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读心后,我成了他的蜜罐子》 第1章 穿越获金手指,还带副作用! 公元前338年,赢驷继位,为平抚保守势力,车裂商鞅,后赴魏相王,娶魏女为后,大婚当日被王后所伤,得秦太傅相助,安邦定国。 十年后,云梦泽。 远山还未将夕阳吞噬殆尽,漫天霞光染红房檐下的斑驳白墙,以及墙边少女精致的侧颜。 陈羲和蹲在一处漏风的竹屋墙角处,迟疑半晌,用极其轻微的语调嘀咕道:\"系统,系统。你在吗?\" \"在孤独中前进,在寂寞中崛起,征战!\" \"吾王起灵归来日,尔等俯首称臣时。\" 一分钟,两分钟…… \"天王盖地虎!\" \"天不生我陈羲和,剑道万古如长夜\" \"007!\" …… 没有人对此做出回应。 行吧。 陈羲和在瑟瑟夜风里拢了拢衣襟,装作无事发生,推开门走了出去。 一定是在屋内信号不好,穿越咋可能没有金手指咧。 陈羲和沿着竹林走走停停,来到一处开阔处,提裙蹲下,接着划圈对暗号。 但直到口干舌燥,她左右看看,周围除了赫赫风声,什么都没有。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朝魂穿,家徒四壁,角色身份一概不知,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说的就是她! 没有金手指,没有先知,这简直就是天崩地裂的开局呀! 她已经预料到了她以后的悲惨结局了。 饿成皮包骨,最后死相难看! 毕竟白日里她扯了个村民随口一问,现在正处于战国时期,她在楚国境内,离着她生活的二十一世纪那已经不是天南地北的距离了,那是隔着好上百个老祖宗的问题。 在这里,她什么植物都不认识,想吃个\"落英百草萃\"(就是炒花瓣与树叶子)都没机会。 陈羲和低头看着蚂蚁搬家,想到自己丐中丐的开局,突然有些想家。 她在地上蹲了很久,直到脑袋晕晕也没等到传说中的金手指,只得绝望的站起,往回走。 此时残阳已被夜色吞噬殆尽,薄云如墨水浸染的棉絮一般,除了天上的月亮撒下的荧光,路上没有一丝亮光。 突然,她感觉自己踢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大腿酥酥麻麻的往心脏涌,陈羲和惊悚的快要窒息了。 她吞了吞口水,弯腰将杂草扒开,发现一个呼吸微弱的男人趴在草丛里,眉目紧闭,本能的朝她伸手,口中喃喃:\"救我……\" 陈羲和抽了抽嘴角,赶紧将草掩好,跨过他就往前走。 开玩笑,深受电视剧熏陶,她深知,倒在路边的人千万不要捡回家,不然会倒霉一辈子。 那啥薛平贵,救了王宝钏不就变成乞丐了?愣是到了剧终才知道自己皇子的身份。 那白浅捡了夜华,结果咧,被挖了眼睛,跳了诛仙台。 小枫救了李承鄞,嘿嘿,被灭了全族。 此种案例数不胜数,傻子才救人咧! 【滋…滋…正在连接…系…滋…统……】 陈羲和眨了眨眼睛,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退的干干净净,双手放在心脏处,露出果然如此的微笑。 但她在原地等了半天,脑海里除了滋啦滋啦的声音,其余声音啥也没有。 她皱紧眉头,看了看身后的男人,往他靠近了一步。 【激活……系……统,请……滋……啦】 呵呵,她有个不好的预感。 又上前一步。 【激活系统,请抽取金手……】 陈羲和翻了个白眼,噌蹭蹭几步走到男人面前站定,咬牙切齿的叹了口气,将杂草翻开。 她眼前凭空出现了一行字。 【请穿越者抽取金手指,温馨提示,奉行能量守恒定律,每个金手指都有副作用,请宿主选择是否抽取】 【是否】 陈羲和毫不犹疑的选择了是。 快来个神豪系统!种田系统!再不行来个预知术! 【请宿主滑动面板】 陈羲和哈了哈气,朝着天空拜了拜。 陈家老祖宗保佑呀。 你家小儿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这一下了! 她虔诚的拜完祖宗后又拜了拜诸天神佛,然后睁着期待的大眼睛将手慢慢放在了界面上。 界面上的方格开始疯狂滑动,速度逐渐变慢,眼看就能得到自己的金手指,界面却跳出一句话。 【请先救重要人物,金手指会朝后分发。】 我艹! 陈羲气的手直发抖,她认命将男人扶起,半拖半拽将他搬回了小破屋。 \"砰\"的一声,男人被陈羲和丢在床上,她打了水将男人全身上下擦了个遍,又给男人喝了点水,将被子丢到男人身上,然后强忍着怒气蹲到墙角。 \"系统,我的金手指!\" 【陈羲和的金手指分发中……】 【叮咚!金手指到账,已绑定您的大脑,金手指:度娘。 副作用,一人读心术。 祝您旅途愉快。】 陈羲和眨了眨眼睛,度娘?百度吗? 她只这么一想,就有一个非常熟悉的界面出现在了眼前,像是个浏览器,她认真研究了下,嗯,是百度。 陈羲和试着搜了搜。 战国时代的人吃什么。 度娘:咸菜、小米粥,蒸煮烤鸡鸭鱼猪肉,无爆炒。一日两顿。 陈羲和:……她的生活失去了乐趣。 她只想靠摆烂走上人生巅峰,系统却给了她一个百科全书,真真是把她所有幻想碾得稀碎。 怎么?神豪系统很高贵,我不配? 对了,她眼睛一亮,还有读心术。 她利落站起,飞快走到床边对着男人盯了半宿…… 到最后,她惊悚终于发现,妈呀,这读心术不会是别人读她的心吧! 她瞳孔都涣散了…… 系统你回来!我要退货! 赢驷觉得自己睡了一个很沉的觉,睡得全身酸痛,心扉都在痛。 他想睁开眼,但眼皮却沉得厉害。 于是他想起来了,自己在婚礼大典上被自己的王后行刺了! 他心急如焚想要立马醒过来主持大局,但是意识却如溺水一般,越落越深。 【这男人怎么还不醒!不会要赖上我吧!】 谁,谁在说话? 【死了才好呢,省的还得担心被灭族、挖眼睛。】 竟敢咒骂让他死,谁这么大胆!怒火中烧的嬴驷一气之下被气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还没坐起就拍了床榻一掌。 “放肆!\" \"彭!\" \"咳咳咳!” 嬴驷连连嘶嘶几声,痛的剧烈咳嗽,眉全都皱到了一起。 \"君上,你总算醒了……\" 第2章 秦王夜不能寐 \"赢疾?\"赢驷捂着头,皱眉:\"义渠围了咸阳城,你不去领军杀敌,守着我作甚!\" 本因为君王苏醒而欣喜的赢疾听了嬴驷的话,如遭天打五雷轰,唇角弧度僵在脸上,像是网恋被骗去八千万。 \"君上,臣知魏国要伐秦,你夙兴夜寐,但也要注意身体啊。 秦国不能没有君上。\"他下意识紧紧拉住赢驷的手,眼中热泪愈落不落:\"太傅故去时,将秦公剑交到臣手上,也是盼臣劝谏君上,若君上……若君上……我该如何面对太傅\" 是噢。 嬴驷恍然如梦,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十年前,他赴魏相王,后娶魏女,遭受暗算,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能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毫无起伏,反复背诵一句话,却差点将他吓得心跳失率。 【公元前331年,秦王被魏女所伤,甘龙等贵族欲反,义渠5万大军压境,秦国危在旦夕。】 他虽不信那女人的话,但那声音实在聒噪,犹如催命一般,他当时心肺俱伤,强撑力气做了部署后就又晕了过去。 多亏哪个女子的秘耳传音,他事先部署,秦国君臣一心,这才得以平外患,除甘龙。 后来他想尽办法寻找那女子,但就算暗地翻遍七国都未寻到丝毫踪迹,那女子的声音这十年来也再未出现,如今却又出现了,可是秦国又临危境? \"咳咳\"嬴驷有些担心,又捂着嘴咳了几声,偏头见赢疾神色焦急,他叹了口气:\"无妨,寡人就是这几日睡得少,受了寒,你不过太过忧心。 你且回去睡吧,魏国之事,明日早朝再谈。\" 赢疾低头抱拳:\"诺!\" 临走前他不忘回头嘱咐:\"君上喝了药再睡。\" 嬴驷无奈摇头,轻笑一声,摆了摆手,赢疾这才退下。 这一晚上嬴驷都没有睡好,实在是哪个声音太过聒噪了! 得到金手指的陈羲和怎么睡得着。 系统的无耻也只让她心堵了几秒,漫漫长夜,穿越的新奇让她精神极为亢奋,一晚上她都在用自己的金手指追剧,逛论坛。 到了天微微亮的时候,她捂着不断叫唤的肚子,才恍然想起了正事。 金手指在手,对着那些食物,她再也不用麻爪子了。 她迫不及待打开了百度识图,对着竹屋内的看上去能吃的东西就咔咔扫描。 【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 黍稷重穋,禾麻菽麦。 原来菽为豆子,稷为粟,剥了壳后就是小米啊!】 【葵菜是冬苋菜;藿是大豆苗的嫩芽,薤是藠头;这是葱和韭。】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屋内没有肉!没有水果!没有其他品种的蔬菜! 陈羲和咬了咬唇瓣,颤抖的打开百度搜索界面,输入舌尖上的战国。 从上往下揽之,对于结果,不提也罢。 这地方是地狱吧? 贵族吃个肉轻而易举,平民只配吃咸菜配小米粥? 【系统,系统!我要吃肯德基,冰可乐! 我要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 嬴驷就这么听着那女人喋喋不休讲了一晚上的话 ,报了半晚上的菜名。 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嬴驷总觉得这女人的话语文雅中透着粗俗,睿智中透着白痴,就…… 反正嬴驷一晚上辗转反侧,饿的。 那女人接连报了好多菜名,就连他这个一国之主都闻所未闻。 一听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弄得本来生病没有胃口的他睁着眼睛捂着肚子难耐的挨到了朝食。 【好饿呀,好饿呀】 赢驷穿戴完毕,跪坐在桌前优雅的喝着肉羹,听着脑海中哭唧唧的抱怨,愉悦的勾勾唇角。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早朝。 【火怎么生?】 【怎么这么呛!】 【啊啊啊啊啊!这锅一看质量就不好,不会炸吧?】 陈希和手忙脚乱的生活煮粥,她还没来得及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比答案更先出现的,是一声震耳欲聋、无比贴近的爆破。 尘埃灰烬飘荡在眼前,陈婉摸了摸溅在脸上的水,想哭,但饿的没力气。 【啊啊啊,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哇】 【我只想吃个饭,招谁惹谁了,我让你炸锅,我让你炸】 陈羲和不解气的踩了几脚陶片,气的红了眼睛。 而另一边,坐在高位面无表情的听着殿前的大臣们唇枪舌战的嬴驷,紧握双拳忍耐着脑海中从早起就不停的聒噪声,脑袋都快炸了! 他终于忍无可忍,拍案怒斥:“闭嘴!聒噪!” 他非得找到这女人,让她禁言一整年! 朝堂上的朝臣两两互相对视一眼,全低头闭嘴,一时间朝堂鸦雀无声。 这一晚上加上早朝,已经让嬴驷摸清楚了,这朝堂上的人没有哪一个能如他一般听到那女人聒噪的声音。 他刚话音落,耳边终于清净了。 嬴驷眨了眨眼睛,在朝臣疑惑的眼神中揉了揉太阳穴:\"许是风寒过于严重,寡人头痛。\" \"君上,身体为重\"赢华从武将队列中走出,拱手担忧劝道。 其他大臣也纷纷忧心道:\"君上,身体为重。\" \"这样,众卿将对策写下报给寡人,寡人随后看,至于……\" 【张仪!我竟然救了张仪】 脑中又出现了声音,赢驷脸色僵了僵,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他下意识停下了话。 【是那个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的张仪!】 这么高的评价?赢驷眨了眨眼睛,继续听。 【哎,也是个苦命人呀,年轻时家贫,游说列国处处受辱,大魏王嫌他出身寒酸,被按在木板上打,转而投奔楚国,被吊起来打。 真是惨,太惨了!】 【这魏国国君是输送人才小能手吧!人才那么多,一个留不住疾,吴起、商鞅、张仪、孙膑、范雎、李斯…… 啧啧,这厮就是秦国丞相储备库吧。】 陈羲和刷着百度无比唏嘘,看着烧柴煮饭的张仪,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25k金大腿呀,秦国目前最强ceo,谁不抱谁傻子】 嬴驷抽了抽嘴角,虽然他听不懂那女人的最后一句话,但是傻子他还是知道的。 他略微思索,道:\"寒卿,张仪的策论,你再给寡人陈上来一份。\" 寒泉子愣了愣,接着眼中闪过惊喜,出列拱手行礼道:\"诺。\" 第3章 羲和期待,系统狗带 忙活了一早上,张仪终于将朝食端上桌子,陈羲和兴奋的拿起筷子想要果腹,看到桌子上盛放在陶碗中酱油色,不知是菜还是什么的不明生物时,唇角的笑意凝住。 于是,张仪在短短的一瞬间见证了人类史上的变脸奇迹。 他也知道自己的手艺不佳,有些尴尬搓搓手坐下:\"姑娘 ,在下平日在家都有老母操持家务,实在是……也不知符不符合姑娘口味。\" 陈羲和闪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向张仪:\"要不先生,先尝一口?\" 张仪眨了眨眼睛,垂眸面色似有些难过:\"这是在下第一次做吃的,自知手艺不佳,姑娘若是不喜欢……我,我拿去倒了吧。 你不先动筷,按礼数,张某也是不好动筷的。\" \"哎!慢着\" 她现在可是家徒四壁也不过,陈羲和默念几句浪费粮食可耻,颤颤巍巍的将筷子剩下那碗不明生物。 \"这种拌菜是张某家乡的做法\"张仪见陈羲和筷子停在碗上空,久久不落下,贴心地用筷子夹了一筷子放到陈羲和碗里,然后就睁着眼睛期待地看向她。 陈羲和缓缓抽动嘴角,在张仪凝视中,夹了一根菜叶子放在口中。 然后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这哪是拌菜,又苦又咸,这是毒药吧! 果然对睁眼就朝着她叫美女,然后问自己舌头在不在的人不能抱太大幻想。 我呸!以后谁再说治国如烹小鲜,她和谁没完儿! 张仪见陈羲和表情难看,眸光微动,温和的笑笑,又将小米粥推到她旁边:\"姑娘再试试这个?\" 陈羲和:…… 她怎么觉得刚才有那么一瞬在张仪脸上看到了侥幸? 尝过那碗菜,陈羲和看啥啥反胃,见张仪还要让她试毒,她激动得后背抖个不停,颤抖着伸出双手握住苏仪手掌,无比虔诚地道:\"先生,你之厨艺堪称惊天地泣鬼神,此间无二人。 要不,我还是不尝了吧。您不用那么客气,动筷吧!\" 张仪脸一愣,紧接着耳廓居然浮起一抹淡淡薄红:\"张某厨艺低微,不配此等赞誉。\" 说完,他又将粥往陈婉面前推了推:\"既然姑娘如此看得上在下手艺,想必这菜很对姑娘口味,张某不是很饿,要不,这碗粥也让与姑娘吧。\" 陈羲和选择笑着活下去。 她将勺子伸向碗,心里骂张仪的话串成了rap。 粥入口,意外的味道还不错,陈羲和挑了挑眉,又喝了一口。 张仪眸光动了动,拿起勺子就给自己添了一大碗。 另一边拿着拿着勺子的陈羲和恍然大悟:世上怎有如此厚脸皮的人? 另一边,已摸清屏蔽陈羲和心声之法的嬴驷正在专心处理公务,等竹简公文堆满桌岸一侧时,他终于将毛笔放下,长呼一口气,捏了捏自己的手腕、腿脚,转而拿起张仪的策论,走到床榻前,一倒,仰躺着慢慢翻阅起来。 秦有虎狼之君,诛良臣,重酷吏,耕战驭民,楚有好战之王……可怜天下朝秦暮楚,苟活伺强……不如伐强自保……此乃合纵之策,联弱国以抗秦。 嬴驷越看眼神越亮,大才,这张仪的确大才。 但如果他的才能是用来对付秦国的,那就不太美妙了。 魏国如果真的说动其他国家伐秦,这对大秦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 只是,赢驷不屑的勾起唇角,魏王那个老匹夫,不识货呀,这样的有才之士都不启用,计谋虽好,拿在蠢货手里,也是发挥不了任何作用的。 仅仅魏国而已,哪怕他占了河西又怎样,他大秦卧薪尝胆多年建立起来的百万雄师也不是吃素的。 他将张仪策略往旁边一丢,双手枕在脑后,心里的忧虑解决了大半。 他就坐等那张仪入秦。 一来,可以检验那神秘女声所言是否属实,二来嘛,只有自愿卖命的人用着才顺手。 现在迫在眉睫是需要解决对魏主帅人选,秦魏大战在即,秦国将领青黄不接,这几日早朝吵的也正是这问题。 他心中早有人选,只是…… 想到这,嬴驷有些睡不着了,翻身爬起,走至门外看向护卫:\"让严君来见我\" \"诺\"护卫抱拳应声。 看着护卫离去的身影,赢驷又在心中复盘了自己的计划,这才愉悦转身跪坐到桌案后等着赢疾到来。 而另一边,吃完饭正在用百度刷《火影忍者》动漫的陈羲和就不那么开心了。 她鼓着腮帮子看着百度页面上出现的大字【度娘疲累,能量不足,需要充电,请穿越者完成任务,为金手指充电续航】 她就知道,她早该知道! 陈羲和一口气堵在心脏处,上不来,下不去,闭上眼睛平复情绪半晌,她才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 【系统,系统】 【系统,系统】 唤了好久都没有反应。陈羲和冷笑一声【出不出来 ? 不出来,我就睡觉了,你那任务谁爱做谁做。 金手指,老娘也不要了,你爱绑绑,不绑拉倒】 【叮!】 听到脑海中响起的声音,陈羲和翻了个白眼【早去干嘛了,麻溜,解绑,滚蛋!】 【宿主,我们系统秉持自愿原则,金手指是获取您同意才给您派发的。 现在解绑,本系统必须告知您: 一、由于您单方面毁约,需承担违约责任,向本系统支付一万元金币作为金手指体验费用及解绑手续费用。 二、金手指副作用不可逆,金手指一经解绑,所产生的副作用由宿主自行解决。】 陈羲和看着系统给出的霸王条款,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都快被气笑了。 【若我不解绑,也不做任务呢?】 她双手一摊,用魔法打败魔法。 【若宿主不做任务,金手指处于待机状态将无法将产生的副作用降至最低。 宿主可能将面对,心声全裸,可能不用几年,全战国民众都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陈羲和只觉得天打五雷轰,她是求神拜佛请了个资本家祖宗降临吧,这运气,堪比彩票反买,别墅靠海啊! 【系统,你做个人吧! 你这么欺骗消费者强买强卖,良心不会痛吗?】 陈羲和木着脸,语气嘲讽。 【请宿主选择解绑or做任务】 陈羲和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完全对牛弹琴哇。 【做任务】 她咬牙挤出这三个字,悔恨交加。 【任务一:由于张仪白吃白喝,你心生怨怼,请毁坏张仪的琴,并对他的理想施以嘲讽】 陈婉:?(?''?''? ?)? 算了,地球爆炸吧! 第4章 生活不易,羲和叹气 清风环绕,吹的竹林沙沙作响,山谷外的花香乘风入林,萦绕在陈羲和鼻尖,熏得她泪流满面。 好吧,她其实是在哭她一眼就能看尽头的悲惨命运。 张仪,少年孤苦,立志苦学,列国奔波,及至秦国,一展宏图。 这不妥妥气运之子的配置? 而且是那种已经在历史上得到验证的真气运之子。 此时此刻,羲和终于明白自己穿越的这个角色的定位了,恶毒反派。 奥,不对,她到目前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 她应该是那种炮灰路人甲,就是那种小说里上窜下跳,羞辱主角,专门用来给主角装逼打脸活不过三章的工具人。 这可真是一个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真相。 做任务,可能未来某一天会被功成名就的张仪清算,但不做任务,她会立马死掉,被全世界听到心声……绝对会社会性死亡。 所以思来想去,死贫道不死道友,她决定干! 大不了干完就跑路,换个地方生活,战国那么大,没有现代高科技,张仪就是想报复他也没机会不是? 陈羲和不是个矫情的人,想明白当即擦了擦泪,抱起一块石头就往竹林里走。 沿着爬满青苔的小道一路往里走,周围的竹子沙沙声越来越小,缥缈动听的琴声越来越清晰。 眼看就要看到张仪,结果她毫无预兆滑倒了! 石头彭的一声砸在大腿上,疼的她龇牙咧嘴。 石头砸的多大声,她真的就想哭多大声,但是,为了不被那该死的系统嘲笑,她很有骨气地爬起来,就这么与隐约听到动静抬头打探的张仪照了面。 张仪抬头就看到早上被自己忽悠的少女站在竹林小道上,身姿绰约,面容姣好,眼眶微红,她的裙摆被吹的微微翻起, 身后是延绵看不见尽头的竹林,整个人竟有几分孤寂惆怅。 他愣了愣,想开口问些什么,却见少女眼角划过一滴泪,看着他手中的琴,神情难过。 张仪恍然大悟,他本志得意满出仕,怀着满腔的抱负却一再碰壁,内心郁闷,所以才弹了这首曲子安慰自己。 曲子大气磅礴,甚至带着些狂傲自得,旁人听之只会心情澎湃,这少女竟然听出了他琴音下的苦闷踌躇,甚至还为他掉了泪,实乃知音啊。 想到早上自己的捉弄,张仪就觉得自己有些不是人。 他暗暗唾骂自己,走上前对着陈婉行了一礼:\"张某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姑娘能听出在下琴音中的苦闷,必是心思细腻之人,乃在下知音。 只是,时也命也,张某是看透了这战国乱世,姑娘不必为在下伤心。\" 陈羲和脸上一愣,缓缓打出了个问号,虽然不知道这张气运子脑补了什么,才说出这番话,但脑中系统已经开始任务倒计时了,由不得她再犹豫了。 羲和在心中默默想了想逃跑路线,脸上努力作出恶毒女配的嚣张刻薄的表情,为了让自己更有气势,她擦了擦泪,将石头抱起,按照系统要求那样狠狠走向古琴。 \"慢着~\"张仪见陈羲和的动作立马明白了她的意图,眼睛瞪圆,大声喝道。 陈羲和被吓得手一抖,石头从手中滑落,正中古琴。 \"嗡~\" 弦断嗡鸣,凤额碎,承露断,琴毁音散。 陈羲和愣愣看了看自己的手,又转头看向张仪,只觉天要亡她,被张仪一吓,她忘词了! 但任务不能不做呀! 在如此生死存亡之际,她咬了咬牙,灵机一动,自编自演,将她认为最嚣张跋扈的台词生硬的大声吼了出来:\"这样的词曲,你不配弹。 它本该由远大抱负的人弹奏,你~\" 她闭了闭眼,用尽全身力气:\"落魄至极,流露至此,一看就是毫无用处的废人,怎堪弹这样高贵,气势磅礴的曲子!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要么志在四方,要么镇守一方! 你,甚至连自身苦闷都不敢表达出来 ,实乃懦夫!\" 啊,杀了她吧。 这种话也太过分了。 陈羲和悄悄吸了口气。在她短短二十二年人生里,还从未对无辜之人说过这种狠话,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烫烫的。 几乎是说完这句狠话,她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 瞄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张仪,几乎想要落荒而逃。 佛祖呀,救救她吧,如此尴尬的境地,她还要维持恶毒炮灰的小人样,挺着胸盯着张仪杀人的目光,在他雷区蹦跶,她的命怎么那么苦呀! 张仪被踩了痛处,心里本来不快活,但见少女讲完话后,一张脸通红,满脸倔强,甚至就连泛红的眼尾上扬的弧度都在告诉她,他这样有才之士的落魄令她很难过。 他不由悟了,再一联想刚下少女说的话,心下甚为感动。 这少女虽然性子跳脱,但一看就是良善不会说恶言的人,为了他,竟是强忍着说出那么难听的话,只为了刺激他,让他不要沉溺苦闷。 真是傻丫头。 张仪叹了口气,又拱手行了一礼:\"姑娘此番话,张某记下了。\" 陈羲和脸色微不可察的僵了僵:完蛋了完蛋了,果然以后要被清算。 张仪说完,身上的郁气一散,竟然有几分潇洒磊落,怡然自得,他勾起笑,直起身来:\"姑娘说的对,大丈夫当志在四方,遇到这点挫折就颓废,一蹶不振,怎配提抱负宏愿!\" 陈羲和瞪了瞪眼睛,觉得事情发展似乎与预想的一样。 她呼出一口气,古人说得对,宰相肚里能撑船,这张仪日后可不就是宰相嘛! 她刚想露出笑容,就见张仪皱了皱眉,有些愧疚:\"只是,张某惭愧,姑娘为了点醒我,毁了琴,令姑娘破财了。\" 羲和本来雀跃的心情就这么如那霜冻的嫩芽,还没破土而出就冻死了。 什么叫让她破财了? 羲和眨了眨眼睛,忽然记起,当时救张仪时,他孑然一身,除了袖子里被翻烂的竹简,身上口袋空空,连一枚铜板都没有。 那么…… 这琴? 羲和眨了眨眼睛,心下一沉,这琴哪来的?! \"早上清扫时,我看这琴被丢在角落里落满灰尘,觉得可惜,就擦洗了一下,拿到这边调音……\"张仪看着断琴眼中划过可惜:\"这琴发音干净,泛音明亮,高音清脆有金石声,中低音丰厚丰满,实乃好琴。\" 陈羲和:瞳孔地震。 所以,那傻逼系统一开始就打着让她破财作死的打算? 她那一石头,将唯一的致富路砸的稀碎。 生活不易,羲和叹气啊。。。 第5章 义渠亥告别 陈羲和正耷拉的脑袋,哆嗦的嘴唇轻轻抚摸离她远去的金钱(古琴),脑中的系统似乎没看到她的悲伤,叮咚一声,又上线作妖了。 【任务二:义渠亥即将离开云梦泽回草原,请说出如下台词,挽留他。】 陈羲和脸上伤感一收,站在一旁的张仪敏锐的感觉到了空气中不善的味道,他眨了眨眼睛,缓缓看向低头的少女,抿了抿唇:\"姑娘放心,你对我大恩,日后张仪自当回报。 这古琴已然无法修复,在下以后定会寻到更好的赠与姑娘。\" 他话音才落,竹林外就传来了高呼声:\"芈丫头,芈丫头,你在哪~\" 声音清朗热烈,就像草原上奔跑的烈马。 \"姑娘,找你的?\"张仪眨了眨眼睛,往外张望了一下,回头看向已经抬头的陈羲和。 \"找我的?\"陈羲和脸上一愣,语气似乎有微微不确定 ,她站起来,走到张仪旁边,和双手藏于袖间的张仪一起往外张望。 张仪嘴角抽搐。 【任务倒计时,请宿主即刻开始任务】 嗯,她这下确定了,是找她的。她朝张仪露出一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是个不太熟的朋友,我去看看,先生自便。\" 张仪点了点头。 陈羲和木着脸听着脑中系统的王八念经,极不情愿地一路往外走,才走到竹屋外就被一个青年抱住:\"芈丫头,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 说完,他也不看陈羲和脸色,对着他低声道:\"我王叔要带我回义渠,要不,芈丫头 ,你与我一起走吧。\" 陈羲和用充完电的百度查了查义渠,然后暗地翻了个白眼。 【你王叔叫你回去,你就回去呀,叫上我干嘛。 跟着你回义渠干嘛,回去放羊?】 【等等,羊? 羊肉!我可以!】 陈羲和一想到烤羊腿、羊肉串,心中那些点不乐意就立马烟消云散,她眼睛亮起,好字差点脱口而出。 义渠? 另一边的等着赢疾来见他的嬴驷无聊,才启动读心功能,就听到了陈羲和心声,他皱了皱眉,双手捏紧,沉下脸来,眼中闪过阴翳:\"来人。\" \"属下在。\"一个守卫立马快走进殿,抱拳恭敬道:\"君上有何吩咐。\" \"去查查义渠那边的情况,若发现异动,速速传回消息。\" \"诺。\" \"等等\"嬴驷喊住转身的卫兵,漆黑眼瞳戾气十足,难掩杀意,声线冷如冰屑:\"若是见到一位义渠亥在意的女子跟在他身边,务必立刻动手,杀了他们,不要留活口。\" 十年前义渠攻秦,义渠王死在了战场上,义渠内部大乱,王子不知所踪。 按那女子心声所述,想来要让她跟着回去的人多半是那义渠亥了。 真有意思,定是那义渠王爷失势,这才想起了流落他国的王子,打着接回去扶持他与现任义渠王相争得主意。 他自是不愿看到那位回去的,现任义渠王软弱,对大秦也无觊觎之心,若是换了义渠亥…… 至于那女子,话语怪异,只言片语中却透露出对秦国未来之事的熟悉,似乎是先知,若是她帮着义渠,对大秦,那将百害而无一利。 不能为他所用,那就杀了吧。 \"……是。\"守卫愣了愣,似乎不知自家君上为何下这样一个怪异的命令。 杀义渠亥他能明白,杀一个女人…… 难道那女人是别国公主?君上想杀了她,坏两国邦交。 守卫眼睛一亮,心服口服,刚想应是,嬴驷却又迟疑开口:\"算了,你先将她挟持回秦国,若她不反抗,留她一命,待我决断,若她反抗,就地格杀。 若是没发现这么一个女子,你想办法打听下,义渠亥从何地离开前往义渠的。\" 我就不信了,这样还找不到你。 \"诺!\" \"君上,寻我何事?\"守卫才离开不久,赢疾就走进大殿,嬴驷忙关闭读心术,将早拿在手中的竹简递给他,一脸凝重:\"看看。\" 赢疾心中咯噔一声,忙接过竹简翻开:\"马上要开战,这孟将军竟然阵前请辞?!\" 赢驷垂眸从怀中拿出兵符,啪的一声放在桌上。 赢疾:……连兵符都被收了,看来不是请辞这样的小事了。 云梦泽。 陈羲和还不知道秦王打着要她小命的注意,而是不断在心里哀叹又要离她而去的烧烤、肉汤、美色与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义渠亥长得的确英俊,哪怕陈羲和在现代见惯了帅哥,对着这样一张帅脸都不得不感叹一声帅哥。 他有着一双琉璃般的黑眼珠,看向她时盛满温柔之色,此时正微微垂眸看向她,长睫轻颤,很是撩人。 偏偏他五官深邃,小麦色的皮肤极具野性,臂膀有力,身资挺拔,就像一匹谁也驯服不了的野马。 气质极为矛盾,非常有魅力。但这是系统分配的任务,以那系统的奸商属性,这人就算张得如高长恭,她也是无福消受的。 别说跟他回义渠,就是让他留下来,她也是不愿意的。 但系统管她愿不愿意呢,为防止陈羲和像刚才一样忘记台词,还非常\"贴心\"地特意准备了题词板。 大大的字就那么漂浮在陈羲和脑中,她就是想忘也忘不了。 “蛮伢子” 她说这段话时本应该做出悲切不舍的模样,但她对这义渠亥实在没有丝毫想法,全程木着脸,宛如ai,声音毫无起伏:\"你要离开,我好伤心。\" 义渠亥皱了皱眉,以为她过于悲切,心如死灰,所以脸上已经做不出表情了。 他一脸愧疚,心疼道:“你曾说过不愿去义渠,要不,我们逃吧。 对,私奔!这样王叔就找不到我了!” \"你走后,我就无依无靠了,在这偌大的云梦泽孤苦无依 。”陈羲和深吸一口气,完全不管义渠亥说了啥,只希望将台词念完:“所以!你能不走,留下来陪我吗? 和我在一起。” 她神情呆滞声如洪钟,说完时脸色白了好几个度。暗暗期待这男人能从她嫌弃的态度,看到她表情一样抗拒的内心,赶紧大声委婉拒绝她。 没想到义渠亥迟疑片刻,居然弯了弯星眸,将她抱得更紧了:“好。” 陈羲和:你说啥?兄台!你是看不到我的嫌弃吗? 放过我不行吗?我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你既然喜欢人家,竟然没看出芯子被换了,你这假男友! \"义渠亥!时辰到!\"她这正伤心着呢,没想到从竹林里走出一个胡子大汉,上前就是一把揪住义渠亥后脖领:\"沉迷在温柔乡,想什么样子!\" 陈羲和眼睛一亮,救星呀这是。 第6章 张仪,你是掉茅坑里了吗? \"这女人\"义渠王爷眯着眼将陈羲和上下打量一番,皱眉:\"风吹就倒,哪有我们义渠女人带劲儿。\" 话落,他将义渠亥一扯丢到身后,不顾他挣扎,大喝一声:\"迎义渠王子回国!\" 【这王爷脑壳有病吧! 为啥对我这个吃瓜群众人身攻击。】 陈羲和吃瓜吃到自己头上,莫名其妙被骂了一番,眼角的喜悦凝住,有些不痛快。 \"是!\"守卫一把将义渠亥架住。 \"亥儿,下次找女人还是要擦亮眼睛,你这样的身份可不是什么乡野丫头配的上的!\"义渠王爷朝着陈羲和甩袖,摆明了羞辱完就想走。 \"哈哈\"陈羲和实在听不下去了,她冷笑一声,跑到义渠亥身前,将他拦在身后,脖子一仰,看着义渠王爷的眼神里有三分讥笑,三分凉薄,四分怒气:\"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人?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失势了,然后才终于想起有这么个流落楚国的王子? 是想将他接回去做摆设,你好与现任义渠王相争吧!\" 这王爷刚才骂的也许不是她陈羲和, 而是原主芈丫头,但这感情的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这王爷只指着她讽刺,摆明没人教他做过人。 她一向是人敬他一尺,她敬人一丈,今天,就让她来教教这男人,什么叫尊重! 义渠王爷被说得面红耳赤,气的跳脚:\"你这丫头懂什么! 亥儿父亲死在秦军刀下,他又被小人驱逐而不知所踪,我寻了他多年,就是想让他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复国报仇!\" \"我呸\"陈羲和直接对着他吐了一口口水:\"说的好听,什么报仇复国,你能在楚国境内出入自由,又能不受阻拦带回蛮伢子,摆明了与楚国达成了什么不可见人的协议。 你那是复国报仇呀? 你是买国卖国吧!\" 义渠王爷被骂的怒目圆睁:\"你再说一遍!\" \"咔\"陈羲和被他出鞘一半的弯刀晃了晃眼,微微退了半步,但一想到这垃圾的开局、智障的系统怒从中来,她已经够惨了,为什么这些人还要来招惹她! 她直接跳起来,指着义渠爷大骂,气势中颇得几分大妈真传,主打谁嗓门大谁有理:\"你们义渠人可真有本事,专门欺负女人! 你有本事就出刀,你信不信,你敢出刀,我就能让你今日走不出云梦泽。 这里可是楚国,你以为是你们义渠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杀人就杀人!\" 义渠王被骂的脑袋轰鸣,微微清醒了一些,但他常年位居高位,何曾受过这样侮辱? 他看着陈羲和,眉宇间的戾色不减反增,他又将刀出鞘半寸,朝着陈羲和靠近一步,眸中闪过杀意:\"那就看是我的刀快,还是楚国的卫兵来的快。\" \"王叔!\"义渠亥是真急了,他是真心喜欢芈丫头,哪能眼睁看自己心爱的女人受伤,他忙用力挣扎,力气之大,身边的守卫还真隐隐有些按不住他。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竹屋后张仪响起一声慌乱的声音:\"王爷! 刀下留人~\" 陈羲和回头就见只穿着里衣,满脸通红,慌张慌忙向她跑过来的张仪。 她眨了眨眼睛,瞳孔地震:“张仪,你掉粪坑里了?” 他跑出来的方向正是原主家茅厕的位置,陈羲和心中郁闷与怒火竟奇迹般的被好奇所取代。 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因为她那赤裸裸的问话而变得奇怪起来。 张仪脚步一滞,看着陈羲和的目光有些责怪,在众人探照灯的眼神中憋了半天,终于闭眼颤抖的低声道:“我只是找不到你家茅厕的竹片! 你这边又如此吵闹,我怕你出了事儿! 这才……这才……” 说到后面,他神情窘迫直接让众人不忍直视,几乎都不忍心再追问下去。 \"奥\"陈羲和恍然大悟。 张仪松了口气。 谁知,她又指着张仪手里拿着竹简质问道:“那你居然用衣服! 你手里拿着的不是厕片?\" 张仪瞪圆眼镜,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竹简,忍无可忍,脸上的尴尬立马转为怒意,接着化为古怪的笑意。 \"这可是我恩师的策论!你竟然将他比作厕片!?\" 张仪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在陈羲和耳边响起,语气也不是过分严厉,甚至也没有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但不知为什么,她瞥了一眼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睛,凭空觉得天空惊现炸雷。 她心肝震了一震,吞了吞唾沫,干笑道:\"哈哈 ,哈哈,张仪果然不愧是真国士! 真是时时刻刻被知识之光普照的男人啊。 哈……\" 如此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问出那句话,完了完了,张仪一定生气了,她敢侮辱对方尊师,怕是要被挫骨扬灰了! 张仪睨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拿着竹简上前对义渠王爷行了一礼:\"在下张仪。王爷别将这丫头的话放在心上,她人小不懂事。\" 说完又苦口婆心对义渠亥道:\"王子还是跟着王爷回义渠国吧。 等做了王,要什么女人没有,这丫头\"他一把将陈羲和拉到身后:\"还是交给我带到别国做王妃吧。\" \"什么!\"义渠亥脸色一沉,拼命挣扎,看那怒火中烧的样子,怕是下一刻拳头就要落在张仪脸上。 \"张仪!\"陈羲和也急了:\"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要去当王妃了。 你别添乱!\" 要是这义渠亥听了这话拼死不回义渠,这么一大个人砸手里,那还了得! \"这女人什么来路\"义渠王爷见终于来了个讲理的人,将剑放回剑鞘,望向张仪。 \"她是楚国公室之后\" 陈羲和眼睛一亮,气势更足了,颇有几分小人得势的样子,将腰一插,用鼻孔看着义渠王。 \"怎会如此落魄?\"义渠往不信,皱眉又问。 \"和王爷一样,失势了。\"张仪垂眸,面上恭敬,但说出的话却让义渠王一噎。 \"噗嗤\"陈羲和不嫌事大笑出声来,张仪果然是张仪呀,怼人都不带脏字,这几个字分量之大,足够那义渠王爷气跳脚了。 第7章 赢驷智托兵符 义渠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怒气不上不下,只得踹了身边的侍卫一脚,怒吼一声:\"愣住干嘛,带王子回国\" 守卫愣了愣,扯着义渠亥就往竹林外走。 义渠亥见快要离开竹林,脸上闪过焦急之色,一边挣扎一边不忘像灰太狼一般对羊群(陈羲和)立下誓言:\"芈丫头 ,你爱上的不是蛮伢子,是义渠王子。 你等着我,等我得了国,我一定会回来的!\" \"你走了就别回来了!\"陈羲和恍然大悟,翻了个白眼,暴跳如雷从张仪身后探出个头,怼道:\"我呸! 你就是自己想回去! 还好意思来老娘这演戏!害得老娘被羞辱!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踏进云梦泽,左脚踏进我剁左脚,右脚踏进我剁右脚~\" 声音之大,气势之足,惊起林间飞鸟,犹如母狮出洞,声音如针尖狠狠扎在张仪耳膜,他直接被震得脑袋嗡嗡。 刚才他许的诺言可以收回吗? 张仪四十五度忧伤的望向天空。 \"张仪,你说的,带我去别国为妃,算数吗?\" 张仪正在后悔,陈羲和一张大脸突然在眼前放大,一双眸子亮晶晶看着他。 \"咳咳咳,这……\"张仪被呛得后退几步,甩了甩袖子,右手放在胸前,左手至于身后,转身不看陈羲和:\"姑娘姓芈,倘若你父没有失势,也算公室之后,尊贵非常,自然可以入别国为妃。 至于现在……\" \"现在怎样?\"陈羲和又快步走到张仪面前,拉起耳侧的一缕头发对张仪眨了眨眼睛。 \"你惦记着那义渠王子\"张仪挑了挑眉:\"想来不愿去别国为妃了。\" \"谁惦记他了!\"说起那人陈羲和就来气,她一脚将脚边的石头踢得飞远:\"最好不要让我见到他,不然我一定\" 陈羲和握了握拳,眼中闪过凶光:\"将他揍得找不到爹妈。 我平生最恨渣男了,更何况那义渠亥还是道貌岸然的渣男,真真倒人胃口。 芈丫头真是,看上谁不好,看上他,别说他是这样一个人,就算他再好,过日子,过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天天刀剑舔血,算什么日子。\" 张仪一愣,心想这女人心海底针呀,刚刚还要死要活拦着护着,现在说翻脸就翻脸。 \"也罢。\"他叹了口气:\"张仪以舌取国,那更当一言九鼎,更何况姑娘救我一命。 如今你既不愿等着那义渠亥\" 他顿了顿,脸上正色:\"张仪在此立誓,倘若日后在下得以实现宏愿,必当送姑娘一段姻缘,入别国为妃!。\" \"当真!\"陈羲和眼睛蹭亮蹭亮。 \"自是当真!\" 呜呜呜,她收回以前的偏见,倒在路边半死不活的人不能救,除了张仪。 这哪是催命鬼呀,这是小天使吧。 大秦王宫。 想起早上那孟宽在朝堂上的言辞,赢疾大体知道发生何事了:\"君上,可是下朝后,孟将军又私下求见了您。\" \"可不是,才走不久\"赢疾看了一眼放在兵符,声音沉沉:\"这孟将军老糊涂了,竟然劝我暂不发兵,退地求和已做休整。待我军恢复元气,再发兵夺回失地。\"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说着这样天真的话,不是老糊涂了是什么? 他扶着桌子站起,走到桌案前,一屁股坐到阶梯上:\"衰兵言论,我看得心烦,就干脆将他的兵符收了。 换取一个清静。\" 赢疾一愣,叹了口气,拱手道:\"君上,实在不能再拖了。 那魏将夺了河西之地,已经在派人修建长城,探子来报,他们眼下正秘密修船,欲渡河直入我大秦腹地。\" \"我如何不知?\"赢疾闭了闭眼睛,手指轻点大腿:\"发兵那是定要发兵的,只是,现在秦国将领老的年迈,被磨得没了锐气,小的又还需磨砺,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这对魏主帅人选委实让我头疼许久。\" 赢疾抽了抽嘴角,借着拱起的手,偷偷瞟了一眼自家君上,见到他面上果然露出熟悉的表情后,内心暗叹,君上呀,你这铺垫有点长。 \"臣弟倒有一人推荐\"赢疾垂眸,声音里带着几分看透赢疾心思的幽默:\"只是不知是否是君上心中人选呀?\" \"奥?\"赢疾挑眉:\"说说看,是何人?\" \"臣弟要推荐之人,正是当年您费尽心思想要请他入秦的公孙衍先生。 他有将帅之才,又熟悉魏军布防,实乃最佳人选。\" \"不可\"嬴驷摆了摆手,有些严肃:\"公孙先生大才,但他是魏人,而且,先生重情重义,魏军此次主帅又对他有恩,我怕……\" \"陛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您怕他对秦不心忠,当初又何必请他入秦?\"赢疾皱眉,有些无奈。 \"若是其他战役,寡人不会如此犹豫,但此战关乎秦国生死。 赢疾!此战必须胜,且要大胜!若是秦国输了,那齐必发兵赵韩,控制三晋中原之地,而楚国必会见机染指商於之地!\" 说到这他停了停,眉目上染上忧虑:\"到时,崇山之险,黄河天堑,转手就会变成锁秦铁链。 秦国,便只能如困兽斗,任由两国蚕食了。\" 赢疾叹了口气,君上也是不易,这几年,内忧外患,按住东边,西边起,按住西边,东边起。 只是,君上其实没必要试探他,他希望秦国万年,那只要对秦国好的事情,他没理由不答应。 他微正脸色,上前一步,拱手跪下郑重行礼:\"若君上用公孙先生为主帅,那臣弟与赢华愿为副将,辅佐公孙先生,大败魏军,为我大秦带回凯旋之音!\" 赢疾眼光一亮,拍了拍大腿,几步上前,伸手将赢疾拽起,拍了拍他的肩膀,眉毛高挑,眼中全是喜意。 \"赢疾,这等大事,你可知我为何单单只唤了你前来商议?\" 赢疾愣了愣,微微摇了摇头。 嬴驷笑笑,将他拽到阶梯上,与自己坐到一块儿,才沉声道:\"因为,这秦国虽然是百姓的,是秦人的,但归根结底,是我们嬴氏的,扞卫他的也该是我们嬴氏子弟。 上一辈的将领老了,跑不动了,但秦国还需向前。 秦国现在就像置于悬崖边,不进则退,而退就将万劫不复。 你与赢华! 寡人期待有那么一日,你们可以成为秦国利剑,让它国闻风丧胆,成为秦国骏马,与寡人一起,拖着整个秦国一往无前!\" 他微微顿了顿,眼睛一错不错盯着嬴疾,反手将兵符拿在手里:\"回答寡人,你,有没有信念,为秦国生,为秦国死! 与寡人一起,见证我们大秦日后辉煌! 你,有没有信心,日后接过这兵符,成为秦国攻之利剑,守之盾牌!\" 嬴疾脑中似有轰鸣之声响起,他垂眸望向嬴驷手中的兵符,眼中似隐有泪光,他后退几步,向着嬴疾行了跪拜大礼:\"臣弟谢君上\"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臣弟,必不负君上所托!\" \"好!\" 赢疾大笑几声,将赢疾扶起:\"我大秦,有千万血性男儿,何愁不兴!\" 他一甩袖子,走上阶梯,行云流水拿起毛笔在羊皮上刷刷刷写上几行字,又将王印盖上,吹了吹,卷起拿在手中朝赢疾招了招手。 \"传我令,命公孙衍为主帅,赢疾、赢华为副将,率领大军,即刻前往河西,夺回失地!\"他将羊皮与兵符一起放在嬴疾手中,目光灼灼盯着站在面前的人,一字一句:\"寡人在王宫,等你们凯旋之日!\" \"诺!\" 第8章 张仪辞行,秦魏爱恨情仇 日光破开层层云雾,透过竹叶,撒下斑驳的光影,斑点正正落在张仪脑门上,将他晒得微微出了一层薄汗。 陈羲和站在阴凉处,死死抓住张仪的包袱:\"先生不再留两日?\" 【你走了谁给我做饭】陈羲和有些惊慌。 张仪脸上带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觉得人生再遇滑铁卢,他这三寸不烂之舌今日算是遇到了对手。 愣是一个时辰,他都没能挪动一点位置。 路过的村民,看着他的表情已经从八卦到疑惑,最后停留到谴责。 不用怀疑,他们的眼光赤裸裸的告诉他,自己已经被当成抛妻弃子的小人了。 \"芈丫头!\"他太阳穴挑了挑,放开扯着包袱的手,神情严肃:\"云梦泽虽然安逸,但不是我张仪久待之处,你再胡闹,我要生气了。\" 陈羲和尴尬地看了眼手里的包袱,笑呵呵将它挂到张仪胳膊上,双手背在后面,羞涩地抿了抿唇:\"张仪,你可要说话算话,我等着你来接我去当王妃。\" 张仪眨了眨眼睛,赶紧点头:\"芈丫头放心,忘不了。\" 陈羲和当下心满意足的拍了拍张仪的胳膊:\"那你走吧。\" 她决定了,以后张仪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闺蜜!男朋友的承诺可以不信,但闺蜜承诺的,那必须是真的! 张仪如释重负的拱拱手,然后提起大长腿就往前冲,像是生怕被陈羲和叫住。 \"张仪!\" \"哎?\"张仪来了个猛刹车,侧身回头看向陈羲和,他恰巧站在潺潺光影之下,连睫毛都被笼罩了层金粉似的薄光,温暖明朗,眉眼中没有丝毫不耐之色,只是略带疑惑:\"还有何事?\" \"你可决定好了去哪里?\"陈羲和眼睛忽闪忽闪,问道。 张仪垂眸深思片刻,随后抬头挺胸,看向她时表情张扬,眉目自信,漆黑的眼瞳里如坠星辰,闪闪发光:\"天下!\" 陈羲和眨了眨眼睛,如世外高人露出高深莫测一笑:\"那你去雕阴吧! 那里,有你要的天下。\" 装完逼,她立刻转身,生怕张仪喊住她问原因,说实话,她就刚刚刷了刷百度,知道了秦魏不久将会在那大战,并且秦军会大胜。 俗话说,富贵险中求,张仪日后是秦国相国,去那里,对他利大于害。 陈羲和边小跑,边悄咪咪打开百度,恶补魏秦之间的爱恨情仇,完全将张仪抛到脑后。 张仪在小道上久唤陈羲和不应,又不好追上去,若要询问免不了又是一番拉扯,他站了半晌,眯着的眼睛中闪过如赌徒般孤注一掷的决绝。 就去雕阴,秦国胜,他一飞冲天,秦国败,他则人头落地。 雕阴,处于河西,说起河西,就不得不说秦魏几次河西之战。 公元前419年,魏文侯主政期间,魏军西渡黄河向河西地区进攻,秦、魏百年河西之战爆发。 魏国在河西构筑了西梁城,建立了河西前进据点,但陷入了强秦围攻,苦苦支撑。 战局在战神吴起的到来后迎来改观。公元前413年,吴起击破秦军河西防线。 第一次河西之战,魏国全取河西,攻占函谷关,掌控秦国与中原沟通的崤函谷道,秦国被压制在洛河以西,大秦在魏国的刀锋之下瑟瑟发抖。 特别是吴起一手训练的魏武卒,成为天下强兵,“武卒一出,天下惊。”魏国连续打败秦、齐、楚,攻灭中山国,威震天下,成为战国第一代霸主。 但俗话说,鼎盛的王朝总会出几个昏了头的君主。魏文侯死后,魏武侯继位,他可比他老爸差远了,这家伙只信奉武力。 他对外穷兵黩武,攻秦、攻楚、攻齐,处处树敌。 对内,任人唯亲,听信公叔痤的谗言,逼走了战神吴起。并重用宗亲,使得人才无法出头。 从此之后,魏国虽然人才辈出,却留不住人才,成为战国人才输出基地。吴起奔楚,楚国变法迅速强大;商鞅、张仪、公孙衍、魏章、范雎入秦,秦国照搬魏国变法;孙膑入齐,两次大败魏国。 公元前342年,历经80多年,在前4次河西之战败多胜少的秦国,发起第五次河西之战,意图把魏国赶过黄河收复河西。 这时的魏国,刚刚经历马陵大败,10万精锐魏武卒被齐国歼灭。而秦国在商鞅变法后,兵强马壮,顺利大败魏军,俘虏魏主将公子卬。此后,秦军连战连捷,于公元前330年雕阴之战,全歼魏国河西主力,俘虏魏国河西主将龙贾。 陈羲和她现在所处的时间点就是公元前330年雕阴之战前,魏国进犯河西,在这个时间节点,秦王应该才确定公孙衍为主帅,秦军正准备发兵河西。 陈羲和躺在床榻上,慢慢划着百度页面,啧啧称奇。 【这公孙衍不愧将才,不仅大败魏军,还斩首魏军八万,想来,此战后,魏国将会元气大伤,几年内不能蹦跶了。】 正在御花园散步的嬴驷听到这声音,步子一顿,眼睛亮起。 这女人的声音可真是及时雨,公孙衍接了主帅,大军启程后,他虽然心落了大半,但是只要战况最终结果一天不出,他始终还是担心的。 这女人的话虽然不能全信,但还是安慰到了他,让他底气更足了,毕竟,十年前,就是靠着这女人的话,他事先布局,秦国才安然度过了那次危机。 【只是,这公孙衍太过重情重义,龙贾那老将军一生带兵,又对他有恩,哪能接受这样的败局。 公孙衍虽然大胜,但他却间接害死了龙贾,肯定过不掉心里那一关,秦国怕是……】 嬴驷一愣,不禁皱眉,这女人怎么说话说半截,秦国怕是怎么? 你倒是说呀! 跟在嬴驷身后,给他举伞的内侍见他突然脸色冷凝,忙抬头看了一眼遮阳伞。 嗯? 笔直笔直,没有歪,悄悄呼出一口气。 【秦国怕是留不住公孙衍啊。】 这怎么行! 嬴驷心下一跳,那公孙衍可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请来的,若是河西之战大捷,这样的人才,秦国一定要将他留下!但凡将他放到别国,对秦都是大大不利。 \"摆驾回宫!\" 他一双眼尾上翘的漂亮丹凤眼中的瞳孔沉了沉,犹如深不见底的寒冷幽潭。 【不过,三心二意的人注定是无法被予以重用,大放异彩,迎娶白富美,出任ceo,走上人生巅峰哒!】 三心二意! 嬴驷瞳孔一缩。 什么意思? 这女人,每每说话,不是大喜就是大悲,太糟心了。 第9章 有炮灰抢她台词 俗话说,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张厨子已经成为了过去,并且短时间不会回来,陈羲和觉得,眼下当务之急是得物色一个保姆来给她做饭。 毕竟,她洗手作羹汤,上一次是炸锅,可能下一次就是连人带房一起烧了。 但保姆都是需要支付工资的,陈羲和环视一圈看上去比她脸还干净,只有寥寥几张桌椅板凳的屋子,叹了口气。 看来要找保姆,还得先致富。 只是,拿着平板刷遍各大网站,阅遍各类种田文,年代文的陈羲和有些绝望,这些文里的主角要么有能致富的启动资金,要么有一技之长,再不济也有一个吊炸天的隐藏身份。 她呢? 算了,不提也罢。 她叹了口气,默默划掉美食致富这一条路,至于原因,天知,地知,系统知,那不堪耻辱以身殉职的陶锅知。 美食路行不通,那卖菜谱想来也是不行的,没有哪一家菜馆的掌柜是不尝味道先付钱的。 再说,这战国调料匮乏,烹饪方式单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她有那做菜的能力,后世那些动辄煎炸爆炒的菜系也是一个都做不出来的。 抱着臂思考半晌,排除了一个又一个天马行空的点子,陈羲和终于眼睛一亮,咬着唇在百度搜索框内打下了几个字:狗皮膏药。 陈羲和盯着页面,度娘转了几圈,半天没有反应。 于是,她眨了眨眼睛,将字删除又重新输入:金创药。 这次度娘非常给力,给出了药方,然而陈羲和还没来得及露出一个“赚钱,小意思”的微笑,嘴角的弧度就僵在脸上。 哎呀! 难怪这药在现代已经停产了…… 龙骨、麝香、冰片……光听名字就觉得这原材料好贵呀。 陈羲和不死心,又往下翻了翻,看到刀伤散三字,她眼睛亮了亮,点了进去。 参三七、琥珀、乳香(去油)、没药(去油)、生龙骨、血竭、土炒象皮、儿茶、海螵蛸各等份(各50g)。 陈羲和抽了抽嘴角,海螵蛸她还是知道的,是乌贼、墨鱼骨,这东西在楚国真的搞得到? 别开玩笑了好吗?! 果真是应了那句钱难赚,屎难吃,王八好当气难生。 陈羲和默默关掉脑中平板,她突然觉得厨艺黑洞这个事情,也不是不可以抢救一下。 【叮】 大概是系统也看不下去了,怕她饿死,她刚关了平板,系统就悠悠道【宿主,目前你有两个选择。 一、做任务,将任务奖励兑换成积分,积分可以开启积分商城,宿主可以凭借积分兑换物品,当然,积分也可以兑换这个世界的通用货币。 二、找个男人嫁了吧。】 陈羲和:瞳孔地震! 怪不得她觉得这系统有病,原来是乔治上身啊。 \"我选择第一条\" 玲珑阁。 暮色一点点从西山生长,逐渐吞噬整个楚都,有黯淡烛火从玲珑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缓缓淌出,三两个歌女坐在窗前,靡靡之音散在风中,但却叫人看不清真容,勾的人挠心挠肺,想要踏足这处醉生梦死的地方。 陈羲和独自站在门外,看着门前揽客的女郎挂着惑人的笑,甩着帕子,好一副敬业模样。 这明显是一座青楼。 陈羲和一脸兴奋,果然炮灰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她还没见识过青楼呢,趁着这次从系统那软磨硬泡骗了一些银子,借着做任务的便利,好好开开眼。 陈羲和才提步,观察她半天的系统冷不丁凉凉开口【请宿主不要浪费时间,尽快完成任务,结束后将钱原数返还】 陈羲和翻了个白眼,肩膀一塌,往角落走去。 玲珑阁角落处跪着一个卖身葬父的少年,她今晚的任务就是扮演一个贪图少年美色,强取豪夺的女土豪,然后坐等被主角打脸成功,她就能功成身退了。 陈羲和刚在摊子前站定,披麻戴孝的少年就听到动静扬起脸看向她,随着他仰头,玲珑阁的烛火一点点将他白皙精致的面庞照亮。 陈羲和倒吸一口冷气,这也长得太好看了。 他虽然年纪尚小,眉宇间稚气犹存,但却长得清冷俊秀,妥妥一个电视剧版小裴之。 单薄麻布衣服勾勒出少年人挺拔瘦削的身形,他就静静跪在那里,好似破开暖光的一把锋利长剑,但他漆黑眸子里化不开的悲伤却又将他凌厉的锋芒掩去。 陈羲和对着这样一双眼睛,实在没有办法将系统给的台词念出来。 \"哟,卖身葬父呢。 这小模样长得,怪好看,来,给我摸摸,这银布就归你了\" 陈羲和正在怔愣间,突然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嚣张而油腻的声音,她皱眉暗暗疑惑为什么会有人抢她的台词,转身看过去时,恰好对上了一双极为猥琐的眸子。 是个穿着锦绣华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他身后跟着一众打手,就很符合爽文中欺男霸女,无恶不做的,用来给主角刷经验的炮灰。 他说完话将头扭向陈羲和:\"这人我要了,你……\" 待看清陈羲和的长相,他眼睛一亮,立马站直,理了理衣服,拱手行礼,还没说完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儿,声音带了几分痴迷:\"不知姑娘,要不要跟在下回去?\" 说完,他自以为帅气的朝着陈羲和眨了眨眼睛,言语充满暗示:\"在下略有薄产,至今还未娶妻。\" 陈羲和脸颊狠狠抽动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移开视线。 怎么回事,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怎么感觉她才像要卖身葬父的那个。 \"莫非姑娘看不上在下?\"男人见陈羲和转头不语,眼中闪过恼火,讽刺一笑:\"我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不要逼我动手,识相的……\" \"对,我看不上你\" 陈羲和毫不犹豫的打断男人的话,然后弯腰将铲首银布放到少年面前,蹲下身眉眼柔和:\"我先来的,给的也比他多,你可愿随我回去?\" 少年眸光微动,没有答话。 站在一旁的男人一愣,显然没有预料到陈羲和没有害怕的瑟瑟发抖,还敢呛他。 跟在男人身后的几人表情则同时僵住。 不是吧,这姑娘好大胆子,看着柔柔弱弱,竟然敢和他们公子暗暗叫板。 是不知道他们公子流传在外的英雄事迹? 但更令他们吃惊的还在后头。 只见那少女不等少年搭话,从怀里又摸出几枚印有\"郢爯\"的方形金版,姿态随意地抛着站起身来,微微一笑,指着男人身后的打手:\"不知各位好汉,可要跟我回去,我略有薄产……\" 对不起,恶毒女配最不喜欢受威胁,谁威胁她,她就弄死谁。 免费经验包,留住,一会一起送给主角。 哈哈,她真是一个小天才。 第10章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充当武力威慑的护卫们被点名,全都愣了一下,看向自家主子。 如此嚣张,这能忍?! 一个个摩拳擦掌就等着冲上去给陈羲和点颜色瞧瞧。 \"敢问姑娘,可是芈姓?\",男人盯着陈曦和手中的金版,脸上的嚣张之色却眨眼散的干干净净,他迟疑片刻,眸中带了谨慎,微微拱手试探。 护卫们:瞳孔微缩。 自家主子这是前一秒被掉包了? 没听见他杀猪似的气急败坏男高音就算了,怎么还对一个穿着寒酸的丫头片子如此忌惮? \"不是不是\"陈羲和眼睛微动,赶紧否认:\"我就是一个……嗯……平平无奇的楚国良民。\" 陈羲和将金版往身后一收,也知道自己玩脱了。 在楚国,金版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若是承认自己姓芈,看这经验包的样子,怕是得溜。 谁知,男人看到陈羲和微微闪烁的目光,赶紧弯腰赔礼:\"姑娘,在下无意冒犯,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将我当个屁放了吧。\" \"哎,我真不……\" 回应她的只有一嘴灰尘。 \"哎,你等等……你误会了\" 男人带着护卫跑得更快了…… 这是哪个公室千金闲来无聊出来扮猪吃老虎,他差点就成了那老虎,男人一遍跑,一边暗骂陈曦和无耻。 陈羲和叹了口气,无奈的转身与跪着的少年大眼瞪小眼。 她眨了眨眼睛,悠悠一笑:\"哟,长得真好看,给姐姐摸一下,我帮你操持丧事啊~\" 哎呀妈呀,果然什么事情有人打样板,后来人做起来就轻松多了。 陈羲和等着少年脸色一白,眸含怒气,拼死抵抗。 \"摸吧。\" 陈羲和倒吸一口凉气,一脸复杂的看向低眉顺目,红着耳尖,朝着她抬起手的少年。 哎哟喂!小弟弟你这样蹦剧情,还让我怎么演? 按常理,你不应该一脸受到侮辱的么! 你快醒醒,我在调戏你!我是恶霸,你是良家少年! \"姐姐,你温柔又漂亮,我愿意被你买回去。\"久久等不到陈曦和的回应,少年抿了抿唇,神色有些落寞:\"只要能将父亲入土为安,我愿意当牛作马偿还你的恩情。\" 他说得异常诚恳,却不知这是对人家业务能力最大程度的否定,堪称雷区蹦迪。 温柔又漂亮? 愿意跟她回去? 陈羲和:? 拜托,请尊重一下她作死炮灰的身份,谁要你跟着我回去呀! 完不成任务,我连自己都养不起了。 空气里都弥漫着陈曦和的怨念。 \"噗嗤\" 正在陈曦和准备更过分一点时,不远处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笑声。 她忙朝声音方向看去,玲珑阁拐角处此时正站着一个女人。 那人慢慢走出来,模样英气,着一身劲衣打扮,看向她的眸子中带着玩味之色:\"你这女娘着实有趣,行为明明是在保护这小少年,但却对买他异常抗拒。\" \"你若不买,我买了\"她勾唇一笑:\"我正好缺一个护卫,看这少年明显会武。\" 【这是剧情女主角】 陈曦和听到系统的提示音后,眼睛放光点了点头:\"姑娘请便。\" \"芈姓,屈氏,婵媛\"女人挑了挑眉:\"这少年我带走了,以后你若是想要去看望他,来昭府,报我名就可。\" \"屈婵媛\"陈羲和皱了皱眉,怎么如此熟悉。 突然她灵光一闪,想起来高中老师讲离骚时顺便提过屈原有一位姐姐,深受他敬重。 \"女嬃之婵媛兮,申申其詈予。\"陈曦和眼睛一亮:\"你是大诗人屈原的姐姐?\" 嗯? 婵媛愣了一下,然后瞳孔猛的一缩。 这小女娘吐露的那两句诗,她那才华横溢的弟弟现今还没写出来,那她是如何知道的? 真相只有一个。 好不容易见到另一位长在红旗下的花朵,婵媛抖了抖嘴唇,尽量表现得不是那么激动:\"姑娘想来你很喜欢我弟弟,这样,我说一句他的词赋,姑娘看看能否接上下句。 若能接上,我就给你引荐屈平那小子,如何?\" 这句话一出来,差点把陈羲和直接送走。 虽然能有机会见见屈原,这个诱惑非常大,但是身为根正描红的理工科女王,让她背一背九年义务教育学的唐诗宋词还行,让她背诵屈原的辞赋? 她突然感觉又回到了高中时代,被《离骚》支配的恐惧。 屈原词赋那是公认最难记忆的,这么说吧,她当年背庄周《逍遥游》花了两天,《离骚》,她整整花了整个高三。 背了忘,忘了背,都背折磨疯了。 还有,她可是正经大学生! 陈羲和都想摇晃婵媛肩膀,大吼一声:你见过哪个大学生能背诵屈原词赋的! 拒绝是拒绝不了了,面前的姑娘已经悠悠开口了:“我的上句是……” 陈羲和默默打开百度。 \"窗前明月光\" 床前明月光? 窗前?!李白呀! 陈羲和眼睛瞪得如铜铃。 但还没等她开口完成大这千古对话,婵媛却皱了皱眉,又改口:\"不妥不妥,这个不妥。 这样,我再出一个。\" 陈曦和忍住眼眶泛红的冲动,几乎控制住全身叫嚣的细胞,笑的一脸恬静,点了点头。 \"七成八等于\" \"56!\"陈羲和几乎下意识脱口而出,没办法,九九乘法表,刻在骨子里的答案。 婵媛双目含泪,语气里带了点哭腔,她猛地上前一步,拉住陈羲和的手,眼睛中充满希冀:\"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拥护党的纲领,遵守党的章程……\" 多么动听的誓言。 陈羲和眼眶泛红,激动得就差当场掉眼泪:“同志!” 一声同志,一生同志,两人高兴的如小孩子一般,手拉手蹦蹦跳跳,转圈圈。 于是少年就看到两个女人像疯了般,哭了笑,笑了哭,最后勾肩搭背走进了玲珑阁,将他忘在了原地。 少年:…… \"所以说\"陈羲和喝了一口酒,辣的眯起眼睛:\"你也是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穿越了?\" \"对对对,不过我和你不一样,我是胎穿\"婵媛脸上一红,低头摸了摸还没显怀的肚子:\"而且,我是和男朋友一起穿来的,不过现在,他已经成为了我的丈夫,不久将会成为我孩子的父亲。\"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陈羲和苦着一张脸:\"所以我就说嘛,穿越者哪有混的像我这么惨的。\" 说完,她想到什么,眼睛一亮:\"看你打扮,你学武?\" 婵媛点了点头:\"家夫是军中将领,这些年我跟着他在外驻守,很少回来。\" \"那你需要药方吗?《本草纲目》、《伤寒杂病论》、《备急千金要方》我都可以给你默写出来,还有什么刀伤散……\"她一口气说了很多书名,然后露出狐狸般的笑:\"看你老乡,便宜卖,要不要。\" 第11章 羲和银子到手,张仪得见严君 ”婵媛还真是大方”陈羲和摸了摸自己鼓鼓的钱袋,乐得眯起了眼睛。 [系统,现在可以告诉我那少年的身份了吧?] 想起自己走的时候,那少年可怜巴巴看着她的眼神,陈羲和就有些想自家旺财了。 [他是甘茂]系统声音淡淡毫无波动 陈羲和却觉得晴天霹雳! 甘茂! [那个十二岁出使赵国,凭借才智为秦国夺得十多座城池的甘茂?!] [不是]系统语气带着浓浓的嫌弃[你记错了,你说的那个人是甘罗! 你到底有没有读过史书!] 陈羲和松了一口气。 [不过,甘茂是日后秦国的左丞相,你说的甘罗正是他的孙子] 陈羲和:。。。。。 [所以,系统,我家是掘了你祖坟,还是我爸拆散了你和我妈?你要这样害我!] 到目前为止,这破烂玩意儿让他得罪的人都是日后的大人物,他以任务为诱,就是想让她日后死的难看吧? 是吧?是吧! [你不是要买奴仆吗?] 陈羲和眯了眯眼睛,看看,都开始转移话题了。 不过纠结气愤也没用,上了贼船成了贼,还能咋滴?只是期望以后任务多出点乌龙,少得罪一点那些大人物,那样以后死的时候也能得个痛快。 [对了,系统,我以后还能回去吗?] [只要你在这个世界寿终正寝,就能回去。] 陈羲和四十五度望天,满脸忧伤,呵呵,你这还不如直接告诉我,我回不去了。 寿终正寝? 按这个作死频率,怕是要早死早超生吧。 “姑娘”人牙子皱眉出声,语气不是很好:“你还要买人吗?不买就不要挡着路,你站在这,我还怎么做生意?” \"要买,要买\"陈羲和连忙回神,将银布拿来递给女人看。这家店是婵媛介绍的,说这家的人来路干净,楚都的大户人家都会来这挑人。 人牙子是个三四十岁的女人,她见陈羲和站在她摊子面前好久了,一会皱眉一会发呆一会满脸怒气,以为她脑子有问题,不买人还挡着她做生意,语气难免带着些不满。 但看到陈羲和拿出的银布后,脸上立马挂上谄媚的笑:“不知,姑娘想买什么样的?” 说着,她一把将身后的布掀开,光亮照进笼子里,笼内的人猛的抬起头,麻木的眼睛里一瞬间好似照进了光。 “这些大多是楚国攻城时俘虏的他国士兵与百姓,楚国国君仁厚,所以这些人来到了我的手里”人牙子叹了口气:“姑娘你选吧。小的、上了年纪的三枚刀币,青年贵一些,五枚刀币。” 陈羲和愣了愣,战争年代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一个人还没有一袋小米价格高。 当然,最值钱的也是人命,秦国军队兵士以人头记军功,凭人头可以加官进爵,收获美女田庄。 正是应了现代那句,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这个、这个、这个”陈羲和没有耽误时间,围着几个笼子走了一圈,选了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女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一个八九岁的少年。 “这个。。。”人牙子看了陈羲和选的三个人,语气中有些为难。 “怎么,这三个人卖不得?被人订下了还是?”陈羲和挑了挑眉回身看向人牙子。 “姑娘,你选的那女孩有些不同,她不是俘虏,是自己卖身给我的。 她有一个六岁的妹妹。 这姑娘与我一样都是魏国人,我心生怜悯,买她的时候承诺过,不会将他们分开卖的,你看?” 少女本以为自己又要被买家嫌弃,在人牙子说出条件时,她其实已经做好了被退货换人的准备。 她垂下眼眸,抱着膝盖微微往笼子内缩了缩,将位置让开给其他人,方便陈羲和挑选。 哪曾想,她才缩了两步,便见到一只突然伸到自己面前的莹白小手。 “跟我回家吧” 陈羲和眼中闪过怜惜,她无法相信这样一个在现代还在上高中的女孩是如何在这乱世护着自己和妹妹。 又是如何在走投无路下将自己卖给人牙子,以求换取一线生机。 女孩瞳孔一缩,希冀的抬起头来,见刚刚还站在远处的陈曦和已经走到笼子前,她眸光真挚,晶亮的杏眼像泡在酒里的黑色葡萄,让女孩看到了希望。 她鼓起全身力气,低低开口:“姑娘,我不会与妹妹分开,你能否发发慈悲,将我妹妹一起买下。” “那就一起带上吧”陈羲和挥了挥手,将拿在手里的银布反手丢给人牙子。 反正手里有银子,又不是买不起。 女孩忍住眼眶泛红的冲动,擦了擦手,才指尖轻颤着放在陈羲和掌上,感觉一股热流涌上眼眶,她轻吸一口气:“以后,奴会全心全意向着主人,永远不会有二心。” 她说着正欲磕头感谢,却被陈羲和一把扶住肩膀:“要跪也等回家再跪,天色晚了,我还得回家。当误不得。” “诺”女孩吸了吸鼻子,展颜一笑。 “婶子,开门”陈羲和拍拍手站起,朝着人牙子努了努下巴。 “这个。。。”人牙子搓搓手。 “钱不够?”陈羲和皱了皱眉头:“婶子,你不是说。。。” “不是,不是”人牙子摆了摆手忙道:“姑娘给的银布绰绰有余,只是做生意得讲诚信,姑娘选的那个女人,已经怀了五月身孕。。。。 姑娘,你看。。” 陈羲和转头看向女人微微遮挡的肚子与希冀的眼神,抽了抽嘴角,她这都什么运气? “可会做饭?”陈羲和咬牙又问一句:“可识字?” 女人希冀的眸子暗了下去:“姑娘,奴不识字” 怕自己被嫌弃,她捂着肚子,又忙加了一句,语气有些小心翼翼:“但我认识草药,也会一点腿脚功夫。 只要姑娘给我与我的孩子一条活路,以后奴的命就是您的了。” 若是她再不被买走,这人牙子就会让她打胎,这孩子是她夫家的独苗了,她无论如何都得保下。 想到这,她忙跪下,朝着陈羲和砰砰磕头,期望得到她的垂怜。 \"那我一起带走吧\"陈羲和思索半晌,她长在和平年代,到底不能见死不救,叹了一口气对着人牙子道:\"婶子,算钱吧\" 另一边,张仪在河西与商人猗蔚相遇,得知他要将生意做到秦国但没有门路,他灵机一动,凭着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忽悠猗蔚给秦军免费送粮草,从而见到了赢疾。 \"你是那盗玉的名士张仪?\"赢疾对这盗玉张仪很是好奇,他与猗蔚寒暄完,转头看向坐在一旁一直没开口的张仪。 \"在下正是张仪\"张仪拱手,脸上却没有好脸色:\"但在下没有盗玉。 满座宾客就张某最为贫苦,那朝阳君找不到玉,就将罪责都怪在我身上。 难道穷也是一种错?穷就能被冤枉。\" 说到这他冷笑一声:\"张某本以为秦国的智囊樗里疾不是那等人云亦云的庸人,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此处不收张某,自有收张某之地,告辞。\" 赢疾被随口一问,哪知被劈头盖脸讽刺了一通,有些失笑不得。 看张仪要走,他连忙起身挽留并拱手致歉:\"先生留步,疾失口之言,还请海涵。 听说先生有此战良疾,先生教我。\" 第12章 四人论战 张仪脸色稍微好了些,他甩了甩袖子坐下,喝了一口秦酒,眯起眼睛,像只等待猎物上钩的狐狸。 他悠悠杵着下巴与坐在上首的赢疾对视,语气玩味:“此时魏国镇守河西郡和上郡的,依然是宿将龙贾。 这个二十年来让秦军无法再进一步,不能收复河西的老将,仍然老当益壮,坚守魏国西部自己一手规划和建造的防线。 将军不会以为,有公孙衍在,秦国就能夺回河西吧?” 赢疾对张仪的质疑并没有动怒,只是抬了抬手示意帐中小兵再给张仪上酒,实际上这几日他与公孙衍商讨了多次,但攻夺河西的战略却一直无法确定,张仪的确说到了点子上。 张仪转着手中的杯子,又接着道:”龙贾带兵老练,非常谨慎,有这样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帅驻守河西,秦军想要获胜本来就不是易事。 再而,历来守城战就比攻城战容易的多,守城士兵站的高,有城墙为防,此为天然优势,河西兵防严密,想要在那重重防守下打开一口子,简直难上加难。 秦国虽然经过变法,士兵战斗力得到大大增强,其悍勇又擅长阵战搏杀,列国的确惧怕。 若是对上它国士兵也许能占优势,但偏偏你们面对的是吴起一手创立的魏卒。” 说到这,他顿了顿又微微拖长尾音:“魏卒也擅阵战,且比秦军更为擅长。 全是劣势,秦军想要大胜,难呀。。。。” 虽然张仪说话很不好听,但赢疾不得不承认,这分析结果很中肯,中肯得很令人蛋疼。 他眯了眯眼睛,此时才开始正视起这个看上去寒酸落魄毫无威胁的书生。 这人虽然性子有些不着调,还傲气得很,但就凭他能洞悉这些,就能说明这人腹中有些乾坤。 “先生明知秦国不易获胜,仍来投奔秦帐,想来。。。是有了应对之策?” 赢疾只是笑,并不着急,他虽然是买家,但买卖也要看对方货品的质量不是? “那就要看将军你是想要一人胜,还是一国胜了。” 张仪看向赢疾悠悠一笑,黝黑的瞳孔中好似带着洞察人心的狡诈,他没有掉入赢疾的思维陷阱中,而是反问了这似是而非的一句话。 赢疾挑了挑眉,有些失笑,这人还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到底是秦国想要谋得良策以解如今之忧,赢疾举起杯朝着张仪遥遥一敬:“先生明知疾之心,又何必如此问? 疾自是希望秦国胜。” 张仪听到赢疾回复,脸上的玩味之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秦国想要破局取河西,得走非常道。” “如何说?” “龙贾虽然防守高明,但鄙人认为,秦国可以利用河西和上郡南北的纵深,南北同时进击,让龙贾南北不能相顾。 兵分两路,北路军进攻上郡北部的雕阴,南路军进击河西南部的阴晋,两军齐头并进 ,打魏军一个南北不能互援。\" 赢疾一愣,张仪竟是与公孙衍想到一块去了,若不是早知道公孙衍这些日子一直在大帐排兵布阵,他都要怀疑这人是公孙衍派来说服他的了。 赢疾眸色沉沉,他先前一直认为此法过于凶险,此时却又另一人提起,难免开始自省是否是自己过于束手束脚。 心中之惑得不到解决,他索性直言询问:“先生有所不知,疾一直有担忧。 阴晋乃河西重城,历来守兵不低于两万,大后方又有龙贾大军坐镇,若龙贾不中计,不驰援雕阴,也不抽调阴晋守兵。 本来正面迎战还有一线生机的我军,如此分散兵力后,很可能会被逐一击破! 落得个惨败下场。” “谁说将军攻阴晋就只能攻阴晋了。 再而,雕阴地理位置特殊,若秦军攻势激烈,为保河西全境安全,龙贾必会驰援雕阴。 哪怕他担心秦军还会分兵攻其他城池,他也必会驰援雕阴晋!”张仪皱了皱眉,一脸匪夷所思,这赢疾为人机智,怎打起仗来这么实诚,难道不知道兵不厌诈吗? 赢疾拧了拧眉,他本就是极为聪慧之人,在脑中将河西的防守过了一遍,眼睛猛然亮起:“先生是说,若阴晋未被调兵,我军可以绕到函谷关道,拿下焦、陕两城,继而作势攻打魏国旧都河东安邑。” 他一直担心阴晋守兵未被调离,难以攻下,到时候南北战线拉长,秦军无法互助,可能会被魏军耗死。 但像张仪所说,明说攻阴晋又不一定只能攻阴晋。 竟是自己一叶障目了。 赢疾有些失笑不得。 “严君将才!”张仪起身行了一礼,在赢疾眼中含笑时又开口泼了他一身冷水:“若将军遇到的是其他守将,这计谋可行,但遇到龙贾,他定不会上当。” “为何?”赢疾不解。 “开始不是说了么”张仪咧嘴一笑:“龙贾为宿将,领了一辈子兵,身经百战。” 赢疾一噎,这是什么回答? “但,将军却不可不做佯攻安邑。” 赢疾:“。。。。” 别说赢疾无语了,就是赢华都被绕晕了,他一拍桌子站起,对着张仪怒目大骂:“你这一会让攻,一会不攻,耍我们玩儿呢?!” 说着就抽出刀,跨过桌子走到张仪旁边,将刀啪的架在他脖子上:“长话短说!最讨厌你们这些玩政治的,明明几句话能说完的,非要弯弯绕绕!” “赢华不得无礼!” 赢疾皱眉上前将赢华的刀夺下,给了他脑门一比逗:“先生这是在引导我们,你这榆木脑袋,刚刚就见你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是不是一句没听进去。。。” 赢华对于开小差这事还是有些心虚的,但他哪能在张仪这只会刷嘴皮子的小人面前认怂,他眼睛一瞪:“他这计谋,如此弱智,才说出来我就洞悉了,何须再听下去..... 哥,也就你好脾气,一直忍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攻邑时就已经对整个战局有了想法,你这样强忍着,我都替你难受。” 这次换赢疾语塞了,这小子不呛他一下会死啊? 他这不是为了想深入听听张仪的计谋是否高明,探他底,若真有真才实学也可推荐给君上吗? 这次换张仪emo了,他呆愣了两瞬,眼睛似是失去光彩,死人一般望着赢疾:\"所以,将军刚才就有了战略? 反问张某,只是为了试探我的才学?“ 赢疾有些尴尬。 张仪:想不到你是这么样的赢疾。。。我一颗乌漆嘛黑的教学之心终究错付了。 第13章 张仪决定出使赵国 赢疾还会顾及张仪体面,赢华却是不给面子。 他嘴就像机关枪,噼里啪啦对张仪就是一顿嘲讽:“你不就是想说。 佯攻安邑转而骚扰阴晋,实则掌控函谷关道,让龙贾中计,以为我军会死磕阴晋,放心驻守雕阴。 然后让驻守雕阴之人回防,两军汇合一举拿下阴晋吗?” 张仪松了口气。 赢疾:。。。。。 他非常无情地又给了赢华满满一巴掌的爱。 “哥!你打我干嘛,难道我说的不对?” “前面对了,但后面错了。 银晋城虽属于河西管辖,但是与河西隔着一条黄河,与关中倒是陆地相连的。 焦城和陕城失守,阴晋几乎就会成为一座孤城。北面是黄河,南面是秦岭,东西两面都有可能遭受我军的袭击。 何须再攻,只需要围城断其补给,我军自然能够获胜。”赢疾还来不及说话,一道沉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帐内众人赶忙回身行礼。 “张先生,我说的可对?”公孙衍运筹帷幄地朝着张仪笑了笑。 张仪看着对方志得意满的眼睛,先是撇了撇嘴,然后扯起恶劣的笑:“错了。” 这下轮到赢疾与公孙衍脸色一僵了。 不对? 难道还有其他办法? \"龙贾不会坐看阴晋粮断城亡,秦军与魏军必有一战。\"张仪踱了几步,走到沙盘处,又指着一座城池:\"将军们来看。\" 公孙衍三人走到张仪身边朝着他所指城池望去,张仪声音有些低,含笑看向公孙衍:\"听说将军最擅偷袭,又是魏人,只要后期在这守株待兔,想必此战必会大胜。\" 公孙衍瞳孔猛的一怔,忙抬头看向张仪:\"你这计谋不为退魏兵,夺回河西,而为屠军,伤魏国根本! 听说你是魏人?\" 公孙衍脸上闪过一丝不忍随后变为疑惑,皱眉看向张仪。 张仪冷嗤一声,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是在嘲讽公孙衍的妇人之仁。 他沉着眸子定定看了公孙衍一顺,反问:\"一臣不侍二主,秦王待将军敬重,授予主帅之职,您身在秦军心在魏,不妥吧?\" 这话虽然是对着公孙衍说的,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张仪这话是对着赢疾说的。 公孙衍神色一凛,忙转头看向赢疾,果然见他眉头紧皱,眸光闪烁。 他赶忙道:\"严君,魏国是我母国,魏卒如我手足,屠杀他们,我心中不忍。 但士为知己者死,君上对我有知遇之恩,您放心,就算再不忍,对秦国有利,在下也会去做。\" 赢疾沉沉看了公孙衍半晌,见他面上神色如常,毫不慌张,催然一笑,上前抱拳道:\"公孙先生,君上信你,秦国上下自然信你。\" 公孙衍全身一松,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想到这一切都因为那张仪,他不禁怒火中烧,一字一句仿佛从口中挤出一般:\"秦王对在下有知遇之恩,在下万死不辞。 那敢问先生,你身为魏国人,又为何舍近求远,不远万里来秦国献计?\" 献的还是如此毒计。这句话公孙衍掩于口内,没有说出来。 张仪挑眉:\"先生从魏奔秦,我以为,您是知道魏国朝堂那些烂事呢。 怎么,先生不知?\" \"……\" \"再而,魏国是我母国不假,但百年前,如今几国还同属一国呢。 我不爱官,俸禄饱腹即可,但我爱做梦。 爱做那指点江山之梦。 战国呐,百姓苦啊。 秦王乃雄主,秦军为虎军,秦国有称霸中原,一统的实力,为了百姓少受一点苦,在下特来投奔。 只是不知,张某献上的诚意够不够!\" 张仪越说眸中的光越亮,赢疾只觉得这一刻的张仪眉宇逐渐模糊,但一双晶亮澄澈的双瞳却熠熠生辉。像是夜里愁云密布,忽有两颗星点划破黑暗,引出璨然的光辉来。 赢疾微微有几分热血沸腾。 是呀,在这大征之势内,何人不爱做梦?有人做的是王霸之梦,有人做的是荣华富贵之梦,也有人如这张仪,做的是指点江山之梦。 现在的他还不知道,眼前这个满身寒酸,性格狂妄的魏人,未来竟与他并肩而往,成为了秦国不可或缺的顶梁柱。在战国乃至史册上都留下赫赫威名。 \"张子大才\"赢疾抱拳行了一礼,礼仪再没了开始的随意,而是带着几分敬重。 \"主帅,我赞成张子战略,不知主帅意下如何?\"夸奖完张仪后,他转身向公孙衍行了一礼,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公孙衍沉默半晌,淡淡睨了张仪一眼,呼出一口气:\"分兵……两路,佯攻攻雕阴……与阴晋。\" 话落,他后面的话就变得利落起来,唤了一声:\"赢疾。\" \"末将在!\" \"你带领十二万大军,拿下焦城、陕城,围困阴晋,断其粮草,瞅准时机,若魏国运粮草补给,你务必截下,斩断魏国再战之力。\" \"诺!\"赢疾上前一步,抱拳肃声应下。 \"赢华!\" \"末将在!\" \"我分一千人给你,你带兵于赢疾之后。开战后,魏国必会派斥候传递情报,你注意见准时机,截下信息,套出斥候密语,传信于我。\" \"诺!\"赢华沉了沉眉眼,知道他这个任务乃全局核心,他捏紧拳头:\"末将保证完成任务!\" \"至于先生\"公孙衍沉吟半晌:\"先生想跟着哪路军队?\" 张仪目光复杂的看他一眼,附低眸一笑:\"战场厮杀从来不是张某的强项,我就先不凑热闹了。 两国交战,战况必定胶灼,形成南北对峙局面。 魏国想必会联合盟友对秦国不利,为了万无一失,在下愿往赵国一趟。 还请公孙先生秉明君上,给在下一个身份。 另外,请先生务必在奏折中陈明,让君上务必派人盯着义渠与齐国动作。\" 公孙衍心服口服,竟有了一些心心相惜之感:\"张子谦虚,衍必上报君上,愿先生此去达成所愿,一展宏图。\" \"张某谢先生吉言\"张仪弯腰拱手行了一礼,然后当着三人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泪花:\"太困了,太困了。 张某就不打扰几位将军商讨战略了。\" \"张子请便\"赢疾失笑对外传道:\"来人,带着张子与猗先生去休息。\" 待二人走远,赢疾才问公孙衍:\"先生觉得这人如何?\" \"很有意思\"公孙衍摩挲着手,垂眸掩盖住眸中的情绪。 \"只是有意思?\" \"才能,谋略在我之上。\"公孙衍笑笑,眼中不见半点嫉妒,倒是隐隐有些战意。 赢疾不知想到了什么画面,竟是唇角抿着,低低笑出声来。 \"严君在笑什么?\" \"我在想,以后秦国朝廷上有这么一号人,一定很有意思\" 公孙衍:……看他吃瘪很有意思? 第14章 陈羲和被"请入"昭府" 雕阴城外,天空飘着小雨,公孙衍的大军分几批陆续抵达。 公孙喜从城墙上看下去,雨丝飘在半空中形成了茫茫白雾,只隐隐能看到秦军列阵于十里外,队伍整齐,阵列往远处延伸而去,仿佛与天边的黑云连成一片,向雕阴城压来。 耳边隐隐传来阴风怒号,似是大雨即将倾盆。 \"都打起精神来! 随时准备迎敌!\"站在城墙上的公孙喜忧心忡忡看了一眼迫近的秦军,回头时,发现站在自己身旁的小兵扶着长枪公然打瞌睡。 头快点的戳到枪尖上去了! 他又气又心疼,重重弹了小兵脑门一下。 小兵脑门一痛,哎哟叫唤一声,忙睁开充满血丝的眼睛抬起头惊慌大喊:\"秦军攻城啦!\" \"哈哈哈哈\"周围此起彼伏响起了善意的大笑声,其中一个士兵还不嫌事大起哄:\"狗蛋,你往右边看。\" 狗蛋心有所感,颤巍巍地把头一偏,见到紧锁眉头,眼神沉沉看着他的人时,吓得腾腾后退几步。 \"你这小子,大敌当前还睡得着,是心大,还是傻?\"公孙喜摇了摇头,无奈笑骂。 狗蛋是今年才入伍的,刚满14岁,年龄虽小但资质不错,被破格提拔入了魏武卒。 \"将军,我守了一夜,实在是困得忍不住才打了会盹\"狗蛋赶紧讨好笑笑,然后又转头指着周围的兄弟:\"哥哥们都可以作证,是吧!\" 他年纪小,长得一张娃娃脸,嘴又甜,雕阴的守兵都拿他当晚辈,他话才落,就有一个士兵朝着公孙喜喊道:\"将军,狗蛋玩忽职守,得罚。 末将建议,就罚他去给太守禀报军情。\" 公孙喜沉吟片刻,脸上笑意掩去,看向气的跳脚的狗蛋,声音不急不缓:\"认识路吗?\" \"末将认得\"公孙喜话音才落,狗蛋心里就如明镜似的,知道这活是推不掉了,他并腿站好,挺直背,满脸严肃:\"将军放心,使命必达!\" 公孙喜欣慰笑笑,拍了拍他肩膀:\"那你先下去眯半个时辰,等战报刻好,就带着他去少梁。 记住,报在人在!\" \"诺!\" 等狗蛋下了城墙,刚才开玩笑的士兵这才走到公孙喜身边,低低叹了口气:\"将军,出去刺探军情的斥候回来了,说秦军今日到了六万,加上昨日抵达的两万人,共八万人。\" 公孙喜沉了嘴角,手下意识抓住佩剑:\"吩咐弟兄们,弩,滚木、礌石、沙土就位,准备迎敌。\" \"诺!\"守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转身去指挥魏军有序将防御物资运上城墙。 公孙喜则转身望向远处黑沉沉的乌云,闭了闭眼。 雕阴是座小城,历来守备兵力只有四千上下,若是晴朗天气倒也不惧,河西是魏武卒的发源地,雕阴城内的魏武卒过半,互相配合下来,勉强在秦军攻势下撑个三四天也不是不行。 但这两日接连下雨,城外雾气弥漫,箭弩瞄不准,杀伤力会大大降低。 再而,阴雨天也不适合用火攻,若是秦军趁着晚上偷袭,那才是真要命。 \"将军小心!\"他思绪烦乱,自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动静。 他忽然听到一声大喊,忙侧身看去,有三四个上百斤的石头正从他右侧方飞来,速度很快带着呼啸的破空声,眨眼就飞到他一臂远处。 他瞳孔微缩,大脑来不及思考,身体先一步狼狈往旁边翻滚而去。 \"砰!\" \"砰!砰!砰!\" 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重物坠落声,接着坠落声此起彼伏在耳侧响起,公孙喜摇了摇头驱散了烦人的耳鸣,朝着城墙上的士兵声嘶力竭大吼:\"秦军攻城! 注意躲避! 投石机,箭弩准备!\" 他话音才落,铺天盖地的巨石就一个接着一个落下,重重砸在城墙上,形成一个又一个凹坑。 城墙不堪重负微微发出轰鸣声,好几处女墙在石头重击下失去了边角。 云梦泽。 一袭棉布长衫的少女惬意地躺在庭院榕树下的摇椅上,树叶的间隙将日光分割成点点碎影,如万点金华落在她绝美的睡颜上。 \"啊—\"一声短促的痛呼声从少女嘴中呼出,刚还慵懒的少女扶着额头睁开眼睛坐起,看到抱着书站在自己身旁的陈姜时不由一阵窒息。 \"小姜子,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还敢趁我睡觉的时候偷袭我?\"陈羲和眯起眼睛,气鼓鼓对着陈姜比了比拳头。 陈姜瞟了一眼站在陈羲和身后双手交叉拉伸地婵媛,下意识地,他感觉有些不妙。 \"别别别!千万别激动!\" 八九岁的小男孩,被接回来一段时间才扬起一点肉,陈羲和也是舍不得揍的。 她见陈姜表情激动,叹了口气:\"算了,也不揍你了。\"说完她皱了皱眉,觉如此宽和也不妥,又象征加了一句:\"下不为例!\" 她说完话又想躺下,见陈姜还抱着书杵在她面前,对着她一顿挤眉弄眼,欲言又止,她有些无语:\"你站在这川剧变脸呢? 小姜子,你就不能发挥下主观能动性去帮其他人做些事? 杵在这守着我干嘛? 学秦琼、尉迟恭,当门神?\" 陈姜:…… 对不起,主子,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他在婵媛的威胁下无情转身,忍着笑才走了几步就听到陈羲和辛酸求饶声:\"哎哎哎!婵媛大美女,别激动! 对宝宝不好!\" \"你说一月内交书,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你数数!\"婵媛一把拂去陈曦和挡在面前用谷壳填充的抱枕,抬手就又要弹她脑门, 陈曦和左闪右避慌忙闪躲,她边绕着院子跑,边回头求饶:\"大美人,你在宽恕几天,再给我七天,七天时间我就把书抄了给你……\" 真不怪她偷懒,这几千年以前的文字复杂程度好比学俄文,书写难度好比负重上泰山。 婵媛又不要简体字版本,她这些天挑灯夜战也不过写了一马车竹简,抄写进度才堪堪达到可怜的百分之十。 \"明日复明日,你都找我宽限了多少次了?\"婵媛挑了挑眉,封闭耳朵,不听她胡诌,狠心痛下杀手。 \"媛媛,我们友谊的小船怎么能说翻就翻\"陈羲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声音勉强笑着。 她这几日被抄书折磨得理智所剩无几,在婵媛一再逼迫的破罐子破摔的边缘勉强放下狠话:\"你再追我,我就…… 我就……不干了!\" \"你知足吧\"婵媛停下,翻了个白眼:\"如果不是我把毛笔捣鼓出来,你就得和古代人一样,用刻笔一个字一个字刻。\" \"问题是毛笔也不好用\"陈羲和低低嘀咕了一句。 她真的好想念现代硬笔! 啊喂!不对,这姑娘怎么一眨眼就飞到眼前了! 她睁圆眼睛,赶紧停下,一脸衰样投降:\"你别乱来,一会动了胎气! 我停下给你打,还不行嘛?\" 婵媛十分诚恳地与她对视,语重心长:\"古有头悬梁,锥刺股,你放心,我会督促你完成作业。\" 神特么作业。 陈婉的脸扭成一个麻花。 伤心麻花。 在现代天天面临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课题,好不容易穿越了,时代变了,作业这种千古糟粕却没变。 于是,陈羲和哭唧唧地被婵媛毫无尊严的逮着后脖领拽上了马车。 \"你看什么?\"马车缓缓离开云梦泽走到宽敞的管道上,陈羲和小心的护着自己被颠成八瓣的屁股,转头见婵媛拧眉挑帘朝外看着某一处。 她堪堪才将身子移过去,婵媛就放下了帘子。 \"没什么\"婵媛垂下眉眼,淡淡回了一句。 一定是看错了,夫君怎么可能带着别的女人出现在首饰店。 早上出门时他还跟自己说要去给她买最喜欢的烤鸭。 第15章 爱情会蒙蔽双眼 昭府在楚都贵族圈那一片靠里的位置,是一座三进院子。 宅邸内采用了仿园林式设计,翠色浓浓,又融合了楚国的建筑风格,悲帷翠帐、红壁沙版,网户朱缀,层层亭台,重重楼榭,漂亮得让人眼花缭乱。 等到了主厅,看到早准备好的精致茶点时,陈曦和那点怨念也差不多消失了个干净。 婵媛看她对糕点很感兴趣,又让人上了几道楚国特有的甜点,才问道:\"你才来这不久,应该没吃过楚国的小食,和你家乡的很不一样。 要不要试试?\" 陈羲和眼睛一亮,脸色纠结,半天才别别扭扭吐出一句:\"不用了吧。\" 婵媛又推荐说:\"那要不来一点,糖果、果汁?\" \"不用了\"陈羲和瞄了婵媛一脸大灰狼要骗小红帽的表情,觉得手上的糕点不香了。 婵媛对着她的脸观察许久,冒出一句:“免费的。这些小食对我来说没花几个钱,而且只有我府里有,外面买不到。 你应该很想念家乡的冰淇淋吧,我这虽然没有那玩意儿,但有冰碗,要不要试试?” 陈曦和的手顿时被一股玄学力量给按住了。她委婉地改变了自己的说法:“哦。” 为什么这世上的贫富差距总是能如此轻易地让人落泪? 片刻的安静之后。 陈羲和从心问道:“我走的时候能送我一些么?” 她家里三只小萝卜头外加一孕妇都是别国的人,陈羲和厚着脸皮想问婵媛讨上一点,带回去给他们尝尝鲜。 婵媛忍着笑意:\"自是可以。\" 陈曦和挑了挑眉:\"什么条件?\" 婵媛双手捧心:\"我拿你当朋友,你却和我谈条件\" 陈羲和抽了抽嘴角。 \"我想邀请你成为生意合伙人\" 婵媛敛了敛眉,让下人退下,才继续道:\"你说过穿过来之前你大学还没毕业,但你却可以默写出那几部医学着作。 这可不仅仅是记忆好能够达到的水准,我知道……\" 她停了停,身子特意往陈曦和那个方向倾了倾,看着陈曦和的眼睛悠悠道:\"你可能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陈羲和心拔凉拔凉的,大意了呀! 她一边警惕看向婵媛,一边兴奋地在脑海里与系统商量:\"系统系统,婵媛你看得上看不上,既然你的商品不能退货,那能换个人绑定不? 婵媛比我聪明,她一定能非常完美的完成你颁布的各种任务!\" 【对不起宿主,金手指一经绑定,无法换绑】 【我操你大爷!】 婵媛说完后,等了半晌,见陈羲和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好笑的摇了摇头:\"你别多想,我对你的金手指不感兴趣,也无意抢夺于它。 相反,在这个时代,我太孤单了,没有一个同性能与我的思想同频,所以,我格外珍惜你。\" 陈羲和叹了口气,心情很复杂,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好不是人。 她将手里的糕点一嘴吞下,擦擦手,慵懒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看向婵媛:\"那大美人,你打算怎么和我合作?\" \"你会制冰吗?\" 陈羲和刚想答话,门外却响起了脚步声,婵媛示意她别说话,皱眉看向门外:\"夕朝?\" \"媛媛,是我\"伴随着声音响起,门被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怎么白日里关着门?\" 陈羲和朝着光照进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来人身着一袭宽大玄衣,轻裘缓带,玉树琼枝, 周身的气场沉稳淡漠,不像是武将,倒像是一个矜贵的世家子弟。 他语气带着疑惑,看向陈羲和时,眼中闪过惊艳,但也只是一瞬,就重新看向婵媛,神色宠溺扬了扬手:\"给你带了你最爱的烤鸭。\" 他边说边走进屋子,等将鸭子放到婵媛右手边的桌案上,亲自打开油纸,撕了一条鸭腿自然的递给婵媛后,才转头看向陈羲和。 \"姑娘见谅,媛媛怀孕后实在无聊坏了,才会将你绑到府上做客。 有不敬之处,还请姑娘莫怪。\" 他脸带歉意,语气真诚,还抬手拘了一礼,无论是说话的方式还是待人的礼仪,周到的完全不像穿越者。 在百度上刷的视频多了,礼仪这东西,陈羲和已经掌握的七七八八。 她本想像大家闺秀回一礼。 哪曾想,才抬手站起,她突然猝不及防感觉鼻子一痒。 \"啊切~\" 一个喷嚏打出,没站稳的身子直接四仰八叉狼狈地跌回了椅子上。 \"啊切!\" \"啊切!\" 陈羲和揉了揉鼻子,咳得眼角带起泪花,她挠了挠手臂,皱眉看向男人:\"大人可是回来的路上碰过牡丹花?\" 她这具身子对牡丹花花粉过敏! 男人脸色僵了一瞬,又迅速恢复正常:\"不曾。 我不爱牡丹。\" 婵媛啃鸭腿的动作一滞,好心情就像那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她将鸡腿放下,净手笑对陈羲和:\"羲和,你一定弄错了,昭雎可是最厌恶牡丹了,你看,我这府里可有一棵牡丹?\" \"啊切~\"陈羲和翻了个白眼,这世界上任何人都会欺骗她,唯独她的身体不会。 陈羲和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婵媛,她真怕这女人也一孕傻三年。 只是她刚想开口,婵媛就向着门外招手唤人进来:\"送陈姑娘去休息。\" 陈羲和不由心梗。 她打量了婵媛厌厌的表情,片刻后又叹了口气:\"那我先离开,啊切~\" 婵媛敷衍的摆了摆手。 等陈羲和走后,婵媛看了一眼只动了几口的烤鸭,垂眸笑了一声,对着男人道:\"这鸭子腻得慌,我是吃不下了,夫君自己处置吧。\" 留下这么句话,她甩袖走了,独留他神色晦暗握拳坐在椅子上。 …… \"呼\"鼻尖没了牡丹花香,陈羲和觉得终于舒畅了几分,也有心情欣赏起昭宅来。 \"这棵树为何不处理掉\" 陈羲和走到墙边,指着面前已然停止生长,叫不出是什么名字的树,好奇偏头问跟着的丫鬟。 \"陈姑娘有所不知,这是一棵石榴树,是夫人将军成亲当天种下的。\" 丫鬟眨了眨眼睛,眸中满是羡慕:\"将军待夫人用情至深,知道夫人喜欢吃石榴,就亲自种下了这棵树。\" 说到这,她皱了皱鼻头,颇为惋惜:\"只是前不久,树却死了,任由将军如何找匠人施救,都毫无起色。 本来将军想铲了重栽一棵,夫人不许,说这是将军带她的一片赤诚之心,做主留下了这棵树。\" 那树佝偻的枝节倒映在墙面上,漆黑的影子如张牙舞爪的嶙峋指节,哪里有半点美感? 陈羲和摇了摇头,失笑看了一眼做憧憬状的丫鬟,想起白日里在马车上看到的那幕,直摇头叹气,爱情这东西呀,果然能蒙蔽人的双眼。 于此同时另一边,独自回院子内的婵媛沉着脸躺到摇椅上 ,让贴身心腹关了小院大门。 她用手挡住眼睛,声音低低,有些哽咽:\"夕朝,你说,他为何要说谎?\" 周围静静的,夕朝心疼的看向婵媛,抿了抿唇,但却没有回话。 \"将账本抱过来吧\"婵媛听不到回复,自嘲地笑了一声,叹道:\"我真的不该自欺欺人下去了。\" \"诺。\"夕朝低低应了一声,红着眼睛拿着婵媛的对牌去了账房处。 第16章 照顾兄弟的未婚妻 夕朝回来的很快,她将手里拿着的账本放到摇椅旁的矮桌上,抽出其中一本又细心翻开才递给婵媛。 \"夫人,将军名下的铺子以及你嫁妆的近几月的收益都在这里。\" 婵媛接过账本后,夕朝就移步到她侧后方,手指来回指了几处,然后才定在账本一处:\"这处支出,产生于3月前,由将军亲自到账房支的。 后来几月,月月如此。\" 婵媛垂眸看了那数字,三个月,每个月一百银布的支出,不多,但却足够一户普通人家好好生活一年。 婵媛不敢往或者说不想往她怀疑的方向去想。 三月前,昭雎在边关受了重伤,经过军医抢救了一天一夜,他才脱离危险。 当时她刚好查出有了身孕,昭雎的伤也需要静养,他的病情稳定下来后,他们这才回了楚都。 只是,醒来的昭雎却失忆了。他失去了现代所有的记忆,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古人。 其实,失去记忆的昭雎对她也还算不错,除了看不惯她一些离经叛道的行为外,他还是像往常一般宠着她。 婵媛捏紧手里的账簿,直将羊皮捏的发皱才松开,她偏头看向夕朝,脸上茫然:\"夕朝,你说将军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吗?\" 夕朝皱了皱眉,蹲下拍了拍婵媛的手,脸上浮起疑惑,似乎不明白婵媛为何会这么问。 \"夫人,你还怀着孕。\"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得干巴巴道:\"思虑太多,容易伤身。\" \"这人……\"婵媛停顿一下:\"你明日和我一起去见见吧。\" 夕朝是她一手调教起来的,平日里,她随着昭雎南征北战,都是夕朝在楚都打理庶务。 账本上支出也是她最先发现的,以夕朝的手腕,要查清楚那人的住处,轻而易举。 果然,婵媛话才落,身边响起了一声:\"诺 唯。\" 第二日。 婵媛盛装打扮,一脚顶开陈羲和的房门,迎面就看见她毫无正形地坐在桌案前面,高高地架着腿,张着嘴巴往嘴里丢瓜子。 那姿态,颇像一个挥霍人生的二世祖。 而桌案上堆放着的竹简虽然写得满满当当,但乱得让人不忍直视。 婵媛太阳穴跳了跳,向后挥了挥手,将下人留在门外,面目表情走到陈羲和面前,吸了口气:\"陪我去一个地方。\" 陈羲和将瓜子往桌上一丢,打了个哈欠看向一夜不见,脸臭的明显,衣服却异常华丽的女人,勾起唇角,眼中放光:\"抓奸?\" 婵媛:…… \"我明白,我明白\"陈羲和抬起手在唇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你放心,我一定人狠话不多。 会尽心尽力充当你的高武力值打手。\" 说完,她给了婵媛一个白眼:\"出息! 不就是个男人? 等姐给你找个十个八个美男,让你顾不上悲伤。\" 婵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呼出一口气,扯着陈羲和的衣领出了门。 一路无话。 “手指粗糙,皮肤苍白,面色蜡黄,发丝干枯,眼下青紫。” 陈羲和抱手坐在墙头处,将对面院子中的女人从头到脚评价了一遍,啧啧两声,偏头看向身旁站在扶梯上低着头抖着肩膀的婵媛,语气匪夷所思:\"昭雎是不是饿了?\" 不是饿了,能这么饥不择食? 婵媛抬起头,脸上闪过愤怒,又有隐忍,以及各种难以描述的表情,总结起来大概就是抽搐的狰狞。 她冷笑一声,大概很是赞同陈曦和的话。 \"你们是……?\"正在侍弄牡丹的女人听到动静,抬头朝着墙头看去,目光警惕。 当看清婵媛的长相时,她脸色一白,微微后退一步。 陈羲和挑了挑眉:\"看来没少做功课呀。 是个合格的外室。\" 听到陈羲和的话,女人眼中闪过屈辱,她捏紧拳头,眼泪说来就来,扑通一声直直跪倒在二人门前,砰砰磕起头来:\"夫人,求您成全我与将军。 我们是真心相爱,我……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她这一操作,打的婵媛与羲和措手不及,陈羲和爆了声粗口,瞪大眼睛指着女人:\"卧槽,古代小三都这么嚣张吗?\" 几乎她话才落下,另一边的门就被重力撞开,一个男人柔神色慌张跑了进来,将跪着的女人拉起抱在怀里,怒火中烧的看向婵媛:\"本将军从未想过,你是这样的毒妇。\" 陈羲和:…… 婵媛:…… 你是瞎了吗? 他们怎么她了,婵媛就被安上毒妇的名声 进来的男人正是昭雎,他留下这么一句没脑子的话就慌急慌忙的抱着那女人离开了,好似将那女人留下来,一墙之隔的婵媛能撕了她似的。 陈羲和后知后觉,咂吧下嘴:\"那女人长得丑,心机手段倒是挺高。\" \"你打算怎么办?\" 婵媛脸上的狰狞早已散去,唇角的肌肉却仍在颤抖,显然是陷于震惊之中无法自拔。 她一点一点转过头看向陈羲和:\"那个丑东西刚刚是不是骂老娘毒妇?\" \"你别气……\"陈羲和生怕婵媛被刺激疯了,连忙动着屁股向前移了移,抚了抚婵媛的后背给他顺气:\"无论在哪个时代,养外室都是被世人不齿的。 那女人想进门,可没那么容易。\" 婵媛皱着眉头,字字句句都带着羞辱与不屑:\"一个恬不知耻,一个来者不拒,行苟且之事,冠深情之名。 渣男贱女。 想来昭雎是忘了,我不是小门小户,他这样欺负到屈府头上,都不用我出手,也够他喝一壶。\" 无论生活多么狗血,都还要继续下去,这不,二人才回府中,就听说那昭雎等婵媛多时了。 等婵媛走到主厅时,那女人已经登堂入室坐在了自己丈夫身旁垂泪,而身为他丈夫的男人,正爱怜的低声细语安慰着女人。 \"呵\"婵媛不禁发出冷笑,对着周围的奴婢挥了挥手,才沉着脸看向昭雎:\"将军是打算将昭屈两姓变成笑话,还是想将整个芈氏变成笑话?\" 昭雎一愣,脸上没有过多表情,将吓的颤抖的女人往怀里揽了揽,这才直直看向婵媛,没有解释,也没有辩解,只是语气平淡道:\"秀儿是少晋的未婚妻。 少晋为了救我而死,临死前让我照顾她。\" 陈羲和就见婵媛脸色一白,身形微微晃了一下,她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扶着她,好笑的看向昭雎:\"所以,您将人家的未婚妻照顾到床上了,照顾成了你的外室? 你做了这么卑鄙的事,是如何面不改色说出这样的话的? 我要是那少晋呀,若是知道自己死后自家未婚妻落得这样惨,当初就会让你这小人死在战场!\" 【渣男贱女,天生一对!】 嬴驷才开启读心术就听到了这么低俗的一句话,满心无语的又立马关了。 这女人最近是吃了火药? 怼天怼地,不堪入目。 \"报!启禀君上,龙贾中计,亲自带兵增援雕阴。 赢疾将军带领大军攻阴晋不成,迅速绕道攻下焦、陕两城。\"一个风尘仆仆的士兵未经通报进入大殿却未被阻拦,他一边将军报呈给嬴驷,一边利落解说。 嬴驷拿过军报看完,大笑两声:\"赏!\" \"谢君上\"士兵惊喜跪地谢恩,然后又从怀里小心拿出一张羊皮纸卷,接着道:\"启禀君上,这是赢疾将军亲笔所书,让卑职务必交到君上手上。\" \"呈上来\" 穆监忙弓腰接过羊皮纸卷递给嬴驷。 嬴驷不忙看,却是吩咐宫女带着士兵下去休息,等人离开了,他这才打开羊皮卷。 \"岂有此理!\"看完后,他不仅怒火中烧,这魏王竟然派人秘密前往义渠,摆明了不安好心。 \"穆监,我先前派去查义渠那边消息的人可有传回消息?\"嬴驷深吸一口气,点了点桌子,问垂手站在身旁的人。 \"启禀君上,那人带着消息回来了\"穆监停顿了片刻,才接着说道:\"只是……那人将义渠王子也绑回秦国了。\" 嬴驷:…… 空气静了几刻,穆监觉得自己后背密密出了一身冷汗,才听到嬴驷咬牙切齿的声音:\"将人带上来,我要问话。\" \"还有那义渠王子,也带上来\"想了想,他又揉了揉太阳穴,加了一句。 \"诺!\"穆监呼出一口气,揽了揽额头上的汗,忙不迭出了大殿。 这叫什么事儿! 连他都知道,那义渠王子就是个烫手山芋,这傻子还敢往秦国带! 当初看他机灵,才认作干儿子! 没想,这完全是个坑爹的货! 第16章 穆监:上天会平等的对待每一个倒霉的人 “干爹,我扶着您,我们走快点,别让陛下久等。” 苏武话音才落,穆监心里就是一咯噔,还不等他拒绝,他向前挪步的脚就悬了空。 他第一反应是赶紧转头往四周看去。 见周围没人,他顿时松了口气,小幅度抬头,声音极低,字字透露着咬牙切齿:“放我下来!” “干爹,这样走起来是不是更快了” 苏武扬了扬眉毛,嘴角扬起的弧度有些小得意,没理会穆监,自说自话:“您很轻,不用担心,我扶得动你。” 穆监气得一口老血哽在心头,他嘴唇不停颤抖,指着苏武的手像是得了帕金森。 这是轻不轻的问题吗? 他好得是君上面前的红人,在这宫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要是让其他内侍见到他这个熊样,他威严何在? 他脸往哪里搁? “那个侍卫手上提溜着的不断扑腾的东西是什么新物种?” 果然老天爷会平等对待每一个倒霉的人,穆监不过想了想,老天爷就让他变为了现实。 苏武侧后方不远处,正巧有几个宫女洒扫完毕,提着桶站在殿外捶腰。 其中一个一抬头就看到了熊一般的男人提着一个不断挣扎的东西,不免有些奇怪,脸带惊奇的扯了扯同伴的袖子,低低出声。 穆监身子突然一僵,手忙脚乱掀起袖子盖住头,想死的心都有了。 “大概。。。。是穿了衣服的猴子?”另一个宫女睁大眼睛,看了半晌,有些不确定。 穆监:我的刀在哪!我要砍死这一个二个当值偷奸耍滑,眼睛还不太好的贱人们! 小宫女说完,见那物种挣扎得剧烈了,砸吧下嘴巴,煞有其事接着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君上亲政这些年,总有权贵寻些稀奇事物献给君上。 这大概是哪位大人新寻来逗君上一乐的。 你们看,穆监大人还找自己的衣服给它换上。 这猴子肯定聪明得都成精了!” 穆监:一时不知道该庆幸她们眼瞎,还是该痛恨她们眼瞎。 心情就很复杂。 而苏武,全身心都投入在秦王终于想起来见他的喜悦中,完全没注意那些宫女说了些什么。 也就没注意他敬爱的干爹此刻五彩斑斓的黑脸。 他在心里暗暗回忆了一下这一路的战绩,又细细复盘了一会面君时要说的话,心里就想开水沸腾,整个人激动得恨不得缩地成寸,立马飞到秦王面前。 他苏武升官发财的机会要来了。 他一口气提溜着穆监到了殿前,才将他放了下来,见到穆监官服不太正,他好心伸手朝着对方的头摸去:“干爹,你的。。。” “啪” 穆监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殿内,又抬头睨了这害自己差点英名不保的小子一眼,冷哼一声,无情地将对方伸过来的咸猪手拍开,拂袖提步走入殿内。 “哎!干爹。。”苏武吹了吹自己的手,委屈抬头想解释,却见那人已经步走到了秦王跟前,要说的话就这么卡在脖子里。 穆监边往殿内走,边像河豚一般,吸气放气,经过不断自我暗示,他脸上这才好不容易换上了职业微笑,低头恭敬道:“君上,人已经带到。” 嬴驷闻声抬起头,看到穆监的模样时,破天荒的失了声。 半晌他才忍俊不禁低低提醒:“穆监。\" 君王的呼唤让穆监下意识勾起嘴角,他刚想应答:奴这就将这人拖出去处理了,免得陛下生气。 然而在下一瞬,他笑容就被扼杀在摇篮。 \"你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在外办差,切勿与人争执失了身份。” 场面陷入了一片尴尬的寂静。 穆监没有听到那小子丢命的悦耳君令,自己却莫名其妙被点了名,有些茫然。 他不知秦王何意,抬头想要询问,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腰被捅了一下。 \"干爹,腰带,帽子,歪……歪了\" 穆监一点一点将头扭过去,见到苏武那憨货略显焦急的脸,他呼吸一滞,扶着狂跳的心脏,视死如归地摸了摸自己的帽檐。 摸索半天终于在后脑勺摸到自己官帽的正面时,他裂开了。 身体与心灵上的双重打击,成功让他面上的表情无法用阳间的言语来形容,完美诠释了一句话:有的人虽然还活着,但其实已经死去了。 丢脸丢到了秦王面前,事情尴尬与严重程度,就好比现代上完厕所,发现裤子拉链坏了,然后转头与自己顶头boss来了个四目相对。 穆监舔了舔嘴唇,努力找回职业素养,朝着秦王心酸请罪:\"君上恕罪,奴急着去传信,跑得急了些。\" \"无妨\"嬴驷摇了摇头,看着穆监恨不得将头藏进地里,他不忍再下他面子:\"你下去吧,唤其他人来服侍。\" \"诺!\"穆监呼出一口气,扶着帽子,转身像安了马达一般迅速消失在大殿里。 待人离开大殿,嬴驷才眯着眼睛打量起站在殿中的侍卫:\"叫什么名字?\" \"启禀君上,卑职名苏武\"他苏武膝跪地报了名字,然后又挠了挠头,补充了一句:\"上月初一才被调入殿前当值。 感谢君上信任,给我派那样重要的任务。\" 嬴驷抽了抽嘴角,捂着额头,心脏有点痛。 他就说老练的侍卫不会干这样的蠢事,果然是个新入职的,而且看上去,还是个蠢的。 \"当时我给你的命令很清楚,让你杀了他\" 嬴驷心有些累,想要将憨大个拖出去打军棍,但一想到自己在人前立得宽严并济的明君人设,还是忍了忍。 \"你为何要自作主张,将他带回大秦\"他摸了摸手上的扳指,撑着桌案站起,走到苏武面前,俯首以问。 苏武看着前方的阴影,组织了言辞,镇定解释:\"启禀君上,卑职们守在义渠必经之路上,等了将近五日终于见到君上所说的那伙人。\" 说到这,他手微微握紧,声音竟然有些激动,带着盲目崇拜,感叹了一句:\"君上果然料事如神。\" 嬴驷挑了挑眉,压住欲勾起的唇角,咳了一声:\"接着说。\" 第17章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 \"卑职们化作楚兵,本欲按照君上的命令围杀那伙人,结果,发现了另一波人先冲了出去\"说到这苏武神色严肃了几分:\"他们也做楚兵打扮,但无论装扮还是所用招式都漏洞百出。 卑职观察半晌,发现那伙人是义渠人。 卑职当即选择按兵不动。\" 嬴驷讶异眨了眨眼,打量了一圈这人长得极为机灵的脸。 没想到呀,这人做事看起来憨厚,结果却是个聪明人。 他差点看走眼,想到什么,他低低问出声:\"那,穆监……\" \"是卑职捉弄了干爹\"苏武挠了挠头:\"卑职也没办法,干爹那人趋利避害惯了,若是他留在殿内,卑职有一半的可能,还没开口就得身首异处。\" 嬴驷没想到这人如此实诚,竟是实话实说,一时间还有些新奇:\"你不怕他事后算账?\" 穆监那人他了解,办事漂亮,但却是个心狠的。 \"卑职其实很感谢穆大人人,有他的提携,苏武今日才能得君上注意\"说到这他顿了顿:\"所以,我唤他干爹是真心实意的,只要我有价值,他就不会动我。\" \"分析人性倒是犀利\"嬴驷不咸不淡回了一句,语气中没有怒意,也不带赞赏,说完,他又掀起衣摆跪坐回了桌案后面:\"说说,后面发生了什么。\" \"那些义渠死士很勇猛。 他们将护送义渠王子的侍卫,连带那位看上去像义渠王爷的人全都杀死后总算放松了警觉,自报了家门。 也就是在这时,他们在得意忘形下透露出一个秘密。\" 说到这,苏武抬起了头,直面嬴驷的眼睛,缓声道:\"他们说,现任义渠王对大秦有不轨之心,早就暗地里接触了魏国。\" 这句话让嬴驷心跳不禁漏了半拍,他手指不受控制动了动:\"所以,你当机立断杀出去,救了那义渠王子。\" 苏武眸中暗色陡然加重,他对着嬴驷勾了勾唇角:\"君上,秦魏正在开战,义渠始终是心腹大患。 何不将义渠王子送回,使义渠内乱,无暇自顾。 那大秦后方,就安全了。\" 苏武话落,嬴驷弯了弯眸子,几乎本能地,苏武感觉脊背一凉。 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还没等他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就听见那个看上去威严宽和的君主轻飘飘从喉咙中蹦出两句话:\"那护送义渠王子回国,夺取政权的事情,本王就交给你了\" 交给他了? 苏武心梗了一下。 这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苏武觉得世界都变成了灰色。 他不是应该得到君上赏识,一路扶摇直上吗? 谁要去助那鸡崽子去那只有草的地方夺那和他毫不相关的王位呀! \"君上!\"苏武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小心翼翼试探:\"要不,您还是考虑其他人选吧。 卑职……卑职还是新人,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卑职,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寡人就觉得挺合适!\"嬴驷看着变了脸色的苏武,破天荒觉得心情雀跃:\"寡人会给你五百人,若你能搅得那义渠天翻地覆,归国后,寡人必有厚赏。\" 苏武所有笑终于凝固在了脸上。 他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恐怕是都不会再好了。 \"怎么,不愿意?\" 苏武扯出一个比哭还悲伤的笑,他哪敢说不愿意…… 在帝王的威胁下,他如履薄冰、可怜巴巴点了点头,咬牙应下:\"卑职领命! 定不负君上所托!\" 这世界太大了,伤心人可不止苏武一人,另一边,楚都,昭府。 昭雎与外室在从小长于市井,深受国粹熏陶的陈羲和手上,没过几场就蔫了。 昭雎被陈羲和怼得哑口无言,凄凄惨惨戚戚。 而昭雎那外室则被陈羲和直接怼自闭了,现在只能畏畏缩缩躲在男人怀里,哭的是梧桐更兼细雨,点点滴滴。 \"媛媛,你听我……\"昭雎几番对战下来,牙帮子都酸了,也深深见识到了陈羲和的厉害之处,遂调转话头,打算从婵媛入手。 陈曦和撇了撇嘴,暗骂了声小垃圾。 她翻了个白眼,啧了一声,给婵媛倒了杯茶,阴阳怪气看着昭雎:\"媛媛,来喝杯茶,听他如何狡辩。\" 话被抢白,昭雎脸黑成了锅底,要不是从小的教育不准他对女人动手,他恨不得当场把这女人千刀万剐,但碍于局面所迫,他只得勉强笑着作深情状:\"媛媛,你是知道我待你的心的,我至始至终只爱你一人。 至于秀儿,君子一诺,重于千金。 她是庶女,本就活的谨小慎微,好不容易盼来个好夫婿,还为了救我而命丧疆场。 她不似你,她失了依靠,往后只会活的更难。 放他在那吃人的内宅挣扎求生,我不忍。 我对不住少晋,不能再对不住他一心想护着的未婚妻。\" 婵媛自始至终垂着头,听到他这番话后,表情终于有了细微不同。 婵媛琢磨他这番话的意思。 意思是她是幸运的,因为她有他,所以不用面对他口中的那些磨难。 因为有他,她才可以见识那外面广阔的世界,不受约束、自由而活。 听起来有点恶心,婵媛这么想,于是真的一阵反胃,吐了出来。 她呕的脸色发白,陈曦和吓的连忙给他递水,为她拍背。 而昭雎,那个说爱婵媛的男人,只是惊慌了一瞬,本欲靠近的步子就被他那丑出天际的外室绊住了。 只一声,那外室只哎哟扶着肚子叫唤了一声,那个贱男人连犹豫都未曾犹豫,竟是当做没看见婵媛的痛苦,当着婵媛的面,对那外室嘘寒问暖起来。 婵媛自嘲一笑,婉拒了陈曦和递过来的手帕,从腰间抽出自己的手帕擦了擦嘴角。 果然,这世间会撒娇的女人最好命。 可是,昭雎想来是忘了,没嫁给他之前,她也是会软软的朝着爱她的人撒娇的。 她是什么时候变成像现在这样,无论面对什么都可以咬牙不吭,独自解决? 是随他上战场之后。 是从发现他每一次上战场回来都会受伤开始。 她想成为她的盾,想成为他能放心托付后背的战友,想降低他每一次出战时受伤的概率。 她也确实做到了。靠着那不屈的毅力,她前世拿笔,这世最开始拿针,弹琴的手,稳稳的拿起了长枪。 他想来是忘了,他会的东西,她全都会,他不会的东西,她学着会。 婵媛突然有些想哭,为那些年傻傻的自己,也为那个爱她的人。 她知道,尊重她,理解她,心疼她的那个男人终究是不在了。 \"若我不同意她进门呢\"婵媛直起身子,红着眼睛看向昭雎:\"我一生骄傲,做不到与别人共侍一夫。\" 昭雎皱眉,在这耗了许久,听到婵媛的话时,他下意识觉得自己做了白用功,有些烦躁:\"媛媛,你别无理取闹。\" \"若我不同意她进门,你会怎么办?\"婵媛挑衅地看着昭雎,眼睛中是一片凉意:\"休了我?\" \"你别逼我\"昭雎沉下脸:\"你现在连孩子都怀了,还能如何。 媛媛,你一向聪明,我知道,你该懂得如何取舍。\" \"哈!\"婵媛发出一声单音节,摸着肚子,看着昭雎自以为拿捏到她的眼神,平淡吐出几个字:你真让我恶心。\" \"你既然不想好好商量,想要耗尽我最后一点耐心。 那我告诉你,就算你不同意,我也要让秀儿进门!\" 昭雎推开陈秀儿,气急败坏站起,指着婵媛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活像个炸药桶:\"你既然容不了她做妾,那我就让她作平妻!\" 平妻!? 婵媛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下去:\"所以,你恢复记忆了,是吧?\" 昭雎眼神有些躲闪,熊熊然烧的怒火就像突然被凉水泼灭。 \"这个时代没有平妻\"婵媛扭过头,不愿再看他,她遏制住全身颤抖,拼命将眼眶中的泪水挤回去:\"但你有卓绝的军功。 所以,你是打算用我和你一起挣下的军功,去换她的平妻之位?\" \"是吗?\"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到后面甚至有些破音:\"是吗!\" 第18章 休了你 婵媛问的掷地有声,陈羲和端着茶水的手一顿,沉下嘴角,怀疑的看向昭雎。 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有男人这么不要脸吧! 昭雎被婵媛问得眉心紧蹙,颇有些下不来台。 他本是一时气急之言,不成想婵媛却当了真。 他本想耐着性子与她解释,但一抬头却被婵媛眼中的冷意激怒。 心中的不快积累到了极点,昭雎脱口回道:\"是,又如何?\" 话说出口,他越发觉得婵媛在无理取闹。 他们之间的情分到底是与旁人不同的。 她高高兴兴替他将秀儿迎进门,往后他仍然会像过往那般宠着她,不好吗? 也许秀儿说的对,是他过往对婵媛太过纵容,才养成了她这样得理不饶人,心高气傲的性子。 是时候磨一磨她的性子了。 越想他越觉得有道理,在开口时颇为有底气:\"婵媛,你能如此放肆,不过是有我替你撑着。 是我对你太过纵容,才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看看,现在的你哪有半点女人该有的样子? 既然你学不会对我低头,对这个时代低头,那我别怪我帮你认清现实。 秀儿的平妻之位,我非给不可。\" 昭雎话才落,婵媛就觉脑中嗡地一声巨响,她僵硬的抬头往他的方向看去。 见他看着她的目光寒凉,与看敌人无二区别,又见躲在他身后那女人眼中藏都藏不的志得意满,她只觉口中有些腥甜,头晕的厉害。 婵媛自从怀着孩子后就有些食欲不振,身体不是很好。 如今胎未坐稳,就受到至情至爱之人的背刺,生理加心理的巨大打击让她的身体有些遭不住。 \"媛媛!\" 婵媛抬起右手想要去抓住椅子扶手,刚抬起的手就被一双纤细温暖的手握住。 她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明些,睁开眼时就发现陈羲和蹲在了她面前,看着她的目光焦急而担忧。 她眨了眨眼睛,强行扯出一个笑,握了握陈羲和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然后,她借力站起,看着自始至终未曾移动一步的丈夫,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暗下去。 \"夕朝,准备笔墨\"婵媛将口中的甜腥咽下,转头看向陈羲和时鼻子有些酸酸的:\"劳你扶我过书案那边。\" 陈羲和看到她眼中决然,有些怔愣,意识到了什么,她有些心疼,眨了眨眼睛,将头扭到一边,低低道了一声:\"好。\" 她小心地将人扶到了桌案后,妥善将人安置好,才走到昭雎面前,面无表情指着躲在他身后的女人:\"你,随我出去。\" \"昭大哥……\"陈秀儿见陈羲和来势汹汹,脸色一白,慌忙抓住昭雎衣摆,仰头害怕的唤了一声。 陈羲和被这女人的烂莲花的做派行径恶心到了,她撇了撇嘴,对着两人翻了个白眼:\"你放心,我不打女人。 再而,你没眼力见,没看到我家媛媛要和这位男士说些私密话?\" \"我……\"陈秀儿看了一眼已经在落笔的婵媛,拉着昭雎的衣摆更紧了:\"昭大哥,姐姐是不是要去信给屈大人? 我……我害怕。\" 昭雎闻言眸色一暗,他眯着眼睛朝着正端坐的女人看去,想了想,拍了拍陈秀儿的头:\"乖,你先出去。\" 陈秀儿咬了咬唇。 她不想出去。 没认识昭雎的时候她就在坊间听过昭雎与屈婵媛的传闻。 楚国百姓都传二人极为恩爱,昭雎很是疼爱他的这位夫人。 少晋那窝囊废死后,她好不容易借着昭雎的愧疚接近他,又废了诸多手段和心力才成了他的女人。 她费尽心力,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若是她离开后,昭雎被那女人三言两语哄好了,那…… 陈羲和注意力一直放在这女人身上,见她眼神变了,她立马就警觉了起来。 陈秀儿放掉昭雎的衣摆,朝昭雎身后走出来后,陈羲和就立马走上去挽住她,低低对着她的耳朵道:\"差不多就得了。 你是知道婵媛怀孕的吧?\" 陈羲和拉开了一些与她的距离,见女人眸光闪烁,她冷笑一声,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若是聪明,就不要再作妖。 婵媛现在很虚弱,你再闹下去,让她落了胎,屈家放不放得过你暂且不说,你的平妻之位……\" 陈秀儿眸中一震,震惊偏头看向陈羲和。 陈羲和朝她笑笑,透亮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她。 一股战栗感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陈秀儿眨了眨眼睛,勉强假笑道:\"陈姑娘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就好\"陈羲和警告地瞥了她一眼,放开她的手,朝着门外努了努下巴:\"走吧。\" 陈秀儿垂下眸子,将全部屈辱咽下,转身朝着昭雎扶了一礼,低着头退了出去。 \"媛媛,我会一直在\"陈羲和软软朝着婵媛笑笑,对着婵媛迎上来的目光:\"所以,你永远有退路\" 她没等婵媛回话就提裙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两人。 婵媛笔停了停,低低笑了一声,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被陈羲和这么一安慰,她顿时觉得心中的郁气散了大半。 昭雎一直看着两人互动,不知为何,他有些不快。 他冷着脸看向婵媛:\"这位姑娘和我们来自一个地方,是吧?\" 婵媛捏着笔的手紧了紧,冷漠抬头看向昭雎:\"我警告你,别对她动心思。\" 昭雎眼中浮上笑意,以为婵媛这是吃醋了:\"你放心,只要你准了秀儿这么一回,往后我保证,绝不会再去招惹其他女人。\" 婵媛心中冷笑,再开口时语气带着些决绝:\"你做梦。\" 昭雎挑了挑眉,低头往羊皮上看过去:\"媛媛,你别挣扎了,在这个时代,男人要纳妾再正常不过,就算你给岳父去信,他也……\" 昭雎顿了顿,又上前一步,待完整将羊皮上的信息看了个完整,他红着眼睛不可置信看向婵媛:\"你疯了!\" \"我没疯\"婵媛将笔放下,脸色非常平静:\"既然你想再去娶妻,那我自是要为她腾位置。\" 她将羊皮轻轻丢到男人的身上:\"昭雎,你被休了。 现在,拿上这封休书,立马离开我的府邸。\" 这座府邸是婵媛的嫁妆,最开始嫁给昭雎时,昭雎怕婵媛在昭家受委屈,成亲一月就去外面寻府宅,想要带着婵媛搬出去过二人世界。 但由于昭父昭母阻止,昭雎自然是没买到宅子,现在所居的这个宅子,是婵媛父母出嫁时给她的陪嫁。 所以严格意义上前,这宅子属于婚前财产。 \"我不认\"昭雎将羊皮愤愤丢到地上,气不过又踩了两脚才抬头看向婵媛,气急败坏:\"你既然不肯低头,那就别怪我了。\" 说完,他难忍心头火气,臭着个脸拂袖离去。 \"姑娘……\"夕朝看着瞬间红了眼眶的婵媛,担忧道:\"你这样做,只会将姑爷越推越远。\" \"他……\"婵媛闭了闭眼睛,本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于是,她转了话头,冷冷道:\"以后莫唤那人姑爷。 另外,将门外的昭府门匾换掉。\" 夕朝拧了拧眉,心中不赞同,她怕婵媛如此使性子,会吃亏。 有心要劝,但见婵媛已经起身往外走,她跟在婵媛身边多年,知道这是她拒绝交谈的意思,只得无奈应下:\"唯。\" 第19章 婵媛小课堂 天朗气清,天空中稀稀疏疏飘着几朵云。 屈府后花园内,婵媛坐在阴凉处,正低头翻看着手里的羊皮卷,有阳光透过树叶细细碎碎撒在她身上,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当然,前提是忽略墙角神色扭曲的人。 “媛媛”连续在墙角处蹲了三个小时马步的陈羲和双目如死鱼,她两股颤颤,“我放弃,行不行? 我不想学武了。” 坐在庭院石椅上低头认真翻阅这羊皮卷的婵媛听到这话,睫毛微动,她抬起头看向陈羲和,摇了摇头:\"不可以哦。 你就是体质太过纤弱,才会跑几步喘三喘。 而且学武是你自己提出的,怎好轻言放弃?\" 说到这,她似乎想到什么,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想来甘茂也该放堂了,你休息会儿也好,等会好有力气,让他给你喂招。\" \"不不不……咳咳\"陈羲和吓的瞳孔微缩,剧烈咳嗽,她将头摇成了拨浪鼓,语气夸张得带着些癫狂:\"媛媛,我觉得不累了,不就是马步嘛,对于我来说小意思。\" 【甘茂那哪是人啊! 他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挥剑机器。】 陈羲和回想起前几次自己拿着木剑陪他练招被打得浑身青紫的惨样,就深觉自己年纪轻轻,经历了太多。 她这一身老骨头,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好累呀!好累呀! 我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以后找个像甘茂那样的保镖不就行了? 呜呜呜。】 事情还得从两个月前婵媛给了昭雎一封休书,他恼怒离去后说起。 离开屈宅的昭雎带着他的外室回了昭府。他本以为自家母亲讨厌婵媛,该会非常乐意接受陈秀儿。 哪知,他那老母亲看陈秀儿哪哪不顺眼。父亲更是军棍伺候了他一番,给了他三月期限,让他在婵媛娘家回京述职前, 哄好她,不然,就揭了他的皮! 找外室这件事多少有些不光彩,昭雎也拉不下脸求其他人去劝说,只得每日上门闹腾,门房又不敢阻拦,闹腾次数多了,弄得婵媛与陈羲和都烦不胜烦。 此事却被放堂回来的甘茂解决了。 他提棍将手无武器的昭雎揍成猪头,然后派人将人送了回去。 自此,陈羲和小小的心中就装了大大的女侠梦。 想到这,陈羲和悔不当初啊。果然年少不能遇到太过惊艳的人,否则你会赤裸裸认识到自己是怎样的废物。 婵媛被陈羲和这般恐惧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无奈道:\"看你这怂样。 我就逗逗你,你也信? 来休息会,吃些点心,你今日也练的差不多了。\" 陈羲和松了口气 ,龇牙咧嘴走到婵媛面前,眼睛亮亮的捧起婵媛的脸就吧唧一下,用极为夸张地语气道:\"我就说嘛,媛媛大美女才不会那么狠心呢!\" 婵媛假装嫌弃的将她挥开,笑骂道:\"好好坐着,像什么样子。\" 陈曦和随手拿起一块点心塞嘴里,又猛灌几口茶,才舒心的发出一声喟叹,偏头看向婵媛:\"媛媛,刚才我就见你眉头紧锁,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陈媛本想将羊皮卷递过去让她自己看,但想到陈羲和现在是大字不识的真文盲,她眼角一抽,在象征信沉默后,她试探问道:\"秦魏前些日子在河西开战了你知道吧?\" 陈羲和点了点头。 怎么不知道,张仪还是被她这个高人指引去那的呢。 想到张仪,陈羲和就有些兴奋,也不知道他混成什么样了。 婵媛抿唇笑笑,眉目舒展,望着陈羲和的眼神就像班主任望着班里终于知道进步用功的倒数第一,极为欣慰。 她思考了一番,才不紧不慢用手指蘸水在桌上边画边解释:\"这里是雕阴,公孙衍与龙贾对战。 这里,是阴晋,被赢疾带了十二万兵马困住。 秦魏四军,在南北两个方向对峙了很久,谁也奈何不了谁,但阴晋被围,打持久战对魏国非常不利。 于是,魏国就想发动外交攻势,临时联合盟友,去牵制秦国,获得喘息之机。 你猜魏国选了谁?\" 这听故事听的好好的,婵媛冷不丁问了她看法,陈曦和好悬一口气没上来。 她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婵媛的表情就跟任课老师讲完重点提问一模一样。 于是,陈羲和莫名其妙重温了一把学生时代答题时的慌张与心虚,她认真想了想,抬眼盯着婵媛,小心翼翼试探道:\"义……义渠?\" 婵媛孺子可教的点了点头。 陈羲和松了口气。 \"的确是义渠\"婵媛顿了顿,让夕朝给她重新上了一杯新茶,润了润嗓子,才继续道:\"龙贾派人到陇东高原的义渠,鼓动亲魏的部落反叛,推翻亲秦的义渠王。\" 陈羲和瞪圆了眼睛,她就是再笨也明白了魏国的意图,她皱眉极快分析道:\"若是让亲魏的义渠部落统治义渠这个部落联盟,以后随时都可能在秦军东进的时候,在背后捅上一刀。 我能想到,秦王想来也早考虑到了,他是不是派大军前往义渠平乱了?\" 婵媛摇了摇头,表情有些古怪:\"听小道消息,秦王的确派兵前往平乱了。 但是他的大军没到,前任义渠王就被出逃归来的义渠王子杀了。 那义渠王子也不知是不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竟是将那魏国来使的头砍了给秦王送去做礼物。\" 陈羲和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脖子凉嗖嗖的。 这个时代不是讲究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吗? \"谁那么不讲武德?\"陈羲和回想了义渠亥被自家王叔架着离去的惨样,笃定道:\"那义渠王子没有这样的魄力。 是义渠王爷下的令?\" 婵媛摇了摇头:\"不是。\" 她捏了捏手中的羊皮卷:\"那义渠王爷听说从楚国前往秦国时就遇害了。\" \"管他谁呢\"陈羲和想了想,还是听故事重要:\"媛媛,你接着讲。\" 婵媛无奈一笑,还真依陈羲和,绕开那个问题,继续讲道:\"前面不是说魏国找盟友吗? 秦王差点被背刺,哪能饶了魏国。他也发动外交攻势,派人去赵国,以利害关系说服赵肃侯,在东线陈兵。 魏国不得不联合齐国,在东线与赵国对峙。\" 陈羲和咂吧了几下嘴,感叹道:\"中国人喜欢交朋友的传统可真是没变呀。\" 婵媛黑线,有心想纠正她的说法,这哪是交朋友,楚国与秦毗邻,她就怕两国将楚国给牵扯进去。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被一个着急忙慌走到夕朝旁边低语的婢女吸引了注意力。 \"发生了何事?\"婵媛皱眉转头看向听了低语的两人。 夕朝咬了咬唇,脸上带上担忧:\"姑娘,昭大人陪同夫人上门拜访,现在正在大厅。\" 婵媛一愣,脸上闪过惊喜,站起身来:\"快随我去迎。\" \"昭雎母亲上门,婵媛为何那么开心?\"陈羲和有些困惑,见婵媛走的快,也来不及问,只得抓住那通传消息的丫头。 \"陈姑娘,是姑娘的母亲回来了。\"丫头急急解释一句,忙行了一礼,追了出去。 陈羲和眼睛一亮,拿起几块糕点抓在手中。 这是撑腰的人来了! 不对,若是撑腰的人,为何夕朝表情如丧考妣? 不好! 陈曦和脸色一变,也忙追了出去。 第20章 人间枝头,各自乘流 婵媛火急火燎赶到前厅时,主位上的人已经绷着个脸坐了好一会了。 大厅正中央还摆着个一人高的物件,用红布盖着。 婵媛脚步微微顿了顿,将前厅打量了个遍,没有找到她母亲。 衣着华丽,长相艳丽楚王妃抬头就见到门外的婵媛,她朝她招了招手。 婵媛垂下眸走了进去,行了一礼:\"臣妇见过君夫人。\" 坐在主位上的郑袖微微敛眉:\"你我之间何须这些虚礼。\" 说完这句话,她抿了抿唇,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 婵媛似有所感,知道了她的来意。 她心里像堵了块石头,连呼吸都不怎么通畅了。 沉默了许久,郑袖终究还是开了口:\"媛媛,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今日这事儿我本不该来……\" \"但你还是来了\"婵媛将她的话打断,眼睛直直盯着她,眸光中的希冀碎成了粉末。 郑袖神色微顿,嘴唇抿得更紧了。 婵媛微微一笑,表情变为淡淡的:\"我以为君夫人经历过当年那件事情后应该更能明白我现在的心境。 我想过很多人会成为昭雎的说客。 但至始至终,我没想到,第一个来的人会是你。\" 她与楚王妃郑袖认识于总角,是极为要好的手帕交。 三年前,楚王后宫极为混乱的那段时间,郑袖却意外怀了孕。 当时,由于楚王纵容,性格跋扈的宠妃暗地里谋害了很多皇子皇女。 而郑袖应该是由于害怕,她患上了抑郁症,早产了。 当时她正巧在楚都,听到消息,她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冒死闯入楚宫,从接生嬷嬷手上救下了她刚出生的儿子。 也是靠着那件事情,在前朝老臣死谏下,郑袖成功斗败了当时盛极一时的宠妃,一举成为了楚王后宫中说一不二的女人。 郑袖听婵媛重提旧事,脸色就有些难看,但到底是身居高位的人,她很快又扬起笑脸。 \"不谈这个,我新得了一个极好物件,想将它送给你。\" 郑袖话音才落,就有宫女将放在大厅中央的物件抬到婵媛面前。 随着红布掀开,一块一人高,极为光滑清晰的铜镜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婵媛直视镜中那个和怀孕前判若两人的人。 面上生斑,因为不喜用铅粉而未遮掩,斑点分布在两颊处,就像雪白的宣纸上被无意滴上的墨水,十分明显。 原本精致的下颚也因为最近胃口变好而出现了双下巴。 再往下,小肚微微隆起,身材已经开始有了明显孕态。 婵媛拧眉,将目光从镜子上移开,看向郑袖。 她从未因为怀孕变丑而焦虑过,毕竟她是习武之人,只要合理搭配食疗与运动,生产后用不了一年,她就能恢复最佳状态。 她拧眉只是有些失望:\"君夫人这是何意?\" \"你别误会,我并没有想要贬低你容貌的意思\" 郑袖笑了笑,提裙走下堂,接过婢女手中的一个精巧的盒子递给婵媛:\"我是怀过孕的人,也知道有些妇人怀孕时不仅脸上会生斑,肚子、腿上也会长纹。 这是上好的祛斑与淡纹膏,你拿着。\" 婵媛垂眉盯着那精巧得过分,似曾熟悉的包装,皱眉询问:\"这药,君夫人从何处得来?\" \"那陈秀儿捣鼓出来的\"郑袖见婵媛不接,将盒子强行放在婵媛手中,拍了拍她的手:\"你也别听是那人配置的就拒绝。 这膏药,楚都很多贵妇都用着,极为有用。 女子哪有不爱惜自己容貌的,你拿着,别和自己过不去。\" 婵媛睫毛微动,恍然大悟。 他就说昭雎为何会对那样一个女人动心,原来是老乡呀。 原来,他认为自己找到了更好的新人,所以她这个性子不讨喜的旧人就可以作为弃子了。 郑袖还想说些什么,婵媛不予与她再做纠缠,顺从的接过盒子并站起随手递给了夕朝。 \"君夫人可还有事?\"这句话是下令客的意思了。 郑袖本身极为聪慧,又怎么听不出来,她脸色垮了下来。 \"不管你愿不愿意听,我今日都是来劝你的。\"郑袖拉住婵媛:\"你可知,你爹娘已经认了秀儿为干女儿。 她是一个好姑娘,又有一些新奇的点子,你不要带着偏见看她。 多与她处处,你会喜欢上她的。\" 婵媛讽刺一笑,那女人倒是有几把刷子。 她想来是靠着这些玩意儿成功打入了女眷内部。 只是,真有那么好用吗? 这个时代的草药知识匮乏得厉害,就算她有后世那些药方在手,没有药材入药也是白搭。 那,药膏的安全性就得打问号了。 \"君夫人曾说过,存在竞争关系的女人非常可怕。 可您如今却要我接受她?\"她顿了顿,喉咙有些干涩:\"郑袖,我们曾亲如姊妹。\" 郑袖一怔,面上闪过难堪,但她很快扯起嘴角,循循善诱:\"正是将你当做亲姊妹,我才盼你想开。 男人嘛,哪有一心一意的,你就算这次能将陈秀儿解决,那下次呢? 下下次呢? 昭雎若是想要纳人,你难道每次都想这样耍性子? 你这样做,只会将你们的夫妻情谊一点点耗尽。\" 婵媛闻言,唯有叹息,郑袖的看法其实是这个时代大多数女子的想法。 她很庆幸,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所受的教育给了她足够的底气不靠男人而活。 昭雎靠不住,一脚踹开就是了,顶多只是疼一阵而已,她还受得住。 但若是让她同意三人行或者多人行,那她铁定会疼一辈子。 一阵和一辈子,她不傻,知道如何选。 而对郑袖,她已经没了任何期盼:\"君夫人,您为了自己往后地位稳固,来劝我,我其实并不怪您。 但是,你为何要选择贬低我容貌,离间我与父母来让我低头?\" 她非常能理解郑袖,毕竟她是靠着她的关系搭上昭家的,若她与昭雎闹掰,那身为她闺蜜的郑袖处境就尴尬了。 只是,理解归理解,婵媛还是心寒了。 \"夫人走吧\"婵媛背过身子:\"您也不用考虑我,您为小王子计,我理解,只是,我与您终究不能再同路了。\" 郑袖沉默一刻,缓声道:\"你母亲在耳房。 你,好自为之。\" \"若是还相信我,臣妇劝您一句,陈秀儿那药膏,您最好别再碰。\" 身后已经没有了人。 婵媛闭眼苦笑一声,提步往耳房去。 人这一生,会遇到许多人,有的人如暂时停靠的驿站,终究是过客,但终有人会陪你走过一生。 婵媛揉了揉眼睛。 人间枝头,各自乘流,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21章 这件事,善不了 虽然早有准备 ,但在耳房看到一桌子瓶瓶罐罐与似曾相识的束胸衣、肥皂时,婵媛还是红了眼睛。 \"跪下\" \"娘?!\" 婵媛拳头握得紧紧的,指甲印都掐进了肉里。 她的娘亲,回都城见到她的第一面,不时抱着她关怀备至,细细询问分开这些年,她过得可好,抚慰她的委屈。 而是让她跪下。 婵媛只觉喉咙都弥漫着血腥气。 \"夫人……\"夕朝才刚开口就被婵媛的母亲柏惠厉声呵斥:\"夕朝! 我让你去婵媛身边,是觉得你性子沉稳,能劝着点她,你太让我失望了。 既然无法胜任,就回屈家吧。\" \"母亲!\"柏惠的话让婵媛忍无可忍,她将夕朝望身后一拉,赤红着眼,咬着牙:\"夕朝是随我一同出嫁的。 出嫁那天,她就做了牺牲,她不欠屈家的,你没有权利再用这样的语气命令她。\" \"好好好!\"柏惠怒极反笑,重重拍了桌子一下,神色略显倨傲:\"我管不着她,那我总能管你吧!\" \"你真是好的很呀!\"她冷笑一声,接着道:\"你父亲刚回都城,眼看升官在即,你就给我闹出这样的幺蛾子! 看来出嫁这些年,我对你的教诲,你是全忘了!\" 柏惠的声声质问,就像利剑插入婵媛心中,她被气得双眼发红,眼泪大滴大滴落下。 她用似哭似笑的声音问:\"所以母亲认了那人为女儿?\" \"啪!\"柏惠手不小心碰到桌上的茶盏。 茶盏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婵媛望着柏惠因为心虚而飘忽的眼神,失望的闭上眼睛。 \"母亲也不必在我这弄这一套了\"她睁开眼睛,面无表情走到桌子另一侧坐下,眼神冰冷地看向柏惠:\"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柏惠瞟了一眼碎片,抬头就对上婵媛寒凉的眼神,她只觉得一股不安自心头升起,好似什么东西要抓不住,永远失去一般。 她表情有些讪讪的,语气也出乎意料的放软了些,指着桌上的东西道:\"那陈秀儿,我见了。这些都是她托我送来给你的。 媛媛,我能看出来,她是个心思单纯的人,只求一个安身之所,你……\" 婵媛兴致缺缺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笑容有些讽刺:\"母亲想来是忘了,桌子上的东西,有半成以上我都会做。 之所以没用上,不过是母亲曾说过,这些东西是旁门左道,不是贵族女娘该摆弄的东西。 不忍让您劳心费神,我这才放弃了。 怎么? 母亲现在又觉得这是好东西了?\" 柏惠一噎,脸色有些不好,刚想发脾气,不知想到什么,生生忍了下来。 夕朝自觉的上前,将桌子上那些东西收起,交给下人,带出了屋子,才又给两人上了新茶。 母女俩都在怄气,没有人说话,屋内一时间气氛有些古怪。 到底是柏惠先败下阵来,她叹了口气:\"我知道,屈家收了她做女儿你不痛快。 但是媛媛,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肚子里的孩子考虑。 昭雎自身有本事,昭家又是和屈家一般楚国首屈可指的世家大族,这样的夫婿,你若是与他离了心,可太不明智了。 再而,你孩子虽是嫡子, 但母亲得力的嫡子与母亲失宠的嫡子是大不相同的。 你现在也是做母亲的人了,你不能这么自私。\" 本来婵媛还在想着努力理解她,毕竟自己的母亲自己知道,虽然有些重男轻女,但从小到大都没短着她。 给她请最好的先生,准许她习武,除了不准她碰那些现代的\"旁门左道\"外,她都在最大限度给她自由,让她能活的自在些。 她叹了口气:\"母亲,你不必思虑过多,我自有成算。 属于我孩子的东西,我这个做母亲的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它被其他人夺去。\" 结果她话才落,就有一个小丫鬟跑了进来:\"小姐,那膏有毒!\" \"有毒?\"婵媛噌的站起身来。 \"是\"小丫鬟点了点头:\"夕朝姐姐一刻钟前,吩咐我将那脏东西丢了,我才走到前院,就被厨房管事娘子全抢了去。 她不等我解释,就挖了一指的量抹在脸上,结果……结果……\" 婵媛皱眉,一刻钟前,那应该是郑袖带来的那盒膏药。 \"结果如何了?\"婵媛深吸了一口气,扶住桌子问道。 小丫鬟脸色发白,她吞了吞口水,冷静了下来才哭着回道:\"结果,管事娘子落了红。 要不是陈姑娘和甘小公子刚好路过,当机立断将人送去大夫那,想来,人怕是就去了。\" 那厨房的管事娘子她有印象,怀了孕,孩子应该有五六个月了。 \"夕朝,备枪。\"婵媛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目露后怕的柏惠,心下一怒,冷声吩咐夕朝。 郑袖她知道,哪怕她打算和她分道扬镳,但害她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 那么,只可能陈秀儿那女人想要借郑袖与她母亲的手害她。 婵媛皱眉咬着牙,气的胸疼。 她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 以为有个男人护着,她就不敢拿她怎么样? 她刚迈出脚,却感觉袖子一重,回头一看,就见自家娘亲拉住了她。 \"娘?\"婵媛心下一沉,眉头皱的更紧了。 \"媛媛,别冲动\"柏惠眼神有些躲闪:\"毕竟,昭雎现在对她正感兴趣。\" 她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有些过分,脸上带了些愧疚,但还是舔了舔唇瓣,一咬牙接着道:\"你父亲正是升职的紧要关头,你弟弟今年也打算入仕。 昭家答应你父亲,只要你能与昭雎和好如初,他们就在这两件事情上帮忙。 