ... 只是她不确定,谢凛对她的保护,究竟是因为当时的承诺,还是,他把她当成妹妹... ... 把她当成霍将军留在世上的小女儿,所以拼命相护。 她曾希望谢凛把她当成妹妹,可这一刻,却又因为谢凛可能把她成妹妹,而陷入纠结... ... 他舍命相救,是不是出于对家人的感情呢? 霍桑华不知道她的难过,是因为差点失去她的“兄长”,还是她真的对谢凛动了心—— “谢凛,你是这辈子第一个拿命护我的人,不论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我都相信你... ...你要赶紧好起来... ...” 廖斌护送他们出了宫门,站在宫门前望着驶去的马车。 刚一回头,就遇上了同样担心的谢舒。 “公子——” 谢舒若有所失,经过今日的事,他也看出了桑华对谢凛的心思。 那样一个谨小慎微唯恐出错的人,竟然因为担心阿凛,在宫里发了疯一样的挣扎,只是害怕陆明害了阿凛。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霍桑华这般模样。 原来再如何小心翼翼的人,面对自己放在心上的人,也是会失控紧张的。 “廖斌,”谢舒出了声,“我后悔了。” 廖斌听了公子的话,抬起了头,先是意外,紧接着看向身后远去的马车,反应过来... ...“公子... ...” “我后悔那个时候,因为放下军中的事,而托阿凛代我去相看了。”谢舒有些失落,语气里有着深深的遗憾,唯有在廖斌面前,他才敢坦然说出这些心意。 当时只觉得无所谓,自是军中突发的状况更为急切些。 所以拦住了并无他事的谢凛,“威逼利诱”,让谢凛代他去和桑华相看... ... 若早知当时相看之人是桑华。 若... ...若能早些知道,他会喜欢上那个胆小贪财的姑娘,说不定,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如果他没有让谢凛代他去的话,而是将军中的事交给廖斌去处置,自己则去赴了四皇子的约,与桑华相看... ... 或许,他应该就会看到在屏风后面抚琴,温柔似水的桑华了,也会被桑华身上独特的气质所吸引,他和桑华也会按照四皇子最初希望的那般,顺利成婚。 婚后头两日,兴许桑华也会受到母亲的刁难,但是有他保护,应该很快就会没事了。 从此幸福平淡的生活下去,相依相伴,白首不离... ... 又怎会有后面的这许多事。 “公子,”廖斌听着心酸,“二... ...桑华姑娘和二公子的这段姻缘,本就是误打误撞,瞧着也才刚开始,算不得多么在意。您若是放不下,早些纠正曾经的遗憾,或许还来得及。” 廖斌不愿见着公子如此伤心失落,不论公子作何抉择,他都会支持自家公子的。 至于二公子那边... ... 他觉着二公子那般的性子,整日流连烟花之地的,对霍桑华可能就是责任和新鲜感,没见过像霍桑华这样的女子,那等到这新鲜感过去了,霍桑华的处境未必会好到哪儿去。 倒不如... ... 趁着他们还没有更深的陷进去,及时拨乱反正,把原本错的改正过来。 “来不及了。”谢舒失魂落魄,犹如被抽走了身上的全部力气,“有些事情错了一步,就失去了太多,无法挽回了。” 第104章 归家 宫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自然也是一早就传回了谢家的。 桑华他们的马车还未在侯府门前停稳。 立时便从门里冲出来一队府卫,将他们团团包围。 就连廖斌派来护送他们的人,也是一头雾水。 不多时,谢老夫人就在李妈妈的搀扶下,疾步从侯府里走了出来... ... 霍桑华见状,下了马车。 郭嬷嬷打量着当下事态,不知怎么想的,竟挡在了霍桑华的前面。“老夫人这是做什么!” “没有你的事,给我让开!”谢老夫人怒斥。 李妈妈得了谢老夫人的眼色,生出胆气,上前一把将郭嬷嬷推开,满脸凶相地叉着腰恶狠狠瞪向霍桑华。 郭嬷嬷那样壮实的身躯,竟被比她低了一头的李妈妈轻而易举地给推了出去,险些栽倒在地,一副踉跄狼狈样。雾桐急忙去扶郭嬷嬷... ... 才扶好了郭嬷嬷,转头又要上来帮霍桑华。 可下一瞬间,就被郭嬷嬷一把抓住了,给按了回去。 霍桑华眼角的余光,将郭嬷嬷的细微举动看在眼里,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 谢老夫人为着宫里发生的事情攒了一肚子的气,却发现霍桑华虽然狼狈,但跟个没事人似的,想到今日的事情将会带给谢家的影响,侯爷和她舒儿的前途说不准都要受到影响... ... 谢老夫人怒火中烧,有意无意地向周围瞧了瞧,“来人!把他们给我拖到祠堂去!” 想到了回来会受到谢老夫人的刁难,霍桑华是无所谓的。 她既然决定回来了,无论谢老夫人准备怎么惩罚她,她都是受得起的。 可唯独谢凛... ... 想到谢凛的伤势,他要是一起被关到祠堂去,那就只能自生自灭了! 恐怕连一个晚上都捱不住的... ... “不行!谢凛受伤了,他不能被关... ...” “啪!”地一声,谢老夫人抬手,一巴掌扇在了霍桑华的脸上。 霍桑华被打懵了,她是没有想到,谢老夫人竟然不顾还在谢家门前的事实,卸掉了以往贤良淑德的主母模样,对她动了手。 跟在谢老夫人身旁的李妈妈得意洋洋地瞧着她。 “还敢顶嘴!”谢老夫人已经被气到浑身发抖,打从第一眼见到霍桑华开始,她就怎么看霍桑华都不顺眼。 在她看来,霍桑华注定是要来毁了她舒儿前途的人! 今时今日,连累谢家至此,难道还不够吗?!—— “来人!给我拖下去!打!!” “是!”周遭围上来的家丁不由分说将霍桑华拿下,死死按着她的双臂,压得她在谢老夫人跟前低了头。 “住手... ...”马车里,传来谢凛虚弱的声音。 他迷迷糊糊间听到谢老夫人要打桑华,挣扎着醒来,从马车里探了头出来。 谢老夫人一瞧,冷笑道,“把他也给我一起关到祠堂里去!” 对她来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根本不在乎谢凛是不是会死在祠堂里。 甚至在看到谢凛负伤虚弱的模样后,更加坚定了她要把谢凛和霍桑华一起关进祠堂的决心,就是要他们自生自灭!就是要谢凛死在祠堂里才好! 谢老夫人猩红的一双眼睛,像极了吞噬灵魂的恶鬼。 狰狞、病态... ... 她也恨谢凛! 每一次看到谢凛的时候,她都会想到,在她最难的那个时候... ...她的丈夫背叛了她! 她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些死里挣扎的日子。 谢老夫人的话音刚落,就有家丁冲上马车撕扯谢凛,要将他从马车里拖出来。 “住手!别动他,他受伤了!”霍桑华拼了命的想要挣脱出去,去帮谢凛。 这些人个个凶神恶煞,一看就是谢老夫人将养出来的,自然不会顾及谢凛的伤势。谢凛的状况还未脱离危险,如果伤口再一次撕开,恐怕就不是那么轻易能止住血的了! 可她一个纤瘦无力的弱女子,别说身旁这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丁了,恐怕就连一个李妈妈,她都挣脱不了。 马车上和马车下都是一阵撕扯,这动静—— 很快就引来了一群人的围观。 不多会儿的功夫,霍桑华的身上已经多出几处青紫的伤痕,有人趁着拉扯之际暗下毒手,一把把地狠狠捏在了她的身上,她连连吃痛,奈何双臂被人牢牢按着,根本挣脱不开。 只能受着! 雾桐见状,心疼桑华受苦,也不顾郭嬷嬷的阻拦,卯着劲儿地冲上去,拼命死死撞开了锁在霍桑华一侧的人。 凭着一股莽撞劲儿,又奋力推开了另一侧的人。 李妈妈私下里伸手又去掐霍桑华,雾桐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前面,那一下狠狠掐在了雾桐的身上... ...“啊!” 雾桐惨叫一声,却并未耽误她拼死护着桑华,紧紧地将人环在自己的怀里,不让任何人再欺负她。“不许动我家夫人!都走开!走开!——” 可他们被一群人围在中间,转眼间就沦陷了。 “你们在做什么!” 人群外,赫然传来一声怒斥。 如此熟悉的声音,顷刻间就令一群人安静了下来。 让出了一条路,看着谢侯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先上下打量了桑华一遍,又看向马车上,随后收回了目光瞧着谢老夫人,眼底之愤怒不亚于她。 谢老夫人见谢侯到了,确有三分心虚,使她的怒火也不如刚才那般强势了。 李妈妈悻悻躲到了谢老夫人身后,不敢出声。 “这是在做什么!”谢侯怒斥谢老夫人,“大庭广众,当着外人!你这个家中主母就是这么欺负孩子们的?!” 行军在外,也曾听说过他的妻子刁难家中二郎之事,只是从无证据。 盛京之中,人人都知道他家中这位是个脾气好、心性好,善良又大度的,无凭无据他也不好过问。而且他的心里,也曾为当年旧事而深感对妻子的愧疚,不愿再与她起什么冲突。 若非今日亲眼看到,他的妻子竟然当众要对桑华和凛儿发难... ... 派了这么多家丁过来,如此欺凌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还有一个身负重伤的二郎。 积攒了多年的怀疑,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原来侯爷也知道,我是这个家的主母。”谢老夫人毫不顾忌当街的颜面,对于谢侯对谢凛和霍桑华的维护十分不满,堂而皇之与其冷下脸来。“我既身为谢家主母,自然有管教子嗣之责!难道侯爷连我对家中子嗣的管教,都不允许了吗?!” “你这是在管教他们吗?你分明是... ...”谢侯憋了火气,可想到当着满大街的人,不愿与夫人撕破脸面。 “分明是什么?” 谢老夫人却在逼他。 他回过身,吩咐手底下的人,“你们,先把二郎和桑华送回去。” 第105章 孩子 没能撺掇着老夫人在谢凛和霍桑华那边讨得便宜,李妈妈愤愤不平。 可碍于侯爷突然回来了,也害怕侯爷发现这一切都是她向老夫人出的主意,怯怯地陪在老夫人身边,观察着老夫人和侯爷的眼色... ... “... ...老夫人处置内宅之事,本也是合理的,侯爷还是不要... ...” “闭嘴!”面对李妈妈的狡辩,谢侯丝毫没有惯着她。他早就知道,很多事都是这个老妈子在他夫人面前挑唆的,若不是因为李妈妈是他夫人的陪嫁,早就想把她发卖出去了。“你是她的陪嫁,整日跟在她身边说三道四,撺掇着她刁难家中小辈,你瞧瞧她还哪里有半分家中主母的样子!” “侯爷是觉得,我不配做这家中主母了?好啊,既然如此,就请侯爷写封休书,我今日便离开谢家!从此与你谢家恩断义绝,你谢家大小事都与我无关。”谢老夫人反倒听出了弦外之音,重重将手里帕子摔在地上,“这家中主母连管教小辈的资格都没有了,不做也罢!” “你!——”谢侯被杀了措手不及。 可这休妻并非小事。 多年相伴,也并非毫无感情。 “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本分正室的样子!动辄就因为心中不满,故意刁难孩子,今日竟还当街撒泼!” “心中不满?原来侯爷也知道,我心中不满!”谢老夫人竟被这一句话逼得现了形,她也不否认自己是有意为难谢凛和霍桑华的,只是比起被谢侯戳穿了她的心思更加愤怒的是... ...多年前便积攒下的怨气。 说起旧事,谢侯自知理亏,转过身去不愿多做纠缠。 “我为何不满?你可还记得?”谢老夫人咄咄逼人,“... ...那年我刚生下儿子,你又是怎么对我的?!漫天大雪,天寒地冻... ...你为了去救那个女人,将我们母子丢在山中破庙里。连匹马都没给我们留下,地上的雪那样厚,李妈妈搀扶着我,我抱着才出生不到两天的儿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雪地里,我那身子是怎么冻坏的!我那儿子... ...我的儿子... ...” 听到老夫人提起了当初的这件事,李妈妈吓得脸色都变了,急忙凑过去要堵她的嘴。 “我儿子的命也是命啊,可你心里就只有那个女人!你为了救她,你害死我的儿子!... ...”谢老夫人崩溃极了,托着双手,仿佛永远地被困在了当年的那个雪夜里,怀里捧着的,是她将要没了呼吸的儿子。 刚出生的孩子,死在了那个漫天大雪的夜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她陪嫁的李妈妈作伴。 她永远忘不了,当她满怀期待,和丈夫、孩子即将开始的幸福生活时,她的丈夫却在接到一份密诏后,匆匆带走了所有人赶去救另一个女人了... ... “可你今日已经有了舒儿!”谢侯“提醒”她,也不希望她就这么的永远纠结于那个时候。 “但我的亲生儿子呢!”谢老夫人怨恨地看着谢侯。 那个死在了雪夜里的孩子,却永远都回不来了... ... “夫人!”知道老夫人说错了话,李妈妈赶紧又去堵她的嘴,“不能说,不能说啊!要是让咱们公子知道了... ...” 她当年受的苦楚,又怎止这一件。 亲生的儿子死在了雪夜里,没多久,她的丈夫带回来一个孩子交给她,说是要代替她死去的儿子。 她将全部心血灌输于这个孩子身上,盼着他能有出息。 像着了魔一般,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这个孩子的身上... ... 为此与侯爷冲突不断。 她无法释怀侯爷为了那个女人害死了她的孩子,夫妻间的感情也逐渐淡了下来,后来天下大乱,改朝换代,侯爷带兵在外征战了两年。 整整两年没有回家。 她一个人艰难维持着家里的一切。 等侯爷再一次回到家里,竟然又带了一个孩子回来,这个孩子就是谢凛。 要她如何不恨?! 侯爷说,谢凛是他和外面的女人生的,以后要养在家里,让她好好照顾这个孩子。 “... ...都是过去的事了,你现在提这些做什么!”谢侯脸上青一阵儿红一阵儿的,不想再提当年的事。 谢老夫人苦笑,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 每一次说起当年的事情,他都是这样的反应。 所以她恨,她恨侯爷的无情又多情,她恨谢凛! 这个家里,只有李妈妈、舒儿,才是她的亲人,后来每一个进到这侯府大门里来的人,都是坏人! “姑娘——”李妈妈心疼她,怎么说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抱着这位额边已经缕缕白发的老夫人,细心安慰。“别说了,别说了... ...” 谢侯心中内疚不已,自知当年的事愧对于自己的妻子,才使得她多年来始终放不下心里的结。“别再说了,这些事情不要让孩子们知道!记住你是这侯府里的主母,就该有个主母的样子!以后不要再为难桑华了!” 听到侯爷口中说出的名字。 谢老夫人骤然反应过来,边哭边笑,如同疯癫一般。“说来说去,竟还是为了那个贱人!” 若只是为了谢凛和霍桑华,她或许能忍。 可当她发现侯爷真正在意的竟然只有桑华的那一刻,多年的委屈再一次涌上心头。 愤愤道,“我不管她是谁,进了谢家的门,就要守谢家的规矩!当年我受过的苦,她也得受一遍才行!想做谢家的媳妇,不吃点苦头怎么行?!” “不管她是谁?你会不知道她是谁!” 谢侯恼羞成怒,面对妻子几次三番的咄咄逼人,彻底没了耐性。 他是有愧于妻子,但是此刻他的妻子对桑华频频刁难,只让他觉得是无端迁怒。“你对她的为难,难道不是另有居心?!说是为了谢家的规矩,其实都是你的私心!她那张脸,长得跟她娘亲一模一样!你会不知道她娘亲是谁?!” 说到底,谢老夫人针对霍桑华做的一切—— 也全都是因为霍桑华的那张脸,与她娘亲一模一样的脸。 他能容忍妻子这些年因为怨恨做出的一切事情,唯独桑华的这件事上不行。 “你终于承认了!”谢老夫人彻底失控,冲上前去揪住了谢侯的衣襟,崩溃大叫,“你终于承认了是不是!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她娘亲是谁!若不是因为她的娘亲,当年我又怎会失去我的孩子!” 第106章 真心 谢凛的隐寰苑里,霍桑华守在谢凛身边,接过雾桐递来的湿帕子,又上手拧了拧。 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替昏迷中的谢凛擦拭脸上的痕迹。 帕子染了血,放回水盆里,立时便染了盆中清水丝丝斑驳。 霍桑华低头轻叹了一声... ... 这一天里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许多事情发生的时候,她根本来不及思考。 难得静下来的时候,又浑身酸疼。 稍稍捋起了衣袖,只见一侧手臂上尽是被掐得青紫的印子。 “... ...那个李妈妈,下手也太狠了。”雾桐心疼坏了,捧着霍桑华的手臂确认伤势,“二夫人,您就歇歇吧,奴婢去给您拿些药来,擦点药好得快!” “不用了。” 霍桑华不觉得这种没伤口的伤,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望向窗外,仍旧担心不已。 不知道谢侯爷安排他们离开后,是怎么跟谢老夫人说的,谢老夫人会不会仍然迁怒于他们。 生怕晚些时候,李妈妈又带着人过来,不由分说要把他们关进祠堂里。 “二夫人... ...”雾桐嗔怪着,却又无能为力。 “我没事的。”霍桑华难得认真地看向雾桐,她很感激今天雾桐拼了命的帮她,也确实很意外,伸手拉过雾桐的手来,“我以前在宫里受的,比这严重多了,休息两日就能好的。倒是你... ...你今日那样冲出来,难道就没想过,谢老夫人一气之下会让人打死你吗?” 雾桐和她不一样。 她好歹是圣上添过嫁妆,又有齐妃养女,和四皇子这一层关系,谢老夫人就算是再生气,也不可能让人怎么样她的。但是雾桐,只是宫里陪嫁来的女婢... ... 如果让谢老夫人挑到顶撞尊长的错处,借此发难。 是有可能被打死丢出去的... ... “那也不能,看着二夫人吃亏,什么都不做啊。”雾桐突然回握住霍桑华的手,“二夫人别怕,以后雾桐保护你,咱们定不让这侯府里那些个老妈子欺负了你!” 她是真心的。 从前看着霍桑华受难也只是于心不忍,但今日见着她都那么惨了,还要被人欺负。 心里又怎能舍得? 怎么说也都是齐妃派来给霍桑华做陪嫁女婢的,日后是要守在一起过日子的人,“二夫人就是我们的主人,雾桐既然被派来做了二夫人的陪嫁女婢,自然是要保护二夫人的,二夫人若能让人白白欺负的话,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脸上也没光,反倒更容易被人欺负了。” 她是下了决心要守着霍桑华过一辈子了。 那就肯定不能见死不救啊! 今日是受了些伤,不过都不重要,她能从那么多人手里把自个儿的夫人给抢回来,已经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 “... ...你既真心待我,日后,我也以真心待你,绝不让你吃亏。”霍桑华有些感动到了。 从来就没人这样护着她,今日一下遇着了两个,一个受了伤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个信誓旦旦地对她说,会保护她的,怎能让她不受触动呢。 “二夫人。”趁着她们说话的功夫,郭嬷嬷也进了门。 劝她去休息一下,毕竟今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她也应该早就累了。 还说二公子这边,有她们照顾着就行了。 可霍桑华想亲自守着谢凛,白天里就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也不知入了夜,是否消停。 谢凛是为了救她,落得这么个昏迷不醒的下场,万一遇上了危险,她也是肯定要顾着谢凛的。 郭嬷嬷和雾桐都劝不住她,没办法,郭嬷嬷只好让雾桐去厨房里瞧瞧,有没有什么吃的拿过来给霍桑华垫垫肚子。 等雾桐出了门,霍桑华才想起向郭嬷嬷问起烟柳来。 郭嬷嬷说,烟柳在照顾清槐。“二夫人可是有事要寻烟柳问话?那... ...老奴去给您叫去。” “不必了。”霍桑华叫住了她,“我就是顺口一问罢了,既然她在照顾清槐,就让她照顾着吧。” “是... ...”郭嬷嬷低垂的眼眸里,眼珠子又黑又亮,径自打了个转儿,寻着合适的时机说道。“二夫人,今日咱们受谢老夫人刁难,恐怕... ...” 没说完的话里,充满了各种暗示。 但她分明想要掩饰的是,今日在雾桐冲上去拼了命的帮霍桑华时,她则悄无声息地躲到了人群外面。 霍桑华不紧不慢地问,“你想说什么?” “老奴年岁大了,一把老骨头,只怕是在二夫人跟前没什么用了,老奴想着... ...不然过些时候,二夫人就放老奴回乡下养老吧。”郭嬷嬷试探着,不断留意霍桑华的反应。 她清楚霍桑华对她起了疑心,先前的确不曾想到,霍桑华的一盘死棋,怎么入了这安定侯府竟然活了。 她和清槐先前赌错了,现在清槐命悬一线时日无多,她可不想落得和清槐一样的下场。 “我考虑一下。”霍桑华没有立刻给她答案。 知道这位郭嬷嬷当面提起,绝不是真的想要离开盛京,回到乡下去养老。 但她也不想在这个紧要关头上,和郭嬷嬷翻了脸。 “是... ...”郭嬷嬷先应下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望向门口,故意嘟囔起来,“雾桐这个丫头去了半天了,怎么还不回来。二夫人您且稍后,老奴这就过去看看!” 找了这么个借口,匆匆从房里溜了出去。 霍桑华怎会看不穿她的心思。 这些个宫里做久了的嬷嬷们,一个个的都像是成了精的狐狸,心思七拐八绕,没有一个善茬。 她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把郭嬷嬷赶出去,好让身边清净一下。 可仔细想想,却觉得郭嬷嬷留着还有用,她毕竟是刚嫁到谢家来的,许多事情并不清楚,就需要一个有些年纪的老嬷嬷在身边,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回眸望着谢凛... ... 想起和谢凛的初遇... ... 他冒充谢舒与她相看,隔着一层屏风,霍桑华隐约瞧见了他的样子。 那一次,霍桑华并不知道他不是谢舒,结果阴差阳错的嫁进了谢家门里,死于新婚之夜。 第二次再见到他,霍桑华确认了他不是和自己一同死在新婚夜里的新郎,才明白前世的一切竟都一场乌龙。“谢凛,我... ...如果不是霍家的孤女,你可还会这样拼了命的保护我吗?” 在她看来,谢凛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霍家孤女的身份。 不论谢凛是谁,但霍家和他的关系绝非一般,碍着霍家的关系,他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出手保护她。 全都是因为谢家罢了。 第107章 哥哥 谢凛夜半醒来的时候,觉得一侧手臂好像被什么东西压到了,动弹不得。 侧过头就看到霍桑华趴在一旁睡着了。 她疲惫酣睡的模样,与醒时那般小心翼翼倒是不同,像是一只卸下了浑身的防备,慵懒蜷缩的小猫。 谢凛看得入迷,忽而才想起要不要叫醒她... ... 由着她这样睡一夜,恐怕明早醒来,那脖子可是要落枕了的。 他伸手勾了勾桑华搭在床边的手指。 许是睡得太熟了,竟一点反应也没有。谢凛扶着伤处缓缓起身,强忍着痛处下了床,实在是不忍心吵醒她,她可是拼了全力一整天都在逃命,这会儿怕是累得就算外面打了雷,也听不到吧。 谢凛缓缓俯下身子,避开了胸口伤处用力,将她抱了起来... ... 正巧雾桐进来,打算劝二夫人去休息,好巧不巧地撞上了这一幕,看到二公子艰难抱起了二夫人... ... 惊得瞪大了一双眼睛。 谢凛立刻示意她不要出声,以免吵醒了她。 雾桐也是个懂事的,当即做出反应,窃笑着从内室里退了出来。 不去打扰二公子的“好事”。 “诶... ...!” 谢凛看出她误会了什么,瞧了瞧怀里的人儿,也不能立刻把人丢下去解释,一时间没了办法,只好任由雾桐退出去。回过身来,才轻轻地将怀里的人儿放在了床榻上,扯过被子,仔细给她盖在了身上。 霍桑华不知做着什么样的好梦,忽而哼哼笑了两声,朝着谢凛这边转了过来。 纤长的眼睫垂落在白皙的肌肤上,消瘦的脸庞更惹人心疼。 谢凛正想着,她究竟都在宫里吃过怎样的苦,可听着那样轻快的笑声,也不禁扬起了嘴角。 垫着双拳,趴在床边上看她的睡脸。 忽而想起他和桑华的初遇... ... 说起来,四皇子本来是要他大哥前去相看的,大哥也为着不得罪四皇子而随口应下,并没有放在心上。那日原本也是要去的,可城外大营临时来了急报,应该按时补上的一批军用物资出了问题。大哥本可以将这件事交给廖斌去办,可那时不知怎么了,偏要赶去军营确认情况... ... 还威胁利诱,逼自己代替他前去与四皇子约定好的地方相看。 说是会隔着屏风,也瞧不出个什么,四皇子肯定会想尽办法把人嫁进谢家的,所以相看的意义并不重要。 谢凛回想大哥叮嘱自己,到了约定的地方尽量不要开口说话,只要走个过场就好... ... 原以为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谁知到了地方,隔着一层屏风隐约看到了正在抚琴的女子,确有那么一刻失神。可当他想起,那女子日后是要嫁给他兄长的,他便强行拉回了自己的注意,尽量避免去看向她。 谁知要走的时候,屏风后的女子竟然主动走了出来,拉着他看了个真切... ... 他也忘记了当时自己有多慌张,只觉得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唯恐眼前人听到那砰砰砰的声音... ... 甚至一时间把前来的目的忘了个精光。 还想着,再见的时候,说不准她就是以嫂嫂的身份嫁进侯府的那天了。 结果哪里会想到,有一天四皇子竟然带着她找上门来,没等他躲掉呢,就被她截住了。 她还说... ...要嫁给他。 谢凛痴痴地瞧着,眼里透着笑意,回想起一切竟都是那般奇妙。 他们之间的缘分,恐怕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吧。 可瞧着桑华那样乖巧可人的睡脸,他又忍不住想去逗弄两下,点点她的鼻尖,摸摸她的眉眼... ... “你就是我哥哥!... ...” 只是突然间,霍桑华的那句话闯入了心底的思绪,令他方才舒展的笑颜,不知不觉地挤在了一起。带着些微恼的火气,恶作剧一般捏了她的鼻尖,“谁是你哥哥?我又不是你哥哥!... ...我可以把你当小妹护着,但你不能把我当成你的兄长!明白了吗?” 睡着的人哪里会有反应,只觉得鼻尖被什么东西蹭了,很不舒服,用力揉了揉。 缩起脑袋继续睡。 谢凛轻笑出声,满眼都是她。 天色亮起的时候,霍桑华听着后院里的鸡打鸣了,艰难睁开了眼睛。 半梦半醒间,伸出去的手好像摸到了什么。 不确定... ... 又摸了摸... ... 突然间清醒了,一个扑腾就坐了起来。 谢凛?! 她怎么睡到床上来了? 昨天夜里,明明是在床边上打盹儿来着,怎么一睁开眼睛就... ...难不成,是她半夜里梦游,自己爬上来的? 瞧着谢凛那昏睡不醒的样子,怎么也觉得不可能是他吧。 可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呢? 难道真是睡着睡着,就爬上来了? 趁着谢凛还没醒,霍桑华蹑手蹑脚地从谢凛身上爬了过去,下了地,完全没注意到谢凛微微勾起的嘴角。 气还没喘匀,立马就听到门外传来雾桐的声音... ...“二夫人... ...” 霍桑华吓得魂儿都要丢了,闪了个激灵,连忙开门走了出来,堵住雾桐的嘴。 雾桐则瞧着她一副丢了魂儿的慌张模样,偷笑不止。 “你... ...你笑什么。”霍桑华面子上挂不住,嗔怪道。 “二夫人您醒了就好了,刚才老侯爷那边让人传话过来,等您醒了,就让您去书房找他。”雾桐带来了老侯爷的话,尽管她也琢磨不出,老侯爷一大早寻二夫人过去做什么。 难不成还是为了昨日的事情? 霍桑华紧张地问起,老侯爷派来传话的人,有没有提到别的什么。 雾桐摇头说没有,只说了让她过去就走了。 帮着霍桑华梳妆打扮好,一前一后出了门,迎面还遇上了郭嬷嬷。 郭嬷嬷问起她们的去向,叮嘱霍桑华昨日方才惹了老夫人不痛快,莫要再出头招惹些什么事情,给老夫人留下了把柄才好。 又提到了清槐的伤势,“... ...本就难以痊愈,昨夜又有加重的迹象,咳血不止。折腾了烟柳一晚上照看她... ...老奴想着,等晌午时候托二夫人的面子,再去请府里的医士来给瞧瞧。人要是真不成了,也让她走得痛快点儿,少受些罪的好。” 霍桑华答应了。“那就嬷嬷做主吧。” 得了霍桑华的意,郭嬷嬷的眉眼也就舒展开了,行了礼,目送她们出门。 “二夫人... ...当真不救了吗?”雾桐忧心地问。 “你也听到郭嬷嬷的话了,并不是不救,而是没得救,她的伤势太重了,根本是拖一日算一日,这么拖下去也只会更受罪罢了。”霍桑华经过昨日九死一生的局面,也终是松了口。 不准备继续折磨清槐了,若是真的没救,就由着她去罢了。 第108章 身世 霍桑华走进书房的时候,谢侯已经在书房里等候了好一会儿了。 听着渐近的脚步声,才停下了手里的笔,放置于一旁。 起身迎了她进门。“怎么起得这么早?昨夜没有休息好吗?” 霍桑华一怔,见着谢侯都不知在这书房忙了多久,本来还以为自己来晚了,担心会不会被责怪。“休息好了。” “坐。”谢侯将她领到一旁落座,小桌上的一个食盒里,传来阵阵饭菜的香气。 待桑华坐下后,谢侯上手将食盒打开,取出几碟造型精美的点心—— 并示意她尝尝。 霍桑华虽有些不解谢侯的举动,可面对谢侯的盛情相邀,也只好应下,轻轻捏起一块桃花状的糕点放到嘴边,小小的咬了一口... ...“好吃。” 听到她说好吃,谢侯才松了口气,“再尝尝别的。” “... ...”霍桑华一阵心虚,悄悄看了眼雾桐,实在想不出谢侯和老夫人对她的态度,怎么相差那么大。“侯爷... ...” 一句侯爷刚出口,立刻就看到谢侯抬起的目光里,透着肉眼可见的伤心。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霍桑华急忙改了口,“公爹。” “唉!”谢侯脸上的表情当场就变了,看起来就开心了很多,“尝尝,都还是以前的味道,我想着你应该会喜欢。” “公爹一早寻我过来,只是为了让我尝一尝糕点的吗?”霍桑华壮着胆子,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怎么想都想不通,谢侯应该是一个很忙的人吧,怎么会有这样的闲心,只是让她过来尝尝点心呢? “那还有什么。”谢侯反问。 “... ...公爹寻我过来,或许... ...是不是也想告诉我,家里的规矩呢?”霍桑华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这种想法靠谱,否则谢侯何必一大早就将她找过来? 和谢凛成婚也算有些日子了,她每日算着时间,想着何时才能离开这里。 自然清楚时间... ... 成婚那么久,昨日才第一次见到这位堂堂安定侯,怎么能不紧张呢? 说起家里的规矩,谁知谢侯却摆摆手,“家里没那么多规矩,你刚嫁进来,慢慢来也使得。别太放在心上,不必整日拘着,舒舒服服即可。” 霍桑华就差下巴掉在地上了。 “桑华,我将你找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你能嫁给凛儿,进到我谢家门里做我谢家的人,我很高兴。”谢侯认真且诚恳地表示,他看着桑华,慈爱的神情如同看着一位故友的遗孤,“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你放心,以后你在谢家可以开开心心的过日子,不论发生什么事情,谢家都会护着你的。断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为什么?”霍桑华还是不明白,谢侯这般态度究竟是因为什么。 “... ...你父亲,是我至交好友。”谢侯怔怔给出一个理由,可迟疑片刻后,又说道,“其实,你母亲... ...对我来说是像妹妹一样的家人,你的外祖父是我的师父,曾经养育过我,教了我本事,于我是像父亲一样的人。” 母亲?外祖父? 见着桑华还是不懂,谢侯耐心解释,“你的祖父是一个很有德行威望之人,他幼时跟随离谷先生修习道术兵法,后因家中老父亲过世,只得下山继承其父未完成的遗愿,率军作战守护疆土。后来,他收了一些弟子,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只希望这些弟子能像他一样,继续守护大好河山。” “弟子?那您... ...也是我祖父的弟子?” 许是这位谢侯的态度过于和善,霍桑华觉着亲切,照旧壮着胆子询问。 她从未听说过关于母家的事情,甚是觉得好奇。 “是。”谢侯承认,笑容愈发慈祥,“你外祖父的弟子甚多,遍布天下,莫说是我,就连那位霍... ...就连你父亲,也是他的弟子之一。” 霍桑华望着险些说漏嘴的谢侯,尤为在意。 刚刚那一句,分明是想当着她的面,说起“那位霍将军”,而不是“你父亲”。 显然,谢侯也知晓关于她身世的事,很清楚霍将军并非她真正的父亲。 “公爹,”霍桑华柔柔地叫了一声,“您说的,应该并不是我生母春姨娘的事吧?” “春姨娘?什么春姨娘?”谢侯被问住了,恍惚间记起什么,正要解释... ... “我并不是霍将军的女儿,对吗?”霍桑华趁机问道。 却把谢侯给问住了。 “... ...其实,我隐约记得一些他的样子,他对我很好,很疼爱我,可是... ...他给我的印象却并不像是一个父亲疼爱女儿那样。霍家的人不喜欢我,我以为是因为春姨娘,但后来又觉得不是的。”霍桑华那时候年纪不大,但她能感觉得到,霍家人从没有将她当做霍将军的女儿。 特别是霍夫人。 她名义上那位嫡母! “他们都说,我的生母是春姨娘,是父亲养在外面的女人,生下了我,她就因为难产过世了。可我记得分明不是这样,我对春姨娘有些许印象,我记得我是叫过她的,既是生下了我就难产过世的话,那我又怎有机会对着她喊过小娘呢?可霍家的人又都知道,她的确是难产而死的。所以我想... ...她应该是难产而死的,但不是因为生我而难产,我记得我喊过她,则说明我们是接触过的... ...” 霍桑华推算道。 她到春姨娘身边的时候,春姨娘应该已经有了身孕。 而她那时,至少也差不多一周岁了。 春姨娘不可能是她的生身母亲,她潜意识里之所以对春姨娘有印象,是因为在那段日子里,春姨娘曾经照顾过她,和她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 后来春姨娘难产。 她就被霍将军送回了霍家... ... 霍家可以接受一个被霍将军养在外面的女人做姨娘,为何不能明说她的身世? 所以,她应该不是霍将军的女儿... ... 是不知因何缘故,被霍将军带回去,放在有了身孕的外室春姨娘跟前抚养,由此,春姨娘和她才有了些许生活过的印象。不过她那时候年纪实在太小了,并不记得春姨娘的样子。 也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 ... 可她记得,她曾喊过一个人小娘! 如果她是春姨娘难产时生下的女儿... ...她怎么可能留下这样的记忆呢?! 那么,她到底是谁?! 方才谢侯满面慈祥说起她的母亲和外祖父,究竟是在说谁?! 第109章 师父 谢侯哑口无言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畜无害”、“乖巧内敛”的小丫头。 眼前的人竟与当年的人似有重合... ...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师妹的影子,也是这般乖巧样子,但心思缜密头脑清醒,这兔儿般怕人的样子也根本就是装出来的... ... 只不过,当年的师妹是师父最疼爱的小女儿,是师兄弟们捧在手心上的小姑娘。 那般骄纵得意,和眼前这个处处小心,眼里透着不安局促的小丫头不一样。 随即,遣退了站在门口听着的雾桐。 “你母亲,不是你知道的那位。”可谢侯没打算继续瞒着她,“你如今既已成婚,不再是从前那个年纪小小不通人情世故的小姑娘了,所以也该知道你的父母是何人了。桑华... ...你母亲,乃是前朝王皇后,阿冕。你的父亲,乃是前朝哀帝,你就是当今陛下苦寻多年的前朝遗孤!” “... ...” 纵然是早就猜测到一些的答案,也曾听陆明说过,可今日在谢侯口中得到证实的那一刻,还是心乱得不行。“所以,我是阿筝?” “你怎么会记得这个名字?!”这下,轮到谢侯惊讶了。 这本应该是她绝不会记得的事情。 霍桑华怅然无言,顿时泄了口气,原来陆明说的竟都是真的... ... 阿筝,真的是她的名字? “你不必担心,你如今既是我谢家的人,我定会全力护你免遭嫉害,你可以安心留在这里生活,什么都不用怕。以后,你尽管做你自己就可!”谢侯向她保证。 对于他来说,桑华就是师父一家留下的最后血脉了,是师妹留在世上的女儿。 哪怕是捅破了天去,他也会替师妹照看好这个孩子的。 “... ...”霍桑华心乱如麻,今日得知了太多的秘密,一时间无法消化,她几次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 可是乱七八糟的思绪到了嘴边,竟然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她竟真的是前朝遗孤?! “桑华,你有没有想做的事情?”谢侯怕惊着她,她的样子看起来已经吓坏了,实在不忍心再吓着她,只能小心翼翼地询问她以后的打算。“从前想做,却没有机会做的事情?” “我... ...我想读书,想学写字。”霍桑华声如喃喃自语,愈发的不安,可说起想做的事情,她看了看周围说道,“其实前几日,大公子在这儿教我读书了... ...我,可以继续跟着大公子学吗?” “可以啊!” 谢侯当然没有意见了,听说她想学读书写字的时候,竟还有些高兴。 随后安排起来,“如果你喜欢,你可以继续跟着舒儿学读书学写字,舒儿虽说是武将,可他的学问很好的,你跟着他学,我反而放心。以后每日,你都可以过来继续跟他学... ...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想做的,或者是想要的吗?” “... ...”突然说起想做的事情,霍桑华有很多想做的,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那么多。 还记得那日她被司青月掳到城外去,谢舒本想让她骑着马儿先回来报信,结果她说不会骑马,当时谢舒的反应就好像是在说... ... 堂堂霍将军的女儿,怎么连骑马都不会呢? 霍桑华试探着向谢侯提起,“我还想... ...学骑马?可以吗?” “当然。”谢侯也没有反对,只是一下子有些迟疑,“你想学骑马,我可以亲自教你... ...不过,得先替你找一匹性格温顺的小马,咱们慢慢练,也不急的。你放心,这件事就包在公爹身上,公爹定会替你寻一匹上等良驹!” 霍桑华见这样的请求都能被答应,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开朗了许多。 “还有吗?”谢侯又问。 霍桑华想了又想,“别的,暂时想不到什么了。” “好,那你就慢慢想着,想好了再说了不迟,反正你什么时候想到了,什么时候来找我,跟我说!随时都可以,只要是你想要的,公爹一定替你安排好了!”谢侯大方许诺。 从桑华的身上,看到了从前师妹的影子。 他很遗憾,当初师妹受难时,他未能第一个赶到宫里,相救师妹和孩子... ... 得知消息的时候,师妹的寝宫都已经烧没了。 人人都说,师妹的孩子也一同葬身火海... ... 后来又在无意间得知消息,说是霍将军赶在王皇后烧毁寝宫前,曾经将寝宫里的四个孩子带了出来。 其中就有王皇后不满一岁的女儿。 他费尽功夫找到霍将军,取得了霍将军的信任,才在霍将军那里见到了被藏起来的小公主。 为了小公主的安全,他也只得答应让霍将军把人留下。 今日看到了这孩子长大的样子,想着九泉下的师父和师妹,也能得瞑目了吧... ... 霍桑华沉浸在喜悦里,倒是未曾注意到她这位公爹激动得快要流下眼泪的样子,着实是没有想到自己受了16年的苦,竟然迎来了新的命运... ... 眼前这位自称是她外祖父弟子的人,竟然是她的公爹,是这侯府里顶了天能照顾她的人。 不论她提出怎样的条件,竟都会答应她! 这是什么好事儿啊,都让她赶上了呢! 临走时,谢侯还让她把糕点一并带了回去,就连跟着她的雾桐也大受震惊,不知道他们刚刚在书房里究竟说了些什么。那位谢侯爷对二夫人的态度竟然这般的好! 提着食盒跟在霍桑华身后,“二夫人,刚刚您跟老侯爷都说了什么啊,怎么老侯爷对您这么好?” “... ...嗯,聊了一些以前的事情。”霍桑华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可转念一想,谢侯跟她说的事情,又不能告诉给雾桐,“原来公爹和我父母是熟识的,他还答应,让我继续跟着大公子学读书写字呢!” “真的啊?”雾桐羡慕极了,努力往上提了提食盒。 可真重啊! 这食盒里,肯定放了很多好吃的东西! “还有啊,公爹答应我,会教我骑马了!”霍桑华想着,一年后离开这里,正愁不知怎么出城呢。 这下好了,等到她学会了骑马,那还不是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了吗? 雾桐不明白,“二夫人为什么要学骑马啊?咱们出门,坐马车多方便啊,骑马很辛苦的。” 霍桑华回头看了看她,笑了,也不过多解释。 省得雾桐担心。 雾桐瞧着她笑起来的样子,也满满都是笑意。“二夫人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以后要多笑笑才是... ...果然,老侯爷是个好人,二夫人跟老侯爷说说话,就开心了好多!” 第110章 醋意 回去隐寰苑的路上,霍桑华和雾桐还说说笑笑的。 谢侯爷的和善出乎她的意料,虽然得知了关于自己身世的一些事情,使她心情略微有些沉重,不过想到以后这侯府里有谢侯爷替她“撑腰”,倒是多了几分期待。 可走到了隐寰苑的门口,却正好遇上了带着陆明前来探望谢凛的谢舒。 一瞧见陆明的时候,霍桑华方才还挂在脸上的笑意顷刻间荡然无存。 谢舒见此情此景,稍显得有些僵硬。“桑华... ...” 霍桑华狠狠瞪了陆明一眼,知道他一出现准没好事! 陆明倒也识趣,自顾自地与谢舒打趣说道,“二夫人或许还是担心,我会加害于二公子吧。” “桑华不是那样的人。”谢舒却站出来,出言替桑华解释说到,“不过是关心则乱,昨日那样的情况,桑华一时间慌了神儿情有可原,陆公子就不要再打趣桑华了。” 眉尾淡淡扫过霍桑华。 方才远远地就瞧见她们主仆过来,说说笑笑似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他虽不知是什么,可听着那样的笑声也觉得心情大好。 然而等人走到了跟前,在瞧见陆明第一眼的时候,桑华毫不掩饰她对陆明的排斥,收敛了笑容,看起来倒像是炸了毛的小兽一般,随时要扑上去冲着陆明狠狠咬下一口。 他知道桑华不喜欢陆明,却不清楚其中原因。 可是为了救阿凛,他也只能请陆明前来,替阿凛医治。 毕竟昨日那样凶险的情况下,也是陆明出手相救,才保住了阿凛的一条命,若不是别无他法,他也不会将陆明再带到桑华面前来。 霍桑华正要开口,身后的雾桐却适时地扯了扯她的衣袖,暗示她不要说话才好。 于是便将到了嘴边的话,重新吞下。 姑且再信此人一次。 “二夫人放心好了,我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有把握的。”陆明挑笑着看向桑华。 倒是希望引起她的注意,让他的好妹妹多留下些印象,免得日后相认反而生疏。 他只当桑华是在闹脾气,倒也愿意宠着,毕竟失散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等到她从那个宫里被放出来... ...如今见她安然无恙,已是十分庆幸的了。 雾桐拉了拉她。 为着谢凛的伤,她也只好默许陆明去为谢凛医治,“不过,还是要说清楚的,他要是有个万一... ...你,你就... ...你就等着吧!” 想来想去,也不知该如何威胁他。 就只丢下了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警告陆明放聪明些,千万别想着趁谢凛伤重动什么手脚。 “是,若二公子有个万一,我赔命给他!”陆明满眼都像是看着自家亲妹妹的样子,宠溺十足。 他既决心要留下谢凛的命,就自然不会害他。 “先进去吧。”谢舒走到了二人之间。 说不清楚缘由,但是看着陆明瞧向桑华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然后故作平常地打断他们,领着陆明向院子里走去... ... 几人刚进到院子里,马上就听到房里传来的说笑声。 那是—— 一个女人的声音? 谢舒和陆明几乎是同一时间转过头来瞧向了霍桑华的,她也听到了那娇笑的声音,似乎很是熟悉... ... 像是... ... 司姐姐。 然后是肉眼可见的慌张。 出门前谢凛还昏迷着,前后不过个把时辰的功夫,没人告诉她司青月来探望谢凛了。 匆匆提起了裙摆,走进屋里。 果然,一进到屋里就看到司青月正坐在床边,与谢凛说说笑笑,她抬手轻掩在嘴边,笑得身子都在打晃。 不知说了些什么。 顷刻间,霍桑华只觉得心口有种微微刺痛的酸楚,很不是个滋味。 只是突然想起来,谢凛和司青月认识已久,还有谢凛那“浪子”之名,他整日流连于烟花之地放浪形骸,盛京里谁人不知,他那样的性子,与观月楼里当红的舞姬熟识至这般境地,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吧。 可忽而,霍桑华竟然想到了... ... 不知谢凛和司青月熟识到了何种程度,他们可有... ...那样过?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可笑极了,难不成谢凛整日混迹那样的地方,就只是为了看看跳舞喝喝酒不成?恐怕是有过更亲近的关系! 再说了,就算不是司青月,也会有别的人啊... ... 霍桑华心里打翻了醋坛子,泛着酸味,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想了许多。 又觉得委屈极了,自己昨夜里照顾了他一晚上,今早不过是走开了个把时辰的功夫,就来了人,他又十分凑巧地醒了... ...早知道,昨晚上就趁着他伤重昏迷,趁机毒死他算了! “霍妹妹?”司青月偏着头,瞧着霍桑华进门半天也不说句话,只盯着谢凛一个劲儿的看,那眼神恨不得把这位谢家二郎生吞活剥了一半,也随着她瞥向了靠在床边上的谢凛。“呦,这是怎么了?霍妹妹怎么这样瞧着二郎,难不成... ...是吃醋了?” 吃醋两个字刚从司青月口中说出。 霍桑华大惊失色,谢凛眼中闪过诡异惊讶的光彩,立时望向了站在门口的人。 “没,谁说我... ...我哪有!”一连三否认,霍桑华虚张声势。 生怕别人瞧不出她的怪异。 谢凛垂眸,眼中暗藏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可司青月却在看到桑华如此反应后,多了些紧张,刚想要再说些什么,抬眼便看到跟着霍桑华进来的谢舒和陆明。 目光扫过二人,与陆明的视线短暂相接,又立刻避开。 脸上有笑意,眼中却没有。 “桑华,”谢舒刚刚在门外听得很清楚,即使没有亲眼看到桑华的反应,也猜出了个大概。可眼下桑华呆怔地站在屋里,等着阿凛,阿凛也不自在,为了让陆明可以尽早替阿凛医治,只好想办法先将桑华叫到一旁去。“桑华,你过来下,我有些事情还要嘱咐你。” “哼。”霍桑华轻哼一声,瞪了谢凛一眼,转身就跟着谢舒去到了外间。 谢凛被哼得一颤,缓缓抬起的目光追随着桑华的背影去到了外间。 司青月让到了一旁,暗暗打量着谢舒和桑华的一举一动,陆明则顺势在谢凛身旁坐了下来,挡住了谢凛的视线,任凭谢凛左右挣扎,却也看不到什么了。 “莫要乱动。”陆明说道,比起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外间那二人身上的谢凛,他则微微偏移了视线,看到了榻上... ... 一对方枕。 眼眸深处暗起杀气—— 他们俩,一起睡的?! 谢舒叮嘱桑华小声说道,“... ...你虽要照顾阿凛,但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万不可不休不眠拖垮了自己。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大可遣人来告知我一声... ...” “多谢大公子。”霍桑华心里还在和谢凛生着闷气。 “哎呦——喂!——痛死我了!”里间的谢凛突然大叫。 第111章 往事 这一声哀嚎,瞬间便引得屋子里的人齐齐看了过去。 陆明则是一脸无辜坐在床边。 他... ...也没做什么呀? 待反应过来,才明白是谢凛瞧不见也听不见,那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故意弄出的动静,脸又黑了三分,后槽牙吱吱作响—— 这个臭小子! 眼见霍桑华正要向这边走来,司青月抢先一步凑到了谢凛身边,掏出了帕子小心替他擦拭额边汗渍。“怎么了?可是伤处又疼了吗?怎么会这样呢?以前你也常常受伤... ...不如还是我来替你上药吧。” 霍桑华立时停下了脚步... ... 常常受伤... ...还是我来替你上药... ... 这么说起来的话,谢凛以前受伤,都是司姐姐... ...替他上药的? 他们二人的关系,果然已经如此熟络了。 上药... ... 冷不丁地,她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上一次,和谢舒被困山洞的时候,脱衣让她帮忙上药的样子。 忽而脸颊一红,心虚地瞥了一眼身旁站着的谢舒。 只此一眼,就匆匆移开了视线,却很巧的被谢舒捕捉进了眼底,竟也莫名想起了那晚的事情... ...顿时也有些慌了。 霍桑华不知此前的每一次,谢凛受伤的时候,司青月是不是都是那样替他上药的。只是突然间觉得心头压了一股无名的怒火,醋意更甚了。 想象着谢凛褪去上衣,和司青月面对面坐着,小心上药时的暧昧场景... ... 几乎难以克制心里的火气。 拧着眉头,双眼如无数浸了剧毒的至阴暗器,瞄准了谢凛。 谢凛从未有过这种后脊发凉的感觉,只觉得阵阵阴寒,浑身都不住地想要发抖。 不等其他人做出反应,霍桑华先一步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唯恐自己一气之下把整个屋子给炸了... ... “二夫人!”雾桐叫着她,跟了出去。“二夫人,您走慢一点!怎么了... ...” “别跟着我!”霍桑华的声音从门外廊下传开,谢凛不由得颤了一颤,倒吸一口冷气。 不知谁又招到她了,怎么近来几日,脾气一天比一天大了... ... 司青月悄然看向陆明,满眼担忧。 看来事情正向着她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桑华对谢凛还是动了心的。 陆明接住了司青月的暗示,并未多言,只自顾自地诊着脉象... ...私心里,恨不得银针入死穴,一针戳死他! 什么东西... ... 这般三心二意、好色无能的小人,竟也敢招惹自己的妹妹?! 霍桑华独自站在廊下无人之处,支开了雾桐,待确认周围无人后,对着石柱一顿疯狂乱捶—— “... ...好你个谢凛,花心好色,你... ...混蛋!... ...跟我说什么会保护我之类的狗屁话,转过头来,照样跟别人暧昧不清!还说什么查事情,我要是信你的鬼话,我霍桑华三个字倒过来写!... ...” 同样的话,谁知道他对多少人说过。 恐怕司姐姐也听过一样的吧! 也对,新婚第一日,她被人陷害,让谢老夫人关进祠堂里的时候,那家伙还跑到观月楼去了呢! 他那不着调的样子,整个盛京都知道。 也就她傻,竟然觉得他不一样... ... “这是谁又惹二夫人生气了?”陆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霍桑华急忙整理衣摆衣襟,做出大方端庄的模样,不用看都知道陆明那阴阳怪气的样子,是怎样的气人。“我生不生气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硬是挤出一抹笑容,决不能让陆明得逞! “哎呀,”陆明却全然不在意霍桑华的“敌意”,还是走了过来,站到了霍桑华的身边,“听说当时,还是二夫人自己选了二公子做夫婿的,想必这二公子身上定有过人之处,才能得二夫人如此青睐的吧,不顾一切都要嫁给他!” 霍桑华听得窝火,这人分明是来落井下石的。 陆明则无视她的怒火继续阴阳道,“二公子多情,红颜遍地,想来... ...这不久后的院子里,定会是住满了各色的女子,二夫人往后的日子绝不会孤单的。这从前在宫里是受人管着的,以后在院子里倒是能说了算的,守着一群小娘,肯定有滋有味。” “你没有别的事情要去做了吗?”霍桑华忍无可忍。 这人闲得慌吧!吃饱撑的来看她笑话,阴阳怪气就是为了提醒她,谢凛是一个多情且风流的人,告诉她,是她当初选错了人? 陆明根本不受影响,笑得格外猖狂,不论是话里话外还是神色表情,像是都在提醒霍桑华—— 谢凛绝非她的良人。 “你与其替我担心,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你可向我保证过的,谢凛如果有事,你要赔命的!”霍桑华看着陆明的眼睛几乎要陷下去了,猛地反应过来,险些被他影响。 这人当真有一种蛊惑的能力,能洞察人心,放大人心底里的情绪。 嗨嗨她反应的快。 没有中计! “有什么好担心的,又不是什么罕见之症。便是罕见之症,我亦可信手拈来,药到病除!”陆明似乎对他自己的医术极有信心,丝毫不担心要为谢凛赔命。 自信满满地站在霍桑华身边,像是一只摇着狐狸尾巴等待称赞的妖怪。 “... ...你为何会医术?”霍桑华反而好奇,记得先前在这府里见面的时候,他曾说过的话。 他说他是阿笙,是... ... 她的哥哥。 如果真是如此,他们都是前朝宫里被救出来的遗孤,她这些年几经辗转才走到今日的地步。那他呢? 他又经历了些什么? 这一身的医术,可是他自保的本事? 见桑华对他有了好奇,陆明的肩膀都耸了起来,颇有几分得意之色,“你想知道吗?其实... ...也简单,我幼时失怙,流亡在外,没钱,整日饿着肚子,跟着流亡的百姓一起逃难,后来见着那些人喝了脏水、吃了脏的东西,感染各种疫症药石无医,可怜兮兮地倒在路边等死... ...我想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哪怕是救人性命。” 霍桑华认真听着,不可否认在从谢侯口中得知真相后,她对陆明多了些在意。 “说来也巧了,那一次我正好逃到一个村子里,跟着一个晚归的老头进了村子,趁着夜里摸进了他家中,翻找吃的... ...结果就被他发现了。我还以为他会像其他人一样,打我一顿,将我赶出去。可他没有那么做,他看出我饿得厉害,拿出了吃的给我,还问我,要不要跟他学医术,好歹能凭着自己的本事填饱肚子。”他揣着手,故作平常地说起往事。 第112章 邀请 那便是他的师父。 在遇到师父以前,他只是一个跟着流民逃难的孩子而已。 小小的年纪,身边连一个能保护他的人都没有,整日饿着肚子东躲西藏。 即使好不容易混进了城里,一旦被巡城的衙役们撞见,便会将他驱逐出城。出了城,就只有同样饿着肚子的流民,连口饭都要不到... ... “路边能吃的野果、树皮、草根... ...都被吃了,那几年到处都在打仗,到处都是逃亡的百姓,无家可归,所以但凡见着有点儿什么能吃的,便会一窝蜂的涌上去,抢个精光。”他继续说,望向远处的目光,不知是不是穿透了岁月,看到了曾经逃亡中的那个小孩儿。 霍桑华只觉得凄凉。 在她幼时不多的记忆里,纵然不被霍家人疼爱,可也并未受过这样的苦。 竟不知她还有个哥哥,在她孤零零一个人羡慕霍家其他子嗣的同时,饿着肚子流亡在外。 “不过有时候也会遇到好心人,就像那一次,我实在饿得没了办法,昏倒在了村子边上,遇到了一位婆婆。那个婆婆拿了个青稞饼子给我,那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不过,我只吃了一点点,留了一大半藏在了身上。” 说到这儿的时候,陆明特别回过头来,看了看身边的霍桑华,眼眸里的笑意更甚,更温暖。 他继续说,“我知道我还有个妹妹,我在找她,我担心她也在逃难,不知道她逃到了什么地方。想着她年纪小,定是抢不过别人的,我只要饿不死就能继续找她,我想把饼子留给她吃。想着兄妹两个人在一起,不论多难的日子,应该都能熬得过去... ...” 一滴泪从霍桑华的眼角滑落下来。 她有些尴尬地擦去,不想被陆明看出她的窘迫。 陆明也不在意,如今他已经找到妹妹了,虽然看起来瘦小了些,不过还好... ...她活下来了。 那便足够了。 以后有他照看着,自然不会再让桑华被人欺负了。 “... ...你的医术,是跟你师傅学的?”霍桑华想起刚刚的话。 “是。”陆明承认,“我师傅的医术很好,是那个村子十里八乡医术最好的人,他让我跟着他,学了几年医术,说是有本事在身上的话,不论何时都能混到口饭吃。君子,本该堂堂正正,不应偷窃。” 师父对他的影响很大。 若不是他的师父,他也根本活不到现在。 可这些话听到霍桑华的耳朵里,也同样引起了触动。 懂医术,确实能是傍身的本事... ... 她问,“那医术,好学吗?” 如果她也会医术的话,将来离开了谢家,应该也可以谋生。就算不离开谢家,谢凛... ... 谢家什么人的受了伤,她也可以帮得上忙了。 “你想学吗?”陆明一下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你要是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可是... ...”霍桑华却犹豫了。 “你放心,看到你在谢家过得好,我也好安心做我的事。这些事与你无关,你可以继续在这里待着,除非你自己想离开的时候,我可以带你走... ...否则,我不会向谢家的人,透露我们的关系,把你带到危险里来。” 陆明原本也没有要将她牵连进来的意思。 他只是想要跟桑华多些接触,守着他这个不能相认的妹妹,看她过得好就行了。 他要做的事情,定会惹来一场轩然大波,在一切未有定数之前—— 绝不会让桑华身陷危险。 “那,那好。”霍桑华也的确是真心想学,哪怕略懂些皮毛也好。 陆明笑看着身旁的桑华,还想再说些什么,把这些年未能说的话都说了,却在听到身后渐近的脚步声那一刻,骤然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似是听出了来人的身份... ...“既然如此,那我今日就先走了。” 丢下这么一句,故意当着霍桑华的面就这样走掉了。 霍桑华一头雾水还未反应过来,然后就被司青月的声音叫住了—— “桑华。” 她寻着司青月的声音看去,巧了,见着司青月伸长了脖颈向陆明背影望着,才迟迟而来。 “司姐姐。”霍桑华诧异。 这个时候,司青月不是应该守在谢凛身边的吗? 她明明是来探望谢凛伤势的。 “你没事吧?”司青月放心不下桑华,特意赶在离开前过来瞧瞧。 谁知就让她看到了陆明和桑华在一起说话的样子,上前拉住了桑华的手,细细观察起桑华的反应来。 “没事。”桑华摇头。 “我来,是想与你说一下谢凛的事。”司青月怕她想不开,为着谢凛的事情难过,试图与她解释清楚,自己与谢凛之间本就没有什么。 可从司青月口中听到谢凛的名字,霍桑华心里还是别扭了一下。 她知道不该迁怒于司青月,可也不想承认她对谢凛的事的确在意了—— “不必说了,我... ...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刚刚来了一个陆明各种阴阳怪气还不够,司青月也跑来跟她解释,就好像所有人都看出来,她有多么在意谢凛似的。这让她很不自在,她怕大家都以为她是吃谢凛的醋了。 所以硬着头皮装出一副大度模样,“司姐姐,你放心吧。未成婚时我便听说过他的那些荒唐事了,这和你无关的。... ...再说了,就算不是你,他也有别的女人啊。” 能传出盛京里街头巷尾那么多荒唐事,只怕和谢凛好过的女人加起来,这院子都住不下吧。 “... ...那也好。”见状,司青月没有继续解释下去,“桑华,你不要对谢凛动心。一点都不可以,他对你来说不是良配,他本就是一个无心的人,所以处处留情。你若是因他一时的好,就对他动了心,以后只怕要日日伤心难过了。” 担心桑华爱上谢凛,被谢凛所伤,司青月郑重其事的叮嘱。 恰好观月楼来人催促她早些回去。 不得已,司青月准备离开。 在离开之前,她向桑华说道,“若是有空,闲来无事的话,你也可到观月楼来看看。” 霍桑华先是一怔,想到观月楼那样的地方,她如果去,是否会有不妥。可紧接着想到,谢凛都能随便出入,她又为何不能去看看司姐姐呢? “嗯!” 答应了司青月,等到有机会的话,一定会去观月楼看看。 司青月也不好多做逗留,只怕是观月楼还有别的事情,叮嘱了桑华几句,就匆匆赶了回去。 “那就说好了,等你有空了,一定过来玩,我等着你。” 第113章 争吵 一听到霍桑华进门的声音,刚还伸长了脖子等着的谢凛,第一时间躺回到了被子里。 装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哎呦... ...哎呦... ...” 霍桑华揣了一肚子的心事,正在琢磨陆明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 结果一进门就听到了谢凛的哀嚎。 压了压眉头,“嫌弃”地看向里间,就见到刚才司姐姐在这儿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家伙,现在一副快死了的样子,躺在床上挣扎... ... 谢凛在床上努力“哼唧”了半天,也不见霍桑华过来关心两句,逐渐沉不住气了—— “扑腾”一下就坐了起了。“你这也太没良心了吧。” 霍桑华憋了一口气,本想回他两句,可看到谢凛的脸,到了嘴边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索性在外间里坐了下来,接过雾桐递来的茶盏浅饮起了茶水... ... 雾桐则小心留意着他们两个的反应,看看霍桑华,再向里间瞥了一眼。 抿起了嘴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你... ...嘶——”谢凛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右脚刚一落地,不知怎的竟然牵到了痛处,发出一声十分“真诚”的痛苦之声,抬手捂着胸口的伤定在了原地。 霍桑华听到了那一声,也很担心谢凛的伤势,不由得起了身。 “我怎么算,也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吧,你就这么对我?”谢凛委屈极了,不知道霍桑华到底在生什么气。 便是绞尽脑汁,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也实在想不出原因来。 难道是她一早出去,发生了什么事? 反正是从她回来开始,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摆明一副生着闷气的样子。 霍桑华问,“那我该怎么对你?哦... ...对,你这时候最需要人照顾了... ...” 谢凛点着头,刚想说她终于明白了。 “雾桐,”霍桑华却转过来交代雾桐,“那你就跑一趟吧,请大公子派人去到二公子往日常去的那些个烟花之地,将素来与他亲近的姑娘们接来,好好照顾她好了。” 装作若无其事,霍桑华的手指缠着衣角丝带,心中百般滋味交错,到了嘴边就变成了噎人的话。 颇有几分陆明那般阴阳怪气的味道。 “什么烟花之地?什么亲近的姑娘... ...你这,都在说什么呀?”谢凛被怼得一头雾水,也不知谁惹了她了,怎么好端端说的话,尽是些让人听不懂的? 按着伤处追了出来。 雾桐瘪着一边的眉头仔细琢磨,隐约觉出些不同寻常的味道,偷偷笑了。 “不是吗?”霍桑华故作平静,也不去理会谢凛的反应,低头看了看鞋尖沾染的泥土,自顾自地说着,“方才司姐姐在这里的时候,你多开心呐,早上还昏迷不醒呢,人家一来了你都能坐起来说话了。等人一走了,见着是我进了门,就开始哎呦哎呦的叫个不停!想必是见着的人不同,心情也不一样吧!既然如此,把你从前相好的姑娘们都请来陪你,或许你那伤啊,还好得快一些!” 哼!司青月在的时候,就眉开眼笑的,别提多高兴了。 怎么她一回来,净听谢凛在那叫惨了。 “...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谢凛知道她是误会了,连忙解释,“她来的时候,我哪有开心了!再说了,总不能来人的时候,我醒着还要装睡吧,躺在床上继续装死?” “随便你怎样都好,你开心不开心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呀,不过跟你是表面上的夫妻,我们可是约定好了,一年后我就要离开这里的,到时候你愿意跟谁相好就跟谁相好。只不过现在我总要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你要是想的话,我大可以帮你安排,把你往日里喜欢的那些姑娘接到家里来,好好照顾你。”霍桑华越想越气。 这谢家,幸好她不是谢凛实打实的正头大娘子,不然真等到风流成性的这个家伙,把一个个喜欢的姑娘抬进来做小娘,堆满了院子,全是侧室偏房... ... 那日子才是最糟心的吧。 雾桐憋笑憋得辛苦。 “离开这里?离开这里你能去哪儿?难不成你都已经找好了下家,商量好了等着从我这里出去,你们双宿双飞?”谢凛听到霍桑华说还要离开,压抑在心头多时的那口气,顿时失了理智。 顾不得自己穿着一身里衣,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挡在了霍桑华的面前。 似有要逼出她“真心话”的架势,倒是想看看,她到底跟哪个“野男人”串通好了,还是... ... “你说什么!”霍桑华也急了,平白一盆脏水就这么泼了过来,“什么下家,什么双宿双飞!谢凛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以为你自己是这样的,别人就都这么不堪了吗?!” “我如何?我何时做了这般的事情!倒是你,今天那可还当着外人呢,你就跟他... ...拉拉扯扯,私下里交头接耳!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得说得那样暧昧啊!” 谢凛也忍不住了,在他看来,今日也是桑华当着他和那两个的面,跟大哥私下里说得那么亲热的! 直到现在他也没想明白,他们俩到底说了什么! “你!——”霍桑华被结结实实地气到了。 怎么都没有想到,谢凛竟然污蔑她和谢舒... ... 一时间狂捶胸口,只觉得那口气堵在了胸前,上不来下不去的。 她怎么从前不知道,谢凛这样的胡搅蛮缠!“... ...我什么时候跟你大哥拉拉扯扯交头接耳了!你把话说清楚!” “说什么清楚。”谢凛忽而反应过来,他失言了,转过身想要逃避,生怕被桑华瞧出他的不对劲。 “说清楚啊!我和你大哥到底做了什么,让你... ...让你这样污蔑我!又是下家,又是双宿双飞... ...合着你方才说的,都是指我和你大哥呗?!”霍桑华拉住想要回到里间去的谢凛,今日非要说个清楚不可,这般不清不楚的话若是传了出去,别人都该以为她和谢舒当真有什么了!“所以你说的下家是你大哥,你以为我离开你以后,是要跟你大哥双宿双飞?!谢凛,你是不是疯了!” 他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呢? 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倒是把一旁站着的雾桐吓了一跳... ... 她都听到了些什么啊,一年?一年后二夫人要离开谢家?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 所以二夫人嫁给二公子,其实是有一年之约的? 二公子怀疑二夫人和大公子... ...有私情?! 这都是什么啊... ... 第114章 字帖 “你敢说,你和... ...”谢凛猜不到桑华和大哥当时到底说了什么,越想越担心。 甚至觉得,可能他们是故意趁着他受伤的机会,商量好了私下在什么地方见面... ... “我敢什么?”霍桑华问。 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谢凛的双眸,倒是想知道,谢凛是怎样怀疑她和谢舒的。 可谢凛心中的火气,却在对上霍桑华那双眼睛的一刻,顷刻间烟消云散... ... 他也明白是自己误会了桑华和大哥的关系,桑华和大哥都不会是他想的那种人,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刚刚那一瞬间他为何会失控说出那样不过脑子的话。 “... ...我也不知道司青月为什么会来,不是我让人找她来的。”谢凛的情绪渐渐平复,还是决定先把眼前的误会解开,他和司青月之间绝不是桑华以为的那种关系。“还有,她来我并没有觉得很开心,更不是因为她来了,我才起来的。” “... ...” 霍桑华将他的话听了进去,心里的气也渐渐消了些。 “让你说的,好像我是因为她来了,才高兴地好起来了似的。”谢凛仍有些不服气,撇了撇嘴。 他明明都已经跟桑华解释过他与司青月间的关系了,怎么桑华还是一口咬定他们间不清不楚似的。 可桑华还是气得不说话,他心里窝得那股火儿就渐渐自行消化了,反倒是更担心被桑华误解。“... ...咳,咳咳!” 霍桑华的气还没消呢,别过头去不肯理他。 谢凛挥挥手,示意雾桐先下去。 雾桐也只好憋着笑,从屋里退了出去。 “桑华... ...”谢凛偷摸伸手去拉了拉霍桑华的衣角,“方才,是我失言了。我不该怀疑你跟大哥有什么... ...” 霍桑华一眼瞪了过来,吓得谢凛急忙松开了手。 “那也不能都怪我啊,是你先说要离开的。我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 ...那我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时候,你不守在我跟前照顾我,反而... ...”谢凛越说,心里越委屈,可一抬眼就看到桑华正憋着气瞪着他,心里的委屈顿时就泄了劲儿,可怜巴巴地站在一边嘟囔道,“大哥让你过去,你就过去,谁知道他跟你说了什么。那你又不管我,我肯定... ...生气啊。” “大公子当时叫我过去,是因为我和陆明有矛盾。先前我就觉得陆明不是什么好人,昨天你受伤昏迷,什么都不知道,宫里的太医说那短箭构造奇特,没人敢冒险给你拔箭,偏偏大公子带了陆明过来,陆明说能治,我就担心陆明会趁着你一点意识都没有,对你下什么毒手... ...所以今日这样的情况,大公子是见着我和陆明僵上了,才找个理由把我叫开的。”霍桑华想不到,谢凛竟然这么幼稚。 真的快要把她给气死了。 见着谢凛逐渐舒展了眉头的样子,她憋在心里的那股劲儿也渐渐消解了,“再说了,大公子当时跟我说的是,让我就算照顾你,也要注意休息,如果我们有什么需要,就跟他说。” 竟是为着这么点儿事,就让他误解成那个样子! “原来是这样啊。”从桑华口中得到了答案,谢凛终于放心了,长舒了一口气,自在多了!慢条斯理地回到了里间,重新坐回到床上,自己给自己整理好被子,脸上的笑意都清爽了不少。“我就说嘛,大哥绝不可能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你要是早跟我说清楚,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嘛... ...” 霍桑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个人... ... 真想毒哑了他! “那我还是得说清楚啊,今天绝不是我找司青月来的,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来了。我昨夜睡得晚,今早听着关门声才醒的,那时候你已经不在屋里了... ...我又不知道你去哪儿了,本来还担心你会不会又被老夫人给扣下了,想着办法怎么去救你呢!她就来了... ...” 谢凛强调说。 司青月的到来着实令他也很意外。 他也不知道司青月怎么就得着消息了,许是昨夜从哪位造访观月楼的客人口中听说的吧。 当时那样的情况,他还以为是桑华回来了,结果就见着司青月进来。 也不能躲回被子里,继续装睡啊。 好在司青月来了也只是关心一下他的伤势,说是知道他受伤了,特别赶来看看,顺便还问了问桑华有没有受伤... ... 她当时的原话是,“... ...听说你们进宫赴宴,赶上了宫变,还受了伤。桑华如何?可有受伤吗?她素来谨慎胆小,想必一定吓着了... ...” 反倒是让谢凛觉得,司青月此行的目的,更重要的是来确认桑华受伤与否,有没有惊着。 当时房里就他们,司青月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生生拖到了桑华回来。 桑华转身出去后,没多一会儿的功夫,司青月就说要离开,紧接着也出去了... ... “是谢侯爷派人叫我过去的。”桑华拍了拍雾桐刚刚带进来放在了桌上的食盒,“谢侯爷跟我说了会儿话,还特别准备了这些点心给我的。” “爹叫你过去的?”谢凛蹙着眉头,像是在细琢磨父亲找桑华过去的缘由。 爹? 霍桑华听着,倒是觉得... ...“你和谢侯爷的关系很好吗?” “嗯,那当然。”谢凛一点也不意外,“以后你会明白的,爹是一个大好人!” 那倒是... ... 霍桑华已经认可了这一点,她还从未被哪个长辈这样在意过。 “二夫人!”门外传来廖斌的声音。 霍桑华循声回头,“我去看看。” 不知是不是大公子那边又让廖斌送什么东西过来了。 整日劳烦大公子挂心,她也很过意不去,本想着尽量避免和谢舒的接触,可到头来事事都得麻烦谢舒。 也是怪别扭的。 出了门,就看到廖斌站在门口,而谢舒正好站在院中。“大公子?” 廖斌回身打量了自家公子一番,很识趣地退到了院子外面等候。 “方才我遇上父亲了,父亲已经同我说了,你想继续学读书写字。”谢舒说,一身青黑色长衫,衣角处绣有两三绿竹,腰间玉带更衬得他身姿挺拔,气质绰约。说着,从身后拿出了一本字帖来,“这本字帖给你,可以先按着上面练习一下,写字不难,但想要写得一手好字是需要下功夫的。明早开始,我在书房等你。” 第115章 酸味 “咳、咳咳咳咳咳!!!... ...” 屋里,传来谢凛那刻意又醋味十足的动静。 霍桑华抬头看向谢舒的时候有些尴尬,谢舒听见屋里的动静,也是蹙起了眉头。 还没等二人做出反应,屋里那个就因为咳的动静太大,干呕了起来,“哕——” 霍桑华的脸都黑了。 心中暗暗骂了句,“该。” 谢舒听到了那一声,不禁浮出了笑颜。“既然... ...你还要照顾阿凛,我就先回去了,明早你直接过去就好。” “多谢大公子。”霍桑华握着大公子送来的字帖,深感谢意。 目送谢舒离开。 自己倒霉了那么多年,好像一切都在重新做出选择后,不一样了... ... 然而,没高兴一会儿呢,屋里又传来了谢凛那半死不活的动静,翻了白眼,只好将刚刚的好心情收拾起来,回去查看谢凛的状况—— “你再这么咳下去,说不好就真的没命了。” “唉——”谢凛惨兮兮地躺在床上,装起来委屈,“咳死就咳死吧,我能有什么办法呢?谁让... ...人家说句话,都有人愿意听,我病死了都没人在意。” 霍桑华咬了咬牙,这话说得已经不能再明显了吧。 可想到他毕竟是为了救自己才受的伤,心里又有些许的过意不去... ...“知道了,我照顾你行了吧?” “你会照顾人吗?”谢凛突然翻过身来,侧躺着,托着脑袋看向霍桑华,“你要是实在不会照顾人的话,我也不为难你,毕竟你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心细的样子。不如你就留下来陪我... ...” 你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心细的样子??? 霍桑华越听越气,他这是什么意思?! 故意当着面说,她不如某些人更会照顾人吗? 再想想的话... ... 这某些人难不成就是... ... “我是不会照顾人,不知道二公子觉得... ...谁会照顾人呢?不如二公子说出来,我照着学也好啊。” 谢凛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霍桑华给他挖的坑。 竟还觉得有些激动。 呀,霍桑华开窍了?! 按捺住心中的喜悦,可一时半会儿的,他也形容不出怎么样照顾他,才能让他满意... ...“论说心细的话... ...那,司姑娘,司青月!还得是她那样的心细,又聪明... ...知道怎么心疼人... ...” 你就学她那样的就行了。 可这最后一句没来得及说出口。 谢凛光是想想,如果霍桑华学着司青月的样子,娇弱无骨般的向他示好... ...倒也挺不错的! 果然是,司姐姐。 霍桑华压下心中愤怒,她便知道,谢凛所说的那个人是司姐姐。“是啊,司姐姐那样的果然是最好的,体贴、温柔,善解人意... ...她若是做了你家的大娘子,定能让你十分满意的吧。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娶她呢?” 真是越想越生气。 知道谢凛心中始终觉得司姐姐好一些,可看他肆无忌惮表现出来,还是一肚子的火气。 不管再怎么说,当着她这个正室大娘子的面,也都不该这样的吧! 谢凛终于听出来了,但还不太确定。 于是试探着问道,“你生气了?” “怎么敢!”霍桑华大怒,这人才发现她生气吗?“我本来就不温柔,不体贴,不善解人意,也不会照顾人,怎么还敢生气呢?怎么还敢... ...跟你,生气呢!” 心中不知不觉多了些酸楚,也是终于明白谢凛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了。 果然—— 他就是喜欢司姐姐那样的。 那当初何故答应娶她,娶了司姐姐不就好了?! 谢凛见她炸毛的样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只是仍然猜不透她的心思。 明明让他说个人出来,她照着学的是她。 可他说出来了,生气的还是她?!“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女人,果然是猜不透的。 趁着气氛更加糟糕之前,谢凛无力地转移了话题,“对了,刚刚大哥叫你出去,跟你说了什么?” 霍桑华起身走到一边,坐了下来,忍了半天才将心中不快的怒火压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是在听到谢凛夸赞司姐姐更好的时候,一股没来由的火气就压制住了她的理智,她就很生气... ... 可究竟在气什么,她又说不清楚。 便是听到了谢凛的问题,也强忍了半天,才将不痛快掩饰过去。 “没什么,大公子说,明日我可以继续去书房上课。” 随后将谢舒的原话告诉给了谢凛。 她本来也还在担心谢凛的伤势,觉着说现在谢侯爷都已经回来了,她是不是就更不该丢下谢凛,再去书房跟大公子学习读书写字了。 谁知道竟是谢侯爷主动与谢舒说起的。 这下得了谢侯爷的令,她就可以大大方方出入书房学习读书写字了! 也不用谢凛一直跟着了。 如此,应该更自在些才是! “你还要跟大哥上课?!”谢凛一听,也顾不上伤势了,扑腾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动作之利索,看得霍桑华瞠目结舌。“你... ...” 他没事了? “你真的,还要跟着大哥上课?”谢凛想到今日所见,大哥与霍桑华说话时的态度和反应,的确少见。 心里就有些不痛快,隐隐的不安,让他很不希望两个人私下里继续接触。 “当然。”霍桑华也没多想,这对她来说是多难得的机会,可以正经的学些东西,将来离开了... ...也多些本事,总不是坏事的。“现在连谢侯爷都答应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呢?” “那你... ...你也可以... ...你也可以跟我学啊。” 谢凛这话说得很不自然。 毕竟他的学问和大哥比起来的话... ...许是心虚,于是又补充了句,“我的学问虽然不如大哥,可是对你这种程度来说,也是绰绰有余,你真要想学的话,我也是可以教你的。” 霍桑华挂在脸上的笑容顷刻间荡然无存。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竟是说她的学问不好... ...“你也太自信了吧!就连你这样的都能教我,你真以为我有那么差吗?” 谁不知道他的浪荡名,传遍了盛京。 竟然,竟然还敢说... ... 真是气死人了。 谢凛恨不能抽自己一嘴巴,怎么越急说出来的话,就越容易被误会呢—— “我不是说你不好。我... ...我是想提醒你,大哥他怎么也算是你的大伯哥了,你如今与他的关系不同,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 第116章 表现 他这话,什么意思?! 提醒她,谢舒是她的大伯哥?! 还是说... ... 他以为,她和谢舒之间有什么?所以才会出言警告?! 一时间,霍桑华被脑子里冒出来的无数念头弄得哭笑不得,想到谢凛和那些风月场所的女子们眉来眼去、亲昵调情的模样,再想到他对自己的警告,已是大为恼火。 “你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和大公子之间有什么?”霍桑华的理智再一次快要被吞没。 明明不清不楚的人是他! 竟然还有... ...来污蔑她与谢舒如何?!—— “谢凛你太过分了!是,我是不如司姐姐温柔,不如司姐姐会照顾人,但我也不能受你那样的怀疑,我与大公子之间清清白白,你怎么能... ...” 怎么能张口就污蔑她。 心里除了气愤,还有失望。“早知道,我就不该守着照顾你一整夜,大公子都看得出来我很累,你还在一直耍脾气,然后说我不如别人会照顾人!” 一整晚的辛苦付出,算是喂了狗。 不过也好,谢凛为了救她受伤,她照顾谢凛一整晚,也算是扯平了吧。 以后就别说什么感情不感情的,他们之间有的,只是从一开始商量好的约定! “我不是... ...”谢凛想要解释。 “我跟你不一样!”霍桑华怒道,根本不想听他多说一个字,这个人不论说什么,都好像在故意炫耀一般,“你和司姐姐要好,和观月楼那么多姑娘要好!是你不干净!你自己不干净,还怀疑我和大公子之间有什么,你太过分了!” 无法忍受谢凛的怀疑,霍桑华一怒之下跑了出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为谢凛的怀疑生气,还是在为谢凛怀疑她和谢舒之间不清不楚而生气。 谢舒曾是她前世所嫁之人。 若不是前世大婚夜里的一场变故,致使他们双双惨死于血泊之中,恐怕现在... ... 谢凛还要称她一声大嫂。 可一切都变了,她修正了原本的命运,没有嫁给谢舒。 她还一早就把前世的事情告诉给了谢凛... ... 结果现在却遭到谢凛的怀疑,难不成就是因为她说过了前世的事情,所以谢凛才怀疑,她与自己大哥之间还有什么关系?! “烂人!坏东西!... ...” 霍桑华一口气跑到了池边,将石子土块往池子里踢去。 那股怒气却是怎么都散不去的。 死谢凛,烂谢凛,居然怀疑她... ... 她要是真跟谢舒有什么,何必从一开始非要... ... 大不了,大婚夜里再死一次就是了。 只是转念一想,忽而想起这一世的大婚之夜,她被司青月挟持到了城外,谢舒去救她,却被司青月所伤。 那时候他们躲在山洞里,等着谢家的人前去相救。 谢舒却突然失控... ... 想到这儿,莫名的摸了摸自己的唇,竟平白多了些许的心虚。 这应该不算什么吧... ... 当时,又不是她想要做什么,她也不知道大公子为什么会... ... 不对! 是司姐姐的暗器! 霍桑华猛地想到,司姐姐在逃开之前,曾用暗器伤了谢舒,谢舒也说过那暗器上有药什么的东西。她当时只以为那暗器是煨了毒的,所以谢舒中了暗器后,就... ... 现在想想... ... 难道那时,谢舒说暗器上有药的意思是... ...那暗器上的药,该不会是那种东西吧! 豁然开朗。 难怪,谢舒当时对她做的事情那么... ... 可谢舒当时的反应,就好像知道他自己中了什么药一样。 霍桑华在那次“事故”后,见谢舒迟迟没有解释过当晚的行为,也就以为他是不记得的,难不成他其实还记得,只是未曾再提起? 他知道司青月给他下的是什么药,也知道他自己对她做的事情... ... 不会吧。 霍桑华只觉得尴尬极了,恨不能现在就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如果谢舒一直都记得,那每次看到她的时候,是否会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呢? 这算什么啊?! 可是,司姐姐为什么这么做呢? 霍桑华先后几次见到司青月,除了觉着司青月和谢凛之间确实碍于情势有一些说不清楚的关联外,也并没有动心。司姐姐还提醒过她,类似于谢凛绝非良配之类的话。 那司姐姐就不会是为了谢凛才对她做出那种事情。 可究竟为什么呢? 当着谢舒的面将她挟持出城,引得谢舒去追,然后又刺伤了谢舒,给谢舒下了药。 当时那种情况下,只有她和谢舒两个人。 司姐姐难道不知会发生什么?! 就算是想要试探谢舒,可如此做法,也令她身陷危险啊... ... 霍桑华头都快要炸了。 却不知在她跑出来后,谢凛就已经后悔了,跟着追了出来。 毕竟是受了伤的人,行动较为缓慢,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找不到人了,谢凛也不知道霍桑华躲去了何处,只能漫无目的的在园子里到处转悠,试图找到她。 路过书房时,就看到大哥身边的廖斌正在指挥着府里的下人挪动桌椅,搬动书架。 “... ...那边的架子,挪到... ...这儿,放在这儿吧。然后把这桌子,搬到那边。对,就是窗边!公子说窗边的空气好,光线也足够明亮... ...等等,这帘子,换一下吧... ...” 依照公子交代的,逐一将书房来了个大变样。 每一处的摆放都按照最适合的方式调整过了。 细致的程度令人哑然... ... 谢老夫人院里的女婢们路过,见着书房里头一次这么大的动静,也不免好奇上前一看—— “侯爷的书房几十年一直是原来那么摆放的,怎么会突然之间... ...变成这样了?” “这是大公子的意思。”廖斌只好搬出谢舒来,“因为二夫人以后要来这里读书,大公子吩咐,把二夫人的位子挪到窗边,空气新鲜不容易犯困... ...” “少见大公子如此细心,咱们还从没见过,大公子对谁这样上心的呢。” 女婢们开着玩笑。 属实是意外。 她们自打进府以来,就觉着大公子是个不苟言笑、一板一眼的人,平日里虽然客气,但从未表现过对谁不一样的。 怎么二夫人要来读书,大公子就这样细心地安排好了一切? 果然是不大一样的... ... 廖斌忽而警觉,听出她们话里的暧昧,急忙纠正。“莫要胡说!大公子只是奉了侯爷之命,要教二夫人读书而已,你们若有疑问,可以去问侯爷,不可妄议大公子与二夫人间的关系!若让人听了去,定要狠狠责罚你们的!” 第117章 有多痛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暗处偷听的谢凛,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回想女婢们玩笑时说的话—— 似乎,在桑华出现以前,大哥真的不曾对谁有过如此上心的举动。 在他的印象里,大哥不苟言笑,行事磊落。 从没有特别在意过哪个女子。 别说是老夫人了,就连他都忍不住怀疑,大哥不近女色是不是真的... ...有什么特殊的问题。 可直到桑华的出现... ... 他与桑华的初见,是因为大哥临时有事,威逼利诱令他假装自己前去与桑华相看。 其实,不论当日相看的结果如何,大哥都知道,最后一定会如四皇子和齐妃之意,迎娶霍桑华的,所以相看的过程并不重要。 那个时候,大哥对桑华应该也是“一视同仁”的。 那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的呢? 四皇子带着桑华找上门,桑华揪住他,并且扬言要嫁给他的时候,老夫人和大哥都在。 老夫人一听说桑华要嫁给他,而不是嫁给他大哥的时候,别提多高兴了,大哥那个时候是什么样的反应来着? 谢凛不大记得,当时只想着怎么逃出去了,并没有特别留意大哥的反应。 他几次看向大哥的时候,也都是求助,希望大哥能站出来替他解围,免了他娶霍桑华。 可... ... 那时候应该算是桑华和大哥初次相见,两个人应该也谈不上... ...有什么的。 谢凛记得自己几次逃婚,可都被大哥提前布置好的机关抓了回来,他苦求大哥放过他,但那时候大哥好像是说... ... 说什么来着? 谢凛不大记得了,不过隐约回忆起来,觉得似乎是那个时候就有了不同,大哥好像更在意桑华的感受,所以命他... ...不要让桑华难堪。 成婚前,按照老夫人的意思,原是随便找个人替他和桑华操办婚事。 据说是大哥自己揽下了差事,还亲自入宫,与四皇子交换他和桑华的八字,定下婚期。 如果说那个时候,大哥对桑华就已经动了心思,那又何必非要将这个婚事推动下去,逼得他娶了桑华? 难道是... ... 大婚当夜? 谢凛骤然想起,大婚当夜,有刺客挟持桑华出城,当时大哥与桑华不知什么原因,竟是在一处的,桑华被挟持,大哥紧跟着追到了城外,还受了伤。 他和廖斌找到大哥、桑华的时候,桑华有些惊慌,发髻有些凌乱... ... 嫁衣的衣摆也是烂的... ... 而大哥... ...似乎刚从水里爬出来一般,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谢凛一早也是曾有过怀疑的,不过是出于对大哥的信任,还有对桑华的信任,觉得他们之间不可能发生什么。现在想来,确实有很多的疑点... ... 比如,大哥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落水。 如果他们是受到了刺客的攻击,又为何是有武艺傍身的大哥落了水,而桑华却没事。 桑华当时又为何是那样的反应? 可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 为什么从那开始,大哥对桑华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更多了些... ...照拂? 虽然从一开始,他也是可怜桑华,才答应把她从皇宫里救出来,可是又担心自己在谢家保护不了桑华的周全,于是拜托大哥帮忙照顾... ... 大哥真的是为了他的请求,才会对桑华颇多照拂的吗? 谢凛虽不知新婚之夜,大哥和桑华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但也意识到了,那晚肯定是发生了一些事情的。 大哥当晚伤重,被廖斌救了回来,看样子想要知道大哥和桑华之间发生的事情,就得先弄清楚大哥当晚的伤势... ... 入夜。 霍桑华硬着头皮替谢凛换药。 大夫只将此事交给了她,她也不好拜托别人来做,如此便有暴露她与谢凛假成婚的机会。 事到如今也只能... ... 谢凛倒是无所谓,见她端着伤药和纱布进来,直接当着她的面开始脱衣服。 “你,你做什么!”霍桑华焦急大喊。 谢凛一愣,“你不是要替我换药吗?” “... ...”她低头看看手里的东西,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 没错,她是要替谢凛... ...换药。 想来自己真是惨,好像从嫁进谢家门里的第一晚开始,就是在替人上药的... ... “又不是没见过。”谢凛随口抱怨,觉得她实在没必要这样大惊小怪的。 霍桑华的一张脸顿时涨如猪肝,马上就想到了新婚当晚,替谢舒换药时的场景... ...“你说什么!” 难道谢凛知道了? 谢凛显然没有预料到她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你不是说,昨夜里是你照顾的我吗?我当时都昏迷了,醒来衣服都脱了,身上缠着纱布,不是你还能有谁!” 除了她,也不会有别人了吧。 想到自己竟然是在昏迷不醒的时候,就被她看光了... ... 让他也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她真的... ...只看了他上半身吗? 该不会趁着他昏迷不醒的时候... ... 谢凛愈发不安,往身下看了看... ...心道应该不会吧... ... 那可说不准,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霍桑华顷刻间醒悟自己会错了意,急忙闭嘴,免得不慎说出那夜里发生的事情... ...“知道了!那... ....上药就上药呗,转过去... ...” 她把谢凛的身子背了过去,才终于舒了口气。 胸口里砰砰乱跳,跳得... ...她觉得耳根子烫得要命。 一点一点解下谢凛身上的纱布,将伤口处敷的药缓缓揭下... ... 皱了皱眉头。 那伤处赫然呈现在眼前。 竟是... ...竟是那般的可怕... ... 不敢想象,如果这一箭挨在了她的身上,会是怎样一种结果。 只怕她根本不会像谢凛似的,还有醒过来的机会吧。 这么重的伤... ... 霍桑华按着医士教的,用盆中清水小心将伤口周围的淤血擦去,随后又将药粉扑在巾帕上。 却在要敷到谢凛伤处前时,停了下来。 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下不定决心... ...光看着都觉得很痛了。 “怎么了?”谢凛不知道她在身后发什么呆,偏过头来问。 “会... ...会有点痛。”霍桑华很谨慎的提醒,伤口处可见翻出来的血肉,有些结痂,但还是模糊一片。 这药粉一下子敷上去,肯定会痛极了。 谁知,谢凛听了她的话,脸上的表情十分... ...接着,是绷不住的怪笑,“有多痛?” 第118章 你忍忍 霍桑华也不傻。 谢凛的语气那样暧昧,顷刻间便让她明白了谢凛的意思,脸一下子红得更厉害了。 暗暗吞了口水,佯装嗔怒道,“大概,会有些痛,你忍忍。... ...你莫要再乱说话了,转过去,别打扰我。” 伸手将谢凛的脸扳了过去,手指不慎触碰到了谢凛的唇。 自然,她也看到了谢凛那意味深长的笑... ... 强装镇定,可手却抖得厉害。 趁着谢凛准备好了,霍桑华一把将药粉敷了上去。 “唔... ...”谢凛轻声低吟。 “怎么样?很痛吗?”霍桑华还是有些担心的。 那药粉可止血可消炎。 是极好的伤药。 但其中自然也有几味促使伤处止血愈合的虎狼之药,极其凶猛。 疼也是难免的。 刚敷上去的时候,谢凛便是有所准备,也被蛰得不轻,痛到额头冒汗。只觉得伤处灼热得厉害,像是要把皮肉都烧穿了一样。 渐渐的,伤处麻木。 那药似乎起了作用,逐渐适应,痛觉减缓... ...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了过来。“死不了。” 霍桑华也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 轻轻按着帕子,起身便去拿纱布要来为他缠上。 那略微冰凉的手指拂过谢凛的肌肤,谢凛微微颤了一下,仿佛是又有了知觉一般。 再一次深深吸了口气... ... 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哽住了,他用力吞下,竟觉得一瞬间心慌得厉害。 霍桑华将纱布缠在他的身上。 时而靠近,时而疏远... ... 她绕到谢凛身前,研究着怎么才能把纱布牢牢固定,凑近谢凛的那一刻,谢凛嗅得到她发丝间隐隐的香气。 像是薄荷草的味道。 忽而又疏远,绕到了身后... ... 她莫名有些不自在,就连系起纱布的手也在不自觉地颤抖。 只觉得... ... 谢凛的身子好像,越来越烫似的。 愈发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 “好了,那我就先去... ...”霍桑华匆匆结束了手里的事情,便要起身离开。 谢凛大手一抄,抄在了她细软的腰间,一把将她扯了回来! 待她反应过来,人已经陷在了谢凛的臂弯间。 “你... ...你做什么... ...”霍桑华彻底慌了。 脸颊红成了一片,想跑却跑不得。 谢凛赤着上身俯视于她,将她困在了双臂间,身下便是柔软的床榻。 霍桑华只要稍稍移动视线,便能清楚看到谢凛的胸肌。 她意识到不对,急忙收回了目光... ... 然后,对上了谢凛的眼睛。“你... ...” 谢凛撑着双臂,将她抵在榻上,看着她慌张又娇羞的样子,顿时口干舌燥。 目光在她红成一团的脸颊上游弋片刻,定格在了娇红的唇齿间。 她... ... 看起来很好吃。 “谢凛,你不能... ...” 霍桑华的话还没说完,下一刻,就被惊住了... ... 谢凛居然吻了她。 谢凛的唇贴在了她的唇上... ... 他竟然... ... 她竟然... ...不讨厌。 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空气都仿佛凝固住了,彼此呼出的热气在唇齿间交互,心跳剧烈加速,都好像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了。 “我不是你哥哥... ...”恍惚间,谢凛凑到她耳边轻声嘀咕了一句。 “我... ...我知道... ...”霍桑华呢喃。 然后,继续。 凌乱地扯开了她的衣服,忽而,谢凛又停了下来。 霍桑华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 “会... ...有点痛。” “... ...有多痛?” “大概,会有些痛... ...你忍忍... ...” “唔... ...” 窗外飞鸟掠过,月色诱人。 枝头隐有花苞绽放,在月色的衬托下,静谧而美好。 谢舒刚从外面回来,一进院子就遇上了等候在此的父亲,他有些意外,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随后又加快了速度走上前去,“父亲。” 谢侯爷嗅得到他身上浅浅的酒气,“喝酒了?” “只喝了一点,庆阳伯府相邀,不得不去。”谢舒说。 盛京之中的权贵间多有往来,若是人人想要皆拒之门外,以后难免会使得安定侯府被孤立,久了,朝堂上恐怕连个帮忙说话的都没有。 必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那些与安定侯府交好的,谢舒也会场面上应付一下,走动走动。 应邀去喝上两杯水酒。 谢侯爷知晓他的用心,“我让厨房给你备些解酒的汤水过来。” “父亲。”谢舒叫住就要离开的父亲,尽管略带酒气,仍然面不改色。“父亲这么晚过来,应该是有什么事吧?不妨与儿子直说。” “... ...”谢侯爷有少许为难。 如同谢舒猜测,他特意寻过来确实有事。 只是没想到,会迎上应酬归来的儿子。一想到舒儿替家中操劳,便不忍再吩咐他多做些什么了。 “父亲,可是为了阿凛的事?”谢舒看出父亲心思,释然问道。 谢侯爷默认。 “父亲不必担心,阿凛伤势并没有特别严重,只是伤他的暗器特别,故而皮肉要受些苦了。相信静养些时日,定能痊愈。”为了让父亲放心,谢舒又补充了句,“儿子身边有位朋友,尤善医术,有他为阿凛医治,相信阿凛会好得更快些。” 谢侯爷点了点头。 伸手拍了拍谢舒的肩膀,“我知道,我一直都很信任你的。” 得到父亲的称赞,谢舒面上露出少见的笑意。 “其实我在担心... ...”谢侯爷心事重重,想了许久,还是觉得将此事交代给谢舒,更为妥当。“那日行刺之人。若不是阿凛当时挡了一下,按照暗器原本的方向,是要刺向桑华的。” 幸亏,谢凛发现及时。 不然那枚暗器射向桑华,必是致命一击。 “我原以为让桑华留在宫中最为安全,可没想到竟还有人要取她性命。如此看来,她已经被人盯上了,恐怕日后的偷袭必不会少,你需得再仔细部署一番,将她周围的人逐一确定来历和身份... ...”谢侯爷担心桑华已经暴露了。 所以,以后还会有这样的刺杀。 恐怕不会像这次一样... ...轻易让她逃过去了。 “儿子明白,儿子... ...会再留心一下... ...她身边的人。”谢舒心中有疑,“父亲,好像知道些什么,桑华此次受袭难不成还有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谢侯爷一下子愣住了,“你是查到了什么?” “是。”谢舒将此前的一些怀疑说给了父亲听,怀疑刺杀桑华的人是齐妃和四皇子派来的。 他们希望桑华死在谢家,于是便可以借此要挟谢家,成为他们的傀儡。 第119章 疑点 齐妃要杀桑华... ... 听到这里,谢侯爷突然眯起了双眼,周身杀意渐起—— “她竟敢动桑华?!” “父亲?”就连谢舒也察觉到了父亲的怪异,“父亲,您这是... ...” 父亲竟因为桑华在生气?!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去处理,我定要去找她谈谈。”谢侯爷已然下定决心。 “父亲... ...此前认识桑华?”谢舒不难从父亲的言语间发现,父亲对桑华似乎有些他不曾知晓的关系。 难道真的像母亲说的那样... ... 父亲和桑华的母亲真有什么关系? 谢舒知道母亲对桑华的恨意,是因为桑华的母亲,可是... ... “... ...若是不曾发生那些事情,桑华... ...应该是你们的表妹。”谢侯爷道,仰头长叹多有遗憾,往事历历在目,胸口处隐隐刺痛,“她的生母,是我当做亲妹妹一样在意的人,她的外祖父,是于我有再造之恩的师父。” 纵然他的妻子多有怀疑。 可他对于桑华的生母,确实不曾有私情。 他的师妹不容亵渎,那是世间最好的女子。 谢舒恍然... ... 他竟不知父亲和桑华还有如此关系... ...“父亲和霍夫人,竟是师兄妹?” 谢侯爷却笑了,“桑华的生母,不是霍夫人。” 谢舒反应过来,“... ...倒是听说,桑华是霍将军外室所生,后来过继到了霍夫人名下的。” “桑华也不是霍将军外室生的。”谢侯爷又说。 “那她是... ...”谢舒诧异,接连怀疑的事都被否定,桑华到底是什么人,他实在不知了。 “她的生母,是前朝王皇后。现在你可知,她是什么人了吧?”谢侯爷背着手站在月色下,高高昂起的头,一如当年随师父学习武艺本领的得意少年。 “前朝... ...”那她是... ... 霍桑华竟是陛下多年来派出无数的人苦苦追寻的... ... 前朝遗孤?! 谢舒喃喃自语道,“桑华她竟然是... ...前朝... ...前朝先帝的... ...” “她乃王皇后所生,却并非先帝骨肉。”话已至此,谢侯爷自然也没什么要继续瞒着谢舒的了,径自走向一旁石亭里坐了下来。 看着谢舒如遭雷击一般的反应。 迟了许久,谢舒才缓过来,诧异至极向父亲走来。“父亲,那桑华... ...” “我的师父,也就是你们的师祖,乃是一位修行的世外之人,颇有些造诣。后来天下大乱,为了救黎民百姓于水火,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他的师父和师兄弟,下了山。凭借一身本领,抗击敌军,守护疆土... ...再后来,包括我在内,他收留了许多和我一样的人,教我们本事。前朝的王皇后,正是他唯一的女儿... ...” 谢侯爷说起幼年时随师父师兄弟历练之事,如今只剩唏嘘。 他们一众师兄弟,跟随在师父身边,学习武艺,学习兵法。 师父也会教他们一些奇门遁甲、河图洛书及卜卦之术,众位师兄弟间,有慧根高的,学得便好一些。 也有慧根差一点的,可师父也从未嫌弃过谁,一向将他们视作亲儿子般,谆谆教导。 他们跟着师父征战四方,学自己的本领。 小师妹是师父唯一的女儿,与他们一起长大,更像是他们的妹妹... ... “那她... ...”谢舒有了些许好奇,忍不住想要多询问一些关于桑华生母之事,可话一出口,又觉得如此问起有些不礼貌,于是换了一种说法,“桑华的生母... ...究竟是怎样的人?” 她是那位王老将军的唯一女儿。 又是前朝皇后... ... 想必那位无所不精的王老将军,定会将一身的本领都传授于她。 她或许,也算得上是这世间少有的那种女子吧。 “她是一个... ...很聪慧的女子。”谢侯爷仔细斟酌着,该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他的小师妹,“她很美,很聪慧,她对所有的事情都很感兴趣,她学什么都很快。不论是兵法还是什么... ...她比我们学得晚,但是比我们学得快。甚至师父没空的时候,我们也会去问她。” 谢舒听到这里,忍不住想起了桑华。 不经意间嘴角上扬... ... 仿佛,桑华和她的母亲很像,也是对一切都很感兴趣,学得又很快。 突然,他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又怕引起父亲的怀疑,急忙低下头来... ...“那她真是一个,少见的女子。” “是啊... ...”谢侯爷也感慨。 当初追随师父的师兄弟里,许多人都曾对小师妹暗生情愫。 但也是仅仅的暗自思慕而已... ... 谢侯爷道,“这世上本就没有配得上她的人。” 于他,也是如此。 这世上根本不会有人能配得上他的小师妹。 “可这样一个女子,为何会进宫... ...为何,会成为前朝皇后呢?”谢舒想到她的身份,疑惑像她那样聪明的人,为什么会成为... ... 亡国之后。 关于前朝皇后之死,世间多有流传。 她的事情传有各种版本,但无一例外... ...她死在了宫里,死在了那一场大火中。“难不成,她喜欢权利?” 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那样聪明的一个女子,定是自命不凡的。 渴望最高的权利,也没什么不妥。 因为对权利的觊觎,她入宫,做了前朝皇后... ... 那桑华呢? 想到桑华的时候,谢舒的心隐隐痛了一下。 桑华虽是那位世间少见的奇女子所生,但她的父亲却不是前朝皇帝,那她... ...是王皇后与谁所生? “她命定如此。”谢侯爷无奈,双目已然失神,“入宫是她的命,无论怎么逃,她都逃不掉的。纵然她有自己所爱之人,也逃不掉她本就该入宫的命,注定她要与那人分开... ...” 那人,便是桑华的父亲。 亲生父亲。 谢舒提了一口气,屏住了呼吸,“那人是谁?” 谢侯爷停在此处,顿了多时,却也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不知。”半晌又说,“师父与她都算透了天机,知道她是一定要入宫的,她百般努力想要改变命运,却也无力。我只听过她与师父争执,师父提到了那个人... ...说是,同门。” 第120章 演戏 同门? 同门的意思是... ... “这是什么意思?同门?难道是... ...哪位师伯,或者师叔?”谢舒疑惑父亲所说的同门之意。 既是同门,应该就是父亲的师兄弟间哪一个吧? “我也曾如此想过,甚至将每一位师兄弟都仔细考虑过了,只不过... ...”谢侯爷多年来,也未曾想通此事,“可确实不曾觉得,师妹她与哪一位师兄弟的关系过于亲近了。” 所以... ... “若有私情,定会格外小心的吧,于人前必定不会表现出来。”谢舒莫名想到了自己初见桑华时的样子。 与桑华的种种,都犹如在眼前一闪而过。 他确实对桑华动了心... ... 是在桑华和谢凛的婚事定下之后。 于是身份已定,便不好表现出什么... ... 每一次他忍不住关心桑华的时候,都会无比小心,生怕被人瞧出些什么。 想必父亲的小师妹也是如此,若有心爱之人,不得相爱,应该也会在人前格外小心... ... “... ...未必。”谢侯爷道。 未必的意思是... ... 谢舒觉得,父亲这么多年都未放下的事,恐怕是查到了什么线索。 “若非诸位师兄弟的话,师父口中的同门,恐怕是... ...”谢侯爷压低的眼神里透着寒意。 是愤恨... ... 那位,恐怕是师父的同门。 与小师妹相爱之人,恐怕是师父的... ... 他生气的并非是小师妹爱上了什么人,而是那人明知道小师妹的宿命,却还是介入了小师妹的生命之中。因其之故,使得小师妹最终带着满心遗憾嫁入宫中,成为了那个绝望的王后... ... 最终死在了亡国之日。 谢舒也猜到了父亲没有说出口的意思。 想到了桑华生父的身份... ... 只是如此一来,桑华的亲生父母竟都是修行之人... ... 他们纠葛缠绵的宿命,却换来的桑华颠沛流离的前半生,也不知那些修行的高人们,可否知道。 “... ...师父气绝而亡,师妹也死在了城破之日,如今,我也算是桑华的半个舅舅,自是要护她安然无恙。哪怕外面要杀她的人很多,也定不会让她再受丝毫威胁!”谢侯爷早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要替师父和师妹,照顾好这个孩子。 这是师父和师妹留在世上的最后骨血了... ... “儿子明白。”谢舒应下,既是父亲的决心,也是他的决心。 他不会让桑华有事的。 没有想到的是,桑华与前朝帝后竟是这样的关系,她是前朝皇后所生之公主,却并非前朝皇帝的骨血,她的生身父母... ...竟都是修行之人? 只是... ... 既是如此,想杀她的又会是何人呢? 她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不过是一个孤女而已,她的存在于任何人来说... ... 应该算不上是威胁了吧。 房中烛光摇曳... ... 许久,“走了吗?” 霍桑华想要抬头确认,却被谢凛按住了。 “等会儿... ...”他细听窗外动静,直到确认,“应该走了。” 谢凛撑着伤处缓缓翻身,躺在了一旁。 霍桑华侧过头去看他,心情复杂。 方才那一刻,就连她都险些以为... ... 其实不过是谢凛发现藏于窗外的窃听之人,故意演的一出戏罢了。 “... ...你,你没事吧?”谢凛后知后觉,似是察觉到了霍桑华的郁闷。“方才情况紧急,来不及多想... ...不知,来人是谁,但躲在窗外偷听的,不外乎是想要知道,我们在房里做什么的... ...” “你不必跟我解释,我明白的。”霍桑华愈发的尴尬。 本以为是情难自控,谁知,竟是他发泄了窗外的... ... 她也险些入了戏。 现在脑中还在不断重复着谢凛突然吻向她的画面,那缠绵的滋味... ...着实令她心头小鹿乱撞... ... 难掩的燥热和窘迫。 两个人就这么并排躺着,越安静,越心虚... ... “刚刚,是什么人?”霍桑华问,想要借此掩盖她的心跳声。“... ...是谢老夫人派来的人吗?” 谢凛也在思索同样的问题。 来人窃听于墙角,除了谢老夫人的人外,还有几种可能。“不知道,这府里人人都信不过,偷听之人,可能是老夫人的人,也可能是... ...” 宫里派来的人。 “我们假成婚的事情被发现了吗?”霍桑华忽而心头一紧,爬了起来... ... 谁知... ... 方才不经意扯开的衣领,竟在刺客不慎滑落,香肩小露... ... 白皙而娇绵的肩头,赫然落入了谢凛眼底。 她恍若受惊,急忙去拉扯衣裳蔽体。 奈何宽大的衣角在方才时候,被谢凛压在了身上,她用力一拽,没能从谢凛身下拉出自己的衣裳... ... 却不慎扑在了谢凛身前。 只在刹那间,谢凛胸口一紧,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 ...你别动。”霍桑华察觉到谢凛要起来,急忙蹙着眉头,焦急将他按下。 “... ...” 谢凛的燥热,瞬间红到了耳后,用力吞了吞口水。 “我... ...我衣服应该是扯破了,你要是现在起来的话,我,我就... ...”霍桑华使劲咬了咬下唇,窘迫至极。 刚才拉扯衣裳在她倒下去的时候,清楚听到了布料撕裂的声音,接着便感觉到身上的衣服松开了许多... ... 莫不是扯到了带子... ... 然后... ... 她也不敢动,不确定究竟是哪里扯开了。 万一这么起来的话,衣服落下去... ...可就春光乍泄了! 怎么办... ...现在该怎么办... ... 她焦急万分,一抬头就对上了谢凛的脸。 谢凛也觉得莫名慌张,不知为何竟有一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慌乱间对上了霍桑华的眼睛,那红扑扑的一张脸愈发娇艳。缓缓的,他硬生生挪动视线,避开了对视的双眼... ... 身前却... ... 她... ... 她难道就这么... .... “你不许想... ...”霍桑华知道他在想什么,羞愧难当,手忙脚乱的想着法子起身,奈何衣裙的大半压在谢凛身下。 她扯不出来,便无法移动,不然衣裙当着面的撕开,她在谢凛面前可就真的... ... “我... ...你压着我的裙子了。”霍桑华的脸算是彻底红透了。 一手死死按在胸前,避免衣衫滑落。 一手撑着身子,苦苦支撑着与谢凛间最后的距离... ...避免,贴得... ...太近... ... “噢... ...”谢凛强装镇定地应了一声,随后挪动身体,想要把她的裙子... ... “嘶——” “别、别动!”霍桑华大惊,彻底傻眼了。 第121章 别动 又扯了? 究竟是哪儿扯开了... ... 霍桑华只觉得那股羞愤的灼热感席卷而来,搞得她糊里糊涂晕头转向,脑子里也不受控制胡乱想着,根本不能确定究竟是哪里扯开了... ... 但可以清楚感觉到的是,胸口处的衣物又被扯下了些。 她只怕下一刻,衣服突然扯下来,她就会赤条条的... ... 不行! 所以在没有确定,该如何解开她和谢凛间纠缠,被压住的衣服时,决不能让谢凛再乱动了。 谢凛方才挪动身体,想要把缠在身下的裙摆给她腾出来,突然听到霍桑华的叫停,也是吓了一跳。随后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 只见霍桑华死死抵在胸口处,攥着她不断下落的领口... ... 仿佛,又扯开了些。 谢凛也不敢再乱动了... ... 生怕一个不小心,彻底撕开了她的... ...“现在... ...现在怎么办... ...” 霍桑胡呼出的气都碎成了一段段,脑子发热,浑身发烫,面对如此窘迫的场面,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咬了咬牙,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顾不得羞愧了。“应... ...应该是刚刚,就... ...就缠到一起了。你别动,你... ...你一动的话,说不准扯到哪里... ...我,我来动... ...” “你来动?”谢凛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 她说的... ...应该只是缠在一起的衣裳吧。 不会有别的意思吧... ... 显然,忙于解开纠缠在一起,不知何处还压着的衣裳,霍桑华根本不知谢凛在想些什么。 “那,那你... ...你动吧。”谢凛索性安心躺下,什么也不管了。 如果她要是... ...她要是愿意的话... ... 他,他也不会有... ... 什么意见的。 霍桑华调整了一下呼吸,开始小小的挪动衣裙,一手还要按着胸口的衣裳,避免滑落,一手抵在谢凛耳边,时不时撑着腰身挺起,快速用手扒拉两下... ... 可这样根本不了问题。 不等缠在一起的衣裙解开,就已经筋疲力尽了... ... “... ...我摸到了,你... ...你稍微,起来一些,你压到了... ...”她捋着裙边,一点点顺到了谢凛身下,似乎找到了被压住的裙摆。 “... ...” 谢凛听了她的话,也只好硬憋着不快,缓缓抬起了一点... ... 二人间仅存的微妙距离,顷刻间... ... 谢凛望着她的唇... ... 霍桑华腰上已然没了力气,一个没撑住,扑在了谢凛的身上。 “这样不行,这样下去... ...一直都解不开。”谢凛的耳尖都红了,脖颈间青筋突起。 他的眼睛甚至不敢去看霍桑华。 这样下去,他们一晚上都不见得能解开缠绕在一起的衣裳。 霍桑华的衣裳扯开了,又压在了他的身下,只有他起身才能松开被压住的衣裳,但只要他一起身... ... 就会扯到不知缠在何处的衣裙... ... “那怎么办。”霍桑华也没了主意,胸口里跳得愈发地快,浑身烧得厉害。 “我闭上眼睛,然后——” 他说。 似乎是唯一的办法了。 哪怕是把衣裙彻底扯开... ... 他闭上眼睛不看。 “... ...好。”霍桑华狠了狠心,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试一试了。 谢凛像是下某种决心一般,慎重考虑后,闭起了双眼。 猛地—— “撕拉”一声,随着谢凛起身,被压在身下的衣裳彻底撕开,霍桑华顾不过来,衣裳彻底裂开... ... “二夫人?”雾桐恰好经过窗外,听到屋里那怪异的响动,担心霍桑华的情况便寻了进来。 谁知... ... 谢凛听到开门声和雾桐的脚步声,瞬间反应过来,如果雾桐此时进来定然会看到... ... 不待霍桑华做出反应,他一手揽住她的腰,翻进了锦被之间... ... 挡住了雾桐的视线。 雾桐一进门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 二夫人衣衫不整,白皙的手臂还露在外面,衣袖似乎是撕开了,床边地上有些许凌乱撕裂的衣物,二公子正压在... ... 这,这也太... ...雾桐惊得张大了嘴巴... ...“打、打扰了... ...奴婢不知,奴婢这就出去... ...” 说罢,头也不回地往外跑,紧着关上了门。 站在门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甩了甩头,仍然没办法将那一幕从脑海里抹去。 光是看到都羞愧至极! 雾桐小小年纪,还不曾见过这般场面,震撼之余,则用双手捂着她的脸... ... 只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整个脸都红透了。 “这也太... ...太... ...哎呀... ...” 她恨自己怎么就那么冒失闯了进去。 不过二公子和二夫人做那种事,为什么不关门啊! 她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闯了进去... ...哎呀! 两个人四只耳朵,听着外面没了动静,才松了口气。 霍桑华看着仍然压住她手脚一动不动的谢凛,挣扎了下,“好了,让开... ...” 谢凛却没有反应。 “你——”她面色娇红,“难不成偷听那人又回来了?” 谢凛笑了。“方才... ...” 望着她那双盈盈闪烁的双眸,他恍惚间失神又清醒,渐而明白了自己这么多天来,为何那样不对劲的心思... ... 霍桑华还等他说下去,可在对上他的眼神那一刻,就瞬间懂了。 在他的眼神里,有着炙热如火,浓到散不开的情意。 那双眼睛的主人,仿佛正在吻她,不似方才演戏给窗外人听的那般动静,而是... ... “其实... ...”她看着谢凛,心里是高兴的,“我...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我哥哥... ...” 谢凛漆黑的瞳仁里,映着她娇羞别扭的模样。 他就这样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到她那句... ... 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她的暗示,笑意更浓了些。 “我... ...”霍桑华紧张极了,耳边是自己如同打鼓般的心跳声。 可不等她再开口说什么的时候,谢凛已经吻在了她的唇上,那如朱果一般的唇间,果然是甜腻诱人的滋味... ... 第122章 岐灵山 这人... ...是什么意思? 霍桑华一觉醒来,谢凛就已经不见了。 跑了?! 回想昨晚的经过,他... ...他怎么... ... 越想越气。 “二夫人,”雾桐站在门外试探着叫道,“二夫人您起来了吗?” “... ...什么事?”霍桑华有些慌张,生怕被听出来什么。 雾桐转身,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身后站着的廖斌,尴尬笑笑,继续向屋里的人请示,“二夫人,大公子那边的廖斌大哥来了,说是... ...您今日不是要去书房上课吗?” 上课?对! 霍桑华反应过来,她差点把这事忘了... ...“我,我马上就好,你给廖斌说一声,我马上就过去!” 她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廖斌大哥,那... ...我先进去,侍候二夫人更衣。”雾桐虽不想就这么闯进去面对二夫人的,可比起身后罗刹似的廖斌,她宁肯进去面对二夫人。 天色大亮,街上往来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 吓得方才还在走神儿的谢凛猛地坐直了身子。 推门进来的人,在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后,也有些意外,谨慎地向身后和周围看了看,直到确认无事,才走进了房间,反手将门关起。“公子这般,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谢凛嘴上说着没事,眼底尽是挥之不去的那个身影。 顿时更显得不自在了,避开来人目光,端起桌上的杯子,将早已冷掉的茶水灌下肚里。 “咳... ...咳咳... ...” 来人名唤赵瑞,大半张脸上都是灼烧后留下的疤痕,历经多年,更显得狰狞不堪。 他一抬手,将一早准备好的匣子放在了桌上。 手背上却赫然露出一道刺青—— 正是昔日霍将军座下培养的死士,才有的印记。“您要的急,我也只查到了这么多而已。” “如何?可查出什么了?”谢凛忙问,见他神色便确定应是有答案了。 “... ...前朝皇后并非寻常人,除了自幼随父修行,善兵法术数之外,我倒是还查到了一些东西。”赵瑞说,“她曾有一段时间离开了王老将军和她的师兄弟们,独自入岐灵山拜入王老将军曾跟随修行过的师门,足有将近两年之久。” “那又如何?”谢凛让他帮忙调查的却不只是此事。 “恐怕,您想查的那位姑娘的生父... ...便在岐灵山中。”赵瑞说。 谢凛微微怔然,她果然不是前朝血脉。 “岐灵山中,据说曾有一位修行出神入化的高人,坐地成仙,故而修行之人都以拜在岐灵山门下为目的,妄想修成神仙。不过,岐灵山中也不乏精通修行者,远避尘世,精通奇门异术。当初的王老将军就是自幼失去双亲,被岐灵山里的高人收留,学得一身的本领,后为救世才从山上下来,率军抗敌,他麾下将士迅勇无比,所向披靡。所以就给这传说中的岐灵山,更添一笔离奇之色。” 赵瑞曾是霍将军麾下的死士,自然也听说过霍将军亦是王老将军的众多弟子之一,也知道霍将军确实有些本事在身上,可却没有机会向霍将军问起。 如今能查到的,自然有限。 “对了,”赵瑞想起一事来,“我在追查岐灵山的事时,还打听到一件事,说是... ...岐灵山原有一至宝,叫岐元珠,据说是可以扭转时间,改变已经发生的事的。不过多年前不慎遗失,至今不知下落。” “岐元珠?”扭转时间?还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 ... 谢凛越听越觉得离谱,世上怎会真的坐地成仙之人,又怎么会有什么能够扭转时间的岐元珠呢? 赵瑞继续说,谢凛让他调查的人,是当年王皇后所生,但王皇后宫中,人人皆知并非前朝皇帝的骨血。这个女孩应该就是王皇后与岐灵山中某个人暗通款曲所怀的孽种,后来前朝宫中生祸,国破城损,王老将军昔日的弟子们赶入宫中相救,倒是霍将军先将王皇后宫中的四个孩子救了出来... ... “没多久,还是被谢侯知道了,谢侯找上门来,霍将军便把当初救下了四个孩子的事告诉给了谢侯,于是谢侯将公子带了回来,霍将军本以为谢侯会将公子交给陛下,当做前朝余孽处置... ...没想到... ...”赵瑞愈发的难开口。 霍将军舍了亲生的儿子,也要护住从王皇后宫中带出来的四个孩子。 这对今日还活着的公子来说,定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没事。”谢凛黯然,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没有再追究的必要了。“那四个孩子的身份,可弄清楚了?” “只知道... ...一个是公子要查的那个姑娘,就是今日公子娶的那位。一个是前朝皇帝和容妃所生的儿子,容妃离世后,小皇子就被留在了王皇后宫中养育,所以出事的时候一并被救了出来。还有一个,是王皇后的养女,据说也是王老将军其中一个弟子的女儿,那人战死后,王皇后便将他的女儿留在了身边,霍将军把他们一同救出来后,为了避人耳目,将几个孩子分送到了各处,那女孩的养父母还未调查清楚,只知道十余年前也曾是做官的,我查到了他家旧宅,从邻人口中得知,他家也是落罪抄家,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不知那女孩如果还活着,会不会也被一同流放了。” 赵瑞能够在短时间内调查出这么多事情,也是借着昔日留下的人脉。 可如今知道他还活着的人不多。 霍家出事后,作为霍将军心腹,一众死士都遭到了毒手。 他死里逃生逃了出来,自己毁了自己的脸,好不容易找到了当年霍将军送出去的公子,一心要为霍将军报仇。 “获罪了... ...”谢凛莫名有一种感觉,应该不只是如此,那女孩恐怕还活着。 但她究竟在何处... ... 便不知道了。 至于最后一个... ...赵瑞还没调查出来。 “公子,”赵瑞看出他今日有着心事,“公子那样在意霍桑华,可是想借着她的关系,为霍家报仇吗?如今她是明面上的霍家遗孤,公子若借着她的身份行事,一旦事败也尽可将一切都推到她的身上... ...岂不正好?” 谢凛忽而便将双眸挑起,看向赵瑞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如凛冽寒风,哪怕是赵瑞这样多年来过着刀剑舔血的人,也不由得退了半步。 谢凛的声音清冷至极—— “此事我另有打算,不许你妄自插手,更不能... ...伤了她。” 第123章 失踪 “咳——”再一次发现霍桑华走了神儿,谢舒轻咳提醒,“你今日若是累了,那就早些下课回去休息吧。” 霍桑华匆匆收回思绪,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竟然又想起了昨夜... ... “我,我不是有意的,只是今日... ...” “没事的,今日事多繁忙,你也是个普通人,难免会累会倦。”谢舒已将面前展开的书卷收起,从容又体贴地劝道,“学问不是一天就能学成的,心不在其中,人便是在这里坐上一天一夜,也是没办法把书上的东西装进脑子里的。不如先好好回去休息一下,待心神安宁,再来学习。” “... ...对不住啊,又耽误你的功夫了。”霍桑华内疚极了,谢舒一大早就等候在此,给她上课,她却总是走神儿,白白浪费了谢舒的时间。 “... ...”见她低下了头,谢舒又不忍令她自责,思忖片刻后,语气更柔软了。“既然如此,你若有什么心事,不妨与我说说。我的学问虽然有限,但说不准能够帮你解惑。” 与他说?! 霍桑华一下子就懵了,难道要与他说... ...昨夜发生的事情?那岂不是... ... “若不愿,也就罢了。”他看出霍桑华的为难,自然而然地想到,兴许是为了谢凛... ... 也不再追问。 他不想从霍桑华的口中,听说她跟阿凛的事情。 “大,大公子... ...”霍桑华也不知是何缘由,但总觉得... ...就刚刚那一瞬间,谢舒好像突然就生气了似的。 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谢舒正要离开,听到桑华叫他于是停下了脚步。 “大公子... ...我是在想,我不知道... ...”霍桑华抿了抿唇,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跟谢舒说这些事情,“我是在想,我有时候好像特别蠢,根本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所以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就好比有的人,昨晚那样... ...早上醒来的时候,又这样... ... 令她愈发在意,愈发的想要弄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谢舒还是觉得好奇,她突然说她自己蠢,又是想要弄清楚谁在想些什么。 “大公子不会觉得我很蠢吗?”她问得很是小心,也的确是怕从谢舒的口中得到肯定的回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还觉得自己有些小聪明,我也知道我性子软弱,我害怕与人起冲突,所以能避则避... ...我也只是习惯了如此,但偶尔我也有脾气,我也会气,也会反抗。可我自从进到了这里,怎的就好像自己格格不入似的,周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都搞不清楚,不知道那些不熟悉的人为何要讨厌我,也不知道... ...我是不是真的蠢笨,让人觉得厌烦。” “厌烦?” 谢舒耐心听着她的话,这莫名的一句反倒让他颇为在意。“谁说觉得厌烦了,阿凛吗?” “... ...不是,不是的。”霍桑华心中一惊,她确实想到的是谢凛,可从谢舒口中听到谢凛名字的时候,还是很震惊,急匆匆地否认。 但还是让谢舒看出了端倪。 “所以不是阿凛说觉得你厌烦,而是你觉得,他觉得厌烦了... ...是这个意思吗?” 霍桑华虽然犹豫,可谢舒的每一句话都好像说在了点子上,让她无从反驳... ... 内心里纠结了好久,只得无奈点头承认。 今早一醒来,谢凛就像逃命似的逃了出去,再回想起昨夜... ...明明是谢凛主动亲的她,就在她决定豁出去一把,想要跟谢凛的关系进一步的时候。 他却停下了,还扯过锦被把她包了个严实。 霍桑华也不知道那一刻谢凛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 他是,在嫌弃她吗? 谢凛明明就躺在她身边,她却没有勇气去问清楚,谢凛为何... ...停下来... ... 反倒弄得她十分窘迫,好像是她想要那什么一样! 想了一早上,觉得最有可能的答案就是... ...谢凛根本不喜欢她。 昨夜的一切只是偶然的冲动,但他很快恢复了理智,所以不想跟她有更深入的关系。 那么结果,无非就是谢凛不喜欢她呗。 可是不喜欢为什么还要亲她?把她弄得不知所措。 那个家伙也真是的... ... “阿凛... ...他并没有看上去的那样主动。”谢舒淡然说起。 霍桑华心里咯噔一下... ...“主动?他... ...” 难道谢舒知道了昨夜的事情? 谢舒却点点头,“是,阿凛的性子慢热,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自在。所以有时候,会让接近他的人误会,他是不是在抵触什么。” 好像是这个意思,原来他说的主动,是指... ... 霍桑华逐渐反应过来。 “阿凛表面上乐观大方,不拘小节,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是个大大咧咧没什么心思的人。可实际上,他性子敏感,却是个极小心的人,他会观察周围人的反应,来判断别人对他是什么样的态度。其实他很害怕他自己被人讨厌的... ...”谢舒比她更了解谢凛,所以说起谢凛的性子,也是颇为仔细的。 他还不知道阿凛和桑华间发生了什么,只是从今早桑华的反应和刚刚的问题里,不难察觉他们俩之间有了什么误会。想着或许就是阿凛的性子,使得桑华以为阿凛不喜欢她... ... “他为什么会... ...”霍桑华回想起昨夜谢凛的反应。 害怕被人讨厌? 她理解这种感觉,可不理解为什么谢凛有这样的... ... “阿凛小时候被父亲带回来,是以外室之子的身份,母亲不喜欢他,府里的人也都不喜欢他,他到任何地方都会遭人白眼,四处小心翼翼。可难免还是会有些人在背后议论,这些他都是知道的,可他也明白,如果他想要继续留在这里活下去,他就得装作不在意。如果他表现出在意,那些人就会变本加厉。”谢舒也很心疼他这个弟弟,“他很怕别人讨厌他,特别是,如果他很在意的人,就会更令他小心翼翼地对待了。” 第124章 忠告 原来谢凛也有这样的一面。 怕别人讨厌他... ... 可他整日里一副吊儿郎当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谁又能知道他的真心到底是什么。 那昨晚的事... ... 他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总不能也是这个原因吧。 说不好这个时候,他还在观月楼呢! 霍桑华刚为着谢舒的话,改变了对谢凛的看法,有了那么一点点心疼他,接着转念想到谢凛能逃去的地方,就忍不住变换了另一番心情。 再联想起昨夜的经过... ... 骤而面上一红,不免想到他是否同其他女子,也做过相似的事。 “怎么了?”看出霍桑华的不对劲,谢舒以为她身体不舒服了,“... ...今日就到这里吧,你能将我今日教给你的慢慢消化了,就不错了。不要太累,回去多休息。” 他余光不免多向她望去了一眼,趁她尚未回神之际,匆忙收回。 然后吩咐廖斌,将东西收了,先一步离开了书房... ... 霍桑华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谢舒已经走出了书房的门,只剩下颇有不满的廖斌将东西收起,匆匆跟了上去。 她沉下满心的猜想,按了按心口。 每每想到谢凛与那些女子的时候,总会觉得不大自在。 这是怎么了? 守在门外的雾桐瞧着谢舒和廖斌先后离开,才提起裙摆小跑到了霍桑华的跟前,忙问,“二夫人,出什么事了?” 霍桑华寻着她的意思,向门外看了一眼,随后摇头表示不知。“今日的功课讲完了。” “瞧着大公子的脸色不太对,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吧?”雾桐就算是个不大聪明的,也能瞧得出来,方才大公子出门时的脸色可不太好。 可她守在门外,也没听到书房里传来争执吵闹的动静,实在想不通发生了什么,能把大公子气成那样。 “没有吧?”霍桑华半信半疑,她怎么没发现谢舒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呢?不过刚才也确实没有过多注意谢舒的脸色... ...“方才还好好的,他还跟我说起... ...谢凛的事。他刚刚脸色真的很难看吗?” 这是为什么? 明明前一刻还在说着谢凛的事,满口都是心疼谢凛的经历。 怎么又“脸色不好”了? “嗯!”雾桐正儿八经地点头确认。 反正她刚刚瞧见大公子那样的脸色,连招呼都不敢打,远远地行了个礼便作罢。 好在大公子也没有注意到她。 霍桑华还没顾上细想谢舒为何会突然间脸色不好,就听外面来人传了话,说是二公子谢凛已经回来了,问她这边是否结束了,几时回去。 雾桐一边应着来传话的人,一边帮着霍桑华收拾东西。 忙说马上就回。 又劝着不情不愿的霍桑华出门,“... ...二夫人难不成还在为昨夜的事... ...害羞吗?” 说完,她也跟着红了脸,娇笑不已。 猛地被提起昨夜之事,霍桑华的脸顷刻间像是熟透了般,嗔怒着警告雾桐不许乱说话。 雾桐却好似都已经看开了一般,“嬷嬷说这是好事,成了婚的人都要经这一遭的。” 又不似是真的什么都懂,却俨然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像是... ... 有人告诉她的。 “这是郭嬷嬷说的?”霍桑华问,“她还说什么了?” 以为二夫人是难为情,雾桐有样学样的将郭嬷嬷的原话学给了她,“嬷嬷说,二夫人与二公子的感情好,这是好事,二公子就是再不济,好歹也是这安定侯府里的二公子,是谢侯爷的亲生儿子,二夫人以后便是有了靠山,谁都不敢小瞧了。” 对于霍桑华和谢凛、谢舒间的关系,郭嬷嬷本就抱着怀疑的态度,躲在暗处里瞧了个清楚。 她是宫里的老人儿了,既然能够被齐妃信任,委托她随霍桑华陪嫁来到谢家,必是有一定道理的。这些男男女女的事情,怎会不明白? 瞧得出来,大公子对霍桑华不同,二公子对霍桑华有意。 只是先前所有顾忌,生怕大公子谢舒和霍桑华之间... ...会发生一段不可控的家丑,但她又害怕谢舒,不敢去管。 慢慢竟觉得二公子谢凛和霍桑华之间才更像是... ... 于是松了口气。 雾桐又是个没什么心计的,昨夜不巧撞见那一幕,红着脸出去了。 被郭嬷嬷瞧见,一眼就看出不大对劲,三两句便从雾桐口中套出了话来。 得知二公子和霍桑华圆了房,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可算是不用担心怎么跟宫里的回话了。 “二夫人别怕,如今这真是好事,那些个跟着咱们从宫里出来的,起先都觉着二公子风流,又是个庶出,您嫁到这安定侯府里来,定有苦日子要过呢,所以谁都敢拿话挤兑您,给您脸色看。”雾桐替她抱不平,“如今您也算是在侯府里站稳了脚跟,跟二公子感情和睦,又得大公子和谢侯爷的关照,哪个还敢给您气受!这以后的日子定会越来越好的!” 在她看来,霍桑华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如今连郭嬷嬷都要因着谢家人的偏宠,忌惮霍桑华几分,更别说别的什么人了。 “这几日都没见着烟柳,她还在照顾清槐吗?”霍桑华岔开了话题。 谢家人的偏爱让她得以不被齐妃派来的人轻视,她确实感激,可也并不想借着谢家人一辈子都这么过下去,早晚还是要离开京城的。 雾桐告诉她,清槐的情况日渐严重,只是念着多来年的宫中相伴,烟柳不忍心放手不管,所以一直在照顾清槐。 她们二人从前虽然说不上关系多么的好,可到底是一起在齐妃宫里做事的,又一起被齐妃指给霍桑华作为陪嫁,难免生出惺惺相惜的情分。 如今一个成了这命不多时的惨状,另一个也难免会不忍。 “... ...二夫人,咱们从宫里来的这些个,现下都在议论,说是清槐姐姐是因为得罪了谢家的老夫人,才会被打成这样的。”雾桐不忍心霍桑华蒙在鼓里,哪怕得了烟柳的警告,也还是决定向霍桑华透露一些。 她怕霍桑华也得罪谢家老夫人,落得像是清槐姐姐一样的下场。 “是吗?”霍桑华意外的不是谢老夫人下的毒手,这事她是知道的,只是意外从宫里跟出来的这些竟都知道了。 看样子谢老夫人敲山震虎,早已经让人暗中散了消息出去。 她根本不怕宫里出来的这些知道,是她派人惩戒了清槐,更想让他们知道,是因为清槐做了什么,才会遭受惩戒。 “谢家老夫人当真狠辣,哪怕咱们是宫里来的,也未有忌讳。二夫人,往后你在这府里行事可要多加小心才是。”雾桐不愿再见到同样的悲剧发生。 原以为宫里更危险,如今才知,安定侯府也一样。 想着霍桑华虽有谢家大公子和老侯爷护着,也未必不会落在老夫人手上。 第125章 误会 人还未踏进屋里,前脚刚进院子走到门前... ... 耳尖的霍桑华立刻听到了屋里传来的动静! 但那动静很快就停了。 意识到屋里有人,她故意在门前停下脚步,“... ...我那字帖怎么不见了?” “字帖?”雾桐一听,急忙翻找起来。 从书房带回来的东西里,确实未见字帖。 可她明明记得,当时已经将桌上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是大公子给我的字帖,让我临摹练字的。”霍桑华的声音提高了些,仿佛是故意给里面的人提醒,“雾桐,你帮我再回去找找,看看是不是落下了。” “好。”雾桐应下。 霍桑华从她手中接过了东西,看着雾桐匆匆忙忙跑出了院子,才定了片刻,起身走进屋里。 她低着头,目不斜视地将东西放在进门处的桌上。 余光却也悄悄打量起屋里的每一个角落里... ... 没有。 没有... ... 除了里屋床榻上的谢凛外,并不曾见屋里再有第二个人了。 可方才的动静令她仍旧在意,总觉着... ...是有第二个人在屋里的,听到了她们走近的动静,才匆匆藏了起来。 所以那便... ... 可能是... ...谢凛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 “出来吧。”她压着心里的不忿,尽可能平静地说道,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里屋里躺着的人,强忍着紧张缩在床上,从未有过面对一个女子这样提心吊胆的时候,还在故作淡定。 霍桑华回来之前,他惴惴不安地担心着。 生怕大哥和桑华有什么过多的接触,可想到昨夜的事情... ...他又不敢去找桑华,怕她还在介意。 于是急得在屋里团团转,一遍遍演练着等桑华回来后,第一句话如何开口。 却不想错过了时机,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听到了她们走到门前的动静。于是情急之下,慌慌张张跳上了床... ... 躲在了被子里。 听到桑华的话,他以为自己的破绽被察觉了,正尴尬地想要解释,接着就听到霍桑华说—— “你们不必这样躲着我,方才是雾桐会错了意,以为你只是问我何时回来... ...如果以后你再想要把人带回来,让人去告诉我一声,说你这边有客人,我便知道会晚些回来的。” 这是何意? 谢凛也懵了... ... 她这话的意思不会是以为... ...他把什么人带回来了?还是些... ...与他有染的女子?! 原本激动的心情凉了大半截,也顾不上难为情了,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 而霍桑华以为“他们”刚刚在房里胡来,是听到了她和雾桐的脚步声才匆忙遮掩的,一进门就看到谢凛裹着被子躺在床上,自然是怀疑... ... 他是来不及穿上衣裳的。 便下意识避过了头去。 却不知谢凛穿着完整,下了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她跟前,“你这冤枉人的本事,也是宫里学来的?” 什么叫他再想要把人带回来?! 他何时把人带回来了?! 见霍桑华没有反应,谢凛抓起她的手,将她拖到床边,把蒙着的被子抖落开,“你看看这里有人吗?” 说着又向床底下扫了两脚,“床下,也没有!” 然后将她拖到垂幔后,“这里... ...你看看有没有你说的‘客人’?” 不等霍桑华开口,又把她拖到了柜子前,将柜子、箱子逐一打开,“这里呢?” 没有人... ... 屋子里除了谢凛和霍桑华外,一个喘气的都没有。 床上是被掀开的被子,帘幔后空无一人,屋里的柜子、箱子全部都被打开,哪里有她以为的“女人”。 “我并不在意。”