媛媛……你……\"柏惠仰着头,声音在婵媛赤红的眼睛下越来越低。 \"你忍忍吧\"她拽紧婵媛的袖子,语气中带着些哀求:\"为了你父亲与弟弟,答应母亲,这件事你就当做不知道。 高高兴兴将那陈秀儿迎进门,好好与昭雎过日子,可好? 你若是害怕,我回去就多派些人手给你,行吗?\" 婵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母亲:\"母亲,你让我为父亲、为弟弟计。 可是\"她说到这,声音带了些哽咽:\"你与父亲可曾为我考虑过。\" \"你看到了吧! 那女人不甘为妾! 若是我被毒死了呢?!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不能确保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还有夕朝……\"柏惠见婵媛要挣脱自己的手,脑子一热,脱口而出:\"夕朝本来就是族内给你准备的滕妾。 这些年,她作为奴婢跟着你,本来就算委屈了她。 这样,你将她抬为妾室,分掉昭雎对那女人的关注,等她失宠,你再动手也不迟。 你听娘的话,莫要冲动。\" 夕朝脸色一白。 婵媛赶紧回身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夕朝,别怕,我曾答应过你,只要你想离开,我就会放你离去。 我的承诺,自始至终都有效。\" \"婵媛!\" \"娘!\" 婵媛回头低喝一声,眸中是满满的警告:\"我的武艺从来不比昭雎弱,甚至,这些年来战场上的战术,有大半都是我定的。 我能写出比这世间大多男儿都好的字,所学所知,比楚国太傅还多。 几国的局势我甚至比父亲看的更为清楚。 不是我离不开昭雎,自始至终,是昭雎,是昭家离不开我!\" 说完,她将衣袖用力撕碎:\"不能因为我是一个女娘,我就要被你们要求牺牲。 不能因为我是一个女娘! 我就得为父亲与弟弟的利益让路!\" \"我首先是我自己\"她一字一句:\"其次才是您和父亲的女儿,是屈平的姐姐。\" \"这件事情,善不了\" 身为女子,她自上了战场崭露头角时,总有人用遗憾的目光看她。 遗憾中伴随着叹息,婵媛,真可惜,你是女儿身,若你是男子…… 呵,但她从不觉得可惜,她只觉得可傲。 女子一腔孤勇,从不逊于儿郎。 她可对镜贴花黄,也可铁甲劈寒光。 这句话落,她人已经拉上夕朝,消失在了门外。 第22章 眼盲心瞎 \"姐姐!\" 婵媛沉着脸走到前院时就听到一声哀怨的声音,做作的就像死了爹一般。 她皱眉驻足往后方的拱形门看过去,就见陈秀儿脸色苍白的扶着墙壁喘着粗气,她旁边站着的人正是昭雎。 见她看过去,那人似乎松了口气。 \"我真怕你出了什么事\"她推了推昭雎,红着眼睛走到婵媛面前,伸起手就想去拉她的手。 婵媛眼中闪过厌恶,微微侧了侧身,陈秀儿手扑了个空。 她竟是也不恼,反而微微退后两步俯身:\"是妹妹失礼了。\" 婵媛低垂着眸子打量着面前的女人,两个月没见,她似乎被昭雎养的不错,脸上白白嫩嫩,就连头发都有了光泽。 她褪去了最初的狼狈与憔悴,看上去就像是丑小鸭变成了大白鹅,稍微有了些姿色。 婵媛不愿与她废话,朝着夕朝动了动手指。 夕朝会意,两步走到陈秀儿面前。 \"啊!\"陈秀儿没料道婵媛会不打招呼直接发难,感受到脸上的凉意时,她吓得花容失色,脚步慌乱的倒退了几步。 \"屈婵媛!\"本站在拱门处的昭雎怒喝一声,连忙上前扶住陈秀儿:\"你作什么!\" \"你不是看到了?\"婵媛淡淡道:\"将她送的礼还给她。\" 昭雎眼睛一跳,连忙低头去看陈秀儿的脸,见她脸上糊着一层黏黏很像药膏的东西,他吓得心漏了半拍,脸上出现了婵媛许久未曾见过的慌张神情:\"来人,来人!\" 见院子内的奴仆都冷眼旁观,他倏地将头转向婵媛::\"她怕你误用了药膏,不顾自己怀着身孕也要亲自跑过来确认你的安危。 你却要置她于死地! 她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 婵媛皱了皱眉,面脸无辜,看着昭雎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智障:\"夕朝不过是见不得她张口一个姐姐,闭口一个姐姐地乱认亲戚。想让她闭嘴。 她不过是想用手捂住她的嘴,不小心将手上没盖子的药膏糊在了她脸上。 轻飘飘的盒子,哪里就要了她的命了?\" \"这药……\"婵媛指了指摔在地上的药膏,眨了眨眼睛,像是才反应过来,脸上全是怒意:\"难不成她送我的药膏能要了人性命!?\" 婵媛扶着胸脯倒退几步,眼中续上泪水,全是不可置信:\"好呀!昭雎! 你……你……你竟然伙同你的外室要害我性命! 我这就进宫面见王上! 我倒要看看,你这样的品行,王上到底敢不敢再让你带兵!\" \"我……\"昭雎本还想与婵媛吵下去,但他才开口,就感觉自己袖子就被拉了一下。 他这才想起了陈秀儿,忙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发现陈秀儿脸上全是汗水。 他抱着人的手紧了紧。 现在这种人命关天的情形,哪里是辩论的时候? 他脸色一沉,丢下句\"你这蠢妇,稍后再处置你\"就想离开屈府。 婵媛面无表情的擦了擦眼泪,看着陈秀儿满脸是汗,很是痛苦的脸,瞳孔中闪过冷意,轻启薄唇:\"拦下!\" 她命令刚下,刚还冷眼旁观的下人们全都一拥而上,严严实实将昭雎前路挡去。 \"屈婵媛!\"昭雎红着眼睛转过头,一字一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抱着她去客房\"婵媛侧了侧身:\"大夫,我府上就有。\" 昭雎皱着眉一脸防备的看着突然就转变态度的女人,手下意识抱紧怀中的人,没动。 \"我怀……\" \"昭大哥,你带我走,我不要留在这,我肚子痛。\" 婵媛刚想开口解释那大夫的来历,话却被陈秀儿打断。 她挑了挑眉,心中的怀疑更甚,直接开口道:\"我不知道她到底在这药膏里加了什么。 若是要命的东西,我劝你最好将她留下。 我府里就有大夫。\" \"昭大哥……\"陈秀儿急了,还想再劝,昭雎却安抚她:\"不用怕,我等会就带在你身边,不会让人害了你。\" 婵媛冷笑一声,不想看这惺惺作态的两人,扶着夕朝的手就转身往院子内走:\"跟我来。\" 昭雎忙抱着人跟在婵媛身后。 秦缓刚开完药,打算松口气,抬头就见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他这边来。 他叹了口气,突然有些想念周游列国那些年,没有约束没有kpi的时光。 \"又怎么了?\"想是这么想,他脚步却一点没停,走到婵媛面前:\"是夫人您?还是……\" 他看了看紧紧跟在婵媛身后的男人怀里抱着的女人一眼,闭上了嘴巴,指了指身后的房间:\"你将她抱到那个房间,然后,出来。 我看病不喜有人在旁吵闹。\" 昭雎皱了皱眉,刚想出言不逊,婵媛就出声道:\"这位是秦缓,秦大夫。\" 见昭雎脸上表情未变,婵媛摇头缓缓道:\"也就是扁鹊。\" 昭雎一听这名,表情就像川普变脸,他连忙恭维道:\"先生之名,久闻矣。 在下这就将内子抱至房间,还请先生尽力救治。\" 秦缓皱了皱眉头:\"那你还不快去。\" 他丢下这么句话,朝着婵媛指了指另外一处房间:\"刚才陈姑娘送来的妇人就在那个房间,陈姑娘正在药房帮她煎药,夫人请便。\" 婵媛俯身:\"先生自去忙,不用管我。\" 等将人送到病房,还没说两句话的功夫,昭雎就被轰了出来,他摸了摸被门撞得通红的鼻子,一脸讪讪走到婵媛面前,别扭道:\"多谢。\" 婵媛淡淡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昭雎叹了口气,自顾解释:\"那膏药对于祛斑淡纹效果甚好,只是孕妇用不了。 郑王后与母亲都不是怀孕的人,所以她只对他们说了用法与忌口的事情,并没有叮嘱他们孕妇不能用。 她的确是一番好意。 只是,她不料这膏药最后会送到你这处。\" \"哦?是吗?\"婵媛一双丹凤眼直直看向昭雎:\"所以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她勾起唇角嘲讽一笑,没了与昭雎谈下去的打算,将身子偏向一边:\"你歇歇吧。 我有厌蠢症。\" 昭雎一噎,他皱着眉,心脏狂跳,整张脸就如同揉坏了的面团,乱糟糟又惨白白。 他闭着眼睛顺了顺气 ,烦躁的揉了揉头发,最终还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继续道:\"我见过,那药膏盖子下贴着孕妇不能用的字样。 用药人用药时都能看见。 她……她决没有害,哎哟! 谁!\" 一边是可能流产的陈秀儿,一边是还有感情的发妻,昭雎一个头两个大,自是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 他摸了一把全是糕点屑的后脑勺,压抑的怒气就像一百度沸腾的开水,一直冲上脑门。 \"我!\"说话的人声线灵动,却含着巨大怒气,吐字铿锵。 昭雎红着眼睛往发声的方向看去,就见陈羲和脸色沉沉斜靠在门框上,手里还拿着一块未丢出去的糕点。 用力把没吃完的糕点砸在昭雎后脑勺上的陈羲和见他看了过来,挑了挑眉,笑道:\"我打的,怎么?你想打回来?\" 她虽然笑着,但眼睛中却如冰冻三尺,简而言之,笑出了杀人的感觉,还是五马分尸的那种。 她实在听不下去了这渣男的放屁言论了。 (第23章在24章后面。番茄审核的时候先通过了24章) 第24章 抬头那一方天地 那药虽然效果极佳,但极为阴邪,相当于是夺胎儿的生气去蕴养母体,有伤天和,而且流产后的女人可能一辈子再难孕育,所以被各国作为禁药,严禁售卖、使用。 陈秀儿一愣,低下头:“成王败寇,多说无益,你说吧,要如何处置我,是将我交给昭老夫人处置,还是,将我绑到昭雎面前,亦或是。。。” “你走吧。” 陈秀儿不可置信抬头看向婵媛,她皱眉,语气中带着尖利:“你是不是傻!我抢走了你的丈夫,还这般与你作对!今日,我甚至是存着。。” “存着将这胎儿流产的罪名算在我头上的念头?”婵媛轻笑一声:“我那府中的管事娘子是你让人动的手脚,而那传话的小丫鬟也被你买通了吧? 你知道我在接连受打击后会大怒失去理智,不会去追查那膏药是否有毒,务必会拿着那东西来找你麻烦。 而你为了万无一失,亲自找上门来,挖好陷阱等我跳。 我是学武之人,推搡间力气大了,你滑胎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失去了孩子受到大多数人同情,若我再拿着那药膏说事儿,你在找大夫当着所有人检查那药膏,若是那药膏没有问题,那我。。。便会声败名裂。” 说到这,婵媛停下,抬起清明的眼睛定定看向陈秀儿:“是也不是?” “你知道了,为何。。”陈秀儿眨了眨眼睛,她一把抓住婵媛的手臂,脸色白的厉害:“为何还要放我回去!” “陈秀儿,我不傻。”婵媛叹了口气:“我也比你更了解如今的昭雎。 那药,你是从他口中‘不小心’知道的吧? 你甚至有可能都不知道,你若流了这一胎,再难怀孕吧!” 陈秀儿身形一震,接着泪水如决堤一般。 他怎么可以那么对她? 她看着婵媛,几番想要开口,想说你在诡辩,想说你是在恐吓我。 可喉咙却再难发出声音。 婵媛伏下身子抱住她,声音柔和带着微哄之意:“这不是你的错。 你孤身一人来到这年代,受尽欺辱,他又如救世人一般出现。 这不是你的错,若不是他有意,你就算使尽浑身力气,他也会坐怀不乱。” 说到这,她微微退后半步,抬起手替陈秀儿擦了擦眼泪:“你别怕,我不会将你做的事捅出去。 我会让秦大夫给你开药,那禁药你才服不久,还可以补救,只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可能生出来后会比寻常孩子更孱弱,你愿意吗?“ 陈秀儿睁大眼睛,她不敢置信的低头摸上肚子,脸上似悲似喜。 ”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再莫掺和进我和他的事情。至于去留,你自己决定” 婵媛站直身子,陈秀儿抬头看向她,见她脸上的表情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模样,似乎有警告,有关心,有敌意,也有成全。 陈秀儿微微深吸一口气,在床上缓缓抬起手臂,发誓道:“我陈秀儿发誓,今后绝不再起害您之心。不然五马分尸,不得善终。” 说完,她放下手,低下头:“至于离开昭雎,我做不到。不是我有多喜欢他,而是这个世道,女人活得艰难,我不想在回去过那种日子,也不想给您添麻烦。 我知道若我选择离开昭雎,您肯定会妥善安排我的去处,但是我不想麻烦您,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婵媛将最终的话咽下,低低叹了口气,拂袖转身:“随你吧。” 她走到门口,扶着门框低低道:“我一会会派人送你回去。 愿……你选的路,是条康庄大道。” “谢屈姑娘。”陈秀儿深深给婵媛磕了个头。 婵媛摇头叹了口气,抬腿跨过门槛,等脚步声再也听不见,陈秀儿才直起身子,她缓缓躺回床上,木木看着头上被屋顶拦住而看不到天空的褐色,缓缓转头看向秦缓:“麻烦秦大夫了。” 秦缓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要不是屈夫人吩咐,我才不会管你。” 依他的性子,这等恶毒夫人,就不该救,应该让她自尝恶果。 “你躺好,我去给你配药,一会就喝。”他撇了撇嘴,警告道:“那药很苦,但是很贵,你若不喝的一点不剩,今后,我秦某人再不会为你配药。” “是。” “哼。” 陈秀儿是被抬出屈府的,婵媛为她准备了舒适的马车,马车由屈府的车夫赶着一路往昭府而去。 同时,书房内,门被嘎吱一声推开,陈曦和慢慢探进一个脑袋,像猫儿一般看向坐在桌案后的婵媛,脸上堆上讨好的笑:“媛媛,我能进来吗?” 婵媛将手上的账本放下,抬头好笑看向她:“说吧,找我何事?” 陈曦和走进屋内,将门小心关上,走到婵媛面前,一改嬉笑表情,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一本正经交给婵媛:“劳烦你帮我送封信,那人应该在秦魏交战之地——雕阴。” 婵媛从陈曦和手中接过信,好奇的看了眼信封上的字,嘴角抑制不住的抽了再抽:“这孔夫子观之都要气得上吊的一团墨,你确定你送信那人能认出是何字? 要不要你念着,我帮你誊抄一遍。” 陈曦和摆了摆手,满脸自信:“不必,他识得。 那人如狐狸一般,若是誊抄后他觉得有诈,不帮我办事情,倒是不好了。” “你。。。要求他何事?”婵媛将信摆在桌子上,仰起头严肃看向陈羲和:“此时秦魏正在开战,楚国位置尴尬,这封信又是送去那样一个敏感的地方,我怕。。。” “没事,那我自己想办法“陈曦和将信捡起拿在手里,有些抱歉:“媛媛,是我思虑不周了。” 婵媛摇头,有些不放心:“可否告诉我,你要求那人何事?” 陈曦和目光真挚,晶亮的杏眼像黑葡萄:“我想保护你。像你保护我一样保护你。” 婵媛目光软下来,她站起身来拉住陈曦和的手,有些俏皮道:“那就拜托我们小曦和了。” “媛姐姐,其实我还有一事。 我是来向你辞行的,屈府现在满是眼线,很多事情无法着手去做,我想回去。”说到这,陈曦和声音低了下来,有些愧疚:“我会常来看你的。” 婵媛眸中忧虑一闪而过,她思虑片刻,眼中划过一眸意味深长:”先不急,走之前,陪我做场戏。” 第23章 一场闹剧 昭雎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这些日子接二连三的挫败让他再难维持表面礼仪。 他捏紧拳头上前一步,冷笑出声:“这是我昭家家事,姑娘作为一个上门客,手未必伸得有些长。 姑娘来府上时间也够长了。 来人!送她离开,今后,我昭府不欢迎这种不知分寸,傲慢无礼的人!” 他话落,院子里就是一静,所有人的表情都如便秘一般,不说话也不做反应,静静等着婵媛发话。 昭雎皱起眉头,左右环顾一圈,十分不满,恼怒到:“是聋了吗?!” 这声音震得婵媛嫌弃的皱皱眉毛,她刚想开口,陈曦和却快步拉着一人走到昭雎身前。 她眉毛弯弯,杏眼含笑,慢声细语的将身后的人拉出来,指着昭雎,语气温柔又无辜:“茂儿,这人怎么颠倒黑白,我好生生在媛媛府上做客,安分守己,从未做逾矩之事。 你说是不是?” 甘茂抽了抽嘴角,配合的点了点头。 “倒是。。。。”见甘茂配合,陈曦和才故作为难的开口:“倒是眼前这人,每次来都将让媛媛动气,简直毫不知礼,如那沾上就摆脱不了的臭虫,弄的屈府上下乌烟瘴气。 这等人,是不是该丢出去!” “扑哧” “哈哈哈哈哈哈。。。。” 陈曦和话音才落,院子里不知是谁没忍住爆笑出声,接着笑声此起彼伏。 婵媛无奈摇了摇头,没有制止,看向陈曦和的眼中满是宠溺和纵容。 “昭大人,还请慎言。”她转过身看向昭雎,脸上的笑意被冷漠取代,声音又淡又轻:“我与你之所以现在还纠缠不清,不过是你不愿签了那和离书。 还请你摆正自己的身份,这里是屈府,这座宅子是我父母给我的嫁妆,不是你昭雎之物。 所以”说到这,她眼神暗了暗,语气带了些警告:“还请你下次开口前,先看清自己所立之地。” “你!你!”昭雎听了这番话,气的五官都移了位,他上前一步,竟朝着婵媛举起了手。 \"媛媛!\" \"媛姐姐!\" “彭!” 院落里的闹剧随着一声重响落了幕,昭雎像沙包一般被丢了出去,重重砸在了墙上。 甘茂沉着脸拍了拍手:“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 “婵媛,你没事吧。”陈曦和顾不得甘茂是否出手太重,忙皱眉担忧三步并做两步靠近婵媛。 她一手扶住婵媛,见婵媛脸色发白,显然是受了惊吓,气得咬紧牙,看向躺着不断咳嗽的男人,恨得声音发颤:“来人,将他丢出去,日后,屈府,此人与狗均不得入内。” “咳咳咳。。。你。。你” 昭雎哪受过这样的侮辱,身上伤没好全,又添新伤,再被陈曦和这么一挖苦,竟是生生被气晕了过去。 婵媛拍了拍陈曦和的手,只觉得身心俱疲,她闭眼对着夕朝点了点头。 夕朝欲言又止,皱眉看了一眼陈曦和,跺了跺脚,转身吩咐人七手八脚将昭雎抬起,离开了小院。 “我。。。”陈曦和看着夕朝离去的背影,语气有些心虚:“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她舔了舔唇瓣:“我知道在这个时代夫为天,可是我就是看不惯她欺负你。” 婵媛微微摇头笑了笑:“无妨。” “那。。。。” 陈曦和还想开口,房门却啪的从内被人打开,秦大夫擦手脸色难看的走了出来。 看到堵在门口的两人时,他微微挪了挪步子,气急败坏的指着门内的人道:“这女人竟然狠心对自己用那虎狼之药,那孩子也是可怜,遇到这么一个恶毒妇人做母亲。” 婵媛脸色一沉,微微侧头看向房内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女人,垂下眼皮:“还请秦大夫借一步说话。” 秦缓点了点头,跟着婵媛走进房内,门又从房内被严严关上。 陈曦和皱眉站在原地,她转身往天际看去,远处天与云与山,上下皆是一片悠然碧色。 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天气 。 那昭雎近来上窜下跳,接连搬出了婵媛母亲与楚王妃作说客,眼下失败了,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婵媛与那人是非离不可的。 在这个时代,贵族向来看重脸面,婵媛。。。。 陈曦和转身看向房内,叹了口气。婵媛是不会妥协的,她必须想办法给她寻一条出路。 一门之隔。 婵媛皱眉低头看向躺在床上装睡的女人:“醒了就起来吧。” 陈秀儿眼见瞒不过,抿了抿嘴睁开了眼睛,她撑着身子爬起来,一脸苍白看向婵媛,眸中满是不甘,接着又低下头,奇迹般地化为平静。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你怎么忍心?”婵媛没答,仔细端详陈秀儿脸庞:“他在你肚子里待了那么长时间,你怎么能服用那等药物。” “够了!”陈秀儿猛的抬起头看向婵媛,嘲讽一笑:“你生来就是贵族,是嫡女! 对于我来说可望不可及的东西,在你那永远唾手可得!” 她摸了摸肚子,眼中有泪光闪烁:“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也不想的,可是如果我不这么做,我和他都会被这世道欺负,我活不下去,他又怎么能在这吃人的世道活下去呢。 我不愿,不愿他一出生就得生活在四处漏风的宅子里,不愿他还未长大就得为生计奔走,不愿他中年还得卑躬屈膝,我不愿!” 她将眼角的泪轻轻抹去,抬起头满脸倔强看向婵媛,眼中突然迸发出疯狂般的希望:“那人死了,却给我带来了昭雎。 见到他那一天开始,我就下定决心,我要成为你,获得他独一无二的宠爱,变成如你一般的人。” 婵媛瞳孔变大,看着这女人疯狂的神情,只觉得这世界甚是可笑。陈秀儿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她似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口中喃喃不绝。 “可是我没有你生的好看啊,我若不这么做,他就会成为那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我。。。。”她说到这,浑身像是没了力气瘫坐在床上,紧紧捂住自己的肚子,口中有些怅然若失:\"所以我服了那个药,她可以让我变得更好看,孩子总会再有,用他的命换取今后权力财富,何乐而不为呢?” 婵媛只觉得胸腔堵的难受,她闭了闭眼睛,轻声问:“那你哭什么?” 和陈秀儿交谈前,婵媛就向秦缓问了个大概,她本以为是昭雎将这人养的好,所以她才变得比初见时更好看了几分,却不知,这份美貌不是昭雎的功劳,而是这女人一直偷偷在长期服用一种药。 那药可以让孕妇在孕期时越来越好看,甚至有让孕妇脱胎换骨的功效,但代价是胎儿会越来越虚弱,后期还可能长成畸形胎或者甚至是滑胎。 第25章 我要弹劾昭将军杀妻害子 时间一天天凉了下来。 楚国酒肆靠窗的角落,昭雎阴沉着脸喝着闷酒。 他最初接近陈秀儿也不过是为了矫正一下婵媛的性格,让她学会妥协,学会温柔,毕竟来这个时代久了,他看着其他女人都以夫为天,他也会羡慕。 要说和婵媛和离,他是从没想过的。 昭雎不懂,不就是纳个妾,他又不喜欢那陈秀儿,婵媛生什么气。 这几月,他天天上门伏小做低,将自己尊严都放在她脚下随意践踏,她却看都不看一眼。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那女人如此狠心? 想起这些天他上朝被同僚接二连三的奚落,昭雎心头就窝火得很,觉得入口的酒都不若从前好喝,辣喉咙得紧。 他心烦意乱的将酒丢在桌上,不满的抬起手想叫店家结算,但身后两人的谈话的内容却让他又坐回了座位。 “唉,你知道吗?昭府。。。不对,现在应该是屈府了,昨晚被盗了,听说那屈氏的嫁妆库一夜被偷了个七七八八,府上的人怀疑是去屈府做客的客人干的。” “你说的是最近闹娶平妻那昭大人的发妻屈氏?”看着吴老三满满八卦的的眼睛,另一个人感兴趣接话问道。 “正是” 说话那人看上去四十多岁,昭雎侧身打量了他半晌,认了出来,那人姓吴,叫吴老三,经营着一个茶摊,摊子就离婵媛宅院不远,听他话言之凿凿,想来多半是真的? 嫁妆被偷了? 他冷笑一声,心中的郁气散了几分。 不对。 他很快反应过来,他和婵媛还未和离,婵媛的那些嫁妆里很多值钱的东西是他结婚前送给她的。 这飞贼哪是盗了婵媛的嫁妆,他明明是盗了他的东西! 昭雎觉得心脏有些隐隐作痛,心疼的。 他的孤本、古画、医术、珍宝。。。。。 “说来也好笑,达官贵人都是你作画来我研墨,就他们夫妻俩呀,是你纳妾来我和离,你挨打来我被盗。。。。哈哈哈哈” 说八卦的人还不知道他们谈论的主角有其中之一就在身后,说起话来毫无顾忌:“都说家和万事兴,你看,那女人前脚闹和离,后脚嫁妆就被盗了! 那府上守卫森严,不熟悉屈府布局的,显然不可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下将那成山的宝贝运出府去。。。。” “所以真是前几日那屈氏领回家的小姑娘干的?”话是问了出来,但问话的人却皱了眉,显然不赞同,他思忖片刻,轻轻摇摇头否认道:“不对,一个小姑娘,哪有那本事。” “是了”吴老三喝了一口杯中的柘浆,满足的抿了抿嘴才说道:“听说为了服众,那屈氏审问了一番那姑娘,不仅搜了她的房间,还去她原来的居所翻找了一通,毫无发现,那姑娘嫌疑自是洗脱了。 只是,那姑娘确是个气性大的,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收拾包袱就离开了屈府,走之前还在屈府门前大闹了一番。” “这下,那屈府又闹出了笑话”另一人抿了抿嘴,摇头笑道。 “老兄,你就不好奇,那嫁妆是谁盗的”吴老三眼神微动,嘴角勾起一个古怪笑意。 “当然想知道,难道已经查出来了?” 听到这,昭雎忙竖起耳朵。 “查。。。倒是没有查出来”吴老三神秘兮兮将头靠近同伴,小声道:“但这楚都都传,是那昭小将军干的。 前些日子他不是频频去屈府吗?怕不就是为了搬空那嫁妆,然后逼屈氏低头。 毕竟一个妇人若是失去了钱财傍身,在这世道如何能活的下去?这屈将军啊。。。啧啧,委实。。” “彭!” 两人还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巨响声吓得一跳,二人双双止了话,侧目看过去,见他们旁边坐着一个青年人,脸黑如墨,双眼通红,而他面前的桌子已经碎成了两半。 再一看那人样貌,真是好熟悉哇! 二人双双吞了口唾沫。 吴老三颤颤巍巍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昭将军,怎会来这小酒肆喝酒?” “我不来,如何知道,你口中的新鲜事?”昭雎站起身,一脚将脚边裂成两半的桌子踢飞,单手就想去提吴老三的衣领。 吴老三惊得双目爆睁,大喊冤枉:“昭将军,冤望啊,这流言可不是我吴老三传出来的,你出去随便扯一个人问问,这事情在楚都都传遍了!” “传遍了?” 昭雎眼睛里的血丝愈发浓郁:“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他一个用力将吴老三丢在原地,蛮牛一般就往屈府赶去。 “将军,我家姑娘真不在府上” “她是不在府上,还是不敢见我!”昭雎一把将拦着他去路的夕朝挥到一边,怒气冲冲朝着屈府内院奔去。 他如无头苍蝇一般找了许久,当在花园池塘边寻到婵媛时,脑中的理智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婵媛!” 婵媛正懒洋洋地坐在环形长凳边缘,倚靠栏杆侧着身子,一动不动盯着水面看。听到昭雎的声音时,她倏地转过脑袋,看到对方黑成墨的脸色,大概猜到了七七八八。 她皱眉站起身来,抚着自己的小腹,神情厌恶:“私闯民宅,昭雎,你想做什么?” 本就气的火冒三丈的昭雎看到她这模样,哪里还忍得了,他神情更阴郁了几分,几步走到婵媛身前,二话不说就抓住她的手腕:“这满城的谣言是不是你派人放出去的?” “昭雎!”婵媛手腕被抓得泛红,她皱眉不悦地看向他:“松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昭雎冷笑一声,猛地将她的手甩开:“若不是你,还会有何人,那般编排我,你就……” “姑娘!” 昭雎话没说完,耳边突然传来咔嚓一声木头断裂的声音,婵媛撞到木质栏杆上的身子不受力的往后倒去,伴随着远处一声撕心裂肺的女声,池面涌起一圈水花。 “来人啊,救人啊!” 夕朝连滚带爬的跑到栏杆边,一把将昭雎推开,看着湖面不断挣扎的人,七魂吓丢了六魄。 昭雎茫然看着自己的手,微微后退了几步,他怔愣了半晌,直到又听到一声落水声,他才倏地回神。 “咳咳,咳咳”婵媛白着脸,被夕朝抱在怀里,她揽了揽对方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咳得惊天动地。 回神的昭雎白着脸想要靠近,婵媛嘶哑的声音却在他耳边炸开:“夕朝,准备笔墨,我要弹劾昭将军,杀妻害子。” 第26章 我是李媛媛 在前往皇宫的马车上,夕朝红着眼睛心疼得看着脸色苍白的婵媛,重重叹了口气。 她不明白,自家姑娘琉璃一般的人,为何要把自己逼到这一步? 她不傻,相反,没有谁能比她更了解婵媛。 只要自家姑娘想,屈府绝不可能进贼,更不用说被盗了嫁妆。 笑话。 至于落湖,那更不可能了,姑娘怀孕后,她就格外注意府中安全,屈府中的路那是每日一扫,就怕姑娘跌倒,而栏杆、桌椅、板凳,她更是前不久才亲自盯着木匠修护过,哪那么容易破裂? 再而,姑娘自小练武,虽然眼下怀了孕,身子笨重些,也不至于什么办法都没有任由自己落了湖。 所以……一切解释就只能是,这一切都是姑娘想要看见的结果,是她布的局。 可是这又是何必呢? 以姑娘的聪慧,想要将昭将军笼络回来不是难事,就算不笼络那人,以昭屈两家关系,她只要不入心,照样可以活的舒心自在。 但她若是真进了宫,闹到楚王面前,那…… 夕朝白了脸,几番思想斗争下,她想开口劝劝婵媛。 但婵媛好似早知道她会开口,她覆上夕朝的手:“夕朝,那年的烟火好看吗?” 夕朝一愣。 自是好看的。 婵媛提到的烟火是十年前的除夕夜。 夕朝的母亲是烟花之地的女子,屈老爷一时的迷恋让那女子着了魔,她生下了她,以为有了拿捏那人的筹码,殊不知,那只是她踏入深渊的开始。 屈老爷将她母亲从青楼里赎了出来,连带她一起,丢到了屈府最深最破的小院里,不闻不问。 那女人最终死在了日日等待自己情郎来看望她的虚妄中,而她一路跌跌撞撞活了下来,长到了8岁。 那年的除夕夜天尤其冷,她以为自己会死在那残破的小院里,但婵媛的闯入却重新给了她活着的希望。 也就是那个除夕夜,她看到了最美的烟火,也终于有机会踏出那个困了她数年的小院。 她还记得,当时仙人一般好看的姑娘穿得一身喜庆,抱着烟花,独自破院而入看到她时的惊诧。 姑娘牵着她的手很温暖,暖到她可以放弃一切去追寻,所以婵媛嫁人那日,她去了大夫人院子,求了一个滕妾的位置。 她知道,以姑娘待她的情意,只要她乖乖的不犯错,她自会帮她觅得良婿,但那并不是她所求。 那么好的姑娘,就该家庭和睦,幸福美满,而她,将永远效忠于她,为她扫清身后的一切障碍,让她放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夕朝,那年的烟火,是我唯一一次单独出门,也是第一次,在这个时代,独自见过那么灿烂的景色” “其实我这人离经叛道得很,可我为了昭府,作了十几年温柔娴静的千金,但结果你也看到了……\" 婵媛微微扯了扯唇,嘲讽一笑:“就算我做到那个地步,我的母亲,还是觉得昭雎变心是我的错,无法为昭家提供助力就是我的错。 若我不反抗,夕朝,我会一直受制于屈昭两家,可能还会被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后宅,可是……” 说到这,她脸上染上不甘:“来这个地方久了,我都快忘记了,我不仅仅是女儿、是妻子,是阿姊……\" 她微微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轻轻吐字,声音轻得好像在自言自语:\"是,母亲,我还是妈妈爸爸最宠爱的媛媛。\" 是李媛媛,是长在国旗下,长在男女平等的现代的李媛媛。 婵媛闭了闭眼,她不知道夕朝能不能明白,但她还是固执地想要说下去:\"夕朝,我已经见过了大漠孤烟,见过了霞光万丈,见过九天揽月,见过日行万里,若那人不是真心待我,我怎么还会甘愿只站在他身后,作他的影子?” 夕朝眨了眨眼睛,她虽然听不懂自家姑娘说的很多话,但回想这几年来昭将军的所作所为,电光火石之间她好像突然明白了。 昭将军也许是爱姑娘的,但这种爱的前提是折断她的羽翼。 这怎么行? 这怎么行! 姑娘虽然装的好,但她知道,像姑娘这般如此特别的一个人,被断了翅膀,无异等于挖了她的眼睛,打折了她的腿,那样,她会死的! 夕朝脸上染过愤怒,她将手慢慢翻过去,紧紧握住婵媛的手心:“姑娘,你放心走,我不劝你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夕朝,会一直在你身后。” 婵媛拍了拍她的手:“夕朝,过往数年,我们早已亲如姐妹。我已经为你安排了退路,若我。。。。” 夕朝立马捂住婵媛的嘴。 但两人都明白她的未尽之意。 如今六国鼎立,近些年各国多有征战,人口凋零,楚国虽不像后世那般规定了“女子十五不嫁,家人坐之”,但却也鼓励女子积极嫁娶,所以成婚后和离那是几乎是不被允许的事情。 更何况婵媛出自屈家,嫁于昭家。 往上数几代,屈、昭与楚国熊氏同出一族,为王室宗族,虽然如今地位已经不比王族,但两家都在楚国朝政上有着不小的权利,和离这种事,两家都丢不起人。 也就是说,想要和离,婵媛要付出的代价不可想象。 夕朝脸上一时有些愁云惨淡,但车夫在外的轻声回禀却让她再也没有精力想东想西。 夕朝掀开帘子前下意识看一了一眼婵媛,发现一路运筹帷幄的人此时正紧紧捏住帕子,垂着眼睛不知道想些什么。 她眼中闪过心疼。 若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哪个屈家人是她家姑娘在乎的,那多半只剩下屈家公子屈平了。 她抿了抿唇,心中暗自祈祷,只希望车外拦车的人不是屈平公子。 若是屈平公子,也希望他能看在自家姑娘从小什么都紧着他的份上,能嘴下留情。 她咬了咬牙,掀开车帘一角看出去。 车外人看到帘子晃动,眼睛一亮,说出来的话听到车内人的耳朵里却平白带了些责备:“阿姊,你好狠的心呀。我回来这么长时间,你都不曾上门看过我一眼。” 婵媛叹了口气,对着驾车的车夫吩咐道:“靠边,让他上来。” 第27章 我的阿姊,是那翱翔九天的凤 夕朝自觉下车把风,少年带着凉意上了车,规矩板正坐在婵媛对面。 婵媛微微抬头打量对方。 长高了一些,五官褪去了稚嫩,更沉稳了。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袖子、衣角处被磨得有些发灰,头发虽然被认真打理过,发冠很正,但却有几缕还是露在了外面,似是想到什么,婵媛悬着的心慢慢落了地,紧跟着一股酸涩涌上鼻尖。 她眨了眨眼睛,将泪意逼回去,看着对方的眼睛,微微勾唇问道:“怎么,又被父亲关小黑屋了?” 儿时的屈平性子很是活泼,很喜欢跟在她身后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他仿佛对什么都感兴趣,唯独不爱读书。 屈父为了矫正他的性子,稍稍犯错,就会将他关祠堂反省,她没出嫁前,隔三差五都是她去给他送吃食。 她还以为因为她的缘故,历史上正直的屈平怕是要长歪了,哪成想,她订婚后,他好似变了一个人,开始用功、努力。 结婚那日,是由堂哥背她出门的,屈平就像小尾巴一般跟他们在后面,沉默着,没和她说一句话,只是在上轿前,偷偷给她塞了巴掌大的羊皮。 很奇怪,有时候,一个男人好像仅仅用了一瞬间就长大了。 屈平却没回复婵媛的话,一脸严肃道:“我不知母亲去找你时说了那些话。” 婵媛点了点头:“我知道。” “那你不要生我气” “好” 婵媛话落后,车内就重新回归了寂静,屈平皱了皱眉,似乎很不满二人的生疏,他从袖子中掏出一块玉佩放在一旁的矮桌上:“阿姊,送你。” “我曾说过要送你独一无二的东西”屈平扬了扬脑袋,有些骄傲:“那年的差的添妆,现在给你补上” 婵媛心中有些甜,这种感觉就好像某一天周末,你睡到了九点,早上醒来时发现窗外阳光很暖,而你亲手养大的小猫正趴在你身旁用脑袋蹭着你的脸。 她将玉佩抓在手心端详,触手生暖,通体莹绿的玉石被雕刻成五角星的模样,婵媛有些怅然。 她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前些年拼命思念着现代的人、事,但昭雎却适应得极好,那些无法言说只能压在心底的情绪只能通过丹青宣泄。 因为怕暴露身份,她只能一遍一遍的在纸上描摹五角星。 想到这,她握紧玉佩,抬头看向少年,眸子中是从未的认真:\"谢谢。\" 少年抿了抿唇,虽极力压制唇角,但还是有笑意从眼睛中溢出:\"你喜欢就好。\" 婵媛勾唇挑眉一笑:\"不过,别告诉我,你偷跑出来,就是为了给我送这个。\" 屈平眸中笑意褪去,深吸一口气,对上了婵媛清澈分明的眸子:\"阿姊,是要去面圣吗?\" 婵媛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冷声开口,语气听不出起伏:\"你是来劝我的?\" 这句话落下,马车里的空气仿佛被寸寸冻住,屈平皱眉打量婵媛,缓久才道:\"那你通过什么途径见王,王宫外喊冤吗?\" 婵媛垂下眼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来劝我的吗?\" \"不是\" 不是?婵媛猛地看向少年,见他眸光中透亮,毫无愧色。 \"我的阿姊,应该是那翱翔九天的凤\"屈平一本正经开口,他将手掌轻轻放在婵媛的头顶,语气很像小时候婵媛安慰他那般:\"不该被如此对待。 所以,阿姊,你不要回头看,你往前走。 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以我的名义伤害你,哪怕我自己,也不可以。\" 婵媛眨了眨眼睛,声线轻了一些:\"君夫人郑袖会帮我。\" 这是在回答屈平刚才问她的问题。 \"没大没小\"她将屈平的手挥开,语气虽然带着斥责,但却隐含笑意。 但马车内的气氛却没有因为婵媛的笑而变得轻松,屈平沉默好一会,闷声开口:\"父亲母亲不同意接你回去,我试着劝过,他们始终不愿放弃与昭家的姻缘。 但是,阿姊,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所以,我设法要来了这个。\" 他从袖中掏出一竹简递过去。 婵媛皱眉接过,看到竹简中的内容时一怔,她手微微颤抖,面上涌上不可思议,差点拿不住那竹简。 \"父亲知道你要去面圣,当即写了这个。\"屈平见婵媛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般一滴滴滴在竹简上,他将头扭向另一边:\"从今往后,你从屈氏族谱除名,屈府与你断绝关系。\" 说到这,他似乎不想在马车内多呆,伸手掀开车帘就要下车,身子探出车外时,他身子微微一僵:\"但,阿姊,他们自此也无法再以孝道逼你。 你可以做自己了。\" 心底漏了半拍,婵媛猛地抬起头,却只看到少年的一片衣角。 她张了张口,终是没有将人喊住,她只是看着竹简,无声在道了声:\"谢谢。\" 夕朝掀开帘子上了马车,车轮缓缓转动。 少年人站在原地看着越行越远的马车,缓缓勾起唇角。 他的阿姊,从小就比他聪慧,脑子里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见闻。 他的阿姊,算数极为拿手,心中有丘壑,眼里有家国。 他的阿姊,不该被那样对待。 所以,阿姊啊,我亲手剪断了你身上的线,你一定要像那纸鸢一般,飞高飞远,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公子,回去吗?\"站在一旁的小书童侧头看见脸色逐渐惨白的人,叹了口气:\"你刚受了老爷的二十鞭,还未上药就匆匆赶来,就为了见大小姐一面?\" 小书童有些不懂,大小姐都被老爷从族谱除名了,自家公子到底在高兴什么啊? 随即,他就有些心疼大小姐。 要不是自家公子一再顶撞老爷,大小姐也不会被除名。 亏得大小姐从小对公子那么好,真是一腔真情喂了狗了。 \"走吧\"少年将手搭在书童胳膊肘上,转身往屈府而去。 另一边,公孙衍与张仪的军帐内,二人正在研究策略。 \"多月围困,魏军怕是快要撑不下去了。 下一步,龙老将军要么选择背水一战,要么只能暗行运粮之事\" 公孙衍看着沙盘,侧头垂眸睨了张仪一眼,眼尾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张子以为,龙老将军会如何选?\" 张仪打了个哈欠,语气有些贱贱的:\"你是他弟子,难道不熟悉他的作战风格? 那还不如把主帅的位置直接给我算了。\" 第28章 要变天了 公孙衍一噎,背过身去,说不过张仪,他选择闭麦。 张仪却撇了撇嘴,丝毫不知什么叫得饶人处且饶人:\"公孙先生与其与我斗嘴,不如去关押魏军斥候处看看。 赢华那手段不行呀。 都杀了七个斥候了,一句有用的消息都没问出来。 龙贾那样谨慎的人,没有获得暗语,如何取信于他? 公孙先生再不拿出真本事,赢疾将军不急,王上那边可就难说了。\" 张仪虽然字字句句都是在骂公孙衍无能,明晃晃往他脸上扇嘴巴子,但他说这些话却不是只为了打嘴炮。 秦国虽然经过变法,军力强横,但近年来秦国政权屡经变更,国内朝政隐隐动荡,贵族反商鞅变法的呼声才被压下去不久,若是这场仗不胜,秦国国君就真的是事情要忙了。 再而,秦国军力的扩张使得国内重军功而不重农业,这场仗不仅要胜,时间还不能拖得太长。 时间一长,不说魏军会不会被他们围困至死,就说秦国国库里的粮食怕是也支撑不了长时间作战,最后秦魏两军的胜败还真不好说。 公孙衍自然也是也知道当前局面的,所以被骂时他没恼,只是叹了口气,将手背到身后,无语的看向张仪:\"张子口才了得。 要不? 张子去试试?\" 张仪闭上眼睛,直接撤回了想要聊天的欲望。 公孙衍:这是他手段不够吗? 完全是魏国的魏武卒都是硬骨头,撬不开嘴啊。 眼看帐内气氛就要剑拔弩张起来,帐外突然走进一个士兵,神情激动跪下高声回禀道:\"参见主帅。 启禀主帅,幸不辱使命,赢华将军终于撬开魏军斥候的嘴了!\" 公孙衍一喜,猛的看向回话的士兵:\"可是那14岁的魏武卒终于服软了?\" \"不是\"士兵干脆利落回道。 \"噗\"张仪不顾形象的笑出声来。 士兵见怪不怪,继续解释道:\"今日又抓了一个魏军斥候。 那个斥候与您手下的一位大人是表兄弟,他被策反了,我们这才得到了暗语。\" “快,传那魏军斥候来我帐中回话!” “诺!” 士兵将帐篷帘子掀开一角,张仪往外看去,山间树影斑驳,鸟雀飞的很低,鸣声上下。 他垂眸敲了敲桌子,自言自语道:“终于要变天了。” 而站在宫门前夕朝也看了一眼天边,她眼中闪过担忧,咬了咬唇拉住婵媛的袖子:“姑娘等等” 说罢,她转身上了马车,又飞快跑到婵媛面前:“姑娘带着吧,我看这天怕是要下雨。” 婵媛临走的步伐一顿,她接过伞,想了想,嘱咐夕朝:“你先回去。 一个时辰后,若我不出来,你就去云梦泽寻曦和,让她按照先前同我商量的意思往下走。” 夕朝勾唇笑了笑:“我相信姑娘,一定会平安出宫。姑娘出宫时记得要走快些。 不然”她眨了眨眼睛,喉咙滚动几下,才堪堪说下去:“不然我怕姑娘出来时见不到我。” 婵媛低头轻笑一声,然后转身跟着宫人一步步往宫内而去。 此去,不过三种结果。 第一种,她与昭雎成功和离,自此两人陌路,皆大欢喜。 第二种,楚王驳回她的和离诉求,赐下礼物安抚屈昭两家,她被强送回昭府,自此失去自由。 第三种,昭屈两家震怒,联合上书痛斥她的大逆不道,楚王为了维护两家颜面,让她消失在这世间。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是她愿亲往之路,为以防不测,她将这些年的兵法所得都交给了曦和。 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若她活不下来,那丫头会带着她的东西亲历这个时代。 能为这个时代留下些东西,她也算活过一场,不枉此行。 宫女遵循王后命令,为了照顾婵媛,走的不快,所以,二人才行到后花园时就被昭雎追了上来。 婵媛不耐与他纠缠,但想到这人性子,为了保全两人最后的颜面,她只得让宫女往前走远一点,这才侧头看向对方。 昭雎不傻,相反他挺聪明,不然也不能快速在这个朝代站稳脚跟,不然曾经的自己也不会看上他。 此时他应该是反应过来了,看着她的眼睛通红,很是阴郁恐怖。 “你为了逼我和离,竟然用计如此害我”这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说完后,昭雎深呼一口气,笑了。 他语气嘲讽,又带着掌握婵媛命门的笃定\"你不要以为与我和离,你就自由了。 婵媛,你别天真了,昭家不会放过屈家,而屈家绝不会放过你。 再而,你与郑袖决裂,现在孤立无援,你还怀着我的孩子,他姓昭,王上不会同意他离开昭家。 你,带不走他。 这种情况下,你还会选择和离吗? 毕竟他可是这个世界上与你最亲的人了。\" 婵媛直接笑出声。 所以,昭雎一直以为,用孩子能拴住她。 或者说,中国数千年历史里的所有人都认为,只要用孩子就能拴住母亲。 这就是自己曾经真切爱过的人。 真是可悲。 “昭雎,你不会以为我舍不得腹中孩子吧?”婵媛压下失望,神情近乎冷酷。 她定定看着昭雎,一字一句道:“不过是这古代医疗技术太差,流产是极为伤身体的事情罢了。 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他,我也不介意殿前流产,毕竟为了和离,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所以……\"婵媛语气一低,眸中闪过决绝:\"最好别惹我,不然我一定送你个大惊喜。 只是不知道到时候,那血淋淋的惊喜,你到底受不受得住。” “再而”她微微勾起一边唇角,眸中是化不开的凉意:“屈家已经将我除族。 现在,不是昭家放不放过屈家。 而是我,不会放过你。” 昭雎看着婵媛的神情,眼圈里的红逐渐褪去,但一颗心,却像是坠入了冰窖。 从来没有哪一刻他如此清晰的认识到,婵媛跟他,将会是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对婵媛露出一个算得上温和的笑容,语气也软了:“媛媛,我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你不要再赌气了,好吗? 我原谅你对我做的事情,你也原谅我好不好。 你同我回去,好不好? 今天,你若是见了王,我们,我们将不会有任何机会了……” 婵媛垂眸,掩盖住眸中的情绪。 的确,这个时代车马慢,她与昭雎和离后,楚王为了全了两家脸面,必不会准许她再呆在京城。 只要她有心要躲,他们此生可能都不会再相见。 甚至,他们再见,可能会拔剑相向。 因为她想去秦国,去见证秦国的崛起。 楚秦终有一战。 如他所说,她与昭雎,只要踏出王宫,将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 可她觉得有些好笑,昭雎的脑袋委实长得有些别致:“怎么,难道你是以为,你我之间,还有可能吗? 昭雎如果你还想不明白,或许可以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炒一炒。 反正留着也没大用处,不如用来填饱肚子。” “媛媛。。。。” 婵媛厌烦地打断他:“算了吧,昭雎,你别说了,我恶心” 婵媛丢下这句话,就加快脚步转身离去。 在她怀孕期间出轨,现在来装什么深情? 第29章 臣妇死也不会再回昭家 “启禀君上,王妃,昭将军夫妇求见” 现任楚王不似楚国历代霸主,很是平庸荒唐,宫女在外禀告时,他正准备同郑袖亲热。 不知为何,他觉得郑袖生产后反而更加迷人了,腰肢纤细,皮肤白嫩,特别是她身上带着的那若有若无的百合香气,每每闻到都叫他欲罢不能。 被扰了雅兴,他心下不喜,但到底昭雎身居要职,又有几分才能,不见不行,他只得不情不愿拍了拍郑袖的手:“夫人先出去,我见一见那昭雎。” 郑秀眼神微动,轻笑依到楚王怀里,柔柔出声:“君上,那昭夫人与小童交好,小童整日待在这王宫,甚为无聊。 能不能让小童留在殿中,见见她。” 美人在怀,又娇娇求他,楚王哪忍心拒绝,他宠溺一笑:“夫人想,便留下吧。” 郑秀从楚王怀中退出,端庄坐好,勾唇对门外的宫女吩咐道:“请他们二人入殿。” “诺”宫女应答声才落,婵媛与昭雎便一前一后进入殿中。 “参见君上,君夫人”二人依次给坐在上首的两人行了礼。 楚王上下打量了婵媛一圈,皱眉颇为好奇:“昭夫人怎如此狼狈?” 婵媛抬头不着痕迹地与郑袖对视一眼,未语泪先流,她从袖子中抽出竹简,扶着肚子颤颤跪下,凄凄惨惨哭道:“还请君上为臣妇做主。” 楚王见婵媛哭,颇为新奇。 这婵媛他多年前有幸见过一次。当时她闯入宫内斩杀嬷嬷时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 如今却头发散乱,大着肚子,衣服还带着水渍,像是刚落了水。 是谁将她逼到这种地步? “呈上来” 宫人将竹简从婵媛手中拿起,交到楚王手上时婵媛才再度吭声:“君上有所不知,臣妇自嫁于昭雎,操持家务,孝顺公婆,甚至为了他的衣食住行顺心,臣妇一个弱女子不远千里随了军。 哪曾想,昭雎竟是在臣妇怀孕时与一个女子无媒苟合在了一起。” 说到这,婵媛几乎泣不成声,完美诠释了一个任劳任怨的糟糠之妻形象。 而楚王听了却没多大反应,他甚至觉得婵媛不懂事,男人纳个妾怎么了,有必要闹到他面前? 但婵媛接下来的话却让楚王眼皮一跳。 婵媛深深朝楚王磕了一头,才又继续说道:“君上,若是这样臣妇也忍了。 但是,昭雎竟是要用军功为那女人换一个平妻之位。 楚国自建立以来,为官之人只能娶一妻,臣妇不曾听说还有平妻这事! 昭雎这是将屈家的颜面扯下来丢在地上踩呀! 臣妇虽是一个弱女子,但也着实忍不了这口气!” 楚王皱眉,敲了敲椅子矮几看向站在一边全程黑着脸的昭雎,问道:“昭将军,可有此事?” 这事在城中被闹得沸沸扬扬,昭雎就算想扯谎也无从扯起,只得硬着头皮道:“回王上,确有其事。 但是,请君上明鉴,平妻虽然听起来好听,但臣自始至终还是将她当作妾,臣待媛媛之意……\" 昭雎还没说完,却被郑袖一声冷笑打断。 郑袖回头勾唇看向楚王,娇笑中语气却带着些莫名的意味:\"君上有所不知,这昭将军啊,可是对那女人极为爱重。 小童听说,这几日,郢都因为昭将军可是热闹得很。\" 见郑袖助攻,婵媛赶紧又哭道:\"君上! 臣妇实在无法受此等侮辱,遂与昭将军提了和离。 但昭将军却胡搅蛮缠,屡次去府上找臣妇麻烦,让屈家成为郢城中的笑柄! 君上! 他今日还公然打上府来,将臣妇抛入池中,要不是府中众人反应及时,臣妇想来……想来已经死了。\" 说到这,她又从袖中掏出一竹简:\"屈氏受此大辱,已将臣妇从族中除名! 还请君上做主让我同昭将军恩断义绝,不然臣妇为了昭氏清名,只得撞死在这大殿之上!\" 楚王眉心一跳,心头火起,这昭雎怎如此蠢? 他冷冷开口:\"昭雎,她说的可是真话?\" 昭雎握紧拳头,恍然大悟,原来提出和离那天,婵媛就在布局了。 他偏头看了一眼婵媛,咬紧牙根,强迫自己冷静:\"君上有所不知,推她入水那是意外。 她将嫁妆被盗的罪名按在臣身上,臣……臣实在是忍不了,这才……\" \"君上冤枉!\"婵媛抹了一把泪,面色惨白,但眼睛却异常清亮:\"臣妇嫁妆的确被盗,但那谣言不是臣妇所为。 臣妇平白背了这样一个骂名,还差点丢了命,还请君上圣裁!\" \"君上!\"昭雎见楚王看他的眼睛越来越冷,心下慌乱,连忙出声道:\"君上,一切都是臣的错! 臣诚心悔过,还请君上能给臣一个机会,弥补臣的夫人,让昭屈两家重归于好。\" 楚王本来想要判离的心有些犹豫。 郑袖跟了他那么多年,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冷不丁开口:\"君上,虽说劝和不劝分。 但是,昭夫人差点死过一次,对昭将军必然生了嫌隙。 这夫妇啊,有了二心,如何还能过到一起? 莫要到时候弄出人命,那昭屈两家怕是真……\" 婵媛用帕子擦眼角的动作一顿,今日的郑袖态度着实奇怪,她虽然事先与她做过交易,但也只是换取一个进宫面见楚王的机会。 她给郑袖的那些东西绝不可能让她做到这个地步。 是谁在暗中帮她,让郑袖一再为她说话? 想不明白,婵媛也不打算想了,当务之急是不能让楚王给昭雎机会,想到这,她眸中一凌,抬头高声道:\"君上,臣妇,绝不可能再回昭府!\" 说完,她就站起身来,朝着不远处的柱子跑去。 楚王瞪大了眼睛。 郑袖眼皮一跳,嗖的站起,指着周围的宫女:\"还愣着干什么,拦住她!\" \"彭\"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婵媛撞在了一个宫女身上,而她自己则被震得后退两步,立刻被围上来的宫女拉住。 \"胡闹!\"楚王一拍矮几站起,指着婵媛,面皮颤抖:\"你……\"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怕刺激到婵媛。 但凡这人死在这里,不说昭家名声,他这楚王的名声都要臭。 逼死一个弱女子,传出去,怕是会被其他国家当为谈资,他以后都没脸出楚国一步。 婵媛闭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她挺直后背,直直跪了下去:\"君上,臣妇愿求一死,以护屈家之名!\" 楚王:…… 第30章 婵媛顺利和离 楚王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再一看另一个始作俑者,昭雎就呆呆站在一旁,没一点反应。 他这火啊,一下子窜上天灵盖。 他左右看看,顺手抄过宫女端着的茶盘就往昭雎身上丢过去。 \"家不平,如何平天下! 你看看你干的事情!\" 琉璃杯落在地上四分五裂,杯内液体溅到了昭雎衣摆,有一碎片飞起,不偏不倚割破了他的脸,痛感让他从呆愣中回了神。 \"君上恕罪!\" \"君上息怒\"郑袖也连忙劝道。 楚王摔了个琉璃杯,心下怒火稍减,他按揉着眉心,觉得颇为荒唐。 他一个国主每天要操心的事情那么多,如今却被拉来断这夫妻之间乱七八糟的糟心事。 是何道理? 想到这,他回头看向郑袖。 \"这事怕得劳累夫人了。 寡人想起来,书房那边还有事等着寡人处置,实在抽不开身。\" 郑袖勾了勾唇,眸中微动,姿态善解人意:\"君上放心,尽管去,这儿有小童在呢。\" 见郑袖答应,楚王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是夫人心疼寡人。\" 他拍拍郑袖的手,拉着她往宫门外走,边走边顺势提出要求:\"劳烦夫人了。 只不过这二人和离之事,可千万不要坏了昭屈两家情义,不要助长女子和离之风。 至于这对夫妇的事,夫人斟酌决定即可,不必报寡人知晓。\" 楚王走到昭雎身旁时没好气看了他一眼:\"私德有愧,如何带兵。 兵符上交,罚俸半年,面壁思过。 那边关,你暂时不用回去了。\" 说罢,他拂袖离去。 而昭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楚王的处罚看似轻飘飘,但这世上从不缺落井下石的人。 这兵权交上去容易,想要要回来,难了。 至于婵媛…… 他虽然不知道为何郑袖还愿帮着她,但观郑袖刚才所为,显然,一会儿,他这边要吃大亏。 二人双双跪着,郑袖将楚王送走后,婷婷袅袅步入殿中,她坐在主位上,打量了二人神色,勾唇缓缓开口:\"刚才君上所言,二位都听到了? 虽然君上说不必回禀他,但本夫人还需公正决断。\" 婵媛会意,俯身以拜:\"王后,臣妇愿将自身拥有的三分之二财物捐入国库,以求与昭将军和离。\" 郑袖赞赏地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另外,夫人和离再嫁不易,你又被屈家逐出族了,本夫人不好看你无所依靠。\" 昭雎心头怅然,意识到郑袖即将要说的话,可身份地位悬殊,楚王又发了话,他就算有办法,在这个局面下,也无法施展。 郑袖的话不紧不慢,缓缓在他耳边炸开,:\"本夫人听说陈秀儿肚子里的孩子快生了,也算有功。 这样,本夫人做主,昭将军你也不要什么求平妻之位了。 你与婵媛二人就在我殿中写下和离书,婵媛肚中的孩子她自己照顾,以后与屈昭两家无关。 昭将军既喜欢那女人,本夫人也不是那棒打鸳鸯之人。 这样,既然你认定了那人为妻,本夫人做主,定下她与你的婚约,你二人择日晚婚。\" \"可有异议?\" 昭雎心头又是一梗,其实后面的话他什么没听到,满脑子只剩下\"和离,择日完婚\"。 与谁完婚? 陈秀儿? 有这样一个主母,那昭家日后岂不是要成为这郢都贵族圈的笑柄? 昭雎越想脸越黑。 郑袖等了半天,见大殿上跪着的人毫无反应,她不悦皱眉,声音微微上扬:\"昭将军,可是对本夫人的决断有何不满?\" 窗外的日光被棉花般的云朵挡了大半,大殿内昏暗了下来,昭雎的脸庞笼上一层幽暗阴翳,他知道,今天郑袖这话,他不应也得应。 想罢,他将头低的更低了,屈辱握紧拳头:\"臣无异议。\" \"多谢君夫人。\"婵媛微微哽咽,也俯身叩首。 二人出来时,婵媛还是被昭雎拦了路。 她冷冷看了昭雎一眼,将和离书展开,让他看得清清楚楚。 \"君夫人为何会帮你?\" \"明明你已经没有了丝毫价值?\" 婵媛冷笑一声:\"我没有为你解惑的义务,好狗不挡道。 我不似你那般清闲,我还得搬家,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处理。\" 婵媛冷着脸将昭雎的手抚开,径直从他身侧离开。 昭雎伸手想抓,却什么也没抓住。 他回身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冷笑一声。 清闲? 她这是在嘲讽他被禁足? \"婵媛,你以为你摆脱我了? 那嫁妆之事,等我查出真相,你就是欺君。 你放手,我就该放手,凭什么? 咱们,走着瞧,你会乖乖回到我身边的。\" 宫外。 夕朝正焦急踱步在宫门守卫不远处,不断往那漫长的宫道看去。 怎么还不出来? 夕朝看了一眼快要被吞噬大半的天光,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陈羲和正趴在马车窗户上,一手掀开窗帘,一手撑着腮帮子,托起软软的一团肉:\"夕朝姐姐,你都变成陀螺了。放心吧,媛媛没事的。\" 夕朝停下脚步,倏地转头看向陈曦和,漂亮的杏眼瞪圆,颇为气恼走到马车窗户前:\"你不开口,没人把你当哑巴。 姑娘交给你的事,你是一件不干啊! 死皮赖脸跟着过来,是深怕别人不知道小姐那嫁妆之事……\"说到这,她左右望了望 才压低声音,恨恨道:\"嫁妆之事是骗局。\" 夕朝就不明白了,小姐那样谪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就愿意与这不谙世事,一心拖后腿的人做朋友? 她现在还大言不惭的说小姐没事? 小姐孤身一人进宫,这么晚还没出来,这人还一副毫不担心的样子。 夕朝越想越气,越想越为婵媛委屈,她冷哼一声,抬手就想去拉那窗帘,却被陈曦和抬手制止。 夕朝皱眉,刚想同这人理论,就见陈羲和眸子一下子明晃晃地亮了起来,她耳畔响起了清亮欢快但刻意压低的声音:\"夕朝姐姐,快看,是媛媛,媛媛出来了!\" 夕朝猛地转过身去。 此时,云朵微微飘远了一点,有大片日光从其间隙间倾泻而出,不偏不倚落在婵媛身上,将她精致的脸颊微微照亮。 \"主子!\"夕朝脸上似哭似笑,也不管陈曦和了,她提起裙摆,脚步越走越快,朝着婵媛奔去。 听到呼唤声,婵媛抬起头来,看向声音来处。 她嘴角勾起,那笑容越来越明媚,一时让陈曦和分不清是光更亮。 还是……她的笑容更亮。 第31章 大黄与她 负三厘米 马车内。 婵媛歪头看向规矩坐在对面的陈曦和,一下一下敲着矮几:\"为何不离开?\" 陈羲和松了口气,天知道,婵媛木着一张脸,不说话,一动不动看着她时,有多恐怖。 简直就是教导主任亲临。 \"哎呀,你别那么严肃\"陈羲和松了口气,赶紧打蛇随杆爬:\"我知道,你不会有事的。所以这不就没走嘛。\" \"好吃吗?\" \"啊?\" 这话题是不是转的有些快? 陈羲和看了眼手中只咬了一口,被自己捏成麻花的果子,讪讪笑了笑:\"好吃?\" 她是真忘了味道,毕竟等在马车内的那段时间,她虽然看起来稳得一批,其实心里比谁都急。 \"你说的硝石制冰之法,可找到原料了?\" \"找到了,但是可能有点味道\"陈曦和想到那原料获取之地,抽了抽嘴角。 厕所壁上刮下来的,可不是有味道…… \"元娘出月子了吧?\"婵媛低头倒了杯水,推到陈曦和那边,朝她努了努下巴。 陈羲端起茶抿了一口,眸子尽是温柔之色:\"嗯,出月子了。 大宝可爱极了,白白嫩嫩像豆腐,还会笑……\" \"听说大黄病了?\" \"才没有,那家伙可凶猛了!\"陈羲和话吐出的是干净利落,还带着点愤愤不平,但说完后,她才意识到什么。 她倏地抬起头,果然看到婵媛勾起半边嘴角,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 陈羲和:……还是木着脸吧,笑起来,她也怕! 想到大黄,陈羲和就觉得屁股疼的厉害,她扯了扯嘴角,讪讪笑道:\"哈哈,哈哈哈,偶遇,一面之……\" 见婵媛严肃下来的神色,陈羲和编不下去了。 大黄,可不是祖宗严选中国田园犬,它是一条额头带黄毛的灰狼,屈平的爱宠,从不带出门…… 陈曦和莹白的耳垂慢慢变成了红色,她耷拉下脑袋,干涩的勾起唇角。 她该怎么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告诉婵媛,她翻墙夜探屈平香闺,与他养的狼来了个深情对视,又被满院子追着咬的事情? 虽然是为了正事,但这件事情,怎么讲都显得有那么点猥琐。。。。 想到曲平饶有兴致看着她被追着咬的神情,她就恨得后槽牙痒痒。 反正那一趟,她对屈平的偶像滤镜碎成了渣! 谁能想到历史上正直爱国的屈原竟然是个黑莲花,历史书害她不浅啊! 要不是从小怕狗让她身体反应快过大脑,她就不是屁股与大黄距离为负2厘米了那么简单了。。。。 陈羲和垂眸尴尬地别开视线,竖起三根手指,\"你要问什么就问吧。 保证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炷香后。 婵媛听了这几日陈曦和的“精彩生活”,垂眸哑然。 见婵媛表情不对,陈曦和赶紧描补道:“媛媛你信我,我和你弟弟。。。 额。。。。的狼是不打不相识,但后来我和他合谋此事,以往过节就当烟消云散! 我绝不会再去找他麻烦。” 婵媛无奈摇摇头:“所以,我父母那边是你撺掇着屈平去挨得打? 那郑袖帮我,也是因为屈家的缘故?” 屈昭两家自古不掺和王位之争,从前,她与郑袖也只是私交,虽然明面上郑袖与屈家关系匪浅,但无论是楚王还是郑袖都知道,屈家不可能支持她。 “是。。。也不是”陈曦和将手中不成样的果子放到矮几上,用帕子快速擦了擦手,眼中闪过狡黠:“准确来说,屈家只有屈平站到了郑袖阵营。 其实也不算投靠,屈平只是答应,日后若他有能力,在不违背国家大义的条件下,他会帮郑袖办一件事情。” 婵媛皱眉,垂眸不住摩挲手指:“不够。” “你还答应她,或者付出了什么?”婵媛猛地抬头看向陈曦和,眸中闪过厉色:“郑秀此人我最是了解,没有足够的利益,她不可能得罪昭家。 屈平还未入仕,他的承诺毫无分量。” 陈曦和沉默片刻,突兀轻轻问了一句:“媛媛,你说,间接杀人算不算杀人?” 婵媛心沉到了谷底,她突然想到了不久前被割了鼻子打入冷宫的魏夫人。 陈曦和勉强扯出一个笑,苦笑开口:“我告知了郑袖一个关于楚王的隐秘私事。 楚王自小体味异于常人,虽然后来几经波折被医师治愈,但此事却成为了他心里的刺。 没人敢提,自然,现在各宫夫人也不知道。 虽然不是我动的手,但我本意就是要用这个秘密帮助郑袖解决魏夫人,让她的孩子失去竞争皇位的资格,以求换你平安。” 婵媛心就像被人用手捏住。 她叹了口气,微微倾靠过去,将陈曦和揽入怀中,用手拍着她的后背:“没事的,曦和。” 陈曦和将头埋入婵媛肩膀,身子微微发抖,但是并没有哭声传出,但婵媛却似感同身受,一股悲伤与无力席卷全身。 这个时代,与他们的故乡不同。 这个时代,百姓活的艰难,所有人的命都不掌握在自己手中,法遂人变,朝不保夕。 越是与人为善的人越是会被欺负,手上没有权利,身后没有依仗,就是那地里的蚂蚁,随便下场大雨,都是灭顶之灾。 她虽然伪装的足够好,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始终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不认同这个时代的法则,看不惯贵族高高在上的嘴脸。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孤独的,直到她遇上了陈曦和。 婵媛眸色温柔坚定,抱着陈曦和的手微微收紧:”别怕,曦和,我会一直在,你不会变成你害怕的那种人。” 二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没发现马车早已停了下来,自然也没有发现帘子被掀起又被放下,以及夕朝落寞的神色。 直到陈曦和收拾好了情绪,夕朝才适时开口:“小姐,有人拦路。” 婵媛掀起帘子往外看去,陈曦还没来得及凑热闹,就听到婵媛发出一声颇为嫌弃的“啧”。 陈曦和好奇掀开帘子,就见一个弱柳扶风的美人张开手挡在马车前面,那美人身着青衫,头上只插了一个簪子,细而弯的眉毛,小巧的五官,可能因为常年不见光的缘故,她皮肤是一种病态的白色。 陈曦和眼睛微微发光。 【美人啊!啊啊啊啊啊!】 正在批阅奏折的赢疾被脑海中突然拔高的声音惊得手一抖。 他抬高毛笔,眯着眼睛盯着由于失误而留下的墨团,忍无可忍地问守在一旁的穆监:\"前线战事可有进展?\" 他实在受不了了,等了却此战,他一定要去楚国将那女人抓来! 榨取完她的剩余价值,然后将她赐死! 一惊一乍,极为聒噪,防不胜防! 第32章 婵媛遇到楚国第一恋爱脑 穆监:“启禀君上,今日前线无战报传回。” 赢驷捏了捏眉心,将毛笔放于笔架上:“严君可有密信传回。” 穆监摇了摇头:“并无” 河西开战以来,前线战报按例每月一报,由专门的士兵八百里加急带回咸阳,而赢疾那边书信则是每半月一报,由信鸽传递。 赢疾算了算日子,抬头吩咐穆监:“你最近多盯着点,有信立刻送来给寡人” “诺”穆监低声应答完,又试探问:“君上,前几日,前线一名铁鹰剑士截获一封书信,由楚国郢都而来,君上可要一阅?” “寄给谁?”赢驷面色微沉。 “谋士张仪”穆监掀起眼皮偷偷看了一眼赢疾脸色,才小心翼翼拿出信呈上。 张仪? 郢都。 赢驷眉毛舒展开来。 张仪与楚国算是有仇,能给他写信的,赢驷倒是想到一人。 他微微挑了挑眉,接过信,打开牛皮,将最里侧的绢布拿出展开,他倒是想要看看那女人会写些什么。 打开信后,看到那惊天地泣鬼神,错字连篇,难以辨认的字,赢驷眼皮一跳。 尽管嫌弃,但好奇心驱使,他还是强迫自己往下看去。 开始还比较正常,是客套话。 【张仪,展信佳。 不知你可否实现宏愿抱负?】 客套结束,画风就开始歪了。 【我的王妃之位还指望你呢。 你有没有和秦王通过气了?秦王是不是如传闻一样气宇轩昂、威武霸气?】 赢驷:。。。。。这女人。。。还真是。。。。。 一如既往聒噪。 不过。。。。 气宇轩昂,威武霸气,咳。。。。果然是因为崇拜爱慕他,才一直给他传音的吧。 若是这样,看在她一片真心的份上,寡人就勉为其难不杀她了。 赢驷唇角微勾,继续眯着眼睛辨别后面的字,表情却逐渐正经起来。 “穆监” 看完后,秦王将绢布折起,递给穆监:“送去前线给张仪。” “诺”穆监恭敬接过绢布:“君上,可要恢复原样?” “不必”赢驷拿起朝臣上奏的竹简批复起来,答的漫不经心:“不必重新密封,就这么送过去。” 穆监心下一动,看来这张仪,以后大有作为啊。 “奴,这就去办。” 赢驷挥了挥手。 等穆监人出了大殿,赢驷才勾起唇角。 屈婵媛,有意思,只是不知,这人是否真如那女人所说一般有将才。 张仪啊,张仪,这是我给你设的第二关,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郢都,时间倒回几刻钟前。 “下来,屈婵媛。你有本事和离,你没本事见我?!” “额”陈曦和眨了眨眼睛,为什么楚国人都喜欢碎滤镜啊。 “今日真是诠释了一句话。”婵媛头疼的放下帘子,按揉着眉心。 “什么?” “成功和离,花光了我所有运气。” 陈曦和:???? “你坐着,我下去会会那身残志坚的恋爱脑” 陈曦和:!!!! 楚国第一怪,昭雎那个渣男竟然还有人爱!? 婵媛向来“与人为善”,很多时候都是笑眯眯的,就如《网球王子》不二周助一般,只要不惹她,她就是闲鱼状态,什么情绪都是淡淡的。 除了昭雎,她几乎从未对谁表现出如此明显的嫌恶之情,陈曦和心下好奇,有心想问。 想到陈羲和爱凑热闹的性子,婵媛又一次嘱咐:\"外面那人是景氏景鲤的同胞妹妹,你莫要掀帘子往外看,也莫要下车,好好坐好,我一会就回来。\" 陈曦和虽然不知道景鲤是谁,但婵媛特意交代,保不齐是什么大人物,婵媛才和离,她这边自是不想闹出幺蛾子,横生事端。 想到这,陈羲和触电般撤回手,乖乖点头。 婵媛这才掀开帘子扶着夕朝的手下了车。 “景宓,你这样当街拦车为昭雎抱屈,景大人可知道?”婵媛扶着肚子走向景宓,在一臂距离外站定,夕朝则站在她身后,小心护着她。 为了平衡景家势力,在楚王默许的情况下,昭屈两家这才成为了姻亲,共抗景家,如今昭景两家在朝堂上斗得头破血流,景宓却不带脑袋做事,她那父亲与哥哥,怕是要气的半死。 听出婵媛口中的嘲讽之意,景宓神色郁郁反怼:“要不是昭景两家关系特殊,婵媛,当初你能有那样的福气轻松嫁给昭大哥? 昭大哥那样出色,不过是想要抬房妾室,你竟然拒绝,如此没有容人之量,如何做昭家长媳? 还将和离之事闹得满城皆知,让昭大哥丢尽脸面,你。。。。” “福气?”婵媛轻笑一声,脸色微沉:“这种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说到这,她扶了扶发髻上的钗子,一本正经建议景宓:“你既然如此替昭雎抱不平,那你干脆嫁给他好了? 反正昭雎有的是军功,刚好可以给你换一个平妻之位,这既能成全你与他的情义,又成全了他照顾遗孀的心,多好。” 景宓哪能受到这样的冷嘲热讽,直接气的红了眼圈,颤抖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大概是气狠了,她的脸色由白转青,不过眨眼间,整个人就像被软泥一般站都站不稳,在一声“小姐”疾呼下,倒在了奴仆怀中。 这一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婵媛有点懵,她飞快上前两步,抓起景宓的手细细查探。 装的还挺像。 婵媛无奈摇了摇头,景家那一大家子狡猾的狐狸,怎么基因突变出一只猪。 景宓趁机反手抓住婵媛的手,声如细蚊:“所有贵族都知道我有心疾,受不得气,不然就会病发。 你说,我如果当街被你气晕的消息传回景家,失去昭屈两家庇佑的你,会落到什么下场?” 得,感情她错了,这明明是一只又蠢又恶毒的猪。 婵媛有些匪夷所思:“你这么做,图什么? 昭雎那家伙可不见得会领情。\" “我真心爱慕于他,不求回报。” 婵媛眼中闪过厌烦,要是在人迹罕至之地,她一定教这女人如何做人。 但奈何此地人来人往,景宓虽然演技拙劣,但架不住她病歪歪的模样,想要取信别人很容易。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婵媛就感觉到已经有几个路人面带探究静静盯着她们的方向了。 景宓见婵媛脸色变化,心满意足地勾起唇角,末了又低低补充一句:“你若答应将你肚子中的孩子留给昭家,我今日就不为难你。” 婵媛垂下眼眸,电光石火间想明白了一些东西,她冷笑一声:“我刚还真以为是什么感天动地的不求回报的情意。\" 说到这,她耐人寻味的看了眼景宓\"想不到,堂堂景家大小姐,竟然自甘堕落到生了做妾的心思。” 第32章 婵媛智斗恋爱脑,用魔法打败魔法 景宓讨厌她,自然也讨厌她的孩子。 按照景宓的性子,巴不得她的孩子永远回不到昭家,如今,她绕了这么一大圈,显然有所图。 图什么呢? 婵媛冷笑,景宓由于身子缘故,无法生育,贵族圈的夫人不会选择这样一个儿媳,所以昭家就利用了这一点。 昭家怕是在她进宫前就料到事情会走上这个地步,这才出了这样一招。 他们是想要将孩子要回去,以控制自己为他们所用,毕竟昭雎父母都明白,那些年,昭雎打的胜仗,大半离不开她的战场阵法及策略。 真是好毒的心,好不要脸的想法。 “昭家老夫人是不是答应你,今日过后就去你家提亲?”婵媛怜悯的看了一眼演戏的女人,缓缓道:“你应该不知道,刚才在宫里,王妃已经为昭雎指了一门亲事,所以你只能为妾。” “那又怎样!”景宓脖子一梗,反驳道:“那女人撑不起昭家当家主母之位。 昭家不会让她活到成亲那天。” 婵媛噗嗤一声笑出来:“先不论她撑不撑得起,事实是,她就是王妃钦定的昭家主母。 天下哪有不漏风的墙。 你说,昭家是会冒险得罪王妃,来求娶你这个没有家族助力的,病歪歪的景家大小姐,还是会娶了那人,继续让昭雎吊着你。 毕竟你如此善解人意,定会明白昭雎的难处,对吧? 只是不知道,景大人丢不丢得起这个脸了?\" 说到这,婵媛真心实意劝诫道:\"景宓,你别耗尽最后一点父女之情。 你该知道,我们这样家族的女子,由不得任性,既然不能为家族出力,那就要乖乖的,不然就会被放弃,我就是个例子” 景宓瞳孔瞪大,她觉得地上很凉,全身都凉,但她还是不愿相信:“你不要危言耸听。 我相信昭大哥,不会负我! 哪怕为了嫁给他,我要与母族决裂,我也甘之如饴!” 婵媛苦口婆心说了半天,结果这人就回了这么一句,她差点没被气死。 “那么,交涉结束” 婵媛眼中闪过冷意,她站起来,刚想做点什么,甘茂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从怀中拿出一荷包递给婵媛:\"媛姐姐,昭家祖传信物是不是该还回去。\" 婵媛一愣 ,什么祖传之物。 她皱眉看向甘茂,眼光余光却飘到一直在晃动的车帘。 她缓缓笑出来。 \"是呀,昭家祖传之物应该还回去。\" 喃喃自语后,她转身笑眯眯看向景宓:“我答应你,也祝你得偿所愿,能与昭雎百年好合。 这荷包里装的是昭家祖传的镯子,传给历代儿媳的,我和昭雎既然已经和离,这东西该当物归原主。 今日,我就将它交给你。” 景宓双眼放光盯着荷包。 心下冷嗤。 废物。 以前再风光又能怎么样,现在还不是众叛亲离,只能做个下堂妻! 她满眼不屑,做出强撑的样子,站直身子,抬手去拿那荷包。 扯不动。 非常意外,婵媛竟没松手,景宓皱眉不悦看向她:“你与昭大哥已经和离了。” 婵媛不为所动。 景宓眉头一压,心下不耐,她加大力度,用力将荷包往自己这边一扯。然后同一时刻,她看到婵媛脸上飞快出现一抹笑意,接着笑意变成慌张。 她突然觉得心跳如雷,心中升起不安,还不等她细想,耳边响起了婵媛震天动地痛斥命运不公的凄惨嗓音:“救命啊!有人仗着人多公然威胁我一个孕妇,我不从,她还要抢钱。 为了和离,我现在几乎身无分文了! 你若是将这钱抢去,我还怎么活得下去啊,我这可怜的孩子,还没出世,怕是就要饿死了。” 对付这种女人果然还是应该用魔法打败魔法! 婵媛面上惊恐万分,眼底却满是凉意,景宓你不是要碰瓷吗?就看我们谁技更高一筹了。 局面瞬间两级反转。 与景宓最开始的被气的脸色青白,体力不支不同,婵媛的声音可谓喊得气震山河,还裹挟着巨大的慌乱与无措,一只手拽着荷包,一只手扶着肚子,眼睛中充满愤怒与惶恐,十分可怜,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于是来来往往的行人瞬间被婵媛的表演吸引得停了脚步,慢慢往他们的方向聚拢,三三两两打听起来。 夕朝瞪圆了眼睛,被婵媛的表演弄的一愣一愣的,但她机灵呀,见行人围了过来,她立马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双手一张,眼睛通红挡到婵媛面前。 “景大娘子,我家主子已经够惨了,嫁妆被盗、被屈氏除了名,与昭将军和离又捐出了仅有的财物,这真是她仅剩的一点钱了。 还请景大娘子高台贵手。” 景宓百口莫辩,她因为用力去抢荷包,不知不觉已经独自站立,完全不像是病发的人,现在要装也来不及了。 恍惚间她已经听到有人在指指点点:“这女娘就该呆在家里绣花,出来为难一个孕妇,实在恶毒!” “娘子有所不知,这女娘呀,是景家大小姐,爱慕那昭将军是众人皆知啊。 想来,她是听说昭将军和离了,以为自己有机会了,这才当街为难屈夫人。 唉,这屈夫人也是命苦的!” 景宓听得嘴唇颤抖,她颤颤巍巍松开荷包,指着婵媛,气的七窍生烟,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又见围着的人不分青红皂白,胡乱编排她,她只觉得喉头一热,忽地喷出一口血来。 “大娘子!” 景宓的奴仆们吓了一跳,忙七手八脚去扶景宓,看着婵媛的目光就不善起来,有些甚至已经开始挽袖子,隐隐有要干架的趋势。 \"各位看,各位看!\"夕朝眼见不对,眼睛一转,又生一计。 她夸张的指着那些蠢蠢欲动的打手对着周围围观的人怒吼:\"光天化日之下就想打人,这还是在郢都,在王上眼皮子底下,景家竟是如此大胆,不把王法,不把楚王放在眼里。\" 说完,她红着眼睛对围着地楚国人跪下:\"各位壮士,我家主子自嫁给屈昭将军到和离,在边关满打满算吹了五年风沙。 很多时候边关战事告急,小姐拎着枪披甲上阵,数次救昭将军于危难。 她也许没有你们儿子,父亲,或者丈夫上的战场多,但却实实在在与诸位亲人并肩作战过。 还请各位看在同袍之谊上,救救小姐,拦一拦这些人。 我给你们磕头了\" 围着的楚国百姓被这么一煽情,全都群情激愤,挽起袖子将景宓一行人围住。 他们虽然不敢出手,但也看不得众人欺负一个上过战场如今大着肚子的女人。 景宓吐出一口血,本来觉得郁气散了一些,但被夕朝这么一撺掇,看着围上来的那些难民,她气得呼吸粗重,一口气没喘上来,晕了过去。 第33章 错了,全错了。 三日后,景府。 在景夫人衣不解带的看顾下,景宓总算脱离危险清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时发现有人抓着自己的手,侧头看去,见景母单手杵头靠在的床前睡着了,想必又是接连守了她不曾合眼,眼下青黑一片,睡梦中都紧紧皱着眉头。 景宓心下感动,鼻尖酸涩,她压住心地的郁闷与委屈,扯出一个笑张口唤道:“娘。” 景母因为担忧景宓,睡得很浅,听到声音后立马惊醒过来,见景宓醒了,她激动得眼眶微红,虽然恼女儿不长脑子去招惹那屈婵媛,但到底还是心疼居多:“医师说你今日就会醒。 娘让人给你炖了鸡汤,一直温着,用一点,好不好?” 景宓才醒来,没有胃口,她微微摇了摇头,愧疚垂下脑袋:“娘,对不起,我又惹祸了。” 那日她本存着算计屈婵媛的心,却在大街上被她反将了一军,景家在朝堂上的处境她就算再傻也听过一二,事情闹成那个样子,想来父亲又要被昭屈两家弹劾了。 景母看着面如金纸,差点丢到半条命的景宓,偷偷抹了把眼泪,拍了拍她的手:“没事,一切有我,有你父亲,你好好养病,等病稳定下来,母亲送你去和你祖母住一段日子。” \"去和祖母住一段日子?\" 那岂不是要离开郢都? 景宓想到屈婵媛那天的话,心慌得厉害,她撑着身子爬起,慌忙抓住景母的手腕:“母亲,我错了,你同父亲说一下,我以后会乖乖的,不出去惹事,我不要去权县。 求求您。” 景家老夫人喜爱清净,三年前就带着仆人去了权县养老。 权县地处楚国西南,是个靠江的边缘小城,让她去权县,岂不是等同于被家族发配了? 她还要嫁给昭大哥,她不能去权县。 “母亲,你自小最疼我,我若远去权县,日后你要见我一面可就难了。母亲,我不想离开。 求求你” 景宓越说脸色越差,说道后面,嘴唇都变成了紫色。 景夫人被吓得连连点头:“我答应,我答应,你才醒来,不要激动。” 一炷香后。 喝了药用了点鸡汤的景宓再次睡去,景母这才轻手轻脚离开她的房间。 出了房门她就变了脸色,低声吩咐景宓的管事娘子:“守好院门,近来府上的消息不要传到宓儿耳朵里。” “是”管事娘子应下,然后咬唇又问:“那姑娘惯用的衣物可要接着收拾。” 景夫人转了转手上的玉镯,狠了狠心:“接着收拾。” 管事娘子借着余光看了房内睡去不知真相的姑娘,眼中闪过忧虑:“夫人,这样怕是会要了姑娘半条命。” 景夫人死死掐住手,提醒自己不要心软。 “那也好比留在这,被生生耗死。\" \"若那昭雎是良配也就罢了,就算冒着被夫君厌弃的风险,我也会帮她达成心愿。 但你看那人近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想到昭雎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屈婵媛那样聪慧的女子都在他手上脱了层皮,宓儿从小身体不好,没怎么出过府,性子又被我宠得过于娇纵天真,容易受人挑拨。 那昭家就是个狼窝,我宓儿若真嫁过去,夫君必定放弃她,那她还有活路? 再而那昭家也未必是真的想求娶宓儿,不过是将她当做枪使!\" 说到这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偏偏她还就信了。\" \"母亲娘家侄孙我见过,品行优良,清正端方,身世虽不及景家,但这也正是他的优点\" 景夫人叹了口气,眼带警告看了一眼管事娘子:\"总之,原先定下的事情照例安排,宓儿这我就交给你了,她院内不准漏进一点风声。\" \"唯\" 管事娘子叹了口气:\"希望大娘子能明白夫人一片慈母之意。\" \"我不求她明白,只求她后半生过的顺遂。\"景夫人又摸了摸手上的镯子,语气怅然。 一月后。 \"锦儿,外面为何如此吵闹\"景宓休养一月,身体已好了大半,说话时她将拿着的画本啪的放在桌上:\"吵的人心烦意乱。\" 锦儿是景宓的贴身丫鬟,她自是知道外面在干些什么,但全院子丫鬟都被景夫人敲打过,她不敢说实话。 \"禀姑娘,外面在……在……\" \"支支吾吾,可是有事瞒着我?\"景宓皱起眉头,心下犹疑 。 \"没有!\" 锦娘看着锦宓沉了脸,脸上勉强换上笑意:\"这不冬天快要到了吗? 夫人知道小姐喜欢梅花,怜惜小姐出不了门,派人去买了一些梅花树回来,打算栽在景府后院,方便小姐观赏。\" \"算了,你既不打算说实话,我也不问\" 锦儿与她一起长大,她哪能看不出她在说谎。 这怕是母亲的吩咐。 景宓想到这,扶着桌子站起来:\"你只要为我做件事,我瞒着我的事我就不问不追究。\" 锦儿脸上一喜。 \"帮我送两封信,一封送去给昭老夫人,一封送给昭将军\" \"姑娘!\"锦儿直接来了个笑容消失术。 \"去不去?\"景宓眉毛一挑:\"不去,这个月的月银……\" 锦儿家境贫寒,和她老娘相依为命,偏偏她那娘又得了痨疾,汤药断不了。 想到母亲,锦儿连忙跪下,哭道:\"我去,姑娘,我去。\" 等锦儿拿着信偷偷溜出门,锦宓才揉了揉脸笑开。 这傻丫头可真好骗,那么多年的情谊,她哪能那么对她。 不过,这招还真是百试百灵。 一炷香后,锦儿丧着一张脸回来了。 \"怎么?\" 景宓强颜欢笑:\"可是没见到昭老夫人与昭将军。\" \"姑娘,那昭家老夫人说,昭府没有福气娶您,望你觅得良缘。 还说,那屈婵媛欺负您的事情,他们定会为你讨回公道。\"锦儿快哭出来了,她实在替自家姑娘不值。 她家姑娘待昭将军一片痴心,放下尊严,只为能和昭将军在一起。 但那昭老夫人却谎话连篇欺骗姑娘。 姑娘受的委屈还不是因为昭家! 她都不敢原话告诉姑娘,就怕那昭老夫人尖酸刻薄的话又刺激到她。 景宓瞳孔一缩,她不愿相信的摇了摇头,跌坐在椅子上,房内因为火盆温度十分适宜,但她却觉得浑身冷透了,冻得手都发麻。 自从年少时被昭大哥救起,她就发誓要以生相许,所以哪怕寻屈婵媛麻烦的事情她不屑做,在昭老夫人找上她时,她还是答应了。 想到昭雎,她猛地抬头:\"可遇到昭大哥?\" 锦儿脸上犹疑,挣扎半天点了点头:\"遇到了,昭将军还给姑娘回了信。\" \"快拿来! 我就知道了……我就知道,昭大哥对我是有意的。\" 看着景宓欣喜的眼神,锦儿紧紧捂住袖子,她觉得,昭将军应该没写什么好话。 \"拿来!\"景宓不耐的伸出手。 \"姑娘……\" 景宓扶着桌子站起来,伸手就去撕锦儿的袖子,锦儿怕伤到她,连忙把竹简拿出来递了过去:\"姑娘,你别激动,奴给你,给你!\" 景宓迫不及待将竹简打开,表情却从欢天喜地变得越来越怪异。 空气仿佛定格。 \"噗\" \"姑娘!\" 在锦儿的惊呼声中,锦宓一口鲜血吐到竹简上,她脸上带着不敢置信,眸中掺杂的惊疑,后悔,脸上的血色尽失。 \"错了……全错了,哈哈哈……\" 景宓明明在笑着,但锦儿却觉得她快要碎了。 \"你刚才说,昭家要为我讨回公道?可知,他们什么时候对屈婵媛动手?\" 似是想到什么,景宓猛地安静下来,眸色沉沉抓住锦儿。 \"今……今日……\"锦儿被景宓问的一激灵,没有思考,脱口而出。 \"姑娘!\" \"彭!\" 景宓重重推开门,提起裙子就往院外跑去,等锦儿回过神来,眼前哪里还有人。 锦儿:……完了,全完了。 第34章 昭老夫人毒计 “姑娘?” “姑娘!” 景宓院子里的下人看着突然出现在院子里,脸色沉沉的主子,全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惴惴不安行礼。 本以为景宓看到他们手里抬着的东西会立马原地发疯。 但意外的是,众人只感觉到景宓冷冷地视线只是匆匆扫过他们一眼,甚至连任何训斥都未留下,刚站在他们眼前的人已经疾步离开。 众人不免奇怪的左右对视。 “夫人可回来了?”锦儿紧跟其后出现在院子里,见景宓早没了踪影,她紧紧拽着手里竹简,满脸焦急。 她不识字,不知道这竹简中写了什么,所以,她当下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去禀告景夫人。 “锦姐姐,夫人访客未归。”一个端着茶水的小丫头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回话。 说完后,见锦拔腿就跑,方向似乎是往偏房管事娘子的房间而去,她赶紧又道:“城西锦绣楼最近新出了一些首饰。 管事娘子领了夫人的令,出去为主子挑选首饰去了,不在府里。” 锦儿额间浸湿,她跺了跺脚指着小丫头道:“你去禀告管家,就说姑娘不知为何奔逃出府,让管家去请夫人回府。” “唯”小丫头一喜,这可是露脸的机会,也不枉她天天费心思打听景府众人行踪。 若差事办好了,在管家和锦姑娘面前露了脸…… 想完,她连忙点头应诺,利落地将手中端着的茶盘往旁边的人手里一放:“劳烦姐姐将茶水送回姑娘房间” 然后撒丫子一溜烟就往前院而去。 “你去锦绣楼寻管事娘子,将这竹简交给她,让她拿主意。” “唯”被锦儿指到的男仆听到指令忙接过竹简转身离去。 “你们两个跟着我去追主子,其他人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吩咐完最后一句,锦儿忙扯上一男一女两个下人奔出院去。 “去。。。云。。。云梦泽” 景宓停在后门马夫面前,扶着快要跳出的心脏,喘着粗气留下一句命令,然后没有丝毫废话爬上马车。 她这一个月虽然病着,但也没少关注府外的事情,锦儿那丫头为了让她解气,经常与她讲屈婵媛的事。 什么屈婵媛上交财物,遣散家奴。 屈婵媛搬到云梦泽。 屈婵媛出门又被谁拦路欺负。 屈府开祠将屈婵媛除名。。。。。 她原先听的有多津津有味,如今就有多悔恨,她怎么可以冷眼旁观,那人可是当年。。。 想到这里,她就心急如焚,见马车久久不动,她掀开帘子不悦往外看去。 马夫对上景宓的眼神,缩了缩脖子,想要劝诫的话怎么也不敢说不出口。 “还想在景府干,就走,不想,就离开,我让其他人来驾车。”景宓说完啪地将帘子放下,含着怒气的脸也被拦在帘后。 马夫张了张嘴,劝诫的话尽数吞入腹腔,转而求饶:“姑娘,我。。。我这就赶车。” 虽然景夫人吩咐过,但满府谁不知道,景夫人与景大人极为疼爱这小祖宗。 违背景夫人的命令,他可能只会被扣几月月银,但得罪了这小祖宗,怕是要丢了这谋生的差事。 马夫想明白后,翻身上了马车,挥着鞭子就驾着马车往云梦泽奔去。 于是,锦儿追到后门时,后门冷冷清清,只留下了马车刚离去时惊起的一地灰尘。 “锦姐姐,我们” “我去云梦泽”想起景宓最后问她的话,锦儿当机立断:“你们沿去着昭府的路寻去,看看姑娘有没有去昭府寻昭将军。” “唯” 昭府。 天气渐渐冷了下来,昭府后院昭老夫人院子内,下人全都在院外候着,屋内只有林婆子服侍昭老夫人围炉煮茶。 “老夫人,那边已经安排妥了,过了今日,那屈婵媛就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林老婆子声音轻轻,顺手给昭老夫人斟了一杯茶:“屈府已经将她除名,想来也是不会管她的死活的。” 昭老妇人接过茶,冷哼一声,不屑道:“我们昭家放下身份去挽回她,她丝毫不知感恩,死活不回头,那也怪不得我了。 昭家,不能留下任何污名。 我儿昭雎,未来前程远大,我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屈氏那贱人毁了他的!” “老夫人勿气”林婆子拍了拍昭老妇人的手,安慰道:“等那屈氏死了,大郎君想必也就死心了。” 林老婆子不提还好,一提昭老夫人就压不住火气,因为生气,她的脸皱成一个红茄子:“晦气。 想我聪明一生,儿子却是蠢的,那嫁妆之事,屈氏若不是确保万无一失,会开演? 偏偏他就是个傻的,不仅中计,事后还想查嫁妆之事的真假! 现在是查嫁妆真假的时候? 他若聪明就应该配合他父亲,让他手下人在朝堂上和昭家一起弹劾景家,转移楚王注意,乘机要回那掌兵权。 而不是眼睁睁看着掌兵权落入景家!” 林婆子叹了口气:“其实,大郎君追查嫁妆之事是没错的。 只是想不到那屈氏过于狡猾,也太过舍得。 谁能想到那嫁妆她竟然全舍得用来做局送与君夫人。 君夫人又送了大半给楚王。 就算大郎君查出来嫁妆之事有猫腻,但嫁妆去向如此尴尬。。。。” 昭老夫人喝了一口水,压制怒气才又问:“那元娘你可敲打过了?”” \"老夫人放心,她儿子的命可还在我手上呢?”林老婆子笑得得意。 “那女人也是个蠢的,我就哄哄她那药天下除了我没人能解,她就傻傻相信了。 想来,眼下她快要出手了。 为了孩子能活命,她必定会做的干干净净。 出事后,官府也只会查出那屈婵媛识认不清,竟然相信并收留别国细作。 万不会怀疑到昭府。” “咔” 两人正交谈到重要部分,不成想院子外面竟然出现一声轻响,好似有人踩到了什么东西。 两人对视一眼,林婆子眯着眼睛打开窗户环视一圈,在房门外草丛处看到巴掌大还未收进去的一角。 她眸中闪过不屑,又缓缓转动脑袋,终于见到一只正蹲在房门左侧歪着头看向她的猫时,她勾唇一笑,回身回复昭老夫人:“老夫人无事,是猫儿。” “赶走!”昭老妇人沉下脸,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声,小猫吓得跳起弓起身子,发出尖利的响声。 “唯” 院外。 林老婆子接过丫鬟手里的帕子擦了擦手,垂眸吩咐看门的下人,语气漫不经心:\"她若要出去,不必拦。\" 守门的下人看着带血的帕子,战战兢兢点了点头。 得到答复,林婆子满意点了点头,步入院内。 等房门再次关闭,躲在草丛中的陈秀儿才胆战心惊爬起,轻手轻脚离开院中。 “老夫人,她走了”林老婆子将窗户留着的那条缝关闭,回身看向昭老夫人。 老夫人垂眸轻轻抚摸杯壁,笑得意味深长:“很好,人终于齐了。 也不枉我特意吩咐下人,不要拦着她进院。 你派人跟着她,若她去了云梦泽通风报信,就让人将她也留在那里,不用回来了。” 林老婆子微微扯起嘴角:“唯。” 云梦泽。 正在满山寻找硝石矿的屈婵媛突然停住,脸色刷的一下变得雪白。 散在她周围的锦希、陈姜只看到陈曦和突然一发不言转身就跑,身影慌乱,边跑边摔。 摔了又爬起来提起裙子又跑,狼狈滑稽,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的慌张与焦急。 再次摔倒的陈曦和看着眼前明晃晃挂着的【任务:请宿主立刻赶回家,救下女主。倒计时十分钟】几个大字,目眦欲裂。 第35章 终于赶上 “怎么回事?” 陈姜皱眉挠了挠脑袋,他们仨自从被主子买回来后,还没见过她如此失态的时候。 况且,硝石制冰成功后,这些日子主子一直带着他们在山上寻找硝石矿。 那可是日后立身安命的倚仗,硝石总往厕所上刮也不是个办法。 为了尽快寻到硝石,没有什么大事,主子一般都会找到天黑才会回去。 眼下却如此慌乱…… 都没来得及给他们交代一句话。 锦溪皱眉看着陈曦和离开的方向,忙抱起一旁玩耍的卿宁:“主子如此慌乱,怕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你先跟上,我抱着卿宁随后就到。” 陈姜一愣,想到什么,他将背篓一丢,飞快追着陈曦和而去。 能让主子如此慌张,想来是屈姑娘出什么事了。 云梦泽,陈羲和的小破屋内。 除了躺在床上昏迷的婵媛,与一旁拿着枕头一脸纠结痛苦的元娘,屋内再没有一个人。 元娘拿着枕头靠近婵媛,她手心皆是冷汗:“屈姑娘,对不起,杀你不是我愿。 但我儿子中毒了,他的命在那人手中,你也是快要做母亲的人,想来会明白我的苦衷。 你放心,主子对我有恩,我愧对她,等杀死你,我会立刻为你偿命。” 她说完,吞了口唾沫,颤抖的手慢慢拿着枕头弯下腰去。 “元娘”细弱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元娘微微睁大眼睛,她四肢发麻,僵在原地,装着谷物的枕头就这么落下,重重砸在她脚边。 她微微转动眼睛朝下看去,本应该昏睡的屈婵媛正满脸冷汗的睁着眼睛冷冷看着她:“你当真要背叛曦和? 哪怕我告诉你,你儿子的毒,我有办法解。“ 元娘颤了颤嘴唇,不可置信的后退几步:\"不可能。。。。我明明给你的安胎药里加了麻沸散与藏红花,你怎么。。。。” 说完,她眼睛往下,果然看到床的尽头有一圈水渍混着血液渗出。 她眼中闪过挣扎。 那人拿着她儿子的命威胁她杀了屈婵媛,最好连尸骨都不要留下。 为了儿子的命,这几日她一直留意主子以及众人的动向。 等着主子带着其余三人一起上山寻找矿石,她这才动手,在给婵媛煮的安胎药里加了料。 见屈婵媛果然肚子开始阵痛,她又慌忙支走夕朝去寻秦大夫。 夕朝本不愿走,但在她用\"自己生产过,留在这可以帮忙\"的理由劝说,她总算听话离开了。 那秦大夫近几日从主子那骗了不少药方,此刻应该在城南的药房内试药,夕朝一来一回会花费不少时辰。 那么云梦泽,就只剩下她一个清醒的人。 她本来想不声不响杀了屈婵媛,再放一把火,将这屋子连人带火烧了,这样,她儿子得救了,而她也随着婵媛死去,也算是赎了罪。 这屋子里她还泼了那人给她的油。 只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屈婵媛竟然醒着。 她还说,可以救自己的儿子。 元娘紧紧拽着袖子。 恩情加儿子性命不断折磨她,她的眼睛慢慢充血。 等再抬起头时,她脸上已经布满泪水,眼睛也通红一片:“你说的话,我不信。 我没办法相信任何人的话,那是我儿子的命! 所以屈姑娘,对不起!” 说完,她脸上一狠,从袖间抽出一把匕首:“本来想让你走的没有痛苦,但现在…… 您放心,我这几日偷偷用鱼练手,不会很痛的。” 婵媛皱了皱眉,觉得这人怕是有什么大病。 她宁愿相信下毒之人,也不愿相信得她主子信任的自己? \"我不能解毒,但秦大夫可以。 他可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医师,你相信我,别乱来,我让她帮你儿子解毒。\" 婵媛边说,边暗暗蓄力,其实她在夕朝离开后不久就醒了,她是练武之人,又面临分娩,麻沸散的药效顺着汗液排出去很多,剩下的药效对她起不了太大作用。 之所以一直不动手,一是想给云娘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二是她喝下了藏红花,孩子快要分娩了,她没有力气。 她只能一击命中,不然。。。。 想到这,婵媛眸子暗了暗。 \"真的?\" 元娘眼睛亮了亮,秦大夫的本事她是有所耳闻的,近些日子上街,楚国人都唤秦大夫为神医。 婵媛强忍阵痛,艰难点了点头。 \"不……\" \"你不可能帮我,我可是要你性命的人!\"元娘有松动的表情不知为何突然一变,朝着婵媛又进一步。 婵媛本就全身心注意着元娘的表情,当发现不对时,她立马挣扎起身。 分娩的阵痛一阵痛过一阵,疼的婵媛有些恍惚,她朝着欺身而来的元娘抬起手。 手刚露出被子,她忽然感觉眼前出现一个黑影。 ……怎么会有黑影? 婵媛皱眉,一股熟悉的香味萦绕在她的鼻尖,她摇了摇脑袋,看清了对方的脸。 \"终于赶上了,卧……\" 卧槽,都怪系统那傻逼,一直给她报警,害她脚软手软,没推动元娘,阴差阳错成了靶子。 陈羲和疼的嘴皮发颤,她强忍着怒意,想朝着婵媛笑笑,示意自己没事。 但她唇角还未完全勾起,就噗的一声吐出口血来。 血喷到被子上,有两三滴溅到了婵媛脸上。 婵媛愣了愣,她茫然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热热的,是血。 是羲和的血。 \"主子!\" 元娘见自己失手伤害了恩人,吓得猛地抽出匕首,看着陈曦和不知所措。 陈羲和又吐出一口血,疼的紧蹙双眉,体力不支,身子一歪,摔倒在婵媛身侧。 \"主子……我……我\"元娘拿着匕首,愣愣上前几步想要查看陈曦和的伤势。 陈羲和倒下那一刻,婵媛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啪的断开,接着所有血液蹭地涌上了大脑。 她拳头死死的握紧,指甲印都掐进了肉里,抬头冷冷的看向元娘:。 元娘身体一滞,再不敢上前,她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实质的杀意。 也就是她停住步子的那一刻,婵媛猛地抬起脚,续满力就朝着她肚子踹去。 \"噗\" 婵媛这一脚续满了她全部仅存的力量,元娘被踢得后退几步,撞到与床尾相对的桌子上。 匕首脱手,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哇的吐出口血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而被她撞得晃动的桌子动了动。 她事先准备好的火折子随着晃动就这么滚到桌边,接着快速下落,冒出阵阵火星子,火星子遇油即着。 只片刻不到功夫,浓烟就布满婵媛周围。 火混着烟将三人包围起来。 婵媛虚脱的倒回床上,烟味越来越浓,几乎要漫入她的五脏六腑,分娩的剧痛一点点吞噬神志。 而此时房屋外。 \"姑娘!\" 紧赶慢赶追上的锦儿才下车竟看见自家主子不要命的往大火中冲过去,吓得跌倒在地。 锦宓听到呼唤,她微微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锦儿抬头,就看见她正站在熊熊燃烧着的大火前,脸庞被火光映照成浓郁绯色,瞳孔里亦是闪烁着莹莹星火,好似含着巨大的怒气,又好似藏着巨大的勇气。 锦儿能看到她全身在轻轻发着抖,目光却是从未有过的决然与笃定。 景宓回头看了一眼燃烧的大火,又转头直直望着锦儿,最后留在脸上的神情,锦儿看不懂。 \"灭火!\" 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她毅然而然冲入大火中。 \"主子!\" 第36章 往事 “婵媛?” 才冲入房内,景宓就感觉一股热浪袭来,将皮肤灼得生疼。 烟雾如牛乳一般升腾而起,好似有灵智迅速将她包围吞噬,锦儿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了大火中。 \"婵媛在里面?\" 匆匆赶来的陈秀儿看着火光滔天的屋子,惨白着脸扶着肚子下了马车。 浓浓滚烟从房子内升起,遮天蔽日,似乎想要将整个云梦泽吞噬。 她只觉得心跳的过快 ,一股绝望之意从心脏处生出渐渐爬向四肢百骸。 她有些站不住:\"火烧了多久了。\" \"刚燃起来没多久\"落后几步的陈姜终于赶到了房前,他一边喘气一边哭:\"我一路从山上跑下来,快到竹林口的时候才见有烟升起。\" \"主子不在,屈姑娘也不在。 主子……主子绝对进去了。\" 他红着眼睛打量周围一眼,笃定道:\"主子一路慌张下山,我远远跟在她身后,追着她跑入云梦泽。 \"只是在竹林入口处,我摔了一跤,这才落后的她几步\" 他姜懊恼的揉了揉脑袋,脸白的像发面的馒头,看着灼灼燃烧的大火,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锦溪随后就到,你们留下和她一起灭火\" 他高喊一声,嗖的转身窜出去,从晾衣绳上扯下早上才洗的的衣服披在身上,留下句\"我进去救他们\",一个蒙头也冲入了火海。 跌倒在地锦儿还未从自家姑娘冲进火海的惊吓声回过头,又被陈姜惊的瞠目结舌。 都疯了。 都不要命? \"哎,你就别凑热闹了\" 她机械转过头,想去看看在场唯一一个和她一般的正常人,哪想到就看到照猫画虎想要冲进火海的陈秀儿。 她忙手脚并用爬起,无奈道:\"你这大着肚子进去,是你救她们,还是她们救你? 你就不要去祸害我家姑娘了。\" \"可是……\"陈秀儿看着冲天的火光,有些犹豫,却被锦儿蛮力拖着拉离火海。 \"没什么可是!灭火!对……灭火。\" 锦儿被这么一番惊吓,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不冷静也没用,她家姑娘还在里面,若她只会坐在地上哭,那姑娘才真是死定了。 \"夫人,我们别等了,你去找一找水井。\" \"找到后知会我一声,我去找一找院子里有没有水桶、盆之类的东西,我们打水救火。 \"她吩咐完陈秀儿,忙撒腿跑向惊呆了的两位马夫:\"发什么呆! 赶紧救火!\" \"哎!哎!\"马夫们吓的一激灵,连忙四散开来寻找工具。 \"在这!\" 锦儿才找到工具,就听到陈休秀儿传来的声音,她忙跑到后院,在陈秀儿站着的地方找到了一口井。 丢桶,进水,提桶,倒水一气呵成。 \"夫人,你提少一点\"走之前,她甚至还不忘提醒陈秀儿注意水量。 而屋内。 温度却没有低下一丝一毫,反而越发滚烫灼热。 景宓用袖子挥了挥,将呛人的灰尘烟雾挥散一些才探身继续往内冲去。 越往里走,烟雾越浓,火势越猛,锦宓感觉自己的眼睛被熏得生疼,生理性眼泪让她眼前模糊一片,看不真切。 唤了几声,不见有人应答,她心下焦灼万分,索性直接放下了遮挡口鼻的袖子,边喊边往里走 。 “婵媛! 婵媛你在哪! 咳咳。。。咳咳” 只喊了几句,浓烟便争先恐后涌入她的喉咙,鼻腔。 景宓只觉得的嗓子又痒又痛,猛的剧烈咳嗽起来。 火越来越大,将家具房梁烧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她回头看来时的路,大火已经烧到了门边,能点燃的几乎都被点燃了。 她心下沉了沉,将烧焦的头发藏入衣服内,继续往里走。 突然,她感觉自己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子不受控制往前栽去,她下意识想抓住什么,但双手挥了几下,什么也没能抓住。 “噗通! 咕噜。。咕噜”一股凉意袭卷上半身,景宓胡乱摸了摸四周,她应该是摔进了水缸内。 还没等她欢喜,熟悉的窒息感立马袭来,呼吸被夺去的痛苦让她恍惚又回到了十年前。 她是景府最小的孩子,怀她的时候,景府遭遇刺客,她的母亲为了救父亲,以身挡剑。 她早产了。 虽然勉强从阎王那捡回一条命,但到底不是足月所生,她从小身体就比别人弱上一些。 景府内别的孩子四五岁时都能上树掏鸟,下河摸鱼了,她还缠绵在病榻上,汤药不离手。 再长大点,她那残破的身体虽然仍然不中用,但是她好歹可以下地走路了。 但仍然是见风就倒。 所以,长到十岁,她都未曾被母亲允许走出自己的院落。 她一直觉得,她与哥哥送来逗她展颜的鸟雀无什不同,她这一辈子可能都得被困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因为身体的缘故,终生没有机会见一见那院外的天地。 直到她十二岁那年,她哥哥加冠那日。 她的哥哥景鲤,自幼聪慧,才思敏捷,得景府重视,他加冠那日,楚国几乎所有士族都来了,府内极为热闹,客人们快活的气息甚至从那紧闭的院子大门空隙内飘入院中。 也就是那日,她第一次生出了要逃出去看看的念头。 她支开下人,偷偷从窗子翻出,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踩着花匠们遗落在院子角落里用来修剪树木枝丫的梯子翻了墙。 每爬一下,她心里就雀跃一分,坐在墙头的那刻,她甚至觉得迎面吹来的风都是自由热烈的。 她只顾着开心,已然忘了,她从未踏出过小院,自然也不知道墙的另一侧是什么。 所以,在她满心欢喜的伸脚去踩墙头另一侧的树枝时,树枝应声而断,她甚至都来不及呼喊就掉入了池水中。 不会水,她自然就十分慌张,拼命扑腾,想要抓住点什么,就像她过往数年那般一次次在床榻上挣扎求生。 但湖水却从她的唇喉鼻耳灌入,水好似从皮肤浸入体内,将五脏六腑挤的生疼。 衣服越来越重,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越重。 她本以为那日她应该会无声无息死在池子内。 但在她最绝望之时,在她眼前已经隐隐发黑的时候,她感觉有一人朝着她游了过来,他朝着她伸出手,一把将她拽入怀里,带着她往池岸游去。 她紧紧攀附着他,巨大的恐慌让她想要抓住点什么。 头发竖起,玉冠 ,抱着的身形瘦弱,身形比她高上一些,应该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她不知道其他溺水的人是否也如她一般无耻,不顾男女大防。 但那一刻,生的渴望战胜了一切羞耻心,哪怕知道那人是男人,她仍然死死拽着不愿放手,力气大到甚至将他腰间挂着的玉佩拽了下来。 她昏迷在了上岸前的最后一刻,她能感觉到少年后来似乎焦急的拍着她的脸,想让她保持清醒,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回复他了。 第37章 哪怕是这样的我,曾经也有一人想要成为我的眼睛 再醒来后,已经是第三日。 睁开眼的第一件事,母亲就趁机将她死死拽着的玉佩拿掉,派人还给了昭雎。 母亲斥责她,胡闹。 说那是他的祖传信物,是要送给他未婚妻的订婚礼物。 他黑着脸上门要了很多次。 说再敢逃出院子就对她上家法。 说到最后抱着她哭成了泪人。 但她什么都听不到,她说不上自己当时是何心情,心就像被大山压住,沉甸甸的,重得她喘不过气。 无奈,心痛,还是绝望? 原来他有未婚妻了? 十二岁,她第一次尝到了求而不得的滋味。 也正是十二岁那年,她无比清晰知道,靠她自己,可能这一辈子,她都无法走出这个困了她多年的院子。 后来的年岁里。 她其实没有见过他几次,但她总能收到他寄来的书信。 他给她写“朝阳被远山衔在口中”,给她写“水光与天光交融成一色,倒映出天边的繁星与云朵的影子”,给她写“你要如梅花一般,虽廋弱冷凝,但要岁岁展枝”。 他给她讲风花雪月,同她讲见闻趣事,与她讲女孩子的魅力与风采,给她讲着战国不传的秘闻。 他甚至同她讲他的理想抱负。 他在信里说,他羡慕那些能上战场杀敌的将领,不像他空有一身本领,可能永无用武之地。 他还说,若她有一日真上了战场,他一定写信告诉他边关是怎样的光景。 她怎能不爱上他呢? 所以听到他要结婚那刻,她忘了所有的礼仪廉耻,又一次出逃了。 她当街拦下了他的马,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求嫁。 结果,自然是被无情拒绝,景府千金也自此成了楚国的笑话。 而那信,她再也没收到过。 只是后来,她还是会忍不住打听他的下落,为他终于能上战场而高兴,为他打了胜仗而喜悦,为他受伤而担忧。 她高调示爱,但却从未私下去打扰过他的生活,她想着,若是他此生能过得幸福美满,那也挺好的。 直到,她听到了他要和离的消息。 直到,昭老夫人找上她。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她就给他去了信。 可是,一个人的字迹短短五年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差别? 若是同一个人,怎会不知道她信中所写的秘语? 那可是她与他过往数年间通信,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秘密! 若是同一个人,怎会让她恪守女德,不要妄念周游列国? 他明明最为懂她,知她被困在巴掌大地方是如何痛苦,知她此生之愿,就是靠着自己的双腿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错了,全错了。。。。 景宓双手扶住水缸壁,猛地站直身子,她咳嗽几声,胡乱抹了一把脸,沉沉看向周围越烧越旺的火。 这一次和十年那次不同,那一次她为自由,而这一次她为了求得一个答案。 那一次是她救了她,这一次,换她来救她。 她左右打量,终于在水缸旁找到了瓢,水从头顶淋下,热意被驱逐,景宓全身湿了个透。 她咬了咬牙,将瓢一丢,一步一步稳稳往屋内走去,将一个又一个水印子留在身后。 她一直明白,自己胆小、骄纵、肆意妄为、甚至卑劣。 可哪怕是这样的她,年少时也曾遇到一个人,她愿意成为她的眼睛,与她分享她不曾见过的美景,鼓励她养好身体,亲自踏遍大好山河。 她不知道后来的她是否因为她的盲目愚蠢而失望? 是否后悔当时救她一命? 她要当面问一问她,是不是那个人? 她要让她活下来。 “婵媛!婵媛~”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锦宓的目光却越来越坚定。 ”咳咳~咳咳,在这” 景宓唤了许久,终于在角落处听到了微不可闻的回应声。 “婵媛!”她忙快速往发出声音的方向挪去。 等终于看到躺在床上闭着双眼的人时,锦宓紧绷的情绪终于如溃堤的水倾泻而出。 “婵媛。。。”她小心翼翼伸出双手想要去碰躺在床上的人。 但婵媛头发凌乱,嘴唇干裂,陷入昏迷。她满脸都是血,惨得让景宓心惊胆战,无从下手。 她怕。。。怕。。 “她还没死”陈曦和双手捂住右胸处,疼的青筋直冒:“但你再耽搁下去,她就死了。 这床后面几步远就是窗子,你拖着婵媛,从这里跳出去” “出去。。”陈曦和咬住下唇,喘了几口气:“出去就去找秦大夫,婵媛快要生了,若再不唤醒她,让她分娩,会一胎两命。” 听到声音,锦宓将头慢慢转过去,看见了还在噗噗往外渗血的陈曦和,她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喜极而泣。 不是婵媛的血。 陈曦和:。。。。。你礼貌呢? 她怎么觉得这傻缺恋爱脑看到自己受伤,很开心! “那你呢?” 也许是陈曦和太惨了,也许是看在陈曦和一直守在婵媛身旁未曾离弃,锦宓破天荒问了一句。 “我?”陈曦和一愣,睁眼说瞎话:“你把她带出去,我没了累赘,自然能轻松。。。轻松逃离。” 锦宓点了点头,没有说破陈曦和的谎言。 她靠近婵媛,伸手将她扶起,咬牙将她架在肩膀上看了一眼陈曦和:\"我会回来救你,你撑住。\" 然后。。。。 然后二人双双倒在了地上。 陈曦和:。。。。 看着像蚯蚓入土一般挣扎一点点拽着婵媛往外挪的景宓,陈曦和别开脸,她觉得心脏有点痛。 “主子~主子!” 正当陈曦和觉得他们仨都得命丧火海时,大火另一头传来了悦耳的呼唤声。 是陈姜。 “我。。。嘶。。。在这” 陈曦和白着脸举起手。 “主子!”陈姜披着湿衣服一跃出现在陈曦和面前。 “去,救婵媛。” “主子!我先。。。” “救、婵、媛!” 陈姜还未说出的话被陈曦和打断,在她不容反驳的眸子中,陈姜抹了一把泪:“唯。” 两人将婵媛用被子抬起,陈姜走时哑着嗓子低低哽咽:“主子,你等等,等将屈姑娘安全送出,我就回来救你。” “嗯”陈曦和闭眼靠在床上,身下是又快被染红的床单,她的脸白的过分,陈姜觉得,好像只要自己离开,她随时都会死去。 他舔了舔急的开裂的唇,闷着头往窗子而去,等将婵媛与景宓安全送出房子时,他呼出一口气,回头就想再跳入窗内。 但耳边却传来轰隆隆一声。 火光汹涌,自下往上高高窜起。 整个房子塌了…… 陈双眸一缩,目眦欲裂:“主子! “你干嘛!”见陈姜不要命的想要再往前去,锦宓皱眉将他一把拽住:“不要命了! 都塌了! 你去送死啊!” “你放开!”陈姜红着眼睛甩开景宓的手:“我主子还在里面,我要去救她!” 第38章 锦儿:我真是承受了生命之重 \"你就算进去也救不了她。\"景宓被陈姜扫得后退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子。 她从小被娇宠长大,哪受过这气,登时气的上前一步猛的一拍陈姜脑袋:\"你想怎么救她,用手刨吗? 别傻了,动动脑子! 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将婵媛交给秦大夫,然后用尽全力灭火!” 说到这她停顿稍许,望着俨然一片废墟的房屋,语气有些怅然:“多叫一些带着工具的人来,也许……也许还能给你主子带去一线生机。\" ”你说的倒是轻巧,被压在下面的又不是你主子!” 听完景宓\"冷血\"的话,陈姜嗖的转过头看向他,喘着粗气,拳头死死握紧,眼中是懊悔,是绝望。 “要是当时,我不听她的话。。。。就好了。” 他低下头走到看不出框架的窗户处,徒手开始扒拉带火的木头,逗大的泪珠划到下额角,又一滴一滴落在火焰上,消失无踪。 景宓垂眸下看,表情陡然一怔,她抬起手想要拍拍陈姜,但到底没能上前。 她年岁尚小,又被家人保护的太好,没经历过太多生死离别,那样鲜活的生命就这么一眨眼消失在眼前,要说无动于衷,自是不可能的。 只是,她不太会安慰人。 她抿了抿嘴,似乎想组织语言,但最后却化为一声叹息,柳眉微拧,缓声道:“我去唤人。” “锦儿!”景宓担忧婵媛,又记挂着那埋在废墟下只有一面之缘的姑娘,脚步飞快跑到前院,人未至声先至。 锦儿正焦头烂额,提着桶满头大汗灭火,边跑别碎碎念:“真是疯了,真是疯了! 这云梦泽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吗?! 救火没多少人! 往火里冲倒是争先恐后,生怕投胎慢了别人 。 这下好了,屋子一塌,进去的七个人怕是都凶多吉少。”说到这,她忽然眸子瞪圆,如丧考妣:“姑娘啊,你可别死啊,你死了,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我的月银。。” 风声、火声,叫喊声,锦儿压根就没听到锦宓的呼唤声,所以当景宓跑到她身边时,她的自言自语自然一个字不落全被景宓听个正着。 景宓心又是一梗,终究是错付了。 别气,冷静。 她挑了挑眉毛,提高声音,皮笑肉不笑拍了拍锦儿的背:“锦儿!” “哎!”几乎是条件反射,锦儿听到自己主子隐含怒气的声音时,下意识回了一声,转身看去,她的嘴巴就变成了o字型。 着实被眼前人的模样吓了一跳。 她曾经漂亮柔弱琉璃一般精致的主子衣衫褴褛、破破烂烂、衣角与长发都有被烧焦的痕迹。 而那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此时被烧的微微卷曲打结,像麻雀新搭的鸟窝,又像被煮烂“汤玉”,真是惨极了。 当然,最重要的她看着自己的眼神。 锦儿品了品,幽怨又含着怒火。 整个人若要用词去形容,那么应该是十一个字——穷困潦倒、怨气极深的女鬼。 锦儿很难说清那一瞬间的感受,惊诧、茫然、心疼,还有一点点说坏话被抓个正着的不知所措。 “姑娘?”她歪了歪头,小心翼翼端详站在面前的人。 锦宓不雅的翻了个白眼,上前一步抓住这缺根筋的婢子:“你赶紧去将秦大夫带来,婵媛我救出来了。” 说完,她不忘废墟下还有一个正在等待救援的少女,扯着嗓子对来来回回救火的人吼到:“所有人拿着工具跟我来,我知道被困之人被埋在什么地方!” 手臂处的温热让锦儿一激灵,她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站在她面前的确实是她主子。 活得主子。 ”对对对,顺便带上好用的农具……” “哇,主子!”锦儿将手里提着的水桶丢掉,一把抱住锦宓,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啊~啊~” “哭什么哭”景宓抿了抿唇:“快去找秦大夫,救人要紧。” 说完,她似是想到什么,又突兀加一句:“放心,很久以前我就和母亲说过,无论你犯了何错,只要你还是景府的人,母亲都决不会罚你月银。” 锦儿哭声像是被什么掐住,戛然而止。 主子果然是听到她的碎碎念了。 为了让场面不太过尴尬,她红着眼睛、红着脸放开景宓,指着不远处与周围格格不入,衣衫干净,背着一个大箱子,拧着眉向他们走过来的人道:“姑娘,他就是秦大夫。” “带路,救人。”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就往婵媛躺着的方向走去。 秦缓疾步走在最前面,看到婵媛时,他一直平静如水的神情终于裂开了。 他抬手放于婵媛手腕处几息,脸色一变再变,景宓和陈秀儿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架火,烧水,扯帷幔” 婵媛的情况算不上好,秦缓当机立断打算着手治疗。 他有条不紊的指着景宓、陈秀儿、锦儿与一旁加入挖木头大军的锦溪办事,脸色凝重:“屈夫人胎位不正,脐带绕颈,她自己性命也危在旦夕。 条件有限,有劳诸位助我一臂之力。” 接到命令的几人点了点头,锦儿点火烧水,陈秀儿忙带着景宓跑去前院将所有挂起来晾晒的被单全部扯下弄回撑开,和锦溪一起将婵媛围起来,临时搭建了一个三角简易产房。 等所有东西准备就绪,秦缓深吸一口气,从药箱中拿出两包药递给不远处的锦儿,严肃交代她:“你集中注意力,一会若是我让你煎药,你就立刻将这药煎上,煎好给我送过来。 屈夫人可能会大出血。” 这等于是下了病危通知书,所有人脸色都白了白,锦儿咬唇接过药包,郑重点了点头。 “还缺一个人。” 秦缓从药箱内取出人参,切下几片,将其中一片放入婵媛口中让她含着,又拧眉为难道:“一会我会先给屈夫人正胎,会比较痛,需要一个人牵制住她,防止她乱动让我分心。 这个人要试着缓和她的情绪,按我的命令引导她呼吸,助她生产。 虽然在我眼里,男人女人没什么不同,都只是病人。 但为了屈夫人名声着想,正胎后,我会走到帷幔外指挥。 所以,这个人必须足够冷静,也必须与我有一定的默契。” 秦大夫说完,所有人都齐齐静默下来,一时间只能听到大火燃烧的声音。 陈秀儿咬了咬牙,想应下这差事,她虽然满足不了秦大夫的条件,但对比其他人来说,她做过秦大夫的病人,矮个子里拔高,她最起码能听懂秦大夫的指令。 但还不等她站出来,角落处突然响起两个人熟悉的声音:“我来。” 而垂眸隔绝周围只知道挖木头的陈姜听到那声音,手僵了僵,顿在半空。 似是意识到什么,他后背激动得微微发抖,眼睛突然瞪大,就像大碗宽面一般瞪得又大又圆转过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第39章 陈曦和获救 \"你来什么来!\" 几乎是\"我来\"话音刚落,一个略显怒气的声音就紧跟着响起。 \"伤成这样,逞什么能,帮不上忙就一边待着去,别添乱\" 话语虽刻薄,但却不难听出说话人藏在尖酸话下过于直白的关心。 陈羲和想起房屋倒塌前,成环形护着她的二人,轻笑一声,眉目间含了浅浅笑意,再说话时语调就带着微微讨好之意:“好好好,夕朝姐,你去。” 真是一个嘴硬心软的女人。 看到陈羲和还和她嬉皮笑脸,夕朝脸一黑,将怀中抱着的孩子往甘茂方向一递:“抱着” 甘茂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陈姜就在这时候转过了头。 滚滚热气翻涌成有形的浪潮,被风送起,卷起废墟中木块燃尽遗留的黑灰,为他的视野蒙上一层模糊黯淡的薄纱。 但他还是一眼看到了被甘茂背在背上,脸色苍白,过分乖巧的人。 \"主子?\"陈姜扶着膝盖站起,一步一步,一步快过一步跑到那人面前。 陈羲和轻咳一声,被甘茂小心翼翼放下。 背上的包袱卸下了,甘茂有些嫌弃的看向夕朝怀中的孩子,他抿了抿唇,比划了两下,僵硬接过。 这个一出生就失去父亲,现在又失去母亲的可怜婴孩睁开了眼,黑葡萄似的眼睛与甘茂对上,他翘起肉乎乎的小脚,嘴里噗噜噗噜个不停,冒着泡泡。 甘茂默不作声地抿了唇,心口像被毛茸茸的尾巴扫了一下,凭空生出莫明的痒意,他微微勾起唇角,调整了下臂弯,让孩子躺得更舒服些。 夕朝低低道了句:“小骗子”,然后就一头扎进帷幔里。 事先见过陈羲和的惨样,其实她多少有些心里准备,但看到婵媛如破布娃娃一般躺在地上时,夕朝还是破防了。 她只觉得膝盖一软,然后哐当一声跪倒在地,满脑子都是“如果主子死了,她该怎么办”。 “也好”秦缓松了口气,他在屈府待过一段时间,夕朝时不时会去帮他的忙,她有一定基础:“你如果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 夕朝眼睛通红,浑身颤抖的抬头看向秦缓。 秦缓这人神情一贯都是平静如水,他只要站在那里,就会让人莫名觉得,无论多难的疑难杂症,他都可以解决。 是了是了。 还有秦大夫。 夕朝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秦缓从药箱里拿出一包药朝着陈羲和的方向丢过去,话确是对着怔愣的陈姜说的:“你先给她包扎,别让她失血过多。 等一会屈夫人状况好一点,我再去给你主子看看。” 陈姜猛地回过神来,将药抱在怀里,再见到陈羲和的喜悦让他忘了,陈曦和其实还带着伤。 他忙上前一步将人扶住,又委屈的唤了一声:“主子。” 陈羲和微微转头就与陈姜那双圆润清亮的狗狗眼对上。 \"小姜子,弄得这么惨啊?\" 她抬起手捏了捏对方稚气未脱的婴儿肥,轻言细语开口,字字句句都噙着柔和浅笑,仿佛不是大难不死逃生出来,而是出去游玩了一转,尽兴而归。 \"主子。。\" 陈姜的心酸涩肿胀,他吸了吸鼻子:\"你下次不要这样吓人了。 这次不仅我哭了,锦溪姐姐也哭了,是不是?\" 陈羲和顺势看向锦溪,见对方也红着一双眸子,一双漂亮的杏眼哭肿成了杏核,便知道陈姜不是骗她。 因为从小带着幼妹颠沛流离,锦溪那丫头性子冷静坚韧,轻易从不掉眼泪。 看来,她这次是真的吓到他们了。 不过,她这一次死里逃生,倒是给她敲了警钟,她所处的地方是距离她自己生活的年代几千年的古代,不是现代。 在这里,做不到像现代那般好的治安,家家户户能夜也不闭门。 也没有严苛的律法约束,世家大族有着巨大的权利,他们从不将别人的生死放在心上。 元娘只是被他们选取的倒霉蛋,她的背叛固然可恨,但归根结底一切事情的源头还是出自指使元娘干这种缺德事的,那个人身上。 那个人才是真的罪无可恕,而出了昭家外,陈羲和实在想不出还有哪家与婵媛有仇,又如此恶毒 。 显然能培育出昭雎那个歹笋的,也不是什么好竹。 以后她需要更加小心,才能护下想护的人。 陈羲和眼眸倏地暗下去,想罢,她朝着二人点了点头,又望了一眼帷幔,垂下眼眸借力靠在陈姜身上:“小姜子,帮我上药吧 ,我想快点恢复健康。” 恢复健康才能搞事情。 她要让那群不将别人生死放在心上的人看看,什么叫“命运的一切馈赠都在暗中标注了价码“。 他们依靠权利,也终将被权利所伤。 陈羲和勾起唇角,丹阳之战的楚国将领,她看昭雎就不错。 也不知道张仪有没有收到她的信了? “张先生,张先生,你的信。” “哎?”张仪此时正睡在床上,无聊着。 听到有他的信,他着实有些惊讶,也不瞌睡了,撑着床爬起,看向走进来的身穿秦国盔甲的兵士,挑了挑眉:“生面孔,从何处而来?” 士兵愣了愣,有些佩服,抱拳行礼:“禀先生,我从秦宫而来。” 说完他抬头好奇反问:“先生是将这大营里的所有人都记熟了?” 张仪吸着鞋子下床,听到他的话,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可没那本事。” “那您?” “因为这大营内的士兵对我可不像你这么客气”张仪摇了摇头,眸中却不见恼怒:“他们都直呼我姓名” 说到这,张仪脸上倒是显露出一些无奈。 他来秦营的这些日子,只要公孙衍的军帐中的灯亮到深夜,怕就有一个士兵偷偷在心里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他都成了那公孙衍的对照组了。 士兵听到他的话,皱了皱眉,但打量了不修边幅的张仪一圈,就明白了。 老秦人勤恳能干,特别是商君变法强军后,秦国士兵开始靠着自己的军功过上了好日子,他们推崇只有付出才能得到回报的真理,对于那种只吃饭不干活的懒货,是极为厌恶的。 想来,要不是碍于赢疾将军三令五申的告诫,怕是这张仪的帐外都得被吐不少唾沫。 士兵机灵倒是也没点破让张仪尴尬,反而态度恭敬的将信呈上:“张先生,这是您的信,穆监亲自下令,让我给您送来。” 张仪一听信的来处,立马正经起来。 秦国人都知道,穆监是秦王身边的红人,得他开口下令,怕是那位远在宫内的秦王有所授意了。 他接过被拆开后没有重新封存的信,眼皮跳了跳,并没先看信,反而蹙着眉头问:“陛下可有授意?” 士兵摇了摇头。 张仪摩挲了下手指,没再问,若有所思。 一般这种情况下,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警告,怀疑他的投效之心。 第二嘛,则是告知他,秦王自己对信中之事没想法,让他自己看着办。 有趣,张仪眸子微亮,他倒是有些好奇这信中内容了。 第40章 经验选手龙贾,老奸巨猾张仪 初入隆冬,黄河结冰。 张仪将头上落的飞雪扫掉,朝着手心里吹了口热气,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崤函通道,目光炯炯。 他一颗心悬在胸口,不上不下。 因为太过担忧,以至于赢疾派人给他传话时,他立刻放下了那封他极为好奇的信,赶来与赢疾、赢华汇合。 “魏军的粮食最多再撑一个月,也难怪龙贾要铤而走险,我要是他,我也坐不住啊。“ 赢华蹲在雪后搓了搓手,又接着感叹:“不过那老将军也真不愧是名将。 他先派一小股河东的魏军翻越中条山脉,袭击我军,企图将我军注意力牢牢吸引在那里。” 说到这,他眸中闪过笑意,有些沾沾自喜:“他一定没想到,兄长你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阴晋,从未被转移。 也定没想到,我们会早早埋伏在这里。” “我收到消息,阴晋守兵被调离了万人,悄然去往了少梁,加上少梁那边派出的万余人守兵,调遣整整两万人押送粮草,是大手笔。” 赢疾脸色却是少有的凝重,他靠张仪很近,声音低低简明扼要的叙述了这些天斥候侦查到的情报。 “这阴晋守兵的半年粮草,我们必须将它截下”说到这,他眼中带着决然:“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为了截住这批粮草,尽快结束这场战役,他在阴晋不远处,到焦成、陕城沿路的崤函通道都布置了埋伏,魏军若真的从这条路返回阴晋,此战,必定会重创敌军。 “严君是想瓮中捉鳖,重现当年崤函之战壮举?”张仪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偏头看向赢疾,嘴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可是,严君可曾想过,当年魏军就是用这个计谋伏击了秦军,你说,如果你是龙贾,可还会铤而走险?” 赢华一直对张仪看不顺眼,此时对他故弄玄虚,扰乱军心的行为就很是不齿:“从少梁回阴晋只有这一条路,那龙贾连运粮草这样铤而走险的事都干了,怎会轻易放弃? 况且那可是两万人,动辄就要数千石粮食才能调动的人数 ,没有哪个主帅会轻易下这样的决定。 你知道一个城少了一万人防守力量会少多少么? 你少扰乱军心,不懂就别吭声!” 赢疾也皱起眉头,但他觉得张仪不会无故这么一问。 他垂眸深思,在心里琢磨。 正如赢华所说,从少梁回阴晋就这么一条路,除非魏军能飞,不然绝不可能绕开他们的埋伏安全回到阴晋。 “不”张仪摇了摇头,未将赢华青年期的叛逆放在心上,他抬起手指着一个方向,目光炯炯:“魏军还有一条路可走。” 赢华扯起一边嘴角,刚想开启嘲讽模式,但他随着张仪所指方向看去,表情就僵在了原地。 他们忘了,河西比较特殊,冬季来的及早,这些日子接连下雪,黄河结冰! 若是以往其他时候,从少梁到阴晋的确只能走崤函通道,但是这可是冬季!魏军完全可以从黄河冰面穿过,绕开他们的埋伏,直接回到阴晋! 这可真是令人伤心的推断。 “这只是先生的推断” 赢疾脸色也凝重起来,显然和赢华想到了一处,但他沉吟片刻有些不赞同的反问:“黄河才结冰不久,冰面不是很厚,两万多人走上去,难免不会冰面破裂。 龙贾极为谨慎,本将军猜测,他应该不会选择那条路。” 张仪摇了摇头,有些感叹赢疾过于天真,他叹了口气,指着埋伏千里的秦军,又指了指黄河:“那将军你看,满是埋伏的山道,与结冰的河面,谁更危险一些? 若是走黄河面,虽然有可能会破冰,但可退。 但若是龙贾选择走这里,那几乎毫无退路,只能任由占据地理优势的秦军虐杀。 如果你是带兵三十多年的老将军,要选择更为稳妥的道路,你,选择哪一条?” 赢疾愣住。 “那要不现在调兵去黄河对面?”赢疾急着站起,那可是半年的粮草,若让魏军得逞,那后面的计划就几乎无法开展了。 “不急”张仪摇了摇头。 “怎么不急?!”赢华看张仪又唱反调,噌的往张仪那边探了探身子,当然,一同过去的还有他的拳头。 眼看就要给张仪的脸来个完美暴击,他的手臂却被赢疾握住了。 “哥!?你就护着他吧!”见揍不到人,赢华气的甩手低骂:“这家伙明明有想法,但就是不说,还卖关子,这行军打仗,抢的就是先机。 就应该教训教训他,不然以后,我们肯定要因为他拖延战机吃亏。” 赢疾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你什么都好,但就是性子太过急躁。” “哼!”赢华将身子转过去蹲下,用屁股对着二人。 其他将领也心急如焚,忙求问赢疾:“将军,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该不该换地方埋伏啊。” “不急,我军距离黄河很近,等等看,看魏军行动,在改道埋伏也不迟。” 赢疾却是淡定了起来,他偏头向张仪抱拳:“多谢张子提醒。 赢华年岁尚小,脾气收不住,您莫同他一般见识.,等此战结束后,我定磨一磨他的性子。” “无妨。”张仪不甚在乎,他只想快点打完,早点收工回营帐。 这天气,太冷了。 于是,秦军又在山谷里埋伏了半个时辰,等赢疾派出去的斥候带着消息回来,一行人这才悄悄往黄河边转移。 “砸!” 等到了黄河边,存着气的赢华一声令下,秦军纷纷持剑砸冰,将黄河冰面砸出一个又一个冰窟。 但要阻止魏军过河,这远远不够。 看到赢疾开始脱衣服,其他熟悉水性的士兵也三下五除二将衣服一脱,带着手臂粗的绳索跳入冰洞。 他们用绳索将冰洞链接起来,随着赢疾口号,冰面下上百号人像拔河一般,将相隔几丈远的冰面彻底拉碎。 几番努力下,制造出了一条极宽的人造河流,带着粮车的魏军是如何也不可能通过冰面成功运载粮食了。 “哥,你说,魏军看到这个场景会不会气死。”赢华伸手将赢疾拉上冰面,本该是幸灾乐祸的语气,但赢华话里却带了淡淡的怅然,他看着少了数十人的秦军队伍,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一直认为,老秦人应该战死沙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未开战就冻死在冰河下。 赢疾接过士兵手里的衣服穿上,用冻的发紫的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转身走向岸边。 “要想他们死得有意义,那就打起精神,打赢这场仗。” 秦军几乎刚结束破坏,魏军运粮大队就接踵而至。 当他们看到冰面上的一片狼藉,又看到河对面整齐列队的秦军时,几乎惊呆了。 什么叫晴天霹雳,什么叫天打五雷轰,什么叫走过你想走的路,让你原地踏步! 魏军气的眼睛都红了,纷纷破口大骂:“秦军小儿!竖子!” 第41章 黑芝麻馅儿——嬴华 “他们骂了多久了?” 张仪蹲在火堆旁,脸上已经微微出汗。 他咬了口鱼,眼睛眯起,舒服的发出声喂叹,语调微微上扬:“你说,他们不饿吗?” “大概有一个时辰了。” 嬴疾看着就地扎营生火做饭,没有射出一箭,就把魏军气得半死的同袍们,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其实魏军起初也就是骂骂人过过嘴瘾来抒发己方的无奈气愤,但他们后来发现,无论他们怎么骂,秦军那边却丝毫没有反应,可不得气得跳脚? 这就好比两人在吵架,一个吵的超大声,另一个呢,仰着头只用两个字回复:“反弹”。 而秦军呢,就比上面那种情况更过分了。 他们不仅不理睬,他们还生火做饭! 这简直是对魏军赤裸裸的挑衅,是对人家业务能力最大程度的否定,堪称雷区蹦迪。 “哎哎哎!都往后撤撤!那些混蛋骂不动了,开始动真格的了!” 嬴华坐在最外侧,最先发现对岸飞来了箭,他扯着嗓子吼了一声,给秦军示警。 秦军的士兵们一直在提防,几乎是箭雨刚到达营地,坐在最外侧的秦军就将盾牌竖起,将身后的弟兄们保护的严严实实。 当然,除了张仪,这个在老秦人里格格不入,被秦将们嫌弃,只会耍嘴皮子、抬杠的书生。 张仪哪里料到魏军那么不讲武德,秦军那么不讲义气,正要闪身逃窜,猝不及防听到赢疾一声惊呼:“张先生,小心!” 看着伸过来的手,张仪当即稳了心神,笑着转身向着嬴疾伸出手。 嬴疾右手舞剑抵挡魏军攻势,左手用力拉起张仪的臂膀,随即顺势一丢。 衣袍翻飞,伴随着张仪的尖叫声,他如癞蛤蟆一般落了地。 他的身体划出数十丈外远才堪堪停下,与大地来了个最为热情的拥抱。 屁股上稳稳扎进一箭。 张仪:。。。。。。 张仪:你就是这么救我的? 你确定不是魏军派来干掉我的间谍? 身下是雪混着褐色泥土的坚硬土地,身后是满天袭来的箭雨,张仪觉得自己就是那最显眼的靶子,真是独自承受了太多。 好在魏军虽然间接性发疯,但到底是箭矢不够,只能悻悻歇菜。 张仪还沉浸在死里逃生的惊吓中,耳边便传来赢华声音,语气颇为不满:“张仪! 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站在最前面,是想害我兄长负伤吗!” 张仪就那么趴在地上,他脑袋有些懵。 片刻后,他似是终于察觉自己中了箭,伸起手颤颤巍巍摸向屁股,意识到自己的中箭部位后,他垂下眸细细端详身下的土地。 没有回答嬴疾。 有些人活着其实已经死了。 社会性死亡。 张仪真的好想当场挖个坑给自己埋了,他的一世英名啊! 这一箭将成为他混迹秦国官场永远的污点! 身后嬴华还在喋喋不休。 身为读书人,张仪受过道德教育,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生气骂娘。 除非真的忍不住。 张仪深深吸了一口气,撅着屁股回头,气的眼睛都红了:“赢华,你他娘不要太过份! 你没看到全场就我受伤了吗?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虎狼之师护不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你他娘还有脸在这哔哔哔。 傻逼吧!” 嗯,骂完后他突然有些词穷。 靠! 早知道就与小曦和多学一些“国粹”了。 总之,在开启最耀眼的人生前,遇到嬴疾、嬴华这两个卧龙凤雏,算他倒霉。 嬴华被骂的一噎,他真不料张仪一个读书人能破口大骂,虽然有些词语他听不太懂,但他总觉得对方骂的挺脏的。 这怎么能忍! 他被指着鼻子骂,那就是大秦王室被指着鼻子骂。嬴华将箭一丢,沉着脸朝着张仪走去。 “嬴华!”嬴疾有些无奈,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胳膊:“别胡闹。 张先生受伤了,赶紧送他到后方,传唤军医给他医治。” 嬴华闭上眼睛吸了几口气,脸上挂上假笑,点了点头,看着张仪缓缓勾起唇角:“是,兄长说的对,应该就医。” 张仪手眼皮一跳,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他瞪大眼睛看着露出古怪笑意的嬴疾朝他走过来,然后缓缓朝他弯下腰。 “我送先生去就医。” “多谢。。。。多谢赢将军,还是不劳烦将军了。” 张仪心肝颤了颤,话说极为吃力。 他总觉得赢华没那么好心,所以暗暗提防,手脚微微用力,准备随时跑路。 直到他眼睁睁看着赢华将手伸向他屁股上的箭。 “不要!”意识到嬴华要干什么,张仪嘴唇发抖,直冒冷汗,直道不妙,立马出声喝止。 “别——”他从牙缝努力挤出这个字,话音刚出口的刹那,箭已经离开了身体。 “噗嗤噗嗤”几乎是箭离体的瞬间,张仪屁股起伏了一下,接着一股鲜血喷射而出,不过眨眼间,他裤子就被血浸湿了。 “哎呀“ 罪魁祸首看了眼地上人的惨样,假模假样摇了摇头,茶里茶气:“我刚才是觉得这箭插的位置有些尴尬,不太好移动先生,这才拔的。 我真不是故意的。 先生是不是很疼?” 张仪:。。。。 “你觉得呢?” 张仪疼的脸都白了,气若游丝的看向赢华,心里将他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又一遍。 “对不住,对不住”嬴华见自家兄长向他投来警告的眼神,赶紧描补:“我这就送你去见军医。” 张仪别过脸,心力憔悴,本不想和这傻逼交谈了,但碍于自己如今狼狈的情况,不情不愿道了句:“那边有劳将。。。啊” 然而感谢的话硬生生缩了回去,变成了一声高昂的尖叫,张仪猛的回头瞪向嬴华,眼珠子差点飞出眼眶。 他娘的! 这赢华,白痴,竟然摸了他屁股一把,然后又将箭给插回去了! 张仪痛的目眦欲裂,也不趴着了,直接跳起一把抓住赢华的衣领,一字一句吼道:“你个小人!” 嬴华一脸无辜举起双手,眸子懵懂:“我看拔箭后先生流血不止,就又好心将你的箭插回去了” 话落,他停顿稍许,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我好心帮先生,你到底为何生气?” 张仪:我信你个鬼! “我真是谢谢你啊!”他一手扶着箭,一手拽着嬴华的衣领:“你为了我好,所以又给我捅了个洞?”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张仪流下了悔恨的泪水:“我今日若是失血过多晕过去,罪魁祸首定不是那魏军,而是你。” 说完,他松开嬴华的领子,龇牙咧嘴的独自往秦军大后方而去。 身后隐隐传来赢疾的赔礼道歉声。 他翻了个白眼,走得更快了。 果然好为人师死的快。 这世上的人怎么搬开都是黑芝麻馅儿? 怎么就不能像陈曦和那小姑娘一般,天真善良又好骗? 也不知道,那楚国来的信是不是那姑娘写的。 她又在信中给他写了些什么? 自己的\"词汇量\"会不会再被刷新? 看来得赶紧回去了,这前方战场,他是一分一秒也不想待了。 嬴华那厮,与他多待一秒,他都要折寿半年。 第42章 赢华被揍 “赢华!” 赢华正抱着剑立于黄河边秦军队伍最前面,眸色幽深的望着对岸似是正在商讨对策的魏军。 听到熟悉的低喝在身后炸响时,他指尖颤了颤,眸中的戾气退的一干二净。 要遭。 “我去如厕。”他鸡贼地用胳膊拐了身旁的的同袍一下:“一会劳烦白老兄向将军详细汇报下魏军这段时间的动作。” 白裕抽了抽眼角,一把扯住要溜之大吉的人,眉眼中尽是揶揄:“你若怕将军处罚,刚刚为何还要捉弄那张子?” 白裕出生名门白家,他本人与赢华极为熟识,说话也就没有上下级的拘谨。 “我就是看不惯那张仪的做派。”赢华声音很僵,就像那快要断裂的弦:“他是魏国人,却对母国无半点心慈手软。 他那计策,实在阴毒。对自己母国尚且如此,那。。。以后秦国若惹他不快,他离秦另投,我大秦岂不是。。。” 白裕一愣,他抿了抿唇,正色看向赢华。 从前的赢华可不会考虑这些。 他在领兵一途上极有天赋,又骁勇善战,可谓天生将才。 君上对他极为信任,很大程度上是这人看上去憨直,将这样性格的他放在军中,既能加强王室对军队的掌控力,消弱世家权利,又不用担心他耍小心思,简而言之,好用、安心。 而赢华。。。。白裕微微垂眉遮住眼中的复杂,他突然有点好奇,赢华是真憨直还是装憨直。 若他是装憨直,那君上是否知道? 还是说,赢华是顺着君上的意在伪装自己? 毕竟这大秦朝堂上已经有严君辅国,君上不需要那么多聪明的宗氏族人,让赢华暴露出性格缺陷,反而更有利于朝堂安定? 白裕脑袋嗡嗡作响,他觉得自己仿佛抓住了什么。 但没等他细想,身旁就传出一声痛呼声,他偏头看过去,见赢华双手捂着屁股,红着脸做贼一般前后张望,不禁莞尔一笑。 “兄长!我好歹在军中任要职!你这样不给我面子,我以后还如何带兵?!” 赢疾慢慢放下脚,还优雅的扶了扶战甲,才抬眸看向赢华:“我先前就与你说过,你不喜欢那张仪,可以远着他,别招惹他。 我是不是说过?” 赢疾声线低沉悦耳,带着几分透骨的寒意,在两军对峙前显得杀气腾腾。 身后低头抖动肩膀的士兵们全都一窒,再也不敢偷偷嘲笑赢华。 个别将领纷纷作走神状,有的蹲下研究脚下的泥土,有的装模作样得与身旁的同袍分析魏军动向,在没有一个人敢明目张胆看赢华笑话。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自赢疾将军领兵以来,他们还未见其黑过脸呢。 将军这哪是点赢华? ……这是连着他们一起敲打呢 “兄长,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那公孙先生在前线浴血奋战,我都未见你如此放下身段,那张仪何德何能? 他来秦营这段时间,除了最开始献计,出使一下魏国,可曾随军杀过一人?” 赢华被当众踹了屁股,本就气的脸红脖子粗,见赢疾又为了一个外人敲打他,他只觉得脑袋被气的发懵,恨不得真将那张仪提溜过来再修理一顿以解心头之恨。 “你还不知错?”赢疾见赢华似被情绪支配,半点看不到大局,不由失望摇头。 “我何错之有?”赢华心里有些慌,匆匆想了一圈,还是梗起脖子选择正面刚。 “白裕,通传下去,让埋伏在崤函通道剩余的将士偷偷前往黄河边汇合,分散潜伏在先头部队身后丛林中。 你留下,观察情况,若战机有变,随时来报。” “至于你们,跟我来。” 赢疾嘱咐完白裕,眸色严厉的看了一眼周围的秦军将领,转身往大营侧边而去。 “诺。” 白裕抱拳应答,而其余将领则如那小鸡仔一般,惴惴不安的跟在赢疾这只老母鸡身后,安静如鸡。 赢疾刚刚抽空看了一眼黄河对面,魏军已经开始扎营休整,魏军将领派了一小部分士兵趟水过河,将他们事先破坏的冰面围了起来。 显然他们是不打算冒险绕路崤函通道,而打算等黄河结冰,再正面对抗,强渡黄河。 这个温度,黄河要重新结冰,至少要等一晚,他带来搞破坏那些人远远无法正面与全是魏武卒的魏军对战,只得赌一把。 要不是赢华那小子选择当下得罪张仪,张仪负伤不想理他,他好得也有个商量的人,想到这,赢华就气的牙痒痒。 他回头痛心疾首地瞪了一眼赢华,直将理直气壮的赢华瞪得眼神飘忽才又继续往前走。 等离黄河南岸很远了,他这才停下步子,扶剑转身正色看向一字排开,神情忐忑的将领们。 ”我知道,你们很是看不惯张仪的做派,这些日子也没少排挤他。” 极为直白的开场,直接将诸位想要狡辩的将领打得措手不及。 他们两两对视一眼,眼中闪过无奈,除了赢华外,其余将领均抱拳俯身:“末将知错。” “我让你们来这边,不是想强压你们低头”赢疾语气本还算和缓,哪不成他刚想接着说些什么,前方突然传出一声“呵。” 在这个场景里,这声不合时宜的“呵”就显得由于滑稽,将赢疾营造的气氛打得七零八落。 肉眼可见的,赢疾冷静的神情出现一道细微的裂痕,他转动眼睛看向刚刚发出这语气词的方向。 很好,是赢华。 赢疾闭了闭眼睛,默默念,自家弟弟,自家弟弟,不要动气。 “啊!啊!啊!哥!哥!” 诸位将领听着耳畔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借着手臂遮挡,偷偷瞄了一眼,眼中纷纷掠起惊恐。 冰冻千里,寒风凛冽。 白的刺眼的雪原上,几步一跳的赢华使出了全力奔跑但仍逃不过身后巨剑与屁股的亲密接触。 “呵?我让你呵! 你还呵不呵了? 啊?!” 赢疾双手握着长剑,将巨剑当成扫帚抡成了幻影,众人只觉的眼花缭乱,看不清晰他的招式。 只是,大概每隔一秒,就要听见一声惨叫声,他们大概就能知道——赢华将军屁股又被照顾了。 一头,众将领瞠目结舌,另一头,两兄弟你追我赶。 要是张仪在,一定会眼睛发亮,慢慢吟出:长大后,忧愁是一把巨剑,赢华在那头,而赢疾在这头。 “好了。” 终于揍累了,赢华将自己的长剑插回剑鞘,走回原地看向众人:“麻烦解决了,我们接着谈正事。” 众将领纷纷侧目看向一旁憋红脸隐隐快要哭出来的赢华将军,直觉自己的屁股好似也火辣辣的的疼。 他们微微后退一步,神情复杂地看向赢疾,颤抖着手抱拳:“将军,末将错了!” 赢疾微不可察的勾起唇角,一本正经:“我还是刚才那话,让你们过来,并不是想强按你们认错。 只是有些话,不能摆在所有将士面前说。 所以,才将你们带到这边,说一些推心置腹的话。” 第43章 双簧 众将领互相对视了一眼:“不敢。 将军请说。” 赢疾眯起眼睛,左右踱了几步,好似组织好言辞,才开口皱眉问:“诸位觉得,商鞅、公孙衍、张仪如何?” 一开口就是坑,各将领只觉得吞了黄连,苦的完全没办法开口。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都知道当前在任秦王登基时车裂了商鞅,他们若说商鞅坏话那是昧着良心,显得很虚伪,毕竟商鞅功绩有目共睹。 但是若说好话。。。。。难免不会得罪顶头那位,从此,仕途止步,悔恨万分。 若绕开商鞅不谈,只谈张仪与公孙衍,那显然不行。 赢疾将三人放在一块儿,就是因为这三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不是秦国人,但都在秦国侍奉主君。 而公孙衍与张仪,那就更不好谈了,商鞅到底还死了,说两句可能不会被本人报复,那公孙衍和张仪可都还活着,而且看起来有些真才实学。 说实话,要让他们这些秦国将领来说,公孙衍与张仪,其实他们一个都不喜欢,之所以对公孙衍比对张仪客气,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公孙衍是主帅。 一军之帅,他们就算再傻也不会对其不敬。 当然,张仪懒而狂,公孙衍谦虚,这也就对比得公孙衍更容易让人接受。 好在,赢疾问出这句话本就是打着起到抛砖引玉的目的,并不是真的想让他们这群将领回答。 “商鞅之功,举国为谢”见无人作答,赢疾眸中闪过痛色,对着秦宫方向郑重一拜:“君上每每想起当年之事,都痛不欲生。 疾每每入宫面君,君上手里总捧着《商君书》,虽未曾与疾明说,但那书君上从不假于人手,每每都是亲自擦拭。 君上的惋惜,疾能看到,也能感受到。” 说到这,他转身看向众将士:“商君,疾少时曾得见,他严厉正直,待秦国如母国,一心为秦计,明知自己可能不得善终,但仍然独立推着秦国变法往前。 他留下的宝藏,将惠及秦百世。” 说到这,他停顿稍许,一一将众人表情揽入眼中,才继续道:“所以诸位,别国之人,要防,但一心为秦之人,要善。 我大秦先祖筚路蓝缕得此一隅,君上夙兴夜寐,未敢辛安。 今天下大争之势,吾辈当有未雨绸缪之警,为君上分忧,辅君拓土强国,护秦万世太平。 我大秦需要人才,我秦王求贤若渴。 那公孙衍,为主君亲自请入秦国,他领兵之才能有目共睹,既入秦,诸位应当将其看作秦人,诚心以对。 而张仪,他有辅政之才,虽不及你我为大秦冲锋陷阵之功,但大秦政不安,民心不稳,你我怎安心拓土? 陛下对此人极为看重,虽仍在考察此人真才实学,但也不是诸位苛待他的理由。 真如此人所言,我大秦堂堂虎狼之军护不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传出去,岂不是笑掉大牙?” “今日之事,本将不想再看到它再次发生。“赢疾手扶长剑,眸色沉沉往诸位将领身边一一走过:“诸位,可有异议!” 这话语调高昂,众将士只觉得耳朵被刺的生疼,他们心下一凛,忙抱拳前进一步:“末将,无异议!” “那都散了吧,自去修整修整,都让手下的将士夜里警醒点,明日恐有恶战。” 见众人都领略了自己的意思,赢疾满意的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赢华留下。”想罢,他又留下这么一句。 “诺!” 众人纷纷退下,临走时均朝着脸色刷的惨白下来的赢华投去怜悯的目光。 “哥,我的演技不错吧。” 等众人散去,赢华忙揉了揉脸,挠着头感叹道:“人生如戏,为了不被他们发现,我私下里不知演了多少次呢。” 赢疾抽了抽嘴角。 演技的确精湛,但挑的时候不对啊! 但他不忍打击弟弟的信心,还是上前一步,拍了拍他肩膀,眸中也是少有的含上愧疚:“让你受累,落你面子,兄长。。” 说到这,他后退一步,想抱拳赔礼道歉,毕竟,当时他是真的生气,下手,咳,下手也就重了点。 但他手才抬起就被赢华抬住:\"兄长,何必如此见外。” 赢疾抬头,就见赢华眸中坠入点点星光:“一切为了大秦。我,甘之如饴。” 赢疾释然一笑,虽然过程是曲折的,好歹最后结果是好的。 大秦需要将士真心实意接纳张仪与公孙衍,也需要赢华在军中有一定威望。 他手持秦公剑,日后总是要回到君上身边辅佐他的,那秦军大营就要有一个赢氏族人成为那凝聚众人的中心。 就像他最开始所说,别国人要用,但也得防,公孙衍,他和君上明面上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但,却不得不承认,秦国命脉还不能完全交于他手上。 这大秦虎军,只能先掌控在赢华手中。 赢疾叹了口气,赢华虽然不懂君上与他之意,但胜在心思直白,对大秦忠心耿耿,又擅长带兵,算是极为合适的人选。 但要交给他这样的重任,必须让军中将领听他的话,要让他们能与他打成一片,但又不能只忠于他。 因为军队,只能掌握在君主手中。这样秦国安全,君上安全,赢华,也才安全。 其余将领他不担心,但是白裕出身名门,素有才能,可能对赢华不服,所以今日,他才将计就计策划了这么一出戏。 只是他不料张仪真会受伤,也不知赢华那小子竟然临场发挥,公报私仇。 看着变得连亲妈都不认识的戏,赢疾当时差点绷不住。 哎,聪明如张仪,应该已经料到了,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消气呢? “嘶,嘶,嘶,轻点,医师。” 张仪可不知道赢疾心中的弯弯绕绕,他正趴在简陋木板上抽抽嗒嗒。 医师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他将手中铜烙丢入炭火中,看着还没行动就连连叫唤的男人,眸子中闪过无奈:“张先生,我这还没下手呢,你别叫了,叫得我心慌。 赢华将军也是的,何至于此,竟全不顾王室脸面了。” 赢华风评被害,张仪心中愉悦,他眸中狡黠一闪而过,回头泪眼婆娑惨白着脸看向老医师,连连点头表示认同:“可不是。 张某自问也没惹他,他却这般报复我,哎,张某痛心啊。” “赢疾将军的确不该。你一个书生,身体瘦弱,连挨两箭,哪守得住这铜烙” 老医师见火坑里重新烧的通红的铜烙,将他提起放于张仪的臀部上方开口:\"不过有一件事,先生听后,必然开怀\" \"奥?\"张仪好奇看向老医师,眸子亮亮的:\"何事? 医师讲讲?\" 第44章 穿越真相 \"先生其实也不要过于气愤,刚出去换水,顺便给你拿药时,我听到了赢疾将军被赢华将军追着揍了一顿。 众将领听说也被敲打过。 现在帐外还站满了士兵呢。 都是满怀愧疚,想来给你赔礼道歉的。” “真的?”张仪撑起身子,满脸怀疑地看向医师,片刻后他似乎想到什么,脸皮抽搐狰狞,咬牙切齿又躺回床上:“不见。” 他娘的,这两兄弟,竟然拿他做局铺路! “啊!” 医师见张仪思绪落到他处,捂着耳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火烙放下。 刹那,一股烤肉的奇怪味道飘在医师帐内,在张仪的哭叫声中,老医师摸了摸额头的汗,将火烙拿起,细细叮嘱:“好了,不流血了,先生回去后好生换药,不久即可痊愈。” 张仪咬着袖子,疼的身体发颤,生无可恋地晕了过去。 云梦泽。 薄暮冥冥,晚霞已至,远山衔着夕阳,橘红的霞光照在陈羲和脸上,将她苍白的脸稍稍照出血色。 几乎是与张仪同一时间,正了胎位,被唤醒准备生产的禅媛,体力不支,再次晕了过去。 这一变故陡然将夕朝惊得七魂丢了六魄。 “秦大夫,秦大夫,救救我家姑娘,她昏过去了!” 听到夕朝的声音,陈曦和腾的站起身,简单包扎的伤口又渗出血来,脸色更加苍白几分。 “不对!” 然而祸不单行,夕朝的尖叫声几乎才落地,撑着帷幔的景宓惊恐的看向婵媛身下,声音颤抖,带着哭腔:“秦大夫,秦大夫! 婵媛身下血流不止,好似。。。好似血崩了!” 听到二人话语的秦缓手指微颤,心沉入了谷底,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孩子未生,母体血崩,稍有不慎,一尸两命。 听闻噩耗,陈曦和身体晃了晃,险些站不住。 血崩,这在简陋的环境里,在这落后的古代,几乎是一脚进入了阎王殿。 【系统,系统,你说过婵媛是主角】 陈羲和扶着跳动快的心脏,腿软的被一旁眼含担忧的陈姜扶住。 【主角应该有主角光环吧? 主角通常都能化险为夷。 婵媛她也会没事,对不对?】 【宿主,抱歉,婵媛只有在昭雎身边,是他的夫人,她才是女主角。 现在剧情崩的我都不认识了,婵媛可能还是女主角,也有可能变成了女配角。 我不知道她是否会有危险。】 陈羲和眸子瞪圆,后退两步。 怎么会? 她刚才能如此镇定,一直是因为深信主角不死定律。 现在系统却告诉她…… 陈羲和不愿相信,因为害怕,她后背开始微微颤抖。 \"羲和姐?\" 甘茂是习武之人,很敏锐的察觉到了陈羲和的变化,他皱眉走上前看向他,眸子微暗:\"你要相信婵媛姐,她不是轻易放弃自己性命的人。 而且,最危险的时候,最不可控的情况你已经帮她解决了,剩下的,我相信,她可以的。\" 陈羲和本来心慌得厉害,她只能拼命将泪意忍回去,控制住自己情绪,强迫自己冷静 想办法救婵媛。 听了甘茂的话,电光火石间,她抓住了系统话中的漏洞。 【不对!】 陈羲和眸中厉色一闪。 【若婵媛不是主角,以你的吝啬程度,才不会给我派发任务! 婵媛有难,你让我去救她,证明她足够重要!】 系统声音有些无奈【不是她重要。或者说不仅是她重要。 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吧,这个世界的穿越者有四名。 你、陈秀儿、昭雎、婵媛。 昭雎与婵媛是最先一批穿越到这个地方的,他们穿越到这个世界后虽然谨小慎微,不敢做出特立独行的事情,改变世界进程。 但本身,由于他们的存在,楚国这几年发展迅速,一度成为中原霸主,隐隐有一家独大的态势。 如果不加以干预,那世界进程就会被打破。 世界不稳,是极为危险的事情。】 陈羲和恍然大悟【所以,我与陈秀儿都是被你们送过来对抗婵媛与昭雎的人? 事实上,婵媛不是主角,我也不是反派?】 系统没有回答陈曦和。 陈羲和闭了闭眼,握紧拳头【所以,陈秀儿才会勾引昭雎,离间他们。 所以,明明婵媛给了她更好的选择,她没有选。 一个原因是你们让她受尽磨难,让她知道了在这个时代有多艰难,压弯了她的脊梁,让她离不开昭雎。 另一个原因,陪在昭雎身边是她的任务,如果她要回家,就必须完成任务。】 陈羲和有些崩溃,她几乎在脑中对系统破口大骂【你真是让我恶心! 你有没有问过我们,哪怕是昭雎,婵媛,他们是否愿意来这个世界! 看着我们斗,你是不是很开心! 我告诉你,我以后绝不会再听从你的命令加害婵媛,加害无辜之人! 不就是回不去吗? 不就是心声全裸嘛? 我不在乎! 但同样,伤害我的人,哪怕那个人是这个世界历史进程中极为重要的人,我也照动无误!】 系统【……】 疯了疯了! 一切全乱套了! 它最初是看上陈羲和单纯,好拿捏才选的它。 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宿主,实话告诉你,我给你的度娘是金手指,但也是你的保护伞,若度娘长期关机,你将被这个世界排斥。 后果,是被世界抹杀。】 陈羲和冷笑一声【那婵媛呢,她也有任务?】 【没有】 【她与昭雎像病毒,而你与陈秀儿就像杀毒软件。 只有你与陈秀儿,是因为我来到了这个世界。 宿主,你不惜命,那你得想想你的家人啊。 你若被抹杀,现实世界你也会死亡,你的爸妈,朋友该多伤心。】 系统见还有机会谈判,才话落又道【放心,你只要保证秦国成为最后的霸主,而不是楚国或者其他国家,那你就算完成任务。 而为了到达这个结果,我会给你颁发任务,这些中间的任务,你可以选着做,只要度娘不长时间关机,你的性命就有保障,如何?】 【我完成任务,那其他人呢?会怎样?】陈羲和捏紧了拳头【而且,你为何独独对我优待?】 【陈秀儿只要能待在昭雎身边,正常死亡,她就可以回家。 她与你的任务不冲突。 至于昭雎与婵媛,他们是不抗力来到这个世界的,与我没有联系,我控制不了他们的命运。】 说到这,系统停顿片刻,又接着道【至于你,是愧疚。】 【愧疚?】陈羲和嗤笑一声【你哄小孩呢!】 【因为你是无辜的】 第45章 婵媛危在旦夕,陈羲和求秦大夫剖腹产 系统声音有些虚【陈秀儿在本来世界已经死了,她完成任务可以复活,她是自愿与我签订协议。。 而你,是被我……额……】 【绑架而来】陈羲和咬牙切齿,一字一句【你他妈……#@&@%】 陈羲和气的脑袋嗡嗡,恨不得将系统大卸八块,就在这时,一声极为冷静的声音在帷幔外响起。 “保大还是保小。” 秦大夫吩咐锦儿煎药,然后站在帷幔外缓缓开口。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平静的声音落在众人口中尤为残忍。 未骂尽兴的陈曦和猛然停下了国粹。 【系统,你不是说我做任务能开启积分商城吗? 快开启,我的积分全用上,我要兑换东西救婵媛。】 系统安静如鸡。 【系统!】 【抱歉,宿主,你积分不够。】似乎料到陈曦和接下来要说什么,系统紧接着又跟上【我这里概不赊账。 当然,我也没有权限赊账。】 陈羲和:心肌梗塞。 做任务才有几分,但系统这段时间几乎没有给她派任务。 她漆黑的瞳孔被怒火照亮,犹如明月落入深不见底的寒冷幽潭,一字一顿问【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宿主! 我说了,我这里概……概……】 【废物。】 陈羲和气愤的留下这两个大字就干净利落关闭脑中对话。 她一步一步走向帷幔,站定后听到帷幔内传来夕朝近乎崩溃的声音。 “秦。。。秦大夫。” 夕朝此时正跌坐在地上,她脸上血色刷的尽失,眸中除了慌乱还有不可置信。 她将目光缓缓移向婵媛的肚子,眼眸已经熬出血色。 她知道,这个孩子对主子有多重要,主子明明有一百种方法在和离时全身而退,但就是为了保住这个孩子,她在走了那样一条路。 但她没有选择,在她这里没有人比主子更重要。 夕朝闭上眼睛,嘴皮颤抖,缓缓张开嘴巴。 “保大!” \"保大!\" 夕朝刚想说话,一男一女的声音就从帐外传进来,少女声音软糯悦耳,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然。 男子听声音是一个少年,声音清冷悦耳,带着重重的喘息之气,因离帐外较远,听不正切。 但夕朝却抬起了头,红了眼眶。 是屈平少爷! 她偷偷抹了一把泪,拉起婵媛的手:\"主子,屈家没有放弃你,屈家来人了,是屈少爷来了。 主子,呜呜呜……\" 伴随着夕朝的哭喊声,陈曦和缓缓抬起头向前方看去,院子口出现了一人一马,少年相貌与婵媛有五六分相似,眸中暗蕴怒火,神色慌张。 几乎马一停下,他就迫不及待翻身下马,连滚带爬靠近帷幔。 撑着帷幔的人有心想拦,陈羲和却开口:\"让他进去。\" 屈平看了陈羲和一眼,小心掀开帷幔俯身进去,看到婵媛的那一瞬间,他就红了眼眶。 \"阿姊……\" 他舔了舔因为太急而开裂的唇瓣,颤抖的手轻轻抓住婵媛的衣袖一角:\"我被王上任命为左徒了。 你睁开眼看看我,我有能力保护你了。 阿姊,我给你带了稳婆,她随后就到……你再撑一会…… 求求你,睁开眼睛,别睡……\" 夕朝不忍再看,默默背过身去低头压抑啜泣。 陈羲和看了一眼帷幔,她深深吸了口气,将秦缓拉到角落处:\"秦大夫,不知道这段时间,我给您的那本妇产科的医书里的医术,你是已娴熟掌握了。\" 其实孩子大约六个月大时,秦缓曾给婵媛把过脉,那时,他就如实告婵媛腹中孩子胎位不正,不太好生。 当时为了以防万一,陈羲和曾挑灯夜战,将网上能查到的妇产科知识都誊抄赠予了秦缓。 包括剖腹产,人体构造学。 为了让秦缓有工具可用,她亲自用炭笔在羊皮纸上对着百度一步一绘图还原,跑遍了郢都,花高价打造了两幅手术道具,并准备了用于缝合伤口的羊肠线。 为了让秦缓熟悉人体构造,她让甘茂带着他翻遍了乱葬岗,秉持题海战术,熟能生巧 ,解剖又缝合了无数死人。 而之所以搬到云梦泽居住,一是她要寻找硝石矿,在这里,婵媛要是有什么意外,她可以及时赶回。 第二,是这里离秦大夫坐堂的药店和乱葬岗都比较近。 手术,不到万不得已,陈羲和绝不会提出来的,她怕行差踏错,婵媛就会失去性命。 但现在却管不了那么多了,婵媛经过藏红花,火海几乎失去了半条命,如今又失去了主角光环,血崩加昏迷,若再不决断,那剩下的半条命,也会交代在这里。 既然系统靠不上,那她就靠自己。 面对陈羲和的询问,秦大夫皱起眉头,眸中闪过为难:\"虽然我对这方法有极大的兴趣,这些天也挑灯钻研,但是毕竟我解剖的都是死人。 屈夫人……\" \"秦大夫\"陈羲和定定看向他:\"你比谁都清楚,若不用那个方法,按现在婵媛的情况,再以老方法医治,能止住血崩,但是却救不了她与那腹中孩子的命。\" 陈羲和说到这,情绪再也抑制不住,她双手掩面:\"婵媛,已经没有力气再将孩子生下来了。 孩子必定会胎死腹中,而婵媛,也会难产而亡。\" 秦缓垂下眸子,罕见的沉默了。 \"秦大夫!\"陈羲和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任何医学的进步都需要实践。 你如果没有救过活人,你永远不知道这个方法能不能救人。 在这个世界,只有你医术最为精湛,若你不救婵媛,我真不知道还能找谁了。 我求求你。\" \"我试试\"秦缓叹了口气,抬眸看向陈羲和,眸子却亮得刺眼:\"我一生都在追求医学更高的造诣,这一次,我试试。 只是,这技术骇人听闻,我怕……\" 陈羲和破涕为笑:\"只要秦大夫答应,剩下的交给我。\" 临走前,她垂泪俯身以拜,又哽咽请求:\"秦大夫,我知道,婵媛这情况,几乎九死一生。 她极为爱肚子中的孩子,所以请你尽力保住孩子。 若是没有办法,还请先生务必先保婵媛的命。\" 秦缓点了点头。 陈羲和弯了弯红着的双眸:\"那一切都拜托您了\" 她说完,不再废话,快步转身走到帷幔处。 \"屈平,你出来。\"她掀开帷幔,对着哭得狼狈的少年招了招手。 \"想不想救婵媛\"将人领到角落,陈羲和开门见山。 她站在角落里,屈平看不真切她的表情,只觉得忽明忽暗的。 \"现在有一个办法,有百分之四十的概率保下婵媛与你外甥的命。\" \"若不用那个方法,我阿姊是不是必死无疑\"屈平低着头,手指握成拳,青筋直冒,但话语声却极低,几乎微不可闻。 \"不是必死\"陈羲和摇了摇头,\"但有九成几率死亡。 \"那就用那个方法\"屈平抬起头,一锤定音,哭成核桃的眼睛出乎意料的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凝重与决然。 \"长话短说,这个方法要……\" \"夕朝姐姐那边就交给你劝说了,无论如何要说服她答应\" \"我不会阻止。\"陈羲和话未落,夕朝抹了一把泪从暗处走了出来,她直直看向陈羲和:\"主子曾说过,若她难产,就将她的命就交到你手上。\" 她语气微微哽咽:\"她说,就算死了,她也不怪你。 让我也莫要怪你。 因为你和秦大夫肯定已经尽力了。\" 第46章 开始手术,景夫人赶到 暮风掠过竹林,远方山巅盖住落日,竹叶刷刷作响。 陈曦和将最后一个镜子放在该放的位置,喘了口气,直起身子捶着腰看着临时组建的手术台,舒了口气:“可以开始了。” 随着她的话落下,站在镜子前的众人开始转动镜面,在其余人惊讶的目光中,烛光渐渐汇聚到婵媛身上,光线变得充足又明亮。 陈曦和看着这一幕眸色复杂。 这一刻她仿佛觉得自己好像被子弹命中,完成了教育的闭环。 她不敢相信,小时候学过的那篇课文真的正在帮她救自己想救的人。 也如几千年后的爱迪生可能也不会料到,他用的方法,不仅救了他的母亲,同样也救了另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陈曦和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婵媛面前蹲下,将她的手拉起放在自己脸上,吸了吸鼻子,眸色温柔又平静:“媛媛,你好好睡一觉,相信我,等你醒了,天亮了,一切都会变好。” “不用将她唤醒说几句话吗?” 条件有限,秦大夫只用酒洗了洗双手,他接过经过烛火煅烧消毒冷却后的手术刀,垂眸看向陈曦和:“我不敢保证一定成功。若是。。。” 他话还没说完,守在镜子前的几人纷纷红了眼眶。 ”不用”陈曦和站起,从盆中捡起帕子,挤干水份,捏在手中,侧目看向秦缓:“秦先生,我相信你。” 说到这,她顿了顿,又低头看向禅媛:“当然,最主要,我相信她。” 婵媛,一直是清醒温柔而富有力量的,她从不困于情爱,也平静接受命运的一切给予,并享受着自己的人生,用尽全力将自己的人生路走的更为肆意壮阔。 就算她可能已经不是这个故事里的女主了,但她却一直是自己人生中的主角,这样的她,怎么可能轻易放弃来之不易争取过来的自由。 她,会好好活着。 “那好,夕朝,给你家主子喝下麻沸散”秦缓声声呼一口气,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更清醒冷静,他看向周围,严肃嘱咐:“其他人注意烛火,随时调整镜子的角度。” 众人纷纷点头。 夕朝细心将药尽数喂进婵媛口中,见喝了药的婵媛呼吸变得更为绵长平稳,她咬着下唇站起,因为紧张,抱着碗的指尖微微泛白。 “这药真的能让主子不知疼痛?”她退后一步站到陈曦和身边,将最好的位置留给秦缓,神色担忧偏头问陈曦和。 陈曦和指尖微颤,说实话,她不确定,因为秦大夫本身也不确定,这麻沸散经过秦缓再次改良,虽然麻痹作用大大增加,但还未实打实用在手术上。 那可是要生生割开血肉。 但她只能选择相信秦缓在医学方面上的天赋。她抿了抿唇,将手中的帕子交给夕照,声音有些涩:“我们要相信秦大夫,他可以。 一会,你负责给秦大夫擦汗,他需要高度集中精力,不能分心。 而我,则给他做助手。” 夕朝接过帕子,点了点头。 一切都准备好,外围的帷幔拉起,将众人隔绝在内,有轻微的亮光射出,为小院蒙上柔和的光。 景宓与甘茂此时却在竹林内对峙。 景宓极为气恼的抬起脚,却没踹到绑了自己的罪魁祸首,看着院子里明亮的灯火,她心口发闷,只觉得喉头发腥。 “你们这是谋杀! 我还没听过开膛破肚能救人的,你们不想救婵媛就直说! 你们将她交给我,我去请宫中医师救她,不行吗?!” 景宓被五花大绑绑在粗壮的竹子上,眸中布满血丝,衣衫凌乱,颇为狼狈。 因为挣扎,绑着绳子渐渐陷入衣服内,将她的皮肤勒得发红,但她却好似感受不到痛,望着木头脸抱着孩子守在一旁甘茂,心有不甘:”你们不可以这样对她! 你有本事放开我。” “哇~”看着怀中被吓得哇哇大哭的孩子,甘茂颇为不耐的皱紧眉头,他抬起鸭羽般漆黑的长睫,斜眼看向景宓:“你小声一些。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说完,见景宓还想发疯,甘茂冷冷轻嗤一声:“在那个帷幔里的人,有婵媛姐的弟弟屈平,有陪她一起长大的夕朝,有她的知己陈曦和。 这些人有哪一个不想救婵媛姐?” 见景宓哑然,甘茂继续道:“在楚国,秦大夫的医术敢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二。 若不是到了危及性命之时,你以为,他们会拿婵媛姐的性命去冒险?” 说到这,他轻轻摇了摇怀中的孩子,等孩子慢慢睡去,他才又冷冷看向景宓:“若是秦大夫因为你的叫声吓得手一抖,刀下错了地方,那你才是真的害了她。” 说完,他单手将鞋子扯下,对着锦宓举了举,露出十足厌烦的神色:“你要是再叫,我就拿靴子给你嘴堵上。 真是的,你那丫头都比你知趣。” 在甘茂眼里,这世上的人只分为婵媛、曦和与其他。 所以当景宓不同意手术,大吵大闹威胁到婵媛的生命时,他丝毫不怜香惜玉,将她五花大绑拖离现场。 要不是锦儿明确表示不会捣乱,估计现在也被绑了。 景宓见甘茂不是开玩笑,她咬了咬唇,眸中泛起水光,嘴唇动了动,但却没发出声音,终是沉默了下来。 大约过了几秒那个样子,她又低低自语:“我才不是怕你,我是怕自己声音大,影响秦大夫。” 甘茂不置可否,背过身去,本想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但转过身的那一刻,他眸中一凌,竟是单手拔剑,一手抱着婴孩,一手拿剑护在景宓身前,冷冷看向竹林入口方向。 “一会你别说话。”他眯了眯眼睛,侧头嘱咐景宓,又上前一步。 甘茂严阵以待,大概十息间,竹林入口方向缓缓出现一辆马车。 发现有人在竹林里,坐在车上的贵妇人掀开帘子看了过来。 甘茂霎时在那妇人眼中看到最为复杂的情绪,有惊诧、茫然、不可置信,接着这些情绪全部化为痛与怒。 “岂有此理,拿下!” 妇人下令,围在马车周围的人全部朝甘茂围过来。 甘茂皱眉,决定擒贼先擒王,一个跳跃,对着被护在最后面的妇人举起了剑。 “别!那是我母亲! 都是自己人。” 被绑着的景宓看到来人忙瞪大眸子开口。 甘茂看着将他包围,眼露凶光的众人,微微扯了扯嘴角,脸色有些僵硬。 可是他们显然没把他当作自己人啊。 景夫人冷哼一声,忙上前将景宓松绑,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宓儿,娘来了,别怕。” 景宓感觉到母亲抱着她的手很是用力,似乎极为害怕,全身都在颤抖。 锦宓一时有些心酸,她抬手回抱住景夫人,拍了拍她的背:“母亲,你别怕,我没事。 不过,母亲,你能让你的人停下吗? 都是误会。” “跟我回家。”景夫人没答,她一心沉浸在女儿失而复得的惊恐中,拉起景宓的手就要往外走。 “不行,母亲,我还不能走,我还有事情未做。”景宓微微挣脱开景夫人,看了一眼院中烛火,皱眉开口。 “啪!” 几乎是刚话落,清脆的巴掌声就在竹林中响起,景宓被打的摔倒在地。 \"母亲!?\"她不可置信抬头看向景夫人。 “看来是我一直太过宠你,才将你养成这样的性子!”景夫人失望的看向狼狈的景宓:“让你不知天高地厚,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 来人,绑小姐回家。” 第47章 景宓顶撞景夫人,景夫人抄起戒尺奔向昭家 “诺!” 围着甘茂的人利落应答,全部退去,飞快围到景宓身边,三下五除二又将景宓五花大绑,然后抬起。 “母亲!”景宓被绑成香肠无法动弹,她有些崩溃的看向景夫人。 “堵上嘴!” “呜呜呜。。”景宓转头眼含希冀看向甘茂。 甘茂面色平静将剑插入剑鞘内,退了几步,几人极为顺利的上了马车。 “今夜看来贵府有得忙”景夫人在马车上看了小院一眼,又移回目光,眸色凉凉:“等屈夫人处理完事情,我希望她能亲自能登门。 今日之事,她总得给景府一个交代。” 甘茂弯腰:“夫人慢走。” “哼!”景夫人冷哼一声,甩下帘子离去。 景府主院,灯火通明。 “你可知错!”坐在主位上的景夫人垂眸看向跪在堂中央的景宓,拍桌子力道极大,将桌上的茶水都震的溅出几滴。 这一路她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了,此时只觉得怒火中烧。 坐在下首的景鲤赶紧给景宓示意:“还不认错,母亲接到你离府的消息,可是急匆匆从宴会中离席,派人寻了你一下午。” 景宓垂着脑袋,拳头却握得死紧:“我没错。” “对。。。给母亲道个歉就没事了,母亲,你别。。。” 景鲤说辞都想好了,见景宓开口,他如往常一般朝着景夫人求情。 话说到一半,没听到如往常一样的认错声,他愣了愣,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一下蹦起来:“你说什么?” 说完他又尴尬地看向景夫人:“母亲,小妹一定是被吓傻了,你看她这头发,这脸,显然是在火海里九死一生被吓的没回神,你。。。” “我说,我没错!”景宓抬起头,倔强的看向景夫人,苍白的脸上黑白混着黄,滑稽可笑,但她的眸子却极为坚定:“母亲,我难道要看着她死吗?” “放肆!” 景夫人本来被景鲤的话弄的又些心软,想着如果这丫头诚心悔过,她就罚她罚的轻一些,哪知,她念头才刚成型,就被景宓搅得稀烂。 她颤抖得手指着景宓,怒的几乎说不出话。 “母亲,母亲,你别气,小妹年纪尚小” 景鲤深吸一口气,头疼的捏捏眉心,当起和事佬。 他端起茶递给景夫人,又继续劝说:“母亲,要怪还是得怪那昭家太过卑鄙歹毒,妹妹她太小了,没经历过生死离别,见不得有人死在她面前,这才。。。” 景夫人瞪了一眼景鲤,直将他瞪得熄了声。 “你说,你没错,那我问你” 景夫人推开景鲤,走到堂下,俯身直直看向景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冲进去的时候可曾想过你父亲、你哥哥,你可曾想过我。 你一出生身体就不好,我日日衣不解带照顾你,眼珠子似的护着你、呵护你” 景夫人抬手比划了一下,放得与下巴同齐:“才将猫儿一般瘦弱的你养成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样。” “你可以任性,你甚至可以不考虑家族前程去喜欢不该喜欢的人,但是”景夫人紧紧抓住景宓的胳膊:“你不可以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景宓,这么多年,你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你不知这景府一月花费几何,你不关心你父亲在朝堂上是否举步维艰,你看不到我的辛苦。 这满王都的氏族千金,有谁如你一般舒心,烂摊子有人给你摆平,流言蜚语有人给你拦下,家族兴衰有人替你挑起。 那个你认为困住你的小院,夺走你自由的院子,你知不知道,是多少族人在朝堂上,在战场上打拼才为你换来的?” 景夫人松开她的手臂站起,指着她的院子方向,所说之话字字诛心:“那可能是多少大家闺秀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可是,你有没有为这个家做过哪怕一点事情?”景夫人慢慢走到座位上坐下垂眸看向景宓,一字一句敲在她心间。 景宓眸中震荡,她微微摇晃了下身体,跪坐在地,似是大受打击,片刻后,她俯身以拜:“宓儿愧对景家,愧对母亲。” “没事。”景鲤看景宓态度软了,松了口气,靠近几步想要扶她,结果却被她后面的话惊在原地。 “我深受景家恩惠,我知道”景宓直起身子,脸上带着苦笑:“可母亲,将我养成这样的性子的你们难道就没有错吗?” 景夫人身体一僵,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我说”景宓摸了把眼泪:“你们因为太过在意我,所以将我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因为怕我生病,你们不给我出院子,正因为没见过这世间其他男子,所以我才会轻易动心,喜欢上一个幻影中的人,差点铸成大错。 因为你们想让我无忧无虑,因而从不将景家在朝堂上的处境说与我听,所以我看不清局势,蠢而不自知。 因为你们不想要我伤神,因此你们拦下了外面的流言蜚语,不交给我世家关系,让我频频闹出笑话。 因为你们不对我寄予厚望,所以我从未系统读过经史,才会如此任性、胆大包天。” “母亲,你说你们爱我”景宓扯起一抹笑,点了点头:“对,你们的确爱我。 可是,爱一个人是教会他成长,像你们对啊兄那样,而不是像对我一样一味溺爱保护!” “够了!”景夫人有些崩溃的抄起杯子砸向堂下,但却没能阻止景宓继续往下说。 她只是被吓到微微一跳,又继续沉声说道:“母亲,你说我救婵媛任性,可是,年少时的我也曾被一个人救起,若没有他,哪有现在活生生的我。 我只不过,做了那个人曾经做过的事,救人一事本就没错,所以” 景宓眸光闪了闪,咬牙道:“我没错!” “好好好!”景夫人咬紧后槽牙:“既然你不知悔改,那就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知错,什么时候再出来!” “母亲!”景鲤急忙站起身:“小妹的身体,你怎么舍得。。” “为母则刚。”景夫人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偏过头去,不再看兄妹两人。 景宓俯身叩头,踉跄站起,转身离去,景鲤皱了皱眉,也跟了过去:\"小妹,小妹……\" 等人都走远了,景夫人这才眯起眼睛吩咐心腹:“带着人,抄家伙,去昭府。” 站在一旁的心腹眸中一惊,有些结巴:“夫人,这这这,不妥吧” “怎么不妥。”景夫人冷冷站起:“昭府那老不死的,欺负我女儿,我难道还不能还手? 这事就是闹到君上面前,我也有理!” 说完,她站起身,将镯子与头上碍事的发饰拆了,拿起一旁的戒尺,眼冒凶光吩咐:“跟上。 这些年笑脸迎人,想来那昭老夫人是忘了,我年轻时候也不是什么脾气好的女娘。 不然,她也不敢明晃晃算计我那女儿!” 第48章 这班上的好恶心 昭府,后厨。 “七丫,公子唤你咧。” 听到门口的叫唤声,盼兮无奈的放下菜刀。 她就着洗菜剩下的水净了净手,又用帕子擦干水份,这才将围裙解开捏在手里,转身朝着厨房管事行了一礼:“陈叔,我去去就来。” 陈八看着走过来的丫头,眼眸闪烁,他上下打量了盼兮一番,露出一抹让盼兮不适又意味深长的笑:“去吧,也不用急着回来。” 盼兮只觉得胸膛闷闷的,但她未做辩解,扯起一抹笑:“才回到昭家,奴哪能这般不懂事。 陈叔放心,奴一定尽快回来。” 陈八满意的点点头,盼兮这才转身出了厨房。 带路的丫鬟见盼兮出来,眼睛弯弯走到她旁边,特意落后半步,盯着她手里的的围裙,无话找话:“七丫,你手里拿着的衣物是何物? 看上去刺绣倒是精美,有没有多的,可以送我一件吗?” 再次听到七丫这名字,盼兮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是前夫人赏我的”她边走边答,脸上闪过为难之色:“这东西就一个作用,挡在身前,防止衣服弄脏,污了主子们的眼。 按理姐姐开口了,我也不好扶了你面子。 只是,姐姐是老夫人跟前得脸的,不用进后厨这烟熏火燎的地方,这东西对你来说,着实用处不大。 妹妹我呢,也就只有这么一件。” 说到这,她垂下眼睫,咬了咬唇:“当然,要是姐姐喜欢。。。” “不用。”丫鬟见盼兮不舍,故作大度的摆了摆手:“我也不是那夺人所爱之人。” 话是这么说了,但没要到东西,她心有不甘,眼睛一转又生一计:“这样,妹妹可否将这它借我一日? 我进府早,与府内的秀娘熟识,她们做了那么多衣裙,想来能还原出一个大致相似的。” 盼兮抽了抽嘴角,心里骂人的话快要串成rap。 她是昭府在昭将军成亲前买回来的丫鬟,昭老夫人见她生的模样周正,起初买她回来就打着让她给昭雎暖床的心思。 她那时年纪不大,没什么见识,头一次见那人时,他正细心周到的给她的未婚妻屈家千金擦鞋上的泥。 要说没有动心过,那是假的。 少年时代的昭雎模样极为俊朗,眉目清正,意气风发,身份高贵但却对他的未婚妻温柔到极致。 起初的盼兮不识字,不能形容初见他时的惊艳。 后来回想,那时的昭雎应该是那种看春风不喜、看夏蝉不烦、看秋风不悲、看冬雪不叹,看满身富贵懒察觉,不惧岁月,有信念、有怜悯,笑容明媚似朝阳的人。 这样的人,真的很难不心动。 那时的她也的确起了爬床的心思。 但还好,她还没来得及做,昭雎就迎娶了那个他满心满眼的女孩。 盼兮心动过,但那场心动也就维持了五日。她是个聪明人,知道喜欢这样的人是没有结果的,因此去了新院子后,她收了心思,安心做起了丫鬟。 主子那时玩心很大,初初嫁给昭雎时总感觉无聊。 因为后院只她一人是正经主子,平日里没有什么烦心事,无聊来无聊去,她就琢磨出了许许多多的桌面游戏。 她这样的丫鬟也有幸成为了她的玩伴。 后来的时光,主子渐渐发现她记忆力极好,将她提拔成了身边人,给她赐名盼兮。 在她身边,她渐渐识得很多字,慢慢的,她能跟夕朝姐姐平分秋色,未离开王都那几年,日常都是夕朝姐姐主外,她主内。 后来的日子里,她慢慢觉得,好似要过好日子,她并不只是只有爬床一条路。 再后来,昭雎要奔赴战场,主子日夜难眠,做了个极为大胆的决定,她给昭雎收拾衣服时,也一并收拾了自己的。 她比夕朝姐姐先察觉到主子异常,好说歹说,主子这才带上她,想起出行前夕朝姐姐气歪的脸,她到现在还觉得心情愉悦。 大概一年前,昭雎在边关生死一线,主子亲自带人赶回王都,因为边关的生意往来还需要人盯着,她留了下来。 她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事情,再找到信得过的人交接手上的工作,然后才赶回王都。 只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等她再回来,主子与昭雎已和离,而她因为卖身契在昭家手里,无法跟着她一起离去,被强留在了昭府。 主子和离的事情闹的满城风雨,昭家丢尽了脸面,昭老夫人恨毒了主子,对她这个一直跟在主子身边的人也极为厌恶。 所以她回到昭家第一件事就是被改了名字,然后被仿佛恩赐般的丢到厨房磋磨。 昭府的下人很会见风使舵,起初她受了些不算麻烦的刁难,想着,等过些日子,没人再记得她,她就偷偷为自己赎身。 只是最近不知为何,那傻b昭雎竟然又想起她这号人了。 想到这,盼兮又在心里狠狠骂了昭雎一遍。 “七丫?”见盼兮不回话,丫鬟心里不痛快起来:“你可是不愿?” 盼兮回过神来,赶紧摆手,柔柔笑道:“怎会不愿? 我是在想,等会儿见到公子我就将这事提一提。 这东西虽然姐姐你用不上,但平时做粗活的人却能用上,我求一求公子,给昭府每人发一件。” 丫鬟抽了抽嘴角:“这。。。不用了吧。” 盼兮笑的更为真心实意几分,她抬眸看了一眼前方,止步转身抓起丫鬟的手:“要的,要的,要不是姐姐如此细心,妹妹哪能想到这样的主意。” “哎!我不是。。。” “我知道姐姐腼腆心善,没事,我懂的。” 盼兮拍了拍丫鬟的手:“前方就是公子的院落,姐姐稍稍等我片刻。” 丫鬟被一番抢白,完全没有机会说话,前方就是昭雎院落,她也不好拉着盼兮不让她走,只得僵硬的点点头。 盼兮松开她的手,转身走进院落。 想吞了主子送她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走到昭雎书房门前,盼兮站定,重新将落下的嘴角推到她该在的地方,露出职业假笑,敲了敲门:“公子,是我。” “进。” 盼兮推门而入。 “公子找奴可是有事吩咐?” 昭雎皱了皱眉,将毛笔放下,抬头看向盼兮:“你以前在婵媛面前从不自称奴婢。” 盼兮很好控制住了表情,没将不耐表露出来,她轻笑一声:“公子,这里是昭府,不是屈府,作为下人,奴还是要遵守昭府规矩的。” 昭雎不置可否,但也不打算深究,他朝着盼兮招招手:“你过来看看,我有没有画出她的神韵?” 盼兮眯了眯眼睛,忍了一忍再忍才没让笑容变僵。 这丫的脸皮,真是越发厚了。 迈步往前走的盼兮脑海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第49章 景夫人砸门 【想得却不可得 你奈人生何 该舍的舍不得 只顾着跟往事瞎扯 等发现时间是贼了 它早已偷光你的选择 爱恋不过是一场高烧 思念是紧跟着好不了的咳】 盼兮走到桌前,侧目往下看,最先看到的不是所谓的丹青,而是放在桌边昭雎写的几行小字。 “你说,我还能挽回她吗?”昭雎伸手摸了摸画上的人。 盼兮心中冷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画上的人没有脸,坐在秋千上,身体微微后仰,看向前方,衣裙翻飞。 明明画中人没有表情,但莫名的,盼兮竟然觉得对方应该是笑的眼睛弯弯,极开心的样子。 “你想不想回婵媛身边?” 身边的人冷不丁开口,盼兮回过神皱眉看向对方:“公子,我的卖身契在昭府。” “你本来就是昭家的人”昭雎抬起手,偏头看向盼兮,勾唇:“你一定很想回到婵媛身边吧。” 盼兮微微垂下嘴角,也难为这人忍了这么久。 看来终于要说出目的了。 他就说近几日这傻逼玩意怎么总唤她来书房呢,原来打着这主意。 他做梦! 盼兮眨了眨眼睛,杀人诛心:“公子怎么不画脸,是忘了夫人的样子了么?” 见昭雎脸色一僵,盼兮捂住嘴,忙跪下:“公子恕罪,奴失言了。” 盼兮心里快要乐疯了。 她被困在昭府,不得去主子身边固然难受,但看到这男人不痛快,她也是开心的。 “无妨。”昭雎单手转了转手上的扳指,低头看跪着的人,静默片刻,声音似乎有些怅然:“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权利画她” 狗男人! 盼兮悄悄翻了个白眼,声音柔柔带着虚假的劝慰:“公子,夫人曾说过,山有顶峰,海有彼岸,在人生漫漫长途中,万物皆有回转,一切终有回甘。” 昭雎:。。。。他不想听这些话。 “属奴直言”盼兮停顿一刻,又感叹一句:“奴这些年,只看见那合久了分了,却没看见分久的合。 公子,该往前走。” “来人!”被一再暗讽,昭雎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气的朝书房外唤了一声。 “公子有何吩咐。” 冷静,冷静,昭雎握紧拳头深吸几口气。 “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跪着的人到底还有大用处,他终是压下怒火,又挥了挥手,让进来的人出去,才居高临下问道。 盼兮适可而止,抬头看向昭雎:“禀公子,有。” 她勾了勾嘴角:“我是昭府的人,自然除了昭府,我没有其他去处。 公子能不能将我调到陈姑娘院中。” 说到这,她眸中隐有恼意:“我想亲自看看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昭雎眸光闪动。 要见陈秀儿,显然是想为婵媛打抱不平。 他勾起唇角,人只要在昭府,他总能想办法让她听命于他。 “准了。 还有,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昭雎勾唇,露出笑意,朝着盼兮伸出手。 “谢公子。”盼兮不着痕迹的后退两分,做出极为感动的样子:“奴还想求公子一件事。” 昭雎很好的掩藏住眼中的得意与嘲讽,挑眉朗声:“但说无妨。” 盼兮将手里的围裙举起:“这是夫人送给奴的,刚一个姐姐想要。 我想着夫人制的东西美观又好用,只我独享实在自私了。 就想着求公子恩典,让府内秀娘给每位府中下人做一件,替代冬衣发下去。” “准了。” “谢公子”这次不等昭雎伸手,盼兮自顾自站了起来:“不知公子可还有其他事? 无事,奴就退下了。” 昭雎本还想说些笼络的话,但才想开口就被门外的敲门声打断。 他皱眉,将桌上的画收起,才问:“何事? 进来。” “秉公子,景家夫人来访。”推门进来的是昭府门房,盼兮观他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大冷的天,额头上却布满汗珠。 盼兮心下转了几圈,抿了抿唇,眸中微微含上笑意。 这景昭两家素来不对付,上门拜访,怕不见得。 \"景夫人是女眷,上门自有母亲接待\"昭雎还没转过弯儿来,神色有些不耐:\"再说,我奉命面壁思过,岂能现身待客? 像什么话!” 门房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看着昭雎欲言又止。 “还有事?”昭雎见人还不走,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 他绕过桌子,走上前去,没好气道:“有事就说!” “公子,景夫人应该不是上门做客。\"门房脸色尴尬:\"景夫人带着很多人,都拿着武器,个个高壮有力,奴看着像是习武的。 老爷不在,老夫人院子又远,奴看着景夫人来者不善,这才闭门来寻您。\" 昭雎忍不住露出一丝讥笑:\"昭家虽与景家素来不合,但这是王都,她一个女流之辈难不成还敢打上门来!\" \"公子要不还是去看看?\"盼兮上前一步,劝道:\"这李叔做了多年门房了,不可能将上门拜访的人与找麻烦的人弄混。 若夏夫人真存心找茬,老夫人性子和善,怕是要被欺负。\" 当然,最主要,她想跟着去看戏。 她现在是厨房的人,隶属后院,没有主子命令是去不了前院的。 昭雎不去,她还怎么去看热闹。 被盼兮一劝,昭雎有些犹豫。 \"带路\"他有些心烦意乱的开口。 从前独居一户,哪有这些麻烦事。 \"唯!\" 昭府门外。 景夫人看着久叫不应的门,挑了挑眉,看了看今日为参加宴会新染的指甲:\"撞门。\" \"哎哟!夫人,这不妥吧。\" 管家急得嘴上冒泡,心想怎么老爷还不来。 再不来,夫人得将昭家掀了! 见身后的人蜂拥而上去撞门,街上围上来的人也越来越多,管家急得团团转,又劝:\"夫人啊! 要找麻烦也是关起门,这样做起码不会被百姓看笑话。 要是闹得太难看,也不好收场啊……\" \"我都打上门来了,还考虑什么脸面\"景夫人一脸奇怪的看向管家。 \"再说,他们昭家能做出杀妻放火,谋害算计我景家小辈的事。 那脸皮啊,比城墙还厚,心比豺狼还毒。 事情都做了,她们还哪会在乎什么脸面!\" 景夫人说这句话时提高了声音,周围围上来吃瓜的百姓顿时哗然。 \"杀妻放火?\" \"奥,我就说怎么城南那边有浓烟飘起,原来是昭家纵火!\" \"啧啧,也太狠了! 那和离的女人听说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孩子。 这不得一尸两命? 造孽哦!\"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昭家没关严实的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终于再被撞到第十五下时,不堪重负,应声而倒。 景夫人看着门内一脸茫然还未跑到门边的昭府下人,勾了勾唇角,施施然走进门:\"给我砸! 不要放过一花一草。 若有人敢拦,一并解决了。\" \"唯!\"景府众人应声齐呼,四散开来,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吓得昭府众人目瞪口呆。 而景夫人则冷着脸往昭老夫人院落而去。 另一边,老夫人院落内。 \"彭\" 门倒地的巨响声,吓的在院子内散步消食的昭老夫人一跳。 \"怎么回事?\"她拍了拍心脏,问扶着她的林老婆子。 \"像是大门处发出的声音\"林老婆子皱了皱眉:\"夫人,我去看看。\" 第50章 昭夫人的人生至暗时刻 林老婆子走后,昭老夫人便被丫鬟扶着躺到屋内矮榻上。 天色完全暗了下去,一朵棉絮般的云朵遮盖了大半月色,丫鬟将撑着窗户的棒子放下,室内便安静了下来。 室内炭火冒出滋滋滋的声音。 太阳穴被一个手巧的丫鬟轻柔的按着,昭老夫人有些昏昏欲睡。 “碰!嘎吱嘎吱~” 巨大的响声惊得昭老夫人猛的睁开眼睛,她扶着跳动的过分快的心脏,皱眉低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后衫已经被冷汗浸透,想起梦中的大火和清晰得过分的灼热感,她脸色有些难看:“林双还未回来?” 站在她身后的丫鬟绕到榻前,小心扶她坐起:“夫人,林姑姑才出去没多久,如今怕是才在回来的路上。 可是外面太吵了,吵得夫人没法入睡?” 丫鬟一脸怒容:“奴这就去紧紧那些人的皮子!毛手毛脚的。\" 昭老夫人此时心跳如雷,哪里能将丫鬟的讨好卖乖放在眼里,她压着眉头吩咐道:“去寻一寻林双,让她不必来见我,去一转城南。” 这时节天气干冷,木头遇火则燃,按理只要那云娘得手,那贱人定是在劫难逃,但想起梦中的场景,昭老夫人有些不安。 “唯。” “回来的路上去库房领些安神的香给我点上,上了年纪觉多梦也多,总是睡不安稳。” 小丫鬟低低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开门离去。 昭老夫人则被丫鬟扶着绕过屏风后更衣,事情刚办了一半,砰的又是一声,房门突然从外被大力踹开。 “老夫人,救我!”接着响起了林老婆子凄惨的叫声。 “昭陈氏!“景夫人拿着戒尺,收回了腿,压着眉毛走到房内:“你竟然敢算计我女儿!” 正坐在恭桶上的昭老夫人眼皮子狂跳。 屋内的丫鬟看见突然闯入的法外狂徒景夫人,吓得忙将屏风围了起来。 一个大丫鬟大着胆子走出来,伸手将景夫人拦住:“夫人,我家老夫人现在不方便见客,还请。。。。” 景夫人面色微沉,将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林老婆子丢到地上,勾起唇角嘲讽道:“避而不见,哪是不方便见客,怕是不敢见我吧?” 她将丫鬟一把推开,三两步走到屏风处,抬起戒尺,脸色寒凉:“不想被打就让开。” 丫鬟们吓得齐齐后退一步,但还是挡在屏风前。 昭老夫人屏住呼吸,气的脸色都绿了,她抖着身子,边找厕片,边咬牙切齿道:“景夫人未递拜帖,贸然上门,未免太过失礼。 无礼客人昭府恕不接待。 来人,送客!” “我既然敢来,就不打算走,我看,谁敢!”景老夫人估摸着时间,没了耐心,她抬起脚朝前踹去。 “老夫人!”丫鬟们惊呼一声,想要去扶那屏风。 霎时间人仰马翻,屏风往后倒去,昭老夫人传来一声痛呼,屏风正正撞到她头上,她一个重心不稳,连桶带人都被掀翻了去。 房间内出现一股怪味。 空气蓦地凝结,景夫人瞠目结舌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白花花的臀部,眨了眨眼睛。 屋内丫鬟跪了一地,画面就像被定格的动画场景一般,尴尬在屋内蔓延。 昭老夫人还有些懵,接着她似乎意识到什么,机械的转头看向屋内的众人,最后她将眼神定在景夫人身上,眼眶慢慢充血,脸色从白转红,又演变成黑,最后定格成绿。 她将脸埋入双手内,颤抖的身子,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哇”的一声,快四十多岁的女人哭了出来。 景夫人微微后退一步,说实话,这个场景是她没想到的。 她本想着登门将这老太婆暴打一顿以解心头之恨,但是,遇到这个场景。。。 也。。。还不错。 她甚至还惋惜没带着画师来昭府。 “母亲!”事情发展到白热化阶段,昭雎才带着昭府雇的打手姗姗来迟。 “别进来。”景夫人极为有良心,有道德的出声提醒。 昭老夫人被吓得哭声一顿,忙狼狈的去拉裤子衣裙。 昭雎站的位置只能看到拿着戒尺的景夫人以及被揍的鼻青脸肿的林老婆子,不见自家母亲, 明明刚才还听到母亲的哭声,难道。。。 昭雎心下一慌,一个大步跨了进来。 世界从此安静了。 跟着他进来,只落后半步的盼兮睁大双眼,嘴巴变成了o字。 昭老夫人惊恐回头,眼睛一白,晕了过去。 景夫人:。。。我可什么都没做。 昭府大厅内。 昭雎黑着脸与景夫人对峙。 见喝了半杯茶,那昭雎还不说话,景夫人有些不耐的放下杯子,朝着昭雎看过去。 很好,对方脸都气歪了。 “景夫人不打算给在下一个交代吗?” 昭雎只觉得一闭眼睛就看见自家母亲衣衫不着的模样,就能嗅到那股一言难尽的味道,他只觉得心里像是压了一座火山,又憋屈,又丢脸,颤抖的手,都快气出帕金森来了。 景夫人啪的将茶放在桌上,跪坐的身子挺直,冷笑一声,敲了敲桌案:“这话说的好笑。 昭府还是先给我景府一个交代吧。” 说着她抬起手啪啪两下,孔武有力的大汉便押着个男仆步入堂内。 “说吧,昭老夫人都做了些什么,又吩咐你去干哪些腌臜事?”景夫人转头看向男人,声音微凉。 这人是她从城南那小院回家途中抓到的,见他鬼鬼祟祟藏在竹林中,她想都没想就顺手让人将他绑了。 经过一番拷打,可真是听了场大戏,让她开了眼。 跪着的人身子抖了抖,猛的抬头看向昭雎,涕泗横流:“公子,救我!” 昭雎皱眉看向那人,认出他是自家母亲院中负责洒扫的下人。 景夫人轻咳一声:“你以为,他还会救你。 你家主子那事被我知道了,还是从你嘴里知道的,她的儿子不杀了你灭口都算蠢的。 怎么?还想求他?” “好好说”景夫人拿起身旁的戒尺敲了敲地面,饶有兴趣的看向昭雎:“只希望,昭将军听完还有底气质问我。” “说!”身后大汉将刀抽出半寸,威胁道。 “是是是,我说,我说!”跪着的男人吓得惊叫起来,忙倒到豆子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得一清二楚:“老夫人让林姑姑威胁那云娘,在城南点了一把火。 陈姑娘离府,林姑姑让我跟着,找机会结果了她。 昭雎拧眉:“云娘是谁?” 景夫人挑了挑眉:“告诉她,云娘是谁?那把火为何而放。” 第51章 进宫面见楚王 跪着的人抖了抖身体,害怕地抿了抿唇,想到昭老夫人的狠毒,他双眼一闭,和盘托出:“老夫人觉得前夫人碍眼,让人给她下了藏红花与蒙汗药,又放了一把火。。。。前夫人。。。。” 那人话还没说完,昭雎只觉得轰得一声,压在心中的火山爆发了,脑袋空空荡荡,有些转不过弯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在一旁看戏的盼兮却一步跃了出来,白着脸弯腰揪起那人的衣领,恶狠狠问:“你说,老夫人让人给谁下药,放火!” “前。。。前夫人。”盼兮捏的太紧,那人只觉得呼吸不畅,怕小命不保,忙脱口而出。 盼兮瞪圆眸子,前夫人?主子? 她踉跄一步,松开了抓着衣领的手,然后眸子一恨,一脚踢在那人心口上。 景夫人只觉得只觉得一阵风飘过,刚才站在堂中的丫鬟已经没了身影。 婵媛。。。对,。。婵媛。。 昭雎也反应过来,忙撑着桌子站起想要追出去。 “拦下他” 景夫人一声令下,身后的人就迅速将昭雎围住。 “让开!”昭雎抽出剑。 \"来人!\"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当场摇人。 “昭将军,恕我直言,那位现在怕是不想见你。 你一个杀人凶手的儿子去,是想再去补一刀? 再而,你是不是得给景家一个交代?” 她望着一脸阴翳看过来的昭雎:“既然罪魁祸首没醒,那就得劳烦昭将军跟我走一趟皇宫了。 毕竟昭大人领了公务离都,昭老夫人就做出这样的事,还请昭将军代表昭家给我一个交代!” 昭雎愣在原地,然后气笑了。 他执剑转身,有鲜血溅到他脸上,跪着的那男仆人头落下。 \"景夫人既然想要面见君上,那臣定是要陪你去的。\"他垂眸看向男仆的人头滚了滚,最终停在景夫人脚下,勾唇笑了。 * 走出昭府时,景夫人脸色难看的给管家使了个眼色。 管家意会离开,昭府众人忙着收拾烂摊子,没人注意他的去向。 景夫人先回了一转景府,锦宓被带上马车时还有些发懵。 \"母亲?\"看到锦夫人时,她还有些回不过神。 \"听说你打上门去了?\"她选了景夫人的对面位置坐下良久后才不可置信的喃喃询问。 在她印象中母亲一向是克制而温柔的,哪见过她这么彪悍的一面。 总觉得像是在听故事。 景夫人冷哼一声,敲了景宓脑门一下:\"我都说了,为母则刚。\" 锦宓一颗心又酸又涨,她眸中泛起一层水雾,低下头,有些愧疚:\"对不起。\" 景夫人叹了口气:\"作母亲的哪会真的生子女的气。 我当时只是过于担心你的小命……\"她将景宓揽入怀中,帮她擦了眼泪:\"现在别哭,眼泪留到宫里用。 一会到宫内,你只管害怕的落泪,君上问什么你都不要答,交给为娘。\" \"母亲,君上会不会……\"景宓有些担心,毕竟她娘彪悍的将昭府砸得七零八落。 \"没事,有你爹在呢\"景夫人摸了摸景宓的头,柔声安慰:\"我们护了你那么多年,没道理如今你被欺负了,我们却不管不顾。 再而,我看那昭家已经看不顺眼很久了。 能不能给你自己和那屈婵媛报仇,就看你的眼泪了。\" 景宓握紧手中的帕子,点了点头。 其实景夫人并未告诉景宓,这几年景家与昭家斗得胶灼,君上早已不满。 上次昭屈二人和离,昭雎被夺了兵权,屈家的屈平得了左徒的职位,就是一个警告。 君上在敲打昭家,他不是非昭家不可,可惜,昭老夫人那蠢人没看透,还闹出这些个事。 这次进宫,昭屈两家怕是要重新洗牌,换个排位。 而景家也难逃处罚。 但对景家来说,在这风口浪尖被罚其实不是什么坏事。 朝中文官都视景家为领头羊,若再攥着兵权,王上就算再昏庸,也该寝食难安了。 那昭家兵权给了景家与其说是恩宠与信任,不如说就是一种试探。 王上,看来是想试探景家有没有不臣之心。 景家满门富贵,手握重权,实在是太扎眼了,景家要识趣,知进退,才能保证长久不衰。 那么,借着这个机会,将君上给的那烫手的兵权给甩出去,刚刚好。 楚王宫内。 楚王刚想拥上温香暖玉,殿门外就传来贴身宫人的禀告声:\"君上,昭将军与景夫人求见。\" \"不见\"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楚王没好气回了一声,又低头逗弄起身下的美人,直将美人撩拨的眼波流转,娇喘连连。 \"君上,景夫人说如果君上不见他,那她就提剑去昭家杀了那昭家夫人替女报仇,然后自刎,以死谢罪。\" 宫人擦了擦额头的汗,硬着头皮挨着门又道。 说完话,他忐忑的等着。 殿内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真是扫兴。\" \"君上~\" \"美人乖乖等我,慢慢长夜,寡人有时间回来陪你再战一场。\" 然后,大概几息时间,殿门从内打开,楚王着里衣张开臂膀任由宫人给他穿戴华服。 \"那两人可说了是何事?\"楚王朝看向传信人,缓缓问道。 贴身宫人弯着腰快速步入殿中,抬头看向楚王思考片刻,组织言辞才低头回:\"启禀君上,昭将军面色难看,奴不敢问,倒是景夫人,拉着奴说了好大一通话。\" \"景夫人说,昭家老夫人指使人放火,烧了屈氏如今暂住的城南小院,那屈氏虽被景姑娘救出,但情况极为凶险,怕是要难产,一胎两命。 至于景姑娘\"宫人眼中泛起怜悯,想着模样俊俏的女娘如今变成杂草一般,浑身还散发出糊味,话就有些说不出口。 \"如何?\"景王有些好奇。 当然,他其实更好那姑娘为何会救屈氏 氏,并还跟着自家母亲来状告昭雎。 那姑娘迷恋昭雎的名声,他这个深居王宫的帝王都时不时耳闻。 \"有些惨\"宫人找不到形容词,只得给了个言简意赅的答复。 可不是就是惨! 整个人不仅黑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精气神弱了一大截 ,可能还留下了阴影,眼中没有一丝神采,哪里有曾经见过的嚣张跋扈的样子。 \"有点惨?\" \"那去看看吧\"楚王眸中闪过兴味。 楚王宫侧殿。 楚王端着水跪坐在桌案后,朝着宫人示意。 \"传景夫人,昭雎将军进殿~\" 宫人话落,三人走进殿内。刚含了茶在嘴里的楚王看到走在景夫人身边的不明生物,差点没将口中的茶惊得吐出来。 他瞪圆了眼睛:\"你是景宓?\" 他的语气有些飘忽。 记忆中嚣张瘦弱的俊俏女娇娘怎么将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她木着脸从黑暗中走出来时,若不是知道来人身份,他还以为看到了心有不甘前来索命,怨气极深的那种女鬼。 他控制住嘴角抽搐,指着景宓,微微转头看向昭雎:\"你们昭府做的?\" 第52章 景夫人编故事,听得昭雎瞠目结舌 “启禀君上”昭雎上前一步,抱拳答话,脸上没有任何心虚:“不是。” 说到这,他眼尾蓦地变红,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的郁闷与委屈:“还请君上明鉴,这几日臣都在闭门思过,昭府也闭门谢客。 臣真不知道,为何景夫人会无缘无故打上门来,还伤了臣的母亲。 君上也知道,臣的母亲最是宽和善良,走路踩死一只蚂蚁都要自责半天,怎会做出伤害景姑娘的事?” 楚王有些惊讶,勾起唇角:“哦?” “这么说,是景夫人冤枉你了?”他转头看向传消息的宫人,不悦的皱起眉头:“自己出去领庭杖吧。” 宫人脸色一白,忙俯身跪下:“君上恕罪,是奴听岔了。” 景夫人看着楚王的反应,心沉入谷底,看来她猜错了,楚王并没有完全放弃昭家。 但今日既然都来了,景家这罪名必须做实,不然她打上门去的行为就从心疼自己的女儿,鲁莽行事变成了目无王法纲纪,仗势欺人。 但她并没有自辩,而是讥讽一笑,转身看向景宓:“你看,宓儿,鱼那么相信水,水不仅煮了鱼,还觉得都是鱼的错。 所以,宓儿,你要记住,如果有人冤枉你吃了他的东西,你不要刨开肚子自证清白,你应该挖出他的眼睛咽下去,让他在你的肚子里,看个清楚。” 景宓闻言低头哽咽,身体颤抖,似是被昭雎伤透了心,只是一个劲哭,不答不问不反驳,好似已经心灰意冷。 楚王心里的天平渐渐倾向景家,毕竟以景宓的脑子和对昭雎的爱慕,若不是真被昭雎所伤,也不会露出这等绝望的表情。 这分明是对昭雎失望了。 昭雎不知道楚王所想,他听出景夫人的暗讽,抽了抽嘴角,但却还是不卑不亢问景夫人:“夫人,您说我昭府纵火伤人,那总得拿出证据吧。 你不拿出证据,空口白牙就往我昭府身上泼脏水,你是将在场的人都当成傻子吗? 反而是我昭府众人,包括今日围在昭府门外的百姓都看到了,是您恶狠狠无礼打上门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打砸昭府物件,甚至还伤了我母亲!” “昭将军的的意思是,我们景府自导自演,不惜将宓儿折腾成这个样子来陷害你昭府? 还是说,昭将军的意思是,我宓儿蠢笨,不知那滔天巨火会危及她性命,还傻傻冲进去?” 景夫人看着昭雎闪烁的眸光,心中冷笑,这昭雎在对峙时失手杀了那个下人,又愿意跟着来这王宫,就是打着这个算盘吧。 他是料定她再难找到证人? “不敢,只是景夫人,我尊你是长辈,才心平气和在这聊。 谁主张谁举证。 我昭府虽然拿不出证据证明此事与我府无关,但是您也拿不出证据证明此事与我府有关,不是吗? 难道楚国现在是景家说了算了吗?污蔑他人都不用伪造证据,直接空口白牙说就行?” 楚王压下眉头,心下不快:“景赵氏,昭雎说得没错,你既然说昭老夫人派人纵火伤了你女儿,总要拿出证据。” “君上!”景夫人红着眼眶抬头看向楚王:“臣妇本想着,若是这昭府认了,诚心给宓儿道歉,臣妇看在君上与夫君的面子上,这件事就算了。 毕竟夫君与昭大人同朝为官,我两家若是闹起来,难作的是夫君、昭大人与君上。 但昭将军不仅不认错,还颠倒黑白,那臣妇也不想忍了。” 说到这,她抹了把泪:“臣府虽然年轻时荒唐了些,可自嫁到景府,这郢都谁不称赞我一声识大体,贤惠、良善。 若不是为了宓儿,臣妇怎可能失心疯打上昭府去要一个说法?” 楚王见景夫人情真意切,心中的猜忌降了大半,但面上不显,他端起茶抿了一口,打算继续往下听。 他就见景夫人几乎咬牙切齿接着道:“昭府、景府中人都能作证,今日小女派丫鬟去过昭府。 我这女儿自小仰慕昭雎,不怕君上笑话,听说昭将军和离,她亲自动笔写了两封信送到昭府,只要君上下令去搜,定能找到。” 说完,她从袖子内拿出一张羊皮卷举过头顶:“这事昭雎的的回信。” “呈上来。” 跪着的宫人这才呼出一口气,站起走到景夫人身边接过信,将其递给楚王。 昭雎皱眉:“君上,这的确是臣所写,但臣只是委婉拒绝景姑娘。 我不知景夫人何故提这信?” 景夫人冷笑一声:“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昭家可真是好算计啊! 最开始哄骗我宓儿,那昭老夫人曾说只要宓儿去找那屈氏的麻烦,你们就娶她回府。 宓儿傻呀,竟真的去为难屈氏! 只是她太过单纯,被屈氏气的旧疾复发,生生在床上养了月余。 她能走动了,却迟迟不见昭府的动作,这才写信去问,却得到了你这样无情的拒绝。” 景夫人心疼地拉住景宓的手,几乎声泪俱下,怒目注释昭雎:“我儿待你如此赤诚,你那母亲竟然骗我儿去死!” 说到这,母女俩双双跪了下来,景宓更是哭得不能自已。 楚王被哭声吵得眉心紧蹙,额头突突疼起来。 “君上!”景夫人气得手抖,指着昭雎,控诉道:“那昭老夫人恨屈氏让她昭府丢了面子,派人去纵火,想杀死那屈氏。 但她怕事情败露,想找个替死鬼,就哄骗我那女儿去那边,摆明了想把纵火的名头安在我女儿身上。 真是好毒的心啊! 毕竟世人都知我女儿爱慕昭雎如命,前段时间又和那屈氏在大街上起了争执,失心疯纵火,完全说的通。” “只是!” “那毒妇没料到,宓儿虽然爱慕昭雎,讨厌那屈氏,但她心底善良,不忍见那屈氏被活活烧死,冲进去救了人! 这些事情,那屈氏的身边人都能作证!” 昭雎心下一沉,不得不感叹景夫人的厉害之处。 这故事编的得逻辑严密,要不是他知道他母亲心狠但足够蠢,又只相信身边人,不想横生枝节。 怕是都要相信景夫人的话了。 “这也只能说明你女儿救了屈氏,不能证明是臣母亲派人去纵火。“昭雎眯起眼睛,黑着脸高声道:“君上,景夫人可真是编得一手好故事。 还请君上为臣母亲正名。” 楚王没理昭雎,而是身子微微往前倾,一手撑住额头,一手敲击桌子,饶有兴趣问景宓:“那昭夫人给你传了什么话?” 景宓一愣,不料楚王会问她,但她却丝毫没掉链子,而是抬头将脸上黑黄相间的脸扬起,伤心欲绝:“昭老夫人让臣女婢女告知我,昭家的祖传玉佩在屈氏手中。 又说,臣女是她认定的儿媳,她想要将那玉佩交到我手上,所以邀我同去寻那屈氏。 臣女没有起疑,毕竟那日在街上,臣女与屈氏起争执时亲耳从她口中得知玉佩之事。 只是\"锦宓微微失神,似是在回顾亲身所历的场景:\"只是奴婢赶到时,没有见到昭夫人,而是见到了熊熊燃烧的烈火!\" 景宓说完,景夫人丝毫不给昭雎插嘴的机会,直接磕了一个头,然后悲痛出声:\"君上,臣妇是母亲,哪能看着自家女儿被如此欺负,这才打上府去。\" 说完她转头看向昭雎:\"我顾及昭府脸面,所以一直没有拿出证据,既然现在昭将军抵死不认。 臣妇只能拿出证据,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说完,她又从袖中拿出两封羊皮卷。 第53章 站在大气层的景夫人 “这两封羊皮卷,一张是昭夫人亲信林老太婆画押认罪书,另一封” 景夫人转身看向双拳紧握的昭雎,微微挑了眯起眼睛:“是昭夫人邀小女的去城南的亲笔书信。” 昭雎瞪大双眼:“绝不可能!”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喉咙滚动一下,猛的转身跪下:“君上,这是景夫人伪造的罪证,还请君上。。。。” “呈上来。”楚王微眯起眼睛,不耐的打断昭雎的话。 景夫人适时解释:“君上,臣妇之所以开始不拿出这罪证,主要是那林婆子不仅招供了昭老夫人害小女一事,还供出其他骇人听闻的肮脏事。 可以说,昭陈氏的罪证罄竹难书。 臣本是想给昭家留脸面。” 昭雎有些急:“君上,那林婆子虽然是臣母亲信赖之人,但是臣今日见她时,她身上浑身带伤,很显然经受了非人的折磨。 这认罪书很可能是屈打成招!” 景夫人冷笑一声:“昭将军可真会泼脏水。 怎么,你母亲纵火伤人,是我污蔑她,那林婆子认罪,是我严刑逼供的。 我是疯狗,只逮着你昭家咬?” 昭雎眸中一狠:“景夫人慎言,一切就是子虚乌有之事,是景夫人抓着不放。 臣现在怀疑”他看了景宓一眼,眸中闪过嘲讽:“难免不是我的拒绝让景姑娘落了面子,你爱女心切,这才出手对付我。 得不到就毁掉,臣又不是没见过。” “你!” 景宓气的瞪圆了眼睛,她只觉得心凉透了,她虽然认错了人,喜欢错了人,但这几年对昭雎可谓仁至义尽。 这人怎能如此对她! 景夫人却是没生气,见昭雎失了分寸,她可是极为愉悦,她微微勾起嘴角,嘲讽道:“昭将军当然见过。 你不就是吗? 那屈氏也是可怜,你们昭家眼看挽回不了她,就向屈家施压,逼迫他们将她从族内除名,让她失去依靠。 接着又盗她嫁妆,让她失去傍身活命之物。 最后还觉得她活着碍眼,派人去纵火。 一尸两命,可真是好狠呐!” 这些事情没有一件事是他干的,如今却被这么泼脏水,昭雎只觉得喉咙发腥,气的眼冒金星。 景夫人见这人战斗力如此弱鸡,顿时觉得没趣,她转过身看向正拿着羊皮卷看的楚王,继续拱火:“君上,臣妇认罪。 是臣妇太过妇人之仁,才想着给昭府遮掩,还请君上降罪。” 楚王拿着羊皮卷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起初,他只是抱着看戏的态度,可是他没料到,着景赵氏竟然甩出这样一个罪证。 他越读呼吸越粗重,越读脸越黑,最后简直黑成了锅底。 站在他旁边的宫人都下意识放缓呼吸,察觉到气氛一瞬间降为冰点,极为不善。 昭雎也立马察觉到了,他赶紧开口,企图狡辩:“君上,这罪证定是伪。。。” 楚王将羊皮卷放到桌上,脸色沉沉看向昭雎,直将他盯得直冒冷汗,再无法吐字。 “伪造的?”楚王语气低沉,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昭雎忙点点头。 楚王轻笑一声,将昭老夫人那封信递给宫人:“拿下去让昭将军认一认字。” “诺” 昭雎接过羊皮卷一看,蓦地瞪大双眼,不可能! 怎么可能! 她立马看向景夫人,什么都明白了。 景夫人低着头,没人看到她勾起的唇角。 真以为她打上昭府只为了泄愤? 真以为管家是和事佬? 呵,她若是没有点手段怎么帮景家周旋在朝中重臣的家眷中探听消息? 真以为她人缘好是因为她笑脸迎人? 别开玩笑了好吧! 不打上昭府,怎么严刑逼供林老婆子,让她添油加醋多写一些昭陈氏的罪证,不带上管家,怎能让他临摹昭陈氏字迹。 真以为她喜欢围观那昭陈氏更衣?打砸陈家是气疯了? 不制造混乱,如何让管家神不知鬼不觉去昭陈氏书房偷她的字迹? 至于一开始不拿出来,那是因为昭景两家为政敌,那上面的罪证骇人听闻。 楚王还未完全对昭家失望。 一开始拿出来只会引起楚王猜忌,觉得是他景家为了构陷昭家弄的伪证。 “怎么?”楚王冷笑一声:“看来昭将军是认得这字了。” “应该不用寡人派人去取昭陈氏的亲笔字迹了吧。” 楚王一想到林婆子认罪书中供出来的事情,就气的呼吸不畅,他猛拍桌子站起,将另一张羊皮纸也丢到昭雎身前不远处。 “看看!看看你的好母亲都做了什么!” 这昭陈氏,真是该死,竟然将手都伸到宫中来了! 敢对公子兰动手,活腻歪了! 昭雎忙跪着往前挪几步,捡起地上的羊皮纸展开。 “君上,冤枉啊!臣母亲绝不会做这些事情” 看完后,他吓得差点拿不稳羊皮卷,以头磕地,慌忙高呼。 “冤枉?” 楚王扶着桌案站起,蹬蹬蹬走到昭雎面前,气的一脚踹到昭雎心窝上。 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证据都在你手里攥着,你还有脸喊冤? 我就说,我儿公子兰前几日为何会无故落水。 怎么,因为和离之事,连寡人的王后都恨上了?” 昭雎被踢的后仰,吐出口血,但他急的几乎察觉不到痛,几乎是楚王才话落,他就又规矩爬起跪下:“君上,林婆子的所诉罪证不可信!” 他红着眼睛看向景夫人:“昭家忠心,日月可鉴! 臣母亲是万不会做出这等事的。 至于那臣母亲所谓的亲笔信,臣怀疑是有心人临摹出来想要陷害我昭家!” 景夫人猛的抬头,非常不服气:“昭将军这口气,有心人怕是在指臣妇。 臣妇可没有这样的本事! 还请君上明鉴。” 说完,她看了景宓一眼,似是忽然想起什么事,又道:“君上,宓儿曾告诉臣妾,那昭陈氏给的信是她身边一个丫鬟交到宓儿丫鬟手上的。 好像叫。。。什么云雀。 君上传唤,一问便知。” 昭雎瞪大眼睛。 云雀! 那是她母亲身边的大丫鬟! 景宓低着头同样瞪圆了眼睛。 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事儿。。。。 景夫人垂下眼睑。 要在这都城混,谁家没有几个景家安的桩子。 第54章 陷阱九连环,一环扣一环 昭雎就算再蠢,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也什么都明白了。 从景赵氏打上门来,他们昭家就落入了景家布置的天罗地网内。甚至他杀了那个男仆,可能都在景夫人的预料之内。 目的,就是为了降低他的戒备。 让他认为唯一的证人已经被他杀了,那么,为了挽救昭府的名声,他自然会心甘情愿跟着她入宫。 昭雎细细想来,只觉得头皮发麻。若是管理昭府吃穿用度的母亲身边都出现了间谍,那他与父亲身边是不是也。。。 昭雎捏着羊皮卷沉默半晌,眼底再没了最开始的讥讽,他微微侧过头看向景夫人,眸中是化不开的黑:“景夫人,送您一句话,假的就是假的,真不了。” 景夫人动了动眼皮,没搭理他。 “君上”昭雎捏紧手中所谓的证据,重重磕了一个头:“臣恳请君上查一查那丫头的身份,臣以项上人头保证,那丫头身份绝对有问题。” 听到这话,景夫人眸光动了动,笑了,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的确安插了眼线在昭府,但却不是那云雀,她训练的那些眼线可没那云雀本事大。 景夫人眸光微暗,那云雀啊,是齐国的间谍,她可是已经从昭府得到了无数秘闻送往齐国去了。 说实话,她安插的那些眼线能发现这个秘密,连她都没想到。 本来,若昭雎不要横生枝节,乖乖认输,牺牲那昭陈氏,等着楚王宣那丫鬟问话,最起码,昭家不会伤筋动骨。 现在嘛,昭家想要洗干净身上的脏水,做梦! 只要楚王查,动不动昭家,就不是他说了算了。 听说那昭老夫人可是对她那大丫鬟极为宠幸呢。 窝藏别国间谍,出卖楚国机密,昭家,不见血都难。 到时候,群臣激愤,昭家自身难保,楚王焦头烂额,谁还会在意纵火伤人这样一件小事是不是昭老夫人做的? 她再将这些证据放在世人面前,他们无法分身乏术自辩,众人自然就认为,证据是真的。 更何况。。。。 景夫人眸色一冷,那纵火之事从始至终都是那昭陈氏做的,她并没有冤枉她。 既能除去昭家,又能肃清别国间谍,还有什么比这两件事更让她心情舒畅的? “君上,昭将军说的对”景夫人义正严辞的开口:“为避免昭将军又说臣妇泼脏水,臣妇也建议陛下查一查。” 为什么?不应该呀! 昭雎深吸一口气,按这景赵氏目的,她不该建议楚王去查才对。 那丫鬟可是她的人,她就这么有恃无恐,认为楚王查不出来? 除非。。。 一个念头闪现而过,刺骨的寒意从脊椎径直蔓延至脑海和四肢百骸,让昭雎不由遍体生寒。 那丫鬟不仅不是景府之人,身份怕是也不简单!而景赵氏能这么迫不及待同意查那丫头,恐怕这背后所图不只是她母亲。 猜出景夫人的目的,昭雎瞪圆了眼睛,惊得如满月小儿听霹雳,骨头都要震碎了。 楚王此时正处于那昭陈氏胆大包天谋害王子的愤怒中,哪里有多余的脑细胞去思考这一桩桩一件件是否存在猫腻,见两人都建议查,他想也没想就要答应。 眼看胜利在即,但景夫人没料到,这时候却杀出一个程咬金。 “你个逆子!” 殿外响起一声暴喝,接着楚国令尹昭阳疾步闯入殿中,对着昭雎后背就是一脚。 直接让昭雎给楚王的八寸大脚来了个严丝合缝的亲吻。 事情来的太突然,楚王没有闪身,就这么被砸了个实打实。 他懵逼的动了动右脚大拇指,一股钻心的痛意袭来,疼的他青筋直冒。 “嘶~” 养尊处优惯了,楚王何曾受过这样的撞击,当即痛的将腿一收,蹬蹬蹬后退几步,被身旁的宫人扶住,脸上戴上了痛苦面具。 “彭” (爹不疼)昭雎又迎来了二次伤害。 本势必要拿最佳女演员的景宓也被眼前的景象弄的差点忘了哭。 殿内众人齐齐看向红着脸收回脚的昭阳,与痛得变成大小眼的楚王,沉默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令尹大人怎地突然回都?”景夫人最先回过神来,仰起头,一开口就是绝杀。 “又是怎样的急事让您未经宣召就入了王宫?” first blood! “昭大人想来不知道最近昭家发生的大事吧”景夫人勾唇,满脸讲八卦的样子:“您当年极力阻挠昭将军娶的妻子屈氏,昭将军终于听您的令与她和离了。” 朝阳脸色一僵,嘴唇直颤抖,他何时对那屈氏不满过,这简直就是造谣! 他指着景夫人,手抖得像是得了帕金森,气的说不出一句话。 double kill。 “还有”景夫人眯起眼睛,将身旁的女儿露出,指着给昭阳看:“你看看贵府夫人多么丧心病狂,将我这女儿折腾成了什么样子!” 景宓仰起头,全方面展示自己的不幸,昭阳眼眸颤颤,不忍直视的别开视线。 昭阳虽然一路赶路一路听,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当看到景宓那惨不忍睹的样子时,昭阳还是觉得自己的承受力有些不足。 “我这女儿惨虽惨,但最起码还能留下命“景夫人还嫌不够,幽幽又补了一刀:“您那和离的儿媳怀了您的外孙,贵夫人这一把火放的,想来怕是要一尸两命。 我去接小女时,屈平那孩子还在惨白着脸守着自己姐姐生产。” 她摇了摇头:“怪可怜的。” triple kill ! 昭阳只觉得晴天霹雳,年纪大了,他险些有些站不住。 他呆呆看向昭雎,茫然的脸上和王者荣耀爱好者一样,写着几个大字——我才出去几天,为什么家被偷了? 屈氏和离+一尸两命=失去一个绝佳好儿媳,得罪屈平,屈昭两家关系出现裂痕。 景家姑娘那副尊容,景赵氏恨不得吃了他的目光=昭家接下来要收到景家的疯狂报复。 毕竟这满都城谁不知道,那景颇虽然阴险狡诈,但可是将他妻子和女儿护得跟那眼珠子似的。 “你个逆子!” 昭阳双手颤抖,气红了眼睛,朝着昭雎而去,将刚神不知鬼不觉爬起的昭雎一脚又干趴下。 然后在楚王怒火正要发泄的当下,他重重跪下,老泪纵横:“君上,是老臣教子无方,没有严加约束内人,才酿成今日大错。 臣认错,还请君上恕罪,臣回去定然亲自料理了那毒妇,给君上和景府一个交代!” 景夫人眸子一凛,心中生寒。 这昭阳可真狠呐! 那昭陈氏可是陪他多年的发妻,如今他竟是毫不留情,说放弃就放弃。 他的这个态度,看来是准备推昭陈氏出去献祭,阻止君上再查那丫鬟的身份了。 第55章 昭阳认罪,景颇替妻挨罚 他想来是知道了那丫鬟的的身份了。 景夫人眸中闪过惋惜。 昭阳既然已经认罪,那就是将昭陈氏做的事情认下了,她打着为女报仇的旗号算是再也用不了。 她没有借口再建议楚王去查那丫鬟的身份。 虽然狠心,但不得不承认,这昭阳真是足够聪明。 他那儿子比他可是差上许多。 不过也就一瞬,景夫人就释然了。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昭府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能让那昭陈氏得到应有的报应,她也心满意足。 那边昭阳见楚王脸色还是难看,又垂眸继续道:“君上,臣为楚国征战一生,又数次保君上躲过明枪暗箭,如今,臣老了,也快干不动。” 景夫人和楚王齐齐一怔。 景夫人是感叹这老匹夫好一招以退为进。 她抬头看向楚王,果然见高高在上的帝王神情恍惚,因为昭阳的几句话,眸中怒火就降了大半。 “令尹何至于此。 这一桩桩,一件件,全是昭雎与那毒妇做下的,与你何干? 令尹快快请起。” 楚王看着眼前跪着的人头发胡子稀白的模样,想起年少时他对自己的教导和爱护,心就软了。 他本想伸手去扶昭阳,但大拇指钻心的疼却由不得他走动。 扶着他的宫人则心领神会立马沉了脸,喝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扶昭大人起来。\" 宫人们忙七手八脚上去将昭阳扶起。 “谢君上。” 昭阳此刻才算松了口气。 此时,场面就显得有些诡异,受害者及其家人跪着,但施暴者的家人却说着冠冕堂皇的话,站的笔直。 景夫人拳头握紧,只觉得这世界荒谬得很。 “令尹快带着昭将军回府吧。 你说要给景府一个交代,寡人信你。” 楚王只觉得大拇指突突的疼,太阳穴也突突的疼,他完全不想看戏了,只想回后宫躺下。 “不过,昭陈氏对寡人后宫伸手的事情,寡人不想抓到第二次。”想到郑袖,楚王还是警告了昭家。 \"臣不敢。“昭阳忙慌恐抱拳应答。 “至于景家”楚王转头看向跪着的母女两,沉吟半晌:“景家姑娘生死一线,昭家该有所表示。”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昭阳很上道,忙道:“臣听闻景家姑娘对我儿昭雎有意,今日一见这姑娘臣就喜欢。。” 楚王嘴角抽了抽,没反驳,也没答应。 景宓猛的抬起头,而昭雎则是身子僵了僵,二人都握紧了拳头。 全场只有景夫人最为镇定。 楚王只是不聪明,不代表他是傻子。 果然,下一刻,昭阳话风一转,有些惋惜“可惜了,有缘无份。 经过此事,想来我昭家是无福娶她进门了。” “君上,昭府虽然不算富裕,但臣愿意将臣名下最赚钱的那座酒楼赠予景姑娘赔罪,望他能原谅昭府。” “景夫人?\"楚王满意点了点头,看向景夫人问:\"可还满意。” “臣妇谢君上。” “既然你们都没有异议,那就这样办吧。 只是景夫人打上昭府,毁坏昭府物件的事情,虽然寡人念你身为母亲,为了替女儿讨回公道鲁莽了些,但到底是触犯了律条。 这样吧,就赐你5庭杖,由令尹看着处罚完,再离宫。” 景宓脸色刷的一白,她刚想开口,却被景夫人拉住,身边响起一声平静的声音:“臣妇谢君上。” 景宓猛地看向景夫人,眼泪流的汹涌。 景夫人朝着她摇了摇头。 景宓一咬牙,甩开景夫人的的手,爬到楚王跟前,连连磕头:“君上! 求君上开恩,母亲只是太过爱我,才会如此,还请君上恕罪。” 见楚王不为所动,景宓慌的抓住他的衣角:“君上,小女愿代母亲受罚,还请君上允了小女。” 景夫人大惊:“宓儿,你说什么!” 楚王这才有所动容,他低头看向景宓,见小姑娘哭得凄惨,不似骗他,他叹了口气:”既然你有如此孝心。。。。“ “君上!\" 就在楚王要下令时,从殿外嗖的冲进来一人,噗通一声跪下:“是臣没管教好内子,君上该罚臣。” 楚王:。。。。。他这王宫,怎么是个人都能进。 ”爹爹?” 景宓听到声音,猛地抬头看向身边的人,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平常自持冷静的父亲。 官帽跑歪了,脸上全是汗水。 景颇转头看向景宓,眼中闪过心疼,但此时却不是絮叨攀扯的时时候,景宓那小身板,五大板打下去,又得躺上一两个月。 “站着干什么,还不带景大人去领罚?”楚王皱眉吩咐。 “谢君上。” * 离宫的路上,五个人都沉着脸。夜色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已是后半夜。 景夫人走着走着感觉脸上一凉,她忙将披风脱下披在景宓身上,然后看向景颇:“看来得走快些,今晚怕是有雪。” 景颇皱眉,点了点头。 两家人无声的离了宫,在宫门前各自上了自家马车,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直接吩咐马夫驾马离开。 “父亲,您怎么回来了?”昭雎看着坐在另一头脸色郁郁的昭阳。 “我再不回来,昭府就没了! 我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不要与屈氏撕破脸,你是如何答应我的?现在还闹出这些个事!”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气的脸色发青:“这事过后,你让我这老脸往哪搁?” “是屈氏设计我” 昭雎喃喃开口,大概是觉得被自己枕边人设计这件事,他本身也无脸,声音听起来就嗡嗡的,有些虚。 “哼。”昭阳还想说什么,但马车却是一停,弄的他一个不稳撞在马车框上。 “为何停车?”他唰的将帘子掀起,恼怒开口。 “启禀主君,有人正抬着棺材要去往对面。 小人这才停下。” “晦气。”昭阳脸色更难看了,又刷地将帘子放下。 【这么晚来买棺材,想来是横死。】 这年头,年纪到了的人都会给自己准备好棺材或者草席,像这种大半夜来买棺材的,怕是意外死亡。 马夫道了几句罪过。 夜太黑,他刚才差点撞过去。 若真撞到棺材上,那才是真晦气。 另一边,城南。 秦缓小心的将孩子取出,将他的脐带剪下,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 孩子被包在薄薄的膜中,因为在母体中憋了很长时间,脸色有些微微泛紫,不哭不闹,看上去像是已经死去。 “节哀“她将孩子递给夕昭。 夕昭接过,任由一滴一滴眼泪滴在孩子身上。 她哭的全身颤抖,却不敢哭出声音,怕影响到秦大夫。 \"给我看看。”陈曦和皱眉看了一眼孩子,朝着夕朝耳语几句。 夕朝猛地瞪圆眼睛看向陈曦和。 陈曦和看了婵媛一眼,又转头脸色凝重点了点头。 夕朝立马抱着孩子转过身去,脚步很急地离开帷幔。 站在镜子前看着这一切的屈平则握紧了拳头,他看着婵媛,只觉得急的手脚发软。 阿姊,你可一定要活下来! 第56章 甘茂救下婵媛之子 “甘茂,甘茂!”夕朝抱着孩子走了许久,终于见到甘茂,她几乎喜极而泣:“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甘茂先是一愣,接着视线下移终于看到了夕朝怀中那浑身发皱,脸色紫白的小婴儿。 电光火石间他脱口而出:“是婵媛姐姐的孩子?” 夕朝两步走到他身前点了点头。 她今日怕是将这一生要流的眼泪都流光了,怀中的孩子体温越来越低,夕朝已经吓得六神无主:“曦和说…… 需要反复揉搓拍打他的背部,按压他的肺部,用嘴吸出堵在他气管里的羊水。 只要他能自主喘气呼喊,他就还有救,可是。。可是我” 夕朝眨着干涩的双眼:“可是我太笨了,我不理解曦和所说的的气管,肺部在哪。 她让我来找你。” 说到最后,她几乎嚎啕出声,再没了陈曦和第一次见她时的冷静。 甘茂下意识明白了陈曦和让夕朝来找他的缘故,这些日子,他一直陪在秦缓身边,见过他解剖死尸,也见过他研究医术。 秦缓偶尔甚至在想明白一些医书里的医理,还会抚掌大笑,不管他愿不愿意听,他都会抓着他与他分享新的发现。 “给我。” 甘茂蹙着眉毛,将手里的孩子放在一旁的干草上,朝着夕朝伸出手,又嘱咐:“去端一点温水来。” “带上蜡烛。”他不忘交代一句。 夕朝猛地点头,转身往回跑去。 甘茂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他安静得不像话,仿佛随时都要随风飘到天上去。 他狠了狠心,单手抬住小家伙的身体,用力揉搓他的胸腔和后背,时不时对他的肺部进行按压。 可是哪怕他努力多次,臂膀上的小家伙仍然耷拉着双腿,双眼紧闭,不哭不喊,没看到陈曦和口中所说的反应,甘茂内心几乎警铃大作。 【小家伙,你可要努力活下来,你母亲可还等着你回到她身边呢】 甘茂边想,边嘴对嘴去吸小家伙口中那所谓的羊水,感觉真的吸到东西后,他眼睛一亮。 有用! 他将口里的液体吐掉,又去按压婴儿的胸部,反复重复按压吸允的动作。 但令人难过的是,甘茂手都开始微微发麻了,但手中的婴儿却没有半点反应。 他就像一个不会呼吸的洋娃娃一样。 任凭甘茂各种揉搓碾压,他都只是乖乖躺在那里,小手和小脚耷拉着,连眼睫毛都没眨过,整个人空洞安静的可怕。 甘茂能敏锐的感知到小家伙的生命力在快速流失,这一认知让他的心渐渐沉入谷底,红了眼眶。 “怎么样?”此时夕朝端着盆走过来,眼神焦急的看向甘茂怀中的婴孩。 “吸出一些东西,但是他还是不哭不叫,没有一丝反应。” 甘茂手上动作不停,一边回复夕昭,一遍用手摇水洒在婴儿身上,他语气有些急:“夜里天气凉,小家伙体温越来越低” “我来,我来!你动作不要停。” 夕昭连忙将盆放在地上,又将蜡烛放在高石上,将帕子吸满了水分,全淋在婴儿身上,脑海拼命回忆陈曦和的话。 “差点忘了! 曦和还说,若是他一直不哭不叫,那就将他倒立起来,试着用手拍打他的背部。” 甘茂身子一僵:“不会受伤吗?他还那么小。” “哎呀,命都快没了,哪里还能管得了受不受伤! 前提是得让他活过来。” 夕朝的话带了颤音:“必须试试,万一,万一有用呢?” 此时,小家伙因为长时间无法自主呼吸,身体皮肤早已憋的发紫。 甘茂意识到,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每一个救助的方法都需要尝试,哪怕微乎其微。 他小心拎起婴儿的双腿,然后心狠了狠,重重向小家伙背部拍去。 “哎?!你刚刚有没有看见,他嘴唇动了一下”夕朝惊喜出声,拿起蜡烛靠近。 甘茂眼睛亮了亮,他刚才也看见了。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热泪盈眶,更加卖力了。 “啊呜” 天呐,经过一番生死搏斗后,甘茂与夕朝终于听到了小家伙第一声微弱的呼声。 两人几乎都是喜极而泣,他们俩纷纷感到了前方的希望和曙光。 但他们知道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因为小家伙就呜咽了一声后再次归于沉寂。 容不得一丝马虎和停顿,甘茂控制力道再次拍向小家伙背部,按压他的胸腔,又分开他的嘴,尽力将他口中的异物吸出。 小家伙的嘴巴蠕动的越来越快! 甘茂眨了眨眼睛,手上更卖力了,他甚至还在小家伙背部挠起了痒痒。 此时小家伙的情况有了明显的改善,他不再无动于衷,也不再纹丝不动,他已经对甘茂的拍打渐渐有了可喜的反应。 他鼻子甚至因为感知到背部的不适而微微皱起,小嘴巴渐渐发出哼哼唧唧的咕噜声,脸色由青紫发白变为健康红润起来。 在夕朝用帕子擦了擦他的小脸后,小家伙“呜哇”一声哭了出来,接着哭声变为哼哼咦咦,呼吸也越发强劲和顺畅。 “咦呀~咦呀”甘茂惊喜的发现,小家伙一边哼,一边竟然能抬起小手挥挥。 肚子也开始起伏。 “夕朝姐!活了!” 一直没有哭过的甘茂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转头看向同样红了眼眶的夕朝,以为是在做梦,又重复了一句:“他活了!” “恩!”夕朝弯了弯唇,跌坐在地上。 似乎不满两个大人忽视他,小家伙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哭声,接着嚎啕不止。 “奥奥奥奥”甘茂将他抱到臂弯里,熟练的摇了摇:“不哭,不哭。” “他应该是冷了”夕朝偷偷抹了把眼泪站起:“你把他放到水里,我去给他找衣服。” “恩” 甘茂将小家伙放入水中,小心托着他的脑袋,大概感觉到了水,以为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他哭声渐渐停了下来,小手小脚时不时在水里动着。 甘茂一颗心化成了水。 而另一边,秦缓将最后一针缝上,他用铜剪将线剪断,长呼一口气:“我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剩下的就看老天了。” 陈曦和一颗心也渐渐平静下来,周围静的出奇,陈曦和甚至还能听到竹叶舞动的沙沙声:“幸苦秦大夫了,刚做完手术,不宜移动,我守在这里,您去眯一会,后面可能还要麻烦你。” 秦缓垂了垂发麻的双腿,也没客气,点了点头。 “诸位也去靠一靠吧,夜还很长,我先守着,等你们睡醒了,再来换我。”陈曦和又对站在镜子周围的人吩咐道。 接着她转过身,看向陈秀儿:“特别是你,还怀着孩子,你得替孩子想想。” 陈秀儿嘴唇动了动,想着自己没有陈曦和懂医理,并且她还怀着孕,留下可能还要陈曦和照顾她。 她也点了点头。 接着人一点点散去,陈曦和弯腰给婵媛盖了盖被子,就这么不眨眼的看着她,她就怕自己一个疏忽,就让婵媛又临险境。 毕竟古代没有精密的仪器。 大概又过了两个时辰,婵媛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陈曦和时,她微微扯起唇角。 “婵媛~”陈曦和喃喃出声,眸上漫上雾色。 “曦~和”婵媛说话有些费力,她皱了皱眉,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但她还是在笑:“我看见。。见了。。大火,大火将一切烧成了灰烬,然后我在灰烬里看见了光,接着在光里看见了你。” 说到这,她停了一下,剧烈喘息:“接着,我觉得自己好像回家了,我看到了爸爸,妈妈,老师,同学,看到了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我还听见你在唤我。 但曦和,我好困好累,我好。。。想,好想家。” 接着,毫无预兆了,婵媛在陈曦和震惊的目光中吐出一口血。 “婵媛”看着吐血后昏迷的婵媛,陈曦和只觉得寒意爬上四肢百骸,她颤颤将手伸向她的鼻息。 第57章 陈曦和开始布局,张仪派人相助 几乎是婵媛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盼兮就赶到了,她啪的一声重重拍开陈曦和的手。 看到婵媛的情况时,她几乎气的浑身颤抖。 她离开昭府时天色已晚,因为没有权利借车,街上也没什么人,她几乎是跑着过来的。 “盼兮?”夕朝步入院内,她手里抱着婵媛的儿子,身后跟着甘茂和抬着棺材的人。 “不得无礼”她皱眉看向将陈曦和视为敌人的盼兮,冷声道。 “我去请秦大夫。”陈曦和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你看着点婵媛,她刚刚醒了,但又吐血昏过去了,情况很不稳定。” 夕朝脸色刷的一白,喃喃应了一声。 她疾步走到婵媛身边,她不敢开口,怕叫了婵媛不应她,但她又不敢不开口,怕不叫婵媛,她再也醒不过来。 “那棺材是怎么回事!”盼兮此时才注意到被人放在院子中的棺材,她眸中含上怒气:“主子还没死,你们就给她准备了棺材。” 夕朝木木抬起头:“不然呢?” “难道要让主子走到时候没有一口像样的棺材?” 夕朝眸子暗了下去,一字一句道:“我宁愿事先准备棺材,我也不愿主子不体面!” 聪明如盼兮已经从夕朝的言语中猜出了婵媛如今的情况。 她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支撑她跑了一路的信念崩塌,她只觉得全身气力顷刻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不会的。。不会的”盼兮眼泪一颗颗落在地上:“主子在战场上几次受伤都未死,主子。。。主子不会死的。” 她喃喃自语,手撑着地想要爬起来,但是越心慌,越全身无力,她试了几次都没爬起,干脆以手捂面趴在地上大哭出声。 接着,秦大夫来了又走,院子里来来往往许多人,等盼兮情绪平定下来时,满院子就只剩下她、夕朝、屈平、甘茂、曦和和秦大夫。 陈曦和将她拉起,缓缓说了一连串的话,而盼兮的神情却越来越震惊。 “真的可以吗?”她像是在反问自己,又是在问陈曦和。 陈曦和点了点头。 周围人红了眼眶,也点了点头。 雪越下越大,陈曦和几人弄来了马车,又在马车上铺了厚厚的被子,带着婵媛回了屈宅。 * 河西之地,黄河边上。 浓郁的夜色渐渐退去,隐约可见将明的天光。 几个魏兵已经试探着通过了前一日秦军制造的小河。 冰河宽度已经收窄,冰面也比上一日更为结实,估摸着再有一个时辰,魏军即可运载粮草渡河。 但仅仅过了半小时,魏军首领便发号军令,魏军试探性地开始全线渡河,首批大概出动了五千多魏军,运载着百来辆粮草,小心翼翼的在冰面通行。 如今卯时未至,堪堪入了黎明,朝阳就似从黄河冰面破冰而出,只溢出几道黄白的薄光,如同落在画上的水彩,不消多时就覆盖上了整个天幕。 冰原在晨光中微微发亮,美丽得好似上好的水晶,忍不住让人想要采上一颗细细把玩。 但两军却无人注意到这美景。 秦军整装列队。 加上后来从崤函谷道赶来的,共三万秦军静静列队在赢疾身后,就等赢疾一声令下,就冲出去厮杀。 而魏军那边,两万余魏军,有一万是魏武卒,若平时在开阔平原上,魏军摆开方阵,三万余秦军可能还会吃亏,但这次形势可谓对秦军大为有利。 魏军无法摆出方阵,为护粮草也无法用尽全力拼杀,可谓劣势尽显,但魏军却没有畏惧,依然在将领一声令下,义无反顾带着粮草走上冰面。 “放火。”赢疾早已做好准备,看着魏军有了动作,他眯了眯眼睛,冷冷劈下右手。 “杀光魏军,烧光粮草,秦军必胜!”赢华吼了一嗓子,率先举着火把冲了出去。 “秦军必胜!”身后的秦军大喝一声,一人举着一把火把,没有火把的就用木条夹着炭火,向首批魏军压去。 “放箭~”几乎是跟着赢疾的秦军全冲出去的最后一刻,疾高高喝一声,站在另一队秦军前的白裕便抬起了手里的弓箭。 “嗖嗖嗖~” 漫天的火箭从秦军这边射出,先一步到了魏军队伍中。 火箭一接触粮草,瞬间将粮草点燃,魏军急的红了眼睛,也顾不上冲上来的秦军,忙开始救火。 几乎是魏军才将火扑灭,秦军就冲到魏军队伍中,将魏军车与人冲得七零八落。 “丢!”伴随着赢华的一声高吼,冲进敌营的秦军将手中的火把、木炭一丢,一时浓烟滚滚。 “龟孙!我和你拼了!” 有个魏兵看着再次燃烧起来的粮草,气的抬起刀就向秦兵冲去。 但大多魏军都如热锅上的蚂蚁,一心救火,他孤立无援,几乎一冲上去就被秦兵包围斩杀。 魏军急红了眼,一心想要护住他们的口粮和阴晋城的希望,一面救火,一面与秦军作战,战斗自然不甚理想,几乎成一边倒的态势。 魏军就如贪吃蛇里的奖励,被秦军这条庞然大蛇一点点蚕食殆尽。 一天的厮杀搏斗后,战斗终于结束,两万余魏军以“粮在人在,粮没人亡”这种极为悲壮的方式,永远葬身在黄河冰面上。 但秦军也损失惨重,后期没了粮草,魏军几乎红着眼睛反扑,几乎采用一换一的方式也要杀死秦军。 魏军两万五千人全留在了黄河,但秦军伤亡也不小,足足损失了两万人。 赢疾打了一场胜仗,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值得庆贺的是,这场战役虽然损失惨重,但对后续战略却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此时河西之战的胜利天平几乎已经倒向秦军。 而此时,在自己营帐苏醒过来的张仪终于想起了陈曦和送给他的信。 他读完羊皮卷,将其合上,对外呼唤一声:“来人!” “属下在!”一个秦兵走入帐中,他是赢疾为了保护张仪而派过来的人。 “备笔墨!” 接过秦兵递过来的羊皮卷和毛笔,张仪一边落笔写字,一边吩咐道:“拿着我桌案上那把琴,带着人去一趟云梦泽,寻一个叫芈丫头的姑娘。 若是寻不到,你就去屈宅寻那屈婵媛,定能寻到那丫头。 你将琴交给他,并且呆在她身边,护她周全,若她想要来秦国,务必安全护送她们进入秦国境内。” 秦兵有些为难:“先生,赢将军让我寸步不离保护你。” 张仪翻了个白眼:“这是君上的意思。这信君上看过,但未阻拦,你可知什么意思?” 秦兵摇了摇头。 张仪抽了抽嘴角,干脆趴下,不打算理睬这秦兵,烦躁的挥挥手:“去问你们赢将军!” “诺!” 第58章 景府笑闹,昭雎却为了前途放弃救母 时间倒回去几个时辰,郢都。 景府马车停在府外时,雪已经下得很大了,片片雪花飞飞扬扬从漆黑的天幕落下,若不带伞,怕是连眼睛都难以睁开。 早早收到消息的景鲤半个时辰前就吩咐下人熬着羊肉汤,自己则带着管家与才归府不久的锦儿站在风雪中等出宫的三人归家。 所以,景宓才掀开帘子头顶上就出现了一把伞。 这一晚上着实惊心动魄,再见到疼爱自己,从小给自己收拾烂摊子的嫡兄时,景宓只觉得有些恍惚。 就像是心里的慌乱终于散去,胸腔内的酸涩与慌慌不安终于找到了停靠的港湾。 “哥。” 她吸了吸鼻子,才唤了一声,手里就被塞了满满一袋灌满热水羊皮囊。 “雪太大了,有什么事进府说” 景鲤温热的大手抚上景宓的头顶,并拍了拍,接着转头嘱咐锦儿:“风雪太大了,灯笼点低一些,小心扶着你家姑娘。” “唯。” 锦儿提着灯笼上前,景鲤手往下移虚虚环上景宓的肩膀,带着她往前,将她送至景儿伞下。 \"你先走,父亲母亲怕是还有事情要嘱咐我。” 他朝着景宓挥了挥手,才转身走到车前掀开帘子,将伞往马车前挪了挪,语气恭敬:“父亲,我让管家带来了小轿,您看。。。” 抚着屁股起身的景颇脸色一黑,没好气瞪了景鲤一眼:“我又不是哪家新娘子进门,坐什么轿子!” “扶着我!” 他将手往前一伸,看了一眼尴尬摸着鼻子的景鲤:“你这种性子,我日后怎好将景府。。。。” “哎哎哎~” 他话还没说完,就疼的连连叫唤,景府下人们见怪不怪,整齐转过身子,当作没看见。 “嘶~嘶”景颇收回伸出去的手,忙抚上自己的耳朵,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夫人~夫人,轻点。” “父子俩十几日不见,你一回来就与景鲤呛声,可是今晚的事心里存着气?” 景夫人桃花眼微微上挑,语气带着些委屈:“要不是你不在都城,我们宓儿哪会被如此欺负,我一个许久没提过剑的女人也不会单枪匹马打上门去要说法。” 旁边背着身的管家:夫人你哪里是单枪匹马,你明明是将景府能打的都带过去了。 杀人诛心,何至于此! 夫人哪,你为了博惨,是什么话都能眼不眨的说啊! 管家只觉得,他今日对夫人的印象(不要脸),又刷新了个度。 “好好好。” 景颇轻柔的将景夫人的手拿下握在手中:“都是为夫的错。 明日上朝,为夫就给你出气可好?” “哼”景夫人撇了撇嘴巴:“这还差不多。” “只是可惜了,此次过后,我们安插在昭府的钉子怕是要被一一拔了。” 景夫人有些无奈,就势搀扶着景颇下车,然后不顾他脸色抗拒,轻轻将他按了坐在轿子上:“坐着吧。 你若好好走进门,明日这都城可又要闹出风波了。 你也不忍我被那些百姓议论吧?” 景颇脸上的抗拒一消而散,微微思索后,一本正经:“夫人说得在理。” 景鲤憋笑憋的很辛苦,悄悄朝着自家母亲竖了个大拇指。 “你也别陪着我们了,去看看宓儿。”景夫人话风一转:“今夜那祠堂她必须跪完! 省得她不长记性。” 一站一坐的两人想要求情,却被景夫人一个眼风吓得不敢说话。 “记得给她带上护膝、炭盆,再带上一碗热汤。” 景夫人提裙走入景府大门,声音难得带着些笑意:“错了要罚,但祖宗想来也不愿她才出祠堂就又要躺上十天半月。” 景颇见景鲤还愣着,忙踹了他一脚,景鲤终于回过神来,眉开眼笑应下:\"哎!\" 与景家温馨,锦鲤的妥帖不同,昭家父子马车停下时,府外只管家诚惶诚恐带着下人站在外面迎接。 见朝阳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下人打着伞跟着管家颤颤巍巍上前,行了一礼:“主君。” 朝阳在人群中寻了一圈,昭陈氏不在,他的妾室也不在,就连子女们都不在! 他不禁黑了脸,脸就像死了三月没收拾的死尸一般臭。 管家跟了他几十年,已经晋升为朝阳肚子里的蛔虫。 他硬着头皮又道:“主君,景夫人带着人上府一闹,将府中的主子下人都吓坏了。 主母惊吓过度昏了过去,如今还未醒,至于其他主子,好几人都被吓得高烧不退。 大公子前几日受了风寒,朝堂都告假了,近几日未起身。 不过主君不用担心,奴已请府医去看过,主子们身边都有下人照看着。” 昭阳呼吸粗重几分,景府女主人与他府内女人一比,简直让他颜面尽失。 憋了半天,他闭上眼睛丢下废物两字就进了府。 不知是在骂管家,还是在骂那满府被吓病的女人,或者是跟着他下车同样黑着脸的昭雎。 朝阳走了半天,见管家还未跟上,不经气的倒眉直竖:“带着人跟上啊! 这黑灯瞎火,漫天飞雪,难道你家主子我眼睛生的比别人特别,能在夜晚无需灯火如履平地?” 管家脸色一白,忙朝着昭雎俯身行礼,撒丫子就朝朝阳追去。 昭雎也想提步跟上,昭阳却沉了脸:“你去昭家祠堂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自己输在哪,什么时候再出来。” 说完他环顾周围下人一圈,眼含警告:“若是我发现有人背着我偷偷给他送护膝、炭盆。 家法伺候,绝不姑息!” “父亲!母亲。。。” 昭雎见昭阳要去的方向,神色有些不忍。 他握紧拳头看向昭阳,声音很低,低得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母亲为昭府操劳多年,父亲能不能。。。” 后面的话在昭阳毫无温度的目光中再也无法吐出一字。 昭雎只感觉心如擂鼓,到此时,他才真正意义上明白,他这父亲在楚王面前说的那些话,没有一句是假话。 一个念头突兀出现在心中,刺骨的寒意从心脏涌上四肢百骸,让昭雎身体不自主轻轻发抖。 少年相识,相伴三十多年的枕边人他尚且能眼都不眨去料理了。 那他这个儿子呢? 若是他变得不再听话,不再优秀,不能给昭府带来利益,他会怎么对他? 毕竟,他单单妾室就有四人,虽然嫡子只他一个,但庶子却也是有真本事的。 还有昭氏族内其他宗氏子可能与他相争。 如今,昭鱼、昭剪、昭过、昭应、昭鼠都已在朝堂上崭露头角,哪一个都不是等闲之辈。 资源就那么多,若不得父亲看重,他在族内将会举步维艰。 朝堂上更是会再难寸进一步。 于是在朝阳俯视的目光中,他眸光微闪,竟是听见了涩然的话语从嘴中说出:“一切全凭父亲做主。” 昭阳看着他久久未说话,拂袖转身离去。 昭雎肩膀一塌,只觉得背后被冷汗浸湿了。 还好,还好,他没说出昏头的话。 当然,他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没看见昭阳眼中的失望之色,不然一定会悔不当初。 第59章 昭鱼的隐秘心事 “主子?” 脱下外袍假寐的昭鱼睁开眼睛,声音懒懒却夹着一分清冷:“进来。” 明戌轻轻推开门,轻手轻脚走至他床榻前,见自家主子已经披衣坐起,他知道这是一直等着他的信呢。 他连忙恭敬俯身行礼回话,语气中带着些惊恐:“禀主子,奴在院子外隐匿许久,看到那神医给屈姑娘开膛剖腹了,取出了腹中孩子。。” “你说什么?!”昭鱼嗖得站起,声音含着怒气:“那些人竟然如此对她!” 明戍赶紧劝道:“主子,你别激动,我在暗处听了半晌,那屈姑娘当时几乎一尸两命,用那方法也是被逼无奈。 秦大夫毕竟是神医,屈姑娘极为尊敬他,想必他是为了救她,才会出此下策。” 昭鱼呼出一口气,捏了捏眉心,缓缓坐下:“接着说。” “取出孩子时,奴特意看了一眼,那孩子脸色已经憋的青紫,秦大夫束手无策,想来是凶多吉少。 但是屈姑娘具体有没有活下来,奴不知。” 说到这,他有些愧疚的挠挠头:“我本想跟着夕朝姐姐去看看孩子的状况,但是谁知那宅子竟然有个高手,年纪不大,五感确是敏锐,轻功也极为了得。 奴差点被他捉住,怕横生枝节,再不敢回去继续探听,这才回来复命。 奴愧对主子信任。” 昭鱼皱眉,挥了挥手:“无事,明日一切都会知晓了,你且下去睡吧,大雪夜跑了一晚上,也是辛苦。” “这是奴该做的。”明戍有些诚惶诚恐,感激的补充一句:“当年要不是主子,奴早就死了。” 昭鱼神情一愣,心房的窗户突然被推开,心底的记忆一个劲往外蹦。 他转头看向窗外,眸色柔和,当年好似也是一个这样的雪夜。 他是昭阳的庶长子,其实,若是他母亲兰姬没有难产而亡,他本该是这昭府的嫡长子。 他母亲的母族虽然不是这楚国极为显赫的贵族,但也算盘踞地方的大族,要嫁给昭阳作正妻也未尝不可。 昭阳当时带着拉拢外祖父的任务去了他府上,却对豆蔻年华的母亲兰姬一见钟情。 他在与外祖父初见时就提出要求娶母亲,但是他母亲是外祖父最为疼爱的女儿。 他外祖父想也没想就一口拒绝了,还含着怒火将他轰了出去。 但是,这没有断了两人情谊。昭阳经常去外祖后院墙角,用风筝绑着羊皮与他母亲传递情谊。 起初母亲到底还算听家里的话,就算接到昭阳的信也不看,而是命丫鬟将它烧了。 可昭阳一坚持就是一年,只要不下雨雪,风筝与信必定会出现在他母亲院子一角。 渐渐的,她母亲心软了,开始读信,偶尔也会给朝阳回上一两封。 他们这样一直持续了两年,朝阳没有放弃,几次上门提亲,但都被轰出府去。 他母亲的心也在少年人赤诚的爱恋中渐渐沦陷,于是在接到昭阳私奔的书信时,她母亲兰姬只犹豫一瞬就答应了。 这个时代,聘为妻,奔为妾。 哪怕昭阳不想让他的母亲为妾,以正妻之礼待之,但得不到族中认可,她的母亲就一辈子只是妾。 大概在进入昭府一年后,他的母亲怀上了他。 族内人见他母亲这一年内大方有礼,待人接物也极为妥帖,在昭阳的请求下答应,只要他母亲生下男儿,就认她为昭阳正妻。 只是天意弄人,母亲的确怀了男儿,但却难产了。 母亲死了,族内人承诺自然就不算数了。 昭阳起初看在已故母亲的面子上待他还不错,但他总要娶妻。 母亲死后不过三年,他就迎了新夫人进门,在新夫人诞下嫡子,且嫡子从小就极为聪慧后,他开始渐渐淡忘母亲,也渐渐开始对他不管不顾。 这昭府内母亲存在过的所有痕迹被那嫡母一点点清除,除了他这个已故人之子,她不敢动,其余包括花草树木都一一被置换了个干净。 没有母亲疼爱,又被嫡母暗暗搓磨,他的性子渐渐变得孤僻起来,昭阳看他就更不喜了。 他记得第一次见屈婵媛那小姑娘时,正是除夕夜,也如今日这般飘着大雪,但昭府却不似今晚这般冷清,满府张灯结彩,分外热闹。 他孤独的站在屋外,看着屋内一家人和乐融融,心下酸涩, 为了不做那破坏气氛的坏人,他没有进去,而是独自出了府,去了街上。 因为过年,街上叫卖的小贩也早早就回了家,就显得街上分外冷清,当然,除了人牙子。 干人牙子这行的,三百六十五日,日日都在做着生意。 遇到明戍时,他正穿着单薄而破烂的衣服蹲在牢笼内,笼外看着他的人牙子正破口大骂:“晦气! 满笼子男童,就你这小崽子脱不了手,连带着老子大年夜也要在这陪你受冻!” 说着,他就举起了手中的鞭子,显然是想泄愤。 “住手!” 他不记得当时一向不管闲事的自己为何会出声,也许是觉得在这充满欢快氛围的大年夜,牢笼中的男孩和自己一样都不开心。 当然,也许也可能是因为男孩清澈但含着怒意的眼睛。 他记不清了。 “公子要买?”听到他的声音,人牙子满脸堆笑上前几步。 他记得那人牙子眼睛转了几圈,竖起4个手指,狮子大开口:“四银布!” 他出府时没有带一个子儿,翻遍全身上下只翻到一个银布时,他几乎羞愧得憋红了脸。 看着人牙子渐渐阴沉下的神色,他甚至可耻的后退两步,想要转头就走。 “我帮他出了。” 正当他羞得恨不得死去时,身边响起了一声软糯的女童声音。 他猛地转过身去,就见身旁站了一个七八岁大年画娃娃似的女童,那女童怀里抱着一个箱子,手上牵着一个满脸脏污但却披着红披风的柔弱女娃娃。 说实话,屈婵媛那时的长相早已在记忆中模糊,他唯一能记得的只是那一股多年后再重逢,她身上仍然带着的梅花清香。 她出了银子,帮他买下了明戍。 他带着他们三个半大娃娃寻了最好的酒楼吃了一顿,然后还带着他们连夜跑到了城南荒山处。 嗖的一声,她点燃了怀中的箱子,火光四起。 一树一树的暗金色长线如闪电般冲天而起,在雪花已经停下的夜空中如昙花兀的绽放开来。 紧接着花火越来越多,越来越亮,漫天的色彩将漆黑的夜晚衬的恍如白昼,好似五颜六色的墨,触水晕开,又迅速变淡。 真是太好看了,他发誓,那是他长到十二岁见过最绚烂的颜色。 “这是什么!”他当晚开心极了,侧头转身看向女孩,大声问道。 “虚!”女孩背对着烟火,瞳孔里却是温柔的霓光,她将一只手指放在唇上,指了指天上,眉眼弯弯:“烟花!” “如果君上有幸看到,那这绚烂的色彩还会出现在每一个值得庆贺的节日!” 烟花炸响声有些巨大,后面女孩干脆嘴巴张成了小小的圈,用尽全力对他吼道。 他只觉得心跳毫无缘由地剧烈加速,扑通扑通冲撞着胸腔,他也亮着眸子吼道:“还不知道你什么名字!” “屈婵媛!” 回忆戛然而止,昭鱼落寞回神。 他不明白,为什么是他先认识了她,但最后,她却成了他的弟媳? 他甚至有些悔恨自己明白的太晚。 若是他当时就知道自己对她的情谊,鼓起勇气去求父亲上门定亲,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第60章 昭鱼见居心叵测之人 “咳咳。”昭鱼低头轻咳几声。 “主子还是要顾惜自己的身体。” 明戍眸中闪过心疼。 其实主子对屈姑娘的心意他多少能看出一些。 屈姑娘派人上门求主子帮她散播谣言时,主子明知道不利于昭府,但还是帮她做了。 那晚,主子站在窗前整整一夜,后来就时不时要咳上几声。 前些日子公务繁忙,主子几乎连轴转,愣是主子病倒了,那昭陈氏才假惺惺派府医来问。 要不是主子是故意的,他恨不得提刀去将那老妇砍了。 想起白日里那老妇的丑状,明戍就想鼓掌大笑,喊声大快人心! “知道了。” 昭鱼又咳几声,挥了挥手,拉起被子准备躺下,见明戍还不走,他不禁又多问一句:“可是有事?” “我刚才回府,一个外院的下人一直跟着我,说是找主子有事。 奴问了几遍,他都不说是何事,看他神色郑重认真,想来真是有重要的事。 奴想着给你提一句。” 明戍眼中闪过若有所思:“看他长相,倒是与白日里那个被二公子斩杀的人有六分相似,想来是有些血缘关系。” “主子要不见一见?” 明戍眼睛发亮,这昭府就昭陈氏院子内没有他们的人,这人与那死去的人若是亲友,想来应该与昭陈氏院子做事的人也有几分交情,日后主子要探听消息,也容易些。 昭鱼摇了摇头:“明戍,你还是不懂我那父亲,他呀,狠着呢。 那昭陈氏活不了多久了。” 明戍嘴巴微张:“就为了白日出丑那一桩事,主君就要杀了昭陈氏?” 昭鱼不想与明戍掰扯,干脆穿衣站起,转移话题:“不是说那人找我有要紧事吗? 你去传话,让他去书房等我。” “唯。” 明戍杖二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为何老夫人院子没有了监视的价值,主子还要见那人。 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当下接了命令就转身传话去了。 昭鱼走出屏风,洗了把脸出门去了书房。 刚进书房,就见一个微胖的青年人拿着一长轴站在书房中央,一双眼睛骨碌碌转着打量书房摆设,眼中全是精明之色 比他那亲戚看上去倒是机灵的多。 这是昭鱼的第一个念头。 他轻咳一声,那下人猛地转过头来,见门口站着一个芝兰玉树,温润如玉的人,他眸色一喜,弯腰行礼:“见过大公子。” 昭鱼绕过他走到桌案处跪坐下,这才抬头看向已经转正身子的人,声音淡淡:“这么晚了,见我何事?” 那青年人笑笑,开口带着恰到好处的奉承:“奴看大公子这书房可比二公子雅致的多,处处都透着精致巧思。” 昭鱼勾唇一笑,会意,不禁挑眉:“投诚来了?想得到什么?” “不敢,不敢。”青年人连连摆手,将手中的卷轴奉上:“奴这是觉得二公子太过胡闹,为了一个女人置昭府于险境,不配接手这昭府。 奴是当下人的,只图一个安稳,今日那场景,奴不想再经历一遍。 而且若不是大公子您母亲故去,想来大公子才该是这昭府嫡长子。 奴是替大公子委屈,您本来就出色,也更有主君当年风范,却处处被二公子压着。” “哦?” 昭鱼不置可否,将接过的画轴放在桌上,优雅的打开,看到羊皮画卷上的场景时,他眸子一暗,手指捏着画卷上的边缘不由微微泛白。 画中女人没有画脸,却穿着一身军装,挺着身子坐在马上,提着枪微微侧头看向前方,满身肃杀之气。 是婵媛,在战场上杀敌的屈婵媛。 而能将这人画的那么传神,又却不画容貌的人只有昭雎。 这画怕是有人从他书房里偷出去来的。 昭鱼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他猛地抬起头,历眸看向站在书房中央的人:“你这是何意!” 青年人一愣,想不明白为何昭鱼反应这么大,但还是如实答:“启禀公子,奴在二公子院内当差。 见这二公子日日将自己锁在书房描摹,一心只扑在那个女人身上,想来是还不想放弃。 有这等少主君,昭府只会更岌岌可危,所以奴斗胆来投效,还望大公子能出来主持大局。” “你既来寻我,想来已经有了主意。 不妨说说。” 昭鱼松了口气,眼中透出精光,一手撑着左脸颊,一手微微在桌案上轻轻扣动,发出悦耳的敲击声。 这是一个极为放松的姿态,下人微微松了口气,笑意也有几分情真意切起来。 “眼下昭陈氏做了错事,还出了丑,在主君心里必定会怪罪她办事不利,连带着也会恼上二公子。 此时正是公子争取主君目光的大好时机。” 青年人眼睛骨碌碌转转,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那昭陈氏掌管昭府内务多年,倒不了。” 昭鱼眯上眼睛,状若不耐:“你何不全将你的底牌拿出,这夜已深,我可没功夫同你耗。” 青年人咬了咬牙,上前一步噗通跪下:“大公子,奴不敢欺瞒,奴恨毒了那昭陈氏,也狠毒了二公子,他今日杀死的正是奴的弟弟。” 他俯身磕头:“奴咽不下这口气。 既然这些事情都是因为那屈氏起的,二公子又极为在意屈氏” 说到这,他停顿稍许,眼中带了刻骨的恨意:“那大公子您完全可以一不做二不休,派人去杀死那屈氏,然后再做一个局,假装是主君的手笔。 听闻那女人的死讯,二公子必定痛断肝肠,自此与主君离心。 主君也会自此对二公子失望。” “大公子不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主君青睐了吗?” 说到这,青年人脸上的带着得意之色,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替那可怜的弟弟报了仇,一跃而上,成为未来新主君身边红人的场景。 昭鱼手一顿,这会眼底彻底没了笑意:“很好。” 青年人咧开嘴,得了夸奖有些飘飘然。 “只是,那屈宅内听说有高手把持。 这次那屈氏若是没死,必定会回屈宅。 我要派人,怕是不会轻易得手。”他眸子微微眯起,状似苦恼。 “大公子别急,我那表妹就在屈宅做事。 她在屈宅多年,定能能神不知鬼不觉下毒要了那屈氏的命。 而且,我那表妹也应承我了,只要我这一边一给消息,她那边就会行动。” 青年人眼睛冒光,怕昭鱼退缩,急忙和盘托出。 “那这么说,你还真是个人才。” 昭鱼勾唇,眸中神色不定:“不知你可还能使唤动其他人,或者还有什么人在别府或本府当差,能供你差遣?” 青年人眸光闪烁,有些不想说,但见昭鱼目光炯炯看着他,不说也不行,他眨了眨眼睛,干脆一股脑都说了。 昭鱼活动了下手指,笑了。 第61章 成为知己,也不错 “看你有几分聪明的份上,你那仇我替你报了。” 昭鱼扶着桌案站起,活动了下身子,走到书房一侧放着精美器皿的置物架上,挑挑拣拣,最后终于选到一个合适的。 他勾唇转身,拿着那青铜长寿龟朝着青年走过去。 青年眼睛微亮,以为昭鱼这是要赏他,他手高高举过头顶,弯下头:“谢。。。啊!” 感谢的话还没说完,登时被一声尖叫取代。 刚还在昭鱼手中的摆件已经带血从那青年太阳穴飞过,砰的一声,笑意还未消去的青年噗咚到底,抽搐两下,没了呼吸。 算是笑着见了阎王。 昭鱼眼睛都没眨一下,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到书房一角的盆架处,弯腰抄起水净了净手,轻声感叹:“聪明,奈何心太脏” 说着他摇了摇头:“用不起。” 洗完手,他珍爱地拿起桌上的画,细细观赏,小心附上画中人的脸,感叹一声:“真美啊,和那年的烟花一样美。”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同烟火一般只绚烂一刻。” 他眸子沉了沉,小心将画轴卷起,又按下书房桌案侧边的一个凸起,他身后的书架慢慢分开,昭鱼小心地将画卷放入书架后的柜子里。 “虽然你我此生有缘无份,但若是你能过上自己向往的生活,也不枉当年相识一场。” 看着书架缓缓合上,昭鱼心中有丝丝酸涩泛起,最后彻底华为苦涩,他低眉喃喃一句:“其实,能成为知己,也无憾了。” “明戍。”将一切处理妥当,昭鱼唤了一声。 明戍就守在书房外不远处以防有人偷听,听到昭鱼的呼唤声时,他走了几步,推门而入。 “主子,有。。。” 看到地上躺着的人时,他心头大咳,接着又变为欣慰。 自家主子虽然不会武功,但是智商却超高的,看来以后他不用一离开就担心他随时会被敌人刺杀一命呜呼了。 “主子,这人可是要对你不利?” 明戍自以为看到迷雾后的的真相,眉飞色舞感叹:“主子可真厉害,不知是哪个物件如此趁手?” “不是,他想要对婵媛不利。”昭鱼跪坐在桌案后,提笔写着什么,随意回了一句。 明戍瞪大眼睛:主子,这是他能听的话吗? 主子现在是已经破罐子破摔,不打算瞒他了吗? 昭鱼写完,没听到明戍的声音,拿起竹简抬头就看见他同情怜悯的目光,知道这人又想歪了。 他按了按眉心,将手里的一只竹简递过去:“告诉管家,找机会将这几人发买了,买的远远的,这些人多少与地上这人带着些关系。” 明戍接过竹简,有些得意。 这些年,昭雎开府另过,后又在边关征战多年,这昭府早已被主子掌握的差不多了。 不然景府打上门来,为何没有一个人拦着,所有下人都只知道一味躲藏。 那是主子在给屈姑娘出气呢。 可惜了,屈姑娘不知道,而且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晓。 “唯”感叹归感叹,活儿还是要做。 明戍接过竹简插在腰间,弯腰拽起那人一只脚:“主子,我这就将这人拖去埋了。 省得你碍眼。” “慢着。” “主子还有事?” “这支竹简你送去屈宅,交给婵媛身边心腹夕朝,让她处理了这人。” 昭鱼将手里的另外一支竹简递给明戍,又加一句:“顺便告诉她,最开始她暗中上门求了两件事。 另一件事,我会帮她办好,开始计划时,让她通知一声。” “唯”明戍正色接过昭鱼手中的另一只竹签,小心收入袖中:“奴将这人交给手下人,就去。” 昭鱼点了点头。 “主子早些睡,您还病着” 那人被他拽着往外走,一路留下血迹,头撞在门槛上时,明戍不忘回头嘱咐。 昭鱼挥了挥手。 等人离开,立马走入几人,端着水拿着帕子将地上的血渍擦干净,然后又端着水轻手轻脚离去。 昭鱼却睡不着了,他又伏案拿起竹简翻开开始处理公务。 这病是时候该好了。 他虽然从中做梗,但也不想看着昭家败落,明日那朝堂怕是会有一番争吵,他若不去,剩下的堂兄庶弟都是武将,怕是吵不赢景家手下那些个文臣。 另一边,屈宅。 一行刚到屈宅,夕朝才下马车,正准备和其他人一起将自家主子抬下,脑袋就受了一击。 她皱眉左右看看,没发现人,正纳罕,低头时却发现脚下踩着一根竹签。 蹲下身捡起来,借着一旁跳下车,盼兮手中提着的灯笼,她将竹简上的字看了个全,在看到末尾署名时,她眉心一跳,忙和盼兮对视一眼。 “看来是那位送来的 他与主子相识多年,想来不会害主子。 之前在昭府,他还暗中派人照拂于我,可比那个只会画画恶心人的玩意强多了。” 盼兮眼睛亮了亮,撅着嘴一脸嫌弃。 “慎言。”夕昭瞪了盼兮一眼:“你是想主子被唾沫星子淹死吗?” 大伯与弟媳,光放在一起,夕照就能预想到会传的多难听。 盼兮眨了眨眼睛,赶紧捂住嘴。 “先帮着曦和将主子抬入府,此人,我会料理。”夕昭看着手中的竹签,脸都气紫了,手中力气大到竹签半腰都见了裂痕。 一行人齐心协力用陈曦和吩咐做的担架将婵媛小心翼翼抬入府内,陈曦和和屈平留在房内守着婵媛。 夕朝则带着人气势汹汹急步闯入下人房内。 她一脚踹开房门,巨大的响声将屋内睡着的女仆一一惊起。 夕朝沉着脸指着其中一个长得伶俐可亲的丫鬟:“给我拿下!” 甘茂走出一步,将脸色煞白的丫鬟像提小鸡仔一样提起。 他年纪不大,长得却极快,目前已经超过昭雎,提着一个小丫鬟后脖领就将人轻而易举拽下床。 “夕朝姐姐,发生了何事?”见有男人闯入房内,屋内的其他丫鬟脸色白了白,其中一位年纪稍大的壮着胆子将身上的被子裹紧,慌慌问道。 “穿衣服起床,去门外站着。”夕朝沉着脸说完,就朝着甘茂挥了挥手。 甘茂面无表情拽着丫鬟的后领子就像拖麻袋一般将憋的翻起白眼的丫鬟拖出门去。 等所有丫鬟穿好衣服瑟瑟站在夜风与大雪中,夕朝才和盼兮对视一眼,开始搜房。 “找到了!” 那丫鬟想来没料到,事情还没做就败露了,赃物没怎么认真藏。 盼兮随意翻了翻,就从她被子夹层里翻出一包药粉,拿着走向夕朝:“这个怕就是竹简里说的毒药了。” “给秦大夫看上一眼。” 真正搜到东西,夕朝眼前一黑,恨不得将那丫鬟大卸八块。 她缓过那口气后,到底是冷静了下来,接过手中的药包,走出门去。 第62章 昭雎你看到我床边的的夜壶了?奥,原来当武器丢出去了 秦缓一直等在外面。 “这药名为美人醉”秦大夫将药包里的药捻起闻了闻,神色有些凝重:“顾名思义,就是中了这种药的人会像喝醉酒一样,意识模糊。”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种药不致命,慢慢的可以通过人体代谢排出体外。” 秦大夫拍了拍手,将药包丢到地上,神情有些冷:“但对于失血过多,本就身体羸弱的人来说,这就是催命符。” 被甘茂压着的丫鬟从见到那包药开始就知道自己暴露了。 她流泪抬头,脸上慌慌,眸中蓄满了恐惧和祈求:“夕朝姐姐,我对不起主子,但我不知道这药会要了主子的命啊。 我堂哥只是说,会让主子昏迷一段时间。” 也就是说,这人有良心,但不多。 “你相信我”她边说边挣扎:“夕朝姐姐,你就饶了我这么一次吧。 我家里还有老母要养,没了我,她可怎么活啊。” 夕朝被气的身体直发抖。 “那,你下药时,怎么没想过事情败露,你那老母没人赡养。”她眸中爬满血丝,说话几乎是咬牙切齿。 说完,她握紧拳头,只吐出三个字:“给我打!” 盼兮冷着脸大声吩咐:“让其他人来观刑。” 丫鬟们左右对视,知道这是要杀鸡儆猴,忙不敢停留,分散开来去唤人去了,他们挨户敲门,将熟睡中的下人一一唤醒。 等满大院都站满了人时,甘茂压着的丫鬟已经吓晕了过去。 “泼醒了。” 夕朝眸光就和这飞雪的天气一样冷,她环顾下人一圈:“站在这院子里的人,我不管你们还有什么肮脏心思,我奉劝一句,该收的收一收。 手里有什么脏东西的,该丢的丢。 近期与哪个富贵人家攀上关系的,该断的也给我断了! 若是被我揪到,绝不姑息,全部打死丢到乱葬岗喂狼!” 夕朝根本没给人缓和的时间,手一抬,那才被泼了冷水瑟瑟发抖的的丫鬟就被摁在地上,都不用婵媛换人,立刻有几个义愤填膺的下人拾起棒子就往那丫鬟身上招呼。 “啊。。啊” 婵媛待下人宽和,又常年不在府中,屈府内已经很久没见血了,个别观行的下人们乍乍听到这样凄厉的叫声,几乎全吓白了脸,牙齿一个劲打颤。 “堵住嘴。” 她不想主子被这样糟心的声音吵醒。 夕朝一声令下,站在不远处的大娘便将自己的鞋子脱下,声色鄙夷的将脚尖那段塞进丫鬟口中。 “我呸” 塞外鞋后,她还愤愤朝那丫鬟吐了口唾沫。 “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要不是主子当年买下你,你早被卖入妓院了。 不知感恩,还想下毒!良心果然被狗吃了! 我要是你那老子娘,听闻你作出这样的事,怕是臊都臊死了!” 丫鬟被死死堵住嘴巴,脸已经白如金纸,听到那大娘的话,仿佛回光返照,一双眼睛死死看着那大娘。 “晦气。”大娘却不怕,又朝她脸上吐了口唾沫,然后转身走到夕朝面前弯腰行礼:“夕朝姑娘才回府,怕是还有很多事要忙。 这里有我看着。” 夕朝远远一看,那丫鬟面色发紫,嘴角已经溢出血迹,整个背部已经被打烂了,身下也全是血,应该是活不成了。 她心里沉甸甸的,但还是冷声吩咐:“买一个草席卷了丢到该丢的地方去。 至于她母亲那,别漏了消息。若是上门来问,一概就说犯了错被发买了。” “唯”下人们心头一凉,忙点头回应。 “那这地方就麻烦您带着收拾一下了。” 敲打完下人,婵媛才看向那大娘,抿了抿唇又加了一句:“主子此次受了大罪,等她好些,你再去拜见。” “哎!哎!”大娘抹了一把眼泪,忙点头:“我在厨房给主子炖上她喜欢的肉糜,等主子醒来如果有胃口,我就端来。“ 夕朝心里暖暖的,情绪也平复了下来。 这府内,还是有知道感恩的。 * 昭府,祠堂。 昭雎才跪了两个时辰不到他就起身了,给自己的亲卫使了个眼色,悄悄从祠堂窗户翻出,遛出了昭府。 他心里越跪越慌,想着还不知道婵媛的消息,出了府就往屈宅摸去。 明戍刚在屈宅看了一场大戏,心满意足从屈宅翻出,本想着打道回府,人才刚刚走到院墙处,就看到一个贼眉鼠眼的人翻墙而入。 他忙将身子缩回暗处,侧目一看,哎,竟然是本该在祠堂跪着的昭雎。 他噌的就皱起眉头。 想着屈姑娘曾经好歹对他有过救命之恩,自家主子又挺在乎她,他打算留下看看昭雎想做些什么。 于是,他一路远远坠在昭雎身后。 看到昭雎似乎有目的的掀开一处房间的窗户,蹑手蹑脚就翻进去时,明戍气的眼睛都红了。 他在心中暗暗骂了句鳖孙,然后抽剑就要追上去。 昭雎轻手轻脚落地,脚步轻轻往床榻边靠近。 前些日子,知道媛媛生活安逸,他就算再思念也不想打扰她的生活,可今日听说她深陷大火,他那心就如烈火烹炸一般,煎熬得很。 他脑子里什么都放不下,满脑子就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受伤,孩子有没有平安生下来。 太过焦灼,以至于他片刻都等不了。 他慢慢掀起帘帐。 睡在帐内的人也突然睁开眼睛,随手抄起床边的青铜爵就往昭雎面门砸去。 漆黑黑的一片中突然飞出一物,昭雎失色,连忙后退一个侧身躲开,等站定再往床塌上看去时,哪有什么心心念念之人。 【好啊,你这渣男,敢夜翻婵媛的窗!不仅渣,还不要脸!】 “等的就是你。”陈曦和勾唇,眸中全是凉意。 这渣男将婵媛害的那样惨,今日不让他尝点颜色,就对不起自己这一日的心惊胆战! “婵媛呢?”昭雎脸色照样冷了下去,一张脸臭的活像死了三天没埋的尸体。 一想到要不是这个女人搅和,他和婵媛也不会走到这样的地步,昭雎就恨的牙痒痒。 【你母亲伤了婵媛了,知道假惺惺过问了?都火化了,你才知道追去火葬场啊? 以为这是你一个人的虐恋情深画本子,呸,渣男。】 陈曦和翻了个白眼,扯起一抹笑,露出森森白牙:“喜欢装是吧? 甘茂!” 几乎是陈曦和才喊出甘茂的名字,被拳头支配的恐惧就驱使昭雎转了身,但看到身后漆黑一片,哪有人影,他知道自己中计了。 感觉身后有东西飞来,来不及思考,他举剑一劈,昭雎只觉得剑一沉。 怪重的。 暗器下部被剑挡住,惯性却使得它上部猛地往前倒,里面的液体一个不漏从头到脚将昭雎淋了个遍。 昭雎眨了眨眼睛,只觉得凉凉的,接着他动了动鼻子,差点吐出来。 陈曦和看到站在黑夜里的人身体晃了晃,心中郁气全消。 【果然臭虫就该与排泄物为伍】 她感叹一声,翻身下床,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哎,也不枉费我吩咐甘茂特地去下人处寻了装满的夜壶。 啧啧,昭将军,是不是头一遭受到如此热情的款待啊?” 第63章 昭陈氏被昭阳杀死 站在窗外目睹夜壶伤人的明戍,嘴巴眼睛瞪成了倒\"品\"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事情他能笑上三年! 一样的遭遇,不愧是亲母子。 这姑娘有趣! 昭雎有一瞬茫然,他只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气的眼前都斑斑点点。 “我杀了你!”他提起剑就往陈曦和冲去,貌若癫狂,声音高的破了音。 “玩不起啊?” 陈曦和站得有些累了,见昭雎冲过来,她也不慌,把一缕散落的发丝绕在手上转圈圈,头扬起四十五度,用鼻孔看着昭雎,一开口就气死人不偿命。 站在窗外的明戍笑容凝住。 他收回刚才那句话,这姑娘怕是有点憨。 你倒是躲开啊! 明戍内心有一千个小人在尖叫,他急的一个头两个大,干脆提起剑就越窗而入。 “甘茂,动手!”剑光已到眼前,陈曦和凝神屏息,瞳孔具缩,她微微侧过身子,大喝一声。 一样的招数,以为他还会中招? 昭雎眸中闪过嘲讽,手上攻势没停,他今天非得将这贱人杀了不可,不然难解心头之恨。 砰的一声,有一人从房梁上跳下,命运的车轮从他头上捻过,昭雎头顶被踩的一缩,当场表演了个劈叉。。 “套麻袋。” 站在昭雎身后剑已经提起的明戍被惊得一跳三丈远,惊恐的眼神对上了陈曦和笑的合不拢的嘴。 他忙握紧手中的剑挡在胸前,接着似乎发现有什么不对,嘴唇抽动两下,动作利落的翻身一跳,消失在夜色中。 直觉告诉他,如果不跑,他会死的很惨。 而昭雎只觉得头晕晕的,还没回神,剑就被一脚踢飞,视线也被遮挡。 接着他就听见陈曦和贱贱的声音:“一起上,往死里揍。” 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他立马条件反射性抱住头。 陈曦和一声令下,躲在房间角落暗处的几人就冲了出来,每个人像事先约定好一样,有目标有组织地选一个位置站定,就开始对麻袋拳打脚踢。 其中,就数盼兮踹的最用力,陈曦和骂得最大声。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昭雎后知后觉,明明这贱人可以让甘茂与他一决高下,却要如此捉弄他,她完全是为了泄愤啊! 昭雎死死咬住牙,倔强地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丢回昭府门口吧。”见几人都揍累了,陈曦和微微喘了几口气指着早已昏迷的人,嫌弃撇了撇嘴。 甘茂拽起麻袋扛着人从窗户一跃而出,消失在大雪中。 紧接着,屈府的下人被夕朝唤入房内,经过那一番恐吓敲打,所有人都低着头,沉默着将房间收拾干净。 就好像,昭雎从未来过一般。 * 昭府,昭老夫人院落卧房。 昭阳沉着脸跪坐在屏风外,满屋寂静,落针可闻。 昭陈氏从噩梦中惊醒,猛地坐起,神色慌张唤人:“来人!来人!拦住那贱人。” 昭阳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将手中的青铜杯放下,巨大的声响终于让状似疯魔的女人清醒过来。 她这才意识到屋里有人,那人坐在屏风外,房内门户大开,温度很低。 昭陈氏试探喊了一声:“夫君?” “嗯。”昭阳低低回了一句,声音没什么情绪。 昭陈氏脸色一喜,忙旋开被子赤脚下床登登登跑到屏风后,跪坐在昭阳面前,双上握住对方的手,语气哽咽中带着气愤:“夫君,你要为我做主啊! 那景赵氏公然打上门来!她简直无法无天,没有将昭府放在眼里。。 我丢脸就算了,若不给她点教训,我们雎儿如何在朝堂上行走啊。 最好面见君上,当场戳穿那贱妇的丑陋嘴脸,撕下她贤惠的的面具,让满。。。” “够了!”昭阳低喝一声。 昭陈氏突然被打断,她茫然的看向对面的人,突然意识到,对方好像没有多少愤怒,反而满脸嫌弃。 心里不自觉一痛,想起白日里自己出丑的画面,她神色狰狞的捏紧昭阳的的手:“你也嫌弃我给你丢脸了是不是! 昭阳,你有没有心啊!” 昭阳不耐的重重将昭陈氏双手甩开,他目光凉薄的看向跌倒在地的人,语气没有半分留情:“是,我是觉得丢脸。 不只是我,整个昭氏都因为你而脸上蒙羞! 昭陈氏,我告诉你,君上已经下令断你活路。 看在多年的情谊上,你自己动手,不要让我亲手送你上路。” 昭陈氏身子一僵,不可置信的撑着身子侧头看向他,片刻,似乎想到什么,她抿了抿唇,眸中闪过怒意:“君上下的令?!\" \"昭阳!”她冷冷一笑:“怕不是你下的令吧。 我是昭家主母!君上看在昭家面子上决不会要了我的命!” “是又如何?” 昭陈氏不料昭阳毫不避讳认下了,她捏紧拳头,眸色通红怔怔看向昭阳:\"昭阳。。。 我们自幼青梅竹马,我更是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内务,你为何如此绝情?\" \"二十五年前,西院产房,伺候兰儿生产稳婆是你的人吧。\" 昭阳神色冷冷看向昭陈氏,某地血丝却越来越多:\"你问我为何如此绝情? 兰儿待你如如亲姐妹,你为何对她如此绝情?\" \"你都知道了?\"昭陈氏闭上眼睛,脸色闪过一刹那伤感,却又立马变成狠毒:\"是,我对不起她! 可是昭阳! 我从记忆起,娘亲就告诉我,我将来要成为这昭府的主母,你可知为此我付出了多少? 我们两家自小就有婚约,你只是出去执行公务,就给我带回来一个女人! 若当时你退婚,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你却一边拿捏兰姬,一边花言巧语稳住我父母,我这一生,都被你毁的! 到头来,你全了名声,所有的污名都让我来背!凭什么!\" 说到这,她撑着地颤颤爬起,指着昭阳,气的全身都在颤抖:\"至于兰姬! 你别将一切都推到我身上! 你也别装深情……兰姬那女人真是可怜啊,不知道你一开始接近她到带她私奔都是为了获得他父亲的支持。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 \"我偏要笑! 反正我活不过今晚。 昭阳,你说,若是兰姬那蠢女人的那好儿子知道,她的母亲的死其实是你一手促成的,他会……\" \"啊!\"话没说完,却觉得喉咙一痛,昭陈氏茫然的摸上自己的脖子,满手黏腻。 倒下之前,她朝着昭阳露出古怪的笑意:\"我会在地下看着,你……\" 第64章 昭雎被揍满府皆知 陈秀儿睡到下半夜,掐着时间醒来,此时厨房已经开始准备昭府主君上朝前要用的早饭了。 昨晚昭阳回来的晚,下人们睡得也晚,一个个都打着哈欠,冷不丁看见风雪中撑伞走来的孕妇时,脑子还转不过来。 等陈秀儿走到门前,身侧的丫鬟笑吟吟问了一声:“陈八管事可在,奴来取二公子的姜汤。” 姜汤,什么姜汤? 厨房内的下人面面相觑。 “姐姐有所不知,主君的朝食还未做好,这姜汤。。。。。 不若姐姐扶着夫人先回去,等姜汤好了,我亲自给夫人送过去” 还算陈八的心腹是个伶俐的,他将手擦干净,擎着笑脾气极好的站出答话。 这八成是陈八管事看不上这夫人的出身,故意想让她落面子,这才没吩咐下来。 心腹暗暗叫苦,那陈八是昭府主母的人,自然有底气不理会这陈夫人,但却苦了他们这些下人。 这夫人自进昭府后很少在昭府下人面前露面,只希望她不是爱惹事的。 丫鬟皱眉,昨晚夫人回府就吩咐了她这姜汤的事情,她还特意跑了一转厨房,亲自跟陈八说了。 他当时连拍着胸脯说不会忘,这。。。。 夫人这天不亮就起了,为的就是给二公子送一碗姜汤暖暖身子,她这将差事办糟了,昭府规矩严苛,丫鬟心下惴惴不安,脸色就不太好看。 “不妨事”陈秀儿走向前:“我记得主君尤爱吃肉糜粥,不知这个可好了。” “好了,好了” “那劳烦呈上一点,给箐儿带走。” “唯,夫人稍等” 下人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就真诚了几分。 等拿了肉粥,丫鬟就扶着陈秀儿往祠堂而去。 却不想才走到祠堂外面,却是被拦住了。 箐儿有些不服气:“夫人,你起得这么早就是为了给公子送粥暖身子,公子待你这样好,哪会让人拦着你进去。” 她气鼓鼓的看向守在门口的侍卫:“这人都没进去通报就拦着您,定是这人狐假虎威!” 侍卫有些气不过,但又不能将昭雎不在祠堂的事情说出来,只能一只手挡住祠堂的门,木着个脸:“夫人请回,莫要在这纠缠为难小人” “可是夫君没有在里面” 冷不丁听到陈秀儿的声音,侍卫眸中一慌。 “胡闹!”陈秀儿拧起眉:“主君上朝前必定会来这祠堂看上一眼,到时候你也如拦我一般拦着他? “到了这种情况下,你还不与我说实话?”陈秀儿扶着腰,厉声质问。 侍卫舌苔发苦,心说,主子那性子就是他爹,得依着顺着,他哪敢拦。 “罢了”见侍卫脸色一变再变,陈秀儿软了声音:“你在这守着,若是夫君能在主君用完朝食前回来,这事就这么算了。 若是没有,我也保不下你。 箐儿,我们走。” “哼!”箐儿白了一眼侍卫,将粥塞在他手中,撑开伞小心扶着陈秀儿转身。 “夫人,打算回院子?” 陈秀儿的话并不只是说说,昭阳的确是那性子,侍卫当即乱了阵脚。 “我哪能安心回去。”陈秀儿已经走了几步,听到问话,她眸光微动:“你守在这,我去门口等等看。” 箐儿一路扶着陈秀儿走到昭府大门口。 这刚才指挥着门房开门,冷不丁就倒进来一个带血的麻袋,吓得箐儿连连尖叫带着陈秀儿倒退几步。 “什么东西!” 见那麻袋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看体积还挺大,箐儿脑中闪过种种灵异事件,白着脸看向门房:“快拉走,别吓到夫人。。。” “慢着”陈秀儿拍了拍箐儿的手,指着麻袋:“打开。” 开玩笑,要是真丢了,这冰天雪地昭雎不得死了,他死了,昭府哪能善罢甘休。 再说,丢出去,她戏还怎么唱。 她可是一等再等,掐着时间来的。 门房抿了抿嘴唇,听到那箐儿的话,喉咙滚动几下,小心翼翼挪了几步,闭着眼睛将麻袋口解开。 这黑漆漆、天不亮的,他也怕啊。 箐儿一只手捂着陈秀儿的眼睛,一只手捂着自己的。 等了片刻,不见发出响动。 她壮着胆子露出一丝缝隙,看到麻袋中冻得发紫,被揍得皮青脸肿的人时,语气惊讶中带着迟疑。 “二公子?” 箐儿话落,陈秀儿才将她的手抚掉。 她似是不可置信上前几步,踉跄跌倒在麻袋旁,看清楚眼前的人时,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掉,她小心翼翼触碰昭雎的脸,急的脸都白了:\"夫君!你醒醒!\" “还愣着干什么,背上人回院子 唤府医啊!” 门房愣了一秒,猛地反应过来,俯身将昭雎拦到背上,就往院子冲。 好巧不巧,与昭阳、昭鱼来了个狭路相逢。 昭鱼瞪大眼睛:“父亲,那是二弟?怎地浑身带伤从大门方向被人背着回来!” 昭阳:。。。。。 有这么蠢的儿子,他心好累。。 “这逆子!”昭阳气的呼吸粗重。 “给我丢到他院子内,不准传唤府医去看,丢人现眼的家伙!” “主君。。”陈秀儿被扶着紧赶慢赶,走的有些喘气,开口就想求情。 昭阳瞪了她一眼,想起来昭雎就是为了她和那屈婵媛和离的,他更气了:“你也是!禁足三日!” 陈秀儿脸一白,委屈的泪珠含在眼睛里,甚为可怜。 但她内心其实爽极了。 若真不管昭雎三日,他不得翘辫子? 昭阳发话了,那满府上下除了他的心腹谁敢管他。 偏偏他那心腹肯定是要被罚的,怕是自身难保。 到时候啊,她大着个肚子去外面给他买药,这不脑补感动都不行吧? 她都这么付出了,这昭雎要是再将婚期推迟怕是也说不过去了。 如此,躺床上半月,再筹备婚礼半月,一整月时间,应该够羲和完成她想要完成的事情了。 想到这,陈秀儿低头抹了把眼泪,俯身行礼:\"唯。 儿媳必定谨遵主君教诲。\" 第65章 昭鱼智谏昭阳,暗示昭雎该娶了陈秀儿 昭阳憋着一肚子气去上朝,在早朝上又被景家一派弹劾。 偏偏昭家这边全是武将一派,武将全是哑巴,能骂战的除了昭鱼和一小部分文臣外,几乎一个能战的都没有。 景颇告假在家隔岸观火,景家这边主事人不在,昭阳这个昭家的主事人也没办法自降身份亲自下场。 到后面实在忍不了,他不过只站出来说了一句话,景家那边的文臣竟然将手中笏板趁乱朝着他扔过来,正中面中。 他前半场被骂的险些憋出内伤,后半场又真脑袋负了伤,以至于下朝时脚步都有些虚浮。 “父亲,您今日冲动了。”昭鱼看着昭阳头上肿起来的大包,有些无奈。 “他景颇都授意底下的狗骂的那样难听了? 我如何还能坐得住?” 昭阳扶着头上的包,那可是朝板啊,他现在还感觉额头隐隐作痛。 他近乎咬牙切齿:“别让我逮住那个朝我丢朝板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被我抓到,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昭鱼垂下眉,只觉得心头厌烦。 本来今日早朝他就是故意激怒景家那边的人,好要楚王看到景家的嚣张气焰,有所忌惮。 谁知昭阳竟然自降身份下了场。 昭家阵营的人哪能眼看着昭阳被骂,最开始他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全抛到了脑后,朝议一下子变成了泼妇骂街现场,后面更是演变成小儿打架。 他叹了几口气,心好累。 “父亲,君上一向敬重您,以往若是发生今早的这事儿,他多少是要喝止的。 今日却直接拂袖离去,父亲可知是因为何事?”昭鱼拿起壶给昭阳倒了一些温酒,眸子中含着淡淡的焦虑。 昭阳:。。。。 他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复杂之色,终是叹了口气:“怕是那景赵氏给君上的证据,君上入心了。 前些日子公子兰溺水,本是后宫争宠的寻常手段,谁知那景赵氏竟然将它按在了你母亲头上。” 昭鱼顿住了,他抬眸神色淡淡看向昭阳:“父亲,以我对君上的了解,公子兰落水是不是昭家做的无甚重要,重要的是昭家做这事背后的目的。” 昭家敢对王子伸手的确是犯了楚王的逆鳞,但王子这身份有时候其实还没有世家大族子弟来的尊贵。 各国诸侯为了种种目的,以子为质的还少吗? 毕竟诸侯将最为喜爱的儿子送去别国为质的又不是没发生过。 楚王介意的是昭家这条看门狗有了二心。 昭家为什么会对公子兰出手? 按景赵氏的逻辑来推,不外乎只有一个原因:昭家对郑袖不满,对她判屈氏与昭雎和离的那件事不满,进而报复。 但郑袖插手此事却是楚王授意的。 哪一个王的能容忍臣子蹦跶到自己头上。 再来,当晚昭景两家主君未诏入宫。 虽然两家都得先王特允入宫无需宣召,甚至无需卸剑。 但一朝天子一朝臣。 景昭两家主君当夜私闯王宫,还是在楚王知道自己儿子被害之事与他昭家有关的情况下。 这楚王日后哪还能睡得安稳? 最妙的是,昭鱼垂眸盖住闪烁的眸光。 那景颇出宫后竟连夜写了悔过书呈入宫中,并表示需告假在家教导自家子女规矩。 景家是受害者,却还变着方儿认错。 反对比昭家,不提也罢。 昭阳哪能想不明白其中的厉害,他抿了口酒,觉得身上寒意被驱散了不少,才叹了口气开口:“郑袖那女人不简单,为了除掉新进的美人,竟然舍得将自己的儿子至于险境。 这事是不是昭家做的都得捏着鼻子认下。 昨晚君上已经盖棺定论,如今就是再委屈,落在君上眼中也只会惹他不快。 只是,要消除君上心中对昭家的嫌隙,怕是难了。” 昭鱼提壶又给昭阳蓄满了酒,微微一笑:“此事说来倒也不难。” “噢?”昭阳看着微微冒着热气的的酒,抬头看向昭鱼,来了兴致。 “此事说来,源头不过是昭雎与屈氏和离带出来的一系列麻烦事” 昭鱼也给自己的觯中蓄满酒,抬眸看向昭阳,眸中含着淡淡的忧伤与怜悯:\"只需父亲同意,让二弟尽快娶了那陈氏娘子。\" 昭阳一怔,微微皱眉,探究的看向昭鱼。 却见昭鱼眸色极为坦荡:\"只要二弟娶了那女人,便已经是在向陛下表态了。