霍桑华冷着脸,只觉得心里的感觉怪怪地,泛着些酸楚不安,委屈又觉得莫名其妙,“我们并不是真正的夫妻,你如果要带什么人回来,也不是我该过问的。我只是希望你以后如果带人回来,可以提前告诉我一声,免得当面撞上大家都难堪。” 说罢,抱起桌上的东西就要离开。 她不想承认自己的心意,不想承认她确实在意谢凛的种种行为。 可是她的心思却不由自主地偏向了谢凛。 昨夜... ... 她真的动了心,想要把自己交出去。 想着这辈子应该也不会嫁第二个了,能有过这么一次,也无怨了。 可偏偏谢凛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停了下来,说了句... ...早点睡吧... ... 霍桑华觉着这一切都像是自己的自作多情,而谢凛依旧是那个情场浪子,只不过将她与别的女子当做了一般,情意绵绵柔情缱绻,却在猛地一瞬想起来... ... 他们之间还是有“协议”在的。 于是说停便停。 及时收了心,避免“错”得更深。 “你究竟是怎么了!”谢凛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将眼看着就要离开的她拉了回来,霍桑华抱在手里的东西在拉扯间应声落下,零零散散的滚落一地。 她不知道的是,早在她天亮睁开眼睛之前,谢凛凝望着她睡着的样子,注视了许久。 他虽然在关键时候停了下来,沉着气息对霍桑华说了句早点睡吧,却一整晚都没合过眼,躺在霍桑华的身边,听着她的气息从逐渐平稳,那一整夜他就是这样一直看着她的。 霍桑华不知道他的心意,更不知道他背负在身上的责任。 从一开始,她就那样贸贸然地闯进了谢凛的生命,当着谢家众人,直言不讳要嫁给他。 打乱了他全部的设计好的一切。 他自知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所以在澜音观里,霍桑华提出与他的一年之约... ...他愿意保护她一年。 那时候想的只是一年后送她离开就好。 可是当霍桑华成为了他的妻,慢慢在他的生活里扎下了根,他不得不承认,最初的决心已经动摇了。 他希望能够护她周全,希望她能平安无事,可她搅进了这一切的漩涡里,越陷越深。 他犹豫了... ... 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下去。 但他清楚,如果现在放她离开,他是万万不愿的。 趁着一早她还未醒来,谢凛就逃出了门,也是想找机会想清楚,他和桑华到底想要以怎样的关系继续下去。明知道桑华想要平安无事的活下去,她想要离开皇宫、离开这里,他的心意又必会令她为难。 所以这一个晌午他都在考虑... ... 要怎么面对她,怎么解释昨夜发生的事情。 却没有想到,桑华竟然误会他一早上出去,然后... ...带了什么人回来... ... 第126章 装病 确认了屋里没有旁的人,霍桑华悄然松了口气,生出些许歉疚之心。 “没事,只是觉得你我如今的关系... ...”她稍稍迟疑了下,似在斟酌接下来的话,半晌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昨夜之事... ...” 听闻“昨夜之事”四个字从霍桑华口中说出,谢凛方才的怒气便已消了大半,没了那咄咄逼人非要问个究竟的心思。 他道,“那个... ...那个是... ...” 霍桑华心下凉了大半,想起谢舒的话来,忽而一股没来由的勇气顶上了脑袋。 她站定,抬头望向谢凛,“我并非什么随意的人,不过,若因昨夜之事让你为难,那我也可当昨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你也不用处处小心地避着我。是我自己一时昏了脑袋,不会纠缠你负责什么,你大可像从前一样,我们按照约定... ...一年以后,我自会离开这里,断不会令你为难。” 离开?! 这两个字犹如千斤坠石,从霍桑华嘴里说出来,便悬在了谢凛的心上。 他对她,早已不是初见时的心思,眼下又听说她还要离开,顿感不快,又无法形容心中郁闷。“你,你还是要离开?” 问得那样小心。 他更不知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他既是希望霍桑华能够顺其所愿,安全的离开盛京这样风云迭起危机四伏的地方,远离权势斗争,舒心安稳的度过一世。又... ...不想让她离开... ... 不想让她离开的心思愈发浓烈,使他无法按捺自己的心意。 “这里并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也没有... ...”也没有... ...真心希望她能留下来的人。 霍桑华莫名沮丧。 她在期待什么?期待谢凛的挽留?还是希望谢凛... ... “... ...也好。”半晌,谢凛吐出两个字。 也好。 竟是... ...也好? 他不忍霍桑华为难,在那一刻思考了所有的可能,但他将要做的事情注定是无法回头的,若因私心将霍桑华留下来,也只会牵连她陷入险境。 再三犹豫,才说出了那两个字,也好。 反正,这是她想要的结果。 霍桑华欲拔腿离开此处,却忽听到身侧谢凛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 心知谢凛八成又是装的,她本可以这样大步逃离,可还是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谢凛按着伤处缓缓弯下身去。 “你这是怎么了?”霍桑华脱口而出,早已伸出手下意识去扶住了差点栽倒的人。 “没事。”谢凛的声音听上去很是虚弱,一副强撑着的架势,像是要让她安心一般,“你若有事,便先去忙吧。应是伤口裂开了... ...不碍事的。等下,我自己换药就是。” 伤口又裂开了? 霍桑华气道,“你自己怎么换药啊?” 又不是没看到过他的伤... ... 那样严重... ...还有昨夜,难不成... ...难不成是那个时候?... ... 霍桑华暗自唏嘘,不确定谢凛伤口又裂开的事,是否与他们昨夜一时的意乱情迷有关,可不禁短暂回忆,只片刻,面上已经出现了红晕。 她只觉脸上烧得厉害,心跳声过于明显,唯恐被谢凛发现,匆忙低头,逃避面对谢凛的眼睛。 谢凛见她颇有异样,心中怀疑她是否已经察觉到了,暗道不妙,果然同样的招数用两遍... ...便会露出破绽。 趁着霍桑华还没发现,他轻挪肩部,仅轻轻用力... ... 立时,眉头一皱。“嗯——” 听他痛哼的一声,霍桑华才抬头,肉眼可见他身上那件单薄的里衣上,晕开鲜红之色... ... 方知,谢凛的伤口的确又裂开了。 “这... ...这可怎么办?”她手忙脚乱之下,把心一横,一手就按住了谢凛的伤口,避免渗出的鲜血越来越多,最终导致谢凛死于失血过多。又对着门外大叫,“谁在外面?有没有人在外面?!” 雾桐已守在门外多时,听得霍桑华叫喊急忙进到了屋里。 于是就看到二公子虚弱不堪栽倒在霍桑华怀里的一幕... ... “快去找大夫!... ...去请大公子那位朋友,快,就说二公子的伤口又裂开了!”霍桑华催促着。 谢凛已经压在了她的肩上,那么大的个子,半身的重量都压了过来,霍桑华动弹不得,唯恐再牵扯到谢凛伤口。 “是!”眼见情势不妙,雾桐慌慌张张出门去求救。 谢凛似乎没了意识,霍桑华努力用肩膀扛着他半身的重量,艰难又小心地向里间挪去。“... ...你先别晕啊,你这时候晕倒了,我弄不动你——” 方才说话时还好好的,被她冤了屋里藏人,还一身力气地拉着她把满屋里瞧了个仔细。 别提多有精神了。 霍桑华实在想不通,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这人就倒下了?! 可她怎么都叫不醒谢凛似的,便只能强撑着一身的力气,一步一步地将人挪到了里间。“... ...那么大个个子,怎么这样的... ...没有,这么沉... ...多一会儿你都撑不住... ...你要是想晕倒了,提前自己回来,晕在床边都好说... ...” 结果害她如此费力,咬紧了牙关才能勉强拖动... ... 这叫个什么事儿。 却不知那被拖的人,嘴角微微扬起,继续装死。 一直到她将谢凛安置于床上,费尽力气的搬着谢凛的腿放上床,又拉过被子来盖在他身上,泄气儿的那一瞬间,仿佛全身都被掏空了... ... 真沉啊。 霍桑华坐在床边大口大口喘着气,人都累傻了。 看一眼昏睡的谢凛。 霍桑华已是是一句话都抱怨不出来了,汗珠从额边滑落,累到虚脱。 巧在此时,闻听谢凛伤口又裂开的谢舒赶来,进了门便直直朝着里间而来,就在一脚即将踏入里间的屏风后那刻,忽而停下了脚步... ... “桑华。”他试探着唤道。 “大公子?”霍桑华重新打起精神,站起来,匆匆整理好衣服,“大公子,您可以进来了。” 听到此话,谢舒抖了抖衣袖,露出手腕,才堂堂正正步入了里间。“我听雾桐说,阿凛的伤口又裂开了?现在怎么样了?我已命人去请陆明,你不要担心。” 第127章 治伤 一听到大哥谢舒的声音,方才的惬意感顷刻间烟消云散,刚刚还躺在床上云淡风轻享受“折磨”人乐趣的谢凛,可就坐不住了... ... 只是大哥那样聪明,不似霍桑华一般好骗过,他继续装晕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趁着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谢凛轻哼着,如挣扎一般醒了过来。“呃... ...” 果然,立刻吸引了谢舒和霍桑华的注意。 方才谢舒还在担心,谢凛的伤势突然加重,会不会吓坏了桑华,故而一边派了廖斌赶去请陆明过来为谢凛医治,一边匆匆赶来... ... 看到霍桑华无事,他也暗自松了口气。 可没等他问上两句,谢凛又“醒”了,谢舒只得暂时放下安抚桑华的心思,看望谢凛,“阿凛,怎么回事?伤口怎么会又裂开了?” “大哥。”谢凛也顺势要起身。 却被谢舒按住。 谢舒担心谢凛的伤势,示意他躺着就好,“你不必担心,廖斌已经去请陆明了。” 谢凛点点头。“我没事的。” 他下意识抬眼偷瞄站在一旁、同样担心他伤势的霍桑华,忽而反应过来,闷哼一声,按着头又躺了下去。 轻声低吟,像是痛得失了魂。 谢舒隐隐察觉他的心思,顺势瞥向床边霍桑华,眉峰微微耸起。 尽管心中有些许疑惑,只不过眼下对他而言最重要的,还是谢凛的伤势,拨开谢凛的手,轻轻挑开谢凛伤处的衣物,想要先确定一下伤势恶化到了何种程度。 怎料,他猝不及防挑起谢凛衣服,露出谢凛混着鲜血的肌肤... ... 霍桑华正巧抬眼,不经意间望见。 下意识便避过了过去,移开了眼睛。 谢舒再次察觉,稍作思考,依旧镇定自若,“你若怕血,先去外面等一下吧。” 霍桑华恍然回神儿,“不是,我刚刚那是... ...” 她只是看到了谢凛的伤处,不由得想起了昨夜之事,一时难为情才匆忙回避。却不想这一举动落在了谢舒眼底,生怕谢舒多想,于是解释—— 话说一半,却不知该怎样编下去了。 “是啊。”匆匆赶回的雾桐,见着霍桑华哑口无言,紧着上前替她发声,“咱们宫里的女子,何时见过这样多的血,真是吓人呢!二夫人也吓坏了吧?” “... ...”霍桑华语塞,犹豫着该不该接雾桐的话,顺着雾桐的意思解释自己是因为怕血才躲开。 担心被谢舒瞧出她和谢凛之间的秘密,正不知所措呢。 “先前情急之下,可能确实会有所忽略,你这时怕血也没什么的,不如到外面等着。我见阿凛的伤势颇有严重之相,恐怕陆明来了要再次缝合伤处,会更吓人。”他似乎也不大希望霍桑华留下,看着谢凛缝合伤处。 雾桐上前悄悄拉扯了她的衣袖,提醒她不如趁大公子发话,赶紧避开。 不然等下缝合伤口时,血污一片,定是吓死个人。 “好端端的,二公子的伤处怎么会又裂开了呢?难不成昨夜里发生了什么?”陆明说话间就进了门,瞧向里间,漫不经心地走了过来,先是看了看霍桑华,再瞧瞧床上淌着鲜血的人,“哎呦,莫不是昨夜里侯府闹了贼?二公子带伤擒贼,才又加重了伤势?” 字句间皆是调侃之意,唯有谢凛受伤一时,仿佛对他没有多大影响似的。 眼中不断打量着霍桑华的每一个反应。 似乎能从此间找出他想要的答案。 “雾桐,你先陪... ...二夫人到外间等候吧。”谢舒见霍桑华犹豫不决,果断出声,让雾桐先将人带出去再说。 雾桐上前搀扶着霍桑华就要离开。 “等等。” 谁知此时,陆明却开口叫住了她们。 不顾谢舒探究的眼色,陆明丢下伤势严重的谢凛,径自走到了霍桑华面前,挡住了她们主仆的去路。 “陆明——”谢舒唤他,提醒他不可对桑华无礼。 “你不是想要跟我学医术的吗?”陆明却不理会谢舒的提醒,只与霍桑华平淡说起,“既然如此,怕血怎么行?是要躲出去等着,还是留下来看着... ...你自己决定吧。” 他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谢家两兄弟的反应,只是不愿见他们如此轻易的替她做决定。 是去是留,他要霍桑华自己考虑。 “二夫人,等下医治,定是一片血污,咱们还是先回避一下吧。”身旁的雾桐也在催促她。 雾桐并不知道霍桑华和陆明之间,怎么会有如此关系,听那陆明说话的语气,只觉得是否有些过于随便了。当下的气氛颇为严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很有压力,于是就想带着霍桑华尽早逃离此处。 “... ...二公子伤势严重,不能再拖了... ...我就在这里等着,还请... ...陆神医,为我夫君医治。”霍桑华拿定了主意,决心留下。“若有需要,尽管吩咐。” 她觉得陆明说的对。 既然想要学习行医的本事,怕血怎么能行? 但她也同样听出来了,陆明话里话外确有一种和谢舒暗暗较劲之意,谢舒是个顾全大局的人,而陆明... ...霍桑华拿不准,自是怕陆明耽误了谢凛的救治,惹出旁的事端,故而决心先稳住陆明再说。 陆明淡然一笑,回身看向谢舒,“那我可以开始为二公子治伤了吗?” 谢舒无奈退让,由着陆明上前检查谢凛伤势,他的目光缓缓移向守在谢凛身旁的霍桑华。 “... ...二公子的伤,比我想象中的严重。”陆明一边检查,一边说道,“恐怕昨夜里便有开线之兆,将才又扯开了伤口,所以流血不止... ...但不致命。” 霍桑华想着陆明的说辞,昨夜有开线之兆,应是那时... ... 那将才又扯开了伤口,是何意思?难不成是谢凛拉着她检查房里有没有别人的时候,动作太大了,才又将昨夜里扯开的伤口撕裂了? “取我银针来。”陆明倒也不客气,径自吩咐起了霍桑华。 雾桐瞧着眼色,抢先要去帮忙,却被陆明一个眼神喝退。 霍桑华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按他说的,亲自去跟着他一同进门的廖斌那里取来药箱,细细翻找,才从其中找出一根银针。 她问陆明,“可是这根?” 第128章 旧忆 “公子。” 廖斌于近处,低声唤了谢舒一声。 才将谢舒从迟疑中唤回了神,他跟随廖斌走到了外面,一双眼睛却仍旧盯着—— 那透光屏风后的每一个动静。 “公子,您让我查的事情... ...”廖斌悄声回禀着,此前公子命他去查的事。 与谢舒一样,他的顺势将目光盯紧了,此刻正在向二公子施以医术的人,可他的眼睛里,只有冷峻的杀意。 屏风后,陆明正在用银针封住谢凛的几处穴位,每一处扎针,都示意霍桑华看清楚记下来。 纵使谢凛身上血污一片,卧房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霍桑华也还是强忍着对伤处的恐惧,尽量仔细的记住。 许是察觉到身后有人盯着,陆明没有回身去确认,却同霍桑华开起了玩笑—— “你这样紧张,可是担心我下针害了你的夫君?” 面对他这般的戏谑,霍桑华也只是瞪了他一眼... ...心里却有担忧。 她又不傻,自然感觉得到陆明对谢家兄弟,那种隐隐的敌意,她不确定此前陆明同她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但是她能感觉得到,陆明对她不一样... ... 有一种,让她十分不安的亲切感。 难道陆明真的是她哥哥? 可惜,她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 屏风外面,谢舒打量着模糊的人影,低声吩咐廖斌,“你再去查一下,有谁见到过陆明和桑华... ...私下相见的。” 起初,陆明这个人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的确让他一度惊艳于陆明的满身才华。 可随着阿凛受伤,陆明救治阿凛,阿凛捡回了一条命开始... ... 陆明与安定侯府的关系,似乎超出寻常的熟络起来,更是在短暂数面后,仿佛与霍桑华之间有了某些... ...联系。 这不得不让他多想—— 陆明的出现,究竟是天意,还是有人精心安排。 若是精心安排,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如此煞费苦心的接近安定侯府,只是为了攀附安定侯府的势力?还是... ...冲着什么人来的。 方才瞧见陆明对桑华的态度,更是加重了谢舒的怀疑。 也许陆明从一开始,就是冲着霍桑华来的。 屏风内,陆明突然停了下来,直接将手里的针递给了几乎屏住呼吸的霍桑华。 他说,“要不要试试?” 霍桑华怔住,“不可。” 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近的距离见人医治伤者,已经令她十分紧张,大气不敢出了。心道这陆明怕不是疯了?也太不拿谢凛的命当回事了吧。 “没关系的,血已经止住了。”陆明倒是大方,“伤口撕裂得虽然严重,但只伤及表面,问题不大。如果你来缝合,相信二公子这位不听话的病人,日后能更加小心些。” 他瞧向躺着的人,又怎会不知谢凛身上的伤,究竟是怎样弄出来的。 “我不行的。”霍桑华再次表示,她可没什么信心,不过是刚才看了陆明用银针如何封住谢凛的穴位,要她上手为谢凛缝合伤口,她着实下不去手的。 “陆明,莫要胡闹了。”屏风上,映着谢舒站在外面的身影,他出声阻止,以免陆明令桑华为难。“桑华不过将才看了你为阿凛医治,此时你要她如何下得了手,还请速速为我二弟医治伤处,以免阿凛再受疼痛之苦。” “桑——华——”陆明细细品着谢舒口中的名字,眼神却望向了一旁的霍桑华。“大公子如此称呼二夫人,好似十分熟络,不知... ...可是先前便已熟识?” 话里,分明带着挑衅之意。 霍桑华提起一口气,顿时紧张起来,不自觉提高了些许声音,“你胡说什么!” “不然呢?”陆明没有打算到此为止,“于情于理,二夫人于大公子,都算是弟妇,应守分寸才是。可大公子对二夫人的称呼,却好似... ...在唤家中小妹。还是说... ...” 一时间,房内气氛更加紧张。 “我与兄长之间... ...”病床上的谢凛挣扎出声。 “桑华的生身父母,与我兄弟二人的父亲本就是旧识。”谢舒却道,打断了谢凛的话,平静解释。“桑华年少,更如家中小妹一般。可是有何不妥?”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解释。 于情于理都是说得通的。 可偏偏从谢舒一开口之时,那句桑华的生身父母... ...就惹来陆明的讥笑。 他看向霍桑华,似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徒留满目悲怆... ... 霍桑华也愣住了... ... 这样的一双眼睛,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 ...是在哪里?她现在无比确定,她必然在哪里见过陆明的... ...她对陆明的这双眼睛印象十分深刻... ... 可为何,为何就是想不起来了... ... 怦然间,脑中浮现出一短暂画面—— 似在宫中,有位衣着华贵的娘娘坐在那里,她的腹部隆起,像是快要临盆了一样。 有个男孩... ... 不,不是一个男孩... ... 他们在不远处跑着,闹着,追逐着... ... 突然跑到了娘娘跟前,站定下来,望着娘娘的肚子询问,将来会是一位公主还是一位皇子... ... 霍桑华失神的片刻,愈发觉得问那话的男孩,与眼前的陆明形同一人。 ——那若是一位公主呢? 美丽雍容的娘娘问道。 “若是一位公主,阿笙便是她的哥哥,定会一辈子守着她、护着她,绝不让任何人欺负她,公主妹妹也会是这世上最好的妹妹,像母后一样美丽、聪明,阿笙会做最好的哥哥,永远守护着她。” 是那个男孩... ... 是... ...哥哥... ... 阿笙... ...阿筝... ...所以,所以是哥哥阿笙,他是... ... 难道母后腹中的孩子,是她? 泪光闪烁在霍桑华的眼眶里。 可她怎么会记得?她怎么会记得这一幕... ... 见到霍桑华慌乱失神的表情,陆明泛起笑意。 他知道,阿筝记起他来了。 “桑华——”谢凛感觉气氛有些不对,霍桑华半晌没有动静。 陆明回身,挡住了呆怔的她,她也趁机不着痕迹地擦去眼角泪痕,心乱如麻。 第129章 想要确认你的心意 “你到底是谁?” 待阿凛的情况稳定些,谢舒将陆明叫到了外面询问。 此前种种,已经令他对陆明产生了怀疑,陆明屡次借他和谢凛之事接近霍桑华绝非偶然,今日的举动更加令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愈发觉得,陆明的出现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威胁。 他有责任保护好谢凛和桑华,与陆明说清楚。 陆明也是早有准备,他和霍桑华的关系逐渐清晰,自然免不了引起谢舒的怀疑,不过他并不担心... ... 比起霍桑华慢慢记起的一切,谢舒的怀疑算不了什么。“你这样问我,是希望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呢?” 陆明丝毫不怯地回望向谢舒,眼下与他和霍桑华相认也只差最后一步,谢舒对于他而言,已经没有了利用的价值。 “你原本就是冲着桑华来的。”谢舒无比确定,此刻方有些后悔。 他怎就没能早些发现陆明的目的呢? 这个陆明从一开始接近他,似乎就充满了秘密,只是他那时并未作他想,只觉得陆明是个少有的奇人,身上背负一些不能为外人所言的秘密也是能够理解的。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陆明的秘密,竟与桑华有关。 “是。”陆明没有否认。 “你想要带桑华离开谢家?”谢舒再次确认,他必须弄清楚陆明最想要的是什么。 谢舒知道陆明多次接近桑华,数次试探。 所以可以确定的是,桑华起初并不认得他... ...或者说,是并不记得他。 而桑华自霍将军出事后,便养在了宫里,这些年更不可能与陆明有什么来往,如此,他们之间应是在更早之前... ... 许是,桑华入宫之前? 说不准是因为当初桑华年幼,又经历了家中剧变,受了刺激,因此忘记了曾经的一切,包括... ...陆明。 陆明却记得桑华,也正是为此缘由,才会想方设法的借由他来接近桑华。 最终在陆明的多次试探下,成功引起了桑华的怀疑,使桑华记起了一些事情。 那么现在呢? 谢舒想知道,陆明的最终目的是不是想要带桑华离开谢家。 “是。”陆明依旧承认了,一如与谢舒初见时的坦荡,他不认为桑华继续留在谢家是好事。如果桑华愿意,他立马就可以带桑华离开这里。 “陆明,你... ...”心中的不安得到了证实,谢舒紧张起来。 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陆明打断了。 陆明说道,“你最好考虑清楚,你是以什么身份同我讲这番话的。于桑华而言,你不过是她现下这位夫君的大哥,她的私事你无权过问,你也没有身份过问。” 毕竟,桑华并不是他的人,他凭什么管桑华如何? 一番话怼得谢舒哑口无言,怅然若失地怔在了原地。 而房中... ... 此刻并没有因为谢舒和陆明的离开,而恢复原本的平静。 霍桑华将一切收拾妥当,安置谢凛躺好,为他盖好了被子。 “... ...你认识他啊?”谢凛忍不住问道。 “谁?”刚刚走了神儿的霍桑华,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谢凛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很快,她就从谢凛不断探究的眼神里察觉到了谢凛的心思。“你是说... ...陆明?” “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是最近才认识你的样子。你们早就认识?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猜,应该是你... ...进宫之前吧?那四皇子呢?四皇子可知道你们的事吗?”谢凛似有太多疑问。 他从未听说过,霍桑华和李朗的周围有陆明这么一号人物。 印象里,陆明是借着他兄长谢舒的关系,才与谢家有了来往。 莫非... ... 比起谢凛的“计较”,霍桑华却显得坦然得多,“你那么多问题,想让我怎么回答?再说了,我与陆明认识不认识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你别忘了,我们现在可还是... ...” 谢凛一听霍桑华反过来质问他们之间的关系,顿时有些急了,便要坐起来分说清楚。 难不成霍桑华是想不认账了吗?! 他的反应完全在霍桑华的预判之中,眼看着他便要坐起来了,却正好被霍桑华一把按住了,将他按回到了床上。 想起来?不可能。 伤得那么严重,要不是陆明几次出手相救,只怕命都要丢了。 “我早就说过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只到一年后。原本就是我要借着你的关系,从宫里脱身的,只求你能给我一年的时间,将这一切事情都处理妥当,我自然不会再拖累你。”霍桑华自顾自地说道,“我知道,从一开始你便不想娶我,是被赖上了才不得不如此妥协的,也许你是对的,我这样的人还能奢望什么呢... ...”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相信谢凛对她也动心了... ... 幸好谢凛推开了她,让她恍然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重活一次,似乎很多事情并没什么改变,她依旧也算计不过宫里的那些人,如今也只想躲得远远的,再不牵涉那些心机谋算之类的东西,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 “离开谢家,你还能去哪儿呢。”谢凛想要挽留,但想起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他不敢冒险让霍桑华留下来。 他太清楚霍桑华的心愿了,不过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可是他将来要做的事情,一旦失败,注定了... ... “不知道。”霍桑华并不在意这个结果,去哪里也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能够离开这里。 “你打算跟陆明一起离开?”谢凛有些在意。 从陆明出现,他就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他觉得,陆明会把霍桑华带走。 和陆明一起离开吗?... ...霍桑华从前未曾想过,突然被谢凛这么一问,还真有些茫然。 她要和陆明离开?“不知道... ...好好休息吧,别想别的了。” 说着便要起身。 “当初... ...你为什么选择我?”谢凛却突然出声叫住了她,“你想要从宫里脱身离开,远离李朗,明明可以借着我大哥的身份,更加自由。真的只是... ...不想连累我大哥?还是因为... ...” 还是因为一开始相看之时... ... 霍桑华大抵猜到他要说什么,甚至是有些紧张的,生怕他真的问了出来。 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谢凛。 好在,谢凛拖长的语气,似乎也难以启齿。 霍桑华才稍稍松了口。 还没等她完全放下心里,便听到谢凛如同下定了某种决心,直截了当的说道,“那日相看之时,你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究竟是要确认什么?” 第130章 霍桑华的秘密 “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霍桑华被他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究竟想问什么。 “为什么是我。”几日的相处,谢凛愈发觉得疑惑,尽管他并不想怀疑霍桑华,可眼下许多摆在面前,种种证据似乎都在说明,霍桑华的出现绝非偶然。“是否那日相看之时,你便知道了... ...我不是我大哥?” 如今回想起来,当日霍桑华的确露出了诸多破绽,只是他从未想过那些... ... 他一直以为,那日偶然顶替大哥前去赴约相看,是不会有人知晓的,即便四皇子那边日后知道了他冒名顶替前去相看一事,也是事后的了。 但霍桑华当日的反应,如今想来,或许... ... 是相看之时,便已经知道了他冒名顶替他大哥一事。 他愈发的想不通,霍桑华既然知道,为何没有将此事告诉给四皇子,还要当众表示... ...要嫁给自己? 四皇子都不知道的事情,她一个一直待在宫里的小姑娘怎么会知道? 而且这件事,当时也只有大哥,他... ...最多再算上廖斌三个人知道而已。大哥本就不想牵扯进皇子之争,所以才会让他顶替前去赴约搞砸相看,断不会将原本的计划告诉给旁人才是。 廖斌是大哥的心腹,大哥不希望旁人知道的,也不可能是从廖斌的口中说出去的。 而他... ... 也很确信,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 那霍桑华... ...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霍桑华一心离开皇宫,现在想想,似乎也不是他最初猜测的那样,只是因为预感到了身世之谜,害怕引来杀身之祸。她... ...好像知道一些他并不知道的。 还有那个陆明... ... 陆明的出现,让他心烦意乱的,原本的节奏全被打乱了。 他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陆明于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即使陆明身上有些可疑,但也应该不至于影响到他的计划。 可现在,他已经没办法忽略,陆明和霍桑华的种种... ...亲近举动。 他们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是。”霍桑华坦然应对,在谢凛面前,没有遮遮掩掩的。她以为成婚的第一日,她就已经告诉过谢凛,关于她前一次新婚夜里死后重生的事情,“因为上一次与我相看的人,也是你。只是我那时信了,以为你就是安定侯府的谢舒,是谢家的嫡长子,也是四皇子原本想要让我相看之人。” 谢凛蹙起眉头,不是很理解霍桑华话里的意思。 什么叫,上一次? “我与你说过的,上一世我以为自己相看的,就是四皇子想要让我相看的人,以为一切都不过是走个过场,四皇子安排好了一切,只是担心他与我走得近,会让陛下怀疑他意图谋取皇位之心,所以与谢家商量好了,把我嫁到谢家来... ...”霍桑华觉得奇怪,她明明与谢凛说过的,怎么谢凛的表情如此之怪,仿佛是第一次听说似的。 “上一世... ...”谢凛后脊阵阵寒意,甚觉荒唐,可再三确认霍桑华的反应,他并不觉得是霍桑华在骗人。“你与我说过这些事?什么时候?” 霍桑华瞬间觉得头顶发寒,谢凛的态度又不像是假的... ...于是试探着说起,“成婚的第二日,成婚当夜发生那么许多事,我第二日在屏风后面更衣的时候,便与你说过了呀。” 说着,还特意回身,指了指仍然摆在一旁的屏风。 那日就是在这个屏风的后面,她在更衣,透过屏风还看到了谢凛站在外面... ... “可我没有听到。”谢凛的表情凝重起来,回想当日,也确实记得有过类似之事... ...只不过... ...“我那时出去过,会不会是我出去的时候,你刚好说了这些?” 他也没办法告诉霍桑华,他到底是因为何事,那时候才会悄悄溜出去。 只是没想到,在他出去之后... ... “不对啊。”霍桑华心中一惊,忙说道,“当时,隔着屏风,我分明是看到... ...看到外面有个人。我以为是你... ...” 当时那样的情况之下,屋子里原本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也不知道谢凛出去了,自然就以为站在屏风外面的人是谢凛了。 分明,有个人影的。 说着走到了屏风里面,回忆起那一刻的来。 谢凛也撑着身子起来,走到屏风外面... ... 二人隔着屏风相对而立,都能够透过屏风,隐约看到对方的影子。 阳光透过窗子照进屋里,铺上一层淡淡的金色余晖。 “... ...不是你。” 霍桑华惊觉,谢凛的影子,似乎与那日见到的... ... 并不一样! 她当日见到的人,不是谢凛! 是谁... ...她当时,误以为是谢凛的人,究竟是谁... ... 谁听了她说的那些话? 怎么办... ... 她当时全都说了... ... 那个人,竟知道了她所有的秘密。 “先别急。”谢凛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看来是有人在他出去之后,进到屋子里来,恰好被霍桑华以为是他,才会说了些事情... ...“你先好好想想,你当时都对他说了什么。” 有没有说什么,特别重要的。 “都说了... ...我告诉他,我是重生一次的。前一世也是这样,在四皇子的安排下,嫁进了谢家,不过是嫁给了你大哥谢舒... ...然后新婚夜里,谢家闹刺客,我躲了出去,却撞见你大哥被杀,然后... ...我也被人灭口了。等到再次醒来,竟然就回到了与你相看那日之前... ...” 霍桑华心中不安,她不知这些话究竟让谁听去了。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为何没有反应呢? 如果说先前听到的话已经让谢凛深感震惊,那么这一会儿听到的,足以震撼他许久了。“... ...你是说真的?” 新婚夜惨死?重生... ... 所以,霍桑华相看之时认出他,是因为上一世相看的就是他,却阴差阳错的嫁给了他大哥,然后... ... “那你可还记得,上一世杀我大哥的人是谁吗?”谢凛有些警惕。 他似乎很在意,霍桑华对于“上一世”的事情记得多少。 第131章 坦白局 “你怎么了... ...”霍桑华看出谢凛的紧张,“你怕我记得什么是吗?... ...所以那天晚上,至少有一拨刺客,是跟你有关的... ...对吗?” 气氛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谢凛堵在喉咙里迟迟没能说出来的话,竟被霍桑华如此“草率”地戳破了真相。 没错,这正是他害怕霍桑华知道的。 “是你要杀你大哥吗?”霍桑华问。 尽管她很清楚,这句话一旦问出来,她就没有退路了。 她和谢凛如今的关系,也没有到可以交心,说这些机关算计的地步。 只是每当她想起,前世看到谢舒惨死,自己也无辜遭人灭口的一幕,心中除了万般悲凉外,还有些许的... ... 难过。 “不是。”谢凛否认,“不管你是否相信,都不是我要害我大哥的。” 至少,他从未想过要害大哥,还有... ...霍桑华。 看着霍桑华陷入沉默,谢凛渐渐觉得心口处压抑得很,“... ...那夜里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有几拨刺客,分别受雇于不同的人。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你怀疑的没错,其中一拨人确实与我有关,应该是为了刺杀我大哥来的。但不是我指使的... ...” 霍桑华回忆新婚夜里发生的一切。 猛地反应过来,“所以,你知道他们冲着你大哥来的,当时听说有刺客... ...你就赶去见你大哥了?” 谢凛迟了片刻,点点头。 霍桑华猜得没错。 不过,紧接着谢凛又解释道,“但是当时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一拨人是冲着你来的... ...” 他本以为让霍桑华留在屋子里就会很安全了,可没想到的是,留在新房的霍桑华竟也遭遇的袭击,如果他一早预料到的话,是绝不会让霍桑华遇险的。 听到这儿,霍桑华选择相信他。 “你问哪一次?”霍桑华问。 前后她一共经历了两次新婚夜遇险,第一次袭击她的人,她虽记得些许,印象却并不怎么深刻了,只是那个声音让她颇为在意,目前还没有找到线索。而第二次遇到的人... ... “你记得哪一次的?”谢凛更想确认,袭击霍桑华的是谁派来的。 “都记得一些。”霍桑华掰着手指头数起来,“第一次,我是觉察不对劲,自己从新房里跑出去的,然后... ...” 她想到那时候发生的事情,不禁把心提了起来,在打量了谢凛一眼后,决定坦然说出真相—— “然后我恰巧路过一间屋子,听到四皇子在里面同什么人说道,希望我死在谢家的计划,说是只要我能够死在谢家,他便能借着这个机会拿住谢家的把柄。” 谢凛听后,也是一怔。 难怪他觉着霍桑华好像很警惕四皇子似的,竟是有这么个因由在先。 可细琢磨了一番后觉得也在理,以四皇子那样的心计来说,必定是冲着皇位去的,就连齐妃此前收养霍桑华,恐怕都是在为了四皇子铺路... ... 但因三皇子造反一事,陛下对几位还活着的皇子都有了戒备。 四皇子若是在此时仍然毫无顾忌,继续把霍桑华留在身边,难免会惹来陛下猜疑,觉得他是要利用霍桑华的关系,获得霍家旧部的支持。 他必须得将霍桑华送走才行。 可是送到哪里,也是个问题。 如果送去的地方不凑巧了,无疑等于是将自己布署多年的一步好棋,送给了他人。 他要利用霍桑华最后的价值... ... 那便是,让霍桑华以谢舒妻子的身份,死在谢家。 如此一来,四皇子可以继续得到霍家旧部的拥护,还捏着谢家的把柄,可以让谢家继续为他所用。 至此... ... 就连谢凛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四皇子可真够狠的,为了自己的目的,竟连从小一起长大的霍桑华这条命都算计在里面了。“难怪你会害怕他,只是一心想要出宫。” 换做是谁,在经历过一次死亡后,有幸重生,恐怕都不会再入火坑了。 “... ...我当时是听到他们的话,惊慌之余想要逃走,却不慎撞上了袭击你大哥的那群刺客,我看着你大哥倒在血泊里,没来得及跑就被发现了。”霍桑华有些惋惜,但基本可以确定... ... 前世杀害谢舒,连累她被灭口的那伙儿刺客,恐怕是跟谢凛有关的。 即使不是谢凛派来的,谢凛也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 ...”谢凛明白她的意思,稍稍清了清嗓子,不好表态。 毕竟这事,他是不太清楚的。 “至于这第二次... ...”霍桑华想到了自己被司青月所挟持,逃出城的那段记忆,但眼下... ...“这第二次就复杂多了。” 于是从她被谢凛留在房里,结果碰上了司青月。 紧接着遇到前来搜查的谢舒一行人。 好不容易送走谢舒后,李朗又来了,等她打发走所有人后,才将司青月送走... ... 再然后,就是听到有动静,像上一世一样躲了出去,好巧不巧的又遇上了谢舒遇袭。 接着,就是她被人挟持,出了城... ... 此番与谢凛说起司青月的事情,是她故意为之。 “果然,是你把司青月藏起来了。”谢凛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他早已经怀疑当夜里藏起司青月的人是霍桑华了。 除了霍桑华,没人能从谢舒的眼皮子底下,藏起一个受了伤的刺客。 “司姐姐是你派来的?”霍桑华问,这就是她试探谢凛的目的。 “不是。”谢凛抬手扶了下伤处,回身坐到了一旁,与她细细说起,“我与她并非你想的那样,对于她的身份,我始终抱有怀疑,我觉得她和我一样,都有第二个身份,她潜伏在观月楼里,恐怕也是有目的的,就像她接近我一样... ...她的目的也在谢家。” “啊?” 这属实是在霍桑华的预料之外。 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之前错怪了谢凛。 谢凛和司姐姐之间,可能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 “但是,盛京里所有人都知道,你和司姐姐是... ...”是那样的关系。 霍桑华从屏风后追了出来,跟到了谢凛身边,再三确认。 “... ...”打量着霍桑华惊愕又有几分羞愧的样子,谢凛顺着她的话解释道,“是什么?不过是她借着我接近谢家,想要套得更多的消息,我想弄清楚她到底替什么人做事,针对谢家有什么目的,所以便顺水推舟... ...唉,有的人啊,什么都没弄清楚,就乱吃醋,搞得鸡飞狗跳的。” 他当着霍桑华的面,也没有再遮掩自己藏起来的这些个秘密。 第132章 即将揭晓的身世之谜 一直以来的误会终于被解开了。 霍桑华莫名心虚,极力掩饰着不想被看穿的小心思。 在听到谢凛的亲口证实,他和司青月之间并无暧昧关系后,霍桑华的心里竟还多些小女儿家的窃喜。 谢凛将她的每一个举动都看在眼里,绷着脸上的笑意,抿了抿嘴,移开满是笑意的双眼... ... 原来这几天她一直在闹脾气,竟真的是因为误会了他与司青月之间的关系。 她在吃醋... ... 趁着霍桑华不察,谢凛偷偷望向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心里的欢喜劲儿早就藏不住了。 发现霍桑华悄悄看来,又急忙匆匆挪开视线,望向他处,佯装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那... ...”霍桑华一开口,脸就红了,只能抬手遮掩,硬着头皮说下去。“司姐姐当日既然不是受你吩咐,潜入谢家的,那她是为什么到谢家来... ...还有,那日大公子像是追着司姐姐来的... ...” 排除了司青月和谢凛之间的联系,司青月当晚出现在谢家,似乎就变得更诡异了。 谢凛是早在认识霍桑华之前,就认识了司青月,察觉到了司青月身上的秘密,他认为司青月和他一样,都背着身世之谜,而且司青月上面还有指使她做事的人,这个人会有什么样的目的,暂时未知。 他与司青月看似亲密的接触,全然是为了查清楚这个人的背景和动机。 而他和霍桑华新婚当晚,司青月潜入谢家,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后来我从大哥那里了解到,疑似是司青月的人潜入府里后,直奔父亲的书房,廖斌在书房外听到了动静,二人交手,才引来了大哥和其他人。她当日目的明确,显然就是冲着书房去的,许是要从父亲书房查找什么... ...” “能查到什么?”霍桑华当初也怀疑过同样的问题。 所以趁着去谢侯爷的书房上课,也曾暗中查找过线索,可惜一无所获。 “不知道... ...”谢凛摇头,又细琢磨了一番。“既是冲着父亲去的,恐怕... ...是与父亲的旧事有关,父亲的诸多经历中,存疑之事并不在少数,可能够引人潜入府中探查,甚至怀疑有什么证据藏在书房。只怕... ...是与当年霍家灭门一案有关系的吧。” 与霍家有关? 霍桑华脸上笑意凝固,再没了方才的娇羞模样。 她定定地看着谢凛,大抵也猜到了谢凛之所以有这样的怀疑,恐怕,他也在暗中追查,谢侯爷与当年霍家惨案的关系... ... 表面上,谢凛是谢侯爷从外面带回来的私生子,自小养在谢家,被谢家人当做是外室庶出的二公子。 实际上,谢凛才是那个与霍将军有关的人。 霍桑华甚至还怀疑过,谢凛会不会是霍家的人,有没有可能是她父亲其他的儿子... ... 但是被谢凛否定了,是她哥哥的猜测。 与霍家有关,却又不是她的哥哥... ... 当年霍家灭门后,她就以霍家孤女的身份,被送进了宫,养在了齐妃身边。如今多年过去,凡与当年一案有关的人,好像又都聚在了一起... ... 谢凛肯定知道的比她多,因为他十分确定霍桑华不是自己的妹妹。 排除了霍桑华作为霍家孤女的身份,霍桑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了... ... 但... ... 如果司青月要查的,也是谢侯爷在当年霍家案子里到底扮演怎样的角色,那司青月的身份,免不了跟霍家有关。司青月和谢凛之间,一定存在着父辈间的联系,恐怕他们二人,都有所怀疑。 所以,都有顾虑。 “所有人都知道,当年霍将军从宫里带了几个孩子出来,其中就有前朝血脉。后又将几个孩子分散各处,是个人都会怀疑,是他有意想要隐瞒前朝皇室的遗孤身份。”谢凛说。 而他本应是霍将军的亲生儿子。 却被霍将军交给了安定侯谢侯爷,谢侯爷将他以自己的私生子名义抚养长大。 说不准,当年谢侯爷也被骗了... ... “... ...父亲与霍将军,还有前朝皇后曾师出同门,城破之时,霍将军率先闯入皇宫,随后,前朝皇后于寝宫自焚。她的孩子,还有其他三个养在身边的孩子都不见了,最有可能的,就是被霍将军一起带了出来。”谢凛眼中期许渐渐平复,狠心把这一切说了出来。“除了前朝皇后所生的女儿,三个孩子之中,一个是后妃所生的皇子,一个是霍将军的儿子,还有一个,是前朝皇后的义女... ...” “他们,想找前朝血脉?赶尽杀绝... ...”霍桑华倒吸一口凉气。 逐渐后怕。 她觉得自己不该知道这么多。 如今想要全身而退,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原本的计划,待一年后离开京城... ... 怕是不行了。 可或许... ...早就不行了。 她早就在这局中,不用谢凛多说,她已然猜到了谢凛在怀疑什么。 如果谢凛是当初霍将军的儿子... ... 霍将军当年从宫中带出来的四个孩子,两个男孩分别是后妃之子和霍将军自己的儿子,两个女孩,一个是前朝皇后之女,一个是前朝皇后的义女。 她必是其中的一个女孩,而且,应该是... ... 霍将军与前朝皇后有同门之谊,他一生征战戎马天下,自然战功赫赫不容小觑,他的儿子也被养在宫里,直到前朝的最后一位皇帝昏庸无能、屡杀功臣,逼得天下尽反... ... “当年城破,霍将军是最先进到宫里的,应该是想带走自己的儿子,还有作为师妹的前朝皇后,包括皇后的女儿,恐怕是前朝皇后决心已下,势要赴死。不得已,他才在师妹的嘱托下,将师妹养在身边的几个孩子全都带了出来。”霍桑华说,“这四个孩子之中,还有一个前朝的皇子,陛下登基继位以来,宫里一直都有流言,说这个孩子还活着... ...我听四皇子和齐妃说过,陛下从未放弃过追查,恐怕是一定要将前朝皇子找出来... ...” 斩草除根的。 如果霍将军一早将前朝皇子从宫里带了出来... ...并且还藏了起来... ... 第133章 布局 那当年霍家惨案... ... 极有可能,与陛下有关。 霍将军和前朝皇后师出同门的关系,就注定了他不可能从这一场王权之争里,全身而退。 可他还偏偏从前朝宫里带出来了前朝的皇子,还有前朝皇后之女。 陛下要斩草除根,斩除前朝皇室的余孽,霍将军又将这几个孩子都藏了起来,陛下怎会放过他呢? 当年霍家惨案,背后必有冤情。 谢凛如果是霍将军的亲生儿子... ... 是霍将军当年从宫里带出来的四个孩子之一。 谢侯爷去向霍家索要前朝皇子,霍将军不放心,故而用自己的孩子伪装,把谢凛交给了谢侯爷的话... ... 而真正的前朝皇子,应是被霍将军送去了别处的。 不论是霍将军还是谢侯爷,当年造反,推翻前朝,他们在彼此的眼中也都是背叛了师妹的人,自然也算不得多么信任对方。谢侯爷不放心把前朝皇子交给霍将军,霍将军也不放心把前朝皇子交给霍将军。 于是,便有了后来这一出... ... 霍将军无奈交出来的,其实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 真正的前朝皇子,应该在霍将军的安排下,早已经送去了哪里... ... “那你背后的人... ...就是新婚夜里,为了你而来,要刺杀大公子的那些,他们也是和这些事情有关的人吗?”霍桑华总算是绕明白了,那些人必定是拥护谢凛的,知晓谢凛真实身份的。 除掉谢舒,才有可能让谢凛这个“私生子”在安定侯府有翻身的时候,唯有让谢凛继承安定侯府,他们才能借着“安定侯”的名义,重新起事,为当年的旧案彻底翻案。 “是。”谢凛承认。 “你此前... ...想要隐瞒,迟迟不能与我说的,可就是这些事吗?”霍桑华好像懂了谢凛那时推开她的原因。 谢凛当时一个人背负着这么多的事情,是打定了主意要替霍家翻案,为惨死的霍氏一族报仇,他不愿意将霍桑华拖下水... ... 纵然是现在,他们已将所有事情都说开了,他也是不愿意连累霍桑华的—— “我要做的事,九死,难生。注定是飞蛾扑火,赌上一切的,从相识之初,我便知道你一开始的心愿就只是能够离开这里,远离纷扰,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平平静静的过完一生... ...所以,我不想让人因我之故... ...” “如果,我愿意呢... ...” 说完这句话,连霍桑华自己都愣住了。 或许这才是她心里最真实的念头。 谢凛错愕,迟了许久才缓缓伸手,轻轻握住桑华肩膀,“... ...你本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但我已经被牵扯进来了。”霍桑华说,“从一开始,我就躲不掉了。命运让我重生,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本来是想找个安全的地方了此残生的。可若是真的... ...这一切真的像我们推测的那样,我不是霍将军的女儿,但也是霍将军当初不顾一切从宫里救出来的人... ...他蒙受冤屈一家惨死,我自当也为他尽上一份力。还有我自己,我也想知道,我究竟是谁,我的父母是谁,我的母... ...” 借着霍家的名义,她好歹也算是在宫里过了那么多年的安稳日子。 一直以为她就是霍家孤女,全家人一夜之间遇害,只剩了她这么一棵独苗,此前她以为这世上就她自己了,报仇什么的虽然有过那心,但也实在没那能力,她就想能够一个人好好活着,也算是对得起家里人了。 直到... ... 一切轮回,新婚夜的惨死开启她的重生。 让原本和霍家旧案有关的人,重新聚在了一起... ... 她不是... ...霍家孤女。 极有可能是霍将军当年从宫里救出来的,前朝皇后之女,所有的一切都围绕她的命运开启,霍家旧案也是因她和她的哥哥而起,她就再也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我能做些什么?”她问。 记忆里,有着霍将军模糊的样子,已经记不太清了,霍家旧案发生的时候她还太小... ... “你... ...”谢凛犯难,他一开始就不想把霍桑华牵扯进来,与她说了这么多,原本只是希望她能明白这些事情的沉重,莫要再搅进来。 想着以她那样的性格,说不准知道这些事情后,便会打退堂鼓,从此躲得远远的。 不至于犯险... ... 但现在,她却义不容辞的掺和了进来。 “我也能帮忙查找真相,做些力所能及的。”霍桑华自顾自的安排起来,“想要查出真相,只怕没那么容易,否则这么多年你能够查出来的应该更多。我愿意帮你,找出残害霍家的真凶... ...还有司姐姐那边,我相信司姐姐对我的信任更甚,我去向她打听,反而更容易探听虚实,还有阿笙... ...陆明,我应该比你更容易获取他们的信任。如果大家都是为着同样的目的回到这里,说不准... ...这才是我能重生一次的原因... ...” “也罢。”谢凛妥协,他知道现在让霍桑华放弃,是不可能的。“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如果遇到危险,我让你撤出来的时候,你必须听我的。我让你走,你就必须得走... ...” “... ...好。” 霍桑华答应了他。 “二夫人。”雾桐站在门外喊道,“大公子派人过来,请您去侯爷书房一趟。” 说着,雾桐紧张兮兮地盯着来人。 她见过眼前这人和廖斌一起出现,近来发生那么多的事情,这安定侯府看似安定,实则桩桩件件没一个让人省心的,也唯恐落得个和清槐一样的下场,自然是小心再小心。 “大公子让我过去?”霍桑华赫然回神,吓出一身冷汗。 “别慌。”谢凛提醒她,“他并不知道我们刚刚说的事情... ...” “可是,先前听了我说重生一事的人,没准儿就是大公子。”霍桑华仔细回忆,那日屏风后面的人,身形大概与谢舒很像,当时那人既然不是谢凛,保不齐就是谢舒。 “有可能。”谢凛也觉得是他大哥的可能性更高些,只是不明白,大哥如果那时候就误听到桑华说的事情,为什么从来没问过他一句?“不过我觉得,大哥这次叫你过去,应该是想要询问陆明的事,你先想想该怎么说,不要在大哥面前露出破绽。” 第134章 李大人死了 进了书房的大门,霍桑华下意识向四周看了看。 只有谢舒一人坐在桌案前,闻听她进门的动静,放下手里的笔,抬起了头。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人。 也没有看到廖斌的影子... ... “先坐吧。”谢舒说道,看不出他是在生气还是怎么样,一向都是这么冷冷淡淡的,反倒让人摸不清他。 霍桑华走到一旁,迟疑了下,才坐了下来。 本以为谢舒会立马询问她,关于陆明的事情,可等了半天,却发现谢舒只顾着整理手里的卷宗,完全忘了她还在等着的事情。 霍桑华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要等到何时。 许是这一声叹息被谢舒听到了,他一边忙着手里的事情,一边说道,“... ...方才送来的卷宗,那边等着要用,你再坐一会儿,等我处理完这些,再与你细说。” “... ...好。”事已至此,霍桑华也只能答应下来。 “你可以去那边挑本书,先打发下时间。”谢舒也是怕她等得无聊,就给她出了个主意。 “嗯... ...” 霍桑华起身,向架子上的藏书走去。 心里打鼓,七上八下的... ...哪里还有什么闲心看书... ... 但是为了避免引起谢舒的怀疑,也只能装模作样的翻起来。 暗暗猜测,谢舒这不会是故意晾着她,想要让她心里紧张,自己露出破绽? 不行... ...要是这样,她就更不能大意了。 眼下她还在怀疑,成婚第二日,听到她那些话的人究竟是不是谢舒,不能被谢舒察觉更多了。 慢慢地转过身去,背对着谢舒,心里盘算着要不要通知谢凛一声,让谢凛想办法来救她... ...只是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打消了,要是谢凛这会儿来了,他装病的事情在谢舒面前也就隐瞒不住了。 谁知道谢凛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计划。 谢舒忙着手里的事情,半晌没有听到霍桑华的动静,随意抬了头,向桑华的身影看去,就只看到她捧着本书,背靠在架子上,也不知是看书看入了迷,还是在想什么事情... ... 但只是片刻,谢舒竟也有了短暂的错觉,恍惚间... ... 他摇了摇头,收回思绪,继续忙着手里的事情。 却无法扼制嘴角的频频上扬... ... 隐约察觉到身后投来的视线,霍桑华警惕了些,回身看了过去。 却只看到谢舒继续伏案做事,一副认真模样。 这才松了口气... ... 直到书房外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霍桑华注意到谢舒面上似有一种不快,强压着怒意的感觉,便向书房外看去。 只见女婢端着茶水奉来,并无什么刻意举动。 她只好快步上前,先一步将女婢拦在了门口,从女婢手上接过了原本要奉给谢舒的茶水,点点头,示意女婢先行退下就好。待女婢离开后,霍桑华端着茶水放轻了步子走到谢舒身边... ... 小心翼翼地将茶水放到一旁,就打算退到一边去,继续等着。 可是走了两步回头看来,谢舒只顾着埋头忙着手里的事情,好像根本没有发现她放在旁边的茶水... ... 出于担心,她只能再次上前,把茶水放到了更靠近谢舒的地方... ... 不然等茶水凉了才被发现,那刚刚奉茶来的女婢说不定就要倒霉了。 宫里就总有这样的陷害,她可不想让那个小姑娘也被这么连累了。 茶水推到了谢舒的手边,却正巧遇上谢舒回神,诧异地看向她... ...正在惊讶怎么是她送茶水过来的。 “... ...大公子,喝茶,歇会儿吧。”霍桑华不好直说自己等了太久,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暗暗提醒谢舒,不如先休息会儿,手里的事情也可以等下再做。 毕竟那么一大摞的卷宗,谁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去了。 “... ...好。”虽然意外,但谢舒还是答应了,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去接茶水。 原本只是想要把茶水放到一边的霍桑华,此时迟疑了下,也只能端起茶杯送到了谢舒手里。 谢舒很自然地接过茶杯,饮了两口。很随意又很平常地说起来,“... ...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事情繁杂,焦头烂额的,这会儿还真是渴了。” 那语气平静的,就好像... ... 霍桑华只觉得有些不自在,她不习惯谢舒好像突然与她亲近了似的这种感觉,始终记得前世的新婚之夜,她亲眼看到谢舒倒在血泊里惨死的样子,然后她也被人灭了口。 每一次当谢舒靠近的时候,她都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个画面。 片刻的沉默后,气氛好像发生了变化,霍桑华意识到了什么,忙想要转开话题,她看向谢舒刚刚忙的卷宗... ...“这是什么呀?这么多... ...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谢舒眼中闪过一抹黯淡,他仿佛察觉到了霍桑华的心思,并没有揭穿她刻意的回避,只是顺着她的意思解释起来—— “前日里,刑部的李大人死在了家中。陛下命安定侯府追查真相,我让人将他生前查过的案卷都搬了过来,想要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线索,说不定... ...” “他的死... ...可能与他经手的案子有关是吗?”霍桑华一点就通。 这才明白谢舒翻阅这许多卷宗的目的... ... 原来竟是有人死了啊。 “是啊,”谢舒缓了缓身上的疲惫,坐了下来,端着茶杯与她说道,“没想到李大人生前,查过这么多的案子,如今想要从这些案子里下手,找出真凶,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位李大人,还是前朝的人,在刑部做了三十多年,如果不能早些找出真凶,还死者一个真相,陛下那边也不好向前朝的旧臣们交代。” 如今朝中局势起了变化,一大半都是前朝的旧臣。 李大人更是这些前朝旧臣中的代表人物,他就这么死了,难免会引来那些老臣的猜测,是否是陛下想要暗中除掉他们这些旧臣。 如此下去,局势岌岌可危。 陛下只好将这件案子交给了同为前朝重臣的安定侯府。 “前朝的人?”霍桑华没来由地紧张了下,莫名觉得这件事的背后,会不会与他们有关。“这案子... ...很棘手吗?眼下难道没有怀疑的人吗?” 如果是针对前朝旧臣的屠杀,会是什么人干的呢? 第135章 霍家惨案再起波折 听到霍桑华这样问。 谢舒先是微微一怔,起初也是犹豫过该不该同她说的,只是他并不觉得,让霍桑华知道这些会有什么问题。 才消除了戒备之心,从容说起,“桑华,也许你不记得了,但是这位李大人... ...他曾是霍将军的好友之一,与霍将军私交甚密,他和霍将军的关系,甚至超过了父亲和霍将军之间的联系。” 与霍将军有关。 谢舒继续说,“李大人秉性刚正,为人清廉,自从霍家蒙难后,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追查霍家遇害的真相,也曾到府里来试探父亲的意思。父亲与我说过,李大人当时像是已经查到了什么,起了疑惑,只是想要知道父亲是否知道。” “那... ...侯爷,知道什么吗?”霍桑华的心提了起来。 倒是不希望安定侯与霍家的惨案有什么关系。 自安定侯回来后,对她很好,像是久违的亲人一般,令她很受感动。 她可不希望霍家惨案的真相查到最后,与谢侯爷有什么关系。 如果是这样的话... ... 对谢凛来说,未免也太残忍了。 谢舒缓了缓,锁着眉头,摇了摇头。“当年霍家一事,父亲虽然也不相信霍将军是被山贼山匪所害,但是更多的线索,却怎么也查不到了。” 所以当李大人来找谢侯爷试探口风的时候,也没能从谢侯爷这里得到什么准确的线索。 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但李大人一定是查到了什么线索... ... “你是怀疑,李大人的死,和当年霍家惨案有关?”霍桑华不难从谢舒的话里听出,谢舒当下的怀疑。 比起手里的这些卷宗,李大人对霍家惨案的追查,更像是导致了他此番遇害的真相。 如果是这样,那霍家当年的惨案,恐怕要再次被提起了... ... “桑华,”谢舒说,“我希望你心里有个准备,这件案子查下去,如今掀开了当年霍家惨案的尘封往事,免不了会被提起许多与当年有关的事。那毕竟是你的家人,我担心... ...” 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案子查下去,会让霍桑华受到打击。 他急着翻阅李大人生前查过的案子卷宗,却没有在这些卷宗里找到任何关于霍家惨案的记载。 可是李大人多年来从未放弃过追查霍家惨案,那他留下的卷宗里,就不可能没有霍家惨案的记录! 关于霍家一案的线索好像完全被抹干净了... ... 反而说明,李大人的死,有蹊跷,与霍家当年的惨案,必有关系。 霍桑华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这对你来说,可能不是件好事,你... ...一直希望可以好好活着,那些事情如果不被提起,你就可以一直安安静静的活下去,躲在谢家,不受任何人威胁。但是这对霍家来说,却也不完全是坏事,案子如果能够重新彻查,说不准就能找到之前的疏漏,找出霍家遭受灭顶之灾的真相,霍将军遇害的真相,还霍将军一个公道!”谢舒是想要查下去的。 霍家一案,已经不只是关乎当年发生了什么事的了,还有李大人的死... ... 唯有把一切都查清,才有可能平息所有的事情。 “如果查到最后,发现当年害了霍家的人... ...是,是朝中的人,怎么办?”霍桑华本想问他,如果最后发现,是陛下想要除掉霍家,他是否还会查下去。 但想了想,还是说得婉转了些。 “...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谢舒长叹。 他早就想好了。 害霍家的人,的确有可能是今日朝中的哪位重臣。 为着一些和前朝有关的利益,谋害了霍将军一家,连累霍桑华小小年纪变成了孤女,被送进宫里,受尽苛待。 不论是为着霍桑华,还是为了李大人,哪怕是前朝的旧臣们,他都应该找出真相来。 “大公子特意把我叫来,应该不只是想要告诉我,关于李大人的死,可能与霍家旧案有关吧?”霍桑华攥着衣角,低着头,不敢让谢舒瞧出端倪。 唯恐一个眼神,就让谢舒察觉到,她与霍家可能并无关系。 万一谢舒再怀疑起别的来... ... “我只是想问问你,当年霍家出事的时候... ...你能不能想起什么事来?我知道,这可能会让你有些痛苦,但当初经历了霍家惨案,唯一还活着的人就只有你了。李大人死了,李大人之前查到的线索也不见了,如果想要最快搞清楚,霍家当年发生了什么的话,让你回忆起来应该是简单最直接的办法了。”他也能去查的,只是查下来要花很多的时间。 像李大人,查了这么多年,可能才稍稍接近当年真相,却遭人暗害,命丧当场。 谢舒并不惧怕自己也会像李大人一样,遇到歹人,只是担心查不出线索,会让霍将军、李大人继续蒙冤,这案子久了,更别想查出真凶了。 “我,并不记得... ...”霍桑华面露难色。 这可不是在敷衍谢舒。 宫里的人也都知道,她当年经历了霍家的变故,被接到宫里由齐妃照顾,大病了一场,醒来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关于霍家当初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实在记不得了。 “... ...大哥如果想要知道霍家的事情,还是亲自去查吧。”谢凛人没到,声音先到,接着大剌剌地进了书房。身上带着伤,难免有些虚弱,可是说起话来的时候,中气十足。“大哥,谁都知道桑华当初经历了变故,大病一场险些把命都丢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想要让她回想起当初发生了什么,不是揭她的伤疤吗?万一... ...她要是想到了什么,引起不快再大病一场怎么办?” 反正,他是不赞成谢舒的想法,让霍桑华去回忆霍家曾经经历的事情。 “可现在除了桑华,我们没人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谢舒也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就查啊,更何况,如果把桑华搅进来让人知道了,那害李大人的人难道就不会再对桑华下手吗?”谢凛不愿把桑华置于危险之中,杀害李大人的真凶仍然逍遥法外,那和霍家有关系的人,仍然有危险。 而桑华,则是最危险的。 第136章 谢侯爷的邀请 “你们在吵什么。” 谢侯爷的到来,暂时解决了一场危机。 谢舒和谢凛也不再争执。 谢侯爷只是向三人看了一眼,仿佛就已经猜到了他们刚刚争执的原因。 只不过他并没有揭穿他们。“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父亲... ...”谢舒刚想要开口。 “孩子,”谢侯爷却向霍桑华投来好脾气,“东街上,新开了一家酒楼,大厨是从西北请来的,做得一手西北菜都说好,你想不想去尝尝?” 去外面的酒楼吃饭? 霍桑华受宠若惊,可是转而想到,谢家那位总是挑她毛病的老夫人,好不容易消停了几天... ... 若是再让她抓到错处,只怕... ...“可这,是不是不合规矩啊?” “你... ...”谢侯爷正打算告诉她别多想,只要她想去,就没什么。 谁知被谢凛抢了先,“有爹在,你怕什么?想去就去好了,要是有人问起,就告诉他们是爹让你去的,让他们去找爹说理。” 霍桑华没想到谢凛会这么说,诧异地看向了她。 却发现谢凛偷偷向她使了眼色,仿佛是劝她去的意思... ... 一时间虽然不知道谢凛在卖什么关子,但也瞧出来了,谢凛这是想要借她的名义,出去一趟... ... “你这小子!”谢侯爷抬手指了指他,警告他别把桑华带坏了。 回过头面对霍桑华时,又是完全不同的一副神色,温和了许多,“孩子,你自己想去不想去,你想去就行,什么都不用担心。” “... ...嗯,有些好奇呢。”霍桑华顺水推舟,应了谢侯爷的邀请,“我还没吃过纯正的西北菜呢。” “那好。”谢侯爷见她松了口,随后安排,“明日晌午,我让人来接你... ...” 谢凛跳了出来,“爹,那我呢?” 谢侯爷一边抱怨哪儿都有他的热闹,一边无奈答应,叮嘱他们早些准备,晌午会派人来接他们一起去。 可当谢侯爷回过身,看向谢舒的时候,似有意提起,想让谢舒一起去... ... 不曾想,却被谢舒给拒绝了。 谢舒直言自己明日还有别的安排,不能陪父亲一起用饭了。 谢侯爷只静静看了谢舒一眼,似是就从谢舒的脸上看出了他的意思,没有继续为难他,随口答应了下来,还说会带些回来给他尝尝。 谢舒说有事要同谢侯爷商议,于是谢侯爷就让谢凛和霍桑华先回去。 从书房里出来,霍桑华问谢凛,“怎么觉得谢侯爷和大公子之间怪怪的,好像生疏了许多... ...” “大哥一直就是这样,特别正经。”谢凛解释,“说不定是最近在查案子,有些压力,所以对谁都是一副冷漠、不近人情的样子。” 冷漠,不近人情? 霍桑华仔细想了想,她待在书房里的时候,所看到的谢舒... ... 真的是冷漠,不近人情吗?可还是觉得,谢舒在面对谢侯爷的时候,那种疏离感特别强烈。 “李大人的案子,大公子不会是在怀疑谢侯爷吧?” “也说不定。”谢凛没有否认,大哥和父亲之间的相处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客客气气”的,甚至有些不像亲生父子,“... ...不过以大哥的性子来说,也不算什么,大哥怀疑李大人的案子与霍家旧案有关,那么所有在当年和霍家有关的人,他都会怀疑,自然也包括父亲。” “那他刚才试探我... ...莫不是也在怀疑我了吗?”霍桑华想起谢舒的话。 谢舒想让她回忆起的,真的只是霍家当年的遭遇吗? “应该不是。”谢凛说,“因为你当时的年纪那么小,就算你跟霍家再有关系,也不可能知道什么。当年但凡与霍家惨案有直接牵扯的,都不会把要做什么告诉你一个小孩。” 所以他觉得,大哥应该就只是,想要借霍桑华的回忆,找出当年案子错过的线索。 也许在当时,她无意间看到过什么、听到过什么,见过什么人,是当年证据没办法证实的,这些却都有可能间接证实,霍家当年可能牵扯到的人和事。 但这也确如他对大哥所说的一样,把霍桑华扯进来,让人知道,当初忘记了一切的“霍家孤女”如今都想起来了,把霍桑华置于一个人人自危的境地... ... 那么霍桑华就会很危险。 这盛京里潜伏了各种势力,都与当年的霍家惨案有关,背后牵涉的势力各不相同。 一旦让他们发现了霍桑华,极有可能会出于各种考虑,对霍桑华下手。 他也没把握,能在那么多势力的较量中,保住霍桑华。 所以现在,把霍桑华好好的藏起来,不让她被人发现,才是保护她的法子。 “... ...为什么大公子会觉得,我可能知道什么呢?”霍桑华却起了疑,“大公子的怀疑,难道是知道当年我可能见过什么人吗?还是觉得,我当时应该看到了什么?” 如果不是有八成的把握,觉得她能想起的东西很重要,相信谢舒也不会希望把她牵扯进来的。 时至今日,她也忍不住怀疑,自己曾经忘记的,到底是什么。 “你难道从来没有,突然想起过什么吗?”谢凛问道。“虽然都说你当年大病了一场,然后就忘记所有的事情,可是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做过噩梦,或者,突然之间想到什么吗?” 即使当初是因为她年幼,受了极大的刺激,才会发病忘记了所有的事情。 但毕竟这么多年了,如果是亲身经历过的事情,多多少少也会在面临同样境况的时候,想起些什么吧? 经他这么一提醒,霍桑华停下了脚步。 “... ...好像确实只有很少的记忆,但也只是一些很模糊的,很平常的记忆。至于霍家出事的时候... ...完全没有印象了。” 她明白谢凛的意思。 当时新婚夜惨死又重生,她在那样慌乱的情况下,都记不得什么,但在之后却能模糊的想起一些线索... ... 怎么偏偏关于霍家如何遇害的经过,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忘得那样干净,就好像... ... 是有人抹去了她的记忆。 谁又有这样的本事呢... ... 第137章 意外的相遇 依照他们前一日和谢侯爷约好的,到了这一日的晌午,谢侯爷果然派了人来接他们。 可是等他们到了地方才知道,谢侯爷却因为手头的事情耽搁,要迟一些才能赶来,让他们先等一会。 而谢凛有他自己原本的安排,再三叮嘱霍桑华小心,就先溜了出去处理他自己的事情了。 霍桑华留在酒馆里,看向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等到雾桐端着她要的清水回来时,已经不见了谢凛的身影。“二夫人,二公子怎么不见了?” “他... ...肚子痛,说是要去解决一下。”霍桑华随口找了个理由敷衍,本就是刚刚故意支开雾桐的,又怕雾桐瞧出端倪,“真是的,也不知道他去哪里解决了。你刚才回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他吗?” 雾桐摇摇头,她回来的时候特别仔细留意了周围来着,却没有看到二公子的身影。 因此有些担心,“二夫人,需要奴婢去找一找吗?” “算了... ...”霍桑华担心她真的找到什么,“他去解手,你去找也不方便,先等等看吧,总是要回来的。” 雾桐点头答应,说不上来哪里怪怪的。 “诶?”霍桑华往窗外看着,却在街边转角处,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宫里的人?! 她记得这个人... ... 好像那日她险些受辱... ...见过的,宫里的侍卫? 宫里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街上?又怎么鬼鬼祟祟的?又是一个人... ... 是有公务在身吗? 还是... ...私下与什么人相见... ... 会不会跟谢凛有关?! 霍桑华猜测,谢凛一定要从谢家出来的原因,可能是要见什么人。 但究竟是要见什么人,她看得出来谢凛并不想告诉她,所以她也没有问。 只是心里仍然有怀疑。 又看到了宫里的侍卫,神秘兮兮地出现在街角处,当时便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这不像是偶然... ... 忽而想起,前世惨遭灭口的时候,听到过的那个声音... ... 后来在宫里,她也听到过。 谢凛承认,新婚当晚去袭击谢舒的人,虽不是他派去的,但也和他有关。 那么当时,意图阻止其他刺客对她下手的... ...应该也是这些人之中的... ... 是和谢凛有关系的人。 只是这个声音后来又出现在了宫里... ... 这个人也在宫里... ... 会不会就是她刚刚看到的那个侍卫? 只不过,之前她就怀疑过,前世新婚夜遇到的刺客,会不会就是宫里的刺客,还想要凭借那个声音找到人,可惜后来再也没有听过那个声音了。 要么就是... ... 那个曾经在宫里开口救她的人... ...后来故意不出声,就是不想被她知道? 也不对啊... ... 如果只是在宫里开口救过她的,为什么要害怕被她发现呢? 那个人... ...又不知道她前世经历过的事情。 更不可能知道,前世他也救过她,还被她听到了声音,所以更不可能知道,这一世不小心发出声音后,会被她认出来... ...那他就更没有理由,可以隐藏他的声音了。 除非,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比如和霍家旧案有关... ... 霍桑华这些年都不曾记起任何,与当年霍家旧案有关的记忆,这确实不太正常。 那个人当着她的面没有发出过声音,难不成也是和霍家旧案有关,怕勾起她的记忆,让她想起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而不是想要遮掩,只有她记得的前世线索。 糟了... ... 这个人如果还跟霍家旧案有关,那谢凛岂不是很危险? 谢凛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 ... 不知道在他的身边,藏着这么一个人,一直在埋伏在宫里,却与霍家旧案的真相有关,伺机而动... ... 雾桐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 却突然发现,霍桑华转身就要出去... ... “二夫人!” 雾桐连忙叫住了她。 “我看到街上有卖糖的,我想去买点... ...快,来不及了,人要走掉了。”霍桑华找了个理由,匆匆跑了出来。 她不顾追在身后的雾桐,匆匆赶到了刚才发现那个人的街角... ... 却已经不见了那人的身影。 她猜测着那个人可能去的地方... ... 必然不是人多的地方! 于是一溜烟钻进了小路,七拐八拐的... ...竟不知来到了何处,顺着小巷子出来,猛地发现了对面那人的身影... ... 急忙退了回来。 还真让她找到了! 霍桑华躲在墙根后面,悄悄向那边看去... ... 等她看清楚和那侍卫站在一起的人时,顿时傻了眼。 不是谢凛?! 那个人要见的... ...不是谢凛... ...是谢舒?! 怎么会... ... 怎么会是谢舒? 等等,还有... ...李朗?!李朗怎么会在这里!? 忽然想起昨日,谢侯爷本想邀请谢舒一同到酒楼品尝美味佳肴,谢舒婉拒了,推说是今日有了安排? 难道谢舒的安排,就是和这个侍卫还有李朗见面?! 是在查李大人的案子吗? 猛地! 那侍卫警觉,许是察觉到了霍桑华的视线,向她这边看了过来。 霍桑华急忙躲闪,却不慎撞上了一个人。 她来不及看清楚自己究竟撞上了谁,转头就要跑。 谁知却被那人扯住,倏地—— 就躲进了旁边的一户人家的围墙里。 那侍卫很快就找到了这边,在霍桑华刚刚站过的地方仔细寻找。 可他并没有找到霍桑华。 接着就找去了别的地方... ... 他虽不知是什么人发现了他们,但凭借多年在宫里的经验,这点警觉还是有的,自然知道是被人看到了。 霍桑华屏着呼吸,大气不敢喘,生怕再遭一次灭口... ... 一直等到他走远了,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抬头一看,身边站着的竟是一陌生男子... ...“对不住,我刚刚太过唐突,不小心撞了你... ...” “下次偷听,可要小心些。”男子非但不恼,还特意提醒她说,“那些人都不是寻常之辈,他们小心谨慎惯了,会留意周遭的一切,你就这么站在那里盯着他们看,自然是会被发现的。” “你是什么人?!” 霍桑华悬起了一颗心,后脊传来阵阵凉意。 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竟会知道她是在偷看刚刚那几个人... ... 第1章 回到三个月之前 “桑华,我会娶你的。” 重新睁开眼睛的那一刻,霍桑华整个人都惊住了。 在她的记忆里,她死在了自己的大婚之夜。 因为亲眼目睹她的新婚夫婿——安定侯世子谢舒,在雨夜的侯府后院遭人杀害,因而受到牵连,被蒙面歹徒灭口! 大雨倾盆,连最后的惨叫声都被雨势所吞没。 可是当她再次醒来,竟然回到了三个月之前... ... 16岁的霍桑华,是齐妃的养女。 多年前霍家蒙难,只剩下了她这么一个幺女。 自小便生得一副娇艳的霍桑华,本是霍将军侧室春姨娘所生,家中排行第九。生母春姨娘因难产而死,之后她就被霍将军放在了霍夫人齐氏的名下抚养。 霍氏一族蒙难之时,只有当时年仅四岁的小娃娃桑华活了下来。于是霍夫人的嫡亲姐姐齐妃,就主动提出要照顾这个可怜的孩子。 将她收为养女,和自己的儿子——四皇子李朗,一起长大。 霍桑华与四皇子李朗青梅竹马,自幼时相伴相依,整整十余年相守。 她从未怀疑过朗哥哥说的,将来会娶她做自己王妃的承诺。 可直到16岁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 三皇子谋反,先是杀害了太子殿下,屠尽东宫。 然后仗着他舅父殿前指挥使的势力,逼近陛下所在乾崇殿,险些得手。幸亏司马将军带人及时赶到,才救下了陛下。 三皇子一干人等皆被斩首,无一例外。 而太子和三皇子死后... ...二皇子李铸,四皇子李朗,五皇子李叙,和七皇子李恪成为众大臣间推举的太子热门人选。 然而此等声势却引来陛下的忌惮。 为避嫌与霍家旧部的联系,李朗狠下心向桑华提出—— 希望她另嫁他人之事。 而安定侯府谢家,就是李朗为她所择选的、最合适的人家。 以她霍家庶出孤女的身份,自然是配不上谢家门第的。 可这背后,还有齐妃和四皇子势力的加持,便是谢家也不愿拂了四皇子的面子,安定侯也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此次相看之事。 而霍桑华的相看对象,就是安定侯谢家的嫡长子——谢舒。 “... ...我知此事对不住你,可因着三皇兄谋反一事,父皇对我们几个都有了戒心。”李朗见桑华不语,便像从前那般去牵她的手。“桑华,你知道的,我心里是有你的!” 前一世,她就是信了李朗的鬼话,才会被猪油蒙了心。 想着为了他,上了谢家的花轿,嫁给了她以为的谢舒。 若不是她还记得,在前世身死之前,正是因为听到李朗与他人密谋—— 想要让她死在谢家,从而获取霍家旧部的信任和鼎力支持,去争那太子之位。 死在谢家... ... 每每想到这四个字,霍桑华便觉着从头到脚被人浇了盆冷水似的,冷得透透的。 她一直信任的朗哥哥,其实根本不可能,娶她一个霍家庶出的女儿。 李朗的目的是太子之位,更是未来的皇位! 他的皇后,绝不可能是一个没有娘家背景的庶出孤女! 但霍家旧部的势力,又不容小觑。 于是李朗需要她死在谢家,借此机会不但可以装出一副有情有义的样子,博取霍家旧部的同情,继而获得他们的支持。 也可以利用她的死,来要挟谢家,成为自己的掌中棋子。 想到这儿,霍桑华看着那张令她前世分外沉迷的俊俏容颜,不禁冷笑。 故意装出一副连自己都忍不住会恶心的深情,望着眼前薄情寡义的男人... ...“我知你心里只有我,可我若是嫁了谢家的人,今生便不能与你在一起了!” 李朗听着,心中一阵纠结不舍。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纵然精心设计了多年,才得以让她对自己“情根深种”。 可要说,他从没有对霍桑华动心。 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和皇位相比,孰轻孰重,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桑华,是我对不住你!你放心,便是你嫁给了谢家的人,我也永远都是你的朗哥哥。”李朗深情款款地承诺道。 他曲起手指,拂去霍桑华脸上泪珠儿。 面对如此情意浓浓,要不是知道自己的结局... ...霍桑华说不定就真的信了! “如此,我答应你就是——” 既已知晓李朗对她起了杀心,她就更加不能留在齐妃身边了。 保不齐哪天李朗想到别的法子,还是有主意要她性命的。 很快,在她答应李朗与谢家嫡子相看后没多久,李朗就为他们安排了这一次机会。 霍桑华坐在屏风后面轻抚琴弦,隐约听到外面的动静,就知道是那谢家嫡子来了。 绢丝的屏风,绘着锦绣山河。 隐约透出的光亮,倒是能瞧见对面之人的轮廓。 他身姿挺拔,举止不俗。 这是霍桑华对他的第一印象,依旧和前世一样! 想来,他也瞧见了屏风后面的霍桑华,于是在桌前坐了下来,耐心听着琴音。 听到兴起处,微微翘起的手指随着琴音摆动,点在桌面上,心旷神怡。 他们就这样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待上了许久。 “姑娘,我乃安定侯府... ...世子谢舒。”直到琴音戛然而止,他才起身,彬彬有礼地向霍桑华说道。 霍桑华起身回礼,“小女——霍氏桑华。公子有礼了!”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剧情发展,一切都在霍桑华的预料之中。如果按照这样的剧情继续走下去,她会再一次身披嫁衣,嫁进安定侯府—— 在亲眼目睹眼前这位安定侯世子遭歹人杀害后,再次被灭口! 短暂的介绍后,二人便没了接下来的话,气氛也愈发地有些尴尬。 “我——”谢舒似乎很努力地想要把这一次相看进行下去。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谢舒好像逐渐变得紧张起来,不断向周围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公子可是还有什么事吗?” 在几经犹豫后,霍桑华还是问出了那句,和前世一样的问题。 她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谢舒已经很努力地在克制着——想要离开的冲动了。 正是因为这样... ... 前世的她当时还以为,是谢舒没有看上她。 所以心中也曾暗暗庆幸,觉得只要搞砸了和谢家的相看,就不必嫁到安定侯府了。 再等两年,朗哥哥怎么都会娶她的。 可这一次... ... 想到这儿,霍桑华被自己生生地恶心了下。 暗自咒骂了句,“猪脑子。” “啊?什么?”显然谢舒听到了,但他并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在他来之前得到的信息里,齐妃的养女霍桑华是一个温婉有礼、善良贤惠的女子。 怎么会... ...猪脑子?! 那是什么意思? “没事。”反应过来的霍桑华立刻恢复刚刚的状态,盈盈笑说,“小女是说,公子若有其他的事,可以先行离开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 ...”谢舒也很想立刻就离开这里! “等一下!”霍桑华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谢舒停下了脚步,“霍姑娘,可还有什么事吗?” 霍桑华想来想去,都觉得还是应该亲自确认一下比较好。顾不得那些繁琐规矩,竟然直接提起裙摆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霍姑娘?!”谢舒吓了一跳,没想到霍桑华这么大胆。 只见霍桑华已来到面前站定,一双眼睛直直地望向他—— 满眼惊奇和诧异,渐而不忿! 她口中喃喃道,“怎么... ...会这样?!为什么... ...” “霍姑娘,这样不太好吧。”反倒是谢舒更加难为情了,试图遮挡自己的脸。 霍桑华也没再阻拦。 她想要证实的事情,已经得到了答案。 眼前的谢舒,并非她前世新婚夜里,将死之时所看到的——那个新郎! 第2章 我要嫁给他! 果然不是他! 霍桑华彻底懵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去的路上都还在想,难不成是前世的记忆里出现了偏差? “霍姑娘!”芸苕喊着她的名字追过来。“霍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啊?四皇子不是告诉过您了,相看之后要在原处等着的吗!” 芸苕的语气多有不耐烦。 这也难怪... ...芸苕本来就是齐妃派去照顾李朗的人。在霍桑华前一世的记忆里,芸苕帮助李朗极力促成她与谢家的婚事。 李朗也答应过芸苕,待到将来定会封她为妃。 想到自己前世临上喜轿之时,芸苕阴狠地附在她耳边说的那句... ... “凭你这样的贱身份也敢惦记四皇子!等你嫁进了安定侯府,就知道那是怎样的地狱了!” 霍桑华看着眼前芸苕此刻的“纯良无害”,当真是后悔! 前世竟错信了人,还真将她当做了好姐妹。 明知她即将嫁去的安定侯府是怎样的地狱,还帮着李朗一再劝说她点头答应这桩婚事! 当初她虽然听到了芸苕的这句话,却也来不及询问是怎么回事了。稀里糊涂地被媒人推着上了喜轿,就这么迷迷糊糊地送去了安定侯府。 独自等在新房里的时候,听到门外过去的侯府女婢议论—— 说侯府的当家主母是如何如何狠毒,如何如何厌恶这被四皇子强塞到了自家的庶出孤女! 直说她以后有的是难捱的苦日子了。 霍桑华这才明白,芸苕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安定侯府的当家主母,正是嫡长子谢舒的生母! 那是身份无比尊贵的秦阳郡主,只不过脾气不太好,整个盛京都知道! 一心盼着她的嫡子能娶个身份高贵的名门贵女为妻,怎料却在四皇子的安排下阴差阳错娶了霍桑华这个霍氏庶出的孤女! 若非前世她大婚夜里目睹谢舒被杀,遭到灭口,恐怕接下来的日子当真难捱。 “霍姑娘,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啊?” 芸苕背着齐妃和李朗,从不会在她的面前自称奴婢。 起初霍桑华未曾在意过。 如今想来,大概是芸苕早就看不惯她了吧。 “没事。”霍桑华道,“方才有些乏了,便想早些回去休息,忘记了——” 一听这话,芸苕豁然松了口气。“原是如此,那我陪霍姑娘回宫吧?” 说完,亲切地挽上了霍桑华的手臂,有意无意地试探起来。“霍姑娘今日相看,觉着那安定侯府的世子如何?” 竟是和前世一模一样的问题... ... 霍桑华笑着回答,“并未看清楚他的样子,自然也说不上如何。” “是这样的!... ...男女相看本就如此,若是感觉还不错,可千万不要错过啊,那可是安定侯府的世子!” 芸苕疯狂给她灌输要嫁到谢家的意识。 她接下来怕是想说,凭霍桑华这样的身份,能攀上安定侯府的世子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还有什么不情愿的? 要不是为了从四皇子身边,把霍桑华踢出去。安定侯府这样的人家,她也不愿意霍桑华能够攀上的。 在芸苕看来,霍桑华不过是一个没爹没娘、寄人篱下的庶出野丫头罢了! 就不配有那么好的命! “我要再想想。”霍桑华故意吊起了她的胃口。 前世她拿不定主意,听从了芸苕的话,结果落得新婚之夜惨死的下场。这一次,可没那么容易上当了! 芸苕急了,“还有什么好想的?!你要是能嫁给安定侯府的世子... ...哎呀!” 话音未落,就被身后几个追逐打闹的小孩子狠狠撞到,险些栽个跟头。 气得挥起拳头就要打人! 孩子们回头看见她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得拔腿就跑。 芸苕吓跑了他们,正打算接着劝霍桑华答应这门亲事。猛地感觉到不对劲,摸了摸身上的银袋子,“哎呀!他们偷了我的钱袋!” 说完,也顾不上管霍桑华如何了,抬腿就去追那几个孩子。 霍桑华望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冷不丁地跑来一个小女孩,往霍桑华手里塞了张字条,转身就跑。 等到霍桑华回过神来,小女孩早就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手里的字条。 这难道是?... ... 霍桑华半信半疑地打开字条,只见上面写着: 「千万不要嫁给谢舒。」 对上了! 又和前世的线索对上了! 前世—— 她也是在相看完安定侯府世子后,接到了这样一张字条,提醒她千万不要答应嫁给谢舒。可她当时并未在意,还以为这是什么人的恶作剧。 难不成,这真的是有人在暗中给她提示? 想到这儿,霍桑华急急忙忙看向周围,试图找出这个人来。 但哪里还有这么一个人呢? 前脚刚回到宫里,李朗又跟来询问,他分明告诉过霍桑华,相看完后留在原地等他。可没有想到,霍桑华竟然自己回来了! 他问霍桑华相看后的印象如何。 霍桑华心中挂念字条上的线索,无心其他,只说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李朗觉着她或许是故意的,以为只要拒绝安定侯府的这门亲事,就能继续留在宫里了。 故而有些着急。 “只见了一面,看不出来。”霍桑华凭空冒出个想法,“朗哥哥当真希望我嫁到谢家?” 经她这么一说,李朗才觉得——自己确实显得过于急切了些。 为了不引起霍桑华的怀疑,他只好解释说,安定侯府谢家是多么多么好的人家,安定侯常年带兵在外驻守。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年轻有为,另一个虽不成器,但好歹也是谢舒的副将。 以谢家那样的条件,嫁过去肯定不会吃亏的。 “两个儿子?”霍桑华听出不对劲。 可今日李朗让她相看的,的确是安定侯府的世子谢舒才对! 莫非是有人冒充谢舒,前来与她相看? 回想那人相看之时的种种举动,好像的确是一副很赶时间的样子。 “若是不错,你便答应了吧。这也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把你托付到谢家,以后我也放心了。”李朗继续装作深情,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父皇对我们起了疑心。特别是我,若他怀疑我接近你的目的,是想要笼络霍家旧部... ...桑华,我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 他知道霍桑华心里有他,唯一放不下的也是他。 所以万分笃定,霍桑华一定会为了他,答应嫁给谢家的。 “你既然那么希望我嫁到谢家,我可以答应你。”霍桑华刚一松口,立刻就看到李朗的表情明媚了许多。她上过一次当了,又怎么会蠢到再被害死一次。“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 “我要你... ...再陪我去一趟谢家!”霍桑华说。 李朗仔细考虑了一下。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 不过以他对霍桑华的了解来说,霍桑华是个软性子,也做不出什么事情来的。 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几天后,他陪着霍桑华出现在了安定侯府时,向来守规矩的霍桑华竟当众拦下一个,想要偷溜的家伙! 毫不害羞地宣布道,“我要嫁给他。” “他?!”李朗惊住了。 眼前被霍桑华拦住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谢舒的庶弟,谢凛! 第3章 初见谢舒 “你——” 谢凛慌忙看向周围,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也解释不清,唯恐事情闹大不好收场。连忙撇清,“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你前日里才与我相看过的,为何今日就说不认识我?” 霍桑华故意装出一副无辜模样。 好像自己是那个被辜负、被抛弃的一样,其实早在刚才进门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此人身份了—— 既然不是安定侯府的世子谢舒。 那就一定是安定侯的那位庶子,盛京之中“声名狼藉”的二公子谢凛了! 面对谢凛这么一个人人都深知其劣性的二公子,她只要继续装出乖巧、懵懂的模样,便足以让所有人都因同情她,而向谢凛发难... ... 认定是谢凛欺负了她! 恰巧此时,在厅中与人闲聊的侯府主母,也听到了前院里的动静,由真正的谢舒搀扶着,来到院里,正巧看到拉扯中的两人。 仅是一个蹙眉,加上威严不改的语调—— “你们在做什么!” 霍桑华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 匆匆看去,好巧不巧地看到了谢老夫人那双凶狠毒辣的眼睛,谢凛也趁着她吓丢了魂的功夫,急忙甩开了她的手,躲到了人群中去。 是他?! 霍桑华在望见谢老夫人身边的年轻男子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那张脸! 那个人……分明就是她前世新婚夜里,亲眼看到倒在血泊之中的夫婿... ... 他才是谢舒? 那相看之时,是谢凛冒充了谢舒? 怎么会这样呢? “咳……”眼见她一会儿抓着谢凛不放,说要嫁给谢凛。 一会儿又盯着谢舒出神... ...李朗面上不悦,轻咳了一声作为提醒。 霍桑华也立刻反应过来,急忙收回这略有冒犯的视线。 可那确实——是她前世所嫁之人啊! 和现在的情况大致相似,前世她相看之人正是谢凛——安定侯府庶出的二公子。 而她误以为,谢凛就是安定侯府的世子谢舒。 后来在李朗的不断劝说之下,她才答应嫁给谢舒... ... 但在新婚之夜里,新郎却变成了真正的谢舒! 她是在谢舒遇害,倒在血泊里的时候,才真正看清楚那张脸的…… 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谢凛是冒充谢舒与她相看的人! 此刻,谢舒一袭灰白儒雅长衫,尊贵优雅地站在那里,同样满眼疑惑地望向她这边。 玉面而无瑕,气质干净利落。 浓黑的眉眼,清秀俊朗。 那是一副... ...一眼就难以忘记的容颜。 谢舒的神情很是平淡,甚至有些严肃,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笑意,让她意外地有些紧张。或许这才是盛京中,人人称赞的那位谢小侯爷——本来的样子! 霍桑华心中惊惶一阵。 前世,她稀里糊涂地嫁给了谢舒,又稀里糊涂地撞见谢舒被害,意外地与他魂归一处,做了那枉死的“鸳鸯”。 一切重来,看到此人活生生的站在眼前... ... 竟是这么奇怪而复杂的心情! 不过她很清楚,她绝对不能嫁给谢舒! 否则还是会重蹈前一世的覆辙,陪他一起死在大婚之夜。 可那时…… 到底是谁杀了他呢? 看到徒然出现在侯府院中的女子,竟和四皇子站在一起,谢舒猛地反应过来,她就是四皇子想让自己娶的—— 霍桑华。 众人来到前厅,把话分说清楚。才知道竟然闹出这么一个乌龙…… 而这乌龙的“始作俑者”谢凛,却早已趁着人多混乱——溜了。 “果然是那小子闯的祸!”谢老夫人嘴上责怪谢凛冒充谢舒前去相看,面上却笑得合不拢嘴。“可是霍姑娘刚刚当众说了,要嫁给我家二郎的……” 谢老夫人原本就不想让霍桑华嫁给自己的儿子谢舒,只是不好得罪四皇子而已。 于是借着刚刚霍桑华在院里说的话,想要顺水推舟,把她塞到谢凛的院子里去。 如此—— 既不影响谢家与四皇子的关系,也不耽误她儿子谢舒的前途。 岂不正好?! “老夫人,那是因为相看之时,你家二郎冒充世子的身份,致使桑华误会了他才是谢舒。”李朗立刻作出解释。 似乎也不希望霍桑华嫁给谢家顽劣不堪的二公子。 谢老夫人说,“误会不误会的,到底是霍姑娘亲口——当、众、说,她要嫁的人是我家二郎,我家也没逼她不是?” “可是……” 谢老夫人得意,“不论怎么说,这人是霍姑娘自己看上的吧?就算他冒充了舒儿,可霍姑娘看上的不就是二郎这个人吗?” 未来不知谁会坐这天下。 眼前的四皇子当然也在陛下的选择之中,谢家不愿为着一个女人得罪四皇子。但谢老夫人也绝不允许,让自己的嫡子娶霍桑华这个无父无母的庶出孤女! 如今这般,刚好圆了她的心愿! 孤女配庶子,怎么不是天作良缘? “四皇子,你就不要拆散他们了。”谢老夫人都快笑出来了,伸手拉过霍桑华来,好一副慈爱可亲的模样。“好姑娘,你放心……你嫁给二郎绝不会让你吃亏的!我这就命人去筹备聘礼,挑选吉日迎你过门!” 霍桑华脑子里乱成一团,打量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看谁都像那夜里的凶手! 根本就没有细听谢老夫人说了什么。 她面色凝重,抬起头看向谢舒... ... 谢舒则面无表情地坐在谢老夫人身边。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或许他只以为,这就是一场侥幸逃过的联姻罢了。 还在为着谢凛冒充他前去相看,而感到庆幸吧! 前世的种种,只有霍桑华一人记得。 这位骁勇善战的俊俏小侯爷,曾在他的大婚之夜遭人袭击,倒在血泊之中的样子... ... 也只有霍桑华记得。 回到宫里,李朗气个半死。 直接打翻了芸苕送来的茶水,吓得婢女们匆匆躲闪。 芸苕站在角落里,恶狠狠地瞪着霍桑华,她知道这一切肯定是霍桑华引起的! “你放心。”李朗难得冷静下来,认真对霍桑华说道。“我不会让你嫁给谢凛的!这一切肯定是那个老妖婆算计的,让谢凛代替谢舒来相看……” “反正是要嫁到谢家,谢凛和谢舒有什么区别吗。” 霍桑华出乎意料的平静,直接在一旁坐了下来。 在她看来,李朗的目的只是想让她死在谢家而已,那么谢凛和谢舒根本就没有区别! 李朗见状,先是一怔。 还以为是霍桑华在怨他。“当然不一样!谢舒是安定侯府的世子,你嫁给他,就是未来安定侯府的主母。桑华,我想让你过得好一点!” 霍桑华抬眼看他,甚觉好笑。 想让她过得好一点? 是想要用她的死来要挟谢舒吧! 识破李朗诡计的霍桑华并未直说,突然换上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望着他道,“我知道……可是对我来说都一样。只要能够帮到你,我不在乎的。” “桑华——”李朗动容。 芸苕气得都快把牙咬碎了。 安定侯府里,谢舒端坐在书案前,手中书卷迟迟未再翻动,就连婢女将茶水送来,放在他的面前... ... 也毫无反应。 他在回想刚刚见到过的霍桑华。 一袭再普通不过的水粉色衣裙,站在人群里却格外出挑,她明眸皓齿,神色灵动。明明是一副出类拔萃的样貌,却好似故意遮掩,偏要装出低微平常的样子。 说不清为什么,但是看到霍桑华的时候,总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心里的感觉尤为奇怪。 听到母亲做主,要为了二弟谢凛向她下聘,也并没有预想中的那样开心。 他是怎么了... ... 明明不认得她,为什么看她一眼会有这样的感觉? 还是他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第4章 再见谢舒 安定侯尚在边境驻守,谢老夫人本想随便找个谢家长辈,前去替谢凛下聘。再将谢凛与霍桑华之事,写信告诉安定侯的。 她甚至不想多耽误一刻。 只想早早把事情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那四皇子再弄出些什么事情来。 谢舒站在门外,听到母亲与身边李妈妈商议这事,说那霍桑华如何如何上不得台面,幸好谢凛冒充舒儿前去相看,被霍桑华误以为是要嫁之人。 “... ...那个霍桑华,无父无母个庶出的孤女,却因为是霍家最后的血脉,颇受陛下所忌惮。不然,你以为四殿下跟她眉来眼去的,怎么不敢将她留下?”谢老夫人可算是松了口气。 幸好这事碍不着她舒儿的前程。不然,她就算闹到陛下跟前,也绝不答应! “母亲。”谢舒迟疑了一下,走进房里。 “舒儿,你怎么来了?”谢老夫人听到谢舒的声音,一扫方才的晦气。 果然是自己精心培养大的儿子,怎么看怎么喜欢! “听说母亲正在寻找谢家长辈,前去宫里替二弟下聘。”谢舒问道。 他不确定,毕竟这事太过匆忙了。 谢凛虽非嫡出,但成婚一事乃人生大事,理应择选好的日子上门下聘。而母亲如此草率,大概也是担心事情再有变化。 “此事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差人去请... ...”谢老夫人不希望他再插手此事。 最好离那霍桑华远远的,免得叫那克死至亲的小妖精碍着! “母亲,让我去吧。”谢舒孑然一身,宛若芝兰玉树,要代父亲前去替二弟下聘。 “什么?!”谢老夫人一听就急了。 是身旁的李妈妈拉住了她,瞧见李妈妈的眼色,谢老夫人才渐渐平息了怒火—— “舒儿啊,此事你就不必挂心了,我自有安排。” “父亲不在,我作为家中嫡出长兄,理应代父职,前去替二弟下聘... ...以免,让人说是我谢家苛待庶出子女,于母亲的名声不利。” 他有理有据,肃然而立,站在谢老夫人面前... ... 面若冠玉,毫无半分瑕色,自然也瞧不出有何破绽。 谢老夫人不大放心,只担心她舒儿与那霍桑华多见一面,都会招致不幸! 可谢舒说得也没错,此事他代父亲前去下聘就是最好的选择。 “老夫人,”李妈妈适时开口相劝,“咱们公子既然要去,也是替侯爷和您分担不是?这是好事啊,您便体谅他的一番孝心,答应了吧!” “这... ...” “母亲放心,我自会处理周到,绝不落旁人话柄。” 谢舒打定了主意,不等母亲说什么,便依着规矩退下了。 谢老夫人回头跟李妈妈“算账”。 她本就不想让谢舒再掺和这些事情的。 谁知李妈妈却劝,那霍桑华本就是四皇子想要塞给自家大公子的。 如今被庶出的二公子阴差阳错赖上,保不齐四皇子还有什么后手。可要是自己大公子代父职,前去替二公子下聘... ... 到时候满盛京里都知道,那四皇子再想要搞出些什么,也不成了。 谢老夫人一听,是这个道理! 索性也就不再插手了。 谢舒一回到扶云轩,就立刻命人准备了厚礼,前往宫中面见四皇子。 惬意地午后,和煦温暖的阳光洒在院中。 霍桑华费劲吧啦地从房中将几日前折腾来的一把藤椅,拖到自己的小院里。 这藤椅可是别的宫里丢出来不要的,她苦哈哈地将藤椅背了回来,清洗、擦拭,又将破损的地方缝补齐了。 如今看着焕然一新,格外欢喜! 拖了条毯子出来,盖在藤椅上,顺势就往藤椅上一躺... ... 果然自在! 她早就想要把藤椅了,这简直再合适不过,虽然是别人不要的。 “霍姑娘!” 听得有人叫她,她伸手取下盖在脸上的帕子,迷迷糊糊睁着一只眼睛看去,是... ...丽妃宫里的小太监。 怀里不知揣了何物,鬼鬼祟祟地跑了过来。 谄媚般凑到跟前,“霍姑娘,我给你带来了一件好东西!” “先看看再说。”霍桑华道。 小太监取出怀里的“宝贝”,那竟是一支画轴。 他献宝一般地将画轴展开,“... ...这可是真迹,您瞧瞧,随便开个价。” “不要。” 霍桑华看了一眼,没什么兴趣,接着将帕子盖回到脸上,打算继续养精神。 “别介啊,您再仔细看看,这可是真迹!出了这宫门可不好找,您随便开个价就行... ...”小太监缠着霍桑华要价。 满宫里,也就她这收“废品”。 宫里的宫人们都知道,平日里得了什么赏赐,用不着的... ...全都送到她这儿来。 只要价钱合适,她就收了。改明儿找个机会让人捎到宫外去变卖了,从中赚些体己的银钱,这也是她唯一的收入! 齐妃明里暗里地点过她几次,每次点她,她就再低调些。 反正赚钱最大... ... 但她也不是每件东西都收的。“不收。” “您再看看,再看看... ...”小太监焦急得要命。 巧的是,谢舒刚与四皇子见了面,拿了霍桑华的生辰八字,准备回去请人与谢凛的合一下,再挑个良辰吉日下聘,定过门时日。 四皇子没说两句,就被陛下身边的周公公叫去了。 谢舒本想就此离开,却看到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进了旁边的院子,于是跟了进来。 不成想,刚好看到这一幕... ... 然后蹙起眉头。 她竟然... ... “说了不收就是不收,”霍桑华被磨得没了脾气,索性揭下帕子与那小太监分说清楚。“你这东西是怎么来的,你自己清楚。我这虽然收一些东西,但是绝不收贼赃。摊上这事儿,我可说不清楚,你还是拿回去吧!” 被霍桑华点明是贼赃,小太监心虚,不甘心地骂了两句... ... 说她贪财,没见过像她这样的。随后抱着那偷来的画轴,跑了。 霍桑华冷笑一声,就这,还想骗她?! 从地上拾起滑落的毯子,准备继续补个眠,却好巧不巧地瞧见了那站在廊下的人... ... 谢,谢舒?! 见她发现了自己,谢舒未再遮掩,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霍姑娘。” 霍桑华急忙起身,把毯子丢到藤椅上。 “你... ...您,您怎么来了?” 谢舒捏着手中的字条,淡然一笑,略微还有些僵硬。“来向四皇子拿你的八字,回去与谢凛的合一下,好替你们寻一个良辰吉时。” 不知怎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心里竟有些不大舒服。 “合不合的,其实没多大关系,你们随便挑个日子就好。”霍桑华尴尬赔笑,倒不觉着这件事有那么重要,还劳他亲自跑一趟。 “... ...”谢舒沉默。 霍桑华这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我的意思是... ...那也不是我真正的八字,我家里人出事后,就没人知道我真正的八字了,这个应该也不准的。” “是吗。”忽而竟有些心疼,谢舒看向她。 若不是那日谢凛冒充了他,也许... ... 他暗自深吸一口气,迅速恢复了意识,不让自己胡乱地想。“方才见那宫人偷偷摸摸溜进来,我本以为他要做什么,才会跟来。没想到,竟是来见你的——” “嗯。”霍桑华点头,也没有半分遮掩,“如你所见,我这儿平时会收点东西。” 第5章 试穿嫁衣 “收点东西的意思是... ...”谢舒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不禁看向院中,好像这院子四处,确有一些不太相称的东西。 他问,“这些是... ...” 霍桑华大方介绍,“那个,是曹妃宫里的花瓶,豁了口而已。那个,是蔡妃宫里的旧衣... ...她们用旧了的东西,就会有人给换新的,旧得便赏给了宫人。这些东西他们也用不上,便找到我帮忙变卖,我收了他们的东西,再找人卖到宫外去,从中赚一点小钱。” 要是有一天钱赚够了,她是要离开这里的。 只可惜目前和她预想中的,还差了一些。 等攒够了钱... ... “原来如此,你还真有办法。”谢舒感叹,从未见过哪个女子像她一般的... ...“爱钱”。“可是你生活在宫里,吃穿用度都有齐妃和四皇子照应,应该不需要用到银钱。如此之举,你不怕宫里的人说你——贪财吗?” 若她真的需要钱,想来四皇子那边也不会不管的。 “贪财就贪财呗,谁会跟钱过不去。”况且,她是要“跑路”的。 没有钱怎么行,天高水远,她一个弱女子,这一路上要是没有钱,吃得苦只会更多。 这话如若是从旁人口中听得,或许他会心生厌恶,可此时从霍桑华口中听到,却只是莫名想笑... ... 忍了又忍,才克制住笑出声的冲动。 可素来拘谨从容的脸上,却不经意间浮现一抹温情。 霍桑华微微一怔,前世她与谢舒“有幸”成婚,却并无交集。唯一的一面,还是在谢舒死的时候,并不曾见过谢舒笑... ... 原来,他笑起来是这个样子的。 “你如果需要钱的话... ...”谢舒话说到一半,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许是刚刚过于放松,没有留意,他竟然想要给霍桑华银钱来帮她?! 霍桑华竖着耳朵听。 好奇这人是什么意思,需要钱的话... ...需要钱怎么样? “没事。”谢舒沉下眸色,险些在霍桑华面前失礼。 再过些日子,霍桑华便要嫁与他的二弟谢凛成婚了,那时便是他的弟媳。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任自己在霍桑华面前,表现得太过随意和亲昵。“有一个问题,我很好奇... ...” 霍桑华点点头,让他问。 于是谢舒问道,“我们,可曾在哪里见过?” 第一次见到霍桑华的时候,莫名就有这种感觉了。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的样子,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霍桑华听得他的话,突然想起前世的大婚之夜里,她意外听到的那些话,然后焦急跑了出来,却不慎撞见谢舒被杀... ... 看着眼前温润如玉般的人,眼底却是他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的惨状。 身子晃了晃,险些站不稳。 “霍姑娘——”谢舒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扶她。 霍桑华犹记得他那时的样子,深感惊恐,猛地一退,躲开了他的手。 看着自己伸出的手悬在半空,谢舒迟疑了。 “对,对不住。我刚刚走神了... ...我们,应该不曾有机会见过。我很少出宫的,除非你是在宫里见到我... ...”霍桑华匆忙遮掩。 “既然如此,也许我认错人了。”谢舒还是觉得,心里的那个疑团没有被揭开。“我不打扰你了... ...” 他这就打算离开。 毕竟,如果让人看到他和霍桑华私下见面、说话,对他们都不太好。 “等一下。”霍桑华想到了什么,开口叫住了谢舒,“那个... ...你,可有得罪什么人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谢舒一头雾水。 他想了想,也想不明白霍桑华的意思,“我自认为,并不曾得罪过什么人。霍姑娘为何这么问?” 没有得罪什么人... ... 那到底是什么人要杀他呢? 这两日,霍桑华很努力的想要回忆起更多关于前世的事情,想要从最后的记忆里,找到更多关于凶手的印象。 但不论她如何努力,那日实在太过紧张匆忙,很多细节没有太多留意。 还以为能够从谢舒身上找到答案... ... “没什么。”她更觉得尴尬了,看着谢舒,总不能告诉他实情吧。 难道要说—— 她前世嫁给了谢舒,然后新婚之夜里,两个人齐齐惨死... ... 谢舒也不可能相信吧? “谢大公子,你近来... ...一定要格外小心!”到底是有过一场夫妻缘分,即使那样短暂,她也不希望这一世的谢舒,再落得那般结局了。 “为什么?”谢舒果然怀疑。 “没有,我,我现在不好跟你说明原因。你信就好了,以后你会明白的。”她相信只要谢舒逃过这一劫,以后一定会明白的。 虽然觉得霍桑华的话里,多得是莫名其妙。 可见她眼神如此恳切,谢舒还是点了头。“好,我知道了,多谢提醒。” 谢舒终于信了,望着谢舒离去的背影,霍桑华长长舒了口气—— 悄声呢喃,“这一世,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夜色才上枝头。 宫里便将新为她缝制的嫁衣送了过来,芸苕带着齐妃宫里的其他婢人,为她试穿嫁衣。 她的婚期未定,但一定不会拖得太久。 早些送来,试过后还有时间修改。 芸苕私下里不知有多得意。 不愿让她继续留在四皇子身边,也见不得她嫁给安定侯府的世子,日后做安定侯府的主母,过那样好的日子! 如今,霍桑华就要嫁给安定侯府那个不学无术的庶子了,怎能叫她不得意?! 她觉着,这才是霍桑华的命。 无父无母的庶出孤女,也只配嫁给谢凛那个家伙了。 霍桑华全神贯注,想着白日里见过谢舒的事。 她觉着谢舒好像并没有意识到,得罪过什么人,那究竟是什么人要杀他呢? 镜中的红妆娇俏,连身旁女婢都忍不住称赞,说她生就的一副好模样,像极了齐妃年轻时的样子,日后过了门,新郎瞧见她定是喜欢得不得了。 “那倒是!”芸苕话里有话地嘲笑着她,“那位二公子平日里最是好色,追着观月楼的舞姬,闹得盛京人尽皆知。桑华嫁过去,肯定得喜欢!” 霍桑华没有理会她。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试穿嫁衣了。 第一次稀里糊涂,第二次还是稀里糊涂,嫁什么人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现在只想着成婚后从谢家逃出去,带着她的盘缠,一路逃回老家。 去到她幼时的故土。 余光瞥见门外晃动的人影,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谁!” 房里的一众女婢,也都紧张得缩在一起,根本不知道,门外究竟是什么人... ... 竟敢偷看?! “是我——”李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推开门,走进屋里。 映入眼底的,是霍桑华一袭嫁衣的模样。 “桑华,你真的好美... ...” 第6章 谢凛逃婚 “你怎么来了?” 霍桑华满心想着白天刚刚见过的谢舒,却突然看到出现在门前的人,竟然是李朗时,刹那间无法掩饰内心的不安,她露出惊恐的眼神,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 ... 没了半点往日的期待! 只觉得毛骨悚然。 “桑华,你是怎么了?”李朗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微妙情绪。 不知道为何,感觉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霍桑华急急转开目光看向别处,眼下她还不想被李朗察觉到什么。“没、没事。” 脑子里却骤然冒出一个念头,李朗会是杀害谢舒的凶手吗? “桑华... ...”李朗望着一袭嫁衣的桑华出了神,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冒出了个疯了一样的念头,好像霍桑华是要嫁给他的! 有些话哽在喉咙里,如同鱼刺一般,狠狠地刺进皮肉里。 只要一开口,便是满嘴的血腥味! 想要让她留下,如今已经是那样难说出口的话了! 他甚至已经开始嫉妒谢凛了... ... “咳。” 芸苕躲在屋里,把外面发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心生嫉妒。恨意越来越深,故意弄出动静,惊扰了“沉浸”在温情中的二人。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李朗! 他的一双眼睛就像是牢牢黏在桑华身上了一样,甚至伸出手来想要握住眼前的人,却被突然反应过来的霍桑华躲了过去—— “桑华!” “朗哥哥,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霍桑华不愿再与他有任何牵扯。 前世爱极了的人,没想到重来一次竟会如此厌恶! 她讨厌李朗碰她,每一次的触碰,都会让她想起前世的那些话,还有倒在血泊的自己。 “桑华... ...”李朗再一次叫着她的名字,“如果你不想嫁去谢家的话,要不要求我一次呢?” “求你?”霍桑华心里强忍着笑出声来的冲动。 这个家伙是怎么了? 前世耍尽了手段,逼她点头答应嫁给谢舒,这一世却舍不得了? 她可忘不掉,前世李朗是怎么对她的... ...“若是求你有用的话... ...” 前世她可是求过的。 但最后怎么样?还不是按照李朗的意思,嫁进了谢家?嫁给了谢舒,然后和谢舒一起,齐齐死在了新婚之夜里? 如今这副深情,到底是要装给谁看? 她既然已经答应了嫁进谢家,圆了李朗的心愿,李朗到底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难不成非要她重复上一世的悲剧,死在她的新婚之夜里?! 李朗猛地伸手,抓住了霍桑华的手腕。 “你,你要做什么?”霍桑华大惊失色,连忙看向身后寻求帮助。高声呼喝道,“朗哥哥,再过几日我便是谢家的人了,你这样不妥!” “桑华,只要你现在求我带你走,我可以抛下一切带你离开这里!”李朗的声音微微发颤。 有生以来,唯独此刻是真心的。 他希望带霍桑华离开,明知道会因此失去些什么,他心里也迫切地希望霍桑华能这样求他。只要桑华开口,他一定会带她走的! 但他不知道,霍桑华早已经不相信他了! 在屋中女婢们的帮助下,霍桑华挣脱了李朗的手,生气让她们将李朗赶出去。李朗被屋中女婢们推到门外,霍桑华的房门在他眼前重重合拢... ... 他看着消失在门缝间... ...霍桑华的影子... ... 顿时神伤。 廊下门前,霍桑华在屋里试穿嫁衣的影子,映在窗纸上,李朗向那影子伸出手去。 却只触碰到了那层永远捅不破的窗纸! “桑华... ...” 他怎么觉得,桑华离他越来越远了。 桑华从前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不论他说什么,桑华都会无条件地相信他... ... 她会永远跟在自己身后,仰着粉嫩的小脸喊他一声,朗哥哥... ... 此时,安定侯府同样热闹! 谢凛逃婚失败,从墙上翻了过去,却刚好落在了谢舒一早准备的陷阱里,困在渔网中,紧紧裹缠成一只“蚕蛹”,被抬进了谢舒的书房。 “怎么,大晚上的不睡觉,当鱼啊?” 谢凛听到大哥的声音,勉强从渔网里抬起头来。却正好看到谢舒坐在书案后面,目不斜视地看着手中的兵法书,悠然自得地饮着闲茶。 纤长的眼睫在手边油灯的映衬下,儒雅灵动。 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青玉茶杯,缓缓送到唇边。 微红的唇轻启,抿了口杯中薄茶。 面不改色地坐在那里,宛如一樽白玉雕像! 谢凛努力挣扎,却无法从渔网中脱身,拼命扭动着身体,一跃而起。 双脚并拢跳到谢舒面前,一脸忿色。“大哥,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大晚上不睡觉,就为了把我当鱼抓?” 谢舒轻笑,侧过头来瞧他。 “看样子,今晚果然捕到一条大鱼。” 屈指示意,跟前的廖斌就带着其他人退了出去。 谢舒渐渐收敛起面上的笑意,合起手中的书—— “我不管你以前怎么胡闹,但是这一次不行。” “大哥,我求你了!”谢凛又跳到谢舒的另一边求情,“你这次是怎么了?你就放了我吧,再拖下去,我就真的得娶那个霍桑华了!” 他可不想... ... “等到大婚之后,我自会放了你。如果现在放你离开,婚礼上没有了新郎,那位霍家姑娘会很难堪的。”谢舒继续背过身去,饮着茶,漫不经心地说起。 不知为何,今日见过了那位霍家姑娘后,就莫名地... ... 总是会想起她。 这种感觉让他时而晃神,胸口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憋闷。 虽然不清楚这种感觉究竟代表着什么,但他很确定,他并不希望那位霍姑娘在她的婚礼上,被自己二弟所弃,成为满城的笑柄! 她那样一个人,不该落得被戏弄的下场。 谢凛听完却不以为意,嘁了一声,“那你娶她不就完了?” “你胡说什么!”谢舒不自觉地生出些怒意,他自己都被惊到了。 “本来就是啊!本——来——,她要相看的人就是你!是你临时有事要回大营,说不想得罪四皇子和齐妃,才让我!冒、充、你,前去和她相看!” 谢凛被绑在渔网里动弹不得... ... 但丝毫不影响他对此事的愤怒。 明明他只是替大哥去相看一下,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为新郎了? 想来想去,还是因为那个霍桑华弄错了人,才会在谢家院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要嫁给他!她本来该嫁的人... ... 是自己的兄长才对! 那位四皇子似乎也不希望霍桑华嫁给他。“大哥,实在不行你就娶了她呗,放我一马!” 谢舒心中起了波澜,听着谢凛的话,一瞬间脑子里竟然真的冒出了—— 和霍桑华拜堂成婚的画面。 不对! 他猛地回过神儿来,“不要胡说了,女儿家的名声,岂容得你让来让去?你还是回去准备一下,和霍姑娘拜堂成婚吧!” 方才那一瞬间出现在脑子里的画面,不知为什么,竟然那样真实。 第7章 噩梦中的声音 “呦,这是谁呀?”一大早,萧妃宫里的女婢春迎就来找麻烦了。 正赶上芸苕指点霍桑华,成婚后的各种规矩。 依着芸苕所说,安定侯府谢家在盛京里也是有头有脸的门户,霍桑华这样的身世能嫁进门去,哪怕是嫁给那庶出的谢凛,也是高攀了的! 所以一大早就冲进门叫嚷着,把昨夜试穿嫁衣到很晚才睡的霍桑华给吵醒了。 拖着霍桑华到院子里,说是奉齐妃之命,来调教她一些规矩—— 摆明了是为着昨夜的事情吃醋,借着齐妃的口令,来刁难罢了。从站姿、走姿,到坐姿、跪姿,甚至连同日常的礼数,也是逼着霍桑华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但凡有不从,握着手里的柳枝便会落在霍桑华的身上。 尽管只是一道细细的印子,可芸苕每次都能抽到同一个地方,反反复复,伤上加伤。 那皮下的痛,每一次都会令霍桑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身边的女婢都看不下去了。 芸苕却还在叫嚣说,自己都是为了霍桑华好。不然嫁进谢家,丢了齐妃的脸不说,谢家的规矩早晚要她半条命! 春迎就是在这个时候,闻声凑过来的。 瞧着芸苕一下下抽在霍桑华的身上,掩嘴娇笑。“芸苕姐姐可莫要下手太重,不然这新婚之夜... ...留一身的伤疤,如何伺候好郎君呢!” 说完,一群眼尾上挑的女人凑在一起,笑得没羞没臊。 好似已经看到霍桑华新婚之夜,因为满身伤疤,被郎君所嫌弃的场景了。 自然觉得无比痛快。 烈日下,霍桑华的头有些胀痛,眼前一阵阵朦胧,几次短暂失去意识,就连呼吸都变得愈发艰难。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缓解胸口的憋闷。 却因身子稍稍晃动了一下,又遭到芸苕的抽打! 也不知芸苕是故意的,还是怎么样,扬起的柳枝竟然打在了霍桑华的脖颈处,白皙的肌肤上立刻留下一道细细红红的印子。 霍桑华原本就险些晕厥过去。 猛地挨了这一下子,一个没忍住痛得轻哼了一声。 脸色更加惨白了! 旁边的女婢大惊失色,也没想到芸苕敢往霍桑华的脖子上打,如此明显的伤势,万一有人过问起来... ... 如何交代? “看什么看!”芸苕却分明早有准备,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霍桑华,恨不得将她扒了皮再狠狠抽打一番,谁让她昨晚那般得意!“你们都看到了,我奉齐妃之命来教她规矩,是她自己不听话乱动,才打到明处的!这可怨不得我!” 齐妃宫里,虽不是芸苕一人说了算。 可谁不知道,芸苕就是齐妃送到四皇子身边,照顾四皇子起居的。不过是四皇子又把她送回了宫里,送到了霍桑华的身边来照顾。 说不准,将来芸苕就是四皇子身边的人了,谁还敢得罪她? 她拿了齐妃的命令,来找霍桑华的不痛快,日后便是霍桑华嫁给了安定侯府的庶子谢凛,芸苕也是四皇子的侧妃。 身份上肯定还是高出霍桑华一大截的! 于是纷纷响应芸苕的说法,是霍桑华自己不听话乱动,才打到明处的。 被其他人捧着,芸苕得意地冲着霍桑华“无辜”说道,“你可别怪我,我教你规矩,是帮你的。齐妃也希望你嫁进谢家后,本本分分... ...” 霍桑华喘到说不出话来,更别提反抗了。 不过—— 前世她便知道芸苕是怎样一副嘴脸,也谈不上失望不失望了。 春迎打量着霍桑华的反应,觉得有些不对劲。轻声提醒,“芸苕,你别是打坏了哪里吧?我瞧着她的样子不太正常!” 这么一说,周围的女婢也愈发觉得,霍桑华的反应有些像是... ... 真打伤了。 芸苕心虚,可不敢承认是她对霍桑华因妒成恨,偷偷下了死手—— “谁说的!我看... ...她就是装的!我哪有下手多重?她就是偷懒,不想练!霍桑华,我可是奉齐妃的命令来的,你要是不好好的练,那就是违背齐妃的命令!你、你该打!” 说着,再次扬起了柳枝! 霍桑华紧紧按着喘不上气的心口,动弹不得。仰起头看着那即将落在身上的柳枝,突然眼前一黑,仿佛回到了前世的那晚... ... 她躲在屋外,听到李朗的话后,拼了命想要逃出去。 却在经过后院的时候... ... 正好见到谢舒遭人偷袭,倒在地上。同时,她也被人发现了... ... 就是这样! 一道寒光从头顶劈来,然后脖子里一凉,咕嘟咕嘟地往外冒血... ... 不对,那个时候她好像还听到了一个声音!“别杀她,她是... ...” 是什么?后面不太记得了,但是可以肯定,她在那一刻听到了这样一个声音! 也就是说—— 当时附近还有另一个人在场? 因为她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没有看到歹人张嘴说话的样子。 所以,要杀谢舒,其实是那些人早就设计好的?只是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出现,然后他们的同伙儿又会突然对她出手! “住手!” 有人大喝一声,并且迅速赶来! 阻止了那即将落在霍桑华身上的毒打! 霍桑华也在那一刻彻底失力栽倒下去。 可在失去最后的意识前,她心底一片惊慌,后脊寒意正浓! 因为,她又听到那个声音了! 和前世一样的声音,那个“别杀她”!是他!是这个声音!! 但她失去了意识,根本来不及回头看上一眼,喊出那两个字的人... ...究竟是谁... ... 谢舒,你... ...不要死... ... 原来要杀谢舒的,是宫里的人! 她好像回到了那个梦里,身着嫁衣,在安定侯府那样大的园子里疯狂奔跑。 她的朗哥哥要她死,她的朗哥哥居然要她死在谢家! 她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但是她知道,想要活下去,就一定得立刻离开这里... ... 整个安定侯府,危机重重。 每一个人,都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跑到后院,她又一次听到了缠斗在一起的那个声音。这一次,她不敢再往那边去,提着厚重的裙摆,想也没想地就朝着反方向跑去! 可明明在身后的缠斗,却又赫然出现在了眼前! 她亲眼看到谢舒倒了下去。 还没搞明白,本应该是在另一边发生的事情,怎么会到了眼前! 紧紧捂住险些失控发出尖叫的嘴! 这一次,她很确定前面的凶手没有看到她... ... 正偷偷的,蹑手蹑脚... ...想要从命案现场逃走... ... 转过身,却看到身后不知何时开始,站着的一个人! 高大、强壮... ... 她颤抖着,缓缓将目光上移,试图看清楚那人的样子。 猛地,脖子上被人划了一刀。 “呃... ...”来不及看清楚,她又一次倒在了血泊之中。 “啊!!!不要,杀我——” 霍桑华惊慌失措地发出惨叫,同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桑华!——”李朗立刻迎到跟前,扶住了她的肩膀,“别怕,没事了。” 第8章 大婚前的最后仪式 盛京城外,有座澜音观。 据说是极其灵验的。 齐妃说前日霍桑华突然昏倒,恐怕是招惹了什么邪祟。所以要趁着大婚之前,让她前往澜音观里拜一拜,驱驱身上的邪气。 以免将这不好的邪气带到成婚,影响了以后的运气。 其实说白了—— 前日芸苕确实是奉了她的命令,来调教霍桑华的。 但她也不知道芸苕怎么就把人给打晕了。 眼看着霍桑华大婚在即,若是传出去,说她让宫里的人调教谢家将要迎娶的新妇,结果把人给打晕了... ...太后过问起来,她也不好回答! 所以就让自己宫里的人对外声称,说是霍桑华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中了邪... ... 这才晕倒! 还特意安排霍桑华到澜音观里走一趟,来证明真伪。 其实霍桑华早就知道了,她昏厥的那日,齐妃就把芸苕叫到房里训了好一阵儿。 芸苕从齐妃房里出来的时候,哭得可惨了! 说她命带晦气,其实她是无所谓的。 小时候一家人全被杀了,就她一个活了下来,陛下可怜霍将军遭此不幸,特意命人将她接到宫里来养着。 从那时起,大家就都倾向于相信—— 她是命中带着晦气的! 听说宫里还流传过更加夸张的说法,当年就有个老道给她看过相,说她是死过的人。 死过还是没死过,她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她现在是活着的。 以后也打算好好活下去。 她知道陛下不是真的感念她父亲的忠义,才将她接回宫里的。 而是为了收买人心,落得一贤名。 齐妃也不是真的可怜惨死的妹妹,才将挂在妹妹名下养着的她,放在自己跟前养着的。 是为了与后宫其他后妃争宠,在陛下面前树立一个有情有义、贤良温顺的形象。让陛下觉得,她与后宫里其他女子不同... ... 霍桑华明白的,她什么都明白。 只是自小就被迫成长在这样一个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世界里,她必须得装作不明白。 不过就是去一趟澜音观罢了,她就当是难得休息一下,去外面玩一趟了。 不必困在宫里看其他人的眼色,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 同行的人,居然是李朗。 齐妃根本没有安排李朗陪她同行,是她一出宫门的时候遇上的! 李朗说今日得闲,正好无聊,听说母妃让她去澜音观里拜一拜,就刚好陪她一起... ... 也当是散散心了。 霍桑华坐在马车里,心烦得要命! 越是不想见谁,好像就越容易见到谁。 昨日她偷偷向李朗打听,那天大喊住手,从芸苕手里救下她的人究竟是谁。 李朗说是宫里巡逻的侍卫秦骜。 可她去试过了,秦骜的声音根本就不是她在昏厥之时——所听到的那个! 再打听,李朗也不记得了,只说他那时候得到的消息,就是说芸苕把她打晕了,正巧秦骜路过,制止了芸苕,把她救了下来。 她向当时在场的其他女婢询问,可都说不知道。 是齐妃为免事情外泄,所以下了封口令,严禁宫里的人再讨论此事。 还以为是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结果断在跟前了,她总不能一个个的让宫里的侍卫,都开口跟她说句话吧? “... ...现在虽然知道那个人在宫里,可我马上就要出宫嫁到谢家去了,有什么用?”霍桑华越想越气,她根本没有机会,再逐个调查宫里那些人的声音了。 万一新婚之夜,那些人又跑去杀谢舒,怎么办? 到了澜音观,跪在观里供奉的祖师面前,霍桑华诚心对着祖师许愿,希望可以早些离开京城的纷扰,离开京城,安静生活。 就在她起身供香的时候—— 身旁跪着的老妇人同时站起,却突然身子一歪,倒向了霍桑华这边。 霍桑华伸手去扶。 老妇人一身粗布打扮,连连向她道谢,走出了供奉祖师爷的正殿。 她这才回过神来,正要将手中的香插进香炉,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衣袖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伸手取出,竟然是一团起的字条。 字条上写着:不要嫁进谢家。 又是和上次一样?! 霍桑华从殿里追了出去,却早已不见了老妇的踪影。 而刚刚还说要守在殿外等她的李朗,也没了影子。 她听到一侧角落里传来的声音,听出是李朗在说话,就小心翼翼地寻了过去。 刚到近处,冷不丁地听到另一个声音。“... ..那接下来怎么办?” 是... ...今日受齐妃所派,陪她来澜音观的女婢?! 霍桑华怔然间明白过来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就连这个也是李朗的人?难怪他硬要跟着一起来呢,只怕是早就想好了,要在这里跟人商量之后的计划吧。 她竟然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险些真的被李朗骗到了。 她前世喜欢的... ... 到底是怎么一个渣男啊!? 只顾着偷听... ...霍桑华想要知道李朗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会不会对她不利。 “小心桑华发现,先回去吧。”李朗说。 糟了。 霍桑华急着想要退回去,以免被他们发现。 却在那样紧迫的瞬间惊觉,一个有些熟悉的味道正在向她靠近! 一回身,那股气息扑面而来!她直接撞进了那人怀里,来不及思考,她的手臂被人按住,嘴也被捂住了! “... ...”霍桑华发不出任何声音,可在看清楚了那人的样子后,彻底惊住。 是他?谢凛?! 接着,她被谢凛拖进了无人偏殿,挣扎着从谢凛手底下跑了出来。在距离谢凛足有十尺的地方站定,严正警告他不许踏入这个范围之内! “怎么是你?”霍桑华拼命用手背擦拭着自己的嘴。 想到刚刚被谢凛捂着嘴拖到这里来,就很不爽! 他怎么能... ... 这么做呢?也太失礼了! “偷听要小心一点,不然被发现了,会很麻烦的。”谢凛点破她刚刚在偷听李朗和女婢说话的事,颇有嘲笑的意思。“你喜欢的人,其实是四皇子吧?” “胡说!”霍桑华气得跳起来,“我偷听那是因为... ...我怕他们害我!谁说我喜欢他了!” “你喜不喜欢他都好,但是,你最好不要嫁给我。”谢凛特意追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劝说她打消这个念头。“我可不是你看到的样子,你嫁给我,不会有好日子的。” 霍桑华没好气地打量着他,他不会是觉着... ... “你以为我真的是看上你了?如今弄成这样,我们都没有退路,所以我劝你还是早点接受这个现实吧。” 他们背后各有自己代表的势力,却偏偏又是这些势力中,最没话语权的存在。 注定是无法选择怎样被摆布的。 “那你知不知道?我出身卑微,不受嫡母待见。你如果一定要嫁给我,以后就得跟我一起受罪了!” 谢凛也猜到了她的答案,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无所谓的。 只是很有必要让她知道一下,她想要嫁进来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的魔窟。 听他这么说—— 再加上前世的记忆,霍桑华动摇了。“嗯... ...如果我有的选,我一定会跑的!只不过事情弄成现在这样,我也改变不了什么了。这样,以一年为期,一年后你想办法帮我离开,我也绝不会再缠着你了。如何?” 听起来,好像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 “不过,”霍桑华加重了些语气,她是有条件的。走到谢凛面前认真说道,“这一年里,你要保护我的性命安全!不能让别人害死我!可行?” 第9章 躲雨遇见的美人儿 谢凛在犹豫,他分明是在考虑这件事对他而言,究竟值得还是不值得。 正如霍桑华所说,霍桑华和他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霍桑华的背后是四皇子,他的背后是谢家。 四皇子想让霍桑华嫁给他的兄长谢舒,可是家中嫡母谢老夫人却希望霍桑华嫁给他,免得去妨碍谢舒的前程。 和霍桑华维持一年的婚姻关系,一年之后,他帮霍桑华离开谢家... ... 还要在这一年里,保护她不被别人害死。 谢凛笑了,他探着身子倾到霍桑华面前,突破了她的警戒范围。 “你怎么知道有人会害死你?” 她刚刚的语气... ... 分明有可疑! 霍桑华本能向后靠,避免与他触碰到丝毫,“你——” “你要是不说清楚的话,我可不能保证。”谢凛的笑容里透着难以捉摸的邪性,他的一双眼睛似要把霍桑华看穿了一样。 一个整天待在宫里的小丫头,充其量与四皇子走得近些,招那些妄想攀枝的小宫女们记恨。但也不至于有人会为了争风吃醋这件小事,害她性命啊。 而她说得那样真切,难不成是确定了有人要害她性命? 她... ... 虽说没有天姿国色,但好在相貌端正。个性... ...蛮横,无礼!是不大讨人喜欢,但瞧着平日里也是小心翼翼的,应该不会得罪什么人。 要说有人想杀她... ... 不太可能吧。 谢凛突然反应过来,他是怎么了?他怎么... ...好像在关心她? 霍桑华的小表情将她纠结的心思表露无遗,她要是跟谢凛说了,谢凛能信吗? “... ...我总要知道,是谁要杀你吧?万一我对付不了,我想救你也救不了啊。”谢凛将手臂抵在霍桑华的头顶的柱子上,把霍桑华困在了身前,动弹不得。 咫尺之距,她都不敢用力呼吸,生怕吐出的气碰到谢凛... ... 方才还说什么不能越过的范围,这下好了。 失守了! “我也不知道谁要杀我,但就是有这么个人... ...不,也许不是一个人。”霍桑华也怕谢凛改了主意。 眼下除了谢凛,她不知道还能向谁求救。 还不是一个人?“那... ...” “桑华?桑华,你在哪儿——”外面传来李朗的声音。 大概是李朗回到正殿没有看到她,就寻了出来。 “你先跟他回宫,我想办法去见你。到时候再说!”谢凛收回手臂,挑起下巴示意她先出去,随后在霍桑华的注视下躲进了一旁的垂幔后面。 霍桑华直等他躲好了,才打开门走了出去。“朗哥哥。” 明明她是发现了李朗和宫婢私下见面,怎么好像被抓的... ...反而是她,们? “桑华?!”李朗立刻迎上前来,握着霍桑华的双臂,仔细打量唯恐有个闪失。“你怎么从这儿出来了?” 说着,抬眼向偏殿内看去。 不过也没有看到什么... ... “我方才在找你,不知不觉地就找到这儿来了。朗哥哥,你去哪儿了?让我好找。”霍桑华索性将问题推到了他的身上。 相信李朗也不会说实话的。 果然——“我,就是随便走走。没事桑华,我们回去吧?” “嗯。”霍桑华轻轻点头,提着裙摆走下石阶,随李朗一同走向马车。 女婢守在马车边上,等她过来稍稍欠了身,又伸手扶她上了马车,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 霍桑华不禁暗自感叹,真是高手。 比那个芸苕强了不止一星半点的! 回城的路上下起雨来,坐在马车里的霍桑华还好,骑马的李朗可就惨喽! 李朗撑了一会儿,到后来实在撑不下去了,瞧着路边的客栈,就跟她们说要去避避雨。 不等霍桑华决定,就领着马车改变原定路线,前往客栈避雨了。 “多谢。”霍桑华向替自己撑伞的女婢道谢,换来她的盈盈一笑,一同走进客栈后,才向她问道。“桑华还不知姐姐的名字——” “霍姑娘不必见外,奴婢阮薇。” 阮薇?霍桑华佯装无事随意笑笑,原来她叫阮薇... ...“阮薇姐姐的名字可真好听。” 阮薇显然还不知道,她和李朗私下的说的话,已经被霍桑华听到了。 浅浅笑着,在门边收起了伞。 客栈里的人都在讨论,这雨何时能停,有说个把时辰的,也有说后半夜的。 霍桑华听着一群大男人讨论甚是无趣。 特地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悄悄打了个哈欠—— “啊,可真累啊。” 阮薇向小二要来茶水,送到霍桑华面前。“霍姑娘先用些茶水吧,瞧着这雨势,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说不准今夜要在这里过夜的。” “真的?”霍桑华大喜。 紧接着,她从阮薇脸上看到了少许的惊讶,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未免太... ...张扬了。“... ...我是说,我还从没在宫外过过夜呢,这也不错!” 阮薇一笑,在霍桑华身边坐了下来。 外面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的,顷刻间乌云就压了下来,刚刚还是大白天,谁知道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天就黑了。 霍桑华却觉得难得这般放松,不用回宫,简直不要太爽! 她挪了挪身子,双臂交叠趴在了桌子上,接着又打了个哈欠。“不行了,不行了... ...今早起得太早了,我要睡一下。” “可是... ...”阮薇看向客栈里的其他人,除了站在门口等着雨停的李朗外,这客栈里还有别的人,会不会太失礼了? 突然! 客栈外又传来马车靠近的声音。 霍桑华竖着耳朵听,马车停在了客栈前面,有人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 这小步挪的,一听就是女人! 还没等她抬头去看,那女人已经走进了客栈里,立时便引来惊呼一片。 “什么人啊... ...”霍桑华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她睁开眼睛瞧了过去—— 只见莲步轻挪缓缓步入的女子,身姿婀娜,貌美倾城! 肤如羊脂白玉,面若桃花,一双眼眸仿佛要将他人陷进去似的。 果然是个极品美人儿! 可那女子在一众男人面前未作停留。 