\" 说到这,他停顿一刻,无端的有些落寞:\"再而,那女人肚子里还怀着二弟的孩子。 孩子毕竟是无辜的,若是个女孩倒也无妨,但若是男孩,免不得要背上庶出的名头。 周朝极为重礼,昭家嫡子未生就闹出个庶长子出来,到底不好听。 儿子已经深受其害,不愿下一辈再背负这样的名声。\" 这话一出。 昭阳眼底的怀疑瞬间又消失了,心里反而浮上淡淡的遗憾。 昭雎少年时看着出挑,今年却莫名其妙脑袋发昏,越发荒唐,半点担不起家族重任。 反观他这个大儿子,虽不是惊才绝艳之辈,但性子极为沉稳,处事也圆滑周到,最为难得的是,他看问题的眼光犀利。 简而言之,天生就适合当官,若是成为一家之主也是极为合适的。 这样的性子、本事,却是个庶子,倒是委屈了。 想到这,昭阳倒是真心实意拍了拍昭鱼的肩膀:\"难为你了。\" 昭鱼摇了摇头,见昭阳没答应也没拒绝,他心下便有数了,没再提昭雎成亲的事。 一时,车上就沉寂了下来,昭鱼偶尔给昭阳添一些酒,父子间的气氛倒也算融洽。 眼看要到昭府,昭阳却冷不丁开口了:\"这些年父亲一直忙于政务,未曾关注你的终身大事。 不知,你可有看上的女娘? 你二弟都要娶续弦了,你再孤身一人也不合适。\" 这些年,昭雎屡获奇功,他自然就对昭陈氏苛待昭鱼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以至于,昭鱼这孩子都拖到二十六岁了,还未娶妻。 其他世家子弟,有他这年纪,孩子都快十岁了。 昭阳有些愧疚,也有了几分耐心:\"只要你看得上,无论是哪家女娘,爹爹都帮你上门求娶。\" 昭鱼眸色一怔,妻子吗? 他脑海中想起了昨晚看到的那幅画上婵媛英姿飒爽的身影,心中苦涩。 一步慢,步步慢。 \"谢父亲关心。\"昭鱼低头喝了口酒以做遮掩,再抬头时眸中已经含了笑意:\"只是,您与母亲的故事让儿子太过羡慕。 儿子不想凑合。 这昭府门楣有二弟撑着,儿子的妻子无需多高的出身,儿子只娶自己的心爱之人。 只可惜,儿子福薄,不如父亲幸运,到目前为止,也未等到那个正确的人\" 昭阳:…… 想起昭鱼的娘,昭阳只觉得心中的痛意一点点涌向四肢百骸。 罢了,终究是他对不住她,昭鱼,也该让他随性些。 \"随你吧\" 他哑声道。 第66章 昭阳让管家给昭陈氏送冰 “主君? 主君你可回来了!” 管家早早守在昭府大门口,见到熟悉的马车停在昭府门前时,他连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急步跑到马车边,掀开帘子就惊慌禀告:“主君,主母被身边的大丫鬟。。” 管家才吐出第一个字,昭阳就回忆过来了,他昨晚气急将昭陈氏杀了。 但到底杀妻名声不太好听,他特意吩咐管家演一场戏,将昭陈氏的死推到她身边的大丫鬟身上。 这样,既可以将那是间谍的丫鬟除去,又可以给景家、楚王一个交代,实在是极完美的计策。 只是,今日早晨楚王的态度却给了他敲了一个警钟。 当务之急,实在不是去纠结昭景两家恩怨的时候,而是得挽回楚王的信任。 “是不是身边的丫鬟说闲话,她被气到了?”在管家就要吐露关键词时,昭阳皱着眉,来了个力挽狂澜。 啊? 这和昨晚主君交代的不一样啊! 管家有些蒙圈,不知道该不该按照昨晚收到的剧本演,但跟着昭阳几十年,他眼力见还是有的。 “是。。。。吧?”他小心翼翼盯着昭阳的脸色,迟疑的答。 昭阳眸中满意之色一闪而过,语气却平淡下来:“那就送点冰去给她冷静冷静。 闹出那样的丑事,昭府就算再有能力也无法弹压所有言论。 你让她最近安分点,表现得好,昭雎成亲时,我可以考虑解了她的禁足。 至于那丫鬟。。。” 昭阳脸色阴沉下来:“杖五十,打死了的,丢去城郊乱葬岗。府上与这丫鬟走的近的,也不必留,一并发买。” 听到昭阳的话,管家吞了口唾沫,他瞟了昭鱼一眼,见对方垂着眼皮安静坐在昭阳对面,他只觉得后背升起一股冷气,冻的他瑟瑟发抖。 “唯”他低头颤声应下。 饶是见惯了昭阳一贯作风的他,都不禁头皮发麻,这件事若说没有大公子的推波助澜,他是不信的。 “昭雎如何了?” 既然要办婚礼,昭阳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今早被打得肿成猪头的昭雎,语气冷硬又问。 “启禀主君。”管家汗流越流越多:“今日早晨,您吩咐不准让府医去看二公子,奴。。。。” “罢了,你去唤府医去看看那逆子,看完后让府医来书房回话。” 昭阳叹了口气,弯着腰下了马车,语气敷衍,甚至带了一丝腻烦。 “唯。”管家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二公子可真是将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眼看着昭陈氏死了,昭府便没有人能做他的后盾。 与屈家姑娘和离,结果就为了娶一个身份、能力不如屈氏的庶女,难怪主君会对他失望。 此时,昭鱼也下了马车。 他抱拳行礼:“那儿子也去看一看二弟。” “不用。你跟着我去书房。 我们商讨一下接下来如何应对景家的报复。”没来由的,昭阳觉得自己头上的包又痛了。 这次办完差回府,真是没一件顺心事都没有。 一想到这烂摊子是昭陈氏做下的,昭阳对昭雎的厌烦就又多了一丝。 “是,父亲。” 昭鱼也没有推拒,恭敬扶住昭阳,转头对管家吩咐:“你让下人煮几个鸡蛋送到书房。” 管家这才发现昭阳头上的包,他连忙应下。 “另外,给景姑娘送一些赔礼道歉的礼物去。” 他吩咐完管家,低头看着昭阳:“虽不能让景家消火,但送去的礼物却能堵上一些人的嘴。” 昭阳知道昭鱼是在说那些个左徒,他赞赏的看向昭鱼:“还是献儿想的周到。” 他咬了咬牙,心在滴血:“将敬贤酒楼地契给景姑娘送去,所有手续都办好了,你再回来。\" 昭阳恨恨的想,既然是昭陈氏犯下的错,就别想他用昭府的东西去帮她摆平麻烦。 管家瞪圆了眼睛。 那可是昭陈氏嫁妆里最赚钱的酒楼! 昭陈氏死后,嫁妆不就归二公子,也就是昭府所有了? 主君这样就给出去了? 管家又偷瞄了昭鱼一眼,心下暗暗庆幸,幸亏自己是这位公子的人。 * 昭雎房间内,窗户关得严。 屋内只点了一盏微弱的灯,光线很昏暗,陈秀儿正一脸耐心的给昏睡的人喂药。 守在门外箐儿正打着盹,见到有下人带着一个白胡子老头走进院内时,她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不是说不准府医来看吗? 箐儿也就疑惑了那么一秒,但很快就被欢喜取代。 府医来了,那岂不是以后夫人都不用自己偷偷摸摸用体己钱去给二公子买药了! 好事啊! 箐儿欢快的推开门通禀:“夫人,前院的下人带着府医来院子了,现在正在拱门处。” 陈秀儿拧着眉,有些可惜的看了手里端着的药,想了想硬灌的可能性。 这药可是她专门在秦大夫那求的断子药。 秦大夫当时专门交代过,需要吃上三副药才能永久见效,眼下只吃了一副。 她买药时一起买了,混着煮到了一起,就是为了让昭雎神不知鬼不觉喝下去。 “夫人?”见陈秀儿一动不动,箐儿不解,又问:“可是坐久了脚麻了,奴这就来扶你。” 罢了,陈秀儿叹了口气,以后有的是机会报仇,眼下可不能让府医察觉出不对。 她勾起唇角,转身看向箐儿:“你来扶我一下。 月份大了,身体的确不如怀孕初期。 现在啊,跪坐在哪里,就像定在那里,时间一长就起不来了。” 箐儿忙跑上前,将陈秀儿手中的碗接过放在一旁的矮案上,才将陈秀儿扶起,有些心疼的抱怨:“夫人,奴就说让奴来吧,您非要亲力亲为。 你这月份大了,这种服侍人的事情,您哪能做。” 陈秀儿听着听着边笑出了声:“你这丫头倒是唠叨。 他是我夫君,服侍他是应该的。 倒是你,赶紧将这药拿去倒了,我去偏房,一会被前院的下人看见不好。” 箐儿一激灵。 是哦! 早上主君可是明令禁止给二公子看病买药请大夫。 这药是夫人偷偷买的,而且主君可是让夫人禁足三日呢! “夫人,那您赶紧走。”箐儿端起药,又推了推陈秀儿:“夫人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府医看出来您来过的。” 陈秀儿点了点头,绕过屏风,闪身躲进了偏房,进去前,他还顺手将沿路的窗户都推开了。 正是冬季,寒风冷冽,顺着窗户而进,不一会,就将屋内的药味吹散了不少。 府医带着人走进房内时,箐儿才跑进了门口,她连忙客气的对府医道:“劳烦医师,我家夫人担心二公子,这才遣我来看。 府医请便,我就在旁边站着,等你看完,我也好去回禀夫人,省得她担心。” 府医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药味,看着昭雎轻轻叹了口气。 第67章 陈曦和计划启动,秦王决定秘密前往楚国 倒是个有福的。 看来,二公子要娶的新夫人是个极为妥帖,爱重二公子的好女人。 “如何?” 府医被带到书房时,昭阳与昭鱼刚讨论完朝政。 “主君不必担心,二公子虽然看着伤的重,但都是皮外伤。”府医弯腰小心回话:“外敷膏药再配以内调,不久就能痊愈。” “需几日?”昭阳挥退为自己揉额头的丫鬟,若有所思敲着桌面等府医回话。 “半月足矣。”府医抬起头,胸有成竹。 “如此甚好。”昭阳垂下眼眸细细盘算,眼中含起笑意看向府医:“一会去账房处领赏。” “谢主君。”府医白胡子颤了颤,喜笑颜开俯身谢赏。 而昭雎侧院,陈秀儿正在倚在桌案上看书,耳边是丫鬟箐儿喋喋不休的声音,直到箐儿讲到昭阳为她和昭雎定下婚期时,陈秀儿沉静的脸上才微微有了表情。 她皱眉将竹简放于桌案上,侧头看向跪坐在身旁的箐儿:“主君为何突然想起我与夫君的婚期?” 箐儿一愣,有些不解:“夫人。。。。不高兴吗?” 陈秀儿一怔,接着眸中泛起笑意,笑意像湖面的波纹,在脸上荡漾开来,她用手轻轻敲了箐儿额头:“你这丫头,我怎会不高兴。 只是夫君如今病着,主君却将我二人的的婚期定的那样近,我难免奇怪。” “奴婢听说,今日大公子一直在主君书房内。” 箐儿捧着脸,眸中全是向往之意:“夫人有所不知,大公子脾性最是温和不过,想来是他见夫人无名无份呆在昭府,天天被主母搓磨,心下不忍,这才向主君进言的。” 陈秀儿低头笑笑,不置可否。 那昭鱼她倒是见过,外表看上去到是位渊清玉絜的君子,可昭府这样的地方,哪能养出那样的人? 她没点破箐儿的幻想。 她不在意昭鱼是何种人,但他打乱了她与曦和的计划却是真的。 至于成亲,陈秀儿眸光闪烁,却是骤然黯淡下去,自愿娶和逼着娶可是有南辕北辙的差别。 只是这样也好,昭雎忙着对抗他父亲的命令,想来也就没精力去关注婵媛那边,想罢,她低声交代箐儿磨墨,拾起笔架上的毛笔,又从竹桶中拿出一支竹简,挽袖提笔写下几个字。 “送到屈宅,交给屈婵媛的丫鬟夕朝。”她捏着竹简尾部,吹了吹才递给箐儿:“早去早回。” “唯。”箐儿没有多问,她将竹简放于袖中,起身行了一礼,脸色复杂:“夫人信奴,奴必不会背叛夫人。” 陈秀儿笑了笑,没有回话。 昭府竹苑,昭鱼院落。 昭鱼才刚进入书房,明戍就为他退去身上的披风,后退一步走在他身后,脸上带着不解:“公子,刚才二公子院落里那陈夫人的丫鬟出去了,下人来报,说是往屈宅的方向去了。” 昭鱼停下脚步,脸上带了点兴味:“真是想不到啊。” “啊?” “无事。”昭鱼回身看向明戍:“以后我那未来弟妹的院子也派人盯着点。” “公子,奴早已派人盯着了”明戍皱眉,这件事他还告诉公子呢,公子这怎么还有了健忘的毛病。 “派几个会武功的。”昭鱼坐到桌案处,侧头看向窗外飘扬的雪花,低声喃喃:“既是她的人,我这怎么也得护上几分。 我父亲那边,看着点。不要让他对陈氏生疑。” 明戍瞪圆了眼睛。 这个世界终于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 外室和当家主母竟然是一派的? 明戍打了个冷颤,在心里默默给昭雎点了根蜡。 与此同时,夕朝接过竹简,上面赫然写着:“凌冬将至,宜出门。”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婵媛的院落,眸中泛起泪,对箐儿行了一礼,派人将她秘密从后门送出府,然后转身寻陈曦和去了。 二人一起在房内大概待了一柱香,推开房门后,夕朝从屈宅那死去多时的石榴树下挖出一个盒子,擦洗干净后,带着往景府而去。 * 秦国都城,咸阳,秦宫。 苏武正站在台阶下,他抬头看向眼前熟悉的秦宫,只觉得老泪纵横。 在那蛮伢子手下忍了这么久,眼看河西战局稳了,秦王终于想起他这么个人了。 想起一月前收到的信,他内心就忍不住激荡,这次回来,升官发财一定是指日可待。 想罢,他抬头挺胸一步步走上石阶。 秦宫不似楚宫修得精致风雅,秦宫更为简洁大气,格局东西对称,高墙朱红,石阶流光,见秦宫就如见到历代持重冷肃的秦王。 苏武穿过漫长的石阶,便到了秦王宫藏书阁。 看到穆监站在阁外时,苏武深吸一口气,颇为有仪式感地敛了神色,理了理自己的朝服,才低头走过去俯身抱拳行了一礼,唤了一声:“干爹。” 听到这一声干爹,穆监心就是一梗,他没来由地想起几月前自己在君上面前出丑就是拜了苏武这小子的福。 他嘴唇抽动,忍了几下,极高的职业素养让他没当场黑脸。 穆监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斜眼看了苏武一眼,不咸不淡的:“跟我来。” 话落,他转身将藏书阁门推开,随着吱呀一声轻响,藏书阁内的灯火便如流水一样淌到门前。 “藏书阁内书多,遮了阁内光线,君上便下令在藏书阁内多处点起了油灯,因此才会亮如白昼。” 穆监低声解释,然后侧头看了苏武一眼:“君上在三楼等你,一会我送你去门前,你自己进去。” “唯”苏武一喜,心下松了口气,穆监如此提醒,想来是消了气了。 他低着头跟在穆监身后,拾级而上,停在了一处房外。 “君上,人奴以带到。”穆监弓腰站在门外,敲了敲门,声音轻轻道。 “进来。”屋内人声音不高不低,带着帝王淡淡的威严,让苏武心下一跳。 他喉咙动了动,给自己打了气,才带上职业微笑,推门而入。 “君上,幸不辱使命,臣回来了。”苏武才进门就抱拳跪下。 “跪那么远干嘛,说话费劲,你走近点。” “唯。” 听到声音是从上空传来,苏武好奇站起抬头,便看到秦王缚脖站在木梯上,一只手里拿着竹简,一只手里拿着抹布看着他:“来,帮寡人擦书。” 苏武嘴抽了抽,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啊! 虽然心下疑惑,但他还是听话上前。 赢驷将手中抹布丢给他,又将竹简小心放回原处,扶着木梯小心爬下来,嘴中解释:“这是秦祖几代人搜罗的珍贵书籍,也是大秦立国之本。 你若擦的用心,寡人以后就允许你随意进入这里。” 苏武眸中一亮,嘴咧到耳后根:“唯。谢君上。” “先别谢。 寡人还需要你走一转楚国,秘密将两名女子带回国,一名叫屈婵媛,另一名叫陈曦和。”赢驷走到苏武面前,他生的高,看向苏武时只微微眯着眼就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苏武皱了皱眉,屈氏乃楚国宗族之姓,君上这是要干什么。 至于陈曦和,完全被他忽略了,楚国就没什么姓陈的贵姓。 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你先去河西之地走一转,带上严君给你安排的人,在商於之地等寡人。” 苏武正默默思考,秦王的话将他猛地拉出思绪。 他瞪圆了眼睛,过于惊吓以至于有些颤声:“君君君,君上也要去?” 赢驷眸光微闪,点了点头。 他已经多日未听到那丫头心声了,上次写给张仪的信中,她言明自己有困需解,也不知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那丫头,无论是她知道的事,还是她想引荐给秦国的人,对秦国都有助益,他必须得亲自去上一转,将她带回,才算安心。 若是她的秘密被其他人发现,那就麻烦了。 “君上,不可啊!”苏武扑通一声跪下:“您贵为秦国君王,如何能为了两人以身犯险!” 况且,他也没有能力确保秦王安全啊! 到时候万一要是秦王出了什么岔子,他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铁鹰剑士会秘密保护寡人。 至于带上你,完全是因为你长的一脸憨厚。”赢驷哪不知苏武在想什么,直接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长的憨厚? 那不就是看起来不聪明。 苏武心口又受一箭。 但到底还是心安了几分:“唯。” 第68章 婵媛准备金蝉脱壳 秦军设下天罗地网 夕朝从景家出来时,手上的盒子已经不在了。 而景宓则抱着盒子哭成了泪人,站在一旁的锦儿一个头两个大:“姑娘,你别哭了。” 再哭,传到夫人耳朵里还以为她伺候的不尽心,她不想挨板子啊。 “我就哭!你管我。”景宓吸了吸鼻子:“我高兴哭一哭,你也管!” 锦儿:。。。。 “好了,我不哭了,你打点水过来,给我梳洗,我要去见母亲。” 怼完锦儿,景宓突然觉得没那么难受了,她将盒子小心放在床底下,拍了拍手,扭头朝着锦儿吩咐。 锦儿好奇的看了一眼盒子,姑娘也是的,夕朝来找她时,姑娘将她也遣出门外守门去了,所以,她压根就不知道夕朝给了自家姑娘什么。 她只是偶尔听到,什么“嫁给那狗东西当日还带着盒子”。 什么“日日写一封。” 什么“狗东西栽下石榴树当晚埋下的。” 景儿虽然挠心挠肺想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何物,但她看到景宓如此郑重地对待那东西,就知道,景宓是不愿与她分享了。 她叹了口气:“唯。” 等洗漱一番,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锦儿就扶着景宓的手出了院门朝着景夫人院落而去。 等到了景夫人房内,景宓先唤了一声母亲,然后就扑通一声跪下:“母亲,宓儿愿意前去祖母住处陪她老人家。” 景夫人皱眉,她将手里绣了一半的富贵平安放下,走上前将景宓拉起:“母亲当时是怕你一心扑在昭雎身上,做出什么傻事。如今,你若不愿,自是。。。” “母亲,我要去。”景宓脸色郑重,盯着景夫人的眼睛又加了一句:“越快越好,我想祖母了,想早点见到她。” 景夫人:。。。。你就编吧。 景宓从小就在床上病着,不便去给景老夫人请安,而景老夫人年岁已高,不爱动弹。 景宓啊,压根就没见过她几回,哪有什么祖孙情,还越快越好? 景夫人眸光微闪:“怎么个快法。” “最好半个月后就启程。”景宓脱口而出。 景夫人试探道:“准备行李倒也用不了那么久,我看,七日足矣。” “倒也不用那么赶。”景宓忙打断景夫人的话,拉着她的袖子撒娇:“我想再多陪母亲一段日子。” 景夫人挑了挑眉,果然不对。 她勾起唇角:“那依你吧,你先回去,我晚上同你父亲商量商量。” “哎!”景宓眸光一亮,甜甜的抱住景夫人:“我就知道,母亲大人最好了。” 然后就花蝴蝶一般,快乐的带着锦儿飞出了门。 景夫人脸上的笑意倏地消失得一干二净,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心腹:“让秀儿来我这回话。” 秀儿就是景宓去救婵媛那天,被锦儿点了去禀告管家的那个端茶小丫鬟。 “夫人,您找我?”秀儿被带到景夫人房中,心绪微微激动。 \"我让你盯着景宓的院落,可知今日她见了什么人\" 景夫人脸上擎着笑意,挥了挥手,站在她旁边的心腹就走上前,将手上的镯子褪下塞到秀儿手中,语气带着诱哄:\"好好回话。\" 秀儿看着镯子眸光一亮,红着脸手微微颤抖接过:\"谢夫人赏赐,奴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秀儿脸色一变再变,似是在抉择。 大概一刻钟那样子,她抿了抿唇,从袖间掏出一张羊皮卷据实回答:\"今日,屈宅丫鬟夕朝来过,给姑娘带了一个盒子,姑娘将所有丫鬟都遣出门了,二人单独讲了一会话。 奴离得远,听不到谈话的具体内容\"锦儿吞了口唾沫,将手上的羊皮卷举过头顶:\"但是,奴将那盒子里的东西偷了一份过来。\" 听到这,景夫人眼底再没笑意,没有任何一个母亲希望自家女儿处于险境,昨日 她女儿才差点命丧火海。 她眸色沉沉,抬起手,细如指葱一般的手轻轻摇了摇,心腹便上前接过锦儿手里的羊皮卷交于她。 她低头细细打量,羊皮卷微微带了泥土和木屑腐烂的味道,卷面微微有些发黄,显然被埋在地下的时间不算短。 她眨了眨眼睛,突然有些好奇里面的内容。 锦儿的话还在不急不缓的继续:\"夫人,奴看了,那盒子里只有几封如这般一样的羊皮卷,稍大的奴也打开过,像是舆图,但又不像楚国人用的舆图。 奴见过的舆图大多只是标注路线,城池,而夕朝姑娘给我们姑娘的舆图标注的是形象的山川河流。 简单易懂,就算奴不识字,也能看明白。\" 景夫人眼皮一跳,拿着羊皮卷的指尖就有些热,她轻轻嗯了一声,翻开羊皮卷。 景夫人心腹上前一步,擎着笑将锦儿拉起:\"你先回姑娘住处,等赏。\" 锦儿欢天喜地谢恩,然后看向景夫人手里的羊皮卷有些欲言又止。 \"放心,一会夫人看完,我会亲自让人将它物归原处。\" 锦儿松了口气,行了一礼,欢喜退下。 打发了人,心腹才又回道景夫人身边:\"夫人,那丫头心思过于活络,若在府里,放在姑娘身边倒也无妨,但姑娘若是去了老夫人那,带上这丫鬟怕是不妥。\" 景夫人一边低头阅读手上的羊皮卷,一边随意答道:\"管家不是说,这丫头还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弟弟? 找个学堂,将他送进去,锦儿是个聪明的丫头,会知道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该做。\" \"唯。\" \"至于这个\"景夫人看完羊皮卷,脸上含着笑意:\"不过是两个少女间几年如一日的私密话。\" \"我就说宓儿为何不仅不迷恋昭雎,还去火海拼命救那屈婵媛,原来是我们景府将救命恩人弄混了。\" 景夫人脸色有些不不太好看,想起景宓这些年一颗心全扑在那昭雎身上,她就有些心疼。 那丫头的性格,还不知要如何自责。 不过她也自此安了心。 就当那场火是送给宓儿的新生,经过涅盘的凤,才会飞的更高,更肆意。 \"既是故人,那就帮上一帮,将她送出寒冬,再送她一场权县春色。\" \"唯。\"心腹低头应下:\"奴这就去办。\" 而景宓房内,锦儿将秀儿拉到一边:\"如何了?姑娘还等着消息呢。\" \"办妥了\"秀儿露出手腕上的玉镯,眼睛亮亮道。 而夕朝回了府立马吩咐关闭府门,谢绝外客,并频频请楚国的医师上门。 屈宅谣言频出,都说屈氏情况不容乐观,怕是活不过今年冬天。 屈宅一时人心惶惶。 * 一晃几日过去。 河西之地,魏国中军大营。 龙贾站在沙盘面前,心绪不宁。 明明地图上魏军的防御已经密不透风,但他却无端有些心慌,喘不过气。 其实,黄河之战结束后,仅休整几日,公子疾便调动了所有秦军,约九万余人,又向河西郡的治所少梁城进发。 少梁城原本有三万余守军,抽出一万护送粮草,现如今只有两万余人,是堪堪能抵御秦军的兵力。 公子疾在南面的大胜,两翼齐飞的战术,就成功了一翼,北线均衡的格局,也因此迅速被打破。 龙贾与公孙衍,几乎是同时得到消息。 公孙衍立即布告于秦军各营寨,他选择了按兵不动。 然他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公孙衍大军拔营时,他这才明白,公孙衍是要往南,与公子疾南北夹攻少梁,两支秦军加在一起十六、七万人马,少梁城只有两万余守军,危矣! 为了牵制秦军南进步伐,他当机立断舍弃那二十万秦军也难以攻破的坚固防御阵地,在魏军的紧密尾随之下,连续三天,公孙衍的秦军,每日只能向南推进二十里。 按照这个速度,公孙衍要与公子疾合围少梁,也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情了,但是那时魏军亦抵达少梁城,五万魏军入城,秦军就只能无功而返。 公孙衍此时却摇摆不定起来,他也并不敢分出一军先行去少梁,以公孙衍的七万五千秦军,对阵龙贾的魏军四万八千,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魏军不但有一半体能、速度、力量俱佳的魏武卒,而且多年操练阵法,在战场上不需要指挥,就能形成小到两人、大到数百人一个的组合方阵,以集体的力量进行搏杀。 魏军用了上百年,才锤炼成如今这种相互弥补、相互配合的整体作战风格,既有整体性,又有魏武卒的勇悍。 秦军在整体性方面差距魏军很大,公孙衍在两支军队中都效力过,绝对能看明白,所以公孙衍不敢冒进。 龙贾看着沙盘,眸中闪过狠绝的光。 魏军现在紧咬秦军,秦军若回头反击,他则会立刻以魏武卒打头阵,毫不客气地来个迎头痛击,秦军若按部就班去少梁,魏军亦可回到少梁,只要少梁不失,魏军过去的败仗皆可挽回。 不过他还是有一点担忧,少梁城一日三报的军情,已经中断了一天一夜,料想是秦军中途劫击,这些斥候只怕是凶多吉少。 正思量间,帐外小兵报,有少梁斥候到,龙贾眸光一亮,忙转身喝到:“还不快请。” 一位满身尘土的斥候,进入大帐拜倒,看见龙贾,眼中就泛起水雾,他抱拳以拜,干瘪的嘴唇中吐出一句句嘶哑的话来:“禀大将军,少梁被秦军围攻,我军击退秦军数次攀城进击。 然秦军狡猾,那秦军将领不知何时派了细作潜入城池,意图放火烧粮。 我军虽及时发现,未造成大的损失。 但守城兵力不够,有心无力,将军不知有藏匿多少秦军细作,也无法抽调兵力排查。 特请大将军增派援军。” 龙贾眉心紧簇。 如果只是秦军攻城,他并不担忧,少梁城可是经过晋国和魏国数百年打造的坚固城邑,他坚信秦军不可能攻陷少梁。 然而城中出现了秦军细作,从斥候口述的战报来看,少梁守将也拿不定有多少秦军细作,这才请求援军。 他左右行了几步,将心中的担忧压下,脑子清楚了,他才神态从容,沉声问道:“此番的暗语是什么。” 魏军为了加快沟通频率,通常采用口头形式的战报。 因为楚魏关系恶劣,当年齐魏称王却不带楚国玩,楚国咽不下这口气,进攻齐国,秦国则趁魏国为齐攻楚,攻打魏国,魏国虽然战胜秦国,却师老兵疲,这也就导致了魏楚关系不佳,秦楚关系倒还不错。 因此,毛笔这东西,早早就从楚国传入了秦国,魏国呢,还在走老路子,以刀刻竹简。 刻竹简会耽误时间,自然就没有斥候传话来的方便快捷。 而且这些斥候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他们不但弓马娴熟,健步如飞,而且记忆力超凡,有时候数百字的战报,记得一字不差。 为了避免被敌军冒充,两个不同地域之间的魏军,少则一旬(十天),多则五旬(五十天),更换不同的暗语。 如果暗语说错了,斥候立即会被军法处置,因此这些斥候,对这些随时变化的暗语,每日何止默念一百次。 “禀大将军,暗语是‘秦驷小儿’,可用至下月初九。” 龙贾心下脸色缓了下来,暗语没错,他又问了一些少梁城的近况,才让斥候下去歇息。 少梁传来的军情耽误不得,少梁绝不容有失,龙贾细细思量片刻,指尖落到沙盘上一处:\"传我命令,全军从小路火速支援少梁,绝不能让秦军阴谋得逞!\" 此时天边晴朗无云,雪已停了几日。 昏黄的月亮黯淡又模糊,如同贴在卫生间门上粗糙的磨砂玻璃,光影暗淡。 月光洒在树梢上,映衬出漆黑一片的静谧深夜。有风吹过树木枝桠,引得无叶的干枯树木微微摇晃,发出嗖嗖的声响。 枯树枝丫倒影在地面上,像极了狰狞的魑魅魍魉,咧开血盆大口静候猎物到来。 而魏军还不知,他们正一步一步踏入秦军布置的天罗地网中。 第69章 秦军大胜 随着龙贾一声令下,魏军们快速集合,整装从雕阴赶往少梁。 若是在平原上,白日里,魏武卒两个时辰的急行军,负重可行一百二十里,十二个时辰的强行军,可行四百里。 但夜里行军受光线影响,山路又崎岖湿滑,三个时辰,哪怕魏军丢弃沉重物资,全力赶路,也不过堪堪行了一百余里。 如今正值夜晚,参天古树上铺满了前几日接连下的雪花,如枝叶一般遮掩了大半月色,魏军手上握着的火把好似就成为了这天地间唯一的光亮。 林海浩淼之中,铺得严严实实的雪色汇聚成翻涌着的白色浪花,放眼望去尽是孤寂苍茫,莫名挟来一股铺天盖地的压迫感,让龙贾有些喘不过气。 龙贾回头望去,身后长长的火龙正在龟速移动。 那肯定是公孙衍的大军。 饶是龙贾打了一辈子战,也忍不住有些焦灼,偏这时,又有斥候来报。 \"报! 启禀大将军,少梁城中情况危急! 秦军细作数量不少,他们每每挑秦军攻城时现身捣乱,专门杀害百姓,放火烧粮,很是猖狂。 少梁城太大,少梁守将没办法每一处都安排魏军岗哨,只能任由细作作乱逃窜。 城中百姓慌乱,受细作挑拨,纷纷想出城逃命,已经拿着农具与我军守将发生多次冲突了!\" 听了斥候的话,龙贾只觉得胸中一团气血翻涌,直冲天灵盖,他将自己的头盔系绳扯开,破口大骂:\"贼他娘的!\" 骂了一句,龙贾只觉胸腔的郁气不减反增,他调转马头,大喝一声:“公孙喜。“ \"末将在\"公孙喜驭马上前,利落翻身抱拳跪下。 “你率领五千魏武卒,藏于山林,不分昼夜尾随骚扰秦军,务必将公孙衍大军阻拦在我军之后” “唯!”公孙喜一脸严肃接下军令。 “剩余将士,随本将军抄小路加速行军,务必在明日太阳落山前赶到少梁,扬我魏武卒之威名,杀光秦人!” 龙贾拔出剑,中气十足喝了一声就俯视看向前来通报的斥候:“带路!” 话语才落,他就调转马头疾驰而出。 而留下的魏军只觉得心中血气翻涌,全举起武器大喝:“杀光秦人,杀光秦人!” 一时魏军士气大涨。 龙贾一路不停,魏军将士们也憋着气,终于在第二日正午时能遥遥看到少梁城。 而大概有了公孙喜的捣乱,公孙衍的部队被魏军远远甩开,龙贾命大军停下休整时抽空往后看,原本紧咬着不放的秦军早没了踪影。 龙贾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只是唇角刚刚勾起就凝固在了唇边。 “敌袭!” “防御!” 站在最前面小坡上龙贾瞪圆了眼睛看着长长山谷顶突然出现巨石,那巨石带着地动山摇的气势狠狠砸向魏军,一时间尘土飞扬,马鸣声、惨叫声连连。 他瞳孔剧缩,小路不是魏军新开辟的路线吗? 魏军斥候不是畅通无阻来往送信吗! 对,斥候! 龙贾红着眼睛将腰间佩剑啪的抽出转身,但身后除了熟悉面孔,哪有什么斥候! 贼他娘的秦军,竟然做了这请君入瓮之局! 但无论怎么悔恨都已晚矣,龙贾气的胡子颤抖但却又不得不冷静下来:“列阵,准备突围!” 魏武卒毕竟有着极高的军事素养与足够多的战斗经验,一开始的慌乱被龙贾的吼声平复。 听到主帅命令,他们迅速结阵,几人聚在一起举起盾牌,形成一个“盾圆地方”的拱形,往山谷外突围而去。 但公孙衍哪能让魏军轻易突围,为了这次计划成功,秦军几乎准备了一个冬季。 他命人注意魏军斥候踪迹,一连劫杀了八个斥候才艰难得到斥候间传递情报的第一句暗语。 之后,他让来投奔自己的魏国弟兄中曾作斥候的人带着第一句暗语混入魏军,整整潜伏了一个月,才渐渐得到雕阴与少梁守将的信任。 直到公子疾黄河之战胜利,断了阴晋城粮草,他这才告知公子疾,启动计划。 “杀!”他看着逐渐稳住的魏军,眸中泛起冷光,率先冲入山谷。 “杀!”气势惊人的吼声在山谷中响彻开来。 一万多留在谷顶上秦军按照事先计划那般,该推落石的推落石,该射箭的射箭。 在公孙衍带着六万多秦军冲入山谷时,魏军好不容易重新凝结起来的阵型已经被巨石冲的七零八落。 近三分之一的魏军还未正面迎敌就被射成了刺猬。 “杀光秦军,为兄弟们报仇!”魏军这边的将领气红了眼,振臂一呼,被压着打的魏军抽出武器就迎着秦军杀去。 秦军也不甘示弱,打了数百年,秦军将士们也对魏军这个老对手恨得牙痒痒。 战争打响,魏军迅速被秦军分为几段。 山谷狭窄,魏军擅长的阵地搏杀无法起到用处,秦军又有落石手、弓箭手策应,战场上的战局几乎成一边倒的态势。 魏军人数肉眼可见减少下来。 经过大半天的厮杀,魏军被杀的七零八散,山谷已然成了血色。 黄昏已至,血光撕裂天幕,魏军粘稠的血液渐渐融化了积雪,形成了一条一条暗红色的沟壑,犹如大地流出的血泪,杀意丛生。 龙贾在数十位将军、裨将,校尉的贴身保护下,向南突围,踩着尸山血海终于杀到了谷口。 老将军龙贾,在河西镇守近三十年,不但打造出一个坚固的防御体系,还培养了一大批魏国的未来将星。 魏军将士们对龙贾敬若神明,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全龙贾。 张仪抱胸靠在谷顶一个歪脖子树身上往下看,只觉得战局惨烈异常。 但献出这样计策的他心中却没有丝毫后悔,只是眸中带着遗憾与惋惜感叹:“倒是忠心。 即使身中数箭,也要奋不顾身将龙贾送出去。 只是,今日,你们注定要留在这里。” 他轻轻抬起手,眸中冷光一闪:“放箭。” 霎那间,剑雨自谷顶而下,在公孙衍惊惧的目光中朝着龙贾几人而去,他\"不\"字还未喊出口,以前相熟的同袍便如稻草人一般一个一个被接连倒下。 “张仪!”他红着眼睛看向山顶一个位置,撕心裂肺喊到:“手下留情! 留龙老将军一命!” 张仪皱眉看向公孙衍,心中极为失望。 公孙衍以为此刻手下留情是救了龙贾? 不是! 俘虏这个名头落在龙贾身上,他只会觉得屈辱万分,这个征战半生的老将值得敌军尊敬,死在战场上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但公孙衍身为他的弟子竟然看不懂。 张仪摇了摇头,罢了,痴人而已。 他往后摇了摇手,弓箭手整齐划一将弓箭放下。 而龙贾看到这样的情景却悲声大笑,他转身看向公孙衍,眸中有欣慰,有痛苦,有失望:“犀首,你能实现抱负,老夫由衷为你高兴,是魏国无福,没留下你啊…… 只是,犀首,我是魏军主帅,我龙贾打了一辈子仗,输的、赢的,我早已记不清了。 但身为一军主帅,万没有做逃兵的道理。 为国捐躯,死而无憾! 我龙贾,不做逃兵,也绝不做俘虏!” 第70章 龙贾身死,张仪见到秦王 “只是老夫对不起跟着我戎马一生的这些将士! 数万魏武卒啊! 老夫将他们带了出来,却没能带他们回去…… 我愧对魏国,愧对这些将士们的妻眷。 此役重创啊! 魏国。。魏”龙贾眼中泛起泪光:“魏国数年内难以恢复元气,再难完成历代国君之愿了!” 说完,他将掉落在一旁的头盔捡起擦了擦带上,扶着剑转身看向汾阳所在的位置,一滴泪滑落眼角,重重滴落在地:“雕阴失去,少梁难保,汾阴继而不守,河西之地战线崩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身体摇晃两下,泣不成声:“我魏国西境,门户大开。 今日河西之地在老夫手上丢去,老夫无颜魏国,无颜将士,无颜魏君。 无颜呐。。” 话语才落,他猛地将手中长剑抬起,鲜血倏地散落在地。 在公孙衍呆愣的目光中,一代名将用最为悲壮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老将军。。。” 公孙衍只觉得吼中腥甜,勉强扶住剑才能站稳,他嘴唇颤了颤,最终偏过头不忍再看。 语气哽咽:“是犀首,对你不起。” 伴随着龙贾的倒下,秦军的欢呼声响遍漫山遍野。 欢呼声淹没了公孙衍微不可闻的话语,也让公孙衍的被愧疚扼住喉咙。 张仪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此处倒是胜利了,留守下来专门迷惑公孙喜的那些秦将又有几个人能回到亲人身边呢? 秦国将士是人,魏国将士也是人,他们本质无甚不同。 这天下纷争已经太久。 可能以后还会再动乱数百年。 只有这七国中走出一方霸主,一往无前,力压群雄,一统疆域,他脚踩的这方土地才能迎来真正的和平。 所以,他张仪,甘之如饴做那往前之人! 再说另一边,公孙喜领了军令回身扰乱“公孙衍大军”,为了给龙贾争取时间,他本抱着必死的信念。 谁知,他一昼夜骚扰下来,发现秦军行为可疑,似是在虚张声势,他心下一沉,当即做了一个冒险的举动,由游击骚扰变为主动进攻。 两军战了几场,公孙喜终于确定,他面对的不是秦军大部队。 那秦军大部队去哪了呢?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转身看向龙贾离去的路。 一股凉意从后背涌上头颅,他几乎想调转军队,飞奔赶上魏国大军,将自己的猜测告诉龙贾。 但他知道,来不及了。 “众将士听令!随我杀光秦军!”他红着眼,举平了长枪,咬牙切齿的用枪尖指着秦军:“用秦军的血以慰同袍在天之灵!” “杀!” “杀!” 几乎是公孙喜话语才落,两边将士都不甘示弱大吼一声,相向而去,战作一团。 公孙衍其实只留了五千人造势,秦军无论是单兵还是阵战都不如魏军,全靠一腔悍勇迎敌。 五千秦军阵亡三千,死死拖住了魏军步伐,等终于听到漫山遍野传来的欢呼声与雄浑厚重的秦腔时,剩下的两千秦军才放弃抵抗,四散逃命离去。 公孙喜闭眼叹息一声,大喊“穷寇莫追”,义无反顾率领着剩余魏武卒驰援少梁,保住了少梁那处河西象征之地。 至于公孙衍与张仪,则压根就没赶往少梁,而是挥师北进,攻破雕阴,又斩首四千。 这场耗时大半年的战斗,南北两线齐飞,秦军共计斩首魏军八万。 秦军悍勇之名自此响彻诸国,而河西之地自此成为秦国最安全的天然屏障。 战败的消息传回魏国时,魏王气的不知砸了多少金玉石器。 当然,他虽然被气昏了头脑,但白日梦还是没少做,以为魏国只要休养生息,必能再将河西夺回。 却不知道,龙贾一语成谶,魏国自此元气大伤,仿佛丧失了所有运气,再也不能脚踢猛虎,拳打蛟龙了。 此后数年,秦军在与别国的交战中,几乎连战连胜,而新星白起的崛起,却让秦军斩杀魏兵数量在一场又一场的战役中得到不断刷新。 公元前317年,修鱼之战,赢疾率领大军对战魏、韩、赵联军,斩首敌军八万; 公元前312年,丹阳之战,赢疾率领秦军大败楚国,斩首敌军八万; 公元前293年,伊阙之战,白起率领秦军大败魏、韩联军,斩首敌军二十四万; 公元前278年,鄢郢之战,白起大败楚国,斩首敌军三十余万; 公元前260年,长平之战,还是白起,坑杀赵国军队四十五万。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时间线拉回此时的蓝田大营。 秦,中军大营。 赢疾正与众将士讨论是继续跨过河西之地进攻魏国,还是收兵回咸阳。 秦军大胜,士气正是高涨的时候,手下将领纷纷摩拳擦掌,都表示应该再往前攻。 但张仪与公孙衍两人却显得尤为异类。 一个若有所思,一个沉默不言。 “犀首以为如何?” 见公孙衍这个主帅不在状态,赢疾微微蹙眉,主动询问他的意见。 公孙衍现在闭眼全是龙贾赴死的场景,他颤抖的抿了抿唇,垂眸叹息一声:“我认为,不该再进。 此次虽然斩首敌军八万,但我军也损伤五万多人,将疲兵伤,再进恐难以为继。” 张仪嘴唇微勾,似是早料到公孙衍会这样回答,他饶有兴致看向赢疾,果然看对方几乎黑了脸。 在这场战役中,赢疾虽然出力最多,但为了配合公孙衍的计划,他手下的将士也损失最多,此时公孙衍说不再进,莫过于打了赢疾的脸。 张仪想到最开始他问赢疾的话。 将军你想要一人胜,还是一国胜。 不知赢疾现在想来,有何感? 他端起面前的酒抿了一口,想起那些再也回不来的魏兵与秦将,难得开了口:“在下也认为,此时不该再进。” 赢疾与公孙衍脸上闪过惊愕。 但黑脸好像会感染一样,除了两人,帐内的秦将几乎都同时黑了脸。 至于赢华,要不是赢疾拽着,估计早就气得站起来骂娘了。 张仪在众人要吃了他的表情下,却没有丝毫慌张,反而闲适的一手撑着脑袋,另一端着羽殇的手却轻轻上下起伏,杯底在桌案上击出悦耳的声响。 他微微勾唇,帐内烛火摇曳,让他的眼睛坠了点点亮色:“诸位只想着拓土,可曾想过这才打下的河西之地要如何守住。 魏国国君嘛。。”张仪停顿片刻,抿了口酒,啧啧两声:“我最是清楚,此人无赖得很。 河西之地是攻下了。 但倘若魏国契约不定,户籍不交,秦军该当如何管理河西的魏国百姓呢? 毕竟。。。” 张仪歪头耸了耸肩:“此地魏国驻守良久,百姓对魏国归属感更强。 倘若用强,可是会引起民变的哦。” “这么说,先生已有良计?”张仪话落,帐外就传入一声沉稳清冷的声音。 张仪想说,当然。 但他忽觉不对,能议事的将领都在这,那是何人开口询问? 在他疑惑的目光中,跪坐在帐中的将领全都敛了神色,恭敬站起:“末将,参见吾王!” \"寡人欲拜先生为卿,以解河西之乱。 不知先生意下如何?\"嬴驷将披风解下交给随行扈从,饶有兴致看向这帐中唯一一个半边身子撑在桌案上,身形懒散之人。 \"河西寸土之地便许以卿位,秦王大方啊。\"张仪理了理衣裳,起身向嬴驷行了一礼,漆黑的眼瞳中如坠星辰,看得嬴驷微微愣住。 他说:\"士为知己者死。 张仪愿为秦君千里马,一往无前,君上宏愿,仪愿同往。\" 嬴驷回了他一个极清浅笑,声线醇厚如酒:\"准了。\" 第71章 秦王偶遇婵媛出殡 七日后,楚国,郢都城外,一辆外表看起来朴实无华的马车停在了城墙不远处。 苏武紧了紧衣服,翻身下马,走到马车车窗处低声道:“君上,到郢都了。” 河西之战胜利后,他在商於一连等了多日才等到秦王,与秦王一起来的,还有公孙衍受封秦国大良造,张仪官拜客卿的小道消息。 苏武瘪了瘪嘴,心下有些酸涩,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升官发财啊! 但还不等他从嫉妒悲愤的情绪中走出来,秦王马不停蹄的就出发了,前几日,他顶着风雪做那开路的头雁,做那风吹雪落的车夫,冻的瑟瑟发抖。 秦王呢,香车美人,烈酒熏香,演上了。 说出来都是一把辛酸泪,这一路上,铁鹰剑士们都隐在暗处,他这个明面上的侍卫,简直是身兼数职,等回到秦国,这一路经历都可以出一本书了,就叫《苏武的百变官场生涯》。 但好歹有个事情是好的,就是在他密不透风的严防死守下,秦王总算平安到达了楚国国都。 “嗯。” 马车内的赢驷靠在软垫上,一手拿着竹简,漫不经心回了一声。 似是想到什么,他用竹简挑开车帘露出半张脸:“进城后,称呼得改。按照寻常人家唤我即可。” “唯,主君。”苏武从善如流唤了一声,微微抬起脑袋试探道:“那。。。主君,我们是立刻去寻人,还是先找地方住下。” 赢驷放下帘子:“先去铺子。” 他这次扮演的角色是商人猗蔚的娘家表舅,他此次来楚国的目地是为了查账,顺便打探失散多年的妹妹的消息。 “诺。”苏武恍然想起,拍了下脑袋,懊恼连忙改口:“唯。” 然后他轻车熟路地驾着马车跟上人群,规矩地等着排队检查路引进城。 但队伍堪堪挪动几步,前头就隐隐传来哀乐,守门士兵忙疏导人群站到一旁。 苏武勾长脖子看过去,就见一队人正扶灵往城门口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少年郎,他身穿素服,身上佩戴着粗麻布制作的首绖、腰绖,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神情麻木的抱着一个牌位。 苏武沿着重望上,看到了一尺长、三寸宽的黑布条与二尺长、三寸宽的红布条连接而成的铭旌上写了“婵媛之柩” 几字。 他皱起眉头,这铭旌所书格式怎么如此之怪。 那字体如刀刻一般,矫健有力但又不失雅致,按理说写字之人应该是个雅人,怎地会犯这样的错误? 他轻轻念了婵媛二字一声,莫名觉得这名字颇为熟悉。 “竟是连三月都未停够。”还未等他回忆起熟悉感来自何处,排在他前面的一个青年叹了口气,低低感叹一声。 “先生难道认识那死去之人?”队伍要再往前移动,估计有一会儿,苏武干脆跳下马车与前面的人攀谈起来。 “阁下想来不是郢城人吧?”青年人回头看向苏武,虽是在问苏武,但语气却极为笃定。 苏武一愣,他挠了挠头,咧嘴笑开:“兄台真是厉害。 我主君的确不是本地人,怎么,兄台是?” 青年点了点头。 然后他指着缓缓而过的灵柩:“阁下可知,为何那铭旌上不写姓氏,而直接写名。” 苏武刚才疑惑的也正是这个地方,铭旌一般由死者亲属所写,通常写“某氏某之柩”,而此时正飘着的铭旌却只有名,没有姓,真是怪哉。 青年没等苏武在问,而是蹙眉解释道:“死去之人是屈氏嫡女屈婵媛。 她前不久与昭家嫡子昭雎和离后就遭遇了不幸。 她当时怀着八个多月的身孕,被纵火者关在了屋内,虽后来被人救出,但紧接着就遭遇难产,听说男婴直接被憋死在了腹中,至于她自己,也因为难产撒手人寰。” 说到这,青年眸光闪过同情:“她和离前,屈氏已经将她逐出了族。听说她与屈氏长子屈平一母同胞,感情要好。” 青年说到这,指着走在最前面的少年:“想来,抱着牌位的那个少年便是她的胞弟屈平了。” 苏武恍然大悟,他顺着青年所指方向在看过去,突然瞪大了眼睛,起初,那少年是迎着他而来的,所以他未看到他的后背。 “我前几日出城办事时曾听说屈平想让她胞姐葬入祖坟,屈氏族内不同意,上了家法,事情闹的还挺大,满郢城都传遍了。“ 青年垂下眸,轻轻叹了一声气:“但看那伤却是新伤。 这屈氏做的可真绝。” 青年未尽之意苏武却是听懂了,那少年背上的伤像是今日才添的,血色透衣,鞭痕可怖,怕是这小公子为了亲自送她阿姊下葬,又受了鞭刑。 “刚才兄台说,这灵柩没停满三个月?”苏武也在心里为这凄苦的姐弟叹了口气,想起青年最开始的话,他皱眉又问。 周朝重礼,由重丧礼。一般死者死后,经过小殓、大殓后还会停灵在正寝。 天子一般为七个月、诸侯五个月、大夫、士、庶人为三个月。 若这姑娘死后连三个月都未停满,那真是太可怜了。 青年点了点头:“满打满算,从死去到出殡仅十四日。” 才十四日! 苏武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我出城时听说昭家那位闹的凶。”青年向苏武这边挪了挪,语气极为鄙夷:“屈氏死后,昭家要让他娶了那外室,他不相信屈氏已死,天天上屈宅去闹。 想来是屈平怕扰了她姐姐的安宁,这才未停满日子就匆匆出殡下葬。 哎,听说那屈氏有个极为相好的手帕交在我出城那日也失踪了。 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我看啊,怕是昭雎绑了人家又问不出个什么东西,气愤之下做了那杀人灭口的事情!” “兄台可知那人叫什么名字?”苏武脑袋中忽地划过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小心问那青年。 “姑娘的闺名在下怎会识得!”青年有些气愤:“阁下莫要开玩笑。” “兄台莫气!兄台莫气!” 苏武连忙安抚解释:“在下的主君妹妹幼年走失,主君寻了数载才打听到她前些日子被那那屈婵媛所救,进了屈府。 在下是怕,那昭家殃及池鱼。 兄台见谅。” 青年松了口气,知道是错归苏武了,他有些尴尬,忙抱拳道:“是在下误会阁下了。 不过阁下放心,那姑娘一直住在云梦泽,不是外地人,想来不是阁下主君的姊妹。 听乡民说那姑娘姓芈,至于名,在下是真不知道,只是几月前屈宅门前闹了一出捉贼的戏码,那姑娘自称自己为曦和。 想来曦和就是她的名了。” 苏武倒吸一口凉气,猛地转过身去,见马车侧边的帘子被竹简掀起半截,帘子微微颤抖着,露在外面抓着竹简的手青筋暴起。 苏武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自家君上是如何愤怒。 他连忙想走上前去劝,却见自家君上突然松开手上抓着的那微微裂开的竹简,竹简从手中脱离掉入了泥里。 苏武抽了抽嘴,做贼一般的瞄了周围一圈,果然见到人群中挤出一人迅速走到马车前将竹简捡起递给马车内的君王。 完了,完了,苏武想,君上竟然还没进城就唤了铁鹰剑士的头出来,这事情怕是要闹大了。 可是,这是在楚国国都啊,我的君上! 第72章 秦王救下陈羲和 苏武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赢驷只是接过铁鹰剑士手中的竹简道了声谢,又往他手里放了几枚刀币就将帘子放下了。 而那铁鹰剑士则亮着眼睛捧着刀币亲了亲就识相离开了马车,将被打赏的人演的惟妙惟肖。 苏武留意了一下,那人往城外去了。 他闭上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跳到嗓子眼的心也顺势放到了肚子中。 灵柩已经走过,队伍又开始往前挪动。 他忙跳回马车上,正准备走,身后的马车内传来清晰有节奏的叩击声,苏武连忙将头靠近帘子:“主君?” “去屈宅。” 赢驷只言简意赅,苏武又等了一刻,见车内人没了其他吩咐,这才驭马往前。 等进了城,他随意在商贩摊前花了些小钱就打听到了屈宅的具体位置。 楚国是大国,贸易繁荣,郢城又是楚国国都,热闹得让苏武连连咂舌。 他驾着马车一路穿街而过,鳞次栉比的商铺一栋接着一栋,酒肆茶坊,烟柳画桥,花街暗巷犹如黑白棋子错落分布于棋盘之上。 孩童们互相追逐着。 酒楼内烤肉的香味,酒肆内酒香一股脑的涌入苏武鼻子内,让一路风餐露宿的他尤为难捱。 好在屈宅位置极好,没有处于暗巷中,马车一路畅通无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行到了屈宅门外。 “主君,到了。” 苏武看了一眼屈宅气派的牌匾和朱红的大门,一纵跳下马车,低低禀告一声就自觉走上石阶叫门去了。 拍了几下,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一个六七岁的的小姑娘从门后探出头来,弄得苏武一愣。 小姑娘正是卿宁,她小大人般打量了苏武一眼,歪着头头问:“先生要找何人?” 苏武挠了挠头,觉得这屈宅有些不着调,怎么守门的竟然是个奶娃娃。 卿宁皱了皱鼻子,见站在门口的傻大个不回话,有些不耐,但到底还是礼貌又问:“先生找何人?” 苏武叹了口气,抱拳:“在下的主君是张仪的朋友,受他所托,前来寻陈曦和。” 卿宁眼睛一亮,张仪他认识,主子常挂在嘴边那个做菜很难吃的人。 她抿了抿唇,丢下一句“先生稍等”,然后啪的一声把门又关上了。 苏武抽了抽嘴角,回头看了一眼马车,抱手在屈宅门外站着。 大概又等了一盏茶时间,屈宅大门又开了一条缝。 苏武站外头一看,好家伙,又是一个孩子,大概八九岁大,眼睛圆圆的,看起来很机灵。 正是陈姜。 他先是打量了苏武一圈,又望了一眼他身后的马车,纠结开口:“即是来寻主子,可带了凭证或者张仪先生的亲笔信件。” “有的,有的。” 苏武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羊皮卷递给门后的陈姜。 陈姜接过瞟了一眼,有些尴尬:“我不认识秦国文字。” 苏武;。。。 “对了,主子曾说,张仪先生一诺千金。”陈姜眼睛一亮,看向苏武:“张仪先生曾说要赠主子一把琴,还有要。。。” “要送她入秦宫为妃,是吧。” 赢驷掀开车帘,拾阶而上,站到门前,低声答道。 陈姜眼睛一亮,接着眸中就含上了眼泪,他倏地将门拉开:“先生们,请进。” “屈姐姐故去后,夕朝姐姐就遣散了大半下人。 今日又是屈姐姐出殡之日,宅上的人都去扶灵了,府上只留了我与卿宁二人。” 陈姜不怕生,牵着卿宁的手,一路领着二人往里走。 “奥!屈姐姐就是这个宅子的主人。 而夕朝姐姐是她的贴身丫鬟。 我和卿宁则是主子买回来的下人。”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扑通一声跪下:“还望两位先生救救主子,主子已经失踪三日了。” 赢疾见他机灵,也没有绕弯子,直接问道:“这宅子内除了他,可还有其他人失踪了?” “还有甘茂哥哥。” 陈姜抹了把泪,眼圈有些发红:“甘茂哥哥武功高强,连他都失踪了,主子。。。主子。。。啊” 说到后面,他似乎绷不住了,直接哇的一声哭出来,他一哭,被他牵着跪下的卿宁也瘪了瘪嘴,想哭。 “别哭!” 苏武最怕孩童哭了,一哭他就头疼,他大喝一声,还真将在场两个孩子震住了。 “先别哭。和我讲一讲,你主子是如何失踪的,我们才好找办法寻她。“ 赢驷蹙眉,将两个孩子拉起。 到底是当过爹的,比苏武那个愣头青懂得拿捏孩子,他又亲政多年,刻意收敛了为王的霸气与冷气,身上只留下了一股让人信服的气质,陈姜三两下就将这个伯伯当成了自己人。 “屈姐姐故去第四日,昭雎那狗东西闻讯打上门来要强闯屈宅,他不信屈姐姐已死,想要去灵堂看一看。 屈姐姐因为昭家而死,我主子恨极了他,自是不让,让甘茂哥哥将他打出门去了。 但那狗东西不死心,不过一柱香时间又带着府兵打上门来,屈宅拦他不住,被他闯入了灵堂。 但那狗东西大概是胆子小,见到屈姐姐遗体时生生吓得吐出一口血就晕了过去,被府兵抬回了府。 而主子却在当晚就失踪了。 ……连带着甘茂哥哥,也一起失踪了。” 说到这,他恨恨咬牙:“定是被那狗东西绑了去! 但是我们私下去昭宅打探过,那狗东西并没有将主子藏在昭府。 而且最近他不知道憋着什么坏,一直没有动作。” 苏武嘴一抽再抽,这孩子是有多讨厌那昭雎啊,一口一个狗东西。 【天呐,这地方夕朝他们怕是想不到,我不会被困死在这吧】 【哎哎哎! 你们别过来,敢对姑奶奶动手动脚,我脱困就剁了你们!】 赢驷正垂眸思索,脑子中沉寂许久的心声却突然响起,让他眼皮一跳。 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屈宅可有什么地方是你们认为最安全的,但又不会踏足的?”赢驷疾声询问。 “您是说,主子压根就没有出过屈宅?” 赢驷点了点头。 “跟我来。” 陈姜蹭的站起,小马驹一般冲了出去:“有个地方,主子若是被抓,一定会被关在那!” 屈宅私牢。 楚姐姐睡到棺材里之前待的地方。 那地方,昭雎那狗东西也知道。 赢驷和苏武连忙也追了上去。 【我和你们拼了!】 脑海中的心声越来越惊慌与决然,赢驷眉心紧蹙,深潭般的眼中闪过杀意。 等三人终于赶到屈宅书房,陈姜打开暗门,苏武一马当先闪身而进。 他们一路摸黑走到暗道尽头,陈姜吸了口气,轻声开口:“这道门之后就是私牢。” 说着,他颤抖着手转动门上的五星图案,门缓缓打开,苏武抽出刀挡在赢驷身前。 屋内一共有5个楚兵打扮的人,地上还躺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 甘茂被绑在十字架上,全身鲜血淋漓,而陈曦和则手里握着一把刀挡在甘茂身前,眼中凶光必毕现。 听到响声,屋内所有人一瞬间往门口看去。 在赢驷眼里,对面的女孩相貌清雅脱俗,十六七岁的年纪,明净的面庞因为愤怒透出薄薄的粉色,她眉梢紧紧簇着,一双桃花眼中燃烧着怒火。 她身上穿着的外衣已经被撕得七零八落,青丝散落,如同纯黑色的水墨幽幽晕开,遮挡住她纤细的脖颈与隐约露出的粉色,看上去小小的一只,就像稍稍一用力就能折断的柳枝。 赢驷脑海中凭空出现了“楚女多细腰”这几个字。 。。。。原来她是这样的吗? 看起来年纪真小。 【真以为老娘是那些古早言情里等着男主来救的傻白甜! 敢欺负老娘,老娘就拉着你们下地狱! 陈姜! 呜呜呜,果然是主仆心有灵犀!】 赢驷又听到她的心声,这才顺着她的刀剑方向看去,原来躺倒在地的乞丐身下流出一片红色,气息已绝。 他下意识猜出发生了何事,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苏武!” “末将在!” 苏武大喝一声,提刀冲向那几个楚兵:“一群畜生,吃你爷爷我一刀!” 赢驷沉着脸走到陈曦和面前,他将身上的披风脱下裹住她。 接着他转过身去,右手将腰间的佩剑抽出,左手不由分说轻轻一拉,将陈羲和护在身后。 语气温柔中揉杂着心疼,还裹着丝丝熟稔:“乖乖待在我身后。” 陈曦和心口重重一跳。 望着挡在身前的人,脑海中有很多问号。 【我们很熟吗?大叔】 答疑篇:用科学的眼光看待书中角色 能看到这里的都是真爱粉,一路看下来有很多宝子留下评论表达了自己的困惑。 比如陈曦和为什么不以芈月的身份行走。 秦楚魏的关系。 这篇是纯纯答疑篇,算是科普,不计入正文(晚上该更新四千字,我还是会更新) 对历史感兴趣,有困惑的宝子可以浏览,不感兴趣的略过就行。 首先我们要明白,历史上宣太后姓氏中只留下了姓,没有下氏与名 姓表示的是源,多用于祭祀所用,用于女子称谓,而氏则表示家族分支,用于男子称谓。 而在战国,通常是男性以氏+名或者氏+字称呼,比如屈平,他是芈姓,屈氏,人们不称呼他为芈原或芈平,而是称呼屈原或者屈平。 至于女子,虽然也有名和字,但一般是不直接唤名字的,只称姓,比如屈婵媛应该被称为芈氏,且叫芈婵媛。 但是为了让大家好区分楚国家族关系,婵媛我写文的时候就唤她为屈婵媛。 而本文男主,他是赢姓,赵氏 ,名驷,其实应该称他为赵驷,但是后世人多以嬴驷叫之,因此为了小伙伴们便于理解,本文都称他为嬴驷。 秦之先祖为先贤伯翳,本为古部落首领,舜帝赐姓“嬴”。至夏末,费昌当夏桀之时,去夏归商,为商汤御,败桀于鸣条,其后嬴姓世代辅佐殷商。故史载嬴姓多显。 至商末,蜚廉、恶来父子皆以材力侍纣,后周武王发纣,败商军,武王亲射恶来之口以泄愤,蜚廉奔霍太山,嬴姓中衰。 至周穆王,宗主造父为周王御,千里平定徐国之乱,受封于赵城,其宗族乃为赵氏。嬴姓又盛,故“赵”也是秦的代名词之一(据司马迁的解释,秦为嬴姓赵氏,秦始皇的“赵氏”就是这么来的,所谓“生于赵国,而为赵氏”属于后世误传)。 造父侄孙非子为周孝王牧马有功,周孝王赐给了他一小块土地-秦(今天水陇西县秦亭,一说秦州清水县谷名),让其继续嬴姓的祭祀。后来秦襄公又救周有功,被封为诸侯,秦始皇统一六国,始建“秦”朝。 而本文女主宣太后,她的母亲是楚国的公主,她母亲先是嫁给了楚国贵族,后来又嫁到魏国,生下魏冉。 所以魏冉与宣太后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芈月这个名字历史上并不存在,宝子不要被《芈月传》误导。 另外,嬴驷一生有过两任王后,第一任为魏女,起初被封为卫夫人,后来拔为惠文后,她生下赢驷长子嬴荡。第二任就是宣太后芈八子,她生下秦昭襄王,宣太后也就是秦始皇的高祖母。 楚国的宗女芈丫头为什么会入秦呢? 这是因为楚国和秦国的友谊源远流长,可以追溯到战国时代之前的春秋时代。 春秋时代的格局是晋、楚两个超级大国争霸(类似于冷战时的美国和苏联),齐、秦两个一流大国参与(类似于英、法),此外的一大帮小国被四大国揉捏摆弄。 晋楚争霸中,晋国因为山西易守难攻的地理形势、选贤任能的卿士制度以及持续发酵的军国主义,实力强大,到晋悼公时代,晋国执政智武子筑城虎牢,郑国再不敢叛晋事楚,标志着晋国在争霸中获胜。 在此前后,秦国因为东进中原的道路被晋国阻挡,长期是楚国的亲密盟友,但也不能阻止晋国的霸业,哪怕后期再加上齐国,依然不是晋国的对手。要是巨无霸晋国没有分裂为韩、赵、魏三国,那战国时代估计就是晋国的独角戏,没秦国什么事了。 后来东南的吴国崛起,吴王阖闾用孙武、伍子胥为将,千里奔袭,攻入楚国都城郢都,把楚平王的尸体挖出来鞭尸,楚国面临亡国之灾。楚国大臣申包胥到秦国求救,哭了七天七夜,眼泪流干了,眼睛里甚至流出血来,秦国被他打动,发大军救楚,击退吴军,对楚国可以说有存亡继绝的大恩。 韩、赵、魏三家分晋以后,魏国率先变法,实力暴涨,作为三晋的带头人,继承了晋国的霸业。魏国率领韩、赵两国持续不断地攻打秦、齐、楚三国,高调扩张,魏国成为战国初年的超级大国,霸王龙一般的存在。在与魏国的艰苦对抗中,秦、楚也时有合作,续写了春秋时代以来满满的基情。还有一点就是秦国染西戎之风,楚国本身就是南蛮,都被中原诸国瞧不起,所以心理上比较容易有认同感。 可以说,直到秦惠文王晚年,派张仪欺楚之前,秦、楚两国的邦交相当不错,很少有直接冲突,芈丫头正是在这个背景下,成为秦惠文王的妾侍,被封为八子(侍妾的封号),所以史书上称她为“芈八子”。 天下抗魏 秦国在春秋战国之际,出现了长时间的动乱,这时正好碰上魏国崛起,魏国名将吴起率领驰名天下的魏武卒把秦军打得满地找牙,夺取秦国大片国土,并且继续进攻,意欲消灭秦国。若不是吴起被政敌陷害逃亡,秦国差点被打到甘肃、青海去做野蛮人了。 后来,秦惠文王的爷爷秦献公重用墨者,父亲秦孝公任用商鞅变法,秦国国力才慢慢的强起来。 大家都知道商鞅变法让秦国脱胎换骨之类的说法,但现在商鞅变法的效果是不是那么好已经有一些争议,而且就算很好,这国家层面上的变法也不像大力水手吃菠菜,一吃就有劲那么简单,秦国也不是一变完法就龙傲天、吃遍天了,只能说在这之后与魏国有了一战之力,不再是干挨打不还手的局面了。 而魏国这段时间因为自恃强大,过度嚣张,跟原来同出于晋国的盟友韩、赵掰了关系,在跟韩、赵打的时候又被齐国偷鸡,楚国也三天两头来扔一锤子,特别是在马陵之战中,大家耳熟能详的魏将庞涓被齐国军师孙膑击杀,十万魏武卒全军覆没,魏国被弄得十分狼狈。秦国在这个时期也频频向魏出击,趁机收复了不少失地。 而我们的男主角秦惠文王就是在这个时候即位的,他当太子时候,商鞅为了变法顺利,曾经找他的茬,拿他立威,所以他怀恨在心,同时为了争取保守派的支持,一即位就把商鞅五马分尸,大卸八块。 不过秦惠文王很明白商鞅那一套尊君卑臣、富国弱民的法令对他这个秦王最有利,所以延续了商鞅的政策,再者国家政策一但推行,就有了自己的内生逻辑,即便他想改也不一定能改得了。总之秦国就沿着商鞅制定的路子一路小跑下去了。 锁闭关中 秦惠文王即位之初,除了燕国,战国七雄里剩下的国家都在跟魏国隔三差五的交战,在全天下几十年如一日的乱刀群插之下,魏国再是超级大国也终于跪了,早早称王的天下霸主魏惠王只好向齐威王低头,也尊齐威王为王,想跟齐国结盟。 魏国的地势本来就不好,处于中原正中,四面受敌,被大伙儿一拥而上揍趴下也属正常。不过这时的魏国依然是一个强国,只是以前牛逼的时候可以一挑三、一挑四,现在只能玩单挑了而已,所以想要找个盟友喘口气,以便卷土重来。 不过秦、齐、楚对春秋时代晋国的霸权,及其在战国的继承者魏国的嚣张印象深刻,又怎么会真的给魏国再起的机会。于是,楚国因为齐魏称王不带他玩,进攻齐国,秦国则趁魏国为齐攻楚,攻打魏国,魏国虽然战胜楚国,却师老兵疲,只好割让黄河以西的土地,秦国从此锁闭关中。 取得黄河以西的土地,对秦国的影响巨大。秦国的核心国土在今陕西南部的关中平原,今天山西、陕西交界处的黄河中游水流湍急,不好渡河,而黄河拐弯处只有一条狭路通向东方,南边就是大片的山区,难以行军,秦国只要守好这条狭路上的函谷关就万事大吉,东南部对楚国的一侧,则还有一个类似函谷关的关隘武关。 也就是说,秦国从此只要守好黄河、函谷关、武关,山东六国就攻不进秦国的本土。秦国进可攻,退可守,哪怕败了,往函谷关里一缩,敌人就无可奈何,可以避免一时的失败导致国家土崩瓦解的局面。这是秦惠文王为秦国建立的第一个大功业。 我开始写这部小说时也查了很多资料,虽然可能仍然存在逻辑有误,但我尽力了,下面列一列参考文献以证严谨: 【1】先秦时期男女皆有名和字,腾讯网,2015-12-23 【2】《史记.卷五.秦本季第五》 【3】《史记.卷六十八》 【4】战国策卷四.秦一、秦二。国学导航 【5】祝玉湖编着.中华远古帝王谱.第四分册[m].西安.西安出版社 【6】《战国策》:战国策.秦第二、战国策.魏册一 【7】两翼齐飞的战术,斩首八万,秦国教科书般的战争,作者:地图帝,所属专栏《从部落到大秦帝国》 【8】走进科学之宣太后“芈月”大起底(秦惠文王篇),作者:黑猩猩表哥 第73章 眼睛捂住有啥用,有本事捂住我的耳朵 大叔? 赢驷脊背一僵,他用左手摸了摸脸上的络腮胡子,深潭一般的眸子中第一次出现了茫然这种情绪。 他有这么老吗? 他有些不服气,微微转过头瞟了陈曦和一眼,就对上了陈曦和水灵灵的大眼睛。 好吧,他的确比这丫头老。 但他老当益壮! 陈曦和眨了眨眼睛,觉得这大叔当真奇怪,莫名其妙转头带着古怪表情审视她一眼,然后又眼含凉意转过头去。 她双手搓了搓肩膀,觉得身前的人好像挺不爽的,就像个没关好门的冰箱。 漏冷气。 【更年期?】 赢驷不懂这三个词的意思,但悄咪咪听了陈曦和那么久的心声,他敢肯定,这句话绝对不是好话,于是,他心情更微妙了。 小没良心的,嬴驷在心底叹了口。 他放下一堆朝政跑来救她,她不感谢也就算了,竟然还悄咪咪骂他。 但最要命的,赢驷觉得,自己好像也没生气。 苏武能被选入秦宫成为禁卫,武功虽然比不上秦国的铁鹰骑士,但教训几个昭府的府兵还是游刃有余的,陈曦和、赢驷心思起伏间,那边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主君,人是杀了还是。。”他提刀看向嬴驷,目光询问。 赢驷凉凉的目光对上惊惧颤抖的昭府府兵,哼笑一声,偏头问陈曦和:“你想如何处置他们。” 他的披风有些长,将陈曦和全身都遮住了,只露出一张瓷白的小脸,在雪白的狐毛领下显得尤为可爱。 陈曦和咧了咧嘴,笑得天真又无害:“这些人只会用下半身思考,我觉得我应该帮一帮他们。 嗯。。。 施以宫刑,脱光衣服,丢到昭府门前给昭雎作贺礼吧” 苏武猛地剧烈咳嗽几声,被口水呛到的。 他目光移了移,与陈曦和呲着大白牙的笑容对上时,倒吸了口凉气。 “也好。” 如果说陈曦和语出惊人已经让苏武吃惊了,那赢驷随意吐出的两个字算是将苏武雷的外焦里嫩。 什么叫也好! 君上是色令智昏了吗? 这样高调行事难道真的不会暴露身份吗?! 再而,苏武僵硬转身看向地上躺着的几人,他没干过这一行,他不知道该怎么下刀啊! 见苏武久久不动手,陈曦和挽起袖子,露出雪白纤细的胳膊,提着刀往前挪了一步,有些跃跃欲试:“我来!” 赢驷下意识拽住陈曦和的后脖领,将她提溜回身旁。 他皱了皱眉,有些头疼:“站好!” 苏武自跟在赢驷身边后,就没见过这位王如此大的情绪起伏变化。他莫名在这短短两字中品出了无奈、纵容,却丝毫也没有怒气。 苏武直接表情管理失控,整张脸如同揉坏了的面团,乱糟糟又惨白白,知道今日这宫刑他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了。 他咬了咬牙,脸色难看走向已经重伤无法动弹的几人,颤抖的抬起手。 陈曦和本想睁大眼睛看一看意图欺负自己的这几个人最后的悲惨下场,结果,她突然感觉右侧的人隔着披风拽了她一下。 一个重心不稳,她踉跄几步直接往右侧倒去,被一只有力的臂膀环住。 那只胳膊的主人索性将手中的剑丢弃,咚的一声,剑落在了地上,而陈曦和眼前也黑了一片。 温热干燥的手附在了她眼睛上。 陈曦和轻轻吸了口气,眨了眨眼睛,想开口争取监刑权,但那大叔好似她腹中蛔虫。 她只听到冷冷两个字。 “不行。” 然后她就如不倒翁一般被扶正,立在了男人身前。 感受到身后传递来的些许热意,陈曦和叹了口气,无声皱了皱眉。 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 【捂眼睛有什么用呢。 不看就不看。 反正我可以听。 通过他们的惨叫声,我也能知道进行到哪步了。 哼,敢打姑奶奶的主意,姑奶奶让你喜提断子绝孙大礼包!】 听到陈曦和语出惊人的心声,赢驷眼皮一跳。 他扫视了一眼衣服已经被脱到一半的士兵,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打起了商量:“要不,你先随我出去,一会,事情结束了,我让手下去给你汇报。” “不要!”陈曦和连忙抬手抓住赢驷的手腕。 赢驷感觉她长长的睫毛飞快划过掌心,接着手腕处就传来了清晰的感知。 真是哪里都小,哪里都脆弱。 他脸上倒是没有被忤逆的怒意,只是垂眸思索一瞬,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笑意:“那就留在这。” 陈曦和勾起唇角。 但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接着她就感觉自己如陀螺一般被转了一百八十度,眼睛恢复了光明,然后耳朵上却传来了熟悉的热意, 陈曦和:。。。。。 这大叔竟然用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她微微抬头对上男人含笑的眸子,男人嘴唇慢慢动了动,陈曦和读懂了。 他在说:血腥、刺耳,你还小,不要看,不要听。 陈曦和有些哭笑不得,学着男人的动作,也回了他一句:我真是谢谢你! 赢驷勾起唇角,将目光移开,看向他口中所谓的血腥之地。 陈曦和暗暗磨牙,但她知道对方是为了自己好,所以也干脆放弃了挣扎,就这么无奈的站直了等着苏武那边完事。 干站着有些无聊,百无聊赖的陈曦和就开始研究起秦王的长相来。 起初这大叔闯进私牢时,由于情况危急,她只是匆匆一瞥,给她印象最深的就是他那满脸的络腮胡子,所以她自然觉得对方年纪应该很大。 但细细观察起来,陈曦和才发现自己恐怕猜错了。 这人脸上皮肤细腻,不笑时眼角没啥皱纹,大概是遇到烦心事时喜欢皱眉,他眉心中间有着细细的川字。 整个人长相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陈曦和觉得四个字很适合他。 霸道总裁。 就是那种霸道总裁标配长相,嗯,气质也像。 他面部轮廓清晰,仿佛被精心雕琢过,薄唇紧抿,鼻梁高挺,眉眼深邃。 此时由于他的目光是斜向下的,细长的凤眼上的鸦黑色长睫覆盖下一片浓郁的阴影。 整个人若是不笑,则带着一丝张扬冷戾的侵略性。 陈曦和想了想两人短短相处的几分钟内,这人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好似带着隐隐命令的意味。 显然,这种语气应该是贯穿他生活每一个瞬间,所以他才会下意识对她这个才见了第一面的人就用了这种不能拒绝的语气。 这是一个位于高位的人。 陈曦和心里门清。 【禁欲系霸道总裁啊。 这么帅,看长相就不是路人甲,就是可惜了,胡子将美貌给挡了七七八八。 不过这一身气势倒是挺惊人的。 唉,皱着眉时,也挺吓人的。】 陈曦和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几,有些好奇这人的身份了。 她在楚国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还真没见过这种气质长相的人呢。 第74章 我是要助力大秦独霸天下的女人 赢驷一怔,眸光动了动,真是大胆的姑娘。 他觉得自己应该给对方一点回应,于是低头回了陈曦和一个极其清浅的笑,语气了听不出起伏:“你看了很长时间了。 我很好看?” 陈曦和微微一滞,热意从耳朵爬上脸颊,她没像其他女孩一样扭捏,反而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好看。 最起码在楚国,我还没有见过与大叔你一样不仅长得好看,气质也好的男人。” 赢驷不料她这么坦诚,表情陡然一怔。 “有些做佞臣的天赋。”他轻咳一声,垂眸睨了她一眼,眼尾是漫不经心的笑:“可惜了,楚国前朝不设女官,楚王是发现不了你这样的人才了。” 陈曦和一本正经:“那就去别国,以后会有的。” 【婵媛那样光芒万丈的人,就该走到前朝去让那些男人看看,什么是巾帼不让须眉】 赢驷眼中闪过兴味。 在秦国读到信时,他其实只是对陈曦和信中描绘的屈婵媛心生好奇,但半点没有想见她的念头。 原因很简单,女人已经退出历史舞台很久了,在他看来,女人被关在了宅院中,从小到大的见识受限,就算再厉害也比不上那些官场、战场上的男人的。 但见到陈曦和后,他突然有些想见一见那屈婵媛。 毕竟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女人可是敢拿起刀与歹徒拼命的,并且还是个能轻飘飘说出宫刑的人。 让这样一个人都佩服赞叹的人,那应该不会差。 毕竟,陈曦和这丫头看他的眼光就很毒辣。 “好了” 赢驷虽然低着头,但还是用移光看着苏武那边的动作,几乎是苏武办完了事的当下,他就放下了捂住陈曦和耳朵的手,后退一步:“你看一眼,然后我们出去。” 陈曦和眸子亮了亮,她转身看过去,却大失所望。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几个人,他们脸色苍白如纸,脸上布满了汗珠,身下也正渗着血。 但苏武办完事后将那些人的衣服穿上了。 陈曦和纠结一番,也实在说不出“脱了衣服,我要确认“的话,只得叹了口气俯身行礼:“谢谢两位先生。” “出去吧。” 赢驷将剑捡起插回腰间,看了一眼陈曦和身后被陈姜从十字架解下昏迷的甘茂:“虽然是些皮外伤,但也得赶紧上药,若是溃烂就麻烦了。” 陈曦和点了点头,想上前将甘茂扶起,走了两步,小脸却白了一个度。 赢驷发现端倪,他皱眉俯身掀开披风一角,在陈曦和的惊呼声中又捏上了她的小腿。 “他们动了你的腿?” 赢驷蜷起手,瞳孔微缩,心中倏地涌上一股怒火:“苏武,将这群人丢去喂。。。” 他话还没说完,却被陈曦和制止:“别!得让他们活着!” “他们都这么对你,你还。。。“赢驷抬头看向陈曦和,眉宇间有些烦躁。 “叔,你错了,有时候,痛苦的活着可比利落死去更能惩罚人。”陈曦和摇了摇头:“再说,干嘛平白无故脏了我们的手。” 赢驷心中松了口气。 说实话,他是想将陈曦和带回秦国安置在后宫的。 倒不是说他有多喜欢她,只是,陈曦和太过特殊了,只有将她放在眼前,他才安心。 然而,没有什么地方比秦国王宫来的更安全。 只是,若是安置在后宫,他虽可以保她性命无忧,但后宫争宠的手段频出,他怕她太过善良,着了别人的道。 “能走吗?”赢驷抿了抿唇,想起刚才自己粗鲁的行为,有些愧疚:“我抱你。” 陈曦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可。” 【开玩笑,我以后可是要成为站在婵媛身边,呆在秦王身后的女人。 这个时代讲究: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这大叔虽然看起来挺正派,应该不会要我以身相许。 但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以后我站在高处了,哪个不长眼的想拉我下来,去给秦王上一点眼药水。。。 我以后还怎么吹枕边风? 我还怎么助力大秦独霸天下?】 赢驷抽了抽嘴角,有些啼笑皆非。 独霸天下,他这个秦王都不敢想,这丫头可真敢想。 “他们怕我跑了,所以给我脚踝弄错位了,一点小问题,没什么。”陈曦和见赢驷已经在靠近了,连忙摆手表示自己很好。 【我能行!我可以!你不要过来了】 赢驷叹了口气,他捏了捏眉心,没在多与陈曦和废话,直接抄手将人成公主抱而起。 他紧了紧手,说了句“别动”,然后冷着个脸往私牢外走去。 而苏武则摸了摸鼻尖,任命扛起地上的甘茂追了上去。 几人沿着来时的路返回,本以为能一路畅通无阻,哪曾想走到半路却杀出一个程咬。。 奥,不,是杀出一把刀。 赢驷只觉眼前亮光一闪,身体比大脑先反应过来,他猛地一个侧身躲过。 “没事吧!”他低头看了一眼眸色茫然的陈曦和,只觉得抱着她的手沁出了冷汗。 他抬头看向冲出来的人,穿着楚国士兵的衣服,显然和躺在死牢里那些半死不活的人是一伙的。 “该死。”他冷冷吐出两个字。 暗道里摇曳的烛火落在他脸上,陈曦和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底闪着的属于狩猎者的冷光。 暗道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跟在后面的苏武看到又逼至秦王身前的剑光,睁大双眼,心尖不由一颤:“主君!小心!” 赢驷又侧身躲过来人攻击。 但他人生的高大,两只手又抱着陈曦和,一时间不好施展,连剑都拔不出来,只能一次次侧身躲避。 慢慢地,他脸上闪过烦躁。 这样不行。 他停下身子,不再闪躲,屏息凝神。 就是现在! 他黑沉沉的丹凤眼里含满阴翳,一个侧身抬起右腿向士兵踹去。 但先听到的不是士兵被踹飞出去的声音,而是剑入身体的沉闷声响。 苏武嘴巴微微张大。 在他视线所及的地方,本该好好待在赢驷剑鞘里的剑已经离开剑鞘,剑尖正准确无误插在那士兵心脏处。 顺着剑柄看去,一只纤细嫩白的手紧紧握住剑柄。 士兵终是被秦王踹飞了出去,身体还被踹的转了个圈,成万佛朝宗的姿势,重重摔在地上,没了声息。 赢驷低头看向怀中的少女。 陈曦和用袖子抹干净脸上的血,第二次杀人,她还没适应,脸色有些白。 她强忍着反胃,颤抖着唇将剑抬起,声音有些飘忽:“抱歉,情况危急,弄脏了你的剑。” 赢驷心口被重重一敲,他觉得嗓子有些痒。 他抿了抿唇,将怀中的人抱的更紧了。 “无妨。” 第75章 这大叔怎么比我还纯情 嬴驷沉默地抱着陈曦和往前走。 他脑中思绪烦乱。 人生走到中年,他对女人的观感其实一直都很矛盾,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两个女人。 第一个是他的母亲。 嬴驷甚至都没见过那个身份低微的女人。 她将他带到这个世界,未尽到一天母亲的职责就消失在了这世间,他不止一次猜测,可能那个女人在他出生后就被他的父王给处死了。 他无时无刻不感谢她,因为他的出生是用她的命换来的。 但他又无时无刻不痛恨她。 没有母亲护着的公子是狼狈的。 他童年的过的极为晦暗,身边常围着些居心叵测之人,久而久之,他的性格越发乖张狂妄。 十岁那年,正值商鞅变法的关键时期,那些个旧贵族诱使他故意犯罪以破坏变法。 它的无知连累了自己的老师。 而他自己也付出了相应代价,被自己的父王夺了太子位,流放到了陇西一带秦国乡间。 从王子变成庶民,无异于从天上掉到泥潭,他收敛了一身骄傲,开始在市井挣扎求生。 不过好在,嬴驷抵了低自己的后槽牙,当年那些人都被他送去见了阎王。 至于另一个女人。 便是魏氏。 她也是如陈曦和一般有勇有谋的女子,那女人对他有过救命的恩情,他将一颗真心捧给她,亲她,信她,以王妃之礼待她。 但她却为了母国,为了他的父亲,毫不留情的将剑刺入了他的胸膛。 此后,他就不再相信任何女人。 世人常说最难揣测的就是人心,而女人的心往往又如海底的针,难猜、难解、难琢磨。 但,也许,陈曦和,是个例外。 他能听到她的心声,可以知道她所思所想,可以试着不去猜,试着去相信她。 想到这,嬴驷低头打量一眼乖乖窝在她怀里脸色苍白的小姑娘,眸色渐深。 “我没事的。”陈曦和莫名有些害羞。 她长这么大,是头一回被人打横公主抱。 刚才沉浸在后怕中,没来得及多想,但她此时毕竟离赢驷太近了,强忍反胃不说话时,她甚至能听见对方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砸在耳膜上。 暗道里光线很昏暗,对方的呼吸又一下一下抚过她的头顶,陈曦和莫名觉得气氛有些暧昧。 特别当对方将视线落在她身上时,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强烈到她一时都忘了想吐的感觉,只想找一些话说一说,破除尴尬。 她抿了抿唇,低声道:“要不,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等出了这暗道,我怕被屈宅的下人看到。 这样,对你我的名声都不好。” “我来时,屈宅的下人都去扶灵了。 宅子里没有人。” 赢驷双手微微用力将陈曦和往上颠了颠,声音一派正经:“你若是觉得我抱得不舒服,可以将剑插入我的剑鞘中,手就可以空出来抓着我的衣服。 这样,我也不用分心,就可以走的快一些,送你回房,你就能少担忧一分。” “可是。。。可是剑脏了。”陈曦和将剑竖直举到赢驷面前晃了晃,说了句废话:“有血迹。” “无妨。” “那你先放我下来。”陈曦和脸上有些尴尬:“你走着,剑鞘一直摇,我插不进去。” 赢驷想了想,不甚熟练地俯身,小心翼翼将陈曦和放下,等她双脚站实了,才彻底松开左手。 他右手微微移开几寸,虚虚环着陈曦和:“给我。” “哦哦” 陈曦和握住剑柄,将剑尖背离赢驷递了过去,感叹地咂巴下嘴巴:“这剑怪沉的。” “以后给你寻一把小巧轻便的防身”赢驷接过剑,往后一丢。 “哎!?” 陈曦和瞪圆了眼睛,微微退后两步,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因为着急边界,她手上的动作幅度就有些大,忘了自己是个脚踝受伤的人,脚一痛,往后摔去。 赢驷倏地一捞,她直接扑在了赢驷怀中。 “嗯”这一撞正中心脏下方,刚刚好撞在了赢驷的旧伤处,他微微皱眉,发出一声闷哼。 陈曦和倏地脸颊爆红。 【救命,好社死。 为什么没站稳! 这大叔不会以为我在投怀送抱吧!】 苏武眼睛一直注视着前方的两人,剑朝它来时,他随意抬手稳稳接住,然后拿在手中,再将视线移过去时,就发现两人已经抱在一起了。 苏武:??? 进展这么快的吗? 不过,面对这样一个活泼、坚韧又长得顺眼的女子,君上应该很难不动心吧。。 他控制不住弯了弯嘴角,笑的跟自个儿结婚似的,越想越开心,嘴角差点咧到了耳后根。 而陈曦和就没有苏武这磕cp的闲情逸致了。 她只觉得气氛有些微妙。 陈曦和下意识屏住呼吸,好一会才吞了口唾沫,干涩开口,有些结巴:“抱,抱歉!” 她的脑袋埋在赢驷胸口处,赢驷低头只能看到白色狐毛中间圆圆的脑袋。 怪可爱的。 两人隔得实在太近了,近得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 陈曦和鼻尖萦绕着好闻的香草味,她脑袋中莫名浮现出一句词。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把酒”她没体验到,但这“暗香盈袖”,她今日是切切实实体会到了。 “无妨,刚才是我疏忽了。” 赢驷将目光从陈曦和发顶移开,声音有些僵。 他停顿稍许,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有些冷硬,特意放低了音调:“你这脚踝,怕是要卧床数日。” 陈曦和莫名觉得脸上更热了,她舔了舔唇,不答吧,人家关心你,你不答好像显得特别没礼貌。。。 答吧,实在是她的阅历有限,真不知道要答些什么。 【救命!】 【老天爷,太尴尬了,这气氛,来个人救救我吧,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 思考半天,她只能在这古怪的气氛下,低低吐出一个短短的音调:“嗯”。 这才话落,她就感觉对方放在她腰上的手往上移了移,接着脚弯处传来一股热气,她人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腾空了。 有些失重,陈曦和下意识抓住赢驷胸前的衣服,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赢驷身子一僵,接着脚步加快。 陈曦和茫然抬起视线,只能看到他藏在络腮胡子后的耳朵隐隐露出一丝粉色。 视线再往下移,发现对方喉结上下滚动。 在她的注视下,连喉结也悄悄变成了粉色。 陈曦和突然就不紧张了,甚至发出了嘲笑的爆鸣【这大叔怎么比我还纯情,哈哈哈哈】 第76章 下棋?我其实说的是五子棋 赢驷腿长,不一会就走出暗室,回到了书房。 陈曦和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私牢中三日,冷不丁看到天光,有些不适的眯了眯眼睛。 赢驷下意识停下脚步,看她适应了才用脚抵开房门,抱着陈曦和走了出去。 “哪?” “啊?”陈曦和有些懵,片刻后才明白对方是在问她要往哪走,她恍然大悟“哦哦”两声,指了个方向:“麻烦您送我回房吧。” 她颇为嫌弃皱起鼻子:“我要沐浴更衣。” “府上可有府医?”赢驷不赞成的皱了皱眉:“你的脚需要先正骨。” “不碍事”陈曦和晃悠了小腿两下:“等洗漱完在治也不迟。 再说,秦大夫这个时候应该在药铺坐诊,等他过府来,怕是也要花上小半时辰。” 赢驷动了下嘴巴,他本想告诉陈曦和,他会正骨,话到嘴边,又意识到,有些不妥。 将脚踝复原是要脱鞋的,而楚国女子的脚,只有丈夫能看。 “我先送你回房。”他想了想,又接了一句:“你饿不饿,先吃一些东西,我等会吩咐手下给你烧水送过去。” “饿。”陈曦期期艾艾卖惨:“可是屈宅现在没下人,没人给我做饭。” 漫长的沉默后,赢驷叹了口气:“我给你做。” “嗯?!”陈曦和表情陡然一怔,倒。。也不必,她其实只想让苏武跑一趟,给她买些吃食果腹。 “嗯???!”苏武吓得一踉跄。 “君。。” “主君!”苏武惊恐出声:“我来! 我会做饭! 做饭这种小事,怎能劳烦主君!” “也好。” 见赢驷还有一丝理智在,苏武松了口气。 赢驷将陈曦和抱到她的房间埃塌上时,日头已经偏西。 今日阳光晴朗,雪只留稀疏几堆长在树上,风一吹就飒飒往下落,好似春日梨花凋谢,分外好看。 日光透光枝桠照入房间内,穿过大开的木窗幽幽前行,刚刚好落在陈曦和脸颊上,让她周身染上光,连发丝都微微发着金色的光晕。 几日的提心吊胆,如今一朝得救,一沾塌,陈曦和就有些困,她挡着嘴微眯着眼睛懒懒打了个呵欠,摇了摇头,眼角的泪珠欲落不落。 好似含苞待放的菡萏被风吹得微微摇摆腰肢。 “困了?”赢驷感觉手心又痒了,他微微蜷缩下手指,低头问。 陈曦和抬头看到赢驷没走,下意识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不困,不困。” “困也不能睡。”赢驷垂眸看着她的小腿,语气有些无奈。 “要不,做些什么?”陈曦和有些自来熟的眨了眨眼睛:“下棋吧。 脑子一动,我可能就不想睡了。” “博弈?”赢驷想了想,表示赞同地点点头。 他俯身弯腰将陈曦和抱起放到一旁的桌案后:“围棋,还是六博?” 陈曦和倒吸一口凉气,玩这么高大上的么。 围棋她知道,六博她也知道,但是!这两种棋她都没有学过。 而且,六博棋戏这东西,传到现代就只剩下棋盘了,那些个考古学家都没研究明白怎么下。 这位大叔啊也太看得起她这个臭棋笼子了。 【我能说,我只会下五子棋吗?】陈曦表情极为纠结。 五子棋是什么棋? 赢驷有些好奇,他从未听说过这种棋。 “嗯。。。我们也可以下你会” 赢驷斟酌着用词,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主君。” 是苏武,听声音看起来有要事。 赢驷撩衣站起,陈曦和松了口气,见赢驷看过来,她忙摆手:“您去忙,不用管我。” 赢驷将陈曦和抱回榻上,又将软垫塞在她腰下:“我去去就回。” 陈曦和还来不及客气,他人已经走出了房间。 “何事?” 赢驷走远了些,带着苏武一直走到树旁站定,才看向苏武,问道。 “君上,跟着张仪的铁鹰剑士传来密令。”苏武将手中的拇指长,三指宽的竹简递给赢驷。 赢驷接过看到信上的内容时,他眼中闪过轻蔑、愤怒。 “这魏王啊,寡人看,还是和十年前一样蠢。”赢驷摇了摇头:“全凭心意办事,魏国在他手里,得失。” “可不是,张仪再怎么混账,好歹也是秦国客卿,这三句不说,先将人打了一顿算怎么回事。”苏武是武将,自是看不上张仪那油嘴滑舌的作态,混像一个江湖骗子。 赢驷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和我那王弟一样天真!” 苏武一愣,天真是好听的话,自家君上这是在骂他蠢咧! “魏国战败失地不交户籍本就理亏,寡人不出兵已是仁善,那张仪又是我秦国客卿,去那魏国朝堂上还未开口就被打了一顿。 其余诸国会如何看待秦魏?” 这苏武以后还有大用,赢驷虽然不耐,但还是深吸一口气给他剖析:“他们不会说秦国如何,只会指责魏国嚣张、目中无人。 那明面上,我秦国占尽了理,他魏国若是不给地,我秦国再出兵就名正言顺。 魏国此次元气大伤,魏国朝臣并不会想与秦交战。 且看着,魏国朝臣有的吵! 那惠施啊,有得头疼的。” 说完,他停顿稍许,满意点了点头:“这张仪倒着实智高。” “君上是说,张子是故意激怒那魏王的?”苏武恍然大悟。 “你可学着点吧。”赢驷将竹简丢到苏武怀中:“不要学我那王弟,一根筋。” 想到赢华,赢驷就气不打一处来:“让铁鹰剑士传话赢疾,让他私下里往恨了教训。 寡人将大军交给他,在楚国进犯之际,他却为了这点小事离军回都,简直愚蠢。 张仪那计策虽然让出几城,但若能让河西之地尽归大秦,两个城池,一个儿子,寡人还给得起。” “诺。”苏武讪讪一笑,连忙应下,在心里为赢疾默默点了一支蜡。 说完,他又扬了扬手:“君上,这是我让陈姜那小子出府给曦。。” 在赢驷沉沉的目光下,苏武识趣愣是转了个口:“咳咳,给陈姑娘买的吃食。” “给寡人,你退下。”赢驷满意点点头。 苏武有些为难:“君上,您进城前派出去的铁鹰骑士回来了,正在客房等你。” 苏武所说的客房是陈姜给赢驷安排的房间。 赢驷眸光一闪,看来是,他让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你给她送过去。”他严肃交代苏武:“看着她吃完,等着那医师来给她正完骨再让她睡下。” 苏武皱眉有些为难:“君。。” 赢驷已经转身离去。 这娇滴滴的姑娘,未来保不准还是秦国的夫人,苏武觉得心肝都在颤,他真的不敢惹她啊。 第77章 只要我在位一日,就不准有人打她主意 “君上。” 嬴驷才走到门前,铁鹰骑士韩冀便抱拳回身行礼。 他此时已除去了白日里的伪装,不似郢城外拘谨,身上自带着一股气势,看着嬴驷的目光既带着君臣的敬畏,也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慈爱。 “韩公无需多礼。 此次楚国之行,劳韩公跑这一趟,寡人心下难安。” 嬴驷忙上前拖着韩冀双手,叹了口气:“只是此事重大,除了韩公,寡人再无可信之人。” 韩冀想要开口说“礼不可废”,但才开口,他就剧烈咳嗽起来,直到脸上咳得通红还没有停歇的意思。 嬴驷脸上闪过担忧,他扶着韩冀走到桌案前坐定,又亲自给韩冀倒了杯水:“韩公放心,寡人一定会找到救你的方法。” 韩冀是嬴驷母亲留给他的人。 自记事起,他就一直在赢驷的身边,只不过他只隐在暗处。 他年轻时为嬴驷四处奔波,护着他躲过无数明枪暗箭,如今身体已大不如前。 嬴驷敬他如父。 韩冀抿了口水,等咳嗽渐渐平息下来,才叹息一声:“君上,凡事不可强求,臣的身体,臣知道,已是强弩之末。 您贵为秦国的王,背负着臣民期许,继承先王遗愿,当以正事要紧,不该、也不能将心力放在臣这等小事上。 况且,臣受你母亲恩情,本该护你。 臣陪伴在你身边二十八年,如今你已经长成了你母亲期许的样子,臣也没有遗憾了。 这条命,天要,臣给他就是。” “寡人的母亲真的只是一个宫女吗?”赢驷看着眼前的人,问出了多年一直想问的问题。 韩冀一怔,似乎想到什么,他神情有些恍惚。 嬴驷见韩冀表情有异,心中一动。 他自顾倒了杯水握住,垂眸盯着杯中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思绪纷乱。 赢驷其实对他母亲的身份早就存疑了。 若他母亲真的只是父王身边卑微的贴身宫女,他有这样的生母,为何能被立为太子? 但他母亲若是身份尊贵,又为何会一张画像,只言片语的描述都未留下? 再而,他年少时狂妄乖戾,自大任性,对比赢疾来说,其实,他压根就算不得一个合格的太子。 但他父王还是在临终之际费尽心思、力排众议将他从市井寻回,扶他坐上王位。 再而,无论是他身为太子前还是成为秦王后,他都尝试着去调查他母亲的事情。 但非常奇怪,当年知情者没留下一个活口。 这实在太奇怪了。 一阵漫长的沉默后,韩冀脸上浮起一抹温和的笑意,他认真看着赢驷:“你母亲,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子。 她爱天下苍生,也爱一人。 臣曾答应过先王,绝不对外吐露你母亲身份。 所以,你问之事,臣无法说,也不能说。 但君上,你要明白,你的母亲很爱你,他为你不惜放弃自己的命。” 嬴驷苦笑一声,问了那么多年,要是韩冀能告诉他早就告诉他了:“罢了” “君上,您此次来楚国真的是为了查处楚国据点的叛徒吗?” 韩冀实在太了解嬴驷了,他每天日理万机,楚国眼线叛变这等小事,绝不可能让他亲自跑楚国一转。 甚至这点小事,连韩冀自己可能都不需要亲自冒险到这郢城一转。 “君上,孟珂曾说:君子不立于围墙之下。 您是一国之君,如今秦魏河西之事还未了,楚国又进攻我秦国商於,若是您有个闪失,你无嫡子,必将朝政动荡”韩冀苦口婆心劝道。 他不知道自己这残破的身体还能撑几年,一见到嬴驷总想将该说的话都说了。 他就怕下一次见面,再不能开口。 “韩公”嬴驷抿唇,眉眼显得分外凌厉:“寡人正是为了楚国进攻我秦国领土这事而来。” “这楚国新君初立不久就磨刀朝我秦国开刀,他不是傻,他是想立威。” 赢驷勾起半边嘴角:“我大秦不怕打,但寡人却不打这种没脑的战役。 秦楚打起来,那魏国就有了可喘之机,这场仗对秦国百害而无一利。 就算楚国要打,也要等寡人将那河西天险攥到手里。” 韩冀一愣,迟疑道:“那君上来这楚国。。。” 嬴驷眸光微动,以手撑住下颚,垂下长睫,遮住了眸中的情绪:“张仪的连横之策寡人觉得很不错。” 韩冀恍然大悟:“君上是想与楚结盟。” “正是”嬴驷点了点头。 “自古结盟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君上是想。。。。”韩冀皱眉,毕竟十年前的事情历历在目。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其实不太想嬴驷用联姻去将秦楚连在一起,毕竟枕边人带来的伤害很多时候都无法估量。 比如魏氏。 韩冀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办法。 他思索须臾,加重了语气:“君上,何不使公主入楚。” 韩冀所说的公主是嬴驷的长姐,同父异母的秦国长公主赢芷。 她曾入魏为太子妃,冒着生命危险为秦国传递消息。 于魏国而言,她罪无可恕,但于秦国而言,她是功臣。 几乎是韩冀话落的那刻,嬴驷眼底便冷如幽潭,再没了一点光。 韩冀叹了口气,顶着嬴驷冰冷的目光继续规劝:“公主之美,七国据闻。 当今楚王听说是个好色之徒,他后宫的美人虽已数之不尽,但却仍然热衷搜罗各国美人。 公主她手腕美貌具佳,笼络楚王不过是。。。” “韩公!” 嬴驷只觉得一股怒火窜到天灵盖,他低喝一声,因为情绪激动,手中握着的杯子微微晃动,里面的热水溅出几滴。 但看着眼前发须皆白的韩冀,赢驷到底不忍苛责,他只得闭上眼睛平复怒气,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几分干涩。“莫要再说这种话。” “君上,嫡公主为孝公之女,为您之姊,她受秦民供养,理应为秦国牺牲!” 韩冀眸中含着不忍,但还是继续说道:“况且,如今的秦国已不是当年的秦国,公主就算去往楚国,楚王也并不敢给她气受,君。。。” “够了!”嬴驷啪的将杯子掷下,冷着脸站起:“今日之话,寡人只当韩公从未说过。 长姐曾为秦国牺牲巨大,只要寡人在位一日,就决不允许有人打她的主意!” “君上!”韩冀还想劝,赢驷却转过身子,只给了他一个后背。 “罢了”韩冀叹了口气:“都听君上的吧。 只是这入秦的夫人……” \"寡人已选好。\"赢驷声音还有些冷硬,但到底是转过了身。 韩冀:!!! \"君上可问过她的意愿?\" 嬴驷声音软了下来:\"他自是愿意的。\" 韩冀:…… 感情人家两情相悦,我在这干操心? 第78章 赢驷将陈羲和抱出浴桶 “其实,我来楚国,是因为听说神医扁鹊出现在了楚国的郢城。” 赢驷的话轻轻敲击在韩冀耳膜,他一愣,鼻尖酸涩,心中那点对赢驷不听劝谏的无奈也散去。 罢了,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也不忍让他成为孤家寡人。 “在而,您待我如子。”赢驷叹了口气重新坐下,认真地看向韩冀:“我希望你能见见她。” “君上看上的人,自然差不了。”韩冀眉目舒展,摸着胡子赞道。 赢驷微微勾了勾唇,心中升起隐秘的欢喜。 “这人,臣随后再见。”韩冀转而叹了口气,想到查到的事情,眉心紧簇:“臣是真没想到,秦国线人竟会叛变。” “可是昭家做的?“赢驷神色淡淡,本是疑问句,但由于说话时音调分外平,让人听起来就像是陈述句。 韩冀心里松了一口气:“君上早就知道了?” 赢驷摇了摇头:“楚国的消息,我一直关注着,但近日却断了消息,我这才推测出秦国据点出了事。 至于干了这事的人。”赢驷轻笑一声:“我也是到了郢城外才猜到的。” 楚国近来屈昭景三家恩怨,他其实收到些消息,但那屈婵媛的身死的消息,他却丁点都没收到,这说明秦国据点早就被楚国人发现了,而发现它的人极为在意屈婵媛这人。 这样范围就缩小了。 只剩下昭家与屈家,但屈家主君是个愚钝的,屈平的年纪又不像是能干出这等事情的人,所以只剩下了昭家。 “那棺椁中可是屈婵媛?”赢驷敲了敲桌子,又问。 “是个衣冠冢,看来那屈婵媛没有死。” 韩冀摸了摸胡子:“因为君上事先吩咐,臣让见过那女人的铁鹰骑士寻了个女尸,用火处理了一下,放入了棺椁中。” “昭府里的那个丫鬟如何了?”赢驷又问:\"寡人记得好像叫云雀?\" “死了。”韩冀很心疼,他耗费精力培养了许久,又给她制造了与齐国的关联作遮掩,还没正式启用就折在了昭府,实在是出师不利。 最憋屈的是,他那边到现在啊都没得到消息,完全不知道那丫鬟是怎么暴露身份的。 “这也难怪据点会被发现了。” 赢驷敲了敲桌子:“看来那人很是敏锐,城府也深,且极为在乎屈婵媛。” 他摸着手上的扳指,眼睛中闪过兴味:“昭府,除了昭雎,还有谁与屈氏存有私交。” “有两人。”韩冀抬起手比划了一下:“其一,是陈秀儿,按理说外室与正室当水火不容,但据手下暗线报,她们的关系似乎不像世人传的那样不堪。 其二嘛,是昭阳庶子昭鱼。此人与屈婵媛年少见过一面,要说私交,没查到,但您派人盯着屈宅的暗线曾报,见过昭鱼的贴身护卫夜探屈宅。” “有意思。”赢驷眯起眼睛轻笑一声,然后动了动脖子,眸中闪过精光:“劳烦韩公查一查此人。” 韩冀恍然大悟,低头应诺。 “韩公随我去见一见那女子?”见事情处理得差不多,赢驷撑着桌子站起,微微翘起嘴角。 “也好。”见一面他也才能安心。 韩冀抬手作请:“君上请。” 二人离开客房,往陈曦和的房间而去。 此时天色渐晚,远处的天空如同少女羞红的面庞,放眼望去晚霞翻涌如浪,覆盖在整个郢城上方。 气温比白日时更低,晚风吹着裸露在外的肌肤,丝丝冷意从皮肤处一点点渗入,不一会就感觉全身微微泛起鸡皮疙瘩。 扶灵的队伍还未归来,屈宅格外安静。 两人走到半路就与陈姜撞了个正着。 见他脸上带着焦急,赢驷停下脚步:“为何如此慌张?” 陈姜看到赢驷,眸光一亮,走上前两步拖着他就往前走,将“放肆”未说出口的韩冀丢在身后。 “秦先生过府来时,主。。。主子先让他去给甘茂哥哥看伤去了。” 迎着风跑,陈姜说话有些喘:“主子说身上不爽利,想要洗澡,我们就给她烧了洗澡水送了进去。 可是。。。。主子都洗了一个时辰了。 我这放心不下,就让卿宁进去看,发现主子晕在浴桶里了。” 说到这,陈姜停顿稍许,气得脸鼓鼓的:“苏叔说什么都不进去将主子抱出来,一个劲儿的让我来找你。” 赢驷听到这算是什么都听明白了,他微微抽了抽嘴角,想到那丫头直打呵欠的样子,怕是沐浴时太过舒服,直接睡了过去。 “他抱,你抱不都一样?”陈姜到现在还不懂苏武打工人的的心酸,边跑边碎碎念。 “我先过去,你慢些来。“说罢,赢驷加速,越过陈姜往陈曦和的屋子去。 越到晚上天气越冷,若等那丫头自己被醒来,怕是会感染风寒。 “主君!”苏武见到赢驷身影出现时,眸光一亮,就像金毛见了主人,欢快地迎了上去。 他指着站在挡在门前的秦缓:“这是秦大夫。” 赢驷匆匆对着秦缓点了点头,走到门前停下脚步:“可有布条?” 他这样贸然进去,那丫头岂不是光着身子全被他看光了? 她虽然愿意嫁她,他也打算娶她,但毕竟目前此事还未落定,他还需维护她的脸面。 秦缓松了口气,微微侧开一些身子,从背着的的药箱里扯出给患者包扎伤口的白布条递了过去。 赢驷接过布条将眼睛拦住,推门而入,站在门外的秦缓与苏武立刻转过了身子。 赢驷有着绝佳的记忆力,他微微在门口站定,将陈曦和房间布局复原了一遍,然后才凭着感觉抬起手向浴桶走去。 他在心里默默数起步子,最后站定在一处,向下探去。 入手细腻湿滑,赢驷才摸到就触电般的缩回了手。 他僵在原地。 刚才他触到的地方应该是陈曦和的肩胛骨。 赢驷微微捏了捏手,有些无措,这个形状的肩胛骨,说明陈曦和应该是趴在浴桶边上的。 这种情况,他要怎么抱! “陈姑娘?” “曦和?” “陈曦和?” 赢驷喊了几声,室内一片寂静,他皱了皱眉,又将手靠近陈曦和。 皮肤微微发烫,赢驷眉心簇起,看来不是睡着了,而是洗着洗着发热,直接烧晕过去了。 赢驷叹了口气。 他微微弯下身子朝着陈曦和覆过去,手从她胳肢窝穿过,将人拉入怀中。 他只觉得一团温香软玉跌入怀中,鼻尖蓦然被皂角的清香气息包围。 他力道极轻,但浑身肌肉却绷得很紧,他只觉得身体不听使唤,动弹不得。 而和陈曦和接触的地方滚烫滚烫的,仿佛突然烧起一把火,将心都烧的砰砰直跳。 算是败给你了。 赢驷觉得渴得厉害,他叹了口气,压下不该有的情绪,喉咙动了动,僵着脸将人翻了个面。 然后一只手环住她的肩膀,一只手摩挲着从她的腿弯穿过,轻轻用力,将陈陈曦和从水中抱起。 接着,他皱了个眉,他全身都湿透了。 而陈曦和与他手掌接触的肩头与膝盖起初冰凉湿滑,不过片刻却透出烫人的温度。 看来,这水,早就凉透了。 这人,着实心大。 第79章 开屏孔雀-嬴驷 赢驷将唇抿成一条线,往床榻边摸去。 他记得白日里抱陈曦和进来时,瞟了一眼,那床榻上的被子并未折起。 他将陈曦和小心放到床榻上,然后揪住被子一滚。 再身体前倾,一只手撑住床榻,另一只手往前伸,当感觉到手心被微微一震,他臂膀一个用力,就将陈曦和固定在原处。 呼。 赢驷吐出一口气,站直身子将覆在眼睛上的布条扯下。 此时,陈曦和全身上下被被子裹的严严实实,只留出脑袋与脚踝露在外面,活像织布的纺锤。 因为发热,她的脸红扑扑的,细眉紧簇着,嘴唇微张轻轻喘着气。 而那露出的脚踝白净细腻,微微带着些粉色,晶莹可爱的脚趾蜷缩着又张开,好似会呼吸似的,一下一下引导着赢驷的心跳声。 赢驷眼眸沉了沉,迅速转身出了门。 “秦先生。”他向秦缓行了一礼:“怕是要劳你先为她退热,再正骨。” 秦缓明了,猜到了陈曦和怕是多日担惊受怕再加上长时间泡在冷水里发了热。 他拉了拉肩上的绳子,拱手行礼:“多谢先生保她名誉。” “无妨。”赢驷直起身子,直直盯着秦缓的眼睛:“我会对她负责。” 秦缓一滞。 这人是听不懂话? 他的意思是今日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难道是他说的太过隐晦?但这人也不像是个蠢的呀? 秦缓皱起眉头,直言道:“这丫头很对老夫的胃口,她与屈婵媛,老夫都视若小辈,若阁下将今日之事忘却。” 秦缓微微抬起头,指着赢驷身后缓缓走来的人,眸中带笑:“我可以出手救一救他。” 赢驷一怔,顺着手指方向看过去,发现来人正是韩冀,他脸上乍现惊喜,倏地回头:“先生所说可是真的?” 他上前一步,微微降低声音,弯下身子,视线与秦缓齐平,目光炯炯:“先生真能救他。” “虽不能根治他的病情。”秦缓微微退后一步,这人气势太过惊人。 他微微调整心绪,小幅度呼出一口气:“但我能温养他的肺脉,让他多活几年。” 赢驷有些失望。 他不甘心又问:“未来,可能治愈?” 秦缓摸了摸胡子,本想说绝无治愈的可能。 但一联想到屈婵媛死里逃生的救治之路,他给赢驷留了一线希望:“医术在进步,目前虽无治愈之可能,但,难保以后没有。” 赢驷垂下眼睫:“多谢先生。” 他知道,若是连眼前这人都这样说了,那当今世上,怕是无人能治愈韩冀。 “不过,先生之事,我不能答应。”赢驷将手背负在后,直起身子:“求先生出手救我的人,本就是我自己的事情。 若是用那件事作为交换,那我救陈曦和这件事就变了味。 求先生出手,我会另寻他法,至于我与陈曦和之事,还请先生莫要插手。 我想要求娶她,是我的事情,她是否愿意嫁我,是她的事情。 先生无需多虑,若她不愿嫁我,我自会将今日之事忘于脑后,保她百岁无忧喜乐。” 好大口气,秦缓心想。 但他却没吐露心声,只是隐晦翻了个白眼,推门而入。 “主君。”等门前只剩下自己人,苏武赶紧插话:“您这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这大冷的天。 主君,您赶快回房换下,属下给您烧一点热水。 您泡一下解解乏,免得感染风寒。” 赢驷本想拒绝,但他似乎想到什么,摸了摸胡子道:“也好。” 陈曦和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屋内桌案上亮着一盏油灯,将整个房间都变成了暖色调。 有一人坐在桌案处,微微撑着下颚,他手里应该是拿着一卷竹简在看,烛火微微摇曳,将他的影子映在屏风上。 陈曦和眨了眨眼睛,凭空生出岁月静好的错觉。 “醒了?”那人放下竹简,撑着桌案站起。 声音熟悉,陈曦和缓过神来,点了点头。 “怎地不说话?”那人又出声:“可是嗓子不适,想要喝水?” 接着房间内就传出潺潺水声 陈曦和懵了懵,片刻后她轻笑出声。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睡糊涂了,隔着屏风睡在床榻上点头,难怪那人会如此问。 “大叔?”陈曦和轻轻咳了一声,嗓子意外的干涩,但她还是又问:“府中众人可回来了?” 有此一问,实在是她心里慌的很。 不只是慌婵媛的葬礼是否顺利,他们的计划有没有骗过昭府之人。 她更慌的是,她刚刚感受了一下,自己出了一身汗,全身虚脱,想来是才退烧的症状。 她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了泡澡时。 若是府内众人未归,那她八成是光溜溜被人从浴桶中抱起,又光溜溜被人服侍着换了衣裳。 这人不管是这位大叔,还是秦先生,在而或是这人手下,都糟透了。 “已回。”赢驷将温水端起,绕过屏风时冷不丁语出惊人:“不过,是我将你抱出了浴桶。” “咳咳咳咳!”陈曦和惊悚得被口水呛得接连咳嗽。 “你当时什么衣服也没穿。” 【老天爷啊!你倒也不用强调我没穿衣服! 我穿没穿我自己知道,不用你提醒,啊喂!】 “哈哈,哈哈”陈曦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尬笑两声试探道:\"我知道大叔是正人君子,我就算脱光了你也不会看一眼。。。” 她边说边抬眼望望去,当看到站在塌边之人面容时,她瞪圆了眼睛。 【不是! 这位帅哥,你,谁啊!】 赢驷微微勾起唇角,将处于呆滞状态的陈曦和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中,才将杯子挨着她唇边。 他垂眸看向陈曦和,声音带着诱哄之意:“张口,喝点水润润嗓子。” 见怀中的人乖乖张开口,眸中仍是没褪去的惊艳之色,嬴驷眸中含起笑意。 怪可爱的,像一只眼睛瞪圆的猫。 【不对,这声音。。。。】 “你就是白日里那个大叔!”陈曦和倒吸一口气:“你怎么将胡子剃了?” 见陈曦和没了再喝水的意思,赢驷将杯子放下,微微挑了挑眉:“不好看。” “当然好。。。”陈曦和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好不好看为何要问我?】 【而且,您这是什么表情啊? 您知道您现在就像是在女朋友面前开屏的孔雀嘛?】 赢驷:???? 第80章 完全长在我心巴上 赢驷叹了口气,将枕头拢高,让陈曦和半卧在床上,直接跳过陈曦和的问题,转移话题道:“你可饿了? 想不想吃一些东西?” 陈曦和回神,快速低眸。 【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可是答应张仪,未来要嫁给秦王的。 嗯,大叔,,,不,现在应该是帅哥,你可千万不要喜欢上我。 喜欢我,没结果!】 嬴驷:。。。。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你饿不饿?”他捏了捏鼻梁,觉得眼前的丫头实在是好聒噪。 “饿。。”陈曦和抚着肚子,可怜巴巴垂下脑袋,眼睛转了一圈,又抬头小心翼翼试探:“我还想洗澡,身上黏腻腻的,难。。” “不行。”嬴驷眸色微沉,语气带着淡淡地笑反问:“你知道我为何在此吗?” “为何?” 【肯定是爱慕我,担心我,放不下我,所以才一直陪着我】 想罢,陈曦和娇羞的低下头摸了摸脸。 嬴驷:。。。。 “是秦大夫怕你醒来就想沐浴,这才让我留下,看着你。”赢驷摊手:“他说,你这丫头一贯胆大包天,定不会遵医嘱。” 说完,他走到门前,打开门低低吩咐:“送一碗鸡汤过来,再配一碗肉糜。” “唯。” 陈曦和瞪圆了眼睛,是夕朝的声音,她怎么会这么听这人的话!? “你到底是何人?”陈曦和咽了咽口水,终于将脑中旖旎赶走,颤声问赢驷。 赢驷将门关上,不再收敛气势。 他十九岁登基,掌权多年,一身高位掌权人的气势放开,让陈曦和后背冒起冷汗,微微往里挪了挪屁股。 “你你你!‘ 陈曦和想到陈姜抽空和她说的这人是打着张仪的旗号上门的,心下微惊,脑袋里轰地炸开,脱口而出:“你是秦” 话没说完,就被嬴驷打断,他几步走到陈曦和床塌边,俯身拱手以礼:“寡人,嬴姓,赵氏,单名驷。” 赢驷起初本来不想暴露身份的,实在是那叫夕朝的丫头太过难缠,她竟然踹开门找他理论,让他死了心,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当时正在刮胡子,差点气的见了血。 为了打发恶奴,他这才自爆了身份。 “赵驷”陈曦和微微念了念,然后眼睛猛地睁圆,他本以为这人是秦国贵族,却不成想是秦王亲临! “听张仪说,你想嫁我?”赢驷双手撑着床缘,身体微微前倾。 陈曦和瞳孔微缩,看着对方黑眸中自己的倒影,蹭的脸色爆红。 “哪哪啊。。哪有!”她有些结巴,身子微微往后靠,在男人炯炯目光中,干脆把被子一拉,将脸整个盖住:“我我我。。。我,你你你。。” 她结巴了半天,瓮声瓮气:“是张仪说要送我一个王妃之位,我没这意思!” 【张仪,闺蜜,对不起! 但是你与秦王君臣之谊流芳百世,肯定比我这个小虾米扛事!】 赢驷又气又好笑。 他微微用力将陈曦和的被子拉下,看着她那双蒙上雾气的眼睛,状似烦恼:“我以为你很想吹枕边风呢?” 陈曦和目光呆了呆。 【这人。。。这人怎么这么浑不吝。 该不会。。。这秦王是假的吧。】 陈曦和越想神色越古怪,她忙呼唤系统。 【系统,系统,眼前这人是真的秦王吗?】 长久的沉默,系统语气有些怪异【宿主,我不知道。】 似是怕陈曦和不相信,它加重语气【我的视野只能跟着你的视野走,你没见过秦王,我自然也不可能见过。】 【那历史上的秦惠文王,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历史上对这位秦王的性格着墨不多,只说这位王当政期间,任贤用能,选拔人才,任用张仪连横六国,提拔嬴疾,嬴华、司马错,北伐义渠,西平巴蜀,东出函谷,南下商於..】 【停停停,这些我都能查阅到,你能说点我不知道的吗?】 系统沉默良久,似乎被陈曦和气的不轻,再开口时,声音压着些怒气【我说不知道,你要让我说,我说了,你又嫌弃。】 【哎!你】 【你见过张仪吧,你觉得他是怎么样的人? 历史上说这两人君臣关系极为融洽,想来有些臭味相投。】 面对系统的突然指点,陈曦和眨了眨眼睛还真的认真思索起来。 张仪嘛。 陈曦和咂巴咂巴嘴巴,她闺蜜,自然什么都好。 要说论起性情,那人外表看上去不着调,但内里装的全是乾坤,按照历史以及她亲自相处看下来,张仪其实挺腹黑的。 嗯,又狡诈,又腹黑,但却极为守诺,忠诚,有身为文人自视甚高的一面,但又带着市井小人物的人间烟火气,不高高在上,是个脚踏实地的人。 至于眼前这位。。。 细细思索下来,陈曦和有些悟了。 张仪就像是这人的镜面人物一般,他俩还真的有些共同之处。 见陈曦和不说话,嬴驷下意识皱眉,因为他突然听不到陈曦和的心声了。 这丫头难不成对着他这一张脸走神了? “就这么好看?“ 嬴驷一直知道自己长的挺好看的,要不然也不会引得当年的卫氏相救。 但也不至于看呆的地步吧! ”当然好看。” 与系统插科打诨一阵,陈曦和已经没有刚才紧张了,她干脆将被子拉到胸前,撑着身子坐起看向赢驷:“君上,你非常好看。” “真是没有一点女儿家的矜持。”赢驷摇了摇头,本是斥责的话,却被陈曦和听出了一股子无奈。 有戏? 陈曦和挑了挑眉。 若说最开始,她想嫁给秦王是为了口腹之欲。 后来想嫁给秦王是为了方便完成任务,并且帮助婵媛完成理想。 那么现在,她想嫁给秦王,还加了几条。 他脸好看,长得赏心悦目。 他身材不错,宽肩窄腰。 他这人性格挺有意思,似乎还挺会替人着想。。 他非常有钱,真正富可敌国。 他似乎挺喜欢她。 如此有颜、有才、有钱、还喜欢她,被闺蜜把关过的结婚对象,她还挑什么? “我是说真的,君上非常好看。”陈曦和上下打量嬴驷一圈,更满意了。 眼前之人穿着一件暗金纹路的玄色长袍,气质沉稳。 在昏黄的灯光下,脸白如玉,姿态惬意,玉树琼枝。 看着她的眸子里灯火摇曳,眼睛就像安放了万千星辰。 陈羲和微微捧脸【简直全长我心巴上嘛!】 第81章 晴天霹雳:我的儿子竟然是举鼎死的 嬴驷瞥见她眉眼跳动的光华,眸子中直白的爱意,心中重重一跳,陡然升起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后宫那些女人也说喜欢他,但她们下意识闪烁的眸光却让他知道,那些人说的都是违心的话。 像陈曦和这般大胆而天真的姑娘,他的确从没有遇到过,一时之间,他竟有些愧疚。 他本想只给这人一个八子的位份。 因为在秦宫,越不显眼其实越安全。 八子位份会不会太低了? 要不大方一点,给她个夫人的位置? 这个念头飞快掠过,最终隐没,因为陈曦和那边又在喋喋不休了。 “君上,你来楚国可是有要事?”陈曦和兴致勃勃撑起身子:“可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有。” 赢驷心想,娶你回秦。 但说出口的话却是:“听张仪说,这楚国出了一奇女子,领军作战了得,寡人特来迎她入秦。” 陈曦和眼睛一亮:“能入前朝吗?” 嬴驷皱眉,本想说“不行。” 但看着陈曦和的亮晶晶期待的目光,嬴驷话拐了个弯:“若她真有本事,胜过赢华,可入前朝。” 陈曦和深吸一口气赞道【果然不愧是被前辈认可过的明君。】 【有这样一位君主,想来婵媛所思之事能走的更为顺遂稳当一些。 他们没准真能建立理想中的那个“天下为公,选贤举能,讲信修睦,不独亲其亲,独子其子,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的世界】 “那君上放心,婵媛不会让你失望。”陈曦和笃定的看向嬴驷,粲然一笑:“我也不会让君上失望。” “奥?”嬴驷有些兴趣。 “以后君上就会知道。”陈曦和卖了一个关子,转而问起她最为关心的事:“那君上会娶我为妃吗?” 嬴驷偏过头去,没有骗她:“不会。” “你的身份无法为妃。”他似是在同陈曦和解释:“若你贸然坐上去,不仅无法服众,还会挑起后宫女人的嫉妒。 寡人后宫,将无安宁之日。” 听了嬴驷的话,陈羲和本人蔫成了一株久旱的野草, 仿佛被榨干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水分,整个人都恹恹的。 说实话,她有些失望。 但这些情绪转瞬即逝。 她明白,秦王的妃位通常只有一国公主配得,而她,似乎只是楚国宗室之女,而且还是个没落宗室。 自然是不配妃位的。 秦王若真许她妃位,她怕才要真得怀疑这人身份。 再而,她其实对秦王也没有独占欲,简而言之,她对秦王的态度更像是合作伙伴,契约夫妻。 “那君上会娶何人为王妃?”陈曦和抿了抿唇又问。 嬴驷微微一怔,他微微蹙起眉头,想到了魏氏。 他与她年少相识,虽她后面背叛了他,但在他心中,她到底是不一样的。 秦宫后位空悬,他来楚之前,曾想过若是魏氏生子,那便拔她为后。 倒不是说他现在对她还有多少情谊,只是后宫就数魏氏出身最高,且又是魏人,她若为后,定能将后宫的魏女压的服服帖帖。 而且,赢驷眯起眼睛,魏氏对魏王恨之入骨,必定不会再将心偏向魏国。 有一个一心为秦的王后,自是最好的。 只是,赢驷低头看向陈曦和,眉眼舒展开来,认真道:“你若入秦,寡人的妃位会一直空悬。” 他口吻平静,像是在说极为微小的事:“只要你一心为秦,安分守纪,那就不用怕,寡人会护你平安。” 陈曦和疑惑的看着他。 【历史上,魏氏生完赢荡那个举鼎高手后就被提拔为秦王妃了。 可为什么他却说,他会妃位空悬? 难道是我的出现扰乱了历史?】 嬴驷眼皮一跳,他的儿子,举鼎? 举鼎! 他儿子竟然有如此神力?! 赢驷十分欣喜,只是他还没高兴多久,陈曦和那边又碎碎念了。 【荡,取自荡平中原之意。 嬴荡倒也的确配他的名字,晓勇非常。 可这样的性子哪里适合作王? 赢驷要是知道,他为了秦国安稳才将王位传给嬴荡这个嫡子,结果这人被撺掇得举鼎问秦国气运,生生被鼎压的重伤,会不会气吐血呢?】 赢驷:。。。。寡人已经知道了。 “君上,嗯。。。”陈曦和试探地拽了拽赢驷衣角:“您打算什么时候迎我入秦?” 赢驷心情有些奇妙,他还没从自己的儿子,下一秦国的王,竟然是举鼎死的这个匪夷所思的信息中走出来,就听陈曦和又问。 他没有心情回复她这个问题。 恰逢夕朝端着吃食走进,他只留下一句:“明日陪我去一个地方。” 然后就心情复杂的离开陈曦和房间了。 另一边,昭府。 昭雎和昭鱼几乎同时收到陈曦和被救的消息,昭雎气得将自己书房打砸了一通。 而昭鱼则叹了口气。 “公子为何叹气?”明戍有些不解:“陈姑娘被救,想来婵媛姑娘该安心了,您不高兴?” “人被救了,你家公子我自是高兴的,只是,那人救人的时间不对。”昭鱼轻轻将拿着的竹简合上,抬头看向明戍:“我那弟弟本就不相信婵媛已死,她此时被救,我先前所设的所有局都废了。 昭雎一定会掘地三尺去寻婵媛下落。” 明戍惊呆了眸子:“公子,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陈姑娘的下落,昭雎公子的人中混着我们的人?” 昭鱼点了点头。 “我” “嘘!”昭鱼本想解释些什么,明戍却耳朵一动,机警地发出声响,打断昭鱼的话。 他指了指外面。 昭鱼眯起眼睛,握紧了手中的书简。 明戍轻手轻脚走到门前,猛地将门打开,一个光溜溜的人立马跌进门内,明戍拔出剑将人翻了个面。 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我的人。”昭鱼脸色沉沉,上前几步打量倒地之人长相,遗憾摇了摇头:“倒是可惜了。 唤些人手将他送回家小心安置,再秘密送一些钱给他的家人。” “唯。”明戍只觉得全身凉飕飕的,他咬牙拉住光着身子之人的手,想要将人扛到肩上带走,哪知却在他手里发现一物。 “公子,有一巴掌大的绢布。”明戍将绢布扯出来,递给昭鱼:“绢布上面有字。” 昭鱼接过,将皱成一团的绢布展开,里面的墨还未干,显然是人才写下没多久。 他眸色暗了暗。 “公子?”见昭鱼神色越来越难看,明戍小心翼翼唤了一声。 昭鱼喉咙动了动,闭上眼睛,遏制住全身的怒气。 他说:“明戍,明天陪我去一个地方。” “唯” “君上。”苏武敲了敲门:“消息已传达,那人明天必会亲往。” “嗯。”赢驷语气淡淡。 随着话落,照在门上的影子闪烁两下,屋内彻底黑了下来。 第82章 难怪有故人之姿 翌日。 陈曦和赖在床上不愿起床。 企图睡到日上三竿再起。 夕照先一步闻声而来。 “你还记得与秦王的约定吗?”夕朝掐着腰无奈地扯了扯陈曦和的被子。 扯不动。。。 “让他等着!”陈曦和蒙着脑袋,睡意正浓,脑袋还不清醒。 夕朝放开被子,直起身来,使出杀手锏,声音淡淡道:“行,等着掉脑袋。” “噢。”陈曦和翻了个身,胡乱应了一声。 片刻后她才惊觉不对,弹跳起床,“掉脑袋”三字让她一激灵清醒了。 她抱着被子甩了甩脑袋,睁眼就和夕朝看好戏的脸对上。 “醒了?”夕朝挑了挑眉。 “昂!”陈曦和欲哭无泪,咬着被子回了一声,弱弱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夕朝叹了口气,对上她弥着雾气的眸子,向外招了招手,一排婢女步入屋内。 “辰时。” 陈曦和看了一眼窗外的天光,默默算了算,心里有了底,还早,天才蒙蒙亮,应该才七点左右。 夕朝见陈曦和整个人懒懒散散,从婢女托盘上拿起一件衣服,撑开,语不惊人死不休:“那位,已经等了你一个时辰了。 来,试试这件,看合不合身。” 陈曦和瞪圆眼睛:“现在是探讨衣服合不合适的时候吗?” “不然呢?”夕朝翻了个白眼:“你美美的出去和不修边幅的出去,哪一个能将那位的怒火降到最低。” 陈曦和:“美美的。” “这不就得了。”夕朝抖了抖手上的衣裳:“试一试?” 陈曦和重重叹了口气【这该死的早八】 “好了。”夕朝后退一步,将一面铜镜递给陈曦和,语气有些惆怅,就像是老母亲嫁女儿一般:“你看,多好看啊。” 陈曦和将镜子推到一边,有些臭屁:“我不装扮也好看。“ “夕朝姐姐,我们赶紧走吧,一会那位等久了,该。。”夕朝不急,但是她急啊。 “放宽心。”夕朝对着门外拍了拍手,一顶小轿出现在门外:“赶得上!” 陈曦和竖起大拇指。 陈曦和就这么坐着轿子一路往府外而去,等出了府,她便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外,接着车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掀起,赢驷下了马车。 他几步走到陈曦和面前垂首伸出手:“我抱你。” 今日的赢驷换了身月白色衣袍,他嘴角带笑,眉尾上挑,一身气势全收,不像那执掌生死的王,倒像是一个邀约心上人的翩翩公子哥。 “不带面具?”陈曦和也不扭捏,伸手搭住嬴驷的手腕。 赢驷俯身,插住她的腰,陈曦和还未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已经窝在对方怀里。 赢驷抬步往前。 而陈曦和所穿的淡色长裙,裙摆随着赢驷走动,像流水一样肆意散开又收拢,极为灵动好看。 苏武掀开车帘,赢驷将陈曦和放入马车软垫上,自己顺势坐在她对面。 “寡人轻易不出秦宫,这楚国认得秦王的人不多。 况且,秦王现在可是在上早朝,怎会出现在楚国呢。”这是在回刚才陈曦和的问题。 “衣裙可喜欢?”他解释完,又似不经意问起,语气淡淡。 陈曦和心下一动,抬头打量赢驷的神色,弯了弯眼睛:“君上送的,自是喜欢。” 赢驷轻咳一声,偏了偏头:“这楚国别的东西不及我大秦,姑娘的衣裙倒是做的精美,你若喜欢,等会多挑几件。” 陈曦和嘴角压不住:“谢谢君上。” “在外面,改个称呼吧。”赢驷垂眸,随意抓起一本竹简翻开:“你可有乳名? 如果没有,寡人就唤你曦曦吧。” 陈曦和一愣,有些恍惚。 明明到了楚国还未满一年,曦曦这名字却像隔了一辈子一般。 “嗯!”陈曦和眸子中含着泪,点了点头。 换个称呼就高兴到哭了? 这丫头也太容易满足了。 赢驷抿唇,大发慈悲:“那私下里,寡人准许你唤我啊驷。” 陈曦和抹了一把眼角,眼睛有些红:“那君上,现在算私下吗?” 对着这样的陈曦和,赢驷哪能说出拒绝的话,他轻咳一声,低声道:“算。” 陈曦和懂了,她双手撑着脸,慢慢靠近赢驷,薄唇轻启,像千年狐狸精一般,轻轻唤了一声:“啊驷。” 赢驷握着竹简的手紧了紧,心脏处莫名漏了半拍,赢驷莫名觉得这两个字自陈曦和口中说出时好听得过分。 还没有人如此亲密地这样唤过他。 这两个字就如藤蔓一般,他起初听到只觉得皮肤有些痒,接着却感觉血液、骨髓,甚至连心脏肺腑都开始痒了。 他微微偏过头,耳尖有些红,声音低低道:“嗯。” 一时间,车内氛围变得无端有些暧昧。 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陈曦和见好就收,也随手抓一本竹简在手上,装模作样低头研读起来。 大概又行了半炷香时间,马车停了下来。 “主君,到了。”车外响起了苏武敲击车壁的声音。 赢驷将书放下,掀开车帘下车,回身朝着陈曦和伸出手。 陈曦和窝在赢驷怀中抬头瞟了一眼,他们此时正站在一处食肆前,食肆的牌匾高高挂在正中央。 【敬贤居。】陈曦和在心里念了一圈,道了声【好名字。】 “啊驷是要请我吃饭?”陈曦和将手搭在赢驷脖子上,眼睛亮晶晶抬头。 赢驷身体僵了僵,他步子不停,声音却有些哑:“带你认一下自己人。” 他说话时,胸腔也随之轻轻震动。陈曦和脑袋靠在他胸前,也随着微微轻颤,非常奇妙。 陈曦和促狭地蹭了蹭,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是秦国眼线的据点吗?” 赢驷不料她这么敏锐,他点了点头,也用一样的气音道:“你还需要在楚国呆一段日子,若是有困难就来此处寻人。 我会吩咐他们,听你号令。” 陈曦和眼睛亮了亮,吧唧一口亲在赢驷下巴上:“啊驷真好。” 苏武倒吸一口凉气,他吓得立马背过身去。 食肆内忙碌的伙计们也全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呆若木鸡。 赢驷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陈曦和竟然如此不顾男女大防。 他缓缓低头,眸光幽暗,盯着陈曦和的喉结滚动,将陈曦和吓得微微往他怀里钻了钻。 “咳咳!”坐在靠窗一侧的韩冀简直没眼看,不悦的咳嗽一声。 赢驷和陈曦和同时看向他。 赢驷皱了皱眉,想到等下可能又要被韩冀念叨,他就有些头痛, 哪知韩冀看到陈曦和的面貌时竟然瞳孔剧缩。 “咚!” 他噌的站起,身体动作大的将身前的桌子掀得微微晃动。 他喉咙动了动,似是不可置信快步跑上前,颤抖着身子在离陈曦和一步之外处站定。 他有些犹疑,嘴唇张张合合,终于唤出声:“曦和?” 接着他似乎想到什么,眸中含泪,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第83章 陈曦和不知道的秘密 旭日东升,楚国的街道上开始热闹起来,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就像一锅煮沸的开水,吵得嬴驷心烦意乱。 陈曦和此时正侧坐在苏武特意给她加高的坐垫上,扶着围栏,伸长脖子饶有兴致往下看。 阳光被敬闲居两侧的枯树切碎,金线勾出她脸颊小巧精致的弧度,桃花眼微微上挑,嬴驷看过去时,她突然转头,弯了弯眼睛。 像是高兴抓到了嬴驷偷看她的证据。 她朝着嬴驷作了个鬼脸,随即就露出毫不设防的笑容,朝着他招了招手:“啊驷,来这边晒太阳。” 嬴驷软了眸子,让人端了屏风将两人视线隔离,这才沉下脸看向韩冀。 “韩公认识曦和。”是极为笃定的语气。 接着屋内便是一阵漫长的寂静。 陈曦和鼓着腮帮子【系统,你说,他们会聊些什么?】 【宿主想知道?】 【这不废话吗!】 【打钱】 陈曦和:。。。。资本主义剥削的丑恶嘴脸,不外如是。 陈曦和警惕又问【多少?】 【1金币】 陈曦和扯出一个僵硬的笑【系统,我至今赚了多少金币了呀?】 【满打满算,20枚金币。】 【那你还好意思要我1金币!你脸呢!脸呢!】陈曦和气的脸都绿了。 【宿主,我没有脸】系统像是在陈述事实,语气毫无起伏,却掐住陈曦和七寸【宿主,你到底还要不要窃听? 我很忙的,你不要交易,有宿主愿意和我交易。】 【永久性还是一次性】陈曦和深吸一口气,决定讨价还价。 【20次】 【22次】陈曦和眯起眼睛。 【19次】 【24次】陈曦和又加了一句【我拿出诚心,你却与我做不公道的买卖。 我不是冤大头。 你去剥削其他人吧,本小姐还不听了。】 【好吧,24次成交】 系统贱兮兮报账【叮,你支付了一枚金币。】 接着陈曦和就感觉屏风后的声音清晰起来。 “是的,我曾见过她。”是韩冀的声音,听语气似乎有些飘忽。 陈曦和皱眉,她确信在自己有限的人生中并未见过这么号人。 “昨日夜间,寡人看你似乎还不识得她。”嬴驷停顿了下,眸光微动:“今日,也是寡人相邀,韩公才来的。 那么,韩公是何时认识陈曦和的。 而且,寡人很好奇,您似乎对她颇为熟稔。” 难道不知他一个人能听到陈羲和的心声,嬴驷簇起眉头,叹了口气:“您那语气,就好似老友重逢。 可寡人特意观察过陈曦和,她的反应告诉寡人,她并不认识韩公。” 韩冀轻笑一声:“君上果然敏锐。 的确,现在的她并不认识我。” “韩公何意?” “君上,你莫要负她。她是” “滋啦。。。滋。。。。。” 正听到关键时刻,脑海中突然传出熟悉的声音,陈曦和一头黑线,勾起唇咬牙切齿【系统,不要告诉我,这就是你一金币的服务质量?】 系统【宿主,对不起。 有不明力量干扰,后面的对话我无权窃听】 【退钱!】 【。。。。。】 “陈姑娘,快看,景家的队伍出现在街头啦。”苏武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陈羲和找系统麻烦的念头。 听到苏武的话,她手上一用力,身子就往栏杆外伸出去。 她伸长脖子往外看,天街上,数十人的队伍护着一辆马车出现在了视野中,大大的景字灯笼高调的挂在马车上。 陈曦和缓缓笑出来,一切都很顺利,今日之后,世上将再无屈婵媛,只有李媛媛。 马车缓缓穿过街道上拥挤的人群,一路上惹得议论纷纷,当走到敬闲居的时候,车帘被一只白皙的手掀起,景宓小巧的五官出现在陈曦和视野里。 她皮肤百里透着红,不似初见时病态,有了几分这个年纪女儿家该有的朝气。 似是知道陈曦和在楼上,她微微仰头,对着阁楼点了点头。 陈曦和一征,喃喃自语:“她应是不知我会来这才对。” “我派人去传的消息” 嬴驷不知何时站在陈曦和身旁,他垂眸看过去:“想来那个低着头给景家娘子煮茶的人便是屈婵媛了吧。” 陈曦和抓着栏杆的手紧了紧,急切的移动视线去寻找嬴驷口中所说的丫鬟,但帘子已经垂下,陈曦和就算将整个身子伸出去,也无事于补。 “怎么见我时不见你这样急?” 嬴驷一把抓住陈曦和的臂膀,语气难得带了些吃味。 陈曦和被他这句话逗笑,笑到半途,却品出了这人的用意,心下莫名带了几分感动与酸涩:“是我未能领悟啊驷好意,生生错过了机会。” 说完,她调整好身体,面朝嬴驷不太规范的行了稽首礼:“曦和谢君上。” 嬴驷垂眸看着面前的女人,脑海中响起韩冀带着告诫的话语声。 他道:“君上,你莫要负她。她是你母亲为你求来的缘分。” 他还道:“君上,你也莫要强迫她,你母亲说过,她有选择离开的权利” 他还问:“君上,你是不是能随时随刻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是靠猜,而是能清晰感知到她的所思所想?” 他最后留了一句话便离开了,他说:“君上,你不必无措,也不必感到恐慌,更不必疑惑老臣为何能知道你与她的秘密。 因为,你的母亲也随时能知道我的所思所想。 我无法告知你真相,因为你母亲给曦和留了后路,她希望这个善良的姑娘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 时间到了,曦和自会明白,而你,也自会明白。” 这些话萦绕在嬴驷脑海中,让他的心有些乱 他将陈曦和扶起,对着她那双清澈的双眸,犹豫许久才开口问:“陈羲和,你会离开我吗? 像母亲一般弃我而去?” 终于问出来了。 嬴驷心下紧张,放缓了呼吸。 他这一生看似拥有很多,但却无时无刻不在失去,陈曦和心声的出现是他朝政闲暇时难得轻松的时光。 他其实很喜欢听她的喋喋不休。 喜欢听她漫无边际的废话,也喜欢听她时不时的语出惊人。 韩公说,她是母亲为自己求来的缘分。 她又知道那么多未来才发生的事情。 那么是否说明,陈曦和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可能是天上掌管生死簿的神仙? 或是地府阅览过阴阳簿的阎罗? 她来到他身边是受了她母亲所托,她随时可以离开自己。 那要怎样才能让她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呢? 嬴驷心下千回百转,陈曦和倒是一脸匪夷所思:“君上,秦宫防卫那么松懈,能让我随便被撸了去!” 嬴驷绷不住,嘴角抽了一下,他有些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那我就放心了”陈曦和狡黠一笑,回答得很快:“君上,我不会。” 见嬴驷有些发愣,陈曦和低头嘴角勾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细微弧度,心情也不似最初糟糕:“我不会离开秦国,不会离开秦宫,也不会离开啊驷你。” 嬴驷偏过头“嗯”了一声。 然后抿了抿唇,不胜熟练地安慰她:“别难过了。等到了秦国就可以见到她了。” 陈曦和点了点头:“那君上的人能帮我带一些东西给婵媛么?” 嬴驷还未点头,房间外就传来敲门声。 嬴驷将话吞入腹中,向苏武点了点头。 苏武立马咧开嘴,笑着建议道:“陈姑娘,属下陪你去逛逛吧。” 陈曦和指了指自己的腿,有些惊讶:“你确定?” “有软轿”嬴驷低低又道:“寡人让他们抬上来。” 陈曦和眼珠子转了一圈,明白过来,也没在纠结,娇笑应下:“好。” 【到底什么秘密,是我不能听的?】 陈曦和挠心挠肺离开了房间,嬴驷无奈摇了摇头,对着门外吩咐道:“迎他上来。” “唯” 第84章 昭鱼与赢驷的博弈 “想不到秦国铁鹰剑士的掌权人竟然这么年轻。”昭鱼推门而入,看到赢驷时微微惊讶。 “昭鱼公子赞誉。”赢驷淡淡指着对面的位置:“坐。” 昭鱼撩袍跪坐在赢驷对面,有敬贤居的伙计推门而入,安静的上了酒菜,又悄无声息的退出门去。 “我就长话短说了。”昭鱼等人退下后,从袖中拿出一张绢布放在桌案上,眯起眼睛,语气冰冷:“我不知何处得罪了阁下,阁下要如此置我于死地。 你可知,您这么做,不仅会害了我,还会害了一个女人的清名。 她活着的时候本就艰难,阁下还要让她死后承受这莫须有的骂名,阁下未免太过卑劣。” 奥。 动怒了。 见他终于撕下伪装,赢驷轻笑一声,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杯茶,语气讥诮:“喜欢自己弟妹的人都不觉得自己卑劣,我这个还什么事都没做的人怎会心虚呢?” “你!”昭鱼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喜欢她,她并不知道。 阁下若是想交易,不如大大方方将条件摆出来,只要不违背道义,在下自会应下。” 赢驷不由抬头看向昭鱼,都不狡辩一下? 真的这么喜欢? 喜欢到哪怕她死了也要护住她的名声? 赢驷微微勾唇,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冷不丁直接开口:“依公子之能,怕是早就知道她是假死脱身了吧? 她既然换了身份,自然就不是你的弟妹了。 公子不考虑,让她知道你的心意。” 昭鱼沉默,烦躁的闭上眼睛拒绝回答。 哦。 看来是没有结果的单相思。 真可怜。 不像他。 赢驷想了下,敲了敲桌子:“其实,在下寻你,并不是想威胁你。而是,真心想要寻你合作。” “呵。” 赢驷知道他不信,又解释道:“在下也是被逼无奈,这据点位置被你知道,就如架在我头上的一把刀,若是我办事不力的事情传到吾王耳朵里,在下这条小命怕是就得交代了。” 他停顿稍许,推心置腹又开口:“所以,思来想去,在下只想到一个方法,将你变成自己人。” 昭鱼眼皮都懒得翻一下:“不,你还有另一种办法,将我杀了一了百了。” 赢驷挑眉:“阁下当我是傻子?” “我若动手,这楚王怕是立马就能知道秦国据点的位置吧。再而,我不相信,阁下这样聪明的人会单刀赴会。\" \"只是,你若敢动手,在下自当奉陪,就算拼着身份暴露的风险,我也会将你留下。”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气氛一时有些紧张起来。 “哈哈哈哈”赢驷先笑开了:“阁下勿怪,在下喜欢开玩笑。” 昭鱼脸皮抽动一下:“既然你我都是聪明人,那就不要打谜语了,你说条件,我们谈买卖。” 赢驷双手抱胸,身子放松坐于腿后跟:“很简单。 你成为秦国线人,我护屈婵媛在秦国人身安全。” “哼。”昭鱼没忍住,哼笑出声:“阁下是将我当三岁小孩哄?我的付出与收入不成正比,我为何要答应。” “就凭你喜欢屈婵媛?”赢驷微微垂下眼眸,端详手里的酒爵,低声又道:“这还不够?” 昭鱼沉默下来。 “你也不要想着派人将那人劫走,她身边最起码跟着数十人,皆是我大秦最为勇猛的武士,惹怒了我,你没有任何好处。”赢驷姿态优雅的抿了口酒,勾唇笑道:“来,吃菜。” 昭鱼目光深邃幽暗:“你应该知道,用威胁留下的人,终究是隐患。” 赢驷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 他抬起手撑着下巴:“阁下怎么就不相信呢,我没有恶意,我只是看上了你的才能。 留在那腐烂的昭家有何好的? 不如加入秦国,以后还有机会和你的心上人双宿双飞。” 见昭鱼面皮抖动,显然快要忍无可忍了,赢驷见好就收,挑了挑眉:“真是不经逗。” “这才是威胁。”赢驷丢了巴掌大的一卷竹简到昭鱼面前,示意他打开:“但也是保护。” 昭鱼捡起竹简翻开。 是他外祖家的生平纪事。 而竹简末页,是她母亲死亡的真正原因。 昭鱼捧着竹简的手微微颤抖,他以为那人虽然狠毒,但至少是爱过母亲的,原来,母亲自始至终都活在一个巨大的骗局中。 “你母亲出自楚国边城的商贾之家,你高祖范蠡曾任越国大夫,后来激流涌退,隐世归去,三至千金。 到了你祖父这一代,范家迁到楚国,平安度日,但因富可敌国,还是被昭家盯上了。 当年的昭家不似如今这般权盛,远不及景家,甚至不及屈家。 若不是楚王怕景家一家独大,也看中昭阳领兵的才能,怕是昭家仍然处于不尴不尬的位置上。 昭家以武为根基,但不懂谋生经营。而你祖父很是会做买卖,你父亲当年就是看中了你祖父家的财产,于是他屈尊亲往,但久招不安,于是就将主意打到了你母亲身上。 他见苦苦演了几年,未能打动你祖父半分,于是向你母亲提出了私奔。” 赢驷眸中的冷漠渐渐被讥讽代替:“一个男人若是爱一个女人,怎会忍心提出私奔二字。 聘为妻,奔为妾(外室)。你母亲年少不懂,被虚情假爱蒙蔽双眼,等懂得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 因为她未经三媒六聘就进了昭家,所以昭氏一族都看不上她,这郢城也没有哪一家的夫人愿意和她来往,除了昭陈氏。 昭陈氏当年苦于无法退婚,遂假意接近你母亲,获得你母亲的信任后在你母亲生产时买通了她的接生婆子。 那女人还算有些良知,她其实当时并不想害你母亲性命,只是想将你调换成女娘,这样,你母亲无法提为正妻,她自然可以嫁入昭家。 只是她没想到,你父亲也下了令,那人就狠多了,他让婢女在你母亲的安胎药中加了料,他本意是想让你母亲难产后身体虚弱,无法担下昭府长媳重任,自请闭院修养。 那样他就有了娶妻的借口。 不成想,你母亲本就体寒不易受孕,怀你已是极限,他那一副接着一副的药下去,无异于催命符,你母亲直接死在了生产当日。 而昭陈氏因为心中藏愧,哪怕她知道你母亲的死有蹊跷,她也不敢去深挖,就怕发现自己所嫁之人是头饿狼。” 赢驷摇了摇头:“可惜啊,这个蠢女人最后还是死在了昭阳手里。” 说到这他抬起头看向昭鱼,含笑:“我可是派人救下了你外祖一家。 不知这份恩情够不够你点头答应加入秦国?” 昭鱼冷笑一声:“说的好听。若我不答应,你是不是又要用我祖父一家的性命威胁于我?” 赢驷摇了摇头:“我说了,是保护,不是威胁。 你祖父一家是,屈婵媛也是。 你在乎的人都在我的阵营,难道你要站在对立面与他们为敌?” “五件事。”昭鱼垂眸:“我答应你五件事,你揭过此事,并且承诺永不再用此威胁于我,如何?” “成交。” “公子。”昭鱼下了楼,明戍就赶紧迎上去,上下打量:“那些人可为难你。” 昭鱼沉着脸掀开帘子上了马车,坐定后他轻声一笑:“去将我外祖一家被救的消息告诉我那好父亲。 就说”他停顿稍许:“那伙人,极为在意陈曦和。” 明戍瞪圆了眼睛:“公子,这不好吧,屈姑娘很在意那陈曦和的。” “暗地保护,不要让她死了就行。”昭鱼垂眸活动了下手指骨节:“我生平最恨威胁。 再而,谁说我在意范家。 呵。” “唯。” 第85章 张仪装病演戏,惠施头晕目眩 “派人盯着他。”赢驷站在敬贤居阁楼上,摇晃着手里酒爵,微黄的酒液随着杯子晃动微微晃荡:“若是他动手,那就将实情告诉范家。 正好能让范家死心塌地为我所用。” “诺。”身旁的铁鹰剑士抱拳应下。 “秦国据点需要重新找地方。”赢驷扶着栏杆朝外望去:“越热闹的地方越好。” “敬贤居交给范家打理,让他们光明正大卖消息,只要出得起钱,不是危及秦国的消息,不触碰楚国的逆鳞的,就卖。” 铁鹰剑士眸光微亮:“有范家明面上做挡箭牌,那昭鱼想撇清关系怕是难了。 到时候为了在楚国立足,他没准还得千方百计替我们暗点遮掩。 君上,高明!” 赢驷轻笑一声:“狼嘛,总要暗着训,不然啊,别扭得很。” “可查到此处是为何暴露的?”想到韩冀调查出来的事情,赢驷就有些气闷,转而又问。 “启禀君上,那背叛之人,韩冀大人已经处置了,但具体据点暴露的原因,还未查到。 只是,背叛之人与那云雀曾有过一段情,韩冀大人猜测怕是云雀落了网,那人慌了神,这才走错了路。” “那,云雀是如何暴露的?”赢驷下意识蹙眉。 “不知。” “不用费力气查了”赢驷抿了口酒,将酒爵放于桌上:“寡人等着那人亲口告之。 明日,寡人就会启程回秦国,尔等务必保护好陈曦和韩公,将他们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诺!”铁鹰剑士郑重应下,等再抬头时,面前已经没了人。 魏都,大梁。 张仪正翘着腿仰躺在床上悠哉地看着最近收集的魏国趣闻,似是随口一问:“魏王昨日去了太子府?” 侍奉他的贴身奴仆点了点头:“听说被气得不轻。 离开太子府时,脸黑得咧。” 张仪本想顺着奴仆的话说下去,再让他讲一些能开怀下酒的趣闻。 哪知门外突然走进一奴仆,慌里慌张跑到张仪身旁对他耳语几句,吓得张仪将手中的书一丢。 “快快快!”张仪一屁股坐起来,指着散在矮案上的吃食酒水:“收起来!” 他抓住奴仆的袖子:“到哪了?” “小人抄了近路,又一路跑着回来,到客栈仅用了一刻钟。”奴仆认真想了想,给出了个确切答案。 “还来得及,还来得及。”张仪松了口气,瞪着回话的奴仆:“傻站着干嘛,叫自己人来收拾啊!” “唯,唯”奴仆被吓得一激灵,连忙一溜烟窜出房去。 众奴仆一阵收拾,堪堪将东西规整好,惠施就到了客栈门口。 放风的奴仆赶紧朝着张仪示警。 “哎哟~哎哟”张仪一个翻身,将屁股朝上,就开始叫唤起来。 他对魏王分外了解,知道他是个莽撞性子,一点就着。 所以为了他的屁股着想,上朝时,他就特意在衣服内塞入了形状特殊的垫子。 其实,他还真没受多少罪。 但这戏却是要演的。 张仪此时还有些庆幸,要不是在河西,他屁股有过中箭的经历,想来,此番要想演的像,还得花些功夫。 惠施不知道张仪心中所想,他踌躇地站在张仪客房外,一再深呼吸。 造孽啊。 惠施在心里叹了口气,摊上这么个王,到底算个什么事嘛! 他作好心理建设,硬着头皮步入张仪的房间,扯起职业假笑:“张子可好点了?老夫来看你了。” 张仪瞥了惠施一眼,将脸埋入袖子中,哭的凄凄惨惨。 “惠相啊~ 张某真是无脸见人了。 张某作为秦国客卿,还未交涉,就被魏国如此欺辱,张某。。。张某,我对不起大秦将士! 是我给秦国丢脸了~” 惠施有些讪讪,连忙给张仪行了一礼:“还请张子莫要放入心里。 不怕张子笑话,不要说吾王了,便是我,要割河西之地,也如生生剜去我的血肉。” 张仪将头仰起,眼睛有些红,但仍然据理力争:“张某在所呈上的奏疏上明确有写‘言秦复与魏,而使公子繇质於魏‘ 奏疏早于张某到达,魏王定是早早看过奏疏,他老人家打我,定是张仪我长得丑,看张某不顺眼。 秦王之遇魏甚厚,魏不可以无礼,魏王定不是看秦国不顺眼,是吧?” 惠施抽了抽嘴角:“额。。” 他一时有些词穷。 这句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他上前一步,想要安抚张仪的情绪,哪知年纪大了,没看到矮案旁拐出来的箱子。 他手扑腾几下,左脚踩上右脚,被张仪的奴仆适时扶下,这才没有摔倒。 但他注意到了脚边半开的箱子。 张仪瞪圆了眼睛:这是哪个憨货摆在这里的? 若是被惠施发现,那不得知道我在装? 接下来还怎么演! “张子这事?”惠施看着里面杂七杂八摆着的东西,在张仪屏住呼吸的当下脸色一变:“张子这是要走?” 张仪松了口气,随之计上心头,他对着奴仆怒喝一声:“愣着干嘛,还不将箱子端到一旁,好好规整。” “唯。”两个奴仆们上前,将箱子重新盖上,端到一旁,装模作样开始收拾起来。 “让惠相见笑了。”张仪趴在床上抱拳行礼:“张某是魏人,思念家乡味道,所以临走前就想着什么都带上一点。” “哎哟!”惠施急了,他上前两步,俯身将手搭在张仪的肩膀上:“张子为何这么急?这事情不是都还未了嘛!” 张仪撑着床塌龇牙咧嘴坐起,有些为难地看向惠施:“不瞒惠相。张某就是一说客。 秦君的意思很明确,派我来走个过场,魏君若是答应,那皆大欢喜,不答应,秦军接着打就是了。” 惠施瞪圆了眼睛,秦国怎么还要打? 张仪瞟了一眼惠施的表情,继续施压道:“您也是知道的,秦军已经攻下了浦阳,若是再往前。。。” 惠施哪里听不出张仪的话外之意,他气的捂住胸口,咬牙道:“打就打!我魏国不怕。 当时是战事吃紧,我,,我魏国已经缓过来了,不怕打!” 张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循循善诱:“惠相,若是以前的魏国,您这样说,张某信。但如今嘛” 张仪停顿一下,从身旁拿出一竹简递给惠施:“这几日,张某躺在床上养伤甚是无聊,便让我的仆从去打听了些魏国趣闻,惠相看看?” 惠施冷哼一声接过竹简。 魏军戍边者无新兵换防。 魏国田赋提高三分。 魏国征兵入伍年龄降到十四岁。 。。。。 魏国所有皮革铜矿只能军用。 惠施手抖了抖,脸上的愤怒再也挂不住了,心里慌的一批。 这张仪,是老鼠吗? 怎么什么藏着的东西他都能翻出来! 惠施闭了闭眼,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张仪连忙唤人:“快快快,扶着惠相。” 惠施:感情是想装晕逃避都不行了?!! 第86章 魏王妥协 “君上~ 老臣有事请奏!” 一声中气十足,一弯三转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传来,哀怨得就像不小心选错了中奖号码。 这视死如归的语气,这气势汹汹的来意,魏王虎背一僵,吓得筷子一丢,随意指着走进来的内侍,语气低低像做贼道:“快去拦住! 就说寡人在太子府。” 内侍脸色怪异开口:“君上,惠相说,他刚刚路过太子府,知道您回了宫,特来参见。” “他还说。。”内侍吞了口唾沫。 “说什么?”惠王嘴唇颤抖。 “惠相说,您一连几日都不见他,想来是还生着他的气。 他本不该此时出现惹君上生厌,只是他实在是有要事要与君上相商。 君上若是不见。。。“ “当如何?!”魏王甩袖站起,怒骂道:“他不过左右念叨的都是那些话! 整日不思如何想办法保住河西,就想着如何劝寡人给地!” 说到这,他气的全身颤抖。 内侍赶忙上前扶他坐下,扶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君上,切莫动气。” “寡人怎能不动气!”魏王双眼爆红:“他也是,太子也是,嘴皮子一碰就说将河西给出去交换蒲阳。 他们倒是好生大方!” 说到这,他猛地喘出一口粗气,斜眼看内侍:“寡人若不见他,惠施当如何?” 内侍声音微不可闻:“惠相说,如此危急存亡的关头,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君上由于置气因小失大。 若是君上不见他,惠相大人说,他就一头撞死在您寝殿外面。。。。” “什么!”魏王噌地站起,他不相信惠施如此不要脸,抓着内侍,气的胡子颤抖:“当真?” 内侍缩了缩脖子,点了点头。 魏王扶着脑袋,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半晌后,他闭了闭眼睛,咬牙切齿道:“宣!” “诺。” “君上” 惠施进殿时魏王正呆滞地看着满桌子佳肴,听到惠施的声音,他扯起一抹笑,僵硬转头,装模作样生硬开口:“不知惠相进宫。。” “算了,也不要铺垫了,你索性直接说,来见寡人所为何事?” 惠施叹了口气:“君上,那河西之事拖不得了。” 就知道! 魏王耷拉下嘴角,脸上终是没了笑意。 他叹了口气。 就不能憋到他吃完饭再聊这糟心事儿吗? “那秦国不是派人来交涉了么?” 魏王放下筷子,让内侍将一桌子未动的菜撤下,似是终于想到了未给惠施赐坐,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惠相坐吧。” 惠施谢过,依言坐下:“君上有所不知,我今日去拜访那张仪时,他正收拾行李,准备返秦。” “不谈了?”魏王疑惑地皱了皱眉:“他大费周章来我魏国一趟,没有将地要回去,能向秦王交差。” 惠施叹了口气,耐心解释:“君上,张仪和我交了底。 他此行任务其实只是来魏国走个过场,现在,任务完成了,自当归国。” 魏王沉默一刻,恍然大悟。 他轻轻吸了口气,痛心疾首:“赢驷小儿狡诈! 他这是先礼后兵,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继续攻魏?!” “君上高见。”惠施拱手劝道:“那秦君所图不止河西,而是图我整个魏土。”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魏王气的坐不住。 惠施抿了抿唇趁机劝道:“君上,张仪那边我稳住了,但他放话说只留一日,若明日魏国还不给交代,他就收拾收拾离开归秦。 这河西之地的事,该出了决断了。” “河西那么大一块地,三郡数十县,光清点核算就得花去不少日子,况且汾阴一带多为我魏国宗室所在,搬迁不得花些时间? 这一日,一日怎。。“魏王狡辩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惠施眼睛都没眨一下,就这么看着他。 他们都知道这都是托词。 “君上。”惠施有些不忍:“我魏国接连重创,不花上几年,难以恢复生息。若此次您寸土不让,秦魏再起征伐,魏国怕是连根基都保不住啊。 给出河西,老臣也痛心。 但是君上往好处想,河西之地百年间几经易主,若魏国缓过气来,未来不是没有再拿回来的可能。 君上~ 暂且忍一口气吧。” 魏王一屁股跪坐到原来的位置上,无力开口:“让张仪明日面见于我。” 他停顿稍许,眸中带泪看向惠施,心在滴血,哆哆嗦嗦开口:“河西,河西给他们就是。” 魏王强忍心中酸涩,一点一点吩咐惠施:“让秦国将占领的蒲阳、曲沃、焦城还于我国。 至于那秦国公子,我魏国也不要了。 那赢驷小儿狡猾,指不定是又想安排个间谍在魏国。 秦国的公子我们不要,我魏国的公子也不要留在秦国,将他迎回来吧。” 惠施知道魏王这是对太子彻底寒了心,叹了口气,答应下来:“诺。” 两边的万般纠结都与此时的陈曦和无关。 她此时正坐在软轿上逛街逛得喜笑颜开。 既然嬴驷发话了,陈曦和自然不会放过他的私库,带着苏武一路逛下来。 “这个,包起来。”陈曦和指着摊子上楚夷花糕,又毫不客气开口了。 摊贩笑弯了眼睛,他注意这姑娘很久了,一条街逛下来,出手极为爽快阔绰,搓了搓手,他问:“姑娘想要几个?” “嗯,三个吧,分开包。” 摊贩连忙抱起来递给陈曦和。 陈曦和接过糕点,递了一块给苏武,话熟练脱口,示意老板:“他给钱。” 苏武捏了捏自己的荷包,有些心痛,但想起秦王的话,也不敢怠慢,忙麻溜给钱。 但这还没结束呢。 接下来,陈曦和一路走过各种铺子,比如点心铺子、胭脂铺子、卖玉石的铺子、卖首饰的铺子。。。 只要她看上的,全要了。 “苏武,给钱。”这句话他说的越发熟练了。 苏武看了眼见底的荷包,哆哆嗦嗦将媳妇本都给了出去。 见陈曦和还想逛,苏武赶紧提醒:“陈姑娘,时候不早了,主君还在等你。” “好好好。”陈曦和应了一声,却转头指挥着抬轿子的人,眼睛发亮、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一个卖配饰的铺子。 “将你们店最好的玉佩、剑穗、项链都给本姑娘拿上来!”陈曦和一进店就极为豪气的大手一挥。 苏武:。。。。 第87章 赢驷给苏武建功的机会 “睡着了?” 赢驷收到赢疾的密报,焦头烂额忙到很晚,等再回到敬贤居时,陈曦和已经窝在矮榻上睡熟了。 她今日起的太早,苏武又陪着她疯玩了一下午,等到黄昏时就撑不住了,直打呵欠,苏武这才松了口气,命人抬着她回了敬贤居。 赢驷摇了摇头,俯身将她抱起,对苏武吩咐道:“回府。” “唯” 终于不用伺候这个姑奶奶了,苏武如蒙大赦,快乐得立马能表演一个劈叉。 他低头应了一声,忙命人拿上陈曦和的战利品跟上两人。 此时已是巳时,暮色深深,漆黑的夜空中只有一弯新牙孤零零挂在空中,月光好似破碎的水滴般落下来,莹润透亮,为赢驷照亮了敬贤居后门的路。 苏武忙将灯笼往前伸了伸:“君上,马车马上就绕到后门。” 赢驷点了点头,淡淡出声:“白日里,寡人已经吩咐下面的人去修陈曦和云梦泽那处屋子,等修好,你就让曦和搬进去。 那边远离闹市,安静,地方小,也容易设防。 她白日想来是买了不少东西,寡人明日会和韩公提上一提,你去他那领赏就可。” 苏武习惯性点了点头,但头点到一半,他猛地意识过来。 搬屋子,让他提?! 君上这意思好像不想让他回秦国啊!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啊! 君上不会还要他随身保护这姑奶奶吧? “君上不带属下回秦国吗?”苏武决定争取一把,希冀地看向赢驷。 “你外表虽然长得憨厚,其实是个心思细腻的,难得的,人也极为机灵,最重要的是,你挺对韩公眼缘。” 所以呢? 我都那么好了,君上,你真不考虑重用我? 把我丢在楚国,我还怎么实现升官的伟大理想,啊喂! 听了这么一场连串的赞美,苏武却没有多高兴,他干涩开口:“君上是早就想好了我的去处?” “寡人欲将铁鹰剑士交一部份给你。 如今,七国战局微妙,秦国与寡人都需要眼睛与耳朵。 寡人欲将你放在楚国,你潜心跟在韩公身边学习,若是可造之材,寡人不介意单独在朝堂上为你设一个部门。” 他眼中精光一闪,轻轻吐出一句话:“专职打探情报、刺杀、培养间谍的机构,成为秦国的筹码,成为寡人手里的刀。” 苏武心脏砰砰跳,幸福来的太突然,他呆愣在原地,下意识有些不敢相信。 “你可能胜任,可愿胜任?”赢驷侧身看向呆愣的苏武,微微一笑,似乎并不觉得谈笑间就建立一个部门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愿意,愿意!”苏武小鸡啄米似得点了点头,搓着手高兴的嘴咧到耳后根。 他后退一步,抱拳行礼:“属下定不会辜负君上期望。” 因为激动,他声音难免有些压不住,陈曦和动了动脑袋,似乎被苏武的声音吵到,她下意识皱了皱眉。 赢驷瞥了苏武一眼,快速垂下眼睫,将陈曦和脑袋往怀里推了推。 于是陈曦和整个人都埋进了赢驷怀里,连眼睛都被披风遮得严严实实,只留下圆润小巧的鼻头与饱满微张的唇瓣露在外面。 见陈曦和展眉,赢驷这才眯起眼睛警告地看向苏武。 苏武缩了缩脖子,无声捂住了嘴巴。 他算是知道了,君上,这是真对人上心了,以后这姑奶奶不用心伺候还真不行了。 正是此时,马车到了。 赢驷抱着陈曦和上了车,等到了昭宅,他又一路安静地将她抱回了她的房间。 等他将陈曦和放在床榻上时,他下意识低下头。 陈曦和小小的一只,全身毫无防备的躺在床榻之上,脸颊因为埋在他怀里许久的缘故微微带了些红,整个人都陷在被子中,软软的一团。 她的头发因为没有经过整理,一股脑的散在脖颈两边,映得脖颈处的皮肤宛如羊脂玉。 他在此之前对她后宫中的那些女人印象寥寥无几,无论是做着最亲密的事情,还是毫不留情的斥责她们收起手段时,赢驷都不会下意识思考对方的感受,不会有丝毫心疼。 可对陈曦和却不一样。 他几乎没屈尊抱过任何一个女人。 可他愿意抱陈曦和,并且觉得这种事情他并不排斥。 且赢驷觉得,当他抱着陈曦和时,他就不像他了。 他连多余一丝力气都不敢用,将她当成易碎的物件,怕自己一个用力就弄疼她,怕不用力又摔碎她。 想到这,赢驷轻笑一声,将手指放到陈曦和脸颊上,轻轻刮蹭。 陈曦和睡意正浓,身体软的就好似摸不着骨头,赢驷蹲在她身旁甚至能听见她浅浅的呼吸声。 似乎觉得赢驷手指温热,她还下意识用脸颊拱了拱。 就像一只无声撒娇的猫儿。 赢驷无端觉得身上有些燥。 。。。。好奇怪,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为什么偏偏只对她产生心软这种情绪,为什么想到明日要离开楚国,离开她就有些微微舍不得? 为什么不放心将她的交到别人手上,恨不得给她派百八十个护卫? 赢驷觉得自己从来不是一个见色起意的人,比陈曦和漂亮姣好的女人他也不是没见过,但他却独独在见陈曦和第一面时,就对她有了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 。。。这真是太奇怪了。 赢驷想不明白,也不打算想了,他不甚熟练地将身上的披风解下,盖在陈曦和身上。 因为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他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若是韩冀此时站在他身旁,怕是估计得惊掉下巴。 “那么,曦曦,寡人在秦国等你。” 他将陈曦和脖子处的被子压平,又将她脖颈旁的头发理了理,对着她的耳朵低低出声:“等你真的属于寡人那天,你在亲力亲为替寡人解惑吧。” 陈曦和微微晃动脑袋,皱起了眉,似乎想要让耳朵远离这扰人清梦的热意。 赢驷低低笑出声,背着手站起,心情颇好的走出房间,临走前还不忘小声地关上门。 关上门的刹那,陈曦和半梦半醒间晃晃悠悠伸出一只脚,一个翻身半骑在赢驷披风上。 她轻轻发出一声喂叹,舒展开眉毛,砸吧砸吧嘴巴又沉入梦乡。 第88章 陈曦和送赢驷平安扣 也许是婵媛顺利离开楚国,也许是赢驷来到楚国后,陈曦和过得分外舒心。 让陈曦和想起了现代无忧无虑的日子。 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父亲是个考古学家,终身立志于为世人揭晓先秦那些不为人知的历史秘密。 她才会走路时就被父亲抱在膝上讲解考古知识。 但她这人虽然表面长得乖巧,但其实骨子里极为叛逆,小时候大概听的多了,陈曦和对历史就有一种天然的抵触感。 对于不喜欢的东西,她自然东耳朵进西耳朵出,他父亲讲得绘声绘色,到最后,她脑海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留下。 等她再长大些,她父亲也看出了她不喜欢他研究的那些东西,也就再未在她耳朵旁同她讲过他自己的研究成果。 因为喜欢踏遍祖国大好山河,大学时他选了地质这门与考古冷成兄弟的专业。 她只记得,自己似乎只是睡了一觉就来到了楚国。 梦里,她又清晰地回到了穿越那天。 那是暑假开始的第一天,父亲出差抽不开身去接她回家,而她母亲又带着她顶头上早已工作的哥哥姐姐去外地旅游了。 她这个平时被大家疼爱的老幺只能自己拉着笨重的行李回家。 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公路两旁的绿化带里的树叶与青草顶端都被揉成皱巴巴的模样,像是上了年纪被压弯腰的老人家。 陈曦和站在车站等公交时觉得自己快要热化了,哪怕她手持着小风扇,也丝毫不能降低她身上的热气。 她自己带着笨重的行李赶回家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实在太热了,她哐哐喝了一瓶冰可乐,才打开空调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她有一个地层图还没画完,还得加会班,才能将它修改了交给构造地质学的老师。 推开门时,她看到自己书桌上摆着的平安扣。 起初她以为这是父母为她准备的礼物,于是她惊喜将它拾起打量。 但只看了一眼,她就知道这可能是父亲又粗心没有将文物妥善收起。 他们兄弟姐妹上大学、工作后,陆续搬离了老宅。 他父亲就时不时会借用兄妹几人的书房。 而躺在她手里的那平安扣,触手冰凉,色泽莹润,是上好的和田玉。 玉扣上刻着“玄鸟陨卵”、“双手供奉”、“禾苗”组成的图案,显然,哪怕她不是学考古的人,也能一眼看出这个图案的不同寻常。 很像一个氏族的图腾。 叹了口气,梦里的自己就开始收拾起房间。 到这里,梦戛然而止,陈曦和猛地睁开眼睛。 她有些难过,来这个世界一年了,父母的面容再回想时,却如隔着一层面纱一般,模模糊糊。 她陡然升起一股恐慌感。 若是她回不去怎么办? 自己现在的身体会不会因为她长时间的离开而失去生命体征? 或者干脆变成植物人? 那她的家人该有多伤心啊。 想着想着,她就再也睡不着了,开始细细啜泣。 哭到一半,她极为熟练的去拉被子抹眼泪,结果轻轻一拉却拉到毛茸茸的领子。 陈曦和皱眉,将滑到腰间的“被子”撑起,是件披风。 想到什么,她微微将鼻子靠近披风,很淡的香草气息,果然是赢驷的。 陈曦和记忆开始回笼,她记得她在软轿时就困的撑不开眼睛了,等到了敬贤居时,她也就强撑了一个时辰,最终还是没有抵抗住睡意。 所以,又是嬴驷送她回来的? 夜里睡不着,难免多想。 脑补多了,陈曦和脸越来越红。 想到后面,她干脆将整个人缩在披风里,抱着披风在床上滚来滚去,把自己滚成圆滚滚一条。 也太难为情了。 别看她性子开朗,从小到大收到的追求者礼物也很多,但由于父母给她的爱太多,她从小不缺爱,也就没遇到那种能打动她的人,让她有心情尝试谈一场恋爱。 吃一吃爱情的苦。 她其实,面对男生的所有花言巧语都免疫了,就像是个无欲无求的尼姑。 然而想起嬴驷时,出乎意料的,她的心好似微微泛起波澜,心里丝丝泛起甜,翘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这种心情,就像喝了蜜,又像醉了酒,轻飘飘踩在云端。 可惜了,陈曦和叹了口气,放在现代,赢驷的自身条件绝对优质,她怎么也会争上一争。 但这是在战国,嬴驷后宫无数女人,她读过的所有穿越小说的女主人公都曾告诉她,爱上这样一个男人,就是找罪受。 陈曦和将披风往外推了推,身体开始凉下来,脑子也慢慢开始凉下来。 脑子中一晃哐当响的那些粉色泡泡也立马消失的干干净净。 我要完成任务! 我要回家! 陈曦和默念了几下,终于将心里那点涟漪抚平。 不过,赢驷成不了她的恋人,但是却可以成为她的契约床伴嘛! 任务要做,那赢驷不可避免必须拿下。 她安分守己守着自己的心成为一个合格的床伴,兢兢业业为大秦建设添砖加瓦,必要时再吹一吹枕边风也是不错的。 前朝有婵媛,后宫有她,她就不信,自己完成不了任务。 陈曦和越想越精神抖擞,眼看着入睡已经成了奢望,她便一骨碌爬起,披上披风点起灯,打算挑灯夜战顺一下赢驷时期的历史大事变。 哪曾想她才点燃油灯,就见房门外站着一个影子。 陈曦和瞪圆了眼睛,只觉得吓得魂飞魄散。 自己睡得那么熟,若是敌方人马,那还不得立马被嘎了? 屋外站着的人似乎也不料陈曦和会突然醒来,他似乎有些踌躇。 “你睡不着吗?” 陈曦和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竟然是赢驷。 赢驷那样的人,她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这大半夜守在姑娘房门外的事情和他一点都不搭。 见陈曦和不答,赢驷轻咳一声,然后又开口道:“寡人一会就要走了,本不想叫醒你,只是路过你的房间外,听到里面动静,就停了下来。” 陈曦和皱眉,这乌漆嘛黑的天,显然是下半夜,这就要上路了? 她啪一声打开门,朝外面看了一圈,果然,天色尽暗,连月亮都没有踪迹,院子里点着的灯笼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怪吓人的。 陈曦和将头转向赢驷,语气有些同情:“君上应该只睡了一小会吧,这么早就要赶路? 不如,晚点走。” 陈曦和只是客气下,赢驷还以为陈曦和是舍不得他,心里有些痒。 他垂眸开口解释:“朝中出了些事情,耽搁不得,所以得快些赶回去。 你不用怕,等寡人回秦国,就派使臣来迎你回大秦。” 说到这,他又停顿稍许,在开口时声音有些哑:“照顾好自己。” “那君上等等。”陈曦和也没再客气留人,而是登登登跑进屋内,又登登登跑出来。 她弯了弯眼睛,将手抬起,手掌摊开,一枚平安扣就安安静静出现在她手中:“用我的钱买的,送你。 一路平安。” 赢驷瞳孔微微放大,他只觉得脑海中有么东西啪的一下,炸开了。 第89章 赢驷赠曦和匕首 “君上”赢驷走出屈宅时,韩冀手里牵着一匹马,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韩公”赢驷快走几步到他面前,不赞同地看着他:“寡人昨日不是交代了,不要相送。 您这身体。。” 韩冀摆了摆手:“老臣无碍。” 他将缰绳递给赢驷,轻咳了一声:“臣已吩咐豫潜随身护送。 君上放心归秦,曦和这里有老臣看着,出不了事。” 赢驷皱眉:“豫潜是你的贴身侍卫,怎可。。” “君上不要拒绝。 若是不让他跟着你,老臣不放心。 若不是老臣这身体不争气,老臣说什么也要亲自护送君上归秦的。” 韩冀叹了口气,打断赢驷的话,絮叨完又从袖子内拿出一竹简交给赢驷:“这是昨晚夜间收到的消息。” “严君想来是头疼的很,君上当尽早归秦。” 赢驷拧眉,一日接连传递两封书信,想来公孙衍与秦国宗室发生冲突的问题已经发展到十分棘手的地步了。 也不怪赢华焦急。 这件事明面上看上去只是两人前日发生口角,逞凶斗狠的小事,但若是处理不好,那却极易给秦国朝堂留下隐患。 公孙衍代表的是外臣,而秦国宗室代表的却是秦国老臣的立场,若赢华袒护宗室,公孙衍所代表的外臣就会寒心。 一个公孙衍,一个张仪,前者为主帅,前不久才领兵大败魏军,一个为文臣,正在魏国行讨地之事。 都不是能轻易舍弃的臣子。 再而,他这些年为招募人才耗费巨大心力,此件事若处理不好,那秦国在有才能的人印象中就留下了招才但不容才的印象。 那他这个秦君恐怕此后就再难招募到有才之士。 但若赢华往狠了处罚那闹事的秦国宗室,公孙衍的面子是护下了,但为秦国出生入死,鞠躬尽瘁的那些老臣便会寒了心,秦国朝政不稳,国家便会动荡。 赢驷回神,叹了口气,安抚韩冀道:“韩公不必担心,寡人已经想到应对之策。 快马加鞭,不出七日定能归秦。 倒是您,要保重好身体。” 韩冀情绪肉眼可见松弛下来,他扶着胡子笑开:“有君上这句话,老臣就放心了。” 说完,他后退一步,躬身行礼:“愿陛下一路顺风。” 赢驷点了点头,利落翻身上马,垂眸看向赢驷:“韩公不必相送,回去吧。” 说完,他不等韩冀回答,摸了摸放于胸口的玉扣,看了一眼屈宅,毫无留恋打马离开。 \"主君,属下先行一步\"豫潜抱拳行礼,也翻身上马,随即他身后的铁鹰骑士们也向韩冀行了一礼,利落上马,追上赢驷,将其护在队伍中央。 马蹄声渐远,等完全看不到人影,韩冀才直起身来,他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等咳嗽停歇,他神色平静地垂眸将手中的黏腻用帕子擦掉。 血越咳越多了。 他这残败的身体不知还能撑多久。 韩冀叹了口气,他只希望老天能再给他一些时间,再给一点点,让他能放心将铁鹰剑士暗队交与苏武。 让他能多教一些东西给曦和那丫头。 让君上能多展颜几分。 那便是他最大的奢望。 屈宅后院,陈曦和借着灯光打量赢驷离开时赠予他的匕首。 她轻笑一声。 什么路过,那家伙摆明是为了送匕首才站在她门外的。 原来秦国的男人,这么含蓄的么? 陈曦和摇了摇头。 赢驷说这把匕首名为巫祈。 名字很怪。 陈曦和撑着下巴,寻思。 难道是别的匕首能在月光下发出寒光,而它锋芒内敛,乌漆嘛黑,所以才得了这么个名字? 陈曦和拿起匕首微微靠近火光,不由哑然。 真是造价不菲。 她手里的这匕首,匕刃窄细单薄,钺身为晶莹透亮的美玉,饰以四瓣花萼形纹样,玉柄中间被挖了个小孔,里面镶嵌着亮晶晶的宝石。 若将匕首玉柄坐地放置,则整个匕首的形状像极了破土而出,英姿飒爽的翠竹。 这玉柄温润白亮,显然是软玉,看色泽和硬度应该是绿松石,品级与现代新疆产的和田玉高度相似。 而镶嵌在玉柄中央的宝石应该是青玉,整个玉柄在烛火的映照下灵光毕露,晃眼望去璀璨生辉。 她将匕首拿在手中颠了颠,满意的点点头。 显然,赢驷是上了心的,匕首很轻,极适合女子防身用。 轻? 陈曦和眨了眨眼睛,她终于发现了这匕首的违和之处。现在乃战国,按理说兵器大多是青铜器。 铜器大多笨重,就算是短匕,也万没有这么轻的。 难道是铁? 可是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应该无法做到大规模冶炼铁。 毕竟赢驷那些护卫所配的剑都是青铜剑。 陈曦和蹭的站起,推开房门,她要去厨房找把青铜菜刀来试一下,铜的硬度较软,若这把剑的材质真的是铁,那铜刀必碎。 但她没走几步就与从外面归来的韩冀碰上。 “韩公”陈曦和拿着匕首不甚熟练的朝着韩冀行了一礼:“您是刚送完君上回来?” 韩冀温和地点了点头,他本想寒暄几句,但一抬头注意力就被陈曦和手中的匕首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他恍然大悟,眼底漫上笑意,在夜色中就像细碎的光,让陈曦和一眼就看到。 “韩公认识这匕首?”陈曦和敏锐地察觉到了韩冀的情绪变化,她眼睛一亮,忙问道。 韩冀背着手点了点头,答非所问:“你可知这匕首曾是何人的佩剑?” 陈曦和摇了摇头。 “君上的母亲。”韩冀看着匕首,目光怀念,陈曦和觉得,他不似在看匕首,倒是像在看爱人。 他声音很轻:“君上性子执拗,对他的母亲感情复杂,所以这匕首一直是老夫在代为保管。” “老夫本来感觉奇怪,为何君上昨夜归府会连夜敲开老夫的门,将这匕首要回。 我本以为他是放下了,所以才将她母亲的防身之物要回留个念想。 老夫没想到,原来他是给这匕首找了个新主人。” 陈曦和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这哪是赢驷话中随意让人买的! 这分明是传家宝! 韩冀停顿片刻,见陈曦和面色异常,知道她领悟了自己话中的意思,他没再讲下去,而是总结般的来了句:“这也好。” 好什么好! 陈曦和突然觉得这东西有些烫手,赢驷这分明是将她放到了心上人的位置,可是她。。。 她咬了咬唇,将匕首往前一送:“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下。” 韩冀一愣,然后笑开:“既然君上将它赠与你,那说明你配得到它。 再而,除了你,老夫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谁配拥有它。 莫要拒绝,君上若是知道,会难过的。” 陈曦和叹了口气,心情复杂地看着手中的匕首,慢慢将它握紧。 她不是矫情的人,既然还不回去,那就小心珍重就是了。 “韩公可知,这匕首的匕刃是用何种材料制造的,我观它,不似青铜?”陈曦和皱眉又问。 “你不知?”韩冀轻呼一口气。 陈曦和皱眉,她该知道? 在韩冀奇怪的眼神中,陈曦和迟疑半刻:“这匕首材质,我有一些猜测,但不敢确定。” 第90章 这匕首,乃陨铁所制 “韩公可否方便回答我几个问题?” “但问无妨。” “这匕首轻巧锋利,不知您可用它与青铜剑对比过?” “我不曾试过,毕竟这是君上母亲存世的唯一遗物。”韩冀摇了摇头。 在陈曦和想再开口时,他话却转了个折:“但是,这把匕首问世的当日,君上的母亲曾欣喜万分用它与青铜剑对砍过。” 陈曦和眼睛一亮:“结果如何?” 若结果和她所设想的一样,她就不用去实验了。 “用青铜剑砍匕首,青铜剑缺了个口。用匕首削青铜剑,削铜如泥,青铜剑断面整齐。” 韩冀说完轻轻咳嗽一声,哪怕现在他想起这匕首当时问世时的场景,心中都还抑制不住的激动。 “那就没错了。”陈曦和嘴唇勾起,眸中全是笃定与自信,她将匕首举到眼前:”它是用陨铁锻造的。” 这个时代的生产力低下,冶炼铜的原矿是孔雀石,采铜的方法利用的是最简单的热胀冷缩的原理。 在开采铜矿时,若遇到大块石头,服役的人一般会升起火堆烧灼岩石壁,然后浇上冷水,使其快速降温、开裂,以将铜矿取下。 所以,这时候在坑道里采铜矿非常危险,因为工程技术不发达,坑道就容易坍塌。 因此一般采铜矿的多为他国战俘。 而冶铜技术经过发展到现在,其实已经很发达了。 聪明的匠人甚至不断改变冶炼技术,在冶炼时加入锡石,将铜变得更坚硬,成为武器使用。 据《周礼·冬官·辀人》记载,青铜铸造不同物件所采用的铜锡比例不同:“金有六齐(方剂),六分其金(铜)而锡居一,谓之钟鼎之齐; 五分其金而锡居一,谓之斧斤之齐; 四分其金而锡居一,谓之戈戟之齐; 三分其金而锡居一,谓之大刃之齐; 五分其金而锡居二,谓之削杀矢(箭)之齐; 金锡半,谓之鉴(镜子)燧(利用镜子聚光取火)之齐。” 而铁,无论是采挖还是冶炼都要比铜难得多,开山挖铁无异于愚公移山。 冶炼的话,铁的熔点非常高,为1535摄氏度,普通木材燃烧几乎不可能达到这个温度。 它的熔点一度阻碍了这个时代的人对铁的认知。 所以,直到目前,铁器虽然偶尔能见,但却无法普及。 各国士兵的兵器都以青铜为主。 但铁虽然难以开采冶炼,但也有例外。 天外来客“陨石”就为陨铁矿,它无需开采,只需运气,运气好便能拾到,也无需冶炼提纯,它本身就是铁。 这把匕首显然是铁制的,那么它的材料只能是陨铁。 只是,要给陨铁塑型也不是易事,能造出这般“神兵”的匠人,想来非常厉害。 韩冀好似并不担心陈曦和判断不出匕首的材料,陨铁这个词在他看来好像也不陌生,陈曦和不由有些好奇:“韩公早就知道铸造这把匕首所用的材料?” “一个故人,曾告知过。” 韩冀没有多聊的意思,简单回了陈曦和一句话,算是应付,然后就讲起了别的事情。 “曦和,君上有没有和你说过,他想和楚国修好,想联姻迎你入秦?” 陈曦和握紧手中的匕首,点了点头。 “那你愿意吗?”韩冀抿了抿唇:“背井离乡去秦国。” 陈曦和一愣,愿不愿意这件事她还真没想过。 但在她一开始的谋划中,就算没有遇到秦王,为了回家,秦国,她也必须去。 楚国哪是什么故乡。 “韩公,所谓故乡,是祖祖辈辈埋着的地方。“陈曦和淡淡一笑,心情无端有些消沉。 自来到这个时代,她就已经背井离乡了。 韩冀叹了口气,有些心疼:“没事,若你真心愿意去秦国,那可以让你的子孙将那里当作故乡。” 子孙? 陈曦和一愣,和赢驷生孩子吗? 光想想,她就觉得脸有些发热。 陈曦和深吸一口气,将脑中的废料赶走,抬头正色看向韩冀:“韩公,我去秦国,自始至终都是我自己的意愿。 就算不认识君上,秦国我也是要去的。 秦国是我必然唯一的选择,有且仅有的选择。” “君上也是吗?”韩冀眉尾上挑,语气有些揶揄。 “韩公!”陈曦和跺脚。 “嗯?” 陈曦和红了脸,见韩冀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她知道若是不答,韩冀会继续问下去。 她声音低低道:“以前不是,但以后,他是。” 韩冀笑了。 “那韩某可要狠狠心,好好训练你了。” 陈曦和:? “我想想,各国的关系、秦国的礼仪、秦宫嫔妃身份背景、秦国前朝官员之间的关系人脉。。。” 陈曦和:!!!! “韩公,我困了。”陈曦和赶紧装模作样打了个哈欠:“这天还没亮。 这些事情要不等我睡醒再聊?” “唉?” 韩冀还没回答,陈曦就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 “好险好险。”陈曦和一口气跑回房间,利落的将门关上喘气:“韩公,连赢驷都拿他没办法,想来是严师,若是我一问三不知。。。。” 陈曦和将手抬到眼前,脸有些白。 韩公那样的温文尔雅的人,应该不喜欢体罚吧? 想到这,陈曦和小心脏一跳,她小步跑到桌案前,将灯芯挑了挑。 还有时间,利用度娘恶补! 嗯,就像大学考试前那样,短期记忆,难不倒她。 她看了一眼摆在身旁的匕首,想起韩冀说的话,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笑意。 心里甜丝丝的,陈曦和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 她咧着嘴低下脑袋,用额头一下下轻轻磕在桌面上。 心情大好,韩冀要给她辅导的郁闷一扫而空,她毫不掩饰笑意地拿起笔。 第91章 陈曦和思索大秦扶贫路 陈羲和拿出头悬梁锥刺股的劲头,终于…… 她体会到了,她这个年纪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 她错了,真的。 当年义无反顾选择理科果然是她此生做的最对的决定,没有之一! \"算了\"连续理了两个时辰历史线的陈羲和双目如死鱼,心中升起淡淡的荒谬感。 她真的是她老爸的亲闺女吗? 为何半点没有遗传到他在历史复原上的强大基因? 呼! 陈羲和叹了口气,绝望地伸直双手瘫在矮桌上。 她微微偏头往外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已经渐渐褪去,隐约可见将明的天光。 窗户外是一片雾蒙蒙的灰,距离韩冀的摸底小考大概不足两个时辰。 虽然不甘心,但她决定放过历史也放过自己。 还有时间,睡又睡不着,陈羲和决定做点理科生能做的事情,找回一些自信。 她勾起唇角,打开纯享版音乐,开始考虑大秦扶贫路。 要想让秦国成为巨无霸,就得不断喂它东西,让它成长。 只是现在这个争霸格局,枪打出头鸟,她得偷偷喂。 简而言之,猥琐发育。 陈曦和撑起身子,将毛笔放在上唇珠上顶着,解放双手撑着她这聪明的脑袋瓜子。 在她看来,秦国要想称霸得分两步走。 富民,强国。 所谓富民,就是让老百姓生活有盼头,脱贫奔小康。 所谓强国,就是增强大秦士兵的作战能力,简而言之,对他国要有威慑力。 晨曦和提笔将富民两个字圈起来,细细琢磨。 百姓要想过得好,离不开衣食住行。 首先是衣服,御寒首选还是棉衣,只是棉衣虽好,但在这个这个时代,她并没有见到棉花这个植物,倒是蚕桑大麻挺常见。 想来是后世的新疆版图此时未纳入七国板块,只有等以后秦国强大了,有机会在派人去寻了。 而按照百度解说,现在的时间节点,蚕桑与纺织技术对比春秋时代已经小有发展,只是好的技术,通常都掌握在强国手中,染织工艺最发达的当属齐鲁地区,也就是齐国。 而技术这东西,是能养活一家子的营生,匠人一般都不愿意分享技术,要想偷师得先磕头叫爹。 但她不一样,陈曦和微微一笑,她有系统在手。 虽然那厮经常像豆浆机一样磨人,很多时候资本主义嘴脸尽显,但不妨碍度娘是真的好用。 陈曦和在脑中快速浏览信息,她记得还没遇到婵媛时,她怕自己饿死,总想学门手艺弄个营生养活自己,虽然后来没有付诸行动,但资料她却是收藏了不少。 其中,好像就有一本书记载了蚕桑和丝织技术,作者好像叫崔宴。 陈曦和打开收藏夹,从上往下滑,看到《四民月令》时,她眼睛一亮。 找到了! 这本书记载了从养蚕到缫丝、织缣、擘绵、治絮、染色的全部生产过程,虽然她有可能无法做到精通,但是将它誊抄交给赢驷,赢驷想来能找到懂行的人去潜心钻研。 既然技术问题解决了,那接下来就要考虑改善纺织工具了,毕竟好的工具能大大提高生产力。 后世重工业下的那些先进工艺她可能没办法弄出来,但是踏板纺织机,只要她能画出设计图,这个时代的匠人应该就能制造出来。 大学时她学过工程制图,画设计图这种小事当然是不在话下。 解决完这些问题,其实还是未真正解决农民的的穿衣问题,因为男耕女织在这个时代其实是骗人的谎言。 她来到这里才发现,这个时代战争不断,青年劳动力都被征去参军,大多民户家中只留下老弱妇孺和半大小子,她们为了活下去,农妇也是要下地干活的,哪有时间织布呢? 再而,达官显贵为了更好的控制底层人,他们将知识当作财富牢牢的握在手中,普通人其实根本就没有机会掌握一门技术。 纺织也算一门技艺,技艺这东西从来不属于贫苦之人。 农民们可能终其一生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没有技艺傍身,他们只能野蛮求存,在地主的剥削下生存,在各国的征战的夹缝中生存。 他们只知道若是不下地干活,等待他们的只有饿死。 他们整日里想的是怎么填饱肚子,怎么能在别国士兵攻破城池时活下来。 所以,要想农民有衣服穿,要有人专门去将简单化的纺织技艺传给这些人,同时,还要保证他们 有食物能活下去,有一个安定的环境能喘口气。 毕竟,人需要先解决活着的问题才有资格去考虑其他问题。 想到这,陈曦和心情有些沉重。 看来,要想富民,首先得强国。只有秦国军事强了,有一定的威慑作用才能换取发展机会。 军事强兵,此后有婵媛,她不用担心。 她要做的是怎样打造一支刀枪难入的铁军。 陈曦和垂眸摸索着下巴,提笔在竹简上写下“铁”一字,片刻后她又摇了摇头,写下“钢”。 若大秦士兵能配钢刀,箭头能以铁铸,那他就可以安心猥琐发育,大不了谁敢偷鸡就揍谁。 在而铁这东西可是好东西,若是后期士兵装备齐备,能有多余的铁用于民用,那么,针、锅、锄头、犁都可以造出来了,这将在各方面提升秦人的生活水平。 思路清晰了,陈曦和轻轻呼出一口气,那么当务之急是寻找可开采铁矿,提升锻造工艺。 找原矿,这可是她的老本行。虽然在这个时代没有金属探测器,可能会增大找铁矿的难度。 但是! 她能利用找矿植物寻找铁矿。 比如“草茎赤秀,下有铅”、“草茎黄锈,下有铜器”、“山上有葱,其下有银;山上有薤、其下有金;山上有姜,下有铜锡”、“山中有玉者,木旁枝下垂”。 而野苦麻生长状态好的地方,很大可能埋有铁。 当然,除了植物找矿法,其实还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那就是看颜色。 《管子.地数篇》就曾上云“上有赭者,其下有铁;上有铅者,其下有银;上有丹砂者,其下有金;上有慈石者,其下有铜金。 山之见荣者也” 陈曦和抿嘴一笑,她决定了,嫁到秦国后,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野外,给赢驷带回第一块铁矿。 她要偷偷努力,悄无声息变强,然后惊艳所有人。 什么礼仪、政治,为何一定要学? 做一个被秦国重量级保护的万事通,她倒是要看看,到时候,有谁敢在她面前提规矩。 哼。 这厢陈曦和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房门却突然被人大力推开。 门板碰撞,发出“嘭”的一声响,陈曦和吓了一跳,反射性拾起桌面上的匕首,她皱眉望过去,便见夕朝面带寒霜站在门口。 陈曦和全身松弛下来,她抿了抿唇,皱眉问:“夕朝姐姐,发生了何事?” 夕朝性子沉稳,轻易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看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屈家人打上门来了。”夕昭几乎咬牙切齿道。 第92章 屈家上门闹事 夕朝来寻陈曦和的路上,已经忍了一肚子气,所以行为难免过激,但等她看清陈曦和的模样时,她却下意识冷静下来。 “你一整夜没睡?” 她走了几步,站在矮案处垂眸往下看,见矮案处的竹简上写了几个字,旁边密密麻麻有些批注,而桌案上的油灯早已燃尽。 在观陈曦和,她的一头长发散乱的披在肩后,似乎是因为烦乱还挠了几下,刘海已凌乱的不成样子。 眼下青黑一片,眼眶发红,瞳孔周围交织缠绕着血丝,整个人就像被女妖吸干气血的人。 最重要的是,她没换衣裙,身上穿的仍然是昨日穿出去的那套衣裙。 “他昨夜留在了你的房间?”夕朝瞪圆了眼睛,仿佛发现了什么不能原谅的事情,气的俯身抓住陈曦和的手,哆哆嗦嗦:“你老实告诉我,他可有。。。可有。。。” 陈曦和瞠目结舌。 她知道夕朝是想歪了,连忙惊得后退几步,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是你想的这样! 就是我昨夜睡不着,所以挑灯夜战,发奋图强。“ 我信你个鬼,夕朝翻了个白眼。 陈曦和是什么德行,她心里门清。 想当初,那几卷医书,可是她家主子一刻不停的看着这丫头,她才勉强写完的。 挑灯夜战? 夕朝哼笑一声:“你骗鬼呢?” “你还护着他。我同你说。。” 夕朝重重叹了口气,她想起了自家主子的事情,语气有些语重心长:“男人说的甜言蜜语都不要相信。 他此刻可以和你山盟海誓,下一刻他就可以和别人双宿双飞。 曦和,不要将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也不要将心交出去,我主子就是明晃晃的例子。 那个人,他是掌权者,他握着一国生杀予夺的权利,这世间的美人,他见过太多了,我怕,他对你只是一时的迷恋。” 陈曦和太过天真单纯,夕朝脸上闪过担忧,有心还想再说,却被陈曦和打断:“夕朝姐姐,我没有骗你。 昨晚我真的是在挑灯夜战! 秦王想与楚国联姻,而我就是那个他选定的被联姻者。 韩公好意,盛情难却,想要给我讲一些秦国的内幕消息。 你也是知道的,我这人一贯懒散,对秦国是一无所知。 我这不是怕他没有婵媛一样的的耐心,在教导我时被气出个什么好歹来,这才牺牲睡眠恶补秦国史嘛。 在而,你放心。 我对秦王并没有你说的那些情谊,我们只能暂时算得上是合作伙伴。” “真的?”夕朝眨了眨眼睛,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打量着陈曦和。 她怎么就不信呢? 秦王那样的人,这小丫头竟然能做到不动心? 若真是这样,她倒要对这丫头刮目相看了。 陈曦和小鸡啄米地点点头,拍马屁道:“我最爱的只有婵媛和你。” 夕朝抽了抽嘴,听到陈曦和提到自家主子,她这才想起来,最开始来找陈曦和的目的。 她脸蓦地沉了下来。 “怎。。怎么了?”陈曦和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信?” 夕朝摇摇头,眸中发出冷光:“屈家上门来了。” 屈家? 【屈家怎会突然上门? 婵媛出殡时他们都未派人来吊唁,如此绝情,如今怎会想起来上门?】 “来的是何人?”陈曦和眯起眼睛问。 他直接将屈原排除在外,那家伙应该在府上养伤,没有精力到处蹦跶。 再而,若是屈原来了,夕朝不会是这种表情。 “屈家老夫人。”夕朝只觉得像是吃了屎一样恶心:“他说我们霸占着主子的宅子。 真是恶心,主子死的时候她都没有来看一眼,如今倒是想起来了主子还有一个宅子。 我真是气死了,要不是。。” 陈曦和吐了口气,直接打断道:“所以,他是来要宅子的?” 还真叫赢驷给猜对了。 赢驷走前告诉他,屈家有可能会来闹事,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他另外给她置办了宅子。 云梦泽那边他也派人去修修缮了。 说只等着修缮好就能搬过去住。 “这件事情屈原知道吗?”陈曦和勾起唇角。 “应该是不知道的”夕朝摇了摇头。 “那你派人去通知屈原。” 陈曦和微微一笑:“这宅子本就是婵媛的,而婵媛已经被屈家逐出了族,她的遗物自然也轮不到屈家来处理。” “就算我要将她的遗物还回去,也应该还给屈原。毕竟世人都知道,屈原与婵媛关系很好。” 陈曦和摩挲了下手指:“在而,婵媛离开前将宅子过户名到了我的名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宅子交给屈家老夫人的。” 陈曦和有些想不明白:“只是,这宅子在普通人家看来虽然值钱,但屈家那样的人家,不可能将这东西看在眼里。 屈家老夫人一贯爱面子,屈原的父亲又以家族为重,当时为了不得罪昭家,狠心将婵媛逐出族去。 屈家老夫人亲自上门要宅子? 还是逐出族的女儿的私产。 这事倒是稀奇,她不怕被这满城权贵笑话吗?” 夕朝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 陈曦和点了点头,冷笑出声:“怕是有什么更大的利益,让他们这么做。可是,一个宅子,要回去她们能得到什么呢? 除了能让我们无家可归。” 陈曦也有些纳闷。 夕朝:“会不会是昭雎那狗东西报复你。他不是一直认为,他与主子走到今日,一切都是你在撺掇吗? 他会不会就是想看你露宿街头。” “他这几日要准备婚礼,被昭阳禁足,哪能蹦跶? 在而,若是他有动作,陈秀儿那边不可能不给我们来信。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昭雎还有能力做这些事情。现在的他,呵“陈曦和摇了摇头:“接连犯错。 至少在外人看来,他在楚王心里的地位已经掉了一大截,屈家虽然傻,但不至于不知道,昭雎给不了他们想要的利益。” 陈曦和拄着脑袋,觉得这件事怎么看都有些怪异:“算了,想得再多也没有用。 我换件衣服,去会一会那屈家老夫人吧?” “这样去?”夕朝有些犹豫的看着陈曦和的尊容。 这不见人就输了一大截气势。 “怎么,我好友刚死,我悲痛万分,不行啊?”陈曦和挑了挑眉。 她慢悠悠走向屏风,绕进去之前,她忽然想起来,指着房间角落里堆放的那些东西:“这些东西,劳烦夕朝姐姐挑几样去赏赐屈宅的下人,这些日子他们也辛苦了。 另外,你挑几件自己喜欢的留着,其他的,你全送到婵媛坟上,里面很多吃食都是她喜欢吃的。” 见夕朝欲言又止,陈曦和扶着屏风微微一笑:“做戏要做全套。” 第93章 陈曦和痛斥柏惠 陈曦和换好衣服绕到前厅时,柏惠已经绷着脸坐了好一会了。 她旁边站着个婢女,那婢女手上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盖着红布。 一排孔武有力的打手,站在了厅内两旁。 陈曦和挑了挑眉,看样子,真如夕朝说的一样,是上门闹事来了。 她脚步微微顿了顿,偏头低声对锦溪道:“去禀告韩公,烦请他派人守在前厅不远处,若是我摔了杯子,就带人冲进来。” 锦溪小幅度点点头,回身往前院客房而去。 “来了为何不进来?”柏惠发现门外一片露出的衣角,一双眼睛中寒光凌厉。 她上次来这宅子还是夏季,她本想着婵媛从小就孝顺,只是在气头上才对她说了那么些话。 她就想着给她一些时间思量,盼着她回心转意。 不成想,等来的却是她面见楚王和离的消息。 真是糊涂啊。 婵媛那丫头若是早早听了她的话,忍一忍,那陈秀儿现在也还只是一个妾。 她又如何会落得那样凄惨的结局。 听到她未出生的孩子是个男胎时,哎哟,她当时那个心啊,真正是在滴血。 后来又听说她死了,她险些哭晕过去,她真的没想过要逼死自己的女儿,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陈曦和轻轻勾起唇角,提着裙子跨过门槛,状似埋冤:“夕朝也是的,怎地没给夫人上茶呢?” 说完对坐在柏惠对面,对门外拍了拍手,一副好客的样子:“上茶。” 陈曦和一声令下,门外早已准备好的小丫头端着托盘规矩进门,俯身给柏惠送上茶。 “夫人见谅,婵媛和离后,这屈宅就不大富裕了,只能劳烦夫人用陶杯喝茶了。”陈曦和和笑意盈盈看着柏惠,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 柏惠冷笑一声,开始打量起陈曦和,越打量,她眼中的不喜就越明显。 长得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心却恶毒如蛇蝎。 搅得的一家子不得安宁的小贱人。 一想到婵媛落得那样的结局,柏惠就气得胸口生疼。 就是这贱人,撺掇着婵媛和离,害得他们母女生了嫌隙,夫君这才为了屈家,将婵媛逐出族去,生生害得她一尸两命。 若不是她撺掇婵媛,婵媛从小就懂事,一心为家族考虑,为他弟弟考虑,她那样聪慧的人万不会那般忤逆于她,害得屈家与屈家关系险些破裂。 她早就想上门来会会这贱人了。 柏惠端起杯子,不屑垂眉低笑一声,讽刺道:“姑娘在我这摆什么谱儿。 这宅子,这满院的奴婢可都是我女儿婵媛的。 姑娘这莫不是在这住的时间长了,真将自己当成女主人了?” 陈曦和挑了挑眉,淡笑偏过脸去。 哎哟,这夫人是懂如何挖苦人的,这是在骂她鸠占鹊巢,乃心思恶毒之辈。 可惜啊。 她和婵媛好的就像一个人似的,这宅子她也早给了她。 “夫人是个爱说实话的。”陈曦和赞成的点了点头,弯弯的眼睛好似在告诉柏惠,谢谢夸奖。 柏惠心头一梗,气的双手颤抖。 这小贱人听不懂她是在骂她吗? 在柏惠难看的脸色下,陈曦和缓缓道:“不过有一点夫人说错了,这宅子呀,现在可还真是我的。” “你!”柏惠脸色垮了下来。 她就从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女人! 她咬牙想说些什么,又不断告诫自己来此地的目的,最后叹了口气,端起陶杯,想喝一口水来压住心中的怒火。 茶水入口,感觉到水的温度,柏惠差点气晕过去。 “啪” 陶杯被她大力放于桌上。 “哎哟哟,夫人可要小心一点,如今这屈宅可是比不得过去,可没有钱买新的。”陈曦和也沉了脸,阴阳怪气的开口。 “你。。你。。你!好好好。”柏惠赤红着眼睛,咬着牙,颤着身子怒道:“本夫人怎么说也是婵媛的母亲。 你竟如此对我,给我上的茶冷得没有一点热气!” 陈曦和眼中露出一抹嘲笑:“夫人有没有听过,人走茶凉?” 陈曦和蹭地站起来,怒目而视“婵媛需要你为她做主的时候,你没有站出来。 婵媛需要和离的时候,你们屈家将她当作棋子丢弃,屈家族长身为婵媛的父亲,将她逐出了族,而你,身为他的母亲没有替她周旋一二。” “婵媛被困在火海的时候,你身为她的母亲没有去云梦泽看过她,哪怕一眼。 婵媛命垂一线难产的时候,你身为她的母亲没有陪在她身边。 婵媛死的时候一直念着你,我派夕朝去你府上,你冷着心不见她。 她到死,你都没有来看过她哪怕一眼。 我就不明白了,她死后,与屈家为敌的景家都送上了吊唁的礼品, 您呢?您从始至终没有出过屈府一步,就怕昭家看不到你摇着尾巴的姿态! 您跟我说您是他母亲?” “哈哈”陈曦和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不是我,是你这个母亲,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将她推到了必死的结局! 但凡! 但凡你有一次是站在婵媛身边的,你和她都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陈曦和越说,眼睛越红。 心瞎的父亲,耳聋的母亲,出轨的丈夫,锁链一般的世道,都是逼死婵媛的元凶。 但她也要谢谢这些人,若不是他们,婵媛可能至今被困在亲情中,无法做自己。 此后,这世上再无屈婵媛。 ”婵媛死了。”陈曦和深呼一口气,看着柏惠呆滞的眼神,无情开口:“这屈宅是我的,如今,在这,没有一个人还会在意你的心情。 你如此对待婵媛,难道还希望我好声好气待你?” 陈曦和停顿稍许,怀疑地打量柏惠,发出一声哼笑:“还是说,你自以为是的认为,婵媛从没有恨过你?” “我是有苦衷的。”柏惠喃喃道:“我也不想那么对她,可是她不听话啊,我劝也劝过了,她不听。 怎么能怪我呢。” “难道你就清白?!”柏惠猛地抬头,拳头握得紧紧的,指甲都掐到肉里还丝毫感觉不到痛:“你处心积虑接近我女儿,害死了她,现在还霸占她的遗产。 我要拿下你,压着你去面见君上,亲手揭发你的罪行,替我女儿报仇!” 陈曦和被气笑了,她拍了拍手:“精彩,精彩啊。柏惠夫人不去唱戏可真是屈才了。” 她站起,一步一步靠近柏惠,然后俯身靠近她,一只手撑住桌子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你。。你要做什么?!”柏惠梗着脖子,仰头防备地看向陈曦和。 “咔”站在厅内的彪形大汉们也瞬间拔出了刀。 陈曦和轻笑一声。 “你比谁都清楚是谁害死了婵媛。”陈曦和盯着柏惠的的眼睛:“怎么,不敢去找昭家? 你来我这,是不是也是昭家指使的呢?” 柏惠眼睛一震。 陈曦和冷下脸,她站直身子,眼底再没了笑意:“婵媛摊上你这么个母亲,可真是倒霉。” 她姿态悠闲地拾起桌上的陶杯:“那就看看,你能不能带走我了。” “住手!” 第94章 柏惠的算计 千钧一发之际,屈平赶到了,他白着脸喘着粗气抬手制止。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 屈平冷着脸走到柏惠身边压抑怒气问:“阿姊出殡那日,您未亲临到场送她一程,今日,你又来找她好友的麻烦。” “母亲。”屈平眸中满是失望:“你怎么可以如此不念母女之情? 您是想阿姊在地府也不得安宁吗?” “你这就随我回去?” 他眸色一厉,警告垂眸,少年仿佛历经一遭终于从竹笋长成了翠竹,身上带着不惧一切的气势:“我会亲自去见父亲。” 柏惠颤着身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屈平:“自从逐你阿姊出府,你就再没唤过我一声娘。 你也怨我,是不是?” 她只觉得喉咙中弥漫着血腥气。 柏惠喉咙动了动,再开口时仿佛老了十岁,有些自嘲:“到头来,只有我作了恶人,失去了女儿,儿子也和我离了心。” “但是屈平,这世界上只有你最没有资格怪我。”柏惠一字一句道:“要不是为了你,我不会去见你姐姐,不会伤了她的心,她也不会和我离了心。” “屈平,你怎么能理直气壮怪我?” “若你成器一些,我也不会被你父亲拿捏。 我多希望,你阿姊是男孩子,那她将是我一辈子的骄傲。”她随手抹了一下眼角,从头到尾,她都保持着贵妇人的体面。 她看向陈曦和,淡淡一笑,点头肯定道:“姑娘好手段。” 陈曦和叹了口气:“夫人头脑有没有清醒一些。” 柏惠垂眸,没有回答陈曦和的问题,而是面无表情挥了挥手,站在她身后的丫鬟上前一步,俯身将托盘放在桌案上。 “这些金饼换这宅子。”柏惠将托盘往陈曦和那边推了推,声音里有些落寞:“还望姑娘考虑考虑。” 说着,她仰起头打量起周围的一圈,神色怀念:“这个宅子是婵媛及笄时,我送给她的礼物之一。 这宅子中的一草一木都是我找亲自找匠人布置,许多金贵的桌椅物件也都是我费尽心思寻来的。” “她去面见王和离那日,原儿当堂质问他父亲,说他不配为人父。 她父亲十分恼怒,当场给屈平上了鞭刑,派人将婵媛的房间所有东西都丢出府去,又开祠将她名字划去。 我不是没有拦着,只是我虽然是屈府宗妇,但到底无法强硬过他那个族长。 婵媛还是被逐出族了。 后来,我怕她过得幸苦,也偷偷送些银钱想要给她,但是都被她父亲发现拦了下来。” 她垂眸摊开双手,只觉得手上血迹斑斑,她颤抖着双手,泪珠一颗一颗落在手上。 是她亲手将婵媛推离了身边。 陈曦和说的对,婵媛的死和她脱不开关系,可是,婵媛与原儿,她总要保住一个。 原儿这些年虽然稳重下来,但他骨子里的冲动并没有改变分毫,她得护着他,为了护着他,她便不能忤逆他的夫君。 她很放心婵媛,因为那孩子从小识大体,懂利弊,她从不让她为难。 可是,就是因为这唯一的误判,她却永远失去了她。 “我没想过要将她逼上绝路,我也是爱她的。” 陈曦和闭着眼睛转过头去,柏惠说爱婵媛她并不怀疑,但她的爱参杂着利益,她给婵媛的爱太少太少,少到二选一时,婵媛随时都是被抛弃的那个。 她一直觉得,这世上的爱啊,若是接受的人感知不到,那就不是真的爱。 柏惠一边打着爱婵媛的旗号,一边却为屈平考虑,让婵媛步步牺牲,这不是爱。 陈曦和不想同柏惠再聊下去,再聊下去她觉得自己会心肌梗塞。 她扶了扶袖子,转身谢客:”夫人还是请回吧,这宅子我不会卖,任何人来,我也不会卖。” “她是我女儿。”柏惠用力捶着自己的胸,泣不成声:“我愧对她,所以不敢去她坟头祭拜,这个宅子,是我与她唯一的羁绊。 陈姑娘,算我求求你,你割爱将它卖给我,好不好? 你就看在我真心护了她二十多年的份上,给我留一份念想。” 屈平皱眉,不赞同道:“母亲,这宅子阿姊的确给了陈姑娘,这宅子也是阿姊留给陈姑娘唯一的念想,你不能这样无理取闹。” 说着,他厉眸看向身后的丫鬟:“阿姊的死让母亲悲痛异常,这才人前失仪,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扶着母亲归府?” 丫鬟被瞪得有些害怕,微微往后缩了缩脖子,低头小心翼翼询问:“夫人?” “我愿再添上城郊的庄子。”柏惠见陈曦和不为所动,咬了咬牙又道:“那庄子带着四亩地,两亩果园。 庄子上的人的卖身契,我也一并给你。” 陈曦和眉心一跳。 不是财帛动人心,这柏惠的做法恰恰让她证实了自己最开始的猜测。 付出不对等的筹码,将这宅子要回去,真的是柏惠母爱泛滥,诚心悔过,想要找回自家女儿的遗物吗? 可能有这意思,但她觉得,他们的目的不止是这个。 让她无家可归? 不是。 陈曦和下意识否定,若真想让她无家可归,他们不会给银钱。 银钱。 陈曦和心脏猛地一跳,耳边响起自己与婵媛闲聊时的话题。 “唉?婵媛这一枚枚银饼、金饼怎么都缺胳膊少腿的。” “因为百姓们拿着去付钱时,有时候卖家不一定能找零,这时候买家就会允许卖家砸下一点用来付钱。” “那就没有完整的银钱吗?” “有的。 其实普通百姓用的多是刀币(铜钱),他们很少拿着银饼,金饼。 价值越高的钱一般都掌握在权贵中,他们一般采买所花的钱如流水,自然也就有完整形状的钱在手中流通。 但你要记住,还有一种钱,你可以理解为国家税收,是官府收缴上缴国库的钱,那些钱会被熔了重铸形状,样式自然就完整了。 但那种钱不是市银,普通人用不的。” “会杀头吗?” “若是在现代你侵吞国家财产会怎样?” “会坐牢。” “你看,你明白。” 陈曦和转身将托盘上的金饼一一拿起打量,终于在翻到中间时,翻到了一枚金饼,它底端刻着字。 陈曦和握着金饼,眯着眼睛看向柏惠:“夫人好手段,这是打算给我捏造罪名?” 柏惠脸刷的变得苍白,她小心翼翼打量屈平的脸色,焦急解释:“原儿,你听我说,这不是我做的,我没有放一枚……” 屈平心下一跳,从陈曦和手中拿过她手里的金饼,是楚国官府打造藏入国库的官银。 握着金饼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低头打断柏惠的话,质问道:“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柏惠嘴唇颤抖,闭上眼睛:“不管你信不信,我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陈曦和却皱眉,私藏官银不致死,昭家这么做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想让她坐几年牢坏名声? 还是想用她的安全威胁什么人? 还有那个庄子,其实柏惠也无需给她,她给她的用意是什么? 从最初恐吓要拿下她进宫面见楚王,到用金饼买宅子,到又送宅子,柏惠好像特别希望她搬离屈宅。 而且看柏惠的模样,似乎真不知道金饼中混入了官银。 是让她做事的人没将事情告诉她? 但若是没有交代事情与目的,给到屈家足够利益,柏惠不会走这一趟。 陈曦和眯起眼睛,有猫腻。 既然看不清对方想做什么,那就主动入局,化明为暗。 “我愿意卖宅子,只是这样的金饼我不收,再而,买主换成屈平。” 第95章 柏惠醒悟 柏惠瞪大眼睛。 陈曦和刚才的脸色明明已经发现了事情存在猫腻,为何还要…… “曦和!”屈平下意识猜到了陈曦和想做什么,他不赞同。 陈曦和摇了摇手,制止了屈平要说的话:“这宅子本身就是你姐姐的,想必将它给你,她也是会同意的。 我在楚国呆不久,这宅子留在我手上也是浪费。况且,总要往前走,才能看明白前方不是?“ 屈平抿了抿唇,知道改变不了陈曦和的想法,只得迂回道:“那行吧。 我给你安排几个。。” “不用。”陈曦和摇了摇头,拒绝得很干脆,她不想将屈平拉下水。 她有自己的路要走,而屈平也有自己的路要走,他们虽然殊途同归,但毕竟立场不同。 屈平的根基是屈家,他无法抛弃屈家。 而她与婵媛的归宿是秦国。 屈平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那我将大黄给你,我答应过阿姊,会好好照顾你。” “不准再拒绝!”见陈曦和皱眉,又要说什么,屈平赶紧道:“再拒绝就是不把我当兄弟!” 陈曦和勉为其难点了点头,屈平这才眉目舒展笑开。 “那么,屈夫人,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契。”陈曦和重新坐下,看向柏惠。 柏惠点了点头:“金饼与城郊宅子的地契,我随后会让原儿交给陈姑娘。” 陈曦和无所谓点了点头。 柏惠:“我希望陈姑娘收到钱后,今日就能搬离屈宅,若是不便,没有住处,城郊的宅子你可以先住进去。” 陈曦和笑了,柏惠一直提城郊的宅子,看来那就是他们的目的。 想罢,她点了点头。 柏惠和屈平离开府时,陈曦和下意识提醒了一句:“夫人,婵媛让我告诉你一句话,她说,她与屈平都不需要你牺牲自己来成就他们。 你若将他们当成软肋,所有的选择都将会变成毫无选择。” 柏惠脚步一顿,眸中闪过复杂,她回身看向陈曦和,终于鼓起勇气问:“婵媛,她可怨过我?” 陈曦和笑笑:“我不是婵媛,无法替她回答。” 柏惠颤抖着唇,闭上眼睛:“我知道了,谢陈姑娘代为转达。” “夫人慢走。”陈曦和行了不太标准的一礼。 屈府。 柏惠一回府就去了屈伯庸的书房。 她未经敲门,越过阻碍她的仆从就推开书房门,屈伯庸正在伏案处理公务,听到门发出巨响,他下意识皱眉抬头望去。 柏惠正握着金饼脸色怒容地看向他,眸中是清晰可见的失望。 “主君,我们拦不住夫人。”奴仆白着脸跟在柏惠身后,颤声道。 柏惠平复了些情绪,沉声道:“你们全部都出去,我要和主君说一些话。” 在书房内服侍的下人全都低下头,不敢走。 柏惠一一扫视他们,呵斥道:“怎么? 都只认识主君,不识主母?” 屈伯庸眸色晃动,他将笔放下,低低说了一声:“出去吧。” 得到命令的下人们全都松了口气,立即逃也似地跑出去,走之前还将门一并带上。 屈伯庸将竹简裹上,这才起身走到柏惠身旁问:“夫人,何故发这么大的火?” 柏惠面色铁青,她抿了抿唇,嘴角带出一点凌厉的弧度,没有说话,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屈伯庸。 年少结为夫妻,走到如今,她都有点快要不识得身边这个枕边人了。 听到婵媛死的那日,她对他恨极了,恨不的提剑去砍了他。 但他告诉她,说是婵媛没死,她信了他的鬼话,错过了见女儿的最后一面。 怎么会没死呢? 她昨晚派人去刨了坟,回来的人和她说,大姑娘就躺在里面,被烧的面目全非,肚子还被剖了,肚子上是狰狞的疤痕。 婵媛从小聪慧,她会很多规格女子不会的东西,她的聪慧甚至隐隐高过这世道上很多男子。 但在这个世道,女人太过聪明不是好事。 她怕,怕别的人瞧出她的不同,她怕她以后丈夫不容她,于是她每天提心吊胆的约束婵媛,逼着她约束自己的性子。 听到她想要和离,她第一个想法便是恐慌,她隐隐感觉到,婵媛似乎不再愿意压抑自己了。 然而屈伯庸这一生只她一人,但是她觉得也没有多开心。无数争吵,多累啊,为何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将目光放在儿女身上呢。 所以她成为了那个说客,她是真的想为婵媛好。 看着屈伯庸如平时一般温和的语气,柏惠只觉得讽刺又心酸,他到底还要瞒着她到什么时候呢? 她的不作为,她的那些话成为了杀死自己女儿的利剑!而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也是刽子手,他操控着她一步步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你说,让我去将婵媛的宅子赎回。”柏惠面上附上寒霜:“你说,只要办成这一件事,昭家就会在朝廷上联合其他官员进言,让原儿官位再进一级。 可这是什么?” 她没有大吵大喊,没有气愤地的瞪大眼睛,只是低低的质问,却比任何时候都有力量。 “这是官银。”柏惠轻笑一声:“原来,你是将我也算计进去了,是吗?” 若到时候官银事情败露,陈曦和的确会成为阶下囚,但难保那些人不会顺着银子往上查,查到她头上。 “屈伯庸,你真是好手段!”柏惠眼中带出泪,平静得有些可怕。 屈伯庸瞳孔猛地一缩,无数情绪骤然涌出,但又很快隐藏起来。 他从袖子中拿出一个盒子,又从盒子中拿出一支白玉簪子:“当年我们定情时,我给你送了白玉簪。 我说,我对你的感情就像这白玉簪一般,干净透彻,这些年我做到了。 柏惠,我待你之心,你感受不到吗? 我怎么可能害你? 这只是昭家安排的后手,若是绑不了陈曦和才会祭出此招。你不是不知道,这朝廷上大半人都是昭家与我们的人,他们怎么敢攀咬屈家,攀咬你。” “白玉簪早就碎了。”柏惠闭上眼睛:“在婵媛死的那日。” 屈伯庸一愣,然后轻声笑道:“我让工匠重新打了一支。” “婵媛没有死。”屈伯庸强调一句:“我的女儿,从小就聪慧,她不可能死。” “你派人去确认了?” 屈伯庸摇了摇头。 “但是,我派人去确认了!”柏惠红着眼睛看着他:“她就躺在那里面,全身被烧的面目全非,孤零零躺在那里!” “屈伯庸,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要为昭家马首是瞻?他们就那么好,好到你愿意牺牲自己的女儿?” 屈伯庸愣在原地,他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昭家不能倒。 昭家一倒,楚国必乱。我答应过先王……” “够了!”柏惠挥了挥手,冷笑一声。 她将那枚金饼砸到屈伯庸身上:“这是我最后一次听你吩咐,往后,我不会在傻傻听你的话。” 说完,她闭上眼睛:“我会请求母亲,以我身体不适为由,回姊归养病,此后,我们不必再见。 原儿,我也该放手了。 至于你,爱纳妾就纳吧,这些年我也累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走的干净利落。 屈伯庸有些错愕,接着他感觉脑中如绵密的针刺一般疼,他握着白玉簪的手一松,簪子摔碎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怔怔看着地上的簪子,喉中发梗,他慢慢蹲下去捡那簪子,竟是忘了去挽留柏惠。 捧着簪子那一瞬,他觉得,柏惠真的不愿跟他回到过去了,不像过往争吵说的气话,她连让他纳妾的话都说了。 明明她是最善妒的。 第96章 柏惠出走,陈曦和搬家 “弄玉”柏惠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中显得分外严厉的面容,有些恍惚:“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大娘子,奴婢自买回来就被拨到你身边,满打满算,快三十三年了。”弄玉叹息一声,走到柏惠身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满头珠翠取下。 “三十多年了啊。。” 柏惠笑笑,这么多年,她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也只有弄玉一直陪在她身边。 这屈府的奴仆只唤她为夫人或者主母,而只有弄玉,一直的唤她大娘子,三十多年都没有变过。 “我是不是变了很多。”柏惠对着铜镜想扯起一个稍微明快的笑容,可是这些年她似乎早就忘了该如何笑了。 镜子里的人脸颊僵硬,扯起的笑也不伦不类。 柏惠索性放弃,抬起手握住弄玉的手:“倒是你,性子一直都没变。” 弄玉拆发簪的手一停,眸中闪过心疼:“大娘子说哪里的话,奴婢这性子给您惹了多少事。 要不是您念旧,奴婢怕是早被拖出去不只打死多少次了。 奴婢倒是希望,自己能改一改这马虎的性子,别让大娘子操心。” 她将柏惠头上的珠钗拆下,俯身看向铜镜,哄着柏惠道:“大娘子哪有变,这不和年轻时候一样美?” 柏惠无奈摇了摇头,看着镜子里的人,有些鼻头泛酸。 年轻时候,她也算名满郢城的才女,她弹得一手好琴,又擅长管家,父亲母亲对她也多有宠爱,养的她心气很高。 但她嫁入屈家,总的来说,算是高嫁了。 成婚头几年,她和屈伯庸不像如今一样相敬如宾,他们是真的恩爱过一阵子的。 他会为她描眉,会吹箫与她合奏,也曾在屈家那些不好相与的长辈面前回护过她,他也曾在夜半三更动情时,一遍一遍低低叫着她的名字,与她说着白头到老的誓言。 但那些画面终究太过美好,就如幻影,说散就散。 她生下婵媛时大出血,伤了身子,此后五年肚子都没有动静。她每次去给婆母请安都如坐针毡。 而屈伯庸,却越来越沉默。 好似,他也觉得不能繁衍子嗣是她的错。 那段时间,她每天汤药不离手,就盼望着这种难熬的日子快些过去。 古琴她再也没有碰过。 她也渐渐将当年自己柔软的面容丢弃了。 有时候,她熬不住,她甚至想过给屈伯庸纳妾,但只要一提,对方就冷脸,婆母那边又催命一般的催她,若不是婵媛懂事,她真觉得自己可能熬不过去。 不能生、善妒、严厉刻薄,她快要被别人丢来的流言蜚语压得喘不过气来。 但好在,老太垂怜,在婵媛八岁的时候,她终于迎来了原儿。 她以为她终于熬过了最苦的日子,但以前一直念着不纳妾的屈伯庸却开始嫌弃她了。 虽然他不说,但见过他爱她的样子,不爱她的样子,她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 他开始接济清官儿,与她合奏,为她画眉,还与她生下了夕朝。 除了没有给她名分,夫妻间该做的他们都做了 她试着挽回过,也试着和他提纳妾的事儿,但他仍然一口回绝。 想到这,柏惠眼圈一红,心里堵的厉害。 当初她以为他还是爱她的,所以一直不愿纳妾,现在她想明白了,于屈伯庸而言,女人无甚重要,他需要的是一个贤惠能管事的主母以及一个温情小意的解语花。 恶名,善妒的名声她来背,而什么好事都是屈伯庸收下。 凭什么? 就是因为她太过听话,所以才将自己的女儿害死了! 她再也不要做回屈夫人,再也不要去面对屈伯庸无奈看着她的的眼神。 你怎么又无理取闹? 都见鬼去吧! 弄玉看着柏惠眼底欲落不落的泪与紧抿的唇,以及越来越冰冷的神情,心下一跳,她总觉得大娘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给我换上素服。”柏惠闭上眼睛:“离开之前,我要去看看姑娘。” “唯。”弄玉低头抹了一把泪,将柏惠扶起,言语中有些欣喜:“那奴婢开始收拾行装。” 柏惠淡淡点了个头。 慈明堂。 柏惠除去了一身华贵的外服,头发被全部梳起,只用一支簪子挽着,她垂眸无声地跪在堂下,看的屈老夫人心堵。 “你这是又要闹些什么!”屈老夫人将拐杖捏得紧紧的,气的将地敲得砰砰响。 “母亲。”柏惠将手中的印玺举过头顶:“您也知道,生了原儿后,儿媳的身体每况愈下,实在难以承担这屈宅中馈之责。 请母亲怜惜儿媳,收回掌家权,允儿媳回乡养病。” 收回掌家权? 屈老夫人只觉得气的眼前阵阵发黑,她喘了好一会儿粗气,才缓过来。 这宅子里除了柏惠就只剩下那二儿媳。 可是,难道她骄傲了一辈子,到老了,还要将这管家权眼睁睁送去那庶出的贱人手上? 那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但若是要她再出山来管这一大家子吃穿,她也是不乐意的。 这屈府就她最大,谁当家也短不了她,好不容易过几年安生日子,她不想再费那个脑子。 想罢,她压下怒气,扯出一抹笑,慈爱看向柏惠:“我知道,定是庸儿又给你气受了,你且回去,老身随后就说她。 回秭归的话,以后就别。。” 柏惠打断她:“母亲,一切都与伯庸无关,这是儿媳自愿的。 儿媳已和夫君商议过,若是母亲不接这中馈,儿媳就将它交与弟妹,也省的母亲操心。” 说罢,她就要站起。 “慢着!” 屈老夫人闭了闭眼,几乎咬牙切齿道:“放我这吧。” “唯。”柏惠将印玺放到小案上,恭敬给屈老夫人磕了一个头:“儿媳退下了。” “走走走!赶紧走!”屈老夫人偏过头,摆手轰人,只觉得气的脑门疼。 “母亲保重。” 柏惠留下了这句话,就退了出去。 走出屈老夫人宅院,弄玉就眼睛亮亮迎上她:“大娘子,都收拾好了。” “都四十的人啦”柏惠下意识想要念叨一下弄玉,但想着自己快要离开这屈宅了,弄玉也不必在拘着性子,画风一转:“算了,这样就很好。” “哎!”弄玉欢喜的点了点头,又问:“大娘子可要等主君回来告别,刚才我差人去问,书房里的下人说主君外出了。 想来要天黑才能归家。” 柏惠冷笑一声,屈伯庸怕是去昭家了。 “钱与地契可拿给公子了?” 弄玉点了点头。 “那不等了,启程吧,先去见一见婵媛。”柏惠说到婵媛语气就有些哽咽:“带一些她坟头的土走,这地方我此生怕是不会再踏足了。” “大娘子别伤心。”弄玉笨拙的安慰道。 另一边,屈宅。 屈平将箱子交给陈曦和就走了,他赶着去送他母亲。 陈曦和跪坐在书房内打开箱子,就见里面装了等额的金饼与郊外庄子的地契,再往下则是有一封信。 陈曦和拿起那竹简,翻开读到末尾,释然一笑。 她喃喃低语:“这夫人倒是有些意思。” 她敲了敲桌案,细细思索,朝门外唤了一声:“夕昭姐姐,让大家收拾东西,搬家。” 第97章 张仪顺利讨地,赢驷赶回秦国 巧了,魏国客栈内,张仪正了正官帽,也吩咐了奴仆一句:“收拾行李,今日若是顺利就能归秦。” “唯。” 张仪心情颇好的走出房间,又敲了敲一同来出使的同僚的门。 “张大人。”来人开门,向张仪行了一礼。 张仪回了一礼:“劳烦大人带上地图,我们今日就去拿地。” “当真!” “当真。”张仪眼眸清亮。 魏宫,大殿。 张仪一瘸一拐走入大殿:“秦使张仪,见过大王。” 魏王脸皮抽动一下,有些尴尬:“免。。免礼。 当日是寡人失态了,让先生因伤滞留数日,是寡人的不对。” 魏王抿了抿唇,有些不情愿,但在惠施炯炯的目光注视下,他还是举起手赔礼:“寡人给先生赔罪。” 张仪哪能吃这大亏,连忙跪下:“大王折煞张仪了,当不得,当不得。” 魏王:。。。。 他深吸一口气,让魏臣将张仪扶起,才憋着气继续道:“魏国乃诚信之邦,河西之地虽然寡人心里多有不舍,但终究还是得履约。今日。。今日” 魏王说到这说不下去了,他心在滴血啊。 惠施轻轻咳嗽一声,想要出列。 魏王瞪了他一眼,闭上眼睛,全说了:“今日便。。跟先生交接清楚。” 张仪拍了个马屁:“大王实乃爽快之人。” 话落,他转身招了招手,跟在他身后的使臣会意拍了拍手,在魏王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秦国使臣乐滋滋地两人合抬一张地图(催债明细)走上殿内。 张仪亲自将地图翻开,恭请魏王:“大王请。” 魏王眨了眨眼睛,只觉得眼睛酸涩,他颤颤巍巍扶着桌案站起,但脚就是一步也迈不出去。 张仪挑了挑眉,低着头走上去:“张某扶着您。” 一拽,拽不动。 魏王死死定在原处。 “大王?”张仪有些怀疑地看向魏王:“可是还未考虑清楚,若是不舍,大王无需为难,张某先归秦就可。。 大王慢慢想。” 魏王僵硬的身子终于有了知觉,他扯起一个难看的笑:“先生莫怪,不是寡人不走。” 他提了提朝服:“实在是这朝服太长,我踩到朝服了。” 张仪扯起笑看着魏王身后的宫人:“大王说的是。 我看就是这些宫人偷奸耍滑,哪能是大王的错。” 宫人们都是人精,哪里听不出张仪言语中隐含之意,他们吓得一哆嗦,忙将魏王的朝服后摆抱起。 张仪笑着转回头,伸出手:“大王请。” 魏王:。。。 他一步一步走向那地图,只觉得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疼得他无法在朝堂上维持君王威仪,全程如丧考批。 终于走到了地图前,他将河西之地全境看在眼里。 他只觉得这张仪哪是要割地啊! 他分明想割他的肉! 魏王不舍的看向地图,又转头看向张仪,强迫自己扯起一个笑,他双手对着河西比划两下:“张仪啊,打个商量。” 张仪战术性后退两步,有些为难的胯下脸:“大王,这。。这。” 他噗通一声跪下来,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指着河西:“大王啊,张某也是魏人,看着河西易主,张仪也于心不忍啊。 可是,您也知道那秦国的虎狼之军,张某就是怕魏国吃亏,这才请命使魏。 若这河西之地是张某封地,大王要,只要一声令下,张仪双手奉上,可是。。” 魏王眯着眼睛,心想,话说的好听,你这狡诈之徒! 他闭着眼睛转过头,不想再看张仪的脸,咬牙挥了挥手:“给你,给你,都给你!” 张仪蹭的站起,眼睛亮亮:“还请大王在条约上盖章签字。” “来,上契约。”张仪转身摊开手,一个使臣忙将写好条约的绢布递给张仪。 张仪将其展开放于地图上:“大王,请。” 魏王咬着后槽牙,只觉得喘息有些粗重,他扶住宫侍的手,正色看向张仪:“河西之地给你可以,只是寡人有几个行宫还在河西。 特别是雪宫,雪宫已经许给了天子。” 魏王双手一摊:“这,你说如何是好?” 惠施眼皮一跳,这怎么和商量的不一样?张仪怕是。。。 这想法才在心中飘过,他果然听到那边张仪熟悉口吻又响起了。 “雪宫,在要塞离石。“张仪恍然大悟奥了一声,直白说出魏王心中所想:“大王要留下离石。”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惠施不忍直视微微偏过身子,不看魏王的脸色,全当给他留了脸面了。 “这这这,寡人要离石作甚?” 魏王不料这厮不按常理出牌,心思还被挑明了,气的他脸色变化,最后干脆耍赖:“张仪,不是寡人要,你没听清吗,是已经献给了天子了,寡人这不好将他一并划给秦国。 毕竟,天子的东西,寡人也无权处置啊。” 惠施低下头。 天子都不知道他自己收了雪宫啊。 大王啊,我求求你别说了,你怎么随口就来呢。 你多说一句,信不信明日这大殿上的话就得传遍六国。 到时候,传到天子耳中,你留下的离石还不是照样要送去给天子,你到底图什么啊? 张仪思索一秒,微笑道:“魏王所思的确要紧。” 魏王扯起笑点了点头。 可是还没等他高兴那么一秒,张仪那边又神来之笔来了句:“大王,这样,待我归秦后,奏请秦君,让秦君写奏疏上报天子,并以魏王的名义将雪宫献给天子,如何?” 惠施捂面,连忙低声吩咐身后的大臣:“快去写奏疏,等眼前这事了了,让大王看过,立刻送去给天子!” 那大臣小鸡啄米似得点了点头,一溜烟消失在大殿上。 殿内有些安静,良久后魏王才不可置信看向张仪:“也。。也行。” 张仪:“还请大王签字。” “慢着,寡人还有一事要说。” 见魏王还想说话,惠施连忙拉住他的袖子。 魏王将袖子从惠施手里拽出,指着地图上的汾阴所在:“汾阴乃魏国宗室所在之地,搬迁还需时日,能不能请秦国暂缓驻兵。” 张仪直接表演了个笑容消失术。 搬迁? 怕是搬一百年都搬不走吧。 他转身指着地图,开口:“汾阴横跨秦魏两境,距离安邑驻军不过百余里地。” 他转头看向魏王,惊呼一声:“大王还是想和秦国开战啊!” 魏王只觉得眼前有些发黑,他有些站不住,惠施连忙上前扶住他,皱眉看向张仪:“张仪!” 这是让张仪闭嘴,给魏王留些面子。 张仪抿了抿嘴,有些不高兴:“惠相,这可和你说的不一样啊。” 他看了看惠施又看了看魏王,脸上明明写着几个大字:你们俩在这给我唱双簧,耍我玩呢。 惠施张了张嘴,百口莫辩。只能抓紧魏王的胳膊,苦口婆心劝道:“大王~” “罢了。”魏王将心中的痛全部压下,示意宫侍:“拿玉玺。” “诺。” 魏王抬着玉玺置于绢布上,身体微微颤抖。 他执掌玉玺几十个春秋,从没有哪一刻像今日一般觉得这玉玺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张仪看魏王半天不动,跪下靠近魏王:“大王,张某来帮你。” 他将手放在魏王手上,一提,就将玉玺提了起来。 张仪拼命压着往上翘的嘴角,看着留在绢布上的红印子,又“顺手”将笔放在魏王手上。 “还请大王签字。” 魏王僵硬着转头看向张仪。 张仪朝着他露出恭敬一笑。 魏王只觉得喉咙阵阵血腥气险些要压不住,他僵硬着转头,在绢布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才提起笔,地上的绢布便嗖的一下消失不见。 张仪心满意足将绢布折好放于胸前衣服内,拱手行礼,然后挥一挥手,使臣连忙将地图卷起,抬上。 不过眨眼功夫,秦国使臣走的干干净净,大殿上没有留下丝毫物件。 “大王?”惠施看向呆呆蹲在地上的魏王,有些担忧。 “噗!”魏王终于将口中压抑的鲜血吐出,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大王!” 惠施惊呼一声。 这可不能晕呀,那送给天子的奏疏还需您签字啊! 我的老天爷! 魏国朝堂乱成一锅粥。 * 赢驷风雨兼程,一路几乎都不曾歇息,生生将归秦的时间压缩了三分之一,终于在第八日午时回到了王宫。 赢疾接到宣召入宫时,赢驷正沐浴完坐在理政堂垂眸看着魏人闹事的卷宗。 见赢驷头发湿润泛着雾气,赢疾哑然,皱眉道:\"王兄是否还未用饭食?\" 他细细琢磨了一番,从接到赢驷归秦的消息到入宫,满打满算不过半个时辰。 想来,自家这位王兄,没用饭。 \"无妨,先说正事。\"赢驷指着对面的位置:\"坐。\" \"王兄。\"赢疾有些无奈:\"朝政是处理不完了,再急的事也需吃饭。\" 见赢驷坐在桌案后不挪身,赢疾叹了口气,他知道赢驷脾气倔,是说不动的,只得坐下:\"那臣弟就长话短说。\" \"这件事说起来还与魏嗣有关。 是魏嗣暗中设局,在酒肆挑起魏人与秦人的矛盾,恰巧公孙衍也在那店喝酒,就出手制止事态,但宗室中那些纨绔子弟咽不下那口气,当着公孙衍的面杀了一个魏人。 然后事情就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赢疾公私分明,说起正事来,他敛了神色。给赢驷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怕赢驷不认识魏嗣,他还解释道:\"君上想来也有印象,就是被魏国送来秦国为质的公子嗣。\" 赢驷点了点头,眯起眼睛,这魏国质子自来秦国后一直安分守己,若不是张仪传回来的奏疏中提到魏王想要迎他归国,他险些快要忘了这人了。 此事竟然与他有关? 赢驷眸光一沉:\"倒是个能隐忍的人。\" 他不用想,都知道,这人设计这么一出的目的。 他将茶端在手中,茶水碧绿澄清,荡漾出回旋的圆圈,像是想到什么事情,他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事情发生后,他是不是私下去见了公孙衍。\" 赢疾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晦暗:\"自河西之战龙贾死后,公孙先生情绪就有些不大对,又经历这事,臣弟怕。。。\" 赢驷脑海中本能响起几月前陈曦和的心声。 【秦国怕是留不住公孙衍啊】 还真是一语成谶,他连大良造都许给了他,却换不来他对秦国的绝对忠诚。 惋惜吗? 有的。 如果没有遇到陈曦和,他可能会觉得失去这样一位能臣是大秦的损失,但他早就听到陈曦和的心声,有了心理准备。 况且,他这秦王能给公孙衍的都给他了。 若最后还是留不住人,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觉得商鞅、公孙衍、张仪如何?\" 赢疾一愣,自商鞅被处以车裂后,赢驷就一直回避商鞅这个人,这还是第一次在他嘴里听到这个名字。 \"君上以为如何?\"赢疾试探道。 赢驷低头抿了口茶,呼出白雾,笑骂:\"这世上竟然也有严君你不敢直言的事情?倒是稀奇。\" \"这世上之人,无非分为皮与骨。\"赢疾心中有了谱,给自己也倒了杯茶,侃侃而谈:\"张仪,魏皮秦骨,滑不溜秋,但为人却坦荡。 他能将这世间大多数事情看淡,求官求名求利,都明明白白放置在君上面前,是个世俗的聪明人。\" \"公孙衍,秦皮魏骨,这人身上有太多负累,他想求官求利,但却又放不下世俗之人对他的看法。 他想求一伯乐,想全君上对他的知遇之恩,但却又放不下龙贾对他的授业恩情。 是一个有才且重情之人,但却不适合做官,但君上也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是难得帅才,稍加劝慰,想来,他定会明白君上的用心良苦。\" 赢驷听到这,哼笑一声,若真能靠劝慰解事,也不会出现这档子事了。 \"至于商鞅。\"赢疾停顿稍许,叹了口气:\"他本是魏人,来秦国后脱胎换骨,变成秦皮秦骨。 难得的是,这人本事与手腕均不缺,但不懂得进退之道,算是个大事面前糊涂的明白人。\" 说到这,赢疾打量了赢驷的神色,小心翼翼安慰:\"其实,王兄不必太过介怀。 公父早有了杀他之心,而商鞅想来自己也是知道他那变法路走到最后会必死无疑的。\" 必死无疑? 是的。 他自接到传位诏书那一刻,就知道,这是父王给他的任务。 其他公子会不会对商鞅动手,父王也许不确定,但他的性格必定是会对商鞅出手的。 因为,他永远自傲。 这大秦姓赢,而不是姓商。 赢驷垂眸掩盖住眸中的情绪,自厌地低笑一声,然后面无表情将茶杯放下:\"那犯事的宗室如今在哪?\" \"还在大牢。\" \"魏嗣,这人,派人暗中监视着,必要时帮他一把。 寡人不想在河西之地回归这样要紧的节点又横生枝节。\" \"诺。\" \"去将宗室那些老臣宣入宫。\" 赢驷垂眸敲了敲桌子,起身看向赢疾,语调懒散:\"有些人,是该帮他们紧紧皮了。\" 第1章 穿越获金手指,还带副作用! 公元前338年,赢驷继位,为平抚保守势力,车裂商鞅,后赴魏相王,娶魏女为后,大婚当日被王后所伤,得秦太傅相助,安邦定国。 十年后,云梦泽。 远山还未将夕阳吞噬殆尽,漫天霞光染红房檐下的斑驳白墙,以及墙边少女精致的侧颜。 陈羲和蹲在一处漏风的竹屋墙角处,迟疑半晌,用极其轻微的语调嘀咕道:\"系统,系统。你在吗?\" \"在孤独中前进,在寂寞中崛起,征战!\" \"吾王起灵归来日,尔等俯首称臣时。\" 一分钟,两分钟…… \"天王盖地虎!\" \"天不生我陈羲和,剑道万古如长夜\" \"007!\" …… 没有人对此做出回应。 行吧。 陈羲和在瑟瑟夜风里拢了拢衣襟,装作无事发生,推开门走了出去。 一定是在屋内信号不好,穿越咋可能没有金手指咧。 陈羲和沿着竹林走走停停,来到一处开阔处,提裙蹲下,接着划圈对暗号。 但直到口干舌燥,她左右看看,周围除了赫赫风声,什么都没有。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朝魂穿,家徒四壁,角色身份一概不知,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说的就是她! 没有金手指,没有先知,这简直就是天崩地裂的开局呀! 她已经预料到了她以后的悲惨结局了。 饿成皮包骨,最后死相难看! 毕竟白日里她扯了个村民随口一问,现在正处于战国时期,她在楚国境内,离着她生活的二十一世纪那已经不是天南地北的距离了,那是隔着好上百个老祖宗的问题。 在这里,她什么植物都不认识,想吃个\"落英百草萃\"(就是炒花瓣与树叶子)都没机会。 陈羲和低头看着蚂蚁搬家,想到自己丐中丐的开局,突然有些想家。 她在地上蹲了很久,直到脑袋晕晕也没等到传说中的金手指,只得绝望的站起,往回走。 此时残阳已被夜色吞噬殆尽,薄云如墨水浸染的棉絮一般,除了天上的月亮撒下的荧光,路上没有一丝亮光。 突然,她感觉自己踢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大腿酥酥麻麻的往心脏涌,陈羲和惊悚的快要窒息了。 她吞了吞口水,弯腰将杂草扒开,发现一个呼吸微弱的男人趴在草丛里,眉目紧闭,本能的朝她伸手,口中喃喃:\"救我……\" 陈羲和抽了抽嘴角,赶紧将草掩好,跨过他就往前走。 开玩笑,深受电视剧熏陶,她深知,倒在路边的人千万不要捡回家,不然会倒霉一辈子。 那啥薛平贵,救了王宝钏不就变成乞丐了?愣是到了剧终才知道自己皇子的身份。 那白浅捡了夜华,结果咧,被挖了眼睛,跳了诛仙台。 小枫救了李承鄞,嘿嘿,被灭了全族。 此种案例数不胜数,傻子才救人咧! 【滋…滋…正在连接…系…滋…统……】 陈羲和眨了眨眼睛,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退的干干净净,双手放在心脏处,露出果然如此的微笑。 但她在原地等了半天,脑海里除了滋啦滋啦的声音,其余声音啥也没有。 她皱紧眉头,看了看身后的男人,往他靠近了一步。 【激活……系……统,请……滋……啦】 呵呵,她有个不好的预感。 又上前一步。 【激活系统,请抽取金手……】 陈羲和翻了个白眼,噌蹭蹭几步走到男人面前站定,咬牙切齿的叹了口气,将杂草翻开。 她眼前凭空出现了一行字。 【请穿越者抽取金手指,温馨提示,奉行能量守恒定律,每个金手指都有副作用,请宿主选择是否抽取】 【是否】 陈羲和毫不犹疑的选择了是。 快来个神豪系统!种田系统!再不行来个预知术! 【请宿主滑动面板】 陈羲和哈了哈气,朝着天空拜了拜。 陈家老祖宗保佑呀。 你家小儿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这一下了! 她虔诚的拜完祖宗后又拜了拜诸天神佛,然后睁着期待的大眼睛将手慢慢放在了界面上。 界面上的方格开始疯狂滑动,速度逐渐变慢,眼看就能得到自己的金手指,界面却跳出一句话。 【请先救重要人物,金手指会朝后分发。】 我艹! 陈羲气的手直发抖,她认命将男人扶起,半拖半拽将他搬回了小破屋。 \"砰\"的一声,男人被陈羲和丢在床上,她打了水将男人全身上下擦了个遍,又给男人喝了点水,将被子丢到男人身上,然后强忍着怒气蹲到墙角。 \"系统,我的金手指!\" 【陈羲和的金手指分发中……】 【叮咚!金手指到账,已绑定您的大脑,金手指:度娘。 副作用,一人读心术。 祝您旅途愉快。】 陈羲和眨了眨眼睛,度娘?百度吗? 她只这么一想,就有一个非常熟悉的界面出现在了眼前,像是个浏览器,她认真研究了下,嗯,是百度。 陈羲和试着搜了搜。 战国时代的人吃什么。 度娘:咸菜、小米粥,蒸煮烤鸡鸭鱼猪肉,无爆炒。一日两顿。 陈羲和:……她的生活失去了乐趣。 她只想靠摆烂走上人生巅峰,系统却给了她一个百科全书,真真是把她所有幻想碾得稀碎。 怎么?神豪系统很高贵,我不配? 对了,她眼睛一亮,还有读心术。 她利落站起,飞快走到床边对着男人盯了半宿…… 到最后,她惊悚终于发现,妈呀,这读心术不会是别人读她的心吧! 她瞳孔都涣散了…… 系统你回来!我要退货! 赢驷觉得自己睡了一个很沉的觉,睡得全身酸痛,心扉都在痛。 他想睁开眼,但眼皮却沉得厉害。 于是他想起来了,自己在婚礼大典上被自己的王后行刺了! 他心急如焚想要立马醒过来主持大局,但是意识却如溺水一般,越落越深。 【这男人怎么还不醒!不会要赖上我吧!】 谁,谁在说话? 【死了才好呢,省的还得担心被灭族、挖眼睛。】 竟敢咒骂让他死,谁这么大胆!怒火中烧的嬴驷一气之下被气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还没坐起就拍了床榻一掌。 “放肆!\" \"彭!\" \"咳咳咳!” 嬴驷连连嘶嘶几声,痛的剧烈咳嗽,眉全都皱到了一起。 \"君上,你总算醒了……\" 第2章 秦王夜不能寐 \"赢疾?\"赢驷捂着头,皱眉:\"义渠围了咸阳城,你不去领军杀敌,守着我作甚!\" 本因为君王苏醒而欣喜的赢疾听了嬴驷的话,如遭天打五雷轰,唇角弧度僵在脸上,像是网恋被骗去八千万。 \"君上,臣知魏国要伐秦,你夙兴夜寐,但也要注意身体啊。 秦国不能没有君上。\"他下意识紧紧拉住赢驷的手,眼中热泪愈落不落:\"太傅故去时,将秦公剑交到臣手上,也是盼臣劝谏君上,若君上……若君上……我该如何面对太傅\" 是噢。 嬴驷恍然如梦,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十年前,他赴魏相王,后娶魏女,遭受暗算,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能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毫无起伏,反复背诵一句话,却差点将他吓得心跳失率。 【公元前331年,秦王被魏女所伤,甘龙等贵族欲反,义渠5万大军压境,秦国危在旦夕。】 他虽不信那女人的话,但那声音实在聒噪,犹如催命一般,他当时心肺俱伤,强撑力气做了部署后就又晕了过去。 多亏哪个女子的秘耳传音,他事先部署,秦国君臣一心,这才得以平外患,除甘龙。 后来他想尽办法寻找那女子,但就算暗地翻遍七国都未寻到丝毫踪迹,那女子的声音这十年来也再未出现,如今却又出现了,可是秦国又临危境? \"咳咳\"嬴驷有些担心,又捂着嘴咳了几声,偏头见赢疾神色焦急,他叹了口气:\"无妨,寡人就是这几日睡得少,受了寒,你不过太过忧心。 你且回去睡吧,魏国之事,明日早朝再谈。\" 赢疾低头抱拳:\"诺!\" 临走前他不忘回头嘱咐:\"君上喝了药再睡。\" 嬴驷无奈摇头,轻笑一声,摆了摆手,赢疾这才退下。 这一晚上嬴驷都没有睡好,实在是哪个声音太过聒噪了! 得到金手指的陈羲和怎么睡得着。 系统的无耻也只让她心堵了几秒,漫漫长夜,穿越的新奇让她精神极为亢奋,一晚上她都在用自己的金手指追剧,逛论坛。 到了天微微亮的时候,她捂着不断叫唤的肚子,才恍然想起了正事。 金手指在手,对着那些食物,她再也不用麻爪子了。 她迫不及待打开了百度识图,对着竹屋内的看上去能吃的东西就咔咔扫描。 【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 黍稷重穋,禾麻菽麦。 原来菽为豆子,稷为粟,剥了壳后就是小米啊!】 【葵菜是冬苋菜;藿是大豆苗的嫩芽,薤是藠头;这是葱和韭。】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屋内没有肉!没有水果!没有其他品种的蔬菜! 陈羲和咬了咬唇瓣,颤抖的打开百度搜索界面,输入舌尖上的战国。 从上往下揽之,对于结果,不提也罢。 这地方是地狱吧? 贵族吃个肉轻而易举,平民只配吃咸菜配小米粥? 【系统,系统!我要吃肯德基,冰可乐! 我要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 嬴驷就这么听着那女人喋喋不休讲了一晚上的话 ,报了半晚上的菜名。 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嬴驷总觉得这女人的话语文雅中透着粗俗,睿智中透着白痴,就…… 反正嬴驷一晚上辗转反侧,饿的。 那女人接连报了好多菜名,就连他这个一国之主都闻所未闻。 一听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弄得本来生病没有胃口的他睁着眼睛捂着肚子难耐的挨到了朝食。 【好饿呀,好饿呀】 赢驷穿戴完毕,跪坐在桌前优雅的喝着肉羹,听着脑海中哭唧唧的抱怨,愉悦的勾勾唇角。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早朝。 【火怎么生?】 【怎么这么呛!】 【啊啊啊啊啊!这锅一看质量就不好,不会炸吧?】 陈希和手忙脚乱的生活煮粥,她还没来得及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比答案更先出现的,是一声震耳欲聋、无比贴近的爆破。 尘埃灰烬飘荡在眼前,陈婉摸了摸溅在脸上的水,想哭,但饿的没力气。 【啊啊啊,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哇】 【我只想吃个饭,招谁惹谁了,我让你炸锅,我让你炸】 陈羲和不解气的踩了几脚陶片,气的红了眼睛。 而另一边,坐在高位面无表情的听着殿前的大臣们唇枪舌战的嬴驷,紧握双拳忍耐着脑海中从早起就不停的聒噪声,脑袋都快炸了! 他终于忍无可忍,拍案怒斥:“闭嘴!聒噪!” 他非得找到这女人,让她禁言一整年! 朝堂上的朝臣两两互相对视一眼,全低头闭嘴,一时间朝堂鸦雀无声。 这一晚上加上早朝,已经让嬴驷摸清楚了,这朝堂上的人没有哪一个能如他一般听到那女人聒噪的声音。 他刚话音落,耳边终于清净了。 嬴驷眨了眨眼睛,在朝臣疑惑的眼神中揉了揉太阳穴:\"许是风寒过于严重,寡人头痛。\" \"君上,身体为重\"赢华从武将队列中走出,拱手担忧劝道。 其他大臣也纷纷忧心道:\"君上,身体为重。\" \"这样,众卿将对策写下报给寡人,寡人随后看,至于……\" 【张仪!我竟然救了张仪】 脑中又出现了声音,赢驷脸色僵了僵,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他下意识停下了话。 【是那个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的张仪!】 这么高的评价?赢驷眨了眨眼睛,继续听。 【哎,也是个苦命人呀,年轻时家贫,游说列国处处受辱,大魏王嫌他出身寒酸,被按在木板上打,转而投奔楚国,被吊起来打。 真是惨,太惨了!】 【这魏国国君是输送人才小能手吧!人才那么多,一个留不住疾,吴起、商鞅、张仪、孙膑、范雎、李斯…… 啧啧,这厮就是秦国丞相储备库吧。】 陈羲和刷着百度无比唏嘘,看着烧柴煮饭的张仪,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25k金大腿呀,秦国目前最强ceo,谁不抱谁傻子】 嬴驷抽了抽嘴角,虽然他听不懂那女人的最后一句话,但是傻子他还是知道的。 他略微思索,道:\"寒卿,张仪的策论,你再给寡人陈上来一份。\" 寒泉子愣了愣,接着眼中闪过惊喜,出列拱手行礼道:\"诺。\" 第3章 羲和期待,系统狗带 忙活了一早上,张仪终于将朝食端上桌子,陈羲和兴奋的拿起筷子想要果腹,看到桌子上盛放在陶碗中酱油色,不知是菜还是什么的不明生物时,唇角的笑意凝住。 于是,张仪在短短的一瞬间见证了人类史上的变脸奇迹。 他也知道自己的手艺不佳,有些尴尬搓搓手坐下:\"姑娘 ,在下平日在家都有老母操持家务,实在是……也不知符不符合姑娘口味。\" 陈羲和闪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向张仪:\"要不先生,先尝一口?\" 张仪眨了眨眼睛,垂眸面色似有些难过:\"这是在下第一次做吃的,自知手艺不佳,姑娘若是不喜欢……我,我拿去倒了吧。 你不先动筷,按礼数,张某也是不好动筷的。\" \"哎!慢着\" 她现在可是家徒四壁也不过,陈羲和默念几句浪费粮食可耻,颤颤巍巍的将筷子剩下那碗不明生物。 \"这种拌菜是张某家乡的做法\"张仪见陈羲和筷子停在碗上空,久久不落下,贴心地用筷子夹了一筷子放到陈羲和碗里,然后就睁着眼睛期待地看向她。 陈羲和缓缓抽动嘴角,在张仪凝视中,夹了一根菜叶子放在口中。 然后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这哪是拌菜,又苦又咸,这是毒药吧! 果然对睁眼就朝着她叫美女,然后问自己舌头在不在的人不能抱太大幻想。 我呸!以后谁再说治国如烹小鲜,她和谁没完儿! 张仪见陈羲和表情难看,眸光微动,温和的笑笑,又将小米粥推到她旁边:\"姑娘再试试这个?\" 陈羲和:…… 她怎么觉得刚才有那么一瞬在张仪脸上看到了侥幸? 尝过那碗菜,陈羲和看啥啥反胃,见张仪还要让她试毒,她激动得后背抖个不停,颤抖着伸出双手握住苏仪手掌,无比虔诚地道:\"先生,你之厨艺堪称惊天地泣鬼神,此间无二人。 要不,我还是不尝了吧。您不用那么客气,动筷吧!\" 张仪脸一愣,紧接着耳廓居然浮起一抹淡淡薄红:\"张某厨艺低微,不配此等赞誉。\" 说完,他又将粥往陈婉面前推了推:\"既然姑娘如此看得上在下手艺,想必这菜很对姑娘口味,张某不是很饿,要不,这碗粥也让与姑娘吧。\" 陈羲和选择笑着活下去。 她将勺子伸向碗,心里骂张仪的话串成了rap。 粥入口,意外的味道还不错,陈羲和挑了挑眉,又喝了一口。 张仪眸光动了动,拿起勺子就给自己添了一大碗。 另一边拿着拿着勺子的陈羲和恍然大悟:世上怎有如此厚脸皮的人? 另一边,已摸清屏蔽陈羲和心声之法的嬴驷正在专心处理公务,等竹简公文堆满桌岸一侧时,他终于将毛笔放下,长呼一口气,捏了捏自己的手腕、腿脚,转而拿起张仪的策论,走到床榻前,一倒,仰躺着慢慢翻阅起来。 秦有虎狼之君,诛良臣,重酷吏,耕战驭民,楚有好战之王……可怜天下朝秦暮楚,苟活伺强……不如伐强自保……此乃合纵之策,联弱国以抗秦。 嬴驷越看眼神越亮,大才,这张仪的确大才。 但如果他的才能是用来对付秦国的,那就不太美妙了。 魏国如果真的说动其他国家伐秦,这对大秦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 只是,赢驷不屑的勾起唇角,魏王那个老匹夫,不识货呀,这样的有才之士都不启用,计谋虽好,拿在蠢货手里,也是发挥不了任何作用的。 仅仅魏国而已,哪怕他占了河西又怎样,他大秦卧薪尝胆多年建立起来的百万雄师也不是吃素的。 他将张仪策略往旁边一丢,双手枕在脑后,心里的忧虑解决了大半。 他就坐等那张仪入秦。 一来,可以检验那神秘女声所言是否属实,二来嘛,只有自愿卖命的人用着才顺手。 现在迫在眉睫是需要解决对魏主帅人选,秦魏大战在即,秦国将领青黄不接,这几日早朝吵的也正是这问题。 他心中早有人选,只是…… 想到这,嬴驷有些睡不着了,翻身爬起,走至门外看向护卫:\"让严君来见我\" \"诺\"护卫抱拳应声。 看着护卫离去的身影,赢驷又在心中复盘了自己的计划,这才愉悦转身跪坐到桌案后等着赢疾到来。 而另一边,吃完饭正在用百度刷《火影忍者》动漫的陈羲和就不那么开心了。 她鼓着腮帮子看着百度页面上出现的大字【度娘疲累,能量不足,需要充电,请穿越者完成任务,为金手指充电续航】 她就知道,她早该知道! 陈羲和一口气堵在心脏处,上不来,下不去,闭上眼睛平复情绪半晌,她才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 【系统,系统】 【系统,系统】 唤了好久都没有反应。陈羲和冷笑一声【出不出来 ? 不出来,我就睡觉了,你那任务谁爱做谁做。 金手指,老娘也不要了,你爱绑绑,不绑拉倒】 【叮!】 听到脑海中响起的声音,陈羲和翻了个白眼【早去干嘛了,麻溜,解绑,滚蛋!】 【宿主,我们系统秉持自愿原则,金手指是获取您同意才给您派发的。 现在解绑,本系统必须告知您: 一、由于您单方面毁约,需承担违约责任,向本系统支付一万元金币作为金手指体验费用及解绑手续费用。 二、金手指副作用不可逆,金手指一经解绑,所产生的副作用由宿主自行解决。】 陈羲和看着系统给出的霸王条款,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都快被气笑了。 【若我不解绑,也不做任务呢?】 她双手一摊,用魔法打败魔法。 【若宿主不做任务,金手指处于待机状态将无法将产生的副作用降至最低。 宿主可能将面对,心声全裸,可能不用几年,全战国民众都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陈羲和只觉得天打五雷轰,她是求神拜佛请了个资本家祖宗降临吧,这运气,堪比彩票反买,别墅靠海啊! 【系统,你做个人吧! 你这么欺骗消费者强买强卖,良心不会痛吗?】 陈羲和木着脸,语气嘲讽。 【请宿主选择解绑or做任务】 陈羲和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完全对牛弹琴哇。 【做任务】 她咬牙挤出这三个字,悔恨交加。 【任务一:由于张仪白吃白喝,你心生怨怼,请毁坏张仪的琴,并对他的理想施以嘲讽】 陈婉:?(?''?''? ?)? 算了,地球爆炸吧! 第4章 生活不易,羲和叹气 清风环绕,吹的竹林沙沙作响,山谷外的花香乘风入林,萦绕在陈羲和鼻尖,熏得她泪流满面。 好吧,她其实是在哭她一眼就能看尽头的悲惨命运。 张仪,少年孤苦,立志苦学,列国奔波,及至秦国,一展宏图。 这不妥妥气运之子的配置? 而且是那种已经在历史上得到验证的真气运之子。 此时此刻,羲和终于明白自己穿越的这个角色的定位了,恶毒反派。 奥,不对,她到目前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 她应该是那种炮灰路人甲,就是那种小说里上窜下跳,羞辱主角,专门用来给主角装逼打脸活不过三章的工具人。 这可真是一个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真相。 做任务,可能未来某一天会被功成名就的张仪清算,但不做任务,她会立马死掉,被全世界听到心声……绝对会社会性死亡。 所以思来想去,死贫道不死道友,她决定干! 大不了干完就跑路,换个地方生活,战国那么大,没有现代高科技,张仪就是想报复他也没机会不是? 陈羲和不是个矫情的人,想明白当即擦了擦泪,抱起一块石头就往竹林里走。 沿着爬满青苔的小道一路往里走,周围的竹子沙沙声越来越小,缥缈动听的琴声越来越清晰。 眼看就要看到张仪,结果她毫无预兆滑倒了! 石头彭的一声砸在大腿上,疼的她龇牙咧嘴。 石头砸的多大声,她真的就想哭多大声,但是,为了不被那该死的系统嘲笑,她很有骨气地爬起来,就这么与隐约听到动静抬头打探的张仪照了面。 张仪抬头就看到早上被自己忽悠的少女站在竹林小道上,身姿绰约,面容姣好,眼眶微红,她的裙摆被吹的微微翻起, 身后是延绵看不见尽头的竹林,整个人竟有几分孤寂惆怅。 他愣了愣,想开口问些什么,却见少女眼角划过一滴泪,看着他手中的琴,神情难过。 张仪恍然大悟,他本志得意满出仕,怀着满腔的抱负却一再碰壁,内心郁闷,所以才弹了这首曲子安慰自己。 曲子大气磅礴,甚至带着些狂傲自得,旁人听之只会心情澎湃,这少女竟然听出了他琴音下的苦闷踌躇,甚至还为他掉了泪,实乃知音啊。 想到早上自己的捉弄,张仪就觉得自己有些不是人。 他暗暗唾骂自己,走上前对着陈婉行了一礼:\"张某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姑娘能听出在下琴音中的苦闷,必是心思细腻之人,乃在下知音。 只是,时也命也,张某是看透了这战国乱世,姑娘不必为在下伤心。\" 陈羲和脸上一愣,缓缓打出了个问号,虽然不知道这张气运子脑补了什么,才说出这番话,但脑中系统已经开始任务倒计时了,由不得她再犹豫了。 羲和在心中默默想了想逃跑路线,脸上努力作出恶毒女配的嚣张刻薄的表情,为了让自己更有气势,她擦了擦泪,将石头抱起,按照系统要求那样狠狠走向古琴。 \"慢着~\"张仪见陈羲和的动作立马明白了她的意图,眼睛瞪圆,大声喝道。 陈羲和被吓得手一抖,石头从手中滑落,正中古琴。 \"嗡~\" 弦断嗡鸣,凤额碎,承露断,琴毁音散。 陈羲和愣愣看了看自己的手,又转头看向张仪,只觉天要亡她,被张仪一吓,她忘词了! 但任务不能不做呀! 在如此生死存亡之际,她咬了咬牙,灵机一动,自编自演,将她认为最嚣张跋扈的台词生硬的大声吼了出来:\"这样的词曲,你不配弹。 它本该由远大抱负的人弹奏,你~\" 她闭了闭眼,用尽全身力气:\"落魄至极,流露至此,一看就是毫无用处的废人,怎堪弹这样高贵,气势磅礴的曲子!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要么志在四方,要么镇守一方! 你,甚至连自身苦闷都不敢表达出来 ,实乃懦夫!\" 啊,杀了她吧。 这种话也太过分了。 陈羲和悄悄吸了口气。在她短短二十二年人生里,还从未对无辜之人说过这种狠话,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烫烫的。 几乎是说完这句狠话,她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 瞄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张仪,几乎想要落荒而逃。 佛祖呀,救救她吧,如此尴尬的境地,她还要维持恶毒炮灰的小人样,挺着胸盯着张仪杀人的目光,在他雷区蹦跶,她的命怎么那么苦呀! 张仪被踩了痛处,心里本来不快活,但见少女讲完话后,一张脸通红,满脸倔强,甚至就连泛红的眼尾上扬的弧度都在告诉她,他这样有才之士的落魄令她很难过。 他不由悟了,再一联想刚下少女说的话,心下甚为感动。 这少女虽然性子跳脱,但一看就是良善不会说恶言的人,为了他,竟是强忍着说出那么难听的话,只为了刺激他,让他不要沉溺苦闷。 真是傻丫头。 张仪叹了口气,又拱手行了一礼:\"姑娘此番话,张某记下了。\" 陈羲和脸色微不可察的僵了僵:完蛋了完蛋了,果然以后要被清算。 张仪说完,身上的郁气一散,竟然有几分潇洒磊落,怡然自得,他勾起笑,直起身来:\"姑娘说的对,大丈夫当志在四方,遇到这点挫折就颓废,一蹶不振,怎配提抱负宏愿!\" 陈羲和瞪了瞪眼睛,觉得事情发展似乎与预想的一样。 她呼出一口气,古人说得对,宰相肚里能撑船,这张仪日后可不就是宰相嘛! 她刚想露出笑容,就见张仪皱了皱眉,有些愧疚:\"只是,张某惭愧,姑娘为了点醒我,毁了琴,令姑娘破财了。\" 羲和本来雀跃的心情就这么如那霜冻的嫩芽,还没破土而出就冻死了。 什么叫让她破财了? 羲和眨了眨眼睛,忽然记起,当时救张仪时,他孑然一身,除了袖子里被翻烂的竹简,身上口袋空空,连一枚铜板都没有。 那么…… 这琴? 羲和眨了眨眼睛,心下一沉,这琴哪来的?! \"早上清扫时,我看这琴被丢在角落里落满灰尘,觉得可惜,就擦洗了一下,拿到这边调音……\"张仪看着断琴眼中划过可惜:\"这琴发音干净,泛音明亮,高音清脆有金石声,中低音丰厚丰满,实乃好琴。\" 陈羲和:瞳孔地震。 所以,那傻逼系统一开始就打着让她破财作死的打算? 她那一石头,将唯一的致富路砸的稀碎。 生活不易,羲和叹气啊。。。 第5章 义渠亥告别 陈羲和正耷拉的脑袋,哆嗦的嘴唇轻轻抚摸离她远去的金钱(古琴),脑中的系统似乎没看到她的悲伤,叮咚一声,又上线作妖了。 【任务二:义渠亥即将离开云梦泽回草原,请说出如下台词,挽留他。】 陈羲和脸上伤感一收,站在一旁的张仪敏锐的感觉到了空气中不善的味道,他眨了眨眼睛,缓缓看向低头的少女,抿了抿唇:\"姑娘放心,你对我大恩,日后张仪自当回报。 这古琴已然无法修复,在下以后定会寻到更好的赠与姑娘。\" 他话音才落,竹林外就传来了高呼声:\"芈丫头,芈丫头,你在哪~\" 声音清朗热烈,就像草原上奔跑的烈马。 \"姑娘,找你的?\"张仪眨了眨眼睛,往外张望了一下,回头看向已经抬头的陈羲和。 \"找我的?\"陈羲和脸上一愣,语气似乎有微微不确定 ,她站起来,走到张仪旁边,和双手藏于袖间的张仪一起往外张望。 张仪嘴角抽搐。 【任务倒计时,请宿主即刻开始任务】 嗯,她这下确定了,是找她的。她朝张仪露出一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是个不太熟的朋友,我去看看,先生自便。\" 张仪点了点头。 陈羲和木着脸听着脑中系统的王八念经,极不情愿地一路往外走,才走到竹屋外就被一个青年抱住:\"芈丫头,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 说完,他也不看陈羲和脸色,对着他低声道:\"我王叔要带我回义渠,要不,芈丫头 ,你与我一起走吧。\" 陈羲和用充完电的百度查了查义渠,然后暗地翻了个白眼。 【你王叔叫你回去,你就回去呀,叫上我干嘛。 跟着你回义渠干嘛,回去放羊?】 【等等,羊? 羊肉!我可以!】 陈羲和一想到烤羊腿、羊肉串,心中那些点不乐意就立马烟消云散,她眼睛亮起,好字差点脱口而出。 义渠? 另一边的等着赢疾来见他的嬴驷无聊,才启动读心功能,就听到了陈羲和心声,他皱了皱眉,双手捏紧,沉下脸来,眼中闪过阴翳:\"来人。\" \"属下在。\"一个守卫立马快走进殿,抱拳恭敬道:\"君上有何吩咐。\" \"去查查义渠那边的情况,若发现异动,速速传回消息。\" \"诺。\" \"等等\"嬴驷喊住转身的卫兵,漆黑眼瞳戾气十足,难掩杀意,声线冷如冰屑:\"若是见到一位义渠亥在意的女子跟在他身边,务必立刻动手,杀了他们,不要留活口。\" 十年前义渠攻秦,义渠王死在了战场上,义渠内部大乱,王子不知所踪。 按那女子心声所述,想来要让她跟着回去的人多半是那义渠亥了。 真有意思,定是那义渠王爷失势,这才想起了流落他国的王子,打着接回去扶持他与现任义渠王相争得主意。 他自是不愿看到那位回去的,现任义渠王软弱,对大秦也无觊觎之心,若是换了义渠亥…… 至于那女子,话语怪异,只言片语中却透露出对秦国未来之事的熟悉,似乎是先知,若是她帮着义渠,对大秦,那将百害而无一利。 不能为他所用,那就杀了吧。 \"……是。\"守卫愣了愣,似乎不知自家君上为何下这样一个怪异的命令。 杀义渠亥他能明白,杀一个女人…… 难道那女人是别国公主?君上想杀了她,坏两国邦交。 守卫眼睛一亮,心服口服,刚想应是,嬴驷却又迟疑开口:\"算了,你先将她挟持回秦国,若她不反抗,留她一命,待我决断,若她反抗,就地格杀。 若是没发现这么一个女子,你想办法打听下,义渠亥从何地离开前往义渠的。\" 我就不信了,这样还找不到你。 \"诺!\" \"君上,寻我何事?\"守卫才离开不久,赢疾就走进大殿,嬴驷忙关闭读心术,将早拿在手中的竹简递给他,一脸凝重:\"看看。\" 赢疾心中咯噔一声,忙接过竹简翻开:\"马上要开战,这孟将军竟然阵前请辞?!\" 赢驷垂眸从怀中拿出兵符,啪的一声放在桌上。 赢疾:……连兵符都被收了,看来不是请辞这样的小事了。 云梦泽。 陈羲和还不知道秦王打着要她小命的注意,而是不断在心里哀叹又要离她而去的烧烤、肉汤、美色与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义渠亥长得的确英俊,哪怕陈羲和在现代见惯了帅哥,对着这样一张帅脸都不得不感叹一声帅哥。 他有着一双琉璃般的黑眼珠,看向她时盛满温柔之色,此时正微微垂眸看向她,长睫轻颤,很是撩人。 偏偏他五官深邃,小麦色的皮肤极具野性,臂膀有力,身资挺拔,就像一匹谁也驯服不了的野马。 气质极为矛盾,非常有魅力。但这是系统分配的任务,以那系统的奸商属性,这人就算张得如高长恭,她也是无福消受的。 别说跟他回义渠,就是让他留下来,她也是不愿意的。 但系统管她愿不愿意呢,为防止陈羲和像刚才一样忘记台词,还非常\"贴心\"地特意准备了题词板。 大大的字就那么漂浮在陈羲和脑中,她就是想忘也忘不了。 “蛮伢子” 她说这段话时本应该做出悲切不舍的模样,但她对这义渠亥实在没有丝毫想法,全程木着脸,宛如ai,声音毫无起伏:\"你要离开,我好伤心。\" 义渠亥皱了皱眉,以为她过于悲切,心如死灰,所以脸上已经做不出表情了。 他一脸愧疚,心疼道:“你曾说过不愿去义渠,要不,我们逃吧。 对,私奔!这样王叔就找不到我了!” \"你走后,我就无依无靠了,在这偌大的云梦泽孤苦无依 。”陈羲和深吸一口气,完全不管义渠亥说了啥,只希望将台词念完:“所以!你能不走,留下来陪我吗? 和我在一起。” 她神情呆滞声如洪钟,说完时脸色白了好几个度。暗暗期待这男人能从她嫌弃的态度,看到她表情一样抗拒的内心,赶紧大声委婉拒绝她。 没想到义渠亥迟疑片刻,居然弯了弯星眸,将她抱得更紧了:“好。” 陈羲和:你说啥?兄台!你是看不到我的嫌弃吗? 放过我不行吗?我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你既然喜欢人家,竟然没看出芯子被换了,你这假男友! \"义渠亥!时辰到!\"她这正伤心着呢,没想到从竹林里走出一个胡子大汉,上前就是一把揪住义渠亥后脖领:\"沉迷在温柔乡,想什么样子!\" 陈羲和眼睛一亮,救星呀这是。 第6章 张仪,你是掉茅坑里了吗? \"这女人\"义渠王爷眯着眼将陈羲和上下打量一番,皱眉:\"风吹就倒,哪有我们义渠女人带劲儿。\" 话落,他将义渠亥一扯丢到身后,不顾他挣扎,大喝一声:\"迎义渠王子回国!\" 【这王爷脑壳有病吧! 为啥对我这个吃瓜群众人身攻击。】 陈羲和吃瓜吃到自己头上,莫名其妙被骂了一番,眼角的喜悦凝住,有些不痛快。 \"是!\"守卫一把将义渠亥架住。 \"亥儿,下次找女人还是要擦亮眼睛,你这样的身份可不是什么乡野丫头配的上的!\"义渠王爷朝着陈羲和甩袖,摆明了羞辱完就想走。 \"哈哈\"陈羲和实在听不下去了,她冷笑一声,跑到义渠亥身前,将他拦在身后,脖子一仰,看着义渠王爷的眼神里有三分讥笑,三分凉薄,四分怒气:\"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人?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失势了,然后才终于想起有这么个流落楚国的王子? 是想将他接回去做摆设,你好与现任义渠王相争吧!\" 这王爷刚才骂的也许不是她陈羲和, 而是原主芈丫头,但这感情的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这王爷只指着她讽刺,摆明没人教他做过人。 她一向是人敬他一尺,她敬人一丈,今天,就让她来教教这男人,什么叫尊重! 义渠王爷被说得面红耳赤,气的跳脚:\"你这丫头懂什么! 亥儿父亲死在秦军刀下,他又被小人驱逐而不知所踪,我寻了他多年,就是想让他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复国报仇!\" \"我呸\"陈羲和直接对着他吐了一口口水:\"说的好听,什么报仇复国,你能在楚国境内出入自由,又能不受阻拦带回蛮伢子,摆明了与楚国达成了什么不可见人的协议。 你那是复国报仇呀? 你是买国卖国吧!\" 义渠王爷被骂的怒目圆睁:\"你再说一遍!\" \"咔\"陈羲和被他出鞘一半的弯刀晃了晃眼,微微退了半步,但一想到这垃圾的开局、智障的系统怒从中来,她已经够惨了,为什么这些人还要来招惹她! 她直接跳起来,指着义渠爷大骂,气势中颇得几分大妈真传,主打谁嗓门大谁有理:\"你们义渠人可真有本事,专门欺负女人! 你有本事就出刀,你信不信,你敢出刀,我就能让你今日走不出云梦泽。 这里可是楚国,你以为是你们义渠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杀人就杀人!\" 义渠王被骂的脑袋轰鸣,微微清醒了一些,但他常年位居高位,何曾受过这样侮辱? 他看着陈羲和,眉宇间的戾色不减反增,他又将刀出鞘半寸,朝着陈羲和靠近一步,眸中闪过杀意:\"那就看是我的刀快,还是楚国的卫兵来的快。\" \"王叔!\"义渠亥是真急了,他是真心喜欢芈丫头,哪能眼睁看自己心爱的女人受伤,他忙用力挣扎,力气之大,身边的守卫还真隐隐有些按不住他。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竹屋后张仪响起一声慌乱的声音:\"王爷! 刀下留人~\" 陈羲和回头就见只穿着里衣,满脸通红,慌张慌忙向她跑过来的张仪。 她眨了眨眼睛,瞳孔地震:“张仪,你掉粪坑里了?” 他跑出来的方向正是原主家茅厕的位置,陈羲和心中郁闷与怒火竟奇迹般的被好奇所取代。 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因为她那赤裸裸的问话而变得奇怪起来。 张仪脚步一滞,看着陈羲和的目光有些责怪,在众人探照灯的眼神中憋了半天,终于闭眼颤抖的低声道:“我只是找不到你家茅厕的竹片! 你这边又如此吵闹,我怕你出了事儿! 这才……这才……” 说到后面,他神情窘迫直接让众人不忍直视,几乎都不忍心再追问下去。 \"奥\"陈羲和恍然大悟。 张仪松了口气。 谁知,她又指着张仪手里拿着竹简质问道:“那你居然用衣服! 你手里拿着的不是厕片?\" 张仪瞪圆眼镜,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竹简,忍无可忍,脸上的尴尬立马转为怒意,接着化为古怪的笑意。 \"这可是我恩师的策论!你竟然将他比作厕片!?\" 张仪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在陈羲和耳边响起,语气也不是过分严厉,甚至也没有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但不知为什么,她瞥了一眼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睛,凭空觉得天空惊现炸雷。 她心肝震了一震,吞了吞唾沫,干笑道:\"哈哈 ,哈哈,张仪果然不愧是真国士! 真是时时刻刻被知识之光普照的男人啊。 哈……\" 如此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问出那句话,完了完了,张仪一定生气了,她敢侮辱对方尊师,怕是要被挫骨扬灰了! 张仪睨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拿着竹简上前对义渠王爷行了一礼:\"在下张仪。王爷别将这丫头的话放在心上,她人小不懂事。\" 说完又苦口婆心对义渠亥道:\"王子还是跟着王爷回义渠国吧。 等做了王,要什么女人没有,这丫头\"他一把将陈羲和拉到身后:\"还是交给我带到别国做王妃吧。\" \"什么!\"义渠亥脸色一沉,拼命挣扎,看那怒火中烧的样子,怕是下一刻拳头就要落在张仪脸上。 \"张仪!\"陈羲和也急了:\"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要去当王妃了。 你别添乱!\" 要是这义渠亥听了这话拼死不回义渠,这么一大个人砸手里,那还了得! \"这女人什么来路\"义渠王爷见终于来了个讲理的人,将剑放回剑鞘,望向张仪。 \"她是楚国公室之后\" 陈羲和眼睛一亮,气势更足了,颇有几分小人得势的样子,将腰一插,用鼻孔看着义渠王。 \"怎会如此落魄?\"义渠往不信,皱眉又问。 \"和王爷一样,失势了。\"张仪垂眸,面上恭敬,但说出的话却让义渠王一噎。 \"噗嗤\"陈羲和不嫌事大笑出声来,张仪果然是张仪呀,怼人都不带脏字,这几个字分量之大,足够那义渠王爷气跳脚了。 第7章 赢驷智托兵符 义渠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怒气不上不下,只得踹了身边的侍卫一脚,怒吼一声:\"愣住干嘛,带王子回国\" 守卫愣了愣,扯着义渠亥就往竹林外走。 义渠亥见快要离开竹林,脸上闪过焦急之色,一边挣扎一边不忘像灰太狼一般对羊群(陈羲和)立下誓言:\"芈丫头 ,你爱上的不是蛮伢子,是义渠王子。 你等着我,等我得了国,我一定会回来的!\" \"你走了就别回来了!\"陈羲和恍然大悟,翻了个白眼,暴跳如雷从张仪身后探出个头,怼道:\"我呸! 你就是自己想回去! 还好意思来老娘这演戏!害得老娘被羞辱!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踏进云梦泽,左脚踏进我剁左脚,右脚踏进我剁右脚~\" 声音之大,气势之足,惊起林间飞鸟,犹如母狮出洞,声音如针尖狠狠扎在张仪耳膜,他直接被震得脑袋嗡嗡。 刚才他许的诺言可以收回吗? 张仪四十五度忧伤的望向天空。 \"张仪,你说的,带我去别国为妃,算数吗?\" 张仪正在后悔,陈羲和一张大脸突然在眼前放大,一双眸子亮晶晶看着他。 \"咳咳咳,这……\"张仪被呛得后退几步,甩了甩袖子,右手放在胸前,左手至于身后,转身不看陈羲和:\"姑娘姓芈,倘若你父没有失势,也算公室之后,尊贵非常,自然可以入别国为妃。 至于现在……\" \"现在怎样?\"陈羲和又快步走到张仪面前,拉起耳侧的一缕头发对张仪眨了眨眼睛。 \"你惦记着那义渠王子\"张仪挑了挑眉:\"想来不愿去别国为妃了。\" \"谁惦记他了!\"说起那人陈羲和就来气,她一脚将脚边的石头踢得飞远:\"最好不要让我见到他,不然我一定\" 陈羲和握了握拳,眼中闪过凶光:\"将他揍得找不到爹妈。 我平生最恨渣男了,更何况那义渠亥还是道貌岸然的渣男,真真倒人胃口。 芈丫头真是,看上谁不好,看上他,别说他是这样一个人,就算他再好,过日子,过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天天刀剑舔血,算什么日子。\" 张仪一愣,心想这女人心海底针呀,刚刚还要死要活拦着护着,现在说翻脸就翻脸。 \"也罢。\"他叹了口气:\"张仪以舌取国,那更当一言九鼎,更何况姑娘救我一命。 如今你既不愿等着那义渠亥\" 他顿了顿,脸上正色:\"张仪在此立誓,倘若日后在下得以实现宏愿,必当送姑娘一段姻缘,入别国为妃!。\" \"当真!\"陈羲和眼睛蹭亮蹭亮。 \"自是当真!\" 呜呜呜,她收回以前的偏见,倒在路边半死不活的人不能救,除了张仪。 这哪是催命鬼呀,这是小天使吧。 大秦王宫。 想起早上那孟宽在朝堂上的言辞,赢疾大体知道发生何事了:\"君上,可是下朝后,孟将军又私下求见了您。\" \"可不是,才走不久\"赢疾看了一眼放在兵符,声音沉沉:\"这孟将军老糊涂了,竟然劝我暂不发兵,退地求和已做休整。待我军恢复元气,再发兵夺回失地。\"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说着这样天真的话,不是老糊涂了是什么? 他扶着桌子站起,走到桌案前,一屁股坐到阶梯上:\"衰兵言论,我看得心烦,就干脆将他的兵符收了。 换取一个清静。\" 赢疾一愣,叹了口气,拱手道:\"君上,实在不能再拖了。 那魏将夺了河西之地,已经在派人修建长城,探子来报,他们眼下正秘密修船,欲渡河直入我大秦腹地。\" \"我如何不知?\"赢疾闭了闭眼睛,手指轻点大腿:\"发兵那是定要发兵的,只是,现在秦国将领老的年迈,被磨得没了锐气,小的又还需磨砺,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这对魏主帅人选委实让我头疼许久。\" 赢疾抽了抽嘴角,借着拱起的手,偷偷瞟了一眼自家君上,见到他面上果然露出熟悉的表情后,内心暗叹,君上呀,你这铺垫有点长。 \"臣弟倒有一人推荐\"赢疾垂眸,声音里带着几分看透赢疾心思的幽默:\"只是不知是否是君上心中人选呀?\" \"奥?\"赢疾挑眉:\"说说看,是何人?\" \"臣弟要推荐之人,正是当年您费尽心思想要请他入秦的公孙衍先生。 他有将帅之才,又熟悉魏军布防,实乃最佳人选。\" \"不可\"嬴驷摆了摆手,有些严肃:\"公孙先生大才,但他是魏人,而且,先生重情重义,魏军此次主帅又对他有恩,我怕……\" \"陛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您怕他对秦不心忠,当初又何必请他入秦?\"赢疾皱眉,有些无奈。 \"若是其他战役,寡人不会如此犹豫,但此战关乎秦国生死。 赢疾!此战必须胜,且要大胜!若是秦国输了,那齐必发兵赵韩,控制三晋中原之地,而楚国必会见机染指商於之地!\" 说到这他停了停,眉目上染上忧虑:\"到时,崇山之险,黄河天堑,转手就会变成锁秦铁链。 秦国,便只能如困兽斗,任由两国蚕食了。\" 赢疾叹了口气,君上也是不易,这几年,内忧外患,按住东边,西边起,按住西边,东边起。 只是,君上其实没必要试探他,他希望秦国万年,那只要对秦国好的事情,他没理由不答应。 他微正脸色,上前一步,拱手跪下郑重行礼:\"若君上用公孙先生为主帅,那臣弟与赢华愿为副将,辅佐公孙先生,大败魏军,为我大秦带回凯旋之音!\" 赢疾眼光一亮,拍了拍大腿,几步上前,伸手将赢疾拽起,拍了拍他的肩膀,眉毛高挑,眼中全是喜意。 \"赢疾,这等大事,你可知我为何单单只唤了你前来商议?\" 赢疾愣了愣,微微摇了摇头。 嬴驷笑笑,将他拽到阶梯上,与自己坐到一块儿,才沉声道:\"因为,这秦国虽然是百姓的,是秦人的,但归根结底,是我们嬴氏的,扞卫他的也该是我们嬴氏子弟。 上一辈的将领老了,跑不动了,但秦国还需向前。 秦国现在就像置于悬崖边,不进则退,而退就将万劫不复。 你与赢华! 寡人期待有那么一日,你们可以成为秦国利剑,让它国闻风丧胆,成为秦国骏马,与寡人一起,拖着整个秦国一往无前!\" 他微微顿了顿,眼睛一错不错盯着嬴疾,反手将兵符拿在手里:\"回答寡人,你,有没有信念,为秦国生,为秦国死! 与寡人一起,见证我们大秦日后辉煌! 你,有没有信心,日后接过这兵符,成为秦国攻之利剑,守之盾牌!\" 嬴疾脑中似有轰鸣之声响起,他垂眸望向嬴驷手中的兵符,眼中似隐有泪光,他后退几步,向着嬴疾行了跪拜大礼:\"臣弟谢君上\"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臣弟,必不负君上所托!\" \"好!\" 赢疾大笑几声,将赢疾扶起:\"我大秦,有千万血性男儿,何愁不兴!\" 他一甩袖子,走上阶梯,行云流水拿起毛笔在羊皮上刷刷刷写上几行字,又将王印盖上,吹了吹,卷起拿在手中朝赢疾招了招手。 \"传我令,命公孙衍为主帅,赢疾、赢华为副将,率领大军,即刻前往河西,夺回失地!\"他将羊皮与兵符一起放在嬴疾手中,目光灼灼盯着站在面前的人,一字一句:\"寡人在王宫,等你们凯旋之日!\" \"诺!\" 第8章 张仪辞行,秦魏爱恨情仇 日光破开层层云雾,透过竹叶,撒下斑驳的光影,斑点正正落在张仪脑门上,将他晒得微微出了一层薄汗。 陈羲和站在阴凉处,死死抓住张仪的包袱:\"先生不再留两日?\" 【你走了谁给我做饭】陈羲和有些惊慌。 张仪脸上带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觉得人生再遇滑铁卢,他这三寸不烂之舌今日算是遇到了对手。 愣是一个时辰,他都没能挪动一点位置。 路过的村民,看着他的表情已经从八卦到疑惑,最后停留到谴责。 不用怀疑,他们的眼光赤裸裸的告诉他,自己已经被当成抛妻弃子的小人了。 \"芈丫头!\"他太阳穴挑了挑,放开扯着包袱的手,神情严肃:\"云梦泽虽然安逸,但不是我张仪久待之处,你再胡闹,我要生气了。\" 陈羲和尴尬地看了眼手里的包袱,笑呵呵将它挂到张仪胳膊上,双手背在后面,羞涩地抿了抿唇:\"张仪,你可要说话算话,我等着你来接我去当王妃。\" 张仪眨了眨眼睛,赶紧点头:\"芈丫头放心,忘不了。\" 陈羲和当下心满意足的拍了拍张仪的胳膊:\"那你走吧。\" 她决定了,以后张仪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闺蜜!男朋友的承诺可以不信,但闺蜜承诺的,那必须是真的! 张仪如释重负的拱拱手,然后提起大长腿就往前冲,像是生怕被陈羲和叫住。 \"张仪!\" \"哎?\"张仪来了个猛刹车,侧身回头看向陈羲和,他恰巧站在潺潺光影之下,连睫毛都被笼罩了层金粉似的薄光,温暖明朗,眉眼中没有丝毫不耐之色,只是略带疑惑:\"还有何事?\" \"你可决定好了去哪里?\"陈羲和眼睛忽闪忽闪,问道。 张仪垂眸深思片刻,随后抬头挺胸,看向她时表情张扬,眉目自信,漆黑的眼瞳里如坠星辰,闪闪发光:\"天下!\" 陈羲和眨了眨眼睛,如世外高人露出高深莫测一笑:\"那你去雕阴吧! 那里,有你要的天下。\" 装完逼,她立刻转身,生怕张仪喊住她问原因,说实话,她就刚刚刷了刷百度,知道了秦魏不久将会在那大战,并且秦军会大胜。 俗话说,富贵险中求,张仪日后是秦国相国,去那里,对他利大于害。 陈羲和边小跑,边悄咪咪打开百度,恶补魏秦之间的爱恨情仇,完全将张仪抛到脑后。 张仪在小道上久唤陈羲和不应,又不好追上去,若要询问免不了又是一番拉扯,他站了半晌,眯着的眼睛中闪过如赌徒般孤注一掷的决绝。 就去雕阴,秦国胜,他一飞冲天,秦国败,他则人头落地。 雕阴,处于河西,说起河西,就不得不说秦魏几次河西之战。 公元前419年,魏文侯主政期间,魏军西渡黄河向河西地区进攻,秦、魏百年河西之战爆发。 魏国在河西构筑了西梁城,建立了河西前进据点,但陷入了强秦围攻,苦苦支撑。 战局在战神吴起的到来后迎来改观。公元前413年,吴起击破秦军河西防线。 第一次河西之战,魏国全取河西,攻占函谷关,掌控秦国与中原沟通的崤函谷道,秦国被压制在洛河以西,大秦在魏国的刀锋之下瑟瑟发抖。 特别是吴起一手训练的魏武卒,成为天下强兵,“武卒一出,天下惊。”魏国连续打败秦、齐、楚,攻灭中山国,威震天下,成为战国第一代霸主。 但俗话说,鼎盛的王朝总会出几个昏了头的君主。魏文侯死后,魏武侯继位,他可比他老爸差远了,这家伙只信奉武力。 他对外穷兵黩武,攻秦、攻楚、攻齐,处处树敌。 对内,任人唯亲,听信公叔痤的谗言,逼走了战神吴起。并重用宗亲,使得人才无法出头。 从此之后,魏国虽然人才辈出,却留不住人才,成为战国人才输出基地。吴起奔楚,楚国变法迅速强大;商鞅、张仪、公孙衍、魏章、范雎入秦,秦国照搬魏国变法;孙膑入齐,两次大败魏国。 公元前342年,历经80多年,在前4次河西之战败多胜少的秦国,发起第五次河西之战,意图把魏国赶过黄河收复河西。 这时的魏国,刚刚经历马陵大败,10万精锐魏武卒被齐国歼灭。而秦国在商鞅变法后,兵强马壮,顺利大败魏军,俘虏魏主将公子卬。此后,秦军连战连捷,于公元前330年雕阴之战,全歼魏国河西主力,俘虏魏国河西主将龙贾。 陈羲和她现在所处的时间点就是公元前330年雕阴之战前,魏国进犯河西,在这个时间节点,秦王应该才确定公孙衍为主帅,秦军正准备发兵河西。 陈羲和躺在床榻上,慢慢划着百度页面,啧啧称奇。 【这公孙衍不愧将才,不仅大败魏军,还斩首魏军八万,想来,此战后,魏国将会元气大伤,几年内不能蹦跶了。】 正在御花园散步的嬴驷听到这声音,步子一顿,眼睛亮起。 这女人的声音可真是及时雨,公孙衍接了主帅,大军启程后,他虽然心落了大半,但是只要战况最终结果一天不出,他始终还是担心的。 这女人的话虽然不能全信,但还是安慰到了他,让他底气更足了,毕竟,十年前,就是靠着这女人的话,他事先布局,秦国才安然度过了那次危机。 【只是,这公孙衍太过重情重义,龙贾那老将军一生带兵,又对他有恩,哪能接受这样的败局。 公孙衍虽然大胜,但他却间接害死了龙贾,肯定过不掉心里那一关,秦国怕是……】 嬴驷一愣,不禁皱眉,这女人怎么说话说半截,秦国怕是怎么? 你倒是说呀! 跟在嬴驷身后,给他举伞的内侍见他突然脸色冷凝,忙抬头看了一眼遮阳伞。 嗯? 笔直笔直,没有歪,悄悄呼出一口气。 【秦国怕是留不住公孙衍啊。】 这怎么行! 嬴驷心下一跳,那公孙衍可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请来的,若是河西之战大捷,这样的人才,秦国一定要将他留下!但凡将他放到别国,对秦都是大大不利。 \"摆驾回宫!\" 他一双眼尾上翘的漂亮丹凤眼中的瞳孔沉了沉,犹如深不见底的寒冷幽潭。 【不过,三心二意的人注定是无法被予以重用,大放异彩,迎娶白富美,出任ceo,走上人生巅峰哒!】 三心二意! 嬴驷瞳孔一缩。 什么意思? 这女人,每每说话,不是大喜就是大悲,太糟心了。 第9章 有炮灰抢她台词 俗话说,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张厨子已经成为了过去,并且短时间不会回来,陈羲和觉得,眼下当务之急是得物色一个保姆来给她做饭。 毕竟,她洗手作羹汤,上一次是炸锅,可能下一次就是连人带房一起烧了。 但保姆都是需要支付工资的,陈羲和环视一圈看上去比她脸还干净,只有寥寥几张桌椅板凳的屋子,叹了口气。 看来要找保姆,还得先致富。 只是,拿着平板刷遍各大网站,阅遍各类种田文,年代文的陈羲和有些绝望,这些文里的主角要么有能致富的启动资金,要么有一技之长,再不济也有一个吊炸天的隐藏身份。 她呢? 算了,不提也罢。 她叹了口气,默默划掉美食致富这一条路,至于原因,天知,地知,系统知,那不堪耻辱以身殉职的陶锅知。 美食路行不通,那卖菜谱想来也是不行的,没有哪一家菜馆的掌柜是不尝味道先付钱的。 再说,这战国调料匮乏,烹饪方式单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她有那做菜的能力,后世那些动辄煎炸爆炒的菜系也是一个都做不出来的。 抱着臂思考半晌,排除了一个又一个天马行空的点子,陈羲和终于眼睛一亮,咬着唇在百度搜索框内打下了几个字:狗皮膏药。 陈羲和盯着页面,度娘转了几圈,半天没有反应。 于是,她眨了眨眼睛,将字删除又重新输入:金创药。 这次度娘非常给力,给出了药方,然而陈羲和还没来得及露出一个“赚钱,小意思”的微笑,嘴角的弧度就僵在脸上。 哎呀! 难怪这药在现代已经停产了…… 龙骨、麝香、冰片……光听名字就觉得这原材料好贵呀。 陈羲和不死心,又往下翻了翻,看到刀伤散三字,她眼睛亮了亮,点了进去。 参三七、琥珀、乳香(去油)、没药(去油)、生龙骨、血竭、土炒象皮、儿茶、海螵蛸各等份(各50g)。 陈羲和抽了抽嘴角,海螵蛸她还是知道的,是乌贼、墨鱼骨,这东西在楚国真的搞得到? 别开玩笑了好吗?! 果真是应了那句钱难赚,屎难吃,王八好当气难生。 陈羲和默默关掉脑中平板,她突然觉得厨艺黑洞这个事情,也不是不可以抢救一下。 【叮】 大概是系统也看不下去了,怕她饿死,她刚关了平板,系统就悠悠道【宿主,目前你有两个选择。 一、做任务,将任务奖励兑换成积分,积分可以开启积分商城,宿主可以凭借积分兑换物品,当然,积分也可以兑换这个世界的通用货币。 二、找个男人嫁了吧。】 陈羲和:瞳孔地震! 怪不得她觉得这系统有病,原来是乔治上身啊。 \"我选择第一条\" 玲珑阁。 暮色一点点从西山生长,逐渐吞噬整个楚都,有黯淡烛火从玲珑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缓缓淌出,三两个歌女坐在窗前,靡靡之音散在风中,但却叫人看不清真容,勾的人挠心挠肺,想要踏足这处醉生梦死的地方。 陈羲和独自站在门外,看着门前揽客的女郎挂着惑人的笑,甩着帕子,好一副敬业模样。 这明显是一座青楼。 陈羲和一脸兴奋,果然炮灰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她还没见识过青楼呢,趁着这次从系统那软磨硬泡骗了一些银子,借着做任务的便利,好好开开眼。 陈羲和才提步,观察她半天的系统冷不丁凉凉开口【请宿主不要浪费时间,尽快完成任务,结束后将钱原数返还】 陈羲和翻了个白眼,肩膀一塌,往角落走去。 玲珑阁角落处跪着一个卖身葬父的少年,她今晚的任务就是扮演一个贪图少年美色,强取豪夺的女土豪,然后坐等被主角打脸成功,她就能功成身退了。 陈羲和刚在摊子前站定,披麻戴孝的少年就听到动静扬起脸看向她,随着他仰头,玲珑阁的烛火一点点将他白皙精致的面庞照亮。 陈羲和倒吸一口冷气,这也长得太好看了。 他虽然年纪尚小,眉宇间稚气犹存,但却长得清冷俊秀,妥妥一个电视剧版小裴之。 单薄麻布衣服勾勒出少年人挺拔瘦削的身形,他就静静跪在那里,好似破开暖光的一把锋利长剑,但他漆黑眸子里化不开的悲伤却又将他凌厉的锋芒掩去。 陈羲和对着这样一双眼睛,实在没有办法将系统给的台词念出来。 \"哟,卖身葬父呢。 这小模样长得,怪好看,来,给我摸摸,这银布就归你了\" 陈羲和正在怔愣间,突然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嚣张而油腻的声音,她皱眉暗暗疑惑为什么会有人抢她的台词,转身看过去时,恰好对上了一双极为猥琐的眸子。 是个穿着锦绣华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他身后跟着一众打手,就很符合爽文中欺男霸女,无恶不做的,用来给主角刷经验的炮灰。 他说完话将头扭向陈羲和:\"这人我要了,你……\" 待看清陈羲和的长相,他眼睛一亮,立马站直,理了理衣服,拱手行礼,还没说完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儿,声音带了几分痴迷:\"不知姑娘,要不要跟在下回去?\" 说完,他自以为帅气的朝着陈羲和眨了眨眼睛,言语充满暗示:\"在下略有薄产,至今还未娶妻。\" 陈羲和脸颊狠狠抽动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移开视线。 怎么回事,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怎么感觉她才像要卖身葬父的那个。 \"莫非姑娘看不上在下?\"男人见陈羲和转头不语,眼中闪过恼火,讽刺一笑:\"我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不要逼我动手,识相的……\" \"对,我看不上你\" 陈羲和毫不犹豫的打断男人的话,然后弯腰将铲首银布放到少年面前,蹲下身眉眼柔和:\"我先来的,给的也比他多,你可愿随我回去?\" 少年眸光微动,没有答话。 站在一旁的男人一愣,显然没有预料到陈羲和没有害怕的瑟瑟发抖,还敢呛他。 跟在男人身后的几人表情则同时僵住。 不是吧,这姑娘好大胆子,看着柔柔弱弱,竟然敢和他们公子暗暗叫板。 是不知道他们公子流传在外的英雄事迹? 但更令他们吃惊的还在后头。 只见那少女不等少年搭话,从怀里又摸出几枚印有\"郢爯\"的方形金版,姿态随意地抛着站起身来,微微一笑,指着男人身后的打手:\"不知各位好汉,可要跟我回去,我略有薄产……\" 对不起,恶毒女配最不喜欢受威胁,谁威胁她,她就弄死谁。 免费经验包,留住,一会一起送给主角。 哈哈,她真是一个小天才。 第10章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充当武力威慑的护卫们被点名,全都愣了一下,看向自家主子。 如此嚣张,这能忍?! 一个个摩拳擦掌就等着冲上去给陈羲和点颜色瞧瞧。 \"敢问姑娘,可是芈姓?\",男人盯着陈曦和手中的金版,脸上的嚣张之色却眨眼散的干干净净,他迟疑片刻,眸中带了谨慎,微微拱手试探。 护卫们:瞳孔微缩。 自家主子这是前一秒被掉包了? 没听见他杀猪似的气急败坏男高音就算了,怎么还对一个穿着寒酸的丫头片子如此忌惮? \"不是不是\"陈羲和眼睛微动,赶紧否认:\"我就是一个……嗯……平平无奇的楚国良民。\" 陈羲和将金版往身后一收,也知道自己玩脱了。 在楚国,金版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若是承认自己姓芈,看这经验包的样子,怕是得溜。 谁知,男人看到陈羲和微微闪烁的目光,赶紧弯腰赔礼:\"姑娘,在下无意冒犯,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将我当个屁放了吧。\" \"哎,我真不……\" 回应她的只有一嘴灰尘。 \"哎,你等等……你误会了\" 男人带着护卫跑得更快了…… 这是哪个公室千金闲来无聊出来扮猪吃老虎,他差点就成了那老虎,男人一遍跑,一边暗骂陈曦和无耻。 陈羲和叹了口气,无奈的转身与跪着的少年大眼瞪小眼。 她眨了眨眼睛,悠悠一笑:\"哟,长得真好看,给姐姐摸一下,我帮你操持丧事啊~\" 哎呀妈呀,果然什么事情有人打样板,后来人做起来就轻松多了。 陈羲和等着少年脸色一白,眸含怒气,拼死抵抗。 \"摸吧。\" 陈羲和倒吸一口凉气,一脸复杂的看向低眉顺目,红着耳尖,朝着她抬起手的少年。 哎哟喂!小弟弟你这样蹦剧情,还让我怎么演? 按常理,你不应该一脸受到侮辱的么! 你快醒醒,我在调戏你!我是恶霸,你是良家少年! \"姐姐,你温柔又漂亮,我愿意被你买回去。\"久久等不到陈曦和的回应,少年抿了抿唇,神色有些落寞:\"只要能将父亲入土为安,我愿意当牛作马偿还你的恩情。\" 他说得异常诚恳,却不知这是对人家业务能力最大程度的否定,堪称雷区蹦迪。 温柔又漂亮? 愿意跟她回去? 陈羲和:? 拜托,请尊重一下她作死炮灰的身份,谁要你跟着我回去呀! 完不成任务,我连自己都养不起了。 空气里都弥漫着陈曦和的怨念。 \"噗嗤\" 正在陈曦和准备更过分一点时,不远处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笑声。 她忙朝声音方向看去,玲珑阁拐角处此时正站着一个女人。 那人慢慢走出来,模样英气,着一身劲衣打扮,看向她的眸子中带着玩味之色:\"你这女娘着实有趣,行为明明是在保护这小少年,但却对买他异常抗拒。\" \"你若不买,我买了\"她勾唇一笑:\"我正好缺一个护卫,看这少年明显会武。\" 【这是剧情女主角】 陈曦和听到系统的提示音后,眼睛放光点了点头:\"姑娘请便。\" \"芈姓,屈氏,婵媛\"女人挑了挑眉:\"这少年我带走了,以后你若是想要去看望他,来昭府,报我名就可。\" \"屈婵媛\"陈羲和皱了皱眉,怎么如此熟悉。 突然她灵光一闪,想起来高中老师讲离骚时顺便提过屈原有一位姐姐,深受他敬重。 \"女嬃之婵媛兮,申申其詈予。\"陈曦和眼睛一亮:\"你是大诗人屈原的姐姐?\" 嗯? 婵媛愣了一下,然后瞳孔猛的一缩。 这小女娘吐露的那两句诗,她那才华横溢的弟弟现今还没写出来,那她是如何知道的? 真相只有一个。 好不容易见到另一位长在红旗下的花朵,婵媛抖了抖嘴唇,尽量表现得不是那么激动:\"姑娘想来你很喜欢我弟弟,这样,我说一句他的词赋,姑娘看看能否接上下句。 若能接上,我就给你引荐屈平那小子,如何?\" 这句话一出来,差点把陈羲和直接送走。 虽然能有机会见见屈原,这个诱惑非常大,但是身为根正描红的理工科女王,让她背一背九年义务教育学的唐诗宋词还行,让她背诵屈原的辞赋? 她突然感觉又回到了高中时代,被《离骚》支配的恐惧。 屈原词赋那是公认最难记忆的,这么说吧,她当年背庄周《逍遥游》花了两天,《离骚》,她整整花了整个高三。 背了忘,忘了背,都背折磨疯了。 还有,她可是正经大学生! 陈羲和都想摇晃婵媛肩膀,大吼一声:你见过哪个大学生能背诵屈原词赋的! 拒绝是拒绝不了了,面前的姑娘已经悠悠开口了:“我的上句是……” 陈羲和默默打开百度。 \"窗前明月光\" 床前明月光? 窗前?!李白呀! 陈羲和眼睛瞪得如铜铃。 