只在大堂稍一打量,目光就落在了她们这边,接着盈盈而来。在霍桑华和阮薇面前欠了欠身,随后落座! “这位姑娘。”阮薇开口想要拒绝。 “对不住。”美人儿道,引着霍桑华向她身后那一众色眯眯的男人看去。“你们也看到了,我就是进来避避雨,不想无端招惹其他,只因两位也是女子,所以... ...” 霍桑华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是怕坐在别处,惹那些色眯眯的男人搭讪。“没事,你就坐在这儿吧,我们也是来避雨的... ...大家都是来避雨的,没关系。” 在美人儿倾身向她致谢的那一瞬间,她在眼前这个大美人儿的身上,却嗅到了一种气息。 是刚刚,谢凛身上的味道... ... 第10章 难分伯仲的较量 “这雨下的真大,估计今晚我们要留在这过夜了。”李朗观望了半天雨势,觉得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只得无奈将这一消息告诉给霍桑华了。 可直到坐下来,发现在身边的位置上,多了个不认识的女人。“你是?” “一起避雨的人。”霍桑华将自己面前的茶水,推向对面的李朗。“朗哥哥喝茶。” 李朗微微一怔,继而竟还有些高兴,伸手就要接霍桑华的杯子。 “哎呀——”霍桑华急忙又将推出去的杯子收了回来。“我忘记了,这个杯子我用过了。阮薇姐姐,你再帮朗哥哥倒一杯吧。” 她从头到尾,都是笑盈盈地看着李朗。 李朗有片刻失神,曲了曲略显得有些尴尬的手指,“没事的。” “这位姐姐,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霍桑华好似没有发现李朗的反应,直接偏过头向身旁的美人儿说起。 洋溢在脸上纯真无邪的笑容,恐怕真的会让人觉得,她是个单纯好骗的小丫头。 “我叫司青月,是观月楼的舞姬。”美人儿淡然说道,在他们面前,并不掩饰自己的出身。 观月楼的舞姬? 原来是盛京里最大青楼... ...的舞姬啊。 难怪生得这样美貌,却独自外出。 司青月只一眼便瞧出了霍桑华的心思,微微扬起了嘴角。果然,这小丫头不简单,看着天真无邪不谙世事,实则... ... 却也知道观月楼是什么样的地方,确实和谢凛说得一样—— 是个善于伪装又很有趣的小骗子。 李朗在听到司青月自报家门后,神情凝重,未有言语。 对于她这样的女子和他们同坐一桌,多了些不满。 霍桑华至少确定了一点,李朗的确不认得司青月! 那就好—— 她托着下巴,望着外面的雨势叹气。“这雨要是能多下会儿就好了。” 她就可以再晚一些回宫了! 霍桑华的话传到李朗耳中,却好像变了意思,他先是抬头看了看她,眉眼中的笑意愈发明显。端起阮薇刚为他添上的茶水,浅饮了一口。 “你们说,等下还会有人进来避雨吗?”霍桑华好奇,一双鬼机灵的眼睛,打量在面前三个人的脸上。 就想看看,他们谁会心虚! “应该不会有人了吧?这么大的雨,该来的应该都来了,再远些的也会就近避雨。”李朗顺势向客栈里望了一眼。 “那可说不好,万一这一路上找不到避雨的地方呢?”司青月有不同的看法。 霍桑华瘪着嘴点点头,觉得他们都有道理,“阮薇姐姐觉得呢?” “奴婢又怎么会知道。”阮薇拒绝回答。 “那就看看吧,看看等下... ...会不会有人来?”霍桑华好奇,下一个出现在这儿的,会是什么人呢? 话音将落,外面果然传来了马蹄声。 她竖着耳朵往外听,有马蹄声,却没有车轮声,看样子是骑马来的。 正想着,就见两个身披蓑衣头顶斗笠的人,下了马走进了客栈。 其中一人的身形竟还有几分眼熟。 难道是... ... 只见他进门后取下斗笠,解下蓑衣交给身后的随行,一边扫落身上沾惹的雨水,一边看向客栈里。 谢舒?! 这可不在霍桑华的预料之中。 “小侯爷。”李朗起身和谢舒打了招呼。 霍桑华和阮薇跟着起身,向这位突然出现在客栈的谢小侯爷欠了欠身。 司青月疑惑来人身份,但听着李朗那句“小侯爷”,还有身旁两位女眷起身向他见礼,多少猜到了一些,也随之站了起来。 阮薇退让到一旁,李朗便顺势坐到了阮薇方才的位置上—— 刚好是霍桑华的右手边。 霍桑华看着眼前人,心中的滋味不大自在,等到谢舒走来,又向他低了低头。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谢舒打量着桌边的每一个人,看到司青月时也不意外。可他没有要坐在李朗刚刚那个位置的意思,正好站在了司青月的身后,看向霍桑华。 司青月的眼神在二人间打了个来回,就明白了。 主动让开了位置,坐到了霍桑华的对面。 于是乎,谢舒便理所当然坐在了霍桑华的左手边,正巧与李朗面对着面! “桑华前日里惹了不干净的东西,我母妃便让她到澜音观里去拜一拜。”李朗接过了谢舒的话,回答道,“正巧我今日无事,便陪着她出来走走,怎知就下起了大雨。” “那还真是不凑巧。” 谢舒看着李朗,温和的语气,但让人觉得... ... 话里有话。 “那小侯爷... ...”霍桑华平白开口,好奇怎么会在这里遇上谢舒的。 可张了口就后悔了,这一世怎么也轮不到她来问吧? 好在谢舒并未在意,他颔首一笑,面向霍桑华时脸色就缓和了许多,“我今日正好有事,没想到回来的路上会赶上大雨。” 霍桑华半知半解地点点头,哦,原来如此! “小侯爷还真是贵人事忙,下这么大雨也不得闲。”李朗暗中观察着谢舒看向霍桑华的眼神,心底里的小情绪有了明显变化。 “又不是先下雨才出门的,只是刚好回城的路上下起了雨而已。”谢舒回道,“自然,比不得四皇子清闲,如今朝上事务繁多,四皇子还有闲情逸致去道观里走走。” 怎么突然间... ... 觉得他们俩之间充斥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也难怪。要不是小侯爷这么忙,错过了与桑华的相看,说不定今日桑华要嫁的就不是你家庶弟了。”李朗冷不丁冒出一句。 霍桑华哑然看去... ... 这人,有病吧!? 当着这么些相干不相干的人,公然把此事拿出来说。 大家面对面坐着,外面下着大雨还不能找借口离开... ...多尴尬呀! “说的是啊... ...”谢舒随口应和,倒像是带了几分自嘲无奈之意。 霍桑华懵了,这什么情况?! “其实... ...桑华自知身份卑微,是不足以匹配小侯爷这样的博学广识、武功盖世,又身份显赫之人的。小侯爷的天命良缘想必上天自有安排,将来一定会遇到一个端庄大方、美丽动人并且身份尊贵的世家贵女的... ...呵,桑华在此,提前恭贺小侯爷了。” 只要不是她就好... ... 她可不想在新婚之夜双双殒命了! 不行!谢舒就算千好万好,但他克她!这个福气她享不了! 所以... ... 李朗面露神秘微笑,俨然胜利一方。 “朗哥哥将来也定有陛下赐婚,娶一位尊贵显赫、家世不凡、且美丽大方、雍容华贵... ...的皇子妃的!嗯... ...你们都会有一段特别好的姻缘... ...” 霍桑华心虚,清清嗓子,自顾自地点点头,以增加说服力。 她正对面坐着的司青月全程瞧得最清楚,看她如此心虚费力的遮掩,忍不住觉得好笑。 司青月又怎会瞧不出来—— 眼前的两位都心悦于这小丫头,只是恐怕他们不知道,小丫头自己也发现了。这两位,她哪一个都不想招惹! 第11章 霍桑华的心愿 入了夜,外面雨声未断,客栈里到处点着油灯照亮。 谢舒站在楼下,望向霍桑华的房间。 “公子。”廖斌走到身后,“小的已将客栈内外全部检查仔细了,今夜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嗯——”谢舒收回目光,侧过身看向廖斌,“今夜你费心,多盯着点。” “是。”廖斌拱手应道。“可是... ...” “你想说什么?”谢舒看出他还有疑惑。 廖斌稍作犹豫,问道,“公子今日明明没有外出的打算,是在听说四皇子陪着霍姑娘前去澜音观后,才赶来的。为何不与他们直说呢?” 他不解的是,自家公子明明就是冲着四皇子和那位霍姑娘来的。 为何又要对他们说是公事外出,回城路上为避雨,才到这里来的? 早些时候,公子听说四皇子陪着四姑娘去了澜音观,便急忙带着他赶往了澜音观。可在澜音观里并未见到他们,于是向观里的人打听,才知道他们已经回去了。 这又马不停蹄地往回赶,是观里的人说要下雨了,让他们晚些再走。 可公子不愿意,于是就跟观里借了蓑衣斗笠,风雨兼程。 幸好在路上发现车轮转向客栈的痕迹,推测他们是到客栈避雨了。 寻来客栈,果然遇见了! “廖斌。”谢舒背着手问,“如果有人要害霍姑娘的话,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呢?” “霍姑娘?... ...这,霍姑娘平日生活在宫里,是齐妃的养女,又有四皇子看顾着,可她并不涉及任何利益之争,怎么会有人要害她呢?”廖斌觉得不会。 况且那位霍姑娘,也不像是招人厌恶之人。 谁会平白无故的去害她? 谢舒眸色黯淡,没有否认廖斌的推论,这和他所想相差无几。 他也觉得,不会有人害她。 可是那日,她的忠告... ...分明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样。 霍桑华给他的感觉,就像是随时会为了保命而跑路的兔子。 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能吓着她。 廖斌想到一种可能,“难不成是宫里的人?” 她接触的人并不多,如果说一定有谁想要害她,那么宫里人的可能性会更高一些。 但她好像,并没有同四皇子求助... ... 那就证明她在怀疑的人里,包括四皇子。 “小的明白了,公子放心,小的今晚一定会看好霍姑娘的。”廖斌反应过来。 幸好,四皇子和霍姑娘是分开住的。 “刚刚那位姑娘——”谢舒想起今夜与霍桑华同住一屋的美貌女子,“她是谢凛喜欢的那一位吧?” “... ...是。” 廖斌无奈回道。 自家的二公子,为着一个青楼女子抗婚霍姑娘。 可想不到的是,眼下两人竟然同住一间客房,这到底算是什么样的缘分啊? “罢了,这件事日后让谢凛自己去处理吧。”谢舒也懒得管了。 今日见到那司青月的时候,确实惊讶于她的美貌。 对于谢凛为什么会迷恋于她,仿佛也有了答案。只不过他唯一担心的是,谢凛会在这件事上让霍姑娘伤心。 房间里。 霍桑华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着各种事情。 可她想破了脑袋还是想不出来,到底是谁要害谢舒。 “司姐姐,司姐姐你睡了吗?”她捏着嗓子,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呼唤一旁的司青月。 听着司青月没有反应,这才放心。 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对着窗子跪在了地上,小声许愿—— “雷神公公,雨神婆婆,求你们保佑我平平安安,千万不要再出什么意外了,保住我的小命,别让我们那么容易就被人害了... ...” 也不知道雷神雨神能不能听到。离婚期越近,她就越害怕。 刚坐回到床上... ... “你那么虔诚的许愿,他们一定会保佑你的。”对面传来司青月的声音。 “司姐姐... ...你还没睡啊?”霍桑华还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呢。 司青月嗤笑着问道,“怎么,你很怕死吗?” “当然怕。”霍桑华想也没想,“谁不想活着啊?能活着,为什么要死呢?我这条命... ...虽然不是什么金尊玉贵的,但我也想留着,再贱也是自己的啊。” 司青月那边没了声音,霍桑华又蹑手蹑脚地躺回到了床上。 她忽而向司青月问道,“司姐姐,你们那个观月楼,很赚钱吗?” “嗯,很赚钱。”司青月答。 “那有没有... ...不用跳舞,不用唱歌... ...不用,在人前出现,就能赚钱的活儿啊?”霍桑华实在好奇地很。 “你好奇怪啊,怎么,你想从宫里出来,自己赚钱了?”司青月也越来越好奇,这个小丫头的脑袋里,到底都装着些什么。 她不会是真的,也想到观月楼来赚钱吧? 霍桑华静了静,无奈说道。“我以后,总要自己赚钱... ...生活的呀。可我不会跳舞,也不会唱歌,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司青月那边沉默了半晌,说,“观月楼有很多杂役,跑堂的,招呼客人的,端茶送水的。还有负责打扫的,后院洗衣裳的,厨娘... ...很多的活可以做呢。不必像我一样,要靠跳舞来取悦于人,只不过那些工作自然会很辛苦,赚的也很少。” “原来还有这么多工作?”霍桑华仿佛发现了新大陆,有这么多的工作可以做,将来就算离开了谢家,也不用担心赚不到钱了。“司姐姐,那你是为什么... ...” 这么问,是不是不太礼貌? 司青月侧着耳朵听,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想问什么,“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观月楼做舞姬?”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她能够从司青月刚才的回答中听出来,司青月对于跳舞取悦于人赚钱的活计并不满意,既然如此,那为什么... ... 还要做舞姬呢? “我明白,你是第一个... ...知道我是观月楼的舞姬,还愿意叫我一声姐姐的人。”所以对于霍桑华,司青月就有一种特别的情愫,“小丫头,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我家里获了罪,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我是被卖到观月楼的。所以这辈子,我就只能是贱籍了。” 霍桑华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开始有些同情司青月了... ...“对不住... ...” “小丫头,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有人打你吗?”司青月早就发现了这小丫头身上有伤。 特别是脖子上的那一道,看着不轻。 她不是生活在宫里吗?为什么还会挨打? “这个啊,呵呵呵... ...”霍桑华捂着脖子上的印子傻笑,翻了个身,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其实也不疼,不碍事的。” “经常有人打你吗?”司青月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如刚刚放松。 “也不是经常,就是偶尔吧。她们打我也要找理由的,但是她们不敢下死手,反正就是吃点皮肉苦,养个几天就好了。”她对此早就习惯了。 没权没势在宫里,难免会被欺负。 她这算好的了。 半天都没有听到司青月的回答,她以为司青月已经睡着了。 松了口气,没多会儿就进入了梦想。 听着她这边鼾声渐稳,司青月却坐了起来,走到霍桑华床边坐下,轻轻撩起她的衣袖。 霍桑华的手肘上,赫然呈现着一处胎记! “是你——”司青月释然而笑,望着熟睡中的人儿,“真的是你,我找到你了。” 第12章 大婚前的最后一面 “霍姑娘。” 看着霍桑华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 谢舒的眉宇间顷刻舒展了许多。 “小侯爷... ...有事吗?”霍桑华谨慎地留意着四周围。 不明白谢舒把她叫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 今早醒来,大雨已经停了。大家都在准备着,打算用过早膳后便各奔东西... ... 霍桑华看着谢舒出了门,以为他已经走了。 怎料转个身的功夫,就遇上了谢舒身边那个... ... 看起来凶巴巴的侍卫! 是他告诉霍桑华,谢小侯爷在这里等她,请她务必相见。 霍桑华不知道谢舒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只是单纯有些害怕廖斌而已。 那家伙看起来凶凶的,像是会杀人的样子! 谢舒看到霍桑华站在和自己尚有些距离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 ... 他垂下的双眸有意无意地闪过一丝失落。 不过很快,他就将这细腻且不被人察觉的情绪藏了起来。 “霍姑娘,你那日曾与我说过,让我小心身边的人。可是我回去后思来想去,并未觉得身边何人有谋害我的意图,不知你... ...” 霍桑华本就紧张,听到他如此“坦然”地说起这件事,整个人都麻了。 恨不得冲上去捂他的嘴! 这人... ...活该!“你快别说了... ...” 他原本只是想要在离开前,找个理由将霍桑华叫到这里来说句话。无端才提起了她那日的忠告,却正好发现霍桑华异常紧张的样子。 再一次印证了谢舒的怀疑! 他相信霍桑华... ... 那种信任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就是相信。“我明白了,回去后我会再仔细想想的。” 霍桑华点点头,算是放心了。“那... ...一路保重。我们下次... ...” 也许... ...没有下次了! 说不好下次再见的时候... ...就是她和谢凛的大婚,而谢舒... ... 将会是她的婿伯。 自从她这一次重新醒来的那刻,她和谢舒就再没有了前世的孽缘。这一世,是她自己选择不要嫁给谢舒,不要死在新婚之夜的! 也但愿谢舒可以改变他的命运... ... 至于他们,不,应该说再没有他们了! 霍桑华不好再说下去,退后一步,抬手交叠微微屈膝,向谢舒行了大礼。 她面色红润,昨夜休息得很好,看起来精神也不错。 用她带着七分稚气的声音,向谢舒说道,“谢小侯爷一路保重。” “嗯... ...”谢舒点头还礼,心中怅然更甚。 他有一种没来由的伤感。 等到廖斌赶来,相识一眼后翻身上马,勒住缰绳调转了和霍桑华相反的方向... ... “驾!!!” 霍桑华站在原地,直等到那个身影远去、消失,直至再也看不见了。 回到宫里,李朗“大发慈悲”地亲自送她到母妃宫里。 “朗哥哥,你不必送我了。我跟着阮薇姐姐,一样能回去的。”霍桑华怯生生地走着小步,跟在李朗身后,避不开小路两边频频望向他们的那些眼睛。 “昨夜大雨,被迫要你留在宫外过夜,我得跟母妃解释一下,免得连累你无端受罚。” 李朗走在前面,背着双手肆无忌惮。 好像并不曾在意那些探究的目光。 霍桑华又急又气,这要是传出去,指不定会多难听呢! 才到齐妃的瑶华宫前,瑶华宫里侍候的宫婢听到动静便急急迎了出来,提醒他们稍后再进去——此时陛下正在瑶华宫里休息! 话音刚落,瑶华宫里又传来消息。 说陛下和齐妃已经醒了,请他们进去说话。 霍桑华很是不安,她虽自小在齐妃这里长大,可是得见陛下的机会却很少,最近两三年来也只有这一次! 每次听说陛下要宿在齐妃这里,都是齐妃早早命人准备,把她关在房里。 免得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听到不该听的。 可今日... ...陛下却要见她,是为什么呢? 李朗看到她那招牌式搓手指的小动作,就知道她又紧张了。“别怕,等下父皇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不需要担心,还有我在呢。” “... ...嗯。”霍桑华不知道,她的眉头都拧在一起了。 跟在李朗身后,又怯生生地走到了齐妃的寝殿里。 齐妃正侍候着陛下喝茶。 怎料一转身竟看到缩在了李朗身后,几乎看不见人的... ...霍桑华。 “你躲着做什么?还不上前来拜见陛下?”齐妃提点她道。 霍桑华不情不愿地从李朗身后挪了出来,一路低着头,走到陛下跟前跪倒在地,“小女桑华,见过陛下。” 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起来吧。”陛下抬手招呼她起身。 霍桑华吓得没了反应,还是李朗上前将她拉起,同父皇解释道。“桑华从小就怕人,胆子小,父皇就别吓她了。” 陛下打量着她,“抬起头来,你就是那个一直养在齐妃宫里的... ...小桑华啊?都长这么大了,你刚进宫的时候,只有... ...这么高吧?” 其实他早就不记得了,随手比了个高度。 “是——”霍桑华应着,只能抬起了头。 在她的目光接触到陛下的那一刻,又匆忙低下了头。 陛下的威严,哪儿是她敢冒犯的呀。万一还没等到逃出宫里去,再落个掉脑袋的罪名... ... 简直不敢想! 陛下却因这短短的一眼彻底惊住了,看着霍桑华的样子陷入了沉思。 许久说道,“果然是长大了,出落成了大姑娘。不愧是在齐妃身边养大的,和齐妃年轻的时候——当真有几分相像啊!” 齐妃听着这话,表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抬眼打量着霍桑华的反应。 还好这小丫头没动什么歪心思。“陛下,桑华已经许了人家,过两日便要嫁出宫了。陛下若是心疼桑华,不如再为她添些嫁妆吧?” “就听爱妃的... ...”陛下握着齐妃的手,好似一副爱意深切的模样。 可一边说着,一边却瞧向了更加年轻的桑华! 好不容易才从里面逃出来,霍桑华长舒了一口气,简直要被吓得魂儿都丢了。 “太可怕了... ...圣上的威严果然不是我等凡人... ...可以与之对视的。” “那是自然!”芸苕抱着双臂走了过来,经过前日里齐妃的一番调教后,收敛了许多。“齐妃让你去澜音观里拜拜,祛除身上的邪祟,你怎么一整晚都没回来?宿在宫外了?” 霍桑华见她收敛了,也不好再跟她为难。“昨夜... ...那么大的雨,我就跟着朗哥哥和阮薇姐姐住在了客栈里。你要是不信,去问他们也行!” 料定她不敢去问他们的。 霍桑华起身回房,当着芸苕的面故意伸着懒腰,“好累,我要去补个觉了,如果齐妃没让你再教我规矩的话,别来打扰我啊!” 第13章 陛下添妆 宫里的绣娘很快就将改好的新嫁衣送了过来。 芸苕向捧着嫁衣的小女婢使了眼色,把人带到了霍桑华跟前,无论如何说什么,都要让霍桑华再试一试。 霍桑华瞧着那小女婢,却只见她从头到尾都一直低着头。“你怎么了?不敢看我吗?” 芸苕发现霍桑华起了疑,上前挡住了小女婢。“这是刚进宫的,胆子小了些。是她师傅说一定要让你试过才行,你就试一下吧,别让她为难了!” 说着,半推半就地把霍桑华架到了那里。 更亲自动手,帮着霍桑华换上了嫁衣... ... “诶呀!” 猛地觉着腰侧一阵痛,像是被针扎到了。霍桑华急忙扯过嫁衣要看清楚... ... “别动。”芸苕按着她,从她腰后位置拔出一根绣花针来。“哎呦——这怎么还有根针呢!都扎着我们桑华妹妹了!” 霍桑华看不到身后芸苕的表情,忽而灵机一动,抬头看向对面的铜镜。 镜中赫然映着芸苕那张诡笑的脸! 她是故意的!! “诶呀!” 又一下... ...芸苕竟从裙摆的位置又拔下来一根绣花针,佯装嗔怒地责骂那个小女婢,“怎么回事!宫中的绣娘如今都这般不小心了吗!” “奴婢该死!”小女婢吓破了胆,噗通就跪了下来。 “桑华妹妹,你看她也不是故意的,这一次就放过她吧... ...”面对霍桑华,芸苕又装出了那副无辜的样子,仿佛她真的不知道嫁衣里怎么会有绣花针的事! “谁指使你这么做的!”霍桑华一把脱下了新嫁衣,仔细检查起来... ... 一根、两根、三根... ... 算上刚刚扎进她皮肉里的两根,一共十一根绣花针! 没了往日的好脾气,她站在那小女婢面前,一副非要问出真相的架势。“十一根绣花针,这已经不是区区大意了吧?为什么要在我的新嫁衣里,插十一根绣花针?” 铜镜里,芸苕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或许还不知道,向来好欺负好拿捏的霍桑华,怎么突然变得强硬起来。“桑华妹妹... ...” “你今日若是不说清楚,我们就到齐妃面前... ...或者,到朗哥哥面前说说清楚。看看他们会怎么处置你?!”霍桑华将新嫁衣抛到地上,等着看芸苕会有什么样的解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 小女婢悄悄抬头看了看芸苕的眼色,慌乱间又急着把头低了下来,不停地跪在地上磕头认错,重复着那一句“奴婢该死”。 “桑华妹妹... ...”芸苕说。 “宫中绣娘的针都是有数的,只要朗哥哥去查一下,看看谁的针少了,便知道是谁干的了。如果绣娘的针没少,可以再去看看,近来谁曾经领到过绣花针,这绣花针如今可还在?谁又经手过这件嫁衣... ...应该能查得出来吧!” 霍桑华信誓旦旦地说道。 她不信,就查不出芸苕来! 芸苕的脸色更阴沉了,她深知,按照霍桑华的法子一查,肯定能查出她来。前日里她刚刚向宫里管事领了新的绣花针,整整十二根! 如今十一根在这里,一旦四皇子从管事口中知道,必然会查到她的。 她根本拿不出新领的十二根绣花针! 呼吸声愈发凌乱,她害怕四皇子知道这件事,她就再也没办法装下去了。 那么以后,也会彻底绝了她留在四皇子身边的念头... ... “桑华... ...”芸苕语气颤抖,想跟霍桑华求情,却开不了这个口。 “霍姑娘!”门外传来蔡公公的声音,“陛下请您去一趟,为您添置了些嫁妆,要您亲自过目才好!” 霍桑华侧着耳朵听完,正好捕捉到芸苕暗自松了口气的样子。 她附在芸苕耳边说道,“陛下要给我添嫁妆,让我过去看看... ...你说,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给陛下呢?” “不要——!!!”芸苕失算,惊慌之下竟然直接喊了出来,接着又试图弥补。“我是说,要是让陛下知道的话... ...宫里的绣娘们就惨了。桑华妹妹,你马上就要出嫁了,总不好在这么大喜的时候,连累她们... ...丢了性命吧... ...” “是啊,要是陛下知道,是会丢了性命的。”霍桑华掏出锦帕将十一根绣花针仔细收起,带在了身上。“我在宫里待的时间也不多了,确实没必要弄得那么难堪。” 芸苕刚松了口气,皮笑肉不笑地望着霍桑华—— 想要收回那十一根绣花针。 “这个,我就留下了。”霍桑华看着她伸出来讨要的手,摇了摇头表示不给,“芸苕姐姐,你说... ...那我之后在宫里的这几天,能不能得个安稳?我不招别人,别人也不来招我?” “... ...一定可以的!”芸苕立马就明白了霍桑华的意思。 她暗中向霍桑华表示,绝对不会再找她的麻烦。 霍桑华大婚前留在宫里的这几天,定会相安无事... ... “那就好。把这里收拾干净吧,我去见陛下了。”霍桑华指着屋里的狼藉娇娇一笑,揣着那十一根绣花针就出了门。 芸苕长舒了口气。 想到她竟然被霍桑华给威胁了,还落了证据在她手里,就气不打一处来,“啊——!” 小女婢继续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发完了脾气,芸苕指着被霍桑华扔在地上的嫁衣,丢下一句——“把这里收拾干净!” 然后就走了。 霍桑华跟着陛下身边的蔡公公出了瑶华宫的门... ... 才意识到不对劲! “公公!”她揣着手上前,恭恭敬敬地询问,“不是要在齐妃娘娘宫里看吗?” 这怎么还要到外面去看? 陛下曾经答应齐妃,要给她添些嫁妆,今日竟就办妥了。 可是... ...难道不应该是宫里的人送到齐妃这里,然后让齐妃和她一起“过目”吗? “小丫头,你还小... ...别问那么多有的没的。”蔡公公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掐着嗓子说道。“陛下既然让你去,你去就是了,陛下还能害你不成吗?” “可... ...”霍桑华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太妥当。“那齐妃娘娘呢?齐妃娘娘已经在陛下那里了吗?” 面对这小丫头接二连三的问题,蔡公公渐渐失去了耐心。 “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这么说,那齐妃肯定不在。 齐妃不在,陛下让她单独过去“过目”她的嫁妆? 肯定有鬼! 霍桑华悬着一颗心,有着极其不妙的预感。 幸而此时看到阮薇迎面走来... ...“阮薇姐姐,您这是去哪儿了?” “霍姑娘?”阮薇一怔,接着向蔡公公行礼,“霍姑娘怎么从瑶华宫出来了?” “嗯!陛下给我添了嫁妆,说要让我去看看!那我就先去了... ...”霍桑华求助地望向阮薇,装出很高兴很期待的样子,却不得已只能跟着蔡公公走了。 “嫁妆?”阮薇细一琢磨,回头看了看瑶华宫,突然反应过来。“不对——” 第14章 做戏做全套 “陛下——” 蔡公公跨进内殿时,还曾特意回身看了看她有没有跟上。 躬着身,领着霍桑华进到了内殿。 陛下挺着个明显突出的肚子,正站在架子前随手翻看着架子上的古籍,明明听到了他们进门的声音,却非要等到蔡公公那一声发出来后... ... 才缓缓转身,看了过来。 面上的笑容看起来一点都不和蔼,反倒有几分令人不适的“油腻”。 “小桑华啊... ...” 这一声叫的,霍桑华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先前进来时,余光已经扫过这内殿四周了,根本就没看到蔡公公所说的——“嫁妆”。 蔡公公很识趣地退到了殿外等候,还故意关上了门。 霍桑华心里咯噔一下,脑子在那一刻疯狂转动,想着如何脱身的妙计! 前世,她可没有经历这一出... ... 那时候她根本就不曾在大婚前,见过陛下,更别说会被陛下留在这内殿里了。 “... ...陛下真小气!”抢在陛下开口之前,霍桑华壮起胆子说道。 陛下一怔,门外的蔡公公听着里面的动静也是一怔,心想说这小丫头到底想干什么。 怎料陛下不怒反笑,捋着胡须笑问,“噢?你倒说说看,朕怎么小气了?” “陛下说要给桑华添妆,可这里什么都没有!”霍桑华生怕哪一句触怒龙颜,但眼下唯一的计策,就是要装出一个小辈儿的样子,提醒陛下—— 她可是齐妃娘娘养在身边的,养女! 陛下大笑,门外留神儿的蔡公公也舒了口气。 “小桑华,你的胆子可真大!”陛下指着她说道,“朕从前怎么没有发现,齐妃身边养了你这么个小美人儿?” 若不是偶然得见... ... 兴许就错过了。 似乎是看出霍桑华保有几分谨慎,陛下的言语间,也收起了那些轻佻的玩笑,作势从一旁取出一幅画轴,当着霍桑华的面展开—— “那你过来看看,朕的这幅墨宝如何?朕,要是把这幅墨宝赏赐给你,作为你新婚的嫁妆... ...” 太抠了吧! 霍桑华在心底里抱怨... ... 说要添妆,结果就给个这?!说什么墨宝,也就他自己当个宝。 对霍桑华来说... ...烧火都嫌呛! 谁不知道这老皇帝平生最爱“练字”,可偏偏字又写得不怎么样。 跟前一个说实话的都没有,生生把他捧得高高的,他还真以为自己写得有多好了?! 结果赏这个赐那个... ... 像是平时之物,或许还能拿到市面上换个银子花花,可这种赏赐的“墨宝”,赏给了谁都是有数的,要是出现在市面上,一眼就能认出来... ... 拿着皇帝专门赏给你的“墨宝”出去卖,让人发现就是死路一条! 心里虽然这么想,可面上还得装一把,“... ...好,好看!” “好看?”陛下把眉头一皱。 这大概是他听过最简单的评价了。 “桑华学问有限,不知什么样的墨宝才是好的,桑华只知道好看... ...不好看。陛下的墨宝好看,桑华喜欢... ...” 要不是怕死,谁能这么违心! 再有两日就出宫了,她何苦跟自己小命过不去? 脸上堆着一个蠢兮兮的笑,唯恐让陛下看顺眼了。 果然—— 陛下一看她笑起来的傻样子,兴趣顿时减了大半... ...怎么这么蠢! 可到底还是比齐妃年轻啊,年纪小就是有年纪小的好处,看起来水嫩嫩的,比花儿都娇艳。陛下招呼她到跟前来,“你看,朕跟你说,这幅墨宝可是有说法的... ...” 说着,不等霍桑华想到理由拒绝,一把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霍桑华顷刻间娇颜失色。 吓得拼命想躲,陛下更肆无忌惮地站在了她的身后,挡住了她逃走的唯一机会。 “别怕,朕只是同你说说,你看朕这幅墨宝... ...” 说着,摸上了霍桑华娇嫩的小手。 “陛下——”霍桑华再也顾不得别的,方寸大乱,一双眼睛看向大门,想逃—— 可惜,她逃不掉。 门前还有蔡公公守着,就算逃过了陛下,又如何能逃过蔡公公这一关呢? “别怕,别怕!朕跟你说... ...”陛下越贴越近,一个肥嘟嘟的大嘴眼看都要亲到霍桑华的脸上去了! 霍桑华拼命挣扎,可她的力气又怎能抵得过陛下呢! 她更不敢伤了陛下的龙体,除非真的不想活了!情急之下,一头撞上了身旁的桌子,额头上涌出鲜血。 鲜红的血迹,衬得那娇美的容颜更加美艳了。 此时—— 门外传来异动,许是蔡公公听到了什么动静,立刻调走了守在门前的侍卫前去查看。 面对陛下的步步紧逼,绝望中的霍桑华最终想到一死... ... “砰”的一下! 陛下倒在了地上... ...不省人事了。 霍桑华匆忙起身,却听到后窗外传来的声音。“躺下,装死——” 她也不傻,立刻就明白了! 趁着侍卫回来以前,直接往地上一趟,开启了装死模式! “父皇!——” 横冲直撞的李朗推开挡在跟前的侍卫,破门而入... ... 接着就看到了这一幕! 陛下倒在地上,没了意识。 霍桑华也倒在一旁,额头上沁着鲜血。 “桑华!”李朗叫着霍桑华的名字扑上去。 “陛下!”刚刚赶回来的蔡公公看到这一幕,也是吓坏了!急忙带着人上前查看陛下的情况,手忙脚乱的... ... 哪里还顾得上一个额头磕破、淌着鲜血的小丫头! 李朗见此情形,忙对蔡公公支招,“快去找太医啊!” “对,对,太医——” 蔡公公方才醒悟,着急忙慌地就去喊人请太医。 趁着他们乱作一团,李朗抱起“昏死”过去的桑华,起身就往外走。“桑华别怕,朗哥哥这就带你走!” 他从阮薇递给他的消息中得知,他的父皇让蔡公公带走了桑华,当即就预感不妙。 抛下了一切赶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 前脚刚出了昱阳宫的大门,迎面就碰上了“浑然无知”的... ...谢凛! “这是怎么了?”谢凛忙问,又看向李朗怀中的人... ...“桑华?桑华这是怎么了?” 不等李朗做出反应,谢凛直接伸手从李朗怀中将人接了过来。 “... ...”李朗的脸色很不好。 “我带桑华去找太医!”谢凛一副并未察觉到此的样子,抱着桑华转身就走。 李朗也只能默默注视他的背影。 离开了李朗的视线,谢凛脚下的步子慢了下来,“嘿,醒醒吧。” 竟是刚刚那个声音! “果然是你——”霍桑华方才听着,就猜到了是他。见此时躲开了所有人,挣扎着要从谢凛怀里跳下来。“放我下来!” “你可别乱动,都看着我从昱阳宫把你带出来的,陛下还昏着呢,你要是没事... ...可就是最大的嫌疑了。” 谢凛“胸有成竹”,他冲着被他抱在怀中的霍桑华一笑—— “所以,做戏要做全套。” 第15章 针刺的缘分 谢凛抱着霍桑华穿过宫内窄巷,一路去往太医院。 两侧遇上的宫人宫婢,也是频频侧目张望,试图打探出—— 这是什么情况! “那你也不必挨我这么近吧。”霍桑华努力想要保持和谢凛的距离,从她的角度仰起头看向谢凛的时候,正巧看到的是谢凛的侧脸... ... 与谢舒不同,谢凛的轮廓似乎更加清晰一些,他的眉眼间透着不羁,和年少的轻狂。 不知是否因为有些紧张,他眉心微蹙,眼神紧盯前方。 霍桑华瞧了也忍不住收敛呼吸,又想到那日,他撑着只胳膊将她压在跟前的痞样了。 但不同于当时的是—— 此刻,谢凛穿着武将中地位低下的青色衣袍,戴着进宫面见陛下时,才会戴的官帽。 倒是和那日... ... 猛地甩了甩头,霍桑华不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 “抓紧我。”谢凛却突然开了口。 “你胡说什么!”霍桑华以为他识破了自己的心思,有些窘迫,噌地一下子就红了脸。 “我是说——”谢凛刚准备说什么,余光却发现了霍桑华的异状,心中暗暗一笑,便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你太沉了!我就要抱不住你了,你还往外躲,等下摔下去,反正丢人的不是我!” “你——!” 霍桑华不知道,谢凛哪怕把她抱在怀里,一双眼睛却压根不敢往怀里瞧。 多看一眼,都会觉得莫名心虚。 那张小脸儿虽然算不得倾国倾城,但也... ...勉强算是秀色可餐吧? 每次低头,必先会瞧见她那微微翘起的红润小口。 忍不住心里会有些异样的,感觉! 谢凛故意想要逗她,佯装着一副托不动了的样子,半松了手... ...“哎呀!” “你别松手啊——”霍桑华当真以为自己要摔下去了,挺着身子,扑进了谢凛的怀里。 一瞬间... ... “哎呀!” “嘶!” 两个人同时发出奇怪的动静。 “什么东西啊。”谢凛皱起了眉头,就在霍桑华刚刚扑在他怀里,吓得他没来得及反应之际,接着就感觉有什么很尖锐的东西,刺在了胸口上。“你揣了暗器去见陛下?” 是很细微的感觉。 像针扎了一样! 同样被扎到的霍桑华,也发出了同样的惨叫声。 猛地想起—— 两人贴近的那一刻,被她当做“证据”收起的绣花针两端,分别扎向了他们两个。“什么暗器啊,明明是... ...” “明明是什么?” 她没说完的那句话,引起了谢凛的好奇。 “没事。”霍桑华揉着心口的位置,被扎得不轻。“快走吧,我可不行明早一起来,整个宫里都在讨论这件事。” “那又如何?会比你在谢家,当众抓着我宣布,说要嫁给我更荒谬吗?!” 他怎么可能相信,眼前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竟还会怕这件事传遍宫里?可是比起这件事,她和陛下齐齐晕倒的事情,恐怕才是真的严重。 如果他猜得没错,齐妃肯定会警觉了。 不过也好,齐妃会时刻提防着,陛下和她私下里遇到的一切可能。 她也不用再傻乎乎地,让人送信去给李朗那个笨蛋了。 两个人出现在太医院的那一刻... ... 整个太医院都傻眼了。 太医只好听从谢凛的吩咐,上前为霍桑华检查伤势... ... 而霍桑华也按照谢凛教给她的,提前准备了东西夹在咯吱窝下面。 太医摸着霍桑华如此古怪的脉象,实在检查不出问题。“这是... ...” 霍桑华还在装着昏倒。 老太医摸着胡须,生平第一次遇上难题了,这是个什么病啊?脉象如此古怪... ...五脏?不对,不是五脏... ... “太医,她这伤势... ...” 谢凛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一个声音突然喊道,“周太医,卫太医、李太医、夏太医,快点,跟我走!” 似乎是陛下跟前的人,一口气将太医院里所有的太医全都招呼走了。 谢凛正要拦下一个,谁知霍桑华死死握着他的衣角—— “人都走光了,睁开眼睛吧。” 霍桑华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确认太医院里除了他们两个,再没第三个人了,终于舒了口气做起了身子。 解下下地跑到门外向外张望... ... 只不过什么都瞧不见了! 谢凛还以为她在找太医,“别看了,他们都走了。既然陛下也晕了,他们肯定要先去侍候陛下。” “刚刚来叫他们的,是陛下身边的人?”霍桑华忙问,“你确定?” 是那个声音—— 她刚刚又听到那个声音了,她很确定,刚刚叫走太医的人,就是那日她挨打之时就她的人。 也是... ...前世那个! “不然呢?”谢凛搬了把椅子过来,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等着吧,没有个把时辰的,他们回不来!” 霍桑华焦急想要证实一个问题,“刚刚那个是谁?” 谢凛没明白她的意思,只说是陛下身边的侍卫。可陛下身边的侍卫多了,霍桑华也没机会见过几个,索性直接问是哪一个... ...谢凛对她的好奇心越来越大,“... ...你当着你未婚夫的面,去问别的男人,不太好吧?” “什么未婚夫!你赶紧告诉我,到底是谁!”她迫切地在等一个答案。 或许这个答案就能解开谢舒被杀之谜,还能知道究竟是谁要杀谢舒的! “就是一个侍卫,很普通的侍卫。”谢凛诧异。 刚刚来传话的侍卫,只是陛下跟前无数叫不出名字的侍卫之一,没什么特别的。宫里也算不得多么乱,所以用不着他们三天两天“大显身手”... ... 平日里陛下跟前的侍卫,做得最多的就是—— 传话! 他不知道霍桑华对那个人为什么这样在意,但刚刚说话的人,肯定就是陛下跟前的侍卫之一! 这一点,肯定没错! 发现谢凛也不知那人身份,霍桑华气急败坏地跺着脚。 晚些时候回到住处,一进门就把门给关了,霍桑华一边解开衣裳,一边凑到铜镜前确认,自己心口处被针扎了的样子。果然! 心口处三两个红的点点! 一看就知道扎得有多深了! 包着那几根绣花针的帕子,都染了丝丝鲜红。 看样子谢凛也受伤了。 “桑华... ...你回来了吗?”芸苕端着一份冷饭,站在门前悉心问道。“我想着你还没吃饭吧,你看我对你多好,还特意给你留着了!” 霍桑华翻了白眼。 “桑华,我进来了啊——”芸苕急于想要讨好霍桑华,顺便拿回她害霍桑华的证据。 “不必了,我睡了。”霍桑华不想在这个时候被打扰。 第16章 霍桑华勾引陛下? 谢凛褪去肩上的衣服,露出坚实和挺阔的胸肌。 借着盆中水光倒影,用手指擦拭了两下肩上那细小的痕迹—— 几乎是肉眼不能分辨的一个小红点。 隐隐有着些许刺痛而已。 他不禁想起和霍桑华一起被针刺到的一幕,忽而,脸上浮出隐晦的笑意。 “阿凛。”门外却突然传来兄长谢舒的声音。 谢凛莫名有些心虚,急忙穿好衣服。 而谢舒也在此时推门走了进来,乍见谢凛慌慌张张的样子,有些疑惑。“你没事吧?” “没事... ...没事啊。”谢凛故作寻常,大剌剌地往一边走去,坐在了椅子上,不自觉避开了兄长的眼神。“都这么晚了... ...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 听着他那略带调侃的语气,谢舒以为他还在为——自己拦下他逃婚的事情闹脾气。 可还没等谢舒开口... ... “该不会,你是害怕我又跑了吧?”谢凛看着兄长落座后,直接双臂交叠压在二人之间的茶桌上,倾身探向兄长,故意问道。 谢舒只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自家二弟向来行事没个正经,他也早就习惯了的。 道,“你今日进宫,可曾听说宫里发生的事了?” 谢凛眉眼稍稍低垂片刻,已然明白了兄长所指之事。 想不到这么快,兄长就已经得到了宫里的消息,果然是布了眼线... ... 他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问道,“什么事啊?” “你今日进宫,去答谢陛下为你赐婚一事。算下时间,也正好是昱阳宫遇袭的时候,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谢舒自然不信,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宫里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他不是很清楚。 但是从宫里传来的消息是—— 陛下要为桑华姑娘添妆,故而,命蔡公公将桑华姑娘请到了昱阳宫里。 但不知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四皇子李朗闹着闯进了昱阳宫,接着就看到陛下和桑华姑娘双双昏倒在地。 昱阳宫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又说是四皇子抱起桑华姑娘去找太医,正巧撞上了自家二弟... ... 谢舒不论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定没有说得那么简单。 所以他来探探谢凛的意思。 “你说这件事啊。”谢凛佯装一副恍然的样子,“那我当然知道了,弄得那么大动静... ...兄长你是不知道,我把霍姑娘送去太医院的时候,所有的太医全被蔡公公派来的人请走了。我还在太医院等了半天,也没见个人来给帮忙的,简直是... ...幸好霍姑娘自己醒了,我见她没什么大事... ...” 谢舒出声打断了他,“陛下和桑华姑娘,怎会一起昏倒呢?” 令他在意的,并不是陛下为什么会昏倒。 而是—— 陛下和桑华姑娘,怎么会一起昏倒? 二人同在一处,为何昏倒了却没人发现?莫不是当时殿中只有陛下和桑华姑娘? 而四皇子失态急着闯进去,难道... ...是四皇子知道了什么? 谢凛只看兄长神色,就想到兄长已经猜出了真相,只不过尚且不能断定,所以才会旁敲侧击的找他证实。 他不愿淌这浑水。 面上挂着玩世不恭嘻嘻哈哈的模样,“这我哪会知道?我去的时候正巧就赶上四皇子抱着霍姑娘往外跑,我瞧着他也太弱了,没跑几步呢就气喘吁吁的,然后我就把人接过来了啊。” 谢舒从二弟的脸上瞧不出端倪,暂且信了他的话。 “不过... ...”谢凛这边松了口气,但心中也同样好奇,他试探着向谢舒问起,“大哥你怎么会这么关心这件事?该不会是... ...” “别胡说。”谢舒厉色道,起了身,“没有别的事就早些休息,养好了精神也好成... ...” 婚。 可那个字,却犹如鱼刺一般卡在了喉咙里。 谢舒转身出门,不给二弟多问一句的机会,谢凛注视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脸上的表情也不再像刚刚那般轻松,他沉思着,似在揣度兄长的心思。 该不会真的让他猜中了吧... ... 昱阳宫遇袭的消息,很快还是在宫里传开了。 即使陛下已经清醒过来,可对于前晚的事情却无法向任何人做出回应,只说自己记不清了。 而陛下身边的蔡公公自是明白陛下的意思—— 意图染指已有婚约在身的齐妃养女,这事情传扬出去... ... 陛下恐怕也不好跟安定侯府谢家交代。 于是当人问起之时,也只说是前日要为齐妃养女添妆,才将人请到昱阳宫里,不成想却遭到了袭击... ... 至于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正好不在陛下身边,所以也不清楚。 可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在宫里传开后,很快就被人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 都在传,说齐妃养女意图勾引陛下。 不消半日便已传得沸沸扬扬,霍桑华自然也就被齐妃叫到了跟前,询问前日的事情。 跪在地上,半晌都没等到齐妃开口。 她还在心里盘算着齐妃会怎么问,她要怎么答。 既然昱阳宫那边瞒下了这件事,可想陛下也不希望声张开,致使颜面扫地。 如今满宫里都在议论,是她勾引陛下... ... 她便是有嘴都解释不清! 如果跟齐妃说出实情,是陛下对她动手动脚。以她对齐妃的了解,齐妃便是知道是陛下有失,也定不会为了维护她,去质问陛下。 况且,陛下也不可能告诉齐妃,是他做了什么... ... 到头来,脏水还是在她身上。 齐妃坐在高处,一副心焦的模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呀!” 霍桑华继续低着头,装哑巴,时不时地挤两滴泪出来装装样子。 “娘娘,桑华妹妹年纪还小。”竟是芸苕开了口,瞧见霍桑华落难,心里别提多得意了。趁着机会也要踩上一脚,“一时糊涂走错了路,在所难免。还请娘娘原谅桑华妹妹... ...” “走错了路?!” 齐妃一听芸苕的挑唆,再回想宫里的风言风语,一时间气上心头,勃然大怒。“桑华,本宫可待你不薄啊!” 霍桑华稍稍抬起头,就瞧见了芸苕得意的嘴脸。 “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齐妃心里已经认定,是那日陛下多瞧了霍桑华一眼,才让她有了歹念! 比起谢家那个不争气的庶子,留在宫中自然是更好的出路! 只是想到这里,就已经气到不行!捂着心口,喘气声分外清楚。 “桑华没有。” 霍桑华镇定解释,想要从这一局脱身,似乎不是那么容易的... ... 她要等一个契机! 眼下齐妃正在气头上,若她大哭大闹直言无辜,哪怕是说出实情,齐妃也定然会偏向于相信芸苕的挑唆。不会为了她这么一个无关轻重的人,去和陛下翻脸。 “没有?没有你倒是说说看,那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齐妃纤纤玉指指着霍桑华,气到浑身都在颤抖。 就算她并非真心怜惜霍桑华,可怎么说都是自己身边养大的孩子,如今回过头竟然想勾引陛下?! 这口气,她如何能忍得下?! 门外却突然传来李朗的声音—— “那夜里发生了什么,母妃为何不问我呢!” 第17章 清醒的霍桑华 听到李朗的声音,霍桑华都愣了。 但此刻李朗已经走进了瑶华宫里,站定在齐妃面前,缓缓见了礼。“前夜是我最先赶到的,母妃不问我,却问一个当场昏迷的人,又能问出什么来呢?” “你!” 齐妃本就在气头上,即使面对的是她亲生的儿子,也难掩这股怒火。 “四皇子此言差矣... ...”芸苕眼见齐妃落了下风,竟然站了出来。 “够了。”李朗高喝一声,打断了芸苕话,“别忘了你的身份。” 芸苕被怼得说不出话来,愤愤望向李朗,从未想过李朗为维护霍桑华竟然会如此呵斥于她... ...“是,奴婢知错。” 待芸苕闭嘴,李朗又看向齐妃—— “想来那夜的事情,母妃心中亦有猜测,桑华到底是不是一个不择手段攀附权势的人,母妃难道不清楚?昱阳宫那边既已封闭了所有的消息,毫无疑问是父皇的意思,父皇不希望有人再追究此事,以免... ...面上难堪。母妃若执意刁难桑华,揭开了父皇的这一层遮羞布,想必也会遭到父皇的厌弃。” 如此究竟是值还是不值,他要母妃自己想清楚才好。 齐妃身形一晃,险些栽倒,幸而身旁的芸苕适时搀扶她坐回到位置。 只见她双眼无神,伴有惧意,目光在殿内焦急徘徊,心中愈发不安! 确如李朗所说—— 她又怎会没有猜测? 陛下是什么样的人,桑华是什么样的人... ...她当然清楚。 不过是因为满宫里都在议论此事,让她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加上芸苕在身边添油加醋,一时气上心头,才受其挑唆,把霍桑华叫到跟前来为难... ... 是啊,陛下分明不想让这件事声张出去的,要是由她宫里传出些什么,让人拿捏住了把柄... ... 陛下的面上挂不住,也定会将此事归咎在她的身上。“本宫... ...” “母妃,”李朗将母妃的表现看在眼里,悄悄地瞄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桑华,心中愈发不忍。“桑华后日便将与谢家的二公子成婚了,前夜里还遇袭昏倒,更应好好休养才是。母妃体谅桑华自幼失怙,今日只是将她叫到跟前关心她的身体。” 他给了母妃一个理由。 “对!本宫是关心桑华。”齐妃顺着他的意思承认。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送桑华回去休息,若有人问起,瑶华宫上下可不能有一丝质疑才好。”李朗说罢,上前一把牵起霍桑华的手腕,不等她做出反应,便已将人从瑶华宫的寝殿内硬是拉了出来。 霍桑华拗不过他,被他生生拉着走出寝殿,直到走回后院里... ... 才卯足了劲儿的挣开了他的手。“朗哥哥!” “既然此时知道反抗,那刚刚母妃质问你的时候,你的嘴呢?”李朗心中亦有气,还在气着那日的事,回过头来不由分说冲着霍桑华叫嚷道。 完全不顾周围路过的宫人。 “你别说了... ...”霍桑华担心再传出什么,急忙将他推到一侧。“你方才还在劝说齐妃娘娘,怎么这会儿自己倒不顾旁人的嘴了。” 要是那些不该被人知道的话传出去。 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可就都付之一炬了! “桑华,你刚才应该告诉母妃... ...”李朗上前一步,握住她的肩膀。 眼中,满是担忧。 不用想都知道,那夜的昱阳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还是晚了一步! 还有谢凛... ... 他无法释怀谢凛当着他的面,从他手中抢走了桑华! 霍桑华无奈一笑,一袭单衣素立,她的肩膀格外单薄,被李朗死死攥住。 有些疼,不禁皱了眉头。“告诉齐妃娘娘什么?告诉她那晚的事情,还是告诉她,我有多么委屈?你是觉得,齐妃娘娘会为了我,去向陛下讨个公道?还是会心疼我?就像你说的,齐妃娘娘不会没有想到发生了什么,可她还是将我叫到跟前责难... ...她心里有气,但是不能冲着陛下发,所以只能将我叫来出出气。我只需再忍一忍,挨完了打和骂就好了。” “你怎么会... ...” 李朗诧异,这些话桑华从未与他说过,他一直将桑华的隐忍当做懦弱,可如今想来... ... 又好像确实如此。“都怪我,不能保护你。” 双手无力松开,垂落在身侧的拳头渐渐握紧。 “你也不必为了我,与齐妃娘娘起什么争执,而今在这宫里,你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她也是你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我只是个外人,总要嫁出去的... ...” 霍桑华可不想担那样一个罪名。 到头来若李朗真的失败了,便会全部的怨恨发泄在她身上—— 认为是今日为了她顶撞齐妃,因而走错了一步才会满盘皆输。 “桑华,我都安排好了,我会护你安然无恙,你嫁去谢家后... ...” “安然无恙?”霍桑华听着就笑了,多么可笑的话啊。“你当真会让我安然无恙吗?” 李朗注视着她的一双眼睛,顿时无言。 好似被桑华窥视到了他的内心,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无力感。 “我的命,对你们来说,算得了什么呢。”霍桑华苦笑着说道,方才从李朗的眼神里,她就看出了李朗的心思。 幸好,这一次她早就对李朗失望透了。 没有了从前的期盼,自然也不会觉得多么难过了。 “桑华——”李朗见她转身,下意识去拉她的衣袖。 那单薄的料子自他掌心略过,却攥了个空,眼看着霍桑华越走越远,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刀割般的疼。 盛京的不眠夜,观月楼里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楼中小曲不休,一个个美人儿在出身富贵的公子哥儿间穿梭不止,时而有那情投意合的,眉来眼去欲海翻腾,牵着手地消失在人群之后。 上了楼,关上了门,缠绵悱恻。 台上一舞终了,司青月早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人。 独自而来,抢在谢凛伸手之前端起了酒壶,替他在酒杯中添上了酒水。“听说谢家的二公子后日可就要成婚了,今日怎还会到这里来?就不怕这未过门的大娘子知道,洞房之时不让你进门吗?” “她可管不了我。”谢凛听着楼中小曲儿,沉浸其中。 “说得这样轻松,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司青月打量着他的表情,试图找出一丝破绽。 若他当真不在意那个女孩,又怎会让她前去试探? 谢凛回了神儿,“你那日见过她,可有觉着哪里不妥吗?” “不妥?” 司青月且做回想,那日她留意更多的,是霍桑华身上的胎记... ... 还有那两个人暗中较劲、争风吃醋的模样,总不能告诉他这些吧。 “对了,我倒是听说了一件有趣儿的事,二公子可想知道?” 第18章 前朝的王皇后 “什么事?”谢凛捏起碟子里的藕片,送进嘴里,随口问道。 似乎并不太关心司青月接下来的话。 那所谓有趣儿的事,终不过是这观月楼里各路恩客口中的“小道消息”罢了,道听途说捕风捉影。 能在观月楼里当常客的,基本上都是非富即贵的。 这些人个顶个的聪明。 几分真几分假,敢拿来跟楼里的姑娘们说笑逗乐儿,所以这里不会有什么真消息。 司青月瞧着他这副反应,也就想到了他的意思,可还是淡淡一笑,接着说起—— “这两日观月楼里说得最多的,便是你那未过门的娘子和当今圣上一起遇袭的事了。你可知他们都是怎么说的?” 刚刚还漠不关心的谢凛,在听到这话时突然有了反应。 他看向司青月那张倾世无双的面颊,等着她说下去。 司青月道,“... ...陛下钟爱齐妃,然而岁月无情,美人亦有迟暮之时。你那未过门的娘子生得与齐妃年轻时七分相似,也难怪会被人惦记上了。” 她话里有话。 留足了空隙让谢凛自己去想。 等瞧着谢凛的目光有了变化,司青月不急不缓地继续说道,“不过也有人说,陛下当年最心爱之人也并非齐妃,而是霍将军的夫人,齐妃的亲妹妹。也就是你那未过门的娘子... ...她的嫡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陛下才会在霍家蒙难后,将那可怜的小丫头接回宫里照拂长大。” 那日见过霍桑华—— 她年纪虽小,但眉目清秀五官端庄,一双透亮的眸子机灵又可爱。 模样娇俏蕙质兰心... ... 只可惜她好似故意扮丑,装得一副蠢笨无知的样子。 相信在此之前,齐妃也是早就察觉她天生丽质,对她有了戒备了,所以将她藏了起来,不让陛下看到以免惦记。直等到霍桑华定下了和谢家的婚事,才敢让她在陛下面前露个脸。 可没想到,还是被陛下盯上了。 谢凛听后,稍显得有些迟疑,不过片刻后还是笑了。 好似,仍未在意,笑容里满是不羁。 这副反应,也在司青月的预料之中! 她见谢凛捏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替他重新斟上了酒水。 “不过还有个更有趣的说法!我也是偶然间听一位大人说的,说是齐家姐妹年幼时遭逢家中蒙难,被托付在了一位远房叔父的家里。这位叔父家里,有一个年纪略长于她们姐妹的女儿,后来嫁给了当朝太子,成了太子妃,随着老皇帝病逝,太子继位,她也就摇身一变成了皇后娘娘... ...” 司青月所说,正是前朝帝后之事。 她口中那位“皇后娘娘”,是前朝的王皇后! 而前朝皇帝,正是如今陛下的兄长。 当年,陛下起兵造反,手刃兄长篡位为皇。 宫中亦曾流传,才诞下麟儿的王皇后险遭陛下霸占,为保清白自焚于凉月宫,追随先帝同去。 齐家姐妹与她有着五分相似,特别是齐妃的亲妹妹,举手投足间完美还原了那位世间绝美宛若天人的前朝皇后,可惜她当时已经嫁给了霍将军为妻。 陛下退而求其次,将齐妃迎入宫中,自此宠爱无限。 齐妃风头一时无两! “我是没机会见一见那位据说有着天人之姿、超凡脱俗的王皇后了,只是不知道,二公子那未过门的娘子,究竟是像齐妃多一些,还是像霍夫人多一些,又或者... ...是像王皇后多一些?”司青月着实好奇。 如果霍桑华当真是像了谁,才会被陛下所惦记。 那么能让陛下思念这么多年的王皇后,究竟是怎样一个美人儿? 听着司青月对霍桑华的疑惑,谢凛避开了她有意探寻的眼神。“她一个霍家的庶女,哪有资格像前朝皇后。” “说的也是!”司青月不做纠缠,虽然有些遗憾未能一睹王皇后的倾城风姿,但毕竟是过去的事了,王皇后都已经故去了多年。“毕竟都在说,王皇后当年生下的是个儿子,已经随着王皇后一起葬身火海了。不过就算他还活着,也不可能变成霍家的庶女——桑华姑娘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谢凛避开了眼神,略显得有些失落。 司青月将他的反应收在眼底,不动声色。 “司姑娘,瞿公子来了,正找您呢。”观月楼的小姐妹过来传话。 “知道了,这就去。”司青月起身,同谢凛说道。“我先去那边瞧瞧,等下我找个借口溜回来。你若还有别的事,就别等我了,回去准备准备,做你的新郎官儿吧。” 说罢,盈盈一笑,转身离了座,去招呼瞿公子了。 席上只剩下谢凛一人,似在回味司青月方才带来的消息,神色间却仿佛有团看不见的阴云,惆怅而深邃。 大婚在即,陛下倒是“如约”,命蔡公公送来了价值可观的陪嫁。 说是那日与霍桑华说好的“添妆”,倒是也堵住了一些人的嘴。 蔡公公趁着四下无人,暗中向霍桑华表示—— 陛下对她什么都没有乱说很是满意。 并且叮嘱她成婚以后也要学会闭紧嘴巴,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霍桑华继续装傻,说她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了。蔡公公对她的反应甚是心悦,放下了东西,带着人就走了。 安定侯府也在忙着张罗,不仅将谢凛的院子翻新了一遍,还在整个府里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绸。 出入谢舒书房报备的人更不在少数。 谢老夫人瞧着这副架势,怒火中烧,冲谢舒大发脾气—— “一个庶子的婚事,用得着你这么劳心劳力,在府里搞得如此盛大吗?你要是有那心思,就好好看看我给你挑选的那几家姑娘,待你成婚的时候再好好大办一场也来得及!” 谢舒含糊着将母亲应付过去,送出了门。 对于母亲送来的那几幅女子画像,看都没看一眼,就命身边小厮处置掉了。 望着满府里一片喜庆模样,心底当真有了一刻错觉—— 明日将是他的大婚,迎娶... ... 猛地回过神儿来,谢舒心如乱麻。 纵然他掩饰得极好,从未在外人面前显露半分,可还是会时不时的冒出些... ...念头来。 霍桑华的一颦一笑映在他的心上,让他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很想找到答案做出解释,可霍桑华就像是一个永远无解的谜... ... 究竟是何处,见过她呢? 那样子的一个人,既是见过,又怎么会不记得了? “公子。”廖斌回到谢舒身后,带来了谢舒让他调查的结果。“正如公子推测,那夜值守于昱阳宫外的侍卫讨得了蔡公公的口风,陛下... ...意欲染指桑华姑娘。” 在听到这一句时,一直保持淡漠的谢舒终于挑起了眼睑。 眼神中不由得多了几分威慑之意,侧过身看向廖斌。 “不过,陛下并未得手。桑华姑娘头上的伤是自己撞的,根据太医所说,陛下的比桑华姑娘醒来的要晚些。所以... ...”廖斌怀疑,这件事不论怎样说起来都有古怪。“桑华姑娘或许并不是真的昏倒了,小的在想,会不会是桑华姑娘打晕了陛下,然后装作昏倒。” “她没那身手。”谢舒倒是了解她。 她要是有那样的身手,何至于被人欺负得那么惨? “打晕陛下的,应该是阿凛。” 第19章 霍桑华的反击 天色未明,霍桑华就被阮薇等人叫了起来,打着哈欠坐到妆镜前,由着瑶华宫里的女婢们为她梳妆。 硕大的头冠往脑袋上一压,整个人顿时清醒了不少! 脖子都要断了! 芸苕取来她的嫁衣,路过她身后时,霍桑华抬眸透过铜镜的反光看向芸苕,芸苕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清晰的映在了铜镜上,十分不客气地说道。“嫁衣,我放在这儿了。” 阮薇回过头看了看她,对她的语气略有不满。 不过是因着霍桑华今日出嫁,不想节外生枝,才并未责难于她。 “等等。”瞧着芸苕要走,霍桑华叫住了她,“正好我要更衣了,你帮我把嫁衣拿过来吧。” “你——” 芸苕心里有气,要她帮霍桑华更衣? 霍桑华该不会是真的把她当成宫里的下人了吧! 碍于阮薇在场,芸苕不好当面发作,只得暂且先忍下了这口气,捧着嫁衣走到霍桑华面前。 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在暗暗诅咒霍桑华过门就被夫婿嫌弃,被婆母刁难。“那就请霍姑娘,更衣吧!” 霍桑华打量着她的表情,当着芸苕的面不屑地笑出了声。 芸苕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她清楚这是霍桑华给她的下马威,是在嘲笑她罢了!怒不可遏道,“你笑什么!” 霍桑华佯装一怔,“芸苕姐姐这是怎么了?今日我大喜,为何不能笑了?” “芸苕,你这是在做什么。”阮薇也看不下去了,从芸苕进门开始,便总是故意在找茬一般。 她也听说过芸苕对霍桑华做过的事情。 只是今天这样的日子,芸苕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瑶华宫。 她不能眼看着芸苕做出丢脸的事情,让齐妃和四皇子难堪。 “我没有,是她——”芸苕指着霍桑华,向阮薇告状。“她耻笑我!” 阮薇看了看霍桑华,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厉声冲着芸苕教训道,“今日是霍姑娘的成婚之日,她便是笑,也未必是笑你,你莫要自己心虚!如果做出什么让瑶华宫丢脸的事情,我定不会轻饶了你的!你记住了?!” “... ...是。” 纵使有千万个不甘,芸苕也不敢在阮薇面前放肆。 老老实实地答应了下来,却暗中狠狠地瞪了霍桑华一眼。 身旁的女婢看到了这一幕,生怕惹上麻烦似的,急忙避开了眼神。 霍桑华就是要激怒她,趁着阮薇为她更衣的功夫,小心说着... ...“芸苕姐姐好凶,人家都不敢笑了。” 阮薇听后宽慰她,让她不要在意那些—— “霍姑娘,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莫要在意那些不值得的,坏了今日的好心情。” 一番话,听得霍桑华心里爽快。 却让芸苕无地自容,更是恨极了霍桑华这个眼中钉! “... ...嘶!”阮薇替霍桑华穿着嫁衣,手拂过那精美的刺绣时,突然被扎了一下,抬手一看,手指间已泛出鲜红。 “这是!” 身后的女婢们惊慌失措。 芸苕立时间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我明明... ...” 检查过的呀!!! 她明明都仔细检查过了,根本不可能有什么... ... 不对,是霍桑华!芸苕反应过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嫁衣动手脚的,就只有霍桑华了! “别动。”眼看霍桑华正要上前关心,阮薇叫住了她。“青蓟,青艾,仔细检查一下霍姑娘的嫁衣,特别是有绣工的地方。” 被唤作青蓟青艾的女婢上前,仔细地检查起嫁衣来。 从芸苕刚刚送来的嫁衣上,竟先后又摸出了八根绣花针。 算上阮薇刚刚发现的一根,不多不少,正好九根! 深知自己被霍桑华算计了,芸苕来不及解释,有口难辩,当着面噗通跪了下来。“不是我——” “桑华。” 李朗突然进了门,手里还攥了一只小巧的锦盒。 结果,就看到了这一幕! 当场收起刚刚还挂在脸上的笑容,心头一紧,“这是怎么了?” 阮薇向青蓟青艾递去眼色,青蓟收起所有的绣花针,呈到李朗面前,李朗瞬间变了脸色。 见他这副神情。 阮薇才端庄有礼地解释说,“四殿下,这是方才在霍姑娘嫁衣里发现的,一共九根。” 李朗凝视着青蓟手中的绣花针,半晌,抬起头看向桑华身上那鲜红的嫁衣... ... “殿下!不是奴婢,不是奴婢啊!”芸苕匍匐着爬向李朗,拉扯着李朗的衣摆拼命哭诉喊冤,“不是奴婢,是霍桑华!是霍桑华要嫁祸给奴婢!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阮薇道,“芸苕,你这话说得没道理。今日是霍姑娘大喜,她为何要在自己的嫁衣里,放上这九根绣花针来陷害你呢?” “桑华,这是怎么回事?”李朗越过阮薇,向霍桑华发问。 “殿下。”阮薇接着说,“宫中女婢们领取绣花针,是要在管事公公那里登记的。殿下不妨去查一下,有谁领过绣花针,再去核对一下,她们现在领的绣花针可还在,不就有答案了吗?” 李朗收回询问的目光,怒视着芸苕。 他似乎已经确定了,这几根绣花针的主人... ... “不是,不是这样的!”芸苕百口莫辩,绣花针确实是她的,但这一次害霍桑华的... ... 不是她! 可她没办法向他们解释,她的这几根绣花针又是怎么落到霍桑华手里的。 而霍桑华全程面无表情,看着芸苕苦苦哀求。 本来是打算放过芸苕的。 可惜,芸苕挑唆齐妃意图陷她于是非之中,害得她险些难以脱身。 她给过芸苕警告的,是芸苕自己作死而已! 前一世她将芸苕当做好姐妹,即使偶尔被芸苕欺负了,也因为担心芸苕受罚,傻傻地忍下来。 所以最后,才会被他们害得那么惨。 所以这一次,她可并没有打算要放过芸苕的。 “来人!”李朗顿时大怒,“把她... ...给我拖下去!” “殿下,殿下不要啊... ...” 任凭芸苕喊破了喉咙,也挣扎不过李朗带来的侍卫,硬生生地被拖出了门,哭喊声回荡在院子里,听着十分刺耳。 李朗缓缓走到霍桑华面前,心情格外沉痛。 想起霍桑华那日同他说过的话,忽而就有些明白了... ... 原来这些年,他以为的锦衣玉食,对霍桑华来说却是这样的日子! “桑华,你放心,待今日事毕,朗哥哥定会严查此事,给你个交代的。”他扶着霍桑华的肩膀,深情安慰。 “罢了,不重要了。”霍桑华不以为意,从李朗手里挣了出来,“你也不是第一次知道她对我做了什么,若是当真有意管的话,她如今也不会变本加厉的对我。” 平静地坐回到妆镜前。 李朗喉咙间吞咽也变得无比困难,桑华的话噎得他难以回答。“桑华... ...” “殿下,奴婢们要为霍姑娘上妆了,迎亲的花轿应该马上就到了。”阮薇提醒他。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可都是会传出去的。 “让他们等着!”李朗终于吼了出来,歇斯底里! 如今方才觉得,他的小桑华是真的要离开他了... ... 阮薇向青蓟青艾递去眼色,屋里的女婢默不作声退到了一旁。 “桑华,朗哥哥给你找了个... ...特别好看的镯子, 你戴上试试... ...”李朗强忍心中不快,献宝一样的拿出藏在身后的锦盒,当着霍桑华的面打开。 一只豆绿色,通透润泽的玉镯呈现在霍桑华的眼前。 李朗不顾霍桑华的反对,牵过她的手腕,硬是戴到了她手腕上。 弄疼了霍桑华不说,白皙的手腕上红了一片,他攥着霍桑华的手却久久不愿放开。 眼中映着那只他特意为桑华寻来的玉镯,呢喃道,“... ...你就戴着它,在谢家等我。总有一天,我会从谢家把你接回来的。到那时,我们永远都不会再分开了... ...” 第20章 新婚之喜 齐妃嫁女。 乃是今年宫中的第一喜事。 陛下也格外给齐妃面子的,出现在了瑶华宫中。 向来得宠的齐妃本就备受后宫关注,这一次,往来瑶华宫的宾客络绎不绝,各宫里纷纷趁着这个机会向齐妃示好,送来用心准备的礼物。 当然也是因着听闻陛下在瑶华宫里,一个个后宫的美人儿打扮艳丽,前来道贺。 知道的,是她们前来恭贺齐妃嫁女。 而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是到瑶华宫争宠斗艳的。 宸妃喜静,素来不怎的凑这种热闹,可还是备了礼物命人送来,也算是给足了齐妃面子。 霍桑华出嫁,倒是帮瑶华宫出尽了风头,齐妃身边坐着陛下,身旁围着后妃宫婢,笑得合不拢嘴—— 俨然一副,后宫之主的架势。 谢凛前来迎亲,走进瑶华宫里,郑重其事地向陛下和齐妃行了大礼。“陛下,齐妃娘娘。” “好,好!早就听说谢家儿郎风采不凡,从前盛京之中只传你家兄长如何少年英雄,出类拔萃,想不到你这谢家二郎... ...也不错嘛!”陛下自诩从容,却稍显得有些不大自在。 明明是称赞谢凛的话,却让人平白听得有几分尴尬。 大概是想到前两日,宫里的那些个传言吧。 “新娘出来了——” 突然有人叫了一声,霍桑华的出现适时挽救了殿上的窘迫。 一袭大红嫁衣,裙摆坠地而行,翘起的鞋头以金线绣着孔雀图样,莲步轻移,缓缓走进众人的视线里。 手中捧着遮面的却扇,扇面上绣着连理枝。 满头珠翠,硕大的头冠压得她看起来十分辛苦。 在阮薇的示意下,她抬起了左脚正要跨进殿内。 李朗却在此时从后面走了过来。 一脸的杀气,看得齐妃心中一阵紧张,几乎失了色,险些惊得站起身来! 是想到陛下还在身边—— 反应过来的齐妃,故作轻松地向陛下露出她惯来的如花笑靥,实则心里却在打鼓... ... 李朗推开挡在桑华周围的女婢。 直接走到了霍桑华的身边,径自抬手握住了她执扇的左手。 霍桑华倒吸一口凉气,完全没有预料到,李朗会有如此令她猝不及防的举动! 惊讶之余,奋力想要从李朗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奈何李朗的力气实在是大... ... 她一手握着却扇,一手用力拉扯,身子不由得偏向了另一侧的阮薇。 仍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阮薇同样失色,哑然望向李朗,小声提醒着。“殿下——” 陛下将这一幕瞧在眼里,对于李朗和霍桑华之间的关系暗暗猜测,偏过头看向齐妃,似有要从齐妃身上看出破绽的意思,刚刚还挂在脸上的笑意... ...早已荡然无存。 任谁恐怕都不会觉得,李朗和霍桑华之间有多清白了吧。 齐妃如坐针毡。 在陛下面前装出一副寻常模样,欲盖弥彰地解释说,他们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如今妹妹要出嫁了,朗儿作为兄长自然不舍。 还要安抚跟前的谢凛... ... 可心里七上八下的,距离尚有些远,她根本就听不见李朗和桑华那边说了什么... ... 唯恐李朗是来抢婚的。 当着陛下的面,可就真的闯了祸了! “我来。”李朗的话是对阮薇说的。 可自始至终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霍桑华片刻,他握着桑华的手,缓缓走进殿内。 霍桑华挣脱不开,被他生生拽了进来。 一步,一步,李朗每走一步,都会侧目看向身旁的新娘。 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甚是恳切的祈愿,他希望桑华开口向他求救,只要桑华开口... ... 他就一定会带桑华走。 一定... ... 可霍桑华就像是认了命似的。 一手撑着遮面的却扇,低着头,一言不发。 短短的一段路,在她心里竟走了很久、很久... ... 她感受到了李朗的注视。 但想着前世曾听到的那番话,便再也无法相信,与她一起长大的朗哥哥了。 直到站定在谢凛面前... ... 齐妃屏住了呼吸,眼神在二人间游弋,生怕出什么意外! 谢凛伸手—— 李朗长舒一口气,尽是不甘。 他明白自己已经输了,握着桑华的手腕,将她的手缓缓递向了谢凛。 谢凛握住桑华的手。 还未来得及惊讶她的手为何如此冰凉,却赫然发现—— 李朗并没有松手! 于是,谢凛握着桑华的手,李朗攥着桑华的手腕,瞬间,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就僵住了! “朗儿——”齐妃倾了倾身子,小声提醒。 已经难掩心上焦灼,唯恐李朗在他父皇面前失了分寸,多年来的苦心筹谋付之一炬! “四皇子,好像是不太放心,把桑华交给我啊。”谢凛的眼神毒辣—— 立刻瞄到桑华手腕处已经淤红的印子。 强压着心中不满,看向李朗。 “桑华... ...于我而言,是亲妹妹一般的人。”李朗的话哽在喉咙间,最终还是顾及到父皇在场,硬生生改了说辞。“还望,谢二公子好好待她,莫要... ...伤害到她。” 伤害... ... 谢凛垂眸浅笑,怎会不明白李朗话中意思。“四皇子大可放心!桑华嫁给了我,便是我的夫人。从此我夫妇二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定会... ...按照陛下和齐妃娘娘所愿,早生贵子,携手一生的!” 他分明感受到了来自李朗视线的压迫。 可就是有这样一种念头——不爽! 想要挑衅于这位四皇子。 先是逼着他娶霍桑华,接着又各种暗示,让他不要“伤害”桑华。 但凡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 李朗对霍桑华绝非无情,可还是为着... ...各种原因,推开了霍桑华,亲自为她择选夫婿,要把她嫁出去。 于是挑中了谢家! “早生贵子”四个字,对李朗而言,无一不是暴击。 便是当着父皇的面,身旁又有母妃小心叮嘱,可还是无法完全掩饰面上的晦暗杀气。 再三咬了牙,几次调整呼吸的节奏,不得已慢慢松开了手... ... 刚觉得李朗的手松了些,霍桑华悬着的一颗心正要放下—— 盘算着时机,打算收回自己被攥得已经没了知觉的手腕。 只是... ... 还没等她来得及从李朗手中,收回自己的手腕。 谢凛先一步扣住她的手指,与她手心贴合,十指相扣! 已然从李朗手中将她夺了过来。 而李朗的手还停在悬空处,似乎并未预料到,他会这么快的就失去桑华... ... 曲了曲手指,似乎无法确定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齐妃终于安心了。 向阮薇递了个眼色,阮薇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上前将四皇子劝到了一边。 瞧着一切都平息下来,齐妃脸上重新扬起了笑容,看看陛下,又看看眼前这一对儿,愈发和蔼。 谢凛忽而感觉他握在手心里的那只手,在隐隐颤抖着。 心中起了疑惑,低下了头看去—— 霍桑华手腕上的淤红印子分外明显,以至于他无法忽视。 那只挂在她手腕上的玉镯,此前好像也从未见过。 不过好像都不重要了,只是那淤痕... ...看起来实在有些惨! 谢凛好像一瞬间就明白了,她为什么会怕死... ... 是因为,李朗吗? “桑华,今日出了瑶华宫的门,你便是谢家二郎的新妇了。从此以后,要收敛性子,恭顺谦卑,孝敬公婆,与夫婿恩爱和睦,万事都以他为先。”齐妃摆出长辈的姿态,对即将出门的霍桑华叮嘱道。 第21章 新娘子进门 谢舒观望着四周。 廖斌赶来发现了角落里的血迹。 三两步上前,伸手抹了一下,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瞬时脸色一变,立刻折身返回到谢舒身边。“公子。” 谢舒看到了他手上的血迹。 “看来刺客受伤了。”廖斌说,“他也算有些本事,能从咱们手里溜出去。” “不要大意,今日阿凛大婚,不论这刺客是何目的闯入府中,都必须尽早将他捉拿。让人去搜,不得放过任何角落。”谢舒清冷地下了命令。 眸色翻转之间,已经在猜测那刺客的身份。 若非让他遇上了,也不知躲在暗处,到底要袭击谁。 廖斌转过去向众人传达了公子的命令,吩咐大家即刻去搜! 随后回到谢舒面前,却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谢舒竟然走了神儿... ... 廖斌试探着提起,“公子,今日是二公子大婚,想必此时二公子已经迎了霍姑娘,正往回来的路上了。我们是不是也得准备去厅... ...” 此前谢舒对于谢凛婚事的上心,对比今日之“逃避”... ... 或许别的什么人会信捉拿刺客要紧之类的话,可谢舒却瞒不过廖斌。 廖斌总能觉出—— 这几日公子对于二公子婚事之上心,并非单单为了二公子。 可既已成事实... ... “不急,我们再搜寻一番。”不出所料,谢舒果然拒绝了,“以免歹人趁乱混入家中,要对什么人不利。” 他记得霍桑华对他的提醒—— 让他务必小心周围。 莫非就是此意? 还是说,桑华真的知道了些什么? “是。”既然公子发了话,廖斌也只能答应下来。 看着公子转身,他故意用谢舒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嘟囔了句,“人又还没进门,真后悔了话,现在也来得及阻止。” 要是进了门,名分一定下... ... 才是真的来不及了。 谢舒猛然间停下了脚步,定在了原处,半晌才回身望向廖斌。 廖斌被他的眼神看得不由地打了冷颤。 连忙低下头去,“公子,是小的失言了。” “不该说的话,以后都不要再说了。她身份特殊,身边一双双眼睛盯着,我们这边没什么,于她... ...随时都是灭顶之灾。”谢舒郑重警告了句。 唯有如此,方才能护着她安然无恙... ... “是。”廖斌也不敢自作主张多言了,可听着公子的话,对那位霍姑娘... ... 或许绝非无心啊! 瞧出廖斌神色有异,谢舒猜到了他的心思。 “阿凛临去之前特意拜托过我,说他能力有限,请我帮他保护霍... ...他的妻子。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廖斌不敢说。 低着头。 他跟着公子这么多年,比公子和二公子待在一起的时间都多,要说觉察不出... ... 也是不可能的! 但听得出来,公子仍在嘴硬——不肯承认动心一事。 廖斌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能暗暗叹气,怕是待那位霍姑娘进了门... ... 自家公子恐怕就只有黯然神伤的份儿了。 唉... ... 也不知从一开始犟什么。 后院里侍卫们搜寻着刺客的下落,逐一院落,每一个可藏身之处,都免不了被翻找一遍。 谢凛就在此时,迎着新娘浩浩荡荡地回到了安定侯府门前。 他翻身从马背上跃下。 依着喜娘的要求,走到花轿前,踢了轿门。 顿时周围一片起哄声,闹着要新娘子下来给大家看看。 “新郎官请新娘子下轿吧!——”喜娘吆喝道。 谢凛尴尬地向喜轿伸出了手,生硬说着,“下来吧。” “新郎官这么说,新娘子怎么能答应呢!”喜娘打趣着一对新人,适时凑到谢凛身边小声提醒,“新郎官可要好好同新娘子商量一下,看新娘子... ...答不答应下轿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谢凛的头都大了。 原本只是想依着两个人之约,把人娶回来安置在一旁,待一年后二人找到合适的机会,解除这段关系... ... 竟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好像真的在迎娶一般! 他索性一把拉起帘子,探了半身进到喜轿内。 立刻引得周围一阵笑闹声! 谢凛全然不顾这些,与近在咫尺的霍桑华“警告”道,“赶紧下来,别让他们一直闹。” 霍桑华面露难色,一手攥住裙摆,稍稍往上提了提... ... 只见一双脚踝间竟然用红绸绑在了一起... ... “我解不开... ...” 这是刚刚上轿后,喜娘钻进了轿子,按住了她让人给绑的。 说是依着规矩,嫁出去的姑娘日后要在婆家——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她被喜轿颠簸了一路,拼命地想要解开绑死在脚上的红绸! 早上也没吃什么东西,现下已经是撑不住了的。 那张上了胭脂的小脸,却衬得愈发苍白无力... ... 谢凛上手解了一会儿,也没能解开系死的红绸。 “只能扯开了!”他说着,就要硬生生撕开。 “不可以,不可以!”喜娘听到了他的声音,急忙阻止。“这是规矩,坏不得的!要是坏了规矩,新娘子是要受罚的!” 听说会牵连霍桑华受罚,谢凛面上多了几分担忧——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把人接下来?!”他认定,这是喜娘故意在为难他。 让他把人接下来,又绑着了霍桑华的一双腿... ... 这不是胡闹吗? 周围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说什么再耽搁下去,就错过了入门的吉时... ... 抬眼看向同样茫然的霍桑华... ...她甚至取下了头上的钗子去刺那红绸,想要拆下来... ... 谢凛伸手夺过钗子,小心地插回到她的发髻上。 不待满脸疑惑的霍桑华细问,已经从轿子里将人抱了出来... ... “诶——”霍桑华脸色更加惨白了。 生怕被谢凛摔在地上,死死攥住他的衣领。 “有什么好惊讶的,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谢凛无奈。 娶个娘子这么麻烦! 周围凑热闹地继续起哄,他抱着霍桑华走进了大门,接着就看到横在面前的火盆... ... 霍桑华看到火的一瞬间,顿时抖了起来。 呼吸也变得莫名急促。 俨然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 “把眼睛闭上。”谢凛来不及细问她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只觉得周围吵闹不休,霍桑华越来越紧张,死攥着他的衣领,勒得他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还是得赶紧解决眼前的麻烦才是。 听到谢凛的话,霍桑华看了看他。在确定他的心意后,把心一横,闭上了双眼。 倾身不自觉地歪靠进谢凛怀中。 谢凛也将人抱得更紧了些,抬起一腿直接从火盆上跨了过去。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想到... ... 霍家当年横生变故,全家老小遭人屠尽。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从前的霍家一夕间残垣断壁毁于一旦。 霍桑华九死一生捡回了一条小命... ...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会令她格外惧怕烧起来的火焰。 他的心里,对怀中娇小的人儿更多了分怜惜。“别怕,没事了... ...” 第22章 新房里的刺客 直至拜堂的时候,谢舒也没有出现。 谢老夫人坐在主位上,旁边挂着谢侯爷的一件衣裳。 谢凛抱着霍桑华一路走进厅中,在谢老夫人与一众宾客惊慌失措的注视下,才将人放了下来。 霍桑华则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被绑起的一双脚,站定在谢凛身旁。 “别怕... ...”谢凛凑到身边嘱咐道,抬眼打量了四周,并未见到兄长谢舒的身影让他有些意外,随后将声音压得更低了。“... ...你别忘了,我们这是假成婚,等下不论说什么做什么... ...都是不作数的。” “... ...嗯。” 霍桑华轻轻应着。 自然明白谢凛说这句话的意思。 他们之间只是一场互帮互助的契约,以一年时间为限。 一年之后,谢凛就会想办法帮她离开谢家,远走高飞... ... “...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 在一阵阵起哄声中,二人依着司仪官的“吆喝”,按照礼数完成了大婚典礼。 随着一声“送入洞房”,往日里追随谢凛的兄弟们簇拥在一起,闹着要跟到洞房,去瞧瞧这位以却扇遮面的新娘子,到底长得怎样的一副花容月貌。 霍桑华挪动不开一双脚,身子随着大家的拥挤艰难维持着平衡。 “唉。”谢凛叹了一声,只得俯下身再次将人抱起... ... 立刻引来一阵喧腾的哄笑声。 大步挺阔地走向了他的“新房”... ... 后院里听着前面的动静一清二楚,谢舒立于园中,神色冷漠得异于常人。 廖斌不断偷偷打量,却不敢多说一句。 谁都看得出来,公子今夜的心情不是很好。 明明是自己亲手把人家推出去的,如今却又后悔,也不知到底在折磨谁!? 谢凛和霍桑华并排坐在床边。 喜娘上前系住二人的衣角,送上合衾酒。 听着耳边一片嘈杂,霍桑华紧张得手心冒汗,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 原本白皙如凝玉的手指,更少了些血色。 只想尽快结束这毫无意义的仪式,了了这桩事,唯有顺从地依着喜娘的吩咐端起了杯子,绕过谢凛的手臂... ... 二人迟疑着饮下了这杯合衾酒。 一手执扇,遮掩着娇花般羞红的脸颊。 周围瞧着自是又一阵起哄! 她偏过头去,有些难为情。 谢凛的目光扫过她面上的一抹嫣红,稍作停留,有片刻的晃神儿。 几乎凝固的气氛,很快就被房中哄闹的一群人打破,他收回自己的目光,浑然不觉地融于满堂嬉闹声之中。偶尔回望向“新娘子”,心情莫名地... ... 有些在意。 喜娘又从他们各自的头上取下一撮发丝,以红绳系在一起,放在了一只精美的匣子里,安置在床铺下—— 宣布着礼成。 众人便闹着要让谢凛出去喝酒。 方才还围在身边的一群人,此刻开始,熙熙攘攘地都退了出去。 霍桑华渐渐松了口气。 “等等,你们先去,我马上就来... ...”谢凛将大家送出门外后,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舍不得新娘子?” 果不其然—— 当即引来戏谑,接着哄笑作一团。 其中有个年岁大一些的,更是调侃道,“... ...夜还长着,先去喝酒,有的是时间让你们亲热!” “你们先去,我说句话马上就过去。”谢凛不由分说,将大家推出到门外,关上了门回到霍桑华身边。 才刚松了口气的霍桑华,顿时屏住了呼吸—— 紧张起来! 谢凛生生在她面前站了好一会儿,尴尬得不知怎样开口。 最后果断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硬是塞到了霍桑华的手里,“... ...你先垫一下,我一会儿回来给你带点吃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被关在门外的人,故意拍打着房门,开着玩笑般地叫嚷... ... “谢副将,不急着这一会儿吧!... ...这就忍不住了吗?赶紧出来,要不然,咱们可就进去了!” 外面一阵阵调笑声此起彼伏。 霍桑华的脸都红透了。 “... ...你别听他们胡说,他们都是军营里的粗人,不懂礼数,但是没什么坏心。”谢凛解释了两句,可不知为何,就觉得越解释就越尴尬,索性... ...“那我就先出去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按住了那几个不断向新房里张望的脑袋,关起了房门。 直到听见他们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霍桑华才终于平复了心情,打开手里被塞的东西—— 一张油纸,包着几块小小的饴糖。 忽而就明白了谢凛的意思,接着一笑,捏起一块放进嘴里。 瞬间,满口的甜香味。 确如谢凛所想,她这一天的确还没吃过什么东西,早就饿得头晕眼花了。“倒是,还挺细心的... ...” 尽管对接下来一年的生活没什么信心,是抱着尽早离开的心思,才踏进的安定侯府。 但这一刻... ... 竟觉得有些期待了。 只不过—— 口中含着饴糖的霍桑华,突然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动静,警惕看向发出声音的角落。“谁... ...谁在那里?!” 难道是... ... 刺客?! 莫非还是找上了她?! 不对,她这一次可什么都没有做... ... 但凭借着前一世新婚夜里的记忆,霍桑华不敢有丝毫大意,谨慎地提防着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 到底是谁在那里。 躲在角落里的人短暂思考后,走了出来。 “... ...是你?!”霍桑华愣住。 眼前的人竟然是司青月?! 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 尚且来不及问。 霍桑华就看到司青月捂着受伤的肩膀,鲜血从指缝间渗了出来。 “你怎么了?”留意着外面的动静,霍桑华小声问道。 刚站起身,就险些被绑着双脚的红绸绊倒。 司青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她脚上绑着的红绸。 面色因伤口的疼痛而显得有些苍白,不过她还是走向了霍桑华,俯下身来,不顾渗血的肩膀,用沾满鲜血颤抖不已的双手,解开了霍桑华脚上的红绸。 不忘冷笑着调侃,“怎么,他们还怕你这个新娘子逃跑了不成。” “姐姐,你怎么会受伤了呢?” 霍桑华担心她的伤势,搀扶她坐下。 在房里急得团团转,想要找点能治伤止血的药物,都不知从哪里下手。 瞧见司青月的一身打扮时,霍桑华心里就有了数。 若是今日受邀的宾客,怎会身着夜行衣躲在新房之中,况且还受了伤。 不过—— 司青月对她没有恶意。 不知为何,她也觉得司青月身上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于是就想帮她。 可新房之中又怎会有伤药。 最后还是司青月从身上取出一只药瓶递到了霍桑华的面前。 霍桑华接过,对上司青月一双眼睛... ... 那沉默的坚毅之中,竟还透着几分深切的... ... 渴望?! 司青月轻轻抽动的唇,似是想要与她说什么一样,却又在极力克制着。 唯有那双眼睛,透着殷切的红。 霍桑华一下子就愣住了。 司青月透过她,到底在看谁? 第23章 脖颈间的痕迹 “...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了吗?” 司青月侧了侧身,问向正在替她上药的霍桑华。 方才霍桑华瞧见她伤口的时候,还问了声发生什么事,可这会儿又没动静了。 司青月猜测,她八成是已经有了答案。 白色的药粉均匀撒在伤口上,立时染了鲜红,很快就止住了血。 霍桑华撕下嫁衣裙摆的一条,小心替司青月包扎起了伤口。“你穿成这样,又受了伤,躲进我的新房里... ...我若是问了,你难道会说吗?” 不太可能是因为新郎谢凛而来,谁家抢婚穿夜行衣啊? 瞧着这伤势不轻。 可想而知,先前必定是经历了一场恶战的,究竟是谁伤了她,她又为何会躲到新房来... ... 答案,昭然若揭。 霍桑华今夜心事忡忡—— 她明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不过在司青月带伤出现的那一刻,心中还是有些猝不及防。 她担心司青月就是前世新婚夜里——袭击谢舒的凶手... ... 不对,但身形不对。 虽然印象并不算深刻,可隐约记着,应是几个男人... ... “若是你问,也许我会说呢。”司青月语气轻柔寻常,等着霍桑华为她包扎完伤口,立即将衣服穿起。 霍桑华忽有一刻怔住,不可置信地看向司青月。 心里琢磨着,司青月刚刚的那句话究竟是几个意思? 难道,她要是问的话,司青月会真的告诉她吗?“那... ...” 话音未落。 突然就听到门外传来的动静。 司青月暗道一声不妙,“他们找来了。” “谁?”霍桑华下意识询问。 没等司青月回答,她已经提着裙摆走到了门前,透过门缝看向院里—— 竟见到谢舒带着人,正在院中各处搜查。 谢舒?! 继而回身望向正坐在床榻上的司青月... ... 难道是... ...?! 许是察觉到屋里有些隐约的动静,谢舒犹豫了,心中更是为难,此时去敲新人的门,若是撞见个什么... ... 可说不准。 若不查,万一刺客正躲在里面,才提醒过他小心的霍桑华可就危险了! 纠结片刻,还是按住了要替他上前搜查的廖斌,提步走向门前... ... “糟了,姐姐你先躲一下。”霍桑华当即折返回司青月跟前,有意包庇。 司青月只是偏偏头,听着渐近的脚步声就知道—— 是谢舒来了! 现在躲起来已是无用。 只要谢舒的人进来搜过,她不管躲在哪里,都一定会被搜出来... ... 猛地,目光落在了眼前的霍桑华身上,心生一计。 唇边挑着戏谑的笑,直接揽过霍桑华娇弱的腰身,在她细嫩的脖子上留下了一个印子。 顺手拆了霍桑华的发髻。 长发散落下来... ... 谢舒已经叩了门。 “你去把门开条缝,悄悄跟他说你已经睡下了。”司青月小声叮嘱。 想来谢舒瞧见霍桑华这副模样,自然也不好再进屋搜查了。 霍桑华还没从刚才发生的事上回过神来,只呆滞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面色羞红,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直到听着谢舒叩门的声响,才重新打起精神来... ... 艰难地挪动到门前,按照司青月交代的,将门... ...浅浅开了条缝儿。 眉眼低垂,不敢去看谢舒的脸。 “... ...府里闯进了刺客,我们正在搜查各处,你这里可有什么... ...” 谢舒故作寻常说着,透过半开的门缝,向里看了一眼。 一边说着,收回的目光就落在了眼前—— 霍桑华的身上。 立时,便瞧见了垂散在白玉凝脂般肌肤上的长发,半遮住的... ...那枚印子上。 那分明是... ... 吻痕?! 从未有过一刻,让他像此时这般进退两难! 心中滕然一股火气,却又实在找不到理由发泄。 是谢凛干的吧... ... 洞房、新人... ...眼前的霍桑华一副新嫁娘的娇羞模样,长发散落,是要休息了? 那这印子... ... 方才还按在门上的手,渐渐收了回去。 暗暗留意了身后的侍卫们。 此时搜查... ...已是不妥。 谢舒强压着一股无名邪火,努力克制着语气问道,“你一个人在房里?” “... ...他,他... ...”霍桑华想着要不要说,谢凛跟他那几个兄弟出去喝酒的事。 如果新房里就她一人,岂不是更加令人担心,是否有“刺客”闯进来吗? “好了。”谢舒出声打断,不论谢凛在不在里面,都不重要了... ... 或许... ... 其实他更加不想听到的是—— 谢凛就在里面。 霍桑华悄悄松了口气。“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休息了... ...” 说着,轻轻将打开了一半的门重新合拢。 当着面的说谎,包庇极有可能是谢舒正在搜查的“刺客”,霍桑华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幸好... ... 幸好谢舒没多想! 门外,廖斌看着门都已经关上了,自家公子还呆站在门前,像是没回神儿似的... ... 扫视了一眼周围,瞧着下面的人望向公子的眼神已经有了变化,生怕再传出些什么流言蜚语的。 三两步上前出声打断,“公子——” 谢舒也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回过了神儿。 “既然这里没事,去别的地方搜!” 听着门外的人走远,霍桑华长长舒出一口气。“吓死我了。” 司青月瞧着她这胆小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打趣道。“你胆子这么小,还敢往谢家闯,你可知这是什么样的龙潭虎穴?可不比宫里的日子舒坦,何苦呢?” 一句话,瞬间点醒了霍桑华。 也不禁替之后的日子担心起来... ... 可刚一出神,接着就想到她曾在司青月身上,嗅到过谢凛的味道... ... 如今司青月被谢舒追查。 又好巧不巧地,逃到了谢凛的新房来... ... 霍桑华似乎在心中证实了,司青月和谢凛的关系。 道说,“我和谢凛,不是真的成婚。我只是借着他离开宫里... ...我们说好了的,一年以后他会找借口帮我离开谢家,到那时,我们再无任何关系。” 她不想成为司青月和谢凛之间的误会。 所以今日当着司青月的面,把和谢凛的约定就说了出来。 司青月也是一怔。 然后就明白霍桑华误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以为我和那位谢二郎... ...”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听到门前再次传来的脚步声。 又有人?! 霍桑华也从司青月警觉的反应中,察觉到了门外的动静... ... “桑华。”李朗在门外轻声唤道。 司青月马上听出—— 这是那日纠缠桑华之人的声音,又见桑华面露难色,一副根本不想与那人见面的样子! 一把将她扯回到床上。 在她发出声音之前,伸出一指压在唇边,示意她噤声就好。 霍桑华竟都照做了! 司青月抬手握住床边木栏,稍一用力,木栏就发出“吱嘎”的声音。 霍桑华看去,还没明白这是何意... ... 司青月另一手虚掩在嘴边,猝不及防发出令人诧异的叫声! 伴随着不断摇晃木栏发出的声响,司青月坐在床边似有似无喊出的那两声... ... 霍桑华就算再蠢也明白了! 小脸瞬间红透了... ... 这是... ... 李朗叩门未听得回应,正要再叩,却突然听到从房里传来的声响,顿时面露惊愕! 附耳上前细听... ... 急了! 叩门的动静更加急切... ...“开门!谢凛,开门!!” 第24章 落单的霍桑华 这一招,刚刚明明很好用的。 可为何到了李朗这里,就没用了呢?! 听着门外愈发急切的砸门声,霍桑华心知是逃不过去了,急忙拉起司青月道,“不行!李朗的狗脾气又犯了,怕是非要进来查你不可了... ...” 还是先躲起来的好。 司青月听后,掩面轻笑道。“傻妹妹,他可不是来查我的。” “不管怎么样,让他发现你在这里就糟了!姐姐,你还是先躲起来,我想办法支开他。”霍桑华心想,这毕竟是她与谢凛的新房,不论李朗的目的是什么,他也不好在这里闹事吧。 司青月身上有伤,穿成这样被谁发现都解释不清,一旦被抓,很难脱身的。 “也罢,那你自己多加小心。” 司青月扶着伤处转身向后窗走去,站在窗前,却又定住了步子。 她仔细想了想,方才霍桑华说与谢凛的这一场婚事是个“交易”,他们二人乃是假成婚,这丫头性子简单,或许并不通晓人事... ...“桑华。” 听着门外动静,霍桑华焦急得厉害,唯恐司青月逃不掉。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会对一个仅仅见过两面的司青月如此上心。 听得那一声,匆匆回了头。 司青月走了过来,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匕,塞到霍桑华手中攥紧。“留着防身用。还有,明早起了身,记得砍那谢二一刀,弄些血迹留在床上。” “啊?这是... ...”霍桑华心想,都什么时候了,司青月还有闲心与她开玩笑。 为什么要砍谢凛? “... ...再不开门,我就砸了啊!” 门外,李朗俨然没了耐性,怒气冲冲地要砸门。 想到谢家那个风流好色、时常流连于烟花之地的二郎,此刻正躲在里面,对瘦弱娇小的桑华毛手毛脚... ... 他咬紧了牙关,一双眼里透出的杀气,仿佛要将眼前的房门劈个稀碎! 谢凛... ...!!! 猩红的眼底,尽是桑华脖颈间的那个印子... ... 李朗怒意横生,打定主意非杀了谢凛不可! 房里的司青月来不及解释更多,示意桑华照做就是! 在司青月翻后窗而逃的同一时间,李朗撞开了新房的大门。夜里的寒风瞬间扑面而来,侵袭着她消瘦的身子,刺骨而悲涩,冻得霍桑华抱着胳膊不禁打了个哆嗦。 李朗冲进房里。 还没顾得上看一眼她如何了,便直直朝着床榻而去,一把撩开了帘幔—— 却并未在床上找到人,急得又去屋里各处搜罗起来。 “你要做什么?!” 霍桑华吓了一跳,她不确定李朗到底在找什么。 但屋子里多少还能找出些司青月留下的痕迹,一时间令她心里没了底,还在强装镇定掩饰着心虚。 以免被李朗瞧出端倪! 屋子里找了一个遍,没发现谢二郎的身影,李朗的火气刚消了些,转头竟又瞧见了还未关严的后窗... ... 立刻想到—— 有人从后窗翻了出去! 拔步便要朝着后窗去,一副不抓到人誓不罢休的架势。 霍桑华见此情形,也怕李朗查出些什么,急忙追过去挡在了窗前。“你还是快些出去吧!要是让人看到,你今夜闯了这里,我哪怕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然而她越是心虚,李朗就越是觉得有问题。 不由分说地将她扯了过来,就要向外确认是不是真的藏了人。 好一副捉... ...那什么的样子。 怒火中烧,好像他才是那个被戴了帽子的冤大头般—— 在谢家的新房里,发了疯地拉扯着新娘子。 屋里的巨大响动,很快就引来了注意。 前脚踏进院子的谢凛,后脚就听到了新房里传来霍桑华惊恐的呼喊声,没有片刻犹豫,直接冲进了房中... ... “... ...到底是什么人?!”李朗愤怒叫嚷。 “放开,放开我!你放手... ...”霍桑华被李朗死死扯着手腕,不断拉扯。 她身形娇小,加上为着大婚忙了一天,也没吃什么东西,一拉一扯间根本站不住脚。 面对李朗的愤怒,尤为弱小可怜... ... 谢凛疾步上前,一把从李朗的手中将霍桑华救下—— “你没事吧?” 见着谢凛的一瞬,李朗满腔无处发泄的怒火,顷刻间转向了谢凛。“谢凛!——” 谢凛不慌不忙,将人护到了身后,直面迎上李朗。 “四皇子闯我新房,又胁迫我新妇,只怕此事说出去... ...”他倒不怕此事闹大。不论怎么说,这件事吵嚷出去,也都是这位四皇子更不占理些。“于四皇子的名声不大好听吧?” 只不过... ... 他并没有打算把事情闹大而已。 他离开洞房是真。 他的新娘子留在房里,李朗闯进来也是真。 一旦闹大,让谢老夫人抓到把柄... ... 倒霉的只会是他身后这个可怜兮兮、只能任人捉弄的霍桑华罢了。 或许是经过谢凛的提醒,几乎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李朗即刻清醒,不禁后退半步... ... 再抬头望向霍桑华的那一刻,心底已然起了变化。 是啊... ...她,成婚了... ... 冰冷刺骨的目光缓缓移向谢凛。 李朗深知谢凛所说属实,今日之事本就是他失礼在先。 一旦传扬出去,他经年累月装出来的好名声,有可能毁于一旦。 那皇位之争... ... 必将率先失利! 不行。 可是桑华... ... 谢凛此刻回身,淡淡望向身后之人。 眼底映着霍桑华吓坏了的样子,下一瞬,就瞥见了她脖颈间的印子。 那样的明显! 谢凛眉头微微一蹙,心底里起了疑惑。 是李朗? 可霍桑华明明很怕李朗。 他虽不清楚其中缘由,但也能感觉得到—— 即便无事发生的时候,霍桑华提及李朗之时,就会不自觉地浑身紧绷呼吸急促。 她对李朗有一种既恨又怕的不安。 眼眸低垂的片刻,又留意到霍桑华被撕扯过的裙摆。 这是... ... 三人在房中僵持,却都不曾发觉,谢老夫人身边的李妈妈也闻声而至,站在院子的角落处,将屋里的动静瞧得一清二楚。面上露出得逞的诡笑,冷哼一声,转身向去老夫人报信了。 这下可热闹了! “有刺客!”剑拔弩张之时,院外传来一声。 接着,谢家的侍卫跑来告知,说是偏院发现了刺客行踪,李朗的近卫也在此时赶到。 证实了此事。 乍见李朗的脸上闪过片刻慌张,谢凛稍显疑惑着。 就见李朗抛下了这里的一切,带着人已经匆匆赶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霍桑华惊魂未定。 可听到有刺客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是... ...又陷入了前世的僵局? “你留在这里,把门窗关好等着,别乱跑。”谢凛神色凝重,疑似有了些许不便明说的猜疑,离去之前还特意叮嘱霍桑华关好门窗。“我去看看!” 霍桑华只觉得他刚刚进门的时候,还浑身酒气,眼神涣散。 可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酒意消散,哪里还有半点醉酒的样子?! 她慢了一步,没能拦下谢凛。 眼睁睁地看着谢凛出了门... ... 忍不住嘟囔了句,“他们... ...怎么好像都有秘密似的... ...” 没错,这种感觉不会错的! 在侍卫进门说偏院发现刺客的时候,李朗和谢凛的感觉都不太对劲。 这两个人的身上,分明都藏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等一下! 刺客... ... 遇上刺客的... ...难道是谢舒?! 前世最后的记忆涌上思绪。 脑海一遍遍重复着谢舒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 不会吧... ... 心焦之时,猛地,房顶上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不止一个两个... ... 霍桑华大惊,刺客... ...难不成那些刺客原本就是冲着她来的?! 第25章 谢舒中毒了 随着周遭不知哪里被打开了一道缝隙,一股寒意随阴风袭来! 屋里的烛火突然就灭了! 霍桑华暗道不妙,努力保持镇定。 已有七成确定,头顶上这些个刺客是冲她而来的。 眼看着他们逼近跟前,继续留在屋里只能坐以待毙,到时候恐怕就是死... ...也死得不明不白。 该不会—— 是李朗的人?! 这么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前世李朗确实说过,希望她死在谢家,从而帮他拿住谢家的把柄。 刚刚李朗匆匆忙忙闯进来确认。又好似故意当着谢凛的面说出发现刺客之事,装出煞有介事的模样,把留在房里的谢凛引了出去... ... 不行! 霍桑华顾不得出宫时被老嬷嬷叮嘱的规矩。 蹑手蹑脚地提起裙摆凑到门边,猛地将门打开,拔腿就往外跑! 卯足了劲儿地一股脑往前冲,根本不敢停下来回头看,那些刺客有没有追上来! 当务之急—— 她只要跑到前厅的席面上,就有可能活命! 刺客总不能当着一众宾客的面,要她的命吧? 身后传来的鬼祟脚步声,证实了心中所想,那些人还在跟着她! 猛地! 抬头的功夫就看到前方回廊处,有一黑衣人早已等候在此,也是听着她慌张跑来的声响抬起了头,蒙着面,仅露在外的一双眼睛里写满了讶异。 为了保命,霍桑华急忙趁着岔路转了弯。 可惜对安定侯府地形并不熟悉。 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跑到哪儿了。 片刻之后,她就将为此时的选择后悔不已... ... 因为,她看到了谢舒。 此刻的谢舒不知何缘故与他的侍卫走散了,正在独自应对周围的三名刺客。 那三人显然不是一般来头,身手绝非寻常刺客,招招致命。 谢舒负了伤,纵使一身的好功夫,招架三人也显得有些吃力。趁着击退刺客的又一波攻击,暂时得空回了身,谢舒也看到了霍桑华! 同样的一脸不可思议... ... 没等二人“叙旧”,追着霍桑华而来的刺客... ...也到了。 两边的刺客一照面,都懵了。 谢舒自知难以在如此多的刺客间,护得霍桑华安然无恙,就趁着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一把攥紧了霍桑华的手腕,趁势而逃! 原本与谢舒厮杀的刺客,一看他跑了,就要追! 可本来追杀霍桑华而来的刺客,见此情形,竟然放弃了继续追杀。 迎上了追杀谢舒的那群人! 身后打得热闹,霍桑华满心疑惑,倒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 她想要回头看看—— 奈何被谢舒拉扯得紧,只能攥起碍事的裙摆,跟着谢舒往前跑。谢舒倒是个实诚的,死死握着霍桑华的手腕,生怕把她落下了似的,忘了霍桑华一个活生生的人... ... 可是会疼的。 等霍桑华反应过来,就只觉得手腕都要脱臼了! 正打算叫住谢舒的时候—— 谢舒却先停了下来。 霍桑华一个没刹住,直接撞向了谢舒的后背。 顾不得吃痛,从谢舒身后探出头来,然后就见一黑衣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 又一个?! 等等! 司青月... ... 霍桑华凭着前面那人的身形认出,正是不久前才从她后窗翻出去的司青月! 哈哈... ...今晚的谢家可真热闹啊! 谢舒未多言语,提着手中长剑,就迎上了遮着面的司青月。 一时间就缠斗在一起。 霍桑华微微错愕。 她没想到的是,司青月的身手也如此了得... ... 忽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前世杀了谢舒的,难不成就是司青月?!可这念头还没等坐实,她就已经成了司青月手中的人质... ... 是司青月眼见不敌谢舒,趁着她发呆,直接挟持了她! “你要做什么!”谢舒连忙收了剑,注视着司青月的那一刻,眼里透着一股杀气。 唯恐眼前刺客手里的剑... ... 伤及无辜。 “你... ...”霍桑华有着前世的阴影,她知道成婚这一晚会发生很多事。 这一次自然谨慎了许多,小心提防着一切可能的意外。以免再像前世那般,和谢舒齐齐死在这里! 不等她开口,司青月手里的剑又近了些。 谢舒急忙制止,“别伤她!我可以放你走!” 霍桑华暗自松了口气,知道原来司青月挟持自己,是为了逼谢舒放她离开... ... 可司青月自然也不是傻的。 明白此时放了霍桑华,肯定跑不掉的。 三人僵持着。 司青月挟持霍桑华一点点向侧门挪去。 谢舒步步紧跟,死死盯着司青月手中长剑,唯恐她伤及霍桑华。出了门,司青月就挟持霍桑华上马,向着城外奔去。 纵然她向谢舒保证过,只要她平安出了城,自然会放霍桑华回来。 谢舒还是放心不下,策马追来。 “司姐姐... ...”霍桑华在马背上被颠得胆汁都快吐出来了,还在努力保持着平衡。 半边的身子都麻了。 “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那谢家老大追得紧,等我甩了他自然放你回去!”司青月说道,并回身向后看了眼确定谢舒的位置—— 谢舒就在身后不远处跟着。 霍桑华胆战心惊地看向司青月,问出了心底里最担心的事情... ...“司姐姐,你要杀他吗?” “杀他?”司青月的语气很意外,随即轻笑一声,“我是想杀他的,可惜,我还不是他的对手。” 和霍桑华眼下的判断一样... ... 虽不知其中缘由,可是却能感觉到,司青月对上谢舒的时候,周身都有着一种强烈的恨意。 她不想让谢舒抓到司青月。 但也不想让司青月利用她,杀了谢舒... ... “司姐姐,前面找个机会你把我放下,我去拖住他!你趁机赶紧走,千万不要回头!” “你以为这样,谢家老大就会放过我吗?”司青月冷笑。 想她今夜做的事情,应当已经引起了谢舒的怀疑,声音清冷得令人发寒。 她看向身前怀里的人儿,眼神里更多了些凌厉,“桑华,记住我的话!谢家的人不可信,你不要相信他们!” 一路出了城。 碍于谢舒追得实在紧,司青月难以脱身,只得再次挟持霍桑华等在谢舒赶来的路上。 接着趁谢舒不备,以一枚煨了毒的飞镖投向谢舒。 谢舒本能挡下了她的飞镖,却也中了她的毒... ... 司青月得逞,下意识地还想带着霍桑华离开这里。 然而霍桑华看到谢舒中毒,全然已经顾不得其他,她看着,也只得作罢—— 独自飞身上马,迅速逃离此地。 “大公子!”霍桑华卡在中间是两头为难,最终,还是奔向了情况更加急迫的谢舒... ... 再回身时,瞥见司青月已经上马离开,悬着的心才暂时落定。 可接下来—— 谢舒的情况更危急。 与府里那群刺客缠斗之时就负了重伤,又中了司青月的毒。 立时就模糊了意识,栽倒下去... ... 耳畔最后听得霍桑华的那一声... ...“大公子。” 第26章 山中避险 “你再稍微撑一下... ...” 霍桑华实在狠不下心来把他扔在这里。 不管怎么说,人家谢舒也是为了救她,才会跟着出城吧。 身上本来就有伤,变成现在这样子,她也不算一点关系都没有。 好歹是得把人带回去吧... ... 但谁知道,谢舒的伤势好似突然加重了一样! 任凭她用上所有的力气,也没能把谢舒托上马背... ... 一会儿功夫就累得大喘气了。 谢舒自知这么耽误下去不成,他已受伤,这荒郊野岭的—— 难以确认是否还有埋伏的刺客。 再有刺客杀出来,他可没办法保护霍桑华了。 “桑... ...霍姑娘,你不必管我。不如你先骑我的马回去... ...将这里的事告诉给廖斌,再让廖斌带人来寻我。” 他犹豫了一下,依着霍桑华大抵会去找阿凛帮忙。 但他却让霍桑华去寻廖斌... ... 就差亲口叮嘱她,他们一同逃出来的事,不要让阿凛和谢家的人知道... ... 新婚夜里,新娘子和大伯哥齐齐失踪。 哪怕有再合理不过的理由,到头来也免不了霍桑华这位新妇要招惹一番口舌了。 自家母亲身边那些老妈子的嘴,他是清楚的。 “我去?”霍桑华只抬头看了一眼那匹大马,打心底里发怵。“可我... ...不会骑马。” 这要是摔下来,不死也得半条命吧?! “... ...”谢舒自然是忘了这一点的。 霍桑华作为霍将军的遗孤,是霍氏一族最后留存于世的血脉。 但她,长在深宫里,就连骑马都不会。也不知霍将军泉下有知,是否会气得跳起来。 霍桑华心虚极了,“大公子,我还是扶你上马,然后... ...” 她怎么能把谢舒丢在这里呢?很庆幸他们俩现在都还活着,尽管发生了一些意外,但至此还没有双双殒命,死于刺客之手已是难得! 那她要是把谢舒丢在这里,指不定会发生些什么。 万一等她找回来的时候... ... 谢舒已经遇害了,多不好! 两人正商量着对策,谢舒的马就没了耐心,突然发起了脾气,挣脱了霍桑华的控制... ... 调头跑了! “诶!——”霍桑华没能挡住它。 的确也是不敢挡。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跑远了... ...真是个畜生!就这么跑了?! 岂料谢舒拦住懊悔不已的霍桑华。 按着身前的伤处闷声道,“阿九跟了我许多年,通晓人性,莫要担心。许是... ...它先回去报信的,廖斌见着阿九,定然知道是我出了事,很快就会带人寻来。” 他唯一担心的是... ... 霍桑华怎么办。 望向四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里有什么可以暂避的地方。 他们的目标如此明显,刚刚那名刺客也不知会不会带人再杀回来。 若是那般,情况可要失控了。 他努力撑着身子站起来,“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以免那些刺客,再回来。” “对!对对对对... ...”霍桑华立时反应过来。 没错!他们得先躲起来才行,司青月还有谢家的那些刺客,很多事情她还没有想通。但眼前的危机也还没真正解除。天还没亮,双双被害而亡的命运—— 也就是还没有真的被改变。 回过头见着谢舒连撑着身体站起来都十分费力,哪里还有半分力气挪动到什么可以躲起来的地方。“大公子,我... ...我扶你吧... ...” 慌慌张张上手,小心扶着谢舒的手臂。 诚惶诚恐四个字在霍桑华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只是他们不敢有片刻的耽误,谁知道那些人现在何处,万一趁着谢舒毫无反抗之力的时候杀出来... ... 他们两人岂不是白送人头?!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这鸟不拉屎的山间小路上,竟还真的让他们找到一处山洞,可以暂避的。 霍桑华扶着谢舒坐下,便去将洞口虚掩着。 洞口附近有溪流,潺潺流水声令人心安。 观望了一阵,确定暂无危险,她才拾了些干树枝回到山洞里,试图生火。 夜里的气温已经降下来了,冷得她不停地搓手。 这样下去,没等到刺客,大概她会先被冻死! 将柴火堆搭好,便试着在身上摸索什么,才猛地想到今日成婚,她穿着的还是拜堂时的嫁衣,原本放在衣服里的打火石肯定不在身上了... ... “哎呀。” “用这个。”谢舒从身上掏出火折子,递向了她。 看出霍桑华的窘迫,不着痕迹地解了围。 霍桑华顿时松了口气,急忙起身走过来,却在伸手的一刻稍显得有些犹豫。 不过... ... 还是接了过来。 背对着谢舒,开始生火。 火苗迅速窜起,跳动的火光映在眼底,霍桑华把火折子收起,回身递回给谢舒。 “你留着吧。”谢舒道,此刻已经唇色发白。 “我... ...我留着也没用,也不是天天都有这样的机会... ...”霍桑华小声嘟囔道,但既然谢舒已经不要了,算了... ... “那刺客... ...” 谢舒却突然开了口。 霍桑华心里没来由的一紧,瞳孔也微微放大,担心谢舒察觉到司青月的身份,该不会已经怀疑到她身上了吧?! 难不成是要问—— 她和司青月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但接下来却听到谢舒问,“... ...可有伤到你?” 心里的惊吓还没回过神来,莫名地被谢舒关心了一句,霍桑华不知所措地遮掩起来,“没、没有。大公子本也不该追来的,要不然也不会再受伤了。” 伤上加伤,多少令她有些内疚的。 暗自抬眼,瞥向谢舒身前伤势... ... 这一看不要紧,却清楚看到尚未结痂的伤口,依然渗着鲜血。 不禁皱了皱眉头,“大公子,你的伤还在流血,不然... ...先止血吧?” 被她这么一提醒,刚还在闭目养神的谢舒睁了眼,看向伤处。 奈何... ...“我身上有伤药。” 这话的意思是... ... 霍桑华有些懵,顿感“嗡”地一声,脑袋就大了。 双耳里好似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这意思,该不会是让她... ...帮忙,到谢舒身上拿伤药吧?! 霍桑华本能是拒绝的。 停滞许久,都没等到谢舒的反应,略显得有些不安。 目光缓缓上移至谢舒的脸上。 才发现谢舒已经闭上了眼睛,表情很是痛苦的样子。 这... ... 好吧! 全当救人一命了! 霍桑华狠了狠心,顾不得规矩体统,慢慢上前,向谢舒伸出了手... ... 第27章 南柯一梦 忽然之间反应过来的谢舒,微微睁开了双眸。 似乎是猛然间意识到,面前的霍桑华并非他的近身侍卫廖斌... ... 但此刻他已是动弹不得,手足无措地怔在原地。 浑然而清醒地感觉着—— 霍桑华的手小心翼翼在他胸口处摸索了几下。 先是不慎触到了他身前的伤处,他隐隐蹙眉,被霍桑华察觉。 霍桑华则是一边喃喃重复着对不住对不住的,可为了尽早找到伤药替他医治,手底下的动作却并未停下。 幸好运气还算不错,很快就在他身上找到伤药的位置。 略微迟疑过后,才将手探入他外衣之下... ... 取出伤药。 这才松了口气。 可接下来的难题是... ... 她要怎么替谢舒上药呢?! 心虚地伸手在谢舒面前挥舞了两下,试图寻求谢舒的“帮助”,要先确认他身上究竟有几处受伤才行。总不能把他衣服都扒了,再逐一看过吧? 然而此时的谢舒,却已经昏昏沉沉地陷入了假死之中。 丝毫没有一丁点反应! 霍桑华狼狈地向山洞外看去,证实并无异样后才放心回过神来。 重新仔细地打量了谢舒的反应—— 此刻的谢舒逐渐失去了意识。 身上的伤处流血不止,浑身发烫。 他的脸更烧得厉害,借着火光不难看出面上通红的一片,像是快要被烧熟了一样。 情况不容乐观,再这么耽搁下去,恐怕没等来救兵,就要先活活流血流死了! “大公子... ...”霍桑华小声唤他。 若此时能得他一声回应,或许心里也不至于如此害怕。 空旷的山林中回荡着狼嚎声。 吓得已如惊弓之鸟一般的霍桑华扑通就坐在了地上,手都在发颤... ... 她并不确定,是不是谢舒现在醒来会好一点。 因为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 倒好像还是谢舒继续昏迷着会更好一点,才不会让她感到尴尬。 见谢舒仍然没有反应,暗自长长地舒了口气,她鼓起勇气,一点一点地向着昏迷中的谢舒,伸出了她的手... ... 先是浅浅地扯开谢舒的衣领,露出肩膀处带有淤青的伤势。 突兀而分明的骨骼,让她的心跳在短暂停滞后,突然剧烈跳动... ... 霍桑华做贼般地挪开了眼睛—— 不对,她是要给谢舒上药包扎的! 意识到正事还没做完的霍桑华,还是生硬地转过了头来。 扯开药瓶的塞子,凑上前去一点点地在谢舒伤处铺上了一层药粉。 她与谢舒的距离如此之近,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的。 想到前一世,她以谢舒新婚妻子的身份嫁入谢家。可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谢舒的样子,就落得双双身死的下场。那时,她本该是谢舒的妻... ... 而重来一次,她努力想要改变和谢舒一同死在新婚夜里的命运。 拼命挣扎... ...最后嫁给了谢舒的弟弟谢凛,可没想到的是兜兜转转,竟还是跟谢舒拉扯不清... ... 在她的新婚之夜,和谢舒一起被困在了山洞之中。 真是命运作弄! 稍稍抬头,她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谢舒... ... 那浓黑的剑眉,紧蹙的眉头,还有他一双闭起的眼睛... ... 原来,真正的谢舒是长得这样子的。 就在她迟疑的时候,刚刚还紧闭双眼的谢舒突然间睁开了眼睛,侧目直勾勾地看向了她。 二人之间不足一寸的距离。 仿佛连吐出的气都会喷洒在对方的面颊之上... ... 先反应过来的霍桑华急忙退后,“我... ...是想帮你上药。” 此时才回过神的谢舒,无意识地看向露在外的肩颈,伤处已经铺了药粉,撇过头瞧向了霍桑华手里的药瓶。 他点点头... ... 意思大概是他知道。 “那... ...”霍桑华为难,光是扯开他的衣领,她就已经快要尴尬死了。 总不好上手真把谢舒给扒了吧?! 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谢舒也在片刻的犹豫后,挣扎地挪动身子,上手解开自己的衣带... ... 霍桑华避过身去。 瞧着角落里石块,心里更像是雷鸣打鼓一般轰隆作响。 而谢舒自行褪下上衣后,光着膀子坐在那里。 坚实的胸膛和臂膀上新伤旧伤叠加,斑驳的伤痕遍布。 更显得... ... 背过身去的霍桑华深吸一口气,决定尽快解决这件事情。 她攥着药瓶回到谢舒跟前,一边用衣袖擦去流下的血迹,一边替他上药。一道道伤痕刻印在谢舒的身上,散着一股苦味的药粉随着瓶子的轻轻抖动,散在伤口上... ... 映着山洞里的火光,气氛愈发微妙。 霍桑华的发髻有些散乱,额前的发丝垂落下来,挡在她的眼前。谢舒抬眼一直望着她的眼睛,觉得那缕发丝有些不自在,不由得抬了手,似是要替她拢去... ... 可如此亲密的举动,却把霍桑华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瞧出她的局促不安,那只大手停在了她眼前,并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 她心中慌乱之时,却听谢舒从容说起,“我方才打了盹儿,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自己遭到刺客的围攻,一时难敌中了埋伏,倒在血泊之中... ...” 他的声音给霍桑华一种很安逸的感觉,不自觉地放松下来,继续替他上药。 他看着眼前的人,心底却再次浮起掀起了涟漪,逐渐被疑惑笼罩。 接着说下去—— “... ...就在我以为我将要死在那里的时候,隐约间,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一个... ...女人... ...她跑了过来,却也不敌那些刺客,倒在了我的眼前。” 霍桑华猝不及防狠狠抽动了一下,谢舒所描述的这个场景,她再熟悉不过.... ... 没想到会从谢舒口中听到,一时间乱了方寸,唯恐谢舒真的知道了什么。“那,那她... ...” “我还没有看清楚她的样子。”谢舒的语气很是遗憾。 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要看清楚那女人的样子了。 然后,就醒了。 让他真正在意的是,那个梦如此清楚,就好像是亲身经历过一般,砍在身上的每一刀,痛得都是如此清醒的。 而那个倒在他眼前的人... ... 样子模糊。 他在昏死之间看到的那个女人,很像眼前的霍桑华。 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做那样一个梦。 还是他真的... ...对霍桑华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吗?! 即使清楚这番心思会令他难以面对阿凛,可是睁眼看到霍桑华的那一刻... ... 看到霍桑华小心翼翼在替他上药的样子,他无比强烈的想要弄清楚,梦里看到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别多想了,做梦看到的,当不得真的。”霍桑华安慰他说,语气却过于平静了。 替谢舒上完药,她起身将谢舒的衣服披在他的身上。 谢舒低着头,额间的汗珠大颗大颗落下,像极了在强忍痛苦的样子。 “你怎么了?”霍桑华觉得很不对劲。 谢舒恍然,“那支镖... ...附了药的。” 镖?“你是说,有毒?!” 第28章 失控 “不是... ...不是毒... ...” 谢舒按着心口,强烈的燥热感,很快就让他意识到自己中了些什么。 那是... ... 想到唯一的一种可能,顿时因燥热而烧红的脸上,又多了三分冷色。 可霍桑华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谢舒是中毒了,但中的是什么毒她却不知道。还在心中暗自盘算,该如何找司青月拿来解药救谢舒... ... “别担心,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事,等他们找来,我们就安全了。到时候... ...我会想办法替你弄得解药... ...”霍桑华认为,司青月应当不是想要谢舒的命,所以这药也不会是什么立时断气的绝命之毒。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 谢舒强撑着最后的意识,脸色很不好。 霍桑华攥着衣袖,替他擦去额间汗珠,以免他受风着凉,不利于伤势的恢复。她只是不希望谢舒再次昏过去,这山洞外不时传来林中野兽的嚎叫声,谢舒清醒着的话,还能帮她壮壮胆子。 怎料—— 谢舒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看向霍桑华的眼底平白浑浊了许多,眼前的霍桑华和他梦里倒在血泊里的影子逐渐重合! “大... ...” 霍桑华一声大公子还没叫出口。 下一刻,她就被突然冲上来的谢舒惊住了! 整个人被谢舒死死地抵在了山洞的石壁上,半分动弹不得,眼前的谢舒也不再是那个清醒淡然的小侯爷,他浑身都散着一股危险重重的气息。 尤其是... ... 他的眼神! 霍桑华在看到他的眼神后,人都是懵的,她在谢舒的眼里看到了深入骨髓那如野兽般的狰狞。 轻轻吞了口水,紧张到寒毛都竖起来了。“是毒药发作了吗,大公子,你要清醒些才好... ...” 话音未落,谢舒死盯着她微微张合的唇,脑子一热,顿时没了理智。 失控吻了上去! 霍桑华脑子里一片空白。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剧烈挣扎试图推开谢舒。 可药劲上头的谢舒双目猩红,完全没了理智,满心掠夺的欲望作祟,肆意而忘情地吻着这个—— 已经是他名义上弟妇的女人。 与霍桑华初见的场面回荡在脑海里。 从初见她的第一面,他就好像陷入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里,不经意间总是想要靠近些,想要再多了解她一些! 谢凛的话也不断在他耳边重复... ... 霍桑华,本该是他的妻才对... ... 若不是那时... ... 不是那时突然有事,他让谢凛替他赴约,去和霍桑华相看,那么今日三人的命运便不该是这般的... ... 霍桑华要嫁谢凛。 他心里有无数个不情愿,却没有一个机会能够堂堂正正的说出来! 他... ...并不希望如此。 借着药劲儿,陷入这一时的意乱情迷之中,热烈而疯狂地吻着霍桑华那略有几分清冷的唇,丝毫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 她口中微甜的滋味,亦回绕在他的舌尖! 霍桑华几乎喘不过气来,眼前阵阵眩晕,面对谢舒强劲的掠夺无从招架。 凭着最后的意识,还是卯足了劲儿地狠狠推开谢舒。趁着这会儿功夫转过了头去,避开谢舒的冒犯。她不知道谢舒这是怎么了,可忽而想起谢舒刚刚提到过的药... ... 难不成是... ...那种药?! 被霍桑华推开了一次的谢舒,却并没有立刻恢复理智就这么放过她。 他凭借着强壮的臂膀将娇小的霍桑华托起,抵在石壁上,吻着她的脸颊,她的脖颈... ... “大公子!... ...”霍桑华奋力抵抗。 突然—— 谢舒停住了。 他的头埋在霍桑华的颈窝里,闷声喘着粗气。 他看到了霍桑华脖子上的那个痕迹... ... 那一瞬间恢复了些许理智。才想起来,她已经和谢凛拜过了天地,是谢凛名正言顺的妻... ... 晚了。 还是,晚了一步... ... 那是谢凛留下的痕迹吧... ... 惊魂未定地霍桑华已经吓破了胆,丝毫不敢乱动,谢舒反常的举动令她不知所措,浑身抖个不停。 生怕下一刻谢舒再做出些什么事来... ... 这里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缓缓回过神来清醒了的谢舒,看到被他按在身前不停发抖的人,一股悔之不及的错愕涌上心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 只是撑着极为不适的身子慢慢后退。 霍桑华跌坐在地上,惨白的脸颊尽是冰凉的泪水,久久未能回神。谢舒懊悔不已,他想伸手去扶霍桑华起身,却发现他伸向霍桑华的一只手,竟也能把她吓到狼狈躲避... ... 心底灼热失控的感觉,却在此时再次上涌。 他担心会又一次伤害眼前的人。 听着外面的流水声,猛地想到了什么,转身跑出了山洞... ... 在听到一声坠入溪水的动静后,霍桑华有了反应,大感不妙—— 他不会是... ...跳河了?! 扶着石壁站起身来,一双腿颤抖得已经不会走路了,颤颤巍巍地从山洞里追了出来,看向茫茫水面... ... 哪里还有谢舒的影子!“谢... ...大公子... ...大公子!” 难不成是寻了短见?! 可是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万一遇到刺客... ...哪怕不是刺客,是什么野兽之类的,她也应付不了啊! “大公子!谢... ...谢舒!谢舒!!”顾不得规矩,她焦急地冲着水面大喊谢舒的名字。 而在冷水里彻底恢复了理智的谢舒,此时才慢慢爬上了岸... ... 倒在岸边,算是彻底没了力气,只能虚弱地喘着气。 “你... ...” 霍桑华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拾起他跳水前扔在地上的外衣,盖在他的身上。 谢舒仰头凝望着她,却意外地笑了。 这一刻开始,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 被吓坏了的霍桑华一拳捶在他身上,泪眼婆娑骂道,“你个疯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要是死了... ...你,我可怎么跟谢凛说啊!” 总不能告诉谢凛说,谢舒为了救她跟出城后,结果跳河自杀了吧。 那谢凛也得信啊... ... “我... ...”谢舒满是歉意,坐起了身子。 刚想要跟霍桑华道歉,解释一下刚刚的事情是因为药劲发作... ... “公子!公子... ...” 不远处传来廖斌的声音。 廖斌带着人已经搜到了附近,四处寻找他的下落。 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便没有机会说了... ... “这边!”霍桑华站起来,冲那举着火把到处找寻他们下落的人,挥舞起手臂。 很快就吸引了廖斌的注意,他们赶了过来。 而和廖斌同行的,还有谢凛。 第29章 我们已经成婚了 观月楼里一如寻常那般地热闹。 小丫头春茗推开楼上最大的那间房的房门,低着头传话,“青月姑娘,曹大人来了,妈妈说让您准备着。” 可是这屋里空荡荡的,春茗等了些许时候也没等到司青月的回话,顿时起了疑。 青月姑娘今晚上可没什么客人啊... ... 是观月楼的妈妈一早就接到曹大人府上送来的消息,知道曹大人今夜要来,这才特意安排了青月姑娘的时间,让她候着为曹大人跳舞。 但今夜曹大人先是去了安定侯府,参加谢家那位二郎的婚礼,这才来得晚了些。 得知曹大人一行人已经在来观月楼的路上了,观月楼的妈妈急忙让春茗来传话... ... 好让司青月提前准备着,免得怠慢了贵客。 谁知春茗进了房,却发现房中并无司青月的影子... ... “怎么了?青月姑娘不在吗?”门外同来的小厮听着不对劲,忙问。 今夜谁也不曾见司青月出去了,怎么就... ... “不是!”春茗却急忙否认。 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下意识地回了小厮一声,免得他到老鸨面前乱说话。“青月姑娘还正睡着呢,你去告诉妈妈一声,我这就服侍青月姑娘起身,准备迎接曹大人。”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走远,心里却犯了难。 这可怎么好?! 人还没有回来,要是等下老鸨再让人来请,她该怎么应付?! 如果让人知道青月姑娘今晚出去过,明日里发生什么事,都难免惹人起疑。 正想着,窗外传来细微的动静—— 司青月回来了。 见着她翻进屋里,春茗一边替她观望身后,掩上窗子,一边问道,“姑娘,您这是去哪儿了?” 回过身就看到司青月身上沾了血,顷刻间吓得花容失色。“血?!” 没等她问,司青月先捂住了她的嘴。“别出声,没事... ...” 春茗说起曹大人马上就来的事,要是被发现可就麻烦了。“姑娘,您是去谢家了?可是还放不下那今日成婚的谢家二公子?!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不过是个不讨好的庶子,枉您还如此惦记着!... ...” 实在厌恨透了那位不着调的谢家二郎。 明明自个儿都要成婚了,先前还整日凑在这观月楼里,与姑娘眉目传情的! 撩拨得姑娘怕是真的以为,是有机会嫁进谢家门里的吧。 “我惦记的才不是他。”司青月提到谢凛的时候,语气淡然且有些不屑,说着换下了衣裳,眼底却浮现出霍桑华的模样,一时令她失了神。“春茗... ...” 春茗闻声回了头。 却听司青月喃喃说道,“我找到她了,是她... ...” “她?”春茗纳闷。 “我同你说过的,我有一个小妹妹,幼时因家中变故而失散,我找寻了这么多年,人人都说她死了,可终于让我找到了。”司青月眼中噙着泪光,甚是激动。 强忍着汹涌澎湃的心情,恨不得现在就与之相认... ... 可一想到当年“家中”的变故... ... 瞧桑华如今的样子,应该还不知道当初到底发生的所有事。 若让桑华知道她自己的身世,只怕会给她带来更多的危险。 今夜里的那些个刺客,说不准就是怀疑桑华的身份,冲她来的。究竟又是何人在怀疑桑华... ... 倒不如暂且先瞒着,她也好暗中调查一番。 躲在暗处反而更容易护得桑华周全,待她替桑华解决了所有威胁,再做相认的打算。 司青月神游间望向窗外—— 心想这个时候,谢家的人应该已经找到他们了才是。 她也是怎么都没有想到。 这兜兜转转间,霍桑华竟然嫁进了谢家门里,还嫁给了谢凛! 不过今夜,她看到谢舒为了霍桑华不顾自身伤势追出城的样子,倒也确认了谢舒的心意—— 故意给谢舒下了点东西。 她相信以谢舒的克制,应该不会做出伤害桑华的事情。 那药也正好帮他认清楚他自己的心意。 桑华说和谢凛是假成婚... ...以谢凛的身份和心性,应该并不能在谢家那样的地方护住桑华... ... 但是谢舒就不一样了。 让谢舒看清楚他自己的心意,日后桑华在谢家有他照顾,大概也会无恙的。 至于剩下的事情... ... 她会去做!在桑华回到本来的身份之前,她会替桑华扫清一切障碍! 山林里,谢凛大步走到了霍桑华跟前,见她已是摇摇欲坠,不忍才伸出手来扶住了她的肩膀。 这才发觉她衣着单薄,一身嫁衣之下恐怕再无保暖衣物! 夜里的山林可谓是格外的冷,就她这样非要冻病了不可。 一声叹息后,谢凛脱下了自己的大披风,披在霍桑华的身上... ... “我没事的... ...”霍桑华也只是不想再给他添麻烦了。 想到今夜的事情闹得如此大,还不知该怎么收场呢! “穿着吧,你都快冻死了。”他有些“嫌弃”地表示—— 虽然也是第一次成婚,但也没见过谁家新娘子新婚夜里冻死在城外的... ... 这要是真冻死了。 恐怕会是京城里又一桩离奇悬案了! 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突如其来的一阵冷风,吹得她不住地颤抖。骨头缝里都被冷风钻透了,如同一把把刀子活剐着一般,也再顾不上好看不好看、规矩不规矩的了。 直接把身上的披风裹得紧紧的。 那一瞬间,她都听到自己上下牙磕碰、不自觉发出的声响了。 一直瞧着她狼狈又窘迫的样子,那认怂后缄口不言的乖巧,也极是有趣。 谢凛突然就笑了—— 像她这么惨的新娘子,放眼盛京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而这时廖斌也找到了谢舒,搀扶着重伤后又浑身湿透的谢舒走了回来。 “大哥!”谢凛担忧地转过头去,向着廖斌的方向,询问谢舒的情况。“大哥怎么样了?” “二公子,大公子受伤了,还... ...中毒了。”廖斌特意看了谢舒的反应后,才对谢凛这个二公子说道,并有意无意地看向谢凛身旁站着的霍桑华。 有太多的疑惑,很想要找她问个清楚。 只不过他知道,这会儿不是问这些的时机。 自家公子到底是怎么跟二公子的新娘子搅和到一起去的,又为什么会中毒,还落水了?! 廖斌不等谢凛发问,率先提出,“小的就先把大公子带回去疗伤了。” “也好。”谢凛担心大哥,同样一头雾水,今夜家中好似同时有几波刺客,他还没想通是怎么一回事。可不难猜出,大哥是为了保护桑华才会受伤的。“你们先回去,我们马上就到!” 廖斌等人带上谢舒匆匆赶回城里,去寻找医士救治。 “走吧。”谢凛已经翻身上了马。 接着探过身子,向还陷在茫然里的霍桑华伸出了他的手... ... “这是干什么?”霍桑华今晚被吓到了太多次,稍微一点动静都能吓得她不知所措。 “回去啊。”谢凛打量起周围,耐着性子解释,“就一匹马,从这儿到城门还有好一段距离呢,你不是想要走回去吧?” 她望向廖斌等人背影消失的方向... ... 匆匆回忆了一番,好像确实是这样!“那怎么办?” “上马啊,我带你回去。”谢凛无所谓的说道。 “我和你?... ...共骑一匹马?!” 她心里多少也会有些在意。 两个人的关系比较特殊,也并没有好到能共骑一匹马的程度吧。 “不然呢?”谢凛反问,来了兴趣忍俊不禁。“反正我们都已经成婚了,拜过了天地祖宗,在外人看来也没什么不妥吧?” 第30章 究竟是谁要杀谁 回程的途中,霍桑华坐在颠簸的马背上,生怕自己会掉下去,只能死死攥着谢凛的衣角。 脑子里还在飞快盘算着。 如若谢凛问起今日之事,她该如何回答,才不会引起谢凛的怀疑。 可谢凛好像也察觉到她的小心翼翼,刻意放慢了速度,减少颠簸—— 如此也避免了她从马背上摔下去的可能。 一直到勒马停在安定侯府的后门,他一抬腿从马儿头顶越过,径自便先跳了下去。 回过身才来扶心绪不宁的霍桑华—— 一路坐得格外小心,她也是为了尽量避免二人间不必要的身体接触。 硬是挺了这么许久,身子早已经僵了。 两条腿麻木得没了知觉,闭着眼睛就从马背上往下跳! 好在谢凛稳稳地接住了她。然后托着她,放在地上... ... 怎料她双脚没了知觉,谢凛才一松手,她就栽倒下去。 “小心!”还好谢凛眼疾手快将她扶住,下意识看向她的脚,猜到了原因。 霍桑华心虚极了,用力跺了跺脚,急着恢复正常。 可越是心急就越是无用。 “算了,别再扭伤了。”谢凛经此一夜疲惫得厉害,已然没了多余的力气去过问,只顺着她的方向抬起了手臂。 示意她可以扶着自己的手臂,慢慢走进去。 霍桑华松了口气,拢起额前碎发。 心中苦涩无比,这一次可算是活下来了,可没想到新婚之夜大家都弄得如此狼狈! 于是一瘸一拐地同谢凛往后门里走去。 巧的是又碰上了谢舒院中的下人阿庸。 谢凛问起大哥伤势,才知道谢舒伤得不轻,还中了毒。 就连一向沉得住气的谢老夫人,也还在谢舒院中守着。 