但还没等她开口完成大这千古对话,婵媛却皱了皱眉,又改口:\"不妥不妥,这个不妥。 这样,我再出一个。\" 陈曦和忍住眼眶泛红的冲动,几乎控制住全身叫嚣的细胞,笑的一脸恬静,点了点头。 \"七成八等于\" \"56!\"陈羲和几乎下意识脱口而出,没办法,九九乘法表,刻在骨子里的答案。 婵媛双目含泪,语气里带了点哭腔,她猛地上前一步,拉住陈羲和的手,眼睛中充满希冀:\"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拥护党的纲领,遵守党的章程……\" 多么动听的誓言。 陈羲和眼眶泛红,激动得就差当场掉眼泪:“同志!” 一声同志,一生同志,两人高兴的如小孩子一般,手拉手蹦蹦跳跳,转圈圈。 于是少年就看到两个女人像疯了般,哭了笑,笑了哭,最后勾肩搭背走进了玲珑阁,将他忘在了原地。 少年:…… \"所以说\"陈羲和喝了一口酒,辣的眯起眼睛:\"你也是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穿越了?\" \"对对对,不过我和你不一样,我是胎穿\"婵媛脸上一红,低头摸了摸还没显怀的肚子:\"而且,我是和男朋友一起穿来的,不过现在,他已经成为了我的丈夫,不久将会成为我孩子的父亲。\"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陈羲和苦着一张脸:\"所以我就说嘛,穿越者哪有混的像我这么惨的。\" 说完,她想到什么,眼睛一亮:\"看你打扮,你学武?\" 婵媛点了点头:\"家夫是军中将领,这些年我跟着他在外驻守,很少回来。\" \"那你需要药方吗?《本草纲目》、《伤寒杂病论》、《备急千金要方》我都可以给你默写出来,还有什么刀伤散……\"她一口气说了很多书名,然后露出狐狸般的笑:\"看你老乡,便宜卖,要不要。\" 第11章 羲和银子到手,张仪得见严君 ”婵媛还真是大方”陈羲和摸了摸自己鼓鼓的钱袋,乐得眯起了眼睛。 [系统,现在可以告诉我那少年的身份了吧?] 想起自己走的时候,那少年可怜巴巴看着她的眼神,陈羲和就有些想自家旺财了。 [他是甘茂]系统声音淡淡毫无波动 陈羲和却觉得晴天霹雳! 甘茂! [那个十二岁出使赵国,凭借才智为秦国夺得十多座城池的甘茂?!] [不是]系统语气带着浓浓的嫌弃[你记错了,你说的那个人是甘罗! 你到底有没有读过史书!] 陈羲和松了一口气。 [不过,甘茂是日后秦国的左丞相,你说的甘罗正是他的孙子] 陈羲和:。。。。。 [所以,系统,我家是掘了你祖坟,还是我爸拆散了你和我妈?你要这样害我!] 到目前为止,这破烂玩意儿让他得罪的人都是日后的大人物,他以任务为诱,就是想让她日后死的难看吧? 是吧?是吧! [你不是要买奴仆吗?] 陈羲和眯了眯眼睛,看看,都开始转移话题了。 不过纠结气愤也没用,上了贼船成了贼,还能咋滴?只是期望以后任务多出点乌龙,少得罪一点那些大人物,那样以后死的时候也能得个痛快。 [对了,系统,我以后还能回去吗?] [只要你在这个世界寿终正寝,就能回去。] 陈羲和四十五度望天,满脸忧伤,呵呵,你这还不如直接告诉我,我回不去了。 寿终正寝? 按这个作死频率,怕是要早死早超生吧。 “姑娘”人牙子皱眉出声,语气不是很好:“你还要买人吗?不买就不要挡着路,你站在这,我还怎么做生意?” \"要买,要买\"陈羲和连忙回神,将银布拿来递给女人看。这家店是婵媛介绍的,说这家的人来路干净,楚都的大户人家都会来这挑人。 人牙子是个三四十岁的女人,她见陈羲和站在她摊子面前好久了,一会皱眉一会发呆一会满脸怒气,以为她脑子有问题,不买人还挡着她做生意,语气难免带着些不满。 但看到陈羲和拿出的银布后,脸上立马挂上谄媚的笑:“不知,姑娘想买什么样的?” 说着,她一把将身后的布掀开,光亮照进笼子里,笼内的人猛的抬起头,麻木的眼睛里一瞬间好似照进了光。 “这些大多是楚国攻城时俘虏的他国士兵与百姓,楚国国君仁厚,所以这些人来到了我的手里”人牙子叹了口气:“姑娘你选吧。小的、上了年纪的三枚刀币,青年贵一些,五枚刀币。” 陈羲和愣了愣,战争年代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一个人还没有一袋小米价格高。 当然,最值钱的也是人命,秦国军队兵士以人头记军功,凭人头可以加官进爵,收获美女田庄。 正是应了现代那句,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这个、这个、这个”陈羲和没有耽误时间,围着几个笼子走了一圈,选了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女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一个八九岁的少年。 “这个。。。”人牙子看了陈羲和选的三个人,语气中有些为难。 “怎么,这三个人卖不得?被人订下了还是?”陈羲和挑了挑眉回身看向人牙子。 “姑娘,你选的那女孩有些不同,她不是俘虏,是自己卖身给我的。 她有一个六岁的妹妹。 这姑娘与我一样都是魏国人,我心生怜悯,买她的时候承诺过,不会将他们分开卖的,你看?” 少女本以为自己又要被买家嫌弃,在人牙子说出条件时,她其实已经做好了被退货换人的准备。 她垂下眼眸,抱着膝盖微微往笼子内缩了缩,将位置让开给其他人,方便陈羲和挑选。 哪曾想,她才缩了两步,便见到一只突然伸到自己面前的莹白小手。 “跟我回家吧” 陈羲和眼中闪过怜惜,她无法相信这样一个在现代还在上高中的女孩是如何在这乱世护着自己和妹妹。 又是如何在走投无路下将自己卖给人牙子,以求换取一线生机。 女孩瞳孔一缩,希冀的抬起头来,见刚刚还站在远处的陈曦和已经走到笼子前,她眸光真挚,晶亮的杏眼像泡在酒里的黑色葡萄,让女孩看到了希望。 她鼓起全身力气,低低开口:“姑娘,我不会与妹妹分开,你能否发发慈悲,将我妹妹一起买下。” “那就一起带上吧”陈羲和挥了挥手,将拿在手里的银布反手丢给人牙子。 反正手里有银子,又不是买不起。 女孩忍住眼眶泛红的冲动,擦了擦手,才指尖轻颤着放在陈羲和掌上,感觉一股热流涌上眼眶,她轻吸一口气:“以后,奴会全心全意向着主人,永远不会有二心。” 她说着正欲磕头感谢,却被陈羲和一把扶住肩膀:“要跪也等回家再跪,天色晚了,我还得回家。当误不得。” “诺”女孩吸了吸鼻子,展颜一笑。 “婶子,开门”陈羲和拍拍手站起,朝着人牙子努了努下巴。 “这个。。。”人牙子搓搓手。 “钱不够?”陈羲和皱了皱眉头:“婶子,你不是说。。。” “不是,不是”人牙子摆了摆手忙道:“姑娘给的银布绰绰有余,只是做生意得讲诚信,姑娘选的那个女人,已经怀了五月身孕。。。。 姑娘,你看。。” 陈羲和转头看向女人微微遮挡的肚子与希冀的眼神,抽了抽嘴角,她这都什么运气? “可会做饭?”陈羲和咬牙又问一句:“可识字?” 女人希冀的眸子暗了下去:“姑娘,奴不识字” 怕自己被嫌弃,她捂着肚子,又忙加了一句,语气有些小心翼翼:“但我认识草药,也会一点腿脚功夫。 只要姑娘给我与我的孩子一条活路,以后奴的命就是您的了。” 若是她再不被买走,这人牙子就会让她打胎,这孩子是她夫家的独苗了,她无论如何都得保下。 想到这,她忙跪下,朝着陈羲和砰砰磕头,期望得到她的垂怜。 \"那我一起带走吧\"陈羲和思索半晌,她长在和平年代,到底不能见死不救,叹了一口气对着人牙子道:\"婶子,算钱吧\" 另一边,张仪在河西与商人猗蔚相遇,得知他要将生意做到秦国但没有门路,他灵机一动,凭着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忽悠猗蔚给秦军免费送粮草,从而见到了赢疾。 \"你是那盗玉的名士张仪?\"赢疾对这盗玉张仪很是好奇,他与猗蔚寒暄完,转头看向坐在一旁一直没开口的张仪。 \"在下正是张仪\"张仪拱手,脸上却没有好脸色:\"但在下没有盗玉。 满座宾客就张某最为贫苦,那朝阳君找不到玉,就将罪责都怪在我身上。 难道穷也是一种错?穷就能被冤枉。\" 说到这他冷笑一声:\"张某本以为秦国的智囊樗里疾不是那等人云亦云的庸人,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此处不收张某,自有收张某之地,告辞。\" 赢疾被随口一问,哪知被劈头盖脸讽刺了一通,有些失笑不得。 看张仪要走,他连忙起身挽留并拱手致歉:\"先生留步,疾失口之言,还请海涵。 听说先生有此战良疾,先生教我。\" 第12章 四人论战 张仪脸色稍微好了些,他甩了甩袖子坐下,喝了一口秦酒,眯起眼睛,像只等待猎物上钩的狐狸。 他悠悠杵着下巴与坐在上首的赢疾对视,语气玩味:“此时魏国镇守河西郡和上郡的,依然是宿将龙贾。 这个二十年来让秦军无法再进一步,不能收复河西的老将,仍然老当益壮,坚守魏国西部自己一手规划和建造的防线。 将军不会以为,有公孙衍在,秦国就能夺回河西吧?” 赢疾对张仪的质疑并没有动怒,只是抬了抬手示意帐中小兵再给张仪上酒,实际上这几日他与公孙衍商讨了多次,但攻夺河西的战略却一直无法确定,张仪的确说到了点子上。 张仪转着手中的杯子,又接着道:”龙贾带兵老练,非常谨慎,有这样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帅驻守河西,秦军想要获胜本来就不是易事。 再而,历来守城战就比攻城战容易的多,守城士兵站的高,有城墙为防,此为天然优势,河西兵防严密,想要在那重重防守下打开一口子,简直难上加难。 秦国虽然经过变法,士兵战斗力得到大大增强,其悍勇又擅长阵战搏杀,列国的确惧怕。 若是对上它国士兵也许能占优势,但偏偏你们面对的是吴起一手创立的魏卒。” 说到这,他顿了顿又微微拖长尾音:“魏卒也擅阵战,且比秦军更为擅长。 全是劣势,秦军想要大胜,难呀。。。。” 虽然张仪说话很不好听,但赢疾不得不承认,这分析结果很中肯,中肯得很令人蛋疼。 他眯了眯眼睛,此时才开始正视起这个看上去寒酸落魄毫无威胁的书生。 这人虽然性子有些不着调,还傲气得很,但就凭他能洞悉这些,就能说明这人腹中有些乾坤。 “先生明知秦国不易获胜,仍来投奔秦帐,想来。。。是有了应对之策?” 赢疾只是笑,并不着急,他虽然是买家,但买卖也要看对方货品的质量不是? “那就要看将军你是想要一人胜,还是一国胜了。” 张仪看向赢疾悠悠一笑,黝黑的瞳孔中好似带着洞察人心的狡诈,他没有掉入赢疾的思维陷阱中,而是反问了这似是而非的一句话。 赢疾挑了挑眉,有些失笑,这人还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到底是秦国想要谋得良策以解如今之忧,赢疾举起杯朝着张仪遥遥一敬:“先生明知疾之心,又何必如此问? 疾自是希望秦国胜。” 张仪听到赢疾回复,脸上的玩味之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秦国想要破局取河西,得走非常道。” “如何说?” “龙贾虽然防守高明,但鄙人认为,秦国可以利用河西和上郡南北的纵深,南北同时进击,让龙贾南北不能相顾。 兵分两路,北路军进攻上郡北部的雕阴,南路军进击河西南部的阴晋,两军齐头并进 ,打魏军一个南北不能互援。\" 赢疾一愣,张仪竟是与公孙衍想到一块去了,若不是早知道公孙衍这些日子一直在大帐排兵布阵,他都要怀疑这人是公孙衍派来说服他的了。 赢疾眸色沉沉,他先前一直认为此法过于凶险,此时却又另一人提起,难免开始自省是否是自己过于束手束脚。 心中之惑得不到解决,他索性直言询问:“先生有所不知,疾一直有担忧。 阴晋乃河西重城,历来守兵不低于两万,大后方又有龙贾大军坐镇,若龙贾不中计,不驰援雕阴,也不抽调阴晋守兵。 本来正面迎战还有一线生机的我军,如此分散兵力后,很可能会被逐一击破! 落得个惨败下场。” “谁说将军攻阴晋就只能攻阴晋了。 再而,雕阴地理位置特殊,若秦军攻势激烈,为保河西全境安全,龙贾必会驰援雕阴。 哪怕他担心秦军还会分兵攻其他城池,他也必会驰援雕阴晋!”张仪皱了皱眉,一脸匪夷所思,这赢疾为人机智,怎打起仗来这么实诚,难道不知道兵不厌诈吗? 赢疾拧了拧眉,他本就是极为聪慧之人,在脑中将河西的防守过了一遍,眼睛猛然亮起:“先生是说,若阴晋未被调兵,我军可以绕到函谷关道,拿下焦、陕两城,继而作势攻打魏国旧都河东安邑。” 他一直担心阴晋守兵未被调离,难以攻下,到时候南北战线拉长,秦军无法互助,可能会被魏军耗死。 但像张仪所说,明说攻阴晋又不一定只能攻阴晋。 竟是自己一叶障目了。 赢疾有些失笑不得。 “严君将才!”张仪起身行了一礼,在赢疾眼中含笑时又开口泼了他一身冷水:“若将军遇到的是其他守将,这计谋可行,但遇到龙贾,他定不会上当。” “为何?”赢疾不解。 “开始不是说了么”张仪咧嘴一笑:“龙贾为宿将,领了一辈子兵,身经百战。” 赢疾一噎,这是什么回答? “但,将军却不可不做佯攻安邑。” 赢疾:“。。。。” 别说赢疾无语了,就是赢华都被绕晕了,他一拍桌子站起,对着张仪怒目大骂:“你这一会让攻,一会不攻,耍我们玩儿呢?!” 说着就抽出刀,跨过桌子走到张仪旁边,将刀啪的架在他脖子上:“长话短说!最讨厌你们这些玩政治的,明明几句话能说完的,非要弯弯绕绕!” “赢华不得无礼!” 赢疾皱眉上前将赢华的刀夺下,给了他脑门一比逗:“先生这是在引导我们,你这榆木脑袋,刚刚就见你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是不是一句没听进去。。。” 赢华对于开小差这事还是有些心虚的,但他哪能在张仪这只会刷嘴皮子的小人面前认怂,他眼睛一瞪:“他这计谋,如此弱智,才说出来我就洞悉了,何须再听下去..... 哥,也就你好脾气,一直忍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攻邑时就已经对整个战局有了想法,你这样强忍着,我都替你难受。” 这次换赢疾语塞了,这小子不呛他一下会死啊? 他这不是为了想深入听听张仪的计谋是否高明,探他底,若真有真才实学也可推荐给君上吗? 这次换张仪emo了,他呆愣了两瞬,眼睛似是失去光彩,死人一般望着赢疾:\"所以,将军刚才就有了战略? 反问张某,只是为了试探我的才学?“ 赢疾有些尴尬。 张仪:想不到你是这么样的赢疾。。。我一颗乌漆嘛黑的教学之心终究错付了。 第13章 张仪决定出使赵国 赢疾还会顾及张仪体面,赢华却是不给面子。 他嘴就像机关枪,噼里啪啦对张仪就是一顿嘲讽:“你不就是想说。 佯攻安邑转而骚扰阴晋,实则掌控函谷关道,让龙贾中计,以为我军会死磕阴晋,放心驻守雕阴。 然后让驻守雕阴之人回防,两军汇合一举拿下阴晋吗?” 张仪松了口气。 赢疾:。。。。。 他非常无情地又给了赢华满满一巴掌的爱。 “哥!你打我干嘛,难道我说的不对?” “前面对了,但后面错了。 银晋城虽属于河西管辖,但是与河西隔着一条黄河,与关中倒是陆地相连的。 焦城和陕城失守,阴晋几乎就会成为一座孤城。北面是黄河,南面是秦岭,东西两面都有可能遭受我军的袭击。 何须再攻,只需要围城断其补给,我军自然能够获胜。”赢疾还来不及说话,一道沉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帐内众人赶忙回身行礼。 “张先生,我说的可对?”公孙衍运筹帷幄地朝着张仪笑了笑。 张仪看着对方志得意满的眼睛,先是撇了撇嘴,然后扯起恶劣的笑:“错了。” 这下轮到赢疾与公孙衍脸色一僵了。 不对? 难道还有其他办法? \"龙贾不会坐看阴晋粮断城亡,秦军与魏军必有一战。\"张仪踱了几步,走到沙盘处,又指着一座城池:\"将军们来看。\" 公孙衍三人走到张仪身边朝着他所指城池望去,张仪声音有些低,含笑看向公孙衍:\"听说将军最擅偷袭,又是魏人,只要后期在这守株待兔,想必此战必会大胜。\" 公孙衍瞳孔猛的一怔,忙抬头看向张仪:\"你这计谋不为退魏兵,夺回河西,而为屠军,伤魏国根本! 听说你是魏人?\" 公孙衍脸上闪过一丝不忍随后变为疑惑,皱眉看向张仪。 张仪冷嗤一声,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是在嘲讽公孙衍的妇人之仁。 他沉着眸子定定看了公孙衍一顺,反问:\"一臣不侍二主,秦王待将军敬重,授予主帅之职,您身在秦军心在魏,不妥吧?\" 这话虽然是对着公孙衍说的,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张仪这话是对着赢疾说的。 公孙衍神色一凛,忙转头看向赢疾,果然见他眉头紧皱,眸光闪烁。 他赶忙道:\"严君,魏国是我母国,魏卒如我手足,屠杀他们,我心中不忍。 但士为知己者死,君上对我有知遇之恩,您放心,就算再不忍,对秦国有利,在下也会去做。\" 赢疾沉沉看了公孙衍半晌,见他面上神色如常,毫不慌张,催然一笑,上前抱拳道:\"公孙先生,君上信你,秦国上下自然信你。\" 公孙衍全身一松,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想到这一切都因为那张仪,他不禁怒火中烧,一字一句仿佛从口中挤出一般:\"秦王对在下有知遇之恩,在下万死不辞。 那敢问先生,你身为魏国人,又为何舍近求远,不远万里来秦国献计?\" 献的还是如此毒计。这句话公孙衍掩于口内,没有说出来。 张仪挑眉:\"先生从魏奔秦,我以为,您是知道魏国朝堂那些烂事呢。 怎么,先生不知?\" \"……\" \"再而,魏国是我母国不假,但百年前,如今几国还同属一国呢。 我不爱官,俸禄饱腹即可,但我爱做梦。 爱做那指点江山之梦。 战国呐,百姓苦啊。 秦王乃雄主,秦军为虎军,秦国有称霸中原,一统的实力,为了百姓少受一点苦,在下特来投奔。 只是不知,张某献上的诚意够不够!\" 张仪越说眸中的光越亮,赢疾只觉得这一刻的张仪眉宇逐渐模糊,但一双晶亮澄澈的双瞳却熠熠生辉。像是夜里愁云密布,忽有两颗星点划破黑暗,引出璨然的光辉来。 赢疾微微有几分热血沸腾。 是呀,在这大征之势内,何人不爱做梦?有人做的是王霸之梦,有人做的是荣华富贵之梦,也有人如这张仪,做的是指点江山之梦。 现在的他还不知道,眼前这个满身寒酸,性格狂妄的魏人,未来竟与他并肩而往,成为了秦国不可或缺的顶梁柱。在战国乃至史册上都留下赫赫威名。 \"张子大才\"赢疾抱拳行了一礼,礼仪再没了开始的随意,而是带着几分敬重。 \"主帅,我赞成张子战略,不知主帅意下如何?\"夸奖完张仪后,他转身向公孙衍行了一礼,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公孙衍沉默半晌,淡淡睨了张仪一眼,呼出一口气:\"分兵……两路,佯攻攻雕阴……与阴晋。\" 话落,他后面的话就变得利落起来,唤了一声:\"赢疾。\" \"末将在!\" \"你带领十二万大军,拿下焦城、陕城,围困阴晋,断其粮草,瞅准时机,若魏国运粮草补给,你务必截下,斩断魏国再战之力。\" \"诺!\"赢疾上前一步,抱拳肃声应下。 \"赢华!\" \"末将在!\" \"我分一千人给你,你带兵于赢疾之后。开战后,魏国必会派斥候传递情报,你注意见准时机,截下信息,套出斥候密语,传信于我。\" \"诺!\"赢华沉了沉眉眼,知道他这个任务乃全局核心,他捏紧拳头:\"末将保证完成任务!\" \"至于先生\"公孙衍沉吟半晌:\"先生想跟着哪路军队?\" 张仪目光复杂的看他一眼,附低眸一笑:\"战场厮杀从来不是张某的强项,我就先不凑热闹了。 两国交战,战况必定胶灼,形成南北对峙局面。 魏国想必会联合盟友对秦国不利,为了万无一失,在下愿往赵国一趟。 还请公孙先生秉明君上,给在下一个身份。 另外,请先生务必在奏折中陈明,让君上务必派人盯着义渠与齐国动作。\" 公孙衍心服口服,竟有了一些心心相惜之感:\"张子谦虚,衍必上报君上,愿先生此去达成所愿,一展宏图。\" \"张某谢先生吉言\"张仪弯腰拱手行了一礼,然后当着三人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泪花:\"太困了,太困了。 张某就不打扰几位将军商讨战略了。\" \"张子请便\"赢疾失笑对外传道:\"来人,带着张子与猗先生去休息。\" 待二人走远,赢疾才问公孙衍:\"先生觉得这人如何?\" \"很有意思\"公孙衍摩挲着手,垂眸掩盖住眸中的情绪。 \"只是有意思?\" \"才能,谋略在我之上。\"公孙衍笑笑,眼中不见半点嫉妒,倒是隐隐有些战意。 赢疾不知想到了什么画面,竟是唇角抿着,低低笑出声来。 \"严君在笑什么?\" \"我在想,以后秦国朝廷上有这么一号人,一定很有意思\" 公孙衍:……看他吃瘪很有意思? 第14章 陈羲和被"请入"昭府" 雕阴城外,天空飘着小雨,公孙衍的大军分几批陆续抵达。 公孙喜从城墙上看下去,雨丝飘在半空中形成了茫茫白雾,只隐隐能看到秦军列阵于十里外,队伍整齐,阵列往远处延伸而去,仿佛与天边的黑云连成一片,向雕阴城压来。 耳边隐隐传来阴风怒号,似是大雨即将倾盆。 \"都打起精神来! 随时准备迎敌!\"站在城墙上的公孙喜忧心忡忡看了一眼迫近的秦军,回头时,发现站在自己身旁的小兵扶着长枪公然打瞌睡。 头快点的戳到枪尖上去了! 他又气又心疼,重重弹了小兵脑门一下。 小兵脑门一痛,哎哟叫唤一声,忙睁开充满血丝的眼睛抬起头惊慌大喊:\"秦军攻城啦!\" \"哈哈哈哈\"周围此起彼伏响起了善意的大笑声,其中一个士兵还不嫌事大起哄:\"狗蛋,你往右边看。\" 狗蛋心有所感,颤巍巍地把头一偏,见到紧锁眉头,眼神沉沉看着他的人时,吓得腾腾后退几步。 \"你这小子,大敌当前还睡得着,是心大,还是傻?\"公孙喜摇了摇头,无奈笑骂。 狗蛋是今年才入伍的,刚满14岁,年龄虽小但资质不错,被破格提拔入了魏武卒。 \"将军,我守了一夜,实在是困得忍不住才打了会盹\"狗蛋赶紧讨好笑笑,然后又转头指着周围的兄弟:\"哥哥们都可以作证,是吧!\" 他年纪小,长得一张娃娃脸,嘴又甜,雕阴的守兵都拿他当晚辈,他话才落,就有一个士兵朝着公孙喜喊道:\"将军,狗蛋玩忽职守,得罚。 末将建议,就罚他去给太守禀报军情。\" 公孙喜沉吟片刻,脸上笑意掩去,看向气的跳脚的狗蛋,声音不急不缓:\"认识路吗?\" \"末将认得\"公孙喜话音才落,狗蛋心里就如明镜似的,知道这活是推不掉了,他并腿站好,挺直背,满脸严肃:\"将军放心,使命必达!\" 公孙喜欣慰笑笑,拍了拍他肩膀:\"那你先下去眯半个时辰,等战报刻好,就带着他去少梁。 记住,报在人在!\" \"诺!\" 等狗蛋下了城墙,刚才开玩笑的士兵这才走到公孙喜身边,低低叹了口气:\"将军,出去刺探军情的斥候回来了,说秦军今日到了六万,加上昨日抵达的两万人,共八万人。\" 公孙喜沉了嘴角,手下意识抓住佩剑:\"吩咐弟兄们,弩,滚木、礌石、沙土就位,准备迎敌。\" \"诺!\"守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转身去指挥魏军有序将防御物资运上城墙。 公孙喜则转身望向远处黑沉沉的乌云,闭了闭眼。 雕阴是座小城,历来守备兵力只有四千上下,若是晴朗天气倒也不惧,河西是魏武卒的发源地,雕阴城内的魏武卒过半,互相配合下来,勉强在秦军攻势下撑个三四天也不是不行。 但这两日接连下雨,城外雾气弥漫,箭弩瞄不准,杀伤力会大大降低。 再而,阴雨天也不适合用火攻,若是秦军趁着晚上偷袭,那才是真要命。 \"将军小心!\"他思绪烦乱,自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动静。 他忽然听到一声大喊,忙侧身看去,有三四个上百斤的石头正从他右侧方飞来,速度很快带着呼啸的破空声,眨眼就飞到他一臂远处。 他瞳孔微缩,大脑来不及思考,身体先一步狼狈往旁边翻滚而去。 \"砰!\" \"砰!砰!砰!\" 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重物坠落声,接着坠落声此起彼伏在耳侧响起,公孙喜摇了摇头驱散了烦人的耳鸣,朝着城墙上的士兵声嘶力竭大吼:\"秦军攻城! 注意躲避! 投石机,箭弩准备!\" 他话音才落,铺天盖地的巨石就一个接着一个落下,重重砸在城墙上,形成一个又一个凹坑。 城墙不堪重负微微发出轰鸣声,好几处女墙在石头重击下失去了边角。 云梦泽。 一袭棉布长衫的少女惬意地躺在庭院榕树下的摇椅上,树叶的间隙将日光分割成点点碎影,如万点金华落在她绝美的睡颜上。 \"啊—\"一声短促的痛呼声从少女嘴中呼出,刚还慵懒的少女扶着额头睁开眼睛坐起,看到抱着书站在自己身旁的陈姜时不由一阵窒息。 \"小姜子,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还敢趁我睡觉的时候偷袭我?\"陈羲和眯起眼睛,气鼓鼓对着陈姜比了比拳头。 陈姜瞟了一眼站在陈羲和身后双手交叉拉伸地婵媛,下意识地,他感觉有些不妙。 \"别别别!千万别激动!\" 八九岁的小男孩,被接回来一段时间才扬起一点肉,陈羲和也是舍不得揍的。 她见陈姜表情激动,叹了口气:\"算了,也不揍你了。\"说完她皱了皱眉,觉如此宽和也不妥,又象征加了一句:\"下不为例!\" 她说完话又想躺下,见陈姜还抱着书杵在她面前,对着她一顿挤眉弄眼,欲言又止,她有些无语:\"你站在这川剧变脸呢? 小姜子,你就不能发挥下主观能动性去帮其他人做些事? 杵在这守着我干嘛? 学秦琼、尉迟恭,当门神?\" 陈姜:…… 对不起,主子,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他在婵媛的威胁下无情转身,忍着笑才走了几步就听到陈羲和辛酸求饶声:\"哎哎哎!婵媛大美女,别激动! 对宝宝不好!\" \"你说一月内交书,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你数数!\"婵媛一把拂去陈曦和挡在面前用谷壳填充的抱枕,抬手就又要弹她脑门, 陈曦和左闪右避慌忙闪躲,她边绕着院子跑,边回头求饶:\"大美人,你在宽恕几天,再给我七天,七天时间我就把书抄了给你……\" 真不怪她偷懒,这几千年以前的文字复杂程度好比学俄文,书写难度好比负重上泰山。 婵媛又不要简体字版本,她这些天挑灯夜战也不过写了一马车竹简,抄写进度才堪堪达到可怜的百分之十。 \"明日复明日,你都找我宽限了多少次了?\"婵媛挑了挑眉,封闭耳朵,不听她胡诌,狠心痛下杀手。 \"媛媛,我们友谊的小船怎么能说翻就翻\"陈羲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声音勉强笑着。 她这几日被抄书折磨得理智所剩无几,在婵媛一再逼迫的破罐子破摔的边缘勉强放下狠话:\"你再追我,我就…… 我就……不干了!\" \"你知足吧\"婵媛停下,翻了个白眼:\"如果不是我把毛笔捣鼓出来,你就得和古代人一样,用刻笔一个字一个字刻。\" \"问题是毛笔也不好用\"陈羲和低低嘀咕了一句。 她真的好想念现代硬笔! 啊喂!不对,这姑娘怎么一眨眼就飞到眼前了! 她睁圆眼睛,赶紧停下,一脸衰样投降:\"你别乱来,一会动了胎气! 我停下给你打,还不行嘛?\" 婵媛十分诚恳地与她对视,语重心长:\"古有头悬梁,锥刺股,你放心,我会督促你完成作业。\" 神特么作业。 陈婉的脸扭成一个麻花。 伤心麻花。 在现代天天面临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课题,好不容易穿越了,时代变了,作业这种千古糟粕却没变。 于是,陈羲和哭唧唧地被婵媛毫无尊严的逮着后脖领拽上了马车。 \"你看什么?\"马车缓缓离开云梦泽走到宽敞的管道上,陈羲和小心的护着自己被颠成八瓣的屁股,转头见婵媛拧眉挑帘朝外看着某一处。 她堪堪才将身子移过去,婵媛就放下了帘子。 \"没什么\"婵媛垂下眉眼,淡淡回了一句。 一定是看错了,夫君怎么可能带着别的女人出现在首饰店。 早上出门时他还跟自己说要去给她买最喜欢的烤鸭。 第15章 爱情会蒙蔽双眼 昭府在楚都贵族圈那一片靠里的位置,是一座三进院子。 宅邸内采用了仿园林式设计,翠色浓浓,又融合了楚国的建筑风格,悲帷翠帐、红壁沙版,网户朱缀,层层亭台,重重楼榭,漂亮得让人眼花缭乱。 等到了主厅,看到早准备好的精致茶点时,陈曦和那点怨念也差不多消失了个干净。 婵媛看她对糕点很感兴趣,又让人上了几道楚国特有的甜点,才问道:\"你才来这不久,应该没吃过楚国的小食,和你家乡的很不一样。 要不要试试?\" 陈羲和眼睛一亮,脸色纠结,半天才别别扭扭吐出一句:\"不用了吧。\" 婵媛又推荐说:\"那要不来一点,糖果、果汁?\" \"不用了\"陈羲和瞄了婵媛一脸大灰狼要骗小红帽的表情,觉得手上的糕点不香了。 婵媛对着她的脸观察许久,冒出一句:“免费的。这些小食对我来说没花几个钱,而且只有我府里有,外面买不到。 你应该很想念家乡的冰淇淋吧,我这虽然没有那玩意儿,但有冰碗,要不要试试?” 陈曦和的手顿时被一股玄学力量给按住了。她委婉地改变了自己的说法:“哦。” 为什么这世上的贫富差距总是能如此轻易地让人落泪? 片刻的安静之后。 陈羲和从心问道:“我走的时候能送我一些么?” 她家里三只小萝卜头外加一孕妇都是别国的人,陈羲和厚着脸皮想问婵媛讨上一点,带回去给他们尝尝鲜。 婵媛忍着笑意:\"自是可以。\" 陈曦和挑了挑眉:\"什么条件?\" 婵媛双手捧心:\"我拿你当朋友,你却和我谈条件\" 陈羲和抽了抽嘴角。 \"我想邀请你成为生意合伙人\" 婵媛敛了敛眉,让下人退下,才继续道:\"你说过穿过来之前你大学还没毕业,但你却可以默写出那几部医学着作。 这可不仅仅是记忆好能够达到的水准,我知道……\" 她停了停,身子特意往陈曦和那个方向倾了倾,看着陈曦和的眼睛悠悠道:\"你可能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陈羲和心拔凉拔凉的,大意了呀! 她一边警惕看向婵媛,一边兴奋地在脑海里与系统商量:\"系统系统,婵媛你看得上看不上,既然你的商品不能退货,那能换个人绑定不? 婵媛比我聪明,她一定能非常完美的完成你颁布的各种任务!\" 【对不起宿主,金手指一经绑定,无法换绑】 【我操你大爷!】 婵媛说完后,等了半晌,见陈羲和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好笑的摇了摇头:\"你别多想,我对你的金手指不感兴趣,也无意抢夺于它。 相反,在这个时代,我太孤单了,没有一个同性能与我的思想同频,所以,我格外珍惜你。\" 陈羲和叹了口气,心情很复杂,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好不是人。 她将手里的糕点一嘴吞下,擦擦手,慵懒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看向婵媛:\"那大美人,你打算怎么和我合作?\" \"你会制冰吗?\" 陈羲和刚想答话,门外却响起了脚步声,婵媛示意她别说话,皱眉看向门外:\"夕朝?\" \"媛媛,是我\"伴随着声音响起,门被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怎么白日里关着门?\" 陈羲和朝着光照进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来人身着一袭宽大玄衣,轻裘缓带,玉树琼枝, 周身的气场沉稳淡漠,不像是武将,倒像是一个矜贵的世家子弟。 他语气带着疑惑,看向陈羲和时,眼中闪过惊艳,但也只是一瞬,就重新看向婵媛,神色宠溺扬了扬手:\"给你带了你最爱的烤鸭。\" 他边说边走进屋子,等将鸭子放到婵媛右手边的桌案上,亲自打开油纸,撕了一条鸭腿自然的递给婵媛后,才转头看向陈羲和。 \"姑娘见谅,媛媛怀孕后实在无聊坏了,才会将你绑到府上做客。 有不敬之处,还请姑娘莫怪。\" 他脸带歉意,语气真诚,还抬手拘了一礼,无论是说话的方式还是待人的礼仪,周到的完全不像穿越者。 在百度上刷的视频多了,礼仪这东西,陈羲和已经掌握的七七八八。 她本想像大家闺秀回一礼。 哪曾想,才抬手站起,她突然猝不及防感觉鼻子一痒。 \"啊切~\" 一个喷嚏打出,没站稳的身子直接四仰八叉狼狈地跌回了椅子上。 \"啊切!\" \"啊切!\" 陈羲和揉了揉鼻子,咳得眼角带起泪花,她挠了挠手臂,皱眉看向男人:\"大人可是回来的路上碰过牡丹花?\" 她这具身子对牡丹花花粉过敏! 男人脸色僵了一瞬,又迅速恢复正常:\"不曾。 我不爱牡丹。\" 婵媛啃鸭腿的动作一滞,好心情就像那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她将鸡腿放下,净手笑对陈羲和:\"羲和,你一定弄错了,昭雎可是最厌恶牡丹了,你看,我这府里可有一棵牡丹?\" \"啊切~\"陈羲和翻了个白眼,这世界上任何人都会欺骗她,唯独她的身体不会。 陈羲和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婵媛,她真怕这女人也一孕傻三年。 只是她刚想开口,婵媛就向着门外招手唤人进来:\"送陈姑娘去休息。\" 陈羲和不由心梗。 她打量了婵媛厌厌的表情,片刻后又叹了口气:\"那我先离开,啊切~\" 婵媛敷衍的摆了摆手。 等陈羲和走后,婵媛看了一眼只动了几口的烤鸭,垂眸笑了一声,对着男人道:\"这鸭子腻得慌,我是吃不下了,夫君自己处置吧。\" 留下这么句话,她甩袖走了,独留他神色晦暗握拳坐在椅子上。 …… \"呼\"鼻尖没了牡丹花香,陈羲和觉得终于舒畅了几分,也有心情欣赏起昭宅来。 \"这棵树为何不处理掉\" 陈羲和走到墙边,指着面前已然停止生长,叫不出是什么名字的树,好奇偏头问跟着的丫鬟。 \"陈姑娘有所不知,这是一棵石榴树,是夫人将军成亲当天种下的。\" 丫鬟眨了眨眼睛,眸中满是羡慕:\"将军待夫人用情至深,知道夫人喜欢吃石榴,就亲自种下了这棵树。\" 说到这,她皱了皱鼻头,颇为惋惜:\"只是前不久,树却死了,任由将军如何找匠人施救,都毫无起色。 本来将军想铲了重栽一棵,夫人不许,说这是将军带她的一片赤诚之心,做主留下了这棵树。\" 那树佝偻的枝节倒映在墙面上,漆黑的影子如张牙舞爪的嶙峋指节,哪里有半点美感? 陈羲和摇了摇头,失笑看了一眼做憧憬状的丫鬟,想起白日里在马车上看到的那幕,直摇头叹气,爱情这东西呀,果然能蒙蔽人的双眼。 于此同时另一边,独自回院子内的婵媛沉着脸躺到摇椅上 ,让贴身心腹关了小院大门。 她用手挡住眼睛,声音低低,有些哽咽:\"夕朝,你说,他为何要说谎?\" 周围静静的,夕朝心疼的看向婵媛,抿了抿唇,但却没有回话。 \"将账本抱过来吧\"婵媛听不到回复,自嘲地笑了一声,叹道:\"我真的不该自欺欺人下去了。\" \"诺。\"夕朝低低应了一声,红着眼睛拿着婵媛的对牌去了账房处。 第16章 照顾兄弟的未婚妻 夕朝回来的很快,她将手里拿着的账本放到摇椅旁的矮桌上,抽出其中一本又细心翻开才递给婵媛。 \"夫人,将军名下的铺子以及你嫁妆的近几月的收益都在这里。\" 婵媛接过账本后,夕朝就移步到她侧后方,手指来回指了几处,然后才定在账本一处:\"这处支出,产生于3月前,由将军亲自到账房支的。 后来几月,月月如此。\" 婵媛垂眸看了那数字,三个月,每个月一百银布的支出,不多,但却足够一户普通人家好好生活一年。 婵媛不敢往或者说不想往她怀疑的方向去想。 三月前,昭雎在边关受了重伤,经过军医抢救了一天一夜,他才脱离危险。 当时她刚好查出有了身孕,昭雎的伤也需要静养,他的病情稳定下来后,他们这才回了楚都。 只是,醒来的昭雎却失忆了。他失去了现代所有的记忆,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古人。 其实,失去记忆的昭雎对她也还算不错,除了看不惯她一些离经叛道的行为外,他还是像往常一般宠着她。 婵媛捏紧手里的账簿,直将羊皮捏的发皱才松开,她偏头看向夕朝,脸上茫然:\"夕朝,你说将军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吗?\" 夕朝皱了皱眉,蹲下拍了拍婵媛的手,脸上浮起疑惑,似乎不明白婵媛为何会这么问。 \"夫人,你还怀着孕。\"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得干巴巴道:\"思虑太多,容易伤身。\" \"这人……\"婵媛停顿一下:\"你明日和我一起去见见吧。\" 夕朝是她一手调教起来的,平日里,她随着昭雎南征北战,都是夕朝在楚都打理庶务。 账本上支出也是她最先发现的,以夕朝的手腕,要查清楚那人的住处,轻而易举。 果然,婵媛话才落,身边响起了一声:\"诺 唯。\" 第二日。 婵媛盛装打扮,一脚顶开陈羲和的房门,迎面就看见她毫无正形地坐在桌案前面,高高地架着腿,张着嘴巴往嘴里丢瓜子。 那姿态,颇像一个挥霍人生的二世祖。 而桌案上堆放着的竹简虽然写得满满当当,但乱得让人不忍直视。 婵媛太阳穴跳了跳,向后挥了挥手,将下人留在门外,面目表情走到陈羲和面前,吸了口气:\"陪我去一个地方。\" 陈羲和将瓜子往桌上一丢,打了个哈欠看向一夜不见,脸臭的明显,衣服却异常华丽的女人,勾起唇角,眼中放光:\"抓奸?\" 婵媛:…… \"我明白,我明白\"陈羲和抬起手在唇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你放心,我一定人狠话不多。 会尽心尽力充当你的高武力值打手。\" 说完,她给了婵媛一个白眼:\"出息! 不就是个男人? 等姐给你找个十个八个美男,让你顾不上悲伤。\" 婵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呼出一口气,扯着陈羲和的衣领出了门。 一路无话。 “手指粗糙,皮肤苍白,面色蜡黄,发丝干枯,眼下青紫。” 陈羲和抱手坐在墙头处,将对面院子中的女人从头到脚评价了一遍,啧啧两声,偏头看向身旁站在扶梯上低着头抖着肩膀的婵媛,语气匪夷所思:\"昭雎是不是饿了?\" 不是饿了,能这么饥不择食? 婵媛抬起头,脸上闪过愤怒,又有隐忍,以及各种难以描述的表情,总结起来大概就是抽搐的狰狞。 她冷笑一声,大概很是赞同陈曦和的话。 \"你们是……?\"正在侍弄牡丹的女人听到动静,抬头朝着墙头看去,目光警惕。 当看清婵媛的长相时,她脸色一白,微微后退一步。 陈羲和挑了挑眉:\"看来没少做功课呀。 是个合格的外室。\" 听到陈羲和的话,女人眼中闪过屈辱,她捏紧拳头,眼泪说来就来,扑通一声直直跪倒在二人门前,砰砰磕起头来:\"夫人,求您成全我与将军。 我们是真心相爱,我……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她这一操作,打的婵媛与羲和措手不及,陈羲和爆了声粗口,瞪大眼睛指着女人:\"卧槽,古代小三都这么嚣张吗?\" 几乎她话才落下,另一边的门就被重力撞开,一个男人柔神色慌张跑了进来,将跪着的女人拉起抱在怀里,怒火中烧的看向婵媛:\"本将军从未想过,你是这样的毒妇。\" 陈羲和:…… 婵媛:…… 你是瞎了吗? 他们怎么她了,婵媛就被安上毒妇的名声 进来的男人正是昭雎,他留下这么一句没脑子的话就慌急慌忙的抱着那女人离开了,好似将那女人留下来,一墙之隔的婵媛能撕了她似的。 陈羲和后知后觉,咂吧下嘴:\"那女人长得丑,心机手段倒是挺高。\" \"你打算怎么办?\" 婵媛脸上的狰狞早已散去,唇角的肌肉却仍在颤抖,显然是陷于震惊之中无法自拔。 她一点一点转过头看向陈羲和:\"那个丑东西刚刚是不是骂老娘毒妇?\" \"你别气……\"陈羲和生怕婵媛被刺激疯了,连忙动着屁股向前移了移,抚了抚婵媛的后背给他顺气:\"无论在哪个时代,养外室都是被世人不齿的。 那女人想进门,可没那么容易。\" 婵媛皱着眉头,字字句句都带着羞辱与不屑:\"一个恬不知耻,一个来者不拒,行苟且之事,冠深情之名。 渣男贱女。 想来昭雎是忘了,我不是小门小户,他这样欺负到屈府头上,都不用我出手,也够他喝一壶。\" 无论生活多么狗血,都还要继续下去,这不,二人才回府中,就听说那昭雎等婵媛多时了。 等婵媛走到主厅时,那女人已经登堂入室坐在了自己丈夫身旁垂泪,而身为他丈夫的男人,正爱怜的低声细语安慰着女人。 \"呵\"婵媛不禁发出冷笑,对着周围的奴婢挥了挥手,才沉着脸看向昭雎:\"将军是打算将昭屈两姓变成笑话,还是想将整个芈氏变成笑话?\" 昭雎一愣,脸上没有过多表情,将吓的颤抖的女人往怀里揽了揽,这才直直看向婵媛,没有解释,也没有辩解,只是语气平淡道:\"秀儿是少晋的未婚妻。 少晋为了救我而死,临死前让我照顾她。\" 陈羲和就见婵媛脸色一白,身形微微晃了一下,她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扶着她,好笑的看向昭雎:\"所以,您将人家的未婚妻照顾到床上了,照顾成了你的外室? 你做了这么卑鄙的事,是如何面不改色说出这样的话的? 我要是那少晋呀,若是知道自己死后自家未婚妻落得这样惨,当初就会让你这小人死在战场!\" 【渣男贱女,天生一对!】 嬴驷才开启读心术就听到了这么低俗的一句话,满心无语的又立马关了。 这女人最近是吃了火药? 怼天怼地,不堪入目。 \"报!启禀君上,龙贾中计,亲自带兵增援雕阴。 赢疾将军带领大军攻阴晋不成,迅速绕道攻下焦、陕两城。\"一个风尘仆仆的士兵未经通报进入大殿却未被阻拦,他一边将军报呈给嬴驷,一边利落解说。 嬴驷拿过军报看完,大笑两声:\"赏!\" \"谢君上\"士兵惊喜跪地谢恩,然后又从怀里小心拿出一张羊皮纸卷,接着道:\"启禀君上,这是赢疾将军亲笔所书,让卑职务必交到君上手上。\" \"呈上来\" 穆监忙弓腰接过羊皮纸卷递给嬴驷。 嬴驷不忙看,却是吩咐宫女带着士兵下去休息,等人离开了,他这才打开羊皮卷。 \"岂有此理!\"看完后,他不仅怒火中烧,这魏王竟然派人秘密前往义渠,摆明了不安好心。 \"穆监,我先前派去查义渠那边消息的人可有传回消息?\"嬴驷深吸一口气,点了点桌子,问垂手站在身旁的人。 \"启禀君上,那人带着消息回来了\"穆监停顿了片刻,才接着说道:\"只是……那人将义渠王子也绑回秦国了。\" 嬴驷:…… 空气静了几刻,穆监觉得自己后背密密出了一身冷汗,才听到嬴驷咬牙切齿的声音:\"将人带上来,我要问话。\" \"还有那义渠王子,也带上来\"想了想,他又揉了揉太阳穴,加了一句。 \"诺!\"穆监呼出一口气,揽了揽额头上的汗,忙不迭出了大殿。 这叫什么事儿! 连他都知道,那义渠王子就是个烫手山芋,这傻子还敢往秦国带! 当初看他机灵,才认作干儿子! 没想,这完全是个坑爹的货! 第16章 穆监:上天会平等的对待每一个倒霉的人 “干爹,我扶着您,我们走快点,别让陛下久等。” 苏武话音才落,穆监心里就是一咯噔,还不等他拒绝,他向前挪步的脚就悬了空。 他第一反应是赶紧转头往四周看去。 见周围没人,他顿时松了口气,小幅度抬头,声音极低,字字透露着咬牙切齿:“放我下来!” “干爹,这样走起来是不是更快了” 苏武扬了扬眉毛,嘴角扬起的弧度有些小得意,没理会穆监,自说自话:“您很轻,不用担心,我扶得动你。” 穆监气得一口老血哽在心头,他嘴唇不停颤抖,指着苏武的手像是得了帕金森。 这是轻不轻的问题吗? 他好得是君上面前的红人,在这宫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要是让其他内侍见到他这个熊样,他威严何在? 他脸往哪里搁? “那个侍卫手上提溜着的不断扑腾的东西是什么新物种?” 果然老天爷会平等对待每一个倒霉的人,穆监不过想了想,老天爷就让他变为了现实。 苏武侧后方不远处,正巧有几个宫女洒扫完毕,提着桶站在殿外捶腰。 其中一个一抬头就看到了熊一般的男人提着一个不断挣扎的东西,不免有些奇怪,脸带惊奇的扯了扯同伴的袖子,低低出声。 穆监身子突然一僵,手忙脚乱掀起袖子盖住头,想死的心都有了。 “大概。。。。是穿了衣服的猴子?”另一个宫女睁大眼睛,看了半晌,有些不确定。 穆监:我的刀在哪!我要砍死这一个二个当值偷奸耍滑,眼睛还不太好的贱人们! 小宫女说完,见那物种挣扎得剧烈了,砸吧下嘴巴,煞有其事接着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君上亲政这些年,总有权贵寻些稀奇事物献给君上。 这大概是哪位大人新寻来逗君上一乐的。 你们看,穆监大人还找自己的衣服给它换上。 这猴子肯定聪明得都成精了!” 穆监:一时不知道该庆幸她们眼瞎,还是该痛恨她们眼瞎。 心情就很复杂。 而苏武,全身心都投入在秦王终于想起来见他的喜悦中,完全没注意那些宫女说了些什么。 也就没注意他敬爱的干爹此刻五彩斑斓的黑脸。 他在心里暗暗回忆了一下这一路的战绩,又细细复盘了一会面君时要说的话,心里就想开水沸腾,整个人激动得恨不得缩地成寸,立马飞到秦王面前。 他苏武升官发财的机会要来了。 他一口气提溜着穆监到了殿前,才将他放了下来,见到穆监官服不太正,他好心伸手朝着对方的头摸去:“干爹,你的。。。” “啪” 穆监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殿内,又抬头睨了这害自己差点英名不保的小子一眼,冷哼一声,无情地将对方伸过来的咸猪手拍开,拂袖提步走入殿内。 “哎!干爹。。”苏武吹了吹自己的手,委屈抬头想解释,却见那人已经步走到了秦王跟前,要说的话就这么卡在脖子里。 穆监边往殿内走,边像河豚一般,吸气放气,经过不断自我暗示,他脸上这才好不容易换上了职业微笑,低头恭敬道:“君上,人已经带到。” 嬴驷闻声抬起头,看到穆监的模样时,破天荒的失了声。 半晌他才忍俊不禁低低提醒:“穆监。\" 君王的呼唤让穆监下意识勾起嘴角,他刚想应答:奴这就将这人拖出去处理了,免得陛下生气。 然而在下一瞬,他笑容就被扼杀在摇篮。 \"你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在外办差,切勿与人争执失了身份。” 场面陷入了一片尴尬的寂静。 穆监没有听到那小子丢命的悦耳君令,自己却莫名其妙被点了名,有些茫然。 他不知秦王何意,抬头想要询问,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腰被捅了一下。 \"干爹,腰带,帽子,歪……歪了\" 穆监一点一点将头扭过去,见到苏武那憨货略显焦急的脸,他呼吸一滞,扶着狂跳的心脏,视死如归地摸了摸自己的帽檐。 摸索半天终于在后脑勺摸到自己官帽的正面时,他裂开了。 身体与心灵上的双重打击,成功让他面上的表情无法用阳间的言语来形容,完美诠释了一句话:有的人虽然还活着,但其实已经死去了。 丢脸丢到了秦王面前,事情尴尬与严重程度,就好比现代上完厕所,发现裤子拉链坏了,然后转头与自己顶头boss来了个四目相对。 穆监舔了舔嘴唇,努力找回职业素养,朝着秦王心酸请罪:\"君上恕罪,奴急着去传信,跑得急了些。\" \"无妨\"嬴驷摇了摇头,看着穆监恨不得将头藏进地里,他不忍再下他面子:\"你下去吧,唤其他人来服侍。\" \"诺!\"穆监呼出一口气,扶着帽子,转身像安了马达一般迅速消失在大殿里。 待人离开大殿,嬴驷才眯着眼睛打量起站在殿中的侍卫:\"叫什么名字?\" \"启禀君上,卑职名苏武\"他苏武膝跪地报了名字,然后又挠了挠头,补充了一句:\"上月初一才被调入殿前当值。 感谢君上信任,给我派那样重要的任务。\" 嬴驷抽了抽嘴角,捂着额头,心脏有点痛。 他就说老练的侍卫不会干这样的蠢事,果然是个新入职的,而且看上去,还是个蠢的。 \"当时我给你的命令很清楚,让你杀了他\" 嬴驷心有些累,想要将憨大个拖出去打军棍,但一想到自己在人前立得宽严并济的明君人设,还是忍了忍。 \"你为何要自作主张,将他带回大秦\"他摸了摸手上的扳指,撑着桌案站起,走到苏武面前,俯首以问。 苏武看着前方的阴影,组织了言辞,镇定解释:\"启禀君上,卑职们守在义渠必经之路上,等了将近五日终于见到君上所说的那伙人。\" 说到这,他手微微握紧,声音竟然有些激动,带着盲目崇拜,感叹了一句:\"君上果然料事如神。\" 嬴驷挑了挑眉,压住欲勾起的唇角,咳了一声:\"接着说。\" 第17章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 \"卑职们化作楚兵,本欲按照君上的命令围杀那伙人,结果,发现了另一波人先冲了出去\"说到这苏武神色严肃了几分:\"他们也做楚兵打扮,但无论装扮还是所用招式都漏洞百出。 卑职观察半晌,发现那伙人是义渠人。 卑职当即选择按兵不动。\" 嬴驷讶异眨了眨眼,打量了一圈这人长得极为机灵的脸。 没想到呀,这人做事看起来憨厚,结果却是个聪明人。 他差点看走眼,想到什么,他低低问出声:\"那,穆监……\" \"是卑职捉弄了干爹\"苏武挠了挠头:\"卑职也没办法,干爹那人趋利避害惯了,若是他留在殿内,卑职有一半的可能,还没开口就得身首异处。\" 嬴驷没想到这人如此实诚,竟是实话实说,一时间还有些新奇:\"你不怕他事后算账?\" 穆监那人他了解,办事漂亮,但却是个心狠的。 \"卑职其实很感谢穆大人人,有他的提携,苏武今日才能得君上注意\"说到这他顿了顿:\"所以,我唤他干爹是真心实意的,只要我有价值,他就不会动我。\" \"分析人性倒是犀利\"嬴驷不咸不淡回了一句,语气中没有怒意,也不带赞赏,说完,他又掀起衣摆跪坐回了桌案后面:\"说说,后面发生了什么。\" \"那些义渠死士很勇猛。 他们将护送义渠王子的侍卫,连带那位看上去像义渠王爷的人全都杀死后总算放松了警觉,自报了家门。 也就是在这时,他们在得意忘形下透露出一个秘密。\" 说到这,苏武抬起了头,直面嬴驷的眼睛,缓声道:\"他们说,现任义渠王对大秦有不轨之心,早就暗地里接触了魏国。\" 这句话让嬴驷心跳不禁漏了半拍,他手指不受控制动了动:\"所以,你当机立断杀出去,救了那义渠王子。\" 苏武眸中暗色陡然加重,他对着嬴驷勾了勾唇角:\"君上,秦魏正在开战,义渠始终是心腹大患。 何不将义渠王子送回,使义渠内乱,无暇自顾。 那大秦后方,就安全了。\" 苏武话落,嬴驷弯了弯眸子,几乎本能地,苏武感觉脊背一凉。 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还没等他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就听见那个看上去威严宽和的君主轻飘飘从喉咙中蹦出两句话:\"那护送义渠王子回国,夺取政权的事情,本王就交给你了\" 交给他了? 苏武心梗了一下。 这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苏武觉得世界都变成了灰色。 他不是应该得到君上赏识,一路扶摇直上吗? 谁要去助那鸡崽子去那只有草的地方夺那和他毫不相关的王位呀! \"君上!\"苏武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小心翼翼试探:\"要不,您还是考虑其他人选吧。 卑职……卑职还是新人,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卑职,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寡人就觉得挺合适!\"嬴驷看着变了脸色的苏武,破天荒觉得心情雀跃:\"寡人会给你五百人,若你能搅得那义渠天翻地覆,归国后,寡人必有厚赏。\" 苏武所有笑终于凝固在了脸上。 他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恐怕是都不会再好了。 \"怎么,不愿意?\" 苏武扯出一个比哭还悲伤的笑,他哪敢说不愿意…… 在帝王的威胁下,他如履薄冰、可怜巴巴点了点头,咬牙应下:\"卑职领命! 定不负君上所托!\" 这世界太大了,伤心人可不止苏武一人,另一边,楚都,昭府。 昭雎与外室在从小长于市井,深受国粹熏陶的陈羲和手上,没过几场就蔫了。 昭雎被陈羲和怼得哑口无言,凄凄惨惨戚戚。 而昭雎那外室则被陈羲和直接怼自闭了,现在只能畏畏缩缩躲在男人怀里,哭的是梧桐更兼细雨,点点滴滴。 \"媛媛,你听我……\"昭雎几番对战下来,牙帮子都酸了,也深深见识到了陈羲和的厉害之处,遂调转话头,打算从婵媛入手。 陈曦和撇了撇嘴,暗骂了声小垃圾。 她翻了个白眼,啧了一声,给婵媛倒了杯茶,阴阳怪气看着昭雎:\"媛媛,来喝杯茶,听他如何狡辩。\" 话被抢白,昭雎脸黑成了锅底,要不是从小的教育不准他对女人动手,他恨不得当场把这女人千刀万剐,但碍于局面所迫,他只得勉强笑着作深情状:\"媛媛,你是知道我待你的心的,我至始至终只爱你一人。 至于秀儿,君子一诺,重于千金。 她是庶女,本就活的谨小慎微,好不容易盼来个好夫婿,还为了救我而命丧疆场。 她不似你,她失了依靠,往后只会活的更难。 放他在那吃人的内宅挣扎求生,我不忍。 我对不住少晋,不能再对不住他一心想护着的未婚妻。\" 婵媛自始至终垂着头,听到他这番话后,表情终于有了细微不同。 婵媛琢磨他这番话的意思。 意思是她是幸运的,因为她有他,所以不用面对他口中的那些磨难。 因为有他,她才可以见识那外面广阔的世界,不受约束、自由而活。 听起来有点恶心,婵媛这么想,于是真的一阵反胃,吐了出来。 她呕的脸色发白,陈曦和吓的连忙给他递水,为她拍背。 而昭雎,那个说爱婵媛的男人,只是惊慌了一瞬,本欲靠近的步子就被他那丑出天际的外室绊住了。 只一声,那外室只哎哟扶着肚子叫唤了一声,那个贱男人连犹豫都未曾犹豫,竟是当做没看见婵媛的痛苦,当着婵媛的面,对那外室嘘寒问暖起来。 婵媛自嘲一笑,婉拒了陈曦和递过来的手帕,从腰间抽出自己的手帕擦了擦嘴角。 果然,这世间会撒娇的女人最好命。 可是,昭雎想来是忘了,没嫁给他之前,她也是会软软的朝着爱她的人撒娇的。 她是什么时候变成像现在这样,无论面对什么都可以咬牙不吭,独自解决? 是随他上战场之后。 是从发现他每一次上战场回来都会受伤开始。 她想成为她的盾,想成为他能放心托付后背的战友,想降低他每一次出战时受伤的概率。 她也确实做到了。靠着那不屈的毅力,她前世拿笔,这世最开始拿针,弹琴的手,稳稳的拿起了长枪。 他想来是忘了,他会的东西,她全都会,他不会的东西,她学着会。 婵媛突然有些想哭,为那些年傻傻的自己,也为那个爱她的人。 她知道,尊重她,理解她,心疼她的那个男人终究是不在了。 \"若我不同意她进门呢\"婵媛直起身子,红着眼睛看向昭雎:\"我一生骄傲,做不到与别人共侍一夫。\" 昭雎皱眉,在这耗了许久,听到婵媛的话时,他下意识觉得自己做了白用功,有些烦躁:\"媛媛,你别无理取闹。\" \"若我不同意她进门,你会怎么办?\"婵媛挑衅地看着昭雎,眼睛中是一片凉意:\"休了我?\" \"你别逼我\"昭雎沉下脸:\"你现在连孩子都怀了,还能如何。 媛媛,你一向聪明,我知道,你该懂得如何取舍。\" \"哈!\"婵媛发出一声单音节,摸着肚子,看着昭雎自以为拿捏到她的眼神,平淡吐出几个字:你真让我恶心。\" \"你既然不想好好商量,想要耗尽我最后一点耐心。 那我告诉你,就算你不同意,我也要让秀儿进门!\" 昭雎推开陈秀儿,气急败坏站起,指着婵媛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活像个炸药桶:\"你既然容不了她做妾,那我就让她作平妻!\" 平妻!? 婵媛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下去:\"所以,你恢复记忆了,是吧?\" 昭雎眼神有些躲闪,熊熊然烧的怒火就像突然被凉水泼灭。 \"这个时代没有平妻\"婵媛扭过头,不愿再看他,她遏制住全身颤抖,拼命将眼眶中的泪水挤回去:\"但你有卓绝的军功。 所以,你是打算用我和你一起挣下的军功,去换她的平妻之位?\" \"是吗?\"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到后面甚至有些破音:\"是吗!\" 第18章 休了你 婵媛问的掷地有声,陈羲和端着茶水的手一顿,沉下嘴角,怀疑的看向昭雎。 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有男人这么不要脸吧! 昭雎被婵媛问得眉心紧蹙,颇有些下不来台。 他本是一时气急之言,不成想婵媛却当了真。 他本想耐着性子与她解释,但一抬头却被婵媛眼中的冷意激怒。 心中的不快积累到了极点,昭雎脱口回道:\"是,又如何?\" 话说出口,他越发觉得婵媛在无理取闹。 他们之间的情分到底是与旁人不同的。 她高高兴兴替他将秀儿迎进门,往后他仍然会像过往那般宠着她,不好吗? 也许秀儿说的对,是他过往对婵媛太过纵容,才养成了她这样得理不饶人,心高气傲的性子。 是时候磨一磨她的性子了。 越想他越觉得有道理,在开口时颇为有底气:\"婵媛,你能如此放肆,不过是有我替你撑着。 是我对你太过纵容,才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看看,现在的你哪有半点女人该有的样子? 既然你学不会对我低头,对这个时代低头,那我别怪我帮你认清现实。 秀儿的平妻之位,我非给不可。\" 昭雎话才落,婵媛就觉脑中嗡地一声巨响,她僵硬的抬头往他的方向看去。 见他看着她的目光寒凉,与看敌人无二区别,又见躲在他身后那女人眼中藏都藏不的志得意满,她只觉口中有些腥甜,头晕的厉害。 婵媛自从怀着孩子后就有些食欲不振,身体不是很好。 如今胎未坐稳,就受到至情至爱之人的背刺,生理加心理的巨大打击让她的身体有些遭不住。 \"媛媛!\" 婵媛抬起右手想要去抓住椅子扶手,刚抬起的手就被一双纤细温暖的手握住。 她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明些,睁开眼时就发现陈羲和蹲在了她面前,看着她的目光焦急而担忧。 她眨了眨眼睛,强行扯出一个笑,握了握陈羲和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然后,她借力站起,看着自始至终未曾移动一步的丈夫,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暗下去。 \"夕朝,准备笔墨\"婵媛将口中的甜腥咽下,转头看向陈羲和时鼻子有些酸酸的:\"劳你扶我过书案那边。\" 陈羲和看到她眼中决然,有些怔愣,意识到了什么,她有些心疼,眨了眨眼睛,将头扭到一边,低低道了一声:\"好。\" 她小心地将人扶到了桌案后,妥善将人安置好,才走到昭雎面前,面无表情指着躲在他身后的女人:\"你,随我出去。\" \"昭大哥……\"陈秀儿见陈羲和来势汹汹,脸色一白,慌忙抓住昭雎衣摆,仰头害怕的唤了一声。 陈羲和被这女人的烂莲花的做派行径恶心到了,她撇了撇嘴,对着两人翻了个白眼:\"你放心,我不打女人。 再而,你没眼力见,没看到我家媛媛要和这位男士说些私密话?\" \"我……\"陈秀儿看了一眼已经在落笔的婵媛,拉着昭雎的衣摆更紧了:\"昭大哥,姐姐是不是要去信给屈大人? 我……我害怕。\" 昭雎闻言眸色一暗,他眯着眼睛朝着正端坐的女人看去,想了想,拍了拍陈秀儿的头:\"乖,你先出去。\" 陈秀儿咬了咬唇。 她不想出去。 没认识昭雎的时候她就在坊间听过昭雎与屈婵媛的传闻。 楚国百姓都传二人极为恩爱,昭雎很是疼爱他的这位夫人。 少晋那窝囊废死后,她好不容易借着昭雎的愧疚接近他,又废了诸多手段和心力才成了他的女人。 她费尽心力,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若是她离开后,昭雎被那女人三言两语哄好了,那…… 陈羲和注意力一直放在这女人身上,见她眼神变了,她立马就警觉了起来。 陈秀儿放掉昭雎的衣摆,朝昭雎身后走出来后,陈羲和就立马走上去挽住她,低低对着她的耳朵道:\"差不多就得了。 你是知道婵媛怀孕的吧?\" 陈羲和拉开了一些与她的距离,见女人眸光闪烁,她冷笑一声,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若是聪明,就不要再作妖。 婵媛现在很虚弱,你再闹下去,让她落了胎,屈家放不放得过你暂且不说,你的平妻之位……\" 陈秀儿眸中一震,震惊偏头看向陈羲和。 陈羲和朝她笑笑,透亮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她。 一股战栗感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陈秀儿眨了眨眼睛,勉强假笑道:\"陈姑娘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就好\"陈羲和警告地瞥了她一眼,放开她的手,朝着门外努了努下巴:\"走吧。\" 陈秀儿垂下眸子,将全部屈辱咽下,转身朝着昭雎扶了一礼,低着头退了出去。 \"媛媛,我会一直在\"陈羲和软软朝着婵媛笑笑,对着婵媛迎上来的目光:\"所以,你永远有退路\" 她没等婵媛回话就提裙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两人。 婵媛笔停了停,低低笑了一声,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被陈羲和这么一安慰,她顿时觉得心中的郁气散了大半。 昭雎一直看着两人互动,不知为何,他有些不快。 他冷着脸看向婵媛:\"这位姑娘和我们来自一个地方,是吧?\" 婵媛捏着笔的手紧了紧,冷漠抬头看向昭雎:\"我警告你,别对她动心思。\" 昭雎眼中浮上笑意,以为婵媛这是吃醋了:\"你放心,只要你准了秀儿这么一回,往后我保证,绝不会再去招惹其他女人。\" 婵媛心中冷笑,再开口时语气带着些决绝:\"你做梦。\" 昭雎挑了挑眉,低头往羊皮上看过去:\"媛媛,你别挣扎了,在这个时代,男人要纳妾再正常不过,就算你给岳父去信,他也……\" 昭雎顿了顿,又上前一步,待完整将羊皮上的信息看了个完整,他红着眼睛不可置信看向婵媛:\"你疯了!\" \"我没疯\"婵媛将笔放下,脸色非常平静:\"既然你想再去娶妻,那我自是要为她腾位置。\" 她将羊皮轻轻丢到男人的身上:\"昭雎,你被休了。 现在,拿上这封休书,立马离开我的府邸。\" 这座府邸是婵媛的嫁妆,最开始嫁给昭雎时,昭雎怕婵媛在昭家受委屈,成亲一月就去外面寻府宅,想要带着婵媛搬出去过二人世界。 但由于昭父昭母阻止,昭雎自然是没买到宅子,现在所居的这个宅子,是婵媛父母出嫁时给她的陪嫁。 所以严格意义上前,这宅子属于婚前财产。 \"我不认\"昭雎将羊皮愤愤丢到地上,气不过又踩了两脚才抬头看向婵媛,气急败坏:\"你既然不肯低头,那就别怪我了。\" 说完,他难忍心头火气,臭着个脸拂袖离去。 \"姑娘……\"夕朝看着瞬间红了眼眶的婵媛,担忧道:\"你这样做,只会将姑爷越推越远。\" \"他……\"婵媛闭了闭眼睛,本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于是,她转了话头,冷冷道:\"以后莫唤那人姑爷。 另外,将门外的昭府门匾换掉。\" 夕朝拧了拧眉,心中不赞同,她怕婵媛如此使性子,会吃亏。 有心要劝,但见婵媛已经起身往外走,她跟在婵媛身边多年,知道这是她拒绝交谈的意思,只得无奈应下:\"唯。\" 第19章 婵媛小课堂 天朗气清,天空中稀稀疏疏飘着几朵云。 屈府后花园内,婵媛坐在阴凉处,正低头翻看着手里的羊皮卷,有阳光透过树叶细细碎碎撒在她身上,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当然,前提是忽略墙角神色扭曲的人。 “媛媛”连续在墙角处蹲了三个小时马步的陈羲和双目如死鱼,她两股颤颤,“我放弃,行不行? 我不想学武了。” 坐在庭院石椅上低头认真翻阅这羊皮卷的婵媛听到这话,睫毛微动,她抬起头看向陈羲和,摇了摇头:\"不可以哦。 你就是体质太过纤弱,才会跑几步喘三喘。 而且学武是你自己提出的,怎好轻言放弃?\" 说到这,她似乎想到什么,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想来甘茂也该放堂了,你休息会儿也好,等会好有力气,让他给你喂招。\" \"不不不……咳咳\"陈羲和吓的瞳孔微缩,剧烈咳嗽,她将头摇成了拨浪鼓,语气夸张得带着些癫狂:\"媛媛,我觉得不累了,不就是马步嘛,对于我来说小意思。\" 【甘茂那哪是人啊! 他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挥剑机器。】 陈羲和回想起前几次自己拿着木剑陪他练招被打得浑身青紫的惨样,就深觉自己年纪轻轻,经历了太多。 她这一身老骨头,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好累呀!好累呀! 我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以后找个像甘茂那样的保镖不就行了? 呜呜呜。】 事情还得从两个月前婵媛给了昭雎一封休书,他恼怒离去后说起。 离开屈宅的昭雎带着他的外室回了昭府。他本以为自家母亲讨厌婵媛,该会非常乐意接受陈秀儿。 哪知,他那老母亲看陈秀儿哪哪不顺眼。父亲更是军棍伺候了他一番,给了他三月期限,让他在婵媛娘家回京述职前, 哄好她,不然,就揭了他的皮! 找外室这件事多少有些不光彩,昭雎也拉不下脸求其他人去劝说,只得每日上门闹腾,门房又不敢阻拦,闹腾次数多了,弄得婵媛与陈羲和都烦不胜烦。 此事却被放堂回来的甘茂解决了。 他提棍将手无武器的昭雎揍成猪头,然后派人将人送了回去。 自此,陈羲和小小的心中就装了大大的女侠梦。 想到这,陈羲和悔不当初啊。果然年少不能遇到太过惊艳的人,否则你会赤裸裸认识到自己是怎样的废物。 婵媛被陈羲和这般恐惧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无奈道:\"看你这怂样。 我就逗逗你,你也信? 来休息会,吃些点心,你今日也练的差不多了。\" 陈羲和松了口气 ,龇牙咧嘴走到婵媛面前,眼睛亮亮的捧起婵媛的脸就吧唧一下,用极为夸张地语气道:\"我就说嘛,媛媛大美女才不会那么狠心呢!\" 婵媛假装嫌弃的将她挥开,笑骂道:\"好好坐着,像什么样子。\" 陈曦和随手拿起一块点心塞嘴里,又猛灌几口茶,才舒心的发出一声喟叹,偏头看向婵媛:\"媛媛,刚才我就见你眉头紧锁,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陈媛本想将羊皮卷递过去让她自己看,但想到陈羲和现在是大字不识的真文盲,她眼角一抽,在象征信沉默后,她试探问道:\"秦魏前些日子在河西开战了你知道吧?\" 陈羲和点了点头。 怎么不知道,张仪还是被她这个高人指引去那的呢。 想到张仪,陈羲和就有些兴奋,也不知道他混成什么样了。 婵媛抿唇笑笑,眉目舒展,望着陈羲和的眼神就像班主任望着班里终于知道进步用功的倒数第一,极为欣慰。 她思考了一番,才不紧不慢用手指蘸水在桌上边画边解释:\"这里是雕阴,公孙衍与龙贾对战。 这里,是阴晋,被赢疾带了十二万兵马困住。 秦魏四军,在南北两个方向对峙了很久,谁也奈何不了谁,但阴晋被围,打持久战对魏国非常不利。 于是,魏国就想发动外交攻势,临时联合盟友,去牵制秦国,获得喘息之机。 你猜魏国选了谁?\" 这听故事听的好好的,婵媛冷不丁问了她看法,陈曦和好悬一口气没上来。 她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婵媛的表情就跟任课老师讲完重点提问一模一样。 于是,陈羲和莫名其妙重温了一把学生时代答题时的慌张与心虚,她认真想了想,抬眼盯着婵媛,小心翼翼试探道:\"义……义渠?\" 婵媛孺子可教的点了点头。 陈羲和松了口气。 \"的确是义渠\"婵媛顿了顿,让夕朝给她重新上了一杯新茶,润了润嗓子,才继续道:\"龙贾派人到陇东高原的义渠,鼓动亲魏的部落反叛,推翻亲秦的义渠王。\" 陈羲和瞪圆了眼睛,她就是再笨也明白了魏国的意图,她皱眉极快分析道:\"若是让亲魏的义渠部落统治义渠这个部落联盟,以后随时都可能在秦军东进的时候,在背后捅上一刀。 我能想到,秦王想来也早考虑到了,他是不是派大军前往义渠平乱了?\" 婵媛摇了摇头,表情有些古怪:\"听小道消息,秦王的确派兵前往平乱了。 但是他的大军没到,前任义渠王就被出逃归来的义渠王子杀了。 那义渠王子也不知是不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竟是将那魏国来使的头砍了给秦王送去做礼物。\" 陈羲和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脖子凉嗖嗖的。 这个时代不是讲究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吗? \"谁那么不讲武德?\"陈羲和回想了义渠亥被自家王叔架着离去的惨样,笃定道:\"那义渠王子没有这样的魄力。 是义渠王爷下的令?\" 婵媛摇了摇头:\"不是。\" 她捏了捏手中的羊皮卷:\"那义渠王爷听说从楚国前往秦国时就遇害了。\" \"管他谁呢\"陈羲和想了想,还是听故事重要:\"媛媛,你接着讲。\" 婵媛无奈一笑,还真依陈羲和,绕开那个问题,继续讲道:\"前面不是说魏国找盟友吗? 秦王差点被背刺,哪能饶了魏国。他也发动外交攻势,派人去赵国,以利害关系说服赵肃侯,在东线陈兵。 魏国不得不联合齐国,在东线与赵国对峙。\" 陈羲和咂吧了几下嘴,感叹道:\"中国人喜欢交朋友的传统可真是没变呀。\" 婵媛黑线,有心想纠正她的说法,这哪是交朋友,楚国与秦毗邻,她就怕两国将楚国给牵扯进去。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被一个着急忙慌走到夕朝旁边低语的婢女吸引了注意力。 \"发生了何事?\"婵媛皱眉转头看向听了低语的两人。 夕朝咬了咬唇,脸上带上担忧:\"姑娘,昭大人陪同夫人上门拜访,现在正在大厅。\" 婵媛一愣,脸上闪过惊喜,站起身来:\"快随我去迎。\" \"昭雎母亲上门,婵媛为何那么开心?\"陈羲和有些困惑,见婵媛走的快,也来不及问,只得抓住那通传消息的丫头。 \"陈姑娘,是姑娘的母亲回来了。\"丫头急急解释一句,忙行了一礼,追了出去。 陈羲和眼睛一亮,拿起几块糕点抓在手中。 这是撑腰的人来了! 不对,若是撑腰的人,为何夕朝表情如丧考妣? 不好! 陈曦和脸色一变,也忙追了出去。 第20章 人间枝头,各自乘流 婵媛火急火燎赶到前厅时,主位上的人已经绷着个脸坐了好一会了。 大厅正中央还摆着个一人高的物件,用红布盖着。 婵媛脚步微微顿了顿,将前厅打量了个遍,没有找到她母亲。 衣着华丽,长相艳丽楚王妃抬头就见到门外的婵媛,她朝她招了招手。 婵媛垂下眸走了进去,行了一礼:\"臣妇见过君夫人。\" 坐在主位上的郑袖微微敛眉:\"你我之间何须这些虚礼。\" 说完这句话,她抿了抿唇,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 婵媛似有所感,知道了她的来意。 她心里像堵了块石头,连呼吸都不怎么通畅了。 沉默了许久,郑袖终究还是开了口:\"媛媛,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今日这事儿我本不该来……\" \"但你还是来了\"婵媛将她的话打断,眼睛直直盯着她,眸光中的希冀碎成了粉末。 郑袖神色微顿,嘴唇抿得更紧了。 婵媛微微一笑,表情变为淡淡的:\"我以为君夫人经历过当年那件事情后应该更能明白我现在的心境。 我想过很多人会成为昭雎的说客。 但至始至终,我没想到,第一个来的人会是你。\" 她与楚王妃郑袖认识于总角,是极为要好的手帕交。 三年前,楚王后宫极为混乱的那段时间,郑袖却意外怀了孕。 当时,由于楚王纵容,性格跋扈的宠妃暗地里谋害了很多皇子皇女。 而郑袖应该是由于害怕,她患上了抑郁症,早产了。 当时她正巧在楚都,听到消息,她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冒死闯入楚宫,从接生嬷嬷手上救下了她刚出生的儿子。 也是靠着那件事情,在前朝老臣死谏下,郑袖成功斗败了当时盛极一时的宠妃,一举成为了楚王后宫中说一不二的女人。 郑袖听婵媛重提旧事,脸色就有些难看,但到底是身居高位的人,她很快又扬起笑脸。 \"不谈这个,我新得了一个极好物件,想将它送给你。\" 郑袖话音才落,就有宫女将放在大厅中央的物件抬到婵媛面前。 随着红布掀开,一块一人高,极为光滑清晰的铜镜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婵媛直视镜中那个和怀孕前判若两人的人。 面上生斑,因为不喜用铅粉而未遮掩,斑点分布在两颊处,就像雪白的宣纸上被无意滴上的墨水,十分明显。 原本精致的下颚也因为最近胃口变好而出现了双下巴。 再往下,小肚微微隆起,身材已经开始有了明显孕态。 婵媛拧眉,将目光从镜子上移开,看向郑袖。 她从未因为怀孕变丑而焦虑过,毕竟她是习武之人,只要合理搭配食疗与运动,生产后用不了一年,她就能恢复最佳状态。 她拧眉只是有些失望:\"君夫人这是何意?\" \"你别误会,我并没有想要贬低你容貌的意思\" 郑袖笑了笑,提裙走下堂,接过婢女手中的一个精巧的盒子递给婵媛:\"我是怀过孕的人,也知道有些妇人怀孕时不仅脸上会生斑,肚子、腿上也会长纹。 这是上好的祛斑与淡纹膏,你拿着。\" 婵媛垂眉盯着那精巧得过分,似曾熟悉的包装,皱眉询问:\"这药,君夫人从何处得来?\" \"那陈秀儿捣鼓出来的\"郑袖见婵媛不接,将盒子强行放在婵媛手中,拍了拍她的手:\"你也别听是那人配置的就拒绝。 这膏药,楚都很多贵妇都用着,极为有用。 女子哪有不爱惜自己容貌的,你拿着,别和自己过不去。\" 婵媛睫毛微动,恍然大悟。 他就说昭雎为何会对那样一个女人动心,原来是老乡呀。 原来,他认为自己找到了更好的新人,所以她这个性子不讨喜的旧人就可以作为弃子了。 郑袖还想说些什么,婵媛不予与她再做纠缠,顺从的接过盒子并站起随手递给了夕朝。 \"君夫人可还有事?\"这句话是下令客的意思了。 郑袖本身极为聪慧,又怎么听不出来,她脸色垮了下来。 \"不管你愿不愿意听,我今日都是来劝你的。\"郑袖拉住婵媛:\"你可知,你爹娘已经认了秀儿为干女儿。 她是一个好姑娘,又有一些新奇的点子,你不要带着偏见看她。 多与她处处,你会喜欢上她的。\" 婵媛讽刺一笑,那女人倒是有几把刷子。 她想来是靠着这些玩意儿成功打入了女眷内部。 只是,真有那么好用吗? 这个时代的草药知识匮乏得厉害,就算她有后世那些药方在手,没有药材入药也是白搭。 那,药膏的安全性就得打问号了。 \"君夫人曾说过,存在竞争关系的女人非常可怕。 可您如今却要我接受她?\"她顿了顿,喉咙有些干涩:\"郑袖,我们曾亲如姊妹。\" 郑袖一怔,面上闪过难堪,但她很快扯起嘴角,循循善诱:\"正是将你当做亲姊妹,我才盼你想开。 男人嘛,哪有一心一意的,你就算这次能将陈秀儿解决,那下次呢? 下下次呢? 昭雎若是想要纳人,你难道每次都想这样耍性子? 你这样做,只会将你们的夫妻情谊一点点耗尽。\" 婵媛闻言,唯有叹息,郑袖的看法其实是这个时代大多数女子的想法。 她很庆幸,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所受的教育给了她足够的底气不靠男人而活。 昭雎靠不住,一脚踹开就是了,顶多只是疼一阵而已,她还受得住。 但若是让她同意三人行或者多人行,那她铁定会疼一辈子。 一阵和一辈子,她不傻,知道如何选。 而对郑袖,她已经没了任何期盼:\"君夫人,您为了自己往后地位稳固,来劝我,我其实并不怪您。 但是,你为何要选择贬低我容貌,离间我与父母来让我低头?\" 她非常能理解郑袖,毕竟她是靠着她的关系搭上昭家的,若她与昭雎闹掰,那身为她闺蜜的郑袖处境就尴尬了。 只是,理解归理解,婵媛还是心寒了。 \"夫人走吧\"婵媛背过身子:\"您也不用考虑我,您为小王子计,我理解,只是,我与您终究不能再同路了。\" 郑袖沉默一刻,缓声道:\"你母亲在耳房。 你,好自为之。\" \"若是还相信我,臣妇劝您一句,陈秀儿那药膏,您最好别再碰。\" 身后已经没有了人。 婵媛闭眼苦笑一声,提步往耳房去。 人这一生,会遇到许多人,有的人如暂时停靠的驿站,终究是过客,但终有人会陪你走过一生。 婵媛揉了揉眼睛。 人间枝头,各自乘流,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21章 这件事,善不了 虽然早有准备 ,但在耳房看到一桌子瓶瓶罐罐与似曾相识的束胸衣、肥皂时,婵媛还是红了眼睛。 \"跪下\" \"娘?!\" 婵媛拳头握得紧紧的,指甲印都掐进了肉里。 她的娘亲,回都城见到她的第一面,不时抱着她关怀备至,细细询问分开这些年,她过得可好,抚慰她的委屈。 而是让她跪下。 婵媛只觉喉咙都弥漫着血腥气。 \"夫人……\"夕朝才刚开口就被婵媛的母亲柏惠厉声呵斥:\"夕朝! 我让你去婵媛身边,是觉得你性子沉稳,能劝着点她,你太让我失望了。 既然无法胜任,就回屈家吧。\" \"母亲!\"柏惠的话让婵媛忍无可忍,她将夕朝望身后一拉,赤红着眼,咬着牙:\"夕朝是随我一同出嫁的。 出嫁那天,她就做了牺牲,她不欠屈家的,你没有权利再用这样的语气命令她。\" \"好好好!\"柏惠怒极反笑,重重拍了桌子一下,神色略显倨傲:\"我管不着她,那我总能管你吧!\" \"你真是好的很呀!\"她冷笑一声,接着道:\"你父亲刚回都城,眼看升官在即,你就给我闹出这样的幺蛾子! 看来出嫁这些年,我对你的教诲,你是全忘了!\" 柏惠的声声质问,就像利剑插入婵媛心中,她被气得双眼发红,眼泪大滴大滴落下。 她用似哭似笑的声音问:\"所以母亲认了那人为女儿?\" \"啪!\"柏惠手不小心碰到桌上的茶盏。 茶盏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婵媛望着柏惠因为心虚而飘忽的眼神,失望的闭上眼睛。 \"母亲也不必在我这弄这一套了\"她睁开眼睛,面无表情走到桌子另一侧坐下,眼神冰冷地看向柏惠:\"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柏惠瞟了一眼碎片,抬头就对上婵媛寒凉的眼神,她只觉得一股不安自心头升起,好似什么东西要抓不住,永远失去一般。 她表情有些讪讪的,语气也出乎意料的放软了些,指着桌上的东西道:\"那陈秀儿,我见了。这些都是她托我送来给你的。 媛媛,我能看出来,她是个心思单纯的人,只求一个安身之所,你……\" 婵媛兴致缺缺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笑容有些讽刺:\"母亲想来是忘了,桌子上的东西,有半成以上我都会做。 之所以没用上,不过是母亲曾说过,这些东西是旁门左道,不是贵族女娘该摆弄的东西。 不忍让您劳心费神,我这才放弃了。 怎么? 母亲现在又觉得这是好东西了?\" 柏惠一噎,脸色有些不好,刚想发脾气,不知想到什么,生生忍了下来。 夕朝自觉的上前,将桌子上那些东西收起,交给下人,带出了屋子,才又给两人上了新茶。 母女俩都在怄气,没有人说话,屋内一时间气氛有些古怪。 到底是柏惠先败下阵来,她叹了口气:\"我知道,屈家收了她做女儿你不痛快。 但是媛媛,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肚子里的孩子考虑。 昭雎自身有本事,昭家又是和屈家一般楚国首屈可指的世家大族,这样的夫婿,你若是与他离了心,可太不明智了。 再而,你孩子虽是嫡子, 但母亲得力的嫡子与母亲失宠的嫡子是大不相同的。 你现在也是做母亲的人了,你不能这么自私。\" 本来婵媛还在想着努力理解她,毕竟自己的母亲自己知道,虽然有些重男轻女,但从小到大都没短着她。 给她请最好的先生,准许她习武,除了不准她碰那些现代的\"旁门左道\"外,她都在最大限度给她自由,让她能活的自在些。 她叹了口气:\"母亲,你不必思虑过多,我自有成算。 属于我孩子的东西,我这个做母亲的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它被其他人夺去。\" 结果她话才落,就有一个小丫鬟跑了进来:\"小姐,那膏有毒!\" \"有毒?\"婵媛噌的站起身来。 \"是\"小丫鬟点了点头:\"夕朝姐姐一刻钟前,吩咐我将那脏东西丢了,我才走到前院,就被厨房管事娘子全抢了去。 她不等我解释,就挖了一指的量抹在脸上,结果……结果……\" 婵媛皱眉,一刻钟前,那应该是郑袖带来的那盒膏药。 \"结果如何了?\"婵媛深吸了一口气,扶住桌子问道。 小丫鬟脸色发白,她吞了吞口水,冷静了下来才哭着回道:\"结果,管事娘子落了红。 要不是陈姑娘和甘小公子刚好路过,当机立断将人送去大夫那,想来,人怕是就去了。\" 那厨房的管事娘子她有印象,怀了孕,孩子应该有五六个月了。 \"夕朝,备枪。\"婵媛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目露后怕的柏惠,心下一怒,冷声吩咐夕朝。 郑袖她知道,哪怕她打算和她分道扬镳,但害她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 那么,只可能陈秀儿那女人想要借郑袖与她母亲的手害她。 婵媛皱眉咬着牙,气的胸疼。 她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 以为有个男人护着,她就不敢拿她怎么样? 她刚迈出脚,却感觉袖子一重,回头一看,就见自家娘亲拉住了她。 \"娘?\"婵媛心下一沉,眉头皱的更紧了。 \"媛媛,别冲动\"柏惠眼神有些躲闪:\"毕竟,昭雎现在对她正感兴趣。\" 她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有些过分,脸上带了些愧疚,但还是舔了舔唇瓣,一咬牙接着道:\"你父亲正是升职的紧要关头,你弟弟今年也打算入仕。 昭家答应你父亲,只要你能与昭雎和好如初,他们就在这两件事情上帮忙。 媛媛……你……\"柏惠仰着头,声音在婵媛赤红的眼睛下越来越低。 \"你忍忍吧\"她拽紧婵媛的袖子,语气中带着些哀求:\"为了你父亲与弟弟,答应母亲,这件事你就当做不知道。 高高兴兴将那陈秀儿迎进门,好好与昭雎过日子,可好? 你若是害怕,我回去就多派些人手给你,行吗?\" 婵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母亲:\"母亲,你让我为父亲、为弟弟计。 可是\"她说到这,声音带了些哽咽:\"你与父亲可曾为我考虑过。\" \"你看到了吧! 那女人不甘为妾! 若是我被毒死了呢?!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不能确保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还有夕朝……\"柏惠见婵媛要挣脱自己的手,脑子一热,脱口而出:\"夕朝本来就是族内给你准备的滕妾。 这些年,她作为奴婢跟着你,本来就算委屈了她。 这样,你将她抬为妾室,分掉昭雎对那女人的关注,等她失宠,你再动手也不迟。 你听娘的话,莫要冲动。\" 夕朝脸色一白。 婵媛赶紧回身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夕朝,别怕,我曾答应过你,只要你想离开,我就会放你离去。 我的承诺,自始至终都有效。\" \"婵媛!\" \"娘!\" 婵媛回头低喝一声,眸中是满满的警告:\"我的武艺从来不比昭雎弱,甚至,这些年来战场上的战术,有大半都是我定的。 我能写出比这世间大多男儿都好的字,所学所知,比楚国太傅还多。 几国的局势我甚至比父亲看的更为清楚。 不是我离不开昭雎,自始至终,是昭雎,是昭家离不开我!\" 说完,她将衣袖用力撕碎:\"不能因为我是一个女娘,我就要被你们要求牺牲。 不能因为我是一个女娘! 我就得为父亲与弟弟的利益让路!\" \"我首先是我自己\"她一字一句:\"其次才是您和父亲的女儿,是屈平的姐姐。\" \"这件事情,善不了\" 身为女子,她自上了战场崭露头角时,总有人用遗憾的目光看她。 遗憾中伴随着叹息,婵媛,真可惜,你是女儿身,若你是男子…… 呵,但她从不觉得可惜,她只觉得可傲。 女子一腔孤勇,从不逊于儿郎。 她可对镜贴花黄,也可铁甲劈寒光。 这句话落,她人已经拉上夕朝,消失在了门外。 第22章 眼盲心瞎 \"姐姐!\" 婵媛沉着脸走到前院时就听到一声哀怨的声音,做作的就像死了爹一般。 她皱眉驻足往后方的拱形门看过去,就见陈秀儿脸色苍白的扶着墙壁喘着粗气,她旁边站着的人正是昭雎。 见她看过去,那人似乎松了口气。 \"我真怕你出了什么事\"她推了推昭雎,红着眼睛走到婵媛面前,伸起手就想去拉她的手。 婵媛眼中闪过厌恶,微微侧了侧身,陈秀儿手扑了个空。 她竟是也不恼,反而微微退后两步俯身:\"是妹妹失礼了。\" 婵媛低垂着眸子打量着面前的女人,两个月没见,她似乎被昭雎养的不错,脸上白白嫩嫩,就连头发都有了光泽。 她褪去了最初的狼狈与憔悴,看上去就像是丑小鸭变成了大白鹅,稍微有了些姿色。 婵媛不愿与她废话,朝着夕朝动了动手指。 夕朝会意,两步走到陈秀儿面前。 \"啊!\"陈秀儿没料道婵媛会不打招呼直接发难,感受到脸上的凉意时,她吓得花容失色,脚步慌乱的倒退了几步。 \"屈婵媛!\"本站在拱门处的昭雎怒喝一声,连忙上前扶住陈秀儿:\"你作什么!\" \"你不是看到了?\"婵媛淡淡道:\"将她送的礼还给她。\" 昭雎眼睛一跳,连忙低头去看陈秀儿的脸,见她脸上糊着一层黏黏很像药膏的东西,他吓得心漏了半拍,脸上出现了婵媛许久未曾见过的慌张神情:\"来人,来人!\" 见院子内的奴仆都冷眼旁观,他倏地将头转向婵媛::\"她怕你误用了药膏,不顾自己怀着身孕也要亲自跑过来确认你的安危。 你却要置她于死地! 她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 婵媛皱了皱眉,面脸无辜,看着昭雎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智障:\"夕朝不过是见不得她张口一个姐姐,闭口一个姐姐地乱认亲戚。想让她闭嘴。 她不过是想用手捂住她的嘴,不小心将手上没盖子的药膏糊在了她脸上。 轻飘飘的盒子,哪里就要了她的命了?\" \"这药……\"婵媛指了指摔在地上的药膏,眨了眨眼睛,像是才反应过来,脸上全是怒意:\"难不成她送我的药膏能要了人性命!?\" 婵媛扶着胸脯倒退几步,眼中续上泪水,全是不可置信:\"好呀!昭雎! 你……你……你竟然伙同你的外室要害我性命! 我这就进宫面见王上! 我倒要看看,你这样的品行,王上到底敢不敢再让你带兵!\" \"我……\"昭雎本还想与婵媛吵下去,但他才开口,就感觉自己袖子就被拉了一下。 他这才想起了陈秀儿,忙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发现陈秀儿脸上全是汗水。 他抱着人的手紧了紧。 现在这种人命关天的情形,哪里是辩论的时候? 他脸色一沉,丢下句\"你这蠢妇,稍后再处置你\"就想离开屈府。 婵媛面无表情的擦了擦眼泪,看着陈秀儿满脸是汗,很是痛苦的脸,瞳孔中闪过冷意,轻启薄唇:\"拦下!\" 她命令刚下,刚还冷眼旁观的下人们全都一拥而上,严严实实将昭雎前路挡去。 \"屈婵媛!\"昭雎红着眼睛转过头,一字一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抱着她去客房\"婵媛侧了侧身:\"大夫,我府上就有。\" 昭雎皱着眉一脸防备的看着突然就转变态度的女人,手下意识抱紧怀中的人,没动。 \"我怀……\" \"昭大哥,你带我走,我不要留在这,我肚子痛。\" 婵媛刚想开口解释那大夫的来历,话却被陈秀儿打断。 她挑了挑眉,心中的怀疑更甚,直接开口道:\"我不知道她到底在这药膏里加了什么。 若是要命的东西,我劝你最好将她留下。 我府里就有大夫。\" \"昭大哥……\"陈秀儿急了,还想再劝,昭雎却安抚她:\"不用怕,我等会就带在你身边,不会让人害了你。\" 婵媛冷笑一声,不想看这惺惺作态的两人,扶着夕朝的手就转身往院子内走:\"跟我来。\" 昭雎忙抱着人跟在婵媛身后。 秦缓刚开完药,打算松口气,抬头就见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他这边来。 他叹了口气,突然有些想念周游列国那些年,没有约束没有kpi的时光。 \"又怎么了?\"想是这么想,他脚步却一点没停,走到婵媛面前:\"是夫人您?还是……\" 他看了看紧紧跟在婵媛身后的男人怀里抱着的女人一眼,闭上了嘴巴,指了指身后的房间:\"你将她抱到那个房间,然后,出来。 我看病不喜有人在旁吵闹。\" 昭雎皱了皱眉,刚想出言不逊,婵媛就出声道:\"这位是秦缓,秦大夫。\" 见昭雎脸上表情未变,婵媛摇头缓缓道:\"也就是扁鹊。\" 昭雎一听这名,表情就像川普变脸,他连忙恭维道:\"先生之名,久闻矣。 在下这就将内子抱至房间,还请先生尽力救治。\" 秦缓皱了皱眉头:\"那你还不快去。\" 他丢下这么句话,朝着婵媛指了指另外一处房间:\"刚才陈姑娘送来的妇人就在那个房间,陈姑娘正在药房帮她煎药,夫人请便。\" 婵媛俯身:\"先生自去忙,不用管我。\" 等将人送到病房,还没说两句话的功夫,昭雎就被轰了出来,他摸了摸被门撞得通红的鼻子,一脸讪讪走到婵媛面前,别扭道:\"多谢。\" 婵媛淡淡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昭雎叹了口气,自顾解释:\"那膏药对于祛斑淡纹效果甚好,只是孕妇用不了。 郑王后与母亲都不是怀孕的人,所以她只对他们说了用法与忌口的事情,并没有叮嘱他们孕妇不能用。 她的确是一番好意。 只是,她不料这膏药最后会送到你这处。\" \"哦?是吗?\"婵媛一双丹凤眼直直看向昭雎:\"所以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她勾起唇角嘲讽一笑,没了与昭雎谈下去的打算,将身子偏向一边:\"你歇歇吧。 我有厌蠢症。\" 昭雎一噎,他皱着眉,心脏狂跳,整张脸就如同揉坏了的面团,乱糟糟又惨白白。 他闭着眼睛顺了顺气 ,烦躁的揉了揉头发,最终还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继续道:\"我见过,那药膏盖子下贴着孕妇不能用的字样。 用药人用药时都能看见。 她……她决没有害,哎哟! 谁!\" 一边是可能流产的陈秀儿,一边是还有感情的发妻,昭雎一个头两个大,自是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 他摸了一把全是糕点屑的后脑勺,压抑的怒气就像一百度沸腾的开水,一直冲上脑门。 \"我!\"说话的人声线灵动,却含着巨大怒气,吐字铿锵。 昭雎红着眼睛往发声的方向看去,就见陈羲和脸色沉沉斜靠在门框上,手里还拿着一块未丢出去的糕点。 用力把没吃完的糕点砸在昭雎后脑勺上的陈羲和见他看了过来,挑了挑眉,笑道:\"我打的,怎么?你想打回来?\" 她虽然笑着,但眼睛中却如冰冻三尺,简而言之,笑出了杀人的感觉,还是五马分尸的那种。 她实在听不下去了这渣男的放屁言论了。 (第23章在24章后面。番茄审核的时候先通过了24章) 第24章 抬头那一方天地 那药虽然效果极佳,但极为阴邪,相当于是夺胎儿的生气去蕴养母体,有伤天和,而且流产后的女人可能一辈子再难孕育,所以被各国作为禁药,严禁售卖、使用。 陈秀儿一愣,低下头:“成王败寇,多说无益,你说吧,要如何处置我,是将我交给昭老夫人处置,还是,将我绑到昭雎面前,亦或是。。。” “你走吧。” 陈秀儿不可置信抬头看向婵媛,她皱眉,语气中带着尖利:“你是不是傻!我抢走了你的丈夫,还这般与你作对!今日,我甚至是存着。。” “存着将这胎儿流产的罪名算在我头上的念头?”婵媛轻笑一声:“我那府中的管事娘子是你让人动的手脚,而那传话的小丫鬟也被你买通了吧? 你知道我在接连受打击后会大怒失去理智,不会去追查那膏药是否有毒,务必会拿着那东西来找你麻烦。 而你为了万无一失,亲自找上门来,挖好陷阱等我跳。 我是学武之人,推搡间力气大了,你滑胎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失去了孩子受到大多数人同情,若我再拿着那药膏说事儿,你在找大夫当着所有人检查那药膏,若是那药膏没有问题,那我。。。便会声败名裂。” 说到这,婵媛停下,抬起清明的眼睛定定看向陈秀儿:“是也不是?” “你知道了,为何。。”陈秀儿眨了眨眼睛,她一把抓住婵媛的手臂,脸色白的厉害:“为何还要放我回去!” “陈秀儿,我不傻。”婵媛叹了口气:“我也比你更了解如今的昭雎。 那药,你是从他口中‘不小心’知道的吧? 你甚至有可能都不知道,你若流了这一胎,再难怀孕吧!” 陈秀儿身形一震,接着泪水如决堤一般。 他怎么可以那么对她? 她看着婵媛,几番想要开口,想说你在诡辩,想说你是在恐吓我。 可喉咙却再难发出声音。 婵媛伏下身子抱住她,声音柔和带着微哄之意:“这不是你的错。 你孤身一人来到这年代,受尽欺辱,他又如救世人一般出现。 这不是你的错,若不是他有意,你就算使尽浑身力气,他也会坐怀不乱。” 说到这,她微微退后半步,抬起手替陈秀儿擦了擦眼泪:“你别怕,我不会将你做的事捅出去。 我会让秦大夫给你开药,那禁药你才服不久,还可以补救,只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可能生出来后会比寻常孩子更孱弱,你愿意吗?“ 陈秀儿睁大眼睛,她不敢置信的低头摸上肚子,脸上似悲似喜。 ”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再莫掺和进我和他的事情。至于去留,你自己决定” 婵媛站直身子,陈秀儿抬头看向她,见她脸上的表情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模样,似乎有警告,有关心,有敌意,也有成全。 陈秀儿微微深吸一口气,在床上缓缓抬起手臂,发誓道:“我陈秀儿发誓,今后绝不再起害您之心。不然五马分尸,不得善终。” 说完,她放下手,低下头:“至于离开昭雎,我做不到。不是我有多喜欢他,而是这个世道,女人活得艰难,我不想在回去过那种日子,也不想给您添麻烦。 我知道若我选择离开昭雎,您肯定会妥善安排我的去处,但是我不想麻烦您,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婵媛将最终的话咽下,低低叹了口气,拂袖转身:“随你吧。” 她走到门口,扶着门框低低道:“我一会会派人送你回去。 愿……你选的路,是条康庄大道。” “谢屈姑娘。”陈秀儿深深给婵媛磕了个头。 婵媛摇头叹了口气,抬腿跨过门槛,等脚步声再也听不见,陈秀儿才直起身子,她缓缓躺回床上,木木看着头上被屋顶拦住而看不到天空的褐色,缓缓转头看向秦缓:“麻烦秦大夫了。” 秦缓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要不是屈夫人吩咐,我才不会管你。” 依他的性子,这等恶毒夫人,就不该救,应该让她自尝恶果。 “你躺好,我去给你配药,一会就喝。”他撇了撇嘴,警告道:“那药很苦,但是很贵,你若不喝的一点不剩,今后,我秦某人再不会为你配药。” “是。” “哼。” 陈秀儿是被抬出屈府的,婵媛为她准备了舒适的马车,马车由屈府的车夫赶着一路往昭府而去。 同时,书房内,门被嘎吱一声推开,陈曦和慢慢探进一个脑袋,像猫儿一般看向坐在桌案后的婵媛,脸上堆上讨好的笑:“媛媛,我能进来吗?” 婵媛将手上的账本放下,抬头好笑看向她:“说吧,找我何事?” 陈曦和走进屋内,将门小心关上,走到婵媛面前,一改嬉笑表情,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一本正经交给婵媛:“劳烦你帮我送封信,那人应该在秦魏交战之地——雕阴。” 婵媛从陈曦和手中接过信,好奇的看了眼信封上的字,嘴角抑制不住的抽了再抽:“这孔夫子观之都要气得上吊的一团墨,你确定你送信那人能认出是何字? 要不要你念着,我帮你誊抄一遍。” 陈曦和摆了摆手,满脸自信:“不必,他识得。 那人如狐狸一般,若是誊抄后他觉得有诈,不帮我办事情,倒是不好了。” “你。。。要求他何事?”婵媛将信摆在桌子上,仰起头严肃看向陈羲和:“此时秦魏正在开战,楚国位置尴尬,这封信又是送去那样一个敏感的地方,我怕。。。” “没事,那我自己想办法“陈曦和将信捡起拿在手里,有些抱歉:“媛媛,是我思虑不周了。” 婵媛摇头,有些不放心:“可否告诉我,你要求那人何事?” 陈曦和目光真挚,晶亮的杏眼像黑葡萄:“我想保护你。像你保护我一样保护你。” 婵媛目光软下来,她站起身来拉住陈曦和的手,有些俏皮道:“那就拜托我们小曦和了。” “媛姐姐,其实我还有一事。 我是来向你辞行的,屈府现在满是眼线,很多事情无法着手去做,我想回去。”说到这,陈曦和声音低了下来,有些愧疚:“我会常来看你的。” 婵媛眸中忧虑一闪而过,她思虑片刻,眼中划过一眸意味深长:”先不急,走之前,陪我做场戏。” 第23章 一场闹剧 昭雎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这些日子接二连三的挫败让他再难维持表面礼仪。 他捏紧拳头上前一步,冷笑出声:“这是我昭家家事,姑娘作为一个上门客,手未必伸得有些长。 姑娘来府上时间也够长了。 来人!送她离开,今后,我昭府不欢迎这种不知分寸,傲慢无礼的人!” 他话落,院子里就是一静,所有人的表情都如便秘一般,不说话也不做反应,静静等着婵媛发话。 昭雎皱起眉头,左右环顾一圈,十分不满,恼怒到:“是聋了吗?!” 这声音震得婵媛嫌弃的皱皱眉毛,她刚想开口,陈曦和却快步拉着一人走到昭雎身前。 她眉毛弯弯,杏眼含笑,慢声细语的将身后的人拉出来,指着昭雎,语气温柔又无辜:“茂儿,这人怎么颠倒黑白,我好生生在媛媛府上做客,安分守己,从未做逾矩之事。 你说是不是?” 甘茂抽了抽嘴角,配合的点了点头。 “倒是。。。。”见甘茂配合,陈曦和才故作为难的开口:“倒是眼前这人,每次来都将让媛媛动气,简直毫不知礼,如那沾上就摆脱不了的臭虫,弄的屈府上下乌烟瘴气。 这等人,是不是该丢出去!” “扑哧” “哈哈哈哈哈哈。。。。” 陈曦和话音才落,院子里不知是谁没忍住爆笑出声,接着笑声此起彼伏。 婵媛无奈摇了摇头,没有制止,看向陈曦和的眼中满是宠溺和纵容。 “昭大人,还请慎言。”她转过身看向昭雎,脸上的笑意被冷漠取代,声音又淡又轻:“我与你之所以现在还纠缠不清,不过是你不愿签了那和离书。 还请你摆正自己的身份,这里是屈府,这座宅子是我父母给我的嫁妆,不是你昭雎之物。 所以”说到这,她眼神暗了暗,语气带了些警告:“还请你下次开口前,先看清自己所立之地。” “你!你!”昭雎听了这番话,气的五官都移了位,他上前一步,竟朝着婵媛举起了手。 \"媛媛!\" \"媛姐姐!\" “彭!” 院落里的闹剧随着一声重响落了幕,昭雎像沙包一般被丢了出去,重重砸在了墙上。 甘茂沉着脸拍了拍手:“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 “婵媛,你没事吧。”陈曦和顾不得甘茂是否出手太重,忙皱眉担忧三步并做两步靠近婵媛。 她一手扶住婵媛,见婵媛脸色发白,显然是受了惊吓,气得咬紧牙,看向躺着不断咳嗽的男人,恨得声音发颤:“来人,将他丢出去,日后,屈府,此人与狗均不得入内。” “咳咳咳。。。你。。你” 昭雎哪受过这样的侮辱,身上伤没好全,又添新伤,再被陈曦和这么一挖苦,竟是生生被气晕了过去。 婵媛拍了拍陈曦和的手,只觉得身心俱疲,她闭眼对着夕朝点了点头。 夕朝欲言又止,皱眉看了一眼陈曦和,跺了跺脚,转身吩咐人七手八脚将昭雎抬起,离开了小院。 “我。。。”陈曦和看着夕朝离去的背影,语气有些心虚:“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她舔了舔唇瓣:“我知道在这个时代夫为天,可是我就是看不惯她欺负你。” 婵媛微微摇头笑了笑:“无妨。” “那。。。。” 陈曦和还想开口,房门却啪的从内被人打开,秦大夫擦手脸色难看的走了出来。 看到堵在门口的两人时,他微微挪了挪步子,气急败坏的指着门内的人道:“这女人竟然狠心对自己用那虎狼之药,那孩子也是可怜,遇到这么一个恶毒妇人做母亲。” 婵媛脸色一沉,微微侧头看向房内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女人,垂下眼皮:“还请秦大夫借一步说话。” 秦缓点了点头,跟着婵媛走进房内,门又从房内被严严关上。 陈曦和皱眉站在原地,她转身往天际看去,远处天与云与山,上下皆是一片悠然碧色。 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天气 。 那昭雎近来上窜下跳,接连搬出了婵媛母亲与楚王妃作说客,眼下失败了,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婵媛与那人是非离不可的。 在这个时代,贵族向来看重脸面,婵媛。。。。 陈曦和转身看向房内,叹了口气。婵媛是不会妥协的,她必须想办法给她寻一条出路。 一门之隔。 婵媛皱眉低头看向躺在床上装睡的女人:“醒了就起来吧。” 陈秀儿眼见瞒不过,抿了抿嘴睁开了眼睛,她撑着身子爬起来,一脸苍白看向婵媛,眸中满是不甘,接着又低下头,奇迹般地化为平静。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你怎么忍心?”婵媛没答,仔细端详陈秀儿脸庞:“他在你肚子里待了那么长时间,你怎么能服用那等药物。” “够了!”陈秀儿猛的抬起头看向婵媛,嘲讽一笑:“你生来就是贵族,是嫡女! 对于我来说可望不可及的东西,在你那永远唾手可得!” 她摸了摸肚子,眼中有泪光闪烁:“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也不想的,可是如果我不这么做,我和他都会被这世道欺负,我活不下去,他又怎么能在这吃人的世道活下去呢。 我不愿,不愿他一出生就得生活在四处漏风的宅子里,不愿他还未长大就得为生计奔走,不愿他中年还得卑躬屈膝,我不愿!” 她将眼角的泪轻轻抹去,抬起头满脸倔强看向婵媛,眼中突然迸发出疯狂般的希望:“那人死了,却给我带来了昭雎。 见到他那一天开始,我就下定决心,我要成为你,获得他独一无二的宠爱,变成如你一般的人。” 婵媛瞳孔变大,看着这女人疯狂的神情,只觉得这世界甚是可笑。陈秀儿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她似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口中喃喃不绝。 “可是我没有你生的好看啊,我若不这么做,他就会成为那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我。。。。”她说到这,浑身像是没了力气瘫坐在床上,紧紧捂住自己的肚子,口中有些怅然若失:\"所以我服了那个药,她可以让我变得更好看,孩子总会再有,用他的命换取今后权力财富,何乐而不为呢?” 婵媛只觉得胸腔堵的难受,她闭了闭眼睛,轻声问:“那你哭什么?” 和陈秀儿交谈前,婵媛就向秦缓问了个大概,她本以为是昭雎将这人养的好,所以她才变得比初见时更好看了几分,却不知,这份美貌不是昭雎的功劳,而是这女人一直偷偷在长期服用一种药。 那药可以让孕妇在孕期时越来越好看,甚至有让孕妇脱胎换骨的功效,但代价是胎儿会越来越虚弱,后期还可能长成畸形胎或者甚至是滑胎。 第25章 我要弹劾昭将军杀妻害子 时间一天天凉了下来。 楚国酒肆靠窗的角落,昭雎阴沉着脸喝着闷酒。 他最初接近陈秀儿也不过是为了矫正一下婵媛的性格,让她学会妥协,学会温柔,毕竟来这个时代久了,他看着其他女人都以夫为天,他也会羡慕。 要说和婵媛和离,他是从没想过的。 昭雎不懂,不就是纳个妾,他又不喜欢那陈秀儿,婵媛生什么气。 这几月,他天天上门伏小做低,将自己尊严都放在她脚下随意践踏,她却看都不看一眼。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那女人如此狠心? 想起这些天他上朝被同僚接二连三的奚落,昭雎心头就窝火得很,觉得入口的酒都不若从前好喝,辣喉咙得紧。 他心烦意乱的将酒丢在桌上,不满的抬起手想叫店家结算,但身后两人的谈话的内容却让他又坐回了座位。 “唉,你知道吗?昭府。。。不对,现在应该是屈府了,昨晚被盗了,听说那屈氏的嫁妆库一夜被偷了个七七八八,府上的人怀疑是去屈府做客的客人干的。” “你说的是最近闹娶平妻那昭大人的发妻屈氏?”看着吴老三满满八卦的的眼睛,另一个人感兴趣接话问道。 “正是” 说话那人看上去四十多岁,昭雎侧身打量了他半晌,认了出来,那人姓吴,叫吴老三,经营着一个茶摊,摊子就离婵媛宅院不远,听他话言之凿凿,想来多半是真的? 嫁妆被偷了? 他冷笑一声,心中的郁气散了几分。 不对。 他很快反应过来,他和婵媛还未和离,婵媛的那些嫁妆里很多值钱的东西是他结婚前送给她的。 这飞贼哪是盗了婵媛的嫁妆,他明明是盗了他的东西! 昭雎觉得心脏有些隐隐作痛,心疼的。 他的孤本、古画、医术、珍宝。。。。。 “说来也好笑,达官贵人都是你作画来我研墨,就他们夫妻俩呀,是你纳妾来我和离,你挨打来我被盗。。。。哈哈哈哈” 说八卦的人还不知道他们谈论的主角有其中之一就在身后,说起话来毫无顾忌:“都说家和万事兴,你看,那女人前脚闹和离,后脚嫁妆就被盗了! 那府上守卫森严,不熟悉屈府布局的,显然不可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下将那成山的宝贝运出府去。。。。” “所以真是前几日那屈氏领回家的小姑娘干的?”话是问了出来,但问话的人却皱了眉,显然不赞同,他思忖片刻,轻轻摇摇头否认道:“不对,一个小姑娘,哪有那本事。” “是了”吴老三喝了一口杯中的柘浆,满足的抿了抿嘴才说道:“听说为了服众,那屈氏审问了一番那姑娘,不仅搜了她的房间,还去她原来的居所翻找了一通,毫无发现,那姑娘嫌疑自是洗脱了。 只是,那姑娘确是个气性大的,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收拾包袱就离开了屈府,走之前还在屈府门前大闹了一番。” “这下,那屈府又闹出了笑话”另一人抿了抿嘴,摇头笑道。 “老兄,你就不好奇,那嫁妆是谁盗的”吴老三眼神微动,嘴角勾起一个古怪笑意。 “当然想知道,难道已经查出来了?” 听到这,昭雎忙竖起耳朵。 “查。。。倒是没有查出来”吴老三神秘兮兮将头靠近同伴,小声道:“但这楚都都传,是那昭小将军干的。 前些日子他不是频频去屈府吗?怕不就是为了搬空那嫁妆,然后逼屈氏低头。 毕竟一个妇人若是失去了钱财傍身,在这世道如何能活的下去?这屈将军啊。。。啧啧,委实。。” “彭!” 两人还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巨响声吓得一跳,二人双双止了话,侧目看过去,见他们旁边坐着一个青年人,脸黑如墨,双眼通红,而他面前的桌子已经碎成了两半。 再一看那人样貌,真是好熟悉哇! 二人双双吞了口唾沫。 吴老三颤颤巍巍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昭将军,怎会来这小酒肆喝酒?” “我不来,如何知道,你口中的新鲜事?”昭雎站起身,一脚将脚边裂成两半的桌子踢飞,单手就想去提吴老三的衣领。 吴老三惊得双目爆睁,大喊冤枉:“昭将军,冤望啊,这流言可不是我吴老三传出来的,你出去随便扯一个人问问,这事情在楚都都传遍了!” “传遍了?” 昭雎眼睛里的血丝愈发浓郁:“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他一个用力将吴老三丢在原地,蛮牛一般就往屈府赶去。 “将军,我家姑娘真不在府上” “她是不在府上,还是不敢见我!”昭雎一把将拦着他去路的夕朝挥到一边,怒气冲冲朝着屈府内院奔去。 他如无头苍蝇一般找了许久,当在花园池塘边寻到婵媛时,脑中的理智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婵媛!” 婵媛正懒洋洋地坐在环形长凳边缘,倚靠栏杆侧着身子,一动不动盯着水面看。听到昭雎的声音时,她倏地转过脑袋,看到对方黑成墨的脸色,大概猜到了七七八八。 她皱眉站起身来,抚着自己的小腹,神情厌恶:“私闯民宅,昭雎,你想做什么?” 本就气的火冒三丈的昭雎看到她这模样,哪里还忍得了,他神情更阴郁了几分,几步走到婵媛身前,二话不说就抓住她的手腕:“这满城的谣言是不是你派人放出去的?” “昭雎!”婵媛手腕被抓得泛红,她皱眉不悦地看向他:“松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昭雎冷笑一声,猛地将她的手甩开:“若不是你,还会有何人,那般编排我,你就……” “姑娘!” 昭雎话没说完,耳边突然传来咔嚓一声木头断裂的声音,婵媛撞到木质栏杆上的身子不受力的往后倒去,伴随着远处一声撕心裂肺的女声,池面涌起一圈水花。 “来人啊,救人啊!” 夕朝连滚带爬的跑到栏杆边,一把将昭雎推开,看着湖面不断挣扎的人,七魂吓丢了六魄。 昭雎茫然看着自己的手,微微后退了几步,他怔愣了半晌,直到又听到一声落水声,他才倏地回神。 “咳咳,咳咳”婵媛白着脸,被夕朝抱在怀里,她揽了揽对方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咳得惊天动地。 回神的昭雎白着脸想要靠近,婵媛嘶哑的声音却在他耳边炸开:“夕朝,准备笔墨,我要弹劾昭将军,杀妻害子。” 第26章 我是李媛媛 在前往皇宫的马车上,夕朝红着眼睛心疼得看着脸色苍白的婵媛,重重叹了口气。 她不明白,自家姑娘琉璃一般的人,为何要把自己逼到这一步? 她不傻,相反,没有谁能比她更了解婵媛。 只要自家姑娘想,屈府绝不可能进贼,更不用说被盗了嫁妆。 笑话。 至于落湖,那更不可能了,姑娘怀孕后,她就格外注意府中安全,屈府中的路那是每日一扫,就怕姑娘跌倒,而栏杆、桌椅、板凳,她更是前不久才亲自盯着木匠修护过,哪那么容易破裂? 再而,姑娘自小练武,虽然眼下怀了孕,身子笨重些,也不至于什么办法都没有任由自己落了湖。 所以……一切解释就只能是,这一切都是姑娘想要看见的结果,是她布的局。 可是这又是何必呢? 以姑娘的聪慧,想要将昭将军笼络回来不是难事,就算不笼络那人,以昭屈两家关系,她只要不入心,照样可以活的舒心自在。 但她若是真进了宫,闹到楚王面前,那…… 夕朝白了脸,几番思想斗争下,她想开口劝劝婵媛。 但婵媛好似早知道她会开口,她覆上夕朝的手:“夕朝,那年的烟火好看吗?” 夕朝一愣。 自是好看的。 婵媛提到的烟火是十年前的除夕夜。 夕朝的母亲是烟花之地的女子,屈老爷一时的迷恋让那女子着了魔,她生下了她,以为有了拿捏那人的筹码,殊不知,那只是她踏入深渊的开始。 屈老爷将她母亲从青楼里赎了出来,连带她一起,丢到了屈府最深最破的小院里,不闻不问。 那女人最终死在了日日等待自己情郎来看望她的虚妄中,而她一路跌跌撞撞活了下来,长到了8岁。 那年的除夕夜天尤其冷,她以为自己会死在那残破的小院里,但婵媛的闯入却重新给了她活着的希望。 也就是那个除夕夜,她看到了最美的烟火,也终于有机会踏出那个困了她数年的小院。 她还记得,当时仙人一般好看的姑娘穿得一身喜庆,抱着烟花,独自破院而入看到她时的惊诧。 姑娘牵着她的手很温暖,暖到她可以放弃一切去追寻,所以婵媛嫁人那日,她去了大夫人院子,求了一个滕妾的位置。 她知道,以姑娘待她的情意,只要她乖乖的不犯错,她自会帮她觅得良婿,但那并不是她所求。 那么好的姑娘,就该家庭和睦,幸福美满,而她,将永远效忠于她,为她扫清身后的一切障碍,让她放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夕朝,那年的烟火,是我唯一一次单独出门,也是第一次,在这个时代,独自见过那么灿烂的景色” “其实我这人离经叛道得很,可我为了昭府,作了十几年温柔娴静的千金,但结果你也看到了……\" 婵媛微微扯了扯唇,嘲讽一笑:“就算我做到那个地步,我的母亲,还是觉得昭雎变心是我的错,无法为昭家提供助力就是我的错。 若我不反抗,夕朝,我会一直受制于屈昭两家,可能还会被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后宅,可是……” 说到这,她脸上染上不甘:“来这个地方久了,我都快忘记了,我不仅仅是女儿、是妻子,是阿姊……\" 她微微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轻轻吐字,声音轻得好像在自言自语:\"是,母亲,我还是妈妈爸爸最宠爱的媛媛。\" 是李媛媛,是长在国旗下,长在男女平等的现代的李媛媛。 婵媛闭了闭眼,她不知道夕朝能不能明白,但她还是固执地想要说下去:\"夕朝,我已经见过了大漠孤烟,见过了霞光万丈,见过九天揽月,见过日行万里,若那人不是真心待我,我怎么还会甘愿只站在他身后,作他的影子?” 夕朝眨了眨眼睛,她虽然听不懂自家姑娘说的很多话,但回想这几年来昭将军的所作所为,电光火石之间她好像突然明白了。 昭将军也许是爱姑娘的,但这种爱的前提是折断她的羽翼。 这怎么行? 这怎么行! 姑娘虽然装的好,但她知道,像姑娘这般如此特别的一个人,被断了翅膀,无异等于挖了她的眼睛,打折了她的腿,那样,她会死的! 夕朝脸上染过愤怒,她将手慢慢翻过去,紧紧握住婵媛的手心:“姑娘,你放心走,我不劝你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夕朝,会一直在你身后。” 婵媛拍了拍她的手:“夕朝,过往数年,我们早已亲如姐妹。我已经为你安排了退路,若我。。。。” 夕朝立马捂住婵媛的嘴。 但两人都明白她的未尽之意。 如今六国鼎立,近些年各国多有征战,人口凋零,楚国虽不像后世那般规定了“女子十五不嫁,家人坐之”,但却也鼓励女子积极嫁娶,所以成婚后和离那是几乎是不被允许的事情。 更何况婵媛出自屈家,嫁于昭家。 往上数几代,屈、昭与楚国熊氏同出一族,为王室宗族,虽然如今地位已经不比王族,但两家都在楚国朝政上有着不小的权利,和离这种事,两家都丢不起人。 也就是说,想要和离,婵媛要付出的代价不可想象。 夕朝脸上一时有些愁云惨淡,但车夫在外的轻声回禀却让她再也没有精力想东想西。 夕朝掀开帘子前下意识看一了一眼婵媛,发现一路运筹帷幄的人此时正紧紧捏住帕子,垂着眼睛不知道想些什么。 她眼中闪过心疼。 若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哪个屈家人是她家姑娘在乎的,那多半只剩下屈家公子屈平了。 她抿了抿唇,心中暗自祈祷,只希望车外拦车的人不是屈平公子。 若是屈平公子,也希望他能看在自家姑娘从小什么都紧着他的份上,能嘴下留情。 她咬了咬牙,掀开车帘一角看出去。 车外人看到帘子晃动,眼睛一亮,说出来的话听到车内人的耳朵里却平白带了些责备:“阿姊,你好狠的心呀。我回来这么长时间,你都不曾上门看过我一眼。” 婵媛叹了口气,对着驾车的车夫吩咐道:“靠边,让他上来。” 第27章 我的阿姊,是那翱翔九天的凤 夕朝自觉下车把风,少年带着凉意上了车,规矩板正坐在婵媛对面。 婵媛微微抬头打量对方。 长高了一些,五官褪去了稚嫩,更沉稳了。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袖子、衣角处被磨得有些发灰,头发虽然被认真打理过,发冠很正,但却有几缕还是露在了外面,似是想到什么,婵媛悬着的心慢慢落了地,紧跟着一股酸涩涌上鼻尖。 她眨了眨眼睛,将泪意逼回去,看着对方的眼睛,微微勾唇问道:“怎么,又被父亲关小黑屋了?” 儿时的屈平性子很是活泼,很喜欢跟在她身后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他仿佛对什么都感兴趣,唯独不爱读书。 屈父为了矫正他的性子,稍稍犯错,就会将他关祠堂反省,她没出嫁前,隔三差五都是她去给他送吃食。 她还以为因为她的缘故,历史上正直的屈平怕是要长歪了,哪成想,她订婚后,他好似变了一个人,开始用功、努力。 结婚那日,是由堂哥背她出门的,屈平就像小尾巴一般跟他们在后面,沉默着,没和她说一句话,只是在上轿前,偷偷给她塞了巴掌大的羊皮。 很奇怪,有时候,一个男人好像仅仅用了一瞬间就长大了。 屈平却没回复婵媛的话,一脸严肃道:“我不知母亲去找你时说了那些话。” 婵媛点了点头:“我知道。” “那你不要生我气” “好” 婵媛话落后,车内就重新回归了寂静,屈平皱了皱眉,似乎很不满二人的生疏,他从袖子中掏出一块玉佩放在一旁的矮桌上:“阿姊,送你。” “我曾说过要送你独一无二的东西”屈平扬了扬脑袋,有些骄傲:“那年的差的添妆,现在给你补上” 婵媛心中有些甜,这种感觉就好像某一天周末,你睡到了九点,早上醒来时发现窗外阳光很暖,而你亲手养大的小猫正趴在你身旁用脑袋蹭着你的脸。 她将玉佩抓在手心端详,触手生暖,通体莹绿的玉石被雕刻成五角星的模样,婵媛有些怅然。 她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前些年拼命思念着现代的人、事,但昭雎却适应得极好,那些无法言说只能压在心底的情绪只能通过丹青宣泄。 因为怕暴露身份,她只能一遍一遍的在纸上描摹五角星。 想到这,她握紧玉佩,抬头看向少年,眸子中是从未的认真:\"谢谢。\" 少年抿了抿唇,虽极力压制唇角,但还是有笑意从眼睛中溢出:\"你喜欢就好。\" 婵媛勾唇挑眉一笑:\"不过,别告诉我,你偷跑出来,就是为了给我送这个。\" 屈平眸中笑意褪去,深吸一口气,对上了婵媛清澈分明的眸子:\"阿姊,是要去面圣吗?\" 婵媛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冷声开口,语气听不出起伏:\"你是来劝我的?\" 这句话落下,马车里的空气仿佛被寸寸冻住,屈平皱眉打量婵媛,缓久才道:\"那你通过什么途径见王,王宫外喊冤吗?\" 婵媛垂下眼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来劝我的吗?\" \"不是\" 不是?婵媛猛地看向少年,见他眸光中透亮,毫无愧色。 \"我的阿姊,应该是那翱翔九天的凤\"屈平一本正经开口,他将手掌轻轻放在婵媛的头顶,语气很像小时候婵媛安慰他那般:\"不该被如此对待。 所以,阿姊,你不要回头看,你往前走。 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以我的名义伤害你,哪怕我自己,也不可以。\" 婵媛眨了眨眼睛,声线轻了一些:\"君夫人郑袖会帮我。\" 这是在回答屈平刚才问她的问题。 \"没大没小\"她将屈平的手挥开,语气虽然带着斥责,但却隐含笑意。 但马车内的气氛却没有因为婵媛的笑而变得轻松,屈平沉默好一会,闷声开口:\"父亲母亲不同意接你回去,我试着劝过,他们始终不愿放弃与昭家的姻缘。 但是,阿姊,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所以,我设法要来了这个。\" 他从袖中掏出一竹简递过去。 婵媛皱眉接过,看到竹简中的内容时一怔,她手微微颤抖,面上涌上不可思议,差点拿不住那竹简。 \"父亲知道你要去面圣,当即写了这个。\"屈平见婵媛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般一滴滴滴在竹简上,他将头扭向另一边:\"从今往后,你从屈氏族谱除名,屈府与你断绝关系。\" 说到这,他似乎不想在马车内多呆,伸手掀开车帘就要下车,身子探出车外时,他身子微微一僵:\"但,阿姊,他们自此也无法再以孝道逼你。 你可以做自己了。\" 心底漏了半拍,婵媛猛地抬起头,却只看到少年的一片衣角。 她张了张口,终是没有将人喊住,她只是看着竹简,无声在道了声:\"谢谢。\" 夕朝掀开帘子上了马车,车轮缓缓转动。 少年人站在原地看着越行越远的马车,缓缓勾起唇角。 他的阿姊,从小就比他聪慧,脑子里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见闻。 他的阿姊,算数极为拿手,心中有丘壑,眼里有家国。 他的阿姊,不该被那样对待。 所以,阿姊啊,我亲手剪断了你身上的线,你一定要像那纸鸢一般,飞高飞远,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公子,回去吗?\"站在一旁的小书童侧头看见脸色逐渐惨白的人,叹了口气:\"你刚受了老爷的二十鞭,还未上药就匆匆赶来,就为了见大小姐一面?\" 小书童有些不懂,大小姐都被老爷从族谱除名了,自家公子到底在高兴什么啊? 随即,他就有些心疼大小姐。 要不是自家公子一再顶撞老爷,大小姐也不会被除名。 亏得大小姐从小对公子那么好,真是一腔真情喂了狗了。 \"走吧\"少年将手搭在书童胳膊肘上,转身往屈府而去。 另一边,公孙衍与张仪的军帐内,二人正在研究策略。 \"多月围困,魏军怕是快要撑不下去了。 下一步,龙老将军要么选择背水一战,要么只能暗行运粮之事\" 公孙衍看着沙盘,侧头垂眸睨了张仪一眼,眼尾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张子以为,龙老将军会如何选?\" 张仪打了个哈欠,语气有些贱贱的:\"你是他弟子,难道不熟悉他的作战风格? 那还不如把主帅的位置直接给我算了。\" 第28章 要变天了 公孙衍一噎,背过身去,说不过张仪,他选择闭麦。 张仪却撇了撇嘴,丝毫不知什么叫得饶人处且饶人:\"公孙先生与其与我斗嘴,不如去关押魏军斥候处看看。 赢华那手段不行呀。 都杀了七个斥候了,一句有用的消息都没问出来。 龙贾那样谨慎的人,没有获得暗语,如何取信于他? 公孙先生再不拿出真本事,赢疾将军不急,王上那边可就难说了。\" 张仪虽然字字句句都是在骂公孙衍无能,明晃晃往他脸上扇嘴巴子,但他说这些话却不是只为了打嘴炮。 秦国虽然经过变法,军力强横,但近年来秦国政权屡经变更,国内朝政隐隐动荡,贵族反商鞅变法的呼声才被压下去不久,若是这场仗不胜,秦国国君就真的是事情要忙了。 再而,秦国军力的扩张使得国内重军功而不重农业,这场仗不仅要胜,时间还不能拖得太长。 时间一长,不说魏军会不会被他们围困至死,就说秦国国库里的粮食怕是也支撑不了长时间作战,最后秦魏两军的胜败还真不好说。 公孙衍自然也是也知道当前局面的,所以被骂时他没恼,只是叹了口气,将手背到身后,无语的看向张仪:\"张子口才了得。 要不? 张子去试试?\" 张仪闭上眼睛,直接撤回了想要聊天的欲望。 公孙衍:这是他手段不够吗? 完全是魏国的魏武卒都是硬骨头,撬不开嘴啊。 眼看帐内气氛就要剑拔弩张起来,帐外突然走进一个士兵,神情激动跪下高声回禀道:\"参见主帅。 启禀主帅,幸不辱使命,赢华将军终于撬开魏军斥候的嘴了!\" 公孙衍一喜,猛的看向回话的士兵:\"可是那14岁的魏武卒终于服软了?\" \"不是\"士兵干脆利落回道。 \"噗\"张仪不顾形象的笑出声来。 士兵见怪不怪,继续解释道:\"今日又抓了一个魏军斥候。 那个斥候与您手下的一位大人是表兄弟,他被策反了,我们这才得到了暗语。\" “快,传那魏军斥候来我帐中回话!” “诺!” 士兵将帐篷帘子掀开一角,张仪往外看去,山间树影斑驳,鸟雀飞的很低,鸣声上下。 他垂眸敲了敲桌子,自言自语道:“终于要变天了。” 而站在宫门前夕朝也看了一眼天边,她眼中闪过担忧,咬了咬唇拉住婵媛的袖子:“姑娘等等” 说罢,她转身上了马车,又飞快跑到婵媛面前:“姑娘带着吧,我看这天怕是要下雨。” 婵媛临走的步伐一顿,她接过伞,想了想,嘱咐夕朝:“你先回去。 一个时辰后,若我不出来,你就去云梦泽寻曦和,让她按照先前同我商量的意思往下走。” 夕朝勾唇笑了笑:“我相信姑娘,一定会平安出宫。姑娘出宫时记得要走快些。 不然”她眨了眨眼睛,喉咙滚动几下,才堪堪说下去:“不然我怕姑娘出来时见不到我。” 婵媛低头轻笑一声,然后转身跟着宫人一步步往宫内而去。 此去,不过三种结果。 第一种,她与昭雎成功和离,自此两人陌路,皆大欢喜。 第二种,楚王驳回她的和离诉求,赐下礼物安抚屈昭两家,她被强送回昭府,自此失去自由。 第三种,昭屈两家震怒,联合上书痛斥她的大逆不道,楚王为了维护两家颜面,让她消失在这世间。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是她愿亲往之路,为以防不测,她将这些年的兵法所得都交给了曦和。 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若她活不下来,那丫头会带着她的东西亲历这个时代。 能为这个时代留下些东西,她也算活过一场,不枉此行。 宫女遵循王后命令,为了照顾婵媛,走的不快,所以,二人才行到后花园时就被昭雎追了上来。 婵媛不耐与他纠缠,但想到这人性子,为了保全两人最后的颜面,她只得让宫女往前走远一点,这才侧头看向对方。 昭雎不傻,相反他挺聪明,不然也不能快速在这个朝代站稳脚跟,不然曾经的自己也不会看上他。 此时他应该是反应过来了,看着她的眼睛通红,很是阴郁恐怖。 “你为了逼我和离,竟然用计如此害我”这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说完后,昭雎深呼一口气,笑了。 他语气嘲讽,又带着掌握婵媛命门的笃定\"你不要以为与我和离,你就自由了。 婵媛,你别天真了,昭家不会放过屈家,而屈家绝不会放过你。 再而,你与郑袖决裂,现在孤立无援,你还怀着我的孩子,他姓昭,王上不会同意他离开昭家。 你,带不走他。 这种情况下,你还会选择和离吗? 毕竟他可是这个世界上与你最亲的人了。\" 婵媛直接笑出声。 所以,昭雎一直以为,用孩子能拴住她。 或者说,中国数千年历史里的所有人都认为,只要用孩子就能拴住母亲。 这就是自己曾经真切爱过的人。 真是可悲。 “昭雎,你不会以为我舍不得腹中孩子吧?”婵媛压下失望,神情近乎冷酷。 她定定看着昭雎,一字一句道:“不过是这古代医疗技术太差,流产是极为伤身体的事情罢了。 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他,我也不介意殿前流产,毕竟为了和离,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所以……\"婵媛语气一低,眸中闪过决绝:\"最好别惹我,不然我一定送你个大惊喜。 只是不知道到时候,那血淋淋的惊喜,你到底受不受得住。” “再而”她微微勾起一边唇角,眸中是化不开的凉意:“屈家已经将我除族。 现在,不是昭家放不放过屈家。 而是我,不会放过你。” 昭雎看着婵媛的神情,眼圈里的红逐渐褪去,但一颗心,却像是坠入了冰窖。 从来没有哪一刻他如此清晰的认识到,婵媛跟他,将会是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对婵媛露出一个算得上温和的笑容,语气也软了:“媛媛,我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你不要再赌气了,好吗? 我原谅你对我做的事情,你也原谅我好不好。 你同我回去,好不好? 今天,你若是见了王,我们,我们将不会有任何机会了……” 婵媛垂眸,掩盖住眸中的情绪。 的确,这个时代车马慢,她与昭雎和离后,楚王为了全了两家脸面,必不会准许她再呆在京城。 只要她有心要躲,他们此生可能都不会再相见。 甚至,他们再见,可能会拔剑相向。 因为她想去秦国,去见证秦国的崛起。 楚秦终有一战。 如他所说,她与昭雎,只要踏出王宫,将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 可她觉得有些好笑,昭雎的脑袋委实长得有些别致:“怎么,难道你是以为,你我之间,还有可能吗? 昭雎如果你还想不明白,或许可以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炒一炒。 反正留着也没大用处,不如用来填饱肚子。” “媛媛。。。。” 婵媛厌烦地打断他:“算了吧,昭雎,你别说了,我恶心” 婵媛丢下这句话,就加快脚步转身离去。 在她怀孕期间出轨,现在来装什么深情? 第29章 臣妇死也不会再回昭家 “启禀君上,王妃,昭将军夫妇求见” 现任楚王不似楚国历代霸主,很是平庸荒唐,宫女在外禀告时,他正准备同郑袖亲热。 不知为何,他觉得郑袖生产后反而更加迷人了,腰肢纤细,皮肤白嫩,特别是她身上带着的那若有若无的百合香气,每每闻到都叫他欲罢不能。 被扰了雅兴,他心下不喜,但到底昭雎身居要职,又有几分才能,不见不行,他只得不情不愿拍了拍郑袖的手:“夫人先出去,我见一见那昭雎。” 郑秀眼神微动,轻笑依到楚王怀里,柔柔出声:“君上,那昭夫人与小童交好,小童整日待在这王宫,甚为无聊。 能不能让小童留在殿中,见见她。” 美人在怀,又娇娇求他,楚王哪忍心拒绝,他宠溺一笑:“夫人想,便留下吧。” 郑秀从楚王怀中退出,端庄坐好,勾唇对门外的宫女吩咐道:“请他们二人入殿。” “诺”宫女应答声才落,婵媛与昭雎便一前一后进入殿中。 “参见君上,君夫人”二人依次给坐在上首的两人行了礼。 楚王上下打量了婵媛一圈,皱眉颇为好奇:“昭夫人怎如此狼狈?” 婵媛抬头不着痕迹地与郑袖对视一眼,未语泪先流,她从袖子中抽出竹简,扶着肚子颤颤跪下,凄凄惨惨哭道:“还请君上为臣妇做主。” 楚王见婵媛哭,颇为新奇。 这婵媛他多年前有幸见过一次。当时她闯入宫内斩杀嬷嬷时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 如今却头发散乱,大着肚子,衣服还带着水渍,像是刚落了水。 是谁将她逼到这种地步? “呈上来” 宫人将竹简从婵媛手中拿起,交到楚王手上时婵媛才再度吭声:“君上有所不知,臣妇自嫁于昭雎,操持家务,孝顺公婆,甚至为了他的衣食住行顺心,臣妇一个弱女子不远千里随了军。 哪曾想,昭雎竟是在臣妇怀孕时与一个女子无媒苟合在了一起。” 说到这,婵媛几乎泣不成声,完美诠释了一个任劳任怨的糟糠之妻形象。 而楚王听了却没多大反应,他甚至觉得婵媛不懂事,男人纳个妾怎么了,有必要闹到他面前? 但婵媛接下来的话却让楚王眼皮一跳。 婵媛深深朝楚王磕了一头,才又继续说道:“君上,若是这样臣妇也忍了。 但是,昭雎竟是要用军功为那女人换一个平妻之位。 楚国自建立以来,为官之人只能娶一妻,臣妇不曾听说还有平妻这事! 昭雎这是将屈家的颜面扯下来丢在地上踩呀! 臣妇虽是一个弱女子,但也着实忍不了这口气!” 楚王皱眉,敲了敲椅子矮几看向站在一边全程黑着脸的昭雎,问道:“昭将军,可有此事?” 这事在城中被闹得沸沸扬扬,昭雎就算想扯谎也无从扯起,只得硬着头皮道:“回王上,确有其事。 但是,请君上明鉴,平妻虽然听起来好听,但臣自始至终还是将她当作妾,臣待媛媛之意……\" 昭雎还没说完,却被郑袖一声冷笑打断。 郑袖回头勾唇看向楚王,娇笑中语气却带着些莫名的意味:\"君上有所不知,这昭将军啊,可是对那女人极为爱重。 小童听说,这几日,郢都因为昭将军可是热闹得很。\" 见郑袖助攻,婵媛赶紧又哭道:\"君上! 臣妇实在无法受此等侮辱,遂与昭将军提了和离。 但昭将军却胡搅蛮缠,屡次去府上找臣妇麻烦,让屈家成为郢城中的笑柄! 君上! 他今日还公然打上府来,将臣妇抛入池中,要不是府中众人反应及时,臣妇想来……想来已经死了。\" 说到这,她又从袖中掏出一竹简:\"屈氏受此大辱,已将臣妇从族中除名! 还请君上做主让我同昭将军恩断义绝,不然臣妇为了昭氏清名,只得撞死在这大殿之上!\" 楚王眉心一跳,心头火起,这昭雎怎如此蠢? 他冷冷开口:\"昭雎,她说的可是真话?\" 昭雎握紧拳头,恍然大悟,原来提出和离那天,婵媛就在布局了。 他偏头看了一眼婵媛,咬紧牙根,强迫自己冷静:\"君上有所不知,推她入水那是意外。 她将嫁妆被盗的罪名按在臣身上,臣……臣实在是忍不了,这才……\" \"君上冤枉!\"婵媛抹了一把泪,面色惨白,但眼睛却异常清亮:\"臣妇嫁妆的确被盗,但那谣言不是臣妇所为。 臣妇平白背了这样一个骂名,还差点丢了命,还请君上圣裁!\" \"君上!\"昭雎见楚王看他的眼睛越来越冷,心下慌乱,连忙出声道:\"君上,一切都是臣的错! 臣诚心悔过,还请君上能给臣一个机会,弥补臣的夫人,让昭屈两家重归于好。\" 楚王本来想要判离的心有些犹豫。 郑袖跟了他那么多年,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冷不丁开口:\"君上,虽说劝和不劝分。 但是,昭夫人差点死过一次,对昭将军必然生了嫌隙。 这夫妇啊,有了二心,如何还能过到一起? 莫要到时候弄出人命,那昭屈两家怕是真……\" 婵媛用帕子擦眼角的动作一顿,今日的郑袖态度着实奇怪,她虽然事先与她做过交易,但也只是换取一个进宫面见楚王的机会。 她给郑袖的那些东西绝不可能让她做到这个地步。 是谁在暗中帮她,让郑袖一再为她说话? 想不明白,婵媛也不打算想了,当务之急是不能让楚王给昭雎机会,想到这,她眸中一凌,抬头高声道:\"君上,臣妇,绝不可能再回昭府!\" 说完,她就站起身来,朝着不远处的柱子跑去。 楚王瞪大了眼睛。 郑袖眼皮一跳,嗖的站起,指着周围的宫女:\"还愣着干什么,拦住她!\" \"彭\"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婵媛撞在了一个宫女身上,而她自己则被震得后退两步,立刻被围上来的宫女拉住。 \"胡闹!\"楚王一拍矮几站起,指着婵媛,面皮颤抖:\"你……\"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怕刺激到婵媛。 但凡这人死在这里,不说昭家名声,他这楚王的名声都要臭。 逼死一个弱女子,传出去,怕是会被其他国家当为谈资,他以后都没脸出楚国一步。 婵媛闭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她挺直后背,直直跪了下去:\"君上,臣妇愿求一死,以护屈家之名!\" 楚王:…… 第30章 婵媛顺利和离 楚王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再一看另一个始作俑者,昭雎就呆呆站在一旁,没一点反应。 他这火啊,一下子窜上天灵盖。 他左右看看,顺手抄过宫女端着的茶盘就往昭雎身上丢过去。 \"家不平,如何平天下! 你看看你干的事情!\" 琉璃杯落在地上四分五裂,杯内液体溅到了昭雎衣摆,有一碎片飞起,不偏不倚割破了他的脸,痛感让他从呆愣中回了神。 \"君上恕罪!\" \"君上息怒\"郑袖也连忙劝道。 楚王摔了个琉璃杯,心下怒火稍减,他按揉着眉心,觉得颇为荒唐。 他一个国主每天要操心的事情那么多,如今却被拉来断这夫妻之间乱七八糟的糟心事。 是何道理? 想到这,他回头看向郑袖。 \"这事怕得劳累夫人了。 寡人想起来,书房那边还有事等着寡人处置,实在抽不开身。\" 郑袖勾了勾唇,眸中微动,姿态善解人意:\"君上放心,尽管去,这儿有小童在呢。\" 见郑袖答应,楚王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是夫人心疼寡人。\" 他拍拍郑袖的手,拉着她往宫门外走,边走边顺势提出要求:\"劳烦夫人了。 只不过这二人和离之事,可千万不要坏了昭屈两家情义,不要助长女子和离之风。 至于这对夫妇的事,夫人斟酌决定即可,不必报寡人知晓。\" 楚王走到昭雎身旁时没好气看了他一眼:\"私德有愧,如何带兵。 兵符上交,罚俸半年,面壁思过。 那边关,你暂时不用回去了。\" 说罢,他拂袖离去。 而昭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楚王的处罚看似轻飘飘,但这世上从不缺落井下石的人。 这兵权交上去容易,想要要回来,难了。 至于婵媛…… 他虽然不知道为何郑袖还愿帮着她,但观郑袖刚才所为,显然,一会儿,他这边要吃大亏。 二人双双跪着,郑袖将楚王送走后,婷婷袅袅步入殿中,她坐在主位上,打量了二人神色,勾唇缓缓开口:\"刚才君上所言,二位都听到了? 虽然君上说不必回禀他,但本夫人还需公正决断。\" 婵媛会意,俯身以拜:\"王后,臣妇愿将自身拥有的三分之二财物捐入国库,以求与昭将军和离。\" 郑袖赞赏地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另外,夫人和离再嫁不易,你又被屈家逐出族了,本夫人不好看你无所依靠。\" 昭雎心头怅然,意识到郑袖即将要说的话,可身份地位悬殊,楚王又发了话,他就算有办法,在这个局面下,也无法施展。 郑袖的话不紧不慢,缓缓在他耳边炸开,:\"本夫人听说陈秀儿肚子里的孩子快生了,也算有功。 这样,本夫人做主,昭将军你也不要什么求平妻之位了。 你与婵媛二人就在我殿中写下和离书,婵媛肚中的孩子她自己照顾,以后与屈昭两家无关。 昭将军既喜欢那女人,本夫人也不是那棒打鸳鸯之人。 这样,既然你认定了那人为妻,本夫人做主,定下她与你的婚约,你二人择日晚婚。\" \"可有异议?\" 昭雎心头又是一梗,其实后面的话他什么没听到,满脑子只剩下\"和离,择日完婚\"。 与谁完婚? 陈秀儿? 有这样一个主母,那昭家日后岂不是要成为这郢都贵族圈的笑柄? 昭雎越想脸越黑。 郑袖等了半天,见大殿上跪着的人毫无反应,她不悦皱眉,声音微微上扬:\"昭将军,可是对本夫人的决断有何不满?\" 窗外的日光被棉花般的云朵挡了大半,大殿内昏暗了下来,昭雎的脸庞笼上一层幽暗阴翳,他知道,今天郑袖这话,他不应也得应。 想罢,他将头低的更低了,屈辱握紧拳头:\"臣无异议。\" \"多谢君夫人。\"婵媛微微哽咽,也俯身叩首。 二人出来时,婵媛还是被昭雎拦了路。 她冷冷看了昭雎一眼,将和离书展开,让他看得清清楚楚。 \"君夫人为何会帮你?\" \"明明你已经没有了丝毫价值?\" 婵媛冷笑一声:\"我没有为你解惑的义务,好狗不挡道。 我不似你那般清闲,我还得搬家,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处理。\" 婵媛冷着脸将昭雎的手抚开,径直从他身侧离开。 昭雎伸手想抓,却什么也没抓住。 他回身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冷笑一声。 清闲? 她这是在嘲讽他被禁足? \"婵媛,你以为你摆脱我了? 那嫁妆之事,等我查出真相,你就是欺君。 你放手,我就该放手,凭什么? 咱们,走着瞧,你会乖乖回到我身边的。\" 宫外。 夕朝正焦急踱步在宫门守卫不远处,不断往那漫长的宫道看去。 怎么还不出来? 夕朝看了一眼快要被吞噬大半的天光,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陈羲和正趴在马车窗户上,一手掀开窗帘,一手撑着腮帮子,托起软软的一团肉:\"夕朝姐姐,你都变成陀螺了。放心吧,媛媛没事的。\" 夕朝停下脚步,倏地转头看向陈曦和,漂亮的杏眼瞪圆,颇为气恼走到马车窗户前:\"你不开口,没人把你当哑巴。 姑娘交给你的事,你是一件不干啊! 死皮赖脸跟着过来,是深怕别人不知道小姐那嫁妆之事……\"说到这,她左右望了望 才压低声音,恨恨道:\"嫁妆之事是骗局。\" 夕朝就不明白了,小姐那样谪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就愿意与这不谙世事,一心拖后腿的人做朋友? 她现在还大言不惭的说小姐没事? 小姐孤身一人进宫,这么晚还没出来,这人还一副毫不担心的样子。 夕朝越想越气,越想越为婵媛委屈,她冷哼一声,抬手就想去拉那窗帘,却被陈曦和抬手制止。 夕朝皱眉,刚想同这人理论,就见陈羲和眸子一下子明晃晃地亮了起来,她耳畔响起了清亮欢快但刻意压低的声音:\"夕朝姐姐,快看,是媛媛,媛媛出来了!\" 夕朝猛地转过身去。 此时,云朵微微飘远了一点,有大片日光从其间隙间倾泻而出,不偏不倚落在婵媛身上,将她精致的脸颊微微照亮。 \"主子!\"夕朝脸上似哭似笑,也不管陈曦和了,她提起裙摆,脚步越走越快,朝着婵媛奔去。 听到呼唤声,婵媛抬起头来,看向声音来处。 她嘴角勾起,那笑容越来越明媚,一时让陈曦和分不清是光更亮。 还是……她的笑容更亮。 第31章 大黄与她 负三厘米 马车内。 婵媛歪头看向规矩坐在对面的陈曦和,一下一下敲着矮几:\"为何不离开?\" 陈羲和松了口气,天知道,婵媛木着一张脸,不说话,一动不动看着她时,有多恐怖。 简直就是教导主任亲临。 \"哎呀,你别那么严肃\"陈羲和松了口气,赶紧打蛇随杆爬:\"我知道,你不会有事的。所以这不就没走嘛。\" \"好吃吗?\" \"啊?\" 这话题是不是转的有些快? 陈羲和看了眼手中只咬了一口,被自己捏成麻花的果子,讪讪笑了笑:\"好吃?\" 她是真忘了味道,毕竟等在马车内的那段时间,她虽然看起来稳得一批,其实心里比谁都急。 \"你说的硝石制冰之法,可找到原料了?\" \"找到了,但是可能有点味道\"陈曦和想到那原料获取之地,抽了抽嘴角。 厕所壁上刮下来的,可不是有味道…… \"元娘出月子了吧?\"婵媛低头倒了杯水,推到陈曦和那边,朝她努了努下巴。 陈羲端起茶抿了一口,眸子尽是温柔之色:\"嗯,出月子了。 大宝可爱极了,白白嫩嫩像豆腐,还会笑……\" \"听说大黄病了?\" \"才没有,那家伙可凶猛了!\"陈羲和话吐出的是干净利落,还带着点愤愤不平,但说完后,她才意识到什么。 她倏地抬起头,果然看到婵媛勾起半边嘴角,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 陈羲和:……还是木着脸吧,笑起来,她也怕! 想到大黄,陈羲和就觉得屁股疼的厉害,她扯了扯嘴角,讪讪笑道:\"哈哈,哈哈哈,偶遇,一面之……\" 见婵媛严肃下来的神色,陈羲和编不下去了。 大黄,可不是祖宗严选中国田园犬,它是一条额头带黄毛的灰狼,屈平的爱宠,从不带出门…… 陈曦和莹白的耳垂慢慢变成了红色,她耷拉下脑袋,干涩的勾起唇角。 她该怎么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告诉婵媛,她翻墙夜探屈平香闺,与他养的狼来了个深情对视,又被满院子追着咬的事情? 虽然是为了正事,但这件事情,怎么讲都显得有那么点猥琐。。。。 