阿庸提醒他,老夫人刚刚大发雷霆,势要追查刺客行踪。“二公子,你就算是想去探望大公子,也等到明早大公子清醒了以后再说吧。莫要撞上了老夫人,反倒给自己惹得一身不痛快。” 府里谁人不知,老夫人对于自己亲生的大公子格外疼惜! 今日却因着庶出二公子的婚事,使大公子意外遇袭,落得一身重伤,外加中毒... ... 现在刺客又还没抓到,难免老夫人会因此迁怒于二公子,和新过门的... ...霍桑华。 “知道了。”谢凛应得利索,可见着阿庸提醒后却并没有要回去照顾大哥的意思,不免好奇更问了一句。“你还要去何处?” 说起此事,阿庸面上稍有不快,接着同他抱怨起来。 说是四皇子今夜受了惊,也要留宿在府上,偏偏府里出了这么多事。老夫人无心顾及,就交代他替大公子去打点一番,以免招待不周怠慢了四皇子。 可阿庸也觉得奇怪。 既然府里出了这么多事情,四皇子这时回宫不是更为安全吗,怎么偏偏还要留下来过夜。 当真是让人想不通。 霍桑华听说李朗也留在了谢家过夜,顿时神经紧绷,就连吞咽口水的动作也格外谨慎。 李朗... ... 居然留下来过夜?! 本身已有三分起疑,谢凛也觉着李朗这时候留下来过夜颇有疑点,不知是否与霍桑华有关。可当他刚偏过身子,就将霍桑华吓掉了魂儿的模样看在了眼里... ... 当下,对李朗的怀疑更深了些。 不禁怀疑,难不成是冲着霍桑华来的?那今日府中所闹的刺客,又与他有几分关系? 心中这么想着。 可还是有些许不忍心,伸手握住了霍桑华的小手。 像是在为她打气一般,提醒她坦然面对—— “知道了,天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休息了。明早再去探望兄长,向老夫人敬茶。” 于是阿庸侧身让开了路。 谢凛拉扯着已经迈不开步子的霍桑华,朝着装扮一新的院子而去。 同一时间,他们二人回到谢家的消息,就被送到了李朗这里。 李朗一听手下说他们两个是一起回来的,立刻就有些坐不住了。 起身便要寻去确认,还是身边跟随而来的宫人纪昂将他拉住,劝道,“四皇子,桑华姑娘与谢家二公子已经成婚,今日已经很晚了,不如等明日再去问候。” “等明日?那明日岂不是... ...”李朗气急,片刻都等不了,恨不得立刻长了翅膀飞去看看。 可纪昂亦是他父皇派来,陪他同往谢家观礼的公公。 他的一举一动同样受到纪昂的关注,说不准就会传回他父皇的耳朵里。 那么苦心布局的一切,就都毁了... ... 不得已,也只得忍下这口气... ...“好。多谢纪公公提醒,是我... ...关心则乱了。” 纪昂笑得意味深长。 回到新房里,霍桑华长长地呼出口气,今夜还没有完全结束,仍是大意不得,可一次次侥幸死里逃生,已让她应接不暇身心俱疲。 没想到这一次竟比上一世还要忙碌... ... 上一世都不曾经历这么许多。 只是话说回来,她总觉得这一次遇上的刺客怪怪的,好似... ... 并不是同一拨。 上一世她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听到李朗密谋要让她死在谢家,因而心中生惧,慌慌张张地就跑了出去,然后遇上谢舒被杀,她也惨遭灭口。 但她分明记得,她遭人灭口之时,清楚听到有人喊了声,别杀她... ... 是认识她的人? 为什么别杀她呢?所以那时候杀谢舒的人,应该不是要杀她的。 可这一次... ... 司青月竟也搅在了其中! 司青月是冲着谁来的?! 回想司青月出现前后,谢舒就追了过来,莫不是... ...司青月遇上的是谢舒?被谢舒追? 但霍桑华觉得,司青月的身手尽管不错,可应该不是谢舒的对手。 甚至直到最后,她也没有看见和司青月一起出现的刺客,所以大胆猜测司青月应是一个人来的... ... 那其他刺客呢? 当时她在房里发觉的那些,并追着她一路找到谢舒的,和当时谢舒缠斗在一起的,也绝不是同一拨! 他们看到谢舒被刺客缠上,分明... ... 就冲了上去,是替谢舒挡着,所以谢舒才有机会带她逃开。 上一世杀谢舒的,却要留她性命,而这一次要杀她的,却在帮谢舒... ... 这算怎么回事? 只觉得脑子里越想越乱,理不出个头绪,霍桑华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今晚夜袭安定侯府的至少有三拨刺客! 想得认真,就连谢凛走到了身边都没发现,直到谢凛伸手从床榻上取了被子... ... “你做什么?”霍桑华有点慌了,急忙往一边躲。 忽然意识到,现在就剩下她和谢凛独处一室了! “你睡床,我睡地上。”谢凛撒手将被子丢在床边的地板上,回过头来,满脸写着有话要问。可迟疑了良久... ...“算了,今晚你也吓到了,就先这样吧。明天... ...再说!” “你... ...” 霍桑华也有话想问。 她想知道,司青月到底是不是他授意而来的,难道他也想杀他大哥? 可细想之下,又觉得他们间的关系,应该还没好到可以肆无忌惮分享秘密的程度,如果谢凛的确有意要除掉他大哥的话,肯定是不愿意让她知道的! 她这么问... ...无异于自寻死路。 以后天天要跟谢凛住在一起,谢凛要杀她,可比杀谢舒容易多了... ... “什么?”谢凛还在等着她的问题。 “没、没什么... ...”霍桑华硬着头皮把一肚子的话吞了回去,“早些睡吧,我也... ...累了。” 第31章 霍桑华的坦白 新婚之夜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霍桑华哪里还能睡得着? 出宫前,名义上的那位养母齐妃娘娘,特地让身边教规矩的郭嬷嬷送她出宫门。 一路叮嘱这成婚头三日的各种规矩—— 说是天不亮就要起床,去给谢家的嫡母老夫人敬茶,聆听教诲。 那位谢侯爷如今不在京里,只有谢老夫人一个,大概会好对付一些... ... 霍桑华在心里盘算着。 她不想和谢家有太深的纠缠,希望今日就是走个过场,早早结束。 一年后她便可自由了! 今夜虽说是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但她尚不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前世死的早,也不知道后来发生的这些事情,更不清楚究竟今夜闯进谢家的,究竟有几拨刺客... ... 算起来的话,司青月是一拨,并无接应,也是谢舒最开始捉拿的。司姐姐的身手当真不错,可是对上谢舒便弱了许多,否则也不必劫持她出城,还为了逃走给谢舒下毒了。 虽不清楚司姐姐到谢家的目的,但... ...应该不是要刺杀谁吧? 冲着谢舒去的是一拨,也就是在她逃命遇上谢舒与人缠斗的时候那一拨人,或许与前世杀死他们的是同一拨。 冲着她来的是另一拨。 新婚夜里等候在新房的就只有她这个新娘子了,而那些刺客自屋上袭来,追着她一路逃向了谢舒的方向... ... 但好像不是李朗派来的。 如果李朗真要在新婚夜里对她下毒手,为何那些人见着谢舒遇袭,又要拼命相救于谢舒呢? 难不成是谢舒?? 她当时一路狂奔逃命,遇见谢舒的时候,谢舒正独自应对那许多刺客。 可是以往—— 谢舒身边总会跟着廖斌等侍卫,今夜为何会落单? 来追杀她的,该不会是谢舒派的人? 所以当他们一路跟着她,见到谢舒遇袭的时候,才会拼命营救? 谢舒会是这样的人吗? 还有... ... 那时李朗和谢凛都在房里,在听说那边发现刺客后,先后匆匆离开。 李朗很是紧张,显然知道些什么,她并不意外。 而谢凛... ... 谢凛的神色,现在回想起来也不单纯,该不会他也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会赶去的? 如今想来,似乎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可信。 每一个人都可能跟要杀她的刺客有关联,这可... ...如何是好? 霍桑华悄悄抬了抬头,看向睡在地上的谢凛,直到确认谢凛确实没有动静才松了口气。 轻轻地挪动身子,翻了个身—— 生怕惊醒谢凛。 从前只听说他吃喝玩乐不务正业,是个恶名在外的侯府庶子,与他那位嫡出的兄长截然不同。 可现下二人共处一室,而接下来的一年里,都得以这样的关系相处下去。 如果谢凛当真抱着杀她的心思,她怎么才能熬过这一年呢? “睡不着?” 谢凛的声音突然传来。 吓得原本就心事重重的霍桑华浑身一颤,声音都有些结巴了,“要... ...要睡了。” “早些睡吧,天就要亮了,明天事情多着呢。”谢凛的声音透着疲惫,却听不出情绪。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霍桑华却隐隐感觉到不安,从他字句间抓到了线索,怯怯问道,“什么叫明天的事情多着呢?” 难道明天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但是谢凛没有回答她。 在她试图追问的时候,就听到床下传来谢凛熟睡的鼾声... ... 睡着了? 刚刚... ...该不会是梦话吧? 算了,明早再说吧。 偌大的侯府终于安静下来。 鸡鸣第一遍的时候,从宫里陪嫁来的郭嬷嬷就候在了门口。 在她开口之前,霍桑华就依着多年来在宫里养成的本能睁开了眼睛,不过意识却还未完全清醒,只隐约看到那个映在门缝里的影子,顿时惊得一个激灵坐起了身! 什么人?! 惊觉周围的一切变得陌生,恍惚间才想起昨日成了婚的事。 “大娘子,该起身了,要去向老夫人敬茶了。”郭嬷嬷的声音深沉且具有威慑性。 “知,知道了。”霍桑华道。 慌张起身,却迎上了听见声音走来的谢凛,不知所措间险些撞个满怀。 “那是什么人?何至于... ...把你吓成这副样子?”谢凛方才在一侧更衣,先是听到了郭嬷嬷的声音,接着就听到霍桑华那惴惴不安的回复。 很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能把她吓成这样? 可见着她惨白的脸色,不等回答,心中就大概有了数... ... 原来不是陪嫁的嬷嬷。而是,齐妃特意派来看着她的人啊。 霍桑华还穿着昨夜的嫁衣,要去请安敬茶自是要先更衣的。 谢凛瞧见她羞愧难当,想说却又不好开口的神色,忍不住觉得好笑,“你就到那屏风后面去更衣吧,我帮你看着... ...需要叫你的女婢进来帮忙吗?” 没等他说完,霍桑华就已经提着狼狈不堪的裙摆,躲进了屏风后面,“不用。” 经过昨夜一整晚的逃命,这身嫁衣早已经是... ... 唉。 一切都像是在预兆着她的“婚姻”注定一片狼藉啊。 陪嫁而来的都是齐妃和李朗的人。 她与她们并不怎么熟悉,贴身更衣这种事,她还是习惯于亲力亲为。 隔着一扇屏风,谢凛站在有光的地方,霍桑华能隐约瞧见他的轮廓。 忽然听到他说—— “对了,昨夜... ...你怎么会和大哥在一起?” 霍桑华手里的动作僵了僵,虽然知道谢凛肯定会问,也一早就在心里准备好了答案。 可突然之间竟还是有些心虚的感觉。“噢,是因为有刺客... ...为了逃命我也只能拼了命地往外跑,谁知就遇上你大哥了。” 谢凛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和他猜测的一样。 “其实... ...”霍桑华想了想,昨夜她思考了很久,一直犹豫着怎么才能打消谢凛的怀疑,让谢凛和她之间完全坦诚,以求保命。 谢凛猛然间看到窗外略过的影子,特别谨慎地留意了一下霍桑华的动静。 不想引起霍桑华的注意,他悄悄开了门,走了出去。 屏风后面的霍桑华忙着更衣,浑然不知。“我有件事想要跟你坦白。” 偏巧,谢舒也因要确认昨夜之事,一早赶来,虚弱不堪地走到门前,正犹豫不决—— 就看到门是开着的。 他便以为霍桑华已经跟着陪嫁的嬷嬷去洗漱梳妆了。 不愿引起院中其他人的注意,悄声推门而入。“阿凛... ...” “... ...这是我重活的又一世。”屏风后的霍桑华自顾自地说着。 谢舒听到霍桑华的声音,凭借多年战场经验,立刻就捕捉到她躲在屏风后更衣的身影。 恍然间反应过来,便要立刻转身离开。 却在听到霍桑华那句话后,双脚仿佛定在了原地一般,让他无法挪动半寸。 重活的又一世? 然而,霍桑华并不知道外面站着的人换了。 透过屏风,依稀还能看到一个人影,便以为还是谢凛。 “...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你才会相信。可前一世我按照四皇子的安排,嫁给了你大哥,新婚之夜却意外撞见他被人刺杀,倒在血泊里,我也被刺客发现,因而遭到了灭口,双双倒在了血泊里送了命。可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再次醒来,竟然又回到了四皇子安排我与你大哥相看之前。” 第32章 谢凛的心动 “我真的,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霍桑华小心翼翼地诉出自己的“目的”。 她也无法确定这些话是否真的能够打动谢凛,让谢凛放下对她的怀疑,可以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不再为难她。 就当前而言,这是她唯一的选择了。 不论她怎么分析—— 谢凛都是目前为止,与昨夜几拨刺客不存在直接连系的人。 因此让她决定铤而走险的赌一把。 她向谢凛示弱,试图换取谢凛的同情... ... 一边更衣,一边留意着屏风外面的人一举一动。 隐约看到那个身影驻足在门前,停顿了许久,却毫无动作... ... 霍桑华不禁在心底里揣摩他的心思,这究竟是何意思?同意,还是不同意? 不同于她的不安,此刻站在门里的谢舒却如遭雷击一般的震撼... ... 起初是惊讶于霍桑华的“重生之说”,接着是诧异于霍桑华话里的那个秘密,原来他们竟是真的成过婚,又一起死在了新婚之夜里。 在那个不曾被改变的过去里,霍桑华的的确确是嫁给了他的! 也就是说,困扰他多日的梦魇... ... 其实,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是真的娶过霍桑华。 她说,她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 不忍被她发现自己已经知道了真相,谢舒趁着霍桑华还未察觉,狼狈地从她和谢凛的房间里逃了出来。 霍桑华听着外面传来的细微动静,立即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侧耳聆听。 此时谢凛却刚好办完了事,回到了屋里,望向屏风的方向。 霍桑华没有发现不妥,于是松懈了防备接着说道—— “... ...我生来倒霉,虽生在了霍家那样盛极一时的门户里,却也因年幼记不得什么了。说是我生母早亡,才跟着嫡母过活,可仅有的些许印象里,我那位嫡母也不怎么喜欢我的。后来全家蒙难,我又因着各种原因被送进了宫里,成为了齐妃娘娘的养女,但那日子过得也不是很快活... ...我所求不多,只想安稳的活下去而已,不要把小命丢了... ...” 纵然再不如人意,卑微如尘埃,日子苟且又无奈,她也舍不得死的。 只想要活下去... ... 谢凛意外,不知道她怎么会说起这些,但听她语气淡然地说起这些年的坎坷经历,不由得多了些怜惜。 想来她也是个可怜人,看似养尊处优,实则从未舒心过。 就连那小小的愿望也不过如此。 安稳的活下去是吗? 难不成他们如此相像... ... “我与你说了这许多,你可不要说出去,记得要替我保密!”霍桑华补充了句。 这侯府里水深的很,她两次新婚之夜的经历已经深有体会了。只想着打动谢凛,接下来的日子能过得安心些,可不想她的秘密被第三个人知道。 万一落在了不该知道的人耳朵里,说不准又会惹来什么杀身之祸。 而谢凛听她这么说,还以为她说得也只有这么多而已—— “好。” 他答应得痛快,霍桑华也长舒一口气,听谢凛的声音似乎打消了对她的顾虑。 换好了衣裳,女婢们才进门,端来梳洗的盂盆,开始为她梳妆打扮。 拆下旧的发髻,重新将她的长发梳顺,再挽起新的发髻,将两侧落下的发丝沾了头油梳上去,整齐干净。却在挑选发饰的时候犹豫了... ... 谢凛倚靠在门边,本等着霍桑华一起出门,去向老夫人请安。 刚刚还在心里抱怨,这女人梳妆就是麻烦,却不禁看着看着就出了神... ... 环抱双臂,盯着那昨日已经成为了他妻子的女人在梳妆,见着她放下犹如海藻绢丝般的秀发,重新梳起妇人的发髻,衬得那仍旧稚嫩的一张娇稚容颜,多了几分妩媚雍容... ... 一时竟丢了魂儿。 恍惚间,和霍桑华的初相遇开始,在眼底不断重现。 屏风后抚琴的女子,也曾令他一度不知所措,当时她大胆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盯着他看... ... 她的眼睛明亮而柔情。 他也因此乱过心跳。只不过当时,他还以为自己的身份被她看破了,更多是紧张和不安。 如此想来... ... 再回神的时候,却正好看到她们为着搭配哪支发钗而犯愁。 霍桑华五官未脱稚气,妇人的发髻于她更是别扭,而珠钗老气,不管怎么搭配都显得格格不入。 谢凛不想耽误得太久—— 他了解谢家那位老夫人的,如果真给她找到机会发难,恐怕霍桑华入门的第一天就会受尽刁难。 叹了口气,走过去帮忙。 刚才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却突然走到了霍桑华身后,女婢们匆忙间避让开。 谢凛伸手从妆镜前拾起一支简单素雅的鹅黄色珠花,顺势在霍桑华的发髻上比了一比,道,“就这支吧。” 霍桑华前一刻还在避着身后的他。 忽而从妆镜里看到那支珠花的样子,实在也挑不出更好的了。“那就这支吧,让她们帮... ...” 还想说,让她的陪嫁女婢们帮忙插上就行了。 怎料下一个瞬间,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谢凛已经上手,将手中珠花插在了她的发髻上。 霍桑华紧张得浑身都麻木了,只能透过妆镜看着他的动作—— 他是那样的随意、自然。 看起来就像是... ... 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亲昵举动。 这不禁令她想起谢凛在盛京中的恶名,听说他时常流连风月之地,醉生梦死,沉迷美色。 如此也难怪了,这些首饰胭脂的,想必谢凛比她更要熟悉吧。 女婢清槐站在他们身后,将一切收入眼底偷笑,被身边的烟柳瞪了一眼,立刻收敛了笑容低下头去。 她们都是齐妃娘娘特意为霍桑华挑选的陪嫁女婢。 烟柳的年岁更大些,清槐和雾桐年岁较小,她们自然都是要听烟柳的。 而烟柳看似是最规矩的,但她也是齐妃的心腹。 早已将他们的一切举动记下,等待日后有机会时回禀消息。 可就在谢凛将珠花插在霍桑华发髻上之后,铜镜中,霍桑华的眼神却变得迷茫了... ... “走吧。”谢凛率先转身,向外走去。 要去向老夫人请安行礼了... ... 烟柳疑惑,刚刚因为谢家二公子和霍桑华的举动过于亲昵,以至于她们都不由自主回避了视线,可看到霍桑华铜镜里的眼神时,让她猛然间意识到—— 就在她们移开目光的瞬间,谢凛却不知对霍桑华做了什么。 她不好过多去想,只能先搀扶着霍桑华起身,一同向谢老夫人的院子而去。 二人前脚出了门,紧跟着,消息就传了出去。 小小的院子无数双眼睛盯着。 偏院客房的李朗得到了消息,廖斌也从小厮的口中得知他们往老夫人那里去了,立刻将消息带给了正在卧房里养伤的谢舒。 “... ...二公子虽娶走了那个麻烦,可庶出幼子抢在您之前成婚,老夫人心里定然还有许多不满。从前不好发泄在二公子身上的,今日二夫人过门头一日,恐怕会遭些刁难了。” 廖斌随口的一句话,让谢舒立刻集中了精神,紧张了起来。 短暂犹豫了片刻,就要起身下床。 “公子!”廖斌见此情形,急忙上前阻拦,“您不可以再乱动了,大夫叮嘱过让您静养,您一大早不知跑到哪里去,要是让老夫人知道,肯定会责罚小的们办事不力的。” 二公子那边的热闹,关这边什么事呢? 廖斌不想让自家公子掺和进二公子那边的杂事里。 第33章 守宫砂消失了 “婆母请喝茶。” 霍桑华在郭嬷嬷的提醒下,躬身将茶盏奉上。 从她和谢凛踏进这个门开始,她就已经十分确定—— 这位谢老夫人很不喜欢他们了。 说不上是不是受谢凛牵连,还是因为她的出身,因为她险些被四皇子塞给了谢舒,似乎每一桩每一件都足以令这位郡主出身的谢老夫人不满了! 谢凛向她递来个“我就说吧”的眼神。 早在他为霍桑华簪珠花之时,便趁着女婢们不察,偷偷暗示过她了。 谢老夫人对他而言是嫡母... ... 反正从来就没正眼瞧过他。 不过是碍着嫡母的身份,不愿落个苛待的名声,才对他的百般行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从前他孤家寡人一个,也就是听些刻薄话而已... ... 眼下没头没脑的闯来了霍桑华这么一个倒霉的,当然也免不了——听些难听的“教诲”了。 谢老夫人见着她躬身奉上的茶盏,并不急着接过,而是从头到脚细细地将这个“野丫头”打量个遍。 本想着趁此机会挑剔她的不是,可没想到... ... 霍桑华自小在宫里长大,也不是那么百般如意的。 如此刁难不过是家常便饭,受惯了罚,要她躬着身子再站上许久,也是站得住的。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能从规矩上挑出毛病。 谢老夫人一脸不爽,只得不情不愿地接过她奉上的茶盏。 谢凛暗自偷笑,瞥上霍桑华的眼神多了些意外。 他也着实没有想到,看起来软糯好欺负的霍桑华,骨子里倒是另一副样子! 实在惊讶。 “你既入了我谢家的门,以后就是我谢家的人了。要恭敬、谦让... ...要贤良淑德,知分寸、懂礼数,要规劝夫君言行,不可有失!要行事大度,不可累及家族名声... ...” 老夫人的一套套说辞不像是临时准备的。 看看霍桑华,再看看谢凛那个惹祸精,似乎没有一处能让她顺心的。 “是。”霍桑华通通应下。 心想反正一年之后,这里如何,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了。 谢凛却皱了眉头。 “你那夫君是个还不成器的。你作为他的妻子,要好好规劝他成事,不要再败坏谢家的名声了。日后他能在军中为家里效力,也是你们两个的福气。”谢老夫人指桑骂槐地对霍桑华说道,又不忘挖苦谢凛两句,“你也不要再整日往那观月楼跑了,静下心来,好好跟你妻子过日子。” 谢凛瞧了瞧霍桑华的反应,不拘地回应道,“是,谨记母亲教诲。” 整日往观月楼跑?霍桑华心里惊叹,果然,外面传的不假。 谢老夫人身边的李妈妈姗姗来迟,不知从哪里赶来,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地进了门,径自走到谢老夫人身边,探过身去,附在谢老夫人耳边说了些什么—— 紧接着,谢老夫人的脸色也如寒霜凝结了一般。 霍桑华不知出了什么事,只能悄悄侧身向谢凛看去,想要询问谢凛,是不是又惹了什么事情。 但接下来的事情,让她始料不及... ... 谢老夫人轻点头示意,李妈妈立刻一脸刁钻相地冲着霍桑华走来。 用力抓起霍桑华的手腕,一把扯开了她的衣袖... ... 藏在袖里的镯子,滑落至腕处。 不等霍桑华反应过来,谢老夫人已经起了身,李妈妈像是拿捏到了什么把柄,捉着霍桑华的手臂向谢老夫人展示着她的发现... ... 谢凛上前一步,不知道她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正想着帮霍桑华解个围。 李妈妈高耸着颧骨,面部五官随着嘴巴一张一合而抽搐,凶相毕露。 霍桑华猛地反应过来... ... 是守宫砂不见了! 宫中女子,年幼便会在手臂内侧点上一枚守宫砂,以证清白之身。 昨日出宫之前,郭嬷嬷还特意检查过她的手臂,当时守宫砂还在... ... 可现在却不见了! 她虽不知道是如何不见的,却猛然间想起司姐姐昨夜离开房里时的叮嘱,莫不是知道她与谢凛假成婚,让她砍伤谢凛在床上留下血迹,因而骗过谢老夫人的“检查”? 糟了,她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床上并未见着血渍,而她的守宫砂却神秘失踪... ... 恐怕谢老夫人定会认为她是不洁的,平白给了他们发难的机会。 霍桑华吞了口口水,来不及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满心里想的都是该怎么应付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此事果然引得谢老夫人勃然大怒,“哼!我道那齐妃为何非要把人塞进我谢家,敢情是破了身子的,他们母子竟敢如此羞辱我谢家!” 听闻“破了身子”一说,谢凛蹙着眉头看向霍桑华。 当即意识到了什么... ... 霍桑华的手臂上的确不见了守宫砂,铁证如山。 他不曾碰过霍桑华,难不成是... ... 但是印象里,霍桑华绝不是胡来的人,又怎么会... ...失身?! “你还有何好说!”谢老夫人怒气冲冲地质问,捉着霍桑华的手臂要她承认,“你那情郎是何人?!是四皇子?还是陛... ...” “老夫人慎言。”霍桑华倒还算是清醒。 就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明白自己是被人算计了。 她还没有想到该如何解释这件事。 床上不见血渍是正常的,毕竟她和谢凛没有夫妻之实,李妈妈刚刚匆匆而来,想必就是向谢老夫人说明此事。 即使向她们证明,昨夜与谢凛并没有发生什么,也无法解释守宫砂“神秘失踪”一事。 守宫砂不见了,怎么看都是她婚前失节。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搞清楚之前,任何的解释都是无力的,反而会为之后证明清白留下破绽,成为她们咬定她不洁的托辞。 她打断谢老夫人的话,则是不想谢老夫人因为这些事情,牵连到陛下头上。 那么日后不论如何解释,恐怕都会着了别人的道! 如果要追究起来,也算是大不敬了。 谢老夫人气不过,认定了霍桑华与四皇子有染。 再想到之前四皇子和齐妃向谢家施压,要把霍桑华塞进她大儿子谢舒的院子里做正妻,就气不打一处来。口中咒骂不停,借着骂霍桑华不贞不忠,指责齐妃四皇子侮辱谢家之说。 谢舒赶到院子里来的时候,正巧听到房里闹哄哄的。 “母亲。” “你怎么来了?”谢老夫人气头上看到亲儿子过来,心疼得说不出狠话,“你身上还有伤,先回去休息吧。” 谢舒淡淡看向屋内,只见李妈妈恶狠狠地拉扯着霍桑华,谢凛正在阻拦—— “出什么事了?” “不关你的事,你回去休息吧。”谢老夫人转过头就换了一个人似的,语气凶狠地吩咐道,“李妈妈,把她带到祠堂去,没弄清楚之前不许放她出来!” “是!” 第34章 庶女的自救 谢舒的神色未见丝毫变化。 屋中几双眼睛似明似暗,都在观察着他的反应。 包括谢老夫人在内。 直到确认了谢舒对这个无父无母的野丫头,确实没有半点在意,这才暗自放心。 昨夜的事情,她向派去寻找谢舒的人打听过了。 据说是发现谢舒的时候,那个野丫头就在谢舒的身边。 她不清楚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被齐妃硬塞进她谢家门里的野丫头,为何会跟她的舒儿在一起。唯恐谢舒和霍桑华之间有些什么,误了谢舒前途... ... 今日一看,她的舒儿倒也还算正常。 谢舒并没有为了霍桑华向她求情,可见二人... ... 没有私情。 谢老夫人的一颗心踏踏实实地放回了肚子里,嘴角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 不愧是她的儿子! “等一下!”谢舒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 他又怎会不知,屋里的众人各怀目的的试探。母亲唯恐他与霍桑华拉扯上关系,阿凛护不住桑华向他投来注视,他夹在中间百般为难... ... 也自知该明哲保身才是! 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出声。 谢老夫人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四皇子还在家中,这边若有丝毫动静,只怕尽会传到他的耳朵里。”谢舒找了个最冠冕堂皇的理由,由始至终未曾看向霍桑华一眼。 他孑然一身站在门口,挡住了光。 霍桑华向他望去,也看不清他面上神情。想象中,应是十分冷漠,十分淡然的才是。 一如初见时,他淡漠地站在谢老夫人身边,看着她捉住要溜走的谢凛,大喊要嫁给他... ... 经过谢舒的提醒,谢老夫人这才想到—— 没错,李朗还在自家等着。 谢舒又开了口,“母亲若要责罚,也要等到四皇子回宫以后。不然阿凛昨日新婚,今日新妇便在家中遭到刁难,四皇子将此事告知陛下和齐妃,我们父子在朝中只怕为难。” “对,对对对... ...我儿说得对!”谢老夫人此时已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没错,幸亏舒儿提醒了她,不然这会儿已经闯下了大祸,让人拿住了把柄。 谢凛看向自家兄长,百般不解,谢舒仍旧坦然无比,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霍桑华垂下了头,心思百转千回。 等李朗离开? 若无意外,李朗用过早膳后,便再没有留下的借口。 她能够“自由活动”的时间,也仅仅是从这一刻开始,到用过早膳之后... ... 虽然短暂,可想要弄清楚守宫砂消失之谜,也只能利用好这最后的时间了。 谢老夫人百般不情愿,可为了不连累老侯爷和她的宝贝儿子,也只能暂时忍下了这份“屈辱”。“罢了!李妈妈,你给我盯好了她!就等到四皇子回宫,再将她关进祠堂里!” “是!”李妈妈咬牙切齿,一副早就想要收拾霍桑华的劲儿。 昨日出宫,守宫砂明明还在... ... 为何会突然消失不见呢?霍桑华急着想要弄清楚真相。 谢舒搀扶母亲出门前,十分克制地望了她一眼。 他不好在母亲面前维护桑华,否则他的维护,只会让母亲变本加厉地刁难她。 印象里,霍桑华是个很机灵的女孩子,他能够为她争取的时间并不多,但这些时间,应该足够让她找出些疑点了。只要她能够发现问题出在了哪里,接下来的事情,他便好做安排... ... “这人——” 谢凛疑心大哥如此安排是否另有用意。 但他嘴上不说,反倒是在试探桑华的反应。“这人可真够过分的,你说他不帮忙救命就罢了,怎么还... ...昂?这是什么意思?” 霍桑华一言不发,跟着出了门。 顾不得去想谢凛的心思,眼下时间不多,她得找出守宫砂消失的关键才行。 守宫砂是何时消失的... ... 她实在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最后一次注意到,也还是从宫里出来前,郭嬷嬷在她换上嫁衣之前,曾经检查过,证实了她的“完璧之身”。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但因为她都不曾怀疑过守宫砂会消失,所以没有留心去观察。 然后就是刚刚... ...谢老夫人身边的李妈妈一把扯开她的衣袖,发现守宫砂不见了。 这段时间之内发生的事情,究竟有哪一点会让她的守宫砂“离奇失踪”呢? 莫非只要与男子亲近... ... 不会。 霍桑华不时看向自己的腕处。 却不知跟在身后的谢凛,已经将她这一路上的种种举动看在了眼里,暗暗疑惑—— 好好的,守宫砂怎么会不见了? 他相信霍桑华不是随便胡来的女子,瞧她对李朗的态度,就知道她不可能与李朗苟且。 至于陛下。 陛下或许对她生出过别样的心思,可不说别的,齐妃那里就不会轻易放人。 如今是齐妃正得宠的时候,怎么会让养在身边的小丫头,抢去自己的恩宠,她防霍桑华,定然会防得跟那什么似的... ... 回想起昱阳宫里的那一幕... ... 谢凛撇撇嘴,眼神里不由得露出些许烦躁。 想来陛下是惦记上了的。 可当时并未得手,事后她应该也明白了陛下的心思,依着她的性子自然会躲得远远的,避免招惹是非。 不会是陛下! 那她,也接触不到什么男人了... ... 不对,还有一个。 谢凛突然想起来,昨夜找到她的时候,她和大哥是在一起的。 霍桑华百思不得其解,想破了头也想不出问题到底出在了哪儿。她虽不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贞洁之名,可平白无故被人泼了一身脏水,才更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总不能为了这点事儿,接下来一年里遭谢老夫人反复刁难吧? 守宫砂... ... 昨日到现在,她也不曾吃什么喝什么,更谈不上是吃错了东西。 难道是衣服? 想来想去,她与过去多年里唯一的不同,就是在成婚的这一日,穿上了更好的衣裳。 会不会像之前芸苕陷害她一样,有人在她的嫁衣里动了手脚。 比如... ...浸了毒? 嫁衣... ... 霍桑华看着自己身上已经换掉的衣裳。 目光忽而落在了那只镯子上... ... 镯子?! 这镯子是离宫前,李朗硬给她戴上的! 那是在郭嬷嬷检查过她的守宫砂之后,才戴到手腕上的,她当时挣脱不便,所以就戴着了。 一路上也曾试着想要取下,奈何镯子实在小了点,她咬着牙都没能取下来。 这么想来的话... ... 问题的关键,很有可能就是出在了这只镯子上! 如果是李朗故意安排的话,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第35章 四个人的修罗场 谢凛抬脚进到厅里,李朗和谢舒已经坐在席间相互客套了。 李朗大赞谢家的婚宴席面,说全是托了老侯爷与谢小侯爷的威名,昨日登门道贺的客人才络绎不绝。 虽是谢家庶子成婚,也未见失了体面。 话音刚落,谢凛先一步进门,立刻引来二人齐齐侧目—— 他回身,向身后的人伸出了手。 霍桑华原本等候在他之后进门,却忽而见到他转了身,还向自己伸了手,顿时有些意外。不过在看到谢凛的眼色暗示后,倒还是选择了配合他... ... 就这样,谢凛牵着他昨日过门的新妇,一前一后进到了厅里。 李朗的眼神落在二人牵着的手上,顿时阴沉,脸上方才谈笑间的笑意也荡然无存。 好似那真是一对如胶似漆的小夫妻般。 谢凛像是有意试探李朗的反应。 刻意倾身,附在桑华耳边小声说了什么,霍桑华却是懵的。 因为在那一刻,谢凛只是做出了这样一个亲昵的举动,却并没有发出声音。 她的余光瞥见李朗刹那... ... 顿时就明白了谢凛的用意。 随即低下头盈盈一笑,就好像是谢凛刚刚真的说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她配合着谢凛演了下去。 可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个举动,丝毫不差地落在了故作自然的谢舒眼中... ... 谢舒垂眸掩饰他的黯然,心中被苦涩吞噬。但不论是当着四皇子的面,还是作为谢家的嫡长子,他都必须要在如此情况下,担当起大家长的职责。 从容道,“都坐吧!廖斌,你去请一下母亲吧。” “是。”廖斌跟在谢舒身后,一脸忿然的注视着二公子夫妇进门,应话之时略微带了些情绪。 目光在谢凛和霍桑华身上扫了一个来回,最终落在了霍桑华那儿,就更加火大了—— 自家公子昨夜为了救她,受那么重的伤,还中了毒! 她今日就跟没事儿人似的,当着公子的面与二公子眉来眼去!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 廖斌故意从霍桑华身边走过。 霍桑华不可避免地露出些许尴尬,即使如此也不敢抬眼去看谢舒... ... 她紧张得就快要藏不住心思了。 脸上那努力挤出的笑容都要僵住了,目光每每略过谢舒的时候,脸颊都会火烧火燎的,实在难以忘记昨夜与谢舒被困山洞时那一个—— 吻。 她不知道谢舒是否还记得。 可是从谢舒现在的反应来看,好像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一样。 他要是真的忘了还好,就怕... ... 霍桑华在心中暗暗祈求老天爷,希望谢舒千万不要记起来。 可她也知道... ... 谢舒那样一个拘谨而又严肃的人,如此出格的行为,怎会毫无印象呢?哪怕是昨夜中了毒,意识浑浊不清,多少都会有些记忆的吧? 不过是当着李朗和谢凛的面,不愿提起昨夜的唐突行为而已。 既然他不提,霍桑华打定主意,那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好了! 李朗的眼睛打从他二人进门开始,就没离开过他们,似乎是想要从细枝末节处找出他们的破绽。只是他怎么都想不通,霍桑华和谢凛是如何达成协议,配合着演这一场戏的... ... 没错!他可以确定,他们就是在演戏。 但是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彼此说服,让对方来配合自己演戏的。 他端起杯子,佯装饮茶的片刻间,笑意再次收敛,不禁回想起来—— 在他的记忆里,霍桑华和谢凛应该并没有几次见面的机会。 一次是相看之时,但当初桑华应该不知谢凛假冒谢舒,前去与她相看一事。 一次是他带桑华上门... ... 在他的记忆中,是他狠心拒绝了桑华,说服桑华嫁到谢家。桑华当时应该只是被他伤透了心,所以赌气答应与她“相看”之人成婚。 但她不知与她相看的并非谢舒,而是谢凛,因而认错了人。 却被谢老夫人趁机浑水摸鱼,把她的婚事推给了谢家庶出的二公子谢凛。 第三次... ...就是在宫里。 昱阳宫遭了刺客,他从昱阳宫里把桑华救了出来,迎面碰上了不知情的谢凛。 接着,谢凛“帮忙”将桑华送去了太医院。 难不成是那个时候? 如今想来,也只有那个时候,桑华提前醒来,他们之间说了什么,然后... ... 决定相互配合,演一出戏? “昨夜,家中出了许多事... ...” 谢舒的骤然开口,令席间各怀鬼胎的众人纷纷悬起了一颗心。 他却不慌不忙,镇定自若地说道,“... ...都不必担心,我已命人严查,将府内上下检查了数遍,确定家中并无遗漏。昨夜之事应只是歹人趁着家中忙碌于筹备阿凛婚事,趁乱混入。之后我会派人继续追查,直到查出所有刺客的行踪,将他们捉拿归案为止。” 语气坚定,像是已经查到了什么线索一般。 就等着把那些个刺客抓回来,逐一审问他们背后的主使... ... 霍桑华不禁好奇,听谢舒的言外之意,就像是已经知道了那些刺客的背后主使。 忍不住抬了头,却在那一瞬间与谢舒四目相对... ... 谢舒话音将落之时,鬼使神差地看向霍桑华。耳边依旧是屏风后霍桑华的那句——“我只是想要活下去”。 他莫名当众说了这许多,更像是说给桑华听的... ... 有种希望能够打消她的顾虑,让她安心的意思在其中。 李朗出声打断,“如此甚好!如此,我与母妃也可放心桑华留在谢家了。” 他转头看向桑华。 霍桑华却根本没在看他... ... 李朗心中不爽,憋了一口气,眼神从桑华的脸上缓缓下移,落在了她颈间那一明显的印子上! 眼神愈发凌厉! 谢舒正欲回答他的话,可一抬眼就发现李朗直直地盯着对面桑华... ... 他顺着李朗的视线看去,同样又注意到了桑华颈间痕迹。 那是... ... 突然间头痛欲裂,昨夜之事在颅内炸开。 亲昵,暧昧... ... 山洞中摇曳而昏暗的火光,与近在咫尺的桑华... ... 他情不自禁吻上桑华的那一刻,什么规矩什么约束的,全都抛在了脑后。 那一刻,她只是霍桑华而已! 他确有冲动想要了她,可就在他看到桑华颈间痕迹的刹那,立时恢复了理智。 想起她与阿凛已经拜了天地高堂... ... 那个印子。 谢舒不动声色轻移目光,看向坐在桑华身旁的谢凛... ... 那小子还浑然不觉地不停夹着菜,往桑华碗里堆着,小小的碗里堆成了小山一般。 是他吧... ... 谢舒觉得,桑华颈间的痕迹,正是阿凛留下的。 霍桑华猛然间察觉到谢舒看向谢凛的眼神,不知那怪异的感觉是何缘故,只是谢凛还没反应过来。 她轻轻抬起手肘,碰了碰谢凛。 意在提醒他留心。 谢老夫人还没来,谢凛就动了筷子,往她碗里夹了这许多,等下免不了又是一场说教。 经此提醒,谢凛疑惑抬眸。 方才注意到大哥的视线,接着不明所以看向身旁的桑华... ... 从他的角度,自然看得到桑华颈间印子。 眼神锋利似刀子,下意识看向李朗—— 昨夜他听到霍桑华在房中吓得大叫,赶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李朗抓着桑华,一副疯了的架势在逼问着什么! 当时桑华的颈间,已经有了这个印子。 所以他推测,桑华颈间的这个印子,正是拜李朗所赐。 是李朗想要在他新房里,侮辱桑华。 想到这儿,气就不打一处来。 恨不能找个由头暴打李朗一顿... ... 李朗回眸就对上了谢凛的眼神,如两军交战一般,你来我往几百个会合,也未能分出胜负!他先是怀疑桑华颈间的印子,是谢凛所为。又想到昨夜翻窗之人... ... 不由得将目光移向了谢舒—— 觉得谢舒也有可能! 席间三人你看他,他看他... ... 霍桑华蹙着眉头一脑门官司,尽管很想弄清楚他们都在想什么,可到了最后也实在没办法融入其中。 这三个人... ... 看起来关系不错的样子。 李妈妈却在此时,气势汹汹地进了门,往那儿一站揣着手转达起老夫人的话来,“老夫人说了,她身子有些不适,便不来用膳了。还请大公子待她招呼四皇子,吃好、喝好!” 然后,不忘瞥了眼霍桑华,恶毒眼神似是要将人千刀万剐了一样。 第36章 果真不是一只寻常的镯子 李妈妈转述完谢老夫人的意思后,并不急着离开。 她就站在门口那里,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霍桑华。 尽管霍桑华背对着她而坐,依然可以感受到那股强烈的注视,如芒在背。 看样子李妈妈是打算履行谢老夫人的“审判”,只等李朗一走,立刻就押她去祠堂受罚... ... 霍桑华心知没有多少时间了。 李妈妈不似是个聪明的,却是对谢老夫人极忠心,根本不会给她机会,让她去求证什么。 那就只能冒险了。 谢舒和李朗已经把话题岔开,如同昨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聊起朝中无所谓轻重的闲事,李朗询问谢舒对某几位新晋文官的看法,谢舒也是客气寒暄,完全听不出他的预设立场。 看样子,谢舒对李朗还是很防备。 “... ...这么说来,小侯爷是觉得那宋大人还不错?”李朗说。 他们话里的宋大人,是刑部新任侍郎宋怀仁。 此人已年过而立,却仅仅是新上任的刑部侍郎而已。 霍桑华曾在宫里听其他人议论过,说是这位宋大人刚正不阿,秉性正直,十余年前便已是探花郎,任职刑部。还得到他的顶头上司刑部尚书李大人器重,将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了他。 怎料他在一场刑狱案中,查出蛛丝马迹,牵连至自己的岳父的大人。 纵然妻子求情相劝,依旧没能动摇他的决心,于是... ... 他把自己的岳父大人—— 弹劾了。 李尚书因此获罪,是陛下体恤他年迈,念他多年为官也立了不少的功劳,查清许多案件,就只判了个流放... ... 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谁料这位刚正不阿的宋大人,把自己都给弹劾了,上书陛下说明自己与李大人的关系,无论如何也要陛下降罪于他,说什么如此才能以正官风,让朝中那些心存侥幸的官员们有所忌惮。 陛下一度免了他的罪,置之不理。 这人却接连上书奏请请罪,连着半个月... ... 陛下没办法了,只能按照他的奏请降了他的罪,刑部的官职罢免了,贬至一偏远之地做县官。 他方才心满意足地收拾行李,走了。 许多年过去了,没人敢在朝中为他说好话,这人唯有留在那偏远之地,方才令朝中各位大人安心。一个连自己岳父都能弹劾的人,谁人敢与之为伍? 枉有一身忠骨和两袖清风,一身才华,却因不通朝中人情世故,而被贬至小县城做了多年县官。 最近刑部缺人,京中积压的冤案悬案数不胜数,陛下这才想起了当初被贬官的宋怀仁,一纸诏书又将他召了回来,重回刑部担任侍郎一职。 李朗在席间状似无意地向谢舒询问对此人的看法。 霍桑华低着头,却隐约觉得是别有用意的。 “也并非如此,我也只是听说过关于这位宋大人的事迹罢了,对他很是好奇。”谢舒平淡道,“还不曾有机会见见这位宋大人。” “那也好说... ...”李朗颇有撮合之意,将方才的不愉快掩下,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正事。 趁着他说话,霍桑华突然抬手,夹起一片菜叶子送到谢凛碗中... ... 她抬手的瞬间,手腕上的镯子就露了出来。 李朗原一副要说什么的样子,却在不经意间瞄到霍桑华腕上那只镯子的时候,噤了声。 他的神色极不自然,匆忙间避开了眼神,面上多了几分诡异之色,看上去很是不安。 果然... ... 霍桑华就知道,这只镯子不简单。 若李朗只当这是情意相赠,在看到这只镯子的时候,绝不该是如此反应。 他分明知道这镯子有问题,所以才会露出如此心虚不安的表情。 只顾着低头吃饭,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关心李朗和谢舒所聊话题的谢凛,突然被碗里出现的一片菜叶子吸引了注意,停下了狼吞虎咽的动作。 目光移动,随着霍桑华收回的手,看了过去。 “... ...要吃菜。”霍桑华好似无辜地小声提醒。 谢凛低头看看碗里的菜叶子,皱了眉头,瞥一眼霍桑华... ...硬着头皮扒拉进了嘴里。然后抬眼看向霍桑华面前的一碟子酒香烧肉,频频递眼色。 明白了他的意思,霍桑华咬着牙强忍着不满,夹了块儿烧肉按在了谢凛的碗里。“... ...吃吧。” 谢凛挤在一起的表情顿时舒展,看起来开心了许多,一股脑儿地塞进嘴里。 吃得那叫一个香! 谢舒道,“阿凛自小便喜欢吃肉,尤其不爱素菜,你慢慢就会习惯了。” 听到谢舒的解释,霍桑华抬眼望去,却刚好错过了与谢舒四目相对的瞬间,谢舒在前一刻已经移开了望向她的目光,话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独自消化着心中的五味杂陈。 眼眸深处,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 “... ...是。”霍桑华小心应着。 难怪刚刚给谢凛夹青菜,他是那样的反应。 席面刚一结束,李妈妈就提出他们该回去了... ... 霍桑华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谢凛赖在兄长跟前不肯走,想借着谢舒的庇护,能晚些再让李妈妈把霍桑华关起来。“... ...兄长,你这里比我那院子舒服多了,就让我们多待会儿吧。” “都成婚了还这般胡闹,让你... ...妻子看着,像什么样子。”谢舒斥责。 他看着不断向自己使眼色,恳请他帮忙的谢凛,瞥向他身后站着的霍桑华... ... 李妈妈虎视眈眈地望着霍桑华。 常人一看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回去吧。”谢舒却拒绝了他的恳请,背过身去。 李妈妈立刻露出得意的讥笑。“请吧。” 霍桑华明白,谢舒什么都知道,只是... ...拒绝了相助罢了。 她伸手拉了拉还要说什么的谢凛,转过身跟着李妈妈出了门,李妈妈带来的两个女婢紧跟了上去。 当真像是被押解了出去一样! “兄长!”谢凛一边望着不等他求情已经出了门的霍桑华,一边焦急求助于兄长,“兄长,你就帮帮忙... ...你看她那样的小身板,要是被关进了祠堂,一个晚上都受不了!说不定... ...她会被母亲的人折磨死的!” 谢舒脸颊处有隐隐突起,背对着谢凛,闭上了双眼。 “阿凛... ...桑华已是你的妻子,你应该去想办法,怎么凭你自己的本事保护她,若我不在,你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吗?况且... ...她的事... ...” 确实也未查明清楚。 她和李朗之间定然有着什么,不然刚刚的席面上,李朗在看到她手腕上那只镯子的时候,又怎会露出那样的神色。 “你!我... ...”谢凛被问住了,“唉!算了,你不去我去。” 第37章 疑点重重的气息 郭嬷嬷和齐妃派给她的陪嫁女婢们,就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她被李妈妈带人“押”进了祠堂里—— 无动于衷! 只有年纪最小的雾桐,方才有些气不过,想要冲上来理论一番。 却见烟柳拉住了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清槐。 清槐也仅仅是一个眼神,就把她们吓得动也不敢动了。 霍桑华懒得去看李妈妈那刁蛮泼辣的嘴脸,脸上横肉随着嘴巴一张一合而显得无比狰狞。霍桑华根本没在意,她那飞溅着数不清唾沫星子的嘴,到底说了些什么难听的话。 恍惚间将女婢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 ... 倒是记起不知曾听谁说过,清槐和芸苕是幼年时,被家人送到宫里的。 起先是芸苕到了齐妃跟前伺候,得了齐妃的好脸,又向齐妃举荐了清槐。 于是齐妃就将清槐也要了过来。 据说这两个人,小时候是在一起,跟着宫里的教习嬷嬷学规矩干活的。 私下里拜了月娘娘,结为了金兰姐妹。 霍桑华在宫里多次令芸苕吃瘪,害得芸苕自作聪明送了前途,想来是她的好姐妹来替她报仇了。 倒是冤家路窄,霍桑华怎么能想到,芸苕的好姐妹竟然会成了自己的陪嫁女婢... ... 贴身伺候的人跟自己都不是一条心,这以后的日子怎能好的了? “... ...像你这样不清不楚的女人,就该在祖宗牌位前跪倒死,来赎你侮辱谢家门楣之罪!”李妈妈终于骂完了,大摇大摆地招招手,“来人!把她关进去,落锁!没有老夫人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探望!” “是!!!” 看着谢老夫人手底下一群凶神恶煞的人,欺负霍桑华一个,烟柳也动了恻隐之心。 可李妈妈刚才那番话,根本就是说给她们听的。 纵然她有心开脱,却也无力改变这样的结局,只能再一次眼巴巴瞧着,他们把霍桑华锁进了陆家的家祠里。 大门刚刚落锁之时,霍桑华还象征性地拍了拍门,喊了两声冤枉—— 听着外面没了动静,她也就懒得费那力气了,转过身打量起四周。 逃是逃不出去了! “谢家的列祖列宗在上,小女霍桑华并非真的嫁入你们谢家的新妇。我与谢凛成婚不过权宜之计,我二人早已商量好了,待一年之期过后,便会想办法离开此处,还你们谢家清净。还望各位谢家祖宗保佑... ...” 突然想了想,她和谢家没有半文钱关系,谢家这些祖宗们大概也不会保佑她顺风顺水。 “那就,保佑谢凛好了,他是你们谢家的人,保佑他顺风顺水,切莫出什么差错,也就是帮了我了。” 说完,诚恳地磕了个头。 不知道霍家以前是不是也像这样,家中祠堂供奉着历代先祖。 她是没什么印象了,但是觉着霍家那样的身份和地位,应该是差不多的,可惜霍家的人全被杀了,家宅也全都被烧了个干净... ... 她作为霍家孤女,就算是想求祖宗庇佑,都不知道该朝哪边磕头了。 想来霍家祖宗也是没想到,这世上还留了自家这么一份小小血脉,忘记了保佑她。 所以她才会一生坎坷,时运不济吧... ... 感叹完自己的命运,才又想起了手上的镯子,就着地上的蒲团随便一坐,霍桑华咬着牙卯足了劲儿地—— 生生把手上镯子给拽了下来。 小手顿时红肿如猪蹄,一阵阵火辣的痛。 她只粗略确认了一下有没有伤着,就认真研究起了那只镯子。 细嗅—— 的确有一种淡淡的味道,不仅仅是药材的气味,还有... ... 她说不清楚。 感觉上不是寻常可接触到的东西,但她记得,曾经在哪里嗅到过... ... “是哪儿呢?”霍桑华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了。 好像就在近处似的... ... 不经意间抬了头,瞥见家祠墙上挂着谢家高祖的画像,上扬的眉尾垂了下来,她想起来了! 是在陛下书房里! 那日陛下假借要为她添妆之名,将她传到了书房,让她看案上墨宝... ... 是,画作的味道?! 不对... ... 霍桑华起身走到谢家高祖画像前,细细端详,心中默念着对不住,凑上去嗅了嗅。 突然! 她明白了,是颜料! 她记起李朗曾与她提过,说是许多调配颜色用的矿石里,有着和药材一样的什么东西,有的有毒,有的会使女子终身难以孕育子嗣。 所以她当初想要跟李朗学习画画的时候,被李朗拒绝了。 李朗认为画作用的颜料,本来对身体就是有害的。 现在想来,保不齐李朗就是用了什么法子,药材加上那些奇怪的矿石,使得这镯子戴在她的手上,一天一夜的功夫,就让毒性进入到了她的身体里。 守宫砂的消失,很可能就是她中毒的表现。 那个李朗... ... 想到这儿,霍桑华气得咬牙切齿! 好在谢老夫人检查她的守宫砂,使她提前警醒了,取下了这只该死的镯子。 现在她知道自己已经中了毒,得想办法弄清楚是什么毒,怎么解才行... ... 果然还是当初的李朗,从一开始,就是想要让他死在谢家的。 她不能惊动太多人,想要解毒,也得活命。 这府里看似安逸,可谢凛的院子里有太多的眼线,根本不知道是哪个门里派来的,一旦惊动了李朗的人,必然还有之后的杀招! “... ...我一个孤女,得罪谁了,怎么连活下去都这么难。” 抬头看看各位谢家先祖,算了,他们又不可能帮得上什么忙... ... 霍桑华被关进家祠后,暗处的小厮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待李妈妈等人离去后,于是匆匆赶往谢舒处。 见着了廖斌,一同躲进暗处,附在廖斌耳边,将自己所看到一切都告诉给了他。 待廖斌点了头,小厮又匆匆离去。 廖斌扫了眼院子的各个角落,进了屋子里。“公子,李妈妈带人已经将二... ...二夫人,关进祠堂了。” 他的那句“二夫人”极其小心,其间还偷偷在观察着谢舒的反应。 “阿凛呢?”谢舒故作镇定,手上握着展开的书卷,看似纹丝不动。 就连气息也没有丝毫紊乱的迹象。 “二公子... ...去观月楼了。”廖斌心虚,先一步得到了谢凛出门的消息,他也觉得甚为可恨。 “什么?!” 谢舒霎时间就沉不住气了。 面上的怒意渐甚,眉眼隐隐抽动,廖斌见此情形连喘气声都放得极是轻微。 “二公子... ...” “这个阿凛!他到底想不想救桑华!!”谢舒怒斥。“我都已经暗示得那样明显,他怎么... ...” 暗示?! 廖斌满脸疑惑地看向公子,仔细回忆起公子的一言一行... ... 暗示了吗? 公子何时暗示过?“公子... ...” 第38章 恍然大悟 “做什么!”谢舒没了一贯的好脾气。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阿凛竟然丢下被诬陷的新婚妻子,又跑去观月楼了。 廖斌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公子... ...那霍桑华已经与二公子成了婚,您... ...” 他实在不知那霍桑华到底有什么好的。 可公子一向疼惜二公子,霍桑华嫁给了二公子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哪怕他再看不上二公子那扶不起的阿斗,但兄弟间要是为了一个女人反目,也太不值了。 公子分明已经感觉到了,是在顾及身份,和那霍桑华保持距离。 否则也不会暗示二公子那边去救人! 可他暗示得太深了,别说二公子没听懂,就连他这个跟了公子许多年的,都险些没能听得出来。 廖斌气不过,重重叹了口气—— 这些年难得遇上个能让公子看上眼的,若这女子是别人家的,不论身份高低,他都会帮自己公子把人弄来,大不了抢回来搁身边放着。 可偏偏,是二公子房里的人。 纵然二公子是庶出,但他们兄弟间的感情却非同一般。 公子可从未将二公子当做是庶出的兄弟,如果当真因为霍桑华的关系,影响到了他们兄弟的感情,他定会... ... 亲手去杀了那个祸水。 谢舒轻轻一拳捶在了桌上,“我的身份不便相救桑华,阿凛求到我这里,我也没有办法,但若是让人抓到了把柄,大家都为难。所以我告诉他,桑华是他的妻子... ...” 犯错的如果是阿凛,他自然容易搭救。 说白了,他的意思其实就是—— 你的老婆,我不方便去救,你自己去救。若你犯错,我再捞你。 自认为如此明显的暗示... ... 没想到,就连跟在身边一起长大的廖斌,都险些没能听得出来。 他不方便去救已经是“二夫人”的霍桑华,可他与谢凛乃是手足兄弟,去救自己的兄弟,替自己的兄弟说话,就不会引起母亲那边的怀疑。 不然三个人都“折”进去,他越是帮霍桑华,他母亲就会变本加厉的针对桑华。 “那您何不明说?”廖斌感叹。兜这么大的圈子,说到底还是放不下那霍桑华,又想救她,又怕连累了她,“公子... ...小的斗胆说一句,二公子是个不成器的,哪家的姑娘跟着他都会受委屈,您别说他护不住桑华姑娘,便是护得住,以他的性子也未必会相护。自己的妻子蒙受冤屈,被关了起来,他还有心思跑到观月楼去喝酒狎妓。那桑华姑娘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 谢舒猛地看向了他,欲言又止。 到了嘴边的话,也只变成了句,“可她到底是阿凛的妻子,我若救她,难免... ...会让她陷入更加被动的状况当中。” 她还会遭遇第二次,第三次的麻烦。 “那您就,再救她!”廖斌实在看不下去了,自己公子何时这般犹豫寡断过?虽说如今是有些晚了,可也不愿见着公子为了救不救的问题,再这么折磨他自己了。 谢舒双眼闪过一抹惊诧之色,恍然大悟,“再救她?” “是啊,您又不是二公子那般的人,您想救谁,去救就是了。救一次跟救两次有什么区别,只要是您想做的事情,去做便是,何苦要顾及那些还未发生的,反倒困住了自己的手脚。”廖斌才不管那是不是二公子的人。 不忍看见自家公子犯难,于是... ... 还未发生的事情... ...谢舒不可否认,廖斌的话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比起霍桑华和谢凛的关系,他更在意的是早上无意间听到的“真相”。 霍桑华亲口说,她是重活一世的人,上一世她是嫁给了自己,却因为新婚之夜府中遇袭,双双死于家中。所以重生后,她为了避开上一世的不幸,选择了阿凛。 回想此前的无数细节—— 他第一次见到霍桑华的时候,是她跟着四皇子找到了家里,一眼认出了当时与她相看的人,然后果断选择了阿凛。 可桑华在看到他的瞬间,那双眼睛里... ... 分明是有东西的。 如果她今早说得都是真的,重活一世... ...那么她当时应该是知道怎么回事的。 知道是阿凛冒充了他,前去与她相看,可她为了摆脱新婚之夜惨死的命运... ... 选择了阿凛。 可再看到他的时候,难免惊讶... ... 而后的几次见面,桑华对他都是欲言又止。 但桑华分明提醒过他小心... ... 是因为她知道,新婚之夜的时候,会有刺客偷袭他,害他送了性命。 桑华难以说出口的提醒,是她最大的秘密!—— 重活一世! 只是如今想来,他当初因为桑华的提醒,确实谨慎了许多。当初无法解释那种心情,在她全无解释的前提下,他却意外的完全信任于她... ... 那时他也很想不通,为什么他会相信一个仅仅见过几面,什么都说不出来的霍桑华。 如今似乎有了解释... ... 他曾梦见的那些,竟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在他错过的那一世里,他和桑华竟真的做过一次短暂的夫妻... ... “公子?公子——”廖斌轻声唤他,不知出了什么事,公子究竟想到了什么,竟会想得如此出神。 难道,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谢舒收回了思绪,眼底的情绪波涛汹涌。“没事。廖斌,让你追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说回到正事上,他之前命廖斌去追查昨夜里的刺客,以廖斌的手段也该查到些什么了。 廖斌回复说,确实和他猜测的一样,昨夜里侯府之中的刺客... ...确实不止一拨人。“... ...小的手底下的人,查到大约是四拨人在同一时间,先后潜入了侯府。我们当时追的那个女的,还未确定身份,不过她不像是来刺杀的,她潜入府里直奔老侯爷的书房,更像是... ...” “来查什么东西的。”谢舒明白他的意思,暗自确认。 “是。”廖斌说,只不过还没有弄清楚,那女刺客到底在查什么,老侯爷的书房里有什么东西,他也不知道。“除此之外还有三拨人,一拨是宫里派来的,一拨... ...是老夫人的人,还有一拨,是之前咱们遇到过的那些人。” 从身手上判断,廖斌确定,最后的这一拨人并非是第一次袭击他们。 “就是我遇到的那伙人。”谢舒道,双眼眼睑微垂,眼神里透着寒意。 果然是那伙人啊! 昨夜他与他们缠斗的时候,便从他们的招式里确定了,虽还不知他们的身份与目的,但是可以肯定,他们不止一次前来袭击他,就是要他的命。 正是撞见桑华的时候,他遇上的那一拨人... ... 第39章 四拨刺客 恐怕,那一拨人,正是桑华先前暗示给他,对他有威胁的人。 说不准就是桑华口中上一世,新婚之夜里杀害他们的人。 廖斌皱着眉头回复,“是,他们不止一次埋伏我们,几次三番都是冲着您来,目的应该是您。只不过他们的身份实在特殊,目前为止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他又何尝不想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人?难不成是敌国的埋伏? “四拨人... ...”谢舒暗道一声,昨夜家中都乱了套了。 “宫里的人,是齐妃派来的,目的大概是桑华姑娘,看样子他们等不及动手了,想要让桑华姑娘死在谢家,以此为把柄便可攥住谢家命脉,任由他们拿捏。至于老夫人那边的人... ...” 廖斌抬眼,悄悄看了看自家公子,其用意不言而喻。 谢老夫人的刺客,是她暗中培养的一拨,而昨夜之所以出现在谢家。 只有一个答案—— 他们受老夫人之命,要趁乱除掉阿凛。 见着公子已经明白,廖斌接着说道—— “四皇子与齐妃虽是一道,可见他昨夜的种种行为,似是知道齐妃安排了刺客来刺杀桑华姑娘,但是他不便与我们说明,只极力在阻止此事发生。一听说咱们府里闹了刺客,就急着赶过去,应是想要阻止齐妃的计划。” 他观察着谢舒的反应。 又说道,“我们就是被齐妃的人拖住了,最开始追的那个女刺客中途消失后,我们就遇上了齐妃派来的那一拨人。刚好这个时候,您遇上的是暗中埋伏,多次对您动手的一拨人。老夫人派去的人没能在二公子那边遇上二公子,却遇到了桑华姑娘,恐怕是担心桑华姑娘发现了什么,才会试图杀人灭口,却被桑华姑娘跑了出去。” 廖斌也很意外的是,霍桑华竟然能从老夫人派去的杀手手里逃掉。 说明她警觉性还是有的。 跑出去的霍桑华,身后跟着老夫人的杀手,竟把他们带到了谢舒跟前。 他们见着自己公子遇袭,自然帮忙! 趁着这个机会,谢舒带着桑华躲避危险,又碰上了那个还不知身份的女刺客,女刺客为了逃命,挟持霍桑华出城,谢舒也跟着出了城... ... 目前为止,除了还未知晓身份的女刺客,和几次三番袭击谢舒的那一拨刺客外。 昨夜安定侯府里发生的事情,就全都弄清楚了。 谢舒总觉得,那个女刺客有些熟悉,应是曾经见过的人,可惜的是印象并不深刻,所以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的... ... 斟酌良久,一抬头却正好瞧见廖斌尴尬地站在那里。 像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完。 “怎么了?”谢舒问他,“可是还有什么要说的?” “公子... ...不知为何,小的总有一种感觉。二公子或与昨夜其中某一拨的刺客有连系... ...”廖斌语气为难。 正是因为他清楚公子和二公子之间的感情,公子未必会信他的直觉,仅凭着他这样的一番话,就去怀疑二公子有加害之心。 “小的知道... ...但是昨夜情况太为复杂,四皇子一看就是心虚,他是想要阻止齐妃的人加害桑华姑娘,可二公子那边亦是如此,一听说遇上了刺客,跟着四皇子就来了,把桑华姑娘一个人丢在了房里。” 廖斌回忆昨夜的情况,越想越觉得可疑。 他们遇上的正是齐妃派来的,二公子是紧跟着四皇子而来—— “要不是这样,桑华姑娘也不至于一个人留在房里,遇上老夫人派去害二公子的人,险些送了性命。” 说起来桑华姑娘可真是命大,那都让她给跑了。 廖斌感叹,早就听说过她命硬,绝非常人。 “我知道了,此事你不要声张,在没有切实的证据以前,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你再去查吧,昨夜出现在府里的女刺客,我应该在盛京里见过她。”谢舒表示,比起刺杀他的人,抓到昨夜的女刺客更为关键。 她一来就直奔安定侯的书房,对于安定侯府的情况似乎十分了解。 谢舒想不通,父亲的书房里究竟藏了什么秘密,会让刺客如此在意。 只是现在,对方既然已经盯上了—— 就得在他们找到那个东西之前,弄清楚背后的一切。 “是。”廖斌答应后,就准备离开,去部署接下来的安排。 “等等。” 谢舒突然叫住了他。 见着廖斌回身,谢舒迟疑了片刻,说道,“你再加派些人手,盯着桑华,她昨夜见过那些刺客,万一在府里遇上了,恐怕他们会对她不利。还有齐妃的人,四皇子的人... ...他们未必就这样放弃了,恐怕她... ...” “是,小的明白。”廖斌抱拳应道。 刚刚还犹豫该不该保护人家,结果转过头,就安排起来了... ... 廖斌无奈叹气。 留下公子一人在房中继续出神,他走出了门。 不禁遗憾—— 怎么偏偏是那个霍桑华呢? 公子和她当真是孽缘啊。“... ...若是早些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当初又何必威胁利诱,让二公子替你去相看呢?要是你自己去,这会儿她嫁的不就是你了?关起门来想干什么干什么,何至于这般苦苦惦记... ...”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霍桑华和二公子已经成婚,是这侯府里的二夫人了。 他也只能盼着... ... 自家公子早些醒悟过来,自己放下这段还没开始就已经出局的感情。 摇摇头,又叹了一声,提步走了。 谢舒怔然坐在桌前,双眸落定在桌上书卷里,可思绪早已飞走。 只怕是这会儿已经到了家祠里。 喃喃道,“... ...她在宫中也未必受过此等责罚,不知怎么样了。” 进门的第一日,便被罚跪祠堂。 日后,她对家中只怕会留下心结... ... 如若阿凛成器,说不准还能让他们分出去单过,可阿凛那个样子,他又如何忍心让他们分家。 “选来选去,选了阿凛... ...也不知你后悔了没有... ...” 或许,他是希望她后悔的。 可作为兄长,他又为自己生出这般心思,而深感愧对谢凛。 一朝命运弄人,想不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此时此刻的谢家家祠之中,霍桑华也没闲着,在确定李朗送的镯子有问题后,她便开始琢磨该如何为自己解毒,逃出这般受人控制的命运... ... 总要证明这个镯子,是有问题的吧。 不然就算她说了,也未必会有人信! 但... ... 她该求助于谁呢? 谢凛?... ...不行,她和谢凛之间还是要保持一些距离的,不然谢凛知道她那么多秘密,说不准哪一日就变成对立的关系,对她来说也是威胁啊。 可惜,即便是身边伺候的陪嫁女婢,也都是齐妃的人,她连一个心腹都没有... ... 还得时时刻刻提防郭嬷嬷和清槐的陷害。 不行,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第40章 谢舒的食盒 随着天色渐渐近了黄昏,气温也慢慢降了下来... ... 谢家家祠落锁的大门,依然没有半点动静。 她只晌午吃了那几筷子的东西,这会儿早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看来,到哪儿都是受罚的命。”霍桑华轻叹一声,自嘲道,幸好她早就习惯了。 随即就打算摸出身上藏的干粮,先垫一垫肚子再说。 可直到手底下摸了个空,才恍然间想起... ... 自打换上那嫁衣,她就没有再往身上藏吃的了。 唉,今晚怕是要饿着肚子了。 不过还好,她还活着... ... 门外传来脚步声,霍桑华竖着耳朵听,隐约听到清槐和郭嬷嬷的声音。 清槐抱怨说,谁知道这女人干了什么好事,守宫砂都丢了,这事情闹到齐妃娘娘跟前去,连齐妃娘娘都抬不起头。 郭嬷嬷让她别说了,小心被人听了去。 谁知清槐更加来劲—— “她敢做,为什么不敢让咱们说!不过就是一个庶女罢了,若不是全家遇害,陛下感念霍将军的功德,将她留在了宫里,以她这样的身份怎有如此好命。可惜啊,有的人一朝飞上了枝头,还是改不了下贱的命!” “好了。”郭嬷嬷倒是“和善”了许多。“别再说了。” “嬷嬷,不知... ...我们会如何?可会受她的连累?若是她因此事被谢家休弃了,可还能回到宫里?怕是不能了吧,那我们会留在谢家,还是回宫?”清槐刻意提高了嗓门,好像是故意要说给里面的人听。 霍桑华有这样的下场,她很是满意,可唯一担心的是,她们也会受到霍桑华的影响。 “... ...若是谢家定要休弃了她,宫里自然是回不去的,她若是齐妃娘娘亲生的女儿,说不准齐妃娘娘好心,会在宫外给她置一个安身之处。可如今因为她,使得齐妃娘娘脸面尽失,齐妃娘娘怎还会愿意管她呢!” 郭嬷嬷也像是故意的一般—— 她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进了霍桑华的耳朵里。 像是她们已经坐实了霍桑华逾矩之举,定会被谢家休弃,然后... ... “哈哈哈... ...那可就惨了,谢家也不要她,宫里也回不去,齐妃娘娘那边就更别说了。那她以后可怎么办才好?”听上去,清槐很是关心霍桑华以后的处境。 若不是那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讥笑,保不齐真有人会信。 郭嬷嬷叹气,“若是如此——那便只有一个下场了,那就是削了头发找个偏僻的寺里出家!从此再也别想其他的了,青灯古佛,残此一生罢了。” 她听着外面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热闹,本想作罢,却忽而勾起了嘴角。 这双簧唱得真好。 清槐问起她们以后的去处,郭嬷嬷说那便要看齐妃娘娘的意思了,若是齐妃娘娘开口,她们自然是要回宫里伺候的。不然,就会留在谢家,但总归会好过霍桑华... ... “所以说啊,这做人就要检点一些!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都要清楚才是!别到时候惹出祸端,还连累了一直帮助自己的人,那就不好了。” 郭嬷嬷言外之意,是霍桑华一个不检点,连累了齐妃娘娘。 “嬷嬷别生气,”清槐又在郭嬷嬷面前装起了懂事识礼,她语气温柔,七巧玲珑心百转千回,似有了别样的打算。“霍桑华虽是自小养在齐妃娘娘身边的,可向来不服管教,她从小没了父母教导,又怎知什么是规矩!嬷嬷与这种人生气,实在犯不上!” 郭嬷嬷的声音顿了顿,好半天才感叹了句—— “还是你更规矩些,若嫁到谢家的不是她,是你,齐妃娘娘也可以省去了许多的心思!” “若当真规矩,怎会在主人背后议论,平白生出取而代之的心思!” 门外传来谢舒的声音。 原本听着她们俩你一句我一句无动于衷的霍桑华,立刻打起了精神。 之后就听不到什么了,不多会儿的功夫,祠堂大门被打开... ... 谢舒身披宽大挺阔的披风,款款挪动步子,正朝着她走来。 她有片刻失神,随后缓过神来,缓缓起身,“大公子?” 下意识顺着谢舒走来的方向,朝着门外看去,只见谢舒身边那个叫廖斌的——守在了门前,方才还得意讥讽她的几人,受制于廖斌的一身杀气,规规矩矩地跟一旁站着,多一个眼神都不敢向里张望。 谢舒一言不发地站在祖宗牌位前,目不斜视。 不知为何,霍桑华总觉得,他身上隐隐一股怒气,让她不敢靠近谢舒。“大公子... ...” 怎料—— 谢舒突然抬手,从宽大的披风底下掏出一早准备好的食盒。 霍桑华毫无防备,见他抬手,吓得后退了半步,这才看清楚他手里提着的东西... ... 谢舒偏过头来,神色还是那样的冷凝。 霍桑华被他看得有些胆怯,在他的注视下,只好小心翼翼地接过食盒。 拿近了些,便能嗅到食盒里那热腾腾的饭菜传来的香气。 “怎么了?”谢舒蹙眉问起。 “没,没什么... ...”霍桑华不知道他究竟在气什么,避开了他的视线,看向脚尖。 “趁热吃。”谢舒说。 霍桑华懵了... ...“现在?” 谢舒一眼望来,那样的冷漠疏离,仿佛昨夜过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不似此前的温柔和睦。 霍桑华被他吓得更小心了,不敢多问,只好提着食盒找地方去吃饭。 可这祠堂里哪有桌椅... ... 她也只能寻个角落,提着食盒踉跄走过去,放在了地上。 谢舒没有多说一句话,只看着她小小的身影提着那食盒过去,在他手里毫不显眼,甚至可以轻易藏在披风下的食盒,到了霍桑华手里,却显得费力很多—— 她吭哧吭哧地过去,把食盒放下,从食盒里一碟子一碟子端出饭菜,坐在地上就开始吃。 谢舒再次蹙起眉头... ... 这样的霍桑华还真是让人意外。 他也随着走了过去,像她一样,坐在了地上。 毕竟是母亲下令,将她关在了这里,谢舒也不好做得太张扬,免得引起母亲身边的人注意,将此事告诉给母亲,引出更多的麻烦。 趁着家中来了客人,母亲作陪的功夫,他只匆匆命人备下了两道小菜就来了。 想着她饿了一天,甚至没敢耽误片刻。 这会儿见着她吃得正香,仿佛先前的不快一扫而空,嘴角隐隐上扬。“慢些吃,不急。” “... ...都是我爱吃的,这不是巧了嘛。”霍桑华尴尬地笑了两声,只想尽快吃完,把这尊大佛请走。 “我知道。” 谢舒的声音很轻。 他当然知道这些都是霍桑华爱吃的,早上的时候一起用膳,他见着阿凛在桑华的碗中堆满了各种菜和肉,她很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反应,只挑了几样尝试。 这其中唯独有两道小菜,她吃了些许,应是喜欢的。 所以他便让人准备了... ... 霍桑华听后微微怔了神儿,她不明白谢舒这是何意。 但她很快就恢复了自然,只顾着吃饭,也不敢表现出什么... ... “你,怎么了?”谢舒犹豫再三,试着询问。 他只觉得霍桑华今日... ...有些不同于往常,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可就是觉得不一样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夜的事情,桑华有意避着他。 “我没事啊。”霍桑华一头雾水,只是立刻就想到了今日的种种事情,“... ...好像也不是没事,不过,应该没事。” “你真的... ...”谢舒三次蹙眉,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怎样开口了。 第41章 桑华的拜托 “什么意思?”谢舒以为她指的是前一夜里发生的事情,面上浮出些许窘迫之色,“那时候,我... ...” 可总要说清楚的。 她要是真那么在意,以后在这府里说不准日日都要相见,桑华要是总这么避着他,难保不会被其他人看出什么来。 特别是阿凛... ... 谢舒想把这些事情说清楚,解开桑华心里的芥蒂,免得他们三个日后都为难。 “大公子,你相信我吗?”霍桑华说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她问得这么突然,竟把谢舒给问住了。 谢舒迟疑,但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 “那你相信我是清白的?”霍桑华本想等着谢凛出现,求助于谢凛的。 毕竟现在他们是合作关系。 可等了这么整整一天,谢凛都没有出现,她也只能另外想办法为自己谋活路了。 “... ...”谢舒已经确定,桑华所说的事情,应不是他方才在说的事。“相信。” 说不清为什么... ... 明明,他已经从母亲身边的李妈妈那里,探得了今早事情的经过,知她新婚当夜未见落红,手臂上的守宫砂却不见了... ... 眼下谢家上下都已经暗中传开。 说是二公子的新妇,成婚前便有越矩的行为,失了清白。 在诸多“铁证”之下,霍桑华与人有染一事似已坐实。 他搞清楚经过后,心中却有不快。 可是当桑华面对他问出,是否信任她时,他心里竟还是相信的... ... “那就好。”霍桑华决定豁出去一把试试,她从身上取出那只镯子交给谢舒,“大公子,我现在出不去,没办法证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拜托你帮忙,帮我查一查这只镯子... ...” 谢舒接过桑华的镯子,正琢磨着缘由,却听桑华话中之意,直指这只镯子有问题... ... “这是?” “昨日出宫前,李朗突然出现,硬是将这镯子套在了我手腕上,我当时努力想要把这只镯子取下,奈何镯子实在太小,慌张间未能取下,我也没有太在意。可之后的事情... ...” 后面的事情,极有可能与李朗硬塞给她的这只镯子有关。 “好。”谢舒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我会去查清楚,这只镯子到底有什么问题。” 霍桑华放下了悬着的心,将最后一口饭塞进了口中,擦了擦嘴,收拾起食盒来。“你还是早些回去吧,不然老夫人发现了,你也不好脱身。” “不必担心,母亲那边忙着应付客人,顾不上盯着这里。”谢舒挽起袖子帮忙。 无意间,他的手碰触到了桑华的手指,眼见霍桑华吓了一跳,匆忙避开。 他沉下双眸,掩去心中失落。 “客人?”霍桑华注意到他的话。“怎么会那么巧?” 成婚第一日,她就因为“失贞”遭谢老夫人惩罚,被关在了谢家祠堂里,不许吃喝。 偏偏这时候谢家来了客人,拖住了谢老夫人。 谢舒也得空送来这难得的一餐。 她心中有了疑惑,不觉得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可在抬眼无意间望向谢舒的时候,隐约有了答案... ... 恐怕是跟他有关吧! 谢舒只顾着收拾手里的食盒,并未接她的话。 他不想告诉桑华,正是他让廖斌给姑母送去拜托,姑母才会带着京中几位极其有名望的高门贵眷登门,拖住了母亲,让他得空送来食盒。 “可是... ...”霍桑华犹豫着,“谢凛... ...也受到责罚了吗?” 忽而听到她口中问起谢凛,前一刻还洋溢在面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谢舒努力保持着兄长该有的姿态,语气温和地问起,“为什么这么问?” “没有,就是觉得... ...他,应该是也受到老夫人责罚了,自顾不暇,才没有见到他... ...过来。”霍桑华以为,是因为她的事情牵连了谢凛,令谢家蒙羞,所以谢凛也遭到了谢老夫人的责罚。 被拖住了,所以才没得着机会过来“探望”。 谢舒低着头,手中的食盒已经收拾好了,再没别的事情可以拖慢他的速度,可他还是佯装着无意,擦拭起食盒的边缘,状似寻常地说道—— “阿凛,是这样的性子,他刚刚成婚,未有收敛,等过些时日应会慢慢收心。他现在还不太会照顾人... ...” “啊?”霍桑华越听越糊涂。这个话的意思是?难道... ...“他出什么事了?” 该不会是... ... 他并未受到牵连,而是去干别的事情了? 见谢舒不说话,霍桑华更是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这样重要,她被关在祠堂整整一天,没吃没喝的。 一直等着谢凛出现,想要将手镯的事情拜托给他救命的... ... 他,到底忙什么去了? “没出事,他只是... ...去观月楼了。”谢舒斟酌再三,嫉妒作祟,趁着桑华追问道出真相。 谢凛去观月楼了。 霍桑华接下来的反应,也和谢舒猜测得一样,先是震惊和意外,随后怔然,像是受了打击,迟迟没有说话。 她眼中透着失望,似是根本就没有料到,当她被冤枉,关在这里的时候... ... 那个本是她夫君的人,却跑去了观月楼饮酒作乐。 而霍桑华确实有些失望,她本以为早上和谢凛说过那些话后,起码会让谢凛将她视作“盟友”,这一年之期里,可以共同进退,应对谢家的种种意外。 可没想到,当她这边遭人陷害,被谢老夫人关在祠堂里的时候。 谢凛那边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还是一样的花天酒地... ... 但这一切,她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呢?她和谢凛的成婚,本就是她为了逃离皇宫和李朗,胁迫谢凛答应的。 纵然谢凛未曾将她的事情放在心上,她也没有任何立场去责怪谢凛... ... 她知道,谢舒也在留意她的反应,只能故作轻松地挤出笑容,“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他没有因为我的事情受到牵连就好,去观月楼嘛,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以前也常去吧。” “你不在意?”谢舒很意外。 试想过她会有的反应,但绝不应该是这样的。 就好像... ... 她根本不在乎阿凛去观月楼,难不成,她对阿凛果然没有感情,只是像她说的,为了逃避“上一世”的噩运,才会在四皇子的威慑下,被迫选择谢凛来改变她自己的命运? “有什么好在意的。”霍桑华嘴上说着没事,心里却不免还是有些别扭。 看样子,谢凛果然是靠不住的... ... 接下来的一年里,她想要在谢家好好过下去的话,还是不能指望着别人。 “不在意也好。”谢舒想开了,打从心里释然了。 若她当真不在意阿凛,阿凛也根本不在乎她的话... ... 她和阿凛的婚事,也可不作数的。 离去前,谢舒不放心地看了看祠堂里的环境,他担心夜里风寒露重,霍桑华被关在这里受不住。可即便想做的事情再多,眼下也要考虑她的处境,不好做得太过,引起他人的注意。 “... ...你放心,你拜托我的事情,我定会替你查清楚。以后,若有什么事,尽可以来找我。” 攥紧了手中食盒。 说出心里的话,对他来说何其艰难。 但今日见着了她与谢凛的相处,更加确定了他的心意,阿凛本就不在意桑华的,如此—— 也不算是对不住阿凛的。 第42章 谢凛的怀疑 俗话说得好,鬼怕恶人。 霍桑华看着谢舒离去的背影,无意间瞥见廖斌狠狠瞪了郭嬷嬷几人一眼,就连郭嬷嬷那样的宫里老人,都被吓得不敢言语了。 清槐更是吓得一直往郭嬷嬷身后躲去。 生怕廖斌会吃了她们似的。 随后,在廖斌跟上谢舒之前,有意无意间,向她这边望了一眼。 不似看向郭嬷嬷时的凶狠,但也算不上是多么友善,只不过... ... 霍桑华也不太明白,廖斌神色里那三分示弱,算不算是... ...尊敬?难道是因为,廖斌已经把她看做是谢凛的妻子?将她当做是谢家的人看待了? 这么一想,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谢舒和谢凛这对兄弟的感情,是整个盛京都知道的好。 那谢舒身边的人,对谢凛的妻子多两分敬重,也是合理的。 待他们走远后,才缓过神儿来的郭嬷嬷向清槐使了使眼色,意思像是要清槐去把大门关上。 可清槐吓破了胆儿,直到现在双腿都是软的,半分动弹不得。 郭嬷嬷瞧着她没用的样子,心中暗暗恼火,又向烟柳递去眼色。 烟柳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去关门... ...“郭嬷嬷,那,还上锁吗?” “怎能不上锁?”清槐一听,急了,“谢家老夫人分明让那李妈妈是上了锁的,不上锁,万一老夫人派人来,咱们怎么交代?!” 说不准,要是让谢老夫人的人怀疑,是她们把锁打开,故意包庇霍桑华的。 反倒将她们连累了, 烟柳不忍心,抬眸望向祠堂里站着的人,怯懦地向郭嬷嬷求情,“可是这夜里冷得厉害,真要有个什么事,开着门也知道。” “既是谢家老夫人吩咐下来的责罚,怎好放水?”郭嬷嬷与清槐想法一致—— 都是担心受霍桑华的牵连。 只不过语气已经不似刚刚那般刁钻了,经过谢舒的探望,她不由得开始重新估计霍桑华与谢家的关系。 谢家老侯爷奉圣上之命率兵驻守在外,盛京的安定侯府,内里之事自然是谢老夫人做主,至于全家... ... 还是这位小侯爷谢舒拿主意的。 既然谢舒都已经认下了霍桑华是谢家人,恐怕这事也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变动。 霍桑华既是谢家的二夫人了,那以后怎么对她,还得重新考虑清楚才是。 烟柳看向冷风中瑟瑟发抖的霍桑华,再次鼓起勇气,向郭嬷嬷提议... ...“可是天这样冷,不如奴婢去为桑华姑娘取件衣裳来... ...奴婢跑着去,来回也不耽误什么... ...” 想着到了更晚些的时候,定是还会更冷的。 这祠堂里又不能生火,桑华姑娘一个人被关在里面,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一旦落了锁,她们又打不开,真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郭嬷嬷也动了恻隐之心,想着这位毕竟已是谢家的二夫人... ... “那这也是她咎由自取!”清槐将先前面对廖斌时的胆怯,化作愤怒抛向了霍桑华,自有要讨回丢了的面子之意。是见着郭嬷嬷似有心软的迹象,才急忙开口劝阻,“惩罚她可是谢家老夫人的意思,便是谢家小侯爷,也不敢当面拂了老夫人的面子吧!” “这... ...”郭嬷嬷确实为难。 瞧瞧霍桑华,再看看气头上的清槐。 只道是,“既然如此,就按你说的吧。” 仅仅一句话,便将这得罪霍桑华的事,全都推到了清槐的头上。 可怜清槐仍旧气不过霍桑华有人护着,明明之前还都是只是齐妃宫里的小丫鬟,霍桑华不过借着一个齐妃养女的名头,实则还不如她们几个在齐妃跟前得宠。 如今霍桑华一步登天,成了安定侯府的二夫人。 这口气,叫她怎么忍得下? 自是没听出郭嬷嬷话里的深意。 在清槐的一声声催促里,烟柳也只好照办,她为难地望着霍桑华,只看到霍桑华并不介意似的向她点了点头,随后狠起心将祠堂的大门又关了起来。 霍桑华听着大门重新落锁的动静,才拖着瘦弱的身子走去了祠堂里更避风的地方。 她将身体蜷缩在一起,试图护住最后一点点的体温。 今夜确实冷,也不知会不会死在这里。 刚刚看起来... ... 谢舒的意外到来,倒是让郭嬷嬷那只成了精的母狐狸瞧出了什么,想必这会儿,已经在重新掂量了。反倒是清槐那个蠢的,原以为有多深的心思呢,结果和她那金兰姐妹一样的蠢! 被人当刀使了还不知道! 呼出的气,凝出雾状,祠堂里越来越冷,唯一有温度的大概就是几盏长明灯了。 霍桑华犹豫着,要不要把帘幔扯下来,先裹着身子保暖再说。 这么下去,只怕挨不到天亮,她就要冻死在这里了。 可想到明早万一老夫人派那凶神恶煞般的李妈妈过来检查,她又不好交代。 又搓着手挨了好半天。 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拖着近乎冻得麻木的身体站了起来,准备动手扯下祠堂里的帘幔... ... 却在此时,突然听到了什么动静。 她停下了,细细听着... ... 莫不是,还有老鼠?! 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霍桑华仰头望向祠堂顶上。接着就看到自顶上的气窗腾然跃下一人,待她反应过来,那黑影已经伫立在眼前了。 没等她吓得叫出声,谢凛先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别叫!” 她扯下谢凛的手,大受震惊,“你怎么从上面... ...” 他是怎么从上面下来的? 谢凛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她的身上,“怎么冻成这样?” “要不然呢?!”霍桑华都快被冻死了,也不跟他推辞了,拉紧了披在身上的大氅,上面还有谢凛的体温,顿时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受。“你去风流快活,我差点冻死在这里。” 谢凛转身去供台下面找什么,听到霍桑华的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诧异问道,“什么风流快活?” “你不是去观月楼了吗?”霍桑华问。 自己都没察觉,她话里竟有几分酸酸的。 “噢,那个啊。”谢凛反应过来,从供台下面端出一炭盆,“我是去查事情的。” 查事情? 霍桑华看着他,从他的反应上也找不出什么破绽。 谢凛轻车熟路,端着炭盆到气窗下,打算先将火生起来,不然这一晚上可就难熬了。“... ...昨夜挟持你出城的,可是观月楼的司青月司姑娘?” “... ...”霍桑华哑然。 心中“噔”的一下—— 他怎么会知道?! 莫非,司姐姐果然是他派去的?他... ...真想要对谢舒不利? 那今日他去观月楼,难不成是去确认什么的吗? “别误会,我跟她不是一伙儿的。”像是看出了霍桑华的心思,谢凛抬了抬头,打量了她一眼,继续忙着生火。“我早就觉得她不对劲了,只不过她一个观月楼的舞姬,定不可能是个人的行动,我很好奇她身后究竟是什么人罢了。” 这些时日与司青月纠缠不清,也只不过是想要弄清楚,司青月究竟是受到了谁的指使。 第43章 解开误会 “你怀疑司姐姐?”霍桑华听出来了。 原来谢凛知道司青月身上的疑点,他是为了弄清楚司青月背后的关系,才会频频出现在观月楼的。 他... ... 竟不只是外面传的那样不堪。 看样子,他是已经知道,新婚之夜里闯进谢家的刺客中,就有司青月。 也知道是司青月挟持了她逃到城外... ... “是。”谢凛忙活了半天,还没把火生起来,今日天寒地冻气温骤降,竟连生火也变得格外困难。 霍桑华默默叹了气,取出一直藏在身上的火折子,递了过去。 随后挨着火盆,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等着谢凛将火生起来好取暖。 接过火折子,谢凛很明显地迟疑了下,但还是先将炭火点燃,待盆中火苗窜起,他才起身走到霍桑华身边坐下。把玩着手中的火折子—— “这,是我大哥的东西。” 他话中便有着疑问,认得出来,这火折子是谢舒的。 霍桑华低了低头,想着该如何回答他,那晚的事情要怎样解释。 却听谢凛说道,“我大哥那个人,平素极是冷静自持,唯一的爱好就是雕些小东西。他以前也送过一个给我,所以我认得出来,这上面的每一刀,都是他亲手刻的... ...” “昨夜本在房里等着,却听到房上传来脚步声,我怕自己被他们堵在房里,想逃都没处逃,就趁着他们还没闯进来,拼了命的往外跑。可这安定侯府实在太大了,我跑着跑着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刚好遇到大公子和另一拨刺客打在一起,他救了我,原本趁乱正逃命呢,就遇上司姐姐了。” 霍桑华看着他拿在手里的火折子说起—— “司姐姐受了伤,原本想要挟持我逃出去,大公子跟着我们出了城,后来为了逃命,司姐姐就把我丢下了,大公子也受了伤。我们不知道周围是不是还有埋伏,就只能先找个山洞躲起来,等人来救。当时我也是想生火取暖,可捣鼓了半天也没点着,大公子便将这个递给我了。” “这样啊... ...”谢凛隐约能够想见当时的状况。 霍桑华伸出手去,想要拿回谢舒给她的那支火折子,怎料谢凛指间略微一翻,就让霍桑华扑了个空。 他接着把大哥的火折子收进了袖子里。 又在霍桑华疑惑的注视中,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那支,递给了她—— “以后用这个,大哥的这个我会还给他。这府里到处都是眼线,要是让老夫人跟前的人发现,你用的是大哥的东西,老夫人肯定会想尽办法弄死你的。” 霍桑华先前倒是没想到那么多。 被谢凛这么一提醒,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谢凛也就势把自己的那支塞给了她,一边探身翻着火盆里的炭,一边试探着问起,“所以你和大哥... ...” “什么?”霍桑华等着他把话说清楚,不知道他要问什么呢。 “算了。”谢凛却突然放弃了,看她的反应,也知道没什么了。 霍桑华裹着他的大氅,还是冻得抖个不停,身子早就冻透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缓过来的。许是冻得太久,脑子的反应都变慢了,她缓缓伸出双手靠近火焰—— 炙热的温度烤得手心里暖暖的。 急忙收回,贴在脸颊上,顿时就觉得暖和了不少。 脸上不由得露出再一次“死里逃生”的窃喜。 谢凛瞧着她笑得像个小屁孩样的,忍不住笑了,叹口气摇了摇头,甚是无可奈何。 她这样的,连逃出那个皇宫都费尽了力气,怎么可能有脑子想别的。 先前知道挟持她逃到城外的人是司青月时,他对霍桑华确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怀疑,以为她和司青月之间有什么联系... ...司青月假意挟持她出逃,引得自家大哥去追,然后在城外设下埋伏陷害大哥... ... 可现在想想。 她应该就是糊里糊涂地搅进去的。 但大哥明知道司青月挟持桑华出城,可能就是为了将他引入圈套,却还是跟了出去... ... 摸着袖口里那支火折子,眉头压低了些。 “所以... ...”霍桑华迟疑着开口,表情有些不自然。想来谢凛去了一天,该查清楚的,应该也都查清楚了。“司姐姐,真的是坏人吗?” 她对司青月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说不清是因为什么,总觉得和司青月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感觉特别熟悉,就好像是... ... 本来就很亲近的人。 “不知道。”谢凛无所谓地说着。 霍桑华急了,“什么叫不知道,你不是怀疑她吗?” “我是怀疑她,她跟许多事都有关系,但我还不知道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所以不能确定她就是坏人。”谢凛说。 从他第一次见到司青月的时候,就能感觉到,司青月对他的“兴趣”。 她是抱着目的接近他的,只不过究竟是什么目的,他现在也没能查得出来。 他和桑华的新婚之夜,家里闹了许多刺客,司青月也在其中... ... 谢凛从大哥身边的人口中得到消息,大哥当时是在父亲书房里发现了她,接着交了手,司青月不敌,负伤而逃。 他看看桑华,“昨日,她挟持你逃出去的时候,可有跟你说过什么?” 为什么是桑华呢? 谢凛好奇,虽然从桑华的回答中确定,桑华遇到她纯属意外,可是莫名有一种感觉告诉他,司青月对桑华有一种过分的关注! 表面上,是她挟持了桑华出城。 但想到当时侯府里的种种状况,她挟持桑华逃离侯府,又何尝不是在保护桑华。 危险的是安定侯府。 她只要带桑华逃出去,就能避免那些刺客的追杀。 以她的身手可能不敌大哥,但是想要溜走,本可以不惊动大哥就逃出去的,可她偏偏带走了桑华,引得大哥追到了城外。或许,她本来就是想要把桑华带出去的。 她与桑华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 ...她跟我说,她不会伤害我,还要我别担心。她说,出了城就会把我放下... ...”霍桑华回忆着昨夜的经历。 隐约就记得这么多。 “没有别的了?”谢凛试探着问起。 “没了。”桑华肯定的表示,虽然不记得更多,但是应该没有别的意思了。可当她看向谢凛时,就发现谢凛的神色好像和往常不太一样,“怎么了?” “桑华,你之前可有见过她?”谢凛还是想不通。 司青月是那样谨慎的一个人,她却在桑华面前毫无掩饰的将自己暴露了,到底是为什么? “去观里那次,见过。”霍桑华说。 “去观里那次?是... ...我们... ...那次?”谢凛有印象。 见着霍桑华点头,他更加确定了。 “不是你让她去找我的吗?”霍桑华竟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吐露了心里的怀疑。 她当日,分明在司青月的身上,嗅到了谢凛的气息。 所以认定,司青月出现在她面前时,已经先见过谢凛了。 听得霍桑华如此信誓旦旦地质问,谢凛也急了,忙于自证,“我何时让她去找你了?她是这么说的?” 第44章 如果,我可以帮你呢 那就什么都清楚了。 所以,谢凛从未让司青月去找过她,更别提试探她了。 是司青月,或许从谢凛的口中听说了霍桑华的事情,主动找上了她。 结合之后发生的一切,霍桑华更加好奇了—— 司姐姐到底是什么人,她那日出现在谢家,又是为了什么? 也难怪谢凛如此在意她的真实身份。 “那... ...你还记得霍将军吗?”把一切说开后,二人间的气氛也更随意自在了些,谢凛没有丢下她一个人回去休息,反倒留了下来。 他和霍桑华并肩坐着,忽而,像是无意般问起。 霍桑华挪了挪身上披着的大氅,搭了一些在他肩头,入夜后越来越冷了,她也不忍心让谢凛这么冻着... ... 然后就听到了谢凛的问题。 迟疑,犹豫。“便是记得,也很模糊了。那时候太小了,他又很忙,很难见得一面的。” “所以,你连他的样子... ...都记不得了?”谢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 霍桑华不由得侧过头去,看了看他,认真说道,“隐约,记得的。不过,跟着我生母时的记忆都没了,生母过世后,我被大娘子接到了身边去生活... ...但其实跟现在没什么不同,也很少能见到大娘子的面。可是我记得,有时候夜里我睡着一半惊醒,偶尔会见到他坐在我床边,特别慈爱地看着我... ...” 这是她对印象中的父亲,仅有的记忆了。 霍桑华不知道,谢凛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些,许是今日发生的什么事,让他想到了他自己的经历。 他也是自小失去了生母,被这安定侯的正室嫡夫人放在了身边,一日一日自己熬着长大。 他们的经历,实在有些相似。 说起来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霍桑华的印象里,父亲的正室夫人对她谈不上喜爱,只是从未刻薄对待过罢了。她有自己的子女,霍桑华也隐约记得她是如何对待她自己子女的... ... 很是羡慕他们有亲生母亲的疼爱。 只不过后来霍家出事,那些本就算不得亲近的人,也在一夕之间就... ... 他们也不过都是个孩子而已。 那时候年纪小,记得的事情并不多,只有支零破碎的片段。后来随着一点点长大,见着她的人,总会在她的背后议论她的身世,说起她惨死的一家... ... 所以慢慢的,她从那些闲言碎语中,找到线索,结合自己的记忆画面,也弄清楚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说起她那位当将军的父亲... ... 她记得一些。 父亲并不是别人口中那样威风凛凛、凶狠无情的样子,偶尔她夜半惊醒时,会见到父亲坐在自己的床边,小心翼翼地抚摸自己的脸颊。 她知道,父亲也是疼爱自己的,只是他真的太忙了。 因为他是大英雄,他要守住边关,他要守护很多人。 谢凛靠在墙上,偏着头凝望着她说话时的样子出神,似乎在想象她说的那个画面,眼神里有些迷茫... ... “... ...可有时候,我会觉得莫名其妙。”霍桑华自顾自地说着,“父亲有时候看着我,他的样子看起来特别的失落,有种说不清楚的悲伤,我看着他的眼睛,就感觉... ...他不像是在看我,只是因为我想到了什么人一样。” 是她的亲生母亲吗? 霍桑华不确定。 她已经忘了自己亲生母亲的样子,听人说,那本是父亲的外室,后来是父亲的嫡夫人将其抬做了姨娘。 家里的人都称其一声,春姨娘。“不过,我不记得我亲生母亲的样子了,只知道他们叫她春姨娘,想来应该是个大美人,我肯定是像她的。” 谢凛听着便笑了,仰起头,漫不经心地望着高处。 霍桑华看去,总觉得他身上渗出来的悲伤,像极了父亲那时的感觉。 伸手握了握谢凛的手,冰冷得可怕。 霍桑华取下披在身上的大氅,凑近了些,与他一同盖着。“你没事吧?” “我不记得了。”谢凛沉默了好久,才幽幽开了口。 霍桑华皱起眉头,“不记得什么?” “不记得... ...我生母的样子,不记得父亲关心我的样子。”谢凛说。 可霍桑华觉得,这并不是他刚刚真正想说的。 就好像是突然间找出来的借口一样。 没等霍桑华继续问下去,谢凛却突然把话题引到了她的身上—— “可是,你再怎么说也是霍将军留下的唯一血脉,难道从没有想过,要为霍将军一家伸冤,查出霍家满门遇害的真相,还已死的亲人一个公道吗?” “... ...”霍桑华惭愧地低着头,“我一个女眷,自己活在这世上都已经十分艰难... ...” “但你父亲,是我朝赫赫有名的开国将军,作为霍将军留存于世的女儿,你怎么... ...甘心胆小窝囊的过一辈子?”谢凛的话听起来,倒像是很敬重她父亲一般。 霍桑华突然想到,同为武将,他应该听说过很多她父亲的事情。 说不准答应帮她,也是因为她父亲的关系。只是—— “那又怎么样呢,还不是... ...没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有那样的父亲,生在那样的门第里,或许是他人盼望的。可自小失去双亲,被带到宫里长大,早就习惯了小心翼翼的。我跟宫里侍候的女婢相比,还不如她们呢,就连她们都能动不动挑我的错处,对我施罚。” “四皇子呢?”谢凛听着蹙眉,表情严肃了不少,原以为她机灵滑头,只是偶尔受些刁难。“他... ...应该是喜欢你的吧?” “他更喜欢权利和地位,喜欢... ...那个位置。”霍桑华无奈撇撇嘴。 李朗要是真有他们以为的那样喜欢她... ... 此时此刻,她又怎么会坐在这里,以谢凛妻子的身份。 也许李朗从小接近她,就是看上了她霍家姑娘的名头,想要借着她的关系,拉拢昔日霍家的那些老将们。“... ...陛下多疑,李朗又怕陛下怀疑他与我的关系,是有意拉拢昔日与我父亲交好的那些人,所以... ...” 就把她送了出来。 谢家,就是李朗为她择选的人家。 她一个身如浮萍的孤女,想要活下去已是十分小心,不敢有丝毫差错。 纵然如谢凛说的,她对霍家当初的蒙难,也多有疑问。 可明知其中重重疑点,绝非一般,她就更不能表现出关注了。 引起牵涉真相之人的注意,想要除掉她,跟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如果,我可以帮你呢?”谢凛望了过来。 第45章 危机 听到外面熙熙攘攘的动静,紧接着,随着大门被打开,一道强光投了进来... ... 谢凛醒来,那道明亮的光却照得他睁不开眼睛,他伸手去挡住光的同时,也发现了靠在他肩上睡着的霍桑华。 李妈妈带人走了进来,却被眼前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二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根本没有想到,二公子竟也在祠堂里。 瞧着他们二人贴在一起,盖着一件大氅睡着的样子,李妈妈的表情厌恶到了极点。 郭嬷嬷自门外探头向里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 谢凛连忙晃醒了身边的桑华。 李妈妈没有继续追问谢凛为何会在这里,只说她是奉老夫人之命,带霍桑华过去问话的。 霍桑华起身粗略整理了一番,就跟着李妈妈向谢老夫人处去了。 到了谢老夫人那边,又被拘着在院子里等候多时,直等到谢老夫人正儿八经地起了身,收拾好心情。李妈妈命人将椅子搬到了门前,扶着谢老夫人走出来坐下... ... 朝着霍桑华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呵斥道,“还不跪下!” 瞧着... ... 是要在这儿对她动用家法了? 谢老夫人质问她,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似是要弄明,与她有染的那个... ...到底是哪个。 霍桑华直言自己从未失过清白,不知老夫人说的男人是什么人。 “还敢嘴硬!来人——”谢老夫人扶额,一副被她气到失语的样子。 叫来了家中行家法之人,说着便要对她大刑伺候。 非有要逼出那“男人”身份的意思,像是要拿准了那男人的事情,以此去向齐妃讨要说法。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们想要从霍桑华嘴里,逼出李朗的名字。 只要证明霍桑华成婚前失贞,与齐妃之子李朗有关,那就足够拿住齐妃软肋,反将一军的了。 霍桑华听出她们的意思后,先是一怔... ... 李朗的镯子,她已经交给了谢舒去查,她极有可能是因为那只镯子,失了守宫砂,落得今日的局面。其实只要她松口,咬定了李朗,谢老夫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自然不会对她动什么家法。 怎么都要考虑她背后的关系,若她真与李朗有什么,谢老夫人也是不敢动她的。 反倒是齐妃和李朗,就会被谢家拿住把柄,落得被动的局面。 那么李朗当初将镯子套在她手腕上时,可有想到这也会是拿住他命脉的把柄吗? 可霍桑华咬死不肯承认,她与李朗有什么。 谢老夫人未得到满意的答案,叫嚷着让人对她动家法,“... ...给我,打!!!非要逼问出那个男人是谁不可!” 一声令下—— 手持滚白的两个老妈子步步逼近。 她们两个加起来足有五百多斤的样子,膀大腰圆,满脸写着凶神恶煞四个字,每走近一步,霍桑华都觉得脚下地面在震动... ... 太可怕了! 不等她多想,已经被按在了条凳上,眼看着棍子就要落了下来。 “等一下!”谢凛还是来了。 却被谢老夫人的人拦在了外面,只能干看着霍桑华即将受罚。 “二公子,您还是先回去吧!老夫人这也是为了您好,您受了委屈,谢家自然要替您讨回这个公道!”李妈妈站在谢老夫人身边,高声斥道。 “你们为我好?为我好... ...把我新婚妻子押在这里挨打?!”谢凛看着那两个手拿刑杖的恶妇,那满身横肉的样子! 再看看霍桑华... ... 小鸡仔一样的羸弱,这一棍子下去还不要了她的小命?! 明白谢老夫人的意思,想要把这盆子脏水泼回到齐妃和李朗那里去,霍桑华不过就是白白做了夹在他们中间的可怜虫罢了! “二公子... ...” 李妈妈打量着老夫人的眼色,“苦口婆心”劝着谢凛。 说是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奈何谢凛不吃这一套... ...“桑华是清白的,我能作证!老夫人,把桑华放了吧!” 听到“清白”两个字,李妈妈发出一声嗤笑。 “... ...我有办法,我有办法能证明桑华清白!”谢凛为保桑华的命,大喊道。 听得座上的老夫人身子一僵,连忙侧身看向身后站着的李妈妈—— “胡说!” 谢凛推开挡在门口的家丁,直闯进了院子里。“... ...老夫人,你们不就是想知道,桑华的那个男人... ...是谁吗?” “你... ...”被他这么一闹,谢老夫人心里没了底,“难不成,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 谢凛说着,转过头看着被人按在条凳上的桑华。 纵然他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 按理说,新婚之夜他与桑华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自然不会令桑华失了清白,那么桑华手臂上的守宫砂,究竟是怎么不见的。 可依着他对桑华的了解,她不可能与李朗有什么。 昨夜里说了那么多,谢凛更加确认先前对桑华就抱有的怀疑,这个小姑娘绝不是外人眼中蠢笨好欺负的那般。 她很聪明,能够洞察人心加以利用。 那她应该知道,谢老夫人拘着她目的为何,其实只要她开口攀诬上四皇子,谢老夫人肯定不会为难她。 到时候,她就是谢老夫人用来拿捏四皇子的把柄,齐妃为了四皇子,也必定要受谢家要挟,谢老夫人自然会将她护得跟那什么似的,四皇子就算想灭她的口,也没那么容易了。 如此条件之下... ... 她却宁可挨打,也不愿如谢老夫人的意供出四皇子的名字。 谢凛心中暗暗不爽—— 难道四皇子对于她来说,当真那么重要? “二公子。”李妈妈站出来,替老夫人打圆场,“您说的可是真的?” “是!——”谢凛应道。 走到这一步,似乎也没有别的法子。 “可是... ...”李妈妈还想说些什么。 “是我!”谢凛看了眼倒霉的桑华,竟开口认下了此事。 顿时,谢老夫人的院子里一阵哗然。 犹如拿住了破绽,谢老夫人刚还在担心,可听到谢凛的回答后,突然松了口气。 向李妈妈递去了眼色。 “... ...二公子,您这说的什么话啊。您怕是不知道,这新婚之夜里,新娘子唯有落红,那才是清白之身。”李妈妈轻蔑地瞥向他们。 打心眼里嘲笑这位二公子做了“王八”。 “不是新婚之夜。”谢凛说,“是在宫里,更早些的时候。” 霍桑华听着不对劲,努力挣扎着,想要抬起头看他,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那一天我进宫谢恩,赶上陛下遇袭,我带桑华去找太医... ...”他向谢老夫人暗示,就是那一日,他与桑华之间有了什么... ... 第46章 藏不住的心意 “你说什么!!!” 听到谢凛的话,谢老夫人勃然大怒。 纵然谢凛没有完全将他与霍桑华“苟且”一事描绘出来,可那没说完的话里,尽是令人浮想联翩的暧昧。 谢老夫人没想到,谢凛胆大至此... ...“那可是在宫里!” “我与桑华,本就要成婚了。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谢凛故作坦然,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 别说谢老夫人听了来气,就连不知情的人听了... ... 自然都觉得他太不是个东西了。 谁也没想到,最后竟是这么个结果。 “你... ...真的确定,你与她... ...”谢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到手的把柄,本可以用此逼得齐妃受制于她,怎料竟变成了现在这样。 “我当然确定。”谢凛见霍桑华要说话,急忙抢在前面回了老夫人,“她本来就是要嫁给我的,不是吗?反正,那天就是... ...太医院也没人,那样的情况下... ...她又是个软得没脾气的,我说什么,自然她只能听我的了!” “所以,你和她... ...是你逼她那么做的?!你们两个,竟然敢在宫里... ...这要是被人知道了,连累了谢家,你——” 谢老夫人险些背过气去。 谢凛的风流和荒唐,她是知晓的,仔细一想—— 似乎也觉得是他干得出来的事,霍桑华硬是受他逼迫,才在宫里不得已与他... ... 难怪不论怎么问,她都不肯开口,想不到竟是这样的原因。 但那可是在宫里啊! 他们如此胆大,竟敢在宫里做出苟且私通之事... ... 要是让人知道了,圣上震怒,不只是砍他们两个的脑袋,恐怕还会祸连谢家! 谢凛揽下所有的事情,上前推开按着霍桑华的人,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拉了起来。 “... ...大公子?” 李妈妈从失神中回过劲儿来,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院外的谢舒。 恐怕谢舒也是听说母亲派人押了霍桑华过来问罪,才急忙赶来的,可未曾想,刚走到院外就听到谢凛方才说的话,认下了他曾在宫里与桑华... ... 谢凛和桑华齐齐看去。 果真看到谢舒脸色铁青的站在那里。 桑华分明感觉到,身旁的谢凛犹豫了... ... 似是担心大哥也误会了,他刚才所说的事情。 谢凛说的那件事情,败坏门风,作为谢家主事之人,谢舒的反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大哥。” 只见谢舒不发一言,一步步地走了过来。 一双眼睛盯住了谢凛,直到... ... 他站定在谢凛身边,猝不及防的一拳挥出,打在谢凛的脸上。 谢凛被他这一拳就打得仰翻在地,侧边脸颊,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 他捂着脸坐起,还未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只愣愣地看向大哥谢舒。 “别、别打了。”霍桑华想解释又开不了口,当着谢老夫人的面,她没办法说出谢凛是为了帮她,才会撒谎的。 可眼见谢舒再次走向谢凛,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挡在了谢凛面前... ... 总不能眼看着,让刚刚才帮了她的谢凛,被活活打死吧。 她也知道谢凛说的那些话有多么过分... ... 但,现在不是解释这些事情的时机。 看到霍桑华突然挡在了谢凛面前,谢舒的反应耐人寻味,他定定地望着霍桑华好一会儿,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去护一个... ... 刚刚还在污蔑她的人。 “舒儿!”谢老夫人才回了神儿,看到谢舒出手打了谢凛,惊住了。 又担心谢凛那个小子不懂规矩,再还手把自己的亲儿子打了,急忙让人上前拦着。 李妈妈作为谢老夫人最忠心之人,匆匆忙忙跑向了谢舒,还没反应过来谢舒如此反常的举动,就将他生生拦开。“大公子,何苦跟这种人计较呢!别生气了,别生气... ...” 院子里鸦雀无声,谁也没见过谢舒发这么大的脾气。 尽管他自幼跟随侯爷学习武艺,早早上了战场,可待人接物向来是最和善的,而且他与二公子兄弟之间的感情,也一向不错,不论二公子闯下多大的麻烦—— 只要去求求他,他定然会帮忙善后的。 可今日是怎么了... ... 谁也摸不透大公子的心思,不知道大公子究竟为何生气。 还把二公子给打了?! 谢老夫人没想到弄成了这般,只能让人先把谢凛和霍桑华送回去,关在他们的院子,严禁外出。 然后命李妈妈把谢舒拖进了房里... ... 霍桑华瞧着谢舒走远,急忙去扶谢凛,“怎么样了?” “啊... ...”谢凛惨叫,捂着被大哥打痛的地方,“你说怎么样,你挨一下试试!” “谁叫你乱说话。”霍桑华脱口而出。 随后,又小心翼翼地留意起周围... ... 幸好,谢老夫人这院子里,都是关心谢舒的,倒是没人再理会他们了。 她暗自庆幸,还以为今天难逃一劫了。“先回去吧,找点药... ...” 瞧着,谢舒那一拳着实不轻,不过谢凛除了脸肿了,也看不出还有什么问题。 上点药应该就没什么了。 只是不知道,原来谢舒那样在乎谢家的名声,难怪会那么生气,谁家要有个谢凛这样的弟弟,那真是头疼死了。 “哎呀呀呀... ...”谢凛惨叫着,顺势将胳膊搭在了霍桑华肩上。 一副要霍桑华架着他走的架势。 “你没伤成这样吧?”霍桑华想要推开他。 可一想到刚刚谢凛是为了救她,才弄成这样样子,也于心不忍了。 只能架着明明脸上挨了一拳,却要装成瘸了条腿的谢凛,艰难向他们的院子移动。 留在主屋外面的廖斌,一脸嫌弃地看着谢凛耍宝,轻哼一声。 果真这会装可怜的,就是好,不过是挨了一拳,一点记性没长,还能趁机占便宜。 谢老夫人把谢舒叫回了屋里,李妈妈很有眼色地带着屋里侍候的其他女婢就出了门,待在门外守着。 见此情形,憋了一肚子话的谢老夫人终于得着了机会—— “舒儿,你到底是怎么了?!” “... ...儿子只是生气,所以一时失控,才会动手打了阿凛。母亲不必担心,等下,儿子会去探望阿凛,向他解释清楚,定不会为了这些事情,影响兄弟感情。” “我不是问你这个!”谢老夫人火大。 谢舒顾左右而言他,分明是欲盖弥彰。 想到谢舒一进门,看向谢凛和霍桑华的眼神... ...“我是你母亲,你以为你能骗得了我?!你对那个霍桑华,难不成真的动了心思吗!” 第47章 两只狐狸 “你刚刚,为什么要那么说?” 回到了院子里,谢凛装模作样地捂着脸就要逃过去,谁知还是慢了一步,被霍桑华出声叫住。 现在没有别人了。 霍桑华很想知道,刚刚当着谢老夫人的面,他为何要认下... ... 那样的事情! “说什么?”谢凛则是一如既往的“不着调”,嬉皮笑脸地打着马虎眼,试图糊弄过去。 他不是没想到,霍桑华会追问此事。 可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借口了。 见着霍桑华脸色凝重,他这才意识到,似乎没那么容易让他哄过去。 不得已正经起来—— “难道,在刚才那种情形下,你还有更好的解释吗?” “可是你... ...”霍桑华急得红了脸,怎么偏偏是这件事... ...令她难以启齿。可见着谢凛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似乎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把心一横索性说道,“难不成你也像老夫人那样,怀疑我?” 除了这一种可能以外,霍桑华也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谢凛与她清清白白,面对她被谢老夫人质问的时候,却要承认他就是那个与她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 除非,谢凛也怀疑她是有问题的。 可当她说完,谢凛仔细一琢磨,隐约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什么似的。 不禁勾起了嘴角,挑着眉头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瞧,“怎么,你很在乎我是不是怀疑你?我们之间... ...” “我自然记得!”霍桑华以为谢凛要提醒她,他们之间一年之约的事情,急忙开口澄清。“纵然你我只是合作的关系,但有些事情还得说清楚了才是!我与你虽是假成婚,但也断不会做出辱没你名声的事情,连累你平白受人嘲笑。我从未做出那样的事情,是清清白白的,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向老夫人承认,与我有... ...本来,待我日后找到证据,自然能够证明清白,在老夫人面前解释清楚。可你今日承认,反倒是说不清楚了!” 哪怕日后证明那镯子有问题,她是受人陷害的,可今日谢凛在谢老夫人面前承认,与她曾在宫里有过异于寻常的关系... ...她就算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了。 她也是苦心算计好了的,可还是被谢凛冒冒失失地搅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要不是心有成算,想好了接下来怎么走,她才不会乖乖的任由老夫人用家法惩治她! “果然。”谢凛只抬眼片刻,扫过霍桑华眼底的神色,状似不经意般,却立马就弄清楚了她藏起来的那些小心思,不由得莞尔。“你果然不是装出来的那么笨。” 霍桑华警觉。 她自以为并未在谢凛面前表现过多,也不过是说要自证清白而已。 关于她后面打算好的那些事情,每一步怎么走... ... 她可是一个字都没向他透露的。 他怎么就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一样?! 霍桑华有些紧张,“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所以,你是故意的... ...你怕是也看出来,老夫人以家法威胁,目的不是真的要打你,而是想要借你的口,逼你说出与你有染的‘情郎’,正是齐妃的宝贝四皇子。老夫人想借四皇子与你的关系,威胁齐妃。”谢凛自顾自地说道,甚至不曾再多看她一眼。 霍桑华也避开了视线。 只听谢凛又说,“... ...所以你故意在老夫人面前示弱,逼得她在家中下人面前骑虎难下,只能对你施以家法。三日回门,你自然是要与我进宫谢恩的,那时候你身上带着伤,无论之后老夫人如何威胁齐妃,齐妃定然都会以为是老夫人对你屈打成招了... ...你虽然挨了打,可却成功将矛盾引到了齐妃和老夫人身上,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全身而退,由着她们两个斗去... ...” 好一招苦肉计,轻轻松松从那两位的博弈中退了出来,保全了小命,坐山观虎斗。 从一开始,他就不曾小看过霍桑华。 可今日方才觉得,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纯良天真的小姑娘,心思绝非寻常。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 ... 霍桑华回了头,露出脸上狡猾似小狐狸般的笑容,“那你呢?满盛京里人人都以为,安定侯府谢家的二公子,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整日流连烟花之地,是个只知道闯了祸找兄长救命的纨绔子弟。却不知你也是个藏得极深的家伙... ...” 他为了揭穿霍桑华的“真面目”,却也不慎暴露了他自己。 他那般缜密仔细的心思,未必就是个纯良的。 昨夜里还盖着同一件衣裳,相依在一起过夜的人,今日却因为那样的一件小事,彼此暴露在对方面前... ... “所以... ...你非要嫁给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谢凛始终怀疑,她是否知道些什么,是不是故意设下了那样的圈套,好似是那个最无辜的,实则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 霍桑华嫁给他,当真只是为了逃出皇宫? “我分明与你说过的... ...”霍桑华疑惑了,昨日一早,她明明将重生一次的事情告诉给了他。果然他还是不相信的... ...“我就是为了活命而已,宫里太危险了,李朗要害我性命。我想活... ...” 从她的脸上,谢凛没有找出一丝的破绽。 明知道谢凛在探究她,霍桑华没有回避,直直地迎上了谢凛的试探。 谢凛信了。 然而就在霍桑华刚松一口气的时候,就听到谢凛说—— “你以为你可以一直躲下去吗?明明有满心的算计,却胆小怕事只能苟且偷生,你既然知道四皇子要害你,就应该知道他为什么要害你吧,你要是以为你能在谢家躲上一年,平安无事地就可以离开盛京,从此远离是非,那也太天真了。” 他说的没错... ... 霍桑华不是寻常女子。 她是霍家遗孤,是霍将军存活于世的最后血脉。 霍家旧部几十万人,如此强大的关系和背景,哪怕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少女,李朗也断不会放她平安无事的离开盛京。 若是不能为他所用,将来不论她与何人,因为何种缘由走到一起,于觊觎皇位的李朗而言—— 都是莫大的威胁。 李朗要她死在谢家,她逃过一次,未必就能逃过第二次。 哪怕... ... 她有谢凛的承诺,会保护她。 也不见得能够躲得过李朗的每一次毒手... ... 只要她默不作声,只会躲躲闪闪,李朗就有的是机会向她下手。 霍桑华抚摸着自己曾被那只镯子牢牢锁死的手腕,最清楚不过的真相,还是这样猝不及防地被谢凛揭开了。 第48章 回门 新婚第三日回门之期—— 谢凛陪着桑华入宫,拜见齐妃娘娘。 桑华是从宫里出嫁的,齐妃又是她名义上的养母,所以这皇宫,怎么也能算是她的半个娘家。 前往宫里的路上,霍桑华还觉得奇怪。 那日里谢老夫人还十分气愤,想要动用谢家家法惩治于她,可不知为何这两日却突然没了动静,好像一下子也不计较之前的事情了。 她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 询问谢凛,谢凛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日老夫人让他们先回去,随后将大哥叫到了房里训斥,李妈妈带着人守在门外,房里只留下老夫人和大哥。 所以也没人知道,老夫人和大哥究竟说了些什么。 之后大哥倒是去看望过他,也只是向他道歉,表示是自己失控了,听到他说那样的话,一时气愤才会对他动手。 还给他带去了药。 叮嘱他既然成了婚,就要学着做好一个丈夫,照顾他身边的人。 除此之外... ...也没说别的了。 等到谢凛回过神儿来,再想要去找大哥求证清楚的时候,这两日却怎么也找不到大哥了。 每次过去,大哥不是出门了,就是在忙。 他都被大哥身边的廖斌拦在了外面... ... 但有一件事,谢凛十分在意。 那就是大哥对桑华的心意... ... 尽管谢舒没有明确表现出什么,可他能感觉得到,那天大哥之所以会那样生气,还是因为听到他对老夫人说,他与桑华曾在宫里... ... 只不过,谢凛并未将这件事告诉给桑华。 二人并肩走在宫里的小路上,身后跟着郭嬷嬷和清槐、烟柳、雾桐三人,阮薇奉齐妃之命,也是早早就等候在了第二道宫门前相迎她们。 见着桑华从马车上下来,她热络地迎上前去,先是问候一番,随后表示齐妃已经等了她很久,急着要见他们了。 清槐低垂的眉眼里,露出不屑的神色。 “... ...桑华妹妹不知道,自你出嫁后,娘娘每日都在念叨你。一会儿说,不知道你嫁去了谢家过得好不好,一会儿说,不知道谢家的被褥你睡得习惯不习惯。前日夜里,娘娘突然就醒了,说什么也要让人将你睡惯了的被褥,送去谢家呢。”阮薇陪在她身边,不停地替齐妃说起好话。“娘娘说,你自小认床... ...” 霍桑华只笑笑,并不多说。 她可没有认床的习惯。 这些话听起来,实在刻意,但她明白阮薇的意思—— 她是个孤女,注定没有娘家能够为她撑腰,若能倚仗着与齐妃的这一关系,维持下去,只要面上过得去,大家都不算难看... ...那么齐妃就是她在谢家的底气。 有齐妃娘娘这一层关系撑着,谢家人也不会太难为她。 今日齐妃宫里很热闹,听说她要“回门”,所以后宫里的妃子们,多是来凑个热闹的。 平日里熟或是不熟的,都能客套两句,总有人在活跃气氛,说什么都有人陪着笑... ... 场面也不算太尴尬。 谢凛陪着她正式拜见过齐妃后,便受齐妃赐座,夫妇二人坐在一侧,与齐妃娘娘闲聊家常。 齐妃说,“那日迎亲时,才算是第一次见着谢家二郎的正脸,想不到,模样生得这般俊俏。这盛京里的人,只说谢家大郎生得好,随了安定侯和老夫人。不成想,二郎也这般英俊!” 她说得可一点不假。 谢凛的“恶名”在外,盛京里遍传他那些荒唐事,不过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渐渐的大家也就都觉得这不成器的谢家二郎,是个相貌一般、没什么长处的。 一直到迎亲的那日,齐妃才得以见到这位谢家二郎的正脸。 着实被惊到了的... ... 听着其他宫里女眷们对谢凛赞许有加,称是桑华好福气。 霍桑华也偏过头,打量起谢凛来... ... 谢凛的模样确实生得很好,但她不觉得模样生得好,有什么算是福气的。 可一瞬间慌了神儿,见着谢凛今日的这番打扮,倒是让她一下子想起了那天晚上,谢凛身着官服,送她去太医院的时候... ... 她仰望谢凛,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 ...心动。 不得不承认,穿上官服,原本就生得一副好相貌的谢凛,看上去还真是人模狗样的。 忽而,霍桑华想起李朗来,向殿内各处留个了神儿,果然没有看到李朗。 话没说一会儿,陛下就命蔡公公前来传话,召谢凛前去昱阳宫拜见。 “那我先过去,等下一起回府。” 谢凛临去前,特意向她嘱咐了句。 陈妃打趣道,“瞧瞧,这刚成婚的,感情就是好。怎么,谢二郎还怕我们把你大娘子弄丢了不成?” 说罢,一群人哄笑作一团。 谢凛起身,揖手退出了瑶华宫。 很快,瑶华宫里说说笑笑又热闹起来,不过她们的关注点已经不在霍桑华身上了,而是那位正座之上的齐妃,说起养在齐妃跟前的桑华都已经成婚了,不知四皇子何日成婚... ... “四皇子可是咱们齐妃娘娘的宝贝呢,想必想来的四皇子妃定是出身高贵,盛京数一数二的名门闺秀吧。”陈妃是数月前才入宫的,得了次恩宠,就被陛下抛之脑后了。 听说陛下仍旧宠爱“年老色衰”的齐妃,不得已前来巴结。 只盼着攀上了齐妃这棵大树,日后在宫里的日子可过得惬意些。 “什么高贵不高贵的,朗儿从不在意这些,本宫也一样。”齐妃娘娘也还是一如往常,在人前总是会装出一副无比随和的模样,与世无争。“本宫年纪大了,不像各位妹妹正值花期。如今也只盼着朗儿娶个性情好,脾气好的,夫妇两个可以相互扶持,把以后的日子过好了... ...本宫也就知足了!” “还得是咱们齐妃娘娘啊,难怪陛下宠爱齐妃娘娘更甚呢!” “说得是啊,四皇子便是随了齐妃娘娘的性子,总是那样的谦和亲切,这将来的四皇子妃定不会差的!”... ... 一个两个的,都在附和齐妃的话。 霍桑华听着好笑,强忍笑意,看她们演戏。 李朗的谦和亲切,跟齐妃一样都是装出来的,她在齐妃身边多年,哪怕不算是最了解齐妃的人,也见多了齐妃私下里的面孔。 这母子两个早就惦记上了皇位,只等着陛下两腿一蹬,想尽办法坐上那个位置。 可这宫里的人当真不知吗? 恐怕不见得... ... 人人都在演戏。 人人都知道,人人都在演戏,可是人人都还在演戏配合着... ... 霍桑华坐在齐妃近处,这是这么多年来,她坐得离齐妃最近的一次了。 却也是最想逃离这里的时候。 “娘娘。”一眼生的宫婢怯怯进了门,“陛下传桑华姑娘过去。” 第49章 霍家灭门真相 乍一听“桑华姑娘”四个字,殿内鸦雀无声,似乎都在疑惑。 还是齐妃率先反应过来,尤其自然地一笑,“瞧瞧,到底是在跟前养大的姑娘,都嫁了人了,陛下还当是自己跟前那个小丫头呢!” 话音刚落,殿内其他人便跟着笑了起来。 “去吧。”齐妃对霍桑华说,“说不准啊,是你那位谢家二郎在陛下跟前讨得了什么便宜,陛下要将你们夫妇二人叫到一处好好赏赐呢!” 霍桑华起身,只得与齐妃见礼告退。 心中不禁琢磨,真是陛下传她吗? 跟着那眼生的宫婢出了门,绕过小路,却拐进了瑶华宫的一侧偏门里... ... “等一下!”霍桑华试图叫住跟前领路的小宫婢,“我好歹也在这宫里住了许多年,就算不曾去过他处,可瑶华宫里我还是熟悉的,方才蔡公公来传谢凛到昱阳宫说话,你怎的又把我领回瑶华宫了?” 应不是要害她。 否则也不会当着殿内那许多宫妃宫婢的面,假传陛下口谕了。 可她实在担心,眼前的小宫婢到底要带她去见谁... ...“到底是谁要见我?费如此周折?你再不说话,我就要回去了。” 小宫婢被挡住了去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想必吩咐她把霍桑华骗至此处的人,也没有告诉,如果霍桑华问起来,要如何回答... ...“桑华姑娘... ...” “是我要见你。” 突然,身后传来李朗的声音。 霍桑华一下子就觉得毛骨悚然,后脊冒出了冷汗。 真是李朗?! 敢在瑶华宫里,假传陛下口谕把她骗到这里来的人... ...除了李朗还有谁呢!? 趁着她思绪还未冷静下来的功夫,李朗已经加快步伐走到了她跟前,看了眼将她领出来的小宫婢,“你先下去吧,如果有人问起,你什么都不知道。明白了吗?” “是,奴婢明白。”小宫婢也还算机灵,头都不曾再多抬一下,直接退了出去。 “四皇子何必为难宫人,当着众妃的面,假传陛下口谕,一旦被人知道她可就麻烦了。”霍桑华惊觉李朗从她身侧走上前来,距离之近,仿佛可以轻易嗅到李朗身上的气息。 急忙退了半步,避让开来。 “桑华,你是怎么了?”李朗也察觉到她的变化,短短几日,桑华变得更陌生了,这让他很不安。他更往前了一步,扯住桑华的手臂,“谢凛... ...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霍桑华抬眸望向他的眼睛,微微一笑,“二郎是桑华的夫婿,不知四皇子想问的是什么。” “桑华,你不要跟我赌气!我跟你说过的,让你嫁去谢家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待将来,我定是要迎你回来的——”李朗死死攥着她的手臂,再一次郑重向她强调。 把她嫁去谢家,绝非他的本意。 霍桑华一直看着他的眼睛,半晌,才挣扎着要甩开他的手,“世上之事,原就是错过便错过了,我已不是昔日的霍桑华,既已嫁了二郎,今生我便认了他... ...还望四皇子自重,日后山高水长,我祝四皇子得偿所愿。” 只是,但愿一切再无交集。 嫁给谢凛,她将自己可以被李朗利用的“价值”,贬到最低。 除非李朗一定要她的命,让她死在谢家,否则... ... 她对李朗而言已经是一步废棋。 “你要跟我划清界限?!”李朗崩溃质问,拽着桑华的手更加用力了些,一双眼睛死死望着眼前的人,“桑华,你根本不了解谢凛!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竟然为了他,要跟我翻脸!” “不是翻脸,是我如今已为人妇,理应恪守妇道。” 她挣脱不得,已有几分焦急,四下无人... ...万一要是被路过的什么人看到,她和李朗在这里拉拉扯扯。 她都说不清楚。“我不知先前究竟让你误会了什么,但是我... ...一直拿你当兄长的。兄长既然希望我嫁到谢家,我便嫁到谢家,只是希望兄长不要再为难我了... ...” 若是可以,放她一条活路也好。 她万般斡旋,不过就是想要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 ...谢凛,绝非良配。”李朗显然从她的话里,误会更深,以为她是真把谢凛当成了夫君,所以急着想要向她证明,谢凛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当初我便跟你说过,只是你自己不信。如今嫁到了谢家,应也见识了谢家是何种的水深火热。你难道想在那样的地方,蹉跎一世吗?” “我不在乎。” 霍桑华相信,只要一年... ...她就可以离开谢家。 是绝不可能在谢家蹉跎一世的。 可在李朗面前,她不能表露出半分,至少现在李朗并未打消想要让她死在谢家的念头,如果知道了她和谢凛的一年之约,说不准这一年里就别想消停了。 他有的是办法,能让她死在那里。 “... ...谢凛并非安定侯的亲生儿子,你知道吗!” 李朗气急败坏,却说出了一件令霍桑华惊到说不出话的秘密。 眼见桑华惊愕至极,他缓了口气,只能继续说道,“谢凛并非谢家血脉,他不是安定侯的亲生儿子,也不是谢舒的亲弟弟,只是一个和谢家毫无关系的人!你嫁的人,和谢家没有关系... ...如此,你难道还要认他是你的夫婿吗?” 谢凛... ... 不是谢家的人?! 可是在谢家,她并没有感觉到谢家人不把谢凛当成... ...自家人啊。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但是李朗说得这么认真,恐怕这个消息也绝非空穴来风。“我不明白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他是不是谢家人,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知道,我和他是在谢家拜了天地祖宗的,他便是我的夫君。” “若他是身世有疑,有一天会招致杀身灭门之祸呢!”李朗愤怒大吼。 他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可桑华还是不为所动,他简直要怀疑,是不是谢凛给桑华吃了什么迷魂药了。 把桑华的魂儿迷了去,才不管他到底是什么人... ... 气头上吐露的话,再一次惊住了霍桑华。 身世有疑? 招致杀身灭门之祸... ... 这对一心想要活命的她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拼了命的从皇宫里逃了出去,就是想着有一天能够离开谢家,离开盛京,远走高飞好好活命。 可谢凛... ...身世有疑?! 若因谢凛之顾,给她招来杀身之祸的话... ...不对,李朗的这些话不一定是真的。“可是谢凛... ...” “桑华,你知道你霍家为何会遭受灭门之祸吗?如果我告诉你,霍家惨遭灭门,与谢凛的身世有关,你还会这么信任他吗?”李朗放出最后杀招。 第50章 前朝遗孤 重新停下脚步的霍桑华,只觉得后脊阵阵发凉。 但她现在并不能确定,李朗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 可即使知道她会怀疑自己的话,李朗却还是坚持将自己所知道的真相,告诉给了她。 谢凛并非谢侯爷的亲生儿子的秘密,算不得什么秘密。 是早些年都在传的... ... 据说当年谢侯爷助陛下起势,夺得天下,获封安定侯,世代承袭。 却在那两年之后,抱回了一个孩子... ... 那时候的京里,到处都在追查前朝遗孤,说是前朝皇后死前,将自己的亲生骨肉托付给了身边最信得过的人,将孩子带出了皇宫。 今日之陛下闯入宫中的时候,前朝皇后自焚于青冥宫。 熊熊大火烧了起来,鎏金玉瓦的青冥宫被火海吞噬,姿容甚绝的那位皇后娘娘孤身伫立在火海之中... ... 大火整整烧了两天两夜才被彻底扑灭,整个青冥宫毁于一旦,只剩残垣断壁。 陛下的大军在青冥宫找出四具尸体,一具是皇后的,其他都是宫婢的。 可是并没有孩子的。 所以那时候都在传,早在大军踏破宫门前,前朝皇后就已经命人将自己的骨肉带出了皇宫,之后,陛下派出多方人马苦苦追寻前朝遗孤... ... 两年后,偏就在这个时候,谢侯爷带了一个孩子回到安定侯府。 说那是他与外室所生,如今外室已死,只留下了孩子,他迫不得已便将孩子带了回来。 而这个孩子,就是谢凛。 霍桑华紧握着藏在衣袖里的拳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从容。“那与我家有何关系?” 是啊... ... 就算谢凛当真是那个前朝皇后的骨肉,当年城破之时,被什么人带出了宫,藏了两年又被谢侯爷带回了安定侯府。 可这一切与她霍家有什么关系呢? “... ...因为谢侯爷,是从你父亲手里,将那孩子带回去的。”李朗说。 霍桑华如遭雷击一般,定在了原地,久久未能回神。 将李朗所说的一切串联起来,就是当年城破之时,有人带走了前朝皇后的嫡子,陛下破城而入自立为帝,多年来一直追查前朝遗孤的下落。 恰好在那两年后,谢家侯爷带回了一个孩子,说是自己和外面的女人所生之子。 实际上,那个孩子却是他从霍将军手里带回来的。 有人怀疑,谢侯爷带回的谢凛,实则正是陛下苦苦找寻的前朝遗孤。 李朗看着出神的桑华,他知道这些话对桑华起了作用,“而就在那之后不久,你父亲战死,全家蒙难。桑华,你如今还不明白吗?” 正是因为她父亲牵涉前朝遗孤一事,才为霍家招致杀身之祸。 谢侯爷身份尊贵,手握重兵,陛下对他早有戒备。 哪怕怀疑他的幼子正是前朝遗孤,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也不好兴师问罪。 于是... ... 霍家就成了这一秘密的突破口。 可怜霍将军未曾吐露半个字,全家老小惨遭不测,只留下霍桑华这么一个年幼孤女,小小年纪被送进了宫中,成为齐妃养女,艰难长大。 霍家灭门,与谢凛的身世有关。 李朗以为只要将此事告诉给桑华,必定能让她对谢家心生忌惮,她与谢凛... ... 不论此前有何心意,知道这个秘密后,都不可能了! 她努力保持镇定,生怕被李朗看出什么。 这个秘密... ... 未必就是真的。 她和李朗一起长大,对于李朗的性子,也算是有些了解的。 如果李朗早就知道,当年霍家满门惨遭灭顶之灾的背后,与谢凛的身世有关,他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一点风声都没透出来呢?所以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有待确认。 李朗今日和她说起霍家被灭门的“真相”,必有试探之意。 便是她心中好奇得要死,也断不能在此刻自乱阵脚。“... ...我知道了。” “什么?!”李朗大惊,本以为将此事告知,便能离间她与谢凛,可怎么看着她对霍家的事毫不上心?“桑华,我说的都是真的,谢凛才是造成你霍家满门遇害的元凶... ...” “他并非元凶。”霍桑华看起来很是平淡,她冷冷清清地瞧向李朗,“说起来,他也是无辜的,如果他真的像你说是,身份有疑的话... ...他也不是杀我霍家满门的人,真正的凶手,难道不是杀害我父亲和全家人的真凶吗?” 非要将这一切归咎到谢凛的头上... ... 那谢凛也未免太冤了些。 “四皇子说的事情,桑华都记下了,日后若有机会,桑华会想办法确认的。至于谢凛的身份,我实在没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他与前朝皇室有关,如今我已与他成婚,自当与他共同进退。多谢四皇子提醒,桑华就先告退了... ...” 这宫里遍布眼线,要是让人看到她和李朗在此说话,恐怕传出去,又不知道那些人会嚼什么舌根了。 霍桑华向李朗行了礼,转过身匆匆离去。 直等到避开李朗的注视,转身走进拐角处,确定周围无人时... ... 她扶着墙根,忽而浑身失了力的瘫软。 什么意思,什么情况... ... 谢凛怎么会和前朝皇室扯上关系? 难道他真是前朝遗孤? 她费尽心思,想要从满盘死局当中,为自己搏一条生路,可没想到夺过了李朗和谢舒,却硬生生栽在了谢凛这个更大的坑里。 要是证实了谢凛的身份,确实是前朝遗孤... ... 何止谢凛和谢家蒙难,恐怕就连她,也别想再逃出去了。 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确认谢凛到底是不是... ... 如果是... ... 那么一年之期便得再仔细琢磨一番,躲在谢家待上一日,就有多一日的危险。 可是万一,李朗也不确定这消息的真实性,若他只是从别处听来,因而怀疑并无证据,才在她面前试探... ... 想要借她的手,去证实谢凛的身份,她若慌张岂不是就把谢凛害了? 不行... ... 那谢凛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帮过她,他们之间目前为止并无利益冲突,她不能就这样把谢凛给出卖了吧。 除此之外,那霍家真是因为前朝遗孤才惨遭灭门的? 即使不是因为谢凛... ... 霍家蒙难的真正原因,原来并不是遭受敌军埋伏,害了霍家满门的... ...竟是霍家人一直相信的人。 陛下... ... 霍家灭门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这么多年来,她离得如此之近的人! 亏得她还以为—— 陛下是真的顾及当年与父亲并肩作战的情意,才将她这霍家孤女接入宫中抚养长大。 原来这背后,还有如此真相。 第51章 路边冲出的乞丐 从宫里回去的路上,谢凛注意到了她的沉默。 与去时的各种疑惑不安正好相反,他也不知,在他被陛下召去之后,瑶华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可霍桑华还是没有反应,她满心里都在琢磨着李朗说过的话,想着霍家灭门的真相—— 若这背后牵连了前朝遗孤,当初陛下将她放在齐妃身边养着,又是打得什么主意呢?是想着... ...装个样子给群臣看,还是怀疑前朝遗孤一事仍有什么人牵连在其中,把她放在宫里,就是为了要挟那些人,莫要胡来。 不然,便连这霍家最后的血脉,也一并除了?! 当初只觉得陛下和齐妃虚伪,可今日恍然知晓这么多事,知道这背后竟还隐藏着多年的杀意,不禁吓得抖个不停。 在她并无察觉的时候,也不知那些人暗中想要杀死她多少次了。 她自以为聪明,看透了人心,却未能想尽这一层关系... ... 如今也是后怕不已。 如果那时候不够谨慎,但凡出个小差错,与前朝遗孤扯上关系,恐怕这会儿早就身首异处了。 “... ...你在怕什么?”谢凛半作弄她似的,去握了桑华的手。 没想到她的手冰冷至极,犹如一具尸体般,才让他不禁担忧起来。 想来—— 瑶华宫里出的事情,也不是一般的小事了。 霍桑华耳边听到了谢凛的声音,如有回声,震得耳朵生疼,却辨不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 迟疑着看了过来,反应呆滞。“你,你说什么?” “究竟出了什么事?我走之后,难不成齐妃为难你了?”谢凛好奇,但隐隐觉得桑华吓成如此模样,应不是齐妃所为。齐妃实在没理由,刻意苛待已经成婚出嫁的养女。 她那样仔细的一个人,生怕在众宫妃面前,落得一个刻薄的样子。 “... ...”霍桑华惊魂未定,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想解释,想找个再合理不过的理由,将此时的慌张搪塞过去,可脑子没跟上张嘴的速度,一时间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起来。 “是四皇子?”谢凛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能把她吓成这样的,就只可能是... ... 一想到这个可能,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 也许桑华也没想到会见到李朗... ... 那就是,李朗找人把她给骗出去了,然后在她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见到了李朗。 可若是只见到了李朗,当真至于吓成这样?“四皇子跟你说了什么?” 霍桑华只字未提,尚且来不及思考,还没想好最合理的解释,就听到谢凛已经猜出了大概,连她见过李朗,李朗和她说了许多事情也都猜到了。 一刹那间,她看着谢凛,只觉得可怕... ... 从前京中并无人怀疑谢凛的真面目,都只当他是安定侯府那个玩世不恭尽会惹祸的二公子。 但实际上呢? 他心思缜密,擅长伪装,就连他朝夕相处的大哥谢舒,只怕也被他骗了。 她避开谢舒,选择了谢凛... ... 当真是走对了这一步吗? 谢凛若与前朝有关系,那新婚夜里,是否有一拨刺客为他而来? 她没来得及回答谢凛,仅在低头垂眸之际,便又想起被关祠堂的那天晚上,谢凛来陪她,却“无意”间向她询问了许多关于她父亲的事... ... 话里话外透着—— 她身为霍将军之女,理应为惨遭灭门的霍家做些什么的意思。 莫不是... ...霍桑华惊觉自己的想法有种走入极端的迹象,她克制着自己继续怀疑下去的冲动,对眼前的谢凛更心生惧意。“没什么,我只是累了。” 谢凛对她的话抱有怀疑,只不过见她不想说,也不再难为她。 二人坐在马车里,隔着一些距离,使得气氛很是诡异。马车向安定侯府继续驶去,霍桑华避开谢凛不断打量的视线,看向窗外,一闪而过的观月楼短暂映入她的眼底... ... 她的目光追寻着已经过去的观月楼,引得谢凛好奇,向外瞥了一眼。 立刻意识到,她刚刚在看的是什么。“你... ...” 正要询问,她是不是想到了司青月的时候,马车突然刹停,霍桑华一个没留神儿,身体失去了平衡向一侧栽去! 眼看着那额头就要撞在了马车上。 谢凛伸手挡住了她的额头,拉住了她。 “发生什么事了?”霍桑华吓了一大跳,心中抱怨,定是出门没看黄历。 怎么今天倒霉的事情接踵而至。 她的声音很小,外面又乱,驾车的小厮并没有听到她的话。 谢凛恢复镇定,待她坐正后才退回到自己刚刚的位置上,转头推开了车门,向外面的小厮询问,“出什么事了?” “二... ...二公子,小的实在不是故意的!是这臭乞丐,突然从路边窜了出来,挡在了车前,小的才会... ...”驾车的小厮也是一肚子委屈,又气又憋屈。 他驾车驾得好好的,哪里会想到,路边会突然窜出一个乞丐。 直接横在了路上,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他下意识就勒停了马儿,紧急刹停马车,惊着了马车里的二公子和二夫人。 回过身,跳下了马车,向着那乞丐大步走去,扬起手里的鞭子呵斥,“臭乞丐,你不要命了是不是!突然窜出来,你想吓死爷爷啊!撞死了你事小,现在惊着了马车里的贵人,你有几条命赔的!... ...” 说着,手里的鞭子就要挥下。 “等一下。”霍桑华叫住了小厮,从谢凛身边挤了过去,先下了车。 谢凛想劝她别多管闲事,也来不及了。 只能无奈叹了口气,跟着她走下了马车。 “不过是个可怜人。”她看着乞丐半露在外面的脚踝还在淌血,料定他是因为脚踝上的伤,才会从路边摔出来的。“算了,都没事,就别为难他了。” “是。”小厮不得已收了脾气。 一千个一万个不满,嘴里嘟囔着,“不过就是个乞丐,装什么好心啊。” 谢凛瞧着她,却将小厮的话听进了耳朵里。 “你的脚,是怎么伤着的?”霍桑华见那乞丐的脚踝伤势严重,实在不忍,又从身上翻出些碎银子,上前递给了乞丐。“这钱你拿去,治好了脚上的伤,正经去找个活计。你年纪不大有手有脚的,何必每日受人欺凌,还要看人赏赐吃饭呢?” 见着她毫无警觉走到了那乞丐面前,谢凛十分警惕,担心有诈。 乞丐并未接她的钱,却抬起了头看着她... ... 那眼神很是奇怪。 霍桑华觉得,她好像曾在何处见过这个人似的。 第52章 公主殿下 莫名的一种冲动,让她想要看清楚乞丐的样子。 她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个乞丐! 一定!! “姑娘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乞丐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 那眼神像极了在看一个认识的人。 “二夫人自然是好人,还用你说吗。”谢凛愈发觉得这人不对劲,可不知为何,霍桑华看到他就挪不开眼睛了一般,他接了那乞丐的话,走到霍桑华身边揽住了她,“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说罢,从桑华手中接过那些个碎银子,丢给了挡路的乞丐—— “拿上钱,去治你的腿伤吧,别辜负了二夫人的一番好意。” 乞丐弯腰拾起散落在面前的银子,一颗颗攥在手心里,向路边爬去... ... 霍桑华望着他,却还是被谢凛拖回到了车上。 隔着窗子,还不忘看向路边的乞丐,直到马车走远... ... 是在什么地方呢? 她实在想不起来了,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乞丐呢? 一个乞丐... ...和她的生活根本挨不上边,那种熟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还有乞丐看向她的眼神,分明证实了她的怀疑没有错,他们之前一定在哪里见过。 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你认识他?”虽然不太相信,霍桑华可能认识刚刚的那个乞丐,可她的种种反应都让谢凛觉得不一般。 难不成她真的认识那个乞丐? “想不起来了。”霍桑华如实说道,“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那就是没见过了。”谢凛说,眉尾微微上挑,他不觉得桑华有机会见过一个乞丐,定是认错了。“许是有人长得与他很像,你看到他的时候,便有了一种见过的印象。” 是这样吗? 她还真有些信了谢凛的话,真的是因为,她见过一个和那乞丐长得很像的人吗? 可是仔细想一想的话,好像并没有哪个人长得和他很像。 谁知道呢... ... 此时的观月楼里,却乱了套。 只因司青月刚刚得知一消息,她此前借着谢凛成婚,谢家府上闹哄哄一团之际,混入谢家想要查明一些事情,却不想被谢舒发现了。 她与谢舒交了手,最终不敌谢舒,趁着机会逃进了霍桑华和谢凛的新房之中。 可不知是何原因,竟还是引起了谢凛的怀疑... ... 那日谢凛突然找上门来,句句试探,分明是对她起了疑心。 她本想将此事瞒下,谁知春茗见不得她带伤受罚,竟将那日她见过霍桑华的事情告诉给了曹大人。 当晚夜探安定侯府,她只在桑华面前现身过,接着谢凛就来试探,很难不令人怀疑,是霍桑华把她的事告诉给了谢凛,令她暴露了。 司青月解释,说谢凛只是前来试探,并不是确定了当夜的刺客就是她,所以不一定是桑华出卖了她。 只不过这样的说辞,也没能打消曹大人的顾虑。 他们为了今日的计划部署了多年,眼看着就要达成,曹大人是定不会希望事情坏在一个霍桑华的身上,所以他对司青月下了命令—— 要她除掉霍桑华。 “... ...这不可以!”司青月当即拒绝了。 曹大人说,“既然你不愿意,那我派别人去做。你在霍桑华面前泄露了太多,就算她现在没有将你的事情告诉给其他人,也不保证以后不会。留着她始终是个威胁!” “桑华不会的!”司青月相信霍桑华,哪怕知道她是那晚的刺客之一,霍桑华也绝不会向谢家兄弟透露她的身份。 曹大人起疑,“你就这么相信她?司青月,你别忘了你身上的任务,你可是... ...” “她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司青月不等曹大人把话说完,犹豫再三,将真相托出。 一下子就堵住了曹大人的嘴。 她看着曹大人惊得瞪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心如刀绞一般。“这件事情还望大人保密,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那日我潜入谢家,本是要找到能够证实谢二身份的证据,却发现谢家当晚遭遇来了几拨刺客,其中有人就是冲着桑华去的!” “什么意思?有人先于我们发现她了?!”曹大人再也按捺不住,站起了身来。 这事情不可以再耽搁了,她在谢家那样的地方,又和谢凛搅在了一起... ... 不知是哪些人的刻意安排,还是命运真就这么巧... ... 偏又将这二人拴在了一起。 可一旦其中一个暴露,另一个也藏不住的! 他要去做些安排,哪怕是借着假死之机,将霍桑华送出去,再确认她的身份... ... 也断不能辜负主上之恩。 “等一下,曹大人!”司青月拦在曹大人面前,“她的身份应是还未被怀疑,那些人盯上她,不一定是因为知道了她的秘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是谁,我们冒然出面,反而容易引起他人的怀疑。而且我担心,安排刺客袭击她的人,如果就在我们的人之中... ...” 那才是真正危险的。 她认得那些刺客的招数,确实很眼熟。 所以不能排除当晚的刺客里,有他们的人做的安排,若是他们的人尚不知情,那便是受命于人。若是知情,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 说不定是他们之间出现了内鬼,有人早已经把事情告知给了朝廷。 那夜里袭击谢家,恐怕也是想要试试—— 霍桑华身边是不是埋伏了人。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司青月不得已才在受了伤的情况下再次现身,当着谢舒的面把霍桑华带出了城。 如此一来加重了她的伤势,但也保住了她想要守护的人。 几日下来,未见其他动静,想必是没有引起怀疑的。“所以我说,现在不能声张,不能让人知道她的身份,否则我们之中的内鬼,就会先动手了。” “可霍桑华是前朝遗孤的事情,终究瞒不住!”曹大人担心,霍桑华在谢家那样危险的地方,暴露是早晚的事情。那必会辜负当初霍将军的苦心,霍家满门因她而死,她要是有什么意外... ... 那他们,当真对不住霍将军了。 “皇后娘娘于我有重恩,我哪怕豁出性命,也定会护公主殿下安然无恙的,还请曹大人放心。”司青月道,眼眸中已是莹光闪烁,“只是追查内鬼一事,还得大人费心了。” 她不能离开这里,所以此事唯有交给曹大人了。 她要留在盛京中看着桑华,决不容许再有人想要伤害她的公主! 这么多年,她终于找到公主了! 第53章 侯府门前的刺杀 “你是不是疯了?” 霍桑华看着眼前的人,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很难相信刚刚从他的嘴里听到了什么。 待恢复了意识,她立刻警觉地留意起外面的动静... ... 郭嬷嬷她们全都是齐妃的人,要是让她们听到可就麻烦了。 谢凛也知道她不可能一下子接受,见着她有这样的反应不足为怪,只希望给她些时间—— 让她自己慢慢消化。 马车停在了安定侯府的侧门前,霍桑华甩开谢凛想要先行下车,却被谢凛一把拉住,之后,谢凛下了车,站在一旁回身等着她... ... 看到她从马车里出来,坦然向她伸出了手。 霍桑华打量着他的举动,犹豫着,却没有要牵他的意思,不等女婢们上前搀扶,自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等等。”谢凛叫住她。 她要是就这样的表情进了这个门,必定会引来谢老夫人那边的猜疑。 只要那边院子的人怀疑,他们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的一段时间定会不胜其烦地前来叨扰试探。 哪怕她的演技再精湛,也会露出破绽的。 可惜,谢凛还未来得及提醒她这些,突如其来的寒光一闪,立刻让他意识到了危险,上前一步将霍桑华推开! 接着,四周围埋伏多时的刺客就冒了出来。 在侯府侧门前,向他们发起了攻击。 一行人方才从宫里回来,根本没有准备,怎会料到刺客竟然埋伏在自家门外,女婢们吓得花容失色一哄而散,四处寻找躲避的地方,谢凛将桑华护在了身后,与刺客交了手。 很快,侯府里就有了反应,立刻集结护院守卫杀了出来,和那些个突然杀出来的刺客打在了一起。 耳边到处都是刀剑相击的声响,充斥着血腥的味道,令人头昏脑涨避之不及。 谢凛的一条胳膊挡在桑华面前,将她护在了自身与院墙的夹角里,但面对不时举刀冲过来的刺客,谢凛哪怕有一身的本事,也毫无发挥的余地。 看上去—— 他们是冲着桑华来的。 但他们的身手,却不像是朝野内的路数,他们的功夫多了些江湖的味道。 绝对不算差! 谢凛被冲上来的两个人困住,分身乏术。 郭嬷嬷那边左右都是交手中的护卫和刺客,躲避着刀光剑影,魂儿都丢了大半,匆匆忙忙躲到了霍桑华这边。连带着她身后的清槐等人,也都抱成一团凑了过来。 女眷们凑在一处,目标就可太明显了。 刺客们拖着谢凛和侯府的侍卫,举着寒光凛冽的大刀,就向霍桑华的方向劈了过来! 猛地—— 紧盯着刺客手里的刀,正努力保持冷静试图躲过去的霍桑华,突然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 身体不受控制的扑了出去,眼看就迎上了那把令人不寒而栗的大刀! “砰”地一声,大刀直接被人挑了开。 在她失神之际,映入眼底的是一柄长剑,在她和刀刃间的距离只有不到一寸之时,横入她的视线,轻轻一击就干净利落地将刺客手中大刀挑落,发出刺耳的响声。 霍桑华那一口气还没喘匀,恍惚间望向持剑的人... ... 谢舒?! 刺客重重摔落在地的刹那,刚解决完拖住自己那二人的谢凛,也闻声回头—— 看到兄长出现,那咬紧牙关的表情才稍稍舒展了些。 未曾迟疑,上手就扭断了那刺客的脖子。 “啊——”霍桑华被这一幕吓了一跳,手脚颤抖得厉害,刚刚出声,便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撇过头去。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 ...死了。 谢舒离得最近,手持长剑立于桑华身前,却忽而听到她那一声没来得及发出的惊呼,立刻明白她是吓到了。 挪了半步,用自己的身子挡去了她的视线。 霍桑华深呼吸,她想尽力保持冷静,可杀戮还没停下,到处都是那些令人胆战心惊的动静,手脚抖得厉害,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好在谢舒挡在了面前,那些血肉横飞的搏杀场面,她倒是没再看到了。 这一场猝不及防的刺杀,也在谢舒的增援下,局面很快就反转了。 眼见不敌,为首的几个立刻撤离,丢下的—— 死的死,伤的伤。 “阿凛,你先带桑华回去休息,这里交给廖斌。”谢舒甚至不曾多看她一眼,仿佛就已经知晓她吓破了胆子的模样,催促着检查刺客身份的谢凛先把她带回去。 “郭嬷嬷,你先... ...”谢凛本想让郭嬷嬷带她回去。 “阿凛,还是你送桑华回去吧。”谢舒打断他的话,坚持让他陪桑华回去。 他刚刚赶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桑华被人推了出去。 当时桑华身后除了郭嬷嬷外,就只剩下齐妃派给她的三个陪嫁女婢。 这四个人里,有一个趁乱想要害她的,要不是他出手及时,恐怕这会儿霍桑华已经成了刺客的刀下亡魂。 只不过,究竟是哪个推的她。 谢舒也没有看清楚。 这样的情况下,他当然不可能把桑华交到她们手上,只有让谢凛跟着她,才能确保那个人不会再对她下手。 听了大哥的话,尽管谢凛不知其中缘由,一肚子的疑惑,也还是应了大哥的吩咐,走上前扶起抖个不停的桑华,回自己院子休息—— “... ...之前听着刺客的动静,还敢从房里往外跑,怎么这一次吓成这样了。” 谢凛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凑到耳边,低声打趣道。 瞧着她这副明摆着吓坏了的样子,却还故作镇定,若不是他扶着她的手,恐怕也会信了她。 但衣袖下不停发抖的手臂,已经将她出卖了。 “之前那是夜里,就算满院子都在打打杀杀,也看不见血和死人。可这大白天的,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不怕!” 她翻了白眼瞪回去。 说话的语气却虚得厉害。 不是之前不怕,只是之前没有现在那么怕,好在当时是夜里,什么都看不清。 谁能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还有刺客堂而皇之的埋伏行凶! 简直丧心病狂。 令人发指! 心里越害怕,就越生气。 谢凛没猜到她会是这样的答案,强忍着笑,不经意间转头看了她一眼,一下子就愣住了。 目光定格在了她那张白玉般的脸颊上,不禁皱起眉头… … 她的脸上,不知何时沾染了血迹,像是不经意间溅到的。 原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可她现在一副再也受不得一丝一毫惊吓的模样,要是让她知道,她脸上溅到了刚刚那些刺客的血… … 她还不得直接吓晕过去啊。 “你怎么了?”霍桑华被他看得愈发不安,总觉得他有什么话想说似的。 “… …没事的。” 谢凛伸出手,轻抚过她的脸颊,顺便擦去了那一抹血迹。 霍桑华反应过来,退了一步。 怎么突然… … 跟她这样亲近了? “我就是想告诉你,没什么好怕的,这样的事情不过是个开始,以后说不定还多着呢。”谢凛故意吓唬她。 看她煞白的脸色,就有一种得逞的快感。 笑着,扶起她走向自己的院子。 第54章 杀手背后的人 谢家二郎和新娶的夫人在侯府门前遇袭一事,不消个把时辰,就已经在盛京里传开了。 光天化日之下,刺客竟敢埋伏在侯府门前,意图对谢家二郎和二夫人不利,如此明目张胆的行径,一度引来了盛京里的恐慌... ... 众所周知,谢家那二郎是个不成器的。 跟在他大哥身边,不过区区一副将,整日饮酒作乐,沉迷观月楼不思进取。 但也没有别的不良嗜好了。 要说官场上得罪人... ...是万万不可能的。 谁也想不到,会是哪家安排的杀手,要取他夫妇性命。 于是人人自危,都在暗中担心是否是敌国的探子,埋伏在盛京里,可能会对其他高门世家出手。 谢凛下了马车毫无防备之下,接了刺客几招,后来夺了把刀才算是有了反击之力。 起初那几下子倒也负了些伤,廖斌按照谢舒的吩咐,过来送药的时候,正巧撞见谢凛赤膊坐在屋中,等着霍桑华给他上药... ... 顿时,廖斌那脸色阴沉下来,把东西往桌子一放就走了。 “他怎么了?”霍桑华不明所以,还以为是谢凛又得罪他了。 正找着治伤的药呢,瞧见廖斌放下的药瓶拿起来嗅了嗅... ... 没问题,应该是伤药! 她丝毫没有犹豫,就将瓶中药粉倒在了谢凛的伤处... ... 谢凛吃痛,壮硕的身体猛地抽痛了下,“你倒是慢一点啊!” “慢一点,你就多流些血,倒不如快一些止住了血,早些治好了才更要紧。”霍桑华有自己的道理,不等谢凛多说,直接将偏过身子求饶的他... ...又给推了回去。 手底下一点没耽误,三两下就将伤药都涂在了他的伤处。 她小声嘟囔... ...“还以为你多能打呢,竟也被打得这么惨。” 真是高看了他! 谢舒好像就没有受伤! “欸!”谢凛一千一万个不服,“我当时那是... ...毫无防备!我也没想到,他们会大白天的埋伏袭击,突然杀出来,我连一件趁手的兵器都没有,还得顾着你!” 要不是这样,他何至于被打成这般。 霍桑华没在意他的这番说辞,比起谢凛受伤,她更关心的是... ...“你跟他们交过手,那你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吗?” 谢凛顿了顿,像极了在思考刚刚交手的过程。 “不确定,他们的身手不像是军中的,也应... ...不是京中豢养出的杀手,更像是江湖中人。” “江湖中人?”霍桑华听着有些懵。 怎么还搞出江湖中人了? “别担心,留了活口的,大哥那边肯定能审出来些东西,说不准是谁家买通外面的杀手,埋伏在盛京搞偷袭的。”谢凛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觉得问不出来什么。 要真是盛京里的人,买通江湖的杀手,潜入盛京埋伏,只等他们出现,将他们灭了口。 说明幕后安排这一切的人,早就知道事情可能会败露。 他让外面的人出手,就是不想在事败以后,把矛头引到自己身上来。 而之后的事情,也确实和他猜想的一样。 那些留了口气的都被抓了回来,哪怕廖斌用尽军中拷问的手段,也没能获得什么有用的线索。 并非这些人嘴严,而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 中间负责联系的人,只告诉他们—— 盛京里有人愿意出一笔钱,请他们埋伏在安定侯府门前,伺机对谢家二公子夫妇动手。 而他们不曾见过背后的买凶之人。 至于他们所说的那位中间人... ... 他们的形容是——书生气,文质彬彬,看起来不像是擅长武艺的人,衣裳的料子很好,一口盛京当地的口音,腰上系着一枚双龙吐珠的玉佩。 此前也并未见过此人,据他说,他也是听了别人的介绍,才找到他们的。 谢舒让画师按照他们描述的样子画了下来,打算分派到各个营里,请营里的兄弟们秘密帮他寻一寻这个人。 老夫人院中,安静得有些诡异。 待外面的事情平息,该被捉拿的也都拿下了... ... 天色渐暗,李妈妈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急匆匆进了谢老夫人的门。“老夫人... ...” 谢老夫人正坐在佛像前,状似虔诚地拜祭,听得那脚步声进了门,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待李妈妈走近,她才睁开了双眼。 李妈妈遣退了屋里侍候的其他人,凑近到老夫人跟前,“... ...您放心吧,他们都已经出了城,定不会查到的。” “那个霍桑华,还真是命大。”谢老夫人拜的是弥勒佛,可与佛像那慈爱从容的模样截然不同,是她眼里的阴狠。 她实在想不通,一个霍桑华而已,怎么就杀不死呢? “本来,二公子那边也吃了亏,受了些伤的,他们从宫里回来,根本就没有想到会在家门前遇上埋伏。可大公子今日原定要去城外巡视大营,不知是何缘故耽误了行程,正与人说话呢... ...”李妈妈也是万分懊悔的。 她们明明都把一切安排得好好的。 霍桑华死在了谢家之外,陪在她身边的谢凛难逃其咎,他们又刚好是从宫里回来的。 如果按照她们之前的安排,本可以一次性除掉霍桑华和谢凛两个人的! 但事情巧就巧在大公子身上了... ... 谁知道谢舒今日竟在家中,未去巡视大营,于是听说谢凛和霍桑华在谢家门外遇袭,立刻就带人赶去增援。 这才让他们逃过了一劫。 谢老夫人担心,“这些都不重要,一次杀不死,还有第二次。只是咱们安排的这一些,有没有被舒儿看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您放心,咱们中间找的那个人,是个生面孔,也不知道咱们是哪家的。更别提他再去找的这些人了!”李妈妈劝老夫人宽心,目前为止她们还没留下什么破绽,应该不会被怀疑。“再说了,谁会想到在盛京里埋伏谢家的,竟是咱们谢家人自己呢?” 在谢家门前埋伏谢家人,这事情怎么看,都应是和谢家有矛盾的人做的。 谁能想到,竟是她们搞出来的事。 “只是,这一次咱们没能除掉那个霍桑华,之后得更加小心些才是,想除掉她不难,可难的是怎么能不连累谢家,又除掉她... ...还得从长计议,不能再失手了。” 李妈妈担心,早晚会被察觉出她们的目的。 如果在除掉霍桑华之前就暴露了,她们之后的种种安排也就都没用了。 所以她们得到除掉霍桑华以后... ... 那时候就算暴露了,谢舒也定会为了维护谢家脸面,替她圆场。 “说的是啊。”谢老夫人上香,表情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咱们得慢慢等,接下来先别太为难她,免得被她察觉出什么。” 第55章 谢凛才是最危险的 谢舒将桌上的药瓶逐一检查过,直到廖斌进了门,盯着满桌的药瓶看得出神。 他说,“廖斌,你再把这些伤药给阿凛送过去。” 廖斌有些不大情愿,“公子,要小的说您就别操这个心了,二公子那边今时不同往日,有人照顾着呢!您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谢舒稍作迟疑,就愣住了。 显然是明白了廖斌的意思... ... 从前阿凛只是他弟弟,是家中不受待见的庶子,吃穿用度算不上最好的,勉强都能说得过去。可阿凛粗枝大叶,受了伤也只会硬捱着,就需要他这个当大哥的,处处替阿凛考虑着。 他还像之前一样,在阿凛受伤后,一如往常那般为那不成器的弟弟备好了伤药。 可是这一次... ... 阿凛却是有人照顾的。 而那个人,竟还是霍桑华。 “您处处替二公子着想,可人家关起门来,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如今二公子吃穿上药都有二夫人照顾着,您啊,别费那心思了。”廖斌不愿意去。 上次送药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二公子赤膊坐在那里,霍桑华亲手替他擦拭伤处上药。 那个霍桑华... ... 自家公子救了她那么多次,也不见她有什么表示。 要不是自家公子出手,她早就让人砍死在家门前了... ...可这都多久了? 就算要照顾受伤的二公子,那闲下来的时候,总要正儿八经的过来谢过大公子的救命之恩吧?也不问问大公子这边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照顾的。 亏得他家公子还那么担心他们。 “... ...她既与阿凛成了婚,明面上还是阿凛的妻,便是她不情愿,可也不能让府里其他人看出端倪。莫要太为难她了,她也是身不由己的。”谢舒心中不是个滋味,却还是不忍责怪她。 想着她定是有她的难处... ... 突然,谢舒想起一事,“她那日分明吓得不轻,你去跟她身边的人打听下,有没有好一些。” “公子,您就别担心别人了!”廖斌恨其不争。 放不下又拿不起,自家公子难得动心,和这霍桑华本也算是有些缘分的,却被他生生推给了二公子。 如今又黯然神伤... ... “去吧。”谢舒不想再多做解释。 廖斌没了办法,只好将东西收起,叹了口气出门。 那日侯府门前遇袭,光天化日的,霍桑华眼见着人死去,确实被吓得不轻。 接连几日,不断的做着噩梦,受那日的影响,梦里竟全都是遍地死尸... ... 又一次从梦中惊醒,脖颈上淌着汗珠,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只觉得眼前阵阵模糊,就连呼出的气都是热腾腾的... ... 自觉不大对劲,她摸摸自己的额头,无奈长叹... ... 竟然烧得这样厉害。 偏过头打量着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 嗓子沙哑得厉害,想喝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更别说这病了,能不能拜托她们帮忙熬个药了,万一她们怕麻烦,再毒死她... ... 想到那日,突然有人在她身后推了一把,将她推了出去,险些惨死于刺客的刀下。会是谁呢? 她记得,郭嬷嬷和清槐、烟柳、雾桐她们,当时都在她身后。 当时的情况万分紧急,大家都没遇上过,也都被吓坏了。 也有可能是手忙脚乱间,有人误将她推了出去... ... 但回想起那力道,就觉得不应该是手误,分明是一只手完完整整的按在了自己的身上,将她给推了出去! 四个人里,一定有一个存了心要害她的。 清槐... ... 在她看来,屡屡当面刁难的清槐,是最有可能的那一个。 那其他人呢? 不行了... ...她病得有些厉害,脑子已经跟不上她的思路,阵阵疲惫让她只想要再躺下去,昏昏沉沉再睡上一觉。 身子也还在不断散着虚汗,她甩甩头,重重地又栽回到枕上。 没一会儿就昏天黑地地睡去了。 一直等到有人来看她... ... 听着身边有人说话的声音,霍桑华努力睁开了眼睛,向一旁瞧去。“... ...司姐姐?” 万万没想到的是,来人竟是司青月! “你病得这样厉害,身边怎么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司青月的语气里,有着隐隐的怒气,若不是听说桑华遇袭,好不容易得着空来看她—— 还不知道她在这侯府里,过得竟是这样的日子! 病得都快要死了,身边竟一个侍候的人都没有,女婢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就连她那名义上的夫君,也不见了踪影。 “谁也指望不上… …不过,不用担心,我的命没那么娇贵。那日惊着了,回来就发了汗,不成想这般不争气,才病了这么多天。” 她嘴上说着不在意。 倒是看得开。 跟着她从宫里到谢家的陪嫁女婢,都是齐妃的人,和她原本也不是一条心。 她也就从没指望过,她们能真心来照顾她的,不害她就是好的了。 “你不要起来,躺着。”司青月替她掖好被子,“你这受了惊,便不能受风的。不然这病怎么都好不了,烧得再久些,人都要烧傻了。” 霍桑华无奈苦笑。 “你在侯府门前遇袭的事情,盛京里已然传开了。我听着也吓了一大跳,怎么也没想到出这么大的事,还好你人没受伤… …桑华,你可有得罪什么人?”司青月今日来,也是想要确认这一点的。 她想知道,那日袭击桑华和谢二的,究竟是什么人。 是桑华在宫里得罪的人,还是… … 冲着那谢二去的。 又或者,是连他们也不确定身份的人? “不知道。”桑华喃喃说起,“我得罪的人也有些,但没有这么大本事的。谢凛那边也想不出是什么人,将那留有口气的带回来审过,还是审不出来什么。” 司青月怔了怔,心中对那些人的怀疑更加深了些—— “桑华,不然我带你走吧。” 霍桑华傻了眼。 什么!司姐姐要带她走?走去哪里? “你跟谢凛在一起会很危险,谢凛本身就会招致一些人的注意,你跟着他,以后的危险只会越来越多。不然你还是跟我走吧,我想办法给你找个安全的地方… …也总好过你受谢凛牵连。”司青月拉起她的手,小声劝说起来。 真的担心谢凛会害了桑华。 “司姐姐,别担心,我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放心好了… …谢凛他会保护我的。”霍桑华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那日也是因为谢凛在,拼了命的护住了她,她才没受得一丁点的伤害。 “可他对你来说,本来就是最危险的!” 第56章 司青月的承诺 司青月几度欲言又止,实在不忍桑华被蒙在鼓里。 她心疼霍桑华—— 本是前朝皇室最高贵的血脉,却因逆党造反而改写了命运,流落民间历经坎坷。 可是关于桑华的身世,她从桑华的种种反应上瞧不出任何端倪,于是怀疑... ... 说不定连桑华自己都不一定知道。 也是,霍家出事的时候,她年纪尚小。也许霍将军还未来得及将她身世告知,就不幸遇难了,可怜她还一直傻乎乎的以为,她就是霍家庶出的孤女。 司青月眼见桑华嫁进谢家门里,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都病成了这样,身边却连一个断水喂药的都没有。 一股强烈的愤怒上涌,恨不得当着桑华的面,把过去种种全盘托出! “桑华,你听我说... ...” 即使曹大人再三叮嘱,让她千万不要在桑华面前露出破绽,不论霍桑华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份,她要是在霍桑华面前把实话说了,霍桑华必然会察觉她与前朝的联系! 说不准,还能顺藤摸瓜,揪出她背后的整个组织! 曹大人说过,这个霍桑华未必就是他们真正在找的“前朝公主”,万一金銮殿上的狗皇帝早就知道了霍家庶女的身份,早在当初接霍桑华入宫抚养时,就已经调换了真正的前朝公主。 而今这个,便极有可能是“障眼法”,借着这一身份,引前朝的党羽势力现身,就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可司青月和她是不一样的... ... 除了是主仆,司青月更是将她当成了亲妹妹一般,前朝国破后的这些年,从未放弃过寻找她! 有些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对于桑华,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 ... 就在此时! 清槐从门前路过,得知有人来探望霍桑华,特意过来看一眼的。 在确定来探望的人,不过是观月楼里的花魁娘子时,更加不屑。 站在门口,当着屋里的客人便开启了一贯的嘲讽。“... ...要不然老话怎么说来着?什么人就跟什么人是朋友,还以为嫁进安定侯府便攀上了高枝,怎料来往的人还是那些个不入流的。好歹也算是侯府庶出二公子的正室,倒是会巴结男人,这就跟养在外面的女人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好友’了。” 尽是挑一些戳人心窝子的话,在门前叫嚷。 二公子荒唐好色之名,盛京里人尽皆知,整日往那观月楼跑,与那观月楼的第一舞姬不清不楚。 齐妃陪嫁来的人也都清楚,霍桑华并不得二公子的喜欢,新婚第一日就被谢老夫人罚跪祠堂,二公子却大摇大摆地跑去了观月楼取乐。 清槐一个区区女婢,也敢公然站在主屋门前阴阳怪气,鄙视霍桑华手段下贱。 为了讨谢家二公子的喜欢,竟也如此“大度”邀请那位深得二公子喜欢的观月楼舞姬登堂入室,在主屋里亲密说话。 恨不得声音再大些,吵得整个安定侯府都听见! 司青月瞥向门外,目光阴狠。“小小女婢,竟也敢出声羞辱主人。” 这院子里,怕不是哪个人都能踩在桑华的头上,欺负桑华了吧?! “她可不是小小女婢。”霍桑华习以为常,并不觉得受辱,她要是连这么几句话都经受不住,早先都不知道要被气死多少回了。“她是齐妃的人,齐妃将她指派给我做陪嫁。” “陪嫁?怕不是不放心你,就算出了宫,也要派个人到身边来盯着你吧。”司青月在观月楼里这些年,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没见过,怎会不知齐妃打的是什么算盘。语气稍稍冷了些,压低了声音问起,“桑华妹妹,你若觉得碍眼,找个机会把她哄出去替你跑个腿什么的,剩下的交给我,也别脏了你的手。” 言外之意—— 她愿替桑华除了这个眼线,也省得刁奴欺主,她的桑华妹妹还要忍受一个女婢的奚落。 “不要... ...”霍桑华那一瞬间感觉到了司青月身上的杀气,急忙劝住她,“姐姐不必担心,我自有打算。除掉个女婢有何难的,我可还指望着她,替我除了更大的威胁... ...” 只不过,不是现在。 就是听两句糟心的话而已,她又不是受不了。 由得清槐说就是了。 “你是... ...故意的?”司青月很意外,原本是还在担心桑华是个软性子,会被这些个刁奴欺负。 霍桑华一开口,她就明白了意思。 看样子是故意纵着这些齐妃派来的人胡闹,后面可还有算计的! “自然。”霍桑华坦然承认。 想在安定侯府里躲上一年,但她也知道,谢老夫人和齐妃都不会轻易放她安生,这两个人都是不好对付的。所以她决定——“养虎为患”。 当然,不是为她的患。 “你心里有数就好。”司青月渐渐放心,不想给她招惹无端的麻烦。 “司姐姐,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来着?”霍桑华无视院里那个令人心烦的声音,与司青月问了起来,她明明感觉到,司青月刚刚是有话要跟她说的。 只不过被门外的声音打断了。 “噢... ...你瞧我这记性!我是想要跟你说,我才说过的事情你好好考虑一下,与其待在这侯府里,过这样煎熬的日子... ...但凡你愿意,我就能送你离开。找一安全的地方,替你置办一个院子,以后你就可以舒服的过你的日子了。” 中间闹了这么一个插曲进来,司青月刚才脑子一热差点把全部真相脱口而出的冲动,也都消失不见了。 然而这话也不是骗桑华的。 只要桑华说想离开这里,她立刻就能替桑华安排好一切,安全的将桑华送出盛京去。 从此谁也别想找到桑华。 霍桑华眼底的迫切跃跃欲试... ... 离开盛京?! 在她的愿望里,这是最最渴望得到实现的。 甚至连与谢凛成婚,也是抱着这个目的的,为此不惜多搭上一年的时间!在她眼里难如登天的愿望,到了司姐姐口中却仿佛再简单不过。 她真的很想答应下来... ... 可是,可是... ... 如果这些话,司姐姐早两日告诉她,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然后火速收拾东西,打包跟司姐姐离开这个鬼地方。但现在不同了! 有些事情已经不一样了,她还答应了谢凛。 瞧出霍桑华的犹豫不决,司青月也没有逼她立刻做出选择。“不急,你再好好想想,你到底想要什么。如果你打定主意想要离开了,就来观月楼找我... ...我对你的承诺,任何时候都有效的。” “... ...嗯。”霍桑华重重点了头。 “那我就先回去了。”司青月看过了她,也安心了。 就打算离开了,免得再待下去,外面那个长了嘴的还会用更难听的话来羞辱桑华。 “姐姐。”霍桑华扯住她的衣袖,满眼担心。“你也要小心一些,别被发现了... ...你的事,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第57章 前朝遗梦 也许她应该把司青月的事情,告诉给一直在追查刺客的谢舒。 但她并没有这么做。 提醒司青月,也只是因为谢凛发现了司青月的身份,她答应谢凛在先,又不能在司青月的面前出卖谢凛。 夹在中间可谓是左右为难! “为什么?”司青月诧异。 “为什么?”霍桑华还真被问住了,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或许是... ...“姐姐没有对不住我,我便不能对不住姐姐,哪怕我力量再薄弱,护不住姐姐,但是对姐姐的不利的话,断不会从我口中说出一个字去。” 虽然,司青月挟持过她,还趁着月黑风高把她掳到了城外去。 可到底没有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 她不知道司姐姐为什么要那么做,但很清楚,司姐姐没有对不住她。 甚至在她面前,可以毫无顾忌的展示出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司姐姐信得过她,她自然就要做一个值得被司姐姐信任的人! 司青月愣神在原地,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 记忆里,也曾有个人对她说出过类似的话—— “... ...你要对她好,她便会对你好的。以后你就是她的姐姐,你要保护好她。等到她长大了,她也会保护你的。” 霍桑华如今的样子,与她记忆中先皇后的样子逐渐重合。 这一刻,司青月无比确定,桑华就是先皇后留存于世的女儿。“嗯!” 一如当年那般郑重其事,恐怕就连她自己也不确定,这一声到底是应得霍桑华,还是跨越多年时间,再次向先皇后承诺当年的事。 她会好好保护桑华的。 不惜一切代价,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先皇后的骨血! 回去的路上,幼时的往事历历在目。 许多年来,那已经成了她的梦魇,她和先皇后还有先皇后宫中的女婢们,在宫里追逐打闹。先皇后隆起的肚子里,是将要出世的孩子... ... 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先皇后问她,月儿,本宫给你生个妹妹可好? 她问先皇后,宫里的后妃都想要生儿子,为何皇后娘娘不再生个儿子出来。 司青月分明记得—— 那时候先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一抹令人感到悲伤的复杂之色,只听先皇后说,生儿子不如生女儿,儿子生在宫墙之内,往后的漫漫一生注定会很辛苦。 倒不如生个女儿,只要她和陛下愿意宠着,女儿的一生自可以无忧无虑的度过,不需要去算计什么,斟酌什么。 待到了合适的年纪,她和陛下会为女儿择选一个出色的儿郎作为夫婿... ... 但这一切终究未能实现。 城破,家灭,一把火烧尽了一切。 刚出世不久的小公主,就失去了疼爱她的双亲,她的兄长们在那一场屠杀中接连惨死。 而小公主也流落在外,不知所踪。 那些年里,司青月和前朝的复国组织都在寻找小公主的下落,却因为久久没有下落,而心灰意冷。可没想到,就在她快要丧失信心之时,小公主竟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只那么匆匆一瞥,她就认出了霍桑华。 是因为桑华与先皇后近乎相似的那张脸... ... 简直是太像了! 从桑华出现在她面前开始,往日里的梦魇,就再也不是困住她的枷锁。她也不用再害怕梦见先皇后了,以后的梦境里,她可以坦然告诉先皇后,她找到小公主了! 可是,这一切也仅仅是刚刚开始而已,小公主还在谢家那样危险的地方。 她不能将前朝之事告知给桑华,还不能亲口对桑华说出先皇后的事。 她要好好想想,该怎么把小公主救出来。 而霍桑华自司青月离开后,再一次失去了精神,歪在床榻上,咳个不停沉沉睡去。听着门外清槐指桑骂槐的那些话,也只能当个乐子。 现在的她,根本就提不起精神,更别说去教训谁了。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屋里又暗了许多... ... 想来定是近了黄昏,可恨那些个人,见她一个人病倒在房里,竟然连盏灯也不说给点上。 是巴不得她悄无声息的死去呢! 不行... ...她还不能死! 就在轻生妥协的意识逐渐要占据大脑的一刻,霍桑华却猛地睁开了眼睛,身上的酸痛让她极为不适,即使如此,她也还是咬着牙地坐了起来。 水... ... 她想要喝水。 这一整日滴水未进浑身炙热,病痛不止,喉咙干涩得厉害,像是刀割一般。 谁也指望不上,她就只能自己艰难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向着桌子挪动过去,桌上摆着茶水,只要能挪到跟前就能喝上一口... ... 可是每一步对她来说,都像是走在刀山火海一样。 病情未见好转,反而更加虚弱了。 眼看着自己一步步挪到了桌前,霍桑华松了口气,伸手去抓桌上的茶盏... ... 好巧不巧,清槐推门而入,将她狼狈的样子看在了眼里,冷笑着。“想不到,你的命是真硬。” 先一步走上前,一把躲过桑华眼前的茶盏。 嘲笑道,“怎么?想喝水啊?” 霍桑华撑起眼睑的力气都快用完了,张了张嘴,努力发出两个字的声音来,“给我——” “你想要?”清槐得着机会,恨不能好好收拾她一回,瞧着她就快要不行了,谢家那位二公子还不知去了哪儿。 晌午那会儿,雾桐见她病得厉害,自作主张跑去谢老夫人那边求救命。 谢老夫人应也是早就知道霍桑华病重的消息,可这会儿天都要黑了,也不见有任何动静。 定是不打算管她了。 清槐突然发狠,一把摔碎了茶盏,渐起满地的碎片,划破了霍桑华的侧脸—— “你还想喝水?!” “你!!”霍桑华体力不支,扶着桌子一点点倒下去。 “大家都是宫里伺候人的,凭什么你就能逆天改命?看样子老天爷还是公平的,你仗着出身踩在我们姐妹的头上作威作福!到底是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恩赐,一病不起... ...” 她断定霍桑华再无好转的运气,得意的不行。 就差笑出声来了。 “霍桑华,就算你有这个运气,一朝飞上了枝头又怎么样?霍家孤女...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那娇养在各种的名门贵女了?养在齐妃身边,顶着齐妃养女的身份,就比我们高出一头了?!说到底,你跟我们就是一样的!” “水... ...”霍桑华盯着地上的水,只想喝上一口,不然她可能真的会再次失去意识。 不过在听到清槐的话后,却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第58章 谢舒的怜惜 清槐的得意,在霍桑华不以为意的笑容里,显得苍白无力。 她有些气急败坏,扯住霍桑华的领口—— “你笑什么?!” “你,真可怜。”霍桑华说,直直地盯着清槐的一双眼睛,近在咫尺,她感觉得到霍桑华比她更加紧张。“其实我从未在意过,齐妃养女的身份,反倒是你们... ...为什么那么在意呢?还不是觉得,你们生来就比我低一头。见着我家落难,我被齐妃养在身边,便觉得我跟你们是一样的,想要在我身上找找平衡。可是呢,最后发现我跟你们还是不一样的,你就恼羞成怒了... ...” 她的笑靥映在清槐的瞳仁深处,清楚感觉到清槐的愤怒在不断加剧。 被霍桑华戳中了要害,清槐的怒气越来越重,她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是近乎疯狂的偏执—— 她要撕碎霍桑华! 这一刻,她要撕碎霍桑华,才能解心头之恨! 听着门外渐近的脚步声,霍桑华向她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看在清槐眼里,愤怒更甚! 清槐一把推开霍桑华。 她本就病重、浑身无力,被清槐这么一推,整个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 和她算准的时间差不多,就在她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主屋的门被推开了,不过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她是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实在是病得太厉害了,她也没想到,会在倒地的那个瞬间突然失去意识。 进来的究竟是什么人... ... 甚至都不曾有机会看清楚。 夜色渐深。 “咳... ...咳咳咳... ...咳... ...”沙哑的咳声从床幔里传来,那声音虚弱到让人听了都会觉得,她是活不到天亮了。 许是需要一些水。 接着,霍桑华就见一只手端着些水送了进来,隔着床幔,她以为外面站着的是谢凛。 努力撑着身子坐起来,她从那人手中接过了茶盏,捧着就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茶盏里的水立刻见了底。“再... ...再来一些... ...” 霍桑华把茶盏递了出去,恳求“谢凛”再帮她盛些过来。 外面的人分明犹豫了下,但还是接过了她递出去的茶盏,很快又盛了一杯送进来。 霍桑华又喝了个干净,将茶盏还给他。“多谢。” 说罢,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拖着被子便又躺了下去。 可那人并未马上离开,而是停在床幔外,迟疑着开了口。“你还是烧得很难受吗?” 霍桑华当即睁圆了一双眼睛! 这声音,不是谢凛... ...是谢舒?! 她迅速向床幔外的人影看去,死死攥着被子的边,然后发现了一个更重要的事情—— 这不是谢凛的屋子。“大... ...大公子?” “是我。”谢舒的声音听起来依旧从容,“你昏倒了,院子里也没有... ...信得过的人伺候,我就只能先将你带回来了。你可以再睡一下,医士方才来过,为你诊了脉。说你是惊风受寒,开了药方,正在炉子熬煮着。” “多... ...多谢。”霍桑华这才想到,她在失去意识前看到的—— 那个刚刚进门的身影,原来是谢舒! “我还... ...让人去找了阿凛,他快回来了,你且安心在此等一会就好。”谢舒很仔细地将每一件事都做了安排。 好像是在担心,吓着了她一样。 只为了让她留在这里,安心养病。 霍桑华隐约点了头,既然是这样,她也就接受了。只不过... ... “大公子,那... ...清槐呢?” 方才她听谢舒说,她院子里没有信得过的人伺候,这话应该是听到了清槐对她所说的那些之后... ... 才有的判断。 看来谢舒果然知道了清槐的真面目。 这就让她不禁好奇,此时此刻的清槐怎么样了。 “... ...清槐虽是你的陪嫁女婢,可身在谢家,也得守谢家的规矩。恶奴欺主,心存不善,我不好处置她,只先命人将她关了起来,待你好些再亲自决定她的去留吧。”谢舒还是给她留了几分面子的。 说到底—— 清槐也算是她的陪嫁。无论做了什么样的错事,也该由得她这个名义上的正主审问,决定是否发卖。 霍桑华听谢舒交代完这些,仍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心中不安。“大公子可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 ...”谢舒的表情隐在帘幔外面,难辨其意。 屋里的光线昏暗,是为了让她可以好好休息。 这会儿,二人相对无言,气氛却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尴尬。 “你... ...不应该是会被刁奴所欺的。”谢舒还是开口问出了心中疑惑,他实在想不通,印象里的霍桑华是个有几分狡猾,心思敏锐的姑娘,甚至能在他尚无觉察之时,提醒他身边的人里出了问题。 可怎么到了她自己身上,她就好像全然没了对策,只能傻傻任由刁奴欺负... ... 这太不像她了。 谢舒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其中的缘由。所以还是决定亲自问一问她,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我知你自幼长在宫里,处处受人所限,宫里的宫人也大都揣着许多见不得人的心思,拜高踩低欺软怕硬,你定是受了很多委屈。” 霍桑华偏着头向帘幔外看去,很努力地想要看清楚谢舒的表情。 她很惊讶,也很... ...慌张。 这么多年,他是第一个想到,霍桑华在宫里养成的性子,是因为受多了欺负。 许多委屈顿时便有些藏不住了。 “清槐她们几个,对你并不友善,应该不是你在宫里相处和睦的姐妹们。那就应该是齐妃指派给你... ...也不对,准确的说,恐怕是齐妃用来约束你的,哪怕你离开了皇宫,也要让你的一言一行尽在她的掌控之中。”趁着霍桑华刚刚睡着,谢舒想了很多事情,隔着床幔,他曾打量起霍桑华若隐若现的那张脸。 竟生出了些许怜悯之意。 她如今也只是个年岁不大的孩子,宫里也有公主,像她这样年岁的,本该无忧无虑的玩闹才是。 有人宠着,护着,疼惜着。 可她病得那样厉害,竟还能忍着... ... 回想起桑华刚刚疼得要命,却只是蜷缩起身子,强忍疼痛的模样。 他未必就比桑华的感受好到哪里去。 于是隔着一层床幔,一直守着她到醒来。 她在床幔里疼得直冒冷汗,蜷缩起来也不抵身上的疼痛,隐隐发出痛极的哀鸣。他就在床幔外面,焦急地盼着她能好起来... ... “你可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齐妃手里吗?让你时常感受到威胁的人,可是齐妃?” 谢舒明知这样的话大逆不道,可看着她那样难过,却还是问了出来。 第59章 可曾后悔? 霍桑华的呼吸变得局促不安。 尚不能确定谢舒究竟算是哪一边的人,从他口中问出这个问题的那一刻,分明有着逼她摊牌之意。 “如此,便是了。”谢舒暗暗道。 看来他猜得没错,其实也不用霍桑华亲口说出—— 毕竟她自小长在宫里,接触到的人并不多。 陛下对谢家有顾忌,可就算要查谢家,也断不会派这么一个他并没有多少把握的小丫头来。 如果说有谁要捏着她的命脉,打探谢家... ... 那便只有齐妃母子了。 “齐妃... ...可有要你做些什么吗?”谢舒一直没听到霍桑华的声音,于是就以为霍桑华是内疚为难,面对他不好说出来。“你别担心,如今你已在谢家,自然是安全的。你若有何为难,都可与我说的。” 霍桑华赫然向床幔外看去。 都可... ...与他说? 这些话从谢舒口中说出,不像是随口敷衍,反而... ...很用心。 霍桑华能够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到他的诚意。 谢舒是真的在承诺给她。 比起谢凛三不五时就找不到人,似乎她每一次出状况,谢舒都会神兵天降来帮助她。“... ...她没有要我做些什么。只是,她们... ...可能只是希望我死在谢家吧。”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 听不出情绪的起伏,像极了在说别人的事情。 谢舒先留意了她的语气,随后回味着她话里的意思。 倒吸一口凉气。 死?!他们希望她死在谢家... ...这个结果谢舒并不意外,让他倍受震撼的,是霍桑华淡然无谓的反应。 她知道齐妃和四皇子要杀她,竟然还能这么平静。 转念一想,谢舒恍然大悟。“所以,你要阿凛保护你?” 这下,轮到霍桑华懵了。 这是她和谢凛谈判的结果,一年后她会离开谢家,但这一年里,谢凛要负责保护她,使她不被人害死。 “你... ...知道?” 看样子,大约是谢凛告诉他的。 可他到底知道多少,难不成连她和谢凛的一年之约也知道? “... ...你们成婚前,阿凛来找我,跟我谈条件。他表示... ...愿意与你成婚,但条件是希望我能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出手相救。”谢舒说,“我那时还以为,阿凛是担心他没能力保护你,怕连累你在谢家受罪。只是近来发生的事情多了,才觉得你是真的遇到了麻烦。” 是谢凛的拜托。 当时谢凛说什么也不肯成婚,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谢凛耽误这一场婚事,荒唐地搞出一场当日逃婚的闹剧,使得谢家、宫里,甚至是霍桑华... ... 颜面尽失。 于是曾开出条件,只要谢凛乖乖成婚,愿意答应他三个要求。 可谁知... ... 谢凛的第一个要求,竟是要他保护霍桑华。 谢舒当时并不是十分清楚阿凛的用意,但既然他先答应了阿凛,自然是要做到的。 霍桑华听明白了—— “所以,之后你数次帮我... ...都是因为之前先答应了二公子?” 亏得她还各种担心,觉得像谢舒那样冷面无情的人,却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救她于危难... ... 是因为他在怀疑自己。 这下可真是松了口气,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床幔外的谢舒并未应声。 霍桑华拍着胸口安慰自己,“幸好,幸好... ...” 幸好只是如此,不然与谢舒接触得多了,关系越来越亲近,每次看到谢舒望向她的眼神,都会让她心跳骤然失衡,担心谢舒是不是像她一样,也记得前世的一些事情。 “幸好什么?”谢舒却突然发问。 问得霍桑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好一会儿,匆忙想着借口... ...“我是说,幸好... ...有你帮忙,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 “我还以为你要说... ...”谢舒却像是在卖关子,戛然而止的话,停在了让人浮想联翩的断处。 “... ...” 这下,轮到霍桑华百思不得其解了,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谢舒刚刚到底要说什么。 他以为什么? 他以为,她要说什么? 为什么偏偏在最重要的地方,沉默了,反倒是令霍桑华不安极了。“什... ...什么?” “我还以为你发现了,”谢舒卖了好一阵关子,吊足了霍桑华的胃口。这一次,他没有吞吞吐吐犹豫不决,只是从容地微微一笑,语气温柔地说道,“... ...我小心藏起来的心意。” 霍桑华是彻底懵了。 十分怀疑自己刚刚到底听见了什么。 谢舒对她说,以为她发现了,他小心藏起来的心意? 那是什么意思... ...“大,大公子... ...” 她的嗓音在不自觉的颤抖。 “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谢舒说道,“我当初没有去赴四皇子之约,并非是对你有何不满。当日军中确实突发状况,我需要赶回军中处理。可又担心我去得突然,会使得四皇子等人疑心军中生乱,不得已只好隐瞒行踪,让阿凛代我前去相看。” 今日谢舒竟与她说起相看之日的误会。 在如此情形下,霍桑华更加糊涂了,他这是要做什么? 谢舒又说道,“原以为那日相看,只是走个过场,若四皇子当真希望你嫁到谢家,那么不论如何,都会做成此事。并非你我以成婚之心彼此相看,更没有想到,之后你竟真的把当日相看之人当做了我... ...当着众人说出要嫁给阿凛的话。” 不过那时,他也并未如此在意她。 只觉得... ...与他无关。 然而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内疚,是他威逼利诱,使得阿凛冒充他前去相看,才会改变了他们三个人的命运。 四皇子本是希望她能嫁到谢家,成为他的妻子。 可阴差阳错之下,她竟答应要嫁给阿凛。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在之后他为了她和阿凛的婚事而奔走忙碌,逐渐多了与她的相处机会,才慢慢被她所吸引。 几次舍命相救,也不全然是为了谢凛所托。 “大公子,许多事情也许一开始非我们所愿,可既已走到今日,许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我们都回不去当初了。”霍桑华明白了,这是谢舒在向她表达倾慕之意。 心中不禁惋惜。 她和谢舒之间仿佛是真的没有缘分。 前一世成了婚,却双双惨死于新婚之夜,倒在血泊里的时候,她才真正看清谢舒的样子。 这一世,她选择嫁给谢凛,成为了谢舒的弟妇,谢舒却被她吸引,心悦于她。 真是造化弄人! “我想问你,你嫁给阿凛,可曾后悔过吗?” 谢舒的就站在那里,隔着床幔,霍桑华仿佛能够感受到他的那双眼睛,正透过薄纱垂幔望了过来... ... 第60章 危险的告白 “你、你在说什么!”霍桑华慌了。 这个谢舒是怎么了? 先前冷得像块冰似的,明明是他未有成婚之心,所以耽误了相看一事。在她闹上门揪住谢凛强行逆天改命之际,他只冷眼旁观,没有半点反应。 还以为他不会有什么感情的。 可今日他竟然向她表达了爱慕之意,还如此直白的问她,嫁给谢凛有没有后悔?! 这人要是不开窍还好,怎么开了窍,竟是步步紧逼,让人逃也逃不得了! 就连吞个口水,霍桑华都怕自己的动静太大,如此尴尬的局面,恨不能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若后悔,如今... ...也还不算晚。”谢舒的声音说到最后,明显有些低沉了。 从他出生的那一日起,他就是谢家嫡子,后来父亲追随陛下起势,立下从龙之功,获封安定侯得以世系—— 他就是安定侯府的世子! 可从未有过哪一刻,像现在这般紧张的。 他想要从霍桑华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哪怕此刻她的身份... ... 还是阿凛的妻子。 但凡她亲口说出后悔之类的字句,谢舒就可以再也毫无顾虑,将她从谢凛手上抢回来。 霍桑华大气不敢出,不明白前一日来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之间变化这么大?!—— “... ...大公子,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子,承蒙您厚爱瞧得起,多看了一眼,方才会觉得我这样的特别些吧。可我从来就没有选择的身份,今日既已成了二公子的夫人,往后便会以二公子夫人的身份把日子过下去... ...今夜许是我病得太厉害,人都烧糊涂了,听到些奇奇怪怪的话,也望您莫要在意。以免让不相干的人知道,伤了兄弟间的和气,那就太不值了。” 她认为自己是不值得的。 哪怕谢凛也不喜欢她,可她现在的身份,确实是谢凛的妻子。 如果谢舒今晚的这些话传出去,必定会伤了谢凛的面子,折损谢老夫人一向看重的门楣荣辱。 他们兄弟原本应该是战场上最信任彼此的人,并肩作战。 可要是因为她这么一个“不值得”的人闹了矛盾,心生隔阂就太不值得了。 她字句间尽是在提醒谢舒,他们如今的身份差距,也表明是自己烧糊涂了才会听到那些幻听的话,她会将一切忘去,只希望以后大家相安无事,能把这日子过下去。 谢舒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大哥!”谢凛的声音却从门外传来。 见霍桑华态度坚决,他也只得将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廖斌守在门口,隐约间听得了一些房里的对话。正急得跟那油锅上的蚂蚁一样,想帮忙又帮不上忙,就见到刚刚回府得知消息的谢凛赶了过来。 想拦,却没拦得住。 伸出一条胳膊挡住了谢凛进门。 试图为自家公子再争取一句话的时间。 却没想到—— 谢凛竟然不顾阻拦,隔着门就喊了出来。“大哥,出什么事了?我听说桑华在你这儿?” 房里,谢舒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起身走到门前,将门打开。 “你去哪儿了?桑华病得那样厉害,你竟还跑出去,天都黑了才回来。”语气里,颇有问罪之意。 “我去… …找大夫了呀。”谢凛一头雾水,以为大哥生气是因为他又跑出去了。“府里的大夫不理我们,外面的大夫… …阿… …阿嚏!” 话还没说完,一个喷嚏打出来,已经冻得瑟瑟发抖了。 “你怎么了?”谢舒看出他的异样,走过来,抬手摸了谢凛的额头。“怎么… …” 也那么烫?!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房里昏昏沉沉的那一个,疑惑难不成是被桑华传染的? “府里的大夫,根本就不理我们。外面的大夫又怕是… …被人买通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倒霉,明明无足轻重却人人都想要她的命。那我总不能带着她去,让人知道是她病了吧!” 担心霍桑华生病的事情,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如果要害她的人,在汤药里下毒,那她不真的就应了四皇子的盼望—— 死在谢家了吗。 想来想去,他的命不比霍桑华好到哪儿去,但也没人要害他。 所以趁着昨夜,霍桑华病得死去活来神志不清,他想了个办法,把自己冻病了。 然后今日一早,跑出去四处找大夫看病抓药… … 拿着这家的药再跑那家去问,都证实了没事,这才敢拿回来给她用。 “你是为了她… …把自己弄成这样?” 谢舒分明迟疑了。 起初以为阿凛对她无意,所以他才会堂而皇之的去撬阿凛的墙角。 可现在突然知道,阿凛只是看上去毫不在意,却为了救她,把自己弄病了去找大夫... ... 廖斌在一旁看着自家公子黯然神伤的样子,干着急。 “这不是没办法的办法吗,说不准真有人会趁着她病,在汤药里动手脚,万一她有个闪失什么的,四皇子和齐妃怪罪到谢家... ...恐怕大哥你也保不住我了!”谢凛不想承认,他是因为担心桑华才会想到这个办法去替她抓药。 本来想着她只是吓到了,烧个一晚上就没事了。 结果这都好几天了,半死不活地赖在床上,尤其到了夜里—— 烧得那叫个厉害。 他昨夜里一直陪着桑华,一步都不敢离开。 那时候桑华已经烧得昏天黑地的了,不停说着胡话,求这个别杀她,求那个别杀她... ...那叫一个可怜,就算是他也实在听不下去了。 不过她当时恐怕病得没了意识,这会儿别说记得昨夜说过什么了。 恐怕就连昨夜一整晚都在照顾她的人,她也不记得了! 别人病死了叫的都是至亲,不是阿爹就是阿娘,怎么会有人病得要死了,竟然四处求人别杀她。 谢舒的脸色沉了下来,“我已经告诫过府里的医士了,他们不会再因为忌惮母亲那边,疏于对你们的关照。你回去好好休息,还是请府里的医士为你们把脉开药吧。” 虽然谢老夫人那边没有放话,说不准侯府里的医士给霍桑华治病,可那些人大多懂得看眼色,为了不得罪谢家的老夫人,谢凛上门求救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躲得快! 不过现在有了谢舒的叮嘱,他们也不会再推辞了。 “那当然最好了!”谢凛说,要是能再早一点,他也不用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了。“大哥,那我把桑华带回去,也省得打扰你。你一直帮忙照顾桑华了,早些休息吧。” 说罢,谢凛走进屋里,找到几乎昏过去的霍桑华,将她抱了出来—— “那我们先回去了。” 望着二公子带走霍桑华的背影,端着汤药等候在一旁的廖斌叹了一声,“二公子回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公子,那这药怎么办?这也是府里医士给桑华姑娘开的药呢!” 谢舒转身,比之前更加清冷了。“那就送去给他们吧,也省得阿凛再去熬了。” 第61章 你今晚睡床上吧 “... ...别,别杀我...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求,求求你... ...” 谢凛端着刚热好的汤药进门,就听到病榻上昏睡的霍桑华,又在可怜巴巴的“求饶”了。 走近了一些,坐在床边,一手扶着昏睡的人坐起来,“听话,先把药喝了... ...” 霍桑华睁了睁眼睛,恍惚间她听到了谢凛的声音。“是你?” “是我。听话,把药喝了。”谢凛见她这副惨样,也不忍再把话说重了,“你也不想想,除了我,谁还能这么伺候你。咱们俩都是这样的命,别人是指望不上的,你生病的时候我照顾你,等我生病了... ...” “那我一定报答你。”霍桑华有了意识,就是精神还差些,昏昏沉沉的,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做梦,有时候会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发生的,哪些是做梦。 见着谢凛端过来的汤药,耳边是谢凛的喋喋不休,说着多么照顾她之类的话。 她没等谢凛哄她吃药,伸出颤抖的手接过了那只药碗,在谢凛惊讶的注视下,自己捧着药碗咕咚咚地把药喝了。 这药真是苦啊! 喝完了药,霍桑华才被苦得说不出话来。 “你就... ...”这么喝了?! “怎么了?”霍桑华忍着嘴里非同一般的苦,舌头都麻了。 “没什么。”谢凛实在被惊到了,亏得他之前还想尽了各种办法,该怎么骗她把药喝下去。 谁能想到竟然这么爽快—— 她自己咕咚咕咚地干了?! 等他把药碗放在一旁,回身过来打算再看看她的病情时,见到的却是霍桑华那种被汤药苦到变形的一张脸,一时间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 霍桑华只觉得自己表情都失控了,那苦水好像正从她的胃里往上涌,会在不知不觉间,从她的嘴里鼻子里一点点流出来... ... 听到谢凛的笑声,自然有些生气。 但也只能狠狠地瞪一眼过去。 “你这... ...看来那大夫没说错,是真的很苦啊。”谢凛快要憋出内伤了,幸好他当时听了那位大夫的话,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小纸包来,慢慢打开,递到霍桑华面前。“给——” 霍桑华想问是什么东西,一眼瞥去,见着纸包里的东西里,瞬间两眼放光! 糖莲子! 她伸手要抓,动作却突然停住了,像是在小心观察谢凛的反应,不确定这东西就是给她的。 “吃吧,特意给你带的。”谢凛纳闷,但见她收手,就索性把纸包塞进了她的手里。“我跟大夫描述你的病情,说是吓到了,然后病倒了,发热,冒汗不止,烧得严重时还会出现惊厥的症状... ...大夫开药时,加了味黄连,说是黄连败心火,要借着黄连的效用,去一去你的惊厥之状。” 大夫特意提醒过他,这加了黄连的汤药会特别的苦。 所以他回来的时候,就特别拐去了临街的糖果子铺,那糖果子铺的店老板都已经关门休息了。 他硬是把门敲开了... ... 可惜,当日剩的就只有这些,他就都带回来了。 “这是你抓的药?”霍桑华好奇,他只是描述症状,那外面的大夫就能确定她是什么病了吗? “这个不是。”谢凛有些发冷,脸色也不是很好。“我在外面跑了一天,刚回来。这是大哥让廖斌帮忙给熬的,不过见你苦得都成那样了,说不定这里面也加了黄连。” 这药是... ...大公子那边给熬的? 霍桑华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刚刚半梦半醒间,好像发生了些事情... ... 她这会儿想起来实在不像是真事。 可听到谢凛那样说,又不禁怀疑,那时候她都烧糊涂了,是不是真的听到了什么话... ... 是大公子对她说... ... 不对不对。 霍桑华急忙甩了甩头,她不敢相信刚才在记忆里—— 仿佛听到的那些话。 谢凛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竟也吓了她一个激灵。 霍桑华觉着,谢凛的手怎么好像比她的额头还要烫似的。“你... ...你怎么了?怎么你的手这么烫... ...” 越看越觉得谢凛的状态不太对劲。 她也抬手,用手背试了试谢凛的额头。 怎么回事?!怎么竟比她的额头还要烫?! 撑到这会儿,谢凛到底是撑不住了,身子倚靠在床边笔直倒了下去,吓得好不容易恢复些精力的霍桑华急忙起身拉住了他—— “你!——” 这算怎么回事?怎么就连她生病,谢凛也要跟着凑热闹? 顺着她用力的方向,扯着谢凛的衣襟,将他拉到了床上。 谢凛一头栽在床上,眼看着昏了过去。 霍桑华摸摸他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怎么比我病得还要重?” 她拢衣而起,费尽力气将谢凛推到床上,又给他脱了靴子,在他身上盖上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被子... ... 折腾完这些,只觉得浑身发了一场汗,衣裳都湿透了,贴在身上很是不舒服。 看了眼昏睡的谢凛,她起身走去屏风后面更衣。 片刻后,刚刚还处于昏厥的谢凛竟然睁开了眼睛,他有一会儿没听到霍桑华的声音了,担心她又出了什么事。 喉咙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偏过头,在房里各处寻找着她的身影... ... 终于,他的目光落在了屏风后面。 霍桑华刚刚端着烛台过去找衣服来换,顺便就把烛台捧到了屏风之后,蜡烛摇曳不止的光将她曼妙的身影映在了屏风上,褪去潮湿的旧衣,换上干净清爽的新衣,立刻舒服了许多。 谢凛望着映在屏风上的影子出了神。 等他听到霍桑华将旧衣收拾起来,眼看着要走出的动作,马上收回了投去的视线。 转头向另一边,佯装继续昏迷的样子。 却暗暗地吐出一口长长的气... ... 霍桑华换好衣裳回到跟前,见他还是没有反应,于是上手推了推他,“喂,你到底怎么样了?你不会有什么事吧... ...这府里我谁也不认识,我该去找谁帮忙啊。” 难道要再回去求谢舒? 可她一想到谢舒才跟她说的那些话... ... 就觉得实在是做不到。 这安定侯府里,应该是有医士的,可她也不知道那些人在什么地方,她要到哪里去找呢?“算了,我出去问问吧... ...说不定能找到你家的医士呢。” 刚要走。 谢凛猛地拉住了她的手。 “你——”霍桑华差点跳起来,这惊吓程度不亚于撞见诈尸! “不用,你这时候过去,肯定会让老夫人知道的。”谢凛不想害她再被老夫人责罚,“我没什么,身体好着呢,睡一觉就好了。” 霍桑华看着他这副样子,不太相信他的话。 “早些休息吧,你还病着呢。”谢凛说着就要起身,继续去地上打地铺。 “要不然... ...你今晚睡床上吧。” 霍桑华狠了狠心咬了咬牙,实在不忍让一个同样生着重病的人,继续睡在冰冷的地上。 第62章 一起睡? 才一看向谢凛,就发现他的眼神里有些不太寻常的东西。 霍桑华当即就明白了,脸色微微沉了沉,“你病得比我厉害,既然是为了帮我找药,算是我欠你的... ...那今晚你睡床,我睡地上。” 说起来,这本来就是他的房间。 可自打他们成婚后,谢凛夜夜睡在地上,从无半句怨言。 霍桑华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 末了,她又补了句,“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还是要睡地上的。” 说罢,她将谢凛推到床边,抱起自己用了几日的被褥就打算去打地铺。 心里叹气—— 今天夜里这么冷,也不知她睡在地上会不会被冻死。 可是没办法啊,谁让谢凛是替她受罪呢? 许是瞧出她眼底的担忧,谢凛走过来,夺去她抱在怀里的被褥,顺手丢回到床上。 把霍桑华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你——你做什么?!” “还是你去睡床上吧。”谢凛拍拍自己的胸口,“我睡地上。” “可是你病着... ...”霍桑华心里过意不去。 “但是我身体比你好,你瞧瞧你自己,瘦成什么样了,就你这个小身板... ...让你睡地上,说不定你明早就得蒙着粗麻布再让人给抬出去!” 谢凛话音刚落,脸上的表情就不太自然。 平日里他说这些浑话说惯了,今日也是顺口就说了出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 知道霍桑华“怕死”,他急忙解释。 只是想说她那样的身子骨,怕是受不了这般的罪,要是让她病着睡地上,说不准明早病情加重。 那就更麻烦了。 “我知道的。”霍桑华本来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这还是第一次,让她觉得谢凛跟她说话的时候,随和了许多。所以她有些意外,“我没有觉得被冒犯了,只是你我间的关系,好像一直都很难真的信任彼此,但你刚刚让我觉得,好像经过这件事情以后... ...我们之间开始变得熟悉了。” 不再是她提防他,他试探她了。 似乎经过了这几天的各种事情后,他们已经逐渐变得亲切起来。 “是吗?”谢凛之前倒还不曾发觉。 被霍桑华这么一提醒,然后细细回味—— 好像确实有些那个感觉了。 他勾了勾嘴角,笑得不是特别明显。“那么... ...你还是睡床吧,你身子弱,不像我,我整日在军中受苦,天寒地冻早就习惯了,这点病算不得什么。” 是因为考虑到这些情况了,他才会冒险染病,去为霍桑华求药的。 “一起睡床吧。” 霍桑华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谢凛吓得够呛。 谢凛支支吾吾地问,“你... ...你说什么?” “我说,今晚一起睡床吧。”霍桑华“坦坦荡荡”,睁着一双纯洁无瑕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谢凛,“我病了,你也病了,我睡地上,你怕我病死,你睡地上,我良心过不去。所以,今晚一起睡床好了。” “一起?”谢凛很想问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她... ...霍桑华居然邀请他,一起睡床?! 他很想确认这个意思。 但是想来想去,面对霍桑华那样一个... ...单纯无害的模样,又觉得她应是不知道。 可能她只是单纯觉得—— 谁睡地上都不好。 这些事却憋得谢凛心中燥热且郁闷,在屋里兜了好几个圈子。 “你怎么了?”霍桑华觉得,他的反应不对,该不会是... ...又严重了? “那就... ...一起睡床吧。” 谢凛转了好几个圈,却突然淡定下来,脸上一本正经。 这可不是他提的... ... 但他,没理由拒绝不是么? 霍桑华只觉得哪里奇怪,却又说不上来,折腾了这么一会儿,药效似乎起了作用,身上更疲惫了。 趁着自己还有些精神,她爬到床上去,用多余的被子在中间隔开... ...“那这样,你睡外面,我睡里面... ...还是,你要睡里面?” 她不清楚谢凛的习惯,不知道他究竟喜欢睡在外面,还是睡在里面。 “咳... ...咳咳,”谢凛心虚,他心里是明白的,可瞧着这个不大明白的小姑娘,竟然真的面不改色与他讨论... ...这些“习惯”,还真有些不习惯。“我睡外面就好。” 霍桑华点点头,不以为意,“那好吧。” 她把谢凛的被子推了出来,铺好。 然后合衣钻回到里面的被子里... ...“你记得去看一下,把门窗都关好了。” “嗯。”谢凛转过身去检查门窗,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等到检查好了一切,他试探着走到床边,钻进了外面的被子里。 迟疑片刻,他偏过头看向一旁的人。 霍桑华的侧脸轮廓很好看,高挺的鼻尖,圆润而饱满的唇... ... 谢凛深吸一口气,急忙收回视线。 她尚在病重,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早已经闭上了双眼开始休息,药效在身体里发作,体温忽而增高,额间沁着细微的汗珠儿。 鼻子里呼出的气都是热的。 烧得她逐渐意识模糊。 微微张开了口... ... 将那灼热之气借着口中慢慢吐出,一双手死死攥着拉到胸口的锦被边缘。 冷不丁的,脑子里冒出许多从未梦见过的画面,先是数不清的兵马踏碎青石而来,那马蹄在城中震耳欲聋,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 来了,他们来了... ... 谢凛也才闭上眼睛休息,只是身旁愈发急促的呼吸声,让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才又睁开眼睛,看了过去,“桑华?” 可是睡在身旁的人毫无反应,却显得更加焦急了。 “桑华... ...你怎么了?桑华?”谢凛唤她。 是做噩梦了? 她一下子睁开了双眼,惊恐万分地瞧了瞧周围,额上的汗珠愈发地明显了。 “做噩梦了?”谢凛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吓到她。 “... ...嗯。” 霍桑华也轻轻应了一声。 谢凛说,“梦里都是假的,不用害怕。我小时候也常做噩梦,特别是刚刚跟着我大哥上战场那会儿,天天就是... ...白天帮着抬伤员,搬尸体,看着乌泱泱死去的战士,一到晚上就做噩梦。梦里看到那已经死了的人又爬起来,都向我追过来... ...” 霍桑华歪了歪头,虚弱地看了过去。 似乎... ...她能感受到那时候谢凛的无助,声音略有些沙哑地问,“那你现在,还会做那样的梦吗?” “偶尔会,但我已经不害怕了。我就想啊,他们是为了保卫疆土和身后的黎民百姓,而英勇牺牲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怀有怨念来攻击我呢?他们肯定是来保护我的呀,他们希望我替他们完成守卫家国的使命... ...”谢凛开导着她,“所以啊,有时候想清楚了,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第63章 我在 “... ...他们生前,是我朝最英勇的战士,死后,自然也是忠于我朝的鬼。” 谢凛自顾自地说着。 他也是因为想通了这些事情,然后就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那可是曾经一起并肩作战过的人,他们战死在外,他替他们收尸,统计他们的身份,将他们阵亡的消息送回他们的故土。对那些战死的人来说,又怎么会害他呢? 发现一旁的人,没了回应,他看去,却发现桑华还是睁着眼睛的。 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谢凛问,“那你的噩梦呢?你梦见谁了?” “不知道... ...我,没印象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助,“其实我那天跟你说... ...我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是真的。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送到宫里去的,从有意识以来,我就住在宫里。起初是那么小小的一间屋子,到处都堆满了杂物,后来那年暴雨,瑶华宫有一半宫苑都塌了,就重修了。重修之后,我就搬到了后院去,离齐妃更远了,但也因此清净了不少。” 只是从前的事,她不记得了。 她印象中那个从前的自己,模模糊糊的,更别提是怎么被接到宫里来的。 人人都说她是天煞孤星,是妖女,谁靠近她谁就得死。 说是霍家亡故,也是因为她的命格不好,所以人人都躲着她,除了偶尔来找她些麻烦。 芸苕起初也还是好的。 别人都不跟她玩,只有芸苕跟她玩儿,不怕她身上的“孤星命格”,跟她成为了闺中好友,无话不谈。 霍桑华本以为,她可以一辈子把芸苕当成最好的朋友。 直到前世坐上谢家花轿的时候,芸苕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 ... 她才明白。 芸苕与她亲近,是借由她来攀李朗那个高枝。 起初芸苕惦记的,是霍桑华与李朗成婚,她凭借着与霍桑华的关系,做个侧妃也是好的。可后来不知因何缘故,她开始觉得桑华碍眼,正好李朗向她提出,希望她能够劝说桑华答应嫁进谢家。 芸苕知道安定侯府谢家是怎样的龙潭虎穴,然后不遗余力地推了霍桑华一把。 在霍桑华毫无察觉毫无警惕又左右为难的时候,是芸苕让她下定了决心。 可不曾想啊... ... 却是跌入地狱的开始。 “... ...我的梦,总是奇奇怪怪的,有时候也接不上,然后突然冒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就很害怕。”霍桑华现在已经迷惘了,这些日子过得太“平静”,以至于她都开始怀疑... ... 前世。 前世与谢舒死在新婚之夜,是不是... ...只是她的一场噩梦。 并没有真的发生过。 “那你刚刚梦到什么了?”谢凛也没力气多想。 似乎从一躺下开始,病的那种感觉就出来了。 “人... ...”霍桑华跟他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我梦见好多的人... ...还有马,好多的马... ...马蹄声踏在青石路面上,震得脚底下轰隆隆轰隆隆的。好像地震了一样... ...” 马? 还是好多的马。 青石路面? 都已经合拢了双眼的谢凛,隐约意识到了不对劲。 军不入城是历来的规矩。 不论何时,大军都是驻扎在城外扎营的,城外哪里有什么青石路面?有青石路面的... ...一定是城里。 大军骑马入城,来势汹汹... ... 只怕霍桑华的那一个噩梦,不是仅仅一场梦境那么简单。“那,你还记得什么?” “... ...”霍桑华听了他的提醒,也开始回忆。“有哭喊声,有... ...砰砰、锵锵的声音,有惨叫声... ...砰!... ...” 她记得好像是听到了这些动静。 描述得实在太抽象,谢凛静静地听,静静的分析... ... 哭喊声,应是敌军入城肆意屠杀招致的。 霍桑华说得那砰砰、锵锵的声音,恐怕是兵刃相接,敌军和守军拼死交锋时发出的动静。 而惨叫声就更不用说了... ... 至于那“砰!”,那会是什么动静?“就只有声音?” “太暗了... ...什么都看不清。”霍桑华很想回忆起全部,可那场噩梦里每一个画面,都让她无比恐惧。 忍不住颤抖... ... 试图想起,就害怕得不行。 太暗了... ...那个噩梦里,到处都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不对... ...不只是黑漆漆的,我好像看到了一束光... ...” 一闪而过的梦境片段里,确实有这么一段。 “光?”谢凛听迷糊了。 什么光? “... ...也不是光。”霍桑华又说,“是... ...是像那日,剑... ...有一束光照在剑上,然后,是... ...” 是反光! 从剑刃上反射过来的那束光! 谢凛大概猜到了,她梦里梦见的,恐怕是城破之日的死战,紧跟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迫切希望桑华能够想起来更多... ... “我好像看到了... ...”霍桑华呢喃着说道,随着身体里药效的发作,她的意识再一次模糊。可在想起那一束“光”的时候,她隐约记起了梦里的... ...“有一个人,我看到了一个人的脸,那一束光照在剑身上,很亮,然后... ...映着那个人的脸... ...” 是执剑的人。 “... ...呃!”霍桑华刚刚再一次睡着,却在霎那间惊醒,面露惊恐,浑身颤抖。 “桑华?桑华!”谢凛越界了,他翻过身去安抚吓坏了的桑华。 霍桑华被吓到失声,瞪圆的一双眼睛里,不知看到了什么,瞳孔深处也尽是灰暗和恐惧。“... ...血,血!” 那一束光照在剑身上,映出一个人的脸,然后,突然溅起的鲜血喷洒在那张脸上。 狰狞如厉鬼。 “没事了!”谢凛将她小小的身子拥在怀里,试图安慰她,不断轻拍着她的肩膀。“桑华,别怕... ...没事了!该过去的都过去了... ...” 霍桑华把自己的身子蜷成一团,抖得厉害。 她拼命想要忘掉那张脸... ... 可那张脸却在她的记忆深处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刻! 越来越狰狞! 救命... ...救命!“救救我... ...救救我... ...” 怀里的小人儿发出崩溃的求救声,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见。 谢凛愕然,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我在,我在... ...桑华。” 第64章 谢凛的动心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身边细微的鼾声渐渐平稳下来。 谢凛松了口气,替她掖好身上的被子,才躺回到自己那边... ... 早已是疲惫不堪!毕竟,他也还病着呢。 寒症受风加上梦中惊悸,霍桑华刚才都开始胡言乱语了,烧得那么厉害,小命都快丢了,哭个不停还在拼命求救。不用想都知道,她曾经... ...大抵都经历过些什么。 只不过她形容不出那张脸。 或许是因为太害怕了,不敢去回忆得太清楚。 谢凛也没别的办法,只好再等等看,说不定她什么时候会突然想起来... ... 只不过竟真的有人让她看到了? 按照她断断续续的描述,应是那个人举起长剑的时候,有一束光照在了剑上,所以通过反射,桑华看到了他的脸。紧接着,他脸上溅起了鲜血... ... 桑华刚刚说到这儿的时候,就吓坏了,不停地哭,浑身一直在抖。 难道... ... 是桑华当年正好看到那个人在杀戮? 杀的... ...还是她的至亲之人,那溅起的血迹,正是桑华的亲人。 所以她害怕。 谢凛转念一想,几日前他们从宫里回来,却在侯府侧门外迎来了一场刺杀,之后桑华就病倒了,一病不起,人都烧糊涂了。当时他只觉得桑华自小养在宫里,没见过那些血腥杀戮的场面,所以才吓坏了... ... 现在想想。 也许正是因为她经历过,也曾亲眼目睹亲人被杀,受了极大的打击,将一切忘掉。 可当她再次经历那样的杀戮,听见曾经听到过的声音,所以勾起了她的心病,才会突然之间病倒。 桑华为什么没事呢? 她所看到的,究竟是何时的叛乱。 她既然看到了,为何那个人没有杀她,反而还让她活了下来。 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会不会是霍家蒙难的那个时候,霍家满门惨遭屠戮,桑华是唯一活下来的人。 恐怕事情发生的时候,她被藏了起来。 躲在了暗处,却恰好目睹了亲人遇害的那一幕! 想到这儿,谢凛暗暗攥紧了拳头,心痛到脸上的神经绷紧,几乎咬断了牙... ... 那一定是一场极惨烈的恶战。 “我不知道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盼着你想起来,也盼着你永远都不要再想起来... ...”谢凛抬手抚过她挂着泪痕的脸,满眼辛酸。 那是... ... 他的... ... 他望着桑华的眼睛,更多了些无可奈何。 只有桑华记起那个人的样子,他才有可能找到屠戮霍家满门的杀手... ... 才有可能顺藤摸瓜,找出当年霍家灭门的罪魁祸首! 可见着她想起时的惊恐模样,又盼着她能把那一切,都永远埋在心底,不要再想起来了。 经历过那一切对她来说,一定很痛苦吧。 她并不知道所有的事情,只知道她的亲人在当时的屠杀中,全部死于坏人之手! “不过... ...”他细抚着她的泪痕,想要擦去她的悲痛,“那个杀手如果还活着,他要是知道你也还活着,不论你是否记得当初他的样子,他都肯定会... ...你还是很危险的。” 之前的那些年里,桑华一直住在宫里,住在齐妃身边。 或许反而是最安全的! 可她从宫里出来,而那曾经屠戮霍家满门的杀手,说不定就会盯上她。 这么多年了,当初的杀手都不曾有机会对她下手,说明宫里还是他们进不去的地方... ...那灭霍家满门的,未必就是受宫里人安排的人。 霍家... ... 灭门惨案背后的真凶,可能并不是宫里的人。 桑华睡着的样子像只猫儿一样的安静,可怜巴巴的蜷缩成一团,好像一点动静都会吓得她立刻竖起尾巴警戒一样。 谢凛的手指第三次抚过她脸颊的时候... ... 他明白,他对桑华动心了。 “你放心,以后有我陪在你身边,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好好保护你的。一定不会让你... ...丢掉小命。” 不过,她应该听不到了吧。 刚刚哭得那么惨,早就筋疲力尽了,加上药效和病着,这会儿睡得别提多踏实了。 谢凛为自己盖好被子,侧过身,凝望着身旁的人,也渐渐睡去。 第二日。 “咣咣咣”的砸门声,惊醒了床上睡着的人。 谢凛烦得不行,睁开眼睛打着哈欠起身打开了门—— “谁啊!” 清槐站在门口,“二... ...二公子,老夫人那边派人来请二夫人了。” “睡着呢。”谢凛向床上望了一眼,烦躁地说,“去回了老夫人,就说二夫人尚且病得厉害,起不来身。” 说着,就要关门。 “可是——”清槐一把拦住了即将合拢的房门,“老夫人那边的人来传话,说是家中来了贵客,非要二夫人去前厅里坐坐,一起说说话不可。” 那边可不像宫里那样好说话。 在宫里,霍桑华好歹是齐妃养女,仗着齐妃在陛下跟前受的宠爱,人人虽刁难她,也不敢不看齐妃的面子。 现在她是谢家的儿媳,嫁的是谢家区区庶子。 老夫人派人来叫,谢家既然有贵客到,她作为谢家刚过门的新妇,怎么可能连个面都不露呢? 他们说话的声音,吵醒了刚还睡着的霍桑华,坐起来问了句,“... ...谁啊?” 半个时辰后... ... 梳洗打扮整齐的她,在清槐和郭嬷嬷的陪伴下,匆匆赶往谢老夫人那边的前厅,去见所谓的贵客。 才走到院门前,就被猛地窜出的廖斌拦住了去路。 清槐吓了一跳,“什么人!” “二夫人,还是别去的好。”廖斌等在这里,就是为了告诉她这句话。“里面的人来者不善,你再拖些时候,大公子那边正往回赶呢。等大公子到了,你过不过去都无所谓了。” 看样子,谢舒也知道里面的贵客是哪位。 他不在府里? 听廖斌所说,似乎是他知道来的人是谁,谢老夫人请霍桑华过去的用意是什么,他收到消息的时候,人正在外面处理事情,让廖斌先赶回来拦着... ... “什么意思?”霍桑华不是很明白。 再拖些时候?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 ...本来不是你的事,老夫人想为难你,明白了吗?”廖斌的语气很不好,他可还记着昨天晚上,自家公子照顾了她半个晚上,结果二公子一回来就把人抱走了。“你就找借口拖着,先别过去,等到大公子回来把话茬引开,就跟你没关系了!” “可是,这样不好吧?”霍桑华也知道来者不善。 谢老夫人说什么贵客的,保不齐就是她请来找自己麻烦的。 “你管她好不好的,让你别去,别去就是了。... ...怎么这么不听话。”廖斌抱怨道。 第65章 茂国公府的嫡幼女 清槐一听这话,一双眼珠子悄默默提溜打了个转,立刻想到一计。 她伸手挡住了霍桑华的退路,“恐怕不妥吧。” 廖斌打量着清槐,上下一瞄,他眼里的杀气就震慑得清槐生生被逼退好几步,躲到了霍桑华的身后。 霍桑华仔细想了想,“多谢大公子好意了,只是... ...老夫人既然派了人来寻我过去,我躲过了今日,躲不过明日,大公子也不能日日都看顾着我,总有看顾不住的时候。我倒想去看看,今日唱的是哪一出大戏。” 这一次或许能借着谢舒,躲过一劫。 恐怕谢老夫人更会因为今日的事,记挂于心。 日后她还要在这谢家门里讨生活,倒不如早些去看看,她们还能耍出什么样的把戏。 “既然你要去,那就去吧。”廖斌环抱双臂,懒得再去理会这个蠢女人。 自家公子的好心,她是一点儿都没记着!那活该被人欺负! 清槐瞥了眼饶有心事的郭嬷嬷,露出狡诈的笑容。 却不知霍桑华早已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 估摸着,清槐大概是想借着谢老夫人的手,再让她吃些苦头。 抬脚进了院子... ... 立时便听得那厅里说笑声不绝于耳,偶尔传来谢老夫人的声音,也是格外温柔和善的。 霍桑华倒是不知道... ... 那位谢老夫人,竟还有如此慈祥的一面。 李妈妈穿着灰蓝色夹锦的小袄,獐头鼠目站在厅前向外张望,前一眼瞧见霍桑华带人进了门,马上就向厅里的人递去眼色,紧接着,方才还笑声不断的厅里,说话声戛然而止。 霍桑华暗暗长吸了一口气,看样子都在等着她了。 进了门,向主座上的谢老夫人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母亲。” 谢老夫人听得那一声“母亲”,简直如坐针毡,不过碍于身旁的人不好发作,紧绷着一张脸与那人介绍说—— “这就是我家二郎屋里的那个,叫桑华。” 霍桑华转而看向能让谢老夫人都客气说话的那位... ... 面相富态,算不得柔和,中庭饱满,眉眼舒展。 大约四十出头的年纪,眼神里有些耐人寻味的东西... ...正上下打量着她。 “这位,是茂国公府的老夫人,与我家未出五服,尚且有些亲缘,你便随着二郎称一声表舅母吧。”谢老夫人难得乐意向她引荐家中的亲戚。 茂国公? 这么说,这位茂国公就是谢家兄弟的表舅了? 表舅,舅从何来? 霍桑华反应过来,茂国公与谢家并不是未出五服的亲戚,而是与谢老夫人... ...乃是未出五服的亲戚。 真要论起来,只有谢舒能够称得上一声表舅。 而谢凛... ...不过是借着谢老夫人这位名义上母亲的光,才沾了茂国公府这门亲戚。 “表舅母。”霍桑华心里将各家的关系理了个清清楚楚,面上继续装着糊涂,想看看谢老夫人那边的亲戚登门,这是要唱怎样的一出大戏。 只不过除了座上的两位老夫人外,这厅里还有一位... ... 霍桑华挪了挪身子,向一旁坐着的美人儿瞧了去。 眉眼间有着七分与那茂国公夫人相像,姿容更胜,面若桃花娇艳欲滴,明眸皓齿... ... 一副聪明相。 “那是你表舅母的女儿,聂华鸢。”谢老夫人似有意似无意地说道,一边与茂国公夫人摆弄着桌上的茶盏,一边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华鸢是你表舅和表舅母的嫡幼女,正经的名门出身,比你年岁略长一些。我是属意让她嫁给你大哥的!” 只说出身一事,霍桑华并没有很在意。 但说起... ...谢老夫人打算让她嫁给谢舒一事,霍桑华才有些晃了神。 她? 嗯... ...倒是不难想象,聂家与谢老夫人的娘家是未出五服的亲戚,又是茂国公府这样鼎盛的人家。 聂华鸢也确如谢老夫人所说,名门出身,教养定是不一般的。 不论是长相、出身、教养... ...种种条件加在一起,谢老夫人瞧上她,想要让她嫁给谢舒,做安定侯府未来的主母,也是合情合理的。 并不意外。 “... ...我年岁既长你一些,便托个大,唤你一声妹妹。”聂华鸢迟迟才从一旁的座位上站起身来,盈盈走来。 她身上带有一种异香,那香气仿佛令人有一种跌入花海的迷乱。 霍桑华悄悄向正座的两位瞧了去,那两位什么都没说,却分明关注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心里明白了—— “华鸢姐姐说的是哪里话,您是国公府的嫡女,我怎敢高攀您呢。您叫我一声妹妹,也是抬举我了... ...” 这样的话,让厅里的三位都很满意。 茂国公夫人抬了抬眼,瞧了瞧谢老夫人,分明是在暗示什么。 “妹妹真是个聪明人,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跟妹妹兜圈子了。”聂华鸢上前来握住霍桑华的手,只一眼,她便明白这个打小养在齐妃身边的女孩子,是个懂事的。“表姑母与母亲都希望我能与大公子成婚,只是这些年,大公子忙于军中事务,我与他着实难有机会说到一起。妹妹既然嫁给了二郎,二郎与大公子的关系又向来不错,这事还得托妹妹... ...从中帮忙说说话了。” 果真是没兜圈子的。 原来今日把她叫来,就是想让她帮这个忙啊。 谢老夫人和茂国公府都想要促成聂华鸢与谢舒的这一段姻缘,奈何谢舒时时回避,用她们的说法是—— 军中事务繁忙。 “这事吧... ...”霍桑华才拖长了音,立刻就注意到,原本没往这边看的谢老夫人和茂国公夫人,竟不约而同地齐齐留了神儿。“华鸢姐姐是茂国公府的嫡女,我自然是希望你能与大哥成就一段佳话的,说不好日后我也能借借茂国公府的光了... ...” 话音刚落,便瞧出谢老夫人那如她预料般的表情—— 自以为拿捏住了霍桑华的心思,得意极了。 “可是... ...”霍桑华又说。 一句可是吊足了她们的胃口。 聂华鸢皱了眉头,按捺着性子小心问起,“可是什么?” “可是我与大哥也说不上话啊。”霍桑华作为难状,“母亲知道的,大哥军中事务繁忙,自我嫁进谢家,就没见过大哥几面。每次见到,也都是生死攸关命悬一线的时候,我总不好等到下次再被袭击遇上大哥的时候,问他要不要娶华鸢姐姐吧?” 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副又傻又蠢的样子,看得聂华鸢是一肚子气。 还以为跟她说清楚了,谁知道... ... 聂华鸢觉得,这个霍桑华可真是蠢到家了。 第66章 三尊大佛 “谁让你跟你大哥说了!” 谢老夫人最先压不住脾气,丝毫不顾频频向她递去眼色的茂国公夫人。 扔下手里的茶盏,大步走到了霍桑华面前—— “舒儿那么忙,你与舒儿说什么!还有,别总想着等你大哥救命,自己少惹些麻烦,你大哥可是安定侯府的世子,他要是有什么闪失,你们俩... ...你跟二郎自己看着办!” “是... ...”霍桑华立马答应下来,“母亲放心,桑华断不会去打扰大哥的。” 借着谢老夫人的话茬,让她抓到了机会。 她如今可是害怕再跟谢舒去打交道。 昨夜的事情,实在还没想好,以后当如何面对谢舒这位“兄长”,要是再让她去劝谢舒,跟眼前这位茂国公府的嫡幼女聂华鸢成婚... ... 那谢舒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可真不好说。 她现在就想躲谢舒躲得远远的,待谢舒自己想清楚,别再发疯... ...她才能安心。 怎么还敢往前凑呢。 “你... ...”谢老夫人怄了一肚子气,算计好了要拖霍桑华下水的,怎么能让她逃过去呢?“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让你去跟二郎说,让二郎跟他大哥提!” “那母亲为何不直接找二郎过来呢?我这人笨嘴也笨,万一学不好,再让二郎误会了母亲的好意,觉着这是硬塞给大哥的姻缘,他到大哥面前胡乱诌些什么,母亲到时候还要觉着是我没好好传话。这样... ...母亲,二郎也还在屋子里休息呢,我去把二郎给你们叫过来,母亲当着他的面说,也省得我传话了。” 霍桑华急着把自己从中撇干净,说着就一副正经样子要去找谢凛。 “等等!”却急坏了谢老夫人。 这话要是亲口跟谢凛说,可不就真成了霍桑华口中的那个意思吗?摆明了就是要塞给谢舒的姻缘,奈何谢舒不知怎的就是瞧不上,始终不松口,她才想到迂回之法—— 让霍桑华跟谢凛好好说说,在谢凛耳边夸夸这茂国公府的嫡姑娘是多么多么的好,再由着谢凛将原话学给谢舒。 谢老夫人觉着,谢舒此前对茂国公府的这一门姻缘有抵触,只怕也是因为是她要让谢舒去做的,这先有了抵触,所以接下来怎么便都行不通了。要是让他时时刻刻听到称赞聂华鸢的话,说不好,他对华鸢有了好奇,就瞧上了! 可谁知道... ... 刚开始就碰上霍桑华这么个... ...怎么都说不通的! 非要活活将人气死。 “那... ...我给母亲去叫大哥过来?”霍桑华继续装“无辜”。 她也知道,谢老夫人绝不会让她去找谢舒过来的。 要是谢舒真想娶这位聂姑娘,何至于让谢老夫人她们兜这么大的圈子... ...摆明了不是什么好事,却非要拿她去试一试,她宁可让她们觉着她是真的傻! 也不想去触谢舒的霉头。 聂华鸢转头看了看她的母亲,见着母亲点头,又一副含笑的明媚样走上前来,脱下自己腕上的一只镯子,捉住霍桑华的手,顺势便戴在了霍桑华的手腕上。 那是一只上好的翠玉镯子,那个绿啊... ... 霍桑华形容不出它的好,可瞧那透润的质感,也忍不住惊叹... ... 她在宫里的时候,也倒卖了不少好东西。 可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的宝贝! 想必能卖个不少钱呢!“华鸢姐姐这是... ...” “见面礼。”聂华鸢自小衣食无缺,出手也极是大方。可这只镯子算得上她心头好,但想想,若能借此攀上谢舒也是值了,所以咬咬牙就送给了霍桑华,“妹妹,我是真的喜欢大公子,还请妹妹帮个忙,在大公子面前替我说说好话... ...日后你我若在一个门里过日子,我自是不会亏待妹妹的。” 说罢,还特意用眼神瞟了眼—— 已经戴在了霍桑华手上的镯子。 “姐姐,”霍桑华一把反握住聂华鸢的手,“这事儿我是真的想帮你,你也知道,我虽是自小长在宫里,但也实在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手头上也穷得很,我自然愿意攀你这的关系。可我当初,也是被硬塞进来的,大哥烦我还烦不及呢,我要是替你说话,只怕连累了你。” 说完还不忘回手护着,已经戴在了自己腕上的那只镯子。 送给她可就她的东西了! 谁也别想再要回去! “这... ...”聂华鸢被堵得也没了话说。 她和谢老夫人先后都被霍桑华给顶了回来,瞧着一憨蠢无用的小姑娘,想不到三两句话,说得都在点儿上。 反而让人不好开口了。 “哈哈哈... ...”座上久未下场的茂国公夫人突然发出笑声,引得厅内其他人看去,不知何意。 霍桑华也不知这位茂国公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好不好对付。 却只听到她笑着与谢老夫人说道,“我说南英啊,也就是你... ...觉得你家新娶的这位二夫人是个憨蠢的,恐怕你才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吧。你家这个,精的跟猴似的,生怕自己撇不干净,只怕早已将你谢家门里的关系摸得清清楚楚,知道什么该掺和,什么不该掺和... ..” 说着,向霍桑华看来。 从她第一眼看到霍桑华开始,大抵就在怀疑先前听说的了。 “是吧,二夫人?”她试探着一句,说给了霍桑华听。 “茂国公夫人在说什么呀?桑华愚笨,一点儿都没听明白呢... ...”霍桑华有些胆怯了。 这茂国公夫人不像谢老夫人那般直来直去,她就像是只笑面虎,一直躲在人后观察着她的所有反应,直到确定了目标,才一击必杀。 可她先前并未有半分透露,霍桑华也不知该怎样对付她,却已经被她看得透透的。 这局势可真不妙啊。 立时间就让她处于一个被动的状态里,面对这三尊大佛,更加没有全身而退的胜算了。 霍桑华心里打鼓,面上还得装着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陪着笑。 “哎呀,”茂国公夫人也不再急着往方才的事情里套,转过头与谢老夫人说道,“南英,你家二郎怎么说也是谢侯之子,谢侯回来要是知道,你给他的二郎娶了这么个… …憨傻怕事的,岂不与你生气,怪罪你没把二郎当做亲生的?” “这… …”谢老夫人顿时不知所措。 方才她还夸霍桑华聪明呢,怎么突然间又换了种说法… … 正想问个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被李妈妈拉住了。 只见李妈妈向谢老夫人悄悄摇了摇头。 第67章 我有心仪之人 茂国公夫人继续说,“南英,我家华鸢她三叔家里,还有两个庶出的女儿,年岁也是略长一些,生母去的早,婚事耽搁了。我瞧着不如就许给你家二郎做个侧室吧!” 这是要往她和谢凛的院子里塞人了? 霍桑华虽然不通男女之事,但是在后宫里也讨了那么多年的生活,塞进院子里的侧室要做什么,她可是清楚的。 陛下的后宫看起来一片祥和,可私下里那些女人们可是斗来斗去从没停过的。 院子里塞了新人,说不准哪天谁抢了谁的风头,就乱成一团了。 想来到了今日... ... 她与谢凛成婚也不过半月而已,这位茂国公夫人竟想用这样的法子,来威胁她答应去劝说谢舒。 果真是... ...高招! 可是她跟谢凛的关系,与寻常夫妻不同,也怕院子里多了别人的眼线,万一知晓他们夫妇的一年之约,恐怕以后的日子会更麻烦。 而茂国公夫人也不急着说出自己的诉求,只把威胁摆在了那里。 就等着霍桑华向她认错求救了。 “那也好!”霍桑华却说,转而一把拉住了身前的聂华鸢,当真“好奇”般的打听起来。“不知姐姐三叔家里的那两个女儿,长得如何?可会跳舞?可会唱歌?” “你... ...” “舅母不知,我家二郎从前便是个流连于风月场里的浪子,最是喜欢那些姿容艳丽,纤腰丰满的女子。可惜娶了我,我人小也没长好,他不喜欢我也是正常的。可既然担了这正头娘子的身份,总也得给他寻几个他喜欢的,放在屋里摆着,也省得他天天往外跑了!”霍桑华拽着聂华鸢不松手,却与茂国公夫人说起来,“要是她三叔家里的都是这样的,那我可就放心了!” 聂华鸢一个堂堂嫡姑娘,哪里听得了这种话,脸皮早就臊红了。 拼了命的想要挣脱霍桑华的手,却怎么也甩不开。 急得她也只能向母亲投去求助的目光,想让母亲帮帮她! “... ...不过不是也不要紧,只要长得好看,该苗条的苗条,该丰满的丰满... ...大不了,我自己垫些银子,去观月楼里找几个能歌善舞的姑娘回来帮忙调教,这擅长唱歌的就让她学唱歌,这擅长跳舞的,就让她学跳舞。二郎喜欢观月楼的姑娘,要是把她们调教成那般模样,定能留住二郎!” 霍桑华抱着“掀桌”的决心,秉持同归于尽的态度... ... 今个儿谁也别想好了。 稍一松手,聂华鸢搓着红肿的手腕,满面羞红地跑去了茂国公夫人身边。 一肚子抱怨的话,可她一个规规矩矩养在深闺里的姑娘,怎么可能当着人说出来,最后也只有急得跺脚的份儿了。 茂国公夫人脸色铁青... ... 什么让观月楼的姑娘来调教自家里养大的... ...真是浑话! 像什么样子! 以为这安定侯府和她茂国公府是什么地方,真让她好死不死的把观月楼的姑娘弄来了,调教侧室... ...两家的脸都别要了!到时候她的女儿哪怕是嫁进了这安定侯府,也没脸见人! 家里有这么一个妯娌,全家面上无光。 可是... ...茂国公夫人怎甘心忍下这口气呢?瞧向谢老夫人,“果然是宫里养出来的,能把男人留住的手段就是多,想必是看惯了宫里的主子们争宠,耳濡目染也学得了精髓吧。南英,你家真是给二郎那个不成器的,娶了个配得上他的!” 谢老夫人被这话臊得无地自容,脸上青一阵儿白一阵儿,恶狠狠瞪向霍桑华。 虽然此刻当着贵客的面,不会为难她。 但等贵客离去,定是要出这口气的。“哪里的话。” “怎么,你没听出来吗?”茂国公夫人似乎也有些瞧不上谢老夫人的意思,她家是国公府,谢家不过区区安定侯,也是差着的,长女是三王的正妃,这幼女嫁谢家嫡子,她也是不太乐意的。 不过是因为自家女儿喜欢谢舒,她便只能答应。 可谢家蹚了浑水那么多,说不准哪一日阴沟里翻了船,连带着姻亲都要倒大霉的。 谢老夫人不算是极聪明的,可治家也算是一把好手,出手狠辣果断,是她的优点,可一旦碰上像霍桑华这样的... ... 可就一点办法没了。 茂国公夫人说,“她是在护着你家二郎呢,人家小两口新婚,不想让咱们往她院里塞人,说那些话不过就是恶心恶心咱们这些要脸的。私下里,他们小两口的感情怕是好着呢!” 谢老夫人这才恍然大悟。 亏得她刚刚差点信了霍桑华,还真以为霍桑华和谢凛是随时翻脸的关系。 难怪觉得不对劲,那些话竟都是在维护谢凛! “二夫人,我也不与你兜圈子了,我们明说吧。”茂国公夫人自以为抓住了霍桑华的要害,决定跟她摊牌。“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把人塞进你二郎的后院,我呢,也不是非得把人塞给你二郎的。我女儿喜欢谢家的大公子,非他不嫁,所以耽误至今。我呢,也想全了她的心愿,让她高兴些... ...我们俩各退一步,你帮我华鸢在大公子面前说说好话,以你揣度人心的本事,应该也不难吧。我呢,劝住你这位婆母,不再为难你们,不再往你们塞人。如何?” 各退一步... ... 却还是要霍桑华帮她的女儿到谢舒面前说好话。 可比起陌生人被塞进院子,时时留意她和谢凛的一举一动... ... 似乎还是... ... “茂国公夫人好大的派头啊。”谢舒的声音从厅外传来,他一路加急赶来,在门口遇上了廖斌,才知道廖斌没有拦住霍桑华。可即使如此,好像还是慢了一步... ... 他在厅外也听了一些,偏偏卡在这个关头上才闯进来。 见着谢舒出现,聂华鸢的脸上顿时洋溢着笑颜。 就连稳坐高位的茂国公夫人,也随之站起了身... ... “舒儿?你怎么回来了?”谢老夫人忙上前拉住谢舒,悄声嘱咐,“别生气,有话慢慢说。” 她也知道谢舒生气了,毕竟那一脸怒色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觉得... ... 他好像就是冲着茂国公夫人来的。 谢舒侧过身,“母亲,我曾与你说过,我是不会娶聂姑娘的,也请你向茂国公夫人致过歉意。你怎的竟还帮着她们,来诓骗于我?” “怎么是诓骗,舒儿... ...”谢老夫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也不好当着茂国公夫人的面,解释那么多。只能硬挤出笑脸来劝说谢舒,“你这不是... ...你瞧,二郎都成婚了,你也该成婚了。你又没有心仪的姑娘,为娘便替你物色... ...” “我有心仪之人。”谢舒面不改色地说道。 第68章 清槐发难 听到谢舒亲口承认,有心仪之人,霍桑华的一颗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儿。 犹记得昨夜里隐约听到的话... ... 唯恐让谢老夫人知道些什么。 不过此刻,谢老夫人倒也没向霍桑华发难,甚至不曾多看霍桑华一眼。 这厅里一片寂静,连每一个喘气的声音,都听得无比清楚。 “你,你胡说什么呢!”还是谢老夫人先回了神儿,快步走到了谢舒跟前去拽他,压低了声音训斥道,“别胡说,什么心仪的人,你哪里有什么心仪的人... ...” 茂国公家里的那位嫡姑娘哪里受过这般委屈。 立时间哽咽起来,转而扑向了茂国公夫人,“母亲,我就说不来吧... ...” “华鸢,你别听他胡说,他是我的儿子,我还不清楚他的心思吗。”谢老夫人生怕错过这一门姻缘,急着回身去哄聂华鸢,“他呀就是从小正直惯了,抹不开面子。怕让外人觉着,他是靠着茂国公府的门第上位的... ...” 霍桑华暗自长舒一口气,还好这把火没烧到她身上。 但也实在好奇,忍不住偷偷向一侧望去,想看看那位刚正不阿的安定侯府谢小侯爷究竟是怎样的一副面孔。 谁知刚一抬头... ... 当场就被谢舒抓了个正着,谢舒直接向她瞧来,将她偷摸打量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霍桑华急忙收回视线,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刻意去忽略谢舒眼中的试探之意。 “我儿与小侯爷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孩子们幼时的事情,说白了... ...不过是咱们大人间胡乱说说的玩笑,也做不得数的。”茂国公夫人当着谢舒的面,又是一套完全不同的说辞,“谢老夫人,是你以你家大公子的名义相邀,我才带着我儿前来赴约。可事情闹成这样,我看啊,我们就先回去了,你还是再跟你家大公子好好商量一番吧。” 说着,挑起眼睑意味深长地瞥了谢老夫人一眼,那眼神里半威胁半利诱,随后起身,拉起聂华鸢的手就要往外走。 “国公夫人!”谢老夫人急了,忙迎上去,“别生气,别生气。这定是啊... ...军中的事情乱了思绪,才会乱说话的,我再问问他,您放心,定不会委屈了华鸢的。” “好,那我们再等你的消息。”茂国公夫人嘴角上扬,挤出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稍后,笑意收敛。 前一刻还挂在脸上的笑容,顷刻间荡然无存,眼里的狠厉之色更甚—— 特别的,瞧了眼霍桑华。 露出轻蔑的神色,带着聂华鸢走出了大门。 谢老夫人一边劝说,一边追去了厅外,赔尽了好话。 唯恐坏了这一门好姻缘。 霍桑华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终于松了口气。 紧绷的思绪刚才松懈下来,马上又想到一旁站着的另一个... ... 瞬间再次紧绷。“... ...瞧着是没我什么事了,既然这样的话,大公子,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 她想跑。 谢老夫人的院子对于她来说,无异于龙潭虎穴,多留一刻都是对小命的不尊重。 想必等下谢老夫人回来,多的是话要跟谢舒说的,她留下来也没什么用,说不准还要被责难一通... ... 跑,是最好的选择。 不等谢舒多问一句,霍桑华行了礼就准备撤了。 “等一下。”谢舒抬手拦住她的去路。 霍桑华眼看着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 谢舒的手臂就挡在了面前,她急忙退回来些,留意着身后郭嬷嬷和清槐的反应。 正色道,“大公子还有何事吩咐?” “你... ...”谢舒只是想问她的病可有好些,但见着她的眼色,知她处境艰难,那到了嘴边的话竟也难以自然说出来。“阿凛怎么样了?” 霍桑华愣了一愣,故作泰然。“二公... ...二郎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谢舒见她脸色好转,心里也对她的状况稍微有了了解。“阿凛... ...阿凛那边,还是得再喝两日的汤药,待情况稳定些才好。” 借着谢凛,实则是在提醒眼前的人... ... “是,二郎带了药回来,我会亲自盯着,为他熬煮汤药的。”霍桑华直冒冷汗。 就担心谢舒一个字说得不对,让她身后这两个察觉到什么—— “大公子,那我就先回去了... ...” 霍桑华的余光瞥见谢老夫人送走了茂国公府的两位女眷,正气势汹汹地赶回来,急忙准备离开。 迎上了谢老夫人,应是挤出乖巧的笑脸来。“母亲若无别的吩咐,桑华就先回去照顾二郎了。” “你——”谢老夫人一肚子的气,可转念想到还站在那里的儿子谢舒,也不好再为难她。“算了,你先回去吧。”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谢舒商量。 霍桑华如释重负,不敢有片刻的耽误,转身朝着院外而去。 前脚出了谢老夫人的院子,回头看了眼门洞上的石刻——隐瑕苑。 隐瑕? 隐去瑕疵? “呵,老夫人不过是想让你和二公子,在大公子面前替茂国公的嫡女说说好话,何至于如此推脱,让人听了去还要觉得是齐妃娘娘当初没把你教好,才让你忤逆长辈的意思!”清槐冷哼一声。 对霍桑华方才的举动大为不满。 “这是谢家,不是宫里。”霍桑华提醒她,“大公子是老夫人的嫡子,他的婚事怎容得你我置喙,自是有老夫人安排一切。可都知道是他不愿意的事,何苦非要去触那个霉头,惹他不满,说不好还要连累了二郎。” “是吗,难道不是有的人吃着碗里惦记着锅里,怕那位茂国公府的嫡女进了门... ...失了大公子做靠山?” 清槐句句尖酸刻薄,即便一旁的郭嬷嬷已经抬手碰了她一下,提醒她不要乱说话了。 可她还是不肯退让,非要拿话把霍桑华噎死了不可。 谁人不知,昨日霍桑华病倒在屋子里,晚些时候是谢家大公子过来探望,还因为房内伺候的人不尽心,重重责骂了她们,把霍桑华带走了... ... “有些人啊,装得一本正经,可实际上呢?骨子里肮脏龌龊,竟干些下三滥的事情。与谢家二公子成了婚,竟还与大公子拉扯不清,大公子昨日替你出头,责骂我们这些下人伺候你不尽心,你心里一定高兴坏了吧。终于有人中了你的狐媚妖术,给你当靠山了!”清槐情绪激动,步步紧逼到霍桑华面前。 瞪圆了一双眼睛,为着昨日被谢舒责骂的事情,跟霍桑华算起了账。 第69章 借刀杀人 “清槐——” 郭嬷嬷听不下去了,四下打量,眉眼间藏着隐隐怒气。 这话要是让谢家的什么人听去,恐怕会惹出乱子,眼见清槐气头上不肯退让,索性伸手拉了她一把,将她拉回了两步。才和声劝道,“莫要胡说,让人听去了像什么样子!又该说我们瑶华宫出来的,奴才也能骑在主子头上了。” “主子?”清槐甩了脸子,昨日受那么大的委屈,谢家大公子竟为了霍桑华把她们贬得一文不值,她哪里肯忍这口气。“霍桑华算什么主子!” “二夫人也别怪清槐,”郭嬷嬷劝不住清槐,只好转过头来劝霍桑华。“昨日大公子突然来了,说了许多难听的话,还要处置了她们几个。清槐好歹也算是齐妃宫里出来的,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 说起昨日的始末,那真是连她都被吓到了。 想着谢家怎么也得看在齐妃的面子上,对她们这些陪嫁来的客气一些。 可那位谢家大公子呢?—— “谢家大公子虽说是个铁面阎王,平日里也没什么表情的,但是从未见过他与府里的什么人,发那么大脾气的。真是要把人吓死了,直说她们几个伺候的不周到,连二夫人昏倒在房里也没人发现,还不如把她们几个都发卖出去... ...” 郭嬷嬷学起谢舒的语气来,也是激动得不行。 “... ...”霍桑华看着她重复昨日经过,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了。 她模模糊糊地记得,昨夜醒来与谢舒说话的时候,谢舒确实提过她院里伺候的下人不尽心,还说要等她做决定,如何处置。没想到竟是如此,他先前已经发了一场脾气。 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儿,郭嬷嬷也忍不住要提醒她一句了。“新过门的媳妇得婆家人宠爱,自然是好事。可瞧着大公子昨夜里发的那场脾气,也难免不让人多想。二夫人,您已经嫁给了谢家的二公子,还是要恪守一些本分,免得传扬出去,让人说齐妃的不是,那就不好了。” 看样子,郭嬷嬷也瞧出谢舒那一场脾气后的心思了... ... “我看啊,她巴不得传扬出去呢!”清槐的气未消,紧跟着接了一句。“谢家大公子凛然正气,连茂国公府那位嫡幼女都没瞧上,怎么可能瞧上霍桑华这么一个区区孤女。只怕是早些时候,她想要攀附谢家大公子不成,才硬是赖上了二公子,如今进了谢家的门,又想着攀高枝了!” 郭嬷嬷听着这刺耳的话,忙又扯了扯清槐,警告她别再乱说话了。 可清槐见霍桑华被她噎到说不出话来,自以为占据了上风,“我可劝你,别做那白日梦,到大公子面前装什么可怜,让大公子对你心生怜悯,然后来跟我们为难!... ...不过也是,从前你在宫里也是这副狐媚样子,勾引四皇子,让四皇子可怜你,帮你除掉所有你觉得碍事的!” “清槐!”郭嬷嬷忍无可忍,只得出声提醒。 “怕什么!”清槐不以为意,“她敢做,还怕人说了?!” 霍桑华余光瞥见院里人影闪过,立刻认出那是谢老夫人身边的李妈妈,她许是路过听得这边吵闹的声音,凑到跟前躲了起来,想听听看她们在吵些什么。 “我并无私心,”霍桑华说,“自我嫁进安定侯府,与二郎成了婚,我便是二郎的妻,以后是要在二郎身边过一辈子的。我知齐妃派你来的用意,你不必一次次提醒我,我既做了谢家人,自然是要与谢家人站在一起面对问题的。大公子可怜我,也是因为我是谢家人。你怎好胡乱诓说大公子与我有什么,借此来威胁我?!损了我的名声是小,你怎敢折损大公子的名声!你若敢将这些胡诌之言传到了齐妃的耳朵里,可知会对大公子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你——”清槐分明觉得哪里不对。 早就听说霍桑华最善诡辩之术,就算此次明摆着她和谢家大公子的事情有疑,竟还能把她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都少说一句吧!”郭嬷嬷实在听不下去了,“都是齐妃宫里出来的,何苦让别人看了笑话。这可是谢家,是安定侯府!吵来吵去的,最后丢的都是齐妃的脸。” 清槐气不过,转身就先走了。 郭嬷嬷作难,望着她走开的背影,无奈叹了气。“这又是何苦呢。” “走吧,郭嬷嬷。”霍桑华换上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笑么呵呵地揽上郭嬷嬷,慢慢地往旁了走。“今日难得有空,我想去花园里瞧瞧。” 郭嬷嬷听得糊涂,“这冬日时节,叶子也早都掉光了,花园里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好看了,嬷嬷等着看就是了。”霍桑华心有成算,不由分说拉起郭嬷嬷朝着花园走去。 另一边。 刚刚才被谢舒气得险些眼前一黑昏过去的谢老夫人,才缓过来些。 李妈妈躬着身子急匆匆赶来,谢老夫人瞧见她的神色,也是当即下令,让身边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 只见李妈妈附在谢老夫人耳边,五官抽搐地学了些话,谢老夫人顿时勃然... ... “好啊!她... ...那霍桑华,当真是这么说的?” 李妈妈认真点了点头,“老奴听得清清楚楚。” “哼,茂国公夫人说得没错,她确实是个聪明的。可她身边的人... ...” 谢老夫人气得牙痒痒的,那个叫什么清槐的,竟然敢算计到她宝贝儿子头上! 要是让清槐得逞,把这些造谣的话传到了齐妃的耳朵里,那还得了?—— “我舒儿兢兢业业,她们怎么就这么想毁了他!” 但要说起谢舒的心思,她也不是完全不知道的。 她的舒儿向来冷静自持,不近女色,与那二郎截然不同。偏偏对这个霍桑华唯独特别,所以当谢舒坦然说出有心仪之人的时候,她没有多看霍桑华一眼... ... 只因她心里早就知道了。 可谅那霍桑华也没有这个胆子,敢去招惹她的舒儿。 她这才没去把事情挑明,搞得人尽皆知。 “... ...这事,一定不能传到外面去。”谢老夫人在下决心,谢舒心仪霍桑华确有其事,偏又是个不知隐藏的,恐怕事情传扬出去,他定会一头热的认下此事,也绝不谎瞒。 “是啊,老夫人。咱们决不能放任这种人去败坏大公子的名声!”李妈妈出言附和。 “她是齐妃派来的人,恐怕目的就不单纯。”谢老夫人微微眯起了双眼,“李妈妈,去叫萧延过来吧。” “是。” 第70章 原来,他都知道 清槐正一个人赌气走在回院子的小路上,口中念念有词地咒骂着—— “... ...都是一样的奴婢,装什么主子,以为巴结上了大公子,就有靠山了?!谢家的人都是瞎子不成,个个都那么好糊弄,活该让人骗得团团转。... ...等回了宫里... ...” 话音戛然而止。 正好走进一段两边都是一人高灌木丛的小路,前面突然冒出一个人来,满脸杀气。 清槐意识到不对,立马转身没有片刻犹豫。 可接着,身后又冒出来两个人,挡住了去路。 前后都有人,她被夹在了中间无处可躲,被这三个渐渐靠近的人吓得蜷缩在角落里,“你们是什么人?这可是安定侯府... ...你们可知我是谁?我是齐妃娘娘指派给二夫人的陪嫁女婢,你们敢对我做什么... ...唔... ...” 话还没说完,一个硕大的麻袋就套在了头上,从头到脚包了个严实。 被人扛起来的时候,她还在叫嚷挣扎,那人直接上手一掌敲在了她的颈后,瞬间就没了反应。 “走。” 他们四处张望,扛着被捆进麻袋里的清槐,消失在了小路的一头。 一双眼睛却在角落里,将他们的行踪尽收眼底。 随后,也转身离开了。 霍桑华带着郭嬷嬷走在光秃秃的花园里... ... 确实是没什么好看的。 这两日冷得厉害,湖面上也都结了冰,原本还有假山造景可看,现在只觉得萧瑟凛冽,无比凄凉。 郭嬷嬷上前提醒,“二夫人,还是回去吧。你大病初愈还需得慢慢养着,况且二公子也病了... ...” “不是说会好好的吗,这么冷的天,不赶紧回去,跑到花园里来做什么了。”谢舒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之时,把霍桑华吓了一跳。他看到霍桑华的反应,也皱了眉头,“怎么,看到我很惊讶?” 郭嬷嬷瞧着突然出现的谢舒,有些惊慌,转而看向霍桑华,观察着霍桑华脸上错愕的表情。 可谢舒没有丝毫要避嫌的意思,还大步走了过来,郭嬷嬷也只好退到一旁,躬身等候。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霍桑华惊得语无伦次。 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还在谢老夫人那边,被老夫人教训险些弄砸了和茂国公府的关系吗? 怎么会偏偏出现在这里... ... 这花园里都秃成了这样,想来也不是特意来赏“花”的。 要不是有另外的安排,霍桑华也不会特地绕路跑来这边等着,怎么就那么巧,谢舒也来了?! 谢舒的反应告诉她,他就是知道她在这里,才会特意跟来的。 霍桑华慌了,立刻就要逃走,“... ...本以为谢家的花园,一定很好看,可没想到来的时候不对,什么都没有。既然如此... ...大公子,那我就先回去了。” “你为何要躲着我。”谢舒开了口。 竟当着郭嬷嬷的面... ... 问出了这个问题。 霍桑华差点被吓掉了魂儿,本能向郭嬷嬷看去。 郭嬷嬷自然也是聪明的,低着头不说话,好似什么也没听到一样。 “大公子,你在胡说什么。”霍桑华的脑袋都快炸了,试图找出最合理的解释,“我哪里有躲着你... ...我方才不是说了,我本来以为侯府的花园一定很好看,想折两枝梅花带回去,说不准插在瓶子里养着,屋里也能嗅到些香气。可没想到这花园里光秃秃一片,就只能打道回府了。” 听着她的话,谢舒也向花园里看去。 确实是光秃秃一片... ...“我并未在意过这些,所以... ...你若想看花,可以去母亲的后院。” 侯府的大花园这么久以来,就没特别收拾过,偶尔到了春夏时节,才会让人弄一弄什么的。 秋日末早就败光了。 可唯独谢老夫人的后院有专门的人特意打点,一年四季都是生机盎然的,是赏花的好去处。 但恐怕霍桑华不会去... ... “算,那还是算了。”果然,霍桑华想到她避之不及的谢老夫人,哪里还有心思赏什么花,本来就是个借口。“既然,既然这样... ...我就先回去了。郭嬷嬷... ...” 叫上郭嬷嬷就要走。 “桑华。”谢舒又一次叫住了她,“我昨晚与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郭嬷嬷瞬间反应过来,抬眼看向了霍桑华。 这两个人之间,竟真的有什么事。 “我考虑什么呀?我昨夜烧得那么厉害,一会儿做梦一会儿不是梦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霍桑华心跳得特别快,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飞走。 谢舒也明白了,她既然这样说,那肯定就是还记得他昨晚和她说的事情。 “好,我不逼你,你仔细考虑清楚,再给我答案。” “二夫人,清槐那个丫头也不知跑去哪里了,老奴去找一找她,免得她乱跑去了什么地方。”郭嬷嬷愈发觉得不对,急忙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去。 若是以后因为今日的事情闹开了什么,她也好说自己不在场,不知发生了什么。 看着郭嬷嬷找了理由,逃也似的背影,霍桑华知道,郭嬷嬷肯定发现了。 “怎么,害怕了?”谢舒问,“你是怕她传出去我们间的对话,还是怕她发现,你设计要借母亲的手除掉清槐呢?” 刚才还焦躁不安的霍桑华,在听到这话后,脸上的表情也是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他怎么会知道的... ... 难道是刚刚,她算计清槐,当着李妈妈的面说出的那些话,也被不知躲在哪里的谢舒听到了? 急忙左右打量,确定周围并无其他人,才稍稍安心—— “你刚刚也听到了?” “我本来还在想,你在宫里的时候,明明聪慧过人,还能与许多宫人暗中有了买卖上的来往,赚取些银钱。怎么自从嫁到谢家以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处处受人欺负。”谢舒说起这些的时候,没有生气,反倒觉得有些意思。 他那时候果然没有看错。 “我... ...谁说的,我哪有大公子说得那样厉害。就算是在宫里,我也是常常受人欺负的,不论是宫里还是这里,大多都是些我得罪不起的人,能保住小命就好,何苦非要争个高低。” 要不是迫不得已,她也不会去与谁为难,把自己置于一个张扬的地步。 实在是被逼得没了办法。 “所以,清槐几次威胁到你,才让你下定决心借母亲的手除掉她的?”谢舒向前走了一步,“你明明有反击她们的本事,却非要等到最后一刻才做坏人。为何不继续装下去,让我... ...或者阿凛替你除掉这个祸患,你不怕暴露吗?” 第71章 惩治清槐 清槐挣扎着从麻袋里伸出个脑袋,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痛了她的双眼,她下意识避了避... ... 而后,嗅到着周围的气息,顿感不妙。 尽管还不太确定,但整个安定侯府,她也只在这一处嗅到过梅花的隐香。 掳她来的人竟是谢老夫人派去的?! 接着,她就听到渐渐逼近的脚步声,头一歪继续装作昏迷不醒。 谢老夫人算准了时间过来的,瞧着她从麻袋里伸出了脑袋,还继续装作昏迷的样子... ...冷哼道,“罢了,来人,将她拖出去打死,埋到城外荒郊去。” 清槐一听就慌了,也不敢再装了,她奋力爬起向人影处蠕动... ... “老夫人,老夫人您放过奴婢吧,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再也不敢了... ...” “错?”谢老夫人眼底冷漠至甚,轻飘飘地向身旁的李妈妈递去个眼色。 李妈妈也是当即便明白了,接着谢老夫人的话问起,“你有何错?” “奴婢,奴婢... ...”清槐做的事说的话多了去,一时间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谢老夫人,才招致这杀身之祸。“奴婢全都错了!全都错了... ...” 谢老夫人冷笑。 李妈妈说,“看样子,你还是不清楚自己错在了哪儿。” 话音一落,搀扶着谢老夫人走向一边,身后手执家法的侍卫直直地走到清槐面前。 清槐眼看着侍卫手里的刑杖,吓得魂儿都要散了,那么粗的刑杖,只怕一下子打在身上,不死也掉半条命—— “老夫人... ...李妈妈,求李妈妈指点,奴婢... ...奴婢确实不知错在了哪里... ...” “好,那便提醒你一句,方才你都说过什么,自己不会不记得吧。”李妈妈要让她死个明白,上前扼住她的下巴,逼她抬眼看来,难以回避。恶狠狠地对她说道,“你若只是二夫人的陪嫁也就算了,竟敢帮着齐妃娘娘,坏我家大公子的名声!找死!” 说完,回头瞧向谢老夫人等候发落,看看老夫人打算怎么处置这个丫头。 谢老夫人一生最在意的事情,就是她舒儿的前途。 若不碍着她舒儿的事,任凭那齐妃如何算计,她都可以不在乎。 可她只有这一个儿子,齐妃为了给自己的儿子铺路,竟然几次三番算计到她舒儿的身上,叫她如何能忍! 今日清槐正好犯在她的忌讳上,她也决定要给谢凛院子里那些... ...一点教训了。 “老夫人别生气,”李妈妈凑到身前安抚起谢老夫人的脾气,“您若是气不过,咱们把她‘打发’了就是,弄死了,让人丢在乱葬岗里,齐妃那边没有证据,也不好说咱们什么。” “这未免也太便宜她了!” 新仇加旧恨,谢老夫人恨得牙根痒痒。 从齐妃和四皇子要把那祸水一般的霍桑华,塞到她舒儿的院子里开始,好不容易躲开了,谁知道这一群人就跟那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 霍桑华好歹有着齐妃养女的背景,她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能冒然除掉霍桑华,留下把柄。 也担心与霍桑华为难,会影响她和舒儿间的关系。 可如果杀鸡儆猴的话... ... 李妈妈是跟在谢老夫人身边的老人儿了,只要谢老夫人一个眼神,她立刻就能明白老夫人的心思。 一双圆不溜秋的眼睛稍一打转,就想通了老夫人所介意的事—— 大公子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自打那霍桑华进了门开始,便三番两次为着她顶撞老夫人。老夫人早些时候,还在为终于甩掉霍桑华那个麻烦而庆幸,知道大公子并未去与之相看,才松了口气,想着定不会是受那祸水的迷惑! 可谁知道霍桑华进了门,大公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恐怕是生了心思... ... 要是这霍桑华与二公子并未成婚也还好说,可偏偏是嫁给了二公子。这夫家长兄瞧上了弟媳,传扬出去就是丑事一桩,以后又该如何立足? 那可是要承袭侯爷爵位的人,老夫人对大公子寄予了厚望,怎容得他们来坏大公子的名声。 “老夫人... ...”李妈妈将谢老夫人请到一旁偷偷说起,“您可千万不要为着一个霍桑华,伤了和咱们大公子的情分,那就太不值当的了。霍桑华是什么货色,怎配耽误您和大公子的母子亲情呢?” “说得是啊。”谢老夫人承认,她确实在意这一点。 “咱们大公子心善,许是从未见过那么可怜的,动了恻隐之心。误将这心思当做了... ...思慕,他现在正是兴头上呢,您跟他硬着来,说不好反会惹得他更加来劲。要老奴说啊,这霍桑华是个胆小的,哪怕她知道大公子的心思,也未必敢应承,我们不好对她直着来,倒是可以吓唬吓唬她... ...” 李妈妈有了主意,一脸狞笑地附在谢老夫人耳边,说起她的计划。 谢老夫人刚刚还皱成一团的眉头,缓缓舒展,“你这老东西,这么多年了,果然还是你最懂我的心思。” 李妈妈受宠若惊,继而附和地笑了两声。 “就按你说的办吧。”谢老夫人收回的目光看向被死死按住的清槐,“... ...给她留口气,丢还给霍桑华。” “不要!不要啊——老夫人,老夫人!”清槐拼命求饶。 花园里。 霍桑华被谢舒的话惊到。 她不敢当着谢舒的面露怯,让谢舒瞧出她心虚的样子,只能佯装镇定地演下去。“有什么好暴露的,我不是蠢的那个,也不是最聪明的那个,我不过是我,求个安生而已。是她先惹了我,我躲也躲不得,避也避不得,她身后的人是齐妃娘娘... ...我惹不起,老夫人想要怎么做,我也管不了。” 总之,又不是她让谢老夫人除掉谁,谢老夫人就会除掉谁的。 她只不过... ... 是正好让该听到那些话的人,听到了该听到的话,剩下的就看谢老夫人打算怎么做了。 谢舒却出乎意料地笑了... ... 刚才他站在院里,听到她就是这样在母亲的花厅之中,以退为进颠倒黑白的,她总能把她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也难怪母亲和茂国公夫人被气得咬牙切齿。 “大公子既然没有别的事,那桑华就先退下了。”霍桑华不敢多停留一刻。 谢舒总能让她倍感威胁。 “你之前托我帮你办的事,你不想知道结果吗?”谢舒拿住她的要害,故意在此时提起玉镯的疑点。 以此威胁霍桑华回身。 霍桑华狠了狠心,“大公子,那镯子是否真的有问题?” “是。” 第72章 解开手镯的秘密 观月楼里,司青月才送走了韩大人,尚且来不及喘口气,就听楼里的小厮来传话,说是有位贵客已在房中等候了。 她静了静心,不着痕迹地褪去一脸的疲惫色,扬起这观月楼里头牌舞姬才有的笑颜,莲步轻挪地上了楼... ... “不知是哪位大人来得仓促,竟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好让奴家早做准备啊。” 推开门,只见那人背影。 她尤为觉得熟悉,可一下子也说不清楚是在何处... ...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司青月脸上的笑容顷刻间僵住,“怎么是你?” 难怪会觉得熟悉。 “青月姑娘,好久不见。”他得意地站在司青月的面前。 司青月袖中玉手轻翻,掏出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在了那人的喉咙上—— “说!你有什么目的!” 他立刻抬起双手,扬起下巴,是为投降,向司青月表示他并无谋害之意。“青月姑娘,别激动。你手里这把匕首要是稍微不小心... ...我的小命可就没了。” 司青月不喜欢他这样的油嘴滑舌。 手里的匕首,抵得更近了些,此人的出现让她深受威胁,更何况现在... ... 她刚刚找到桑华。 决不允许任何人出现,让桑华身处危险之中。 “我们谈笔交易吧。”他说,“我知道,你想要藏起来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了。” 司青月的脸色沉下来。 一瞬间,她确实动了杀念。 “可惜啊,你真的确认她的身份了吗?”他说,算准了司青月会是这样的反应。“当年城破,先皇后的宫里一共送出来了四个孩子,两个男孩,两个女孩。两个男孩里,有一个是赵妃生的小皇子,两个女孩里,有一个是先皇后所生的小公主。你怎么就确定… …你找到的这个,就一定是真的公主呢?” 当年亡国城败之时,先皇后宫里的一把大火,将一切焚烧殆尽。 可是后来宫里一个老太监被抓住,严刑拷打之下透出消息,说是先皇后在放火焚宫以前,送出了四个孩子,年纪相仿的两个男孩,和年纪相仿的两个女孩。 为的就是以假乱真混淆注意,保存最后的血脉。四个孩子分别被不同的人带走,就算找到其中一个,也不一定就能确认他的身份。 他按住刀刃,从司青月的匕首下闪了出来。“你可要想清楚,她真的是你要豁出性命保护的那个吗?如果她不是先皇后的血脉,而是那个假的… …你为了她违背主人,是什么样的后果呢?” 是的,他们背后有着同一个主人。 谋划了一切,在这里部署多年,派出各路爪牙寻找前朝血脉的人。 主人的身份神秘莫测。 前朝亡故后,主人找到作为前朝遗孤的他们,教他们本事,把他们安排在各处,只为探听各种消息,以待旧朝复国之期。 司青月找到了霍桑华,她立刻确认霍桑华就是前朝王皇后留在世上的最后血脉。 可她不想让桑华搅和进复国大业里。 只想把桑华藏起来好好保护。 但她没有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 … 这个人就是主人身边的另一支势力,谋士陆明。 她问,“你想让我做些什么?” “简单。”陆明见她如此聪明直接,甚为欣慰,“我要你… …把我引荐给谢家小侯爷。” 借着司青月这观月楼第一舞姬的身份,名正言顺的认识谢舒。 “你——”司青月忽而反应过来。 “剩下的,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然有办法留在谢舒身边,让谢舒成为我们的人。” 陆明饶有把握的表示。 对他而言这并不难的。 如果能让谢舒为他们所用,主人的复国大计就更添一层筹码了。 有了安定侯府势力的加持,想要拿下边境几城,算得了什么? 司青月惴惴不安地看着他,陆明这个人向来行踪不定,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哪怕她和陆明同样效力于主人,也从来不是一路的,陆明突然找上她,想要借着她来结交谢舒。 