想到曲平饶有兴致看着她被追着咬的神情,她就恨得后槽牙痒痒。 反正那一趟,她对屈平的偶像滤镜碎成了渣! 谁能想到历史上正直爱国的屈原竟然是个黑莲花,历史书害她不浅啊! 要不是从小怕狗让她身体反应快过大脑,她就不是屁股与大黄距离为负2厘米了那么简单了。。。。 陈羲和垂眸尴尬地别开视线,竖起三根手指,\"你要问什么就问吧。 保证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炷香后。 婵媛听了这几日陈曦和的“精彩生活”,垂眸哑然。 见婵媛表情不对,陈曦和赶紧描补道:“媛媛你信我,我和你弟弟。。。 额。。。。的狼是不打不相识,但后来我和他合谋此事,以往过节就当烟消云散! 我绝不会再去找他麻烦。” 婵媛无奈摇摇头:“所以,我父母那边是你撺掇着屈平去挨得打? 那郑袖帮我,也是因为屈家的缘故?” 屈昭两家自古不掺和王位之争,从前,她与郑袖也只是私交,虽然明面上郑袖与屈家关系匪浅,但无论是楚王还是郑袖都知道,屈家不可能支持她。 “是。。。也不是”陈曦和将手中不成样的果子放到矮几上,用帕子快速擦了擦手,眼中闪过狡黠:“准确来说,屈家只有屈平站到了郑袖阵营。 其实也不算投靠,屈平只是答应,日后若他有能力,在不违背国家大义的条件下,他会帮郑袖办一件事情。” 婵媛皱眉,垂眸不住摩挲手指:“不够。” “你还答应她,或者付出了什么?”婵媛猛地抬头看向陈曦和,眸中闪过厉色:“郑秀此人我最是了解,没有足够的利益,她不可能得罪昭家。 屈平还未入仕,他的承诺毫无分量。” 陈曦和沉默片刻,突兀轻轻问了一句:“媛媛,你说,间接杀人算不算杀人?” 婵媛心沉到了谷底,她突然想到了不久前被割了鼻子打入冷宫的魏夫人。 陈曦和勉强扯出一个笑,苦笑开口:“我告知了郑袖一个关于楚王的隐秘私事。 楚王自小体味异于常人,虽然后来几经波折被医师治愈,但此事却成为了他心里的刺。 没人敢提,自然,现在各宫夫人也不知道。 虽然不是我动的手,但我本意就是要用这个秘密帮助郑袖解决魏夫人,让她的孩子失去竞争皇位的资格,以求换你平安。” 婵媛心就像被人用手捏住。 她叹了口气,微微倾靠过去,将陈曦和揽入怀中,用手拍着她的后背:“没事的,曦和。” 陈曦和将头埋入婵媛肩膀,身子微微发抖,但是并没有哭声传出,但婵媛却似感同身受,一股悲伤与无力席卷全身。 这个时代,与他们的故乡不同。 这个时代,百姓活的艰难,所有人的命都不掌握在自己手中,法遂人变,朝不保夕。 越是与人为善的人越是会被欺负,手上没有权利,身后没有依仗,就是那地里的蚂蚁,随便下场大雨,都是灭顶之灾。 她虽然伪装的足够好,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始终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不认同这个时代的法则,看不惯贵族高高在上的嘴脸。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孤独的,直到她遇上了陈曦和。 婵媛眸色温柔坚定,抱着陈曦和的手微微收紧:”别怕,曦和,我会一直在,你不会变成你害怕的那种人。” 二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没发现马车早已停了下来,自然也没有发现帘子被掀起又被放下,以及夕朝落寞的神色。 直到陈曦和收拾好了情绪,夕朝才适时开口:“小姐,有人拦路。” 婵媛掀起帘子往外看去,陈曦还没来得及凑热闹,就听到婵媛发出一声颇为嫌弃的“啧”。 陈曦和好奇掀开帘子,就见一个弱柳扶风的美人张开手挡在马车前面,那美人身着青衫,头上只插了一个簪子,细而弯的眉毛,小巧的五官,可能因为常年不见光的缘故,她皮肤是一种病态的白色。 陈曦和眼睛微微发光。 【美人啊!啊啊啊啊啊!】 正在批阅奏折的赢疾被脑海中突然拔高的声音惊得手一抖。 他抬高毛笔,眯着眼睛盯着由于失误而留下的墨团,忍无可忍地问守在一旁的穆监:\"前线战事可有进展?\" 他实在受不了了,等了却此战,他一定要去楚国将那女人抓来! 榨取完她的剩余价值,然后将她赐死! 一惊一乍,极为聒噪,防不胜防! 第32章 婵媛遇到楚国第一恋爱脑 穆监:“启禀君上,今日前线无战报传回。” 赢驷捏了捏眉心,将毛笔放于笔架上:“严君可有密信传回。” 穆监摇了摇头:“并无” 河西开战以来,前线战报按例每月一报,由专门的士兵八百里加急带回咸阳,而赢疾那边书信则是每半月一报,由信鸽传递。 赢疾算了算日子,抬头吩咐穆监:“你最近多盯着点,有信立刻送来给寡人” “诺”穆监低声应答完,又试探问:“君上,前几日,前线一名铁鹰剑士截获一封书信,由楚国郢都而来,君上可要一阅?” “寄给谁?”赢驷面色微沉。 “谋士张仪”穆监掀起眼皮偷偷看了一眼赢疾脸色,才小心翼翼拿出信呈上。 张仪? 郢都。 赢驷眉毛舒展开来。 张仪与楚国算是有仇,能给他写信的,赢驷倒是想到一人。 他微微挑了挑眉,接过信,打开牛皮,将最里侧的绢布拿出展开,他倒是想要看看那女人会写些什么。 打开信后,看到那惊天地泣鬼神,错字连篇,难以辨认的字,赢驷眼皮一跳。 尽管嫌弃,但好奇心驱使,他还是强迫自己往下看去。 开始还比较正常,是客套话。 【张仪,展信佳。 不知你可否实现宏愿抱负?】 客套结束,画风就开始歪了。 【我的王妃之位还指望你呢。 你有没有和秦王通过气了?秦王是不是如传闻一样气宇轩昂、威武霸气?】 赢驷:。。。。。这女人。。。还真是。。。。。 一如既往聒噪。 不过。。。。 气宇轩昂,威武霸气,咳。。。。果然是因为崇拜爱慕他,才一直给他传音的吧。 若是这样,看在她一片真心的份上,寡人就勉为其难不杀她了。 赢驷唇角微勾,继续眯着眼睛辨别后面的字,表情却逐渐正经起来。 “穆监” 看完后,秦王将绢布折起,递给穆监:“送去前线给张仪。” “诺”穆监恭敬接过绢布:“君上,可要恢复原样?” “不必”赢驷拿起朝臣上奏的竹简批复起来,答的漫不经心:“不必重新密封,就这么送过去。” 穆监心下一动,看来这张仪,以后大有作为啊。 “奴,这就去办。” 赢驷挥了挥手。 等穆监人出了大殿,赢驷才勾起唇角。 屈婵媛,有意思,只是不知,这人是否真如那女人所说一般有将才。 张仪啊,张仪,这是我给你设的第二关,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郢都,时间倒回几刻钟前。 “下来,屈婵媛。你有本事和离,你没本事见我?!” “额”陈曦和眨了眨眼睛,为什么楚国人都喜欢碎滤镜啊。 “今日真是诠释了一句话。”婵媛头疼的放下帘子,按揉着眉心。 “什么?” “成功和离,花光了我所有运气。” 陈曦和:???? “你坐着,我下去会会那身残志坚的恋爱脑” 陈曦和:!!!! 楚国第一怪,昭雎那个渣男竟然还有人爱!? 婵媛向来“与人为善”,很多时候都是笑眯眯的,就如《网球王子》不二周助一般,只要不惹她,她就是闲鱼状态,什么情绪都是淡淡的。 除了昭雎,她几乎从未对谁表现出如此明显的嫌恶之情,陈曦和心下好奇,有心想问。 想到陈羲和爱凑热闹的性子,婵媛又一次嘱咐:\"外面那人是景氏景鲤的同胞妹妹,你莫要掀帘子往外看,也莫要下车,好好坐好,我一会就回来。\" 陈曦和虽然不知道景鲤是谁,但婵媛特意交代,保不齐是什么大人物,婵媛才和离,她这边自是不想闹出幺蛾子,横生事端。 想到这,陈羲和触电般撤回手,乖乖点头。 婵媛这才掀开帘子扶着夕朝的手下了车。 “景宓,你这样当街拦车为昭雎抱屈,景大人可知道?”婵媛扶着肚子走向景宓,在一臂距离外站定,夕朝则站在她身后,小心护着她。 为了平衡景家势力,在楚王默许的情况下,昭屈两家这才成为了姻亲,共抗景家,如今昭景两家在朝堂上斗得头破血流,景宓却不带脑袋做事,她那父亲与哥哥,怕是要气的半死。 听出婵媛口中的嘲讽之意,景宓神色郁郁反怼:“要不是昭景两家关系特殊,婵媛,当初你能有那样的福气轻松嫁给昭大哥? 昭大哥那样出色,不过是想要抬房妾室,你竟然拒绝,如此没有容人之量,如何做昭家长媳? 还将和离之事闹得满城皆知,让昭大哥丢尽脸面,你。。。。” “福气?”婵媛轻笑一声,脸色微沉:“这种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说到这,她扶了扶发髻上的钗子,一本正经建议景宓:“你既然如此替昭雎抱不平,那你干脆嫁给他好了? 反正昭雎有的是军功,刚好可以给你换一个平妻之位,这既能成全你与他的情义,又成全了他照顾遗孀的心,多好。” 景宓哪能受到这样的冷嘲热讽,直接气的红了眼圈,颤抖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大概是气狠了,她的脸色由白转青,不过眨眼间,整个人就像被软泥一般站都站不稳,在一声“小姐”疾呼下,倒在了奴仆怀中。 这一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婵媛有点懵,她飞快上前两步,抓起景宓的手细细查探。 装的还挺像。 婵媛无奈摇了摇头,景家那一大家子狡猾的狐狸,怎么基因突变出一只猪。 景宓趁机反手抓住婵媛的手,声如细蚊:“所有贵族都知道我有心疾,受不得气,不然就会病发。 你说,我如果当街被你气晕的消息传回景家,失去昭屈两家庇佑的你,会落到什么下场?” 得,感情她错了,这明明是一只又蠢又恶毒的猪。 婵媛有些匪夷所思:“你这么做,图什么? 昭雎那家伙可不见得会领情。\" “我真心爱慕于他,不求回报。” 婵媛眼中闪过厌烦,要是在人迹罕至之地,她一定教这女人如何做人。 但奈何此地人来人往,景宓虽然演技拙劣,但架不住她病歪歪的模样,想要取信别人很容易。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婵媛就感觉到已经有几个路人面带探究静静盯着她们的方向了。 景宓见婵媛脸色变化,心满意足地勾起唇角,末了又低低补充一句:“你若答应将你肚子中的孩子留给昭家,我今日就不为难你。” 婵媛垂下眼眸,电光石火间想明白了一些东西,她冷笑一声:“我刚还真以为是什么感天动地的不求回报的情意。\" 说到这,她耐人寻味的看了眼景宓\"想不到,堂堂景家大小姐,竟然自甘堕落到生了做妾的心思。” 第32章 婵媛智斗恋爱脑,用魔法打败魔法 景宓讨厌她,自然也讨厌她的孩子。 按照景宓的性子,巴不得她的孩子永远回不到昭家,如今,她绕了这么一大圈,显然有所图。 图什么呢? 婵媛冷笑,景宓由于身子缘故,无法生育,贵族圈的夫人不会选择这样一个儿媳,所以昭家就利用了这一点。 昭家怕是在她进宫前就料到事情会走上这个地步,这才出了这样一招。 他们是想要将孩子要回去,以控制自己为他们所用,毕竟昭雎父母都明白,那些年,昭雎打的胜仗,大半离不开她的战场阵法及策略。 真是好毒的心,好不要脸的想法。 “昭家老夫人是不是答应你,今日过后就去你家提亲?”婵媛怜悯的看了一眼演戏的女人,缓缓道:“你应该不知道,刚才在宫里,王妃已经为昭雎指了一门亲事,所以你只能为妾。” “那又怎样!”景宓脖子一梗,反驳道:“那女人撑不起昭家当家主母之位。 昭家不会让她活到成亲那天。” 婵媛噗嗤一声笑出来:“先不论她撑不撑得起,事实是,她就是王妃钦定的昭家主母。 天下哪有不漏风的墙。 你说,昭家是会冒险得罪王妃,来求娶你这个没有家族助力的,病歪歪的景家大小姐,还是会娶了那人,继续让昭雎吊着你。 毕竟你如此善解人意,定会明白昭雎的难处,对吧? 只是不知道,景大人丢不丢得起这个脸了?\" 说到这,婵媛真心实意劝诫道:\"景宓,你别耗尽最后一点父女之情。 你该知道,我们这样家族的女子,由不得任性,既然不能为家族出力,那就要乖乖的,不然就会被放弃,我就是个例子” 景宓瞳孔瞪大,她觉得地上很凉,全身都凉,但她还是不愿相信:“你不要危言耸听。 我相信昭大哥,不会负我! 哪怕为了嫁给他,我要与母族决裂,我也甘之如饴!” 婵媛苦口婆心说了半天,结果这人就回了这么一句,她差点没被气死。 “那么,交涉结束” 婵媛眼中闪过冷意,她站起来,刚想做点什么,甘茂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从怀中拿出一荷包递给婵媛:\"媛姐姐,昭家祖传信物是不是该还回去。\" 婵媛一愣 ,什么祖传之物。 她皱眉看向甘茂,眼光余光却飘到一直在晃动的车帘。 她缓缓笑出来。 \"是呀,昭家祖传之物应该还回去。\" 喃喃自语后,她转身笑眯眯看向景宓:“我答应你,也祝你得偿所愿,能与昭雎百年好合。 这荷包里装的是昭家祖传的镯子,传给历代儿媳的,我和昭雎既然已经和离,这东西该当物归原主。 今日,我就将它交给你。” 景宓双眼放光盯着荷包。 心下冷嗤。 废物。 以前再风光又能怎么样,现在还不是众叛亲离,只能做个下堂妻! 她满眼不屑,做出强撑的样子,站直身子,抬手去拿那荷包。 扯不动。 非常意外,婵媛竟没松手,景宓皱眉不悦看向她:“你与昭大哥已经和离了。” 婵媛不为所动。 景宓眉头一压,心下不耐,她加大力度,用力将荷包往自己这边一扯。然后同一时刻,她看到婵媛脸上飞快出现一抹笑意,接着笑意变成慌张。 她突然觉得心跳如雷,心中升起不安,还不等她细想,耳边响起了婵媛震天动地痛斥命运不公的凄惨嗓音:“救命啊!有人仗着人多公然威胁我一个孕妇,我不从,她还要抢钱。 为了和离,我现在几乎身无分文了! 你若是将这钱抢去,我还怎么活得下去啊,我这可怜的孩子,还没出世,怕是就要饿死了。” 对付这种女人果然还是应该用魔法打败魔法! 婵媛面上惊恐万分,眼底却满是凉意,景宓你不是要碰瓷吗?就看我们谁技更高一筹了。 局面瞬间两级反转。 与景宓最开始的被气的脸色青白,体力不支不同,婵媛的声音可谓喊得气震山河,还裹挟着巨大的慌乱与无措,一只手拽着荷包,一只手扶着肚子,眼睛中充满愤怒与惶恐,十分可怜,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于是来来往往的行人瞬间被婵媛的表演吸引得停了脚步,慢慢往他们的方向聚拢,三三两两打听起来。 夕朝瞪圆了眼睛,被婵媛的表演弄的一愣一愣的,但她机灵呀,见行人围了过来,她立马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双手一张,眼睛通红挡到婵媛面前。 “景大娘子,我家主子已经够惨了,嫁妆被盗、被屈氏除了名,与昭将军和离又捐出了仅有的财物,这真是她仅剩的一点钱了。 还请景大娘子高台贵手。” 景宓百口莫辩,她因为用力去抢荷包,不知不觉已经独自站立,完全不像是病发的人,现在要装也来不及了。 恍惚间她已经听到有人在指指点点:“这女娘就该呆在家里绣花,出来为难一个孕妇,实在恶毒!” “娘子有所不知,这女娘呀,是景家大小姐,爱慕那昭将军是众人皆知啊。 想来,她是听说昭将军和离了,以为自己有机会了,这才当街为难屈夫人。 唉,这屈夫人也是命苦的!” 景宓听得嘴唇颤抖,她颤颤巍巍松开荷包,指着婵媛,气的七窍生烟,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又见围着的人不分青红皂白,胡乱编排她,她只觉得喉头一热,忽地喷出一口血来。 “大娘子!” 景宓的奴仆们吓了一跳,忙七手八脚去扶景宓,看着婵媛的目光就不善起来,有些甚至已经开始挽袖子,隐隐有要干架的趋势。 \"各位看,各位看!\"夕朝眼见不对,眼睛一转,又生一计。 她夸张的指着那些蠢蠢欲动的打手对着周围围观的人怒吼:\"光天化日之下就想打人,这还是在郢都,在王上眼皮子底下,景家竟是如此大胆,不把王法,不把楚王放在眼里。\" 说完,她红着眼睛对围着地楚国人跪下:\"各位壮士,我家主子自嫁给屈昭将军到和离,在边关满打满算吹了五年风沙。 很多时候边关战事告急,小姐拎着枪披甲上阵,数次救昭将军于危难。 她也许没有你们儿子,父亲,或者丈夫上的战场多,但却实实在在与诸位亲人并肩作战过。 还请各位看在同袍之谊上,救救小姐,拦一拦这些人。 我给你们磕头了\" 围着的楚国百姓被这么一煽情,全都群情激愤,挽起袖子将景宓一行人围住。 他们虽然不敢出手,但也看不得众人欺负一个上过战场如今大着肚子的女人。 景宓吐出一口血,本来觉得郁气散了一些,但被夕朝这么一撺掇,看着围上来的那些难民,她气得呼吸粗重,一口气没喘上来,晕了过去。 第33章 错了,全错了。 三日后,景府。 在景夫人衣不解带的看顾下,景宓总算脱离危险清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时发现有人抓着自己的手,侧头看去,见景母单手杵头靠在的床前睡着了,想必又是接连守了她不曾合眼,眼下青黑一片,睡梦中都紧紧皱着眉头。 景宓心下感动,鼻尖酸涩,她压住心地的郁闷与委屈,扯出一个笑张口唤道:“娘。” 景母因为担忧景宓,睡得很浅,听到声音后立马惊醒过来,见景宓醒了,她激动得眼眶微红,虽然恼女儿不长脑子去招惹那屈婵媛,但到底还是心疼居多:“医师说你今日就会醒。 娘让人给你炖了鸡汤,一直温着,用一点,好不好?” 景宓才醒来,没有胃口,她微微摇了摇头,愧疚垂下脑袋:“娘,对不起,我又惹祸了。” 那日她本存着算计屈婵媛的心,却在大街上被她反将了一军,景家在朝堂上的处境她就算再傻也听过一二,事情闹成那个样子,想来父亲又要被昭屈两家弹劾了。 景母看着面如金纸,差点丢到半条命的景宓,偷偷抹了把眼泪,拍了拍她的手:“没事,一切有我,有你父亲,你好好养病,等病稳定下来,母亲送你去和你祖母住一段日子。” \"去和祖母住一段日子?\" 那岂不是要离开郢都? 景宓想到屈婵媛那天的话,心慌得厉害,她撑着身子爬起,慌忙抓住景母的手腕:“母亲,我错了,你同父亲说一下,我以后会乖乖的,不出去惹事,我不要去权县。 求求您。” 景家老夫人喜爱清净,三年前就带着仆人去了权县养老。 权县地处楚国西南,是个靠江的边缘小城,让她去权县,岂不是等同于被家族发配了? 她还要嫁给昭大哥,她不能去权县。 “母亲,你自小最疼我,我若远去权县,日后你要见我一面可就难了。母亲,我不想离开。 求求你” 景宓越说脸色越差,说道后面,嘴唇都变成了紫色。 景夫人被吓得连连点头:“我答应,我答应,你才醒来,不要激动。” 一炷香后。 喝了药用了点鸡汤的景宓再次睡去,景母这才轻手轻脚离开她的房间。 出了房门她就变了脸色,低声吩咐景宓的管事娘子:“守好院门,近来府上的消息不要传到宓儿耳朵里。” “是”管事娘子应下,然后咬唇又问:“那姑娘惯用的衣物可要接着收拾。” 景夫人转了转手上的玉镯,狠了狠心:“接着收拾。” 管事娘子借着余光看了房内睡去不知真相的姑娘,眼中闪过忧虑:“夫人,这样怕是会要了姑娘半条命。” 景夫人死死掐住手,提醒自己不要心软。 “那也好比留在这,被生生耗死。\" \"若那昭雎是良配也就罢了,就算冒着被夫君厌弃的风险,我也会帮她达成心愿。 但你看那人近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想到昭雎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屈婵媛那样聪慧的女子都在他手上脱了层皮,宓儿从小身体不好,没怎么出过府,性子又被我宠得过于娇纵天真,容易受人挑拨。 那昭家就是个狼窝,我宓儿若真嫁过去,夫君必定放弃她,那她还有活路? 再而那昭家也未必是真的想求娶宓儿,不过是将她当做枪使!\" 说到这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偏偏她还就信了。\" \"母亲娘家侄孙我见过,品行优良,清正端方,身世虽不及景家,但这也正是他的优点\" 景夫人叹了口气,眼带警告看了一眼管事娘子:\"总之,原先定下的事情照例安排,宓儿这我就交给你了,她院内不准漏进一点风声。\" \"唯\" 管事娘子叹了口气:\"希望大娘子能明白夫人一片慈母之意。\" \"我不求她明白,只求她后半生过的顺遂。\"景夫人又摸了摸手上的镯子,语气怅然。 一月后。 \"锦儿,外面为何如此吵闹\"景宓休养一月,身体已好了大半,说话时她将拿着的画本啪的放在桌上:\"吵的人心烦意乱。\" 锦儿是景宓的贴身丫鬟,她自是知道外面在干些什么,但全院子丫鬟都被景夫人敲打过,她不敢说实话。 \"禀姑娘,外面在……在……\" \"支支吾吾,可是有事瞒着我?\"景宓皱起眉头,心下犹疑 。 \"没有!\" 锦娘看着锦宓沉了脸,脸上勉强换上笑意:\"这不冬天快要到了吗? 夫人知道小姐喜欢梅花,怜惜小姐出不了门,派人去买了一些梅花树回来,打算栽在景府后院,方便小姐观赏。\" \"算了,你既不打算说实话,我也不问\" 锦儿与她一起长大,她哪能看不出她在说谎。 这怕是母亲的吩咐。 景宓想到这,扶着桌子站起来:\"你只要为我做件事,我瞒着我的事我就不问不追究。\" 锦儿脸上一喜。 \"帮我送两封信,一封送去给昭老夫人,一封送给昭将军\" \"姑娘!\"锦儿直接来了个笑容消失术。 \"去不去?\"景宓眉毛一挑:\"不去,这个月的月银……\" 锦儿家境贫寒,和她老娘相依为命,偏偏她那娘又得了痨疾,汤药断不了。 想到母亲,锦儿连忙跪下,哭道:\"我去,姑娘,我去。\" 等锦儿拿着信偷偷溜出门,锦宓才揉了揉脸笑开。 这傻丫头可真好骗,那么多年的情谊,她哪能那么对她。 不过,这招还真是百试百灵。 一炷香后,锦儿丧着一张脸回来了。 \"怎么?\" 景宓强颜欢笑:\"可是没见到昭老夫人与昭将军。\" \"姑娘,那昭家老夫人说,昭府没有福气娶您,望你觅得良缘。 还说,那屈婵媛欺负您的事情,他们定会为你讨回公道。\"锦儿快哭出来了,她实在替自家姑娘不值。 她家姑娘待昭将军一片痴心,放下尊严,只为能和昭将军在一起。 但那昭老夫人却谎话连篇欺骗姑娘。 姑娘受的委屈还不是因为昭家! 她都不敢原话告诉姑娘,就怕那昭老夫人尖酸刻薄的话又刺激到她。 景宓瞳孔一缩,她不愿相信的摇了摇头,跌坐在椅子上,房内因为火盆温度十分适宜,但她却觉得浑身冷透了,冻得手都发麻。 自从年少时被昭大哥救起,她就发誓要以生相许,所以哪怕寻屈婵媛麻烦的事情她不屑做,在昭老夫人找上她时,她还是答应了。 想到昭雎,她猛地抬头:\"可遇到昭大哥?\" 锦儿脸上犹疑,挣扎半天点了点头:\"遇到了,昭将军还给姑娘回了信。\" \"快拿来! 我就知道了……我就知道,昭大哥对我是有意的。\" 看着景宓欣喜的眼神,锦儿紧紧捂住袖子,她觉得,昭将军应该没写什么好话。 \"拿来!\"景宓不耐的伸出手。 \"姑娘……\" 景宓扶着桌子站起来,伸手就去撕锦儿的袖子,锦儿怕伤到她,连忙把竹简拿出来递了过去:\"姑娘,你别激动,奴给你,给你!\" 景宓迫不及待将竹简打开,表情却从欢天喜地变得越来越怪异。 空气仿佛定格。 \"噗\" \"姑娘!\" 在锦儿的惊呼声中,锦宓一口鲜血吐到竹简上,她脸上带着不敢置信,眸中掺杂的惊疑,后悔,脸上的血色尽失。 \"错了……全错了,哈哈哈……\" 景宓明明在笑着,但锦儿却觉得她快要碎了。 \"你刚才说,昭家要为我讨回公道?可知,他们什么时候对屈婵媛动手?\" 似是想到什么,景宓猛地安静下来,眸色沉沉抓住锦儿。 \"今……今日……\"锦儿被景宓问的一激灵,没有思考,脱口而出。 \"姑娘!\" \"彭!\" 景宓重重推开门,提起裙子就往院外跑去,等锦儿回过神来,眼前哪里还有人。 锦儿:……完了,全完了。 第34章 昭老夫人毒计 “姑娘?” “姑娘!” 景宓院子里的下人看着突然出现在院子里,脸色沉沉的主子,全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惴惴不安行礼。 本以为景宓看到他们手里抬着的东西会立马原地发疯。 但意外的是,众人只感觉到景宓冷冷地视线只是匆匆扫过他们一眼,甚至连任何训斥都未留下,刚站在他们眼前的人已经疾步离开。 众人不免奇怪的左右对视。 “夫人可回来了?”锦儿紧跟其后出现在院子里,见景宓早没了踪影,她紧紧拽着手里竹简,满脸焦急。 她不识字,不知道这竹简中写了什么,所以,她当下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去禀告景夫人。 “锦姐姐,夫人访客未归。”一个端着茶水的小丫头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回话。 说完后,见锦拔腿就跑,方向似乎是往偏房管事娘子的房间而去,她赶紧又道:“城西锦绣楼最近新出了一些首饰。 管事娘子领了夫人的令,出去为主子挑选首饰去了,不在府里。” 锦儿额间浸湿,她跺了跺脚指着小丫头道:“你去禀告管家,就说姑娘不知为何奔逃出府,让管家去请夫人回府。” “唯”小丫头一喜,这可是露脸的机会,也不枉她天天费心思打听景府众人行踪。 若差事办好了,在管家和锦姑娘面前露了脸…… 想完,她连忙点头应诺,利落地将手中端着的茶盘往旁边的人手里一放:“劳烦姐姐将茶水送回姑娘房间” 然后撒丫子一溜烟就往前院而去。 “你去锦绣楼寻管事娘子,将这竹简交给她,让她拿主意。” “唯”被锦儿指到的男仆听到指令忙接过竹简转身离去。 “你们两个跟着我去追主子,其他人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吩咐完最后一句,锦儿忙扯上一男一女两个下人奔出院去。 “去。。。云。。。云梦泽” 景宓停在后门马夫面前,扶着快要跳出的心脏,喘着粗气留下一句命令,然后没有丝毫废话爬上马车。 她这一个月虽然病着,但也没少关注府外的事情,锦儿那丫头为了让她解气,经常与她讲屈婵媛的事。 什么屈婵媛上交财物,遣散家奴。 屈婵媛搬到云梦泽。 屈婵媛出门又被谁拦路欺负。 屈府开祠将屈婵媛除名。。。。。 她原先听的有多津津有味,如今就有多悔恨,她怎么可以冷眼旁观,那人可是当年。。。 想到这里,她就心急如焚,见马车久久不动,她掀开帘子不悦往外看去。 马夫对上景宓的眼神,缩了缩脖子,想要劝诫的话怎么也不敢说不出口。 “还想在景府干,就走,不想,就离开,我让其他人来驾车。”景宓说完啪地将帘子放下,含着怒气的脸也被拦在帘后。 马夫张了张嘴,劝诫的话尽数吞入腹腔,转而求饶:“姑娘,我。。。我这就赶车。” 虽然景夫人吩咐过,但满府谁不知道,景夫人与景大人极为疼爱这小祖宗。 违背景夫人的命令,他可能只会被扣几月月银,但得罪了这小祖宗,怕是要丢了这谋生的差事。 马夫想明白后,翻身上了马车,挥着鞭子就驾着马车往云梦泽奔去。 于是,锦儿追到后门时,后门冷冷清清,只留下了马车刚离去时惊起的一地灰尘。 “锦姐姐,我们” “我去云梦泽”想起景宓最后问她的话,锦儿当机立断:“你们沿去着昭府的路寻去,看看姑娘有没有去昭府寻昭将军。” “唯” 昭府。 天气渐渐冷了下来,昭府后院昭老夫人院子内,下人全都在院外候着,屋内只有林婆子服侍昭老夫人围炉煮茶。 “老夫人,那边已经安排妥了,过了今日,那屈婵媛就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林老婆子声音轻轻,顺手给昭老夫人斟了一杯茶:“屈府已经将她除名,想来也是不会管她的死活的。” 昭老妇人接过茶,冷哼一声,不屑道:“我们昭家放下身份去挽回她,她丝毫不知感恩,死活不回头,那也怪不得我了。 昭家,不能留下任何污名。 我儿昭雎,未来前程远大,我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屈氏那贱人毁了他的!” “老夫人勿气”林婆子拍了拍昭老妇人的手,安慰道:“等那屈氏死了,大郎君想必也就死心了。” 林老婆子不提还好,一提昭老夫人就压不住火气,因为生气,她的脸皱成一个红茄子:“晦气。 想我聪明一生,儿子却是蠢的,那嫁妆之事,屈氏若不是确保万无一失,会开演? 偏偏他就是个傻的,不仅中计,事后还想查嫁妆之事的真假! 现在是查嫁妆真假的时候? 他若聪明就应该配合他父亲,让他手下人在朝堂上和昭家一起弹劾景家,转移楚王注意,乘机要回那掌兵权。 而不是眼睁睁看着掌兵权落入景家!” 林婆子叹了口气:“其实,大郎君追查嫁妆之事是没错的。 只是想不到那屈氏过于狡猾,也太过舍得。 谁能想到那嫁妆她竟然全舍得用来做局送与君夫人。 君夫人又送了大半给楚王。 就算大郎君查出来嫁妆之事有猫腻,但嫁妆去向如此尴尬。。。。” 昭老夫人喝了一口水,压制怒气才又问:“那元娘你可敲打过了?”” \"老夫人放心,她儿子的命可还在我手上呢?”林老婆子笑得得意。 “那女人也是个蠢的,我就哄哄她那药天下除了我没人能解,她就傻傻相信了。 想来,眼下她快要出手了。 为了孩子能活命,她必定会做的干干净净。 出事后,官府也只会查出那屈婵媛识认不清,竟然相信并收留别国细作。 万不会怀疑到昭府。” “咔” 两人正交谈到重要部分,不成想院子外面竟然出现一声轻响,好似有人踩到了什么东西。 两人对视一眼,林婆子眯着眼睛打开窗户环视一圈,在房门外草丛处看到巴掌大还未收进去的一角。 她眸中闪过不屑,又缓缓转动脑袋,终于见到一只正蹲在房门左侧歪着头看向她的猫时,她勾唇一笑,回身回复昭老夫人:“老夫人无事,是猫儿。” “赶走!”昭老妇人沉下脸,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声,小猫吓得跳起弓起身子,发出尖利的响声。 “唯” 院外。 林老婆子接过丫鬟手里的帕子擦了擦手,垂眸吩咐看门的下人,语气漫不经心:\"她若要出去,不必拦。\" 守门的下人看着带血的帕子,战战兢兢点了点头。 得到答复,林婆子满意点了点头,步入院内。 等房门再次关闭,躲在草丛中的陈秀儿才胆战心惊爬起,轻手轻脚离开院中。 “老夫人,她走了”林老婆子将窗户留着的那条缝关闭,回身看向昭老夫人。 老夫人垂眸轻轻抚摸杯壁,笑得意味深长:“很好,人终于齐了。 也不枉我特意吩咐下人,不要拦着她进院。 你派人跟着她,若她去了云梦泽通风报信,就让人将她也留在那里,不用回来了。” 林老婆子微微扯起嘴角:“唯。” 云梦泽。 正在满山寻找硝石矿的屈婵媛突然停住,脸色刷的一下变得雪白。 散在她周围的锦希、陈姜只看到陈曦和突然一发不言转身就跑,身影慌乱,边跑边摔。 摔了又爬起来提起裙子又跑,狼狈滑稽,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的慌张与焦急。 再次摔倒的陈曦和看着眼前明晃晃挂着的【任务:请宿主立刻赶回家,救下女主。倒计时十分钟】几个大字,目眦欲裂。 第35章 终于赶上 “怎么回事?” 陈姜皱眉挠了挠脑袋,他们仨自从被主子买回来后,还没见过她如此失态的时候。 况且,硝石制冰成功后,这些日子主子一直带着他们在山上寻找硝石矿。 那可是日后立身安命的倚仗,硝石总往厕所上刮也不是个办法。 为了尽快寻到硝石,没有什么大事,主子一般都会找到天黑才会回去。 眼下却如此慌乱…… 都没来得及给他们交代一句话。 锦溪皱眉看着陈曦和离开的方向,忙抱起一旁玩耍的卿宁:“主子如此慌乱,怕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你先跟上,我抱着卿宁随后就到。” 陈姜一愣,想到什么,他将背篓一丢,飞快追着陈曦和而去。 能让主子如此慌张,想来是屈姑娘出什么事了。 云梦泽,陈羲和的小破屋内。 除了躺在床上昏迷的婵媛,与一旁拿着枕头一脸纠结痛苦的元娘,屋内再没有一个人。 元娘拿着枕头靠近婵媛,她手心皆是冷汗:“屈姑娘,对不起,杀你不是我愿。 但我儿子中毒了,他的命在那人手中,你也是快要做母亲的人,想来会明白我的苦衷。 你放心,主子对我有恩,我愧对她,等杀死你,我会立刻为你偿命。” 她说完,吞了口唾沫,颤抖的手慢慢拿着枕头弯下腰去。 “元娘”细弱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元娘微微睁大眼睛,她四肢发麻,僵在原地,装着谷物的枕头就这么落下,重重砸在她脚边。 她微微转动眼睛朝下看去,本应该昏睡的屈婵媛正满脸冷汗的睁着眼睛冷冷看着她:“你当真要背叛曦和? 哪怕我告诉你,你儿子的毒,我有办法解。“ 元娘颤了颤嘴唇,不可置信的后退几步:\"不可能。。。。我明明给你的安胎药里加了麻沸散与藏红花,你怎么。。。。” 说完,她眼睛往下,果然看到床的尽头有一圈水渍混着血液渗出。 她眼中闪过挣扎。 那人拿着她儿子的命威胁她杀了屈婵媛,最好连尸骨都不要留下。 为了儿子的命,这几日她一直留意主子以及众人的动向。 等着主子带着其余三人一起上山寻找矿石,她这才动手,在给婵媛煮的安胎药里加了料。 见屈婵媛果然肚子开始阵痛,她又慌忙支走夕朝去寻秦大夫。 夕朝本不愿走,但在她用\"自己生产过,留在这可以帮忙\"的理由劝说,她总算听话离开了。 那秦大夫近几日从主子那骗了不少药方,此刻应该在城南的药房内试药,夕朝一来一回会花费不少时辰。 那么云梦泽,就只剩下她一个清醒的人。 她本来想不声不响杀了屈婵媛,再放一把火,将这屋子连人带火烧了,这样,她儿子得救了,而她也随着婵媛死去,也算是赎了罪。 这屋子里她还泼了那人给她的油。 只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屈婵媛竟然醒着。 她还说,可以救自己的儿子。 元娘紧紧拽着袖子。 恩情加儿子性命不断折磨她,她的眼睛慢慢充血。 等再抬起头时,她脸上已经布满泪水,眼睛也通红一片:“你说的话,我不信。 我没办法相信任何人的话,那是我儿子的命! 所以屈姑娘,对不起!” 说完,她脸上一狠,从袖间抽出一把匕首:“本来想让你走的没有痛苦,但现在…… 您放心,我这几日偷偷用鱼练手,不会很痛的。” 婵媛皱了皱眉,觉得这人怕是有什么大病。 她宁愿相信下毒之人,也不愿相信得她主子信任的自己? \"我不能解毒,但秦大夫可以。 他可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医师,你相信我,别乱来,我让她帮你儿子解毒。\" 婵媛边说,边暗暗蓄力,其实她在夕朝离开后不久就醒了,她是练武之人,又面临分娩,麻沸散的药效顺着汗液排出去很多,剩下的药效对她起不了太大作用。 之所以一直不动手,一是想给云娘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二是她喝下了藏红花,孩子快要分娩了,她没有力气。 她只能一击命中,不然。。。。 想到这,婵媛眸子暗了暗。 \"真的?\" 元娘眼睛亮了亮,秦大夫的本事她是有所耳闻的,近些日子上街,楚国人都唤秦大夫为神医。 婵媛强忍阵痛,艰难点了点头。 \"不……\" \"你不可能帮我,我可是要你性命的人!\"元娘有松动的表情不知为何突然一变,朝着婵媛又进一步。 婵媛本就全身心注意着元娘的表情,当发现不对时,她立马挣扎起身。 分娩的阵痛一阵痛过一阵,疼的婵媛有些恍惚,她朝着欺身而来的元娘抬起手。 手刚露出被子,她忽然感觉眼前出现一个黑影。 ……怎么会有黑影? 婵媛皱眉,一股熟悉的香味萦绕在她的鼻尖,她摇了摇脑袋,看清了对方的脸。 \"终于赶上了,卧……\" 卧槽,都怪系统那傻逼,一直给她报警,害她脚软手软,没推动元娘,阴差阳错成了靶子。 陈羲和疼的嘴皮发颤,她强忍着怒意,想朝着婵媛笑笑,示意自己没事。 但她唇角还未完全勾起,就噗的一声吐出口血来。 血喷到被子上,有两三滴溅到了婵媛脸上。 婵媛愣了愣,她茫然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热热的,是血。 是羲和的血。 \"主子!\" 元娘见自己失手伤害了恩人,吓得猛地抽出匕首,看着陈曦和不知所措。 陈羲和又吐出一口血,疼的紧蹙双眉,体力不支,身子一歪,摔倒在婵媛身侧。 \"主子……我……我\"元娘拿着匕首,愣愣上前几步想要查看陈曦和的伤势。 陈羲和倒下那一刻,婵媛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啪的断开,接着所有血液蹭地涌上了大脑。 她拳头死死的握紧,指甲印都掐进了肉里,抬头冷冷的看向元娘:。 元娘身体一滞,再不敢上前,她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实质的杀意。 也就是她停住步子的那一刻,婵媛猛地抬起脚,续满力就朝着她肚子踹去。 \"噗\" 婵媛这一脚续满了她全部仅存的力量,元娘被踢得后退几步,撞到与床尾相对的桌子上。 匕首脱手,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哇的吐出口血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而被她撞得晃动的桌子动了动。 她事先准备好的火折子随着晃动就这么滚到桌边,接着快速下落,冒出阵阵火星子,火星子遇油即着。 只片刻不到功夫,浓烟就布满婵媛周围。 火混着烟将三人包围起来。 婵媛虚脱的倒回床上,烟味越来越浓,几乎要漫入她的五脏六腑,分娩的剧痛一点点吞噬神志。 而此时房屋外。 \"姑娘!\" 紧赶慢赶追上的锦儿才下车竟看见自家主子不要命的往大火中冲过去,吓得跌倒在地。 锦宓听到呼唤,她微微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锦儿抬头,就看见她正站在熊熊燃烧着的大火前,脸庞被火光映照成浓郁绯色,瞳孔里亦是闪烁着莹莹星火,好似含着巨大的怒气,又好似藏着巨大的勇气。 锦儿能看到她全身在轻轻发着抖,目光却是从未有过的决然与笃定。 景宓回头看了一眼燃烧的大火,又转头直直望着锦儿,最后留在脸上的神情,锦儿看不懂。 \"灭火!\" 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她毅然而然冲入大火中。 \"主子!\" 第36章 往事 “婵媛?” 才冲入房内,景宓就感觉一股热浪袭来,将皮肤灼得生疼。 烟雾如牛乳一般升腾而起,好似有灵智迅速将她包围吞噬,锦儿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了大火中。 \"婵媛在里面?\" 匆匆赶来的陈秀儿看着火光滔天的屋子,惨白着脸扶着肚子下了马车。 浓浓滚烟从房子内升起,遮天蔽日,似乎想要将整个云梦泽吞噬。 她只觉得心跳的过快 ,一股绝望之意从心脏处生出渐渐爬向四肢百骸。 她有些站不住:\"火烧了多久了。\" \"刚燃起来没多久\"落后几步的陈姜终于赶到了房前,他一边喘气一边哭:\"我一路从山上跑下来,快到竹林口的时候才见有烟升起。\" \"主子不在,屈姑娘也不在。 主子……主子绝对进去了。\" 他红着眼睛打量周围一眼,笃定道:\"主子一路慌张下山,我远远跟在她身后,追着她跑入云梦泽。 \"只是在竹林入口处,我摔了一跤,这才落后的她几步\" 他姜懊恼的揉了揉脑袋,脸白的像发面的馒头,看着灼灼燃烧的大火,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锦溪随后就到,你们留下和她一起灭火\" 他高喊一声,嗖的转身窜出去,从晾衣绳上扯下早上才洗的的衣服披在身上,留下句\"我进去救他们\",一个蒙头也冲入了火海。 跌倒在地锦儿还未从自家姑娘冲进火海的惊吓声回过头,又被陈姜惊的瞠目结舌。 都疯了。 都不要命? \"哎,你就别凑热闹了\" 她机械转过头,想去看看在场唯一一个和她一般的正常人,哪想到就看到照猫画虎想要冲进火海的陈秀儿。 她忙手脚并用爬起,无奈道:\"你这大着肚子进去,是你救她们,还是她们救你? 你就不要去祸害我家姑娘了。\" \"可是……\"陈秀儿看着冲天的火光,有些犹豫,却被锦儿蛮力拖着拉离火海。 \"没什么可是!灭火!对……灭火。\" 锦儿被这么一番惊吓,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不冷静也没用,她家姑娘还在里面,若她只会坐在地上哭,那姑娘才真是死定了。 \"夫人,我们别等了,你去找一找水井。\" \"找到后知会我一声,我去找一找院子里有没有水桶、盆之类的东西,我们打水救火。 \"她吩咐完陈秀儿,忙撒腿跑向惊呆了的两位马夫:\"发什么呆! 赶紧救火!\" \"哎!哎!\"马夫们吓的一激灵,连忙四散开来寻找工具。 \"在这!\" 锦儿才找到工具,就听到陈休秀儿传来的声音,她忙跑到后院,在陈秀儿站着的地方找到了一口井。 丢桶,进水,提桶,倒水一气呵成。 \"夫人,你提少一点\"走之前,她甚至还不忘提醒陈秀儿注意水量。 而屋内。 温度却没有低下一丝一毫,反而越发滚烫灼热。 景宓用袖子挥了挥,将呛人的灰尘烟雾挥散一些才探身继续往内冲去。 越往里走,烟雾越浓,火势越猛,锦宓感觉自己的眼睛被熏得生疼,生理性眼泪让她眼前模糊一片,看不真切。 唤了几声,不见有人应答,她心下焦灼万分,索性直接放下了遮挡口鼻的袖子,边喊边往里走 。 “婵媛! 婵媛你在哪! 咳咳。。。咳咳” 只喊了几句,浓烟便争先恐后涌入她的喉咙,鼻腔。 景宓只觉得的嗓子又痒又痛,猛的剧烈咳嗽起来。 火越来越大,将家具房梁烧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她回头看来时的路,大火已经烧到了门边,能点燃的几乎都被点燃了。 她心下沉了沉,将烧焦的头发藏入衣服内,继续往里走。 突然,她感觉自己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子不受控制往前栽去,她下意识想抓住什么,但双手挥了几下,什么也没能抓住。 “噗通! 咕噜。。咕噜”一股凉意袭卷上半身,景宓胡乱摸了摸四周,她应该是摔进了水缸内。 还没等她欢喜,熟悉的窒息感立马袭来,呼吸被夺去的痛苦让她恍惚又回到了十年前。 她是景府最小的孩子,怀她的时候,景府遭遇刺客,她的母亲为了救父亲,以身挡剑。 她早产了。 虽然勉强从阎王那捡回一条命,但到底不是足月所生,她从小身体就比别人弱上一些。 景府内别的孩子四五岁时都能上树掏鸟,下河摸鱼了,她还缠绵在病榻上,汤药不离手。 再长大点,她那残破的身体虽然仍然不中用,但是她好歹可以下地走路了。 但仍然是见风就倒。 所以,长到十岁,她都未曾被母亲允许走出自己的院落。 她一直觉得,她与哥哥送来逗她展颜的鸟雀无什不同,她这一辈子可能都得被困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因为身体的缘故,终生没有机会见一见那院外的天地。 直到她十二岁那年,她哥哥加冠那日。 她的哥哥景鲤,自幼聪慧,才思敏捷,得景府重视,他加冠那日,楚国几乎所有士族都来了,府内极为热闹,客人们快活的气息甚至从那紧闭的院子大门空隙内飘入院中。 也就是那日,她第一次生出了要逃出去看看的念头。 她支开下人,偷偷从窗子翻出,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踩着花匠们遗落在院子角落里用来修剪树木枝丫的梯子翻了墙。 每爬一下,她心里就雀跃一分,坐在墙头的那刻,她甚至觉得迎面吹来的风都是自由热烈的。 她只顾着开心,已然忘了,她从未踏出过小院,自然也不知道墙的另一侧是什么。 所以,在她满心欢喜的伸脚去踩墙头另一侧的树枝时,树枝应声而断,她甚至都来不及呼喊就掉入了池水中。 不会水,她自然就十分慌张,拼命扑腾,想要抓住点什么,就像她过往数年那般一次次在床榻上挣扎求生。 但湖水却从她的唇喉鼻耳灌入,水好似从皮肤浸入体内,将五脏六腑挤的生疼。 衣服越来越重,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越重。 她本以为那日她应该会无声无息死在池子内。 但在她最绝望之时,在她眼前已经隐隐发黑的时候,她感觉有一人朝着她游了过来,他朝着她伸出手,一把将她拽入怀里,带着她往池岸游去。 她紧紧攀附着他,巨大的恐慌让她想要抓住点什么。 头发竖起,玉冠 ,抱着的身形瘦弱,身形比她高上一些,应该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她不知道其他溺水的人是否也如她一般无耻,不顾男女大防。 但那一刻,生的渴望战胜了一切羞耻心,哪怕知道那人是男人,她仍然死死拽着不愿放手,力气大到甚至将他腰间挂着的玉佩拽了下来。 她昏迷在了上岸前的最后一刻,她能感觉到少年后来似乎焦急的拍着她的脸,想让她保持清醒,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回复他了。 第37章 哪怕是这样的我,曾经也有一人想要成为我的眼睛 再醒来后,已经是第三日。 睁开眼的第一件事,母亲就趁机将她死死拽着的玉佩拿掉,派人还给了昭雎。 母亲斥责她,胡闹。 说那是他的祖传信物,是要送给他未婚妻的订婚礼物。 他黑着脸上门要了很多次。 说再敢逃出院子就对她上家法。 说到最后抱着她哭成了泪人。 但她什么都听不到,她说不上自己当时是何心情,心就像被大山压住,沉甸甸的,重得她喘不过气。 无奈,心痛,还是绝望? 原来他有未婚妻了? 十二岁,她第一次尝到了求而不得的滋味。 也正是十二岁那年,她无比清晰知道,靠她自己,可能这一辈子,她都无法走出这个困了她多年的院子。 后来的年岁里。 她其实没有见过他几次,但她总能收到他寄来的书信。 他给她写“朝阳被远山衔在口中”,给她写“水光与天光交融成一色,倒映出天边的繁星与云朵的影子”,给她写“你要如梅花一般,虽廋弱冷凝,但要岁岁展枝”。 他给她讲风花雪月,同她讲见闻趣事,与她讲女孩子的魅力与风采,给她讲着战国不传的秘闻。 他甚至同她讲他的理想抱负。 他在信里说,他羡慕那些能上战场杀敌的将领,不像他空有一身本领,可能永无用武之地。 他还说,若她有一日真上了战场,他一定写信告诉他边关是怎样的光景。 她怎能不爱上他呢? 所以听到他要结婚那刻,她忘了所有的礼仪廉耻,又一次出逃了。 她当街拦下了他的马,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求嫁。 结果,自然是被无情拒绝,景府千金也自此成了楚国的笑话。 而那信,她再也没收到过。 只是后来,她还是会忍不住打听他的下落,为他终于能上战场而高兴,为他打了胜仗而喜悦,为他受伤而担忧。 她高调示爱,但却从未私下去打扰过他的生活,她想着,若是他此生能过得幸福美满,那也挺好的。 直到,她听到了他要和离的消息。 直到,昭老夫人找上她。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她就给他去了信。 可是,一个人的字迹短短五年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差别? 若是同一个人,怎会不知道她信中所写的秘语? 那可是她与他过往数年间通信,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秘密! 若是同一个人,怎会让她恪守女德,不要妄念周游列国? 他明明最为懂她,知她被困在巴掌大地方是如何痛苦,知她此生之愿,就是靠着自己的双腿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错了,全错了。。。。 景宓双手扶住水缸壁,猛地站直身子,她咳嗽几声,胡乱抹了一把脸,沉沉看向周围越烧越旺的火。 这一次和十年那次不同,那一次她为自由,而这一次她为了求得一个答案。 那一次是她救了她,这一次,换她来救她。 她左右打量,终于在水缸旁找到了瓢,水从头顶淋下,热意被驱逐,景宓全身湿了个透。 她咬了咬牙,将瓢一丢,一步一步稳稳往屋内走去,将一个又一个水印子留在身后。 她一直明白,自己胆小、骄纵、肆意妄为、甚至卑劣。 可哪怕是这样的她,年少时也曾遇到一个人,她愿意成为她的眼睛,与她分享她不曾见过的美景,鼓励她养好身体,亲自踏遍大好山河。 她不知道后来的她是否因为她的盲目愚蠢而失望? 是否后悔当时救她一命? 她要当面问一问她,是不是那个人? 她要让她活下来。 “婵媛!婵媛~”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锦宓的目光却越来越坚定。 ”咳咳~咳咳,在这” 景宓唤了许久,终于在角落处听到了微不可闻的回应声。 “婵媛!”她忙快速往发出声音的方向挪去。 等终于看到躺在床上闭着双眼的人时,锦宓紧绷的情绪终于如溃堤的水倾泻而出。 “婵媛。。。”她小心翼翼伸出双手想要去碰躺在床上的人。 但婵媛头发凌乱,嘴唇干裂,陷入昏迷。她满脸都是血,惨得让景宓心惊胆战,无从下手。 她怕。。。怕。。 “她还没死”陈曦和双手捂住右胸处,疼的青筋直冒:“但你再耽搁下去,她就死了。 这床后面几步远就是窗子,你拖着婵媛,从这里跳出去” “出去。。”陈曦和咬住下唇,喘了几口气:“出去就去找秦大夫,婵媛快要生了,若再不唤醒她,让她分娩,会一胎两命。” 听到声音,锦宓将头慢慢转过去,看见了还在噗噗往外渗血的陈曦和,她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喜极而泣。 不是婵媛的血。 陈曦和:。。。。。你礼貌呢? 她怎么觉得这傻缺恋爱脑看到自己受伤,很开心! “那你呢?” 也许是陈曦和太惨了,也许是看在陈曦和一直守在婵媛身旁未曾离弃,锦宓破天荒问了一句。 “我?”陈曦和一愣,睁眼说瞎话:“你把她带出去,我没了累赘,自然能轻松。。。轻松逃离。” 锦宓点了点头,没有说破陈曦和的谎言。 她靠近婵媛,伸手将她扶起,咬牙将她架在肩膀上看了一眼陈曦和:\"我会回来救你,你撑住。\" 然后。。。。 然后二人双双倒在了地上。 陈曦和:。。。。 看着像蚯蚓入土一般挣扎一点点拽着婵媛往外挪的景宓,陈曦和别开脸,她觉得心脏有点痛。 “主子~主子!” 正当陈曦和觉得他们仨都得命丧火海时,大火另一头传来了悦耳的呼唤声。 是陈姜。 “我。。。嘶。。。在这” 陈曦和白着脸举起手。 “主子!”陈姜披着湿衣服一跃出现在陈曦和面前。 “去,救婵媛。” “主子!我先。。。” “救、婵、媛!” 陈姜还未说出的话被陈曦和打断,在她不容反驳的眸子中,陈姜抹了一把泪:“唯。” 两人将婵媛用被子抬起,陈姜走时哑着嗓子低低哽咽:“主子,你等等,等将屈姑娘安全送出,我就回来救你。” “嗯”陈曦和闭眼靠在床上,身下是又快被染红的床单,她的脸白的过分,陈姜觉得,好像只要自己离开,她随时都会死去。 他舔了舔急的开裂的唇,闷着头往窗子而去,等将婵媛与景宓安全送出房子时,他呼出一口气,回头就想再跳入窗内。 但耳边却传来轰隆隆一声。 火光汹涌,自下往上高高窜起。 整个房子塌了…… 陈双眸一缩,目眦欲裂:“主子! “你干嘛!”见陈姜不要命的想要再往前去,锦宓皱眉将他一把拽住:“不要命了! 都塌了! 你去送死啊!” “你放开!”陈姜红着眼睛甩开景宓的手:“我主子还在里面,我要去救她!” 第38章 锦儿:我真是承受了生命之重 \"你就算进去也救不了她。\"景宓被陈姜扫得后退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子。 她从小被娇宠长大,哪受过这气,登时气的上前一步猛的一拍陈姜脑袋:\"你想怎么救她,用手刨吗? 别傻了,动动脑子! 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将婵媛交给秦大夫,然后用尽全力灭火!” 说到这她停顿稍许,望着俨然一片废墟的房屋,语气有些怅然:“多叫一些带着工具的人来,也许……也许还能给你主子带去一线生机。\" ”你说的倒是轻巧,被压在下面的又不是你主子!” 听完景宓\"冷血\"的话,陈姜嗖的转过头看向他,喘着粗气,拳头死死握紧,眼中是懊悔,是绝望。 “要是当时,我不听她的话。。。。就好了。” 他低下头走到看不出框架的窗户处,徒手开始扒拉带火的木头,逗大的泪珠划到下额角,又一滴一滴落在火焰上,消失无踪。 景宓垂眸下看,表情陡然一怔,她抬起手想要拍拍陈姜,但到底没能上前。 她年岁尚小,又被家人保护的太好,没经历过太多生死离别,那样鲜活的生命就这么一眨眼消失在眼前,要说无动于衷,自是不可能的。 只是,她不太会安慰人。 她抿了抿嘴,似乎想组织语言,但最后却化为一声叹息,柳眉微拧,缓声道:“我去唤人。” “锦儿!”景宓担忧婵媛,又记挂着那埋在废墟下只有一面之缘的姑娘,脚步飞快跑到前院,人未至声先至。 锦儿正焦头烂额,提着桶满头大汗灭火,边跑别碎碎念:“真是疯了,真是疯了! 这云梦泽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吗?! 救火没多少人! 往火里冲倒是争先恐后,生怕投胎慢了别人 。 这下好了,屋子一塌,进去的七个人怕是都凶多吉少。”说到这,她忽然眸子瞪圆,如丧考妣:“姑娘啊,你可别死啊,你死了,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我的月银。。” 风声、火声,叫喊声,锦儿压根就没听到锦宓的呼唤声,所以当景宓跑到她身边时,她的自言自语自然一个字不落全被景宓听个正着。 景宓心又是一梗,终究是错付了。 别气,冷静。 她挑了挑眉毛,提高声音,皮笑肉不笑拍了拍锦儿的背:“锦儿!” “哎!”几乎是条件反射,锦儿听到自己主子隐含怒气的声音时,下意识回了一声,转身看去,她的嘴巴就变成了o字型。 着实被眼前人的模样吓了一跳。 她曾经漂亮柔弱琉璃一般精致的主子衣衫褴褛、破破烂烂、衣角与长发都有被烧焦的痕迹。 而那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此时被烧的微微卷曲打结,像麻雀新搭的鸟窝,又像被煮烂“汤玉”,真是惨极了。 当然,最重要的她看着自己的眼神。 锦儿品了品,幽怨又含着怒火。 整个人若要用词去形容,那么应该是十一个字——穷困潦倒、怨气极深的女鬼。 锦儿很难说清那一瞬间的感受,惊诧、茫然、心疼,还有一点点说坏话被抓个正着的不知所措。 “姑娘?”她歪了歪头,小心翼翼端详站在面前的人。 锦宓不雅的翻了个白眼,上前一步抓住这缺根筋的婢子:“你赶紧去将秦大夫带来,婵媛我救出来了。” 说完,她不忘废墟下还有一个正在等待救援的少女,扯着嗓子对来来回回救火的人吼到:“所有人拿着工具跟我来,我知道被困之人被埋在什么地方!” 手臂处的温热让锦儿一激灵,她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站在她面前的确实是她主子。 活得主子。 ”对对对,顺便带上好用的农具……” “哇,主子!”锦儿将手里提着的水桶丢掉,一把抱住锦宓,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啊~啊~” “哭什么哭”景宓抿了抿唇:“快去找秦大夫,救人要紧。” 说完,她似是想到什么,又突兀加一句:“放心,很久以前我就和母亲说过,无论你犯了何错,只要你还是景府的人,母亲都决不会罚你月银。” 锦儿哭声像是被什么掐住,戛然而止。 主子果然是听到她的碎碎念了。 为了让场面不太过尴尬,她红着眼睛、红着脸放开景宓,指着不远处与周围格格不入,衣衫干净,背着一个大箱子,拧着眉向他们走过来的人道:“姑娘,他就是秦大夫。” “带路,救人。”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就往婵媛躺着的方向走去。 秦缓疾步走在最前面,看到婵媛时,他一直平静如水的神情终于裂开了。 他抬手放于婵媛手腕处几息,脸色一变再变,景宓和陈秀儿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架火,烧水,扯帷幔” 婵媛的情况算不上好,秦缓当机立断打算着手治疗。 他有条不紊的指着景宓、陈秀儿、锦儿与一旁加入挖木头大军的锦溪办事,脸色凝重:“屈夫人胎位不正,脐带绕颈,她自己性命也危在旦夕。 条件有限,有劳诸位助我一臂之力。” 接到命令的几人点了点头,锦儿点火烧水,陈秀儿忙带着景宓跑去前院将所有挂起来晾晒的被单全部扯下弄回撑开,和锦溪一起将婵媛围起来,临时搭建了一个三角简易产房。 等所有东西准备就绪,秦缓深吸一口气,从药箱中拿出两包药递给不远处的锦儿,严肃交代她:“你集中注意力,一会若是我让你煎药,你就立刻将这药煎上,煎好给我送过来。 屈夫人可能会大出血。” 这等于是下了病危通知书,所有人脸色都白了白,锦儿咬唇接过药包,郑重点了点头。 “还缺一个人。” 秦缓从药箱内取出人参,切下几片,将其中一片放入婵媛口中让她含着,又拧眉为难道:“一会我会先给屈夫人正胎,会比较痛,需要一个人牵制住她,防止她乱动让我分心。 这个人要试着缓和她的情绪,按我的命令引导她呼吸,助她生产。 虽然在我眼里,男人女人没什么不同,都只是病人。 但为了屈夫人名声着想,正胎后,我会走到帷幔外指挥。 所以,这个人必须足够冷静,也必须与我有一定的默契。” 秦大夫说完,所有人都齐齐静默下来,一时间只能听到大火燃烧的声音。 陈秀儿咬了咬牙,想应下这差事,她虽然满足不了秦大夫的条件,但对比其他人来说,她做过秦大夫的病人,矮个子里拔高,她最起码能听懂秦大夫的指令。 但还不等她站出来,角落处突然响起两个人熟悉的声音:“我来。” 而垂眸隔绝周围只知道挖木头的陈姜听到那声音,手僵了僵,顿在半空。 似是意识到什么,他后背激动得微微发抖,眼睛突然瞪大,就像大碗宽面一般瞪得又大又圆转过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第39章 陈曦和获救 \"你来什么来!\" 几乎是\"我来\"话音刚落,一个略显怒气的声音就紧跟着响起。 \"伤成这样,逞什么能,帮不上忙就一边待着去,别添乱\" 话语虽刻薄,但却不难听出说话人藏在尖酸话下过于直白的关心。 陈羲和想起房屋倒塌前,成环形护着她的二人,轻笑一声,眉目间含了浅浅笑意,再说话时语调就带着微微讨好之意:“好好好,夕朝姐,你去。” 真是一个嘴硬心软的女人。 看到陈羲和还和她嬉皮笑脸,夕朝脸一黑,将怀中抱着的孩子往甘茂方向一递:“抱着” 甘茂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陈姜就在这时候转过了头。 滚滚热气翻涌成有形的浪潮,被风送起,卷起废墟中木块燃尽遗留的黑灰,为他的视野蒙上一层模糊黯淡的薄纱。 但他还是一眼看到了被甘茂背在背上,脸色苍白,过分乖巧的人。 \"主子?\"陈姜扶着膝盖站起,一步一步,一步快过一步跑到那人面前。 陈羲和轻咳一声,被甘茂小心翼翼放下。 背上的包袱卸下了,甘茂有些嫌弃的看向夕朝怀中的孩子,他抿了抿唇,比划了两下,僵硬接过。 这个一出生就失去父亲,现在又失去母亲的可怜婴孩睁开了眼,黑葡萄似的眼睛与甘茂对上,他翘起肉乎乎的小脚,嘴里噗噜噗噜个不停,冒着泡泡。 甘茂默不作声地抿了唇,心口像被毛茸茸的尾巴扫了一下,凭空生出莫明的痒意,他微微勾起唇角,调整了下臂弯,让孩子躺得更舒服些。 夕朝低低道了句:“小骗子”,然后就一头扎进帷幔里。 事先见过陈羲和的惨样,其实她多少有些心里准备,但看到婵媛如破布娃娃一般躺在地上时,夕朝还是破防了。 她只觉得膝盖一软,然后哐当一声跪倒在地,满脑子都是“如果主子死了,她该怎么办”。 “也好”秦缓松了口气,他在屈府待过一段时间,夕朝时不时会去帮他的忙,她有一定基础:“你如果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 夕朝眼睛通红,浑身颤抖的抬头看向秦缓。 秦缓这人神情一贯都是平静如水,他只要站在那里,就会让人莫名觉得,无论多难的疑难杂症,他都可以解决。 是了是了。 还有秦大夫。 夕朝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秦缓从药箱里拿出一包药朝着陈羲和的方向丢过去,话确是对着怔愣的陈姜说的:“你先给她包扎,别让她失血过多。 等一会屈夫人状况好一点,我再去给你主子看看。” 陈姜猛地回过神来,将药抱在怀里,再见到陈羲和的喜悦让他忘了,陈曦和其实还带着伤。 他忙上前一步将人扶住,又委屈的唤了一声:“主子。” 陈羲和微微转头就与陈姜那双圆润清亮的狗狗眼对上。 \"小姜子,弄得这么惨啊?\" 她抬起手捏了捏对方稚气未脱的婴儿肥,轻言细语开口,字字句句都噙着柔和浅笑,仿佛不是大难不死逃生出来,而是出去游玩了一转,尽兴而归。 \"主子。。\" 陈姜的心酸涩肿胀,他吸了吸鼻子:\"你下次不要这样吓人了。 这次不仅我哭了,锦溪姐姐也哭了,是不是?\" 陈羲和顺势看向锦溪,见对方也红着一双眸子,一双漂亮的杏眼哭肿成了杏核,便知道陈姜不是骗她。 因为从小带着幼妹颠沛流离,锦溪那丫头性子冷静坚韧,轻易从不掉眼泪。 看来,她这次是真的吓到他们了。 不过,她这一次死里逃生,倒是给她敲了警钟,她所处的地方是距离她自己生活的年代几千年的古代,不是现代。 在这里,做不到像现代那般好的治安,家家户户能夜也不闭门。 也没有严苛的律法约束,世家大族有着巨大的权利,他们从不将别人的生死放在心上。 元娘只是被他们选取的倒霉蛋,她的背叛固然可恨,但归根结底一切事情的源头还是出自指使元娘干这种缺德事的,那个人身上。 那个人才是真的罪无可恕,而出了昭家外,陈羲和实在想不出还有哪家与婵媛有仇,又如此恶毒 。 显然能培育出昭雎那个歹笋的,也不是什么好竹。 以后她需要更加小心,才能护下想护的人。 陈羲和眼眸倏地暗下去,想罢,她朝着二人点了点头,又望了一眼帷幔,垂下眼眸借力靠在陈姜身上:“小姜子,帮我上药吧 ,我想快点恢复健康。” 恢复健康才能搞事情。 她要让那群不将别人生死放在心上的人看看,什么叫“命运的一切馈赠都在暗中标注了价码“。 他们依靠权利,也终将被权利所伤。 陈羲和勾起唇角,丹阳之战的楚国将领,她看昭雎就不错。 也不知道张仪有没有收到她的信了? “张先生,张先生,你的信。” “哎?”张仪此时正睡在床上,无聊着。 听到有他的信,他着实有些惊讶,也不瞌睡了,撑着床爬起,看向走进来的身穿秦国盔甲的兵士,挑了挑眉:“生面孔,从何处而来?” 士兵愣了愣,有些佩服,抱拳行礼:“禀先生,我从秦宫而来。” 说完他抬头好奇反问:“先生是将这大营里的所有人都记熟了?” 张仪吸着鞋子下床,听到他的话,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可没那本事。” “那您?” “因为这大营内的士兵对我可不像你这么客气”张仪摇了摇头,眸中却不见恼怒:“他们都直呼我姓名” 说到这,张仪脸上倒是显露出一些无奈。 他来秦营的这些日子,只要公孙衍的军帐中的灯亮到深夜,怕就有一个士兵偷偷在心里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他都成了那公孙衍的对照组了。 士兵听到他的话,皱了皱眉,但打量了不修边幅的张仪一圈,就明白了。 老秦人勤恳能干,特别是商君变法强军后,秦国士兵开始靠着自己的军功过上了好日子,他们推崇只有付出才能得到回报的真理,对于那种只吃饭不干活的懒货,是极为厌恶的。 想来,要不是碍于赢疾将军三令五申的告诫,怕是这张仪的帐外都得被吐不少唾沫。 士兵机灵倒是也没点破让张仪尴尬,反而态度恭敬的将信呈上:“张先生,这是您的信,穆监亲自下令,让我给您送来。” 张仪一听信的来处,立马正经起来。 秦国人都知道,穆监是秦王身边的红人,得他开口下令,怕是那位远在宫内的秦王有所授意了。 他接过被拆开后没有重新封存的信,眼皮跳了跳,并没先看信,反而蹙着眉头问:“陛下可有授意?” 士兵摇了摇头。 张仪摩挲了下手指,没再问,若有所思。 一般这种情况下,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警告,怀疑他的投效之心。 第二嘛,则是告知他,秦王自己对信中之事没想法,让他自己看着办。 有趣,张仪眸子微亮,他倒是有些好奇这信中内容了。 第40章 经验选手龙贾,老奸巨猾张仪 初入隆冬,黄河结冰。 张仪将头上落的飞雪扫掉,朝着手心里吹了口热气,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崤函通道,目光炯炯。 他一颗心悬在胸口,不上不下。 因为太过担忧,以至于赢疾派人给他传话时,他立刻放下了那封他极为好奇的信,赶来与赢疾、赢华汇合。 “魏军的粮食最多再撑一个月,也难怪龙贾要铤而走险,我要是他,我也坐不住啊。“ 赢华蹲在雪后搓了搓手,又接着感叹:“不过那老将军也真不愧是名将。 他先派一小股河东的魏军翻越中条山脉,袭击我军,企图将我军注意力牢牢吸引在那里。” 说到这,他眸中闪过笑意,有些沾沾自喜:“他一定没想到,兄长你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阴晋,从未被转移。 也定没想到,我们会早早埋伏在这里。” “我收到消息,阴晋守兵被调离了万人,悄然去往了少梁,加上少梁那边派出的万余人守兵,调遣整整两万人押送粮草,是大手笔。” 赢疾脸色却是少有的凝重,他靠张仪很近,声音低低简明扼要的叙述了这些天斥候侦查到的情报。 “这阴晋守兵的半年粮草,我们必须将它截下”说到这,他眼中带着决然:“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为了截住这批粮草,尽快结束这场战役,他在阴晋不远处,到焦成、陕城沿路的崤函通道都布置了埋伏,魏军若真的从这条路返回阴晋,此战,必定会重创敌军。 “严君是想瓮中捉鳖,重现当年崤函之战壮举?”张仪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偏头看向赢疾,嘴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可是,严君可曾想过,当年魏军就是用这个计谋伏击了秦军,你说,如果你是龙贾,可还会铤而走险?” 赢华一直对张仪看不顺眼,此时对他故弄玄虚,扰乱军心的行为就很是不齿:“从少梁回阴晋只有这一条路,那龙贾连运粮草这样铤而走险的事都干了,怎会轻易放弃? 况且那可是两万人,动辄就要数千石粮食才能调动的人数 ,没有哪个主帅会轻易下这样的决定。 你知道一个城少了一万人防守力量会少多少么? 你少扰乱军心,不懂就别吭声!” 赢疾也皱起眉头,但他觉得张仪不会无故这么一问。 他垂眸深思,在心里琢磨。 正如赢华所说,从少梁回阴晋就这么一条路,除非魏军能飞,不然绝不可能绕开他们的埋伏安全回到阴晋。 “不”张仪摇了摇头,未将赢华青年期的叛逆放在心上,他抬起手指着一个方向,目光炯炯:“魏军还有一条路可走。” 赢华扯起一边嘴角,刚想开启嘲讽模式,但他随着张仪所指方向看去,表情就僵在了原地。 他们忘了,河西比较特殊,冬季来的及早,这些日子接连下雪,黄河结冰! 若是以往其他时候,从少梁到阴晋的确只能走崤函通道,但是这可是冬季!魏军完全可以从黄河冰面穿过,绕开他们的埋伏,直接回到阴晋! 这可真是令人伤心的推断。 “这只是先生的推断” 赢疾脸色也凝重起来,显然和赢华想到了一处,但他沉吟片刻有些不赞同的反问:“黄河才结冰不久,冰面不是很厚,两万多人走上去,难免不会冰面破裂。 龙贾极为谨慎,本将军猜测,他应该不会选择那条路。” 张仪摇了摇头,有些感叹赢疾过于天真,他叹了口气,指着埋伏千里的秦军,又指了指黄河:“那将军你看,满是埋伏的山道,与结冰的河面,谁更危险一些? 若是走黄河面,虽然有可能会破冰,但可退。 但若是龙贾选择走这里,那几乎毫无退路,只能任由占据地理优势的秦军虐杀。 如果你是带兵三十多年的老将军,要选择更为稳妥的道路,你,选择哪一条?” 赢疾愣住。 “那要不现在调兵去黄河对面?”赢疾急着站起,那可是半年的粮草,若让魏军得逞,那后面的计划就几乎无法开展了。 “不急”张仪摇了摇头。 “怎么不急?!”赢华看张仪又唱反调,噌的往张仪那边探了探身子,当然,一同过去的还有他的拳头。 眼看就要给张仪的脸来个完美暴击,他的手臂却被赢疾握住了。 “哥!?你就护着他吧!”见揍不到人,赢华气的甩手低骂:“这家伙明明有想法,但就是不说,还卖关子,这行军打仗,抢的就是先机。 就应该教训教训他,不然以后,我们肯定要因为他拖延战机吃亏。” 赢疾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你什么都好,但就是性子太过急躁。” “哼!”赢华将身子转过去蹲下,用屁股对着二人。 其他将领也心急如焚,忙求问赢疾:“将军,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该不该换地方埋伏啊。” “不急,我军距离黄河很近,等等看,看魏军行动,在改道埋伏也不迟。” 赢疾却是淡定了起来,他偏头向张仪抱拳:“多谢张子提醒。 赢华年岁尚小,脾气收不住,您莫同他一般见识.,等此战结束后,我定磨一磨他的性子。” “无妨。”张仪不甚在乎,他只想快点打完,早点收工回营帐。 这天气,太冷了。 于是,秦军又在山谷里埋伏了半个时辰,等赢疾派出去的斥候带着消息回来,一行人这才悄悄往黄河边转移。 “砸!” 等到了黄河边,存着气的赢华一声令下,秦军纷纷持剑砸冰,将黄河冰面砸出一个又一个冰窟。 但要阻止魏军过河,这远远不够。 看到赢疾开始脱衣服,其他熟悉水性的士兵也三下五除二将衣服一脱,带着手臂粗的绳索跳入冰洞。 他们用绳索将冰洞链接起来,随着赢疾口号,冰面下上百号人像拔河一般,将相隔几丈远的冰面彻底拉碎。 几番努力下,制造出了一条极宽的人造河流,带着粮车的魏军是如何也不可能通过冰面成功运载粮食了。 “哥,你说,魏军看到这个场景会不会气死。”赢华伸手将赢疾拉上冰面,本该是幸灾乐祸的语气,但赢华话里却带了淡淡的怅然,他看着少了数十人的秦军队伍,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一直认为,老秦人应该战死沙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未开战就冻死在冰河下。 赢疾接过士兵手里的衣服穿上,用冻的发紫的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转身走向岸边。 “要想他们死得有意义,那就打起精神,打赢这场仗。” 秦军几乎刚结束破坏,魏军运粮大队就接踵而至。 当他们看到冰面上的一片狼藉,又看到河对面整齐列队的秦军时,几乎惊呆了。 什么叫晴天霹雳,什么叫天打五雷轰,什么叫走过你想走的路,让你原地踏步! 魏军气的眼睛都红了,纷纷破口大骂:“秦军小儿!竖子!” 第41章 黑芝麻馅儿——嬴华 “他们骂了多久了?” 张仪蹲在火堆旁,脸上已经微微出汗。 他咬了口鱼,眼睛眯起,舒服的发出声喂叹,语调微微上扬:“你说,他们不饿吗?” “大概有一个时辰了。” 嬴疾看着就地扎营生火做饭,没有射出一箭,就把魏军气得半死的同袍们,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其实魏军起初也就是骂骂人过过嘴瘾来抒发己方的无奈气愤,但他们后来发现,无论他们怎么骂,秦军那边却丝毫没有反应,可不得气得跳脚? 这就好比两人在吵架,一个吵的超大声,另一个呢,仰着头只用两个字回复:“反弹”。 而秦军呢,就比上面那种情况更过分了。 他们不仅不理睬,他们还生火做饭! 这简直是对魏军赤裸裸的挑衅,是对人家业务能力最大程度的否定,堪称雷区蹦迪。 “哎哎哎!都往后撤撤!那些混蛋骂不动了,开始动真格的了!” 嬴华坐在最外侧,最先发现对岸飞来了箭,他扯着嗓子吼了一声,给秦军示警。 秦军的士兵们一直在提防,几乎是箭雨刚到达营地,坐在最外侧的秦军就将盾牌竖起,将身后的弟兄们保护的严严实实。 当然,除了张仪,这个在老秦人里格格不入,被秦将们嫌弃,只会耍嘴皮子、抬杠的书生。 张仪哪里料到魏军那么不讲武德,秦军那么不讲义气,正要闪身逃窜,猝不及防听到赢疾一声惊呼:“张先生,小心!” 看着伸过来的手,张仪当即稳了心神,笑着转身向着嬴疾伸出手。 嬴疾右手舞剑抵挡魏军攻势,左手用力拉起张仪的臂膀,随即顺势一丢。 衣袍翻飞,伴随着张仪的尖叫声,他如癞蛤蟆一般落了地。 他的身体划出数十丈外远才堪堪停下,与大地来了个最为热情的拥抱。 屁股上稳稳扎进一箭。 张仪:。。。。。。 张仪:你就是这么救我的? 你确定不是魏军派来干掉我的间谍? 身下是雪混着褐色泥土的坚硬土地,身后是满天袭来的箭雨,张仪觉得自己就是那最显眼的靶子,真是独自承受了太多。 好在魏军虽然间接性发疯,但到底是箭矢不够,只能悻悻歇菜。 张仪还沉浸在死里逃生的惊吓中,耳边便传来赢华声音,语气颇为不满:“张仪! 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站在最前面,是想害我兄长负伤吗!” 张仪就那么趴在地上,他脑袋有些懵。 片刻后,他似是终于察觉自己中了箭,伸起手颤颤巍巍摸向屁股,意识到自己的中箭部位后,他垂下眸细细端详身下的土地。 没有回答嬴疾。 有些人活着其实已经死了。 社会性死亡。 张仪真的好想当场挖个坑给自己埋了,他的一世英名啊! 这一箭将成为他混迹秦国官场永远的污点! 身后嬴华还在喋喋不休。 身为读书人,张仪受过道德教育,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生气骂娘。 除非真的忍不住。 张仪深深吸了一口气,撅着屁股回头,气的眼睛都红了:“赢华,你他娘不要太过份! 你没看到全场就我受伤了吗?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虎狼之师护不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你他娘还有脸在这哔哔哔。 傻逼吧!” 嗯,骂完后他突然有些词穷。 靠! 早知道就与小曦和多学一些“国粹”了。 总之,在开启最耀眼的人生前,遇到嬴疾、嬴华这两个卧龙凤雏,算他倒霉。 嬴华被骂的一噎,他真不料张仪一个读书人能破口大骂,虽然有些词语他听不太懂,但他总觉得对方骂的挺脏的。 这怎么能忍! 他被指着鼻子骂,那就是大秦王室被指着鼻子骂。嬴华将箭一丢,沉着脸朝着张仪走去。 “嬴华!”嬴疾有些无奈,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胳膊:“别胡闹。 张先生受伤了,赶紧送他到后方,传唤军医给他医治。” 嬴华闭上眼睛吸了几口气,脸上挂上假笑,点了点头,看着张仪缓缓勾起唇角:“是,兄长说的对,应该就医。” 张仪手眼皮一跳,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他瞪大眼睛看着露出古怪笑意的嬴疾朝他走过来,然后缓缓朝他弯下腰。 “我送先生去就医。” “多谢。。。。多谢赢将军,还是不劳烦将军了。” 张仪心肝颤了颤,话说极为吃力。 他总觉得赢华没那么好心,所以暗暗提防,手脚微微用力,准备随时跑路。 直到他眼睁睁看着赢华将手伸向他屁股上的箭。 “不要!”意识到嬴华要干什么,张仪嘴唇发抖,直冒冷汗,直道不妙,立马出声喝止。 “别——”他从牙缝努力挤出这个字,话音刚出口的刹那,箭已经离开了身体。 “噗嗤噗嗤”几乎是箭离体的瞬间,张仪屁股起伏了一下,接着一股鲜血喷射而出,不过眨眼间,他裤子就被血浸湿了。 “哎呀“ 罪魁祸首看了眼地上人的惨样,假模假样摇了摇头,茶里茶气:“我刚才是觉得这箭插的位置有些尴尬,不太好移动先生,这才拔的。 我真不是故意的。 先生是不是很疼?” 张仪:。。。。 “你觉得呢?” 张仪疼的脸都白了,气若游丝的看向赢华,心里将他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又一遍。 “对不住,对不住”嬴华见自家兄长向他投来警告的眼神,赶紧描补:“我这就送你去见军医。” 张仪别过脸,心力憔悴,本不想和这傻逼交谈了,但碍于自己如今狼狈的情况,不情不愿道了句:“那边有劳将。。。啊” 然而感谢的话硬生生缩了回去,变成了一声高昂的尖叫,张仪猛的回头瞪向嬴华,眼珠子差点飞出眼眶。 他娘的! 这赢华,白痴,竟然摸了他屁股一把,然后又将箭给插回去了! 张仪痛的目眦欲裂,也不趴着了,直接跳起一把抓住赢华的衣领,一字一句吼道:“你个小人!” 嬴华一脸无辜举起双手,眸子懵懂:“我看拔箭后先生流血不止,就又好心将你的箭插回去了” 话落,他停顿稍许,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我好心帮先生,你到底为何生气?” 张仪:我信你个鬼! “我真是谢谢你啊!”他一手扶着箭,一手拽着嬴华的衣领:“你为了我好,所以又给我捅了个洞?”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张仪流下了悔恨的泪水:“我今日若是失血过多晕过去,罪魁祸首定不是那魏军,而是你。” 说完,他松开嬴华的领子,龇牙咧嘴的独自往秦军大后方而去。 身后隐隐传来赢疾的赔礼道歉声。 他翻了个白眼,走得更快了。 果然好为人师死的快。 这世上的人怎么搬开都是黑芝麻馅儿? 怎么就不能像陈曦和那小姑娘一般,天真善良又好骗? 也不知道,那楚国来的信是不是那姑娘写的。 她又在信中给他写了些什么? 自己的\"词汇量\"会不会再被刷新? 看来得赶紧回去了,这前方战场,他是一分一秒也不想待了。 嬴华那厮,与他多待一秒,他都要折寿半年。 第42章 赢华被揍 “赢华!” 赢华正抱着剑立于黄河边秦军队伍最前面,眸色幽深的望着对岸似是正在商讨对策的魏军。 听到熟悉的低喝在身后炸响时,他指尖颤了颤,眸中的戾气退的一干二净。 要遭。 “我去如厕。”他鸡贼地用胳膊拐了身旁的的同袍一下:“一会劳烦白老兄向将军详细汇报下魏军这段时间的动作。” 白裕抽了抽眼角,一把扯住要溜之大吉的人,眉眼中尽是揶揄:“你若怕将军处罚,刚刚为何还要捉弄那张子?” 白裕出生名门白家,他本人与赢华极为熟识,说话也就没有上下级的拘谨。 “我就是看不惯那张仪的做派。”赢华声音很僵,就像那快要断裂的弦:“他是魏国人,却对母国无半点心慈手软。 他那计策,实在阴毒。对自己母国尚且如此,那。。。以后秦国若惹他不快,他离秦另投,我大秦岂不是。。。” 白裕一愣,他抿了抿唇,正色看向赢华。 从前的赢华可不会考虑这些。 他在领兵一途上极有天赋,又骁勇善战,可谓天生将才。 君上对他极为信任,很大程度上是这人看上去憨直,将这样性格的他放在军中,既能加强王室对军队的掌控力,消弱世家权利,又不用担心他耍小心思,简而言之,好用、安心。 而赢华。。。。白裕微微垂眉遮住眼中的复杂,他突然有点好奇,赢华是真憨直还是装憨直。 若他是装憨直,那君上是否知道? 还是说,赢华是顺着君上的意在伪装自己? 毕竟这大秦朝堂上已经有严君辅国,君上不需要那么多聪明的宗氏族人,让赢华暴露出性格缺陷,反而更有利于朝堂安定? 白裕脑袋嗡嗡作响,他觉得自己仿佛抓住了什么。 但没等他细想,身旁就传出一声痛呼声,他偏头看过去,见赢华双手捂着屁股,红着脸做贼一般前后张望,不禁莞尔一笑。 “兄长!我好歹在军中任要职!你这样不给我面子,我以后还如何带兵?!” 赢疾慢慢放下脚,还优雅的扶了扶战甲,才抬眸看向赢华:“我先前就与你说过,你不喜欢那张仪,可以远着他,别招惹他。 我是不是说过?” 赢疾声线低沉悦耳,带着几分透骨的寒意,在两军对峙前显得杀气腾腾。 身后低头抖动肩膀的士兵们全都一窒,再也不敢偷偷嘲笑赢华。 个别将领纷纷作走神状,有的蹲下研究脚下的泥土,有的装模作样得与身旁的同袍分析魏军动向,在没有一个人敢明目张胆看赢华笑话。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自赢疾将军领兵以来,他们还未见其黑过脸呢。 将军这哪是点赢华? ……这是连着他们一起敲打呢 “兄长,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那公孙先生在前线浴血奋战,我都未见你如此放下身段,那张仪何德何能? 他来秦营这段时间,除了最开始献计,出使一下魏国,可曾随军杀过一人?” 赢华被当众踹了屁股,本就气的脸红脖子粗,见赢疾又为了一个外人敲打他,他只觉得脑袋被气的发懵,恨不得真将那张仪提溜过来再修理一顿以解心头之恨。 “你还不知错?”赢疾见赢华似被情绪支配,半点看不到大局,不由失望摇头。 “我何错之有?”赢华心里有些慌,匆匆想了一圈,还是梗起脖子选择正面刚。 “白裕,通传下去,让埋伏在崤函通道剩余的将士偷偷前往黄河边汇合,分散潜伏在先头部队身后丛林中。 你留下,观察情况,若战机有变,随时来报。” “至于你们,跟我来。” 赢疾嘱咐完白裕,眸色严厉的看了一眼周围的秦军将领,转身往大营侧边而去。 “诺。” 白裕抱拳应答,而其余将领则如那小鸡仔一般,惴惴不安的跟在赢疾这只老母鸡身后,安静如鸡。 赢疾刚刚抽空看了一眼黄河对面,魏军已经开始扎营休整,魏军将领派了一小部分士兵趟水过河,将他们事先破坏的冰面围了起来。 显然他们是不打算冒险绕路崤函通道,而打算等黄河结冰,再正面对抗,强渡黄河。 这个温度,黄河要重新结冰,至少要等一晚,他带来搞破坏那些人远远无法正面与全是魏武卒的魏军对战,只得赌一把。 要不是赢华那小子选择当下得罪张仪,张仪负伤不想理他,他好得也有个商量的人,想到这,赢华就气的牙痒痒。 他回头痛心疾首地瞪了一眼赢华,直将理直气壮的赢华瞪得眼神飘忽才又继续往前走。 等离黄河南岸很远了,他这才停下步子,扶剑转身正色看向一字排开,神情忐忑的将领们。 ”我知道,你们很是看不惯张仪的做派,这些日子也没少排挤他。” 极为直白的开场,直接将诸位想要狡辩的将领打得措手不及。 他们两两对视一眼,眼中闪过无奈,除了赢华外,其余将领均抱拳俯身:“末将知错。” “我让你们来这边,不是想强压你们低头”赢疾语气本还算和缓,哪不成他刚想接着说些什么,前方突然传出一声“呵。” 在这个场景里,这声不合时宜的“呵”就显得由于滑稽,将赢疾营造的气氛打得七零八落。 肉眼可见的,赢疾冷静的神情出现一道细微的裂痕,他转动眼睛看向刚刚发出这语气词的方向。 很好,是赢华。 赢疾闭了闭眼睛,默默念,自家弟弟,自家弟弟,不要动气。 “啊!啊!啊!哥!哥!” 诸位将领听着耳畔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借着手臂遮挡,偷偷瞄了一眼,眼中纷纷掠起惊恐。 冰冻千里,寒风凛冽。 白的刺眼的雪原上,几步一跳的赢华使出了全力奔跑但仍逃不过身后巨剑与屁股的亲密接触。 “呵?我让你呵! 你还呵不呵了? 啊?!” 赢疾双手握着长剑,将巨剑当成扫帚抡成了幻影,众人只觉的眼花缭乱,看不清晰他的招式。 只是,大概每隔一秒,就要听见一声惨叫声,他们大概就能知道——赢华将军屁股又被照顾了。 一头,众将领瞠目结舌,另一头,两兄弟你追我赶。 要是张仪在,一定会眼睛发亮,慢慢吟出:长大后,忧愁是一把巨剑,赢华在那头,而赢疾在这头。 “好了。” 终于揍累了,赢华将自己的长剑插回剑鞘,走回原地看向众人:“麻烦解决了,我们接着谈正事。” 众将领纷纷侧目看向一旁憋红脸隐隐快要哭出来的赢华将军,直觉自己的屁股好似也火辣辣的的疼。 他们微微后退一步,神情复杂地看向赢疾,颤抖着手抱拳:“将军,末将错了!” 赢疾微不可察的勾起唇角,一本正经:“我还是刚才那话,让你们过来,并不是想强按你们认错。 只是有些话,不能摆在所有将士面前说。 所以,才将你们带到这边,说一些推心置腹的话。” 第43章 双簧 众将领互相对视了一眼:“不敢。 将军请说。” 赢疾眯起眼睛,左右踱了几步,好似组织好言辞,才开口皱眉问:“诸位觉得,商鞅、公孙衍、张仪如何?” 一开口就是坑,各将领只觉得吞了黄连,苦的完全没办法开口。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都知道当前在任秦王登基时车裂了商鞅,他们若说商鞅坏话那是昧着良心,显得很虚伪,毕竟商鞅功绩有目共睹。 但是若说好话。。。。。难免不会得罪顶头那位,从此,仕途止步,悔恨万分。 若绕开商鞅不谈,只谈张仪与公孙衍,那显然不行。 赢疾将三人放在一块儿,就是因为这三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不是秦国人,但都在秦国侍奉主君。 而公孙衍与张仪,那就更不好谈了,商鞅到底还死了,说两句可能不会被本人报复,那公孙衍和张仪可都还活着,而且看起来有些真才实学。 说实话,要让他们这些秦国将领来说,公孙衍与张仪,其实他们一个都不喜欢,之所以对公孙衍比对张仪客气,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公孙衍是主帅。 一军之帅,他们就算再傻也不会对其不敬。 当然,张仪懒而狂,公孙衍谦虚,这也就对比得公孙衍更容易让人接受。 好在,赢疾问出这句话本就是打着起到抛砖引玉的目的,并不是真的想让他们这群将领回答。 “商鞅之功,举国为谢”见无人作答,赢疾眸中闪过痛色,对着秦宫方向郑重一拜:“君上每每想起当年之事,都痛不欲生。 疾每每入宫面君,君上手里总捧着《商君书》,虽未曾与疾明说,但那书君上从不假于人手,每每都是亲自擦拭。 君上的惋惜,疾能看到,也能感受到。” 说到这,他转身看向众将士:“商君,疾少时曾得见,他严厉正直,待秦国如母国,一心为秦计,明知自己可能不得善终,但仍然独立推着秦国变法往前。 他留下的宝藏,将惠及秦百世。” 说到这,他停顿稍许,一一将众人表情揽入眼中,才继续道:“所以诸位,别国之人,要防,但一心为秦之人,要善。 我大秦先祖筚路蓝缕得此一隅,君上夙兴夜寐,未敢辛安。 今天下大争之势,吾辈当有未雨绸缪之警,为君上分忧,辅君拓土强国,护秦万世太平。 我大秦需要人才,我秦王求贤若渴。 那公孙衍,为主君亲自请入秦国,他领兵之才能有目共睹,既入秦,诸位应当将其看作秦人,诚心以对。 而张仪,他有辅政之才,虽不及你我为大秦冲锋陷阵之功,但大秦政不安,民心不稳,你我怎安心拓土? 陛下对此人极为看重,虽仍在考察此人真才实学,但也不是诸位苛待他的理由。 真如此人所言,我大秦堂堂虎狼之军护不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传出去,岂不是笑掉大牙?” “今日之事,本将不想再看到它再次发生。“赢疾手扶长剑,眸色沉沉往诸位将领身边一一走过:“诸位,可有异议!” 这话语调高昂,众将士只觉得耳朵被刺的生疼,他们心下一凛,忙抱拳前进一步:“末将,无异议!” “那都散了吧,自去修整修整,都让手下的将士夜里警醒点,明日恐有恶战。” 见众人都领略了自己的意思,赢疾满意的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赢华留下。”想罢,他又留下这么一句。 “诺!” 众人纷纷退下,临走时均朝着脸色刷的惨白下来的赢华投去怜悯的目光。 “哥,我的演技不错吧。” 等众人散去,赢华忙揉了揉脸,挠着头感叹道:“人生如戏,为了不被他们发现,我私下里不知演了多少次呢。” 赢疾抽了抽嘴角。 演技的确精湛,但挑的时候不对啊! 但他不忍打击弟弟的信心,还是上前一步,拍了拍他肩膀,眸中也是少有的含上愧疚:“让你受累,落你面子,兄长。。” 说到这,他后退一步,想抱拳赔礼道歉,毕竟,当时他是真的生气,下手,咳,下手也就重了点。 但他手才抬起就被赢华抬住:\"兄长,何必如此见外。” 赢疾抬头,就见赢华眸中坠入点点星光:“一切为了大秦。我,甘之如饴。” 赢疾释然一笑,虽然过程是曲折的,好歹最后结果是好的。 大秦需要将士真心实意接纳张仪与公孙衍,也需要赢华在军中有一定威望。 他手持秦公剑,日后总是要回到君上身边辅佐他的,那秦军大营就要有一个赢氏族人成为那凝聚众人的中心。 就像他最开始所说,别国人要用,但也得防,公孙衍,他和君上明面上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但,却不得不承认,秦国命脉还不能完全交于他手上。 这大秦虎军,只能先掌控在赢华手中。 赢疾叹了口气,赢华虽然不懂君上与他之意,但胜在心思直白,对大秦忠心耿耿,又擅长带兵,算是极为合适的人选。 但要交给他这样的重任,必须让军中将领听他的话,要让他们能与他打成一片,但又不能只忠于他。 因为军队,只能掌握在君主手中。这样秦国安全,君上安全,赢华,也才安全。 其余将领他不担心,但是白裕出身名门,素有才能,可能对赢华不服,所以今日,他才将计就计策划了这么一出戏。 只是他不料张仪真会受伤,也不知赢华那小子竟然临场发挥,公报私仇。 看着变得连亲妈都不认识的戏,赢疾当时差点绷不住。 哎,聪明如张仪,应该已经料到了,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消气呢? “嘶,嘶,嘶,轻点,医师。” 张仪可不知道赢疾心中的弯弯绕绕,他正趴在简陋木板上抽抽嗒嗒。 医师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他将手中铜烙丢入炭火中,看着还没行动就连连叫唤的男人,眸子中闪过无奈:“张先生,我这还没下手呢,你别叫了,叫得我心慌。 赢华将军也是的,何至于此,竟全不顾王室脸面了。” 赢华风评被害,张仪心中愉悦,他眸中狡黠一闪而过,回头泪眼婆娑惨白着脸看向老医师,连连点头表示认同:“可不是。 张某自问也没惹他,他却这般报复我,哎,张某痛心啊。” “赢疾将军的确不该。你一个书生,身体瘦弱,连挨两箭,哪守得住这铜烙” 老医师见火坑里重新烧的通红的铜烙,将他提起放于张仪的臀部上方开口:\"不过有一件事,先生听后,必然开怀\" \"奥?\"张仪好奇看向老医师,眸子亮亮的:\"何事? 医师讲讲?\" 第44章 穿越真相 \"先生其实也不要过于气愤,刚出去换水,顺便给你拿药时,我听到了赢疾将军被赢华将军追着揍了一顿。 众将领听说也被敲打过。 现在帐外还站满了士兵呢。 都是满怀愧疚,想来给你赔礼道歉的。” “真的?”张仪撑起身子,满脸怀疑地看向医师,片刻后他似乎想到什么,脸皮抽搐狰狞,咬牙切齿又躺回床上:“不见。” 他娘的,这两兄弟,竟然拿他做局铺路! “啊!” 医师见张仪思绪落到他处,捂着耳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火烙放下。 刹那,一股烤肉的奇怪味道飘在医师帐内,在张仪的哭叫声中,老医师摸了摸额头的汗,将火烙拿起,细细叮嘱:“好了,不流血了,先生回去后好生换药,不久即可痊愈。” 张仪咬着袖子,疼的身体发颤,生无可恋地晕了过去。 云梦泽。 薄暮冥冥,晚霞已至,远山衔着夕阳,橘红的霞光照在陈羲和脸上,将她苍白的脸稍稍照出血色。 几乎是与张仪同一时间,正了胎位,被唤醒准备生产的禅媛,体力不支,再次晕了过去。 这一变故陡然将夕朝惊得七魂丢了六魄。 “秦大夫,秦大夫,救救我家姑娘,她昏过去了!” 听到夕朝的声音,陈曦和腾的站起身,简单包扎的伤口又渗出血来,脸色更加苍白几分。 “不对!” 然而祸不单行,夕朝的尖叫声几乎才落地,撑着帷幔的景宓惊恐的看向婵媛身下,声音颤抖,带着哭腔:“秦大夫,秦大夫! 婵媛身下血流不止,好似。。。好似血崩了!” 听到二人话语的秦缓手指微颤,心沉入了谷底,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孩子未生,母体血崩,稍有不慎,一尸两命。 听闻噩耗,陈曦和身体晃了晃,险些站不住。 血崩,这在简陋的环境里,在这落后的古代,几乎是一脚进入了阎王殿。 【系统,系统,你说过婵媛是主角】 陈羲和扶着跳动快的心脏,腿软的被一旁眼含担忧的陈姜扶住。 【主角应该有主角光环吧? 主角通常都能化险为夷。 婵媛她也会没事,对不对?】 【宿主,抱歉,婵媛只有在昭雎身边,是他的夫人,她才是女主角。 现在剧情崩的我都不认识了,婵媛可能还是女主角,也有可能变成了女配角。 我不知道她是否会有危险。】 陈羲和眸子瞪圆,后退两步。 怎么会? 她刚才能如此镇定,一直是因为深信主角不死定律。 现在系统却告诉她…… 陈羲和不愿相信,因为害怕,她后背开始微微颤抖。 \"羲和姐?\" 甘茂是习武之人,很敏锐的察觉到了陈羲和的变化,他皱眉走上前看向他,眸子微暗:\"你要相信婵媛姐,她不是轻易放弃自己性命的人。 而且,最危险的时候,最不可控的情况你已经帮她解决了,剩下的,我相信,她可以的。\" 陈羲和本来心慌得厉害,她只能拼命将泪意忍回去,控制住自己情绪,强迫自己冷静 想办法救婵媛。 听了甘茂的话,电光火石间,她抓住了系统话中的漏洞。 【不对!】 陈羲和眸中厉色一闪。 【若婵媛不是主角,以你的吝啬程度,才不会给我派发任务! 婵媛有难,你让我去救她,证明她足够重要!】 系统声音有些无奈【不是她重要。或者说不仅是她重要。 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吧,这个世界的穿越者有四名。 你、陈秀儿、昭雎、婵媛。 昭雎与婵媛是最先一批穿越到这个地方的,他们穿越到这个世界后虽然谨小慎微,不敢做出特立独行的事情,改变世界进程。 但本身,由于他们的存在,楚国这几年发展迅速,一度成为中原霸主,隐隐有一家独大的态势。 如果不加以干预,那世界进程就会被打破。 世界不稳,是极为危险的事情。】 陈羲和恍然大悟【所以,我与陈秀儿都是被你们送过来对抗婵媛与昭雎的人? 事实上,婵媛不是主角,我也不是反派?】 系统没有回答陈曦和。 陈羲和闭了闭眼,握紧拳头【所以,陈秀儿才会勾引昭雎,离间他们。 所以,明明婵媛给了她更好的选择,她没有选。 一个原因是你们让她受尽磨难,让她知道了在这个时代有多艰难,压弯了她的脊梁,让她离不开昭雎。 另一个原因,陪在昭雎身边是她的任务,如果她要回家,就必须完成任务。】 陈羲和有些崩溃,她几乎在脑中对系统破口大骂【你真是让我恶心! 你有没有问过我们,哪怕是昭雎,婵媛,他们是否愿意来这个世界! 看着我们斗,你是不是很开心! 我告诉你,我以后绝不会再听从你的命令加害婵媛,加害无辜之人! 不就是回不去吗? 不就是心声全裸嘛? 我不在乎! 但同样,伤害我的人,哪怕那个人是这个世界历史进程中极为重要的人,我也照动无误!】 系统【……】 疯了疯了! 一切全乱套了! 它最初是看上陈羲和单纯,好拿捏才选的它。 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宿主,实话告诉你,我给你的度娘是金手指,但也是你的保护伞,若度娘长期关机,你将被这个世界排斥。 后果,是被世界抹杀。】 陈羲和冷笑一声【那婵媛呢,她也有任务?】 【没有】 【她与昭雎像病毒,而你与陈秀儿就像杀毒软件。 只有你与陈秀儿,是因为我来到了这个世界。 宿主,你不惜命,那你得想想你的家人啊。 你若被抹杀,现实世界你也会死亡,你的爸妈,朋友该多伤心。】 系统见还有机会谈判,才话落又道【放心,你只要保证秦国成为最后的霸主,而不是楚国或者其他国家,那你就算完成任务。 而为了到达这个结果,我会给你颁发任务,这些中间的任务,你可以选着做,只要度娘不长时间关机,你的性命就有保障,如何?】 【我完成任务,那其他人呢?会怎样?】陈羲和捏紧了拳头【而且,你为何独独对我优待?】 【陈秀儿只要能待在昭雎身边,正常死亡,她就可以回家。 她与你的任务不冲突。 至于昭雎与婵媛,他们是不抗力来到这个世界的,与我没有联系,我控制不了他们的命运。】 说到这,系统停顿片刻,又接着道【至于你,是愧疚。】 【愧疚?】陈羲和嗤笑一声【你哄小孩呢!】 【因为你是无辜的】 第45章 婵媛危在旦夕,陈羲和求秦大夫剖腹产 系统声音有些虚【陈秀儿在本来世界已经死了,她完成任务可以复活,她是自愿与我签订协议。。 而你,是被我……额……】 【绑架而来】陈羲和咬牙切齿,一字一句【你他妈……#@&@%】 陈羲和气的脑袋嗡嗡,恨不得将系统大卸八块,就在这时,一声极为冷静的声音在帷幔外响起。 “保大还是保小。” 秦大夫吩咐锦儿煎药,然后站在帷幔外缓缓开口。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平静的声音落在众人口中尤为残忍。 未骂尽兴的陈曦和猛然停下了国粹。 【系统,你不是说我做任务能开启积分商城吗? 快开启,我的积分全用上,我要兑换东西救婵媛。】 系统安静如鸡。 【系统!】 【抱歉,宿主,你积分不够。】似乎料到陈曦和接下来要说什么,系统紧接着又跟上【我这里概不赊账。 当然,我也没有权限赊账。】 陈羲和:心肌梗塞。 做任务才有几分,但系统这段时间几乎没有给她派任务。 她漆黑的瞳孔被怒火照亮,犹如明月落入深不见底的寒冷幽潭,一字一顿问【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宿主! 我说了,我这里概……概……】 【废物。】 陈羲和气愤的留下这两个大字就干净利落关闭脑中对话。 她一步一步走向帷幔,站定后听到帷幔内传来夕朝近乎崩溃的声音。 “秦。。。秦大夫。” 夕朝此时正跌坐在地上,她脸上血色刷的尽失,眸中除了慌乱还有不可置信。 她将目光缓缓移向婵媛的肚子,眼眸已经熬出血色。 她知道,这个孩子对主子有多重要,主子明明有一百种方法在和离时全身而退,但就是为了保住这个孩子,她在走了那样一条路。 但她没有选择,在她这里没有人比主子更重要。 夕朝闭上眼睛,嘴皮颤抖,缓缓张开嘴巴。 “保大!” \"保大!\" 夕朝刚想说话,一男一女的声音就从帐外传进来,少女声音软糯悦耳,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然。 男子听声音是一个少年,声音清冷悦耳,带着重重的喘息之气,因离帐外较远,听不正切。 但夕朝却抬起了头,红了眼眶。 是屈平少爷! 她偷偷抹了一把泪,拉起婵媛的手:\"主子,屈家没有放弃你,屈家来人了,是屈少爷来了。 主子,呜呜呜……\" 伴随着夕朝的哭喊声,陈曦和缓缓抬起头向前方看去,院子口出现了一人一马,少年相貌与婵媛有五六分相似,眸中暗蕴怒火,神色慌张。 几乎马一停下,他就迫不及待翻身下马,连滚带爬靠近帷幔。 撑着帷幔的人有心想拦,陈羲和却开口:\"让他进去。\" 屈平看了陈羲和一眼,小心掀开帷幔俯身进去,看到婵媛的那一瞬间,他就红了眼眶。 \"阿姊……\" 他舔了舔因为太急而开裂的唇瓣,颤抖的手轻轻抓住婵媛的衣袖一角:\"我被王上任命为左徒了。 你睁开眼看看我,我有能力保护你了。 阿姊,我给你带了稳婆,她随后就到……你再撑一会…… 求求你,睁开眼睛,别睡……\" 夕朝不忍再看,默默背过身去低头压抑啜泣。 陈羲和看了一眼帷幔,她深深吸了口气,将秦缓拉到角落处:\"秦大夫,不知道这段时间,我给您的那本妇产科的医书里的医术,你是已娴熟掌握了。\" 其实孩子大约六个月大时,秦缓曾给婵媛把过脉,那时,他就如实告婵媛腹中孩子胎位不正,不太好生。 当时为了以防万一,陈羲和曾挑灯夜战,将网上能查到的妇产科知识都誊抄赠予了秦缓。 包括剖腹产,人体构造学。 为了让秦缓有工具可用,她亲自用炭笔在羊皮纸上对着百度一步一绘图还原,跑遍了郢都,花高价打造了两幅手术道具,并准备了用于缝合伤口的羊肠线。 为了让秦缓熟悉人体构造,她让甘茂带着他翻遍了乱葬岗,秉持题海战术,熟能生巧 ,解剖又缝合了无数死人。 而之所以搬到云梦泽居住,一是她要寻找硝石矿,在这里,婵媛要是有什么意外,她可以及时赶回。 第二,是这里离秦大夫坐堂的药店和乱葬岗都比较近。 手术,不到万不得已,陈羲和绝不会提出来的,她怕行差踏错,婵媛就会失去性命。 但现在却管不了那么多了,婵媛经过藏红花,火海几乎失去了半条命,如今又失去了主角光环,血崩加昏迷,若再不决断,那剩下的半条命,也会交代在这里。 既然系统靠不上,那她就靠自己。 面对陈羲和的询问,秦大夫皱起眉头,眸中闪过为难:\"虽然我对这方法有极大的兴趣,这些天也挑灯钻研,但是毕竟我解剖的都是死人。 屈夫人……\" \"秦大夫\"陈羲和定定看向他:\"你比谁都清楚,若不用那个方法,按现在婵媛的情况,再以老方法医治,能止住血崩,但是却救不了她与那腹中孩子的命。\" 陈羲和说到这,情绪再也抑制不住,她双手掩面:\"婵媛,已经没有力气再将孩子生下来了。 孩子必定会胎死腹中,而婵媛,也会难产而亡。\" 秦缓垂下眸子,罕见的沉默了。 \"秦大夫!\"陈羲和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任何医学的进步都需要实践。 你如果没有救过活人,你永远不知道这个方法能不能救人。 在这个世界,只有你医术最为精湛,若你不救婵媛,我真不知道还能找谁了。 我求求你。\" \"我试试\"秦缓叹了口气,抬眸看向陈羲和,眸子却亮得刺眼:\"我一生都在追求医学更高的造诣,这一次,我试试。 只是,这技术骇人听闻,我怕……\" 陈羲和破涕为笑:\"只要秦大夫答应,剩下的交给我。\" 临走前,她垂泪俯身以拜,又哽咽请求:\"秦大夫,我知道,婵媛这情况,几乎九死一生。 她极为爱肚子中的孩子,所以请你尽力保住孩子。 若是没有办法,还请先生务必先保婵媛的命。\" 秦缓点了点头。 陈羲和弯了弯红着的双眸:\"那一切都拜托您了\" 她说完,不再废话,快步转身走到帷幔处。 \"屈平,你出来。\"她掀开帷幔,对着哭得狼狈的少年招了招手。 \"想不想救婵媛\"将人领到角落,陈羲和开门见山。 她站在角落里,屈平看不真切她的表情,只觉得忽明忽暗的。 \"现在有一个办法,有百分之四十的概率保下婵媛与你外甥的命。\" \"若不用那个方法,我阿姊是不是必死无疑\"屈平低着头,手指握成拳,青筋直冒,但话语声却极低,几乎微不可闻。 \"不是必死\"陈羲和摇了摇头,\"但有九成几率死亡。 \"那就用那个方法\"屈平抬起头,一锤定音,哭成核桃的眼睛出乎意料的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凝重与决然。 \"长话短说,这个方法要……\" \"夕朝姐姐那边就交给你劝说了,无论如何要说服她答应\" \"我不会阻止。\"陈羲和话未落,夕朝抹了一把泪从暗处走了出来,她直直看向陈羲和:\"主子曾说过,若她难产,就将她的命就交到你手上。\" 她语气微微哽咽:\"她说,就算死了,她也不怪你。 让我也莫要怪你。 因为你和秦大夫肯定已经尽力了。\" 第46章 开始手术,景夫人赶到 暮风掠过竹林,远方山巅盖住落日,竹叶刷刷作响。 陈曦和将最后一个镜子放在该放的位置,喘了口气,直起身子捶着腰看着临时组建的手术台,舒了口气:“可以开始了。” 随着她的话落下,站在镜子前的众人开始转动镜面,在其余人惊讶的目光中,烛光渐渐汇聚到婵媛身上,光线变得充足又明亮。 陈曦和看着这一幕眸色复杂。 这一刻她仿佛觉得自己好像被子弹命中,完成了教育的闭环。 她不敢相信,小时候学过的那篇课文真的正在帮她救自己想救的人。 也如几千年后的爱迪生可能也不会料到,他用的方法,不仅救了他的母亲,同样也救了另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陈曦和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婵媛面前蹲下,将她的手拉起放在自己脸上,吸了吸鼻子,眸色温柔又平静:“媛媛,你好好睡一觉,相信我,等你醒了,天亮了,一切都会变好。” “不用将她唤醒说几句话吗?” 条件有限,秦大夫只用酒洗了洗双手,他接过经过烛火煅烧消毒冷却后的手术刀,垂眸看向陈曦和:“我不敢保证一定成功。若是。。。” 他话还没说完,守在镜子前的几人纷纷红了眼眶。 ”不用”陈曦和站起,从盆中捡起帕子,挤干水份,捏在手中,侧目看向秦缓:“秦先生,我相信你。” 说到这,她顿了顿,又低头看向禅媛:“当然,最主要,我相信她。” 婵媛,一直是清醒温柔而富有力量的,她从不困于情爱,也平静接受命运的一切给予,并享受着自己的人生,用尽全力将自己的人生路走的更为肆意壮阔。 就算她可能已经不是这个故事里的女主了,但她却一直是自己人生中的主角,这样的她,怎么可能轻易放弃来之不易争取过来的自由。 她,会好好活着。 “那好,夕朝,给你家主子喝下麻沸散”秦缓声声呼一口气,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更清醒冷静,他看向周围,严肃嘱咐:“其他人注意烛火,随时调整镜子的角度。” 众人纷纷点头。 夕朝细心将药尽数喂进婵媛口中,见喝了药的婵媛呼吸变得更为绵长平稳,她咬着下唇站起,因为紧张,抱着碗的指尖微微泛白。 “这药真的能让主子不知疼痛?”她退后一步站到陈曦和身边,将最好的位置留给秦缓,神色担忧偏头问陈曦和。 陈曦和指尖微颤,说实话,她不确定,因为秦大夫本身也不确定,这麻沸散经过秦缓再次改良,虽然麻痹作用大大增加,但还未实打实用在手术上。 那可是要生生割开血肉。 但她只能选择相信秦缓在医学方面上的天赋。她抿了抿唇,将手中的帕子交给夕照,声音有些涩:“我们要相信秦大夫,他可以。 一会,你负责给秦大夫擦汗,他需要高度集中精力,不能分心。 而我,则给他做助手。” 夕朝接过帕子,点了点头。 一切都准备好,外围的帷幔拉起,将众人隔绝在内,有轻微的亮光射出,为小院蒙上柔和的光。 景宓与甘茂此时却在竹林内对峙。 景宓极为气恼的抬起脚,却没踹到绑了自己的罪魁祸首,看着院子里明亮的灯火,她心口发闷,只觉得喉头发腥。 “你们这是谋杀! 我还没听过开膛破肚能救人的,你们不想救婵媛就直说! 你们将她交给我,我去请宫中医师救她,不行吗?!” 景宓被五花大绑绑在粗壮的竹子上,眸中布满血丝,衣衫凌乱,颇为狼狈。 因为挣扎,绑着绳子渐渐陷入衣服内,将她的皮肤勒得发红,但她却好似感受不到痛,望着木头脸抱着孩子守在一旁甘茂,心有不甘:”你们不可以这样对她! 你有本事放开我。” “哇~”看着怀中被吓得哇哇大哭的孩子,甘茂颇为不耐的皱紧眉头,他抬起鸭羽般漆黑的长睫,斜眼看向景宓:“你小声一些。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说完,见景宓还想发疯,甘茂冷冷轻嗤一声:“在那个帷幔里的人,有婵媛姐的弟弟屈平,有陪她一起长大的夕朝,有她的知己陈曦和。 这些人有哪一个不想救婵媛姐?” 见景宓哑然,甘茂继续道:“在楚国,秦大夫的医术敢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二。 若不是到了危及性命之时,你以为,他们会拿婵媛姐的性命去冒险?” 说到这,他轻轻摇了摇怀中的孩子,等孩子慢慢睡去,他才又冷冷看向景宓:“若是秦大夫因为你的叫声吓得手一抖,刀下错了地方,那你才是真的害了她。” 说完,他单手将鞋子扯下,对着锦宓举了举,露出十足厌烦的神色:“你要是再叫,我就拿靴子给你嘴堵上。 真是的,你那丫头都比你知趣。” 在甘茂眼里,这世上的人只分为婵媛、曦和与其他。 所以当景宓不同意手术,大吵大闹威胁到婵媛的生命时,他丝毫不怜香惜玉,将她五花大绑拖离现场。 要不是锦儿明确表示不会捣乱,估计现在也被绑了。 景宓见甘茂不是开玩笑,她咬了咬唇,眸中泛起水光,嘴唇动了动,但却没发出声音,终是沉默了下来。 大约过了几秒那个样子,她又低低自语:“我才不是怕你,我是怕自己声音大,影响秦大夫。” 甘茂不置可否,背过身去,本想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但转过身的那一刻,他眸中一凌,竟是单手拔剑,一手抱着婴孩,一手拿剑护在景宓身前,冷冷看向竹林入口方向。 “一会你别说话。”他眯了眯眼睛,侧头嘱咐景宓,又上前一步。 甘茂严阵以待,大概十息间,竹林入口方向缓缓出现一辆马车。 发现有人在竹林里,坐在车上的贵妇人掀开帘子看了过来。 甘茂霎时在那妇人眼中看到最为复杂的情绪,有惊诧、茫然、不可置信,接着这些情绪全部化为痛与怒。 “岂有此理,拿下!” 妇人下令,围在马车周围的人全部朝甘茂围过来。 甘茂皱眉,决定擒贼先擒王,一个跳跃,对着被护在最后面的妇人举起了剑。 “别!那是我母亲! 都是自己人。” 被绑着的景宓看到来人忙瞪大眸子开口。 甘茂看着将他包围,眼露凶光的众人,微微扯了扯嘴角,脸色有些僵硬。 可是他们显然没把他当作自己人啊。 景夫人冷哼一声,忙上前将景宓松绑,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宓儿,娘来了,别怕。” 景宓感觉到母亲抱着她的手很是用力,似乎极为害怕,全身都在颤抖。 锦宓一时有些心酸,她抬手回抱住景夫人,拍了拍她的背:“母亲,你别怕,我没事。 不过,母亲,你能让你的人停下吗? 都是误会。” “跟我回家。”景夫人没答,她一心沉浸在女儿失而复得的惊恐中,拉起景宓的手就要往外走。 “不行,母亲,我还不能走,我还有事情未做。”景宓微微挣脱开景夫人,看了一眼院中烛火,皱眉开口。 “啪!” 几乎是刚话落,清脆的巴掌声就在竹林中响起,景宓被打的摔倒在地。 \"母亲!?\"她不可置信抬头看向景夫人。 “看来是我一直太过宠你,才将你养成这样的性子!”景夫人失望的看向狼狈的景宓:“让你不知天高地厚,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 来人,绑小姐回家。” 第47章 景宓顶撞景夫人,景夫人抄起戒尺奔向昭家 “诺!” 围着甘茂的人利落应答,全部退去,飞快围到景宓身边,三下五除二又将景宓五花大绑,然后抬起。 “母亲!”景宓被绑成香肠无法动弹,她有些崩溃的看向景夫人。 “堵上嘴!” “呜呜呜。。”景宓转头眼含希冀看向甘茂。 甘茂面色平静将剑插入剑鞘内,退了几步,几人极为顺利的上了马车。 “今夜看来贵府有得忙”景夫人在马车上看了小院一眼,又移回目光,眸色凉凉:“等屈夫人处理完事情,我希望她能亲自能登门。 今日之事,她总得给景府一个交代。” 甘茂弯腰:“夫人慢走。” “哼!”景夫人冷哼一声,甩下帘子离去。 景府主院,灯火通明。 “你可知错!”坐在主位上的景夫人垂眸看向跪在堂中央的景宓,拍桌子力道极大,将桌上的茶水都震的溅出几滴。 这一路她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了,此时只觉得怒火中烧。 坐在下首的景鲤赶紧给景宓示意:“还不认错,母亲接到你离府的消息,可是急匆匆从宴会中离席,派人寻了你一下午。” 景宓垂着脑袋,拳头却握得死紧:“我没错。” “对。。。给母亲道个歉就没事了,母亲,你别。。。” 景鲤说辞都想好了,见景宓开口,他如往常一般朝着景夫人求情。 话说到一半,没听到如往常一样的认错声,他愣了愣,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一下蹦起来:“你说什么?” 说完他又尴尬地看向景夫人:“母亲,小妹一定是被吓傻了,你看她这头发,这脸,显然是在火海里九死一生被吓的没回神,你。。。” “我说,我没错!”景宓抬起头,倔强的看向景夫人,苍白的脸上黑白混着黄,滑稽可笑,但她的眸子却极为坚定:“母亲,我难道要看着她死吗?” “放肆!” 景夫人本来被景鲤的话弄的又些心软,想着如果这丫头诚心悔过,她就罚她罚的轻一些,哪知,她念头才刚成型,就被景宓搅得稀烂。 她颤抖得手指着景宓,怒的几乎说不出话。 “母亲,母亲,你别气,小妹年纪尚小” 景鲤深吸一口气,头疼的捏捏眉心,当起和事佬。 他端起茶递给景夫人,又继续劝说:“母亲,要怪还是得怪那昭家太过卑鄙歹毒,妹妹她太小了,没经历过生死离别,见不得有人死在她面前,这才。。。” 景夫人瞪了一眼景鲤,直将他瞪得熄了声。 “你说,你没错,那我问你” 景夫人推开景鲤,走到堂下,俯身直直看向景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冲进去的时候可曾想过你父亲、你哥哥,你可曾想过我。 你一出生身体就不好,我日日衣不解带照顾你,眼珠子似的护着你、呵护你” 景夫人抬手比划了一下,放得与下巴同齐:“才将猫儿一般瘦弱的你养成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样。” “你可以任性,你甚至可以不考虑家族前程去喜欢不该喜欢的人,但是”景夫人紧紧抓住景宓的胳膊:“你不可以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景宓,这么多年,你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你不知这景府一月花费几何,你不关心你父亲在朝堂上是否举步维艰,你看不到我的辛苦。 这满王都的氏族千金,有谁如你一般舒心,烂摊子有人给你摆平,流言蜚语有人给你拦下,家族兴衰有人替你挑起。 那个你认为困住你的小院,夺走你自由的院子,你知不知道,是多少族人在朝堂上,在战场上打拼才为你换来的?” 景夫人松开她的手臂站起,指着她的院子方向,所说之话字字诛心:“那可能是多少大家闺秀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可是,你有没有为这个家做过哪怕一点事情?”景夫人慢慢走到座位上坐下垂眸看向景宓,一字一句敲在她心间。 景宓眸中震荡,她微微摇晃了下身体,跪坐在地,似是大受打击,片刻后,她俯身以拜:“宓儿愧对景家,愧对母亲。” “没事。”景鲤看景宓态度软了,松了口气,靠近几步想要扶她,结果却被她后面的话惊在原地。 “我深受景家恩惠,我知道”景宓直起身子,脸上带着苦笑:“可母亲,将我养成这样的性子的你们难道就没有错吗?” 景夫人身体一僵,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我说”景宓摸了把眼泪:“你们因为太过在意我,所以将我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因为怕我生病,你们不给我出院子,正因为没见过这世间其他男子,所以我才会轻易动心,喜欢上一个幻影中的人,差点铸成大错。 因为你们想让我无忧无虑,因而从不将景家在朝堂上的处境说与我听,所以我看不清局势,蠢而不自知。 因为你们不想要我伤神,因此你们拦下了外面的流言蜚语,不交给我世家关系,让我频频闹出笑话。 因为你们不对我寄予厚望,所以我从未系统读过经史,才会如此任性、胆大包天。” “母亲,你说你们爱我”景宓扯起一抹笑,点了点头:“对,你们的确爱我。 可是,爱一个人是教会他成长,像你们对啊兄那样,而不是像对我一样一味溺爱保护!” “够了!”景夫人有些崩溃的抄起杯子砸向堂下,但却没能阻止景宓继续往下说。 她只是被吓到微微一跳,又继续沉声说道:“母亲,你说我救婵媛任性,可是,年少时的我也曾被一个人救起,若没有他,哪有现在活生生的我。 我只不过,做了那个人曾经做过的事,救人一事本就没错,所以” 景宓眸光闪了闪,咬牙道:“我没错!” “好好好!”景夫人咬紧后槽牙:“既然你不知悔改,那就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知错,什么时候再出来!” “母亲!”景鲤急忙站起身:“小妹的身体,你怎么舍得。。” “为母则刚。”景夫人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偏过头去,不再看兄妹两人。 景宓俯身叩头,踉跄站起,转身离去,景鲤皱了皱眉,也跟了过去:\"小妹,小妹……\" 等人都走远了,景夫人这才眯起眼睛吩咐心腹:“带着人,抄家伙,去昭府。” 站在一旁的心腹眸中一惊,有些结巴:“夫人,这这这,不妥吧” “怎么不妥。”景夫人冷冷站起:“昭府那老不死的,欺负我女儿,我难道还不能还手? 这事就是闹到君上面前,我也有理!” 说完,她站起身,将镯子与头上碍事的发饰拆了,拿起一旁的戒尺,眼冒凶光吩咐:“跟上。 这些年笑脸迎人,想来那昭老夫人是忘了,我年轻时候也不是什么脾气好的女娘。 不然,她也不敢明晃晃算计我那女儿!” 第48章 这班上的好恶心 昭府,后厨。 “七丫,公子唤你咧。” 听到门口的叫唤声,盼兮无奈的放下菜刀。 她就着洗菜剩下的水净了净手,又用帕子擦干水份,这才将围裙解开捏在手里,转身朝着厨房管事行了一礼:“陈叔,我去去就来。” 陈八看着走过来的丫头,眼眸闪烁,他上下打量了盼兮一番,露出一抹让盼兮不适又意味深长的笑:“去吧,也不用急着回来。” 盼兮只觉得胸膛闷闷的,但她未做辩解,扯起一抹笑:“才回到昭家,奴哪能这般不懂事。 陈叔放心,奴一定尽快回来。” 陈八满意的点点头,盼兮这才转身出了厨房。 带路的丫鬟见盼兮出来,眼睛弯弯走到她旁边,特意落后半步,盯着她手里的的围裙,无话找话:“七丫,你手里拿着的衣物是何物? 看上去刺绣倒是精美,有没有多的,可以送我一件吗?” 再次听到七丫这名字,盼兮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是前夫人赏我的”她边走边答,脸上闪过为难之色:“这东西就一个作用,挡在身前,防止衣服弄脏,污了主子们的眼。 按理姐姐开口了,我也不好扶了你面子。 只是,姐姐是老夫人跟前得脸的,不用进后厨这烟熏火燎的地方,这东西对你来说,着实用处不大。 妹妹我呢,也就只有这么一件。” 说到这,她垂下眼睫,咬了咬唇:“当然,要是姐姐喜欢。。。” “不用。”丫鬟见盼兮不舍,故作大度的摆了摆手:“我也不是那夺人所爱之人。” 话是这么说了,但没要到东西,她心有不甘,眼睛一转又生一计:“这样,妹妹可否将这它借我一日? 我进府早,与府内的秀娘熟识,她们做了那么多衣裙,想来能还原出一个大致相似的。” 盼兮抽了抽嘴角,心里骂人的话快要串成rap。 她是昭府在昭将军成亲前买回来的丫鬟,昭老夫人见她生的模样周正,起初买她回来就打着让她给昭雎暖床的心思。 她那时年纪不大,没什么见识,头一次见那人时,他正细心周到的给她的未婚妻屈家千金擦鞋上的泥。 要说没有动心过,那是假的。 少年时代的昭雎模样极为俊朗,眉目清正,意气风发,身份高贵但却对他的未婚妻温柔到极致。 起初的盼兮不识字,不能形容初见他时的惊艳。 后来回想,那时的昭雎应该是那种看春风不喜、看夏蝉不烦、看秋风不悲、看冬雪不叹,看满身富贵懒察觉,不惧岁月,有信念、有怜悯,笑容明媚似朝阳的人。 这样的人,真的很难不心动。 那时的她也的确起了爬床的心思。 但还好,她还没来得及做,昭雎就迎娶了那个他满心满眼的女孩。 盼兮心动过,但那场心动也就维持了五日。她是个聪明人,知道喜欢这样的人是没有结果的,因此去了新院子后,她收了心思,安心做起了丫鬟。 主子那时玩心很大,初初嫁给昭雎时总感觉无聊。 因为后院只她一人是正经主子,平日里没有什么烦心事,无聊来无聊去,她就琢磨出了许许多多的桌面游戏。 她这样的丫鬟也有幸成为了她的玩伴。 后来的时光,主子渐渐发现她记忆力极好,将她提拔成了身边人,给她赐名盼兮。 在她身边,她渐渐识得很多字,慢慢的,她能跟夕朝姐姐平分秋色,未离开王都那几年,日常都是夕朝姐姐主外,她主内。 后来的日子里,她慢慢觉得,好似要过好日子,她并不只是只有爬床一条路。 再后来,昭雎要奔赴战场,主子日夜难眠,做了个极为大胆的决定,她给昭雎收拾衣服时,也一并收拾了自己的。 她比夕朝姐姐先察觉到主子异常,好说歹说,主子这才带上她,想起出行前夕朝姐姐气歪的脸,她到现在还觉得心情愉悦。 大概一年前,昭雎在边关生死一线,主子亲自带人赶回王都,因为边关的生意往来还需要人盯着,她留了下来。 她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事情,再找到信得过的人交接手上的工作,然后才赶回王都。 只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等她再回来,主子与昭雎已和离,而她因为卖身契在昭家手里,无法跟着她一起离去,被强留在了昭府。 主子和离的事情闹的满城风雨,昭家丢尽了脸面,昭老夫人恨毒了主子,对她这个一直跟在主子身边的人也极为厌恶。 所以她回到昭家第一件事就是被改了名字,然后被仿佛恩赐般的丢到厨房磋磨。 昭府的下人很会见风使舵,起初她受了些不算麻烦的刁难,想着,等过些日子,没人再记得她,她就偷偷为自己赎身。 只是最近不知为何,那傻b昭雎竟然又想起她这号人了。 想到这,盼兮又在心里狠狠骂了昭雎一遍。 “七丫?”见盼兮不回话,丫鬟心里不痛快起来:“你可是不愿?” 盼兮回过神来,赶紧摆手,柔柔笑道:“怎会不愿? 我是在想,等会儿见到公子我就将这事提一提。 这东西虽然姐姐你用不上,但平时做粗活的人却能用上,我求一求公子,给昭府每人发一件。” 丫鬟抽了抽嘴角:“这。。。不用了吧。” 盼兮笑的更为真心实意几分,她抬眸看了一眼前方,止步转身抓起丫鬟的手:“要的,要的,要不是姐姐如此细心,妹妹哪能想到这样的主意。” “哎!我不是。。。” “我知道姐姐腼腆心善,没事,我懂的。” 盼兮拍了拍丫鬟的手:“前方就是公子的院落,姐姐稍稍等我片刻。” 丫鬟被一番抢白,完全没有机会说话,前方就是昭雎院落,她也不好拉着盼兮不让她走,只得僵硬的点点头。 盼兮松开她的手,转身走进院落。 想吞了主子送她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走到昭雎书房门前,盼兮站定,重新将落下的嘴角推到她该在的地方,露出职业假笑,敲了敲门:“公子,是我。” “进。” 盼兮推门而入。 “公子找奴可是有事吩咐?” 昭雎皱了皱眉,将毛笔放下,抬头看向盼兮:“你以前在婵媛面前从不自称奴婢。” 盼兮很好控制住了表情,没将不耐表露出来,她轻笑一声:“公子,这里是昭府,不是屈府,作为下人,奴还是要遵守昭府规矩的。” 昭雎不置可否,但也不打算深究,他朝着盼兮招招手:“你过来看看,我有没有画出她的神韵?” 盼兮眯了眯眼睛,忍了一忍再忍才没让笑容变僵。 这丫的脸皮,真是越发厚了。 迈步往前走的盼兮脑海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第49章 景夫人砸门 【想得却不可得 你奈人生何 该舍的舍不得 只顾着跟往事瞎扯 等发现时间是贼了 它早已偷光你的选择 爱恋不过是一场高烧 思念是紧跟着好不了的咳】 盼兮走到桌前,侧目往下看,最先看到的不是所谓的丹青,而是放在桌边昭雎写的几行小字。 “你说,我还能挽回她吗?”昭雎伸手摸了摸画上的人。 盼兮心中冷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画上的人没有脸,坐在秋千上,身体微微后仰,看向前方,衣裙翻飞。 明明画中人没有表情,但莫名的,盼兮竟然觉得对方应该是笑的眼睛弯弯,极开心的样子。 “你想不想回婵媛身边?” 身边的人冷不丁开口,盼兮回过神皱眉看向对方:“公子,我的卖身契在昭府。” “你本来就是昭家的人”昭雎抬起手,偏头看向盼兮,勾唇:“你一定很想回到婵媛身边吧。” 盼兮微微垂下嘴角,也难为这人忍了这么久。 看来终于要说出目的了。 他就说近几日这傻逼玩意怎么总唤她来书房呢,原来打着这主意。 他做梦! 盼兮眨了眨眼睛,杀人诛心:“公子怎么不画脸,是忘了夫人的样子了么?” 见昭雎脸色一僵,盼兮捂住嘴,忙跪下:“公子恕罪,奴失言了。” 盼兮心里快要乐疯了。 她被困在昭府,不得去主子身边固然难受,但看到这男人不痛快,她也是开心的。 “无妨。”昭雎单手转了转手上的扳指,低头看跪着的人,静默片刻,声音似乎有些怅然:“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权利画她” 狗男人! 盼兮悄悄翻了个白眼,声音柔柔带着虚假的劝慰:“公子,夫人曾说过,山有顶峰,海有彼岸,在人生漫漫长途中,万物皆有回转,一切终有回甘。” 昭雎:。。。。他不想听这些话。 “属奴直言”盼兮停顿一刻,又感叹一句:“奴这些年,只看见那合久了分了,却没看见分久的合。 公子,该往前走。” “来人!”被一再暗讽,昭雎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气的朝书房外唤了一声。 “公子有何吩咐。” 冷静,冷静,昭雎握紧拳头深吸几口气。 “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跪着的人到底还有大用处,他终是压下怒火,又挥了挥手,让进来的人出去,才居高临下问道。 盼兮适可而止,抬头看向昭雎:“禀公子,有。” 她勾了勾嘴角:“我是昭府的人,自然除了昭府,我没有其他去处。 公子能不能将我调到陈姑娘院中。” 说到这,她眸中隐有恼意:“我想亲自看看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昭雎眸光闪动。 要见陈秀儿,显然是想为婵媛打抱不平。 他勾起唇角,人只要在昭府,他总能想办法让她听命于他。 “准了。 还有,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昭雎勾唇,露出笑意,朝着盼兮伸出手。 “谢公子。”盼兮不着痕迹的后退两分,做出极为感动的样子:“奴还想求公子一件事。” 昭雎很好的掩藏住眼中的得意与嘲讽,挑眉朗声:“但说无妨。” 盼兮将手里的围裙举起:“这是夫人送给奴的,刚一个姐姐想要。 我想着夫人制的东西美观又好用,只我独享实在自私了。 就想着求公子恩典,让府内秀娘给每位府中下人做一件,替代冬衣发下去。” “准了。” “谢公子”这次不等昭雎伸手,盼兮自顾自站了起来:“不知公子可还有其他事? 无事,奴就退下了。” 昭雎本还想说些笼络的话,但才想开口就被门外的敲门声打断。 他皱眉,将桌上的画收起,才问:“何事? 进来。” “秉公子,景家夫人来访。”推门进来的是昭府门房,盼兮观他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大冷的天,额头上却布满汗珠。 盼兮心下转了几圈,抿了抿唇,眸中微微含上笑意。 这景昭两家素来不对付,上门拜访,怕不见得。 \"景夫人是女眷,上门自有母亲接待\"昭雎还没转过弯儿来,神色有些不耐:\"再说,我奉命面壁思过,岂能现身待客? 像什么话!” 门房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看着昭雎欲言又止。 “还有事?”昭雎见人还不走,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 他绕过桌子,走上前去,没好气道:“有事就说!” “公子,景夫人应该不是上门做客。\"门房脸色尴尬:\"景夫人带着很多人,都拿着武器,个个高壮有力,奴看着像是习武的。 老爷不在,老夫人院子又远,奴看着景夫人来者不善,这才闭门来寻您。\" 昭雎忍不住露出一丝讥笑:\"昭家虽与景家素来不合,但这是王都,她一个女流之辈难不成还敢打上门来!\" \"公子要不还是去看看?\"盼兮上前一步,劝道:\"这李叔做了多年门房了,不可能将上门拜访的人与找麻烦的人弄混。 若夏夫人真存心找茬,老夫人性子和善,怕是要被欺负。\" 当然,最主要,她想跟着去看戏。 她现在是厨房的人,隶属后院,没有主子命令是去不了前院的。 昭雎不去,她还怎么去看热闹。 被盼兮一劝,昭雎有些犹豫。 \"带路\"他有些心烦意乱的开口。 从前独居一户,哪有这些麻烦事。 \"唯!\" 昭府门外。 景夫人看着久叫不应的门,挑了挑眉,看了看今日为参加宴会新染的指甲:\"撞门。\" \"哎哟!夫人,这不妥吧。\" 管家急得嘴上冒泡,心想怎么老爷还不来。 再不来,夫人得将昭家掀了! 见身后的人蜂拥而上去撞门,街上围上来的人也越来越多,管家急得团团转,又劝:\"夫人啊! 要找麻烦也是关起门,这样做起码不会被百姓看笑话。 要是闹得太难看,也不好收场啊……\" \"我都打上门来了,还考虑什么脸面\"景夫人一脸奇怪的看向管家。 \"再说,他们昭家能做出杀妻放火,谋害算计我景家小辈的事。 那脸皮啊,比城墙还厚,心比豺狼还毒。 事情都做了,她们还哪会在乎什么脸面!\" 景夫人说这句话时提高了声音,周围围上来吃瓜的百姓顿时哗然。 \"杀妻放火?\" \"奥,我就说怎么城南那边有浓烟飘起,原来是昭家纵火!\" \"啧啧,也太狠了! 那和离的女人听说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孩子。 这不得一尸两命? 造孽哦!\"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昭家没关严实的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终于再被撞到第十五下时,不堪重负,应声而倒。 景夫人看着门内一脸茫然还未跑到门边的昭府下人,勾了勾唇角,施施然走进门:\"给我砸! 不要放过一花一草。 若有人敢拦,一并解决了。\" \"唯!\"景府众人应声齐呼,四散开来,所过之处如蝗虫过境,吓得昭府众人目瞪口呆。 而景夫人则冷着脸往昭老夫人院落而去。 另一边,老夫人院落内。 \"彭\" 门倒地的巨响声,吓的在院子内散步消食的昭老夫人一跳。 \"怎么回事?\"她拍了拍心脏,问扶着她的林老婆子。 \"像是大门处发出的声音\"林老婆子皱了皱眉:\"夫人,我去看看。\" 第50章 昭夫人的人生至暗时刻 林老婆子走后,昭老夫人便被丫鬟扶着躺到屋内矮榻上。 天色完全暗了下去,一朵棉絮般的云朵遮盖了大半月色,丫鬟将撑着窗户的棒子放下,室内便安静了下来。 室内炭火冒出滋滋滋的声音。 太阳穴被一个手巧的丫鬟轻柔的按着,昭老夫人有些昏昏欲睡。 “碰!嘎吱嘎吱~” 巨大的响声惊得昭老夫人猛的睁开眼睛,她扶着跳动的过分快的心脏,皱眉低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后衫已经被冷汗浸透,想起梦中的大火和清晰得过分的灼热感,她脸色有些难看:“林双还未回来?” 站在她身后的丫鬟绕到榻前,小心扶她坐起:“夫人,林姑姑才出去没多久,如今怕是才在回来的路上。 可是外面太吵了,吵得夫人没法入睡?” 丫鬟一脸怒容:“奴这就去紧紧那些人的皮子!毛手毛脚的。\" 昭老夫人此时心跳如雷,哪里能将丫鬟的讨好卖乖放在眼里,她压着眉头吩咐道:“去寻一寻林双,让她不必来见我,去一转城南。” 这时节天气干冷,木头遇火则燃,按理只要那云娘得手,那贱人定是在劫难逃,但想起梦中的场景,昭老夫人有些不安。 “唯。” “回来的路上去库房领些安神的香给我点上,上了年纪觉多梦也多,总是睡不安稳。” 小丫鬟低低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开门离去。 昭老夫人则被丫鬟扶着绕过屏风后更衣,事情刚办了一半,砰的又是一声,房门突然从外被大力踹开。 “老夫人,救我!”接着响起了林老婆子凄惨的叫声。 “昭陈氏!“景夫人拿着戒尺,收回了腿,压着眉毛走到房内:“你竟然敢算计我女儿!” 正坐在恭桶上的昭老夫人眼皮子狂跳。 屋内的丫鬟看见突然闯入的法外狂徒景夫人,吓得忙将屏风围了起来。 一个大丫鬟大着胆子走出来,伸手将景夫人拦住:“夫人,我家老夫人现在不方便见客,还请。。。。” 景夫人面色微沉,将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林老婆子丢到地上,勾起唇角嘲讽道:“避而不见,哪是不方便见客,怕是不敢见我吧?” 她将丫鬟一把推开,三两步走到屏风处,抬起戒尺,脸色寒凉:“不想被打就让开。” 丫鬟们吓得齐齐后退一步,但还是挡在屏风前。 昭老夫人屏住呼吸,气的脸色都绿了,她抖着身子,边找厕片,边咬牙切齿道:“景夫人未递拜帖,贸然上门,未免太过失礼。 无礼客人昭府恕不接待。 来人,送客!” “我既然敢来,就不打算走,我看,谁敢!”景老夫人估摸着时间,没了耐心,她抬起脚朝前踹去。 “老夫人!”丫鬟们惊呼一声,想要去扶那屏风。 霎时间人仰马翻,屏风往后倒去,昭老夫人传来一声痛呼,屏风正正撞到她头上,她一个重心不稳,连桶带人都被掀翻了去。 房间内出现一股怪味。 空气蓦地凝结,景夫人瞠目结舌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白花花的臀部,眨了眨眼睛。 屋内丫鬟跪了一地,画面就像被定格的动画场景一般,尴尬在屋内蔓延。 昭老夫人还有些懵,接着她似乎意识到什么,机械的转头看向屋内的众人,最后她将眼神定在景夫人身上,眼眶慢慢充血,脸色从白转红,又演变成黑,最后定格成绿。 她将脸埋入双手内,颤抖的身子,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哇”的一声,快四十多岁的女人哭了出来。 景夫人微微后退一步,说实话,这个场景是她没想到的。 她本想着登门将这老太婆暴打一顿以解心头之恨,但是,遇到这个场景。。。 也。。。还不错。 她甚至还惋惜没带着画师来昭府。 “母亲!”事情发展到白热化阶段,昭雎才带着昭府雇的打手姗姗来迟。 “别进来。”景夫人极为有良心,有道德的出声提醒。 昭老夫人被吓得哭声一顿,忙狼狈的去拉裤子衣裙。 昭雎站的位置只能看到拿着戒尺的景夫人以及被揍的鼻青脸肿的林老婆子,不见自家母亲, 明明刚才还听到母亲的哭声,难道。。。 昭雎心下一慌,一个大步跨了进来。 世界从此安静了。 跟着他进来,只落后半步的盼兮睁大双眼,嘴巴变成了o字。 昭老夫人惊恐回头,眼睛一白,晕了过去。 景夫人:。。。我可什么都没做。 昭府大厅内。 昭雎黑着脸与景夫人对峙。 见喝了半杯茶,那昭雎还不说话,景夫人有些不耐的放下杯子,朝着昭雎看过去。 很好,对方脸都气歪了。 “景夫人不打算给在下一个交代吗?” 昭雎只觉得一闭眼睛就看见自家母亲衣衫不着的模样,就能嗅到那股一言难尽的味道,他只觉得心里像是压了一座火山,又憋屈,又丢脸,颤抖的手,都快气出帕金森来了。 景夫人啪的将茶放在桌上,跪坐的身子挺直,冷笑一声,敲了敲桌案:“这话说的好笑。 昭府还是先给我景府一个交代吧。” 说着她抬起手啪啪两下,孔武有力的大汉便押着个男仆步入堂内。 “说吧,昭老夫人都做了些什么,又吩咐你去干哪些腌臜事?”景夫人转头看向男人,声音微凉。 这人是她从城南那小院回家途中抓到的,见他鬼鬼祟祟藏在竹林中,她想都没想就顺手让人将他绑了。 经过一番拷打,可真是听了场大戏,让她开了眼。 跪着的人身子抖了抖,猛的抬头看向昭雎,涕泗横流:“公子,救我!” 昭雎皱眉看向那人,认出他是自家母亲院中负责洒扫的下人。 景夫人轻咳一声:“你以为,他还会救你。 你家主子那事被我知道了,还是从你嘴里知道的,她的儿子不杀了你灭口都算蠢的。 怎么?还想求他?” “好好说”景夫人拿起身旁的戒尺敲了敲地面,饶有兴趣的看向昭雎:“只希望,昭将军听完还有底气质问我。” “说!”身后大汉将刀抽出半寸,威胁道。 “是是是,我说,我说!”跪着的男人吓得惊叫起来,忙倒到豆子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得一清二楚:“老夫人让林姑姑威胁那云娘,在城南点了一把火。 陈姑娘离府,林姑姑让我跟着,找机会结果了她。 昭雎拧眉:“云娘是谁?” 景夫人挑了挑眉:“告诉她,云娘是谁?那把火为何而放。” 第51章 进宫面见楚王 跪着的人抖了抖身体,害怕地抿了抿唇,想到昭老夫人的狠毒,他双眼一闭,和盘托出:“老夫人觉得前夫人碍眼,让人给她下了藏红花与蒙汗药,又放了一把火。。。。前夫人。。。。” 那人话还没说完,昭雎只觉得轰得一声,压在心中的火山爆发了,脑袋空空荡荡,有些转不过弯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在一旁看戏的盼兮却一步跃了出来,白着脸弯腰揪起那人的衣领,恶狠狠问:“你说,老夫人让人给谁下药,放火!” “前。。。前夫人。”盼兮捏的太紧,那人只觉得呼吸不畅,怕小命不保,忙脱口而出。 盼兮瞪圆眸子,前夫人?主子? 她踉跄一步,松开了抓着衣领的手,然后眸子一恨,一脚踢在那人心口上。 景夫人只觉得只觉得一阵风飘过,刚才站在堂中的丫鬟已经没了身影。 婵媛。。。对,。。婵媛。。 昭雎也反应过来,忙撑着桌子站起想要追出去。 “拦下他” 景夫人一声令下,身后的人就迅速将昭雎围住。 “让开!”昭雎抽出剑。 \"来人!\"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当场摇人。 “昭将军,恕我直言,那位现在怕是不想见你。 你一个杀人凶手的儿子去,是想再去补一刀? 再而,你是不是得给景家一个交代?” 她望着一脸阴翳看过来的昭雎:“既然罪魁祸首没醒,那就得劳烦昭将军跟我走一趟皇宫了。 毕竟昭大人领了公务离都,昭老夫人就做出这样的事,还请昭将军代表昭家给我一个交代!” 昭雎愣在原地,然后气笑了。 他执剑转身,有鲜血溅到他脸上,跪着的那男仆人头落下。 \"景夫人既然想要面见君上,那臣定是要陪你去的。\"他垂眸看向男仆的人头滚了滚,最终停在景夫人脚下,勾唇笑了。 * 走出昭府时,景夫人脸色难看的给管家使了个眼色。 管家意会离开,昭府众人忙着收拾烂摊子,没人注意他的去向。 景夫人先回了一转景府,锦宓被带上马车时还有些发懵。 \"母亲?\"看到锦夫人时,她还有些回不过神。 \"听说你打上门去了?\"她选了景夫人的对面位置坐下良久后才不可置信的喃喃询问。 在她印象中母亲一向是克制而温柔的,哪见过她这么彪悍的一面。 总觉得像是在听故事。 景夫人冷哼一声,敲了景宓脑门一下:\"我都说了,为母则刚。\" 锦宓一颗心又酸又涨,她眸中泛起一层水雾,低下头,有些愧疚:\"对不起。\" 景夫人叹了口气:\"作母亲的哪会真的生子女的气。 我当时只是过于担心你的小命……\"她将景宓揽入怀中,帮她擦了眼泪:\"现在别哭,眼泪留到宫里用。 一会到宫内,你只管害怕的落泪,君上问什么你都不要答,交给为娘。\" \"母亲,君上会不会……\"景宓有些担心,毕竟她娘彪悍的将昭府砸得七零八落。 \"没事,有你爹在呢\"景夫人摸了摸景宓的头,柔声安慰:\"我们护了你那么多年,没道理如今你被欺负了,我们却不管不顾。 再而,我看那昭家已经看不顺眼很久了。 能不能给你自己和那屈婵媛报仇,就看你的眼泪了。\" 景宓握紧手中的帕子,点了点头。 其实景夫人并未告诉景宓,这几年景家与昭家斗得胶灼,君上早已不满。 上次昭屈二人和离,昭雎被夺了兵权,屈家的屈平得了左徒的职位,就是一个警告。 君上在敲打昭家,他不是非昭家不可,可惜,昭老夫人那蠢人没看透,还闹出这些个事。 这次进宫,昭屈两家怕是要重新洗牌,换个排位。 而景家也难逃处罚。 但对景家来说,在这风口浪尖被罚其实不是什么坏事。 朝中文官都视景家为领头羊,若再攥着兵权,王上就算再昏庸,也该寝食难安了。 那昭家兵权给了景家与其说是恩宠与信任,不如说就是一种试探。 王上,看来是想试探景家有没有不臣之心。 景家满门富贵,手握重权,实在是太扎眼了,景家要识趣,知进退,才能保证长久不衰。 那么,借着这个机会,将君上给的那烫手的兵权给甩出去,刚刚好。 楚王宫内。 楚王刚想拥上温香暖玉,殿门外就传来贴身宫人的禀告声:\"君上,昭将军与景夫人求见。\" \"不见\"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楚王没好气回了一声,又低头逗弄起身下的美人,直将美人撩拨的眼波流转,娇喘连连。 \"君上,景夫人说如果君上不见他,那她就提剑去昭家杀了那昭家夫人替女报仇,然后自刎,以死谢罪。\" 宫人擦了擦额头的汗,硬着头皮挨着门又道。 说完话,他忐忑的等着。 殿内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真是扫兴。\" \"君上~\" \"美人乖乖等我,慢慢长夜,寡人有时间回来陪你再战一场。\" 然后,大概几息时间,殿门从内打开,楚王着里衣张开臂膀任由宫人给他穿戴华服。 \"那两人可说了是何事?\"楚王朝看向传信人,缓缓问道。 贴身宫人弯着腰快速步入殿中,抬头看向楚王思考片刻,组织言辞才低头回:\"启禀君上,昭将军面色难看,奴不敢问,倒是景夫人,拉着奴说了好大一通话。\" \"景夫人说,昭家老夫人指使人放火,烧了屈氏如今暂住的城南小院,那屈氏虽被景姑娘救出,但情况极为凶险,怕是要难产,一胎两命。 至于景姑娘\"宫人眼中泛起怜悯,想着模样俊俏的女娘如今变成杂草一般,浑身还散发出糊味,话就有些说不出口。 \"如何?\"景王有些好奇。 当然,他其实更好那姑娘为何会救屈氏 氏,并还跟着自家母亲来状告昭雎。 那姑娘迷恋昭雎的名声,他这个深居王宫的帝王都时不时耳闻。 \"有些惨\"宫人找不到形容词,只得给了个言简意赅的答复。 可不是就是惨! 整个人不仅黑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精气神弱了一大截 ,可能还留下了阴影,眼中没有一丝神采,哪里有曾经见过的嚣张跋扈的样子。 \"有点惨?\" \"那去看看吧\"楚王眸中闪过兴味。 楚王宫侧殿。 楚王端着水跪坐在桌案后,朝着宫人示意。 \"传景夫人,昭雎将军进殿~\" 宫人话落,三人走进殿内。刚含了茶在嘴里的楚王看到走在景夫人身边的不明生物,差点没将口中的茶惊得吐出来。 他瞪圆了眼睛:\"你是景宓?\" 他的语气有些飘忽。 记忆中嚣张瘦弱的俊俏女娇娘怎么将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她木着脸从黑暗中走出来时,若不是知道来人身份,他还以为看到了心有不甘前来索命,怨气极深的那种女鬼。 他控制住嘴角抽搐,指着景宓,微微转头看向昭雎:\"你们昭府做的?\" 第52章 景夫人编故事,听得昭雎瞠目结舌 “启禀君上”昭雎上前一步,抱拳答话,脸上没有任何心虚:“不是。” 说到这,他眼尾蓦地变红,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的郁闷与委屈:“还请君上明鉴,这几日臣都在闭门思过,昭府也闭门谢客。 臣真不知道,为何景夫人会无缘无故打上门来,还伤了臣的母亲。 君上也知道,臣的母亲最是宽和善良,走路踩死一只蚂蚁都要自责半天,怎会做出伤害景姑娘的事?” 楚王有些惊讶,勾起唇角:“哦?” “这么说,是景夫人冤枉你了?”他转头看向传消息的宫人,不悦的皱起眉头:“自己出去领庭杖吧。” 宫人脸色一白,忙俯身跪下:“君上恕罪,是奴听岔了。” 景夫人看着楚王的反应,心沉入谷底,看来她猜错了,楚王并没有完全放弃昭家。 但今日既然都来了,景家这罪名必须做实,不然她打上门去的行为就从心疼自己的女儿,鲁莽行事变成了目无王法纲纪,仗势欺人。 但她并没有自辩,而是讥讽一笑,转身看向景宓:“你看,宓儿,鱼那么相信水,水不仅煮了鱼,还觉得都是鱼的错。 所以,宓儿,你要记住,如果有人冤枉你吃了他的东西,你不要刨开肚子自证清白,你应该挖出他的眼睛咽下去,让他在你的肚子里,看个清楚。” 景宓闻言低头哽咽,身体颤抖,似是被昭雎伤透了心,只是一个劲哭,不答不问不反驳,好似已经心灰意冷。 楚王心里的天平渐渐倾向景家,毕竟以景宓的脑子和对昭雎的爱慕,若不是真被昭雎所伤,也不会露出这等绝望的表情。 这分明是对昭雎失望了。 昭雎不知道楚王所想,他听出景夫人的暗讽,抽了抽嘴角,但却还是不卑不亢问景夫人:“夫人,您说我昭府纵火伤人,那总得拿出证据吧。 你不拿出证据,空口白牙就往我昭府身上泼脏水,你是将在场的人都当成傻子吗? 反而是我昭府众人,包括今日围在昭府门外的百姓都看到了,是您恶狠狠无礼打上门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打砸昭府物件,甚至还伤了我母亲!” “昭将军的的意思是,我们景府自导自演,不惜将宓儿折腾成这个样子来陷害你昭府? 还是说,昭将军的意思是,我宓儿蠢笨,不知那滔天巨火会危及她性命,还傻傻冲进去?” 景夫人看着昭雎闪烁的眸光,心中冷笑,这昭雎在对峙时失手杀了那个下人,又愿意跟着来这王宫,就是打着这个算盘吧。 