她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安定侯府的势力固然不容小觑,可这离桑华实在太近了。 如果给陆明找到机会,难保他不会去为难桑华。究竟怎么办才好呢? 而霍桑华这边,刚刚从谢舒口中得知他已经查出了那只镯子里的秘密,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答案。 她紧盯着谢舒,生怕有所遗漏,“所以,是什么?” “这只镯子上浸了少量的药,是一些成分复杂的药物,以矿石粉末为主,有微毒,不适宜长时间佩戴。”谢舒找了最信得过的人查验,得到这样的结果。 不过他先前猜测,霍桑华之所以如此慎重地委托给他这只镯子,恐怕会有大问题。 “微毒?少量的药... ...”霍桑华下意识捂住自己的手腕,呆住了。“只是微毒?” “是。”谢舒点头。 的确,霍桑华的反应,和他想象中的一样。 只是微毒而已,要不了命。 “那就怪了... ...”霍桑华本以为李朗在这只镯子里下了剧毒,如此一来,她佩戴镯子的同时,镯子上的毒素进入到身体里,她便身中剧毒。 然后... ...只要耐心等待她毒发而亡就好了。 李朗便能以齐妃养女莫名身死在谢家为名,向谢家发难,谢家被拿到把柄,恐怕就只能任由李朗牵着鼻子走了。 李朗有了谢家势力的增援,那么夺得皇位就更添一分助力。 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镯子有毒,但是微毒... ... 微毒... ...“那是什么毒?有什么作用呢?” “... ...”谢舒突然被问住了,他盯着桑华,话就在嘴边上,眼瞅着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依照那人给他的说法,这毒物作用并不大,但是可以使人动“情”。 毒物的用量十分小心,只要佩戴一定的时间,毒素在身体里产生了作用,会使人血液加速流淌、血脉喷张,犹如动情。但还不至于送掉性命! 只是这话,他要怎么告诉桑华呢。 “这东西... ...跟,跟我... ...守宫砂消失,是不是有关?”霍桑华同样犯难,可当他看着谢舒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心里就有了数,硬着头皮向谢舒确认。 她必须完完全全的保证,事实与她猜测得一模一样才行。 谢舒点点头,证实了她的推测。 原则上,道理是一样的... ... 佩戴这只镯子到一定时候,会达到如同洞房的“效果”。 这也就证明了,霍桑华手臂上守宫砂的消失,竟是因为一只镯子。 而这只镯子是四皇子给她戴上的。 那就说明,是李朗希望造成她和谢家人之间的误会,李朗知道桑华并非心甘情愿嫁进谢家,所以新婚之夜定不会洞房,那么只待第二日家中长辈检查时,发现她的守宫砂消失却未有落红... ... 自然会怀疑她是成婚之前,便与人苟且了。 第73章 蔡公公的计划 霍桑华还没从手镯带给她的震惊里回过神儿来。 廖斌从远处急着寻了过来,找到了谢舒,“公子。” 说着,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霍桑华,眼神中有着犹豫。 “说吧。”谢舒未有担心,而是让廖斌直说。 “是。”廖斌只好照做。 他说,他按照公子交代的,一直盯着老夫人那边的动静,果然见到老夫人派去的人扛着个麻袋,把清槐送了进去。只不过老夫人院子里围得密不透风,他没办法确认这会儿清槐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听到廖斌的话,霍桑华也是一下子就明白,谢舒与她耽误了这么多功夫,还要让廖斌当着她的面回说吩咐的用意。 竟是... ...这般。 “现在你可以放心了。”谢舒说。“依着母亲素来的性子,是绝不会让清槐活着出来的。” “那可说不好,还没见到清槐的尸体,谁知道老夫人会不会突然转了性。”霍桑华是个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松懈的性子,毕竟廖斌也没有亲眼看到,谢老夫人的人把清槐杀了。 廖斌猛地抬起头,看向了霍桑华。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 那些话,当真是从眼前这个一直以来都很胆小的... ...二夫人口中说出来的?! 谢舒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廖斌,那你就再去盯着吧,看看他们怎样善后的。” “是。”廖斌应声告退,走出好远了,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心想说没错啊... ... 那位可不就是二夫人霍桑华吗?那个一直养在宫里的,齐妃养女,胆子小得不行,又怕死... ...还被自己院子里的女婢们欺负了的,怎么突然之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对。 不是变了一个人,应该说,她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只不过是刚嫁进谢家,隐藏得太好了。 想到这儿就不禁替自家公子担心起来,那霍桑华不像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她与公子走得越近,就越有问题。 “时候不早了,我真的该回去了,不然郭嬷嬷又该教训人了。”霍桑华这次是真的打定主意要走了。 谢舒再没有了拦她的理由,只能站定在原处,看着她走远,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 宫里。 蔡公公亲自端着点心送到了昱阳宫里,放在了陛下身旁的桌案上。“陛下,您今天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垫一下吧。” 陛下望着墙上的画作出神,像是魂儿都被吸进了画里一样。 蔡公公走过去,站在陛下身后看向那幅画作。 画上的人,似那位前朝皇后... ... 蔡公公道,“陛下已经几日没去过齐妃那边了,要不要... ...” “算了。”陛下立时拒绝,眼下他并无心思去见齐妃,随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蔡公公一想,明白了。“前几日,霍娘子随夫君进宫谢恩,可惜陛下那日忙,未曾见到。” “是吗?桑华进宫了?”陛下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 那日他分明见过了谢凛,自然也知道谢凛是和霍桑华一起进宫的。 可惜按照原本的安排,蔡公公把谢凛请到这里来,会在安排人把霍桑华请到另一处,陛下便会找个理由将众人留在昱阳宫中,然后... ... 与霍桑华私下见上一面。 不过,去请霍桑华的人回来说,陛下已经先派人去请了霍桑华。 蔡公公也被搞糊涂了,这件事情只有他和陛下知道,陛下断无可能会再另外安排人,把霍桑华请到别处去。 结果就是没见上,陛下直到此刻还在遗憾呢。 那霍桑华正是娇艳时,比起齐妃更似画像中的人,陛下起先不知霍桑华的存在,每次去到齐妃那边,哪怕是偶尔遇上,也只是远远见着她过来行个礼... ...然后齐妃就会吩咐她们都下去。 也不曾知道,她早已长大,那张脸竟还... ... 像极了那个人。 “陛下当日未曾见到霍娘子,如今再想见,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蔡公公说。 比起陛下整日茶饭不思,对着张画像如同着魔一般,他想着倒不如把霍桑华再请回来,与陛下见上一面。 若能了了陛下的心愿也好... ... 如果陛下还有别的心思,也可再做安排。 “是吗?”陛下好奇,很想知道蔡公公所说的... ...不是难事,是什么意思。 “陛下。”蔡公公谄媚一笑,翘起了兰花指凑近了说,“霍娘子本就是齐妃娘娘养在身边的女儿,也就是陛下的女儿,这才刚刚出嫁,陛下要是以齐妃娘娘的口气,再赐去厚重的赏赐... ...霍娘子和谢家二郎,还是要进宫谢恩的。” 那时候,自然就有了私下见面的机会。 这一次定会安排得十分妥当,绝无纰漏。 陛下听完蔡公公的主意,笑得心满意足,“好,就按你说的... ...你去着手办吧。” “是。”蔡公公应下。 谢家静悄悄的一片,霍桑华惴惴不安地回到了院子,郭嬷嬷等候在门前多时,见着她安然无恙的回来,眼神里似有想问的话,不过瞧着四周都是谢家的婢人,也就没有开口。 霍桑华疑惑,出去的时候可没觉得这院子里有这么多人。问道,“郭嬷嬷,这些人是?” “回二夫人,这些人是大公子那边调派来的,说是咱们院子里伺候的人不尽心,惹得您病了那么久,还连累了二公子染上了寒症,所以派人送过来的。” 郭嬷嬷一边说着,一边让人招呼她们过来,向霍桑华逐一介绍。 谢舒特意让人送来了八个女婢,数量之多怕是快跟谢老夫人那边伺候的人数齐平了。 “这怎么好?用不了这么多人的,能否再与他们商量一下,我们留两个就好... ...”霍桑华不知谢舒送来这些人的真正用意,到底是要伺候他们,还是要监视他们。 这院子里原本就到处都是眼睛了,一下子又添了八个,谁知道哪个是谢舒吩咐过的。 以后的一言一行不都在谢舒的眼皮子底下了吗? “恐怕不行。”郭嬷嬷说。 “原本就有两个女婢,两个小厮,加上我们,这又来了八个... ...”雾桐悄悄向烟柳抱怨,“以后这院子里的人那么多,大家谁说了算啊?” “自然是二夫人说了算的。”烟柳回应着她,不时向四周围张望,“雾桐,你有看到清槐姐姐吗?她明明是跟着郭嬷嬷一起去的,郭嬷嬷都回来了,她去哪儿了?” 怎么哪里都不见清槐呢? 要是以往,清槐知道院子里又多了这么些个人,早就跳出来装大头了,肯定要满院子的人以后都听她的。 可是这么半天了,怎么也不见人呢? 第74章 院子里添了新人 霍桑华急匆匆进了屋里,转脸一瞧,谢凛正倚靠在床榻的边上,悠然自得地整理着衣袖上的折痕。 不慌不忙... ...将院里的事情听得清清楚楚,丝毫没有要出面的意思。 “你怎么动也不动的?”霍桑华有些急了,不过是出去了一会儿,院子里闹成这样他怎么也不理的?“亏得我还跟老夫人和茂国公夫人争了半天,免了往这院子里塞人。你倒好,你应也不应一声,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人塞进来?” “茂国公夫人?” 谢凛听到这位的名号,顿时来了精神,也没想到她会来似的。 扑腾一下坐了起来,打原处一琢磨... ...恍然大悟。“噢——我明白了,茂国公夫人恐怕又是为了她家小女儿来的吧?不过老夫人把你叫过去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想让你去劝劝大哥?” “你知道这事儿?”霍桑华一怔。 她在看到谢凛这样的反应后,也是当即就反应过来了。 敢情那位茂国公夫人,不是第一次把聂华鸢带来,为谢家大公子撮合的呀。 “自然知道。”谢凛把手一摊,这事在谢家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了。“茂国公家的聂四姑娘,自从十二岁那年见过我大哥一面后,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地迷恋上了。整个盛京都知道,她这般的年纪还没定下亲事,就是在等那位高不可攀、冷漠难以亲近的谢大公子点头。” 说起他大哥的那些“趣事”,他可就来了精神。 怕是能说上许久,也不带重复的。 聂四姑娘聂华鸢,整个盛京人尽皆知,就是与谢家大公子这一场旷日持久的“虐恋”。 准确来说,是单方面被虐。 十二岁时,一次偶然的机会遇上了谢舒,一眼定情,从此不二心。 要说聂家堂堂茂国公府,她在家中排行第四,她家大姐是三王的正妃。 三王是当今陛下的胞弟,按道理来说,就连齐妃见着聂华鸢也得客气两声,称一句华鸢妹妹。借着她家大姐的光,她与陛下和齐妃算是平辈,李朗都算作她的晚辈,可她偏偏就瞧上了谢家的大公子。 她家二哥和三哥,都是在朝为官的,兄弟姐妹四个全都是茂国公夫人所生。 听闻茂国公身边也有几个姿色极佳的侍妾,却并无所出,足可见聂华鸢的母亲——绝非等闲之辈。“... ...且不说大哥有没有看上聂四姑娘这个人,便是看上了,考虑到她家里这个情况,也断然不会娶她的。” “什么意思?”霍桑华听着有些糊涂,聂家什么情况? “你想啊,她爹那么多侍妾,却一个都没生。这位茂国公夫人的手段,可见一斑。大哥要是娶了这位聂四姑娘,将来聂四姑娘再听她母亲的,学些不入流的手段来苛待家中侧室庶出... ...后宅里不就乱了套了?” 谢凛不以为意,武将家的后院自然是和睦相处的好。 聂华鸢的母亲是那样的性子,将来必定有样学样,她大姐是三王正妃,父亲是堂堂茂国公,两个哥哥也有些混官场的本事。 她要是在家中后院兴风作浪,如若闹出人命,害死了那怀着身子的侧室,再用娘家权势一压... ... 谁人能讨得公道? 单就这一点... ... 谢凛认定自家兄长就不会娶这个女人的。 “侧室... ...庶出... ...”霍桑华喃喃叨念着。 确实是没想到,那位安定侯世子竟还有着这样的心思,就连以后的侧室和庶出如何容身的问题,都已经想清楚了? 果然是谢老夫人精心教养出来的,最适合承袭安定侯爵位的人。 想到这儿的时候,霍桑华心中略微酸楚。 前世还好死在了新婚之夜里,要是真的过下去,这以后的日子少不得要吞咽许多的委屈呢。 不说谢老夫人那边如何刁难,想来这位侯府世子将来也是要立侧室抬小娘的,盛京里的世家大族,恐怕没有哪个后院里不是一群女人的,到时候免不了有人揣起小心思,故意搞出些事情来。 谁又能真的独善其身呢。 到时候如宫里那般,女人们争宠,儿女们谋算着上位,好端端的日子过成勾心斗角。 实在可怜。 “想什么呢!”谢凛见她走神儿了好一会儿,抬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生生把她吓了一大跳,“别担心,大哥不点头,就算是老夫人也没办法逼得他答应。” 她们先前也用同样的手段找上过他,明里暗里的暗示,让他到他大哥跟前去说说好话。 可被他糊弄过去了,推说劝不动大哥,她们还不是照样没办法。 也就是装得厉害,没办法还不是没办法,也不能逼着大哥娶那位聂四姑娘啊! 逼他娶?... ...霍桑华想起,前世不也是李朗和齐妃逼得谢舒点头,才娶了她吗?怎么如今谢老夫人倒逼不得他娶那位聂四姑娘了?“话虽这么说... ...对了,院子里那些个可怎么办?” “大哥送来的,由着他就好了。”谢凛毫不在意,“恐怕大哥也是觉得齐妃娘娘的手,伸得太长了,弄些人过来也好盯着她们一些,免得... ...” 说着,有意无意地抬眼打量了霍桑华一眼。 免得,她们按着齐妃和四皇子的意思,把她生生折磨得死在谢家。 先前这院里侍候的女婢不多,也看不住齐妃派来的那几个,特别是郭嬷嬷,那可真是个人精。 就怕她悄悄往宫里送去消息,将安定侯府的大小事知会给齐妃娘娘那边。 人多了眼睛就多了,总能盯住的。 霍桑华担心的却不只是齐妃,“可是... ...大公子送来的人,就真的没问题吗?她们会不会... ...那可都是些年轻貌美的... ...” 总觉得,谢舒特意送来的这些个女婢,是别有用意。 就像方才谢凛说的,他大哥并不在意纳妾和立侧室这些事情,甚至还一早考虑到了侧室和庶出的立身问题。院子里这些个年岁正好如花儿一般的女婢,说不好就是他亲自挑给谢凛的。 “年轻貌美?有多貌美?”谢凛还没顾得上看一眼,只由得她们在院子里吵闹,一听这话就来了精神,立马探头,“... ...你该不会是在担心... ...她们抢了你的风头吧?” “胡说!我哪有担心这些。”霍桑华面上有些挂不住,她只是觉得,自己毕竟不是谢凛真正的妻子,恐怕以后这院子里的女婢得了他的心意,到时候她可是压不住她们的... ... 又如何在这院子里安然过完一整年呢? “噗——”谢凛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你放心好了,大哥如果想用这些人试探我的话... ...那也未免太看不起我了。” 第75章 兄妹合作 见谢凛的态度始终坚决,霍桑华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不然总有一种有意挑拨他们兄弟间情分的感觉。 但是对谢舒... ... 她总也放心不下,谢舒频繁出现在她身边,似乎与她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有关系,不由得让她心生忧怖。她还不确定谢舒究竟算作哪边的人,前世死在新婚之夜,那些对他下毒手的究竟是什么人。 谢舒到底牵扯进了什么样的事情里,才会招致暗算。 按谢凛的意思,谢舒这个人并未太多私情,他应是受到了谢老夫人的世家教养,把门第荣辱看得极为重要。更有将来要立侧室生庶子的心思,又怎么会全心全意地喜欢一个人呢? 即便他说了喜欢,他对一个女人的喜欢,也不可能超过他对谢家荣誉的看重。 将来肯定还是要像盛京里其他高门大户一样,有许许多多的女人,生许许多多的孩子... ... 既然如此,谢舒频繁地来招惹她,向她表示出不一般的好感,又是为了什么呢? “罢了。”霍桑华没兴趣再说下去了。 今日刚才得知那镯子的事情,还未想通,李朗害她失了“清白”,又未害她性命,是为了什么。 至于谢舒的事情... ... 她以后再躲远点儿就好。 如今还未查出前世新婚夜里杀她的究竟是什么人,危机或许只是暂时化解,她还得特别小心才是。 “你怎么了?”谢凛察觉到,她好像突然间就不开心了,实在忍不住,好奇地问了出来。“你不是赢了她们一局吗?该生气的是老夫人和茂国公夫人吧。” 怎么瞧着,她还是闷闷不乐的。 “她们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这条小命在她们眼里算得了什么,不过就是装装傻,嘴上占些便宜罢了。但凡她们真的气不过,找个借口把我叫过去,打我一顿,再罚我去跪祠堂。我也只能乖乖认命而已。” 霍桑华心里清楚的很,表面上是她赢了,但其实她早就输了。 谢老夫人如果真的要罚她,谢凛也是护不住她的,“... ...你那日马车里与我说的事情,可是真的?” 突然又说回到那日马车里,谢凛曾与她说起的事情,霍桑华决定冒险一试。 便是那日从宫中返回谢家,后来还在谢家门前遇袭时候的事,她听得糊里糊涂,之后因为大病那一场,也没顾得上细想,可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其中... ... 似有真话。 “是真的。”谢凛走到窗前,向院子里望去一眼,乌泱泱的一片都是女人,他大哥好像生怕人觉得他这边清净了似的。“你仔细考虑一下,对你... ...并无坏处。” “你——真就那么确定?”霍桑华问。 谢凛当时跟她说了一个秘密,提及前朝之事,说她的“父亲”霍将军,曾是前朝的一员大将,后因前朝的压迫不得已带领兄弟们反抗,加入到如今陛下的讨伐队伍之中。 但是霍将军与前朝王皇后乃是旧识,王皇后对他更有救命之恩。 所以当年城破,前朝皇宫沦陷之时,霍将军率先攻入皇宫,本想救出那位前朝皇后的。 可最后竟只是救出了几个孩子。 据说,其中就有前朝皇后嫡出的一位公主,安定侯当年也是陛下的起义军势力之一,但他也是想救出前朝血脉的。可没想到慢了一步,后来查到是霍将军将人偷偷带了出去,就找上了霍将军。 后面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但是他—— 就是那个时候,被安定侯带回来谢家的。 “不知道,”谢舒的回答听起来不怎么在意一样,“谢家的人从不觉得我是谢家的,所以我想,如果我不是谢家的血脉,就只有两种可能了。” 要么,是霍将军从宫里带出来的孩子之一。要么,他就姓霍! 他可能是霍将军的儿子,是霍将军为了保住那个他想要藏起来的孩子,所以... ... 把自己的孩子交了出来。 可是谢侯爷并没有把他交给陛下,而是装作了谢家的孩子,留在了安定侯府里。 霍桑华也不确定到底是哪种。“那... ...按照你的推测,如果你也是霍家的人。那你... ...岂不是我亲哥哥了?” 搞半天... ... 她竟然“嫁”给了自己的亲哥哥?! 也不知那位霍将军九泉之下能不能瞑目了。 “... ...”谢凛生生让她给整无语了,“万一,你不是霍家人呢?” “那不可能。”霍桑华很肯定,“我虽然记得的事情不多,但是我感觉,霍夫人对我的态度... ...特别不好。如果我不是爹和外面的女人生的,她怎么会那么恨我。” 即使很多事情记不得了。 可是每次提到霍夫人的时候,她便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感,是浸透在骨子里的。 谢凛想想,“也对。” “那么... ...你是因为怀疑,你也是霍家的人,而我是霍家遗孤,所以才答应帮我的?”这几日她想来想去,果然还是这个答案最靠谱了。 要不然谢凛怎么会突然之间,就答应了她提出来的一年之约呢。 说不准在他的心里... ... 早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一般。“我倒是可以帮你尽量回想小时候的事情,但是关于你的身世,还得你去查。这也算是我们的一年之约里,我唯一能帮你做的事情了。” “一年之约... ...”谢凛被她这么一提醒,才又想起他们间所谓的——“一年之约”。“这么说,一年之后你还是打算离开?” “要不然呢!万一你真的是霍家的人,是我亲哥哥怎么办!你想再把地底下的爹气活过来吗!” 霍桑华急了。 她没本事给爹报仇,但也不想给爹添堵。 万一哪天,爹突然托梦来骂她怎么办?! 嫁给自己的亲哥哥... ... 霍家祖宗在地下不知道怎么骂街呢! 谢凛只是顺着她的话,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顿时,忍不住就笑了。“也是。” “可是,你打算怎么查呢?”霍桑华仔细盘算了一下整件事情。 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如今想要着手去查当年的真相,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那就... ...”谢凛想到了成婚当晚的刺客,他记得大哥提过,有一个人在父亲的书房附近被发现,好像是要从书房里找什么东西。 他已经确定那个刺客就是观月楼的司青月,而他早就怀疑过司青月的身份。 说不准,能从司青月身上找到答案。 可他唯一担心的是,桑华和司青月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两个人的关系却特别要好。如果让桑华知道... ... 未必会帮他向司青月求证。“我自有安... ...” “二夫人!二夫人... ...”屋外传来郭嬷嬷的惊呼声,听起来特别焦急。“您快出来看一下,出事了。” 第76章 清槐的下场 竟是... ...清槐?! 有人从园子里路过,发现丢弃在小路上的一个麻袋,隐约觉得那麻袋里往外渗着鲜血。 还在动... ... 就吓得叫来了人一起查看。 好巧不巧的是,那小路距离谢凛的院子最近。府里的人,自然找到了这边来。 听说“麻袋里的东西会动”,院子里的女婢小厮可以说是又怕又好奇,你推搡我,我推搡着你,在郭嬷嬷的带领下,结着伴儿的去瞧新鲜了。 几个胆子大的上前捅咕了两下,觉摸着应该是个人。瞧着还有动静,就解开了麻袋。 谁知从麻袋里放出来的… … 竟是几乎被打死的清槐! 郭嬷嬷心里隐约有了猜测,这大概就是霍桑华说的“景儿”了。可是在这安定侯府里,霍桑华绝没有这样的本事,能够把清槐打成这般的。 可到底是宫里的老人儿了,稍加琢磨,不难想到是霍桑华借了别人的手,除掉了这个处处跟她作对的祸患。 所以匆匆跑来告知这一消息。 也想看看,霍桑华是什么样的反应。 见着了清槐浑身是血的惨样,就算是早有心理准备的霍桑华,也被瘆到了。 只转了下头,就被谢凛察觉到了。 谢凛上前半步,挡在了她面前,挡去了这残忍的一幕… … 清槐浑身上下全都是血,衣服都快被打烂了,露在外面的手臂上血肉模糊,十根手指的指甲也都不见了,手指头猩红一片烂糟糟的。 她的一条腿,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放在那里,像极了被打断… … 骨头断了,仅仅肉皮还连着的感觉。 霍桑华从谢凛身后偏出半个头,不忍地看向清槐。可就这一眼—— “唔!… …” 差点吐出来。 她知道把清槐弄成这样的人是谁。 她以为,那个人可能会杀了清槐。但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狠,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折腾成这样,然后… … 又给她送了回来。 也是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到了谢老夫人的狠毒。 确实如同前世芸苕警告她的那样。 “人还活着,先把她带回去,找个郎中瞧瞧吧。”谢凛护着已经站不稳的霍桑华,对郭嬷嬷吩咐着。 虽然,希望不大了。 但总不能连面子上的功夫也不做,任由她倒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他一眼就看出清槐的下场是谁的手段,而老夫人把人掳走,打成这样又送了回来。 恐怕目的是想要震慑他们。 郭嬷嬷又手忙脚乱的安排人,把形同“肉泥”一样的清槐,抬回了住处。 她在宫里见过各种惨无人道的手段,却也没见过谁会把人折磨成这个样子,再给送回来的。 不禁对那位谢老夫人更加畏惧了几分。 从外面请来了郎中为清槐瞧过,可人家看着已经被打断的两只手腕也是频频叹气。 全都断了… … 盛京里的高门大户不在少数,可像这样的还从未有过。打眼一瞧就知道,定是家里的人罚的,是活活要人命啊。 这还怎么治? 要是治好了,说不准也得罪人啊。 开了两副药,背上药箱就走了。 “到底是谁啊,把清槐姐姐打成了这样。这也太狠毒… …”雾桐瞧着血淋淋的一幕,吓坏了。 一边往烟柳身后躲着,一边小声嘀咕起来。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烟柳拽了拽,闭上了嘴巴。 烟柳观望着郭嬷嬷和霍桑华的反应,瞧着那两位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也就猜到了一些。她是觉得清槐被打成这样有些可怜,可想到此前清槐的种种行径,自然也不觉得她屈。 都是自找的罢了。 郭嬷嬷将熬药的事情交给了她们去做,二人也知道是没什么用了,可烟柳还是拉起雾桐象征性的去了。 她小心地向雾桐叮嘱说,“可千万别再乱说话了,你瞧瞧清槐姐姐的下场。这院里就没有心不狠的,咱们的命都捏在人家手上呢,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还是二夫人好。”雾桐搓着手指,还没从刚刚的惊吓里回过神儿来,想着清槐都被打成了那个样子,也不知下一个会是谁。可说到“心不狠”的,她自然觉得是霍桑华了... ...“咱们二夫人性格柔顺,又温柔,又善解人意,她才是这个院子里最好的!” 烟柳只是低下头暗自一笑。“傻雾桐,今日的事情恐怕就是拜二夫人所赐。眼睛看到的不全都是真的,二夫人兴许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怎么会。”雾桐不相信,“可是在宫里,人人都说二夫人性子软弱,最好欺负了。你看芸苕姐姐和清槐姐姐,不论怎么欺负二夫人,二夫人不都没说什么吗?” “二夫人是没说什么,可她们哪个好过了?”烟柳看得清楚,人人都觉得霍桑华性子软弱最好欺负,可也没有哪个能从她身上真正讨得便宜的。 芸苕一心想嫁四皇子,做不成正妃做侧妃也是好的,觉得霍桑华碍事,就想要一脚踢开。 可后来霍桑华嫁来了安定侯府,芸苕不也照样,再没机会被四皇子看中了。 更别说清槐了。 她拉过雾桐仔细叮咛,“你以后定要记得,任何时候都不要介入任何人的是非里,她们哪一边都是咱们得罪不起的,二夫人有二公子、大公子护着,还有四皇子包着,再怎么说也是齐妃娘娘的养女,她自然不会轻易丢了性命。可咱们就不一样了!” 是清槐的事情,让她看到了在这侯府里生存的规矩。 她可不想让雾桐成为第二个清槐里。 霍桑华只是瞧上去软弱,她要是真的没半点本事,恐怕这么多年在宫里... ...早让人吃得骨头渣滓都不剩了,她自有她自己的一套生存手段,也只适用于她自己而已。 “... ...噢。”雾桐也不知听懂没听懂,但见烟柳姐姐说得这么诚恳,她也跟着附和了一声。 可她觉得,二夫人定是好人,不然她们怎么就没事呢?还不是清槐姐姐自己做得过分了。 二人熬好了汤药回到院里,正好遇上了宫里来送赏赐的人离开。 趁着她们去为清槐熬药的功夫,据说是宫里的人来了,借着齐妃和陛下的名义,又送来了许多赏赐。 其中包括一柄价值连城的玉如意。 烟柳带着雾桐侧身回避宫里的人,待他们走远了,才敢往前瞄上一眼。 这抬来的赏赐摆满了整个院子,比霍桑华的陪嫁还要多,满院子里的下人瞧着这一箱箱的宝贝眼睛都直了,还从没见过这么大阵仗的。 霍桑华接了赏赐后,手中握着从蔡公公手里接过的圣旨,僵在了原地。 心里分外不安,为何会突然赏赐这么多的东西。 而蔡公公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催他们尽快进宫谢恩... ... 第77章 齐妃癔症引猜疑 霍桑华仰头望天,不禁唏嘘... ... 真是一桩未平一桩又起。 回过身来就看到谢凛站在那儿,眼底一层薄薄雾色,似乎也在斟酌同样的事。 霍桑华有一事怎么也想不明白,按理说她在齐妃宫里长大,甚少有机会见到陛下,怎么才区区数面机缘,就让陛下对她颇为惦记? 她不聪明,但也不傻。 要是到现在还不明白陛下的种种暗示,那也白费了这么多年在宫里长大,见识过的人心。 宫里的女人那么多,要说美人儿... ...那可都是个顶个的美人儿,她自认是有三分姿色,可比起宫里千姿百态各式各样的美人儿,那也算不得拔尖儿的。 还以为从宫里嫁出去就能躲个清净了,想不到蔡公公带着陛下和齐妃的赏赐来,还要她进宫谢恩。 齐妃?开什么玩笑,恐怕齐妃都不知道有这事儿吧。 诶? 那要是让齐妃知道不就好了? 齐妃如今已经不年轻了,年纪大失宠是齐妃最担心的,齐妃要是知道陛下授意她进宫“谢恩”,可不得千方百计地阻拦吗? 想通了这一点,霍桑华暂且放下了悬着的心,长舒一口气。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 该怎么把这个消息,送去给齐妃娘娘呢? 她的目光不由得转向了一旁的郭嬷嬷。 此刻,郭嬷嬷也正惊讶于宫里送来的这些赏赐,一脸的担忧,神色凝重。似在重新估量霍桑华究竟是怎样的存在,竟能劳烦陛下跟前最得宠的蔡公公... ...亲自跑这一趟! 莫不是早先宫里流传的那话,确有其事?! 不好说,还真不好说。 接着微微抬起双眸,瞧见霍桑华正看向她的一刹那,不禁打了个哆嗦。 心想,那哪是一个蠢笨的小丫头会有眼神儿呢? 郭嬷嬷不动声色换上一副笑脸,“二夫人为何这样看着老奴?” “郭嬷嬷是否也觉得不妥?”霍桑华问。 “怎么会,这可是陛下和娘娘对二夫人的一番心意... ...”郭嬷嬷说着冠冕堂皇的话,生怕为着这事得罪了眼前的人。 “可我觉得不妥。”霍桑华却道,打断了郭嬷嬷的话,自顾自地说起。“这些东西... ...太贵重了。我从小长在娘娘宫里,都不曾见陛下对娘娘这样用心,可我如今从宫里嫁了出来。哪怕再有心,向娘娘表示我的忠心不二,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了。” 郭嬷嬷倒吸一口冷气,打量着霍桑华的反应。 她懂了。“老奴明白,二夫人放心,娘娘定会知晓二夫人的忠心。” 说罢告退。 霍桑华转过头看向谢凛。 谢凛将她与郭嬷嬷方才的对话一字不差地听了进去,不由得勾了勾嘴角,张了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瞧那口型,分明是骂了句——“小狐狸”。 她向谢凛挑了挑侧边的眉毛,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所以并不担心。 之后的事情,也的确和她算好的一样。 郭嬷嬷将陛下赏赐的消息送进了宫中,齐妃娘娘在知道这件事后,先是按兵不动,没有向任何透露出自己已经知晓陛下动静的意思。 接着,在某天夜里突然惊悸,前一刻还睡得好好的,当着陛下的面就发起疯来。 偏说是殿内闹鬼,看见了霍将军的鬼魂... ... 不到两日的功夫,整个盛京就传遍了。 连那茶楼里说书的人都编好了话本子,如同亲眼看见一般说得有模有样... ... “... ...话音刚落,就惊觉一侧的垂幔后面,站着一身着重盔的身影。齐妃娘娘被吓得花容失色,手中挥舞的宝剑应声落地,发出‘铛’的一声。就见霍将军的影子在垂幔后面若隐若现,齐妃娘娘大喊,为何要害我。陛下惊住了,竟只听齐妃娘娘自言自语,一会儿是她自己的声音,一会儿是粗壮的另一种声音,像个男子一样,她说,我一生为国尽忠,你们竟敢欺负我的女儿... ...” 据说后来,整个瑶华宫好一顿折腾,才按住了几乎疯癫的齐妃娘娘。 等到天亮了,齐妃娘娘也清醒了,竟将前夜里的事情全都忘光了,根本不记得她曾看到过霍将军。 但也为此大病一场。 陛下心疼齐妃娘娘,自那日起,除上朝外寸步不离。 夜夜宿在瑶华宫中,后宫众妃羡慕不已。 自然... ...也没机会再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了,但是这件事,那些说书的可就不知道喽。 陛下和齐妃娘娘的一段“佳话”传得人尽皆知,前两日满盛京都在艳羡齐妃娘娘得陛下如此宠爱,可第三日开始,风向似乎突然间就变了。 街头巷尾都在讨论,为何霍将军的鬼魂会找上陛下和齐妃娘娘,甚至指责他们欺负自家孤女。 于是乎,一场由此引发的舆论迅速在百姓间传扬开来... ... 陆明特意邀请谢舒品茶,刚刚在茶馆里的雅间落座,就听到堂中的说书先生又要讲述当年之事—— “... ...要说霍家,那也是令人唏嘘啊。”说书先生特意压低了些许声音,与堂内听客说起,“你们可知,霍将军与前朝王皇后的母家,也算得上是沾些连系的,霍将军自小失怙,是王皇后的父亲收留了他,教他一身的本领,他才能领兵打仗攒下累累功绩。可是我朝天子破前朝一战中,幸得霍将军助阵,这才扭转了局势,转败为胜... ...” 台下有听客问道,“那这么说来,岂不是霍将军背叛了王皇后的母族,改而支持今日之陛下了?” “非也,非也。”说书先生卖起了关子,捋着三两撮儿的胡须说道。“那也是前朝哀帝背弃王老将军在先,寒透了前朝诸位将军的心,搞得朝野内外怨声载道,前朝哀帝宠信奸佞,放纵乱臣祸害朝纲。王皇后的父亲王老将军直言纳谏,却被那混用无能的哀帝当着朝上许多人的面痛打,以至于怒火攻心伤重不治,一命呜呼... ...王老将军一死,此前看在老将军面上怒而不起的众人,纷纷揭竿讨伐,这才有了霍将军反水,助今日天子破前朝一战!” 可明明是为着天下大义而反,推翻前朝哀帝,改立新朝。 那位助今日天子登基夺得天下大权的霍将军,最终也落得全家尽丧的下场,仅留有一孤女在世... ... 本以为今日之天子将霍家遗孤接回宫里,定会好好照料。 谁知霍将军亡魂现世,直指陛下欺负霍家孤女。 “不知此事,谢小侯爷怎么看?”陆明意味深长地抬眼瞧向了谢舒,将手中茶水递了过去。 第78章 安定侯的秘密 此事与桑华已故的父亲有关,谢舒听得了他的话,只稍稍打量。 眼前这位... ... 是日前他受永阳侯之邀,前往永阳侯府赴宴时认识的人。 永阳侯与他父亲安定侯是为好友,永阳侯过寿,他父亲安定侯带兵驻守在外,尚且赶不回来,谢舒只好代替父亲前去恭贺。酒过三巡站在廊下吹风醒酒之际,见着了观月楼里的那位舞姬——搀扶着永阳侯之子而来。 永阳侯之子魏胜自然而然地引荐他认识了一人。 正是陆明。 魏胜说,他也是偶然才在观月楼遇见的陆明,一见如故,陆明的谈吐心思皆非一般,所以在见到谢舒这位好友的时候,就想着一定要让他也见见此人。 感受一下陆明的魅力。 未见陆明时,谢舒对陆明的印象并不好,毕竟是和魏胜这样的“浪荡公子”相识于观月楼的人。 品行又能好到哪里去? 可在见到陆明后,就被陆明深深吸引了。 短短几日的交好,陆明的大智慧深得谢舒信任,以陆明的渊博学识,入朝为官定能有所作为,可他却并不甘愿为那受人之制的朝廷官员。 更想要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霍将军的孤女桑华,正是家中庶弟的正室夫人,我也不好再议论什么了。”谢舒表示自己有难处,他不好在这些事情上有什么立场。 “既然谢小侯爷不方便,那不如听听我的想法?”陆明试探着问了一句,毫不掩饰他的心思,“当年霍将军为了其师王老将军的冤屈,转而投靠今日陛下,立下从龙之功。可王老将军的女儿身为前朝皇后,一旦破城闯宫,定然不保,所以他先一步入宫,应当是想要救下王皇后的。可惜最后,王皇后还是丧命于火海,但霍将军却因就走前朝遗孤的传闻,而遭今日天子的怀疑,恐怕霍氏一族的惨死,与今日天子脱不开干系。” “陆兄,慎言。” 谢舒提醒他,周围都是耳目,保不齐那句话不慎,传入他人耳中,便会招致杀身之祸。 只是陆明并不介意,他释然一笑,继续说道—— “谢小侯爷可曾听过一个说法?据说前朝的王老将军德高望重,就连你父亲... ...今日的安定侯,也曾受过他的教导。当年城破之时,安定侯也曾急着入宫救人,可惜晚了一步,王皇后葬身火海,前朝血脉也没了下落。后经辗转找到了霍将军,霍将军交出一子,本以为安定侯会将那一子送到陛下面前邀功,却不想.. ...他将此子暗中处死。不过也有人说,他并未真的杀死霍将军所交出的那个孩子,而是将那个孩子留在了谢家养育。算一下年纪的话,大概与你家二弟差不多吧... ...” 谢舒稳坐座上,“不过都是些传言罢了,阿凛是不是我亲弟弟,还有谁比我更清楚的吗?” “那倒是。”陆明一直在关注着谢舒的反应,听到谢舒表了态,他也顺势说道。“你自家人当然清楚怎么回事了,传这些话的,都是些听风就是雨。可恐怕这些话如果传到什么人的耳朵里,就不一定了... ...” 陆明的话里,颇有些暗示。 意在指霍家蒙难,便有可能是因为陛下介怀此事。 安定侯的身份不一般,陛下当然不可能拿他开刀了,但是找上霍将军,并为此屠之一族... ... 不足为奇。 谢舒端起茶碗,刚刚轻抿了一口杯中茶水浅尝,听到陆明的话,顿时怔住了。 陆明却转而说起了别的事情,好像已经将霍家的种种抛之脑后,不再提起。 趁着午后,家中巡视的人渐少,谢凛带着霍桑华悄悄溜到了谢侯爷的书房门口,眼看着前面一波巡视的人就要过去,霍桑华却拉了拉他... ... “这样不好吧?大白天的,容易让人抓住... ...我们晚上再来。” “就是因为白天,才不一定被发现。”谢凛示意她小声一些,别被人听见了。“父亲的书房可是家中最重要的地方,一到了晚上,那巡视的人就多了,会特别留意。我打听过了,这会儿大哥不在,咱们正好进去查探一番,说不准能找到些什么线索呢!” 比起晚上,反而是白天更安全一些。 看着巡视的下人过去,不等霍桑华再开口,直接拖着人就溜了进去。 探着头观望外面的动静,然后把门关紧。 谢凛站在书房里,向四周打量了一个遍,“开始吧,我从这边,你... ...就从那边。然后我这边过去,你那边过来!这样我就能再把你找过的地方,重新找一遍,你也能把我找过的地方,重新找一遍,不容易有遗漏!” 他想的很好。 “你为什么非要拉着我来呢?”霍桑华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别提多紧张了。 这叫什么事?! 谢凛自己来还不行,还把她也拖来了。 谢凛看向她,“咱们可是说好了的。” 他总不能告诉霍桑华... ... 是因为司青月吧。 他向家中侍卫打听过,新婚当晚,大哥带着人搜到了他和桑华的洞房,后来又是在他们院子附近,遇上了司青月的,那段时间里司青月是不是躲在了新房里可不好说。 要是人就躲在新房里,必定是见过桑华了。 司青月当时,可就是在书房里找东西被发现的,说不准她有没有向桑华提过,她当时到底在找什么东西。 而桑华万一偏向司青月,如同替司青月瞒住他大哥那样,不把真相告诉他的话... ... 他照样也不知道,司青月到底在找什么。 把人带来,不就更容易露馅儿了嘛! 霍桑华没办法,只好朝一侧的架子走过去,开始寻找“线索”。 但是她也不知道线索究竟是什么呀... ... 偏过身向谢凛的方向瞧了一眼,只见谢凛也在认真翻找。 忽而想起,成婚那夜遇到司姐姐的情形,司姐姐就是被谢舒追着躲到她新房里去的,把大家无意间说过的种种线索整理一下—— 那就是,司姐姐当晚是一个人潜入安定侯府的,结果在安定侯的书房附近,被谢舒发现,然后一路追到了... ... 难道司姐姐当晚,也是在这里寻找什么的? 她会找什么呢? 架子上的一卷卷古籍,虽然有许多珍稀的残卷和绝世初稿,可应该不是司姐姐想要寻找的东西吧。 霍桑华的目光在书房里扫了一遍。 如果是她,肯定不会把别人都想找到的秘密,放在表面上。 可要是非得藏在这书房里,也必定是个隐秘无比的地方。 会是哪儿呢? 第79章 谢舒要教桑华写字了 反正—— 如果她是谢侯爷,肯定不会把东西藏在明面上。 转了一圈,也不觉得这书房里有什么能藏东西的地方,架子上都是些兵书典籍之类,书房虽大,可摆放得很清楚,一目了然... ... 有什么东西,一眼看去都能尽收眼底。 这样的环境里,会把那秘密到极致的东西,藏在哪里呢? 有没有什么... ...机关密道之类的? 她转过身去,耳朵贴在墙上,敲了敲墙壁。 细微的动静,果然引起了旁边的谢凛注意,看着她没头没脑的样子,谢凛问,“你——干嘛呢?” “看看有没有密道、机关之类的。”霍桑华怕他听不见,又怕声音大了会引起外面巡视之人的注意,只能用手比划着向他解释,“这书房里有什么清清楚楚的,说不准你要找的东西不在明面上呢?” 不在明面上? 谢凛猛地想起,好像确实是这样。 书房里的东西清清楚楚,要是藏点儿什么,恐怕很容易就被找到了。 没准儿桑华的想法是对的! 二人在书房里贴着墙壁好一顿儿找啊... ... 敲敲这儿,实心的。 换个地方再敲敲,声音还是发闷,看样子不像是有密道。 费劲吧啦地把书房里所有的墙壁都听了一个遍,结果什么也没发现。 人倒是累个够呛。 谢凛叉着腰,“怎么办?” “这东西不可能放在寻常人找得到的地方,书房里也没有机关没有密道,这里推门进来,所能看到的一切都呈现在眼前了,架子上不论藏点什么特别的东西,肯定都会被发现... ...”霍桑华掰着手指,逐一排除。 那东西还能藏在哪儿呢? 她想破了头,也实在想不出来了,“你觉得,你爹真的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这里?” “说不好。”谢凛也不确定。 但是司青月觉得东西是藏在这里,所以才会找到这来,自那晚以后,大哥特意加派了人手,夜里在书房附近巡视。 也说不好是不是真的放在了这里。 “我要是谢侯爷,我就把东西带在身上。要不然,就烧了。”霍桑华说。 那么重要的东西,能证明谢凛到底是不是霍家之后,霍将军当年是不是真的从前朝宫里救走了那几个孩子... ... 但凡被查出来,都是要丢小命的吧。 谁会把能证明自己死罪的证据,放在家里等着别人来发现呢? 疯了啊? 被她这么一说,谢凛也觉得有道理。 二人忙了半天,一点儿收获也没有,败了兴致正打算早些离开。 却在此刻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 “糟了,是大哥!”谢凛一耳朵就听出是大哥过来了,急忙招呼霍桑华躲起来。 但这书房里一目了然,能躲到哪儿去呢? 为了不被发现,谢凛拉住霍桑华,二话不说钻到了架子后面。 只盼着大哥是过来看一眼,然后就走... ... 而谢舒进了门,却折身交代廖斌等在外面,独自走进了书房。 脚步刚刚落定—— “出来。” 他就发现了躲在书房里的人。 没办法,谢凛只好带着桑华站了出来。 前一刻霍桑华还举着一卷古籍遮挡面部,后一刻就被谢凛拽了出来。 “怎么是你们?”谢舒也很意外。 毕竟谢凛是最不上进的那个,往日里要他读个书可是为难死他了,谁会想到,他竟然主动来了书房? 谢凛的一双浓黑剑眉微微上挑,眼神飞快在书房里打了个转儿,最后落定在霍桑华举在手里的那卷古籍上,一把夺了过来,“我来找书的。” “你?找书?”谢舒怎么可能会信他的鬼话。 偏移的目光看向桑华,那小小的个子站在谢凛身边,一眼看上去就像是被谢凛胁迫而来的。 受尽了委屈的模样! “不是我找书,是... ...我给桑华找书。”谢凛当着他大哥的面,堂而皇之的撒起谎来,“桑华想要学字,我那边又没什么书的,就想到来父亲书房里碰碰运气。” 霍桑华皱着个眉看向谢凛。 这人竟将一切都推给了她!?好不要脸的... ... 从身侧的角度斜仰着望向谢凛,只看到了谢凛的侧脸,和他的那张嘴... ... 一张一合,那些推卸责任的话就说出来了... ... 他的唇色更显鲜艳,明眸皓齿,生得一副不错的皮囊... ... 可惜,心是黑的。 霍桑华在心里暗暗咒骂。 明明是谢凛把她拖到这里来的,却还要说是为了她,才来找书! 万一谢舒怀疑的话,岂不是要先怀疑她了?! 不要脸,真是不要脸! 谢舒信了,看着桑华问道,“你想学认字?” “噢... ...对!”她只能接着谢凛的话,认了。 “你不认字?”谢舒有些奇怪,他见过霍桑华与宫人做买卖的样子,要是连字都不认得,也未免说不过去了吧。 “认得一些,也只是... ...认得一些。认得,却不怎么会写。” 霍桑华唯恐暴露,真话掺着假话说,一半真一半假,觉着这样谢舒就找不到破绽了。 一直偷偷打量着谢舒的动作,她是生怕谢舒不信啊。 却看到谢舒点点头,走到了一旁翻起架子上的书卷,挑出了两卷。“... ...不知你会些什么字,这两卷是寻常启蒙时看的诗文,你可以拿回去读一读,有不认得的字... ...让阿凛教你也好,去找我也好。” 瞧着谢舒递过来的两卷诗文,霍桑华瞥了眼谢凛,只得匆匆接过。“那就谢谢大哥了。” “你不用担心,阿凛的功课虽不算上乘,但年幼时也读了不少书,受过先生启蒙。”谢舒以为她担心的是阿凛的功课不好,也认不得多少字,教不了她。“他如果不愿意教你... ...往后每日晨起,你到这里来,我可以教你一个时辰,剩下的就要你自己下功夫了。” “不... ...”霍桑华大惊,连忙摆手想要拒绝。 让她到这里来,跟着谢舒学认字,那岂不是... ... “好啊!” 谁知,谢凛却替她一口应了下来。 霍桑华咬牙切齿地瞪过去,想知道谢凛这是在想什么! “我懒嘛,你知道的。”谢凛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表示,“有大哥教你读书写字,我也省事了,你不是正好想要学写字的吗?大哥的字就很好!” 霍桑华的后槽牙“咯咯”直响,简直想要开口骂人了。 “那就这么定了。”谢舒答应得很爽快。 他们兄弟... ... 倒是乐得达成一致! 第80章 清槐将死 霍桑华满脸嫌弃地瞪了谢凛一眼。 那一句“你有病吧”还是生生吞回肚子里的。 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谢凛的意思呢? 他们今日就是来找线索的,可惜就要无功而返了,偏偏这个时候误打误撞的... ...让谢舒自己主动提出要教她读书写字,以后便有了堂堂正正的借口,每日可以出现在谢侯爷的书房里。 如此一来,就有大把的机会可以接触到书房,慢慢找寻—— 能够证明谢凛身份的线索了。 可是霍桑华又不好向谢凛解释,她不愿意跟谢舒学习那些东西的缘由,只见谢凛笑得还跟个“二傻子”似的,气得她调头就走。 “桑... ...”谢凛不明所以,不知道她怎么又生气了。“大哥,那我先去看看... ...” 和谢舒告辞后,就去追桑华了。 廖斌走进书房,“公子。” “恐怕阿凛也听说了。”谢舒轻声道,神色渐凝重,刚刚在书房里发现谢凛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他们跑来书房的原因,“阿凛应该也是想到,那夜在书房附近发现的女刺客,他在怀疑那名女刺客在书房寻找的东西。” “那怎么办?”廖斌紧张了,“万一让他们先找到的话... ...” 谢舒摇头,“不会。” 他料定,谢凛和桑华刚刚也没有找到什么。 随即目光望向书房的各个角落,自遭遇那名刺客后,他已经里里外外地将书房翻查了整整六遍,可惜都没有找到什么东西。 那夜里的刺客,应是也没有发现什么。 自然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就被他们俩发现了。 “公子,东西真的在这儿吗?”廖斌也不禁起了疑。 都翻找那么多遍了,东西要是在这儿,早就被找出来了。 可是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或许他们要找的东西,本来就不在这儿呢? 谢舒的余光瞄过架子上的每一卷书册,每一卷他都翻查过,也不曾有记载着什么,墙上的画作什么的也都检查过了,也没有疑点。 就连他也不由得开始相信廖斌的怀疑,觉得那东西可能并不在书房里。“廖斌,如果是你... ...要把一些东西藏在这个书房里,你会藏在哪儿呢?” 所有能想到的地方,早已经翻查过多遍。 现在就连阿凛和桑华也对这里起了疑心,他必须抢在他们之前,找到被父亲藏在这里的东西。 “小的... ...”廖斌看向屋里各处,指了指房梁,“藏在上面?” 但是这上面,他们也找过了。 当然是没有! “公子,您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 ...就是老侯爷没有把东西藏在这里呢?”廖斌举例表示,想来想去也觉得,东西如果真的在这儿的话,依照他们这种掘地三尺的找寻方式,肯定早就找出来了。“老侯爷是多么机警的一个人呐,兴许早就想到,自己带兵驻守在外,说不定就会有人来书房里找那些东西,所以早早的就把东西转移了地方... ...要不然,就是随身带着了。” 谢舒琢磨了一番。 随身带着的可能性并不大,父亲带兵驻守在外的时候,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要准备应战,大军的流动性强,东西放在身边是最不安全的。 至于转移地方... ...“罢了,再想想吧。” 想不出父亲可能会将东西藏在了哪儿。他原本也并不知道父亲把东西藏在了书房,甚至不知道那会是个什么东西。 是因为阿凛和桑华成婚的当晚,那名刺客跑到书房来翻找东西,将书房翻得一塌糊涂。 他进门就看到很多东西散落了一地,于是才有了怀疑。 霍桑华气鼓鼓地回到院子,刚进门,就被紧跟着而来的谢凛一把拉住了。 谢凛问,“你在气什么?”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 霍桑华重重叹了口气,瞧着谢凛这副一无所知的样子,她恨不得把满心里的不安一股脑儿的全倒出来。 可是想到,如今对谢凛来说,应该还是谢舒这位兄长更为值得信任些的时候,她又默默忍下来心里的委屈。 就算说了又怎么样呢? 她甩开谢凛的手,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谢凛大步一跨挡在了她的面前,刚刚以为她只是在耍些小性子,但此刻瞧着她是真的生气了,也想把事情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我… …那我要是说了,你会信我,还是信… …”这话要她怎么开口呢? 分明不是她惹出来的事情。 为什么反倒让她最是为难? 狠了狠心。 霍桑华想着要不然就把前后发生的事情,都告诉给谢凛算了。 不管他会怎样想了。 谢舒这样三不五时出现在她身边,不论是什么样的原因,但凡引起谢老夫人的关注,说不好她就会像清槐一样… … “是因为… …”可就在她下定决心开口的刹那,余光瞥见一个正在靠近的身影。 立刻看了过去… … 是郭嬷嬷? 谢凛看清来人后,也暂且收起了心中疑惑,瞧向郭嬷嬷。 不过这一次,郭嬷嬷可不是为着偷听他们的话而来。“二夫人,二公子… …清槐,怕是不行了。” 吊着一口气昏迷了几日的清槐,还是耗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院子里换了几个从外面请来的郎中,来给清槐医治。 可是他们都瞧得出来,这是大户人家动了私刑的结果。 盛京里的大户人家多得是折磨人的法子,特别是这后院里私刑,表面上看伤了一分,恐怕骨子里就伤了三分,表面上伤了三分,骨子里就伤了七分。 至于像清槐这样的,表面上伤了八九分的... ... 骨子里恐怕早就没救了。 她倒是个不服软的,哪怕伤重得昏迷不醒,也是死撑了一口气直到现在。 可这几日粒米未进,全靠烟柳和雾桐给她按着方子熬煮汤药续命,眼下也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大抵就是这一两日的事了。 郭嬷嬷知道,这人肯定是没救了,来知会霍桑华这一声,也是心中有所顾忌,所以来问一句—— 何时向宫里齐妃娘娘递去消息合适。 谢凛着实有些惊讶,都撑了这几天,凭着一口气吊到现在,也是了不得了。“五脏受损,伤得那样重,能撑到这会儿已经不简单了。早晚的事... ...” “有人要她死,她就只能死... ...”霍桑华打量起郭嬷嬷来,“这个时候齐妃娘娘要是知道,她在这里伤成了这样,偏要把人接回宫里去。不仅谢家难做,我们也难交代,她非得死在宫里的话,不论是怎么死的,我们都不好跟齐妃交差。” 估摸着,清槐一口气吊到现在,也是为了等齐妃得知消息,接她回去。 届时她因伤重死在齐妃宫里,这一身伤的样子就够齐妃向谢家发难的了。 等到齐妃和谢老夫人“开战”,她们之间的较量,各种招数肯定不会直接使在对方身上,到时候还是她们这些夹在中间的人难做! “那老奴就明白了,齐妃娘娘病重,不好去打扰。清槐还是搁在院子里养着的好... ...” 郭嬷嬷心领神会,也不再多问。 第81章 丢人死了 第二日一早,霍桑华硬着头皮站在了书房的门前。 再一次深呼吸... ... 她努力睁了睁眼睛,挤了挤脸上的笑,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显得平常一些,也是下足了功夫的。 昨日因为清槐的事情,打断了她向谢凛说出心里担忧的时机,所以后来,也还是没有告诉谢凛,她为什么那么不想和谢舒有过多的接触。 她琢磨不透谢舒的性子,不确定谢舒对她说出的心仪之话,究竟会惹来多大的风波。 她不知要杀谢舒的究竟是什么人,与他的命运再不断产生羁绊,会不会重复上一世的死法... ... 还要担心谢老夫人... ... 谢老夫人把这宝贝儿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光是齐妃和李朗想要把她许配给谢舒,就引得谢老夫人很是不满了。后来她躲过了谢舒,跟谢凛成了婚,才勉强让谢老夫人平息怒火。 如果再让谢老夫人知道,她又跟谢舒拉扯不清的话... ... 下一个倒霉的就是她了吧? 可她到底是答应过谢凛,会帮他查出身世。 当然,她也想要知道,当年霍家满门蒙难,究竟是因为什么? 是不是真的藏了前朝遗孤,因而招来全家那么多口人的杀身之祸。谢凛到底是谁,他是不是霍家的人,是不是她的亲哥哥... ... 廖斌早早等候在书房门前,看着走一步停一步,用力深呼吸半天,才继续往前走的霍桑华... ... 简直郁闷到家了。 自家公子一大早推掉了那么多事,来教她读书写字,她到底有什么好紧张的。 或许是怕霍桑华在最后一步反悔,搞不好再调头跑了,趁着人还没反应,廖斌大喊一声,“二夫人,您来了啊!大公子可是等您好一会儿了!” 说着,就把门打开了。 霍桑华满脸惊恐啊... ... 定睛一看,谢舒的确早就坐在里面等候了,在廖斌开门的同时,抬起头来看向了她这边... ... 她做好的心理准备也是顷刻间荡然无存。 上下牙都在打颤... ...“大、大... ...大公子。” 谢舒听着她的称呼,微微有些蹙眉的迹象,不太满意。 但他还是招了招手,示意她先进来再说。 霍桑华也只好继续硬着头皮往里走了,经过门前,还偷偷瞪了廖斌一眼... ... 这个人怎么不论什么时候,都那么讨厌呢! “早些时候,我让廖斌已经把那张书案搬出来,收拾了一下。你就坐在那里吧!”谢舒给她安排好了座位,从容说起,“昨日让你拿回去的诗文,你有看过吗?” “... ..有!”霍桑华心中庆幸啊,还好晚些时候她懒得理会谢凛,百无聊赖之下翻了翻。“就是看不太懂。” “那正好,你与我说说哪里不懂,再说说你看懂的,我也大概先了解一下你的程度为何。”谢舒一边说着,一边顺势将手里写了一半的东西,放到了一旁。 起身,示意霍桑华落座。 霍桑华眼见他站了起来,怕他走近劝座,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小书案后的椅子上... ... 突然一个激灵又站了起来。 水... ... 她悄悄摸了摸已经沾湿的裙子... ... 羞愧万分。 谁能想到椅子上居然是湿的... ... 她这一屁股坐下去,瞬间就湿透了。 “我... ...刚刚正想跟你说,书案和椅子是早些时候廖斌刚从库里搬出来的,特意用水洗过,兴许还没干。”谢舒起身原本就是想要提醒她的。 可也没想到,她怎么就一下子坐下去了。 这会儿应该已经... ... 霍桑华心里那个悔啊。“我... ...大公子,我先回去换件衣裳好了... ...马上就回来。” 她总不能穿着条湿漉漉的裙子,坐上一个时辰跟谢舒学读书写字吧?! 撇撇嘴,嗔怪这人怎么也不早说。 廖斌也是,用清水洗完了,好歹也擦干不是吗? 可她要是离开... ...那就得当着谢舒的面转过身去,岂不是要让他看到自己裙子上晕湿的一片?! 像什么样啊! 她的心中好像有一座小火山,马上就要喷了,咬牙切齿地摸索着带回来的书卷,试图遮挡一下... ... 只要迅速出了那扇门就好了。 嗯,就这么办! 盘算好了逃跑的路线,霍桑华已经准备好了。 谢舒只看着她一点点伸手摸过了书卷,藏去身后... ... 才恍然她是要遮挡身后的尴尬,谢舒的面色有些窘迫,急忙背过身去,给她行方便。 霍桑华刚松了口气,拿着书卷挡住屁股,低着头就往外冲... ... 下一个要躲的就是廖斌。 廖斌站在门口,她只要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去,到前面廊下拐个弯,就能轻而易举地躲过去了! “哎呀!——” 好巧不巧的是,低着头往外冲,一脑袋就撞在了谢凛的胸口上。 身子失重,一屁股又坐在了地上,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重重摔在了地上。 “哎呦,你这是怎么了?跑什么呀... ...”谢凛揉着胸口惨叫。 他好像让牛顶了似的... ... “桑华。”原本背过身回避桑华难堪的谢舒,听着二人的惨叫立刻回过了身,然后就去搀扶倒在地上的霍桑华。 霍桑华痛极了,屁股也疼,手也疼... ... 摔下去的时候,她还用手护着挡住屁股的书卷,结果就那么倒下去了,手和屁股都被硌到了。 张了嘴想叫疼,又觉得难堪不好意思! 准时出门没看黄历,不知道今天会这么倒霉。 又狠狠瞪了眼谢凛,似乎只要这个家伙出现,准没好事。“你... ...你来干嘛啊!” 要不是谢凛的话,她早就跑了。 廖斌听着门里的动静,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这样了,伸出了手也不知道该扶哪边。 尴尬地晃了一下,又悄无声息退到了门外,板起脸,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谢舒也是皱着眉把桑华扶了起来,“有没有伤到哪里?先活动一下手脚看看。” 他瞧着桑华到了这个时候,竟还在遮挡着身后的尴尬,也是颇为无奈。 “还不是为了你,你要跟大哥学读书学写字,我怎么能不在... ...我可是特地赶回来陪你的!”谢凛揉着胸口,一手握住桑华的胳膊。 霍桑华原本攥着书卷遮挡裙子上水渍的手,突然被谢凛抓了起来,也是立马就紧张得不得了。 几次挣扎也没能脱手,望着谢凛的脸,努动的嘴里暗暗咒骂起来。 “我怎么不知道,你那么喜欢读书了。” 谢舒瞧出来了,主动放开了霍桑华这边的手臂,才给了她机会换手去遮掩尴尬,话却是对谢凛说的。 第82章 谢舒发现了真相 “大哥你还不了解我吗?到了任何时候,我也是不喜欢读书的。”谢凛答得“诚恳”,根本没有在意谢舒会不会嘲笑他,只无意间看了眼霍桑华奇奇怪怪的举动,有些纳闷。 但还是继续说道—— “大哥是堂堂正人君子,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桑华是要做人的呀,她跟大哥学读书学写字,不知道的觉得你们共处一室了... ...那传出去,对桑华多有影响啊。” 说着,他还向霍桑华示意了番。 今日本该是他去城外大营巡视,按照原定计划得到晌午才能回来。 所以他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就出城了。 特意赶在霍桑华上课前回来,就是为了陪她一起上课。 有他这位名义上的“夫君”陪着,桑华和谢舒也就不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 ... 不对,不是孤男寡女,应该是... ... 大伯哥与弟妹?恐怕这些话传出去,定是一场荒唐到极致的桃色风波。 他还为自己的精心安排而沾沾自喜,没发现霍桑华已经铁青的一张脸。 又瞧着她一直遮挡身后的动作,不禁好奇,“怎么了?” 是见着桑华为难,谢舒再次清清嗓子,主动替她解围说明情况。“早些时候,我让廖斌从库里找出了你曾经用过的桌椅,清洗过了,准备让桑华用的。只是椅子还没干透,桑华不小心坐了上去,弄湿了衣裳。” “那刚刚是... ...”谢凛有些反应过来了。 回想桑华刚刚跟头小牛犊子一样,低着头就往外撞,一头撞在他胸口上... ... “她急着要回去换衣裳的,怎料你偏在这个时候来了。”谢舒也是无奈,这俩人瞧上去就是八字不合的,又忍不住私下怨怪阿凛的粗心,弄得桑华更加尴尬了。 “我瞧瞧——”谢凛哪会想到那么多,就想看看哪儿弄湿了。 扯过桑华,就要往她身后看。 谢舒心头一紧,颇为不快,正欲阻止... ... 霍桑华又急又气,遮挡着身后,一张脸涨得通红,抬起脚就要踹向谢凛的小腿。 这人,有病吧! 谢凛也是突然间就明白了,“咳... ...这算什么呀,弄湿个衣服而已... ...你又不是故意的。” 说着,他脱下自己的披风,披在桑华的肩上,仔细系好了带子。 “行了,回去换吧。”做完那件事,他就走回到一旁,全然不在意地挥挥手,让她赶紧回去换一下衣裳。 硕大的披风把她裹了个严严实实,一直挡在身后的那只手,也终于可以松懈下来了,扯了扯身前,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 “她呀,跟个小孩一样,毛毛躁躁的。”谢凛一边向大哥解释,一边走到特意给桑华安排的座位旁,扯过了椅子,伸手拂去椅子上的水珠,抖了抖,又去寻抹布。 谢舒从桑华一瘸一拐消失的背影中收回目光,就看到谢凛正在替桑华擦拭座位。“你... ...” “这不是我以前用的呀。”谢凛仔仔细细将书案和椅子擦干,才发现了问题,“大哥,这是你以前用的。我的那张书案,这个角下面是坏的,你忘了?” 他们兄弟小时候,一起在这书房跟随先生上课。 除了正中父亲的那方书案外,谢侯爷还特意为他们两个人各自打了一套书案,完全是一模一样的。 可谢凛小时候淘气,被谢舒拘着来上课,趴在书案上打盹儿... ... 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想要立刻爬起来的时候,后脑就撞在了书案一角上,把那一角的下面的雕花磕掉了。 后来他们长大了,谢侯爷书房里的这两张书案,就被挪到了库里,多年来蒙了不少的尘土。今日才又被发出来一张... ... 只不过这张不是谢凛的,而是谢舒的。 “... ...我没注意。”谢舒解释,“许是廖斌搬的时候,也没注意,你要是介意的话... ...” “其实用谁的都一样。”谢凛倒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看到这方书案的时候,顿时让他想起了很多小时候和大哥在一起读书的画面,颇为感慨。“不过... ...” 他坐上了那椅子。 左右摆弄了下——“小时候觉得这椅子好大,书案也大,多年没用过了,今日再一看怎么感觉... ...变小了似的?” 谢舒心里不是个滋味,他原惦记着霍桑华,想着阿凛既然与桑华无意,他争过来... ...也算是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现在听到谢凛毫无防备地与他说起昔日兄弟情时... ... 面对阿凛,他的确有些无地自容的羞愧感。 “不过桑华个子小,小小一只,用起来应该正好。”谢凛抬头瞧向大哥时憨憨一笑,比划着霍桑华那样的小个子,坐在这把椅子上,恐怕像他们小时候上课的样子。 “你与桑华... ...看起来很好。”谢舒甚至听得见自己那失了节奏的喘气声。 断断续续的细微声响,是他碎作一地的骄傲。 “还不错!”谢凛坐在椅子上,回忆起和桑华成婚前后的点点滴滴,也忍不住舒展了笑颜。“起初觉得是个有些麻烦的小丫头,不知道她在怕什么... ...但后来觉得,她身上有一点秘密,那些秘密会让人越来越怜惜她,越了解,就越想保护她... ...你说她聪明吧,她有时候莽莽撞撞的,自己落入人家的算计还一无所知,傻乎乎地替人家遮掩呢。你说她笨吧... ...她好像总能在自己被卷入一场是非的时候,悄无声息地躲出来。” 说着,就笑出了声。 霍桑华还真是一个,让人觉得有些头疼的麻烦丫头。 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他提起桑华的时候,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神往之情,像是在款款诉说他的心动。 谢舒只静静看着,静静听着。 负在身后的手臂,缓缓攥起了拳头... ... 他在意桑华,但也在乎他的弟弟,他不希望他们两个受到伤害。 原以为阿凛不喜欢桑华,只是无意才促成了一段荒唐的婚事,试图将一切归回原位。但原来,在多日的相处中,阿凛早就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对桑华动了心。 错已铸成,恐再难回头。 眼看着阿凛和桑华越走越近,眼看着他们越来越亲密... ... 谢舒心里空落落的,脸上渐渐没了表情。“既然喜欢,就好好待人家,别总胡闹去折腾她,她还是个小姑娘,面皮薄,经不住你那么作弄。” 第83章 霍桑华的学问 谢凛不是傻子,早先就有怀疑,特别是在听到大哥这么说之后,那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可先前确实是大哥把桑华推给了他,更在他意图逃婚的时候,几次三番将他抓了回来,逼他与桑华完婚。 若说大哥也倾慕桑华... ... 未免有些太不合理了。 可若说不是,那么这中间的许多事,加上刚刚的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大哥... ...” “桑华是个好姑娘,可惜生不逢时没赶上好时候,如不是因为... ...霍家蒙难,她也会是父母跟前千娇万宠长大的名门贵女。你切不可因她家中此出变故,而苛待于她。”谢舒刻意停顿,打量着谢凛的反应。 似乎有意要确认谢凛对桑华的心意。 霍家蒙难... ...谢凛直直地望着大哥的一双眼睛,刚刚那话不太对劲。 他可以确定,大哥想说的绝不是这句。 “霍家蒙难”之前,大哥想说的分明是另外一句... ...可要是接上前后的意思,分明是在说桑华幼时遭逢的变故和桑华的出身。 只是临到嘴边上,才变成了“霍家蒙难”这个—— 听起来合情合理的说法。 难道大哥知道些什么?关于桑华的身世? 那双炯炯有神不断在探寻的双眼,如此直白地望着自己,令谢舒浑身都不大自在。 谢舒很清楚,阿凛的年纪大了,恐怕外面的传闻也听得了一些,他既然都已经找到了书房来,说明他自己对那些事情也有了怀疑。 缓缓地,谢舒避过了身子。 不去看向谢凛。 此举在谢凛看来,更显得是大哥知道些什么。 兄弟二人无言僵持之际,换好了衣裳匆匆赶回来的霍桑华打断了他们,也是方才过于窘迫,她害怕谢舒会对谢凛说些什么,所以来去匆匆一路紧着小跑... ... 站定在门内,双脚才一合拢,额间的汗珠儿就滑落了下来,透着门外的晨光—— 炙热的汗水,在清冷的晨时散着微微雾气。 她也敏锐地发现书房内的气氛,似有古怪。 难道是... ... “这么快。”谢凛不着痕迹地收回了目光,转过头来瞧住了她。 虽说换了件衣裳,可怎么看也还是一身的狼狈。 “既然来了,先坐下休息一会儿... ...”谢舒适时转移了话题,可扭头就看到谢凛把桑华推到了位置上坐下,然后就从一旁搬来把椅子,放在桑华书案一侧。 谢凛瞧出大哥的疑惑,指了指自己坐着的地方,表示他在这里坐着就行了—— 也省得廖斌还得去库里翻出另一套桌椅了。 谢舒拿他没有办法,见桑华既然不反对,也就答应了。 一直守在门外的廖斌侧着耳朵留意书房里的动静,对于谢凛的突然到来颇为不满,双手环抱在胸前,口中嘟嘟囔囔却没有发出声音。 倒也不是忘了霍桑华已是二夫人,而是觉着,原本她就应该是嫁给大公子的。 是阴差阳错之下,才弄成如今这般的。 书房里,谢舒先是大概了解了一下霍桑华认字的程度... ... 她不是完全不认字,也不是只认得一些简单的字。 常见的倒是能认出六七成,自然也有些摸不清楚门道的,会认错部首,故而字里的意思就完全不同了。 “... ...会的倒是不少。”谢凛很意外,霍桑华认得的字知道的意思,比他预计的要多出许多。 “你在宫里,读过书是吗?” 谢舒没有理会阿凛的惊叹,而是问起桑华。 霍桑华点点头,说起自己在宫里没什么认字的机会,年纪小的时候,李朗和其他皇子们读书习字是有专门为皇子开设的课堂,她只要凑过去,一旦被宫人发现就会被赶出来—— 怕她影响皇子们上课。 等到她年纪再大些,李朗也因年满12岁搬去了宫外,自立了府邸。 偶尔特别的日子,才能留在齐妃娘娘的瑶华宫过夜。 瑶华宫里其他的宫人,认字的并不多,她能够学到字的机会也就少了... ... 不过好在李朗虽然搬了出去,可齐妃娘娘惦记儿子,就把李朗的一些东西收在了暖阁西边的一个小屋子里。包括李朗曾经读过的书,写过的字... ... 她偶尔会偷溜过去,“借”来一两本瞧瞧,没人教她她就自己学,不认得的字就猜。 然后找机会求证。 一来二去的,还真偷学得了一些东西。 只不过学会了握笔的姿势,却学不会写字,一横一竖写出来就像是鬼画符一般。 “... ...可你是养在齐妃娘娘身边的,你想要读书,请齐妃娘娘找个女先生来教你就好了啊。”谢凛对霍桑华此前的经历有些猜测,也还是试探性地问了句。 盛京里,多得是教导高门贵女的女先生,这些女先生也都是出自名门之后,学富五车。 齐妃如果为她择选一位女先生授课,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事。 可霍桑华却摇摇头,她不是没有向齐妃提过,可是齐妃明显是有意推脱,一来二去的也就耽误下来了。 李朗也不赞成她读书... ... “吃的喝的,都也没有苛刻多少,就是这读书写字... ...也许齐妃娘娘觉得,对女子而言,读书写字并非是最重要的吧。”霍桑华说。 尽管她在瑶华宫里这些年,吃的用的比不得齐妃娘娘和李朗,甚至比不得齐妃娘娘跟前受宠信的宫婢,但是好歹有口饭吃,有衣裳穿,也没有被饿死冻死的。 李朗幼时得的赏赐,也会分她一些,后来自立出宫,偶尔回来也会给她带些衣裳、胭脂之类的。 就是这读书... ... 齐妃和李朗都不愿让她去学。 她曾想跟李朗学画画,李朗也是不愿意教她的,除此之外,但凡她开口... ...倒是也都帮她办了。 听说了霍桑华的这些事,谢凛十分好奇,“那你认得的这些字,都是自己学的?” “嗯... ...”霍桑华想了想,自己实在是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本事。 自卑地低下了头。 “可你不是会做些生意吗,你懂得钱货的流通之道,也知宫里的人情世故,即使没有人教你,你也可以自己摸索着学自己想学的东西,去办成自己想办的事。这就很厉害了,只要你秉持好学的初心,人生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让你去学你喜欢的东西。”谢舒合起了书卷,“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你要是愿意留下来再看看别的书籍也好,但要注意休息。我今日对你的学问有了大概的了解,我会考虑一下该从哪里教你,明日,我们正式开始。” 第84章 兄长的承诺 “他,这是什么意思?” 霍桑华伸长了脖子向外张望着,谢舒就这么走了? 今日还什么都没教呢。 就只是大概测试了一下,她会多少?明日才正式开始? “就是那个意思。”谢凛看着大哥走远,已经按捺不住站了起来,开始着手在书房里寻找起来。“因为你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就先得知道你知道多少,然后从你不知道的着手,开始教你。” 知道,不知道... ...霍桑华越听越绕,比刚才还乱。 抿了抿嘴,甩了甩糊涂的脑袋,“我是不是... ...太... ...” “太什么?”谢凛停下了手里翻找的动作,就听到那一个“太”字。 “就是不太好,别人家的女儿在我这样的年纪,应该会得更多吧。”霍桑华突然想起了才见过的那位茂国公府的嫡女——聂华鸢。 想着聂华鸢在她这样的年纪,肯定会很多的东西。 就连司姐姐也是能歌善舞的。 好像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着数不清的优点... ... 她不知道自己的优点是什么。 虽然谢舒称赞她会做生意,可她自己知道,她的那些“生意”不过就是投机取巧,赚些不入流的散碎银子罢了。也曾听人说过,作为霍将军唯一活在世上的女儿,她竟然连骑马都不会。 她这样的人,应该会让家里的人蒙羞吧。 “也不一定。”谢凛说,“倒不是所有人家都会让女儿读书的,盛京里的高门大户,也多的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千金贵女。这些高门世家啊,觉得女儿什么学问都不必有,只要能乖巧听话,按照他们的意愿嫁给安排好的人,连系起两个家族,担好正室大娘子的本分就够了。” 至于学问,知道得越少越好。 霍桑华觉着,这倒是和齐妃跟李朗在意的一样。 看样子他们也是希望,把自己养成那样的吧。 只要能够乖乖做他们手里的棋子,在他们需要的时候,按照他们的心愿,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就好。他们让她生,她就能活,他们让她死,她就必须死... ... “不过... ...”谢凛拖长了声音,“你放心吧,在这里你可以学你想学的,不论是大哥还是父亲,都喜欢上进的。” 所以他们绝不会干涉霍桑华读书写字的事。 谢凛对此还是很有信心的。 他瞧着桑华好像不太高兴,故意勾勾手指把她叫到跟前来,“... ...你看,这有这么多的书,古史、诗文、辞赋、兵法,还有政见。你喜欢哪一种?” 他见霍桑华是真的喜欢读书,于是用这书房里的书,勾起了她的兴致。 只是从前没能学到而已,以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学,说不准她以后可比盛京里那些高门大户家的嫡女们,会的还多呢! 霍桑华从前也不知道书籍分这么多种类,按着谢凛说的,逐一翻了翻... ... 最后挑出了两本。 怎料谢凛一看到名字就怔住了,“古史和政见?你... ...喜欢这两种?” 霍桑华点了头。 不知怎么,就觉得这两种书里讲的,很有意思。 偏偏这两种,是谢凛不大喜欢的,从前他在这两门功课上总是偷懒,可没少被大哥和父亲责罚。 想想以前的那些经历,不禁露出为难的表情。 看出了谢凛的心思,桑华问,“那你喜欢哪种?” “这个——”谢凛从架子上取出一卷古籍... ...“《百战之法》。” “这是?”霍桑华刚刚也翻过了,只是看着书里的内容,不是很明白其中的意思,“这是兵法吧?” 谢凛应声点了头。 这么多书里,他唯独对这一门感兴趣,和霍桑华截然不同,每次看到书里面分析的战局之道,就立马来了精神。 “这也难怪,你自小受大公子和谢侯爷的影响太深,自然也是想要成为像谢侯爷那样,带兵上阵的人吧。”霍桑华表示理解,觉着他定是随了谢侯爷而已。 说到这儿,谢凛似乎也有些消沉,他定定看着手里的古籍,抚摸着上面的字迹—— “可是大哥什么都能学得很好,我就不行。” 除了兵法以外,他对别的都不感兴趣。 但是同为父亲教导下长大的孩子,他的大哥谢舒反而能把这里所有的书都看完,学问造诣颇得赞赏,就连父亲也常常称赞大哥。 “那个... ...”霍桑华很想安慰他两句,只是那些话到了嘴边上,就不知怎么说出来了。明明她的学问也不怎么样,安慰谢凛的话,就有一种很勉强的无力感。“其实,你要是从现在开始努力学,应该也可以学的很好啊。” 谢凛偏过头,哭笑不得地看了看她。 “你看我... ...我以前想学都没有地方学,还要自己偷着学,被那些宫婢瞧见了,她们还要取笑我,就好像我在做一件特别蠢的事情。但我现在遇到了你和大公子,你们不仅不嘲笑我,还帮我学,我以前想都不敢想呢!”她觉得现在已经是很幸运了。 没有死,还能学喜欢的东西。 “好啊,那以后你有什么想学的... ...统统告诉我,我一定想办法帮你学到。”谢凛揽过她的肩膀。 勾起眼角,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 既然她那么高兴可以学到喜欢的东西,别的他可不敢保证,但是让她学她喜欢的,还是可以的! 霍桑华无奈,没好气地推搡了他一把。 这人可真是顺杆儿爬... ... 才给些好脸,他就敢夸下海口,恐怕是不知道身为女子想要在这世上学些东西,是多么难的一件事。 不对啊... ... 最开始明明是谢凛想要在这书房里找东西,才会借口让她跟着大公子学读书学写字的... ... 怎么现在倒好像是—— 他在成全她了一样? “怎么,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你是我爹的亲儿子了吧?你想要作为兄长帮我啊?”霍桑华撇撇嘴,这个人不会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大哥了吧?那这算什么?兄长的义务? “我... ...”谢凛正要辩解,指着自己的鼻子被气得说不出话。 “好啊。”霍桑华却一口答应了下来,“那以后我有什么想学的... ...我都告诉你,然后你就替我安排,像现在一样... ...可以把我想学的东西,都学了!” 那样她就很开心了... ... 哪怕以后离开盛京,她也有办法讨得一份差事,不会被饿死了。 离开盛京啊... ... 突然间,怎么觉得心里一直期盼的事情,反倒让她有些舍不得了呢。 第85章 假孕? 瞧着霍桑华那么开心的样子,谢凛一时失了神。 可他们并不知道,潜伏在暗处的威胁已经渐渐逼近了... ... 所有人都低估了盛京里的舆论,关于霍家遭灭门一案,是否出自于陛下之手的讨论愈发激烈。 尽管霍将军背弃了前朝,可他始终是陛下的开国重臣,却落得一家惨死的地步。 唯一留存于世的那个庶女,似乎也并未在宫中得到善待。 于是,旧事重提,大家这才发现原来当年霍氏一族惨遭屠戮,至今仍未查到真凶,就好像有人故意将此事遮掩了一般,蒙尘多年。 盛京府衙为了中止这些流言蜚语,开始四处抓人,几日的功夫大牢里就关满了。 只是又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将他们重判。 眼看着人越抓越多,衙役们收受贿赂,暗中将一些人放了出来。从几两银子慢慢涨到了十几两几十两,至于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则被单独关押,要他们家里的人频频送来银子,确保他们在大牢里吃得好睡得好... ... 却无论如何也不放人。 这事从偷偷摸摸做到了大张旗鼓,很快就遮掩不住了。 盛京里的老百姓对朝廷的议论更甚,眼看着就真的压不住了。 陛下生怕动乱,下旨将在外驻守的大军往回调,以防万一。 可要是真的想解决盛京中百姓对于朝廷的怨气,就得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 然后又回到了陛下和齐妃,是否真的苛待过霍家孤女的问题上了。 为了抵消流言,陛下只能下令让霍桑华和其夫婿一同入宫,共赴“家宴”。 躲了半天,没想到还是没能躲过去。 霍桑华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清槐的屋里探听病情,刚好是雾桐与她说起,清槐前夜里醒来过,只模模糊糊地问了句自己在哪儿,听到烟柳告诉她在侯府后,又睡去了。 “二夫人,您说... ...清槐姐姐是不是想回宫里啊。”雾桐傻乎乎的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只觉得清槐这样太可怜了。“都好几次了,每次醒来就只问一句在哪儿,她是不是烧糊涂了呀。” 霍桑华暗笑一声。 心道这哪是烧糊涂了,她这是在等... ... 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一定要等到消息送去齐妃跟前,死也要拖着她怨恨的人一起下地狱呢。 她问她自己在哪儿,除了安定侯府,就只能是宫里了,一旦她回到了宫里,那肯定是齐妃知道了... ... “她不是糊涂了,她是想要回齐妃娘娘身边了。”霍桑华对雾桐说。 话一出口,立刻引来烟柳的警戒,小心翼翼地望向雾桐,生怕是雾桐得罪了霍桑华变成下一个清槐。 雾桐却全然无察,还在求着。“那我们送她回宫好不好?清槐姐姐不成了,这要是她最后的心愿,我们就送她回去吧,也可以让她安心了。” “她要是回去了,可是会死的。既然是她最后的心愿,只要她还没回到宫里,她就能一直活着,说不准就有机会好起来呢?”霍桑华也知道,哪怕不送清槐回去,只需要让人告诉她一声,她到宫里了。 清槐肯定就能释然,撒手西归了。 可霍桑华不想那么轻易地放过她... ... 直到最后了,清槐还想着咬死她,拖她一起去死。 单就这一点... ... 霍桑华就想好好折磨折磨她了。 听着宫里来的人在院中寻找她,她只得向雾桐笑笑,叮嘱她们好好照顾清槐,随后走到了院中。 “... ...我怎么跟你说的。”烟柳被吓出一身冷汗,忙把雾桐拽到了跟前。向外瞧了一眼,正巧是霍桑华在同宫里来的人说话,旁边还站着郭嬷嬷。“你怎么能求二夫人呢?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差点... ...” “可二夫人不是坏人。”雾桐却坚信霍桑华是好人,“清槐姐姐那样欺负二夫人,二夫人还不是想要她活吗?” “二夫人哪是想要她活啊,二夫人是想要耗死她。”烟柳被气个够呛。 她到底要怎么跟雾桐解释,雾桐才能明白呢。 清槐都已经成这样了,咬死了牙不肯断气,偶尔醒来问一句自己在哪儿,就是想要弄清楚,齐妃知不知道她在谢家的这些遭遇。要是齐妃知道了,包括霍桑华在内,谁能有好果子吃? 可霍桑华既不送她入宫,也不让她们骗她以求安息,而是一直让她们告诉清槐,还在侯府... ... 就是要拖到清槐最后耗尽力气。 清槐多撑一日,便多受一日的罪,越是不放弃,就越是辛苦。 “二夫人才没有烟柳姐姐说的那样坏!”雾桐不信烟柳所说。 她觉得二夫人肯定是想要救活清槐姐姐的。 气得烟柳没了脾气。 一同从宫里陪嫁来谢家的,除了将死未死的清槐,一个拎不清状况的雾桐,还有一个不知何时开始投向霍桑华的郭嬷嬷,就只有她的身份最为尴尬了。 她知道霍桑华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好欺负,但也不敢得罪着齐妃投向霍桑华。 只怕一日日的过去,到时候她在这里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而院子里,齐妃宫里来的人向霍桑华转述了齐妃的“邀请”,借着送来东西的机会,让她和谢凛一同进宫赴家宴。 郭嬷嬷几次偷偷打量霍桑华的眼色,不敢多说一个字。 恐怕霍桑华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等到送走了宫里来的人,郭嬷嬷犹豫再三还是走到了霍桑华面前,想要解开其中可能存在的误会... ...“二夫人... ...” “听说外面已经传开了,都在质疑陛下是不是害霍家的真凶。”霍桑华也听谢凛说了一些,“结果今日齐妃娘娘就相邀家宴,郭嬷嬷,你说这是何意?” “老奴蠢笨,怎么会知道呢?”郭嬷嬷装了个蠢样,哪里敢猜。 要么得罪陛下,要么得罪齐妃。 再不然得罪了霍桑华,以后的日子也不安生。 这小蹄子最擅长借刀杀人,看起来纯良无害的,谁知道心那么狠。 现在屋里可就有一个半死不活的。 她这把老骨头可不想凑这热闹!“二夫人还是别去的好。” “噢?”霍桑华瞧向了郭嬷嬷,自己还没拿定主意呢,她倒好... ...“这是为何?” “此事怕是还有不妥,二夫人只管称病就好。”郭嬷嬷心知现在的主子可是眼前这位,断不会为了宫里的去得罪她,于是出了个主意,“二夫人这成婚也有些时日了,不如... ...就称说身子不适,呕吐腹痛。也不必说得太清楚,宫里的人自会猜测二夫人是不是有了身孕... ...这不去也说得过去。” 第86章 警告 这是要她... ...假孕?! 霍桑华仔细想了想,“这样,怕是不妥吧?” 纵然郭嬷嬷只是要她做出一个样子,去让外面的人猜她有了身孕,并不是从她的口中说什么有孕之类的话,若日后没有身孕,外面的人自然也怨不到她的身上。 她可以完美躲过这一次的危机。 日后也可以全身而退... ... 听起来是很不错的主意,但禁不住细想,陛下和齐妃此次相邀她与谢凛同赴“家宴”,不外乎是想借着这一场家宴,向盛京众人破除不睦传闻。 她却借“有孕”而不到,哪怕是装出个样子,让人怀疑她是有了身孕,因而理所当然的不能到。 可事情总有败露的一天,陛下和齐妃如果知道她没有身孕,却故意装出有身孕的样子... ...以后的日子并不会太好过了。此一计可避一时之险,却非长久之计。 郭嬷嬷能为她出这一险招,原本才对郭嬷嬷打消了怀疑的霍桑华,再次提高了警惕。 这些话听起来是郭嬷嬷掏心窝子,在给她出主意。 可是有破绽... ... 一旦破绽被人拿在了手里,恐怕,就是要她命的。 至于这原本就有破绽的计划,是不是郭嬷嬷故意为她设下的圈套,可就不好说了。 “二夫人放心,全凭二夫人决断,老奴既然是二夫人的陪嫁嬷嬷,在外人眼里,自然也就是二夫人的人了。二夫人如果出了什么事,外人自然迁怒老奴,老奴也难逃干系的。”郭嬷嬷躬着身,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听出了霍桑华的疑虑,主动表明了立场,干干净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同时沉得住气,把事情逐一讲述清楚。 “郭嬷嬷,”霍桑华心里有了数,“你说... ...陛下对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呢?” 乍听霍桑华的问题,可把郭嬷嬷吓了一大跳,不禁抬眼打量了一瞬,立刻低下头去。 “宫里的女人,不乏比我漂亮的女人,陛下... ...几次三番招惹我,是何用意?若说喜爱,他也曾经喜爱齐妃娘娘更甚,当真是因为齐妃娘娘老了,他想要找个更年轻的取代齐妃娘娘?”霍桑华也不惧,当着郭嬷嬷的面问出了心中疑惑。 好歹郭嬷嬷也是宫里伺候多年的老人儿,她要是都看不懂今日宫中的局势,就更加没有人看得懂陛下的意思了。 明知她和齐妃、李朗的关系,齐妃待她虽不说多好,但也总归是给了她一口饭吃,这份恩情自然要记。 可陛下三番四次的招惹,分明表现出对她有意思的念头,她一直装傻未必就能蒙混过去。 陛下对她做的这些事情,要是让齐妃娘娘知道了,不光伤了陛下和齐妃的多年情分,也会损了齐妃和霍桑华间多年的养育之恩。 得不偿失。 就算是他想要一个比齐妃更加年轻的女人,也不一定非得是她啊。 所以霍桑华认定,陛下此举的背后,除了一个男人对于美色的垂涎,定还有别的意图。 她想要从这一局中全身而退,总得... ... 弄清楚陛下真正的意图吧。 “... ...”郭嬷嬷细细观察着霍桑华的每一个反应,她知道霍桑华始终认为她是齐妃的人,因而对她有了忌惮。那如果想要彻底打消霍桑华心中的忌惮,就只有... ...“陛下宠爱齐妃娘娘,并不是只爱齐妃娘娘这个人。” “什么意思?”霍桑华并没有听懂郭嬷嬷的暗示。 “陛下心中,一直有着一个人,这个人并非齐妃娘娘,齐妃娘娘当年之所以得宠至今日,完全是因为长得像极了那人。”郭嬷嬷平静地托出始末,“要说像,霍将军的正室夫人更像,奈何当初已经嫁人,陛下不得已退而求其次,得了另一个与之相像的也是好的。” 郭嬷嬷说,后来霍家蒙难,霍桑华在废墟之中被人找了出来,奄奄一息送回了京里。 陛下原就对霍家有愧,对霍将军的正室夫人抱有一丝迷恋,故而将养在霍夫人名下的霍家孤女霍桑华,交给了毛遂自荐的齐妃娘娘来抚养。 是因为齐妃娘娘正是霍夫人的嫡姐,养育自家姐妹跟前的庶女,再合适不过。 齐妃娘娘知晓陛下的心思,主动提出抚养亡妹名下的孤女,替陛下分忧,自然多得陛下一些的青睐。 于是乎... ... 齐妃娘娘拿到了抚养霍桑华的权利,可她并没有对霍桑华多么好,只是借着陛下将对霍家的亏欠,弥补在了霍桑华身上,而频频利用霍桑华去拉拢陛下。 “... ...齐妃受宠,不是因为她自己?”霍桑华对此有所耳闻,但从未怀疑过是真的。 如果齐妃受宠的原因,不是因为她自己,也不是因为她生下了李朗。 而是因为她长相像极了另一个人,然而借着抚养霍家孤女的名义,受陛下信任,获得协力六宫的权利... ... 那个人究竟是谁? “前朝,王皇后。”郭嬷嬷想也没想地,将这个名字托出。 不论是齐妃娘娘还是霍夫人,都不过是借了前朝王皇后的光罢了。 霍桑华本是养在齐妃身边的孤女,陛下本也不是多么有良心的人,霍家蒙难,他不闻不问,只将一孤女接回做足了样子给百官看。私下里却从未关心过霍桑华的成长,连她在宫里过得什么样的日子都不清楚。 直到有一天,霍桑华要成婚了。 他突然见到了长大后的霍桑华,惊觉那张脸... ... 像极了前朝的故人。 在霍夫人死后,齐妃娘娘又逐渐老去、风华不复的同时,有这么一个人,比她们更像那人,甚至更年轻更貌美。 他怎会不心动? 所以不惜一切代价,也妄想染指三分。 更甚至,想要强夺臣妻,不顾礼义廉耻,将已是谢家二夫人的霍桑华抢回身边来。 “... ...有些事,齐妃未说,但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好向陛下发难,但待二夫人有了动作,就会立刻受到齐妃娘娘的为难,该怎么做自己心里还是要有些数的。”郭嬷嬷好意提醒她,这一步行差踏错能不能赢... ... 不好说。 可只要走错一步,便会立马收获两个敌人。 对于霍桑华,一切都只在她的一念之间了。 霍桑华也清楚,这些话定然是郭嬷嬷的心里话。 齐妃不会向陛下发难,但是可以向霍桑华发难,倒是就算有人想要救她,也恐怕会很难开这个口了,即使是陛下... ... 齐妃把一手烂棋,打出了新的花样。 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第87章 得罪聂华鸢 霍桑华犹豫不决,还是没拿定主意。 想着要不要再和谢凛商量下... ... 看看这一场“鸿门宴”究竟要不要赴。 坐在花园里为难... ... 去了,等于就是在所有人面前承认,陛下和齐妃娘娘从未苛待过她,更没有对不住霍将军过。可万一陛下对霍将军当真有愧呢... ... 她凭什么替霍将军原谅陛下,凭什么要拿霍家上下那么多口人惨死的结局,去替陛下遮掩呢? 可要是不去... ... 就会引起陛下的怀疑,一旦陛下猜疑她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一些事情。 又怎么会让她活到最后。 更别说陛下频频对她“示好”,是否已经引起了齐妃娘娘的怀疑。 如果齐妃娘娘知道,陛下对她动了心思,恐怕不需要陛下动手,齐妃娘娘便有一千一万种法子,要了她的小命。 原来左右为难,说得就是她现在这样的处境。 百无聊赖,却惆怅满怀,站起身来想要做些什么改变这一切,瞧着脚下碍事的石子—— 拎起裙摆,飞去一脚。 石子被踢飞了,下一刻落在路面水坑上,溅起一片污浊的泥水。 “啊!——”传来尖叫。 霍桑华意识到自己闯了祸,立马躲在了假山后面,探头看去... ... 好巧不巧的,正是聂华鸢! “谁在那里!出来!”在霍桑华躲起来的前一刻,聂华鸢身边的女婢就已经看到了她匆匆躲在假山后面的身影,立刻手指假山发出厉声呵斥。 聂华鸢顺着女婢的手指看去,果然瞧见了假山后裙摆的一角。 竟真有个人?! 恍惚间,她觉得那裙摆的颜色颇为熟悉,仿佛是才在哪里见过了一样。仔细一想,那不就是霍桑华吗? 她向两旁的人暗中授意,左右四个女婢偷摸上前,趁着霍桑华毫无察觉,一把将其按在了假山后的草丛里—— 聂华鸢赶了过来,嗔怒道,“我倒是想要看看,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敢在这院子里胡乱踢石子玩,污了本姑娘的裙摆!” 没来得及跑掉的霍桑华,就被女婢们七手八脚地押了过来。 聂华鸢向女婢递去了眼色,女婢按着霍桑华,非要将她的一双腿按在地上,生生跪倒在那片泥水坑洼的地方。 霍桑华挣扎不得,被四个人死死按住。 不得已被压弯了膝盖,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了水坑里。 泥水很快就浸湿了她的裙摆,水坑里的石子硌得她的膝盖生疼,不禁流出了冷汗。 “聂姑娘... ...”霍桑华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在聂华鸢开口责难她之前,率先服软认错。“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我方才在想事情,并没有注意到你过来了,实在不慎弄脏了你的衣裙。这样... ...你把衣裙换下来交给我,我定给你洗得干干净净,像新的一样... ...” “啪!” 霍桑华话音还没落。 顷刻间的一声,脸颊上火辣辣的疼。 她缓缓才反应过来... ...竟是,聂华鸢的女婢抬手打了她。“你... ...你怎么打人?” “我家小姐的衣裳被你弄脏了,你竟还在辩解。怎么,我家小姐坑骗你件衣服不成?还敢让我家小姐把衣服换下来给你,我们聂家难道就没有会做事的女婢了吗?” 聂华鸢的女婢趾高气昂地叫嚣。 挑出霍桑华的“错处”强调,并有意无意的看向聂华鸢,像是在等自家小姐的下一波命令。 “是... ...都是我的错。”霍桑华好自为之,避免与聂华鸢发生冲突,在谢家女婢的提醒下,立刻将事情全部都忍了下来。“是我的错,聂小姐实在对不住了... ...” “霍桑华,你知道我这衣裳值多少钱吗?”聂华鸢看看四周无人,方才说道,“洗?你可知这就是奢华无比的重云锦?是你有多少钱都买不来的,救你竟然还觉得,你能配得起?这东西洗不得的,洗一次就会变形... ...当然,你没穿过,自然不知道这件衣裳的价值了。” 聂华鸢故意当众嘲笑她,引得身旁衣裙女婢轰然大笑。 “你什么身份,连重云锦都没有见过。收起你的小心思,少在别人面前扮可怜!”聂华鸢越说越气,抬手擦了擦裙摆上的泥点子印记,走到霍桑华面前捏住了她的脸仔细打量... ... 手上的泥点子抹在了霍桑华的脸上,全然不顾霍桑华的拼命挣扎,只命女婢们将她牢牢按住。 不能有半点让她跑了的意思。 今日偏要看她到底能弄出些什么样的花样! 洁白无瑕的脸上,被聂华鸢的手指染上了一层层泥水之色,脏污得不成样子。 霍桑华咬紧了嘴,奋力挣扎,可还是抵不过后院里这么多女婢一起发力,按着她的头,要将她的脸按进肮脏不堪的泥水里,给她—— “洗洗脸。” “聂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霍桑华可不想就这么被她们按进泥土里,拼命大叫,试图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聂华鸢竟敢在安定侯府里,对她这位二公子夫人“痛下毒手”,即便有礼也失了礼数。 她就不信,难道谢家众人都怕了聂华鸢不成?! 要眼睁睁看着她被聂华鸢折磨,按进这脏水里?! “什么意思?我还想问你什么意思呢... ...霍桑华,我母亲说了,你是极为聪明的一个人,我倒是想知道,你难道真的看不出我和我母亲的意思吗?还是你明明看出来了,却不想帮我?”聂华鸢那日回去后,可是气坏了。 特别是在听母亲说,那个霍桑华不是一般女子,聪明极了。 早就知道她们的意思,却还是在不断装傻。 想到自己在谢家被霍桑华耍了一圈,就连心爱的雕花镯子也白白送给了这个装疯卖傻的女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知道啊,聂姑娘,什么不想帮你?我可是一直都在等候您和老夫人的指示呢,你们什么意思啊?”霍桑华的脸距离泥水只有一个指甲盖的距离... ... 心怦怦直跳,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她不知这些后宅里做事的女婢,究竟是怎么有这么大力气的。 就是... ... 这么多人押着她一个,她即便有心,也无力改变什么。 “等候我们的指示?”聂华鸢恨不能亲手拧断了她的脖子,好一个霍桑华啊,看着她出了那么大丑,却还是能装作一脸无辜,叫她如何能不生气呢?“那我便来告诉你,我接下来的指示是什么好了!” “你这张脸... ...” 第88章 谢舒的谋士 说着下了令,仅仅一个眼色,跟在身边的女婢们就使足了力气,要把霍桑华按进水坑里。 今日她定要让霍桑华吃一些苦头,让这府里所有的人看看,霍桑华就算是二公子夫人,她想要碾死霍桑华,也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的简单! 只有这样,才能消解她的心头之恨,偿还多日前霍桑华让她和她的母亲—— 在谢家颜面尽损的耻辱! 四个人按不住,就再派了两个。 六个人一起去按霍桑华。 霍桑华的两只手臂都被死死的握住了,逼她跪在水坑里,按死了她的头就往脏水里压。 聂华鸢也想看看,她究竟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聂姑娘,这里... ...可是谢家!”霍桑华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你如此对我,大公子那里你打算怎么交差呢!?大公子... ...可是一向最在意家中和睦的,把家中的规矩看得比天都要重要,你害我... ...你就不怕... ...” 她的话断断续续,只因被一群女婢押着,咬紧牙关坚持。 今日她这张脸要是被按在了脏水里,明日消息传遍大街小巷,丢人的就会是谢家了! 聂家姑娘将谢家二公子夫人按在了脏水里。 任谁听了,都觉得是打了谢家的脸。 可惜聂华鸢正在气头上,根本就顾及不到那么多的事情,她恨恨地瞪着霍桑华... ... 那日里的每一句话都言犹在耳。 这个霍桑华实在太狡猾了!分明知道她们的意思,却还是在将她当做猴儿耍!只有让霍桑华狠狠地出了丑,才能消解她的心头之恨! 霍——桑——华——! 聂华鸢眼看着这么多人齐齐上手,可还是没办法将霍桑华的脑袋,压进污水坑里。 顾不得她大家小姐的身份,撸起了袖子打算亲自动手... ... “这里好生热闹啊。”一旁传来个声音,似乎已到近处。 聂华鸢恢复了理智,紧张兮兮地四处张望,“谁?!谁躲在那里!滚出来!” 她怒斥着,气急败坏地瞪着霍桑华,不相信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敢站出来保她! “... ...这位姑娘,也是谢家门里的人吗?大公子,你可从未与我说过,你们谢家的姑娘如此跋扈的。”还是那个声音,越来越近。 不见其人,但光是这“恍如无意”的嘲笑,就已经让聂华鸢再次失去理智了。 谢舒?! “别跟我装神弄鬼的,你以为你躲起来说这么两句话,我就会怕你了?你以为把谢家大公子搬出来,我就会因为害怕,放过霍桑华了吗?别做梦了!”聂华鸢仗着她身后有母亲和姐姐兄长撑腰,根本不把来人当作一回事,“我告诉你,就算今日谢家大公子在这儿,我也要把霍桑华的头按进这污水里!... ...继续!” 她一声令下,让手下的人别放过霍桑华。 其余的人继续发力,要将狼狈至极的霍桑华按进水坑之中。 只听一声清脆声响。 先是霍桑华身后,按着她的头使力的人,突然就被击飞了出去。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只见剑鞘划过的孤影,随后一人匆匆而至,仅三两下就将困住霍桑华的人全都击退了。 七零八落的倒了满地,一个个女婢叫惨不已,场面也是极其窘迫的。 聂华鸢定睛一看—— 竟是廖斌。 她脸上露出惊慌之色,显然未曾料到竟是谢舒身边的人来了,接着,向旁边一瞧... ...那不是谢舒是谁? 只见谢舒和身边一人正站在园中,望着这一幕。 霍桑华浑身瘫软,方才的一通折腾,衣服早就被污水浸湿了。 惨兮兮地倒在那里。 幸亏廖斌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险些栽倒进污水坑里的她,这才免了她喝污水的倒霉。 “... ...不是我!是她!”聂华鸢没想到,她欺负霍桑华的事情,竟真的会被谢舒瞧去,正是焦急之时,口不择言地解释起来。“阿舒,你信我!不是我欺负她的,是她先欺负我——” “呦,这位姑娘的话好生奇怪啊,明明是你让人要将她按在水里,还是那脏兮兮的污水里,怎么就成了... ...她欺负你了?莫不是以为... ...我们都傻?没瞧见刚刚发生了什么?”谢舒身旁的人在笑,顺便打趣了两句。 瞧着那傻姑娘站在一旁,还傻乎乎地站着。 就看出了她对谢舒的心思... ... 怕不是为着谢舒在吃醋,才会把一个可怜的小家伙,按在脏水里吧。 “你是什么人?!谁允许你跟我说话的!”聂华鸢怒斥那人,转而继续向谢舒说起,“阿舒,不是我欺负她,是她先欺负我的,你看我的裙子!你看——这上面的污渍,就是她弄出来的!是她先弄脏了我的裙子,我才气不过让人教训她的!” 说着,拽起自己的裙摆,示意谢舒来看。 裙子上原本污浊的痕迹,早就因为她试图对霍桑华动手的时候,三两步上前,踩在了那污水里,弄得更脏了。 她自己也分辨不出,究竟哪一片是刚刚霍桑华弄的。 聂华鸢焦急解释,完全没有注意到谢舒越来越阴沉的一张脸。 “这么大的污渍啊,哎呦,只怕是那个小可怜也把你按在了污水里吧,才让你的裙子脏成了那样。”那人毫不理会聂华鸢的指责,继续有趣地说着。“想不到这个小可怜也有如此本事,当着你这么多女婢的面,也能把你按在脏水里... ...弄成这样?哎呀... ...厉害啊。” 他的话音刚落,就故意瞄了眼谢舒的反应。 在谢舒跟前拱火,得意极了。 霍桑华侥幸再次逃过一劫,惊魂未定之际,缓缓听着了那个声音... ... 怎么觉得,有些熟悉似的? 她撑着狼狈不堪的身体,努力抬起了头,向声音处望来。 倒是想要看看,那个一直在帮她说话的人,究竟是谁?怎么会觉得,曾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似的呢? 可当她看到那人时,身子稍稍一震。 怎么... ... 怎么会是他?! 他在谢舒身边?! 他... ...到底是谁啊? 第89章 霍桑华自认倒霉 小可怜... ... 谢舒看向身旁的人,他并不喜欢这个人如此轻浮地称呼桑华。 面对聂华鸢的百般辩解,谢舒逐渐失去了耐心,此时此刻,眼底对聂华鸢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他只看到浑身上下沾满了脏水,湿漉漉、可怜兮兮的霍桑华,正死死地攥着她自己的衣襟。 纤细的双臂,根本护不住她消瘦的身子。 她一定吓坏了... ... “... ...阿舒!你别相信她!她根本就不是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可怜,她才是最坏的那一个!你被她伪装出来的样子骗了... ...” “廖斌,你先送二夫人回去,提醒郭嬷嬷以后都要跟在二夫人身边伺候好了,切莫再让他人寻到机会欺辱。”谢舒说,面无表情。 每一次,霍桑华被欺负的时候身边都没有人。 也不知那些受齐妃之命陪嫁而来的女婢们,究竟在做些什么。 “是。”廖斌对霍桑华有些意见,但也看不过眼别的人在谢家动手,凌辱谢家的人。 “阿舒,你不能让她走,得让她把话说清楚,那日就是她——”聂华鸢挡在霍桑华要离去的路上,却被廖斌一把推开。 她没想到,谢舒身边跟得时间最久的廖斌,竟然也敢对她动手动脚的。 这边脾气还没撒出来,就听到谢舒开口—— “聂姑娘,你母亲正在我安定侯府做客,我想,我们是时候去她面前分说清楚,让她知道你在我侯府都做了些什么样失礼的事情。” 听到谢舒唤她聂姑娘,聂华鸢傻了眼。 她一口一个阿舒叫得亲热,在外人面前,好像她与谢舒是怎样亲密的关系。谢舒却当着其他人的面称她聂姑娘,还要去她母亲跟前... ... 分说... ...分说清楚? 难不成,是要说清楚与她的事情? 不行! 聂华鸢也知道,谢舒一直没有答应和她的婚事,今日此举确实是在气头上,自从母亲口中得知霍桑华的“意图”,她就一直难消心头气愤。 而今日在侯府做客,也正好碰上了霍桑华,借着霍桑华的失误趁机发难,确有报复之意。 心中的气被眼前的恐慌逐渐驱散,她开始怕了。 她在侯府做客,却让人欺辱了侯府二公子的正室夫人,此事传扬出去,她在盛京里一贯的好名声恐怕都要受到影响。 的确是失礼了... ... 谢舒若是借着此事,向她母亲还有谢老夫人堂堂正正提出... ...与她,与... ... 与她自此疏离,再不谈成婚嫁娶之事,她和谢舒就彻底没戏了。 “不,我不去!”聂华鸢吓得直往后退。 但去不去的,已经不由她了。 趁着他们这边闹得不可开交,便有人将这边的事情告诉给了谢老夫人,还有正在谢家做客的茂国公夫人,二位老夫人自然知道事情的利害,马上派了李妈妈来,要将在场的几位当事人全部请去厅里说话。 廖斌看向公子,还未来得及带霍桑华离开。 难道就这么将霍桑华带去那位茂国公夫人面前? “二夫人受惊了,你先送二夫人回去,再让人烧些热水,请郭嬷嬷伺候她好好清洗干净,让府中医士待命,替二夫人把把脉,看看有没有哪里伤着。”谢舒一本正经地发了话,全然没有给李妈妈分配事情的功夫,便将霍桑华送走了。 李妈妈刚才想插句话,可一瞧大公子的脸色,又将话吞回了肚子里。 想来老夫人也是怕折损了聂姑娘的名声,坏了与茂国公家的这桩好姻缘,只要大公子和聂姑娘过去就好了。至于那霍桑华,想堵住她的嘴可就容易多了! 于是,便也不再多言。 只能由着廖斌护送霍桑华一瘸一拐的离开。 斜眼狠狠瞪了一下。 “既然是谢老夫人要处理家事,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再跟着小侯爷了。”陆明说,“小侯爷,那我就先去侯府花园里随便的逛一逛,等你忙完了,我们再好好说说话。” 谢舒默许了。 陆明瞧着李妈妈那尖酸刻薄的样子,从她跟前径自掠过,发出一轻蔑笑声。“呵。” 李妈妈顿时回头看去,却并未记得那人的样子。 而霍桑华缓慢移动,双膝受伤,痛得厉害,只能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她几次偷偷向身后看去,却发现每一次都看到了廖斌的身影... ... 她走得慢,廖斌就走得慢。 没有任何一丝一毫逾矩的行为,哪怕她一瘸一拐跌跌撞撞,随时都是一副好像要摔倒在地的样子,廖斌也不曾伸手去搀扶。 就那么跟在身后,如同——追魂索命的白无常一样。 “要不然,你先回去吧,大公子那边肯定还有事情要忙... ...你就去看着大公子好了... ...”霍桑华忍无可忍了,催促廖斌快些离开。 “公子说了,让小的送您回去,还要叮嘱郭嬷嬷... ...”廖斌一板一眼的重复着谢舒交代的事情。 要不是大公子让他这么做,他才不会一路上这么费劲地跟着霍桑华呢! “我知道,我知道!”霍桑华连忙提醒他小声一些,别被人听见了,“我不需要你送我回去,你就... ...先回大公子身边去行吗?我自己没事,我可以回去的。” 不想被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并不是怂,而是害怕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瞧着刚刚谢舒对聂华鸢的态度,今日之事恐难善了,如果... ... 如果谢舒和聂华鸢的事情,今日成了破败之局,那么人人都会议论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一向温文尔雅的谢舒大动肝火,非要了断和聂华鸢的姻缘不可。 接着,聂华鸢纵手下女婢对她大打出手的事情,就会被传开。 再有人见着她这副惨样... ... 真的不敢想象,府里的那些人又会怎么议论。 再然后,那些话肯定会传到谢老夫人的耳朵里。 那么在谢老夫人听起来,就会变成是她心机叵测,耍了手段挑拨谢舒和聂华鸢间的关系,“陷害”聂华鸢,才让谢舒为了她退掉与聂华鸢的姻缘! 她还有命活吗? 廖斌冷冷地瞧着她,脸上写满了不可理喻。 恨不能亲口说出那句话—— 不识好歹。 “算我拜托你了,你就先回去吧。我瞧着大公子是真的生气了,你去劝着些,别让他和谢老夫人硬冲起来。我这么个小小的女子,不值得他为我得罪聂家... ...我受些欺负不要紧,你家公子要是让人家姑娘在谢家受了委屈,你猜那位茂国公可会怎么对他?”霍桑华苦口婆心地劝着。 廖斌一听,确实是那么回事,再三确认霍桑华可以一个人回去,才立马调头回去劝公子了。 霍桑华才松口气,一瘸一拐地继续往院里走。 “阿筝。” 第90章 阿筝是谁 阿筝? 只因并不曾听说过,这安定侯府里有个叫阿筝的人,突如其来的一声就引得她侧目寻去... ... 然后,她便看见了那个男人正款款向她而来。“是你?” 陆明走到她的面前,似笑而非笑,上下打量起她的窘境来。“阿筝,好久不见。” “你... ...认错人了吧?”霍桑华疑惑,她虽记得眼前的人,可听着眼前的人唤出的名字,定是认错了才是。 “怎么会呢?”陆明信心十足地表示,“我怎么会认错阿筝呢!” “可我不叫阿筝,我是霍桑华,我... ...”是霍家孤女。 然而,这最后半句还没来得及说出。 就听到眼前的人说道,“阿筝可是你母亲,为你取的名字呢。” 母亲?!“你说什么?” 她的母亲?难不成是她的生母春姨娘?可她从未听过这个名字,记忆里是完全陌生的,也不知当初的霍家有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 ... 她开始怀疑眼前人的身份。 这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应该不是当年霍家始末的知情人吧。 上一次,他在她和谢凛回谢家的路上,扮作流浪乞丐挡在路中间,他腿上的伤引得霍桑华对他多了些同情,只觉得他很眼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今日,他竟站在了谢舒的身边,一副和谢舒十分熟悉的模样。 霍桑华实在好奇他的身份。“你... ...认得我生母... ...春姨娘?” 谁承想,他竟然笑了,“你以为,你的生母是春姨娘?” 一句反问,就将她刚刚的问题又丢了回来。 怼得霍桑华哑口无言。 “你竟不知... ...自己的生母究竟是谁。”陆明在笑。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味,格外明显。 “那你,究竟是谁!”霍桑华质问道,和那时在路上的初见不同,此时,她只想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她有一种,这个人正在搅进她命运的不安? “我是阿笙啊。”陆明眼里透着些失望,纵然这个结果是他早已算到了的,可得知阿筝确实不记得他的那一刻开始,还是忍不住地有些难过。“阿筝,我是你兄长阿笙啊。” 阿筝,阿笙... ... 是有些熟悉。 霍桑华屏住呼吸,心跳加快,她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人的一双眼睛,试图想要找出他正在说谎的破绽。 “你不记得了吗?我是阿笙啊。”陆明再次当着霍桑华的面,提起这个名字。 从他那日倒在街头,与霍桑华重逢之时,他就在霍桑华的眼里看到了迟疑,他始终觉得霍桑华未必全都忘了,即使现在的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也肯定是有感应的。 阿笙,一个本应刻印在心底的名字,许是未出世时便常常会感应到的... ... 霍桑华湿透的身体在发抖,不知是对往事的不安,还是对眼前这个人的恐惧。 她在害怕... ... 有的人一旦出现,就注定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你怎么能... ...”陆明步步逼近,凑在她的耳边问道,“忘记母后给我们的名字呢。” 霍桑华顿时紧张起来,不敢从眼前人的身上挪开她的眼睛,踉跄后退,险些绊个跟头。“我... ...我听不懂在在说什么... ...” 说罢,便想要匆匆忙忙从这里逃离。 这个人一定是个疯子! 他在说什么? 不管他在说什么,他一定都是在胡言乱语... ...一定是的。 “你的生母叫惠君,她是前朝大将军王渚的女儿,也是前朝最后一位国君萧亓的皇后。”陆明却在她要慌张逃开的瞬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扯了回来,眼神狠厉地说道。“你... ...是前朝王皇后的小女儿,你出世之时天下大乱,尚未满岁便遭逢国破家亡,你的母后为你取名阿筝,而我是你的兄长,我是王皇后的嫡子——阿笙。” 霍桑华心乱如麻。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些什么。 只觉得眼前的人好可怕,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死死地抓着她的手,不让她走。 跟她说了一堆奇怪的话! 他的身份成谜,一会儿是街边受了重伤的乞丐,一会儿是安定侯府里大公子的好友。 现在居然还说什么... ... 他是前朝王皇后的嫡子,是... ...是她的兄长?!那按照他的说法,她岂不就是... ... 不是,不是的。 霍桑华一时间无法接受,奋力想要甩开这个疯子的手,什么前朝皇后,前朝国君的... ...什么阿筝阿笙的,她不信,她才不信自己会是什么前朝王皇后的女儿。 开什么玩笑。 那可是要杀头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在胡说!我不信你的话,你想要害我!是谁!谁让你来的——” 陆明却在笑,他看着霍桑华惊恐失措的样子... ... 竟然在笑。 “阿筝,你的样子真的很像母后呢。” “我听不懂!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你这些话好生奇怪... ...”霍桑华在颤抖。 怎么从她和谢家结下这不解之缘开始,就莫名其妙地听说了许多事情。 难不成是在她死而复生的那一刻,命运跟她开了什么玩笑? 不会的... ... 她是霍将军的女儿,她的父亲是霍将军! 可眼前这人的话,却还是在她心里逐渐生根,愈发恐惧,她的手抖着想要挣脱控制。 却怎么都用不上力气。 眼前人的五官表情也在她眼底逐渐狰狞变形。 她只想到了死,不论是不是真的,假如这个人的话传出去,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 不行,她不能死。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得活下去。 她要离开这个地方! 她... ... 就在她即将被恐惧吞没的那一刻,一个人突然上前,掰开了那人的手腕,将她救了下来。 她恍惚间看到了谢凛的脸... ... 谢凛那张满含怒气,却还在担心她的脸。 霍桑华双腿瘫软,向谢凛怀中栽去,幸而谢凛先一步揽住了她。 怒视着这个不知名的家伙,谢凛担心桑华,无意与之纠缠,抱起桑华转身就走。 霍桑华缩在他的怀里,小心翼翼的蜷成一团,往日里那些噩梦不断在她脑子里纠缠重复。 她不敢去多想,害怕那人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更害怕她突然要背负上国仇家恨,承担起什么奇怪的使命,然后,丢掉小命。 她只想做霍桑华... ... 不是,她想做一个人,一个普通人,并且好好的活下去而已。 第91章 陛下家宴 真希望,一切可以更简单些。 她只是那个做了一场“新婚夜里与夫君双双被害的噩梦”的普通女子,一觉醒来,她还是齐妃养女,但因霍家庶出孤女的身份,在择选夫婿的时候只得低嫁。 她生得相貌普通,毫无优势,只学得一些掌家理财的本事。 齐妃虽待她一般,但也为着自个儿的名声,替她挑选了一个官场上新晋的小吏,为人随和,脾性秉性都是很好的,有些文采,家中不至于清贫就好。 他们夫妇努力经营着自己的小日子... ... 可这一切如今想来才是做梦。 霍桑华望着镜中梳洗打扮好了的自己,略微发呆。 今日她要与谢凛一同进宫赴宴,去圆陛下和齐妃娘娘的那出戏,做一个样子给天下人看。 谢凛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打扮完了,关于昨日的事情,他是一个字都没有问... ... 但是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和谢舒说些什么。 霍桑华只听雾桐说过,昨日聂家四姑娘是哭着离开的,茂国公夫人还在一直劝着她,谢老夫人让李妈妈追了出去,跟到了门前和茂国公夫人求着情,可茂国公夫人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不到天黑,侯府上下就都知道了。 雾桐和这院子里的人只知道,昨个儿是二公子把二夫人抱回来的,说是二夫人不慎摔了一跤弄脏了衣服。 她们就替二夫人烧水沐浴,换上干净的衣裳。 可二夫人昨日心情不太好,晚些时候都未用饭食就睡下了。 原以为二夫人只是摔倒弄脏了衣服,然后不开心了。 却又听人提了一嘴,说是大公子跟聂家姑娘翻脸的时候,二夫人也是在场的。 雾桐等人就都纳闷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收拾好了吗?我们该出门了。”谢凛的语气听上去正常。 雾桐悄悄看向烟柳,像是在低声询问着什么,只被烟柳瞪了一眼。 今日郭嬷嬷和烟柳将陪着霍桑华一同入宫,早早便都拾掇好了,跟在马车旁,随着马车一同走向宫里。 谢凛特意没有骑马,而是陪着霍桑华乘坐马车,他瞥见霍桑华的表情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霍桑华迟了些望过去,只看到谢凛如此关切的目光,缓缓又沉下了她的头。 她不知该怎样向谢凛开口,也不知那个人向她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何意。 马车行到宫门前,谢凛先行下车,随后伸手去扶霍桑华,无意间向四处扫了一眼,立时便觉得有些怪异。 宫中今日的禁卫不同于往常,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霍桑华的双脚都站在了地面上,他竟然都没有反应过来,霍桑华因而感觉到了谢凛的异样,疑惑地瞧着他。“怎么了?” “好像... ...不太对劲。”谢凛说,“今日宫里的守卫似乎特别严。” “那不好吗?”霍桑华问,难道加派禁军守卫宫城不是好事吗? 为何谢凛看起来有些紧张? “如果只是因为我们进宫赴宴一事,大可不必,往常这边的禁军也就百余人轮班值守而已,今日却足有三四百人之多。你看——”说着,他向一侧瞟了一眼,示意桑华看去,“那边都快要站不下了。如果不是宫里提前知道会有什么动静,是不会这样安排的。” 霍桑华顺着谢凛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和往常不太一样。 以往守卫在宫门前的禁军,每个人之间的间距都是一样的,但今日瞧着,他们之间的间距比以往窄了许多,而且有的略微呈半臂之宽,有的则是肩膀挨着肩膀。 的确是多了不少人。 “等下,跟紧我,别乱跑。”谢凛提醒她。 还不知道今天会出些什么样的事情,但宫里既然已经有了安排,那定是得到了些风声。 应是会有些“突发”的意外。 说罢,他微微抬起手臂。 “做什么?”霍桑华不明所以,谁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如果有事情发生,你就挽着我,只管跟在我后面就是了。”谢凛故作轻松地一笑,以他的本事想要带霍桑华逃出生天... ...问题不大。 所以,他是要霍桑华挽着他。 霍桑华也是疑惑了好一会儿,直到确认谢凛并无其他意图,为了保住她自己的小命,迟疑着伸出了手挽住谢凛的手臂... ...“你确定你能保护我?” 谢凛觉着,霍桑华话里对他有着极不信任的意思,将霍桑华浅浅挽着他的手,又往上拽了拽,一同走进宫门—— “怎么,你是怕我没办法护你周全?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嫁给我呢?” “你... ...”霍桑华被反将一军,只能气鼓鼓地瞪他一眼。 也不好当着宫里这么多双眼睛,放开谢凛的手,让人瞧出他们之间的“不和”。 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你可别得寸进尺。” 谢凛诡笑,“... ...别的不好说,但是罩着你,不难。放心好了,不管今日出什么事,我都保你安然无恙。” 听得他的承诺,霍桑华轻展愁容。 也不知哪里来的信任,就觉得他突然之间可信多了。 今日家宴设在了昱阳宫的偏殿,齐妃娘娘病恹恹地出现,坐在了陛下的一侧。 看起来大病一场尚未痊愈,脸色还是很不好... ... “齐妃娘娘身子微恙,即使如此,也舍不得不见二夫人呢。”蔡公公趁着替陛下倒酒的功夫,与席间众人提了一句,顺便向齐妃娘娘方向送去了友善的眼神。 任谁看了,都在卖齐妃娘娘人情。 “是啊,桑华可是齐妃跟前长大的,齐妃一直都把桑华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这女儿嫁出去后,当娘的大病了一场也是人之常情。”陛下说道,“桑华啊,你可以常回宫里来看看,多陪陪齐妃才好。” 前面的话,齐妃娘娘倒还能配合着,装出一副母女情深的样子。 可在听到陛下邀请霍桑华“常回宫里看看”的时候,脸色顿时一沉,警惕地看向了陛下。 似乎洞察了陛下的心思,明白陛下是在借机邀请霍桑华—— “陛下也真是的,桑华已是嫁出去的女儿,如今更是谢家二郎的妻了。本宫就算是再想念桑华,也不能坏了规矩... ...嫁出去的女儿要是常回娘家,也会让谢家觉着没规矩的!” 齐妃娘娘句句点在陛下的要害上。 陛下脸色僵了一僵,没有回应,只举杯自饮,避开了齐妃的视线。 霍桑华得空向席面上的人瞧了一眼,“陛下家宴”,邀请的果然都是自家“儿女”。 第92章 霍桑华被关了起来 这是... ...出了什么事? 霍桑华按着疼得快要裂开的脑袋,从冰凉的地面上爬起来,意识尚未完全恢复。 她只记得... ...刚刚还在陛下的家宴上... ... 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昏倒在这破落的宫殿中了。 这是什么地方? 尽管心里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慌张得厉害,手脚都忍不住地发抖,可还是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尽可能地调整呼吸,以免接下来的任何状况,会让自己措手不及。 她回身四顾,想要找出任何一点的蛛丝马迹。 刚刚... ... 只在转身的刹那间,眼底突然浮起些许记忆。 隐约间想起,她与谢凛坐在一处,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二人都很小心来着。 忽而有个看起来脸生的小宫婢,奉齐妃之意来为他们斟酒,只是不知是故意还是偶然,小宫婢抬头看了她一眼,就匆匆低下了头,一副心虚的样子... ... 然后手一抖,溢出的酒水就撒在了她的身上。 接着,齐妃责怪宫婢笨手笨脚,就让人伺候她先去更衣... ... 霍桑华当时被架在了那里,也不能穿着被酒水沾湿的衣裳,继续坐在席间,就只好答应跟着齐妃的人先去瑶华宫里更衣。想着席间那么多人,便是有人要耍些什么手段,也是不敢明着来的。 她已经很小心了,带着郭嬷嬷和烟柳一同前去瑶华宫的。 只是接下来... ... 刚到瑶华宫,一进门,就被人打晕了。 瑶华宫? 霍桑华反应过来,那她这会儿应该在瑶华宫才对,郭嬷嬷呢?烟柳呢? 可这周围... ...怎么看都不像是她熟悉的那个瑶华宫。 瑶华宫里何时有这样废弃的宫殿了? 但先前过来时走的路,又分明是到了瑶华宫不假。 她努力回忆起来,只记得是一进偏殿的门,身侧似有风,然后脑袋上就挨了重重一下... ...她就失去了意识,直到刚刚在这里醒来。 “有人吗?有人在外面吗?”霍桑华拉扯着大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意识到大门是从外面被反锁上了,她试着呼救,想要引起路过的人注意。 可喊了半天也没人应声,心里越来越紧张。 既然门锁上了,她回身就去殿内几个破旧的窗子处试,可每一扇窗子都打不开,直到她寻到了末了偏南的那一扇窗子前,咬着牙卯足了劲儿地—— 终于将半松些的窗子,扯开了一条窄窄的缝隙。 探头向外看去,发现外面也用木条顶着呢,再想开更大点是不可能了。 “呼——” 霍桑华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从那道窄窄的缝隙间,将身子挪动了出来。 可算是逃出来了。 但这是什么地方? 宫苑间荒草丛生,绝无可能是瑶华宫。 看样子是她昏迷后,被人转移到了这里来的。 来不及细想,也不知道将她关在这里的人,究竟有什么样的目的,霍桑华只想尽快从这里逃出去,找到谢凛再说。 宫苑的大门没有锁,她刚要去拉,就听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路过。 心中先是大喜,觉着是遇到了救星。 可就在即将打开门的一瞬间,脑子里却猝不及防地冒出来一个惊恐的念头... ... 究竟是谁打晕了她,把她关在了这里,外面路过的人,到底是能帮她的,还是会将她灭口的? 宫苑门外的禁卫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门被推开的时候,霍桑华捂着嘴躲在了一边。 “... ...你干什么去?”跟在带头的人身后的禁卫,叫住了正要往这座废弃宫苑里走的那人。 “我过去看看,别有什么意外。”他说。 他出声的那一刻,霍桑华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 是他! 是那个前世最后听到的声音! 她庆幸自己提前躲了起来,不然让他们发现了,恐怕难逃一死。 “你别疑神疑鬼的了,她逃不出来的,就算她醒了也出不来,门都锁上了,她那娇滴滴的样儿怎么可能打得开。别耽误正事,咱们还得赶过去和二皇子会合呢!” 听起来,他们不是偶然路过。 或许是因为身后的兄弟说了这样的话,带头那人也只得放弃继续搜查的意图,转身带着他的兄弟们离开了这一座废弃已久的宫苑。 霍桑华听着他们走开的脚步声,壮着胆子爬到门边上,悄无声息地向他们看去... ... 只见,他们都穿着宫中禁卫的衣裳,一群人的背影中,她看不到那个人的样子。 原来一切都还在继续... ... 霍桑华猛地反应过来,继而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原以为自己已经改变了命运,选择了谢凛,没有和谢舒一起重复上一世的悲剧,一起死在新婚夜里。 原以为她已经逃过去了... ... 可原来一切,都还在继续! 后来每一个出现在她身边的人,似乎都在提醒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冲着当年霍将军引起的事情去的。 霍家蒙难时,她年仅4岁,根本记不得什么。便是对那个印象并不深刻的爹,留有些浅浅的记忆,也都无关他真正做过的事情,相信那个时候,霍将军也不会把他做过的事情,告诉给年仅四岁的庶女。 但是——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呢? 前朝灭国之时,霍将军从宫里带出来的几个孩子? 就算其中有前朝遗孤,何至于直到今天,还能掀起如此大的风波,给她这个霍家遗孤招致一次次的杀身之祸? “... ...爹啊,你是真坑人,生在你家一点儿福都没享上,净跟着倒霉了。” 霍桑华几乎崩溃。 这叫什么事? 闭上眼睛,试图忘记这座废弃宫苑外面的危机四伏,她想要逃避面对... ...外面的一切波折。 不过—— 猛地又将眼睛睁开了,二皇子? 她想起刚刚那些人说的话,他们要赶去和二皇子会合? 难不成宫中突然发生的这些事情... ... 和二皇子有关? 那... ...是二皇子等不下去了,也起了反心逼宫,想要从陛下手中夺得皇位?! “他们要去和二皇子会合,又知道我被关在这里,是二皇子下令把我关在这儿的?”霍桑华人都麻木了,愈发看不懂今日处境... ... 明摆着是齐妃下套,把她诓骗到瑶华宫里,她被人打晕,又关在了这边。 齐妃,二皇子... ... 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霍桑华也算是在齐妃跟前长大的,就算不常见到齐妃,可齐妃宫里的大小事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却从来都不知道齐妃和二皇子,私下里还有往来。 第93章 谢凛的威胁 “啊!——” 宫苑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的时候,霍桑华就屏住了呼吸,顺手抹起花池子边上的一块青砖。随着宫苑的门被推开,使足了全身的力气招呼了过去... ... 砰的一声,青砖就落了地。 幸亏谢凛反应够快,否则这一下可就挨在他的头上了。 看着眼前狼狈不堪惊魂未定的人,谢凛先是愣了下,随后在听到外面路过的动静时,迅速捂住霍桑华的嘴,将她拖到了一旁。 一直等到巡视的人过去... ... 霍桑华扒开他的手,“你怎么在这儿?” 谢凛确认那些人走远后,才收回他的目光,重新打量起霍桑华来,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 这也太狼狈了吧! 霍桑华气不过,又羞又恼,抬手捶了他一下。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被人打晕抬到这里来,不知被关了多久,又从那窄到不行的窗缝间爬出来,在这躲了半天... ...样子肯定好不到哪里去的。 谢凛双手抱在胸前,头稍稍偏向了她,“早知道你这么强悍,自己能逃出来,我刚才就不用着急赶过来了。” 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的时候,他也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桑华。 好不容易脱身,找去了瑶华宫,都快将瑶华宫翻过来了,却不见桑华的影子... ... 那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跟疯了似的。 满脑子想的都是—— 如果桑华出事了怎么办。 直到看见她安然无恙,虽然有些狼狈吧,可是还能举着块青砖砸过来... ... 顿时就安心了。 原本剧烈跳动的心口,逐渐平静了许多,再看她脏兮兮的小脸,才忍不住想笑的。 幸好,她没事。 可他没有告诉霍桑华,自己在找不到她的那个时候,究竟有多么的慌张,只看着她因为自己笑了而发脾气的模样,就觉得一切都还好。 “还说呢,你知不知道我刚才被人打晕了,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关在了那个残破不堪的殿里,门也被锁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从那么窄的一个窗子里爬出来的。” 霍桑华自己都没发现,她在见到谢凛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松了口气,没有了一开始的紧张和不安,哪怕现在再狼狈,也都是放心的。 还能随口跟他抱怨两句,自己刚才究竟有多么的惨。 忽而想到一件事,她问谢凛,“外面到底出什么事了?” 宫苑大门外面,好像很热闹似的,一拨一拨的人路过,谢凛留意着外面的情况,一时间也没办法带她离开,转过头就对上了她那双充满疑惑的大眼睛... ... “唉。”叹了口气,随后一边观察着外面的动静,一边跟她说起,从她离席之后发生的事情... ... 齐妃让人送霍桑华离席更衣后,席间献舞的舞姬,突然刺杀陛下,引起席上的一阵轰动。 然后宫里就乱了,不知道是什么人组织的一场——有预谋的刺杀。 “那... ...”霍桑华傻了眼,紧接着想到那个声音的主人。 前世是在安定侯府的一场刺杀,她误打误撞的遇上了谢舒被害的现场,才遭到那些人的灭口。怎么这一次成了宫里的刺杀? 谢凛只听到了一个那,还在等她说下去。 想遍了所有她可能会问的事情,也无法从她脸上的表情确认,她到底想知道什么。 背靠在墙边,避着可能发现他们的人,眼底映着霍桑华灰头土脸的模样。“想问什么?” “... ...”霍桑华这才抬头,发现谢凛的一双眼睛竟直直地看着她,一时间,连本来想问的都忘了。“我,我是想问... ...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人吗?” 谢凛有那么一瞬间的怔住。 然后立马挪开了他的视线,看向别处。 霍桑华警觉,谢凛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 ...完全不知情。“你知道他们是谁?” 所以... ... 前世杀谢舒的人,还有... ...还有所有的一切,其实都跟谢凛有关?! 谢凛的身后肯定有秘密。 霍桑华不由得后退一步,想到前世杀她的人,可能与谢凛有关的时候,她对谢凛就不只是恐惧了... ... 也许就像谢凛怀疑的那样,他不是谢家的人,他是... ... 那么后来发生的一切,其实只是他向谢家的复仇吗? 他要杀谢舒?! 前世的新婚夜里,谋害谢舒的杀手其实与他有关,而她霍桑华不过是恰好路过,成为了目睹一切的人,就遭到了毒手,和谢舒一起死在了新婚夜里?! 前一刻她还在因为谢凛的出现而觉得安心... ... 突然之间,毛骨悚然。 以为嫁给了谢凛,逃过了新婚之夜的死劫,原来,真正危险的是谢凛?! 霍桑华瞬间脊背发寒。 她居然嫁给了前一世,新婚之夜杀死她的真凶?! 谢凛将霍桑华的反应看在眼里,就在霍桑华提步想要从他身边逃开的刹那,他快步上前,一把捂住了霍桑华的嘴,将她抵在了墙边。 霍桑华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望着他。 是啊... ... 她怎么没有想到呢? 宫里出了事,谢凛却还能行动自如的跑来寻找她... ... 如果不是因为他和在宫里行刺之人有关系,怎么可能做到呢?! “你听我说,”他尽可能地压低声音,知道以霍桑华的聪明劲儿,定然猜出了他与今日宫中行刺的刺客有关联,“你还记得我答应过你,不论发生什么,都会保护你的吗?” 确实—— 霍桑华隐约记得今日入宫时,他曾向她许下的承诺。 会保她安然无恙。 所以那个时候... ...他就已经知道今日会出什么事了,他敢向她保证,今日定会护她安然无恙,其实是因为... ... 他才是今日一切行动的主谋?! “我对你的承诺依旧作数,但你... ...不能把你今日知道的一切,告诉给任何人。”谢凛不想威胁她的,只是霍桑华实在比他预想的还要聪明,也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听到了吗?如果你将今日的事情透露出去,就算我不对你动手,也会有人取你性命的!” 而他真正担心的是... ... 那个人。 如果那个人知道,霍桑华已经察觉到他们的目的,他就算想要护下她,也束手无策了。 四目相对,与谢凛自相识起的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当初只觉得他是一个声名狼藉不务正业的谢家二公子,可没想到他背后的秘密一环套一环。 竟是如此的可怕。 但... ...她似乎是相信谢凛的。 她从谢凛的眼神里,看出谢凛是真的想要保住她性命的真心。 缓缓的,霍桑华强忍眼眶里晃动的泪光,惴惴不安地向谢凛点了点头。 第94章 只想保命而已 谢凛的手臂抵住她的胸口,一手捂着她的嘴。 只见霍桑华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里,透着闪烁的莹光,直到眼泪滑落在谢凛的手上... ... 谢凛心软了,语气也随之轻柔了许多。 “... ...我不是吓唬你,不论是不是你自己愿意的,你都已经闯进了局中,想要脱身就得学得更聪明些。” 一味的隐忍求饶是没有用的,你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在别人手里是最难实现的,唯有自己将自己的命运握在手里,有本事与他人分庭抗礼,方才有活命之机。 霍桑华垂眉顺眼思索片刻,强忍着眼泪又点了点头。 她害怕现在的谢凛,想要将他推开,又怕激怒了他,犹豫不决。 谢凛也是瞧出了她的心思,径自收回了抵着她的手臂,不自然地向一侧看去。 暗中拂去手上沾染的泪珠儿。 霍桑华娇滴滴地站在远处,又狼狈又委屈,自己擦干了眼泪,收拾好心情。 才重新看向谢凛,她虽然不大确定,但也觉着谢凛现下是不会害她的... ... 悄悄伸出手来,攥着谢凛的衣角扯了扯,引得谢凛注意回了头。 她怯怯问道,“你是因为... ...怀疑我或许是你妹妹,才答应护着我的吗?” 妹妹? 从霍桑华口中听得这两个字的时候,谢凛整个人都有些傻了,他整理着袖口的动作都停下了,“怀疑你是我妹妹?” 霍桑华点点头。 既然谢凛怀疑他是霍将军的儿子。 那么作为霍家孤女的霍桑华,自然就是... ... 谢凛反应过来,目瞪口呆看向霍桑华,霍桑华眨着一双带泪的双眸,正巴巴等着他回答。 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其他解释了。 她误打误撞嫁给谢家二郎,自以为逃过了前世的身死之局,不成想却正好落在前世害她送命的“真凶”身边,目睹谢凛布局... ... 如果不是因为谢凛怀疑她是自己家里的亲妹妹,凭什么一次次帮她? 霍桑华自以为解开了谜底。 却把谢凛弄糊涂了... ...“不是,谁告诉你... ...我怀疑你是... ...你是我妹妹了?罢了。现在跟你解释不清楚,以后你会明白的。你只需要记住,保护你,或许是我的宿命而已。” 宿命? 这么说,谢凛一次次帮她,并不只是觉得同为霍家人的渊源?! 霍桑华原本就不确定,但在听到谢凛的回答后,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如果谢凛当真是把她当做了妹妹,所以保护她,她起码也算是抱到了大腿,以后跟在谢凛身边就没那么容易死了。 可说不是... ... 不行!不能不是! 霍桑华低着头想了又想,害怕之余,还是觉得先把“名分”定下来更重要,她得让谢凛承认他们是“兄妹”,要不然以后天天跟着这个摸不清底细的家伙身边,如何能保证他一定会留她的小命?! 等到谢凛话音刚落,霍桑华的眼泪又扑簌扑簌落了下来,“... ...你就是我哥哥,所以你才不忍心看我被害的。” 谢凛解释了半天,结果竟还是被她当做了哥哥,一时间头都大了。 可是这内中详情,现在又不便当面说清楚... ... 左右为难。 “我真的不是... ...我只是,我和你算是... ...就... ...”又瞧着她落泪的样子内疚不已... ...谢凛无奈吞下了所有的解释,“算了算了,你别哭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先应下来,以后再找机会解释清楚或许更好吧。 总要跟她说清楚,他们之间才不是什么兄妹,他虽怀疑自己是霍将军的儿子,但是霍桑华可不是... ... 现在告诉她这些,只会让她更心烦,倒不如找个静下来的机会,跟她解释清楚。 谢凛松了口,霍桑华长舒一口气... ...可算是让她抱到大腿了! 从刚刚谢凛的反应来看,或许在二人身世上还有什么没解开的疑点,谢凛怀疑他与霍家的关系不假,但似乎对于霍家和她的关系,也像是知道些什么。 霍桑华不敢多想,眼下周遭的种种变故似乎都是冲着她来的,如果这个时候再揭开她和霍家实则没什么关系的话,真不知道会如何。 她唯一盼着的,就是一年之后离开这里,从此跟谢家跟皇宫都没什么关系。 一个人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过完后半辈子。 就足够了! “先离开这里吧。”谢凛拿她没办法,说不通,只能先离开这里再做打算。 霍桑华茫然地点头,满脑子想的都是,该如何与这一切彻底撇清关系,就像谢凛刚才说的,不论她愿不愿意,她都已经搅进局中了。 现在抽身肯定比之前更难。 况且,就算不是她的本意,她也误打误撞的知道了谢凛的许多秘密,一年后想要从谢凛身边全身而退的话... ... 现在就绝对不能和谢凛翻脸。 她决定在这一年时间里,抱紧谢凛的大腿,不论他要做什么,她只要装聋装瞎装傻... ...打消谢凛对她的怀疑,顺利保住小命,等到一年后,找个机会离开就行了。 “啊——” 也许是这一路上想得太认真,她跟着谢凛往前走,竟忽略了脚下。 一脚踩空在花池子里,险些扑出去... ... 谢凛起先只盯着四周围,突然听得身后一声惨叫,下意识转了身... ... 然后正好被霍桑华扑了个满怀。 猛地,心跳似乎乱了原本的节奏,一下子怔住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霍桑华恢复了意识,发现自己并没有摔在地上,惊觉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急忙离开谢凛怀中... ...“对不住对不住... ...我,我就是不小心,踩空了... ...” 佯装着,还给谢凛拍了拍身前,好似生怕自己给他弄脏了似的。 许久,谢凛的心才冷静下来,脑子里空空的,仍然没能从刚刚发生的意外中,回过思绪。 “... ...没事。” 霍桑华自知“闯祸”,有些气自己不争气,这么点事情都能惹出麻烦来。 低着头瞧着脚尖,不断翻着裙摆掩饰尴尬。 一只手伸到了面前。 她抬头看向谢凛,不明所以。 谢凛则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不动声色地继续拖着她往前走,“我还是拉着点你吧,谁知道你会不会再摔个跟头。” 那样温柔的语气,惹得霍桑华红了脸颊。 忽而,她觉得有些熟悉,被谢凛拖着手往前走,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们以前... ... 见过吗? 第95章 选择 “... ...在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为此,会不惜一切代价。”谢凛说,“如果你真的想要在这里活下去,一味的逃避是没有用的!” 他看得出桑华在犹豫。 也知道她的不安... ... 她这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跟在身后,饶有心事。 恐怕是经历了今日的事情后,更加坚定了她想要从这里逃离的决心。 谢凛清楚她的性子—— 她就是一个胆小的人,像只无能为力的小兔子一样,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她警觉,迅速逃离威胁。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已身在局中,是眼下许多势力盯着的目标。 早就没办法悄无声息的全身而退了。 谢凛攥着她的手腕,轻叹一声,希望她能明白当前的处境,不要再一味逃避下去了,“你不害别人,也会有别人来害你,所以... ...你只有比他们都厉害,才能在这里活下去, 保护你想保护的一切。” 霍桑华只觉心中咯噔一下,就被谢凛看穿了她的心事。 可接着想到谢凛的话,每一个字都在不经意间刻印进了心里。 渐渐从局促不安,到浑身麻木,从恐惧逐渐生出恨意,她不知道究竟是谁要害她,但她已是十分憎恶这些要害她的人。她要的明明只有安安静静活下去那么简单... ... 就连这么小的小心愿,竟也频频受到威胁。 当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她... ... 想要在这里活下去,只有比他们更厉害... ...谢凛的话,犹如扎进心里的刺,鲜血从伤处涌出,正中过往。 她的嘴角泛起苦笑,“... ...我这样的人,一直都清楚,只有低着头逃命才能活下去,只要被人发现我就死定了。说什么齐妃养女,可他们从来都不是我的靠山,出了事只能我自己担着。我不躲,难道就站着等他们害我吗?” 她从前最信任的人,却希望她死在谢家,从而让她成为谢家握在他手里的把柄,要挟谢家。 若非她有重来一次的好运气,这会儿说不准都被丢到了乱葬岗里... ... 那位谢老夫人又怎会是痛失亲子后,容许她这样的人,和谢舒同葬一处呢? 她可以依靠的... ... 从来都只有自己。 齐妃不是她的依靠,李朗也不是她的依靠,她曾经以为或许可以依靠李朗,换来的,却是李朗的算计,顷刻间寒了她的心,使她再也不敢信任于谁。 只能一味逃避,等着一年后离开这里... ... “那就相信我。” 谢凛出声,打断她的绝望沦陷。 她抬头,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人,起初是觉得可笑,一切的事情都是因他而起,若非前世他要害谢舒,她又怎会和谢舒一起,死在新婚之夜。 可接着... ... 谢凛的一双眼睛坚定而赤诚,像是点点星火逐渐燎原,将她一直以来的卑怯吞噬,残烧殆尽。 他那样的果断,那样的坚定,不似是李朗向她承诺时的躲闪,竟让她心里再一次生出了希望... ... 是那么的安心。 她想要避开谢凛的眼神,可手腕却被谢凛紧紧握着,不容她有所逃避。 “是你先选择了我,介入了我的命运... ...那就相信我。”谢凛缓缓松开了她的手。 那一瞬间,霍桑华看着他慢慢抽离的手,竟有些紧张。 随后,谢凛摊开了他的手掌,摆在霍桑华的面前,要她自己选... ... 是要牵着他继续走下去,还是... ... 他也在赌。 现在的霍桑华根本不相信任何人,但他希望她能相信他,命运的羁绊从一开始就将他们牵在一起了,他们注定逃不出对方的命运。 就像他说,他希望霍桑华相信他... ... 要不要相信他... ...霍桑华心乱如麻,谢凛绝非表面上看去的那样的简单,最初选择谢凛,也只是因为谢凛就是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她想要在谢凛身边躲一年,然后离开盛京。 可是现在... ... 一次次的意外,一次次的刺杀。 她心里明白,她早就身在这一场利益局中,因为她是霍将军的女儿,纵使霍家满门遭遇不测,只留下她这么一个柔弱无助的孤女,但她身后代表的永远都是霍家。 往昔追随霍将军的人,自然也会因为她的存在,有所权衡。 就如李朗对她的利用... ...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全身而退的机会,只要她不死,像李朗一样觊觎霍家旧部势力的人,就会没完没了的纠缠,哪怕她离开了盛京,也永无安宁。 所以,要相信谢凛吗? 谢凛也还在等着她的选择。 如果选择了谢凛,只怕以后,再也不能逃避了。 可逃避就一定能活吗?她选择隐忍,选择沉默... ...难道那些人就会放过她吗? 她不想就这么死了。 从来,都不想... ... 她是霍家的最后一个人... ... 虽不太记得,当年是如何侥幸逃过一劫,可老天既然让她活下来,就一定有他的用意吧。霍将军... ...阿爹... ... 她也曾经被阿爹疼惜过。 如此便隐忍的逃过去,就算活下去,以后如何能安心呢? 漫长的一生,再梦到阿爹的时候,她如何敢看阿爹的眼睛... ... 所有的一切都和当年前朝遗孤案有关,霍家那么多人... ...即使他们不喜欢她,也从未让她饿死冻死... ... 她真的能独善其身,当做一切从没发生过吗? 从小到大,养在齐妃宫里所受的欺凌、侮辱历历在目。 因为她从不觉得齐妃是自己的依靠,所以只能做小伏低去当做不在意,一次次逃避。 难道以后,她也要继续逃避下去吗? 她能一辈子问心无愧吗? 缓缓... ...伸出了手,霍桑华握住了谢凛的手... ...“那就,这样吧。既然我们有一样的目的,那就这样吧。我想查清楚,霍家当年蒙难的真相,我想知道究竟是谁害死了阿爹,我也想知道... ...我究竟是谁!” 她究竟是谁,为何要承担这一切的不幸,承担那些人一次次的迫害,一次次的刁难。 她要弄清楚,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逃”过去。 一定要查清楚霍将军到底是被谁害死的,还霍家惨死的众人一个公道! 不能继续任由他人来决定她的命运... ... 她要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 “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谢凛握紧了她的手,郑重承诺。 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他都会保护她的。 第96章 遇袭 “二公子!... ...二夫人。”廖斌找到他们的时候,正巧看到他们二人牵着手走来的样子。 微微挑起了眉头,猜测这中间可能发生的一切。 “廖斌?你怎么在这儿?”谢凛藏起他的惊讶,对于突然出现的廖斌,大概已经猜到发生了些什么。 廖斌的眼睛暗中打量着霍桑华的反应,不知为何,他觉得霍桑华有些不一样了,可面上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回着谢凛的话。 “宫里的威胁已经解决了,大公子听说您去找二夫人了,所以派我带人赶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谢舒依照最初和谢凛商量好的计划,在得到消息后,立刻带人赶来救驾,平定宫中之乱。 接着却发现谢凛和桑华不在。 然后才知道桑华竟然在席间弄湿了衣裙,被齐妃派人送回瑶华宫更衣了。 听到这儿的时候,谢舒下意识看向齐妃,齐妃却很不自然地避开了他的眼睛。 又从宫人口中得知,谢凛赶去寻找桑华了,就派了廖斌带人一路找过来帮忙,以免他们遇到乱党无法脱困。 “知道了。”谢凛回身看了看桑华,“那我们现在过去,和大哥会合吧。” “二公子。” 廖斌却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在谢凛疑惑的注视下,走向他们,“二公子,侯爷也来了。” 谢侯爷也在? 霍桑华瞧向谢凛,很快便从谢凛的眼神里发现,他对此像是早有预料一样。 显然谢侯爷的出现,也在谢凛的预计之中。 不过她就这么地和谢侯爷见面了吗? “走吧。”谢凛压低了声音,对跟在身后的桑华说道,像是宽慰她安心一般,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牵着她向大殿走去。 沿途尽是乱糟糟的一片,随处可见三两成群的宫中禁卫,霍桑华想起那个声音的主人,试着向四周张望,想要看看能不能那么巧的找到那人。 说不好,还是她能一眼认出来的。 可谢凛一路牵着她,时不时回头还看看东张西望的她,她也只能顺着谢凛继续往前走。 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安定侯。 “父亲!”谢凛大老远的叫了一声。 青石台阶上,背对着他们的方向站着一位身着重甲的中年人,背影魁梧挺拔,远远看去就觉得有一种震慑万物的气势,肩上披着随风扬起的披风。 就连谢舒也只能站在他的一侧。 听到谢凛的这一声呼唤,那位魁梧伟岸的将军迟迟回身。 眉眼间的英气更甚,不怒自威。 可当他抬头看见了谢凛拖来的人时... ... 渐渐舒展了眼眸中的威慑之气,柔和了许多。 “父亲,”谢凛已经走到了跟前,霍桑华来不及打量更多,她看出来了,这位气势不一般的将军,正是她那位还未谋面的公爹—— 也就是谢凛名义上的父亲,安定侯谢承儒! “你们没事吧?”谢舒担心上前,上上下下将他们打量了一个遍,直到确认谢凛并没有受伤,才敢放心的将满心关注放到霍桑华的身上... ... 不知道她怎么弄得这样狼狈,也不确定她到底有没有受伤。 “没事。”霍桑华急忙摆手,否认自己有事,移开一双眼睛看向他们身旁的那位... ... “这是父亲。” 谢凛握着她的手,偏过头凑到她近处,向她介绍说。 “父... ...父亲?那就是... ...公爹?”霍桑华莫名觉得这几个字像是烫舌头一样,怎么绕都别扭。 脸上的表情也是颇为为难的。 “你就是桑华?”谢侯却不在意她的失礼,瞧了瞧她的狼狈,关切问道,“怎么样?受伤了吗?” “没有,没有受伤。”她生涩回应。 “我检查过了,没受伤,她被关在了西边那一座废弃多年的宫殿里,我找过去的时候,她自己从里面爬出来了,正跟门后躲着呢!”谢凛大大方方地说起他发现霍桑华时的一幕。 完全不像霍桑华先前以为的,他和谢侯之间会很生疏的感觉。 反倒... ...很亲近,意外的亲近。 谢侯也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严肃,或许刚刚从身后打量谢侯的时候,谢侯面对手下的将士们的确很严肃,可当着面站在一起了,他就像是... ... 一个熟悉的长辈。 像是看着她长大的伯伯那般... ...严厉的外表下,是一颗慈祥温暖的心。 听了谢凛的描述,谢侯竟然笑了,“... ...哈哈,好!能自己逃出来也是本事,狼狈点儿没什么,记住,可千万不要做那束手待毙的人,哪怕遇到的事情再糟糕,也要想办法自救。能不能成是一回事,可要是什么都不做,那才糟。” “嗯,谢公爹教诲。”霍桑华竟也觉得谢侯亲切,忍不住熟络了起来。 谢侯望着她,嘴角的笑意就没消失过,似是喜欢得不得了,目光不由得下垂,正好看到她和谢凛握在一起的手。 眼眸中露出短暂的惊讶,接着,笑得更加慈爱了。“你们成婚的时候,我领命驻兵在外,没能赶回来参加你们的婚礼... ... 不过,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 霍桑华乖巧点点头,竟觉得这位谢侯身上,有一种父亲的感觉... ... 让她想起了为数不多的回忆里,属于爹爹的温柔。 如果她的爹爹还在,应该也会是这样温柔的人吧... ... 不禁红了眼睛。 “行,既然都没事,阿凛,那你就先送桑华回... ...”谢侯正要安排谢凛先送桑华回去,经过今日的这些事情,想必她也吓到了,弄得这一身狼狈,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的好。 可不等他的话说完,一直留意着周围的廖斌,余光突然间瞄到一侧神不知鬼不觉冒头的刺客。 竟已经暗器投向了霍桑华... ... 廖斌大喝一声,“小心!” 众人都还没得来及做出反应,谢凛已将她挡在了身后,那枚射出的暗箭顷刻间穿透了谢凛的胸口... ... “阿凛!”谢侯在幼子失力倒下的瞬间,将他托住。 谢凛还是缓缓倒在了地上,攥着霍桑华的手依旧没有松开,死撑着一口气望向身前的妻子... ... “噗”地喷出鲜血。 霍桑华被吓傻了,她的手和谢凛握在一起,跟着谢凛倒了下去,挨在谢凛的身边,无比清楚地看着谢凛口吐鲜血,奋力挣扎的样子... ...“谢凛,谢凛!” 谢舒带着廖斌赶去,将刺客擒住。 “她没事... ...她没受伤... ...”谢侯像是明白他的心思一样,瞄了一眼桑华,对倒在身前的小儿子嘱咐。 确认了桑华没有受伤,谢凛犹如松了口气,松开了桑华的手,昏了过去... ... 第97章 暗器 重伤的谢凛被暂时安置在昱阳宫的偏殿,霍桑华焦急守在床边,看着太医为谢凛治伤。 明明只是一枚不大的暗箭,可每一个凑近观察过的太医却都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可是把她急坏了,谢凛昏厥没了反应,时不时口中呕出鲜血,情况极为不妙。 霍桑华也不清楚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 她和谢凛不是刚说好要一起的吗? 怎么转过头来,谢凛就为了救她,身中暗器命悬一线?! 她却只能干看着那些无能的太医换了一拨又一拨,却没有一个人能表示救得了谢凛,眼看这谢凛血吐得越来越多,她竟开始害怕,这样下去谢凛会不会死了... ... 眼泪夺眶而出,一次次模糊了视线。 “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谢凛最后的承诺还言犹在耳,他也确实做到了,豁出自己的性命护着了她。 她安然无恙,谢凛却倒在这里生死未卜。 谢侯一把扯过想要逃出去的太医,“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倒是说啊!我儿究竟怎么了?!” “侯爷... ...”被谢侯扯住的太医慌张极了,“侯爷... ...这不是一般的暗器,下官实在是... ...实在是没有把握... ...” 不是一般的暗器?! 霍桑华听到太医的说法,也随之望向了这边,想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意思?”谢侯问出了那句话。 “... ...侯爷,二郎中的这暗器,看似是射进身体里的,可这东西一旦刺进皮肉里,会立刻打开无数倒刺,死死扎进伤口... ...如果要强行拔出来,恐怕会... ...会加剧伤势,极有可能因此丧命啊!”太医为难地表示,他的医术有限,从前并未见过这样的暗器,所以也不知道该怎样医治。 要是就这么冒然将暗器拔出,接下来势必会造成更严重的伤势。 唯恐救不了这位谢家二郎,还害他白白送了性命。 表面上是一枚不起眼的短箭,难就难在这东西的构造内藏玄机,一旦刺进皮肉里,便会牢牢扎下根,强行拔出来,恐怕会影响极大... ... 到时候连皮带肉撕扯下一大块,加剧伤势,想要医治都难。 就只有等死了。 他们这些太医是专为宫里的贵人们医治病患的,哪里见过如此诡异的暗器! “这可怎么办... ...”霍桑华失魂落魄喃喃自语,万没想到当时谢凛的一句承诺,会这么快就应验了。“怎么办?就没有办法能救他了吗?” “这... ...”太医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表示难度极大,不敢轻易冒险。 否则非但救不了谢凛,还会让他伤势更加严峻。 “你们倒是想想办法啊!”谢侯气火攻心,面对病榻上命悬一线的小儿子,又急又气,连着咳了好几声。“想想办法!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他啊!” 若是救不了他,可怎么办... ... 霍桑华的心凉了大半截。 她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救谢凛。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自己受了那一下,也不用欠他这么大的人情... ... 虽然从一开始,她接近谢凛的目的并不单纯,想要让谢凛保护她,可以安然无恙地度过这一年之期。但也绝不是像现在这样... ... 看着他为了救她,落得如此下场。 他还是第一个,对她兑现了承诺,拿命保护她的人... ... 她不忍心谢凛就这么死了... ... 所以当太医为难,不知该怎样救谢凛的时候,她就已经习惯性地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谢凛会死吗? 他会... ...这样就死了吗? “谢凛... ...谢凛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到头来,也只能无能为力的去拉扯谢凛的衣袖,试着呼唤他,一滴滴眼泪落在了谢凛的手背上,尽是她的不安,“谢凛!谢凛你醒醒... ...你不能死,你不是说,会保护我的吗?你不是... ...你不是还有事情没做完吗?你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 一个前一刻还与她说笑,坚定她决心的人,突然间倒在了这里,像是快要死了一样。 霍桑华陷入了绝望和自责。 如果她从来没有在谢凛面前出现过,或许,谢凛是不是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了? 他也是那么聪明,功夫那么好的一个人... ... 现在却为了救她,弄成这个样子。 “谢凛... ...”霍桑华害怕,连谢凛也丢下她。 她好不容易才决定要跟谢凛一起,查清楚当年霍家蒙受的不白之冤,替霍将军还一个公道的。 怎么就... ... 昏迷中的谢凛,隐隐有了反应,眼睛没有睁开,却似乎在用力握住霍桑华握他的手... ... 他听到了,听到霍桑华一遍遍喊他的名字,他也很想睁开眼睛回应她,告诉她自己没事。可是不知为何,他那样累,那样的疲惫... ... 怎么都没有办法睁开眼睛! 只能干听着桑华一声声唤他,逐渐失去最后的意识。 “谢凛... ...” 霍桑华这一次是真的绝望。 他是有反应的,却只有那样微弱的一点点动静,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应了! “有没有人能救救他啊?你们救救他吧... ...”她求助向周围的人,希望有人能够帮帮谢凛。 可是没有一个太医敢冒险的! 这位再怎么说也是谢侯爷的二公子。 真要是医出个好歹,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强行拔出暗器实在太冒险了。 他们宁可装作无能退缩,也不敢上前一试,于是纷纷后退,表示束手无策。 谢侯看着桑华哭得失声,病榻上奄奄一息的小儿子已经没了意识,一时间心痛难当。怒道,“再去找!再去找人过来,把这宫里所有的太医都找过来!快——” 他就不信了,难道真的没有人能救谢凛了吗? 今日就算是把整个皇宫翻过来,他也要找到一个... ...能救谢凛的人出来。 他的小儿子还那样年轻,刚刚成婚... ... 决不能就这样送了性命!“阿凛!撑下去,一定要撑下去!” “父亲!”谢舒带了一个人进门,推开了挡着路又不肯为谢凛医治的太医,“让陆明试试!” 陆明?! 霍桑华确定自己听到了陆明的名字,急忙从谢凛身边抬起了头。 寻着谢舒的声音,向他的方向看去... ... 果然,她看到了那个人! 怎么会又是他?! 瞬间后脊发凉,慌慌张张握住谢凛的手... ...那个人,那个人绝对不是来救谢凛的! 第98章 救命 那个家伙不是好人,绝对不能让他靠近谢凛! 霍桑华扑身挡在了陆明面前,死死盯着... ... 她想要知道,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他几次三番不怀好意的接近,分明就是有目的的! 霍桑华心里清楚,陆明曾经对她说的那些话,是断不会同样说给谢舒听的,谢舒必定不知此人的真正身份,才会相信他,将他带来为谢凛医治... ... “不行。”她挡在陆明和谢凛中间,带着满腔悲愤怒气冲冲地瞪着陆明,“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不是要害谢凛?!” 听桑华说陆明要害谢凛,谢舒先是迟疑,但很快... ...他对谢凛的关心,就压过了对陆明的怀疑。 他不知道桑华误会了什么,但眼下谢凛的情况危在旦夕,又没有一个太医敢接手为其医治。 既然陆明表示有把握,他也唯有将希望寄托在陆明身上。“桑华,陆明是我请来了,他可以为阿凛医治。” “不行,只有他不行。”她看到陆明似笑非笑充满挑衅的眼神,更加确定陆明的不怀好意,恨不能将那日陆明对她说过的话全盘托出,让谢舒明白,陆明绝非他所看到的那样简单!“因为他是... ...他,他是... ...” 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不敢向外透露。 即使是陆明曾经亲口对她说的... ... 但这把火势必会烧到她的身上,一旦与前朝遗孤扯上关系,不论她最后是否有机会证明虚实,也会惹得一群人盯上她,她甚至未必能活到证明清白那日... ... 就像是知道她说不出来一样,陆明暗暗勾起嘴角,挑衅似的向她歪歪头。 他是什么... ...不能说! 但他,绝不是什么好人!他潜入谢家,与谢舒相识恐怕都是精心设计的一场阴谋,此时此刻谢凛身负重伤昏迷不醒,一旦着了他的道,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谢舒还在观察着桑华的反应,等她说下去,对陆明稍起疑心。 可桑华的那些话卡在了喉咙里,也没了下文,不知道她究竟要说些什么... ... 谢舒也犯了难。 谢侯正要出声解围,突然听到周公公站在殿外唤他,说是陛下有急事请他过去商议。 离开前,他郑重其事拍了下谢舒的肩膀,将这里的一切都交给他。 谢舒神色凝重,顿时犯了难。 他是相信桑华的... ... 他印象中,桑华绝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今日的反常定有原因。 可他也担心阿凛的伤势,宫中太医没有一个靠得住的,谁也不敢冒险替阿凛治伤,唯有陆明表示,曾经救治过和阿凛中一样暗器的伤者,而且还活了。 短暂的犹豫,握紧了身侧下垂的拳头,“救。” 这一声是给陆明的命令。 陆明饶有深意地看了霍桑华一眼,故意等在原处,等着霍桑华给他让地方。 “不行,不能让他靠近谢凛,谢凛现在昏迷不醒,他... ...”霍桑华见陆明的反应,更加确定他没安好心,定不会真的替谢凛医治,“不行!他,他不是好人!” “桑华,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谢舒只得亲自上手,拉开了挡在陆明面前的桑华。 “大公子,你相信我,他不会救谢凛的,他会害了谢凛... ...”霍桑华分明瞧见了陆明眼里的威胁,她知道,陆明要对谢凛下手了! 还是趁着谢凛昏迷,连起码的反抗都做不了。 她就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谢凛遇害了吗?! “桑华... ...” “大公子你相信我,他真的... ...我,我知道他... ...他会害了谢凛的!”霍桑华焦急万分,却挣脱不开谢舒紧握的手,眼看着陆明迫近谢凛,只能歇斯底里的苦苦哀求谢舒相信她。 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大意,放纵了歹人混到昏迷的谢凛身边,害了谢凛! “大公子... ...他不是... ...他会害了谢凛的!我知道,真的都知道!”霍桑华拼命挣扎。 她心中无比纠结! 不能当着宫里这么多双眼睛,把陆明曾经对她说的话告诉给谢舒。也不知道谢舒如果听到她说,她与前朝遗孤有关联,会作何反应,会不会将她和陆明当做同伙,全抓起来! 陆明此前与她说过的那些话,分明将她困在了这里,进退两难,有口难言! 她被谢舒牢牢地抓着,根本挣脱不开。 就连想要去阻止陆明,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明... ...不怀好意地对谢凛伸出了手... ... 霍桑华急得直掉眼泪。 耳边依稀是谢舒的那句... ...你不害别人,别人也会来害你,你只有比所有的人都厉害,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一切... ...就是因为现在的她一无是处,不够厉害,所以才什么都保护不了吗?! “谢凛!谢凛!——你快醒醒啊!”霍桑华急得大喊。“谢凛!” 顾不得仪态,唯恐陆明会对谢凛不利。 陆明则是一副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下场的样子,慢条斯理地坐在一旁,将手... ...装模作样的搭在了谢凛的脉搏处。 意味深长地偏过头,挑起眉尾狡笑着打量起霍桑华来。 随后缓缓将手,伸向了插进谢凛胸口的短箭! 霍桑华后脊发寒,心知如果他想趁机除掉谢凛,这是最好的机会。 情急之下拼命挣扎,想要挣脱谢舒,去救谢凛。 谢舒见她为了谢凛之事如此奋不顾身,眼底黯然,可是为了让陆明继续替谢凛医治,只能将快要控制不住的桑华,拖到了殿外... ... “桑华,我知道你担心阿凛。可是现在只有陆明能救阿凛了!我答应你,如果他敢对阿凛做什么,我一定亲手宰了他,行不行?” 霍桑华愣了片刻,可还是放心不下谢凛,提着裙摆就要再闯进去盯着陆明。 任凭泪水倾泻而出,晕开了脸上原本精致的妆容。 谢舒只觉心口出酸疼,快步上前再一次挡住了霍桑华的路,将她从门前拖了过来! 陆明听着殿外的动静,脸上浮出晦涩难猜的笑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打量起谢凛的因伤痛拧起一起的眉头。 殿外传来霍桑华的哭声... ... 他正伸手握住短箭,眼神逐渐犀利,紧盯谢凛。 却在那一刻听到霍桑华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停下了... ... “本来今日,就是取你性命的,若不是她,你定不会有机会逃过一劫。”陆明还是心软了,不是为了谢凛,而是为了桑华,他此前也并不知道桑华如此在意谢凛,如果谢凛死了... ... 不由得苦笑。 那桑华必定恨死他了... ...“谢凛啊,你的命真好,是得好好感激一下阿筝的。” 第99章 发誓 “谢舒!放开她!”李朗迟迟而来。 远远看到霍桑华被谢舒拉扯着挣扎不得,立刻就起了杀气,大步挺阔地赶了过来,将霍桑华从谢舒身前拖了过来。 腰肢纤细的霍桑华在他们的拉扯间,犹如狂风中一片无根而起的花瓣。 只轻轻一下,便好似能扯她个跟头。 李朗将她护在身后,方才带着怒气开口,“你要做什么!” 谢舒猝不及防对上李朗,只片刻间桑华就被李朗扯了过去,他既担心桑华,又确实理亏三分,勉强维持着面上的淡定解释,“阿凛受伤了,桑华担心阿凛,我只是不想让她进去看到那血腥一幕。” 听到谢凛受伤,李朗沉下双眸仅仅刹那,回过身瞧着慌了神儿的桑华—— “桑华,你放心,我这就让宫中太医全都过来,替谢凛医治。” 可宫中太医早已经来过。 霍桑华来不及回李朗的话,猛地听到偏殿中传来似是谢凛低吼的一声,脑袋嗡地一下,就再也没了理智。“...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谢凛... ...谢凛!” “我去看看,你别进来。”谢舒看了眼李朗身后的桑华,暂时确定桑华是安全的。 为了谢凛的安全,只能先去偏殿里确认谢凛的情况,再做打算。 眼看着谢舒进去了,霍桑华也要跟着去看看谢凛的状况... ... 谁知李朗再次将她拦下,“你就别进去了。” 霍桑华茫然抬头,脸上挂着泪痕。 “不是说谢凛受伤了吗,既然要医治,里面的场面必定是血腥的,你从未见过那样的场面,还是留在外面等着消息吧。”他不忍心让桑华去看那血肉模糊的场面。 心底里也不希望看的桑华担心谢凛,心力交瘁的样子。 他挡住桑华的路,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她,“桑华,你受伤了吗?” 听到李朗的问题,霍桑华当即警觉起来,她看向李朗冷漠极了。“你希望我受伤是吗?本来受伤的应该是我,可是谢凛为了救我受伤了!” 眼前的人,才应该是害谢凛躺在里面生死微博的真凶! 她相信是李朗除掉她,不然谁还有这样的本事,能在宫里安排刺客,专门来刺杀她呢? 跟当时在场的所有人相比,她的命最不值得一提,可刺客却偏偏盯上了她,除了李朗,还会有谁? “你怀疑我?”李朗也是立刻就听出来了,霍桑华话里的针对。 分明是怀疑他要杀她,结果谢凛为了救她,挨了一箭。 霍桑华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李朗,她被李朗骗过一次了,太清楚李朗为了皇位能不择手段到何种境地,李朗希望她以谢家人的身份死去,再没有谁比李朗更想让她死了吧... ... 前世她那样相信李朗,还不是被他所骗,嫁去了谢家。 若不是亲耳听到李朗与人密谋,希望她死在谢家,从而使安定侯府谢家被他攥住把柄,成为他掌中棋子,她是怎么也不会相信... ... 她的朗哥哥,一心想要她的命! “桑华,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李朗略显焦急,急着向她证明,今日宫中的事和他无关,“不是我!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害你的!我若是想杀谢凛,自然会冲着他去,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又何苦害你身陷危险?!” 可死过一次的霍桑华,哪里肯信他的解释。 “我向你发誓!”李朗信誓旦旦地举起右手,对天发誓,“我若有害你之意,便叫我不得好死。桑华,你可以怀疑所有人,但你不能怀疑我,我对你的一片心意全都是发自肺腑的,这一次绝非我要害你!你这样... ...会让我很伤心。” 霍桑华担心着谢凛的情况,听得李朗的发誓只觉可笑。 发誓? 发誓若能作数的话,他曾经不也发过誓,说会娶她的吗?最后照样求着她嫁去谢家... ... 她本还以为,谢家就是李朗给她寻的退路,是他担心他日后去争夺皇位,不能落得善终,所以才将她送去最安全的地方... ... 可还不是亲耳听到,他要让她死在谢家吗?! 笑里透着凄凉... ... 这就是她曾经深信不疑的男人啊。 “李朗,我还能信你吗?”冷冰冰的几个字从她口中说出,她对李朗早在前世身死之时,就彻底死心了。 昱阳宫的主殿内,太医为陛下请过脉确认无虑后,便随着蔡公公退了出去。 “都出去吧。”陛下说道。 正在身旁伺候的齐妃一怔,看向站在殿内的谢侯,马上就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不动声色起身,带着满殿内的宫人们退了出来,一走出主殿正门,侧目瞧去,正好看到李朗抓着霍桑华站在偏殿门外发誓... ... 瞬间一股阴郁凝聚在眉心。 又是她... ... 恨自己儿子的不争气,可她又不能一味的怨怪自己的儿子,怎么说那都是自己生的,也是自己后半辈子的唯一倚仗。她就算恨极了李朗对桑华的纠缠不休,也只能将一切推到霍桑华的身上。 认定就是霍桑华不知廉耻地勾引她朗儿,才让朗儿如此挂怀难忘。 “娘娘,”芸苕自然也瞧见了那一幕,看着齐妃眼底冒火的模样,趁机又添了一把柴。“怎么那样巧,又给她遇上咱们四皇子了?这个霍桑华也真是厉害,每一次刚出点儿什么事,就总有人赶着上前帮忙。谢家那二郎为了救她都不要命了,她怎么又和咱们四皇子纠缠不休的?” “哼——” 齐妃轻哼一声,尽是不满,狠狠拉扯着手里的帕子。 被芸苕这么一挑唆,自然也觉得一切都是霍桑华故意招惹的,前脚跟谢家二郎难舍难分,转过头又来勾搭她的朗儿,实在不要脸! 此前芸苕的阴毒心思被霍桑华当面揭露,李朗对她也狠下了心惩罚。 若非齐妃出面保下了她,恐怕她此刻连命都没了... ... 芸苕心里清楚,她在四皇子跟前彻底没了前途,自然是将这所有的怨恨都倾泻在了霍桑华的身上。 “娘娘,咱们四皇子本来是想借着机会,拉近与谢家的关系,可被霍桑华这么一搅和,日后与谢家不会反目成仇吧。那霍桑华当真是个妖精,娘娘昔日养育她长大,她也该感念着娘娘的照拂之恩,全心全意地帮咱们四皇子铺路才是... ...怎么如今倒好像,算计着一切,为了她自己呢?” 齐妃娘娘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特别是看着霍桑华的那张脸,越看越气... ...“跟她那个狐媚子的娘一样!净会勾人!” 芸苕不由得暗笑,可忽而又觉得不对劲,霍桑华的娘?狐媚子? 齐妃口中的那位,应该不是霍家的正经大夫人,不是齐妃娘娘的妹妹... ...难道是,霍将军的那个外室? 第100章 靠山 待所有人从昱阳宫的正殿退出去,偌大的殿内,就只剩下陛下和谢侯爷两位了。 “承儒,这里没有外人,你想说什么便说吧。”陛下稳坐于上位,语气既是柔和,字里行间却依然透着一股上位者高高在上的架势。 “今日宫中之乱,陛下怎么看?”谢侯问。 久经沙场,他也早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少年了,再看上位之人,行为举止虽有克制。 可眼里早就没了从前的敬重。 “噢?”陛下故意轻咦了一声,“承儒这是何意?” “陛下今日邀我儿与新妇赴宴,打得是家宴的名义,宫中却一早就加强了戒备,怎么那些个歹人还是能悄无声息杀到殿上呢?... ...就那么巧?”谢承儒断然不会相信,这一切都是偶然的鬼话。 宫中早就加强了戒备,却还是出事了。 歹人能避开宫中的层层戒备,直接杀到正殿上来... ... 难不成那宫中的禁卫都是蠢的? 事发之后,除了被当场击杀的,其余人全都逃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说这里面没什么算计。 能悄无声息杀进宫里,又悄无声息从宫里逃出去,那些到底是个什么人,谢承儒相信,殿上坐着的这位必然知道答案,再清楚不过。 明白自己的苦心布局,已经被谢侯看穿,陛下也不再遮掩,索性大笑出声。 谢侯自不意外,自年初三皇子造反逼宫,杀了太子,又险些要了上座这人的性命后... ...陛下就跟中邪了似的,整日里怀疑不是这个要造反,就是那个要造反!总之看哪一个都觉得不安心。 说什么家宴... ... 恐怕又是在试探哪位皇子,生出取而代之的心了吧。 “我不管先前发生了什么,陛下与诸位皇子如何,可若因这些事情牵连我家孩子,我也定要向陛下讨个公道的。”谢侯怒视着上座之人不卑不亢,当年若非他们... ...他又怎会有这机会,坐在这个位置上,“还有... ...桑华。” 陛下先前还可含糊着笑笑,遮掩过去。 也知今次的事情,触及了谢侯的逆鳞,可今时今日他还要倚仗谢家,便是谢侯的话刺耳,他也只得装作无关。 唯有谢承儒提到“桑华”之时,肉眼可见,陛下分明倒吸了一口冷气。 “... ...想必,你已经在怀疑她的身世了,我也劝陛下一句,再如何... ...她也不过是一女儿家,影响不了什么。今朝既然入了我谢家的门,从此以后就是我谢家的人,我自会护她,如护我的亲生儿女一般。她的事,从今日起就不劳陛下费心了!若让我知道什么人再谋算着要害她的性命,那就是摆明了与我为敌,莫要怪我不给面子了!” 谢承儒字字有力,笃定地望着座上之人,这番话当面丢了出来,摆明了立场。 早先还未入盛京时,他就收到了谢舒的信,谢舒曾在信中提及桑华处境,于宫中多受威胁。 这是他先前并没有想到的... ... 而让桑华安然无恙在宫中长大,也是他们当年的约定,为此,他不惜驻守边关十余载,以此作为条件。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妥协并没有换来桑华在宫中好过,反而... ... 既然如此,倒不如从此以后将人留在他的府里,有他亲自照看,也不见得就比在宫中长大差到哪儿去! 那孩子... ... 是他们舍出一切保下来的,就绝不会让这位无能之君给祸害了。 “... ...”陛下心中有气,强忍着不满怒视谢侯。 可是在谢侯面前,满腹抱怨却连一个字也不敢往外漏。 受谢侯强大的气势所迫,最终又默默吞下了所有指责的话,默许了谢侯。 李朗在霍桑华那儿吃了瘪,看着霍桑华因为担心谢凛,一再失控的样子,忍不住怒火中烧,被齐妃派人请回了瑶华宫后,更是突然发起了脾气,挥手扫落桌上杯碟。 引得殿内的宫婢们吓破了胆儿,接连惨叫,抱在一起。 芸苕听得动静,走了过来。“殿下——” “母妃呢?”李朗揣着气,看芸苕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只扫了一眼,便不再看。“母妃唤我过来,怎么不见母妃人?” “... ...宫中生出那样的事情,其他宫里的娘娘们都来向娘娘打听,娘娘奉陛下旨意协理后宫,自然要先安抚一下各宫的娘娘们,请殿下再耐心等等。”芸苕向一旁的青艾故意递去眼色。 青艾只得按她的吩咐,上前收拾起一地的瓷器碎片。 “你,再去为殿下准备茶水和点心。”芸苕趁着阮薇不在,开始在瑶华宫里发号施令,使唤着向来听命于阮薇的人,眼见青蓟不动,立刻怒斥,“我说话你没听见是不是!让你去给殿下准备茶水和点心!” 李朗看向芸苕。 青蓟无奈,只得起身再去准备。 “我从前倒是不知道,你在母妃的宫里,竟也能如此使唤母妃的宫人!”李朗着实意外,不知是不是他从前太小看了芸苕,还不知道她有这样的一面。 “殿下说笑了!芸苕也是娘娘的人,自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娘娘。宫里的人不懂事,芸苕自然要替娘娘教训她们。”拿着齐妃给的口谕,她在瑶华宫里横行霸道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只是从前她盼着自己能攀个高枝,等着四皇子成婚后,齐妃娘娘做主,把她许给四皇子。 可惜... ... 四皇子从前眼中就没有她,对她也只有利用,更为了霍桑华断她的退路。她明白自己攀不上这支高枝了,也就不用在四皇子面前继续装出乖巧听话的样子。 “替母妃教训她们?”李朗冷笑,只是想起桑华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心中有了疑惑。“你是不是也曾经仗着母妃的势,以此来刁难桑华的?” “... ...” 芸苕抬头,一惊。 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了,脸上也重新扬起了笑意,“四皇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奴婢所做的,都是娘娘让奴婢做的。至于殿下若觉得奴婢是故意刁难桑华姑娘,奴婢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脸不红心不跳,就那么理所当然的将她以往对霍桑华的欺凌,都推到了齐妃身上。 “呃... ...” 突然,李朗伸手扼住了她的喉咙,眼神恨不得将她当即处死。 芸苕没有想到李朗竟敢在这里对她动手,好歹她身后还是有齐妃撑腰的,可来不及辩解,就看到李朗眼里的杀气越来越重... ...逐渐怕了... ...“殿... ...殿下,殿下... ...” 第101章 嫉妒 “住手。” 齐妃迟迟赶来,进门就看到李朗快要把芸苕给掐死了。 他一手扼住芸苕纤细的脖颈,将芸苕整个人提起了不少,芸苕踮着脚尖痛苦挣扎,脸上都已经没了血色。 她要是再不制止,只怕已经失去了理智的李朗,真会把芸苕杀了不可。 齐妃拖着长长的衣摆,快步上前,可她并未成功劝退李朗的杀意,按着李朗的手臂支撑了半天... ...“朗儿!” 杀红了眼的李朗,直到此时才稍微回了神儿。 转头向母妃看去,随着手上的力气轻了,齐妃让人从李朗手中抢下了芸苕的小命。 “还不快把她带下去!”齐妃冲着簇拥在芸苕身边的宫人们怒道。 这些宫人有的庆幸,有的幸灾乐祸,可听到齐妃的吩咐,还是一股脑儿的将芸苕扶了出去。 “你是怎么了!” 等到寝殿里的宫人们带着芸苕离开,齐妃气不打一处来,责怪李朗今日的几次失态之举。 李朗状似神游,呆滞回眸,可看向齐妃时的淡漠的眼神,却让齐妃心中一寒。 “你这是什么态度!”齐妃勃然,“原来你是气本宫苛责了那霍桑华,才将心底里的火气撒在了芸苕身上,是不是?” “是。”李朗没有辩驳。 令满腹怒火的齐妃顿时哑然... ... 她没有想到,李朗竟会当着她的面承认! “所以,母妃为何要欺负桑华?你明知手底下的宫人如何刁难桑华,却还故意纵容!... ...桑华不是你的养女吗?你把她留在瑶华宫里,就只是为了折磨她,让她难受的吗!”李朗愤然大吼。 这些话,又何尝不是他想说给自己听的。 他向来知道,桑华住在这里每日过得是怎样的日子。 也知母妃向来不待见桑华,有意无意的挖苦刁难,纵容宫里的人欺负她。 他什么都知道... ... 但他能做的,也只有在事后安慰桑华,给她带一些东西来哄哄她。 却从没有真正的站出来,替她说一句公道话,还她一个公平。 因为... ... 他害怕母妃,他想要夺取皇位,就需要母妃的助力,他习惯了事事顺从于他的母妃,就像他习惯了事事顺从于他的父皇!他是最听话的那个皇子,可到头来,却弄丢了他最想留下的人。 “朗儿... ...”齐妃的语气软了,她察觉到了李朗的情绪不同于往常,担心李朗受到刺激,于是小声安抚。“你... ...你是怎么了?” “我后悔了。”李朗说。 没有了自幼被教导要去争皇位的自信,也没有了以往那种谋划得利时的势在必得! 桑华真的变心了... ... 他也真的失去了桑华。 齐妃隐隐发颤,“你在说什么!” “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利用桑华去争夺那个位子!我不该让桑华去和谢家的人相看,不该把桑华嫁去谢家!... ...更不该有,想要让她死在谢家的念头... ...我以为,只要我坐上了那个位置,桑华就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来!我对自己太自信了,可是现在,我知道不会了!桑华不会回来了... ...母妃,你明白吗!桑华不会回来了,她心里有谢凛了!” 李朗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在意识到桑华真的爱上谢凛的时候,他几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向来自信,觉得桑华心里只有他,不论何时,只要他希望桑华回到他的身边,桑华就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他相信桑华对他的心意... ... 可渐渐的,也不是那么确定了。 自从桑华嫁给谢凛后,他每一次发现桑华看向谢凛时的眼神里,都是充满了信任的。 那是他曾经也在桑华的注视中得过的。 但是现在... ... 谢凛为了救桑华而负伤,桑华拼了命也要保护谢凛的样子... ... 还有,桑华指责他才是要杀她的人时,那清冷的眼神... ... 足以证明,她对他已经毫无信任可言了。 齐妃被李朗的每一个字逼到退无可退,几乎窒息,就像看着一个正在发疯的疯子一般,眼中只剩下惊恐和诧异,她不明白,她那个向来胸有成算的朗儿怎么就会变成这样! 当真是为了霍桑华吗? “... ...我喜欢桑华,我喜欢她!我从小就喜欢她!”李朗终于绷不住了,此时此刻,他恨不得回到过去掐死那个逼着桑华嫁去谢家的自己,若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当初说什么都不会让桑华嫁出去!“可她现在不喜欢我了,她喜欢谢凛了!她以为是我要杀她,她以为是我害了谢凛!她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来了... ...” “朗儿!一个霍桑华而已!怎让你乱了自己的分寸!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的目标是皇位,等到你坐上那个位置,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怎么能为了一个霍桑华,就这样的自暴自弃!”齐妃恨铁不成钢,只心寒地望着这个令她付出了毕生心血的儿子。 深感失望... ... 一直以来,皇位就是他们母子的目标。 甚至为了把自己的儿子送上那个位置,她... ...她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那么多的努力。 现在她的儿子竟因为霍桑华不理他了,大发脾气! “可我不要别的女人!”李朗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别的女人。 是桑华... ... 只有桑华! 只不过母妃暗示过他,霍桑华的身份并不简单,他如果向霍桑华示好,或者表现出想要娶霍桑华的心意。只会令他的父皇觉得,他是有心要争夺皇位的! 霍桑华纵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霍家孤女,霍家也早已蒙难,但是霍家背后的势力,绝非眼前所见的境况。 曾经与霍将军过命的那些兄弟,都是生死之交,如今霍桑华安然无恙养在宫中,他们或许并不怎么在意。 可一旦霍桑华牵扯到皇权之争,昔日里与霍将军出生入死的那些人,定会成为不容小觑的势力。 一旦沾上了霍桑华,摆明了就是告诉他的父皇,他是有心要争一争皇位了的。 年初三皇子宫变之事,正使得他的父皇对比尤为忌惮,唯恐自己哪个儿子揣着争夺皇位的心思,笼络各自的势力,又想要逼宫,把他取而代之。 这个节骨眼儿上,他怎么敢把桑华留在身边。唯有借着谢家的关系,把桑华送到谢家去... ... 按照他与母妃先前设计好的,让桑华死在谢家,借此向谢家发难,握着谢家的把柄,日后也好让谢家为他们所用,毕竟谢侯爷的势力,也会是他登上皇位的最大助力。 还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笼络昔日霍将军的旧部,如此一来,他能坐上那个位置万无一失。 即使桑华没有死,等到他将来坐上了皇位,再把桑华接回来也好... ... 可是精心算计的一切,却也让他彻底失去了桑华。 亲眼目睹桑华那般柔弱的性子,也会为了谢凛拼命,竖起她浑身的刺奋力挣扎,李朗终于明白—— 桑华是对谢凛动心了。 第102章 委屈 李朗走进桑华曾经住过的那间屋子。 惊觉屋子里的一切竟都还在,心中忽而窃喜,生出新的希望... ... 他觉着,或许桑华也是不想离开的,出嫁之时,她也是想着早晚要回来的。 所以这些用惯了的东西,她都没有带去谢家。 走到桑华的妆镜前,他轻轻拿起桑华的梳子... ... 这还是他送给桑华的。 桑华曾有一把用了许多年的旧梳子,是自小照顾她的一位老嬷嬷,曾经一直用来给她梳头的。后来老嬷嬷过世,桑华就留着那把梳子一直在用,她也只有那样一把不值钱的木梳罢了。 但这宫里的人看她不顺眼,趁她出门,偷偷溜进了房里,故意弄断了她的梳子。 而她看到老嬷嬷唯一留下给她的东西被弄坏了,心疼地哭了一晚上。 那时候桑华曾经求他,让他帮忙查出那个弄坏她木梳的人,要他严惩。 他明知是芸苕所为,却不愿发难。 于是又送了这把精雕的镂空松木梳子给她,上面还嵌了一块上等的和田玉,极是华贵。 他希望这把梳子,能弥补桑华失去木梳的心痛,也希望给她更好的,让她不要再纠结于“公道”。 这把梳子桑华是收下了,但好像从此... ... 桑华再也没在他面前诉过委屈,请他主持公道。 他以为,桑华是长大了,明白他的难处了... ... 想到这儿,李朗握着手里的松木梳子,仿佛看到了端坐在妆镜前,用这把梳子梳妆的桑华,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他记得,那把被芸苕弄断了的普通木梳,好像是被桑华收了起来,放在了下面的匣子里。 于是俯身去找,果然找到了那只匣子,取出,放在妆镜前,拂去上面的灰尘,随后将匣子打开... ... 人却傻了眼。 往日里他送桑华的首饰大多都在。 可见桑华从瑶华宫中嫁出去,并没有带走他送的东西。 倒是那把碎裂成四瓣的破旧木梳,不见了。 李朗愈发的不安,接着在桑华住过的这间屋子里到处寻找起来,往日里送给桑华的每一件东西,大多都在... ... 就连那条蜀锦的衣带,桑华也没有带去谢家。 房里叮呤咣啷的响动,吸引了恰好路过的阮薇,她听着从桑华房里传来的动静,起了疑心过来查探。 一推门便道,“哪个不长眼的,又跑到这儿来偷东西了!... ...” 话音刚落,才看清李朗的脸。 阮薇立刻欠身行礼,“四皇子。” 李朗听着阮薇那一句,思索了半晌,“你刚刚说什么?又跑到这儿来偷东西?有人来偷桑华的东西?” “... ...是。”阮薇不敢隐瞒,然后将霍桑华屋里常常遭“小偷”光顾的事情,告诉给了李朗。“四皇子往日送给桑华姑娘的东西,都是好的。可是这宫里的人也都知道,桑华姑娘受了委屈没地方告状,不论是齐妃娘娘还是殿下您,都不会过问的,所以便常常有人趁着桑华姑娘不在,偷摸地溜进来,偷走些东西,就算桑华姑娘知道也没办法。” 李朗心头一紧,并不曾知晓此事,只觉得心里像是压了块大石头一样,坠得生疼。“桑华... ...知道吗?” 阮薇是瑶华宫里伺候得比较久的老人儿了,只是在芸苕得罪了霍桑华以前,她并不负责照顾桑华,也没什么直接接触,但这瑶华宫里的事情,却没有她不知道的。 “是,桑华姑娘也是知道的,时间久了,那些偷盗之人见不曾有什么处罚,反倒是更加嚣张了。明目张胆地戴着从桑华姑娘这边偷走的东西,跑到桑华姑娘面前炫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阮薇淡然回应,倒也是有几分对霍桑华的同情。 “原来,她是知道的... ...”李朗喃喃自语,但他不解的是,“那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 他想向阮薇问清楚,桑华明明受了委屈,为什么一个字也不曾向他透露过。 话还没有说完,却径自没了声音... ... 是啊,就算桑华告诉他又能如何呢,他也未必会替桑华讨个公道,也不敢公然处置这宫里欺负她的人。 到头来,不过是又要她忍,要她懂事,然后再送来更贵重的东西,再被偷... ... “起先奴婢也曾好奇,桑华姑娘明知道有人会偷她的东西,为何不将贵重的收起来,出门的时候将门锁好... ...后来才觉得,或许对她而言,是从未将那些东西当做过自个儿的东西吧。”阮薇好似都已经看开了,反倒是有些钦佩桑华姑娘的性子了。“姑娘往日里,会从宫中其他宫人手中收一些他们的赏赐,帮着他们变卖到宫外去,从中挣些小钱。这些东西她反而看得紧,也从未有过闪失,可见,对于房中那些贵重之物,是真的不曾用心的。” “不曾用心... ...不曾用心... ...”李朗暗暗重复着阮薇的话,胸口酸疼。 也许桑华早就对他没了信任,只有麻木的服从,他以为桑华是非他不可,那不过是桑华被困在这小院子里,未曾见过外面的世界而有的依赖。 如今,她终于从这笼子里逃了出去... ... 哪里还会再想被关回来。 “阮薇,你替我做一件事。暗中查清楚,都有谁偷了桑华的东西,偷了什么,偷了几次,还有... ...那些东西的去向。”李朗沉下双眸,杀意渐起。 他总要做些什么。 “是。”阮薇一贯素雅,即使她知道这是四皇子要开始追究了,那些被查出来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也还是干脆利索的答应了四皇子交代的事情。 看着阮薇退出房间,李朗握着手中的梳子逐渐用力,梳子的齿印深深印在了他的掌心里。 缓缓掠过状态的视线,看到了匣子里的一只玛瑙镯,然后想到自己硬套在桑华手腕上的那只镯子... ... 也许,那会是他最后的退路。 按理说,谢凛也应该知道,桑华早在与他成婚前,便“失了”守宫砂的,任凭哪个男人也不会当做是毫无关系。那么桑华和谢凛之间始终都会隔着这一层心事,断不会想到,这一切都与他送给桑华的那只镯子有关! 今日按照原本的计划,他本该趁乱杀了他的父皇取而代之,嫁祸给他的二哥。 毕竟早就从母妃处得到了消息,知道今日“家宴”的背后,是他父皇亲自设局引导的一场“宫变”,想要试探他们兄弟间哪个还有异心,自露马脚。 周密的计划在得知桑华出事的那一刻,竟全都打乱了。 第103章 错过 经过陆明的医治,谢凛的情况竟然稳定了下来。 霍桑华再看到谢凛的时候,刺进他胸口的那支短箭已经被取出,她恍惚间扫了一眼,只看到箭头上有些许倒刺,上面挂着些像是血肉一般的丝状物,尤为可怖! 谢凛沉沉地睡着,呼吸稳了许多,也不像是方才那般痛苦了。 她悬着的一颗心方才放了下来。 再看到洗了手走上前来的陆明时,眼里的防备之色依然还在,警惕地看着陆明。 却也不知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二夫人也可放心了吧?我可并未害你夫君,早就同你说过,我的医术自是有把握救他的。”陆明却很得意。 他没有杀谢凛,全都是因为桑华。 这可是他... ...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妹妹。 纵然谢凛是他最大的威胁,但他可不想为着这么一个男人,就让桑华恨他一辈子。 “关心则乱,桑华也是担心阿凛的伤势。”谢舒不知陆明话中深意,还站了出来替桑华解围。 “好了。”谢侯出声,拦下了众人的道,“既然凛儿现在的情况已经好转,舒儿,你去安排一下,让人送桑华和凛儿先回去休养吧。” 毕竟这宫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哪怕是现在没有危险了,可说不准接下来是否还安全。 让桑华和受伤的谢凛留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谢侯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先将他们送回去比较稳妥。 “是。”谢舒应道,随后先行离开去做安排。 不一会儿后,就准备好了马车,桑华先坐进了车里,随后接着他们扶到车里来的谢凛,为了让昏迷中的谢凛舒服一些,索性便让谢凛枕在她的腿上。 由廖斌的人驾车,并委派了一行人护送,先行离了宫向安定侯府缓缓而去。 谢侯留下又嘱咐了许多事情,还要为宫中这一次“失守”调查处情况,追查刺杀陛下的凶手。 霍桑华坐在车里,小心护着谢凛的头。 凝望着气息渐而稳定的谢凛,却忍不住掉了眼泪,硕大的泪珠落在了谢凛的脸上,她急忙抬手擦去自己的眼泪,又用衣袖小心翼翼拭去谢凛脸上的泪珠。 她也说不清楚,这一刻的担心究竟是因为谢凛受伤,还是因为,谢凛是为了救她而受伤的。 霍桑华的心乱了... ... 看着谢凛面无血色的脸,不用想也知道,就算陆明的医术再怎样高超,拔出那短箭的时候,也是令谢凛吃了很多苦头的。明明这一切都是冲着她来的,谢凛却在那一瞬间,毫不犹豫的将她挡在了身后... ... 想起她曾在澜音观里,与谢凛提出的条件。 希望以一年婚期,换取谢凛对她的保护... ... 心中便有些过意不去,那时候她也没想着让谢凛用他自己的命来换她的命,只盼着他能可怜可怜自己这么一个走投无路的,若能在方便的时候,适当的出手回护一下,令她免去些受苦的经历就足够了。 “... ...傻子,谁要你拿自己的命来保护我了呀!你这样,一年后我怎么能狠下心离开呢。”忍不住脱口而出。 其实心里已经动摇了... ... 只是她不确定,谢凛对她的保护,究竟是因为当时的承诺,还是,他把她当成妹妹... ... 把她当成霍将军留在世上的小女儿,所以拼命相护。 她曾希望谢凛把她当成妹妹,可这一刻,却又因为谢凛可能把她成妹妹,而陷入纠结... ... 他舍命相救,是不是出于对家人的感情呢? 霍桑华不知道她的难过,是因为差点失去她的“兄长”,还是她真的对谢凛动了心—— “谢凛,你是这辈子第一个拿命护我的人,不论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我都相信你... ...你要赶紧好起来... ...” 廖斌护送他们出了宫门,站在宫门前望着驶去的马车。 刚一回头,就遇上了同样担心的谢舒。 “公子——” 谢舒若有所失,经过今日的事,他也看出了桑华对谢凛的心思。 那样一个谨小慎微唯恐出错的人,竟然因为担心阿凛,在宫里发了疯一样的挣扎,只是害怕陆明害了阿凛。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霍桑华这般模样。 原来再如何小心翼翼的人,面对自己放在心上的人,也是会失控紧张的。 “廖斌,”谢舒出了声,“我后悔了。” 廖斌听了公子的话,抬起了头,先是意外,紧接着看向身后远去的马车,反应过来... ...“公子... ...” “我后悔那个时候,因为放下军中的事,而托阿凛代我去相看了。”谢舒有些失落,语气里有着深深的遗憾,唯有在廖斌面前,他才敢坦然说出这些心意。 当时只觉得无所谓,自是军中突发的状况更为急切些。 所以拦住了并无他事的谢凛,“威逼利诱”,让谢凛代他去和桑华相看... ... 若早知当时相看之人是桑华。 若... ...若能早些知道,他会喜欢上那个胆小贪财的姑娘,说不定,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如果他没有让谢凛代他去的话,而是将军中的事交给廖斌去处置,自己则去赴了四皇子的约,与桑华相看... ... 或许,他应该就会看到在屏风后面抚琴,温柔似水的桑华了,也会被桑华身上独特的气质所吸引,他和桑华也会按照四皇子最初希望的那般,顺利成婚。 婚后头两日,兴许桑华也会受到母亲的刁难,但是有他保护,应该很快就会没事了。 从此幸福平淡的生活下去,相依相伴,白首不离... ... 又怎会有后面的这许多事。 “公子,”廖斌听着心酸,“二... ...桑华姑娘和二公子的这段姻缘,本就是误打误撞,瞧着也才刚开始,算不得多么在意。您若是放不下,早些纠正曾经的遗憾,或许还来得及。” 廖斌不愿见着公子如此伤心失落,不论公子作何抉择,他都会支持自家公子的。 至于二公子那边... ... 他觉着二公子那般的性子,整日流连烟花之地的,对霍桑华可能就是责任和新鲜感,没见过像霍桑华这样的女子,那等到这新鲜感过去了,霍桑华的处境未必会好到哪儿去。 倒不如... ... 趁着他们还没有更深的陷进去,及时拨乱反正,把原本错的改正过来。 “来不及了。”谢舒失魂落魄,犹如被抽走了身上的全部力气,“有些事情错了一步,就失去了太多,无法挽回了。” 第104章 归家 宫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自然也是一早就传回了谢家的。 桑华他们的马车还未在侯府门前停稳。 立时便从门里冲出来一队府卫,将他们团团包围。 就连廖斌派来护送他们的人,也是一头雾水。 不多时,谢老夫人就在李妈妈的搀扶下,疾步从侯府里走了出来... ... 霍桑华见状,下了马车。 郭嬷嬷打量着当下事态,不知怎么想的,竟挡在了霍桑华的前面。“老夫人这是做什么!” “没有你的事,给我让开!”谢老夫人怒斥。 李妈妈得了谢老夫人的眼色,生出胆气,上前一把将郭嬷嬷推开,满脸凶相地叉着腰恶狠狠瞪向霍桑华。 郭嬷嬷那样壮实的身躯,竟被比她低了一头的李妈妈轻而易举地给推了出去,险些栽倒在地,一副踉跄狼狈样。雾桐急忙去扶郭嬷嬷... ... 才扶好了郭嬷嬷,转头又要上来帮霍桑华。 可下一瞬间,就被郭嬷嬷一把抓住了,给按了回去。 霍桑华眼角的余光,将郭嬷嬷的细微举动看在眼里,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 谢老夫人为着宫里发生的事情攒了一肚子的气,却发现霍桑华虽然狼狈,但跟个没事人似的,想到今日的事情将会带给谢家的影响,侯爷和她舒儿的前途说不准都要受到影响... ... 谢老夫人怒火中烧,有意无意地向周围瞧了瞧,“来人!把他们给我拖到祠堂去!” 想到了回来会受到谢老夫人的刁难,霍桑华是无所谓的。 她既然决定回来了,无论谢老夫人准备怎么惩罚她,她都是受得起的。 可唯独谢凛... ... 想到谢凛的伤势,他要是一起被关到祠堂去,那就只能自生自灭了! 恐怕连一个晚上都捱不住的... ... “不行!谢凛受伤了,他不能被关... ...” “啪!”地一声,谢老夫人抬手,一巴掌扇在了霍桑华的脸上。 霍桑华被打懵了,她是没有想到,谢老夫人竟然不顾还在谢家门前的事实,卸掉了以往贤良淑德的主母模样,对她动了手。 跟在谢老夫人身旁的李妈妈得意洋洋地瞧着她。 “还敢顶嘴!”谢老夫人已经被气到浑身发抖,打从第一眼见到霍桑华开始,她就怎么看霍桑华都不顺眼。 在她看来,霍桑华注定是要来毁了她舒儿前途的人! 今时今日,连累谢家至此,难道还不够吗?!—— “来人!给我拖下去!打!!” “是!”周遭围上来的家丁不由分说将霍桑华拿下,死死按着她的双臂,压得她在谢老夫人跟前低了头。 “住手... ...”马车里,传来谢凛虚弱的声音。 他迷迷糊糊间听到谢老夫人要打桑华,挣扎着醒来,从马车里探了头出来。 谢老夫人一瞧,冷笑道,“把他也给我一起关到祠堂里去!” 对她来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根本不在乎谢凛是不是会死在祠堂里。 甚至在看到谢凛负伤虚弱的模样后,更加坚定了她要把谢凛和霍桑华一起关进祠堂的决心,就是要他们自生自灭!就是要谢凛死在祠堂里才好! 谢老夫人猩红的一双眼睛,像极了吞噬灵魂的恶鬼。 狰狞、病态... ... 她也恨谢凛! 每一次看到谢凛的时候,她都会想到,在她最难的那个时候... ...她的丈夫背叛了她! 她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些死里挣扎的日子。 谢老夫人的话音刚落,就有家丁冲上马车撕扯谢凛,要将他从马车里拖出来。 “住手!别动他,他受伤了!”霍桑华拼了命的想要挣脱出去,去帮谢凛。 这些人个个凶神恶煞,一看就是谢老夫人将养出来的,自然不会顾及谢凛的伤势。谢凛的状况还未脱离危险,如果伤口再一次撕开,恐怕就不是那么轻易能止住血的了! 可她一个纤瘦无力的弱女子,别说身旁这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丁了,恐怕就连一个李妈妈,她都挣脱不了。 马车上和马车下都是一阵撕扯,这动静—— 很快就引来了一群人的围观。 不多会儿的功夫,霍桑华的身上已经多出几处青紫的伤痕,有人趁着拉扯之际暗下毒手,一把把地狠狠捏在了她的身上,她连连吃痛,奈何双臂被人牢牢按着,根本挣脱不开。 只能受着! 雾桐见状,心疼桑华受苦,也不顾郭嬷嬷的阻拦,卯着劲儿地冲上去,拼命死死撞开了锁在霍桑华一侧的人。 凭着一股莽撞劲儿,又奋力推开了另一侧的人。 李妈妈私下里伸手又去掐霍桑华,雾桐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前面,那一下狠狠掐在了雾桐的身上... ...“啊!” 雾桐惨叫一声,却并未耽误她拼死护着桑华,紧紧地将人环在自己的怀里,不让任何人再欺负她。“不许动我家夫人!都走开!走开!——” 可他们被一群人围在中间,转眼间就沦陷了。 “你们在做什么!” 人群外,赫然传来一声怒斥。 如此熟悉的声音,顷刻间就令一群人安静了下来。 让出了一条路,看着谢侯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先上下打量了桑华一遍,又看向马车上,随后收回了目光瞧着谢老夫人,眼底之愤怒不亚于她。 谢老夫人见谢侯到了,确有三分心虚,使她的怒火也不如刚才那般强势了。 李妈妈悻悻躲到了谢老夫人身后,不敢出声。 “这是在做什么!”谢侯怒斥谢老夫人,“大庭广众,当着外人!你这个家中主母就是这么欺负孩子们的?!” 行军在外,也曾听说过他的妻子刁难家中二郎之事,只是从无证据。 盛京之中,人人都知道他家中这位是个脾气好、心性好,善良又大度的,无凭无据他也不好过问。而且他的心里,也曾为当年旧事而深感对妻子的愧疚,不愿再与她起什么冲突。 若非今日亲眼看到,他的妻子竟然当众要对桑华和凛儿发难... ... 派了这么多家丁过来,如此欺凌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还有一个身负重伤的二郎。 积攒了多年的怀疑,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原来侯爷也知道,我是这个家的主母。”谢老夫人毫不顾忌当街的颜面,对于谢侯对谢凛和霍桑华的维护十分不满,堂而皇之与其冷下脸来。“我既身为谢家主母,自然有管教子嗣之责!难道侯爷连我对家中子嗣的管教,都不允许了吗?!” “你这是在管教他们吗?你分明是... ...”谢侯憋了火气,可想到当着满大街的人,不愿与夫人撕破脸面。 “分明是什么?” 谢老夫人却在逼他。 他回过身,吩咐手底下的人,“你们,先把二郎和桑华送回去。” 第105章 孩子 没能撺掇着老夫人在谢凛和霍桑华那边讨得便宜,李妈妈愤愤不平。 可碍于侯爷突然回来了,也害怕侯爷发现这一切都是她向老夫人出的主意,怯怯地陪在老夫人身边,观察着老夫人和侯爷的眼色... ... “... ...老夫人处置内宅之事,本也是合理的,侯爷还是不要... ...” “闭嘴!”面对李妈妈的狡辩,谢侯丝毫没有惯着她。他早就知道,很多事都是这个老妈子在他夫人面前挑唆的,若不是因为李妈妈是他夫人的陪嫁,早就想把她发卖出去了。“你是她的陪嫁,整日跟在她身边说三道四,撺掇着她刁难家中小辈,你瞧瞧她还哪里有半分家中主母的样子!” “侯爷是觉得,我不配做这家中主母了?好啊,既然如此,就请侯爷写封休书,我今日便离开谢家!从此与你谢家恩断义绝,你谢家大小事都与我无关。”谢老夫人反倒听出了弦外之音,重重将手里帕子摔在地上,“这家中主母连管教小辈的资格都没有了,不做也罢!” “你!——”谢侯被杀了措手不及。 可这休妻并非小事。 多年相伴,也并非毫无感情。 “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本分正室的样子!动辄就因为心中不满,故意刁难孩子,今日竟还当街撒泼!” “心中不满?原来侯爷也知道,我心中不满!”谢老夫人竟被这一句话逼得现了形,她也不否认自己是有意为难谢凛和霍桑华的,只是比起被谢侯戳穿了她的心思更加愤怒的是... ...多年前便积攒下的怨气。 说起旧事,谢侯自知理亏,转过身去不愿多做纠缠。 “我为何不满?你可还记得?”谢老夫人咄咄逼人,“... ...那年我刚生下儿子,你又是怎么对我的?!漫天大雪,天寒地冻... ...你为了去救那个女人,将我们母子丢在山中破庙里。连匹马都没给我们留下,地上的雪那样厚,李妈妈搀扶着我,我抱着才出生不到两天的儿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雪地里,我那身子是怎么冻坏的!我那儿子... ...我的儿子... ...” 听到老夫人提起了当初的这件事,李妈妈吓得脸色都变了,急忙凑过去要堵她的嘴。 “我儿子的命也是命啊,可你心里就只有那个女人!你为了救她,你害死我的儿子!... ...”谢老夫人崩溃极了,托着双手,仿佛永远地被困在了当年的那个雪夜里,怀里捧着的,是她将要没了呼吸的儿子。 刚出生的孩子,死在了那个漫天大雪的夜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她陪嫁的李妈妈作伴。 她永远忘不了,当她满怀期待,和丈夫、孩子即将开始的幸福生活时,她的丈夫却在接到一份密诏后,匆匆带走了所有人赶去救另一个女人了... ... “可你今日已经有了舒儿!”谢侯“提醒”她,也不希望她就这么的永远纠结于那个时候。 “但我的亲生儿子呢!”谢老夫人怨恨地看着谢侯。 那个死在了雪夜里的孩子,却永远都回不来了... ... “夫人!”知道老夫人说错了话,李妈妈赶紧又去堵她的嘴,“不能说,不能说啊!要是让咱们公子知道了... ...” 她当年受的苦楚,又怎止这一件。 亲生的儿子死在了雪夜里,没多久,她的丈夫带回来一个孩子交给她,说是要代替她死去的儿子。 她将全部心血灌输于这个孩子身上,盼着他能有出息。 像着了魔一般,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这个孩子的身上... ... 为此与侯爷冲突不断。 她无法释怀侯爷为了那个女人害死了她的孩子,夫妻间的感情也逐渐淡了下来,后来天下大乱,改朝换代,侯爷带兵在外征战了两年。 整整两年没有回家。 她一个人艰难维持着家里的一切。 等侯爷再一次回到家里,竟然又带了一个孩子回来,这个孩子就是谢凛。 要她如何不恨?! 侯爷说,谢凛是他和外面的女人生的,以后要养在家里,让她好好照顾这个孩子。 “... ...都是过去的事了,你现在提这些做什么!”谢侯脸上青一阵儿红一阵儿的,不想再提当年的事。 谢老夫人苦笑,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 每一次说起当年的事情,他都是这样的反应。 所以她恨,她恨侯爷的无情又多情,她恨谢凛! 这个家里,只有李妈妈、舒儿,才是她的亲人,后来每一个进到这侯府大门里来的人,都是坏人! “姑娘——”李妈妈心疼她,怎么说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抱着这位额边已经缕缕白发的老夫人,细心安慰。“别说了,别说了... ...” 谢侯心中内疚不已,自知当年的事愧对于自己的妻子,才使得她多年来始终放不下心里的结。“别再说了,这些事情不要让孩子们知道!记住你是这侯府里的主母,就该有个主母的样子!以后不要再为难桑华了!” 听到侯爷口中说出的名字。 谢老夫人骤然反应过来,边哭边笑,如同疯癫一般。“说来说去,竟还是为了那个贱人!” 若只是为了谢凛和霍桑华,她或许能忍。 可当她发现侯爷真正在意的竟然只有桑华的那一刻,多年的委屈再一次涌上心头。 愤愤道,“我不管她是谁,进了谢家的门,就要守谢家的规矩!当年我受过的苦,她也得受一遍才行!想做谢家的媳妇,不吃点苦头怎么行?!” “不管她是谁?你会不知道她是谁!” 谢侯恼羞成怒,面对妻子几次三番的咄咄逼人,彻底没了耐性。 他是有愧于妻子,但是此刻他的妻子对桑华频频刁难,只让他觉得是无端迁怒。“你对她的为难,难道不是另有居心?!说是为了谢家的规矩,其实都是你的私心!她那张脸,长得跟她娘亲一模一样!你会不知道她娘亲是谁?!” 说到底,谢老夫人针对霍桑华做的一切—— 也全都是因为霍桑华的那张脸,与她娘亲一模一样的脸。 他能容忍妻子这些年因为怨恨做出的一切事情,唯独桑华的这件事上不行。 “你终于承认了!”谢老夫人彻底失控,冲上前去揪住了谢侯的衣襟,崩溃大叫,“你终于承认了是不是!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她娘亲是谁!若不是因为她的娘亲,当年我又怎会失去我的孩子!” 第106章 真心 谢凛的隐寰苑里,霍桑华守在谢凛身边,接过雾桐递来的湿帕子,又上手拧了拧。 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替昏迷中的谢凛擦拭脸上的痕迹。 帕子染了血,放回水盆里,立时便染了盆中清水丝丝斑驳。 霍桑华低头轻叹了一声... ... 这一天里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许多事情发生的时候,她根本来不及思考。 难得静下来的时候,又浑身酸疼。 稍稍捋起了衣袖,只见一侧手臂上尽是被掐得青紫的印子。 “... ...那个李妈妈,下手也太狠了。”雾桐心疼坏了,捧着霍桑华的手臂确认伤势,“二夫人,您就歇歇吧,奴婢去给您拿些药来,擦点药好得快!” “不用了。” 霍桑华不觉得这种没伤口的伤,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望向窗外,仍旧担心不已。 不知道谢侯爷安排他们离开后,是怎么跟谢老夫人说的,谢老夫人会不会仍然迁怒于他们。 生怕晚些时候,李妈妈又带着人过来,不由分说要把他们关进祠堂里。 “二夫人... ...”雾桐嗔怪着,却又无能为力。 “我没事的。”霍桑华难得认真地看向雾桐,她很感激今天雾桐拼了命的帮她,也确实很意外,伸手拉过雾桐的手来,“我以前在宫里受的,比这严重多了,休息两日就能好的。倒是你... ...你今日那样冲出来,难道就没想过,谢老夫人一气之下会让人打死你吗?” 雾桐和她不一样。 她好歹是圣上添过嫁妆,又有齐妃养女,和四皇子这一层关系,谢老夫人就算是再生气,也不可能让人怎么样她的。但是雾桐,只是宫里陪嫁来的女婢... ... 如果让谢老夫人挑到顶撞尊长的错处,借此发难。 是有可能被打死丢出去的... ... “那也不能,看着二夫人吃亏,什么都不做啊。”雾桐突然回握住霍桑华的手,“二夫人别怕,以后雾桐保护你,咱们定不让这侯府里那些个老妈子欺负了你!” 她是真心的。 从前看着霍桑华受难也只是于心不忍,但今日见着她都那么惨了,还要被人欺负。 心里又怎能舍得? 怎么说也都是齐妃派来给霍桑华做陪嫁女婢的,日后是要守在一起过日子的人,“二夫人就是我们的主人,雾桐既然被派来做了二夫人的陪嫁女婢,自然是要保护二夫人的,二夫人若能让人白白欺负的话,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脸上也没光,反倒更容易被人欺负了。” 她是下了决心要守着霍桑华过一辈子了。 那就肯定不能见死不救啊! 今日是受了些伤,不过都不重要,她能从那么多人手里把自个儿的夫人给抢回来,已经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 “... ...你既真心待我,日后,我也以真心待你,绝不让你吃亏。”霍桑华有些感动到了。 从来就没人这样护着她,今日一下遇着了两个,一个受了伤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个信誓旦旦地对她说,会保护她的,怎能让她不受触动呢。 “二夫人。”趁着她们说话的功夫,郭嬷嬷也进了门。 劝她去休息一下,毕竟今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她也应该早就累了。 还说二公子这边,有她们照顾着就行了。 可霍桑华想亲自守着谢凛,白天里就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也不知入了夜,是否消停。 谢凛是为了救她,落得这么个昏迷不醒的下场,万一遇上了危险,她也是肯定要顾着谢凛的。 郭嬷嬷和雾桐都劝不住她,没办法,郭嬷嬷只好让雾桐去厨房里瞧瞧,有没有什么吃的拿过来给霍桑华垫垫肚子。 等雾桐出了门,霍桑华才想起向郭嬷嬷问起烟柳来。 郭嬷嬷说,烟柳在照顾清槐。“二夫人可是有事要寻烟柳问话?那... ...老奴去给您叫去。” “不必了。”霍桑华叫住了她,“我就是顺口一问罢了,既然她在照顾清槐,就让她照顾着吧。” “是... ...”郭嬷嬷低垂的眼眸里,眼珠子又黑又亮,径自打了个转儿,寻着合适的时机说道。“二夫人,今日咱们受谢老夫人刁难,恐怕... ...” 没说完的话里,充满了各种暗示。 但她分明想要掩饰的是,今日在雾桐冲上去拼了命的帮霍桑华时,她则悄无声息地躲到了人群外面。 霍桑华不紧不慢地问,“你想说什么?” “老奴年岁大了,一把老骨头,只怕是在二夫人跟前没什么用了,老奴想着... ...不然过些时候,二夫人就放老奴回乡下养老吧。”郭嬷嬷试探着,不断留意霍桑华的反应。 她清楚霍桑华对她起了疑心,先前的确不曾想到,霍桑华的一盘死棋,怎么入了这安定侯府竟然活了。 她和清槐先前赌错了,现在清槐命悬一线时日无多,她可不想落得和清槐一样的下场。 “我考虑一下。”霍桑华没有立刻给她答案。 知道这位郭嬷嬷当面提起,绝不是真的想要离开盛京,回到乡下去养老。 但她也不想在这个紧要关头上,和郭嬷嬷翻了脸。 “是... ...”郭嬷嬷先应下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望向门口,故意嘟囔起来,“雾桐这个丫头去了半天了,怎么还不回来。二夫人您且稍后,老奴这就过去看看!” 找了这么个借口,匆匆从房里溜了出去。 霍桑华怎会看不穿她的心思。 这些个宫里做久了的嬷嬷们,一个个的都像是成了精的狐狸,心思七拐八绕,没有一个善茬。 她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把郭嬷嬷赶出去,好让身边清净一下。 可仔细想想,却觉得郭嬷嬷留着还有用,她毕竟是刚嫁到谢家来的,许多事情并不清楚,就需要一个有些年纪的老嬷嬷在身边,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回眸望着谢凛... ... 想起和谢凛的初遇... ... 他冒充谢舒与她相看,隔着一层屏风,霍桑华隐约瞧见了他的样子。 那一次,霍桑华并不知道他不是谢舒,结果阴差阳错的嫁进了谢家门里,死于新婚之夜。 第二次再见到他,霍桑华确认了他不是和自己一同死在新婚夜里的新郎,才明白前世的一切竟都一场乌龙。“谢凛,我... ...如果不是霍家的孤女,你可还会这样拼了命的保护我吗?” 在她看来,谢凛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霍家孤女的身份。 不论谢凛是谁,但霍家和他的关系绝非一般,碍着霍家的关系,他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出手保护她。 全都是因为谢家罢了。 第107章 哥哥 谢凛夜半醒来的时候,觉得一侧手臂好像被什么东西压到了,动弹不得。 侧过头就看到霍桑华趴在一旁睡着了。 她疲惫酣睡的模样,与醒时那般小心翼翼倒是不同,像是一只卸下了浑身的防备,慵懒蜷缩的小猫。 谢凛看得入迷,忽而才想起要不要叫醒她... ... 由着她这样睡一夜,恐怕明早醒来,那脖子可是要落枕了的。 他伸手勾了勾桑华搭在床边的手指。 许是睡得太熟了,竟一点反应也没有。谢凛扶着伤处缓缓起身,强忍着痛处下了床,实在是不忍心吵醒她,她可是拼了全力一整天都在逃命,这会儿怕是累得就算外面打了雷,也听不到吧。 谢凛缓缓俯下身子,避开了胸口伤处用力,将她抱了起来... ... 正巧雾桐进来,打算劝二夫人去休息,好巧不巧地撞上了这一幕,看到二公子艰难抱起了二夫人... ... 惊得瞪大了一双眼睛。 谢凛立刻示意她不要出声,以免吵醒了她。 雾桐也是个懂事的,当即做出反应,窃笑着从内室里退了出来。 不去打扰二公子的“好事”。 “诶... ...!” 谢凛看出她误会了什么,瞧了瞧怀里的人儿,也不能立刻把人丢下去解释,一时间没了办法,只好任由雾桐退出去。回过身来,才轻轻地将怀里的人儿放在了床榻上,扯过被子,仔细给她盖在了身上。 霍桑华不知做着什么样的好梦,忽而哼哼笑了两声,朝着谢凛这边转了过来。 纤长的眼睫垂落在白皙的肌肤上,消瘦的脸庞更惹人心疼。 谢凛正想着,她究竟都在宫里吃过怎样的苦,可听着那样轻快的笑声,也不禁扬起了嘴角。 垫着双拳,趴在床边上看她的睡脸。 忽而想起他和桑华的初遇... ... 说起来,四皇子本来是要他大哥前去相看的,大哥也为着不得罪四皇子而随口应下,并没有放在心上。那日原本也是要去的,可城外大营临时来了急报,应该按时补上的一批军用物资出了问题。大哥本可以将这件事交给廖斌去办,可那时不知怎么了,偏要赶去军营确认情况... ... 还威胁利诱,逼自己代替他前去与四皇子约定好的地方相看。 说是会隔着屏风,也瞧不出个什么,四皇子肯定会想尽办法把人嫁进谢家的,所以相看的意义并不重要。 谢凛回想大哥叮嘱自己,到了约定的地方尽量不要开口说话,只要走个过场就好... ... 原以为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谁知到了地方,隔着一层屏风隐约看到了正在抚琴的女子,确有那么一刻失神。可当他想起,那女子日后是要嫁给他兄长的,他便强行拉回了自己的注意,尽量避免去看向她。 谁知要走的时候,屏风后的女子竟然主动走了出来,拉着他看了个真切... ... 他也忘记了当时自己有多慌张,只觉得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唯恐眼前人听到那砰砰砰的声音... ... 甚至一时间把前来的目的忘了个精光。 还想着,再见的时候,说不准她就是以嫂嫂的身份嫁进侯府的那天了。 结果哪里会想到,有一天四皇子竟然带着她找上门来,没等他躲掉呢,就被她截住了。 她还说... ...要嫁给他。 谢凛痴痴地瞧着,眼里透着笑意,回想起一切竟都是那般奇妙。 他们之间的缘分,恐怕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吧。 可瞧着桑华那样乖巧可人的睡脸,他又忍不住想去逗弄两下,点点她的鼻尖,摸摸她的眉眼... ... “你就是我哥哥!... ...” 只是突然间,霍桑华的那句话闯入了心底的思绪,令他方才舒展的笑颜,不知不觉地挤在了一起。带着些微恼的火气,恶作剧一般捏了她的鼻尖,“谁是你哥哥?我又不是你哥哥!... ...我可以把你当小妹护着,但你不能把我当成你的兄长!明白了吗?” 睡着的人哪里会有反应,只觉得鼻尖被什么东西蹭了,很不舒服,用力揉了揉。 缩起脑袋继续睡。 谢凛轻笑出声,满眼都是她。 天色亮起的时候,霍桑华听着后院里的鸡打鸣了,艰难睁开了眼睛。 半梦半醒间,伸出去的手好像摸到了什么。 不确定... ... 又摸了摸... ... 突然间清醒了,一个扑腾就坐了起来。 谢凛?! 她怎么睡到床上来了? 昨天夜里,明明是在床边上打盹儿来着,怎么一睁开眼睛就... ...难不成,是她半夜里梦游,自己爬上来的? 瞧着谢凛那昏睡不醒的样子,怎么也觉得不可能是他吧。 可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呢? 难道真是睡着睡着,就爬上来了? 趁着谢凛还没醒,霍桑华蹑手蹑脚地从谢凛身上爬了过去,下了地,完全没注意到谢凛微微勾起的嘴角。 气还没喘匀,立马就听到门外传来雾桐的声音... ...“二夫人... ...” 霍桑华吓得魂儿都要丢了,闪了个激灵,连忙开门走了出来,堵住雾桐的嘴。 雾桐则瞧着她一副丢了魂儿的慌张模样,偷笑不止。 “你... ...你笑什么。”霍桑华面子上挂不住,嗔怪道。 “二夫人您醒了就好了,刚才老侯爷那边让人传话过来,等您醒了,就让您去书房找他。”雾桐带来了老侯爷的话,尽管她也琢磨不出,老侯爷一大早寻二夫人过去做什么。 难不成还是为了昨日的事情? 霍桑华紧张地问起,老侯爷派来传话的人,有没有提到别的什么。 雾桐摇头说没有,只说了让她过去就走了。 帮着霍桑华梳妆打扮好,一前一后出了门,迎面还遇上了郭嬷嬷。 郭嬷嬷问起她们的去向,叮嘱霍桑华昨日方才惹了老夫人不痛快,莫要再出头招惹些什么事情,给老夫人留下了把柄才好。 又提到了清槐的伤势,“... ...本就难以痊愈,昨夜又有加重的迹象,咳血不止。折腾了烟柳一晚上照看她... ...老奴想着,等晌午时候托二夫人的面子,再去请府里的医士来给瞧瞧。人要是真不成了,也让她走得痛快点儿,少受些罪的好。” 霍桑华答应了。“那就嬷嬷做主吧。” 得了霍桑华的意,郭嬷嬷的眉眼也就舒展开了,行了礼,目送她们出门。 “二夫人... ...当真不救了吗?”雾桐忧心地问。 “你也听到郭嬷嬷的话了,并不是不救,而是没得救,她的伤势太重了,根本是拖一日算一日,这么拖下去也只会更受罪罢了。”霍桑华经过昨日九死一生的局面,也终是松了口。 不准备继续折磨清槐了,若是真的没救,就由着她去罢了。 第108章 身世 霍桑华走进书房的时候,谢侯已经在书房里等候了好一会儿了。 听着渐近的脚步声,才停下了手里的笔,放置于一旁。 起身迎了她进门。“怎么起得这么早?昨夜没有休息好吗?” 霍桑华一怔,见着谢侯都不知在这书房忙了多久,本来还以为自己来晚了,担心会不会被责怪。“休息好了。” “坐。”谢侯将她领到一旁落座,小桌上的一个食盒里,传来阵阵饭菜的香气。 待桑华坐下后,谢侯上手将食盒打开,取出几碟造型精美的点心—— 并示意她尝尝。 霍桑华虽有些不解谢侯的举动,可面对谢侯的盛情相邀,也只好应下,轻轻捏起一块桃花状的糕点放到嘴边,小小的咬了一口... ...“好吃。” 听到她说好吃,谢侯才松了口气,“再尝尝别的。” “... ...”霍桑华一阵心虚,悄悄看了眼雾桐,实在想不出谢侯和老夫人对她的态度,怎么相差那么大。“侯爷... ...” 一句侯爷刚出口,立刻就看到谢侯抬起的目光里,透着肉眼可见的伤心。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霍桑华急忙改了口,“公爹。” “唉!”谢侯脸上的表情当场就变了,看起来就开心了很多,“尝尝,都还是以前的味道,我想着你应该会喜欢。” “公爹一早寻我过来,只是为了让我尝一尝糕点的吗?”霍桑华壮着胆子,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怎么想都想不通,谢侯应该是一个很忙的人吧,怎么会有这样的闲心,只是让她过来尝尝点心呢? “那还有什么。”谢侯反问。 “... ...公爹寻我过来,或许... ...是不是也想告诉我,家里的规矩呢?”霍桑华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这种想法靠谱,否则谢侯何必一大早就将她找过来? 和谢凛成婚也算有些日子了,她每日算着时间,想着何时才能离开这里。 自然清楚时间... ... 成婚那么久,昨日才第一次见到这位堂堂安定侯,怎么能不紧张呢? 说起家里的规矩,谁知谢侯却摆摆手,“家里没那么多规矩,你刚嫁进来,慢慢来也使得。别太放在心上,不必整日拘着,舒舒服服即可。” 霍桑华就差下巴掉在地上了。 “桑华,我将你找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你能嫁给凛儿,进到我谢家门里做我谢家的人,我很高兴。”谢侯认真且诚恳地表示,他看着桑华,慈爱的神情如同看着一位故友的遗孤,“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你放心,以后你在谢家可以开开心心的过日子,不论发生什么事情,谢家都会护着你的。断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为什么?”霍桑华还是不明白,谢侯这般态度究竟是因为什么。 “... ...你父亲,是我至交好友。”谢侯怔怔给出一个理由,可迟疑片刻后,又说道,“其实,你母亲... ...对我来说是像妹妹一样的家人,你的外祖父是我的师父,曾经养育过我,教了我本事,于我是像父亲一样的人。” 母亲?外祖父? 见着桑华还是不懂,谢侯耐心解释,“你的祖父是一个很有德行威望之人,他幼时跟随离谷先生修习道术兵法,后因家中老父亲过世,只得下山继承其父未完成的遗愿,率军作战守护疆土。后来,他收了一些弟子,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只希望这些弟子能像他一样,继续守护大好河山。” “弟子?那您... ...也是我祖父的弟子?” 许是这位谢侯的态度过于和善,霍桑华觉着亲切,照旧壮着胆子询问。 她从未听说过关于母家的事情,甚是觉得好奇。 “是。”谢侯承认,笑容愈发慈祥,“你外祖父的弟子甚多,遍布天下,莫说是我,就连那位霍... ...就连你父亲,也是他的弟子之一。” 霍桑华望着险些说漏嘴的谢侯,尤为在意。 刚刚那一句,分明是想当着她的面,说起“那位霍将军”,而不是“你父亲”。 显然,谢侯也知晓关于她身世的事,很清楚霍将军并非她真正的父亲。 “公爹,”霍桑华柔柔地叫了一声,“您说的,应该并不是我生母春姨娘的事吧?” “春姨娘?什么春姨娘?”谢侯被问住了,恍惚间记起什么,正要解释... ... “我并不是霍将军的女儿,对吗?”霍桑华趁机问道。 却把谢侯给问住了。 “... ...其实,我隐约记得一些他的样子,他对我很好,很疼爱我,可是... ...他给我的印象却并不像是一个父亲疼爱女儿那样。霍家的人不喜欢我,我以为是因为春姨娘,但后来又觉得不是的。”霍桑华那时候年纪不大,但她能感觉得到,霍家人从没有将她当做霍将军的女儿。 特别是霍夫人。 她名义上那位嫡母! “他们都说,我的生母是春姨娘,是父亲养在外面的女人,生下了我,她就因为难产过世了。可我记得分明不是这样,我对春姨娘有些许印象,我记得我是叫过她的,既是生下了我就难产过世的话,那我又怎有机会对着她喊过小娘呢?可霍家的人又都知道,她的确是难产而死的。所以我想... ...她应该是难产而死的,但不是因为生我而难产,我记得我喊过她,则说明我们是接触过的... ...” 霍桑华推算道。 她到春姨娘身边的时候,春姨娘应该已经有了身孕。 而她那时,至少也差不多一周岁了。 春姨娘不可能是她的生身母亲,她潜意识里之所以对春姨娘有印象,是因为在那段日子里,春姨娘曾经照顾过她,和她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 后来春姨娘难产。 她就被霍将军送回了霍家... ... 霍家可以接受一个被霍将军养在外面的女人做姨娘,为何不能明说她的身世? 所以,她应该不是霍将军的女儿... ... 是不知因何缘故,被霍将军带回去,放在有了身孕的外室春姨娘跟前抚养,由此,春姨娘和她才有了些许生活过的印象。不过她那时候年纪实在太小了,并不记得春姨娘的样子。 也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 ... 可她记得,她曾喊过一个人小娘! 如果她是春姨娘难产时生下的女儿... ...她怎么可能留下这样的记忆呢?! 那么,她到底是谁?! 方才谢侯满面慈祥说起她的母亲和外祖父,究竟是在说谁?! 第109章 师父 谢侯哑口无言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畜无害”、“乖巧内敛”的小丫头。 眼前的人竟与当年的人似有重合... ...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师妹的影子,也是这般乖巧样子,但心思缜密头脑清醒,这兔儿般怕人的样子也根本就是装出来的... ... 只不过,当年的师妹是师父最疼爱的小女儿,是师兄弟们捧在手心上的小姑娘。 那般骄纵得意,和眼前这个处处小心,眼里透着不安局促的小丫头不一样。 随即,遣退了站在门口听着的雾桐。 “你母亲,不是你知道的那位。”可谢侯没打算继续瞒着她,“你如今既已成婚,不再是从前那个年纪小小不通人情世故的小姑娘了,所以也该知道你的父母是何人了。桑华... ...你母亲,乃是前朝王皇后,阿冕。你的父亲,乃是前朝哀帝,你就是当今陛下苦寻多年的前朝遗孤!” “... ...” 纵然是早就猜测到一些的答案,也曾听陆明说过,可今日在谢侯口中得到证实的那一刻,还是心乱得不行。“所以,我是阿筝?” “你怎么会记得这个名字?!”这下,轮到谢侯惊讶了。 这本应该是她绝不会记得的事情。 霍桑华怅然无言,顿时泄了口气,原来陆明说的竟都是真的... ... 阿筝,真的是她的名字? “你不必担心,你如今既是我谢家的人,我定会全力护你免遭嫉害,你可以安心留在这里生活,什么都不用怕。以后,你尽管做你自己就可!”谢侯向她保证。 对于他来说,桑华就是师父一家留下的最后血脉了,是师妹留在世上的女儿。 哪怕是捅破了天去,他也会替师妹照看好这个孩子的。 “... ...”霍桑华心乱如麻,今日得知了太多的秘密,一时间无法消化,她几次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 可是乱七八糟的思绪到了嘴边,竟然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她竟真的是前朝遗孤?! “桑华,你有没有想做的事情?”谢侯怕惊着她,她的样子看起来已经吓坏了,实在不忍心再吓着她,只能小心翼翼地询问她以后的打算。“从前想做,却没有机会做的事情?” “我... ...我想读书,想学写字。”霍桑华声如喃喃自语,愈发的不安,可说起想做的事情,她看了看周围说道,“其实前几日,大公子在这儿教我读书了... ...我,可以继续跟着大公子学吗?” “可以啊!” 谢侯当然没有意见了,听说她想学读书写字的时候,竟还有些高兴。 随后安排起来,“如果你喜欢,你可以继续跟着舒儿学读书学写字,舒儿虽说是武将,可他的学问很好的,你跟着他学,我反而放心。以后每日,你都可以过来继续跟他学... ...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想做的,或者是想要的吗?” “... ...”突然说起想做的事情,霍桑华有很多想做的,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那么多。 还记得那日她被司青月掳到城外去,谢舒本想让她骑着马儿先回来报信,结果她说不会骑马,当时谢舒的反应就好像是在说... ... 堂堂霍将军的女儿,怎么连骑马都不会呢? 霍桑华试探着向谢侯提起,“我还想... ...学骑马?可以吗?” “当然。”谢侯也没有反对,只是一下子有些迟疑,“你想学骑马,我可以亲自教你... ...不过,得先替你找一匹性格温顺的小马,咱们慢慢练,也不急的。你放心,这件事就包在公爹身上,公爹定会替你寻一匹上等良驹!” 霍桑华见这样的请求都能被答应,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开朗了许多。 “还有吗?”谢侯又问。 霍桑华想了又想,“别的,暂时想不到什么了。” “好,那你就慢慢想着,想好了再说了不迟,反正你什么时候想到了,什么时候来找我,跟我说!随时都可以,只要是你想要的,公爹一定替你安排好了!”谢侯大方许诺。 从桑华的身上,看到了从前师妹的影子。 他很遗憾,当初师妹受难时,他未能第一个赶到宫里,相救师妹和孩子... ... 得知消息的时候,师妹的寝宫都已经烧没了。 人人都说,师妹的孩子也一同葬身火海... ... 后来又在无意间得知消息,说是霍将军赶在王皇后烧毁寝宫前,曾经将寝宫里的四个孩子带了出来。 其中就有王皇后不满一岁的女儿。 他费尽功夫找到霍将军,取得了霍将军的信任,才在霍将军那里见到了被藏起来的小公主。 为了小公主的安全,他也只得答应让霍将军把人留下。 今日看到了这孩子长大的样子,想着九泉下的师父和师妹,也能得瞑目了吧... ... 霍桑华沉浸在喜悦里,倒是未曾注意到她这位公爹激动得快要流下眼泪的样子,着实是没有想到自己受了16年的苦,竟然迎来了新的命运... ... 眼前这位自称是她外祖父弟子的人,竟然是她的公爹,是这侯府里顶了天能照顾她的人。 不论她提出怎样的条件,竟都会答应她! 这是什么好事儿啊,都让她赶上了呢! 临走时,谢侯还让她把糕点一并带了回去,就连跟着她的雾桐也大受震惊,不知道他们刚刚在书房里究竟说了些什么。那位谢侯爷对二夫人的态度竟然这般的好! 提着食盒跟在霍桑华身后,“二夫人,刚刚您跟老侯爷都说了什么啊,怎么老侯爷对您这么好?” “... ...嗯,聊了一些以前的事情。”霍桑华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可转念一想,谢侯跟她说的事情,又不能告诉给雾桐,“原来公爹和我父母是熟识的,他还答应,让我继续跟着大公子学读书写字呢!” “真的啊?”雾桐羡慕极了,努力往上提了提食盒。 可真重啊! 这食盒里,肯定放了很多好吃的东西! “还有啊,公爹答应我,会教我骑马了!”霍桑华想着,一年后离开这里,正愁不知怎么出城呢。 这下好了,等到她学会了骑马,那还不是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了吗? 雾桐不明白,“二夫人为什么要学骑马啊?咱们出门,坐马车多方便啊,骑马很辛苦的。” 霍桑华回头看了看她,笑了,也不过多解释。 省得雾桐担心。 雾桐瞧着她笑起来的样子,也满满都是笑意。“二夫人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以后要多笑笑才是... ...果然,老侯爷是个好人,二夫人跟老侯爷说说话,就开心了好多!” 第110章 醋意 回去隐寰苑的路上,霍桑华和雾桐还说说笑笑的。 谢侯爷的和善出乎她的意料,虽然得知了关于自己身世的一些事情,使她心情略微有些沉重,不过想到以后这侯府里有谢侯爷替她“撑腰”,倒是多了几分期待。 可走到了隐寰苑的门口,却正好遇上了带着陆明前来探望谢凛的谢舒。 一瞧见陆明的时候,霍桑华方才还挂在脸上的笑意顷刻间荡然无存。 谢舒见此情此景,稍显得有些僵硬。“桑华... ...” 霍桑华狠狠瞪了陆明一眼,知道他一出现准没好事! 陆明倒也识趣,自顾自地与谢舒打趣说道,“二夫人或许还是担心,我会加害于二公子吧。” “桑华不是那样的人。”谢舒却站出来,出言替桑华解释说到,“不过是关心则乱,昨日那样的情况,桑华一时间慌了神儿情有可原,陆公子就不要再打趣桑华了。” 眉尾淡淡扫过霍桑华。 方才远远地就瞧见她们主仆过来,说说笑笑似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他虽不知是什么,可听着那样的笑声也觉得心情大好。 然而等人走到了跟前,在瞧见陆明第一眼的时候,桑华毫不掩饰她对陆明的排斥,收敛了笑容,看起来倒像是炸了毛的小兽一般,随时要扑上去冲着陆明狠狠咬下一口。 他知道桑华不喜欢陆明,却不清楚其中原因。 可是为了救阿凛,他也只能请陆明前来,替阿凛医治。 毕竟昨日那样凶险的情况下,也是陆明出手相救,才保住了阿凛的一条命,若不是别无他法,他也不会将陆明再带到桑华面前来。 霍桑华正要开口,身后的雾桐却适时地扯了扯她的衣袖,暗示她不要说话才好。 于是便将到了嘴边的话,重新吞下。 姑且再信此人一次。 “二夫人放心好了,我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有把握的。”陆明挑笑着看向桑华。 倒是希望引起她的注意,让他的好妹妹多留下些印象,免得日后相认反而生疏。 他只当桑华是在闹脾气,倒也愿意宠着,毕竟失散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等到她从那个宫里被放出来... ...如今见她安然无恙,已是十分庆幸的了。 雾桐拉了拉她。 为着谢凛的伤,她也只好默许陆明去为谢凛医治,“不过,还是要说清楚的,他要是有个万一... ...你,你就... ...你就等着吧!” 想来想去,也不知该如何威胁他。 就只丢下了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警告陆明放聪明些,千万别想着趁谢凛伤重动什么手脚。 “是,若二公子有个万一,我赔命给他!”陆明满眼都像是看着自家亲妹妹的样子,宠溺十足。 他既决心要留下谢凛的命,就自然不会害他。 “先进去吧。”谢舒走到了二人之间。 说不清楚缘由,但是看着陆明瞧向桑华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然后故作平常地打断他们,领着陆明向院子里走去... ... 几人刚进到院子里,马上就听到房里传来的说笑声。 那是—— 一个女人的声音? 谢舒和陆明几乎是同一时间转过头来瞧向了霍桑华的,她也听到了那娇笑的声音,似乎很是熟悉... ... 像是... ... 司姐姐。 然后是肉眼可见的慌张。 出门前谢凛还昏迷着,前后不过个把时辰的功夫,没人告诉她司青月来探望谢凛了。 匆匆提起了裙摆,走进屋里。 果然,一进到屋里就看到司青月正坐在床边,与谢凛说说笑笑,她抬手轻掩在嘴边,笑得身子都在打晃。 不知说了些什么。 顷刻间,霍桑华只觉得心口有种微微刺痛的酸楚,很不是个滋味。 只是突然想起来,谢凛和司青月认识已久,还有谢凛那“浪子”之名,他整日流连于烟花之地放浪形骸,盛京里谁人不知,他那样的性子,与观月楼里当红的舞姬熟识至这般境地,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吧。 可忽而,霍桑华竟然想到了... ... 不知谢凛和司青月熟识到了何种程度,他们可有... ...那样过?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可笑极了,难不成谢凛整日混迹那样的地方,就只是为了看看跳舞喝喝酒不成?恐怕是有过更亲近的关系! 再说了,就算不是司青月,也会有别的人啊... ... 霍桑华心里打翻了醋坛子,泛着酸味,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想了许多。 又觉得委屈极了,自己昨夜里照顾了他一晚上,今早不过是走开了个把时辰的功夫,就来了人,他又十分凑巧地醒了... ...早知道,昨晚上就趁着他伤重昏迷,趁机毒死他算了! “霍妹妹?”司青月偏着头,瞧着霍桑华进门半天也不说句话,只盯着谢凛一个劲儿的看,那眼神恨不得把这位谢家二郎生吞活剥了一半,也随着她瞥向了靠在床边上的谢凛。“呦,这是怎么了?霍妹妹怎么这样瞧着二郎,难不成... ...是吃醋了?” 吃醋两个字刚从司青月口中说出。 霍桑华大惊失色,谢凛眼中闪过诡异惊讶的光彩,立时望向了站在门口的人。 “没,谁说我... ...我哪有!”一连三否认,霍桑华虚张声势。 生怕别人瞧不出她的怪异。 谢凛垂眸,眼中暗藏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可司青月却在看到桑华如此反应后,多了些紧张,刚想要再说些什么,抬眼便看到跟着霍桑华进来的谢舒和陆明。 目光扫过二人,与陆明的视线短暂相接,又立刻避开。 脸上有笑意,眼中却没有。 “桑华,”谢舒刚刚在门外听得很清楚,即使没有亲眼看到桑华的反应,也猜出了个大概。可眼下桑华呆怔地站在屋里,等着阿凛,阿凛也不自在,为了让陆明可以尽早替阿凛医治,只好想办法先将桑华叫到一旁去。“桑华,你过来下,我有些事情还要嘱咐你。” “哼。”霍桑华轻哼一声,瞪了谢凛一眼,转身就跟着谢舒去到了外间。 谢凛被哼得一颤,缓缓抬起的目光追随着桑华的背影去到了外间。 司青月让到了一旁,暗暗打量着谢舒和桑华的一举一动,陆明则顺势在谢凛身旁坐了下来,挡住了谢凛的视线,任凭谢凛左右挣扎,却也看不到什么了。 “莫要乱动。”陆明说道,比起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外间那二人身上的谢凛,他则微微偏移了视线,看到了榻上... ... 一对方枕。 眼眸深处暗起杀气—— 他们俩,一起睡的?! 谢舒叮嘱桑华小声说道,“... ...你虽要照顾阿凛,但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万不可不休不眠拖垮了自己。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大可遣人来告知我一声... ...” “多谢大公子。”霍桑华心里还在和谢凛生着闷气。 “哎呦——喂!——痛死我了!”里间的谢凛突然大叫。 第111章 往事 这一声哀嚎,瞬间便引得屋子里的人齐齐看了过去。 陆明则是一脸无辜坐在床边。 他... ...也没做什么呀? 待反应过来,才明白是谢凛瞧不见也听不见,那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故意弄出的动静,脸又黑了三分,后槽牙吱吱作响—— 这个臭小子! 眼见霍桑华正要向这边走来,司青月抢先一步凑到了谢凛身边,掏出了帕子小心替他擦拭额边汗渍。“怎么了?可是伤处又疼了吗?怎么会这样呢?以前你也常常受伤... ...不如还是我来替你上药吧。” 霍桑华立时停下了脚步... ... 常常受伤... ...还是我来替你上药... ... 这么说起来的话,谢凛以前受伤,都是司姐姐... ...替他上药的? 他们二人的关系,果然已经如此熟络了。 上药... ... 冷不丁地,她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上一次,和谢舒被困山洞的时候,脱衣让她帮忙上药的样子。 忽而脸颊一红,心虚地瞥了一眼身旁站着的谢舒。 只此一眼,就匆匆移开了视线,却很巧的被谢舒捕捉进了眼底,竟也莫名想起了那晚的事情... ...顿时也有些慌了。 霍桑华不知此前的每一次,谢凛受伤的时候,司青月是不是都是那样替他上药的。只是突然间觉得心头压了一股无名的怒火,醋意更甚了。 想象着谢凛褪去上衣,和司青月面对面坐着,小心上药时的暧昧场景... ... 几乎难以克制心里的火气。 拧着眉头,双眼如无数浸了剧毒的至阴暗器,瞄准了谢凛。 谢凛从未有过这种后脊发凉的感觉,只觉得阵阵阴寒,浑身都不住地想要发抖。 不等其他人做出反应,霍桑华先一步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唯恐自己一气之下把整个屋子给炸了... ... “二夫人!”雾桐叫着她,跟了出去。“二夫人,您走慢一点!怎么了... ...” “别跟着我!”霍桑华的声音从门外廊下传开,谢凛不由得颤了一颤,倒吸一口冷气。 不知谁又招到她了,怎么近来几日,脾气一天比一天大了... ... 司青月悄然看向陆明,满眼担忧。 看来事情正向着她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桑华对谢凛还是动了心的。 陆明接住了司青月的暗示,并未多言,只自顾自地诊着脉象... ...私心里,恨不得银针入死穴,一针戳死他! 什么东西... ... 这般三心二意、好色无能的小人,竟也敢招惹自己的妹妹?! 霍桑华独自站在廊下无人之处,支开了雾桐,待确认周围无人后,对着石柱一顿疯狂乱捶—— “... ...好你个谢凛,花心好色,你... ...混蛋!... ...跟我说什么会保护我之类的狗屁话,转过头来,照样跟别人暧昧不清!还说什么查事情,我要是信你的鬼话,我霍桑华三个字倒过来写!... ...” 同样的话,谁知道他对多少人说过。 恐怕司姐姐也听过一样的吧! 也对,新婚第一日,她被人陷害,让谢老夫人关进祠堂里的时候,那家伙还跑到观月楼去了呢! 他那不着调的样子,整个盛京都知道。 也就她傻,竟然觉得他不一样... ... “这是谁又惹二夫人生气了?”陆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霍桑华急忙整理衣摆衣襟,做出大方端庄的模样,不用看都知道陆明那阴阳怪气的样子,是怎样的气人。“我生不生气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硬是挤出一抹笑容,决不能让陆明得逞! “哎呀,”陆明却全然不在意霍桑华的“敌意”,还是走了过来,站到了霍桑华的身边,“听说当时,还是二夫人自己选了二公子做夫婿的,想必这二公子身上定有过人之处,才能得二夫人如此青睐的吧,不顾一切都要嫁给他!” 霍桑华听得窝火,这人分明是来落井下石的。 陆明则无视她的怒火继续阴阳道,“二公子多情,红颜遍地,想来... ...这不久后的院子里,定会是住满了各色的女子,二夫人往后的日子绝不会孤单的。这从前在宫里是受人管着的,以后在院子里倒是能说了算的,守着一群小娘,肯定有滋有味。” “你没有别的事情要去做了吗?”霍桑华忍无可忍。 这人闲得慌吧!吃饱撑的来看她笑话,阴阳怪气就是为了提醒她,谢凛是一个多情且风流的人,告诉她,是她当初选错了人? 陆明根本不受影响,笑得格外猖狂,不论是话里话外还是神色表情,像是都在提醒霍桑华—— 谢凛绝非她的良人。 “你与其替我担心,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你可向我保证过的,谢凛如果有事,你要赔命的!”霍桑华看着陆明的眼睛几乎要陷下去了,猛地反应过来,险些被他影响。 这人当真有一种蛊惑的能力,能洞察人心,放大人心底里的情绪。 嗨嗨她反应的快。 没有中计! “有什么好担心的,又不是什么罕见之症。便是罕见之症,我亦可信手拈来,药到病除!”陆明似乎对他自己的医术极有信心,丝毫不担心要为谢凛赔命。 自信满满地站在霍桑华身边,像是一只摇着狐狸尾巴等待称赞的妖怪。 “... ...你为何会医术?”霍桑华反而好奇,记得先前在这府里见面的时候,他曾说过的话。 他说他是阿笙,是... ... 她的哥哥。 如果真是如此,他们都是前朝宫里被救出来的遗孤,她这些年几经辗转才走到今日的地步。那他呢? 他又经历了些什么? 这一身的医术,可是他自保的本事? 见桑华对他有了好奇,陆明的肩膀都耸了起来,颇有几分得意之色,“你想知道吗?其实... ...也简单,我幼时失怙,流亡在外,没钱,整日饿着肚子,跟着流亡的百姓一起逃难,后来见着那些人喝了脏水、吃了脏的东西,感染各种疫症药石无医,可怜兮兮地倒在路边等死... ...我想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哪怕是救人性命。” 霍桑华认真听着,不可否认在从谢侯口中得知真相后,她对陆明多了些在意。 “说来也巧了,那一次我正好逃到一个村子里,跟着一个晚归的老头进了村子,趁着夜里摸进了他家中,翻找吃的... ...结果就被他发现了。我还以为他会像其他人一样,打我一顿,将我赶出去。可他没有那么做,他看出我饿得厉害,拿出了吃的给我,还问我,要不要跟他学医术,好歹能凭着自己的本事填饱肚子。”他揣着手,故作平常地说起往事。 第112章 邀请 那便是他的师父。 在遇到师父以前,他只是一个跟着流民逃难的孩子而已。 小小的年纪,身边连一个能保护他的人都没有,整日饿着肚子东躲西藏。 即使好不容易混进了城里,一旦被巡城的衙役们撞见,便会将他驱逐出城。出了城,就只有同样饿着肚子的流民,连口饭都要不到... ... “路边能吃的野果、树皮、草根... ...都被吃了,那几年到处都在打仗,到处都是逃亡的百姓,无家可归,所以但凡见着有点儿什么能吃的,便会一窝蜂的涌上去,抢个精光。”他继续说,望向远处的目光,不知是不是穿透了岁月,看到了曾经逃亡中的那个小孩儿。 霍桑华只觉得凄凉。 在她幼时不多的记忆里,纵然不被霍家人疼爱,可也并未受过这样的苦。 竟不知她还有个哥哥,在她孤零零一个人羡慕霍家其他子嗣的同时,饿着肚子流亡在外。 “不过有时候也会遇到好心人,就像那一次,我实在饿得没了办法,昏倒在了村子边上,遇到了一位婆婆。那个婆婆拿了个青稞饼子给我,那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不过,我只吃了一点点,留了一大半藏在了身上。” 说到这儿的时候,陆明特别回过头来,看了看身边的霍桑华,眼眸里的笑意更甚,更温暖。 他继续说,“我知道我还有个妹妹,我在找她,我担心她也在逃难,不知道她逃到了什么地方。想着她年纪小,定是抢不过别人的,我只要饿不死就能继续找她,我想把饼子留给她吃。想着兄妹两个人在一起,不论多难的日子,应该都能熬得过去... ...” 一滴泪从霍桑华的眼角滑落下来。 她有些尴尬地擦去,不想被陆明看出她的窘迫。 陆明也不在意,如今他已经找到妹妹了,虽然看起来瘦小了些,不过还好... ...她活下来了。 那便足够了。 以后有他照看着,自然不会再让桑华被人欺负了。 “... ...你的医术,是跟你师傅学的?”霍桑华想起刚刚的话。 “是。”陆明承认,“我师傅的医术很好,是那个村子十里八乡医术最好的人,他让我跟着他,学了几年医术,说是有本事在身上的话,不论何时都能混到口饭吃。君子,本该堂堂正正,不应偷窃。” 师父对他的影响很大。 若不是他的师父,他也根本活不到现在。 可这些话听到霍桑华的耳朵里,也同样引起了触动。 懂医术,确实能是傍身的本事... ... 她问,“那医术,好学吗?” 如果她也会医术的话,将来离开了谢家,应该也可以谋生。就算不离开谢家,谢凛... ... 谢家什么人的受了伤,她也可以帮得上忙了。 “你想学吗?”陆明一下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你要是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可是... ...”霍桑华却犹豫了。 “你放心,看到你在谢家过得好,我也好安心做我的事。这些事与你无关,你可以继续在这里待着,除非你自己想离开的时候,我可以带你走... ...否则,我不会向谢家的人,透露我们的关系,把你带到危险里来。” 陆明原本也没有要将她牵连进来的意思。 他只是想要跟桑华多些接触,守着他这个不能相认的妹妹,看她过得好就行了。 他要做的事情,定会惹来一场轩然大波,在一切未有定数之前—— 绝不会让桑华身陷危险。 “那,那好。”霍桑华也的确是真心想学,哪怕略懂些皮毛也好。 陆明笑看着身旁的桑华,还想再说些什么,把这些年未能说的话都说了,却在听到身后渐近的脚步声那一刻,骤然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似是听出了来人的身份... ...“既然如此,那我今日就先走了。” 丢下这么一句,故意当着霍桑华的面就这样走掉了。 霍桑华一头雾水还未反应过来,然后就被司青月的声音叫住了—— “桑华。” 她寻着司青月的声音看去,巧了,见着司青月伸长了脖颈向陆明背影望着,才迟迟而来。 “司姐姐。”霍桑华诧异。 这个时候,司青月不是应该守在谢凛身边的吗? 她明明是来探望谢凛伤势的。 “你没事吧?”司青月放心不下桑华,特意赶在离开前过来瞧瞧。 谁知就让她看到了陆明和桑华在一起说话的样子,上前拉住了桑华的手,细细观察起桑华的反应来。 “没事。”桑华摇头。 “我来,是想与你说一下谢凛的事。”司青月怕她想不开,为着谢凛的事情难过,试图与她解释清楚,自己与谢凛之间本就没有什么。 可从司青月口中听到谢凛的名字,霍桑华心里还是别扭了一下。 她知道不该迁怒于司青月,可也不想承认她对谢凛的事的确在意了—— “不必说了,我... ...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刚刚来了一个陆明各种阴阳怪气还不够,司青月也跑来跟她解释,就好像所有人都看出来,她有多么在意谢凛似的。这让她很不自在,她怕大家都以为她是吃谢凛的醋了。 所以硬着头皮装出一副大度模样,“司姐姐,你放心吧。未成婚时我便听说过他的那些荒唐事了,这和你无关的。... ...再说了,就算不是你,他也有别的女人啊。” 能传出盛京里街头巷尾那么多荒唐事,只怕和谢凛好过的女人加起来,这院子都住不下吧。 “... ...那也好。”见状,司青月没有继续解释下去,“桑华,你不要对谢凛动心。一点都不可以,他对你来说不是良配,他本就是一个无心的人,所以处处留情。你若是因他一时的好,就对他动了心,以后只怕要日日伤心难过了。” 担心桑华爱上谢凛,被谢凛所伤,司青月郑重其事的叮嘱。 恰好观月楼来人催促她早些回去。 不得已,司青月准备离开。 在离开之前,她向桑华说道,“若是有空,闲来无事的话,你也可到观月楼来看看。” 霍桑华先是一怔,想到观月楼那样的地方,她如果去,是否会有不妥。可紧接着想到,谢凛都能随便出入,她又为何不能去看看司姐姐呢? “嗯!” 答应了司青月,等到有机会的话,一定会去观月楼看看。 司青月也不好多做逗留,只怕是观月楼还有别的事情,叮嘱了桑华几句,就匆匆赶了回去。 “那就说好了,等你有空了,一定过来玩,我等着你。” 第113章 争吵 一听到霍桑华进门的声音,刚还伸长了脖子等着的谢凛,第一时间躺回到了被子里。 装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哎呦... ...哎呦... ...” 霍桑华揣了一肚子的心事,正在琢磨陆明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 结果一进门就听到了谢凛的哀嚎。 压了压眉头,“嫌弃”地看向里间,就见到刚才司姐姐在这儿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家伙,现在一副快死了的样子,躺在床上挣扎... ... 谢凛在床上努力“哼唧”了半天,也不见霍桑华过来关心两句,逐渐沉不住气了—— “扑腾”一下就坐了起了。“你这也太没良心了吧。” 霍桑华憋了一口气,本想回他两句,可看到谢凛的脸,到了嘴边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索性在外间里坐了下来,接过雾桐递来的茶盏浅饮起了茶水... ... 雾桐则小心留意着他们两个的反应,看看霍桑华,再向里间瞥了一眼。 抿起了嘴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你... ...嘶——”谢凛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右脚刚一落地,不知怎的竟然牵到了痛处,发出一声十分“真诚”的痛苦之声,抬手捂着胸口的伤定在了原地。 霍桑华听到了那一声,也很担心谢凛的伤势,不由得起了身。 “我怎么算,也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吧,你就这么对我?”谢凛委屈极了,不知道霍桑华到底在生什么气。 便是绞尽脑汁,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也实在想不出原因来。 难道是她一早出去,发生了什么事? 反正是从她回来开始,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摆明一副生着闷气的样子。 霍桑华问,“那我该怎么对你?哦... ...对,你这时候最需要人照顾了... ...” 谢凛点着头,刚想说她终于明白了。 “雾桐,”霍桑华却转过来交代雾桐,“那你就跑一趟吧,请大公子派人去到二公子往日常去的那些个烟花之地,将素来与他亲近的姑娘们接来,好好照顾她好了。” 装作若无其事,霍桑华的手指缠着衣角丝带,心中百般滋味交错,到了嘴边就变成了噎人的话。 颇有几分陆明那般阴阳怪气的味道。 “什么烟花之地?什么亲近的姑娘... ...你这,都在说什么呀?”谢凛被怼得一头雾水,也不知谁惹了她了,怎么好端端说的话,尽是些让人听不懂的? 按着伤处追了出来。 雾桐瘪着一边的眉头仔细琢磨,隐约觉出些不同寻常的味道,偷偷笑了。 “不是吗?”霍桑华故作平静,也不去理会谢凛的反应,低头看了看鞋尖沾染的泥土,自顾自地说着,“方才司姐姐在这里的时候,你多开心呐,早上还昏迷不醒呢,人家一来了你都能坐起来说话了。等人一走了,见着是我进了门,就开始哎呦哎呦的叫个不停!想必是见着的人不同,心情也不一样吧!既然如此,把你从前相好的姑娘们都请来陪你,或许你那伤啊,还好得快一些!” 哼!司青月在的时候,就眉开眼笑的,别提多高兴了。 怎么她一回来,净听谢凛在那叫惨了。 “...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谢凛知道她是误会了,连忙解释,“她来的时候,我哪有开心了!再说了,总不能来人的时候,我醒着还要装睡吧,躺在床上继续装死?” “随便你怎样都好,你开心不开心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呀,不过跟你是表面上的夫妻,我们可是约定好了,一年后我就要离开这里的,到时候你愿意跟谁相好就跟谁相好。只不过现在我总要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你要是想的话,我大可以帮你安排,把你往日里喜欢的那些姑娘接到家里来,好好照顾你。”霍桑华越想越气。 这谢家,幸好她不是谢凛实打实的正头大娘子,不然真等到风流成性的这个家伙,把一个个喜欢的姑娘抬进来做小娘,堆满了院子,全是侧室偏房... ... 那日子才是最糟心的吧。 雾桐憋笑憋得辛苦。 “离开这里?离开这里你能去哪儿?难不成你都已经找好了下家,商量好了等着从我这里出去,你们双宿双飞?”谢凛听到霍桑华说还要离开,压抑在心头多时的那口气,顿时失了理智。 顾不得自己穿着一身里衣,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挡在了霍桑华的面前。 似有要逼出她“真心话”的架势,倒是想看看,她到底跟哪个“野男人”串通好了,还是... ... “你说什么!”霍桑华也急了,平白一盆脏水就这么泼了过来,“什么下家,什么双宿双飞!谢凛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以为你自己是这样的,别人就都这么不堪了吗?!” “我如何?我何时做了这般的事情!倒是你,今天那可还当着外人呢,你就跟他... ...拉拉扯扯,私下里交头接耳!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得说得那样暧昧啊!” 谢凛也忍不住了,在他看来,今日也是桑华当着他和那两个的面,跟大哥私下里说得那么亲热的! 直到现在他也没想明白,他们俩到底说了什么! “你!——”霍桑华被结结实实地气到了。 怎么都没有想到,谢凛竟然污蔑她和谢舒... ... 一时间狂捶胸口,只觉得那口气堵在了胸前,上不来下不去的。 她怎么从前不知道,谢凛这样的胡搅蛮缠!“... ...我什么时候跟你大哥拉拉扯扯交头接耳了!你把话说清楚!” “说什么清楚。”谢凛忽而反应过来,他失言了,转过身想要逃避,生怕被桑华瞧出他的不对劲。 “说清楚啊!我和你大哥到底做了什么,让你... ...让你这样污蔑我!又是下家,又是双宿双飞... ...合着你方才说的,都是指我和你大哥呗?!”霍桑华拉住想要回到里间去的谢凛,今日非要说个清楚不可,这般不清不楚的话若是传了出去,别人都该以为她和谢舒当真有什么了!“所以你说的下家是你大哥,你以为我离开你以后,是要跟你大哥双宿双飞?!谢凛,你是不是疯了!” 他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呢? 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倒是把一旁站着的雾桐吓了一跳... ... 她都听到了些什么啊,一年?一年后二夫人要离开谢家?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 所以二夫人嫁给二公子,其实是有一年之约的? 二公子怀疑二夫人和大公子... ...有私情?! 这都是什么啊... ... 第114章 字帖 “你敢说,你和... ...”谢凛猜不到桑华和大哥当时到底说了什么,越想越担心。 甚至觉得,可能他们是故意趁着他受伤的机会,商量好了私下在什么地方见面... ... “我敢什么?”霍桑华问。 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谢凛的双眸,倒是想知道,谢凛是怎样怀疑她和谢舒的。 可谢凛心中的火气,却在对上霍桑华那双眼睛的一刻,顷刻间烟消云散... ... 他也明白是自己误会了桑华和大哥的关系,桑华和大哥都不会是他想的那种人,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刚刚那一瞬间他为何会失控说出那样不过脑子的话。 “... ...我也不知道司青月为什么会来,不是我让人找她来的。”谢凛的情绪渐渐平复,还是决定先把眼前的误会解开,他和司青月之间绝不是桑华以为的那种关系。“还有,她来我并没有觉得很开心,更不是因为她来了,我才起来的。” “... ...” 霍桑华将他的话听了进去,心里的气也渐渐消了些。 “让你说的,好像我是因为她来了,才高兴地好起来了似的。”谢凛仍有些不服气,撇了撇嘴。 他明明都已经跟桑华解释过他与司青月间的关系了,怎么桑华还是一口咬定他们间不清不楚似的。 可桑华还是气得不说话,他心里窝得那股火儿就渐渐自行消化了,反倒是更担心被桑华误解。“... ...咳,咳咳!” 霍桑华的气还没消呢,别过头去不肯理他。 谢凛挥挥手,示意雾桐先下去。 雾桐也只好憋着笑,从屋里退了出去。 “桑华... ...”谢凛偷摸伸手去拉了拉霍桑华的衣角,“方才,是我失言了。我不该怀疑你跟大哥有什么... ...” 霍桑华一眼瞪了过来,吓得谢凛急忙松开了手。 “那也不能都怪我啊,是你先说要离开的。我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 ...那我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时候,你不守在我跟前照顾我,反而... ...”谢凛越说,心里越委屈,可一抬眼就看到桑华正憋着气瞪着他,心里的委屈顿时就泄了劲儿,可怜巴巴地站在一边嘟囔道,“大哥让你过去,你就过去,谁知道他跟你说了什么。那你又不管我,我肯定... ...生气啊。” “大公子当时叫我过去,是因为我和陆明有矛盾。先前我就觉得陆明不是什么好人,昨天你受伤昏迷,什么都不知道,宫里的太医说那短箭构造奇特,没人敢冒险给你拔箭,偏偏大公子带了陆明过来,陆明说能治,我就担心陆明会趁着你一点意识都没有,对你下什么毒手... ...所以今日这样的情况,大公子是见着我和陆明僵上了,才找个理由把我叫开的。”霍桑华想不到,谢凛竟然这么幼稚。 真的快要把她给气死了。 见着谢凛逐渐舒展了眉头的样子,她憋在心里的那股劲儿也渐渐消解了,“再说了,大公子当时跟我说的是,让我就算照顾你,也要注意休息,如果我们有什么需要,就跟他说。” 竟是为着这么点儿事,就让他误解成那个样子! “原来是这样啊。”从桑华口中得到了答案,谢凛终于放心了,长舒了一口气,自在多了!慢条斯理地回到了里间,重新坐回到床上,自己给自己整理好被子,脸上的笑意都清爽了不少。“我就说嘛,大哥绝不可能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你要是早跟我说清楚,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嘛... ...” 霍桑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个人... ... 真想毒哑了他! “那我还是得说清楚啊,今天绝不是我找司青月来的,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来了。我昨夜睡得晚,今早听着关门声才醒的,那时候你已经不在屋里了... ...我又不知道你去哪儿了,本来还担心你会不会又被老夫人给扣下了,想着办法怎么去救你呢!她就来了... ...” 谢凛强调说。 司青月的到来着实令他也很意外。 他也不知道司青月怎么就得着消息了,许是昨夜从哪位造访观月楼的客人口中听说的吧。 当时那样的情况,他还以为是桑华回来了,结果就见着司青月进来。 也不能躲回被子里,继续装睡啊。 好在司青月来了也只是关心一下他的伤势,说是知道他受伤了,特别赶来看看,顺便还问了问桑华有没有受伤... ... 她当时的原话是,“... ...听说你们进宫赴宴,赶上了宫变,还受了伤。桑华如何?可有受伤吗?她素来谨慎胆小,想必一定吓着了... ...” 反倒是让谢凛觉得,司青月此行的目的,更重要的是来确认桑华受伤与否,有没有惊着。 当时房里就他们,司青月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生生拖到了桑华回来。 桑华转身出去后,没多一会儿的功夫,司青月就说要离开,紧接着也出去了... ... “是谢侯爷派人叫我过去的。”桑华拍了拍雾桐刚刚带进来放在了桌上的食盒,“谢侯爷跟我说了会儿话,还特别准备了这些点心给我的。” “爹叫你过去的?”谢凛蹙着眉头,像是在细琢磨父亲找桑华过去的缘由。 爹? 霍桑华听着,倒是觉得... ...“你和谢侯爷的关系很好吗?” “嗯,那当然。”谢凛一点也不意外,“以后你会明白的,爹是一个大好人!” 那倒是... ... 霍桑华已经认可了这一点,她还从未被哪个长辈这样在意过。 “二夫人!”门外传来廖斌的声音。 霍桑华循声回头,“我去看看。” 不知是不是大公子那边又让廖斌送什么东西过来了。 整日劳烦大公子挂心,她也很过意不去,本想着尽量避免和谢舒的接触,可到头来事事都得麻烦谢舒。 也是怪别扭的。 出了门,就看到廖斌站在门口,而谢舒正好站在院中。“大公子?” 廖斌回身打量了自家公子一番,很识趣地退到了院子外面等候。 “方才我遇上父亲了,父亲已经同我说了,你想继续学读书写字。”谢舒说,一身青黑色长衫,衣角处绣有两三绿竹,腰间玉带更衬得他身姿挺拔,气质绰约。说着,从身后拿出了一本字帖来,“这本字帖给你,可以先按着上面练习一下,写字不难,但想要写得一手好字是需要下功夫的。明早开始,我在书房等你。” 第115章 酸味 “咳、咳咳咳咳咳!!!... ...” 屋里,传来谢凛那刻意又醋味十足的动静。 霍桑华抬头看向谢舒的时候有些尴尬,谢舒听见屋里的动静,也是蹙起了眉头。 还没等二人做出反应,屋里那个就因为咳的动静太大,干呕了起来,“哕——” 霍桑华的脸都黑了。 心中暗暗骂了句,“该。” 谢舒听到了那一声,不禁浮出了笑颜。“既然... ...你还要照顾阿凛,我就先回去了,明早你直接过去就好。” “多谢大公子。”霍桑华握着大公子送来的字帖,深感谢意。 目送谢舒离开。 自己倒霉了那么多年,好像一切都在重新做出选择后,不一样了... ... 然而,没高兴一会儿呢,屋里又传来了谢凛那半死不活的动静,翻了白眼,只好将刚刚的好心情收拾起来,回去查看谢凛的状况—— “你再这么咳下去,说不好就真的没命了。” “唉——”谢凛惨兮兮地躺在床上,装起来委屈,“咳死就咳死吧,我能有什么办法呢?谁让... ...人家说句话,都有人愿意听,我病死了都没人在意。” 霍桑华咬了咬牙,这话说得已经不能再明显了吧。 可想到他毕竟是为了救自己才受的伤,心里又有些许的过意不去... ...“知道了,我照顾你行了吧?” “你会照顾人吗?”谢凛突然翻过身来,侧躺着,托着脑袋看向霍桑华,“你要是实在不会照顾人的话,我也不为难你,毕竟你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心细的样子。不如你就留下来陪我... ...” 你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心细的样子??? 霍桑华越听越气,他这是什么意思?! 故意当着面说,她不如某些人更会照顾人吗? 再想想的话... ... 这某些人难不成就是... ... “我是不会照顾人,不知道二公子觉得... ...谁会照顾人呢?不如二公子说出来,我照着学也好啊。” 谢凛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霍桑华给他挖的坑。 竟还觉得有些激动。 呀,霍桑华开窍了?! 按捺住心中的喜悦,可一时半会儿的,他也形容不出怎么样照顾他,才能让他满意... ...“论说心细的话... ...那,司姑娘,司青月!还得是她那样的心细,又聪明... ...知道怎么心疼人... ...” 你就学她那样的就行了。 可这最后一句没来得及说出口。 谢凛光是想想,如果霍桑华学着司青月的样子,娇弱无骨般的向他示好... ...倒也挺不错的! 果然是,司姐姐。 霍桑华压下心中愤怒,她便知道,谢凛所说的那个人是司姐姐。“是啊,司姐姐那样的果然是最好的,体贴、温柔,善解人意... ...她若是做了你家的大娘子,定能让你十分满意的吧。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娶她呢?” 真是越想越生气。 知道谢凛心中始终觉得司姐姐好一些,可看他肆无忌惮表现出来,还是一肚子的火气。 不管再怎么说,当着她这个正室大娘子的面,也都不该这样的吧! 谢凛终于听出来了,但还不太确定。 于是试探着问道,“你生气了?” “怎么敢!”霍桑华大怒,这人才发现她生气吗?“我本来就不温柔,不体贴,不善解人意,也不会照顾人,怎么还敢生气呢?怎么还敢... ...跟你,生气呢!” 心中不知不觉多了些酸楚,也是终于明白谢凛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了。 果然—— 他就是喜欢司姐姐那样的。 那当初何故答应娶她,娶了司姐姐不就好了?! 谢凛见她炸毛的样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只是仍然猜不透她的心思。 明明让他说个人出来,她照着学的是她。 可他说出来了,生气的还是她?!“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女人,果然是猜不透的。 趁着气氛更加糟糕之前,谢凛无力地转移了话题,“对了,刚刚大哥叫你出去,跟你说了什么?” 霍桑华起身走到一边,坐了下来,忍了半天才将心中不快的怒火压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是在听到谢凛夸赞司姐姐更好的时候,一股没来由的火气就压制住了她的理智,她就很生气... ... 可究竟在气什么,她又说不清楚。 便是听到了谢凛的问题,也强忍了半天,才将不痛快掩饰过去。 “没什么,大公子说,明日我可以继续去书房上课。” 随后将谢舒的原话告诉给了谢凛。 她本来也还在担心谢凛的伤势,觉着说现在谢侯爷都已经回来了,她是不是就更不该丢下谢凛,再去书房跟大公子学习读书写字了。 谁知道竟是谢侯爷主动与谢舒说起的。 这下得了谢侯爷的令,她就可以大大方方出入书房学习读书写字了! 也不用谢凛一直跟着了。 如此,应该更自在些才是! “你还要跟大哥上课?!”谢凛一听,也顾不上伤势了,扑腾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动作之利索,看得霍桑华瞠目结舌。“你... ...” 他没事了? “你真的,还要跟着大哥上课?”谢凛想到今日所见,大哥与霍桑华说话时的态度和反应,的确少见。 心里就有些不痛快,隐隐的不安,让他很不希望两个人私下里继续接触。 “当然。”霍桑华也没多想,这对她来说是多难得的机会,可以正经的学些东西,将来离开了... ...也多些本事,总不是坏事的。“现在连谢侯爷都答应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呢?” “那你... ...你也可以... ...你也可以跟我学啊。” 谢凛这话说得很不自然。 毕竟他的学问和大哥比起来的话... ...许是心虚,于是又补充了句,“我的学问虽然不如大哥,可是对你这种程度来说,也是绰绰有余,你真要想学的话,我也是可以教你的。” 霍桑华挂在脸上的笑容顷刻间荡然无存。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竟是说她的学问不好... ...“你也太自信了吧!就连你这样的都能教我,你真以为我有那么差吗?” 谁不知道他的浪荡名,传遍了盛京。 竟然,竟然还敢说... ... 真是气死人了。 谢凛恨不能抽自己一嘴巴,怎么越急说出来的话,就越容易被误会呢—— “我不是说你不好。我... ...我是想提醒你,大哥他怎么也算是你的大伯哥了,你如今与他的关系不同,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 第116章 表现 他这话,什么意思?! 提醒她,谢舒是她的大伯哥?! 还是说... ... 他以为,她和谢舒之间有什么?所以才会出言警告?! 一时间,霍桑华被脑子里冒出来的无数念头弄得哭笑不得,想到谢凛和那些风月场所的女子们眉来眼去、亲昵调情的模样,再想到他对自己的警告,已是大为恼火。 “你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和大公子之间有什么?”霍桑华的理智再一次快要被吞没。 明明不清不楚的人是他! 竟然还有... ...来污蔑她与谢舒如何?!—— “谢凛你太过分了!是,我是不如司姐姐温柔,不如司姐姐会照顾人,但我也不能受你那样的怀疑,我与大公子之间清清白白,你怎么能... ...” 怎么能张口就污蔑她。 心里除了气愤,还有失望。“早知道,我就不该守着照顾你一整夜,大公子都看得出来我很累,你还在一直耍脾气,然后说我不如别人会照顾人!” 一整晚的辛苦付出,算是喂了狗。 不过也好,谢凛为了救她受伤,她照顾谢凛一整晚,也算是扯平了吧。 以后就别说什么感情不感情的,他们之间有的,只是从一开始商量好的约定! “我不是... ...”谢凛想要解释。 “我跟你不一样!”霍桑华怒道,根本不想听他多说一个字,这个人不论说什么,都好像在故意炫耀一般,“你和司姐姐要好,和观月楼那么多姑娘要好!是你不干净!你自己不干净,还怀疑我和大公子之间有什么,你太过分了!” 无法忍受谢凛的怀疑,霍桑华一怒之下跑了出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为谢凛的怀疑生气,还是在为谢凛怀疑她和谢舒之间不清不楚而生气。 谢舒曾是她前世所嫁之人。 若不是前世大婚夜里的一场变故,致使他们双双惨死于血泊之中,恐怕现在... ... 谢凛还要称她一声大嫂。 可一切都变了,她修正了原本的命运,没有嫁给谢舒。 她还一早就把前世的事情告诉给了谢凛... ... 结果现在却遭到谢凛的怀疑,难不成就是因为她说过了前世的事情,所以谢凛才怀疑,她与自己大哥之间还有什么关系?! “烂人!坏东西!... ...” 霍桑华一口气跑到了池边,将石子土块往池子里踢去。 那股怒气却是怎么都散不去的。 死谢凛,烂谢凛,居然怀疑她... ... 她要是真跟谢舒有什么,何必从一开始非要... ... 大不了,大婚夜里再死一次就是了。 只是转念一想,忽而想起这一世的大婚之夜,她被司青月挟持到了城外,谢舒去救她,却被司青月所伤。 那时候他们躲在山洞里,等着谢家的人前去相救。 谢舒却突然失控... ... 想到这儿,莫名的摸了摸自己的唇,竟平白多了些许的心虚。 这应该不算什么吧... ... 当时,又不是她想要做什么,她也不知道大公子为什么会... ... 不对! 是司姐姐的暗器! 霍桑华猛地想到,司姐姐在逃开之前,曾用暗器伤了谢舒,谢舒也说过那暗器上有药什么的东西。她当时只以为那暗器是煨了毒的,所以谢舒中了暗器后,就... ... 现在想想... ... 难道那时,谢舒说暗器上有药的意思是... ...那暗器上的药,该不会是那种东西吧! 豁然开朗。 难怪,谢舒当时对她做的事情那么... ... 可谢舒当时的反应,就好像知道他自己中了什么药一样。 霍桑华在那次“事故”后,见谢舒迟迟没有解释过当晚的行为,也就以为他是不记得的,难不成他其实还记得,只是未曾再提起? 他知道司青月给他下的是什么药,也知道他自己对她做的事情... ... 不会吧。 霍桑华只觉得尴尬极了,恨不能现在就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如果谢舒一直都记得,那每次看到她的时候,是否会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呢? 这算什么啊?! 可是,司姐姐为什么这么做呢? 霍桑华先后几次见到司青月,除了觉着司青月和谢凛之间确实碍于情势有一些说不清楚的关联外,也并没有动心。司姐姐还提醒过她,类似于谢凛绝非良配之类的话。 那司姐姐就不会是为了谢凛才对她做出那种事情。 可究竟为什么呢? 当着谢舒的面将她挟持出城,引得谢舒去追,然后又刺伤了谢舒,给谢舒下了药。 当时那种情况下,只有她和谢舒两个人。 司姐姐难道不知会发生什么?! 就算是想要试探谢舒,可如此做法,也令她身陷危险啊... ... 霍桑华头都快要炸了。 却不知在她跑出来后,谢凛就已经后悔了,跟着追了出来。 毕竟是受了伤的人,行动较为缓慢,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找不到人了,谢凛也不知道霍桑华躲去了何处,只能漫无目的的在园子里到处转悠,试图找到她。 路过书房时,就看到大哥身边的廖斌正在指挥着府里的下人挪动桌椅,搬动书架。 “... ...那边的架子,挪到... ...这儿,放在这儿吧。然后把这桌子,搬到那边。对,就是窗边!公子说窗边的空气好,光线也足够明亮... ...等等,这帘子,换一下吧... ...” 依照公子交代的,逐一将书房来了个大变样。 每一处的摆放都按照最适合的方式调整过了。 细致的程度令人哑然... ... 谢老夫人院里的女婢们路过,见着书房里头一次这么大的动静,也不免好奇上前一看—— “侯爷的书房几十年一直是原来那么摆放的,怎么会突然之间... ...变成这样了?” “这是大公子的意思。”廖斌只好搬出谢舒来,“因为二夫人以后要来这里读书,大公子吩咐,把二夫人的位子挪到窗边,空气新鲜不容易犯困... ...” “少见大公子如此细心,咱们还从没见过,大公子对谁这样上心的呢。” 女婢们开着玩笑。 属实是意外。 她们自打进府以来,就觉着大公子是个不苟言笑、一板一眼的人,平日里虽然客气,但从未表现过对谁不一样的。 怎么二夫人要来读书,大公子就这样细心地安排好了一切? 果然是不大一样的... ... 廖斌忽而警觉,听出她们话里的暧昧,急忙纠正。“莫要胡说!大公子只是奉了侯爷之命,要教二夫人读书而已,你们若有疑问,可以去问侯爷,不可妄议大公子与二夫人间的关系!若让人听了去,定要狠狠责罚你们的!” 第117章 有多痛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暗处偷听的谢凛,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回想女婢们玩笑时说的话—— 似乎,在桑华出现以前,大哥真的不曾对谁有过如此上心的举动。 在他的印象里,大哥不苟言笑,行事磊落。 从没有特别在意过哪个女子。 别说是老夫人了,就连他都忍不住怀疑,大哥不近女色是不是真的... ...有什么特殊的问题。 可直到桑华的出现... ... 他与桑华的初见,是因为大哥临时有事,威逼利诱令他假装自己前去与桑华相看。 其实,不论当日相看的结果如何,大哥都知道,最后一定会如四皇子和齐妃之意,迎娶霍桑华的,所以相看的过程并不重要。 那个时候,大哥对桑华应该也是“一视同仁”的。 那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的呢? 四皇子带着桑华找上门,桑华揪住他,并且扬言要嫁给他的时候,老夫人和大哥都在。 老夫人一听说桑华要嫁给他,而不是嫁给他大哥的时候,别提多高兴了,大哥那个时候是什么样的反应来着? 谢凛不大记得,当时只想着怎么逃出去了,并没有特别留意大哥的反应。 他几次看向大哥的时候,也都是求助,希望大哥能站出来替他解围,免了他娶霍桑华。 可... ... 那时候应该算是桑华和大哥初次相见,两个人应该也谈不上... ...有什么的。 谢凛记得自己几次逃婚,可都被大哥提前布置好的机关抓了回来,他苦求大哥放过他,但那时候大哥好像是说... ... 说什么来着? 谢凛不大记得了,不过隐约回忆起来,觉得似乎是那个时候就有了不同,大哥好像更在意桑华的感受,所以命他... ...不要让桑华难堪。 成婚前,按照老夫人的意思,原是随便找个人替他和桑华操办婚事。 据说是大哥自己揽下了差事,还亲自入宫,与四皇子交换他和桑华的八字,定下婚期。 如果说那个时候,大哥对桑华就已经动了心思,那又何必非要将这个婚事推动下去,逼得他娶了桑华? 难道是... ... 大婚当夜? 谢凛骤然想起,大婚当夜,有刺客挟持桑华出城,当时大哥与桑华不知什么原因,竟是在一处的,桑华被挟持,大哥紧跟着追到了城外,还受了伤。 他和廖斌找到大哥、桑华的时候,桑华有些惊慌,发髻有些凌乱... ... 嫁衣的衣摆也是烂的... ... 而大哥... ...似乎刚从水里爬出来一般,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谢凛一早也是曾有过怀疑的,不过是出于对大哥的信任,还有对桑华的信任,觉得他们之间不可能发生什么。现在想来,确实有很多的疑点... ... 比如,大哥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落水。 如果他们是受到了刺客的攻击,又为何是有武艺傍身的大哥落了水,而桑华却没事。 桑华当时又为何是那样的反应? 可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 为什么从那开始,大哥对桑华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更多了些... ...照拂? 虽然从一开始,他也是可怜桑华,才答应把她从皇宫里救出来,可是又担心自己在谢家保护不了桑华的周全,于是拜托大哥帮忙照顾... ... 大哥真的是为了他的请求,才会对桑华颇多照拂的吗? 谢凛虽不知新婚之夜,大哥和桑华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但也意识到了,那晚肯定是发生了一些事情的。 大哥当晚伤重,被廖斌救了回来,看样子想要知道大哥和桑华之间发生的事情,就得先弄清楚大哥当晚的伤势... ... 入夜。 霍桑华硬着头皮替谢凛换药。 大夫只将此事交给了她,她也不好拜托别人来做,如此便有暴露她与谢凛假成婚的机会。 事到如今也只能... ... 谢凛倒是无所谓,见她端着伤药和纱布进来,直接当着她的面开始脱衣服。 “你,你做什么!”霍桑华焦急大喊。 谢凛一愣,“你不是要替我换药吗?” “... ...”她低头看看手里的东西,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 没错,她是要替谢凛... ...换药。 想来自己真是惨,好像从嫁进谢家门里的第一晚开始,就是在替人上药的... ... “又不是没见过。”谢凛随口抱怨,觉得她实在没必要这样大惊小怪的。 霍桑华的一张脸顿时涨如猪肝,马上就想到了新婚当晚,替谢舒换药时的场景... ...“你说什么!” 难道谢凛知道了? 谢凛显然没有预料到她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你不是说,昨夜里是你照顾的我吗?我当时都昏迷了,醒来衣服都脱了,身上缠着纱布,不是你还能有谁!” 除了她,也不会有别人了吧。 想到自己竟然是在昏迷不醒的时候,就被她看光了... ... 让他也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她真的... ...只看了他上半身吗? 该不会趁着他昏迷不醒的时候... ... 谢凛愈发不安,往身下看了看... ...心道应该不会吧... ... 那可说不准,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霍桑华顷刻间醒悟自己会错了意,急忙闭嘴,免得不慎说出那夜里发生的事情... ...“知道了!那... ....上药就上药呗,转过去... ...” 她把谢凛的身子背了过去,才终于舒了口气。 胸口里砰砰乱跳,跳得... ...她觉得耳根子烫得要命。 一点一点解下谢凛身上的纱布,将伤口处敷的药缓缓揭下... ... 皱了皱眉头。 那伤处赫然呈现在眼前。 竟是... ...竟是那般的可怕... ... 不敢想象,如果这一箭挨在了她的身上,会是怎样一种结果。 只怕她根本不会像谢凛似的,还有醒过来的机会吧。 这么重的伤... ... 霍桑华按着医士教的,用盆中清水小心将伤口周围的淤血擦去,随后又将药粉扑在巾帕上。 却在要敷到谢凛伤处前时,停了下来。 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下不定决心... ...光看着都觉得很痛了。 “怎么了?”谢凛不知道她在身后发什么呆,偏过头来问。 “会... ...会有点痛。”霍桑华很谨慎的提醒,伤口处可见翻出来的血肉,有些结痂,但还是模糊一片。 这药粉一下子敷上去,肯定会痛极了。 谁知,谢凛听了她的话,脸上的表情十分... ...接着,是绷不住的怪笑,“有多痛?” 第118章 你忍忍 霍桑华也不傻。 谢凛的语气那样暧昧,顷刻间便让她明白了谢凛的意思,脸一下子红得更厉害了。 暗暗吞了口水,佯装嗔怒道,“大概,会有些痛,你忍忍。... ...你莫要再乱说话了,转过去,别打扰我。” 伸手将谢凛的脸扳了过去,手指不慎触碰到了谢凛的唇。 自然,她也看到了谢凛那意味深长的笑... ... 强装镇定,可手却抖得厉害。 趁着谢凛准备好了,霍桑华一把将药粉敷了上去。 “唔... ...”谢凛轻声低吟。 “怎么样?很痛吗?”霍桑华还是有些担心的。 那药粉可止血可消炎。 是极好的伤药。 但其中自然也有几味促使伤处止血愈合的虎狼之药,极其凶猛。 疼也是难免的。 刚敷上去的时候,谢凛便是有所准备,也被蛰得不轻,痛到额头冒汗。只觉得伤处灼热得厉害,像是要把皮肉都烧穿了一样。 渐渐的,伤处麻木。 那药似乎起了作用,逐渐适应,痛觉减缓... ...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了过来。“死不了。” 霍桑华也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 轻轻按着帕子,起身便去拿纱布要来为他缠上。 那略微冰凉的手指拂过谢凛的肌肤,谢凛微微颤了一下,仿佛是又有了知觉一般。 再一次深深吸了口气... ... 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哽住了,他用力吞下,竟觉得一瞬间心慌得厉害。 霍桑华将纱布缠在他的身上。 时而靠近,时而疏远... ... 她绕到谢凛身前,研究着怎么才能把纱布牢牢固定,凑近谢凛的那一刻,谢凛嗅得到她发丝间隐隐的香气。 像是薄荷草的味道。 忽而又疏远,绕到了身后... ... 她莫名有些不自在,就连系起纱布的手也在不自觉地颤抖。 只觉得... ... 谢凛的身子好像,越来越烫似的。 愈发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 “好了,那我就先去... ...”霍桑华匆匆结束了手里的事情,便要起身离开。 谢凛大手一抄,抄在了她细软的腰间,一把将她扯了回来! 待她反应过来,人已经陷在了谢凛的臂弯间。 “你... ...你做什么... ...”霍桑华彻底慌了。 脸颊红成了一片,想跑却跑不得。 谢凛赤着上身俯视于她,将她困在了双臂间,身下便是柔软的床榻。 霍桑华只要稍稍移动视线,便能清楚看到谢凛的胸肌。 她意识到不对,急忙收回了目光... ... 然后,对上了谢凛的眼睛。“你... ...” 谢凛撑着双臂,将她抵在榻上,看着她慌张又娇羞的样子,顿时口干舌燥。 目光在她红成一团的脸颊上游弋片刻,定格在了娇红的唇齿间。 她... ... 看起来很好吃。 “谢凛,你不能... ...” 霍桑华的话还没说完,下一刻,就被惊住了... ... 谢凛居然吻了她。 谢凛的唇贴在了她的唇上... ... 他竟然... ... 她竟然... ...不讨厌。 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空气都仿佛凝固住了,彼此呼出的热气在唇齿间交互,心跳剧烈加速,都好像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了。 “我不是你哥哥... ...”恍惚间,谢凛凑到她耳边轻声嘀咕了一句。 “我... ...我知道... ...”霍桑华呢喃。 然后,继续。 凌乱地扯开了她的衣服,忽而,谢凛又停了下来。 霍桑华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 “会... ...有点痛。” “... ...有多痛?” “大概,会有些痛... ...你忍忍... ...” “唔... ...” 窗外飞鸟掠过,月色诱人。 枝头隐有花苞绽放,在月色的衬托下,静谧而美好。 谢舒刚从外面回来,一进院子就遇上了等候在此的父亲,他有些意外,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随后又加快了速度走上前去,“父亲。” 谢侯爷嗅得到他身上浅浅的酒气,“喝酒了?” “只喝了一点,庆阳伯府相邀,不得不去。”谢舒说。 盛京之中的权贵间多有往来,若是人人想要皆拒之门外,以后难免会使得安定侯府被孤立,久了,朝堂上恐怕连个帮忙说话的都没有。 必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那些与安定侯府交好的,谢舒也会场面上应付一下,走动走动。 应邀去喝上两杯水酒。 谢侯爷知晓他的用心,“我让厨房给你备些解酒的汤水过来。” “父亲。”谢舒叫住就要离开的父亲,尽管略带酒气,仍然面不改色。“父亲这么晚过来,应该是有什么事吧?不妨与儿子直说。” “... ...”谢侯爷有少许为难。 如同谢舒猜测,他特意寻过来确实有事。 只是没想到,会迎上应酬归来的儿子。一想到舒儿替家中操劳,便不忍再吩咐他多做些什么了。 “父亲,可是为了阿凛的事?”谢舒看出父亲心思,释然问道。 谢侯爷默认。 “父亲不必担心,阿凛伤势并没有特别严重,只是伤他的暗器特别,故而皮肉要受些苦了。相信静养些时日,定能痊愈。”为了让父亲放心,谢舒又补充了句,“儿子身边有位朋友,尤善医术,有他为阿凛医治,相信阿凛会好得更快些。” 谢侯爷点了点头。 伸手拍了拍谢舒的肩膀,“我知道,我一直都很信任你的。” 得到父亲的称赞,谢舒面上露出少见的笑意。 “其实我在担心... ...”谢侯爷心事重重,想了许久,还是觉得将此事交代给谢舒,更为妥当。“那日行刺之人。若不是阿凛当时挡了一下,按照暗器原本的方向,是要刺向桑华的。” 幸亏,谢凛发现及时。 不然那枚暗器射向桑华,必是致命一击。 “我原以为让桑华留在宫中最为安全,可没想到竟还有人要取她性命。如此看来,她已经被人盯上了,恐怕日后的偷袭必不会少,你需得再仔细部署一番,将她周围的人逐一确定来历和身份... ...”谢侯爷担心桑华已经暴露了。 所以,以后还会有这样的刺杀。 恐怕不会像这次一样... ...轻易让她逃过去了。 “儿子明白,儿子... ...会再留心一下... ...她身边的人。”谢舒心中有疑,“父亲,好像知道些什么,桑华此次受袭难不成还有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谢侯爷一下子愣住了,“你是查到了什么?” “是。”谢舒将此前的一些怀疑说给了父亲听,怀疑刺杀桑华的人是齐妃和四皇子派来的。 他们希望桑华死在谢家,于是便可以借此要挟谢家,成为他们的傀儡。 第119章 疑点 齐妃要杀桑华... ... 听到这里,谢侯爷突然眯起了双眼,周身杀意渐起—— “她竟敢动桑华?!” “父亲?”就连谢舒也察觉到了父亲的怪异,“父亲,您这是... ...” 父亲竟因为桑华在生气?!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去处理,我定要去找她谈谈。”谢侯爷已然下定决心。 “父亲... ...此前认识桑华?”谢舒不难从父亲的言语间发现,父亲对桑华似乎有些他不曾知晓的关系。 难道真的像母亲说的那样... ... 父亲和桑华的母亲真有什么关系? 谢舒知道母亲对桑华的恨意,是因为桑华的母亲,可是... ... “... ...若是不曾发生那些事情,桑华... ...应该是你们的表妹。”谢侯爷道,仰头长叹多有遗憾,往事历历在目,胸口处隐隐刺痛,“她的生母,是我当做亲妹妹一样在意的人,她的外祖父,是于我有再造之恩的师父。” 纵然他的妻子多有怀疑。 可他对于桑华的生母,确实不曾有私情。 他的师妹不容亵渎,那是世间最好的女子。 谢舒恍然... ... 他竟不知父亲和桑华还有如此关系... ...“父亲和霍夫人,竟是师兄妹?” 谢侯爷却笑了,“桑华的生母,不是霍夫人。” 谢舒反应过来,“... ...倒是听说,桑华是霍将军外室所生,后来过继到了霍夫人名下的。” “桑华也不是霍将军外室生的。”谢侯爷又说。 “那她是... ...”谢舒诧异,接连怀疑的事都被否定,桑华到底是什么人,他实在不知了。 “她的生母,是前朝王皇后。现在你可知,她是什么人了吧?”谢侯爷背着手站在月色下,高高昂起的头,一如当年随师父学习武艺本领的得意少年。 “前朝... ...”那她是... ... 霍桑华竟是陛下多年来派出无数的人苦苦追寻的... ... 前朝遗孤?! 谢舒喃喃自语道,“桑华她竟然是... ...前朝... ...前朝先帝的... ...” “她乃王皇后所生,却并非先帝骨肉。”话已至此,谢侯爷自然也没什么要继续瞒着谢舒的了,径自走向一旁石亭里坐了下来。 看着谢舒如遭雷击一般的反应。 迟了许久,谢舒才缓过来,诧异至极向父亲走来。“父亲,那桑华... ...” “我的师父,也就是你们的师祖,乃是一位修行的世外之人,颇有些造诣。后来天下大乱,为了救黎民百姓于水火,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他的师父和师兄弟,下了山。凭借一身本领,抗击敌军,守护疆土... ...再后来,包括我在内,他收留了许多和我一样的人,教我们本事。前朝的王皇后,正是他唯一的女儿... ...” 谢侯爷说起幼年时随师父师兄弟历练之事,如今只剩唏嘘。 他们一众师兄弟,跟随在师父身边,学习武艺,学习兵法。 师父也会教他们一些奇门遁甲、河图洛书及卜卦之术,众位师兄弟间,有慧根高的,学得便好一些。 也有慧根差一点的,可师父也从未嫌弃过谁,一向将他们视作亲儿子般,谆谆教导。 他们跟着师父征战四方,学自己的本领。 小师妹是师父唯一的女儿,与他们一起长大,更像是他们的妹妹... ... “那她... ...”谢舒有了些许好奇,忍不住想要多询问一些关于桑华生母之事,可话一出口,又觉得如此问起有些不礼貌,于是换了一种说法,“桑华的生母... ...究竟是怎样的人?” 她是那位王老将军的唯一女儿。 又是前朝皇后... ... 想必那位无所不精的王老将军,定会将一身的本领都传授于她。 她或许,也算得上是这世间少有的那种女子吧。 “她是一个... ...很聪慧的女子。”谢侯爷仔细斟酌着,该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他的小师妹,“她很美,很聪慧,她对所有的事情都很感兴趣,她学什么都很快。不论是兵法还是什么... ...她比我们学得晚,但是比我们学得快。甚至师父没空的时候,我们也会去问她。” 谢舒听到这里,忍不住想起了桑华。 不经意间嘴角上扬... ... 仿佛,桑华和她的母亲很像,也是对一切都很感兴趣,学得又很快。 突然,他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又怕引起父亲的怀疑,急忙低下头来... ...“那她真是一个,少见的女子。” “是啊... ...”谢侯爷也感慨。 当初追随师父的师兄弟里,许多人都曾对小师妹暗生情愫。 但也是仅仅的暗自思慕而已... ... 谢侯爷道,“这世上本就没有配得上她的人。” 于他,也是如此。 这世上根本不会有人能配得上他的小师妹。 “可这样一个女子,为何会进宫... ...为何,会成为前朝皇后呢?”谢舒想到她的身份,疑惑像她那样聪明的人,为什么会成为... ... 亡国之后。 关于前朝皇后之死,世间多有流传。 她的事情传有各种版本,但无一例外... ...她死在了宫里,死在了那一场大火中。“难不成,她喜欢权利?” 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那样聪明的一个女子,定是自命不凡的。 渴望最高的权利,也没什么不妥。 因为对权利的觊觎,她入宫,做了前朝皇后... ... 那桑华呢? 想到桑华的时候,谢舒的心隐隐痛了一下。 桑华虽是那位世间少见的奇女子所生,但她的父亲却不是前朝皇帝,那她... ...是王皇后与谁所生? “她命定如此。”谢侯爷无奈,双目已然失神,“入宫是她的命,无论怎么逃,她都逃不掉的。纵然她有自己所爱之人,也逃不掉她本就该入宫的命,注定她要与那人分开... ...” 那人,便是桑华的父亲。 亲生父亲。 谢舒提了一口气,屏住了呼吸,“那人是谁?” 谢侯爷停在此处,顿了多时,却也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不知。”半晌又说,“师父与她都算透了天机,知道她是一定要入宫的,她百般努力想要改变命运,却也无力。我只听过她与师父争执,师父提到了那个人... ...说是,同门。” 第120章 演戏 同门? 同门的意思是... ... “这是什么意思?同门?难道是... ...哪位师伯,或者师叔?”谢舒疑惑父亲所说的同门之意。 既是同门,应该就是父亲的师兄弟间哪一个吧? “我也曾如此想过,甚至将每一位师兄弟都仔细考虑过了,只不过... ...”谢侯爷多年来,也未曾想通此事,“可确实不曾觉得,师妹她与哪一位师兄弟的关系过于亲近了。” 所以... ... “若有私情,定会格外小心的吧,于人前必定不会表现出来。”谢舒莫名想到了自己初见桑华时的样子。 与桑华的种种,都犹如在眼前一闪而过。 他确实对桑华动了心... ... 是在桑华和谢凛的婚事定下之后。 于是身份已定,便不好表现出什么... ... 每一次他忍不住关心桑华的时候,都会无比小心,生怕被人瞧出些什么。 想必父亲的小师妹也是如此,若有心爱之人,不得相爱,应该也会在人前格外小心... ... “... ...未必。”谢侯爷道。 未必的意思是... ... 谢舒觉得,父亲这么多年都未放下的事,恐怕是查到了什么线索。 “若非诸位师兄弟的话,师父口中的同门,恐怕是... ...”谢侯爷压低的眼神里透着寒意。 是愤恨... ... 那位,恐怕是师父的同门。 与小师妹相爱之人,恐怕是师父的... ... 他生气的并非是小师妹爱上了什么人,而是那人明知道小师妹的宿命,却还是介入了小师妹的生命之中。因其之故,使得小师妹最终带着满心遗憾嫁入宫中,成为了那个绝望的王后... ... 最终死在了亡国之日。 谢舒也猜到了父亲没有说出口的意思。 想到了桑华生父的身份... ... 只是如此一来,桑华的亲生父母竟都是修行之人... ... 他们纠葛缠绵的宿命,却换来的桑华颠沛流离的前半生,也不知那些修行的高人们,可否知道。 “... ...师父气绝而亡,师妹也死在了城破之日,如今,我也算是桑华的半个舅舅,自是要护她安然无恙。哪怕外面要杀她的人很多,也定不会让她再受丝毫威胁!”谢侯爷早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要替师父和师妹,照顾好这个孩子。 这是师父和师妹留在世上的最后骨血了... ... “儿子明白。”谢舒应下,既是父亲的决心,也是他的决心。 他不会让桑华有事的。 没有想到的是,桑华与前朝帝后竟是这样的关系,她是前朝皇后所生之公主,却并非前朝皇帝的骨血,她的生身父母... ...竟都是修行之人? 只是... ... 既是如此,想杀她的又会是何人呢? 她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不过是一个孤女而已,她的存在于任何人来说... ... 应该算不上是威胁了吧。 房中烛光摇曳... ... 许久,“走了吗?” 霍桑华想要抬头确认,却被谢凛按住了。 “等会儿... ...”他细听窗外动静,直到确认,“应该走了。” 谢凛撑着伤处缓缓翻身,躺在了一旁。 霍桑华侧过头去看他,心情复杂。 方才那一刻,就连她都险些以为... ... 其实不过是谢凛发现藏于窗外的窃听之人,故意演的一出戏罢了。 “... ...你,你没事吧?”谢凛后知后觉,似是察觉到了霍桑华的郁闷。“方才情况紧急,来不及多想... ...不知,来人是谁,但躲在窗外偷听的,不外乎是想要知道,我们在房里做什么的... ...” “你不必跟我解释,我明白的。”霍桑华愈发的尴尬。 本以为是情难自控,谁知,竟是他发泄了窗外的... ... 她也险些入了戏。 现在脑中还在不断重复着谢凛突然吻向她的画面,那缠绵的滋味... ...着实令她心头小鹿乱撞... ... 难掩的燥热和窘迫。 两个人就这么并排躺着,越安静,越心虚... ... “刚刚,是什么人?”霍桑华问,想要借此掩盖她的心跳声。“... ...是谢老夫人派来的人吗?” 谢凛也在思索同样的问题。 来人窃听于墙角,除了谢老夫人的人外,还有几种可能。“不知道,这府里人人都信不过,偷听之人,可能是老夫人的人,也可能是... ...” 宫里派来的人。 “我们假成婚的事情被发现了吗?”霍桑华忽而心头一紧,爬了起来... ... 谁知... ... 方才不经意扯开的衣领,竟在刺客不慎滑落,香肩小露... ... 白皙而娇绵的肩头,赫然落入了谢凛眼底。 她恍若受惊,急忙去拉扯衣裳蔽体。 奈何宽大的衣角在方才时候,被谢凛压在了身上,她用力一拽,没能从谢凛身下拉出自己的衣裳... ... 却不慎扑在了谢凛身前。 只在刹那间,谢凛胸口一紧,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 ...你别动。”霍桑华察觉到谢凛要起来,急忙蹙着眉头,焦急将他按下。 “... ...” 谢凛的燥热,瞬间红到了耳后,用力吞了吞口水。 “我... ...我衣服应该是扯破了,你要是现在起来的话,我,我就... ...”霍桑华使劲咬了咬下唇,窘迫至极。 刚才拉扯衣裳在她倒下去的时候,清楚听到了布料撕裂的声音,接着便感觉到身上的衣服松开了许多... ... 莫不是扯到了带子... ... 然后... ... 她也不敢动,不确定究竟是哪里扯开了。 万一这么起来的话,衣服落下去... ...可就春光乍泄了! 怎么办... ...现在该怎么办... ... 她焦急万分,一抬头就对上了谢凛的脸。 谢凛也觉得莫名慌张,不知为何竟有一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慌乱间对上了霍桑华的眼睛,那红扑扑的一张脸愈发娇艳。缓缓的,他硬生生挪动视线,避开了对视的双眼... ... 身前却... ... 她... ... 她难道就这么... .... “你不许想... ...”霍桑华知道他在想什么,羞愧难当,手忙脚乱的想着法子起身,奈何衣裙的大半压在谢凛身下。 她扯不出来,便无法移动,不然衣裙当着面的撕开,她在谢凛面前可就真的... ... “我... ...你压着我的裙子了。”霍桑华的脸算是彻底红透了。 一手死死按在胸前,避免衣衫滑落。 一手撑着身子,苦苦支撑着与谢凛间最后的距离... ...避免,贴得... ...太近... ... “噢... ...”谢凛强装镇定地应了一声,随后挪动身体,想要把她的裙子... ... “嘶——” “别、别动!”霍桑华大惊,彻底傻眼了。 第121章 别动 又扯了? 究竟是哪儿扯开了... ... 霍桑华只觉得那股羞愤的灼热感席卷而来,搞得她糊里糊涂晕头转向,脑子里也不受控制胡乱想着,根本不能确定究竟是哪里扯开了... ... 但可以清楚感觉到的是,胸口处的衣物又被扯下了些。 她只怕下一刻,衣服突然扯下来,她就会赤条条的... ... 不行! 所以在没有确定,该如何解开她和谢凛间纠缠,被压住的衣服时,决不能让谢凛再乱动了。 谢凛方才挪动身体,想要把缠在身下的裙摆给她腾出来,突然听到霍桑华的叫停,也是吓了一跳。随后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 只见霍桑华死死抵在胸口处,攥着她不断下落的领口... ... 仿佛,又扯开了些。 谢凛也不敢再乱动了... ... 生怕一个不小心,彻底撕开了她的... ...“现在... ...现在怎么办... ...” 霍桑胡呼出的气都碎成了一段段,脑子发热,浑身发烫,面对如此窘迫的场面,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咬了咬牙,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顾不得羞愧了。“应... ...应该是刚刚,就... ...就缠到一起了。你别动,你... ...你一动的话,说不准扯到哪里... ...我,我来动... ...” “你来动?”谢凛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 她说的... ...应该只是缠在一起的衣裳吧。 不会有别的意思吧... ... 显然,忙于解开纠缠在一起,不知何处还压着的衣裳,霍桑华根本不知谢凛在想些什么。 “那,那你... ...你动吧。”谢凛索性安心躺下,什么也不管了。 如果她要是... ...她要是愿意的话... ... 他,他也不会有... ... 什么意见的。 霍桑华调整了一下呼吸,开始小小的挪动衣裙,一手还要按着胸口的衣裳,避免滑落,一手抵在谢凛耳边,时不时撑着腰身挺起,快速用手扒拉两下... ... 可这样根本不了问题。 不等缠在一起的衣裙解开,就已经筋疲力尽了... ... “... ...我摸到了,你... ...你稍微,起来一些,你压到了... ...”她捋着裙边,一点点顺到了谢凛身下,似乎找到了被压住的裙摆。 “... ...” 谢凛听了她的话,也只好硬憋着不快,缓缓抬起了一点... ... 二人间仅存的微妙距离,顷刻间... ... 谢凛望着她的唇... ... 霍桑华腰上已然没了力气,一个没撑住,扑在了谢凛的身上。 “这样不行,这样下去... ...一直都解不开。”谢凛的耳尖都红了,脖颈间青筋突起。 他的眼睛甚至不敢去看霍桑华。 这样下去,他们一晚上都不见得能解开缠绕在一起的衣裳。 霍桑华的衣裳扯开了,又压在了他的身下,只有他起身才能松开被压住的衣裳,但只要他一起身... ... 就会扯到不知缠在何处的衣裙... ... “那怎么办。”霍桑华也没了主意,胸口里跳得愈发地快,浑身烧得厉害。 “我闭上眼睛,然后——” 他说。 似乎是唯一的办法了。 哪怕是把衣裙彻底扯开... ... 他闭上眼睛不看。 “... ...好。”霍桑华狠了狠心,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试一试了。 谢凛像是下某种决心一般,慎重考虑后,闭起了双眼。 猛地—— “撕拉”一声,随着谢凛起身,被压在身下的衣裳彻底撕开,霍桑华顾不过来,衣裳彻底裂开... ... “二夫人?”雾桐恰好经过窗外,听到屋里那怪异的响动,担心霍桑华的情况便寻了进来。 谁知... ... 谢凛听到开门声和雾桐的脚步声,瞬间反应过来,如果雾桐此时进来定然会看到... ... 不待霍桑华做出反应,他一手揽住她的腰,翻进了锦被之间... ... 挡住了雾桐的视线。 雾桐一进门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 二夫人衣衫不整,白皙的手臂还露在外面,衣袖似乎是撕开了,床边地上有些许凌乱撕裂的衣物,二公子正压在... ... 这,这也太... ...雾桐惊得张大了嘴巴... ...“打、打扰了... ...奴婢不知,奴婢这就出去... ...” 说罢,头也不回地往外跑,紧着关上了门。 站在门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甩了甩头,仍然没办法将那一幕从脑海里抹去。 光是看到都羞愧至极! 雾桐小小年纪,还不曾见过这般场面,震撼之余,则用双手捂着她的脸... ... 只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整个脸都红透了。 “这也太... ...太... ...哎呀... ...” 她恨自己怎么就那么冒失闯了进去。 不过二公子和二夫人做那种事,为什么不关门啊! 她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闯了进去... ...哎呀! 两个人四只耳朵,听着外面没了动静,才松了口气。 霍桑华看着仍然压住她手脚一动不动的谢凛,挣扎了下,“好了,让开... ...” 谢凛却没有反应。 “你——”她面色娇红,“难不成偷听那人又回来了?” 谢凛笑了。“方才... ...” 望着她那双盈盈闪烁的双眸,他恍惚间失神又清醒,渐而明白了自己这么多天来,为何那样不对劲的心思... ... 霍桑华还等他说下去,可在对上他的眼神那一刻,就瞬间懂了。 在他的眼神里,有着炙热如火,浓到散不开的情意。 那双眼睛的主人,仿佛正在吻她,不似方才演戏给窗外人听的那般动静,而是... ... “其实... ...”她看着谢凛,心里是高兴的,“我...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我哥哥... ...” 谢凛漆黑的瞳仁里,映着她娇羞别扭的模样。 他就这样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到她那句... ... 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她的暗示,笑意更浓了些。 “我... ...”霍桑华紧张极了,耳边是自己如同打鼓般的心跳声。 可不等她再开口说什么的时候,谢凛已经吻在了她的唇上,那如朱果一般的唇间,果然是甜腻诱人的滋味... ... 第122章 岐灵山 这人... ...是什么意思? 霍桑华一觉醒来,谢凛就已经不见了。 跑了?! 回想昨晚的经过,他... ...他怎么... ... 越想越气。 “二夫人,”雾桐站在门外试探着叫道,“二夫人您起来了吗?” “... ...什么事?”霍桑华有些慌张,生怕被听出来什么。 雾桐转身,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身后站着的廖斌,尴尬笑笑,继续向屋里的人请示,“二夫人,大公子那边的廖斌大哥来了,说是... ...您今日不是要去书房上课吗?” 上课?对! 霍桑华反应过来,她差点把这事忘了... ...“我,我马上就好,你给廖斌说一声,我马上就过去!” 她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廖斌大哥,那... ...我先进去,侍候二夫人更衣。”雾桐虽不想就这么闯进去面对二夫人的,可比起身后罗刹似的廖斌,她宁肯进去面对二夫人。 天色大亮,街上往来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 吓得方才还在走神儿的谢凛猛地坐直了身子。 推门进来的人,在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后,也有些意外,谨慎地向身后和周围看了看,直到确认无事,才走进了房间,反手将门关起。“公子这般,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谢凛嘴上说着没事,眼底尽是挥之不去的那个身影。 顿时更显得不自在了,避开来人目光,端起桌上的杯子,将早已冷掉的茶水灌下肚里。 “咳... ...咳咳... ...” 来人名唤赵瑞,大半张脸上都是灼烧后留下的疤痕,历经多年,更显得狰狞不堪。 他一抬手,将一早准备好的匣子放在了桌上。 手背上却赫然露出一道刺青—— 正是昔日霍将军座下培养的死士,才有的印记。“您要的急,我也只查到了这么多而已。” “如何?可查出什么了?”谢凛忙问,见他神色便确定应是有答案了。 “... ...前朝皇后并非寻常人,除了自幼随父修行,善兵法术数之外,我倒是还查到了一些东西。”赵瑞说,“她曾有一段时间离开了王老将军和她的师兄弟们,独自入岐灵山拜入王老将军曾跟随修行过的师门,足有将近两年之久。” “那又如何?”谢凛让他帮忙调查的却不只是此事。 “恐怕,您想查的那位姑娘的生父... ...便在岐灵山中。”赵瑞说。 谢凛微微怔然,她果然不是前朝血脉。 “岐灵山中,据说曾有一位修行出神入化的高人,坐地成仙,故而修行之人都以拜在岐灵山门下为目的,妄想修成神仙。不过,岐灵山中也不乏精通修行者,远避尘世,精通奇门异术。当初的王老将军就是自幼失去双亲,被岐灵山里的高人收留,学得一身的本领,后为救世才从山上下来,率军抗敌,他麾下将士迅勇无比,所向披靡。所以就给这传说中的岐灵山,更添一笔离奇之色。” 赵瑞曾是霍将军麾下的死士,自然也听说过霍将军亦是王老将军的众多弟子之一,也知道霍将军确实有些本事在身上,可却没有机会向霍将军问起。 如今能查到的,自然有限。 “对了,”赵瑞想起一事来,“我在追查岐灵山的事时,还打听到一件事,说是... ...岐灵山原有一至宝,叫岐元珠,据说是可以扭转时间,改变已经发生的事的。不过多年前不慎遗失,至今不知下落。” “岐元珠?”扭转时间?还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 ... 谢凛越听越觉得离谱,世上怎会真的坐地成仙之人,又怎么会有什么能够扭转时间的岐元珠呢? 赵瑞继续说,谢凛让他调查的人,是当年王皇后所生,但王皇后宫中,人人皆知并非前朝皇帝的骨血。这个女孩应该就是王皇后与岐灵山中某个人暗通款曲所怀的孽种,后来前朝宫中生祸,国破城损,王老将军昔日的弟子们赶入宫中相救,倒是霍将军先将王皇后宫中的四个孩子救了出来... ... “没多久,还是被谢侯知道了,谢侯找上门来,霍将军便把当初救下了四个孩子的事告诉给了谢侯,于是谢侯将公子带了回来,霍将军本以为谢侯会将公子交给陛下,当做前朝余孽处置... ...没想到... ...”赵瑞愈发的难开口。 霍将军舍了亲生的儿子,也要护住从王皇后宫中带出来的四个孩子。 这对今日还活着的公子来说,定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没事。”谢凛黯然,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没有再追究的必要了。“那四个孩子的身份,可弄清楚了?” “只知道... ...一个是公子要查的那个姑娘,就是今日公子娶的那位。一个是前朝皇帝和容妃所生的儿子,容妃离世后,小皇子就被留在了王皇后宫中养育,所以出事的时候一并被救了出来。还有一个,是王皇后的养女,据说也是王老将军其中一个弟子的女儿,那人战死后,王皇后便将他的女儿留在了身边,霍将军把他们一同救出来后,为了避人耳目,将几个孩子分送到了各处,那女孩的养父母还未调查清楚,只知道十余年前也曾是做官的,我查到了他家旧宅,从邻人口中得知,他家也是落罪抄家,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不知那女孩如果还活着,会不会也被一同流放了。” 赵瑞能够在短时间内调查出这么多事情,也是借着昔日留下的人脉。 可如今知道他还活着的人不多。 霍家出事后,作为霍将军心腹,一众死士都遭到了毒手。 他死里逃生逃了出来,自己毁了自己的脸,好不容易找到了当年霍将军送出去的公子,一心要为霍将军报仇。 “获罪了... ...”谢凛莫名有一种感觉,应该不只是如此,那女孩恐怕还活着。 但她究竟在何处... ... 便不知道了。 至于最后一个... ...赵瑞还没调查出来。 “公子,”赵瑞看出他今日有着心事,“公子那样在意霍桑华,可是想借着她的关系,为霍家报仇吗?如今她是明面上的霍家遗孤,公子若借着她的身份行事,一旦事败也尽可将一切都推到她的身上... ...岂不正好?” 谢凛忽而便将双眸挑起,看向赵瑞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如凛冽寒风,哪怕是赵瑞这样多年来过着刀剑舔血的人,也不由得退了半步。 谢凛的声音清冷至极—— “此事我另有打算,不许你妄自插手,更不能... ...伤了她。” 第123章 失踪 “咳——”再一次发现霍桑华走了神儿,谢舒轻咳提醒,“你今日若是累了,那就早些下课回去休息吧。” 霍桑华匆匆收回思绪,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竟然又想起了昨夜... ... “我,我不是有意的,只是今日... ...” “没事的,今日事多繁忙,你也是个普通人,难免会累会倦。”谢舒已将面前展开的书卷收起,从容又体贴地劝道,“学问不是一天就能学成的,心不在其中,人便是在这里坐上一天一夜,也是没办法把书上的东西装进脑子里的。不如先好好回去休息一下,待心神安宁,再来学习。” “... ...对不住啊,又耽误你的功夫了。”霍桑华内疚极了,谢舒一大早就等候在此,给她上课,她却总是走神儿,白白浪费了谢舒的时间。 “... ...”见她低下了头,谢舒又不忍令她自责,思忖片刻后,语气更柔软了。“既然如此,你若有什么心事,不妨与我说说。我的学问虽然有限,但说不准能够帮你解惑。” 与他说?! 霍桑华一下子就懵了,难道要与他说... ...昨夜发生的事情?那岂不是... ... “若不愿,也就罢了。”他看出霍桑华的为难,自然而然地想到,兴许是为了谢凛... ... 也不再追问。 他不想从霍桑华的口中,听说她跟阿凛的事情。 “大,大公子... ...”霍桑华也不知是何缘由,但总觉得... ...就刚刚那一瞬间,谢舒好像突然就生气了似的。 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谢舒正要离开,听到桑华叫他于是停下了脚步。 “大公子... ...我是在想,我不知道... ...”霍桑华抿了抿唇,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跟谢舒说这些事情,“我是在想,我有时候好像特别蠢,根本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所以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就好比有的人,昨晚那样... ...早上醒来的时候,又这样... ... 令她愈发在意,愈发的想要弄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谢舒还是觉得好奇,她突然说她自己蠢,又是想要弄清楚谁在想些什么。 “大公子不会觉得我很蠢吗?”她问得很是小心,也的确是怕从谢舒的口中得到肯定的回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还觉得自己有些小聪明,我也知道我性子软弱,我害怕与人起冲突,所以能避则避... ...我也只是习惯了如此,但偶尔我也有脾气,我也会气,也会反抗。可我自从进到了这里,怎的就好像自己格格不入似的,周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都搞不清楚,不知道那些不熟悉的人为何要讨厌我,也不知道... ...我是不是真的蠢笨,让人觉得厌烦。” “厌烦?” 谢舒耐心听着她的话,这莫名的一句反倒让他颇为在意。“谁说觉得厌烦了,阿凛吗?” “... ...不是,不是的。”霍桑华心中一惊,她确实想到的是谢凛,可从谢舒口中听到谢凛名字的时候,还是很震惊,急匆匆地否认。 但还是让谢舒看出了端倪。 “所以不是阿凛说觉得你厌烦,而是你觉得,他觉得厌烦了... ...是这个意思吗?” 霍桑华虽然犹豫,可谢舒的每一句话都好像说在了点子上,让她无从反驳... ... 内心里纠结了好久,只得无奈点头承认。 今早一醒来,谢凛就像逃命似的逃了出去,再回想起昨夜... ...明明是谢凛主动亲的她,就在她决定豁出去一把,想要跟谢凛的关系进一步的时候。 他却停下了,还扯过锦被把她包了个严实。 霍桑华也不知道那一刻谢凛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 他是,在嫌弃她吗? 谢凛明明就躺在她身边,她却没有勇气去问清楚,谢凛为何... ...停下来... ... 反倒弄得她十分窘迫,好像是她想要那什么一样! 想了一早上,觉得最有可能的答案就是... ...谢凛根本不喜欢她。 昨夜的一切只是偶然的冲动,但他很快恢复了理智,所以不想跟她有更深入的关系。 那么结果,无非就是谢凛不喜欢她呗。 可是不喜欢为什么还要亲她?把她弄得不知所措。 那个家伙也真是的... ... “阿凛... ...他并没有看上去的那样主动。”谢舒淡然说起。 霍桑华心里咯噔一下... ...“主动?他... ...” 难道谢舒知道了昨夜的事情? 谢舒却点点头,“是,阿凛的性子慢热,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自在。所以有时候,会让接近他的人误会,他是不是在抵触什么。” 好像是这个意思,原来他说的主动,是指... ... 霍桑华逐渐反应过来。 “阿凛表面上乐观大方,不拘小节,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是个大大咧咧没什么心思的人。可实际上,他性子敏感,却是个极小心的人,他会观察周围人的反应,来判断别人对他是什么样的态度。其实他很害怕他自己被人讨厌的... ...”谢舒比她更了解谢凛,所以说起谢凛的性子,也是颇为仔细的。 他还不知道阿凛和桑华间发生了什么,只是从今早桑华的反应和刚刚的问题里,不难察觉他们俩之间有了什么误会。想着或许就是阿凛的性子,使得桑华以为阿凛不喜欢她... ... “他为什么会... ...”霍桑华回想起昨夜谢凛的反应。 害怕被人讨厌? 她理解这种感觉,可不理解为什么谢凛有这样的... ... “阿凛小时候被父亲带回来,是以外室之子的身份,母亲不喜欢他,府里的人也都不喜欢他,他到任何地方都会遭人白眼,四处小心翼翼。可难免还是会有些人在背后议论,这些他都是知道的,可他也明白,如果他想要继续留在这里活下去,他就得装作不在意。如果他表现出在意,那些人就会变本加厉。”谢舒也很心疼他这个弟弟,“他很怕别人讨厌他,特别是,如果他很在意的人,就会更令他小心翼翼地对待了。” 第124章 忠告 原来谢凛也有这样的一面。 怕别人讨厌他... ... 可他整日里一副吊儿郎当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谁又能知道他的真心到底是什么。 那昨晚的事... ... 他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总不能也是这个原因吧。 说不好这个时候,他还在观月楼呢! 霍桑华刚为着谢舒的话,改变了对谢凛的看法,有了那么一点点心疼他,接着转念想到谢凛能逃去的地方,就忍不住变换了另一番心情。 再联想起昨夜的经过... ... 骤而面上一红,不免想到他是否同其他女子,也做过相似的事。 “怎么了?”看出霍桑华的不对劲,谢舒以为她身体不舒服了,“... ...今日就到这里吧,你能将我今日教给你的慢慢消化了,就不错了。不要太累,回去多休息。” 他余光不免多向她望去了一眼,趁她尚未回神之际,匆忙收回。 然后吩咐廖斌,将东西收了,先一步离开了书房... ... 霍桑华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谢舒已经走出了书房的门,只剩下颇有不满的廖斌将东西收起,匆匆跟了上去。 她沉下满心的猜想,按了按心口。 每每想到谢凛与那些女子的时候,总会觉得不大自在。 这是怎么了? 守在门外的雾桐瞧着谢舒和廖斌先后离开,才提起裙摆小跑到了霍桑华的跟前,忙问,“二夫人,出什么事了?” 霍桑华寻着她的意思,向门外看了一眼,随后摇头表示不知。“今日的功课讲完了。” “瞧着大公子的脸色不太对,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吧?”雾桐就算是个不大聪明的,也能瞧得出来,方才大公子出门时的脸色可不太好。 可她守在门外,也没听到书房里传来争执吵闹的动静,实在想不通发生了什么,能把大公子气成那样。 “没有吧?”霍桑华半信半疑,她怎么没发现谢舒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呢?不过刚才也确实没有过多注意谢舒的脸色... ...“方才还好好的,他还跟我说起... ...谢凛的事。他刚刚脸色真的很难看吗?” 这是为什么? 明明前一刻还在说着谢凛的事,满口都是心疼谢凛的经历。 怎么又“脸色不好”了? “嗯!”雾桐正儿八经地点头确认。 反正她刚刚瞧见大公子那样的脸色,连招呼都不敢打,远远地行了个礼便作罢。 好在大公子也没有注意到她。 霍桑华还没顾上细想谢舒为何会突然间脸色不好,就听外面来人传了话,说是二公子谢凛已经回来了,问她这边是否结束了,几时回去。 雾桐一边应着来传话的人,一边帮着霍桑华收拾东西。 忙说马上就回。 又劝着不情不愿的霍桑华出门,“... ...二夫人难不成还在为昨夜的事... ...害羞吗?” 说完,她也跟着红了脸,娇笑不已。 猛地被提起昨夜之事,霍桑华的脸顷刻间像是熟透了般,嗔怒着警告雾桐不许乱说话。 雾桐却好似都已经看开了一般,“嬷嬷说这是好事,成了婚的人都要经这一遭的。” 又不似是真的什么都懂,却俨然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像是... ... 有人告诉她的。 “这是郭嬷嬷说的?”霍桑华问,“她还说什么了?” 以为二夫人是难为情,雾桐有样学样的将郭嬷嬷的原话学给了她,“嬷嬷说,二夫人与二公子的感情好,这是好事,二公子就是再不济,好歹也是这安定侯府里的二公子,是谢侯爷的亲生儿子,二夫人以后便是有了靠山,谁都不敢小瞧了。” 对于霍桑华和谢凛、谢舒间的关系,郭嬷嬷本就抱着怀疑的态度,躲在暗处里瞧了个清楚。 她是宫里的老人儿了,既然能够被齐妃信任,委托她随霍桑华陪嫁来到谢家,必是有一定道理的。这些男男女女的事情,怎会不明白? 瞧得出来,大公子对霍桑华不同,二公子对霍桑华有意。 只是先前所有顾忌,生怕大公子谢舒和霍桑华之间... ...会发生一段不可控的家丑,但她又害怕谢舒,不敢去管。 慢慢竟觉得二公子谢凛和霍桑华之间才更像是... ... 于是松了口气。 雾桐又是个没什么心计的,昨夜不巧撞见那一幕,红着脸出去了。 被郭嬷嬷瞧见,一眼就看出不大对劲,三两句便从雾桐口中套出了话来。 得知二公子和霍桑华圆了房,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可算是不用担心怎么跟宫里的回话了。 “二夫人别怕,如今这真是好事,那些个跟着咱们从宫里出来的,起先都觉着二公子风流,又是个庶出,您嫁到这安定侯府里来,定有苦日子要过呢,所以谁都敢拿话挤兑您,给您脸色看。”雾桐替她抱不平,“如今您也算是在侯府里站稳了脚跟,跟二公子感情和睦,又得大公子和谢侯爷的关照,哪个还敢给您气受!这以后的日子定会越来越好的!” 在她看来,霍桑华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如今连郭嬷嬷都要因着谢家人的偏宠,忌惮霍桑华几分,更别说别的什么人了。 “这几日都没见着烟柳,她还在照顾清槐吗?”霍桑华岔开了话题。 谢家人的偏爱让她得以不被齐妃派来的人轻视,她确实感激,可也并不想借着谢家人一辈子都这么过下去,早晚还是要离开京城的。 雾桐告诉她,清槐的情况日渐严重,只是念着多来年的宫中相伴,烟柳不忍心放手不管,所以一直在照顾清槐。 她们二人从前虽然说不上关系多么的好,可到底是一起在齐妃宫里做事的,又一起被齐妃指给霍桑华作为陪嫁,难免生出惺惺相惜的情分。 如今一个成了这命不多时的惨状,另一个也难免会不忍。 “... ...二夫人,咱们从宫里来的这些个,现下都在议论,说是清槐姐姐是因为得罪了谢家的老夫人,才会被打成这样的。”雾桐不忍心霍桑华蒙在鼓里,哪怕得了烟柳的警告,也还是决定向霍桑华透露一些。 她怕霍桑华也得罪谢家老夫人,落得像是清槐姐姐一样的下场。 “是吗?”霍桑华意外的不是谢老夫人下的毒手,这事她是知道的,只是意外从宫里跟出来的这些竟都知道了。 看样子谢老夫人敲山震虎,早已经让人暗中散了消息出去。 她根本不怕宫里出来的这些知道,是她派人惩戒了清槐,更想让他们知道,是因为清槐做了什么,才会遭受惩戒。 “谢家老夫人当真狠辣,哪怕咱们是宫里来的,也未有忌讳。二夫人,往后你在这府里行事可要多加小心才是。”雾桐不愿再见到同样的悲剧发生。 原以为宫里更危险,如今才知,安定侯府也一样。 想着霍桑华虽有谢家大公子和老侯爷护着,也未必不会落在老夫人手上。 第125章 误会 人还未踏进屋里,前脚刚进院子走到门前... ... 耳尖的霍桑华立刻听到了屋里传来的动静! 但那动静很快就停了。 意识到屋里有人,她故意在门前停下脚步,“... ...我那字帖怎么不见了?” “字帖?”雾桐一听,急忙翻找起来。 从书房带回来的东西里,确实未见字帖。 可她明明记得,当时已经将桌上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是大公子给我的字帖,让我临摹练字的。”霍桑华的声音提高了些,仿佛是故意给里面的人提醒,“雾桐,你帮我再回去找找,看看是不是落下了。” “好。”雾桐应下。 霍桑华从她手中接过了东西,看着雾桐匆匆忙忙跑出了院子,才定了片刻,起身走进屋里。 她低着头,目不斜视地将东西放在进门处的桌上。 余光却也悄悄打量起屋里的每一个角落里... ... 没有。 没有... ... 除了里屋床榻上的谢凛外,并不曾见屋里再有第二个人了。 可方才的动静令她仍旧在意,总觉着... ...是有第二个人在屋里的,听到了她们走近的动静,才匆匆藏了起来。 所以那便... ... 可能是... ...谢凛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 “出来吧。”她压着心里的不忿,尽可能平静地说道,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里屋里躺着的人,强忍着紧张缩在床上,从未有过面对一个女子这样提心吊胆的时候,还在故作淡定。 霍桑华回来之前,他惴惴不安地担心着。 生怕大哥和桑华有什么过多的接触,可想到昨夜的事情... ...他又不敢去找桑华,怕她还在介意。 于是急得在屋里团团转,一遍遍演练着等桑华回来后,第一句话如何开口。 却不想错过了时机,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听到了她们走到门前的动静。于是情急之下,慌慌张张跳上了床... ... 躲在了被子里。 听到桑华的话,他以为自己的破绽被察觉了,正尴尬地想要解释,接着就听到霍桑华说—— “你们不必这样躲着我,方才是雾桐会错了意,以为你只是问我何时回来... ...如果以后你再想要把人带回来,让人去告诉我一声,说你这边有客人,我便知道会晚些回来的。” 这是何意? 谢凛也懵了... ... 她这话的意思不会是以为... ...他把什么人带回来了?还是些... ...与他有染的女子?! 原本激动的心情凉了大半截,也顾不上难为情了,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 而霍桑华以为“他们”刚刚在房里胡来,是听到了她和雾桐的脚步声才匆忙遮掩的,一进门就看到谢凛裹着被子躺在床上,自然是怀疑... ... 他是来不及穿上衣裳的。 便下意识避过了头去。 却不知谢凛穿着完整,下了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她跟前,“你这冤枉人的本事,也是宫里学来的?” 什么叫他再想要把人带回来?! 他何时把人带回来了?! 见霍桑华没有反应,谢凛抓起她的手,将她拖到床边,把蒙着的被子抖落开,“你看看这里有人吗?” 说着又向床底下扫了两脚,“床下,也没有!” 然后将她拖到垂幔后,“这里... ...你看看有没有你说的‘客人’?” 不等霍桑华开口,又把她拖到了柜子前,将柜子、箱子逐一打开,“这里呢?” 没有人... ... 屋子里除了谢凛和霍桑华外,一个喘气的都没有。 床上是被掀开的被子,帘幔后空无一人,屋里的柜子、箱子全部都被打开,哪里有她以为的“女人”。 “我并不在意。”霍桑华冷着脸,只觉得心里的感觉怪怪地,泛着些酸楚不安,委屈又觉得莫名其妙,“我们并不是真正的夫妻,你如果要带什么人回来,也不是我该过问的。我只是希望你以后如果带人回来,可以提前告诉我一声,免得当面撞上大家都难堪。” 说罢,抱起桌上的东西就要离开。 她不想承认自己的心意,不想承认她确实在意谢凛的种种行为。 可是她的心思却不由自主地偏向了谢凛。 昨夜... ... 她真的动了心,想要把自己交出去。 想着这辈子应该也不会嫁第二个了,能有过这么一次,也无怨了。 可偏偏谢凛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停了下来,说了句... ...早点睡吧... ... 霍桑华觉着这一切都像是自己的自作多情,而谢凛依旧是那个情场浪子,只不过将她与别的女子当做了一般,情意绵绵柔情缱绻,却在猛地一瞬想起来... ... 他们之间还是有“协议”在的。 于是说停便停。 及时收了心,避免“错”得更深。 “你究竟是怎么了!”谢凛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将眼看着就要离开的她拉了回来,霍桑华抱在手里的东西在拉扯间应声落下,零零散散的滚落一地。 她不知道的是,早在她天亮睁开眼睛之前,谢凛凝望着她睡着的样子,注视了许久。 他虽然在关键时候停了下来,沉着气息对霍桑华说了句早点睡吧,却一整晚都没合过眼,躺在霍桑华的身边,听着她的气息从逐渐平稳,那一整夜他就是这样一直看着她的。 霍桑华不知道他的心意,更不知道他背负在身上的责任。 从一开始,她就那样贸贸然地闯进了谢凛的生命,当着谢家众人,直言不讳要嫁给他。 打乱了他全部的设计好的一切。 他自知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所以在澜音观里,霍桑华提出与他的一年之约... ...他愿意保护她一年。 那时候想的只是一年后送她离开就好。 可是当霍桑华成为了他的妻,慢慢在他的生活里扎下了根,他不得不承认,最初的决心已经动摇了。 他希望能够护她周全,希望她能平安无事,可她搅进了这一切的漩涡里,越陷越深。 他犹豫了... ... 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下去。 但他清楚,如果现在放她离开,他是万万不愿的。 趁着一早她还未醒来,谢凛就逃出了门,也是想找机会想清楚,他和桑华到底想要以怎样的关系继续下去。明知道桑华想要平安无事的活下去,她想要离开皇宫、离开这里,他的心意又必会令她为难。 所以这一个晌午他都在考虑... ... 要怎么面对她,怎么解释昨夜发生的事情。 却没有想到,桑华竟然误会他一早上出去,然后... ...带了什么人回来... ... 第126章 装病 确认了屋里没有旁的人,霍桑华悄然松了口气,生出些许歉疚之心。 “没事,只是觉得你我如今的关系... ...”她稍稍迟疑了下,似在斟酌接下来的话,半晌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昨夜之事... ...” 听闻“昨夜之事”四个字从霍桑华口中说出,谢凛方才的怒气便已消了大半,没了那咄咄逼人非要问个究竟的心思。 他道,“那个... ...那个是... ...” 霍桑华心下凉了大半,想起谢舒的话来,忽而一股没来由的勇气顶上了脑袋。 她站定,抬头望向谢凛,“我并非什么随意的人,不过,若因昨夜之事让你为难,那我也可当昨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你也不用处处小心地避着我。是我自己一时昏了脑袋,不会纠缠你负责什么,你大可像从前一样,我们按照约定... ...一年以后,我自会离开这里,断不会令你为难。” 离开?! 这两个字犹如千斤坠石,从霍桑华嘴里说出来,便悬在了谢凛的心上。 他对她,早已不是初见时的心思,眼下又听说她还要离开,顿感不快,又无法形容心中郁闷。“你,你还是要离开?” 问得那样小心。 他更不知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他既是希望霍桑华能够顺其所愿,安全的离开盛京这样风云迭起危机四伏的地方,远离权势斗争,舒心安稳的度过一世。又... ...不想让她离开... ... 不想让她离开的心思愈发浓烈,使他无法按捺自己的心意。 “这里并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也没有... ...”也没有... ...真心希望她能留下来的人。 霍桑华莫名沮丧。 她在期待什么?期待谢凛的挽留?还是希望谢凛... ... “... ...也好。”半晌,谢凛吐出两个字。 也好。 竟是... ...也好? 他不忍霍桑华为难,在那一刻思考了所有的可能,但他将要做的事情注定是无法回头的,若因私心将霍桑华留下来,也只会牵连她陷入险境。 再三犹豫,才说出了那两个字,也好。 反正,这是她想要的结果。 霍桑华欲拔腿离开此处,却忽听到身侧谢凛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 心知谢凛八成又是装的,她本可以这样大步逃离,可还是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谢凛按着伤处缓缓弯下身去。 “你这是怎么了?”霍桑华脱口而出,早已伸出手下意识去扶住了差点栽倒的人。 “没事。”谢凛的声音听上去很是虚弱,一副强撑着的架势,像是要让她安心一般,“你若有事,便先去忙吧。应是伤口裂开了... ...不碍事的。等下,我自己换药就是。” 伤口又裂开了? 霍桑华气道,“你自己怎么换药啊?” 又不是没看到过他的伤... ... 那样严重... ...还有昨夜,难不成... ...难不成是那个时候?... ... 霍桑华暗自唏嘘,不确定谢凛伤口又裂开的事,是否与他们昨夜一时的意乱情迷有关,可不禁短暂回忆,只片刻,面上已经出现了红晕。 她只觉脸上烧得厉害,心跳声过于明显,唯恐被谢凛发现,匆忙低头,逃避面对谢凛的眼睛。 谢凛见她颇有异样,心中怀疑她是否已经察觉到了,暗道不妙,果然同样的招数用两遍... ...便会露出破绽。 趁着霍桑华还没发现,他轻挪肩部,仅轻轻用力... ... 立时,眉头一皱。“嗯——” 听他痛哼的一声,霍桑华才抬头,肉眼可见他身上那件单薄的里衣上,晕开鲜红之色... ... 方知,谢凛的伤口的确又裂开了。 “这... ...这可怎么办?”她手忙脚乱之下,把心一横,一手就按住了谢凛的伤口,避免渗出的鲜血越来越多,最终导致谢凛死于失血过多。又对着门外大叫,“谁在外面?有没有人在外面?!” 雾桐已守在门外多时,听得霍桑华叫喊急忙进到了屋里。 于是就看到二公子虚弱不堪栽倒在霍桑华怀里的一幕... ... “快去找大夫!... ...去请大公子那位朋友,快,就说二公子的伤口又裂开了!”霍桑华催促着。 谢凛已经压在了她的肩上,那么大的个子,半身的重量都压了过来,霍桑华动弹不得,唯恐再牵扯到谢凛伤口。 “是!”眼见情势不妙,雾桐慌慌张张出门去求救。 谢凛似乎没了意识,霍桑华努力用肩膀扛着他半身的重量,艰难又小心地向里间挪去。“... ...你先别晕啊,你这时候晕倒了,我弄不动你——” 方才说话时还好好的,被她冤了屋里藏人,还一身力气地拉着她把满屋里瞧了个仔细。 别提多有精神了。 霍桑华实在想不通,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这人就倒下了?! 可她怎么都叫不醒谢凛似的,便只能强撑着一身的力气,一步一步地将人挪到了里间。“... ...那么大个个子,怎么这样的... ...没有,这么沉... ...多一会儿你都撑不住... ...你要是想晕倒了,提前自己回来,晕在床边都好说... ...” 结果害她如此费力,咬紧了牙关才能勉强拖动... ... 这叫个什么事儿。 却不知那被拖的人,嘴角微微扬起,继续装死。 一直到她将谢凛安置于床上,费尽力气的搬着谢凛的腿放上床,又拉过被子来盖在他身上,泄气儿的那一瞬间,仿佛全身都被掏空了... ... 真沉啊。 霍桑华坐在床边大口大口喘着气,人都累傻了。 看一眼昏睡的谢凛。 霍桑华已是是一句话都抱怨不出来了,汗珠从额边滑落,累到虚脱。 巧在此时,闻听谢凛伤口又裂开的谢舒赶来,进了门便直直朝着里间而来,就在一脚即将踏入里间的屏风后那刻,忽而停下了脚步... ... “桑华。”他试探着唤道。 “大公子?”霍桑华重新打起精神,站起来,匆匆整理好衣服,“大公子,您可以进来了。” 听到此话,谢舒抖了抖衣袖,露出手腕,才堂堂正正步入了里间。“我听雾桐说,阿凛的伤口又裂开了?现在怎么样了?我已命人去请陆明,你不要担心。” 第127章 治伤 一听到大哥谢舒的声音,方才的惬意感顷刻间烟消云散,刚刚还躺在床上云淡风轻享受“折磨”人乐趣的谢凛,可就坐不住了... ... 只是大哥那样聪明,不似霍桑华一般好骗过,他继续装晕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趁着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谢凛轻哼着,如挣扎一般醒了过来。“呃... ...” 果然,立刻吸引了谢舒和霍桑华的注意。 方才谢舒还在担心,谢凛的伤势突然加重,会不会吓坏了桑华,故而一边派了廖斌赶去请陆明过来为谢凛医治,一边匆匆赶来... ... 看到霍桑华无事,他也暗自松了口气。 可没等他问上两句,谢凛又“醒”了,谢舒只得暂时放下安抚桑华的心思,看望谢凛,“阿凛,怎么回事?伤口怎么会又裂开了?” “大哥。”谢凛也顺势要起身。 却被谢舒按住。 谢舒担心谢凛的伤势,示意他躺着就好,“你不必担心,廖斌已经去请陆明了。” 谢凛点点头。“我没事的。” 他下意识抬眼偷瞄站在一旁、同样担心他伤势的霍桑华,忽而反应过来,闷哼一声,按着头又躺了下去。 轻声低吟,像是痛得失了魂。 谢舒隐隐察觉他的心思,顺势瞥向床边霍桑华,眉峰微微耸起。 尽管心中有些许疑惑,只不过眼下对他而言最重要的,还是谢凛的伤势,拨开谢凛的手,轻轻挑开谢凛伤处的衣物,想要先确定一下伤势恶化到了何种程度。 怎料,他猝不及防挑起谢凛衣服,露出谢凛混着鲜血的肌肤... ... 霍桑华正巧抬眼,不经意间望见。 下意识便避过了过去,移开了眼睛。 谢舒再次察觉,稍作思考,依旧镇定自若,“你若怕血,先去外面等一下吧。” 霍桑华恍然回神儿,“不是,我刚刚那是... ...” 她只是看到了谢凛的伤处,不由得想起了昨夜之事,一时难为情才匆忙回避。却不想这一举动落在了谢舒眼底,生怕谢舒多想,于是解释—— 话说一半,却不知该怎样编下去了。 “是啊。”匆匆赶回的雾桐,见着霍桑华哑口无言,紧着上前替她发声,“咱们宫里的女子,何时见过这样多的血,真是吓人呢!二夫人也吓坏了吧?” “... ...”霍桑华语塞,犹豫着该不该接雾桐的话,顺着雾桐的意思解释自己是因为怕血才躲开。 担心被谢舒瞧出她和谢凛之间的秘密,正不知所措呢。 “先前情急之下,可能确实会有所忽略,你这时怕血也没什么的,不如到外面等着。我见阿凛的伤势颇有严重之相,恐怕陆明来了要再次缝合伤处,会更吓人。”他似乎也不大希望霍桑华留下,看着谢凛缝合伤处。 雾桐上前悄悄拉扯了她的衣袖,提醒她不如趁大公子发话,赶紧避开。 不然等下缝合伤口时,血污一片,定是吓死个人。 “好端端的,二公子的伤处怎么会又裂开了呢?难不成昨夜里发生了什么?”陆明说话间就进了门,瞧向里间,漫不经心地走了过来,先是看了看霍桑华,再瞧瞧床上淌着鲜血的人,“哎呦,莫不是昨夜里侯府闹了贼?二公子带伤擒贼,才又加重了伤势?” 字句间皆是调侃之意,唯有谢凛受伤一时,仿佛对他没有多大影响似的。 眼中不断打量着霍桑华的每一个反应。 似乎能从此间找出他想要的答案。 “雾桐,你先陪... ...二夫人到外间等候吧。”谢舒见霍桑华犹豫不决,果断出声,让雾桐先将人带出去再说。 雾桐上前搀扶着霍桑华就要离开。 “等等。” 谁知此时,陆明却开口叫住了她们。 不顾谢舒探究的眼色,陆明丢下伤势严重的谢凛,径自走到了霍桑华面前,挡住了她们主仆的去路。 “陆明——”谢舒唤他,提醒他不可对桑华无礼。 “你不是想要跟我学医术的吗?”陆明却不理会谢舒的提醒,只与霍桑华平淡说起,“既然如此,怕血怎么行?是要躲出去等着,还是留下来看着... ...你自己决定吧。” 他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谢家两兄弟的反应,只是不愿见他们如此轻易的替她做决定。 是去是留,他要霍桑华自己考虑。 “二夫人,等下医治,定是一片血污,咱们还是先回避一下吧。”身旁的雾桐也在催促她。 雾桐并不知道霍桑华和陆明之间,怎么会有如此关系,听那陆明说话的语气,只觉得是否有些过于随便了。当下的气氛颇为严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很有压力,于是就想带着霍桑华尽早逃离此处。 “... ...二公子伤势严重,不能再拖了... ...我就在这里等着,还请... ...陆神医,为我夫君医治。”霍桑华拿定了主意,决心留下。“若有需要,尽管吩咐。” 她觉得陆明说的对。 既然想要学习行医的本事,怕血怎么能行? 但她也同样听出来了,陆明话里话外确有一种和谢舒暗暗较劲之意,谢舒是个顾全大局的人,而陆明... ...霍桑华拿不准,自是怕陆明耽误了谢凛的救治,惹出旁的事端,故而决心先稳住陆明再说。 陆明淡然一笑,回身看向谢舒,“那我可以开始为二公子治伤了吗?” 谢舒无奈退让,由着陆明上前检查谢凛伤势,他的目光缓缓移向守在谢凛身旁的霍桑华。 “... ...二公子的伤,比我想象中的严重。”陆明一边检查,一边说道,“恐怕昨夜里便有开线之兆,将才又扯开了伤口,所以流血不止... ...但不致命。” 霍桑华想着陆明的说辞,昨夜有开线之兆,应是那时... ... 那将才又扯开了伤口,是何意思?难不成是谢凛拉着她检查房里有没有别人的时候,动作太大了,才又将昨夜里扯开的伤口撕裂了? “取我银针来。”陆明倒也不客气,径自吩咐起了霍桑华。 雾桐瞧着眼色,抢先要去帮忙,却被陆明一个眼神喝退。 霍桑华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按他说的,亲自去跟着他一同进门的廖斌那里取来药箱,细细翻找,才从其中找出一根银针。 她问陆明,“可是这根?” 第128章 旧忆 “公子。” 廖斌于近处,低声唤了谢舒一声。 才将谢舒从迟疑中唤回了神,他跟随廖斌走到了外面,一双眼睛却仍旧盯着—— 那透光屏风后的每一个动静。 “公子,您让我查的事情... ...”廖斌悄声回禀着,此前公子命他去查的事。 与谢舒一样,他的顺势将目光盯紧了,此刻正在向二公子施以医术的人,可他的眼睛里,只有冷峻的杀意。 屏风后,陆明正在用银针封住谢凛的几处穴位,每一处扎针,都示意霍桑华看清楚记下来。 纵使谢凛身上血污一片,卧房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霍桑华也还是强忍着对伤处的恐惧,尽量仔细的记住。 许是察觉到身后有人盯着,陆明没有回身去确认,却同霍桑华开起了玩笑—— “你这样紧张,可是担心我下针害了你的夫君?” 面对他这般的戏谑,霍桑华也只是瞪了他一眼... ...心里却有担忧。 她又不傻,自然感觉得到陆明对谢家兄弟,那种隐隐的敌意,她不确定此前陆明同她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但是她能感觉得到,陆明对她不一样... ... 有一种,让她十分不安的亲切感。 难道陆明真的是她哥哥? 可惜,她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 屏风外面,谢舒打量着模糊的人影,低声吩咐廖斌,“你再去查一下,有谁见到过陆明和桑华... ...私下相见的。” 起初,陆明这个人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的确让他一度惊艳于陆明的满身才华。 可随着阿凛受伤,陆明救治阿凛,阿凛捡回了一条命开始... ... 陆明与安定侯府的关系,似乎超出寻常的熟络起来,更是在短暂数面后,仿佛与霍桑华之间有了某些... ...联系。 这不得不让他多想—— 陆明的出现,究竟是天意,还是有人精心安排。 若是精心安排,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如此煞费苦心的接近安定侯府,只是为了攀附安定侯府的势力?还是... ...冲着什么人来的。 方才瞧见陆明对桑华的态度,更是加重了谢舒的怀疑。 也许陆明从一开始,就是冲着霍桑华来的。 屏风内,陆明突然停了下来,直接将手里的针递给了几乎屏住呼吸的霍桑华。 他说,“要不要试试?” 霍桑华怔住,“不可。” 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近的距离见人医治伤者,已经令她十分紧张,大气不敢出了。心道这陆明怕不是疯了?也太不拿谢凛的命当回事了吧。 “没关系的,血已经止住了。”陆明倒是大方,“伤口撕裂得虽然严重,但只伤及表面,问题不大。如果你来缝合,相信二公子这位不听话的病人,日后能更加小心些。” 他瞧向躺着的人,又怎会不知谢凛身上的伤,究竟是怎样弄出来的。 “我不行的。”霍桑华再次表示,她可没什么信心,不过是刚才看了陆明用银针如何封住谢凛的穴位,要她上手为谢凛缝合伤口,她着实下不去手的。 “陆明,莫要胡闹了。”屏风上,映着谢舒站在外面的身影,他出声阻止,以免陆明令桑华为难。“桑华不过将才看了你为阿凛医治,此时你要她如何下得了手,还请速速为我二弟医治伤处,以免阿凛再受疼痛之苦。” “桑——华——”陆明细细品着谢舒口中的名字,眼神却望向了一旁的霍桑华。“大公子如此称呼二夫人,好似十分熟络,不知... ...可是先前便已熟识?” 话里,分明带着挑衅之意。 霍桑华提起一口气,顿时紧张起来,不自觉提高了些许声音,“你胡说什么!” “不然呢?”陆明没有打算到此为止,“于情于理,二夫人于大公子,都算是弟妇,应守分寸才是。可大公子对二夫人的称呼,却好似... ...在唤家中小妹。还是说... ...” 一时间,房内气氛更加紧张。 “我与兄长之间... ...”病床上的谢凛挣扎出声。 “桑华的生身父母,与我兄弟二人的父亲本就是旧识。”谢舒却道,打断了谢凛的话,平静解释。“桑华年少,更如家中小妹一般。可是有何不妥?”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解释。 于情于理都是说得通的。 可偏偏从谢舒一开口之时,那句桑华的生身父母... ...就惹来陆明的讥笑。 他看向霍桑华,似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徒留满目悲怆... ... 霍桑华也愣住了... ... 这样的一双眼睛,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 ...是在哪里?她现在无比确定,她必然在哪里见过陆明的... ...她对陆明的这双眼睛印象十分深刻... ... 可为何,为何就是想不起来了... ... 怦然间,脑中浮现出一短暂画面—— 似在宫中,有位衣着华贵的娘娘坐在那里,她的腹部隆起,像是快要临盆了一样。 有个男孩... ... 不,不是一个男孩... ... 他们在不远处跑着,闹着,追逐着... ... 突然跑到了娘娘跟前,站定下来,望着娘娘的肚子询问,将来会是一位公主还是一位皇子... ... 霍桑华失神的片刻,愈发觉得问那话的男孩,与眼前的陆明形同一人。 ——那若是一位公主呢? 美丽雍容的娘娘问道。 “若是一位公主,阿笙便是她的哥哥,定会一辈子守着她、护着她,绝不让任何人欺负她,公主妹妹也会是这世上最好的妹妹,像母后一样美丽、聪明,阿笙会做最好的哥哥,永远守护着她。” 是那个男孩... ... 是... ...哥哥... ... 阿笙... ...阿筝... ...所以,所以是哥哥阿笙,他是... ... 难道母后腹中的孩子,是她? 泪光闪烁在霍桑华的眼眶里。 可她怎么会记得?她怎么会记得这一幕... ... 见到霍桑华慌乱失神的表情,陆明泛起笑意。 他知道,阿筝记起他来了。 “桑华——”谢凛感觉气氛有些不对,霍桑华半晌没有动静。 陆明回身,挡住了呆怔的她,她也趁机不着痕迹地擦去眼角泪痕,心乱如麻。 第129章 想要确认你的心意 “你到底是谁?” 待阿凛的情况稳定些,谢舒将陆明叫到了外面询问。 此前种种,已经令他对陆明产生了怀疑,陆明屡次借他和谢凛之事接近霍桑华绝非偶然,今日的举动更加令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愈发觉得,陆明的出现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威胁。 他有责任保护好谢凛和桑华,与陆明说清楚。 陆明也是早有准备,他和霍桑华的关系逐渐清晰,自然免不了引起谢舒的怀疑,不过他并不担心... ... 比起霍桑华慢慢记起的一切,谢舒的怀疑算不了什么。“你这样问我,是希望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呢?” 陆明丝毫不怯地回望向谢舒,眼下与他和霍桑华相认也只差最后一步,谢舒对于他而言,已经没有了利用的价值。 “你原本就是冲着桑华来的。”谢舒无比确定,此刻方有些后悔。 他怎就没能早些发现陆明的目的呢? 这个陆明从一开始接近他,似乎就充满了秘密,只是他那时并未作他想,只觉得陆明是个少有的奇人,身上背负一些不能为外人所言的秘密也是能够理解的。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陆明的秘密,竟与桑华有关。 “是。”陆明没有否认。 “你想要带桑华离开谢家?”谢舒再次确认,他必须弄清楚陆明最想要的是什么。 谢舒知道陆明多次接近桑华,数次试探。 所以可以确定的是,桑华起初并不认得他... ...或者说,是并不记得他。 而桑华自霍将军出事后,便养在了宫里,这些年更不可能与陆明有什么来往,如此,他们之间应是在更早之前... ... 许是,桑华入宫之前? 说不准是因为当初桑华年幼,又经历了家中剧变,受了刺激,因此忘记了曾经的一切,包括... ...陆明。 陆明却记得桑华,也正是为此缘由,才会想方设法的借由他来接近桑华。 最终在陆明的多次试探下,成功引起了桑华的怀疑,使桑华记起了一些事情。 那么现在呢? 谢舒想知道,陆明的最终目的是不是想要带桑华离开谢家。 “是。”陆明依旧承认了,一如与谢舒初见时的坦荡,他不认为桑华继续留在谢家是好事。如果桑华愿意,他立马就可以带桑华离开这里。 “陆明,你... ...”心中的不安得到了证实,谢舒紧张起来。 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陆明打断了。 陆明说道,“你最好考虑清楚,你是以什么身份同我讲这番话的。于桑华而言,你不过是她现下这位夫君的大哥,她的私事你无权过问,你也没有身份过问。” 毕竟,桑华并不是他的人,他凭什么管桑华如何? 一番话怼得谢舒哑口无言,怅然若失地怔在了原地。 而房中... ... 此刻并没有因为谢舒和陆明的离开,而恢复原本的平静。 霍桑华将一切收拾妥当,安置谢凛躺好,为他盖好了被子。 “... ...你认识他啊?”谢凛忍不住问道。 “谁?”刚刚走了神儿的霍桑华,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谢凛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很快,她就从谢凛不断探究的眼神里察觉到了谢凛的心思。“你是说... ...陆明?” “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是最近才认识你的样子。你们早就认识?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猜,应该是你... ...进宫之前吧?那四皇子呢?四皇子可知道你们的事吗?”谢凛似有太多疑问。 他从未听说过,霍桑华和李朗的周围有陆明这么一号人物。 印象里,陆明是借着他兄长谢舒的关系,才与谢家有了来往。 莫非... ... 比起谢凛的“计较”,霍桑华却显得坦然得多,“你那么多问题,想让我怎么回答?再说了,我与陆明认识不认识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你别忘了,我们现在可还是... ...” 谢凛一听霍桑华反过来质问他们之间的关系,顿时有些急了,便要坐起来分说清楚。 难不成霍桑华是想不认账了吗?! 他的反应完全在霍桑华的预判之中,眼看着他便要坐起来了,却正好被霍桑华一把按住了,将他按回到了床上。 想起来?不可能。 伤得那么严重,要不是陆明几次出手相救,只怕命都要丢了。 “我早就说过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只到一年后。原本就是我要借着你的关系,从宫里脱身的,只求你能给我一年的时间,将这一切事情都处理妥当,我自然不会再拖累你。”霍桑华自顾自地说道,“我知道,从一开始你便不想娶我,是被赖上了才不得不如此妥协的,也许你是对的,我这样的人还能奢望什么呢... ...”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相信谢凛对她也动心了... ... 幸好谢凛推开了她,让她恍然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重活一次,似乎很多事情并没什么改变,她依旧也算计不过宫里的那些人,如今也只想躲得远远的,再不牵涉那些心机谋算之类的东西,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 “离开谢家,你还能去哪儿呢。”谢凛想要挽留,但想起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他不敢冒险让霍桑华留下来。 他太清楚霍桑华的心愿了,不过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可是他将来要做的事情,一旦失败,注定了... ... “不知道。”霍桑华并不在意这个结果,去哪里也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能够离开这里。 “你打算跟陆明一起离开?”谢凛有些在意。 从陆明出现,他就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他觉得,陆明会把霍桑华带走。 和陆明一起离开吗?... ...霍桑华从前未曾想过,突然被谢凛这么一问,还真有些茫然。 她要和陆明离开?“不知道... ...好好休息吧,别想别的了。” 说着便要起身。 “当初... ...你为什么选择我?”谢凛却突然出声叫住了她,“你想要从宫里脱身离开,远离李朗,明明可以借着我大哥的身份,更加自由。真的只是... ...不想连累我大哥?还是因为... ...” 还是因为一开始相看之时... ... 霍桑华大抵猜到他要说什么,甚至是有些紧张的,生怕他真的问了出来。 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谢凛。 好在,谢凛拖长的语气,似乎也难以启齿。 霍桑华才稍稍松了口。 还没等她完全放下心里,便听到谢凛如同下定了某种决心,直截了当的说道,“那日相看之时,你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究竟是要确认什么?” 第130章 霍桑华的秘密 “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霍桑华被他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究竟想问什么。 “为什么是我。”几日的相处,谢凛愈发觉得疑惑,尽管他并不想怀疑霍桑华,可眼下许多摆在面前,种种证据似乎都在说明,霍桑华的出现绝非偶然。“是否那日相看之时,你便知道了... ...我不是我大哥?” 如今回想起来,当日霍桑华的确露出了诸多破绽,只是他从未想过那些... ... 他一直以为,那日偶然顶替大哥前去赴约相看,是不会有人知晓的,即便四皇子那边日后知道了他冒名顶替前去相看一事,也是事后的了。 但霍桑华当日的反应,如今想来,或许... ... 是相看之时,便已经知道了他冒名顶替他大哥一事。 他愈发的想不通,霍桑华既然知道,为何没有将此事告诉给四皇子,还要当众表示... ...要嫁给自己? 四皇子都不知道的事情,她一个一直待在宫里的小姑娘怎么会知道? 而且这件事,当时也只有大哥,他... ...最多再算上廖斌三个人知道而已。大哥本就不想牵扯进皇子之争,所以才会让他顶替前去赴约搞砸相看,断不会将原本的计划告诉给旁人才是。 廖斌是大哥的心腹,大哥不希望旁人知道的,也不可能是从廖斌的口中说出去的。 而他... ... 也很确信,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 那霍桑华... ...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霍桑华一心离开皇宫,现在想想,似乎也不是他最初猜测的那样,只是因为预感到了身世之谜,害怕引来杀身之祸。她... ...好像知道一些他并不知道的。 还有那个陆明... ... 陆明的出现,让他心烦意乱的,原本的节奏全被打乱了。 他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陆明于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即使陆明身上有些可疑,但也应该不至于影响到他的计划。 可现在,他已经没办法忽略,陆明和霍桑华的种种... ...亲近举动。 他们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是。”霍桑华坦然应对,在谢凛面前,没有遮遮掩掩的。她以为成婚的第一日,她就已经告诉过谢凛,关于她前一次新婚夜里死后重生的事情,“因为上一次与我相看的人,也是你。只是我那时信了,以为你就是安定侯府的谢舒,是谢家的嫡长子,也是四皇子原本想要让我相看之人。” 谢凛蹙起眉头,不是很理解霍桑华话里的意思。 什么叫,上一次? “我与你说过的,上一世我以为自己相看的,就是四皇子想要让我相看的人,以为一切都不过是走个过场,四皇子安排好了一切,只是担心他与我走得近,会让陛下怀疑他意图谋取皇位之心,所以与谢家商量好了,把我嫁到谢家来... ...”霍桑华觉得奇怪,她明明与谢凛说过的,怎么谢凛的表情如此之怪,仿佛是第一次听说似的。 “上一世... ...”谢凛后脊阵阵寒意,甚觉荒唐,可再三确认霍桑华的反应,他并不觉得是霍桑华在骗人。“你与我说过这些事?什么时候?” 霍桑华瞬间觉得头顶发寒,谢凛的态度又不像是假的... ...于是试探着说起,“成婚的第二日,成婚当夜发生那么许多事,我第二日在屏风后面更衣的时候,便与你说过了呀。” 说着,还特意回身,指了指仍然摆在一旁的屏风。 那日就是在这个屏风的后面,她在更衣,透过屏风还看到了谢凛站在外面... ... “可我没有听到。”谢凛的表情凝重起来,回想当日,也确实记得有过类似之事... ...只不过... ...“我那时出去过,会不会是我出去的时候,你刚好说了这些?” 他也没办法告诉霍桑华,他到底是因为何事,那时候才会悄悄溜出去。 只是没想到,在他出去之后... ... “不对啊。”霍桑华心中一惊,忙说道,“当时,隔着屏风,我分明是看到... ...看到外面有个人。我以为是你... ...” 当时那样的情况之下,屋子里原本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也不知道谢凛出去了,自然就以为站在屏风外面的人是谢凛了。 分明,有个人影的。 说着走到了屏风里面,回忆起那一刻的来。 谢凛也撑着身子起来,走到屏风外面... ... 二人隔着屏风相对而立,都能够透过屏风,隐约看到对方的影子。 阳光透过窗子照进屋里,铺上一层淡淡的金色余晖。 “... ...不是你。” 霍桑华惊觉,谢凛的影子,似乎与那日见到的... ... 并不一样! 她当日见到的人,不是谢凛! 是谁... ...她当时,误以为是谢凛的人,究竟是谁... ... 谁听了她说的那些话? 怎么办... ... 她当时全都说了... ... 那个人,竟知道了她所有的秘密。 “先别急。”谢凛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看来是有人在他出去之后,进到屋子里来,恰好被霍桑华以为是他,才会说了些事情... ...“你先好好想想,你当时都对他说了什么。” 有没有说什么,特别重要的。 “都说了... ...我告诉他,我是重生一次的。前一世也是这样,在四皇子的安排下,嫁进了谢家,不过是嫁给了你大哥谢舒... ...然后新婚夜里,谢家闹刺客,我躲了出去,却撞见你大哥被杀,然后... ...我也被人灭口了。等到再次醒来,竟然就回到了与你相看那日之前... ...” 霍桑华心中不安,她不知这些话究竟让谁听去了。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为何没有反应呢? 如果说先前听到的话已经让谢凛深感震惊,那么这一会儿听到的,足以震撼他许久了。“... ...你是说真的?” 新婚夜惨死?重生... ... 所以,霍桑华相看之时认出他,是因为上一世相看的就是他,却阴差阳错的嫁给了他大哥,然后... ... “那你可还记得,上一世杀我大哥的人是谁吗?”谢凛有些警惕。 他似乎很在意,霍桑华对于“上一世”的事情记得多少。 第131章 坦白局 “你怎么了... ...”霍桑华看出谢凛的紧张,“你怕我记得什么是吗?... ...所以那天晚上,至少有一拨刺客,是跟你有关的... ...对吗?” 气氛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谢凛堵在喉咙里迟迟没能说出来的话,竟被霍桑华如此“草率”地戳破了真相。 没错,这正是他害怕霍桑华知道的。 “是你要杀你大哥吗?”霍桑华问。 尽管她很清楚,这句话一旦问出来,她就没有退路了。 她和谢凛如今的关系,也没有到可以交心,说这些机关算计的地步。 只是每当她想起,前世看到谢舒惨死,自己也无辜遭人灭口的一幕,心中除了万般悲凉外,还有些许的... ... 难过。 “不是。”谢凛否认,“不管你是否相信,都不是我要害我大哥的。” 至少,他从未想过要害大哥,还有... ...霍桑华。 看着霍桑华陷入沉默,谢凛渐渐觉得心口处压抑得很,“... ...那夜里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有几拨刺客,分别受雇于不同的人。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你怀疑的没错,其中一拨人确实与我有关,应该是为了刺杀我大哥来的。但不是我指使的... ...” 霍桑华回忆新婚夜里发生的一切。 猛地反应过来,“所以,你知道他们冲着你大哥来的,当时听说有刺客... ...你就赶去见你大哥了?” 谢凛迟了片刻,点点头。 霍桑华猜得没错。 不过,紧接着谢凛又解释道,“但是当时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一拨人是冲着你来的... ...” 他本以为让霍桑华留在屋子里就会很安全了,可没想到的是,留在新房的霍桑华竟也遭遇的袭击,如果他一早预料到的话,是绝不会让霍桑华遇险的。 听到这儿,霍桑华选择相信他。 “你问哪一次?”霍桑华问。 前后她一共经历了两次新婚夜遇险,第一次袭击她的人,她虽记得些许,印象却并不怎么深刻了,只是那个声音让她颇为在意,目前还没有找到线索。而第二次遇到的人... ... “你记得哪一次的?”谢凛更想确认,袭击霍桑华的是谁派来的。 “都记得一些。”霍桑华掰着手指头数起来,“第一次,我是觉察不对劲,自己从新房里跑出去的,然后... ...” 她想到那时候发生的事情,不禁把心提了起来,在打量了谢凛一眼后,决定坦然说出真相—— “然后我恰巧路过一间屋子,听到四皇子在里面同什么人说道,希望我死在谢家的计划,说是只要我能够死在谢家,他便能借着这个机会拿住谢家的把柄。” 谢凛听后,也是一怔。 难怪他觉着霍桑华好像很警惕四皇子似的,竟是有这么个因由在先。 可细琢磨了一番后觉得也在理,以四皇子那样的心计来说,必定是冲着皇位去的,就连齐妃此前收养霍桑华,恐怕都是在为了四皇子铺路... ... 但因三皇子造反一事,陛下对几位还活着的皇子都有了戒备。 四皇子若是在此时仍然毫无顾忌,继续把霍桑华留在身边,难免会惹来陛下猜疑,觉得他是要利用霍桑华的关系,获得霍家旧部的支持。 他必须得将霍桑华送走才行。 可是送到哪里,也是个问题。 如果送去的地方不凑巧了,无疑等于是将自己布署多年的一步好棋,送给了他人。 他要利用霍桑华最后的价值... ... 那便是,让霍桑华以谢舒妻子的身份,死在谢家。 如此一来,四皇子可以继续得到霍家旧部的拥护,还捏着谢家的把柄,可以让谢家继续为他所用。 至此... ... 就连谢凛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四皇子可真够狠的,为了自己的目的,竟连从小一起长大的霍桑华这条命都算计在里面了。“难怪你会害怕他,只是一心想要出宫。” 换做是谁,在经历过一次死亡后,有幸重生,恐怕都不会再入火坑了。 “... ...我当时是听到他们的话,惊慌之余想要逃走,却不慎撞上了袭击你大哥的那群刺客,我看着你大哥倒在血泊里,没来得及跑就被发现了。”霍桑华有些惋惜,但基本可以确定... ... 前世杀害谢舒,连累她被灭口的那伙儿刺客,恐怕是跟谢凛有关的。 即使不是谢凛派来的,谢凛也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 ...”谢凛明白她的意思,稍稍清了清嗓子,不好表态。 毕竟这事,他是不太清楚的。 “至于这第二次... ...”霍桑华想到了自己被司青月所挟持,逃出城的那段记忆,但眼下... ...“这第二次就复杂多了。” 于是从她被谢凛留在房里,结果碰上了司青月。 紧接着遇到前来搜查的谢舒一行人。 好不容易送走谢舒后,李朗又来了,等她打发走所有人后,才将司青月送走... ... 再然后,就是听到有动静,像上一世一样躲了出去,好巧不巧的又遇上了谢舒遇袭。 接着,就是她被人挟持,出了城... ... 此番与谢凛说起司青月的事情,是她故意为之。 “果然,是你把司青月藏起来了。”谢凛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他早已经怀疑当夜里藏起司青月的人是霍桑华了。 除了霍桑华,没人能从谢舒的眼皮子底下,藏起一个受了伤的刺客。 “司姐姐是你派来的?”霍桑华问,这就是她试探谢凛的目的。 “不是。”谢凛抬手扶了下伤处,回身坐到了一旁,与她细细说起,“我与她并非你想的那样,对于她的身份,我始终抱有怀疑,我觉得她和我一样,都有第二个身份,她潜伏在观月楼里,恐怕也是有目的的,就像她接近我一样... ...她的目的也在谢家。” “啊?” 这属实是在霍桑华的预料之外。 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之前错怪了谢凛。 谢凛和司姐姐之间,可能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 “但是,盛京里所有人都知道,你和司姐姐是... ...”是那样的关系。 霍桑华从屏风后追了出来,跟到了谢凛身边,再三确认。 “... ...”打量着霍桑华惊愕又有几分羞愧的样子,谢凛顺着她的话解释道,“是什么?不过是她借着我接近谢家,想要套得更多的消息,我想弄清楚她到底替什么人做事,针对谢家有什么目的,所以便顺水推舟... ...唉,有的人啊,什么都没弄清楚,就乱吃醋,搞得鸡飞狗跳的。” 他当着霍桑华的面,也没有再遮掩自己藏起来的这些个秘密。 第132章 即将揭晓的身世之谜 一直以来的误会终于被解开了。 霍桑华莫名心虚,极力掩饰着不想被看穿的小心思。 在听到谢凛的亲口证实,他和司青月之间并无暧昧关系后,霍桑华的心里竟还多些小女儿家的窃喜。 谢凛将她的每一个举动都看在眼里,绷着脸上的笑意,抿了抿嘴,移开满是笑意的双眼... ... 原来这几天她一直在闹脾气,竟真的是因为误会了他与司青月之间的关系。 她在吃醋... ... 趁着霍桑华不察,谢凛偷偷望向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心里的欢喜劲儿早就藏不住了。 发现霍桑华悄悄看来,又急忙匆匆挪开视线,望向他处,佯装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那... ...”霍桑华一开口,脸就红了,只能抬手遮掩,硬着头皮说下去。“司姐姐当日既然不是受你吩咐,潜入谢家的,那她是为什么到谢家来... ...还有,那日大公子像是追着司姐姐来的... ...” 排除了司青月和谢凛之间的联系,司青月当晚出现在谢家,似乎就变得更诡异了。 谢凛是早在认识霍桑华之前,就认识了司青月,察觉到了司青月身上的秘密,他认为司青月和他一样,都背着身世之谜,而且司青月上面还有指使她做事的人,这个人会有什么样的目的,暂时未知。 他与司青月看似亲密的接触,全然是为了查清楚这个人的背景和动机。 而他和霍桑华新婚当晚,司青月潜入谢家,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后来我从大哥那里了解到,疑似是司青月的人潜入府里后,直奔父亲的书房,廖斌在书房外听到了动静,二人交手,才引来了大哥和其他人。她当日目的明确,显然就是冲着书房去的,许是要从父亲书房查找什么... ...” “能查到什么?”霍桑华当初也怀疑过同样的问题。 所以趁着去谢侯爷的书房上课,也曾暗中查找过线索,可惜一无所获。 “不知道... ...”谢凛摇头,又细琢磨了一番。“既是冲着父亲去的,恐怕... ...是与父亲的旧事有关,父亲的诸多经历中,存疑之事并不在少数,可能够引人潜入府中探查,甚至怀疑有什么证据藏在书房。只怕... ...是与当年霍家灭门一案有关系的吧。” 与霍家有关? 霍桑华脸上笑意凝固,再没了方才的娇羞模样。 她定定地看着谢凛,大抵也猜到了谢凛之所以有这样的怀疑,恐怕,他也在暗中追查,谢侯爷与当年霍家惨案的关系... ... 表面上,谢凛是谢侯爷从外面带回来的私生子,自小养在谢家,被谢家人当做是外室庶出的二公子。 实际上,谢凛才是那个与霍将军有关的人。 霍桑华甚至还怀疑过,谢凛会不会是霍家的人,有没有可能是她父亲其他的儿子... ... 但是被谢凛否定了,是她哥哥的猜测。 与霍家有关,却又不是她的哥哥... ... 当年霍家灭门后,她就以霍家孤女的身份,被送进了宫,养在了齐妃身边。如今多年过去,凡与当年一案有关的人,好像又都聚在了一起... ... 谢凛肯定知道的比她多,因为他十分确定霍桑华不是自己的妹妹。 排除了霍桑华作为霍家孤女的身份,霍桑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了... ... 但... ... 如果司青月要查的,也是谢侯爷在当年霍家案子里到底扮演怎样的角色,那司青月的身份,免不了跟霍家有关。司青月和谢凛之间,一定存在着父辈间的联系,恐怕他们二人,都有所怀疑。 所以,都有顾虑。 “所有人都知道,当年霍将军从宫里带了几个孩子出来,其中就有前朝血脉。后又将几个孩子分散各处,是个人都会怀疑,是他有意想要隐瞒前朝皇室的遗孤身份。”谢凛说。 而他本应是霍将军的亲生儿子。 却被霍将军交给了安定侯谢侯爷,谢侯爷将他以自己的私生子名义抚养长大。 说不准,当年谢侯爷也被骗了... ... “... ...父亲与霍将军,还有前朝皇后曾师出同门,城破之时,霍将军率先闯入皇宫,随后,前朝皇后于寝宫自焚。她的孩子,还有其他三个养在身边的孩子都不见了,最有可能的,就是被霍将军一起带了出来。”谢凛眼中期许渐渐平复,狠心把这一切说了出来。“除了前朝皇后所生的女儿,三个孩子之中,一个是后妃所生的皇子,一个是霍将军的儿子,还有一个,是前朝皇后的义女... ...” “他们,想找前朝血脉?赶尽杀绝... ...”霍桑华倒吸一口凉气。 逐渐后怕。 她觉得自己不该知道这么多。 如今想要全身而退,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原本的计划,待一年后离开京城... ... 怕是不行了。 可或许... ...早就不行了。 她早就在这局中,不用谢凛多说,她已然猜到了谢凛在怀疑什么。 如果谢凛是当初霍将军的儿子... ... 霍将军当年从宫中带出来的四个孩子,两个男孩分别是后妃之子和霍将军自己的儿子,两个女孩,一个是前朝皇后之女,一个是前朝皇后的义女。 她必是其中的一个女孩,而且,应该是... ... 霍将军与前朝皇后有同门之谊,他一生征战戎马天下,自然战功赫赫不容小觑,他的儿子也被养在宫里,直到前朝的最后一位皇帝昏庸无能、屡杀功臣,逼得天下尽反... ... “当年城破,霍将军是最先进到宫里的,应该是想带走自己的儿子,还有作为师妹的前朝皇后,包括皇后的女儿,恐怕是前朝皇后决心已下,势要赴死。不得已,他才在师妹的嘱托下,将师妹养在身边的几个孩子全都带了出来。”霍桑华说,“这四个孩子之中,还有一个前朝的皇子,陛下登基继位以来,宫里一直都有流言,说这个孩子还活着... ...我听四皇子和齐妃说过,陛下从未放弃过追查,恐怕是一定要将前朝皇子找出来... ...” 斩草除根的。 如果霍将军一早将前朝皇子从宫里带了出来... ...并且还藏了起来... ... 第133章 布局 那当年霍家惨案... ... 极有可能,与陛下有关。 霍将军和前朝皇后师出同门的关系,就注定了他不可能从这一场王权之争里,全身而退。 可他还偏偏从前朝宫里带出来了前朝的皇子,还有前朝皇后之女。 陛下要斩草除根,斩除前朝皇室的余孽,霍将军又将这几个孩子都藏了起来,陛下怎会放过他呢? 当年霍家惨案,背后必有冤情。 谢凛如果是霍将军的亲生儿子... ... 是霍将军当年从宫里带出来的四个孩子之一。 谢侯爷去向霍家索要前朝皇子,霍将军不放心,故而用自己的孩子伪装,把谢凛交给了谢侯爷的话... ... 而真正的前朝皇子,应是被霍将军送去了别处的。 不论是霍将军还是谢侯爷,当年造反,推翻前朝,他们在彼此的眼中也都是背叛了师妹的人,自然也算不得多么信任对方。谢侯爷不放心把前朝皇子交给霍将军,霍将军也不放心把前朝皇子交给霍将军。 于是,便有了后来这一出... ... 霍将军无奈交出来的,其实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 真正的前朝皇子,应该在霍将军的安排下,早已经送去了哪里... ... “那你背后的人... ...就是新婚夜里,为了你而来,要刺杀大公子的那些,他们也是和这些事情有关的人吗?”霍桑华总算是绕明白了,那些人必定是拥护谢凛的,知晓谢凛真实身份的。 除掉谢舒,才有可能让谢凛这个“私生子”在安定侯府有翻身的时候,唯有让谢凛继承安定侯府,他们才能借着“安定侯”的名义,重新起事,为当年的旧案彻底翻案。 “是。”谢凛承认。 “你此前... ...想要隐瞒,迟迟不能与我说的,可就是这些事吗?”霍桑华好像懂了谢凛那时推开她的原因。 谢凛当时一个人背负着这么多的事情,是打定了主意要替霍家翻案,为惨死的霍氏一族报仇,他不愿意将霍桑华拖下水... ... 纵然是现在,他们已将所有事情都说开了,他也是不愿意连累霍桑华的—— “我要做的事,九死,难生。注定是飞蛾扑火,赌上一切的,从相识之初,我便知道你一开始的心愿就只是能够离开这里,远离纷扰,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平平静静的过完一生... ...所以,我不想让人因我之故... ...” “如果,我愿意呢... ...” 说完这句话,连霍桑华自己都愣住了。 或许这才是她心里最真实的念头。 谢凛错愕,迟了许久才缓缓伸手,轻轻握住桑华肩膀,“... ...你本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但我已经被牵扯进来了。”霍桑华说,“从一开始,我就躲不掉了。命运让我重生,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本来是想找个安全的地方了此残生的。可若是真的... ...这一切真的像我们推测的那样,我不是霍将军的女儿,但也是霍将军当初不顾一切从宫里救出来的人... ...他蒙受冤屈一家惨死,我自当也为他尽上一份力。还有我自己,我也想知道,我究竟是谁,我的父母是谁,我的母... ...” 借着霍家的名义,她好歹也算是在宫里过了那么多年的安稳日子。 一直以为她就是霍家孤女,全家人一夜之间遇害,只剩了她这么一棵独苗,此前她以为这世上就她自己了,报仇什么的虽然有过那心,但也实在没那能力,她就想能够一个人好好活着,也算是对得起家里人了。 直到... ... 一切轮回,新婚夜的惨死开启她的重生。 让原本和霍家旧案有关的人,重新聚在了一起... ... 她不是... ...霍家孤女。 极有可能是霍将军当年从宫里救出来的,前朝皇后之女,所有的一切都围绕她的命运开启,霍家旧案也是因她和她的哥哥而起,她就再也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我能做些什么?”她问。 记忆里,有着霍将军模糊的样子,已经记不太清了,霍家旧案发生的时候她还太小... ... “你... ...”谢凛犯难,他一开始就不想把霍桑华牵扯进来,与她说了这么多,原本只是希望她能明白这些事情的沉重,莫要再搅进来。 想着以她那样的性格,说不准知道这些事情后,便会打退堂鼓,从此躲得远远的。 不至于犯险... ... 但现在,她却义不容辞的掺和了进来。 “我也能帮忙查找真相,做些力所能及的。”霍桑华自顾自的安排起来,“想要查出真相,只怕没那么容易,否则这么多年你能够查出来的应该更多。我愿意帮你,找出残害霍家的真凶... ...还有司姐姐那边,我相信司姐姐对我的信任更甚,我去向她打听,反而更容易探听虚实,还有阿笙... ...陆明,我应该比你更容易获取他们的信任。如果大家都是为着同样的目的回到这里,说不准... ...这才是我能重生一次的原因... ...” “也罢。”谢凛妥协,他知道现在让霍桑华放弃,是不可能的。“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如果遇到危险,我让你撤出来的时候,你必须听我的。我让你走,你就必须得走... ...” “... ...好。” 霍桑华答应了他。 “二夫人。”雾桐站在门外喊道,“大公子派人过来,请您去侯爷书房一趟。” 说着,雾桐紧张兮兮地盯着来人。 她见过眼前这人和廖斌一起出现,近来发生那么多的事情,这安定侯府看似安定,实则桩桩件件没一个让人省心的,也唯恐落得个和清槐一样的下场,自然是小心再小心。 “大公子让我过去?”霍桑华赫然回神,吓出一身冷汗。 “别慌。”谢凛提醒她,“他并不知道我们刚刚说的事情... ...” “可是,先前听了我说重生一事的人,没准儿就是大公子。”霍桑华仔细回忆,那日屏风后面的人,身形大概与谢舒很像,当时那人既然不是谢凛,保不齐就是谢舒。 “有可能。”谢凛也觉得是他大哥的可能性更高些,只是不明白,大哥如果那时候就误听到桑华说的事情,为什么从来没问过他一句?“不过我觉得,大哥这次叫你过去,应该是想要询问陆明的事,你先想想该怎么说,不要在大哥面前露出破绽。” 第134章 李大人死了 进了书房的大门,霍桑华下意识向四周看了看。 只有谢舒一人坐在桌案前,闻听她进门的动静,放下手里的笔,抬起了头。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人。 也没有看到廖斌的影子... ... “先坐吧。”谢舒说道,看不出他是在生气还是怎么样,一向都是这么冷冷淡淡的,反倒让人摸不清他。 霍桑华走到一旁,迟疑了下,才坐了下来。 本以为谢舒会立马询问她,关于陆明的事情,可等了半天,却发现谢舒只顾着整理手里的卷宗,完全忘了她还在等着的事情。 霍桑华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要等到何时。 许是这一声叹息被谢舒听到了,他一边忙着手里的事情,一边说道,“... ...方才送来的卷宗,那边等着要用,你再坐一会儿,等我处理完这些,再与你细说。” “... ...好。”事已至此,霍桑华也只能答应下来。 “你可以去那边挑本书,先打发下时间。”谢舒也是怕她等得无聊,就给她出了个主意。 “嗯... ...” 霍桑华起身,向架子上的藏书走去。 心里打鼓,七上八下的... ...哪里还有什么闲心看书... ... 但是为了避免引起谢舒的怀疑,也只能装模作样的翻起来。 暗暗猜测,谢舒这不会是故意晾着她,想要让她心里紧张,自己露出破绽? 不行... ...要是这样,她就更不能大意了。 眼下她还在怀疑,成婚第二日,听到她那些话的人究竟是不是谢舒,不能被谢舒察觉更多了。 慢慢地转过身去,背对着谢舒,心里盘算着要不要通知谢凛一声,让谢凛想办法来救她... ...只是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打消了,要是谢凛这会儿来了,他装病的事情在谢舒面前也就隐瞒不住了。 谁知道谢凛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计划。 谢舒忙着手里的事情,半晌没有听到霍桑华的动静,随意抬了头,向桑华的身影看去,就只看到她捧着本书,背靠在架子上,也不知是看书看入了迷,还是在想什么事情... ... 但只是片刻,谢舒竟也有了短暂的错觉,恍惚间... ... 他摇了摇头,收回思绪,继续忙着手里的事情。 却无法扼制嘴角的频频上扬... ... 隐约察觉到身后投来的视线,霍桑华警惕了些,回身看了过去。 却只看到谢舒继续伏案做事,一副认真模样。 这才松了口气... ... 直到书房外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霍桑华注意到谢舒面上似有一种不快,强压着怒意的感觉,便向书房外看去。 只见女婢端着茶水奉来,并无什么刻意举动。 她只好快步上前,先一步将女婢拦在了门口,从女婢手上接过了原本要奉给谢舒的茶水,点点头,示意女婢先行退下就好。待女婢离开后,霍桑华端着茶水放轻了步子走到谢舒身边... ... 小心翼翼地将茶水放到一旁,就打算退到一边去,继续等着。 可是走了两步回头看来,谢舒只顾着埋头忙着手里的事情,好像根本没有发现她放在旁边的茶水... ... 出于担心,她只能再次上前,把茶水放到了更靠近谢舒的地方... ... 不然等茶水凉了才被发现,那刚刚奉茶来的女婢说不定就要倒霉了。 宫里就总有这样的陷害,她可不想让那个小姑娘也被这么连累了。 茶水推到了谢舒的手边,却正巧遇上谢舒回神,诧异地看向她... ...正在惊讶怎么是她送茶水过来的。 “... ...大公子,喝茶,歇会儿吧。”霍桑华不好直说自己等了太久,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暗暗提醒谢舒,不如先休息会儿,手里的事情也可以等下再做。 毕竟那么一大摞的卷宗,谁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去了。 “... ...好。”虽然意外,但谢舒还是答应了,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去接茶水。 原本只是想要把茶水放到一边的霍桑华,此时迟疑了下,也只能端起茶杯送到了谢舒手里。 谢舒很自然地接过茶杯,饮了两口。很随意又很平常地说起来,“... ...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事情繁杂,焦头烂额的,这会儿还真是渴了。” 那语气平静的,就好像... ... 霍桑华只觉得有些不自在,她不习惯谢舒好像突然与她亲近了似的这种感觉,始终记得前世的新婚之夜,她亲眼看到谢舒倒在血泊里惨死的样子,然后她也被人灭了口。 每一次当谢舒靠近的时候,她都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个画面。 片刻的沉默后,气氛好像发生了变化,霍桑华意识到了什么,忙想要转开话题,她看向谢舒刚刚忙的卷宗... ...“这是什么呀?这么多... ...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谢舒眼中闪过一抹黯淡,他仿佛察觉到了霍桑华的心思,并没有揭穿她刻意的回避,只是顺着她的意思解释起来—— “前日里,刑部的李大人死在了家中。陛下命安定侯府追查真相,我让人将他生前查过的案卷都搬了过来,想要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线索,说不定... ...” “他的死... ...可能与他经手的案子有关是吗?”霍桑华一点就通。 这才明白谢舒翻阅这许多卷宗的目的... ... 原来竟是有人死了啊。 “是啊,”谢舒缓了缓身上的疲惫,坐了下来,端着茶杯与她说道,“没想到李大人生前,查过这么多的案子,如今想要从这些案子里下手,找出真凶,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位李大人,还是前朝的人,在刑部做了三十多年,如果不能早些找出真凶,还死者一个真相,陛下那边也不好向前朝的旧臣们交代。” 如今朝中局势起了变化,一大半都是前朝的旧臣。 李大人更是这些前朝旧臣中的代表人物,他就这么死了,难免会引来那些老臣的猜测,是否是陛下想要暗中除掉他们这些旧臣。 如此下去,局势岌岌可危。 陛下只好将这件案子交给了同为前朝重臣的安定侯府。 “前朝的人?”霍桑华没来由地紧张了下,莫名觉得这件事的背后,会不会与他们有关。“这案子... ...很棘手吗?眼下难道没有怀疑的人吗?” 如果是针对前朝旧臣的屠杀,会是什么人干的呢? 第135章 霍家惨案再起波折 听到霍桑华这样问。 谢舒先是微微一怔,起初也是犹豫过该不该同她说的,只是他并不觉得,让霍桑华知道这些会有什么问题。 才消除了戒备之心,从容说起,“桑华,也许你不记得了,但是这位李大人... ...他曾是霍将军的好友之一,与霍将军私交甚密,他和霍将军的关系,甚至超过了父亲和霍将军之间的联系。” 与霍将军有关。 谢舒继续说,“李大人秉性刚正,为人清廉,自从霍家蒙难后,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追查霍家遇害的真相,也曾到府里来试探父亲的意思。父亲与我说过,李大人当时像是已经查到了什么,起了疑惑,只是想要知道父亲是否知道。” “那... ...侯爷,知道什么吗?”霍桑华的心提了起来。 倒是不希望安定侯与霍家的惨案有什么关系。 自安定侯回来后,对她很好,像是久违的亲人一般,令她很受感动。 她可不希望霍家惨案的真相查到最后,与谢侯爷有什么关系。 如果是这样的话... ... 对谢凛来说,未免也太残忍了。 谢舒缓了缓,锁着眉头,摇了摇头。“当年霍家一事,父亲虽然也不相信霍将军是被山贼山匪所害,但是更多的线索,却怎么也查不到了。” 所以当李大人来找谢侯爷试探口风的时候,也没能从谢侯爷这里得到什么准确的线索。 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但李大人一定是查到了什么线索... ... “你是怀疑,李大人的死,和当年霍家惨案有关?”霍桑华不难从谢舒的话里听出,谢舒当下的怀疑。 比起手里的这些卷宗,李大人对霍家惨案的追查,更像是导致了他此番遇害的真相。 如果是这样,那霍家当年的惨案,恐怕要再次被提起了... ... “桑华,”谢舒说,“我希望你心里有个准备,这件案子查下去,如今掀开了当年霍家惨案的尘封往事,免不了会被提起许多与当年有关的事。那毕竟是你的家人,我担心... ...” 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案子查下去,会让霍桑华受到打击。 他急着翻阅李大人生前查过的案子卷宗,却没有在这些卷宗里找到任何关于霍家惨案的记载。 可是李大人多年来从未放弃过追查霍家惨案,那他留下的卷宗里,就不可能没有霍家惨案的记录! 关于霍家一案的线索好像完全被抹干净了... ... 反而说明,李大人的死,有蹊跷,与霍家当年的惨案,必有关系。 霍桑华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这对你来说,可能不是件好事,你... ...一直希望可以好好活着,那些事情如果不被提起,你就可以一直安安静静的活下去,躲在谢家,不受任何人威胁。但是这对霍家来说,却也不完全是坏事,案子如果能够重新彻查,说不准就能找到之前的疏漏,找出霍家遭受灭顶之灾的真相,霍将军遇害的真相,还霍将军一个公道!”谢舒是想要查下去的。 霍家一案,已经不只是关乎当年发生了什么事的了,还有李大人的死... ... 唯有把一切都查清,才有可能平息所有的事情。 “如果查到最后,发现当年害了霍家的人... ...是,是朝中的人,怎么办?”霍桑华本想问他,如果最后发现,是陛下想要除掉霍家,他是否还会查下去。 但想了想,还是说得婉转了些。 “...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谢舒长叹。 他早就想好了。 害霍家的人,的确有可能是今日朝中的哪位重臣。 为着一些和前朝有关的利益,谋害了霍将军一家,连累霍桑华小小年纪变成了孤女,被送进宫里,受尽苛待。 不论是为着霍桑华,还是为了李大人,哪怕是前朝的旧臣们,他都应该找出真相来。 “大公子特意把我叫来,应该不只是想要告诉我,关于李大人的死,可能与霍家旧案有关吧?”霍桑华攥着衣角,低着头,不敢让谢舒瞧出端倪。 唯恐一个眼神,就让谢舒察觉到,她与霍家可能并无关系。 万一谢舒再怀疑起别的来... ... “我只是想问问你,当年霍家出事的时候... ...你能不能想起什么事来?我知道,这可能会让你有些痛苦,但当初经历了霍家惨案,唯一还活着的人就只有你了。李大人死了,李大人之前查到的线索也不见了,如果想要最快搞清楚,霍家当年发生了什么的话,让你回忆起来应该是简单最直接的办法了。”他也能去查的,只是查下来要花很多的时间。 像李大人,查了这么多年,可能才稍稍接近当年真相,却遭人暗害,命丧当场。 谢舒并不惧怕自己也会像李大人一样,遇到歹人,只是担心查不出线索,会让霍将军、李大人继续蒙冤,这案子久了,更别想查出真凶了。 “我,并不记得... ...”霍桑华面露难色。 这可不是在敷衍谢舒。 宫里的人也都知道,她当年经历了霍家的变故,被接到宫里由齐妃照顾,大病了一场,醒来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关于霍家当初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实在记不得了。 “... ...大哥如果想要知道霍家的事情,还是亲自去查吧。”谢凛人没到,声音先到,接着大剌剌地进了书房。身上带着伤,难免有些虚弱,可是说起话来的时候,中气十足。“大哥,谁都知道桑华当初经历了变故,大病一场险些把命都丢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想要让她回想起当初发生了什么,不是揭她的伤疤吗?万一... ...她要是想到了什么,引起不快再大病一场怎么办?” 反正,他是不赞成谢舒的想法,让霍桑华去回忆霍家曾经经历的事情。 “可现在除了桑华,我们没人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谢舒也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就查啊,更何况,如果把桑华搅进来让人知道了,那害李大人的人难道就不会再对桑华下手吗?”谢凛不愿把桑华置于危险之中,杀害李大人的真凶仍然逍遥法外,那和霍家有关系的人,仍然有危险。 而桑华,则是最危险的。 第136章 谢侯爷的邀请 “你们在吵什么。” 谢侯爷的到来,暂时解决了一场危机。 谢舒和谢凛也不再争执。 谢侯爷只是向三人看了一眼,仿佛就已经猜到了他们刚刚争执的原因。 只不过他并没有揭穿他们。“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父亲... ...”谢舒刚想要开口。 “孩子,”谢侯爷却向霍桑华投来好脾气,“东街上,新开了一家酒楼,大厨是从西北请来的,做得一手西北菜都说好,你想不想去尝尝?” 去外面的酒楼吃饭? 霍桑华受宠若惊,可是转而想到,谢家那位总是挑她毛病的老夫人,好不容易消停了几天... ... 若是再让她抓到错处,只怕... ...“可这,是不是不合规矩啊?” “你... ...”谢侯爷正打算告诉她别多想,只要她想去,就没什么。 谁知被谢凛抢了先,“有爹在,你怕什么?想去就去好了,要是有人问起,就告诉他们是爹让你去的,让他们去找爹说理。” 霍桑华没想到谢凛会这么说,诧异地看向了她。 却发现谢凛偷偷向她使了眼色,仿佛是劝她去的意思... ... 一时间虽然不知道谢凛在卖什么关子,但也瞧出来了,谢凛这是想要借她的名义,出去一趟... ... “你这小子!”谢侯爷抬手指了指他,警告他别把桑华带坏了。 回过头面对霍桑华时,又是完全不同的一副神色,温和了许多,“孩子,你自己想去不想去,你想去就行,什么都不用担心。” “... ...嗯,有些好奇呢。”霍桑华顺水推舟,应了谢侯爷的邀请,“我还没吃过纯正的西北菜呢。” “那好。”谢侯爷见她松了口,随后安排,“明日晌午,我让人来接你... ...” 谢凛跳了出来,“爹,那我呢?” 谢侯爷一边抱怨哪儿都有他的热闹,一边无奈答应,叮嘱他们早些准备,晌午会派人来接他们一起去。 可当谢侯爷回过身,看向谢舒的时候,似有意提起,想让谢舒一起去... ... 不曾想,却被谢舒给拒绝了。 谢舒直言自己明日还有别的安排,不能陪父亲一起用饭了。 谢侯爷只静静看了谢舒一眼,似是就从谢舒的脸上看出了他的意思,没有继续为难他,随口答应了下来,还说会带些回来给他尝尝。 谢舒说有事要同谢侯爷商议,于是谢侯爷就让谢凛和霍桑华先回去。 从书房里出来,霍桑华问谢凛,“怎么觉得谢侯爷和大公子之间怪怪的,好像生疏了许多... ...” “大哥一直就是这样,特别正经。”谢凛解释,“说不定是最近在查案子,有些压力,所以对谁都是一副冷漠、不近人情的样子。” 冷漠,不近人情? 霍桑华仔细想了想,她待在书房里的时候,所看到的谢舒... ... 真的是冷漠,不近人情吗?可还是觉得,谢舒在面对谢侯爷的时候,那种疏离感特别强烈。 “李大人的案子,大公子不会是在怀疑谢侯爷吧?” “也说不定。”谢凛没有否认,大哥和父亲之间的相处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客客气气”的,甚至有些不像亲生父子,“... ...不过以大哥的性子来说,也不算什么,大哥怀疑李大人的案子与霍家旧案有关,那么所有在当年和霍家有关的人,他都会怀疑,自然也包括父亲。” “那他刚才试探我... ...莫不是也在怀疑我了吗?”霍桑华想起谢舒的话。 谢舒想让她回忆起的,真的只是霍家当年的遭遇吗? “应该不是。”谢凛说,“因为你当时的年纪那么小,就算你跟霍家再有关系,也不可能知道什么。当年但凡与霍家惨案有直接牵扯的,都不会把要做什么告诉你一个小孩。” 所以他觉得,大哥应该就只是,想要借霍桑华的回忆,找出当年案子错过的线索。 也许在当时,她无意间看到过什么、听到过什么,见过什么人,是当年证据没办法证实的,这些却都有可能间接证实,霍家当年可能牵扯到的人和事。 但这也确如他对大哥所说的一样,把霍桑华扯进来,让人知道,当初忘记了一切的“霍家孤女”如今都想起来了,把霍桑华置于一个人人自危的境地... ... 那么霍桑华就会很危险。 这盛京里潜伏了各种势力,都与当年的霍家惨案有关,背后牵涉的势力各不相同。 一旦让他们发现了霍桑华,极有可能会出于各种考虑,对霍桑华下手。 他也没把握,能在那么多势力的较量中,保住霍桑华。 所以现在,把霍桑华好好的藏起来,不让她被人发现,才是保护她的法子。 “... ...为什么大公子会觉得,我可能知道什么呢?”霍桑华却起了疑,“大公子的怀疑,难道是知道当年我可能见过什么人吗?还是觉得,我当时应该看到了什么?” 如果不是有八成的把握,觉得她能想起的东西很重要,相信谢舒也不会希望把她牵扯进来的。 时至今日,她也忍不住怀疑,自己曾经忘记的,到底是什么。 “你难道从来没有,突然想起过什么吗?”谢凛问道。“虽然都说你当年大病了一场,然后就忘记所有的事情,可是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做过噩梦,或者,突然之间想到什么吗?” 即使当初是因为她年幼,受了极大的刺激,才会发病忘记了所有的事情。 但毕竟这么多年了,如果是亲身经历过的事情,多多少少也会在面临同样境况的时候,想起些什么吧? 经他这么一提醒,霍桑华停下了脚步。 “... ...好像确实只有很少的记忆,但也只是一些很模糊的,很平常的记忆。至于霍家出事的时候... ...完全没有印象了。” 她明白谢凛的意思。 当时新婚夜惨死又重生,她在那样慌乱的情况下,都记不得什么,但在之后却能模糊的想起一些线索... ... 怎么偏偏关于霍家如何遇害的经过,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忘得那样干净,就好像... ... 是有人抹去了她的记忆。 谁又有这样的本事呢... ... 第137章 意外的相遇 依照他们前一日和谢侯爷约好的,到了这一日的晌午,谢侯爷果然派了人来接他们。 可是等他们到了地方才知道,谢侯爷却因为手头的事情耽搁,要迟一些才能赶来,让他们先等一会。 而谢凛有他自己原本的安排,再三叮嘱霍桑华小心,就先溜了出去处理他自己的事情了。 霍桑华留在酒馆里,看向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等到雾桐端着她要的清水回来时,已经不见了谢凛的身影。“二夫人,二公子怎么不见了?” “他... ...肚子痛,说是要去解决一下。”霍桑华随口找了个理由敷衍,本就是刚刚故意支开雾桐的,又怕雾桐瞧出端倪,“真是的,也不知道他去哪里解决了。你刚才回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他吗?” 雾桐摇摇头,她回来的时候特别仔细留意了周围来着,却没有看到二公子的身影。 因此有些担心,“二夫人,需要奴婢去找一找吗?” “算了... ...”霍桑华担心她真的找到什么,“他去解手,你去找也不方便,先等等看吧,总是要回来的。” 雾桐点头答应,说不上来哪里怪怪的。 “诶?”霍桑华往窗外看着,却在街边转角处,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宫里的人?! 她记得这个人... ... 好像那日她险些受辱... ...见过的,宫里的侍卫? 宫里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街上?又怎么鬼鬼祟祟的?又是一个人... ... 是有公务在身吗? 还是... ...私下与什么人相见... ... 会不会跟谢凛有关?! 霍桑华猜测,谢凛一定要从谢家出来的原因,可能是要见什么人。 但究竟是要见什么人,她看得出来谢凛并不想告诉她,所以她也没有问。 只是心里仍然有怀疑。 又看到了宫里的侍卫,神秘兮兮地出现在街角处,当时便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这不像是偶然... ... 忽而想起,前世惨遭灭口的时候,听到过的那个声音... ... 后来在宫里,她也听到过。 谢凛承认,新婚当晚去袭击谢舒的人,虽不是他派去的,但也和他有关。 那么当时,意图阻止其他刺客对她下手的... ...应该也是这些人之中的... ... 是和谢凛有关系的人。 只是这个声音后来又出现在了宫里... ... 这个人也在宫里... ... 会不会就是她刚刚看到的那个侍卫? 只不过,之前她就怀疑过,前世新婚夜遇到的刺客,会不会就是宫里的刺客,还想要凭借那个声音找到人,可惜后来再也没有听过那个声音了。 要么就是... ... 那个曾经在宫里开口救她的人... ...后来故意不出声,就是不想被她知道? 也不对啊... ... 如果只是在宫里开口救过她的,为什么要害怕被她发现呢? 那个人... ...又不知道她前世经历过的事情。 更不可能知道,前世他也救过她,还被她听到了声音,所以更不可能知道,这一世不小心发出声音后,会被她认出来... ...那他就更没有理由,可以隐藏他的声音了。 除非,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比如和霍家旧案有关... ... 霍桑华这些年都不曾记起任何,与当年霍家旧案有关的记忆,这确实不太正常。 那个人当着她的面没有发出过声音,难不成也是和霍家旧案有关,怕勾起她的记忆,让她想起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而不是想要遮掩,只有她记得的前世线索。 糟了... ... 这个人如果还跟霍家旧案有关,那谢凛岂不是很危险? 谢凛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 ... 不知道在他的身边,藏着这么一个人,一直在埋伏在宫里,却与霍家旧案的真相有关,伺机而动... ... 雾桐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 却突然发现,霍桑华转身就要出去... ... “二夫人!” 雾桐连忙叫住了她。 “我看到街上有卖糖的,我想去买点... ...快,来不及了,人要走掉了。”霍桑华找了个理由,匆匆跑了出来。 她不顾追在身后的雾桐,匆匆赶到了刚才发现那个人的街角... ... 却已经不见了那人的身影。 她猜测着那个人可能去的地方... ... 必然不是人多的地方! 于是一溜烟钻进了小路,七拐八拐的... ...竟不知来到了何处,顺着小巷子出来,猛地发现了对面那人的身影... ... 急忙退了回来。 还真让她找到了! 霍桑华躲在墙根后面,悄悄向那边看去... ... 等她看清楚和那侍卫站在一起的人时,顿时傻了眼。 不是谢凛?! 那个人要见的... ...不是谢凛... ...是谢舒?! 怎么会... ... 怎么会是谢舒? 等等,还有... ...李朗?!李朗怎么会在这里!? 忽然想起昨日,谢侯爷本想邀请谢舒一同到酒楼品尝美味佳肴,谢舒婉拒了,推说是今日有了安排? 难道谢舒的安排,就是和这个侍卫还有李朗见面?! 是在查李大人的案子吗? 猛地! 那侍卫警觉,许是察觉到了霍桑华的视线,向她这边看了过来。 霍桑华急忙躲闪,却不慎撞上了一个人。 她来不及看清楚自己究竟撞上了谁,转头就要跑。 谁知却被那人扯住,倏地—— 就躲进了旁边的一户人家的围墙里。 那侍卫很快就找到了这边,在霍桑华刚刚站过的地方仔细寻找。 可他并没有找到霍桑华。 接着就找去了别的地方... ... 他虽不知是什么人发现了他们,但凭借多年在宫里的经验,这点警觉还是有的,自然知道是被人看到了。 霍桑华屏着呼吸,大气不敢喘,生怕再遭一次灭口... ... 一直等到他走远了,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抬头一看,身边站着的竟是一陌生男子... ...“对不住,我刚刚太过唐突,不小心撞了你... ...” “下次偷听,可要小心些。”男子非但不恼,还特意提醒她说,“那些人都不是寻常之辈,他们小心谨慎惯了,会留意周遭的一切,你就这么站在那里盯着他们看,自然是会被发现的。” “你是什么人?!” 霍桑华悬起了一颗心,后脊传来阵阵凉意。 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竟会知道她是在偷看刚刚那几个人... ... 第138章 初七 霍桑华的警惕,并没有让她眼前的男人不悦。 眼看着眼前的人,没有要向她解释什么的意思,霍桑华愈发的紧张,转过身,向外面跑去... ... 那又是什么人? 让她有一种... ...很熟悉的微妙感,仿佛应该是见过的。 可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记忆里好像凭空出现了大片空白,那是从前没有过的感觉。 霍桑华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越来越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都让她喘不过气来。 跌跌撞撞... ... 转弯再转弯... ... 待她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刚刚逃出来的院子前。 顾不得思考更多,马上转身,朝着一个方向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即使过了两个巷子口,她也没有拐弯。 可眼前突然多出的一道墙,挡住了去路。 于是开始疯狂回忆,自己一路上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当时追着那侍卫,也没有多想,一路寻着寻着,就真的找到了他们。 也并没有走特别复杂的路。 她不相信自己会遇上“鬼打墙”,便开始顺着一边的墙,一直走... ... 只不过绕了几个圈,最后,竟又回到了那个院子前。 这下,霍桑华彻底懵了。 她完全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这普普通通的小路,怎么会让她迷路了,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呢? 莫非,与那人有关? 霍桑华鼓足勇气,回到门前,伸手推开了那扇门... ... 那个人竟还站在那里。 “你究竟是什么人?”霍桑华想着,自己反正是跑不出去了,索性把心一横,上前再问。 她跑出去这么久,这个人也不拦她,就这么等在这里,好似就知道她一定跑不出去似的。 “你觉得我是什么人?”男人问她。 态度随意又从容,眸底含笑... ... 霍桑华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了一遍... ... 他也随着她打量,把双臂一展,还在原地打转了一圈,好像是要她看清楚。 他... ...大约三四十岁? 霍桑华觉着,他反正不像是同龄的人,有一种... ...过于成熟的气质,是她从未在李朗、谢凛身上看见过的,就算谢舒... ...在他的面前,也会有一种稚嫩的感觉。 如果非要说像谁... ... 是谢侯爷吗? 不对... ... 不像。 和谢侯爷比起来,这个人显得又过于年轻了,他的那张脸看不出年纪,眼眸清亮,周身... ... 散着一种,像修行之人的气质—— 道骨仙风。 “不知道。”霍桑华坦然回答,她确实猜不出男人的身份,“我觉得你很熟悉,但我却没有见过你的记忆,你很特别... ...如果我见过你,我肯定会记得。” 男人笑,没有说话,只望着她,像是看着一个认识了很久的人。 “我该怎么称呼你?”霍桑华问他,也是想试着找出他们之间的联系,一旦男人说了该怎么称呼他,霍桑华就能从称呼之中找到线索... ... “随你。”他却说,“你怎么称呼我都行?” “大哥?还是... ...大叔?”霍桑华问。 叫他大哥的话,总觉得错了辈分,可他看起来又很年轻,叫大叔... ...未免有些叫不出口。 男人耸耸肩,表示并不介意。 “你这人好生无趣,什么都让我猜。”霍桑华心里没来由的一股火气,当着男人的面,忍不住嗔怪。这种莫名亲近的感觉把她吓了一跳... ...“不外乎大哥或者大叔两种称呼,大哥的话,觉着你年纪又很大,可喊你大叔,又觉得你的年纪... ...” 男人突然就笑了。 使得霍桑华一头雾水。 “哈哈,哈哈哈... ...”他强忍住笑声,“我说过了,你怎么称呼我都行,我的年纪... ...比你想象的还要大。而且我们之间的关系,远比你能想象的更加亲近,所以你不论你怎么称呼我,我都接受。” “那你的名字呢?我直接称呼你的名字好了。”霍桑华也压着脾气。 “我不记得我的名字了。”他说,“许久,没人叫过我的名字了。” “初七... ...”霍桑华说,“那今日正好是初七,我便叫你初七?” “可以。”他竟然答应了。 霍桑华越来越觉着,这个人太奇怪了。 “初七,你认识刚刚那些人吗?”她觉得初七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可他刚刚分明救了她,保护她没有被人发现,明显又不是与那些人一伙儿的。 他自己说过,他们之间的关系,远比她想象的更加亲近... ... 霍桑华小心翼翼询问,“你和他们,不是一伙儿的... ...对吧?” “初七”点点头,“不是。” 那她就放心了。 “那你知道... ...外面的巷子是怎么回事吗?我刚刚从这里出去,却怎么都找不到路,转了好几圈,都会回到这里。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她害怕李朗和那侍卫找到这里,发现她。 她绕不出去,想来李朗他们也绕不出去。 绕来绕去,总会发现的吧? “你要离开这里?”“初七”问她,“离开这里,说不定就会有危险。” “留在这里也会有危险,与其等在原地,不如出去找找活路。”霍桑华不想留在这里等死,可转念一想,“初七”刚刚的话... ...“... ...是你把我留在这里的?为了让他们找不到我?” “初七”没有说话,却始终笑看着她。 算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果然... ...霍桑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人的本事,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 恐怕她要是问是怎么做的,“初七”也不会告诉她。 “那我该怎么离开这里?”霍桑华想着自己出来这么久了,要是再不回去,恐怕雾桐就该怀疑了。 “如果有人来找你,你就可以离开了。” “初七”说完,就要往院子外面走。 霍桑华生怕与他错过,赶紧跟了上去。 只是前脚才一出院子,周围的一切就和她回到院子前,所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了。 这里好像是一热闹的街市,却和她印象中去到的不是一个地方。“这是哪里?” “初七”没有回答,只自顾自地往前走。 她紧跟着“初七”,一直来到了一个茶馆,上了楼... ... 初七在一悬台处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