他是料定她再难找到证人? “不敢,只是景夫人,我尊你是长辈,才心平气和在这聊。 谁主张谁举证。 我昭府虽然拿不出证据证明此事与我府无关,但是您也拿不出证据证明此事与我府有关,不是吗? 难道楚国现在是景家说了算了吗?污蔑他人都不用伪造证据,直接空口白牙说就行?” 楚王压下眉头,心下不快:“景赵氏,昭雎说得没错,你既然说昭老夫人派人纵火伤了你女儿,总要拿出证据。” “君上!”景夫人红着眼眶抬头看向楚王:“臣妇本想着,若是这昭府认了,诚心给宓儿道歉,臣妇看在君上与夫君的面子上,这件事就算了。 毕竟夫君与昭大人同朝为官,我两家若是闹起来,难作的是夫君、昭大人与君上。 但昭将军不仅不认错,还颠倒黑白,那臣妇也不想忍了。” 说到这,她抹了把泪:“臣府虽然年轻时荒唐了些,可自嫁到景府,这郢都谁不称赞我一声识大体,贤惠、良善。 若不是为了宓儿,臣妇怎可能失心疯打上昭府去要一个说法?” 楚王见景夫人情真意切,心中的猜忌降了大半,但面上不显,他端起茶抿了一口,打算继续往下听。 他就见景夫人几乎咬牙切齿接着道:“昭府、景府中人都能作证,今日小女派丫鬟去过昭府。 我这女儿自小仰慕昭雎,不怕君上笑话,听说昭将军和离,她亲自动笔写了两封信送到昭府,只要君上下令去搜,定能找到。” 说完,她从袖子内拿出一张羊皮卷举过头顶:“这事昭雎的的回信。” “呈上来。” 跪着的宫人这才呼出一口气,站起走到景夫人身边接过信,将其递给楚王。 昭雎皱眉:“君上,这的确是臣所写,但臣只是委婉拒绝景姑娘。 我不知景夫人何故提这信?” 景夫人冷笑一声:“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昭家可真是好算计啊! 最开始哄骗我宓儿,那昭老夫人曾说只要宓儿去找那屈氏的麻烦,你们就娶她回府。 宓儿傻呀,竟真的去为难屈氏! 只是她太过单纯,被屈氏气的旧疾复发,生生在床上养了月余。 她能走动了,却迟迟不见昭府的动作,这才写信去问,却得到了你这样无情的拒绝。” 景夫人心疼地拉住景宓的手,几乎声泪俱下,怒目注释昭雎:“我儿待你如此赤诚,你那母亲竟然骗我儿去死!” 说到这,母女俩双双跪了下来,景宓更是哭得不能自已。 楚王被哭声吵得眉心紧蹙,额头突突疼起来。 “君上!”景夫人气得手抖,指着昭雎,控诉道:“那昭老夫人恨屈氏让她昭府丢了面子,派人去纵火,想杀死那屈氏。 但她怕事情败露,想找个替死鬼,就哄骗我那女儿去那边,摆明了想把纵火的名头安在我女儿身上。 真是好毒的心啊! 毕竟世人都知我女儿爱慕昭雎如命,前段时间又和那屈氏在大街上起了争执,失心疯纵火,完全说的通。” “只是!” “那毒妇没料到,宓儿虽然爱慕昭雎,讨厌那屈氏,但她心底善良,不忍见那屈氏被活活烧死,冲进去救了人! 这些事情,那屈氏的身边人都能作证!” 昭雎心下一沉,不得不感叹景夫人的厉害之处。 这故事编的得逻辑严密,要不是他知道他母亲心狠但足够蠢,又只相信身边人,不想横生枝节。 怕是都要相信景夫人的话了。 “这也只能说明你女儿救了屈氏,不能证明是臣母亲派人去纵火。“昭雎眯起眼睛,黑着脸高声道:“君上,景夫人可真是编得一手好故事。 还请君上为臣母亲正名。” 楚王没理昭雎,而是身子微微往前倾,一手撑住额头,一手敲击桌子,饶有兴趣问景宓:“那昭夫人给你传了什么话?” 景宓一愣,不料楚王会问她,但她却丝毫没掉链子,而是抬头将脸上黑黄相间的脸扬起,伤心欲绝:“昭老夫人让臣女婢女告知我,昭家的祖传玉佩在屈氏手中。 又说,臣女是她认定的儿媳,她想要将那玉佩交到我手上,所以邀我同去寻那屈氏。 臣女没有起疑,毕竟那日在街上,臣女与屈氏起争执时亲耳从她口中得知玉佩之事。 只是\"锦宓微微失神,似是在回顾亲身所历的场景:\"只是奴婢赶到时,没有见到昭夫人,而是见到了熊熊燃烧的烈火!\" 景宓说完,景夫人丝毫不给昭雎插嘴的机会,直接磕了一个头,然后悲痛出声:\"君上,臣妇是母亲,哪能看着自家女儿被如此欺负,这才打上府去。\" 说完她转头看向昭雎:\"我顾及昭府脸面,所以一直没有拿出证据,既然现在昭将军抵死不认。 臣妇只能拿出证据,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说完,她又从袖中拿出两封羊皮卷。 第53章 站在大气层的景夫人 “这两封羊皮卷,一张是昭夫人亲信林老太婆画押认罪书,另一封” 景夫人转身看向双拳紧握的昭雎,微微挑了眯起眼睛:“是昭夫人邀小女的去城南的亲笔书信。” 昭雎瞪大双眼:“绝不可能!”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喉咙滚动一下,猛的转身跪下:“君上,这是景夫人伪造的罪证,还请君上。。。。” “呈上来。”楚王微眯起眼睛,不耐的打断昭雎的话。 景夫人适时解释:“君上,臣妇之所以开始不拿出这罪证,主要是那林婆子不仅招供了昭老夫人害小女一事,还供出其他骇人听闻的肮脏事。 可以说,昭陈氏的罪证罄竹难书。 臣本是想给昭家留脸面。” 昭雎有些急:“君上,那林婆子虽然是臣母亲信赖之人,但是臣今日见她时,她身上浑身带伤,很显然经受了非人的折磨。 这认罪书很可能是屈打成招!” 景夫人冷笑一声:“昭将军可真会泼脏水。 怎么,你母亲纵火伤人,是我污蔑她,那林婆子认罪,是我严刑逼供的。 我是疯狗,只逮着你昭家咬?” 昭雎眸中一狠:“景夫人慎言,一切就是子虚乌有之事,是景夫人抓着不放。 臣现在怀疑”他看了景宓一眼,眸中闪过嘲讽:“难免不是我的拒绝让景姑娘落了面子,你爱女心切,这才出手对付我。 得不到就毁掉,臣又不是没见过。” “你!” 景宓气的瞪圆了眼睛,她只觉得心凉透了,她虽然认错了人,喜欢错了人,但这几年对昭雎可谓仁至义尽。 这人怎能如此对她! 景夫人却是没生气,见昭雎失了分寸,她可是极为愉悦,她微微勾起嘴角,嘲讽道:“昭将军当然见过。 你不就是吗? 那屈氏也是可怜,你们昭家眼看挽回不了她,就向屈家施压,逼迫他们将她从族内除名,让她失去依靠。 接着又盗她嫁妆,让她失去傍身活命之物。 最后还觉得她活着碍眼,派人去纵火。 一尸两命,可真是好狠呐!” 这些事情没有一件事是他干的,如今却被这么泼脏水,昭雎只觉得喉咙发腥,气的眼冒金星。 景夫人见这人战斗力如此弱鸡,顿时觉得没趣,她转过身看向正拿着羊皮卷看的楚王,继续拱火:“君上,臣妇认罪。 是臣妇太过妇人之仁,才想着给昭府遮掩,还请君上降罪。” 楚王拿着羊皮卷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起初,他只是抱着看戏的态度,可是他没料到,着景赵氏竟然甩出这样一个罪证。 他越读呼吸越粗重,越读脸越黑,最后简直黑成了锅底。 站在他旁边的宫人都下意识放缓呼吸,察觉到气氛一瞬间降为冰点,极为不善。 昭雎也立马察觉到了,他赶紧开口,企图狡辩:“君上,这罪证定是伪。。。” 楚王将羊皮卷放到桌上,脸色沉沉看向昭雎,直将他盯得直冒冷汗,再无法吐字。 “伪造的?”楚王语气低沉,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昭雎忙点点头。 楚王轻笑一声,将昭老夫人那封信递给宫人:“拿下去让昭将军认一认字。” “诺” 昭雎接过羊皮卷一看,蓦地瞪大双眼,不可能! 怎么可能! 她立马看向景夫人,什么都明白了。 景夫人低着头,没人看到她勾起的唇角。 真以为她打上昭府只为了泄愤? 真以为管家是和事佬? 呵,她若是没有点手段怎么帮景家周旋在朝中重臣的家眷中探听消息? 真以为她人缘好是因为她笑脸迎人? 别开玩笑了好吧! 不打上昭府,怎么严刑逼供林老婆子,让她添油加醋多写一些昭陈氏的罪证,不带上管家,怎能让他临摹昭陈氏字迹。 真以为她喜欢围观那昭陈氏更衣?打砸陈家是气疯了? 不制造混乱,如何让管家神不知鬼不觉去昭陈氏书房偷她的字迹? 至于一开始不拿出来,那是因为昭景两家为政敌,那上面的罪证骇人听闻。 楚王还未完全对昭家失望。 一开始拿出来只会引起楚王猜忌,觉得是他景家为了构陷昭家弄的伪证。 “怎么?”楚王冷笑一声:“看来昭将军是认得这字了。” “应该不用寡人派人去取昭陈氏的亲笔字迹了吧。” 楚王一想到林婆子认罪书中供出来的事情,就气的呼吸不畅,他猛拍桌子站起,将另一张羊皮纸也丢到昭雎身前不远处。 “看看!看看你的好母亲都做了什么!” 这昭陈氏,真是该死,竟然将手都伸到宫中来了! 敢对公子兰动手,活腻歪了! 昭雎忙跪着往前挪几步,捡起地上的羊皮纸展开。 “君上,冤枉啊!臣母亲绝不会做这些事情” 看完后,他吓得差点拿不稳羊皮卷,以头磕地,慌忙高呼。 “冤枉?” 楚王扶着桌案站起,蹬蹬蹬走到昭雎面前,气的一脚踹到昭雎心窝上。 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证据都在你手里攥着,你还有脸喊冤? 我就说,我儿公子兰前几日为何会无故落水。 怎么,因为和离之事,连寡人的王后都恨上了?” 昭雎被踢的后仰,吐出口血,但他急的几乎察觉不到痛,几乎是楚王才话落,他就又规矩爬起跪下:“君上,林婆子的所诉罪证不可信!” 他红着眼睛看向景夫人:“昭家忠心,日月可鉴! 臣母亲是万不会做出这等事的。 至于那臣母亲所谓的亲笔信,臣怀疑是有心人临摹出来想要陷害我昭家!” 景夫人猛的抬头,非常不服气:“昭将军这口气,有心人怕是在指臣妇。 臣妇可没有这样的本事! 还请君上明鉴。” 说完,她看了景宓一眼,似是忽然想起什么事,又道:“君上,宓儿曾告诉臣妾,那昭陈氏给的信是她身边一个丫鬟交到宓儿丫鬟手上的。 好像叫。。。什么云雀。 君上传唤,一问便知。” 昭雎瞪大眼睛。 云雀! 那是她母亲身边的大丫鬟! 景宓低着头同样瞪圆了眼睛。 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事儿。。。。 景夫人垂下眼睑。 要在这都城混,谁家没有几个景家安的桩子。 第54章 陷阱九连环,一环扣一环 昭雎就算再蠢,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也什么都明白了。 从景赵氏打上门来,他们昭家就落入了景家布置的天罗地网内。甚至他杀了那个男仆,可能都在景夫人的预料之内。 目的,就是为了降低他的戒备。 让他认为唯一的证人已经被他杀了,那么,为了挽救昭府的名声,他自然会心甘情愿跟着她入宫。 昭雎细细想来,只觉得头皮发麻。若是管理昭府吃穿用度的母亲身边都出现了间谍,那他与父亲身边是不是也。。。 昭雎捏着羊皮卷沉默半晌,眼底再没了最开始的讥讽,他微微侧过头看向景夫人,眸中是化不开的黑:“景夫人,送您一句话,假的就是假的,真不了。” 景夫人动了动眼皮,没搭理他。 “君上”昭雎捏紧手中所谓的证据,重重磕了一个头:“臣恳请君上查一查那丫头的身份,臣以项上人头保证,那丫头身份绝对有问题。” 听到这话,景夫人眸光动了动,笑了,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的确安插了眼线在昭府,但却不是那云雀,她训练的那些眼线可没那云雀本事大。 景夫人眸光微暗,那云雀啊,是齐国的间谍,她可是已经从昭府得到了无数秘闻送往齐国去了。 说实话,她安插的那些眼线能发现这个秘密,连她都没想到。 本来,若昭雎不要横生枝节,乖乖认输,牺牲那昭陈氏,等着楚王宣那丫鬟问话,最起码,昭家不会伤筋动骨。 现在嘛,昭家想要洗干净身上的脏水,做梦! 只要楚王查,动不动昭家,就不是他说了算了。 听说那昭老夫人可是对她那大丫鬟极为宠幸呢。 窝藏别国间谍,出卖楚国机密,昭家,不见血都难。 到时候,群臣激愤,昭家自身难保,楚王焦头烂额,谁还会在意纵火伤人这样一件小事是不是昭老夫人做的? 她再将这些证据放在世人面前,他们无法分身乏术自辩,众人自然就认为,证据是真的。 更何况。。。。 景夫人眸色一冷,那纵火之事从始至终都是那昭陈氏做的,她并没有冤枉她。 既能除去昭家,又能肃清别国间谍,还有什么比这两件事更让她心情舒畅的? “君上,昭将军说的对”景夫人义正严辞的开口:“为避免昭将军又说臣妇泼脏水,臣妇也建议陛下查一查。” 为什么?不应该呀! 昭雎深吸一口气,按这景赵氏目的,她不该建议楚王去查才对。 那丫鬟可是她的人,她就这么有恃无恐,认为楚王查不出来? 除非。。。 一个念头闪现而过,刺骨的寒意从脊椎径直蔓延至脑海和四肢百骸,让昭雎不由遍体生寒。 那丫鬟不仅不是景府之人,身份怕是也不简单!而景赵氏能这么迫不及待同意查那丫头,恐怕这背后所图不只是她母亲。 猜出景夫人的目的,昭雎瞪圆了眼睛,惊得如满月小儿听霹雳,骨头都要震碎了。 楚王此时正处于那昭陈氏胆大包天谋害王子的愤怒中,哪里有多余的脑细胞去思考这一桩桩一件件是否存在猫腻,见两人都建议查,他想也没想就要答应。 眼看胜利在即,但景夫人没料到,这时候却杀出一个程咬金。 “你个逆子!” 殿外响起一声暴喝,接着楚国令尹昭阳疾步闯入殿中,对着昭雎后背就是一脚。 直接让昭雎给楚王的八寸大脚来了个严丝合缝的亲吻。 事情来的太突然,楚王没有闪身,就这么被砸了个实打实。 他懵逼的动了动右脚大拇指,一股钻心的痛意袭来,疼的他青筋直冒。 “嘶~” 养尊处优惯了,楚王何曾受过这样的撞击,当即痛的将腿一收,蹬蹬蹬后退几步,被身旁的宫人扶住,脸上戴上了痛苦面具。 “彭” (爹不疼)昭雎又迎来了二次伤害。 本势必要拿最佳女演员的景宓也被眼前的景象弄的差点忘了哭。 殿内众人齐齐看向红着脸收回脚的昭阳,与痛得变成大小眼的楚王,沉默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令尹大人怎地突然回都?”景夫人最先回过神来,仰起头,一开口就是绝杀。 “又是怎样的急事让您未经宣召就入了王宫?” first blood! “昭大人想来不知道最近昭家发生的大事吧”景夫人勾唇,满脸讲八卦的样子:“您当年极力阻挠昭将军娶的妻子屈氏,昭将军终于听您的令与她和离了。” 朝阳脸色一僵,嘴唇直颤抖,他何时对那屈氏不满过,这简直就是造谣! 他指着景夫人,手抖得像是得了帕金森,气的说不出一句话。 double kill。 “还有”景夫人眯起眼睛,将身旁的女儿露出,指着给昭阳看:“你看看贵府夫人多么丧心病狂,将我这女儿折腾成了什么样子!” 景宓仰起头,全方面展示自己的不幸,昭阳眼眸颤颤,不忍直视的别开视线。 昭阳虽然一路赶路一路听,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当看到景宓那惨不忍睹的样子时,昭阳还是觉得自己的承受力有些不足。 “我这女儿惨虽惨,但最起码还能留下命“景夫人还嫌不够,幽幽又补了一刀:“您那和离的儿媳怀了您的外孙,贵夫人这一把火放的,想来怕是要一尸两命。 我去接小女时,屈平那孩子还在惨白着脸守着自己姐姐生产。” 她摇了摇头:“怪可怜的。” triple kill ! 昭阳只觉得晴天霹雳,年纪大了,他险些有些站不住。 他呆呆看向昭雎,茫然的脸上和王者荣耀爱好者一样,写着几个大字——我才出去几天,为什么家被偷了? 屈氏和离+一尸两命=失去一个绝佳好儿媳,得罪屈平,屈昭两家关系出现裂痕。 景家姑娘那副尊容,景赵氏恨不得吃了他的目光=昭家接下来要收到景家的疯狂报复。 毕竟这满都城谁不知道,那景颇虽然阴险狡诈,但可是将他妻子和女儿护得跟那眼珠子似的。 “你个逆子!” 昭阳双手颤抖,气红了眼睛,朝着昭雎而去,将刚神不知鬼不觉爬起的昭雎一脚又干趴下。 然后在楚王怒火正要发泄的当下,他重重跪下,老泪纵横:“君上,是老臣教子无方,没有严加约束内人,才酿成今日大错。 臣认错,还请君上恕罪,臣回去定然亲自料理了那毒妇,给君上和景府一个交代!” 景夫人眸子一凛,心中生寒。 这昭阳可真狠呐! 那昭陈氏可是陪他多年的发妻,如今他竟是毫不留情,说放弃就放弃。 他的这个态度,看来是准备推昭陈氏出去献祭,阻止君上再查那丫鬟的身份了。 第55章 昭阳认罪,景颇替妻挨罚 他想来是知道了那丫鬟的的身份了。 景夫人眸中闪过惋惜。 昭阳既然已经认罪,那就是将昭陈氏做的事情认下了,她打着为女报仇的旗号算是再也用不了。 她没有借口再建议楚王去查那丫鬟的身份。 虽然狠心,但不得不承认,这昭阳真是足够聪明。 他那儿子比他可是差上许多。 不过也就一瞬,景夫人就释然了。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昭府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能让那昭陈氏得到应有的报应,她也心满意足。 那边昭阳见楚王脸色还是难看,又垂眸继续道:“君上,臣为楚国征战一生,又数次保君上躲过明枪暗箭,如今,臣老了,也快干不动。” 景夫人和楚王齐齐一怔。 景夫人是感叹这老匹夫好一招以退为进。 她抬头看向楚王,果然见高高在上的帝王神情恍惚,因为昭阳的几句话,眸中怒火就降了大半。 “令尹何至于此。 这一桩桩,一件件,全是昭雎与那毒妇做下的,与你何干? 令尹快快请起。” 楚王看着眼前跪着的人头发胡子稀白的模样,想起年少时他对自己的教导和爱护,心就软了。 他本想伸手去扶昭阳,但大拇指钻心的疼却由不得他走动。 扶着他的宫人则心领神会立马沉了脸,喝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扶昭大人起来。\" 宫人们忙七手八脚上去将昭阳扶起。 “谢君上。” 昭阳此刻才算松了口气。 此时,场面就显得有些诡异,受害者及其家人跪着,但施暴者的家人却说着冠冕堂皇的话,站的笔直。 景夫人拳头握紧,只觉得这世界荒谬得很。 “令尹快带着昭将军回府吧。 你说要给景府一个交代,寡人信你。” 楚王只觉得大拇指突突的疼,太阳穴也突突的疼,他完全不想看戏了,只想回后宫躺下。 “不过,昭陈氏对寡人后宫伸手的事情,寡人不想抓到第二次。”想到郑袖,楚王还是警告了昭家。 \"臣不敢。“昭阳忙慌恐抱拳应答。 “至于景家”楚王转头看向跪着的母女两,沉吟半晌:“景家姑娘生死一线,昭家该有所表示。”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昭阳很上道,忙道:“臣听闻景家姑娘对我儿昭雎有意,今日一见这姑娘臣就喜欢。。” 楚王嘴角抽了抽,没反驳,也没答应。 景宓猛的抬起头,而昭雎则是身子僵了僵,二人都握紧了拳头。 全场只有景夫人最为镇定。 楚王只是不聪明,不代表他是傻子。 果然,下一刻,昭阳话风一转,有些惋惜“可惜了,有缘无份。 经过此事,想来我昭家是无福娶她进门了。” “君上,昭府虽然不算富裕,但臣愿意将臣名下最赚钱的那座酒楼赠予景姑娘赔罪,望他能原谅昭府。” “景夫人?\"楚王满意点了点头,看向景夫人问:\"可还满意。” “臣妇谢君上。” “既然你们都没有异议,那就这样办吧。 只是景夫人打上昭府,毁坏昭府物件的事情,虽然寡人念你身为母亲,为了替女儿讨回公道鲁莽了些,但到底是触犯了律条。 这样吧,就赐你5庭杖,由令尹看着处罚完,再离宫。” 景宓脸色刷的一白,她刚想开口,却被景夫人拉住,身边响起一声平静的声音:“臣妇谢君上。” 景宓猛地看向景夫人,眼泪流的汹涌。 景夫人朝着她摇了摇头。 景宓一咬牙,甩开景夫人的的手,爬到楚王跟前,连连磕头:“君上! 求君上开恩,母亲只是太过爱我,才会如此,还请君上恕罪。” 见楚王不为所动,景宓慌的抓住他的衣角:“君上,小女愿代母亲受罚,还请君上允了小女。” 景夫人大惊:“宓儿,你说什么!” 楚王这才有所动容,他低头看向景宓,见小姑娘哭得凄惨,不似骗他,他叹了口气:”既然你有如此孝心。。。。“ “君上!\" 就在楚王要下令时,从殿外嗖的冲进来一人,噗通一声跪下:“是臣没管教好内子,君上该罚臣。” 楚王:。。。。。他这王宫,怎么是个人都能进。 ”爹爹?” 景宓听到声音,猛地抬头看向身边的人,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平常自持冷静的父亲。 官帽跑歪了,脸上全是汗水。 景颇转头看向景宓,眼中闪过心疼,但此时却不是絮叨攀扯的时时候,景宓那小身板,五大板打下去,又得躺上一两个月。 “站着干什么,还不带景大人去领罚?”楚王皱眉吩咐。 “谢君上。” * 离宫的路上,五个人都沉着脸。夜色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已是后半夜。 景夫人走着走着感觉脸上一凉,她忙将披风脱下披在景宓身上,然后看向景颇:“看来得走快些,今晚怕是有雪。” 景颇皱眉,点了点头。 两家人无声的离了宫,在宫门前各自上了自家马车,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直接吩咐马夫驾马离开。 “父亲,您怎么回来了?”昭雎看着坐在另一头脸色郁郁的昭阳。 “我再不回来,昭府就没了! 我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不要与屈氏撕破脸,你是如何答应我的?现在还闹出这些个事!”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气的脸色发青:“这事过后,你让我这老脸往哪搁?” “是屈氏设计我” 昭雎喃喃开口,大概是觉得被自己枕边人设计这件事,他本身也无脸,声音听起来就嗡嗡的,有些虚。 “哼。”昭阳还想说什么,但马车却是一停,弄的他一个不稳撞在马车框上。 “为何停车?”他唰的将帘子掀起,恼怒开口。 “启禀主君,有人正抬着棺材要去往对面。 小人这才停下。” “晦气。”昭阳脸色更难看了,又刷地将帘子放下。 【这么晚来买棺材,想来是横死。】 这年头,年纪到了的人都会给自己准备好棺材或者草席,像这种大半夜来买棺材的,怕是意外死亡。 马夫道了几句罪过。 夜太黑,他刚才差点撞过去。 若真撞到棺材上,那才是真晦气。 另一边,城南。 秦缓小心的将孩子取出,将他的脐带剪下,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 孩子被包在薄薄的膜中,因为在母体中憋了很长时间,脸色有些微微泛紫,不哭不闹,看上去像是已经死去。 “节哀“她将孩子递给夕昭。 夕昭接过,任由一滴一滴眼泪滴在孩子身上。 她哭的全身颤抖,却不敢哭出声音,怕影响到秦大夫。 \"给我看看。”陈曦和皱眉看了一眼孩子,朝着夕朝耳语几句。 夕朝猛地瞪圆眼睛看向陈曦和。 陈曦和看了婵媛一眼,又转头脸色凝重点了点头。 夕朝立马抱着孩子转过身去,脚步很急地离开帷幔。 站在镜子前看着这一切的屈平则握紧了拳头,他看着婵媛,只觉得急的手脚发软。 阿姊,你可一定要活下来! 第56章 甘茂救下婵媛之子 “甘茂,甘茂!”夕朝抱着孩子走了许久,终于见到甘茂,她几乎喜极而泣:“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甘茂先是一愣,接着视线下移终于看到了夕朝怀中那浑身发皱,脸色紫白的小婴儿。 电光火石间他脱口而出:“是婵媛姐姐的孩子?” 夕朝两步走到他身前点了点头。 她今日怕是将这一生要流的眼泪都流光了,怀中的孩子体温越来越低,夕朝已经吓得六神无主:“曦和说…… 需要反复揉搓拍打他的背部,按压他的肺部,用嘴吸出堵在他气管里的羊水。 只要他能自主喘气呼喊,他就还有救,可是。。可是我” 夕朝眨着干涩的双眼:“可是我太笨了,我不理解曦和所说的的气管,肺部在哪。 她让我来找你。” 说到最后,她几乎嚎啕出声,再没了陈曦和第一次见她时的冷静。 甘茂下意识明白了陈曦和让夕朝来找他的缘故,这些日子,他一直陪在秦缓身边,见过他解剖死尸,也见过他研究医术。 秦缓偶尔甚至在想明白一些医书里的医理,还会抚掌大笑,不管他愿不愿意听,他都会抓着他与他分享新的发现。 “给我。” 甘茂蹙着眉毛,将手里的孩子放在一旁的干草上,朝着夕朝伸出手,又嘱咐:“去端一点温水来。” “带上蜡烛。”他不忘交代一句。 夕朝猛地点头,转身往回跑去。 甘茂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他安静得不像话,仿佛随时都要随风飘到天上去。 他狠了狠心,单手抬住小家伙的身体,用力揉搓他的胸腔和后背,时不时对他的肺部进行按压。 可是哪怕他努力多次,臂膀上的小家伙仍然耷拉着双腿,双眼紧闭,不哭不喊,没看到陈曦和口中所说的反应,甘茂内心几乎警铃大作。 【小家伙,你可要努力活下来,你母亲可还等着你回到她身边呢】 甘茂边想,边嘴对嘴去吸小家伙口中那所谓的羊水,感觉真的吸到东西后,他眼睛一亮。 有用! 他将口里的液体吐掉,又去按压婴儿的胸部,反复重复按压吸允的动作。 但令人难过的是,甘茂手都开始微微发麻了,但手中的婴儿却没有半点反应。 他就像一个不会呼吸的洋娃娃一样。 任凭甘茂各种揉搓碾压,他都只是乖乖躺在那里,小手和小脚耷拉着,连眼睫毛都没眨过,整个人空洞安静的可怕。 甘茂能敏锐的感知到小家伙的生命力在快速流失,这一认知让他的心渐渐沉入谷底,红了眼眶。 “怎么样?”此时夕朝端着盆走过来,眼神焦急的看向甘茂怀中的婴孩。 “吸出一些东西,但是他还是不哭不叫,没有一丝反应。” 甘茂手上动作不停,一边回复夕昭,一遍用手摇水洒在婴儿身上,他语气有些急:“夜里天气凉,小家伙体温越来越低” “我来,我来!你动作不要停。” 夕昭连忙将盆放在地上,又将蜡烛放在高石上,将帕子吸满了水分,全淋在婴儿身上,脑海拼命回忆陈曦和的话。 “差点忘了! 曦和还说,若是他一直不哭不叫,那就将他倒立起来,试着用手拍打他的背部。” 甘茂身子一僵:“不会受伤吗?他还那么小。” “哎呀,命都快没了,哪里还能管得了受不受伤! 前提是得让他活过来。” 夕朝的话带了颤音:“必须试试,万一,万一有用呢?” 此时,小家伙因为长时间无法自主呼吸,身体皮肤早已憋的发紫。 甘茂意识到,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每一个救助的方法都需要尝试,哪怕微乎其微。 他小心拎起婴儿的双腿,然后心狠了狠,重重向小家伙背部拍去。 “哎?!你刚刚有没有看见,他嘴唇动了一下”夕朝惊喜出声,拿起蜡烛靠近。 甘茂眼睛亮了亮,他刚才也看见了。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热泪盈眶,更加卖力了。 “啊呜” 天呐,经过一番生死搏斗后,甘茂与夕朝终于听到了小家伙第一声微弱的呼声。 两人几乎都是喜极而泣,他们俩纷纷感到了前方的希望和曙光。 但他们知道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因为小家伙就呜咽了一声后再次归于沉寂。 容不得一丝马虎和停顿,甘茂控制力道再次拍向小家伙背部,按压他的胸腔,又分开他的嘴,尽力将他口中的异物吸出。 小家伙的嘴巴蠕动的越来越快! 甘茂眨了眨眼睛,手上更卖力了,他甚至还在小家伙背部挠起了痒痒。 此时小家伙的情况有了明显的改善,他不再无动于衷,也不再纹丝不动,他已经对甘茂的拍打渐渐有了可喜的反应。 他鼻子甚至因为感知到背部的不适而微微皱起,小嘴巴渐渐发出哼哼唧唧的咕噜声,脸色由青紫发白变为健康红润起来。 在夕朝用帕子擦了擦他的小脸后,小家伙“呜哇”一声哭了出来,接着哭声变为哼哼咦咦,呼吸也越发强劲和顺畅。 “咦呀~咦呀”甘茂惊喜的发现,小家伙一边哼,一边竟然能抬起小手挥挥。 肚子也开始起伏。 “夕朝姐!活了!” 一直没有哭过的甘茂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转头看向同样红了眼眶的夕朝,以为是在做梦,又重复了一句:“他活了!” “恩!”夕朝弯了弯唇,跌坐在地上。 似乎不满两个大人忽视他,小家伙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哭声,接着嚎啕不止。 “奥奥奥奥”甘茂将他抱到臂弯里,熟练的摇了摇:“不哭,不哭。” “他应该是冷了”夕朝偷偷抹了把眼泪站起:“你把他放到水里,我去给他找衣服。” “恩” 甘茂将小家伙放入水中,小心托着他的脑袋,大概感觉到了水,以为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他哭声渐渐停了下来,小手小脚时不时在水里动着。 甘茂一颗心化成了水。 而另一边,秦缓将最后一针缝上,他用铜剪将线剪断,长呼一口气:“我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剩下的就看老天了。” 陈曦和一颗心也渐渐平静下来,周围静的出奇,陈曦和甚至还能听到竹叶舞动的沙沙声:“幸苦秦大夫了,刚做完手术,不宜移动,我守在这里,您去眯一会,后面可能还要麻烦你。” 秦缓垂了垂发麻的双腿,也没客气,点了点头。 “诸位也去靠一靠吧,夜还很长,我先守着,等你们睡醒了,再来换我。”陈曦和又对站在镜子周围的人吩咐道。 接着她转过身,看向陈秀儿:“特别是你,还怀着孩子,你得替孩子想想。” 陈秀儿嘴唇动了动,想着自己没有陈曦和懂医理,并且她还怀着孕,留下可能还要陈曦和照顾她。 她也点了点头。 接着人一点点散去,陈曦和弯腰给婵媛盖了盖被子,就这么不眨眼的看着她,她就怕自己一个疏忽,就让婵媛又临险境。 毕竟古代没有精密的仪器。 大概又过了两个时辰,婵媛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陈曦和时,她微微扯起唇角。 “婵媛~”陈曦和喃喃出声,眸上漫上雾色。 “曦~和”婵媛说话有些费力,她皱了皱眉,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但她还是在笑:“我看见。。见了。。大火,大火将一切烧成了灰烬,然后我在灰烬里看见了光,接着在光里看见了你。” 说到这,她停了一下,剧烈喘息:“接着,我觉得自己好像回家了,我看到了爸爸,妈妈,老师,同学,看到了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我还听见你在唤我。 但曦和,我好困好累,我好。。。想,好想家。” 接着,毫无预兆了,婵媛在陈曦和震惊的目光中吐出一口血。 “婵媛”看着吐血后昏迷的婵媛,陈曦和只觉得寒意爬上四肢百骸,她颤颤将手伸向她的鼻息。 第57章 陈曦和开始布局,张仪派人相助 几乎是婵媛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盼兮就赶到了,她啪的一声重重拍开陈曦和的手。 看到婵媛的情况时,她几乎气的浑身颤抖。 她离开昭府时天色已晚,因为没有权利借车,街上也没什么人,她几乎是跑着过来的。 “盼兮?”夕朝步入院内,她手里抱着婵媛的儿子,身后跟着甘茂和抬着棺材的人。 “不得无礼”她皱眉看向将陈曦和视为敌人的盼兮,冷声道。 “我去请秦大夫。”陈曦和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你看着点婵媛,她刚刚醒了,但又吐血昏过去了,情况很不稳定。” 夕朝脸色刷的一白,喃喃应了一声。 她疾步走到婵媛身边,她不敢开口,怕叫了婵媛不应她,但她又不敢不开口,怕不叫婵媛,她再也醒不过来。 “那棺材是怎么回事!”盼兮此时才注意到被人放在院子中的棺材,她眸中含上怒气:“主子还没死,你们就给她准备了棺材。” 夕朝木木抬起头:“不然呢?” “难道要让主子走到时候没有一口像样的棺材?” 夕朝眸子暗了下去,一字一句道:“我宁愿事先准备棺材,我也不愿主子不体面!” 聪明如盼兮已经从夕朝的言语中猜出了婵媛如今的情况。 她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支撑她跑了一路的信念崩塌,她只觉得全身气力顷刻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不会的。。不会的”盼兮眼泪一颗颗落在地上:“主子在战场上几次受伤都未死,主子。。。主子不会死的。” 她喃喃自语,手撑着地想要爬起来,但是越心慌,越全身无力,她试了几次都没爬起,干脆以手捂面趴在地上大哭出声。 接着,秦大夫来了又走,院子里来来往往许多人,等盼兮情绪平定下来时,满院子就只剩下她、夕朝、屈平、甘茂、曦和和秦大夫。 陈曦和将她拉起,缓缓说了一连串的话,而盼兮的神情却越来越震惊。 “真的可以吗?”她像是在反问自己,又是在问陈曦和。 陈曦和点了点头。 周围人红了眼眶,也点了点头。 雪越下越大,陈曦和几人弄来了马车,又在马车上铺了厚厚的被子,带着婵媛回了屈宅。 * 河西之地,黄河边上。 浓郁的夜色渐渐退去,隐约可见将明的天光。 几个魏兵已经试探着通过了前一日秦军制造的小河。 冰河宽度已经收窄,冰面也比上一日更为结实,估摸着再有一个时辰,魏军即可运载粮草渡河。 但仅仅过了半小时,魏军首领便发号军令,魏军试探性地开始全线渡河,首批大概出动了五千多魏军,运载着百来辆粮草,小心翼翼的在冰面通行。 如今卯时未至,堪堪入了黎明,朝阳就似从黄河冰面破冰而出,只溢出几道黄白的薄光,如同落在画上的水彩,不消多时就覆盖上了整个天幕。 冰原在晨光中微微发亮,美丽得好似上好的水晶,忍不住让人想要采上一颗细细把玩。 但两军却无人注意到这美景。 秦军整装列队。 加上后来从崤函谷道赶来的,共三万秦军静静列队在赢疾身后,就等赢疾一声令下,就冲出去厮杀。 而魏军那边,两万余魏军,有一万是魏武卒,若平时在开阔平原上,魏军摆开方阵,三万余秦军可能还会吃亏,但这次形势可谓对秦军大为有利。 魏军无法摆出方阵,为护粮草也无法用尽全力拼杀,可谓劣势尽显,但魏军却没有畏惧,依然在将领一声令下,义无反顾带着粮草走上冰面。 “放火。”赢疾早已做好准备,看着魏军有了动作,他眯了眯眼睛,冷冷劈下右手。 “杀光魏军,烧光粮草,秦军必胜!”赢华吼了一嗓子,率先举着火把冲了出去。 “秦军必胜!”身后的秦军大喝一声,一人举着一把火把,没有火把的就用木条夹着炭火,向首批魏军压去。 “放箭~”几乎是跟着赢疾的秦军全冲出去的最后一刻,疾高高喝一声,站在另一队秦军前的白裕便抬起了手里的弓箭。 “嗖嗖嗖~” 漫天的火箭从秦军这边射出,先一步到了魏军队伍中。 火箭一接触粮草,瞬间将粮草点燃,魏军急的红了眼睛,也顾不上冲上来的秦军,忙开始救火。 几乎是魏军才将火扑灭,秦军就冲到魏军队伍中,将魏军车与人冲得七零八落。 “丢!”伴随着赢华的一声高吼,冲进敌营的秦军将手中的火把、木炭一丢,一时浓烟滚滚。 “龟孙!我和你拼了!” 有个魏兵看着再次燃烧起来的粮草,气的抬起刀就向秦兵冲去。 但大多魏军都如热锅上的蚂蚁,一心救火,他孤立无援,几乎一冲上去就被秦兵包围斩杀。 魏军急红了眼,一心想要护住他们的口粮和阴晋城的希望,一面救火,一面与秦军作战,战斗自然不甚理想,几乎成一边倒的态势。 魏军就如贪吃蛇里的奖励,被秦军这条庞然大蛇一点点蚕食殆尽。 一天的厮杀搏斗后,战斗终于结束,两万余魏军以“粮在人在,粮没人亡”这种极为悲壮的方式,永远葬身在黄河冰面上。 但秦军也损失惨重,后期没了粮草,魏军几乎红着眼睛反扑,几乎采用一换一的方式也要杀死秦军。 魏军两万五千人全留在了黄河,但秦军伤亡也不小,足足损失了两万人。 赢疾打了一场胜仗,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值得庆贺的是,这场战役虽然损失惨重,但对后续战略却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此时河西之战的胜利天平几乎已经倒向秦军。 而此时,在自己营帐苏醒过来的张仪终于想起了陈曦和送给他的信。 他读完羊皮卷,将其合上,对外呼唤一声:“来人!” “属下在!”一个秦兵走入帐中,他是赢疾为了保护张仪而派过来的人。 “备笔墨!” 接过秦兵递过来的羊皮卷和毛笔,张仪一边落笔写字,一边吩咐道:“拿着我桌案上那把琴,带着人去一趟云梦泽,寻一个叫芈丫头的姑娘。 若是寻不到,你就去屈宅寻那屈婵媛,定能寻到那丫头。 你将琴交给他,并且呆在她身边,护她周全,若她想要来秦国,务必安全护送她们进入秦国境内。” 秦兵有些为难:“先生,赢将军让我寸步不离保护你。” 张仪翻了个白眼:“这是君上的意思。这信君上看过,但未阻拦,你可知什么意思?” 秦兵摇了摇头。 张仪抽了抽嘴角,干脆趴下,不打算理睬这秦兵,烦躁的挥挥手:“去问你们赢将军!” “诺!” 第58章 景府笑闹,昭雎却为了前途放弃救母 时间倒回去几个时辰,郢都。 景府马车停在府外时,雪已经下得很大了,片片雪花飞飞扬扬从漆黑的天幕落下,若不带伞,怕是连眼睛都难以睁开。 早早收到消息的景鲤半个时辰前就吩咐下人熬着羊肉汤,自己则带着管家与才归府不久的锦儿站在风雪中等出宫的三人归家。 所以,景宓才掀开帘子头顶上就出现了一把伞。 这一晚上着实惊心动魄,再见到疼爱自己,从小给自己收拾烂摊子的嫡兄时,景宓只觉得有些恍惚。 就像是心里的慌乱终于散去,胸腔内的酸涩与慌慌不安终于找到了停靠的港湾。 “哥。” 她吸了吸鼻子,才唤了一声,手里就被塞了满满一袋灌满热水羊皮囊。 “雪太大了,有什么事进府说” 景鲤温热的大手抚上景宓的头顶,并拍了拍,接着转头嘱咐锦儿:“风雪太大了,灯笼点低一些,小心扶着你家姑娘。” “唯。” 锦儿提着灯笼上前,景鲤手往下移虚虚环上景宓的肩膀,带着她往前,将她送至景儿伞下。 \"你先走,父亲母亲怕是还有事情要嘱咐我。” 他朝着景宓挥了挥手,才转身走到车前掀开帘子,将伞往马车前挪了挪,语气恭敬:“父亲,我让管家带来了小轿,您看。。。” 抚着屁股起身的景颇脸色一黑,没好气瞪了景鲤一眼:“我又不是哪家新娘子进门,坐什么轿子!” “扶着我!” 他将手往前一伸,看了一眼尴尬摸着鼻子的景鲤:“你这种性子,我日后怎好将景府。。。。” “哎哎哎~” 他话还没说完,就疼的连连叫唤,景府下人们见怪不怪,整齐转过身子,当作没看见。 “嘶~嘶”景颇收回伸出去的手,忙抚上自己的耳朵,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夫人~夫人,轻点。” “父子俩十几日不见,你一回来就与景鲤呛声,可是今晚的事心里存着气?” 景夫人桃花眼微微上挑,语气带着些委屈:“要不是你不在都城,我们宓儿哪会被如此欺负,我一个许久没提过剑的女人也不会单枪匹马打上门去要说法。” 旁边背着身的管家:夫人你哪里是单枪匹马,你明明是将景府能打的都带过去了。 杀人诛心,何至于此! 夫人哪,你为了博惨,是什么话都能眼不眨的说啊! 管家只觉得,他今日对夫人的印象(不要脸),又刷新了个度。 “好好好。” 景颇轻柔的将景夫人的手拿下握在手中:“都是为夫的错。 明日上朝,为夫就给你出气可好?” “哼”景夫人撇了撇嘴巴:“这还差不多。” “只是可惜了,此次过后,我们安插在昭府的钉子怕是要被一一拔了。” 景夫人有些无奈,就势搀扶着景颇下车,然后不顾他脸色抗拒,轻轻将他按了坐在轿子上:“坐着吧。 你若好好走进门,明日这都城可又要闹出风波了。 你也不忍我被那些百姓议论吧?” 景颇脸上的抗拒一消而散,微微思索后,一本正经:“夫人说得在理。” 景鲤憋笑憋的很辛苦,悄悄朝着自家母亲竖了个大拇指。 “你也别陪着我们了,去看看宓儿。”景夫人话风一转:“今夜那祠堂她必须跪完! 省得她不长记性。” 一站一坐的两人想要求情,却被景夫人一个眼风吓得不敢说话。 “记得给她带上护膝、炭盆,再带上一碗热汤。” 景夫人提裙走入景府大门,声音难得带着些笑意:“错了要罚,但祖宗想来也不愿她才出祠堂就又要躺上十天半月。” 景颇见景鲤还愣着,忙踹了他一脚,景鲤终于回过神来,眉开眼笑应下:\"哎!\" 与景家温馨,锦鲤的妥帖不同,昭家父子马车停下时,府外只管家诚惶诚恐带着下人站在外面迎接。 见朝阳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下人打着伞跟着管家颤颤巍巍上前,行了一礼:“主君。” 朝阳在人群中寻了一圈,昭陈氏不在,他的妾室也不在,就连子女们都不在! 他不禁黑了脸,脸就像死了三月没收拾的死尸一般臭。 管家跟了他几十年,已经晋升为朝阳肚子里的蛔虫。 他硬着头皮又道:“主君,景夫人带着人上府一闹,将府中的主子下人都吓坏了。 主母惊吓过度昏了过去,如今还未醒,至于其他主子,好几人都被吓得高烧不退。 大公子前几日受了风寒,朝堂都告假了,近几日未起身。 不过主君不用担心,奴已请府医去看过,主子们身边都有下人照看着。” 昭阳呼吸粗重几分,景府女主人与他府内女人一比,简直让他颜面尽失。 憋了半天,他闭上眼睛丢下废物两字就进了府。 不知是在骂管家,还是在骂那满府被吓病的女人,或者是跟着他下车同样黑着脸的昭雎。 朝阳走了半天,见管家还未跟上,不经气的倒眉直竖:“带着人跟上啊! 这黑灯瞎火,漫天飞雪,难道你家主子我眼睛生的比别人特别,能在夜晚无需灯火如履平地?” 管家脸色一白,忙朝着昭雎俯身行礼,撒丫子就朝朝阳追去。 昭雎也想提步跟上,昭阳却沉了脸:“你去昭家祠堂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自己输在哪,什么时候再出来。” 说完他环顾周围下人一圈,眼含警告:“若是我发现有人背着我偷偷给他送护膝、炭盆。 家法伺候,绝不姑息!” “父亲!母亲。。。” 昭雎见昭阳要去的方向,神色有些不忍。 他握紧拳头看向昭阳,声音很低,低得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母亲为昭府操劳多年,父亲能不能。。。” 后面的话在昭阳毫无温度的目光中再也无法吐出一字。 昭雎只感觉心如擂鼓,到此时,他才真正意义上明白,他这父亲在楚王面前说的那些话,没有一句是假话。 一个念头突兀出现在心中,刺骨的寒意从心脏涌上四肢百骸,让昭雎身体不自主轻轻发抖。 少年相识,相伴三十多年的枕边人他尚且能眼都不眨去料理了。 那他这个儿子呢? 若是他变得不再听话,不再优秀,不能给昭府带来利益,他会怎么对他? 毕竟,他单单妾室就有四人,虽然嫡子只他一个,但庶子却也是有真本事的。 还有昭氏族内其他宗氏子可能与他相争。 如今,昭鱼、昭剪、昭过、昭应、昭鼠都已在朝堂上崭露头角,哪一个都不是等闲之辈。 资源就那么多,若不得父亲看重,他在族内将会举步维艰。 朝堂上更是会再难寸进一步。 于是在朝阳俯视的目光中,他眸光微闪,竟是听见了涩然的话语从嘴中说出:“一切全凭父亲做主。” 昭阳看着他久久未说话,拂袖转身离去。 昭雎肩膀一塌,只觉得背后被冷汗浸湿了。 还好,还好,他没说出昏头的话。 当然,他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没看见昭阳眼中的失望之色,不然一定会悔不当初。 第59章 昭鱼的隐秘心事 “主子?” 脱下外袍假寐的昭鱼睁开眼睛,声音懒懒却夹着一分清冷:“进来。” 明戌轻轻推开门,轻手轻脚走至他床榻前,见自家主子已经披衣坐起,他知道这是一直等着他的信呢。 他连忙恭敬俯身行礼回话,语气中带着些惊恐:“禀主子,奴在院子外隐匿许久,看到那神医给屈姑娘开膛剖腹了,取出了腹中孩子。。” “你说什么?!”昭鱼嗖得站起,声音含着怒气:“那些人竟然如此对她!” 明戍赶紧劝道:“主子,你别激动,我在暗处听了半晌,那屈姑娘当时几乎一尸两命,用那方法也是被逼无奈。 秦大夫毕竟是神医,屈姑娘极为尊敬他,想必他是为了救她,才会出此下策。” 昭鱼呼出一口气,捏了捏眉心,缓缓坐下:“接着说。” “取出孩子时,奴特意看了一眼,那孩子脸色已经憋的青紫,秦大夫束手无策,想来是凶多吉少。 但是屈姑娘具体有没有活下来,奴不知。” 说到这,他有些愧疚的挠挠头:“我本想跟着夕朝姐姐去看看孩子的状况,但是谁知那宅子竟然有个高手,年纪不大,五感确是敏锐,轻功也极为了得。 奴差点被他捉住,怕横生枝节,再不敢回去继续探听,这才回来复命。 奴愧对主子信任。” 昭鱼皱眉,挥了挥手:“无事,明日一切都会知晓了,你且下去睡吧,大雪夜跑了一晚上,也是辛苦。” “这是奴该做的。”明戍有些诚惶诚恐,感激的补充一句:“当年要不是主子,奴早就死了。” 昭鱼神情一愣,心房的窗户突然被推开,心底的记忆一个劲往外蹦。 他转头看向窗外,眸色柔和,当年好似也是一个这样的雪夜。 他是昭阳的庶长子,其实,若是他母亲兰姬没有难产而亡,他本该是这昭府的嫡长子。 他母亲的母族虽然不是这楚国极为显赫的贵族,但也算盘踞地方的大族,要嫁给昭阳作正妻也未尝不可。 昭阳当时带着拉拢外祖父的任务去了他府上,却对豆蔻年华的母亲兰姬一见钟情。 他在与外祖父初见时就提出要求娶母亲,但是他母亲是外祖父最为疼爱的女儿。 他外祖父想也没想就一口拒绝了,还含着怒火将他轰了出去。 但是,这没有断了两人情谊。昭阳经常去外祖后院墙角,用风筝绑着羊皮与他母亲传递情谊。 起初母亲到底还算听家里的话,就算接到昭阳的信也不看,而是命丫鬟将它烧了。 可昭阳一坚持就是一年,只要不下雨雪,风筝与信必定会出现在他母亲院子一角。 渐渐的,她母亲心软了,开始读信,偶尔也会给朝阳回上一两封。 他们这样一直持续了两年,朝阳没有放弃,几次上门提亲,但都被轰出府去。 他母亲的心也在少年人赤诚的爱恋中渐渐沦陷,于是在接到昭阳私奔的书信时,她母亲兰姬只犹豫一瞬就答应了。 这个时代,聘为妻,奔为妾。 哪怕昭阳不想让他的母亲为妾,以正妻之礼待之,但得不到族中认可,她的母亲就一辈子只是妾。 大概在进入昭府一年后,他的母亲怀上了他。 族内人见他母亲这一年内大方有礼,待人接物也极为妥帖,在昭阳的请求下答应,只要他母亲生下男儿,就认她为昭阳正妻。 只是天意弄人,母亲的确怀了男儿,但却难产了。 母亲死了,族内人承诺自然就不算数了。 昭阳起初看在已故母亲的面子上待他还不错,但他总要娶妻。 母亲死后不过三年,他就迎了新夫人进门,在新夫人诞下嫡子,且嫡子从小就极为聪慧后,他开始渐渐淡忘母亲,也渐渐开始对他不管不顾。 这昭府内母亲存在过的所有痕迹被那嫡母一点点清除,除了他这个已故人之子,她不敢动,其余包括花草树木都一一被置换了个干净。 没有母亲疼爱,又被嫡母暗暗搓磨,他的性子渐渐变得孤僻起来,昭阳看他就更不喜了。 他记得第一次见屈婵媛那小姑娘时,正是除夕夜,也如今日这般飘着大雪,但昭府却不似今晚这般冷清,满府张灯结彩,分外热闹。 他孤独的站在屋外,看着屋内一家人和乐融融,心下酸涩, 为了不做那破坏气氛的坏人,他没有进去,而是独自出了府,去了街上。 因为过年,街上叫卖的小贩也早早就回了家,就显得街上分外冷清,当然,除了人牙子。 干人牙子这行的,三百六十五日,日日都在做着生意。 遇到明戍时,他正穿着单薄而破烂的衣服蹲在牢笼内,笼外看着他的人牙子正破口大骂:“晦气! 满笼子男童,就你这小崽子脱不了手,连带着老子大年夜也要在这陪你受冻!” 说着,他就举起了手中的鞭子,显然是想泄愤。 “住手!” 他不记得当时一向不管闲事的自己为何会出声,也许是觉得在这充满欢快氛围的大年夜,牢笼中的男孩和自己一样都不开心。 当然,也许也可能是因为男孩清澈但含着怒意的眼睛。 他记不清了。 “公子要买?”听到他的声音,人牙子满脸堆笑上前几步。 他记得那人牙子眼睛转了几圈,竖起4个手指,狮子大开口:“四银布!” 他出府时没有带一个子儿,翻遍全身上下只翻到一个银布时,他几乎羞愧得憋红了脸。 看着人牙子渐渐阴沉下的神色,他甚至可耻的后退两步,想要转头就走。 “我帮他出了。” 正当他羞得恨不得死去时,身边响起了一声软糯的女童声音。 他猛地转过身去,就见身旁站了一个七八岁大年画娃娃似的女童,那女童怀里抱着一个箱子,手上牵着一个满脸脏污但却披着红披风的柔弱女娃娃。 说实话,屈婵媛那时的长相早已在记忆中模糊,他唯一能记得的只是那一股多年后再重逢,她身上仍然带着的梅花清香。 她出了银子,帮他买下了明戍。 他带着他们三个半大娃娃寻了最好的酒楼吃了一顿,然后还带着他们连夜跑到了城南荒山处。 嗖的一声,她点燃了怀中的箱子,火光四起。 一树一树的暗金色长线如闪电般冲天而起,在雪花已经停下的夜空中如昙花兀的绽放开来。 紧接着花火越来越多,越来越亮,漫天的色彩将漆黑的夜晚衬的恍如白昼,好似五颜六色的墨,触水晕开,又迅速变淡。 真是太好看了,他发誓,那是他长到十二岁见过最绚烂的颜色。 “这是什么!”他当晚开心极了,侧头转身看向女孩,大声问道。 “虚!”女孩背对着烟火,瞳孔里却是温柔的霓光,她将一只手指放在唇上,指了指天上,眉眼弯弯:“烟花!” “如果君上有幸看到,那这绚烂的色彩还会出现在每一个值得庆贺的节日!” 烟花炸响声有些巨大,后面女孩干脆嘴巴张成了小小的圈,用尽全力对他吼道。 他只觉得心跳毫无缘由地剧烈加速,扑通扑通冲撞着胸腔,他也亮着眸子吼道:“还不知道你什么名字!” “屈婵媛!” 回忆戛然而止,昭鱼落寞回神。 他不明白,为什么是他先认识了她,但最后,她却成了他的弟媳? 他甚至有些悔恨自己明白的太晚。 若是他当时就知道自己对她的情谊,鼓起勇气去求父亲上门定亲,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第60章 昭鱼见居心叵测之人 “咳咳。”昭鱼低头轻咳几声。 “主子还是要顾惜自己的身体。” 明戍眸中闪过心疼。 其实主子对屈姑娘的心意他多少能看出一些。 屈姑娘派人上门求主子帮她散播谣言时,主子明知道不利于昭府,但还是帮她做了。 那晚,主子站在窗前整整一夜,后来就时不时要咳上几声。 前些日子公务繁忙,主子几乎连轴转,愣是主子病倒了,那昭陈氏才假惺惺派府医来问。 要不是主子是故意的,他恨不得提刀去将那老妇砍了。 想起白日里那老妇的丑状,明戍就想鼓掌大笑,喊声大快人心! “知道了。” 昭鱼又咳几声,挥了挥手,拉起被子准备躺下,见明戍还不走,他不禁又多问一句:“可是有事?” “我刚才回府,一个外院的下人一直跟着我,说是找主子有事。 奴问了几遍,他都不说是何事,看他神色郑重认真,想来真是有重要的事。 奴想着给你提一句。” 明戍眼中闪过若有所思:“看他长相,倒是与白日里那个被二公子斩杀的人有六分相似,想来是有些血缘关系。” “主子要不见一见?” 明戍眼睛发亮,这昭府就昭陈氏院子内没有他们的人,这人与那死去的人若是亲友,想来应该与昭陈氏院子做事的人也有几分交情,日后主子要探听消息,也容易些。 昭鱼摇了摇头:“明戍,你还是不懂我那父亲,他呀,狠着呢。 那昭陈氏活不了多久了。” 明戍嘴巴微张:“就为了白日出丑那一桩事,主君就要杀了昭陈氏?” 昭鱼不想与明戍掰扯,干脆穿衣站起,转移话题:“不是说那人找我有要紧事吗? 你去传话,让他去书房等我。” “唯。” 明戍杖二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为何老夫人院子没有了监视的价值,主子还要见那人。 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当下接了命令就转身传话去了。 昭鱼走出屏风,洗了把脸出门去了书房。 刚进书房,就见一个微胖的青年人拿着一长轴站在书房中央,一双眼睛骨碌碌转着打量书房摆设,眼中全是精明之色 比他那亲戚看上去倒是机灵的多。 这是昭鱼的第一个念头。 他轻咳一声,那下人猛地转过头来,见门口站着一个芝兰玉树,温润如玉的人,他眸色一喜,弯腰行礼:“见过大公子。” 昭鱼绕过他走到桌案处跪坐下,这才抬头看向已经转正身子的人,声音淡淡:“这么晚了,见我何事?” 那青年人笑笑,开口带着恰到好处的奉承:“奴看大公子这书房可比二公子雅致的多,处处都透着精致巧思。” 昭鱼勾唇一笑,会意,不禁挑眉:“投诚来了?想得到什么?” “不敢,不敢。”青年人连连摆手,将手中的卷轴奉上:“奴这是觉得二公子太过胡闹,为了一个女人置昭府于险境,不配接手这昭府。 奴是当下人的,只图一个安稳,今日那场景,奴不想再经历一遍。 而且若不是大公子您母亲故去,想来大公子才该是这昭府嫡长子。 奴是替大公子委屈,您本来就出色,也更有主君当年风范,却处处被二公子压着。” “哦?” 昭鱼不置可否,将接过的画轴放在桌上,优雅的打开,看到羊皮画卷上的场景时,他眸子一暗,手指捏着画卷上的边缘不由微微泛白。 画中女人没有画脸,却穿着一身军装,挺着身子坐在马上,提着枪微微侧头看向前方,满身肃杀之气。 是婵媛,在战场上杀敌的屈婵媛。 而能将这人画的那么传神,又却不画容貌的人只有昭雎。 这画怕是有人从他书房里偷出去来的。 昭鱼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他猛地抬起头,历眸看向站在书房中央的人:“你这是何意!” 青年人一愣,想不明白为何昭鱼反应这么大,但还是如实答:“启禀公子,奴在二公子院内当差。 见这二公子日日将自己锁在书房描摹,一心只扑在那个女人身上,想来是还不想放弃。 有这等少主君,昭府只会更岌岌可危,所以奴斗胆来投效,还望大公子能出来主持大局。” “你既来寻我,想来已经有了主意。 不妨说说。” 昭鱼松了口气,眼中透出精光,一手撑着左脸颊,一手微微在桌案上轻轻扣动,发出悦耳的敲击声。 这是一个极为放松的姿态,下人微微松了口气,笑意也有几分情真意切起来。 “眼下昭陈氏做了错事,还出了丑,在主君心里必定会怪罪她办事不利,连带着也会恼上二公子。 此时正是公子争取主君目光的大好时机。” 青年人眼睛骨碌碌转转,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那昭陈氏掌管昭府内务多年,倒不了。” 昭鱼眯上眼睛,状若不耐:“你何不全将你的底牌拿出,这夜已深,我可没功夫同你耗。” 青年人咬了咬牙,上前一步噗通跪下:“大公子,奴不敢欺瞒,奴恨毒了那昭陈氏,也狠毒了二公子,他今日杀死的正是奴的弟弟。” 他俯身磕头:“奴咽不下这口气。 既然这些事情都是因为那屈氏起的,二公子又极为在意屈氏” 说到这,他停顿稍许,眼中带了刻骨的恨意:“那大公子您完全可以一不做二不休,派人去杀死那屈氏,然后再做一个局,假装是主君的手笔。 听闻那女人的死讯,二公子必定痛断肝肠,自此与主君离心。 主君也会自此对二公子失望。” “大公子不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主君青睐了吗?” 说到这,青年人脸上的带着得意之色,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替那可怜的弟弟报了仇,一跃而上,成为未来新主君身边红人的场景。 昭鱼手一顿,这会眼底彻底没了笑意:“很好。” 青年人咧开嘴,得了夸奖有些飘飘然。 “只是,那屈宅内听说有高手把持。 这次那屈氏若是没死,必定会回屈宅。 我要派人,怕是不会轻易得手。”他眸子微微眯起,状似苦恼。 “大公子别急,我那表妹就在屈宅做事。 她在屈宅多年,定能能神不知鬼不觉下毒要了那屈氏的命。 而且,我那表妹也应承我了,只要我这一边一给消息,她那边就会行动。” 青年人眼睛冒光,怕昭鱼退缩,急忙和盘托出。 “那这么说,你还真是个人才。” 昭鱼勾唇,眸中神色不定:“不知你可还能使唤动其他人,或者还有什么人在别府或本府当差,能供你差遣?” 青年人眸光闪烁,有些不想说,但见昭鱼目光炯炯看着他,不说也不行,他眨了眨眼睛,干脆一股脑都说了。 昭鱼活动了下手指,笑了。 第61章 成为知己,也不错 “看你有几分聪明的份上,你那仇我替你报了。” 昭鱼扶着桌案站起,活动了下身子,走到书房一侧放着精美器皿的置物架上,挑挑拣拣,最后终于选到一个合适的。 他勾唇转身,拿着那青铜长寿龟朝着青年走过去。 青年眼睛微亮,以为昭鱼这是要赏他,他手高高举过头顶,弯下头:“谢。。。啊!” 感谢的话还没说完,登时被一声尖叫取代。 刚还在昭鱼手中的摆件已经带血从那青年太阳穴飞过,砰的一声,笑意还未消去的青年噗咚到底,抽搐两下,没了呼吸。 算是笑着见了阎王。 昭鱼眼睛都没眨一下,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到书房一角的盆架处,弯腰抄起水净了净手,轻声感叹:“聪明,奈何心太脏” 说着他摇了摇头:“用不起。” 洗完手,他珍爱地拿起桌上的画,细细观赏,小心附上画中人的脸,感叹一声:“真美啊,和那年的烟花一样美。”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同烟火一般只绚烂一刻。” 他眸子沉了沉,小心将画轴卷起,又按下书房桌案侧边的一个凸起,他身后的书架慢慢分开,昭鱼小心地将画卷放入书架后的柜子里。 “虽然你我此生有缘无份,但若是你能过上自己向往的生活,也不枉当年相识一场。” 看着书架缓缓合上,昭鱼心中有丝丝酸涩泛起,最后彻底华为苦涩,他低眉喃喃一句:“其实,能成为知己,也无憾了。” “明戍。”将一切处理妥当,昭鱼唤了一声。 明戍就守在书房外不远处以防有人偷听,听到昭鱼的呼唤声时,他走了几步,推门而入。 “主子,有。。。” 看到地上躺着的人时,他心头大咳,接着又变为欣慰。 自家主子虽然不会武功,但是智商却超高的,看来以后他不用一离开就担心他随时会被敌人刺杀一命呜呼了。 “主子,这人可是要对你不利?” 明戍自以为看到迷雾后的的真相,眉飞色舞感叹:“主子可真厉害,不知是哪个物件如此趁手?” “不是,他想要对婵媛不利。”昭鱼跪坐在桌案后,提笔写着什么,随意回了一句。 明戍瞪大眼睛:主子,这是他能听的话吗? 主子现在是已经破罐子破摔,不打算瞒他了吗? 昭鱼写完,没听到明戍的声音,拿起竹简抬头就看见他同情怜悯的目光,知道这人又想歪了。 他按了按眉心,将手里的一只竹简递过去:“告诉管家,找机会将这几人发买了,买的远远的,这些人多少与地上这人带着些关系。” 明戍接过竹简,有些得意。 这些年,昭雎开府另过,后又在边关征战多年,这昭府早已被主子掌握的差不多了。 不然景府打上门来,为何没有一个人拦着,所有下人都只知道一味躲藏。 那是主子在给屈姑娘出气呢。 可惜了,屈姑娘不知道,而且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晓。 “唯”感叹归感叹,活儿还是要做。 明戍接过竹简插在腰间,弯腰拽起那人一只脚:“主子,我这就将这人拖去埋了。 省得你碍眼。” “慢着。” “主子还有事?” “这支竹简你送去屈宅,交给婵媛身边心腹夕朝,让她处理了这人。” 昭鱼将手里的另外一支竹简递给明戍,又加一句:“顺便告诉她,最开始她暗中上门求了两件事。 另一件事,我会帮她办好,开始计划时,让她通知一声。” “唯”明戍正色接过昭鱼手中的另一只竹签,小心收入袖中:“奴将这人交给手下人,就去。” 昭鱼点了点头。 “主子早些睡,您还病着” 那人被他拽着往外走,一路留下血迹,头撞在门槛上时,明戍不忘回头嘱咐。 昭鱼挥了挥手。 等人离开,立马走入几人,端着水拿着帕子将地上的血渍擦干净,然后又端着水轻手轻脚离去。 昭鱼却睡不着了,他又伏案拿起竹简翻开开始处理公务。 这病是时候该好了。 他虽然从中做梗,但也不想看着昭家败落,明日那朝堂怕是会有一番争吵,他若不去,剩下的堂兄庶弟都是武将,怕是吵不赢景家手下那些个文臣。 另一边,屈宅。 一行刚到屈宅,夕朝才下马车,正准备和其他人一起将自家主子抬下,脑袋就受了一击。 她皱眉左右看看,没发现人,正纳罕,低头时却发现脚下踩着一根竹签。 蹲下身捡起来,借着一旁跳下车,盼兮手中提着的灯笼,她将竹简上的字看了个全,在看到末尾署名时,她眉心一跳,忙和盼兮对视一眼。 “看来是那位送来的 他与主子相识多年,想来不会害主子。 之前在昭府,他还暗中派人照拂于我,可比那个只会画画恶心人的玩意强多了。” 盼兮眼睛亮了亮,撅着嘴一脸嫌弃。 “慎言。”夕昭瞪了盼兮一眼:“你是想主子被唾沫星子淹死吗?” 大伯与弟媳,光放在一起,夕照就能预想到会传的多难听。 盼兮眨了眨眼睛,赶紧捂住嘴。 “先帮着曦和将主子抬入府,此人,我会料理。”夕昭看着手中的竹签,脸都气紫了,手中力气大到竹签半腰都见了裂痕。 一行人齐心协力用陈曦和吩咐做的担架将婵媛小心翼翼抬入府内,陈曦和和屈平留在房内守着婵媛。 夕朝则带着人气势汹汹急步闯入下人房内。 她一脚踹开房门,巨大的响声将屋内睡着的女仆一一惊起。 夕朝沉着脸指着其中一个长得伶俐可亲的丫鬟:“给我拿下!” 甘茂走出一步,将脸色煞白的丫鬟像提小鸡仔一样提起。 他年纪不大,长得却极快,目前已经超过昭雎,提着一个小丫鬟后脖领就将人轻而易举拽下床。 “夕朝姐姐,发生了何事?”见有男人闯入房内,屋内的其他丫鬟脸色白了白,其中一位年纪稍大的壮着胆子将身上的被子裹紧,慌慌问道。 “穿衣服起床,去门外站着。”夕朝沉着脸说完,就朝着甘茂挥了挥手。 甘茂面无表情拽着丫鬟的后领子就像拖麻袋一般将憋的翻起白眼的丫鬟拖出门去。 等所有丫鬟穿好衣服瑟瑟站在夜风与大雪中,夕朝才和盼兮对视一眼,开始搜房。 “找到了!” 那丫鬟想来没料到,事情还没做就败露了,赃物没怎么认真藏。 盼兮随意翻了翻,就从她被子夹层里翻出一包药粉,拿着走向夕朝:“这个怕就是竹简里说的毒药了。” “给秦大夫看上一眼。” 真正搜到东西,夕朝眼前一黑,恨不得将那丫鬟大卸八块。 她缓过那口气后,到底是冷静了下来,接过手中的药包,走出门去。 第62章 昭雎你看到我床边的的夜壶了?奥,原来当武器丢出去了 秦缓一直等在外面。 “这药名为美人醉”秦大夫将药包里的药捻起闻了闻,神色有些凝重:“顾名思义,就是中了这种药的人会像喝醉酒一样,意识模糊。”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种药不致命,慢慢的可以通过人体代谢排出体外。” 秦大夫拍了拍手,将药包丢到地上,神情有些冷:“但对于失血过多,本就身体羸弱的人来说,这就是催命符。” 被甘茂压着的丫鬟从见到那包药开始就知道自己暴露了。 她流泪抬头,脸上慌慌,眸中蓄满了恐惧和祈求:“夕朝姐姐,我对不起主子,但我不知道这药会要了主子的命啊。 我堂哥只是说,会让主子昏迷一段时间。” 也就是说,这人有良心,但不多。 “你相信我”她边说边挣扎:“夕朝姐姐,你就饶了我这么一次吧。 我家里还有老母要养,没了我,她可怎么活啊。” 夕朝被气的身体直发抖。 “那,你下药时,怎么没想过事情败露,你那老母没人赡养。”她眸中爬满血丝,说话几乎是咬牙切齿。 说完,她握紧拳头,只吐出三个字:“给我打!” 盼兮冷着脸大声吩咐:“让其他人来观刑。” 丫鬟们左右对视,知道这是要杀鸡儆猴,忙不敢停留,分散开来去唤人去了,他们挨户敲门,将熟睡中的下人一一唤醒。 等满大院都站满了人时,甘茂压着的丫鬟已经吓晕了过去。 “泼醒了。” 夕朝眸光就和这飞雪的天气一样冷,她环顾下人一圈:“站在这院子里的人,我不管你们还有什么肮脏心思,我奉劝一句,该收的收一收。 手里有什么脏东西的,该丢的丢。 近期与哪个富贵人家攀上关系的,该断的也给我断了! 若是被我揪到,绝不姑息,全部打死丢到乱葬岗喂狼!” 夕朝根本没给人缓和的时间,手一抬,那才被泼了冷水瑟瑟发抖的的丫鬟就被摁在地上,都不用婵媛换人,立刻有几个义愤填膺的下人拾起棒子就往那丫鬟身上招呼。 “啊。。啊” 婵媛待下人宽和,又常年不在府中,屈府内已经很久没见血了,个别观行的下人们乍乍听到这样凄厉的叫声,几乎全吓白了脸,牙齿一个劲打颤。 “堵住嘴。” 她不想主子被这样糟心的声音吵醒。 夕朝一声令下,站在不远处的大娘便将自己的鞋子脱下,声色鄙夷的将脚尖那段塞进丫鬟口中。 “我呸” 塞外鞋后,她还愤愤朝那丫鬟吐了口唾沫。 “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要不是主子当年买下你,你早被卖入妓院了。 不知感恩,还想下毒!良心果然被狗吃了! 我要是你那老子娘,听闻你作出这样的事,怕是臊都臊死了!” 丫鬟被死死堵住嘴巴,脸已经白如金纸,听到那大娘的话,仿佛回光返照,一双眼睛死死看着那大娘。 “晦气。”大娘却不怕,又朝她脸上吐了口唾沫,然后转身走到夕朝面前弯腰行礼:“夕朝姑娘才回府,怕是还有很多事要忙。 这里有我看着。” 夕朝远远一看,那丫鬟面色发紫,嘴角已经溢出血迹,整个背部已经被打烂了,身下也全是血,应该是活不成了。 她心里沉甸甸的,但还是冷声吩咐:“买一个草席卷了丢到该丢的地方去。 至于她母亲那,别漏了消息。若是上门来问,一概就说犯了错被发买了。” “唯”下人们心头一凉,忙点头回应。 “那这地方就麻烦您带着收拾一下了。” 敲打完下人,婵媛才看向那大娘,抿了抿唇又加了一句:“主子此次受了大罪,等她好些,你再去拜见。” “哎!哎!”大娘抹了一把眼泪,忙点头:“我在厨房给主子炖上她喜欢的肉糜,等主子醒来如果有胃口,我就端来。“ 夕朝心里暖暖的,情绪也平复了下来。 这府内,还是有知道感恩的。 * 昭府,祠堂。 昭雎才跪了两个时辰不到他就起身了,给自己的亲卫使了个眼色,悄悄从祠堂窗户翻出,遛出了昭府。 他心里越跪越慌,想着还不知道婵媛的消息,出了府就往屈宅摸去。 明戍刚在屈宅看了一场大戏,心满意足从屈宅翻出,本想着打道回府,人才刚刚走到院墙处,就看到一个贼眉鼠眼的人翻墙而入。 他忙将身子缩回暗处,侧目一看,哎,竟然是本该在祠堂跪着的昭雎。 他噌的就皱起眉头。 想着屈姑娘曾经好歹对他有过救命之恩,自家主子又挺在乎她,他打算留下看看昭雎想做些什么。 于是,他一路远远坠在昭雎身后。 看到昭雎似乎有目的的掀开一处房间的窗户,蹑手蹑脚就翻进去时,明戍气的眼睛都红了。 他在心中暗暗骂了句鳖孙,然后抽剑就要追上去。 昭雎轻手轻脚落地,脚步轻轻往床榻边靠近。 前些日子,知道媛媛生活安逸,他就算再思念也不想打扰她的生活,可今日听说她深陷大火,他那心就如烈火烹炸一般,煎熬得很。 他脑子里什么都放不下,满脑子就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受伤,孩子有没有平安生下来。 太过焦灼,以至于他片刻都等不了。 他慢慢掀起帘帐。 睡在帐内的人也突然睁开眼睛,随手抄起床边的青铜爵就往昭雎面门砸去。 漆黑黑的一片中突然飞出一物,昭雎失色,连忙后退一个侧身躲开,等站定再往床塌上看去时,哪有什么心心念念之人。 【好啊,你这渣男,敢夜翻婵媛的窗!不仅渣,还不要脸!】 “等的就是你。”陈曦和勾唇,眸中全是凉意。 这渣男将婵媛害的那样惨,今日不让他尝点颜色,就对不起自己这一日的心惊胆战! “婵媛呢?”昭雎脸色照样冷了下去,一张脸臭的活像死了三天没埋的尸体。 一想到要不是这个女人搅和,他和婵媛也不会走到这样的地步,昭雎就恨的牙痒痒。 【你母亲伤了婵媛了,知道假惺惺过问了?都火化了,你才知道追去火葬场啊? 以为这是你一个人的虐恋情深画本子,呸,渣男。】 陈曦和翻了个白眼,扯起一抹笑,露出森森白牙:“喜欢装是吧? 甘茂!” 几乎是陈曦和才喊出甘茂的名字,被拳头支配的恐惧就驱使昭雎转了身,但看到身后漆黑一片,哪有人影,他知道自己中计了。 感觉身后有东西飞来,来不及思考,他举剑一劈,昭雎只觉得剑一沉。 怪重的。 暗器下部被剑挡住,惯性却使得它上部猛地往前倒,里面的液体一个不漏从头到脚将昭雎淋了个遍。 昭雎眨了眨眼睛,只觉得凉凉的,接着他动了动鼻子,差点吐出来。 陈曦和看到站在黑夜里的人身体晃了晃,心中郁气全消。 【果然臭虫就该与排泄物为伍】 她感叹一声,翻身下床,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哎,也不枉费我吩咐甘茂特地去下人处寻了装满的夜壶。 啧啧,昭将军,是不是头一遭受到如此热情的款待啊?” 第63章 昭陈氏被昭阳杀死 站在窗外目睹夜壶伤人的明戍,嘴巴眼睛瞪成了倒\"品\"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事情他能笑上三年! 一样的遭遇,不愧是亲母子。 这姑娘有趣! 昭雎有一瞬茫然,他只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气的眼前都斑斑点点。 “我杀了你!”他提起剑就往陈曦和冲去,貌若癫狂,声音高的破了音。 “玩不起啊?” 陈曦和站得有些累了,见昭雎冲过来,她也不慌,把一缕散落的发丝绕在手上转圈圈,头扬起四十五度,用鼻孔看着昭雎,一开口就气死人不偿命。 站在窗外的明戍笑容凝住。 他收回刚才那句话,这姑娘怕是有点憨。 你倒是躲开啊! 明戍内心有一千个小人在尖叫,他急的一个头两个大,干脆提起剑就越窗而入。 “甘茂,动手!”剑光已到眼前,陈曦和凝神屏息,瞳孔具缩,她微微侧过身子,大喝一声。 一样的招数,以为他还会中招? 昭雎眸中闪过嘲讽,手上攻势没停,他今天非得将这贱人杀了不可,不然难解心头之恨。 砰的一声,有一人从房梁上跳下,命运的车轮从他头上捻过,昭雎头顶被踩的一缩,当场表演了个劈叉。。 “套麻袋。” 站在昭雎身后剑已经提起的明戍被惊得一跳三丈远,惊恐的眼神对上了陈曦和笑的合不拢的嘴。 他忙握紧手中的剑挡在胸前,接着似乎发现有什么不对,嘴唇抽动两下,动作利落的翻身一跳,消失在夜色中。 直觉告诉他,如果不跑,他会死的很惨。 而昭雎只觉得头晕晕的,还没回神,剑就被一脚踢飞,视线也被遮挡。 接着他就听见陈曦和贱贱的声音:“一起上,往死里揍。” 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他立马条件反射性抱住头。 陈曦和一声令下,躲在房间角落暗处的几人就冲了出来,每个人像事先约定好一样,有目标有组织地选一个位置站定,就开始对麻袋拳打脚踢。 其中,就数盼兮踹的最用力,陈曦和骂得最大声。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昭雎后知后觉,明明这贱人可以让甘茂与他一决高下,却要如此捉弄他,她完全是为了泄愤啊! 昭雎死死咬住牙,倔强地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丢回昭府门口吧。”见几人都揍累了,陈曦和微微喘了几口气指着早已昏迷的人,嫌弃撇了撇嘴。 甘茂拽起麻袋扛着人从窗户一跃而出,消失在大雪中。 紧接着,屈府的下人被夕朝唤入房内,经过那一番恐吓敲打,所有人都低着头,沉默着将房间收拾干净。 就好像,昭雎从未来过一般。 * 昭府,昭老夫人院落卧房。 昭阳沉着脸跪坐在屏风外,满屋寂静,落针可闻。 昭陈氏从噩梦中惊醒,猛地坐起,神色慌张唤人:“来人!来人!拦住那贱人。” 昭阳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将手中的青铜杯放下,巨大的声响终于让状似疯魔的女人清醒过来。 她这才意识到屋里有人,那人坐在屏风外,房内门户大开,温度很低。 昭陈氏试探喊了一声:“夫君?” “嗯。”昭阳低低回了一句,声音没什么情绪。 昭陈氏脸色一喜,忙旋开被子赤脚下床登登登跑到屏风后,跪坐在昭阳面前,双上握住对方的手,语气哽咽中带着气愤:“夫君,你要为我做主啊! 那景赵氏公然打上门来!她简直无法无天,没有将昭府放在眼里。。 我丢脸就算了,若不给她点教训,我们雎儿如何在朝堂上行走啊。 最好面见君上,当场戳穿那贱妇的丑陋嘴脸,撕下她贤惠的的面具,让满。。。” “够了!”昭阳低喝一声。 昭陈氏突然被打断,她茫然的看向对面的人,突然意识到,对方好像没有多少愤怒,反而满脸嫌弃。 心里不自觉一痛,想起白日里自己出丑的画面,她神色狰狞的捏紧昭阳的的手:“你也嫌弃我给你丢脸了是不是! 昭阳,你有没有心啊!” 昭阳不耐的重重将昭陈氏双手甩开,他目光凉薄的看向跌倒在地的人,语气没有半分留情:“是,我是觉得丢脸。 不只是我,整个昭氏都因为你而脸上蒙羞! 昭陈氏,我告诉你,君上已经下令断你活路。 看在多年的情谊上,你自己动手,不要让我亲手送你上路。” 昭陈氏身子一僵,不可置信的撑着身子侧头看向他,片刻,似乎想到什么,她抿了抿唇,眸中闪过怒意:“君上下的令?!\" \"昭阳!”她冷冷一笑:“怕不是你下的令吧。 我是昭家主母!君上看在昭家面子上决不会要了我的命!” “是又如何?” 昭陈氏不料昭阳毫不避讳认下了,她捏紧拳头,眸色通红怔怔看向昭阳:\"昭阳。。。 我们自幼青梅竹马,我更是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内务,你为何如此绝情?\" \"二十五年前,西院产房,伺候兰儿生产稳婆是你的人吧。\" 昭阳神色冷冷看向昭陈氏,某地血丝却越来越多:\"你问我为何如此绝情? 兰儿待你如如亲姐妹,你为何对她如此绝情?\" \"你都知道了?\"昭陈氏闭上眼睛,脸色闪过一刹那伤感,却又立马变成狠毒:\"是,我对不起她! 可是昭阳! 我从记忆起,娘亲就告诉我,我将来要成为这昭府的主母,你可知为此我付出了多少? 我们两家自小就有婚约,你只是出去执行公务,就给我带回来一个女人! 若当时你退婚,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你却一边拿捏兰姬,一边花言巧语稳住我父母,我这一生,都被你毁的! 到头来,你全了名声,所有的污名都让我来背!凭什么!\" 说到这,她撑着地颤颤爬起,指着昭阳,气的全身都在颤抖:\"至于兰姬! 你别将一切都推到我身上! 你也别装深情……兰姬那女人真是可怜啊,不知道你一开始接近她到带她私奔都是为了获得他父亲的支持。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 \"我偏要笑! 反正我活不过今晚。 昭阳,你说,若是兰姬那蠢女人的那好儿子知道,她的母亲的死其实是你一手促成的,他会……\" \"啊!\"话没说完,却觉得喉咙一痛,昭陈氏茫然的摸上自己的脖子,满手黏腻。 倒下之前,她朝着昭阳露出古怪的笑意:\"我会在地下看着,你……\" 第64章 昭雎被揍满府皆知 陈秀儿睡到下半夜,掐着时间醒来,此时厨房已经开始准备昭府主君上朝前要用的早饭了。 昨晚昭阳回来的晚,下人们睡得也晚,一个个都打着哈欠,冷不丁看见风雪中撑伞走来的孕妇时,脑子还转不过来。 等陈秀儿走到门前,身侧的丫鬟笑吟吟问了一声:“陈八管事可在,奴来取二公子的姜汤。” 姜汤,什么姜汤? 厨房内的下人面面相觑。 “姐姐有所不知,主君的朝食还未做好,这姜汤。。。。。 不若姐姐扶着夫人先回去,等姜汤好了,我亲自给夫人送过去” 还算陈八的心腹是个伶俐的,他将手擦干净,擎着笑脾气极好的站出答话。 这八成是陈八管事看不上这夫人的出身,故意想让她落面子,这才没吩咐下来。 心腹暗暗叫苦,那陈八是昭府主母的人,自然有底气不理会这陈夫人,但却苦了他们这些下人。 这夫人自进昭府后很少在昭府下人面前露面,只希望她不是爱惹事的。 丫鬟皱眉,昨晚夫人回府就吩咐了她这姜汤的事情,她还特意跑了一转厨房,亲自跟陈八说了。 他当时连拍着胸脯说不会忘,这。。。。 夫人这天不亮就起了,为的就是给二公子送一碗姜汤暖暖身子,她这将差事办糟了,昭府规矩严苛,丫鬟心下惴惴不安,脸色就不太好看。 “不妨事”陈秀儿走向前:“我记得主君尤爱吃肉糜粥,不知这个可好了。” “好了,好了” “那劳烦呈上一点,给箐儿带走。” “唯,夫人稍等” 下人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就真诚了几分。 等拿了肉粥,丫鬟就扶着陈秀儿往祠堂而去。 却不想才走到祠堂外面,却是被拦住了。 箐儿有些不服气:“夫人,你起得这么早就是为了给公子送粥暖身子,公子待你这样好,哪会让人拦着你进去。” 她气鼓鼓的看向守在门口的侍卫:“这人都没进去通报就拦着您,定是这人狐假虎威!” 侍卫有些气不过,但又不能将昭雎不在祠堂的事情说出来,只能一只手挡住祠堂的门,木着个脸:“夫人请回,莫要在这纠缠为难小人” “可是夫君没有在里面” 冷不丁听到陈秀儿的声音,侍卫眸中一慌。 “胡闹!”陈秀儿拧起眉:“主君上朝前必定会来这祠堂看上一眼,到时候你也如拦我一般拦着他? “到了这种情况下,你还不与我说实话?”陈秀儿扶着腰,厉声质问。 侍卫舌苔发苦,心说,主子那性子就是他爹,得依着顺着,他哪敢拦。 “罢了”见侍卫脸色一变再变,陈秀儿软了声音:“你在这守着,若是夫君能在主君用完朝食前回来,这事就这么算了。 若是没有,我也保不下你。 箐儿,我们走。” “哼!”箐儿白了一眼侍卫,将粥塞在他手中,撑开伞小心扶着陈秀儿转身。 “夫人,打算回院子?” 陈秀儿的话并不只是说说,昭阳的确是那性子,侍卫当即乱了阵脚。 “我哪能安心回去。”陈秀儿已经走了几步,听到问话,她眸光微动:“你守在这,我去门口等等看。” 箐儿一路扶着陈秀儿走到昭府大门口。 这刚才指挥着门房开门,冷不丁就倒进来一个带血的麻袋,吓得箐儿连连尖叫带着陈秀儿倒退几步。 “什么东西!” 见那麻袋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看体积还挺大,箐儿脑中闪过种种灵异事件,白着脸看向门房:“快拉走,别吓到夫人。。。” “慢着”陈秀儿拍了拍箐儿的手,指着麻袋:“打开。” 开玩笑,要是真丢了,这冰天雪地昭雎不得死了,他死了,昭府哪能善罢甘休。 再说,丢出去,她戏还怎么唱。 她可是一等再等,掐着时间来的。 门房抿了抿嘴唇,听到那箐儿的话,喉咙滚动几下,小心翼翼挪了几步,闭着眼睛将麻袋口解开。 这黑漆漆、天不亮的,他也怕啊。 箐儿一只手捂着陈秀儿的眼睛,一只手捂着自己的。 等了片刻,不见发出响动。 她壮着胆子露出一丝缝隙,看到麻袋中冻得发紫,被揍得皮青脸肿的人时,语气惊讶中带着迟疑。 “二公子?” 箐儿话落,陈秀儿才将她的手抚掉。 她似是不可置信上前几步,踉跄跌倒在麻袋旁,看清楚眼前的人时,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掉,她小心翼翼触碰昭雎的脸,急的脸都白了:\"夫君!你醒醒!\" “还愣着干什么,背上人回院子 唤府医啊!” 门房愣了一秒,猛地反应过来,俯身将昭雎拦到背上,就往院子冲。 好巧不巧,与昭阳、昭鱼来了个狭路相逢。 昭鱼瞪大眼睛:“父亲,那是二弟?怎地浑身带伤从大门方向被人背着回来!” 昭阳:。。。。。 有这么蠢的儿子,他心好累。。 “这逆子!”昭阳气的呼吸粗重。 “给我丢到他院子内,不准传唤府医去看,丢人现眼的家伙!” “主君。。”陈秀儿被扶着紧赶慢赶,走的有些喘气,开口就想求情。 昭阳瞪了她一眼,想起来昭雎就是为了她和那屈婵媛和离的,他更气了:“你也是!禁足三日!” 陈秀儿脸一白,委屈的泪珠含在眼睛里,甚为可怜。 但她内心其实爽极了。 若真不管昭雎三日,他不得翘辫子? 昭阳发话了,那满府上下除了他的心腹谁敢管他。 偏偏他那心腹肯定是要被罚的,怕是自身难保。 到时候啊,她大着个肚子去外面给他买药,这不脑补感动都不行吧? 她都这么付出了,这昭雎要是再将婚期推迟怕是也说不过去了。 如此,躺床上半月,再筹备婚礼半月,一整月时间,应该够羲和完成她想要完成的事情了。 想到这,陈秀儿低头抹了把眼泪,俯身行礼:\"唯。 儿媳必定谨遵主君教诲。\" 第65章 昭鱼智谏昭阳,暗示昭雎该娶了陈秀儿 昭阳憋着一肚子气去上朝,在早朝上又被景家一派弹劾。 偏偏昭家这边全是武将一派,武将全是哑巴,能骂战的除了昭鱼和一小部分文臣外,几乎一个能战的都没有。 景颇告假在家隔岸观火,景家这边主事人不在,昭阳这个昭家的主事人也没办法自降身份亲自下场。 到后面实在忍不了,他不过只站出来说了一句话,景家那边的文臣竟然将手中笏板趁乱朝着他扔过来,正中面中。 他前半场被骂的险些憋出内伤,后半场又真脑袋负了伤,以至于下朝时脚步都有些虚浮。 “父亲,您今日冲动了。”昭鱼看着昭阳头上肿起来的大包,有些无奈。 “他景颇都授意底下的狗骂的那样难听了? 我如何还能坐得住?” 昭阳扶着头上的包,那可是朝板啊,他现在还感觉额头隐隐作痛。 他近乎咬牙切齿:“别让我逮住那个朝我丢朝板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被我抓到,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昭鱼垂下眉,只觉得心头厌烦。 本来今日早朝他就是故意激怒景家那边的人,好要楚王看到景家的嚣张气焰,有所忌惮。 谁知昭阳竟然自降身份下了场。 昭家阵营的人哪能眼看着昭阳被骂,最开始他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全抛到了脑后,朝议一下子变成了泼妇骂街现场,后面更是演变成小儿打架。 他叹了几口气,心好累。 “父亲,君上一向敬重您,以往若是发生今早的这事儿,他多少是要喝止的。 今日却直接拂袖离去,父亲可知是因为何事?”昭鱼拿起壶给昭阳倒了一些温酒,眸子中含着淡淡的焦虑。 昭阳:。。。。 他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复杂之色,终是叹了口气:“怕是那景赵氏给君上的证据,君上入心了。 前些日子公子兰溺水,本是后宫争宠的寻常手段,谁知那景赵氏竟然将它按在了你母亲头上。” 昭鱼顿住了,他抬眸神色淡淡看向昭阳:“父亲,以我对君上的了解,公子兰落水是不是昭家做的无甚重要,重要的是昭家做这事背后的目的。” 昭家敢对王子伸手的确是犯了楚王的逆鳞,但王子这身份有时候其实还没有世家大族子弟来的尊贵。 各国诸侯为了种种目的,以子为质的还少吗? 毕竟诸侯将最为喜爱的儿子送去别国为质的又不是没发生过。 楚王介意的是昭家这条看门狗有了二心。 昭家为什么会对公子兰出手? 按景赵氏的逻辑来推,不外乎只有一个原因:昭家对郑袖不满,对她判屈氏与昭雎和离的那件事不满,进而报复。 但郑袖插手此事却是楚王授意的。 哪一个王的能容忍臣子蹦跶到自己头上。 再来,当晚昭景两家主君未诏入宫。 虽然两家都得先王特允入宫无需宣召,甚至无需卸剑。 但一朝天子一朝臣。 景昭两家主君当夜私闯王宫,还是在楚王知道自己儿子被害之事与他昭家有关的情况下。 这楚王日后哪还能睡得安稳? 最妙的是,昭鱼垂眸盖住闪烁的眸光。 那景颇出宫后竟连夜写了悔过书呈入宫中,并表示需告假在家教导自家子女规矩。 景家是受害者,却还变着方儿认错。 反对比昭家,不提也罢。 昭阳哪能想不明白其中的厉害,他抿了口酒,觉得身上寒意被驱散了不少,才叹了口气开口:“郑袖那女人不简单,为了除掉新进的美人,竟然舍得将自己的儿子至于险境。 这事是不是昭家做的都得捏着鼻子认下。 昨晚君上已经盖棺定论,如今就是再委屈,落在君上眼中也只会惹他不快。 只是,要消除君上心中对昭家的嫌隙,怕是难了。” 昭鱼提壶又给昭阳蓄满了酒,微微一笑:“此事说来倒也不难。” “噢?”昭阳看着微微冒着热气的的酒,抬头看向昭鱼,来了兴致。 “此事说来,源头不过是昭雎与屈氏和离带出来的一系列麻烦事” 昭鱼也给自己的觯中蓄满酒,抬眸看向昭阳,眸中含着淡淡的忧伤与怜悯:\"只需父亲同意,让二弟尽快娶了那陈氏娘子。\" 昭阳一怔,微微皱眉,探究的看向昭鱼。 却见昭鱼眸色极为坦荡:\"只要二弟娶了那女人,便已经是在向陛下表态了。\" 说到这,他停顿一刻,无端的有些落寞:\"再而,那女人肚子里还怀着二弟的孩子。 孩子毕竟是无辜的,若是个女孩倒也无妨,但若是男孩,免不得要背上庶出的名头。 周朝极为重礼,昭家嫡子未生就闹出个庶长子出来,到底不好听。 儿子已经深受其害,不愿下一辈再背负这样的名声。\" 这话一出。 昭阳眼底的怀疑瞬间又消失了,心里反而浮上淡淡的遗憾。 昭雎少年时看着出挑,今年却莫名其妙脑袋发昏,越发荒唐,半点担不起家族重任。 反观他这个大儿子,虽不是惊才绝艳之辈,但性子极为沉稳,处事也圆滑周到,最为难得的是,他看问题的眼光犀利。 简而言之,天生就适合当官,若是成为一家之主也是极为合适的。 这样的性子、本事,却是个庶子,倒是委屈了。 想到这,昭阳倒是真心实意拍了拍昭鱼的肩膀:\"难为你了。\" 昭鱼摇了摇头,见昭阳没答应也没拒绝,他心下便有数了,没再提昭雎成亲的事。 一时,车上就沉寂了下来,昭鱼偶尔给昭阳添一些酒,父子间的气氛倒也算融洽。 眼看要到昭府,昭阳却冷不丁开口了:\"这些年父亲一直忙于政务,未曾关注你的终身大事。 不知,你可有看上的女娘? 你二弟都要娶续弦了,你再孤身一人也不合适。\" 这些年,昭雎屡获奇功,他自然就对昭陈氏苛待昭鱼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以至于,昭鱼这孩子都拖到二十六岁了,还未娶妻。 其他世家子弟,有他这年纪,孩子都快十岁了。 昭阳有些愧疚,也有了几分耐心:\"只要你看得上,无论是哪家女娘,爹爹都帮你上门求娶。\" 昭鱼眸色一怔,妻子吗? 他脑海中想起了昨晚看到的那幅画上婵媛英姿飒爽的身影,心中苦涩。 一步慢,步步慢。 \"谢父亲关心。\"昭鱼低头喝了口酒以做遮掩,再抬头时眸中已经含了笑意:\"只是,您与母亲的故事让儿子太过羡慕。 儿子不想凑合。 这昭府门楣有二弟撑着,儿子的妻子无需多高的出身,儿子只娶自己的心爱之人。 只可惜,儿子福薄,不如父亲幸运,到目前为止,也未等到那个正确的人\" 昭阳:…… 想起昭鱼的娘,昭阳只觉得心中的痛意一点点涌向四肢百骸。 罢了,终究是他对不住她,昭鱼,也该让他随性些。 \"随你吧\" 他哑声道。 第66章 昭阳让管家给昭陈氏送冰 “主君? 主君你可回来了!” 管家早早守在昭府大门口,见到熟悉的马车停在昭府门前时,他连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急步跑到马车边,掀开帘子就惊慌禀告:“主君,主母被身边的大丫鬟。。” 管家才吐出第一个字,昭阳就回忆过来了,他昨晚气急将昭陈氏杀了。 但到底杀妻名声不太好听,他特意吩咐管家演一场戏,将昭陈氏的死推到她身边的大丫鬟身上。 这样,既可以将那是间谍的丫鬟除去,又可以给景家、楚王一个交代,实在是极完美的计策。 只是,今日早晨楚王的态度却给了他敲了一个警钟。 当务之急,实在不是去纠结昭景两家恩怨的时候,而是得挽回楚王的信任。 “是不是身边的丫鬟说闲话,她被气到了?”在管家就要吐露关键词时,昭阳皱着眉,来了个力挽狂澜。 啊? 这和昨晚主君交代的不一样啊! 管家有些蒙圈,不知道该不该按照昨晚收到的剧本演,但跟着昭阳几十年,他眼力见还是有的。 “是。。。。吧?”他小心翼翼盯着昭阳的脸色,迟疑的答。 昭阳眸中满意之色一闪而过,语气却平淡下来:“那就送点冰去给她冷静冷静。 闹出那样的丑事,昭府就算再有能力也无法弹压所有言论。 你让她最近安分点,表现得好,昭雎成亲时,我可以考虑解了她的禁足。 至于那丫鬟。。。” 昭阳脸色阴沉下来:“杖五十,打死了的,丢去城郊乱葬岗。府上与这丫鬟走的近的,也不必留,一并发买。” 听到昭阳的话,管家吞了口唾沫,他瞟了昭鱼一眼,见对方垂着眼皮安静坐在昭阳对面,他只觉得后背升起一股冷气,冻的他瑟瑟发抖。 “唯”他低头颤声应下。 饶是见惯了昭阳一贯作风的他,都不禁头皮发麻,这件事若说没有大公子的推波助澜,他是不信的。 “昭雎如何了?” 既然要办婚礼,昭阳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今早被打得肿成猪头的昭雎,语气冷硬又问。 “启禀主君。”管家汗流越流越多:“今日早晨,您吩咐不准让府医去看二公子,奴。。。。” “罢了,你去唤府医去看看那逆子,看完后让府医来书房回话。” 昭阳叹了口气,弯着腰下了马车,语气敷衍,甚至带了一丝腻烦。 “唯。”管家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二公子可真是将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眼看着昭陈氏死了,昭府便没有人能做他的后盾。 与屈家姑娘和离,结果就为了娶一个身份、能力不如屈氏的庶女,难怪主君会对他失望。 此时,昭鱼也下了马车。 他抱拳行礼:“那儿子也去看一看二弟。” “不用。你跟着我去书房。 我们商讨一下接下来如何应对景家的报复。”没来由的,昭阳觉得自己头上的包又痛了。 这次办完差回府,真是没一件顺心事都没有。 一想到这烂摊子是昭陈氏做下的,昭阳对昭雎的厌烦就又多了一丝。 “是,父亲。” 昭鱼也没有推拒,恭敬扶住昭阳,转头对管家吩咐:“你让下人煮几个鸡蛋送到书房。” 管家这才发现昭阳头上的包,他连忙应下。 “另外,给景姑娘送一些赔礼道歉的礼物去。” 他吩咐完管家,低头看着昭阳:“虽不能让景家消火,但送去的礼物却能堵上一些人的嘴。” 昭阳知道昭鱼是在说那些个左徒,他赞赏的看向昭鱼:“还是献儿想的周到。” 他咬了咬牙,心在滴血:“将敬贤酒楼地契给景姑娘送去,所有手续都办好了,你再回来。\" 昭阳恨恨的想,既然是昭陈氏犯下的错,就别想他用昭府的东西去帮她摆平麻烦。 管家瞪圆了眼睛。 那可是昭陈氏嫁妆里最赚钱的酒楼! 昭陈氏死后,嫁妆不就归二公子,也就是昭府所有了? 主君这样就给出去了? 管家又偷瞄了昭鱼一眼,心下暗暗庆幸,幸亏自己是这位公子的人。 * 昭雎房间内,窗户关得严。 屋内只点了一盏微弱的灯,光线很昏暗,陈秀儿正一脸耐心的给昏睡的人喂药。 守在门外箐儿正打着盹,见到有下人带着一个白胡子老头走进院内时,她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不是说不准府医来看吗? 箐儿也就疑惑了那么一秒,但很快就被欢喜取代。 府医来了,那岂不是以后夫人都不用自己偷偷摸摸用体己钱去给二公子买药了! 好事啊! 箐儿欢快的推开门通禀:“夫人,前院的下人带着府医来院子了,现在正在拱门处。” 陈秀儿拧着眉,有些可惜的看了手里端着的药,想了想硬灌的可能性。 这药可是她专门在秦大夫那求的断子药。 秦大夫当时专门交代过,需要吃上三副药才能永久见效,眼下只吃了一副。 她买药时一起买了,混着煮到了一起,就是为了让昭雎神不知鬼不觉喝下去。 “夫人?”见陈秀儿一动不动,箐儿不解,又问:“可是坐久了脚麻了,奴这就来扶你。” 罢了,陈秀儿叹了口气,以后有的是机会报仇,眼下可不能让府医察觉出不对。 她勾起唇角,转身看向箐儿:“你来扶我一下。 月份大了,身体的确不如怀孕初期。 现在啊,跪坐在哪里,就像定在那里,时间一长就起不来了。” 箐儿忙跑上前,将陈秀儿手中的碗接过放在一旁的矮案上,才将陈秀儿扶起,有些心疼的抱怨:“夫人,奴就说让奴来吧,您非要亲力亲为。 你这月份大了,这种服侍人的事情,您哪能做。” 陈秀儿听着听着边笑出了声:“你这丫头倒是唠叨。 他是我夫君,服侍他是应该的。 倒是你,赶紧将这药拿去倒了,我去偏房,一会被前院的下人看见不好。” 箐儿一激灵。 是哦! 早上主君可是明令禁止给二公子看病买药请大夫。 这药是夫人偷偷买的,而且主君可是让夫人禁足三日呢! “夫人,那您赶紧走。”箐儿端起药,又推了推陈秀儿:“夫人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府医看出来您来过的。” 陈秀儿点了点头,绕过屏风,闪身躲进了偏房,进去前,他还顺手将沿路的窗户都推开了。 正是冬季,寒风冷冽,顺着窗户而进,不一会,就将屋内的药味吹散了不少。 府医带着人走进房内时,箐儿才跑进了门口,她连忙客气的对府医道:“劳烦医师,我家夫人担心二公子,这才遣我来看。 府医请便,我就在旁边站着,等你看完,我也好去回禀夫人,省得她担心。” 府医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药味,看着昭雎轻轻叹了口气。 第67章 陈曦和计划启动,秦王决定秘密前往楚国 倒是个有福的。 看来,二公子要娶的新夫人是个极为妥帖,爱重二公子的好女人。 “如何?” 府医被带到书房时,昭阳与昭鱼刚讨论完朝政。 “主君不必担心,二公子虽然看着伤的重,但都是皮外伤。”府医弯腰小心回话:“外敷膏药再配以内调,不久就能痊愈。” “需几日?”昭阳挥退为自己揉额头的丫鬟,若有所思敲着桌面等府医回话。 “半月足矣。”府医抬起头,胸有成竹。 “如此甚好。”昭阳垂下眼眸细细盘算,眼中含起笑意看向府医:“一会去账房处领赏。” “谢主君。”府医白胡子颤了颤,喜笑颜开俯身谢赏。 而昭雎侧院,陈秀儿正在倚在桌案上看书,耳边是丫鬟箐儿喋喋不休的声音,直到箐儿讲到昭阳为她和昭雎定下婚期时,陈秀儿沉静的脸上才微微有了表情。 她皱眉将竹简放于桌案上,侧头看向跪坐在身旁的箐儿:“主君为何突然想起我与夫君的婚期?” 箐儿一愣,有些不解:“夫人。。。。不高兴吗?” 陈秀儿一怔,接着眸中泛起笑意,笑意像湖面的波纹,在脸上荡漾开来,她用手轻轻敲了箐儿额头:“你这丫头,我怎会不高兴。 只是夫君如今病着,主君却将我二人的的婚期定的那样近,我难免奇怪。” “奴婢听说,今日大公子一直在主君书房内。” 箐儿捧着脸,眸中全是向往之意:“夫人有所不知,大公子脾性最是温和不过,想来是他见夫人无名无份呆在昭府,天天被主母搓磨,心下不忍,这才向主君进言的。” 陈秀儿低头笑笑,不置可否。 那昭鱼她倒是见过,外表看上去到是位渊清玉絜的君子,可昭府这样的地方,哪能养出那样的人? 她没点破箐儿的幻想。 她不在意昭鱼是何种人,但他打乱了她与曦和的计划却是真的。 至于成亲,陈秀儿眸光闪烁,却是骤然黯淡下去,自愿娶和逼着娶可是有南辕北辙的差别。 只是这样也好,昭雎忙着对抗他父亲的命令,想来也就没精力去关注婵媛那边,想罢,她低声交代箐儿磨墨,拾起笔架上的毛笔,又从竹桶中拿出一支竹简,挽袖提笔写下几个字。 “送到屈宅,交给屈婵媛的丫鬟夕朝。”她捏着竹简尾部,吹了吹才递给箐儿:“早去早回。” “唯。”箐儿没有多问,她将竹简放于袖中,起身行了一礼,脸色复杂:“夫人信奴,奴必不会背叛夫人。” 陈秀儿笑了笑,没有回话。 昭府竹苑,昭鱼院落。 昭鱼才刚进入书房,明戍就为他退去身上的披风,后退一步走在他身后,脸上带着不解:“公子,刚才二公子院落里那陈夫人的丫鬟出去了,下人来报,说是往屈宅的方向去了。” 昭鱼停下脚步,脸上带了点兴味:“真是想不到啊。” “啊?” “无事。”昭鱼回身看向明戍:“以后我那未来弟妹的院子也派人盯着点。” “公子,奴早已派人盯着了”明戍皱眉,这件事他还告诉公子呢,公子这怎么还有了健忘的毛病。 “派几个会武功的。”昭鱼坐到桌案处,侧头看向窗外飘扬的雪花,低声喃喃:“既是她的人,我这怎么也得护上几分。 我父亲那边,看着点。不要让他对陈氏生疑。” 明戍瞪圆了眼睛。 这个世界终于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 外室和当家主母竟然是一派的? 明戍打了个冷颤,在心里默默给昭雎点了根蜡。 与此同时,夕朝接过竹简,上面赫然写着:“凌冬将至,宜出门。”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婵媛的院落,眸中泛起泪,对箐儿行了一礼,派人将她秘密从后门送出府,然后转身寻陈曦和去了。 二人一起在房内大概待了一柱香,推开房门后,夕朝从屈宅那死去多时的石榴树下挖出一个盒子,擦洗干净后,带着往景府而去。 * 秦国都城,咸阳,秦宫。 苏武正站在台阶下,他抬头看向眼前熟悉的秦宫,只觉得老泪纵横。 在那蛮伢子手下忍了这么久,眼看河西战局稳了,秦王终于想起他这么个人了。 想起一月前收到的信,他内心就忍不住激荡,这次回来,升官发财一定是指日可待。 想罢,他抬头挺胸一步步走上石阶。 秦宫不似楚宫修得精致风雅,秦宫更为简洁大气,格局东西对称,高墙朱红,石阶流光,见秦宫就如见到历代持重冷肃的秦王。 苏武穿过漫长的石阶,便到了秦王宫藏书阁。 看到穆监站在阁外时,苏武深吸一口气,颇为有仪式感地敛了神色,理了理自己的朝服,才低头走过去俯身抱拳行了一礼,唤了一声:“干爹。” 听到这一声干爹,穆监心就是一梗,他没来由地想起几月前自己在君上面前出丑就是拜了苏武这小子的福。 他嘴唇抽动,忍了几下,极高的职业素养让他没当场黑脸。 穆监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斜眼看了苏武一眼,不咸不淡的:“跟我来。” 话落,他转身将藏书阁门推开,随着吱呀一声轻响,藏书阁内的灯火便如流水一样淌到门前。 “藏书阁内书多,遮了阁内光线,君上便下令在藏书阁内多处点起了油灯,因此才会亮如白昼。” 穆监低声解释,然后侧头看了苏武一眼:“君上在三楼等你,一会我送你去门前,你自己进去。” “唯”苏武一喜,心下松了口气,穆监如此提醒,想来是消了气了。 他低着头跟在穆监身后,拾级而上,停在了一处房外。 “君上,人奴以带到。”穆监弓腰站在门外,敲了敲门,声音轻轻道。 “进来。”屋内人声音不高不低,带着帝王淡淡的威严,让苏武心下一跳。 他喉咙动了动,给自己打了气,才带上职业微笑,推门而入。 “君上,幸不辱使命,臣回来了。”苏武才进门就抱拳跪下。 “跪那么远干嘛,说话费劲,你走近点。” “唯。” 听到声音是从上空传来,苏武好奇站起抬头,便看到秦王缚脖站在木梯上,一只手里拿着竹简,一只手里拿着抹布看着他:“来,帮寡人擦书。” 苏武嘴抽了抽,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啊! 虽然心下疑惑,但他还是听话上前。 赢驷将手中抹布丢给他,又将竹简小心放回原处,扶着木梯小心爬下来,嘴中解释:“这是秦祖几代人搜罗的珍贵书籍,也是大秦立国之本。 你若擦的用心,寡人以后就允许你随意进入这里。” 苏武眸中一亮,嘴咧到耳后根:“唯。谢君上。” “先别谢。 寡人还需要你走一转楚国,秘密将两名女子带回国,一名叫屈婵媛,另一名叫陈曦和。”赢驷走到苏武面前,他生的高,看向苏武时只微微眯着眼就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苏武皱了皱眉,屈氏乃楚国宗族之姓,君上这是要干什么。 至于陈曦和,完全被他忽略了,楚国就没什么姓陈的贵姓。 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你先去河西之地走一转,带上严君给你安排的人,在商於之地等寡人。” 苏武正默默思考,秦王的话将他猛地拉出思绪。 他瞪圆了眼睛,过于惊吓以至于有些颤声:“君君君,君上也要去?” 赢驷眸光微闪,点了点头。 他已经多日未听到那丫头心声了,上次写给张仪的信中,她言明自己有困需解,也不知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那丫头,无论是她知道的事,还是她想引荐给秦国的人,对秦国都有助益,他必须得亲自去上一转,将她带回,才算安心。 若是她的秘密被其他人发现,那就麻烦了。 “君上,不可啊!”苏武扑通一声跪下:“您贵为秦国君王,如何能为了两人以身犯险!” 况且,他也没有能力确保秦王安全啊! 到时候万一要是秦王出了什么岔子,他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铁鹰剑士会秘密保护寡人。 至于带上你,完全是因为你长的一脸憨厚。”赢驷哪不知苏武在想什么,直接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长的憨厚? 那不就是看起来不聪明。 苏武心口又受一箭。 但到底还是心安了几分:“唯。” 第68章 婵媛准备金蝉脱壳 秦军设下天罗地网 夕朝从景家出来时,手上的盒子已经不在了。 而景宓则抱着盒子哭成了泪人,站在一旁的锦儿一个头两个大:“姑娘,你别哭了。” 再哭,传到夫人耳朵里还以为她伺候的不尽心,她不想挨板子啊。 “我就哭!你管我。”景宓吸了吸鼻子:“我高兴哭一哭,你也管!” 锦儿:。。。。 “好了,我不哭了,你打点水过来,给我梳洗,我要去见母亲。” 怼完锦儿,景宓突然觉得没那么难受了,她将盒子小心放在床底下,拍了拍手,扭头朝着锦儿吩咐。 锦儿好奇的看了一眼盒子,姑娘也是的,夕朝来找她时,姑娘将她也遣出门外守门去了,所以,她压根就不知道夕朝给了自家姑娘什么。 她只是偶尔听到,什么“嫁给那狗东西当日还带着盒子”。 什么“日日写一封。” 什么“狗东西栽下石榴树当晚埋下的。” 景儿虽然挠心挠肺想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何物,但她看到景宓如此郑重地对待那东西,就知道,景宓是不愿与她分享了。 她叹了口气:“唯。” 等洗漱一番,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锦儿就扶着景宓的手出了院门朝着景夫人院落而去。 等到了景夫人房内,景宓先唤了一声母亲,然后就扑通一声跪下:“母亲,宓儿愿意前去祖母住处陪她老人家。” 景夫人皱眉,她将手里绣了一半的富贵平安放下,走上前将景宓拉起:“母亲当时是怕你一心扑在昭雎身上,做出什么傻事。如今,你若不愿,自是。。。” “母亲,我要去。”景宓脸色郑重,盯着景夫人的眼睛又加了一句:“越快越好,我想祖母了,想早点见到她。” 景夫人:。。。。你就编吧。 景宓从小就在床上病着,不便去给景老夫人请安,而景老夫人年岁已高,不爱动弹。 景宓啊,压根就没见过她几回,哪有什么祖孙情,还越快越好? 景夫人眸光微闪:“怎么个快法。” “最好半个月后就启程。”景宓脱口而出。 景夫人试探道:“准备行李倒也用不了那么久,我看,七日足矣。” “倒也不用那么赶。”景宓忙打断景夫人的话,拉着她的袖子撒娇:“我想再多陪母亲一段日子。” 景夫人挑了挑眉,果然不对。 她勾起唇角:“那依你吧,你先回去,我晚上同你父亲商量商量。” “哎!”景宓眸光一亮,甜甜的抱住景夫人:“我就知道,母亲大人最好了。” 然后就花蝴蝶一般,快乐的带着锦儿飞出了门。 景夫人脸上的笑意倏地消失得一干二净,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心腹:“让秀儿来我这回话。” 秀儿就是景宓去救婵媛那天,被锦儿点了去禀告管家的那个端茶小丫鬟。 “夫人,您找我?”秀儿被带到景夫人房中,心绪微微激动。 \"我让你盯着景宓的院落,可知今日她见了什么人\" 景夫人脸上擎着笑意,挥了挥手,站在她旁边的心腹就走上前,将手上的镯子褪下塞到秀儿手中,语气带着诱哄:\"好好回话。\" 秀儿看着镯子眸光一亮,红着脸手微微颤抖接过:\"谢夫人赏赐,奴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秀儿脸色一变再变,似是在抉择。 大概一刻钟那样子,她抿了抿唇,从袖间掏出一张羊皮卷据实回答:\"今日,屈宅丫鬟夕朝来过,给姑娘带了一个盒子,姑娘将所有丫鬟都遣出门了,二人单独讲了一会话。 奴离得远,听不到谈话的具体内容\"锦儿吞了口唾沫,将手上的羊皮卷举过头顶:\"但是,奴将那盒子里的东西偷了一份过来。\" 听到这,景夫人眼底再没笑意,没有任何一个母亲希望自家女儿处于险境,昨日 她女儿才差点命丧火海。 她眸色沉沉,抬起手,细如指葱一般的手轻轻摇了摇,心腹便上前接过锦儿手里的羊皮卷交于她。 她低头细细打量,羊皮卷微微带了泥土和木屑腐烂的味道,卷面微微有些发黄,显然被埋在地下的时间不算短。 她眨了眨眼睛,突然有些好奇里面的内容。 锦儿的话还在不急不缓的继续:\"夫人,奴看了,那盒子里只有几封如这般一样的羊皮卷,稍大的奴也打开过,像是舆图,但又不像楚国人用的舆图。 奴见过的舆图大多只是标注路线,城池,而夕朝姑娘给我们姑娘的舆图标注的是形象的山川河流。 简单易懂,就算奴不识字,也能看明白。\" 景夫人眼皮一跳,拿着羊皮卷的指尖就有些热,她轻轻嗯了一声,翻开羊皮卷。 景夫人心腹上前一步,擎着笑将锦儿拉起:\"你先回姑娘住处,等赏。\" 锦儿欢天喜地谢恩,然后看向景夫人手里的羊皮卷有些欲言又止。 \"放心,一会夫人看完,我会亲自让人将它物归原处。\" 锦儿松了口气,行了一礼,欢喜退下。 打发了人,心腹才又回道景夫人身边:\"夫人,那丫头心思过于活络,若在府里,放在姑娘身边倒也无妨,但姑娘若是去了老夫人那,带上这丫鬟怕是不妥。\" 景夫人一边低头阅读手上的羊皮卷,一边随意答道:\"管家不是说,这丫头还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弟弟? 找个学堂,将他送进去,锦儿是个聪明的丫头,会知道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该做。\" \"唯。\" \"至于这个\"景夫人看完羊皮卷,脸上含着笑意:\"不过是两个少女间几年如一日的私密话。\" \"我就说宓儿为何不仅不迷恋昭雎,还去火海拼命救那屈婵媛,原来是我们景府将救命恩人弄混了。\" 景夫人脸色有些不不太好看,想起景宓这些年一颗心全扑在那昭雎身上,她就有些心疼。 那丫头的性格,还不知要如何自责。 不过她也自此安了心。 就当那场火是送给宓儿的新生,经过涅盘的凤,才会飞的更高,更肆意。 \"既是故人,那就帮上一帮,将她送出寒冬,再送她一场权县春色。\" \"唯。\"心腹低头应下:\"奴这就去办。\" 而景宓房内,锦儿将秀儿拉到一边:\"如何了?姑娘还等着消息呢。\" \"办妥了\"秀儿露出手腕上的玉镯,眼睛亮亮道。 而夕朝回了府立马吩咐关闭府门,谢绝外客,并频频请楚国的医师上门。 屈宅谣言频出,都说屈氏情况不容乐观,怕是活不过今年冬天。 屈宅一时人心惶惶。 * 一晃几日过去。 河西之地,魏国中军大营。 龙贾站在沙盘面前,心绪不宁。 明明地图上魏军的防御已经密不透风,但他却无端有些心慌,喘不过气。 其实,黄河之战结束后,仅休整几日,公子疾便调动了所有秦军,约九万余人,又向河西郡的治所少梁城进发。 少梁城原本有三万余守军,抽出一万护送粮草,现如今只有两万余人,是堪堪能抵御秦军的兵力。 公子疾在南面的大胜,两翼齐飞的战术,就成功了一翼,北线均衡的格局,也因此迅速被打破。 龙贾与公孙衍,几乎是同时得到消息。 公孙衍立即布告于秦军各营寨,他选择了按兵不动。 然他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公孙衍大军拔营时,他这才明白,公孙衍是要往南,与公子疾南北夹攻少梁,两支秦军加在一起十六、七万人马,少梁城只有两万余守军,危矣! 为了牵制秦军南进步伐,他当机立断舍弃那二十万秦军也难以攻破的坚固防御阵地,在魏军的紧密尾随之下,连续三天,公孙衍的秦军,每日只能向南推进二十里。 按照这个速度,公孙衍要与公子疾合围少梁,也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情了,但是那时魏军亦抵达少梁城,五万魏军入城,秦军就只能无功而返。 公孙衍此时却摇摆不定起来,他也并不敢分出一军先行去少梁,以公孙衍的七万五千秦军,对阵龙贾的魏军四万八千,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魏军不但有一半体能、速度、力量俱佳的魏武卒,而且多年操练阵法,在战场上不需要指挥,就能形成小到两人、大到数百人一个的组合方阵,以集体的力量进行搏杀。 魏军用了上百年,才锤炼成如今这种相互弥补、相互配合的整体作战风格,既有整体性,又有魏武卒的勇悍。 秦军在整体性方面差距魏军很大,公孙衍在两支军队中都效力过,绝对能看明白,所以公孙衍不敢冒进。 龙贾看着沙盘,眸中闪过狠绝的光。 魏军现在紧咬秦军,秦军若回头反击,他则会立刻以魏武卒打头阵,毫不客气地来个迎头痛击,秦军若按部就班去少梁,魏军亦可回到少梁,只要少梁不失,魏军过去的败仗皆可挽回。 不过他还是有一点担忧,少梁城一日三报的军情,已经中断了一天一夜,料想是秦军中途劫击,这些斥候只怕是凶多吉少。 正思量间,帐外小兵报,有少梁斥候到,龙贾眸光一亮,忙转身喝到:“还不快请。” 一位满身尘土的斥候,进入大帐拜倒,看见龙贾,眼中就泛起水雾,他抱拳以拜,干瘪的嘴唇中吐出一句句嘶哑的话来:“禀大将军,少梁被秦军围攻,我军击退秦军数次攀城进击。 然秦军狡猾,那秦军将领不知何时派了细作潜入城池,意图放火烧粮。 我军虽及时发现,未造成大的损失。 但守城兵力不够,有心无力,将军不知有藏匿多少秦军细作,也无法抽调兵力排查。 特请大将军增派援军。” 龙贾眉心紧簇。 如果只是秦军攻城,他并不担忧,少梁城可是经过晋国和魏国数百年打造的坚固城邑,他坚信秦军不可能攻陷少梁。 然而城中出现了秦军细作,从斥候口述的战报来看,少梁守将也拿不定有多少秦军细作,这才请求援军。 他左右行了几步,将心中的担忧压下,脑子清楚了,他才神态从容,沉声问道:“此番的暗语是什么。” 魏军为了加快沟通频率,通常采用口头形式的战报。 因为楚魏关系恶劣,当年齐魏称王却不带楚国玩,楚国咽不下这口气,进攻齐国,秦国则趁魏国为齐攻楚,攻打魏国,魏国虽然战胜秦国,却师老兵疲,这也就导致了魏楚关系不佳,秦楚关系倒还不错。 因此,毛笔这东西,早早就从楚国传入了秦国,魏国呢,还在走老路子,以刀刻竹简。 刻竹简会耽误时间,自然就没有斥候传话来的方便快捷。 而且这些斥候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他们不但弓马娴熟,健步如飞,而且记忆力超凡,有时候数百字的战报,记得一字不差。 为了避免被敌军冒充,两个不同地域之间的魏军,少则一旬(十天),多则五旬(五十天),更换不同的暗语。 如果暗语说错了,斥候立即会被军法处置,因此这些斥候,对这些随时变化的暗语,每日何止默念一百次。 “禀大将军,暗语是‘秦驷小儿’,可用至下月初九。” 龙贾心下脸色缓了下来,暗语没错,他又问了一些少梁城的近况,才让斥候下去歇息。 少梁传来的军情耽误不得,少梁绝不容有失,龙贾细细思量片刻,指尖落到沙盘上一处:\"传我命令,全军从小路火速支援少梁,绝不能让秦军阴谋得逞!\" 此时天边晴朗无云,雪已停了几日。 昏黄的月亮黯淡又模糊,如同贴在卫生间门上粗糙的磨砂玻璃,光影暗淡。 月光洒在树梢上,映衬出漆黑一片的静谧深夜。有风吹过树木枝桠,引得无叶的干枯树木微微摇晃,发出嗖嗖的声响。 枯树枝丫倒影在地面上,像极了狰狞的魑魅魍魉,咧开血盆大口静候猎物到来。 而魏军还不知,他们正一步一步踏入秦军布置的天罗地网中。 第69章 秦军大胜 随着龙贾一声令下,魏军们快速集合,整装从雕阴赶往少梁。 若是在平原上,白日里,魏武卒两个时辰的急行军,负重可行一百二十里,十二个时辰的强行军,可行四百里。 但夜里行军受光线影响,山路又崎岖湿滑,三个时辰,哪怕魏军丢弃沉重物资,全力赶路,也不过堪堪行了一百余里。 如今正值夜晚,参天古树上铺满了前几日接连下的雪花,如枝叶一般遮掩了大半月色,魏军手上握着的火把好似就成为了这天地间唯一的光亮。 林海浩淼之中,铺得严严实实的雪色汇聚成翻涌着的白色浪花,放眼望去尽是孤寂苍茫,莫名挟来一股铺天盖地的压迫感,让龙贾有些喘不过气。 龙贾回头望去,身后长长的火龙正在龟速移动。 那肯定是公孙衍的大军。 饶是龙贾打了一辈子战,也忍不住有些焦灼,偏这时,又有斥候来报。 \"报! 启禀大将军,少梁城中情况危急! 秦军细作数量不少,他们每每挑秦军攻城时现身捣乱,专门杀害百姓,放火烧粮,很是猖狂。 少梁城太大,少梁守将没办法每一处都安排魏军岗哨,只能任由细作作乱逃窜。 城中百姓慌乱,受细作挑拨,纷纷想出城逃命,已经拿着农具与我军守将发生多次冲突了!\" 听了斥候的话,龙贾只觉得胸中一团气血翻涌,直冲天灵盖,他将自己的头盔系绳扯开,破口大骂:\"贼他娘的!\" 骂了一句,龙贾只觉胸腔的郁气不减反增,他调转马头,大喝一声:“公孙喜。“ \"末将在\"公孙喜驭马上前,利落翻身抱拳跪下。 “你率领五千魏武卒,藏于山林,不分昼夜尾随骚扰秦军,务必将公孙衍大军阻拦在我军之后” “唯!”公孙喜一脸严肃接下军令。 “剩余将士,随本将军抄小路加速行军,务必在明日太阳落山前赶到少梁,扬我魏武卒之威名,杀光秦人!” 龙贾拔出剑,中气十足喝了一声就俯视看向前来通报的斥候:“带路!” 话语才落,他就调转马头疾驰而出。 而留下的魏军只觉得心中血气翻涌,全举起武器大喝:“杀光秦人,杀光秦人!” 一时魏军士气大涨。 龙贾一路不停,魏军将士们也憋着气,终于在第二日正午时能遥遥看到少梁城。 而大概有了公孙喜的捣乱,公孙衍的部队被魏军远远甩开,龙贾命大军停下休整时抽空往后看,原本紧咬着不放的秦军早没了踪影。 龙贾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只是唇角刚刚勾起就凝固在了唇边。 “敌袭!” “防御!” 站在最前面小坡上龙贾瞪圆了眼睛看着长长山谷顶突然出现巨石,那巨石带着地动山摇的气势狠狠砸向魏军,一时间尘土飞扬,马鸣声、惨叫声连连。 他瞳孔剧缩,小路不是魏军新开辟的路线吗? 魏军斥候不是畅通无阻来往送信吗! 对,斥候! 龙贾红着眼睛将腰间佩剑啪的抽出转身,但身后除了熟悉面孔,哪有什么斥候! 贼他娘的秦军,竟然做了这请君入瓮之局! 但无论怎么悔恨都已晚矣,龙贾气的胡子颤抖但却又不得不冷静下来:“列阵,准备突围!” 魏武卒毕竟有着极高的军事素养与足够多的战斗经验,一开始的慌乱被龙贾的吼声平复。 听到主帅命令,他们迅速结阵,几人聚在一起举起盾牌,形成一个“盾圆地方”的拱形,往山谷外突围而去。 但公孙衍哪能让魏军轻易突围,为了这次计划成功,秦军几乎准备了一个冬季。 他命人注意魏军斥候踪迹,一连劫杀了八个斥候才艰难得到斥候间传递情报的第一句暗语。 之后,他让来投奔自己的魏国弟兄中曾作斥候的人带着第一句暗语混入魏军,整整潜伏了一个月,才渐渐得到雕阴与少梁守将的信任。 直到公子疾黄河之战胜利,断了阴晋城粮草,他这才告知公子疾,启动计划。 “杀!”他看着逐渐稳住的魏军,眸中泛起冷光,率先冲入山谷。 “杀!”气势惊人的吼声在山谷中响彻开来。 一万多留在谷顶上秦军按照事先计划那般,该推落石的推落石,该射箭的射箭。 在公孙衍带着六万多秦军冲入山谷时,魏军好不容易重新凝结起来的阵型已经被巨石冲的七零八落。 近三分之一的魏军还未正面迎敌就被射成了刺猬。 “杀光秦军,为兄弟们报仇!”魏军这边的将领气红了眼,振臂一呼,被压着打的魏军抽出武器就迎着秦军杀去。 秦军也不甘示弱,打了数百年,秦军将士们也对魏军这个老对手恨得牙痒痒。 战争打响,魏军迅速被秦军分为几段。 山谷狭窄,魏军擅长的阵地搏杀无法起到用处,秦军又有落石手、弓箭手策应,战场上的战局几乎成一边倒的态势。 魏军人数肉眼可见减少下来。 经过大半天的厮杀,魏军被杀的七零八散,山谷已然成了血色。 黄昏已至,血光撕裂天幕,魏军粘稠的血液渐渐融化了积雪,形成了一条一条暗红色的沟壑,犹如大地流出的血泪,杀意丛生。 龙贾在数十位将军、裨将,校尉的贴身保护下,向南突围,踩着尸山血海终于杀到了谷口。 老将军龙贾,在河西镇守近三十年,不但打造出一个坚固的防御体系,还培养了一大批魏国的未来将星。 魏军将士们对龙贾敬若神明,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全龙贾。 张仪抱胸靠在谷顶一个歪脖子树身上往下看,只觉得战局惨烈异常。 但献出这样计策的他心中却没有丝毫后悔,只是眸中带着遗憾与惋惜感叹:“倒是忠心。 即使身中数箭,也要奋不顾身将龙贾送出去。 只是,今日,你们注定要留在这里。” 他轻轻抬起手,眸中冷光一闪:“放箭。” 霎那间,剑雨自谷顶而下,在公孙衍惊惧的目光中朝着龙贾几人而去,他\"不\"字还未喊出口,以前相熟的同袍便如稻草人一般一个一个被接连倒下。 “张仪!”他红着眼睛看向山顶一个位置,撕心裂肺喊到:“手下留情! 留龙老将军一命!” 张仪皱眉看向公孙衍,心中极为失望。 公孙衍以为此刻手下留情是救了龙贾? 不是! 俘虏这个名头落在龙贾身上,他只会觉得屈辱万分,这个征战半生的老将值得敌军尊敬,死在战场上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但公孙衍身为他的弟子竟然看不懂。 张仪摇了摇头,罢了,痴人而已。 他往后摇了摇手,弓箭手整齐划一将弓箭放下。 而龙贾看到这样的情景却悲声大笑,他转身看向公孙衍,眸中有欣慰,有痛苦,有失望:“犀首,你能实现抱负,老夫由衷为你高兴,是魏国无福,没留下你啊…… 只是,犀首,我是魏军主帅,我龙贾打了一辈子仗,输的、赢的,我早已记不清了。 但身为一军主帅,万没有做逃兵的道理。 为国捐躯,死而无憾! 我龙贾,不做逃兵,也绝不做俘虏!” 第70章 龙贾身死,张仪见到秦王 “只是老夫对不起跟着我戎马一生的这些将士! 数万魏武卒啊! 老夫将他们带了出来,却没能带他们回去…… 我愧对魏国,愧对这些将士们的妻眷。 此役重创啊! 魏国。。魏”龙贾眼中泛起泪光:“魏国数年内难以恢复元气,再难完成历代国君之愿了!” 说完,他将掉落在一旁的头盔捡起擦了擦带上,扶着剑转身看向汾阳所在的位置,一滴泪滑落眼角,重重滴落在地:“雕阴失去,少梁难保,汾阴继而不守,河西之地战线崩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身体摇晃两下,泣不成声:“我魏国西境,门户大开。 今日河西之地在老夫手上丢去,老夫无颜魏国,无颜将士,无颜魏君。 无颜呐。。” 话语才落,他猛地将手中长剑抬起,鲜血倏地散落在地。 在公孙衍呆愣的目光中,一代名将用最为悲壮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老将军。。。” 公孙衍只觉得吼中腥甜,勉强扶住剑才能站稳,他嘴唇颤了颤,最终偏过头不忍再看。 语气哽咽:“是犀首,对你不起。” 伴随着龙贾的倒下,秦军的欢呼声响遍漫山遍野。 欢呼声淹没了公孙衍微不可闻的话语,也让公孙衍的被愧疚扼住喉咙。 张仪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此处倒是胜利了,留守下来专门迷惑公孙喜的那些秦将又有几个人能回到亲人身边呢? 秦国将士是人,魏国将士也是人,他们本质无甚不同。 这天下纷争已经太久。 可能以后还会再动乱数百年。 只有这七国中走出一方霸主,一往无前,力压群雄,一统疆域,他脚踩的这方土地才能迎来真正的和平。 所以,他张仪,甘之如饴做那往前之人! 再说另一边,公孙喜领了军令回身扰乱“公孙衍大军”,为了给龙贾争取时间,他本抱着必死的信念。 谁知,他一昼夜骚扰下来,发现秦军行为可疑,似是在虚张声势,他心下一沉,当即做了一个冒险的举动,由游击骚扰变为主动进攻。 两军战了几场,公孙喜终于确定,他面对的不是秦军大部队。 那秦军大部队去哪了呢?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转身看向龙贾离去的路。 一股凉意从后背涌上头颅,他几乎想调转军队,飞奔赶上魏国大军,将自己的猜测告诉龙贾。 但他知道,来不及了。 “众将士听令!随我杀光秦军!”他红着眼,举平了长枪,咬牙切齿的用枪尖指着秦军:“用秦军的血以慰同袍在天之灵!” “杀!” “杀!” 几乎是公孙喜话语才落,两边将士都不甘示弱大吼一声,相向而去,战作一团。 公孙衍其实只留了五千人造势,秦军无论是单兵还是阵战都不如魏军,全靠一腔悍勇迎敌。 五千秦军阵亡三千,死死拖住了魏军步伐,等终于听到漫山遍野传来的欢呼声与雄浑厚重的秦腔时,剩下的两千秦军才放弃抵抗,四散逃命离去。 公孙喜闭眼叹息一声,大喊“穷寇莫追”,义无反顾率领着剩余魏武卒驰援少梁,保住了少梁那处河西象征之地。 至于公孙衍与张仪,则压根就没赶往少梁,而是挥师北进,攻破雕阴,又斩首四千。 这场耗时大半年的战斗,南北两线齐飞,秦军共计斩首魏军八万。 秦军悍勇之名自此响彻诸国,而河西之地自此成为秦国最安全的天然屏障。 战败的消息传回魏国时,魏王气的不知砸了多少金玉石器。 当然,他虽然被气昏了头脑,但白日梦还是没少做,以为魏国只要休养生息,必能再将河西夺回。 却不知道,龙贾一语成谶,魏国自此元气大伤,仿佛丧失了所有运气,再也不能脚踢猛虎,拳打蛟龙了。 此后数年,秦军在与别国的交战中,几乎连战连胜,而新星白起的崛起,却让秦军斩杀魏兵数量在一场又一场的战役中得到不断刷新。 公元前317年,修鱼之战,赢疾率领大军对战魏、韩、赵联军,斩首敌军八万; 公元前312年,丹阳之战,赢疾率领秦军大败楚国,斩首敌军八万; 公元前293年,伊阙之战,白起率领秦军大败魏、韩联军,斩首敌军二十四万; 公元前278年,鄢郢之战,白起大败楚国,斩首敌军三十余万; 公元前260年,长平之战,还是白起,坑杀赵国军队四十五万。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时间线拉回此时的蓝田大营。 秦,中军大营。 赢疾正与众将士讨论是继续跨过河西之地进攻魏国,还是收兵回咸阳。 秦军大胜,士气正是高涨的时候,手下将领纷纷摩拳擦掌,都表示应该再往前攻。 但张仪与公孙衍两人却显得尤为异类。 一个若有所思,一个沉默不言。 “犀首以为如何?” 见公孙衍这个主帅不在状态,赢疾微微蹙眉,主动询问他的意见。 公孙衍现在闭眼全是龙贾赴死的场景,他颤抖的抿了抿唇,垂眸叹息一声:“我认为,不该再进。 此次虽然斩首敌军八万,但我军也损伤五万多人,将疲兵伤,再进恐难以为继。” 张仪嘴唇微勾,似是早料到公孙衍会这样回答,他饶有兴致看向赢疾,果然看对方几乎黑了脸。 在这场战役中,赢疾虽然出力最多,但为了配合公孙衍的计划,他手下的将士也损失最多,此时公孙衍说不再进,莫过于打了赢疾的脸。 张仪想到最开始他问赢疾的话。 将军你想要一人胜,还是一国胜。 不知赢疾现在想来,有何感? 他端起面前的酒抿了一口,想起那些再也回不来的魏兵与秦将,难得开了口:“在下也认为,此时不该再进。” 赢疾与公孙衍脸上闪过惊愕。 但黑脸好像会感染一样,除了两人,帐内的秦将几乎都同时黑了脸。 至于赢华,要不是赢疾拽着,估计早就气得站起来骂娘了。 张仪在众人要吃了他的表情下,却没有丝毫慌张,反而闲适的一手撑着脑袋,另一端着羽殇的手却轻轻上下起伏,杯底在桌案上击出悦耳的声响。 他微微勾唇,帐内烛火摇曳,让他的眼睛坠了点点亮色:“诸位只想着拓土,可曾想过这才打下的河西之地要如何守住。 魏国国君嘛。。”张仪停顿片刻,抿了口酒,啧啧两声:“我最是清楚,此人无赖得很。 河西之地是攻下了。 但倘若魏国契约不定,户籍不交,秦军该当如何管理河西的魏国百姓呢? 毕竟。。。” 张仪歪头耸了耸肩:“此地魏国驻守良久,百姓对魏国归属感更强。 倘若用强,可是会引起民变的哦。” “这么说,先生已有良计?”张仪话落,帐外就传入一声沉稳清冷的声音。 张仪想说,当然。 但他忽觉不对,能议事的将领都在这,那是何人开口询问? 在他疑惑的目光中,跪坐在帐中的将领全都敛了神色,恭敬站起:“末将,参见吾王!” \"寡人欲拜先生为卿,以解河西之乱。 不知先生意下如何?\"嬴驷将披风解下交给随行扈从,饶有兴致看向这帐中唯一一个半边身子撑在桌案上,身形懒散之人。 \"河西寸土之地便许以卿位,秦王大方啊。\"张仪理了理衣裳,起身向嬴驷行了一礼,漆黑的眼瞳中如坠星辰,看得嬴驷微微愣住。 他说:\"士为知己者死。 张仪愿为秦君千里马,一往无前,君上宏愿,仪愿同往。\" 嬴驷回了他一个极清浅笑,声线醇厚如酒:\"准了。\" 第71章 秦王偶遇婵媛出殡 七日后,楚国,郢都城外,一辆外表看起来朴实无华的马车停在了城墙不远处。 苏武紧了紧衣服,翻身下马,走到马车车窗处低声道:“君上,到郢都了。” 河西之战胜利后,他在商於一连等了多日才等到秦王,与秦王一起来的,还有公孙衍受封秦国大良造,张仪官拜客卿的小道消息。 苏武瘪了瘪嘴,心下有些酸涩,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升官发财啊! 但还不等他从嫉妒悲愤的情绪中走出来,秦王马不停蹄的就出发了,前几日,他顶着风雪做那开路的头雁,做那风吹雪落的车夫,冻的瑟瑟发抖。 秦王呢,香车美人,烈酒熏香,演上了。 说出来都是一把辛酸泪,这一路上,铁鹰剑士们都隐在暗处,他这个明面上的侍卫,简直是身兼数职,等回到秦国,这一路经历都可以出一本书了,就叫《苏武的百变官场生涯》。 但好歹有个事情是好的,就是在他密不透风的严防死守下,秦王总算平安到达了楚国国都。 “嗯。” 马车内的赢驷靠在软垫上,一手拿着竹简,漫不经心回了一声。 似是想到什么,他用竹简挑开车帘露出半张脸:“进城后,称呼得改。按照寻常人家唤我即可。” “唯,主君。”苏武从善如流唤了一声,微微抬起脑袋试探道:“那。。。主君,我们是立刻去寻人,还是先找地方住下。” 赢驷放下帘子:“先去铺子。” 他这次扮演的角色是商人猗蔚的娘家表舅,他此次来楚国的目地是为了查账,顺便打探失散多年的妹妹的消息。 “诺。”苏武恍然想起,拍了下脑袋,懊恼连忙改口:“唯。” 然后他轻车熟路地驾着马车跟上人群,规矩地等着排队检查路引进城。 但队伍堪堪挪动几步,前头就隐隐传来哀乐,守门士兵忙疏导人群站到一旁。 苏武勾长脖子看过去,就见一队人正扶灵往城门口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少年郎,他身穿素服,身上佩戴着粗麻布制作的首绖、腰绖,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神情麻木的抱着一个牌位。 苏武沿着重望上,看到了一尺长、三寸宽的黑布条与二尺长、三寸宽的红布条连接而成的铭旌上写了“婵媛之柩” 几字。 他皱起眉头,这铭旌所书格式怎么如此之怪。 那字体如刀刻一般,矫健有力但又不失雅致,按理说写字之人应该是个雅人,怎地会犯这样的错误? 他轻轻念了婵媛二字一声,莫名觉得这名字颇为熟悉。 “竟是连三月都未停够。”还未等他回忆起熟悉感来自何处,排在他前面的一个青年叹了口气,低低感叹一声。 “先生难道认识那死去之人?”队伍要再往前移动,估计有一会儿,苏武干脆跳下马车与前面的人攀谈起来。 “阁下想来不是郢城人吧?”青年人回头看向苏武,虽是在问苏武,但语气却极为笃定。 苏武一愣,他挠了挠头,咧嘴笑开:“兄台真是厉害。 我主君的确不是本地人,怎么,兄台是?” 青年点了点头。 然后他指着缓缓而过的灵柩:“阁下可知,为何那铭旌上不写姓氏,而直接写名。” 苏武刚才疑惑的也正是这个地方,铭旌一般由死者亲属所写,通常写“某氏某之柩”,而此时正飘着的铭旌却只有名,没有姓,真是怪哉。 青年没等苏武在问,而是蹙眉解释道:“死去之人是屈氏嫡女屈婵媛。 她前不久与昭家嫡子昭雎和离后就遭遇了不幸。 她当时怀着八个多月的身孕,被纵火者关在了屋内,虽后来被人救出,但紧接着就遭遇难产,听说男婴直接被憋死在了腹中,至于她自己,也因为难产撒手人寰。” 说到这,青年眸光闪过同情:“她和离前,屈氏已经将她逐出了族。听说她与屈氏长子屈平一母同胞,感情要好。” 青年说到这,指着走在最前面的少年:“想来,抱着牌位的那个少年便是她的胞弟屈平了。” 苏武恍然大悟,他顺着青年所指方向在看过去,突然瞪大了眼睛,起初,那少年是迎着他而来的,所以他未看到他的后背。 “我前几日出城办事时曾听说屈平想让她胞姐葬入祖坟,屈氏族内不同意,上了家法,事情闹的还挺大,满郢城都传遍了。“ 青年垂下眸,轻轻叹了一声气:“但看那伤却是新伤。 这屈氏做的可真绝。” 青年未尽之意苏武却是听懂了,那少年背上的伤像是今日才添的,血色透衣,鞭痕可怖,怕是这小公子为了亲自送她阿姊下葬,又受了鞭刑。 “刚才兄台说,这灵柩没停满三个月?”苏武也在心里为这凄苦的姐弟叹了口气,想起青年最开始的话,他皱眉又问。 周朝重礼,由重丧礼。一般死者死后,经过小殓、大殓后还会停灵在正寝。 天子一般为七个月、诸侯五个月、大夫、士、庶人为三个月。 若这姑娘死后连三个月都未停满,那真是太可怜了。 青年点了点头:“满打满算,从死去到出殡仅十四日。” 才十四日! 苏武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我出城时听说昭家那位闹的凶。”青年向苏武这边挪了挪,语气极为鄙夷:“屈氏死后,昭家要让他娶了那外室,他不相信屈氏已死,天天上屈宅去闹。 想来是屈平怕扰了她姐姐的安宁,这才未停满日子就匆匆出殡下葬。 哎,听说那屈氏有个极为相好的手帕交在我出城那日也失踪了。 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我看啊,怕是昭雎绑了人家又问不出个什么东西,气愤之下做了那杀人灭口的事情!” “兄台可知那人叫什么名字?”苏武脑袋中忽地划过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小心问那青年。 “姑娘的闺名在下怎会识得!”青年有些气愤:“阁下莫要开玩笑。” “兄台莫气!兄台莫气!” 苏武连忙安抚解释:“在下的主君妹妹幼年走失,主君寻了数载才打听到她前些日子被那那屈婵媛所救,进了屈府。 在下是怕,那昭家殃及池鱼。 兄台见谅。” 青年松了口气,知道是错归苏武了,他有些尴尬,忙抱拳道:“是在下误会阁下了。 不过阁下放心,那姑娘一直住在云梦泽,不是外地人,想来不是阁下主君的姊妹。 听乡民说那姑娘姓芈,至于名,在下是真不知道,只是几月前屈宅门前闹了一出捉贼的戏码,那姑娘自称自己为曦和。 想来曦和就是她的名了。” 苏武倒吸一口凉气,猛地转过身去,见马车侧边的帘子被竹简掀起半截,帘子微微颤抖着,露在外面抓着竹简的手青筋暴起。 苏武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自家君上是如何愤怒。 他连忙想走上前去劝,却见自家君上突然松开手上抓着的那微微裂开的竹简,竹简从手中脱离掉入了泥里。 苏武抽了抽嘴,做贼一般的瞄了周围一圈,果然见到人群中挤出一人迅速走到马车前将竹简捡起递给马车内的君王。 完了,完了,苏武想,君上竟然还没进城就唤了铁鹰剑士的头出来,这事情怕是要闹大了。 可是,这是在楚国国都啊,我的君上! 第72章 秦王救下陈羲和 苏武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赢驷只是接过铁鹰剑士手中的竹简道了声谢,又往他手里放了几枚刀币就将帘子放下了。 而那铁鹰剑士则亮着眼睛捧着刀币亲了亲就识相离开了马车,将被打赏的人演的惟妙惟肖。 苏武留意了一下,那人往城外去了。 他闭上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跳到嗓子眼的心也顺势放到了肚子中。 灵柩已经走过,队伍又开始往前挪动。 他忙跳回马车上,正准备走,身后的马车内传来清晰有节奏的叩击声,苏武连忙将头靠近帘子:“主君?” “去屈宅。” 赢驷只言简意赅,苏武又等了一刻,见车内人没了其他吩咐,这才驭马往前。 等进了城,他随意在商贩摊前花了些小钱就打听到了屈宅的具体位置。 楚国是大国,贸易繁荣,郢城又是楚国国都,热闹得让苏武连连咂舌。 他驾着马车一路穿街而过,鳞次栉比的商铺一栋接着一栋,酒肆茶坊,烟柳画桥,花街暗巷犹如黑白棋子错落分布于棋盘之上。 孩童们互相追逐着。 酒楼内烤肉的香味,酒肆内酒香一股脑的涌入苏武鼻子内,让一路风餐露宿的他尤为难捱。 好在屈宅位置极好,没有处于暗巷中,马车一路畅通无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行到了屈宅门外。 “主君,到了。” 苏武看了一眼屈宅气派的牌匾和朱红的大门,一纵跳下马车,低低禀告一声就自觉走上石阶叫门去了。 拍了几下,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一个六七岁的的小姑娘从门后探出头来,弄得苏武一愣。 小姑娘正是卿宁,她小大人般打量了苏武一眼,歪着头头问:“先生要找何人?” 苏武挠了挠头,觉得这屈宅有些不着调,怎么守门的竟然是个奶娃娃。 卿宁皱了皱鼻子,见站在门口的傻大个不回话,有些不耐,但到底还是礼貌又问:“先生找何人?” 苏武叹了口气,抱拳:“在下的主君是张仪的朋友,受他所托,前来寻陈曦和。” 卿宁眼睛一亮,张仪他认识,主子常挂在嘴边那个做菜很难吃的人。 她抿了抿唇,丢下一句“先生稍等”,然后啪的一声把门又关上了。 苏武抽了抽嘴角,回头看了一眼马车,抱手在屈宅门外站着。 大概又等了一盏茶时间,屈宅大门又开了一条缝。 苏武站外头一看,好家伙,又是一个孩子,大概八九岁大,眼睛圆圆的,看起来很机灵。 正是陈姜。 他先是打量了苏武一圈,又望了一眼他身后的马车,纠结开口:“即是来寻主子,可带了凭证或者张仪先生的亲笔信件。” “有的,有的。” 苏武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羊皮卷递给门后的陈姜。 陈姜接过瞟了一眼,有些尴尬:“我不认识秦国文字。” 苏武;。。。 “对了,主子曾说,张仪先生一诺千金。”陈姜眼睛一亮,看向苏武:“张仪先生曾说要赠主子一把琴,还有要。。。” “要送她入秦宫为妃,是吧。” 赢驷掀开车帘,拾阶而上,站到门前,低声答道。 陈姜眼睛一亮,接着眸中就含上了眼泪,他倏地将门拉开:“先生们,请进。” “屈姐姐故去后,夕朝姐姐就遣散了大半下人。 今日又是屈姐姐出殡之日,宅上的人都去扶灵了,府上只留了我与卿宁二人。” 陈姜不怕生,牵着卿宁的手,一路领着二人往里走。 “奥!屈姐姐就是这个宅子的主人。 而夕朝姐姐是她的贴身丫鬟。 我和卿宁则是主子买回来的下人。”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扑通一声跪下:“还望两位先生救救主子,主子已经失踪三日了。” 赢疾见他机灵,也没有绕弯子,直接问道:“这宅子内除了他,可还有其他人失踪了?” “还有甘茂哥哥。” 陈姜抹了把泪,眼圈有些发红:“甘茂哥哥武功高强,连他都失踪了,主子。。。主子。。。啊” 说到后面,他似乎绷不住了,直接哇的一声哭出来,他一哭,被他牵着跪下的卿宁也瘪了瘪嘴,想哭。 “别哭!” 苏武最怕孩童哭了,一哭他就头疼,他大喝一声,还真将在场两个孩子震住了。 “先别哭。和我讲一讲,你主子是如何失踪的,我们才好找办法寻她。“ 赢驷蹙眉,将两个孩子拉起。 到底是当过爹的,比苏武那个愣头青懂得拿捏孩子,他又亲政多年,刻意收敛了为王的霸气与冷气,身上只留下了一股让人信服的气质,陈姜三两下就将这个伯伯当成了自己人。 “屈姐姐故去第四日,昭雎那狗东西闻讯打上门来要强闯屈宅,他不信屈姐姐已死,想要去灵堂看一看。 屈姐姐因为昭家而死,我主子恨极了他,自是不让,让甘茂哥哥将他打出门去了。 但那狗东西不死心,不过一柱香时间又带着府兵打上门来,屈宅拦他不住,被他闯入了灵堂。 但那狗东西大概是胆子小,见到屈姐姐遗体时生生吓得吐出一口血就晕了过去,被府兵抬回了府。 而主子却在当晚就失踪了。 ……连带着甘茂哥哥,也一起失踪了。” 说到这,他恨恨咬牙:“定是被那狗东西绑了去! 但是我们私下去昭宅打探过,那狗东西并没有将主子藏在昭府。 而且最近他不知道憋着什么坏,一直没有动作。” 苏武嘴一抽再抽,这孩子是有多讨厌那昭雎啊,一口一个狗东西。 【天呐,这地方夕朝他们怕是想不到,我不会被困死在这吧】 【哎哎哎! 你们别过来,敢对姑奶奶动手动脚,我脱困就剁了你们!】 赢驷正垂眸思索,脑子中沉寂许久的心声却突然响起,让他眼皮一跳。 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屈宅可有什么地方是你们认为最安全的,但又不会踏足的?”赢驷疾声询问。 “您是说,主子压根就没有出过屈宅?” 赢驷点了点头。 “跟我来。” 陈姜蹭的站起,小马驹一般冲了出去:“有个地方,主子若是被抓,一定会被关在那!” 屈宅私牢。 楚姐姐睡到棺材里之前待的地方。 那地方,昭雎那狗东西也知道。 赢驷和苏武连忙也追了上去。 【我和你们拼了!】 脑海中的心声越来越惊慌与决然,赢驷眉心紧蹙,深潭般的眼中闪过杀意。 等三人终于赶到屈宅书房,陈姜打开暗门,苏武一马当先闪身而进。 他们一路摸黑走到暗道尽头,陈姜吸了口气,轻声开口:“这道门之后就是私牢。” 说着,他颤抖着手转动门上的五星图案,门缓缓打开,苏武抽出刀挡在赢驷身前。 屋内一共有5个楚兵打扮的人,地上还躺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 甘茂被绑在十字架上,全身鲜血淋漓,而陈曦和则手里握着一把刀挡在甘茂身前,眼中凶光必毕现。 听到响声,屋内所有人一瞬间往门口看去。 在赢驷眼里,对面的女孩相貌清雅脱俗,十六七岁的年纪,明净的面庞因为愤怒透出薄薄的粉色,她眉梢紧紧簇着,一双桃花眼中燃烧着怒火。 她身上穿着的外衣已经被撕得七零八落,青丝散落,如同纯黑色的水墨幽幽晕开,遮挡住她纤细的脖颈与隐约露出的粉色,看上去小小的一只,就像稍稍一用力就能折断的柳枝。 赢驷脑海中凭空出现了“楚女多细腰”这几个字。 。。。。原来她是这样的吗? 看起来年纪真小。 【真以为老娘是那些古早言情里等着男主来救的傻白甜! 敢欺负老娘,老娘就拉着你们下地狱! 陈姜! 呜呜呜,果然是主仆心有灵犀!】 赢驷又听到她的心声,这才顺着她的刀剑方向看去,原来躺倒在地的乞丐身下流出一片红色,气息已绝。 他下意识猜出发生了何事,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苏武!” “末将在!” 苏武大喝一声,提刀冲向那几个楚兵:“一群畜生,吃你爷爷我一刀!” 赢驷沉着脸走到陈曦和面前,他将身上的披风脱下裹住她。 接着他转过身去,右手将腰间的佩剑抽出,左手不由分说轻轻一拉,将陈羲和护在身后。 语气温柔中揉杂着心疼,还裹着丝丝熟稔:“乖乖待在我身后。” 陈曦和心口重重一跳。 望着挡在身前的人,脑海中有很多问号。 【我们很熟吗?大叔】 答疑篇:用科学的眼光看待书中角色 能看到这里的都是真爱粉,一路看下来有很多宝子留下评论表达了自己的困惑。 比如陈曦和为什么不以芈月的身份行走。 秦楚魏的关系。 这篇是纯纯答疑篇,算是科普,不计入正文(晚上该更新四千字,我还是会更新) 对历史感兴趣,有困惑的宝子可以浏览,不感兴趣的略过就行。 首先我们要明白,历史上宣太后姓氏中只留下了姓,没有下氏与名 姓表示的是源,多用于祭祀所用,用于女子称谓,而氏则表示家族分支,用于男子称谓。 而在战国,通常是男性以氏+名或者氏+字称呼,比如屈平,他是芈姓,屈氏,人们不称呼他为芈原或芈平,而是称呼屈原或者屈平。 至于女子,虽然也有名和字,但一般是不直接唤名字的,只称姓,比如屈婵媛应该被称为芈氏,且叫芈婵媛。 但是为了让大家好区分楚国家族关系,婵媛我写文的时候就唤她为屈婵媛。 而本文男主,他是赢姓,赵氏 ,名驷,其实应该称他为赵驷,但是后世人多以嬴驷叫之,因此为了小伙伴们便于理解,本文都称他为嬴驷。 秦之先祖为先贤伯翳,本为古部落首领,舜帝赐姓“嬴”。至夏末,费昌当夏桀之时,去夏归商,为商汤御,败桀于鸣条,其后嬴姓世代辅佐殷商。故史载嬴姓多显。 至商末,蜚廉、恶来父子皆以材力侍纣,后周武王发纣,败商军,武王亲射恶来之口以泄愤,蜚廉奔霍太山,嬴姓中衰。 至周穆王,宗主造父为周王御,千里平定徐国之乱,受封于赵城,其宗族乃为赵氏。嬴姓又盛,故“赵”也是秦的代名词之一(据司马迁的解释,秦为嬴姓赵氏,秦始皇的“赵氏”就是这么来的,所谓“生于赵国,而为赵氏”属于后世误传)。 造父侄孙非子为周孝王牧马有功,周孝王赐给了他一小块土地-秦(今天水陇西县秦亭,一说秦州清水县谷名),让其继续嬴姓的祭祀。后来秦襄公又救周有功,被封为诸侯,秦始皇统一六国,始建“秦”朝。 而本文女主宣太后,她的母亲是楚国的公主,她母亲先是嫁给了楚国贵族,后来又嫁到魏国,生下魏冉。 所以魏冉与宣太后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芈月这个名字历史上并不存在,宝子不要被《芈月传》误导。 另外,嬴驷一生有过两任王后,第一任为魏女,起初被封为卫夫人,后来拔为惠文后,她生下赢驷长子嬴荡。第二任就是宣太后芈八子,她生下秦昭襄王,宣太后也就是秦始皇的高祖母。 楚国的宗女芈丫头为什么会入秦呢? 这是因为楚国和秦国的友谊源远流长,可以追溯到战国时代之前的春秋时代。 春秋时代的格局是晋、楚两个超级大国争霸(类似于冷战时的美国和苏联),齐、秦两个一流大国参与(类似于英、法),此外的一大帮小国被四大国揉捏摆弄。 晋楚争霸中,晋国因为山西易守难攻的地理形势、选贤任能的卿士制度以及持续发酵的军国主义,实力强大,到晋悼公时代,晋国执政智武子筑城虎牢,郑国再不敢叛晋事楚,标志着晋国在争霸中获胜。 在此前后,秦国因为东进中原的道路被晋国阻挡,长期是楚国的亲密盟友,但也不能阻止晋国的霸业,哪怕后期再加上齐国,依然不是晋国的对手。要是巨无霸晋国没有分裂为韩、赵、魏三国,那战国时代估计就是晋国的独角戏,没秦国什么事了。 后来东南的吴国崛起,吴王阖闾用孙武、伍子胥为将,千里奔袭,攻入楚国都城郢都,把楚平王的尸体挖出来鞭尸,楚国面临亡国之灾。楚国大臣申包胥到秦国求救,哭了七天七夜,眼泪流干了,眼睛里甚至流出血来,秦国被他打动,发大军救楚,击退吴军,对楚国可以说有存亡继绝的大恩。 韩、赵、魏三家分晋以后,魏国率先变法,实力暴涨,作为三晋的带头人,继承了晋国的霸业。魏国率领韩、赵两国持续不断地攻打秦、齐、楚三国,高调扩张,魏国成为战国初年的超级大国,霸王龙一般的存在。在与魏国的艰苦对抗中,秦、楚也时有合作,续写了春秋时代以来满满的基情。还有一点就是秦国染西戎之风,楚国本身就是南蛮,都被中原诸国瞧不起,所以心理上比较容易有认同感。 可以说,直到秦惠文王晚年,派张仪欺楚之前,秦、楚两国的邦交相当不错,很少有直接冲突,芈丫头正是在这个背景下,成为秦惠文王的妾侍,被封为八子(侍妾的封号),所以史书上称她为“芈八子”。 天下抗魏 秦国在春秋战国之际,出现了长时间的动乱,这时正好碰上魏国崛起,魏国名将吴起率领驰名天下的魏武卒把秦军打得满地找牙,夺取秦国大片国土,并且继续进攻,意欲消灭秦国。若不是吴起被政敌陷害逃亡,秦国差点被打到甘肃、青海去做野蛮人了。 后来,秦惠文王的爷爷秦献公重用墨者,父亲秦孝公任用商鞅变法,秦国国力才慢慢的强起来。 大家都知道商鞅变法让秦国脱胎换骨之类的说法,但现在商鞅变法的效果是不是那么好已经有一些争议,而且就算很好,这国家层面上的变法也不像大力水手吃菠菜,一吃就有劲那么简单,秦国也不是一变完法就龙傲天、吃遍天了,只能说在这之后与魏国有了一战之力,不再是干挨打不还手的局面了。 而魏国这段时间因为自恃强大,过度嚣张,跟原来同出于晋国的盟友韩、赵掰了关系,在跟韩、赵打的时候又被齐国偷鸡,楚国也三天两头来扔一锤子,特别是在马陵之战中,大家耳熟能详的魏将庞涓被齐国军师孙膑击杀,十万魏武卒全军覆没,魏国被弄得十分狼狈。秦国在这个时期也频频向魏出击,趁机收复了不少失地。 而我们的男主角秦惠文王就是在这个时候即位的,他当太子时候,商鞅为了变法顺利,曾经找他的茬,拿他立威,所以他怀恨在心,同时为了争取保守派的支持,一即位就把商鞅五马分尸,大卸八块。 不过秦惠文王很明白商鞅那一套尊君卑臣、富国弱民的法令对他这个秦王最有利,所以延续了商鞅的政策,再者国家政策一但推行,就有了自己的内生逻辑,即便他想改也不一定能改得了。总之秦国就沿着商鞅制定的路子一路小跑下去了。 锁闭关中 秦惠文王即位之初,除了燕国,战国七雄里剩下的国家都在跟魏国隔三差五的交战,在全天下几十年如一日的乱刀群插之下,魏国再是超级大国也终于跪了,早早称王的天下霸主魏惠王只好向齐威王低头,也尊齐威王为王,想跟齐国结盟。 魏国的地势本来就不好,处于中原正中,四面受敌,被大伙儿一拥而上揍趴下也属正常。不过这时的魏国依然是一个强国,只是以前牛逼的时候可以一挑三、一挑四,现在只能玩单挑了而已,所以想要找个盟友喘口气,以便卷土重来。 不过秦、齐、楚对春秋时代晋国的霸权,及其在战国的继承者魏国的嚣张印象深刻,又怎么会真的给魏国再起的机会。于是,楚国因为齐魏称王不带他玩,进攻齐国,秦国则趁魏国为齐攻楚,攻打魏国,魏国虽然战胜楚国,却师老兵疲,只好割让黄河以西的土地,秦国从此锁闭关中。 取得黄河以西的土地,对秦国的影响巨大。秦国的核心国土在今陕西南部的关中平原,今天山西、陕西交界处的黄河中游水流湍急,不好渡河,而黄河拐弯处只有一条狭路通向东方,南边就是大片的山区,难以行军,秦国只要守好这条狭路上的函谷关就万事大吉,东南部对楚国的一侧,则还有一个类似函谷关的关隘武关。 也就是说,秦国从此只要守好黄河、函谷关、武关,山东六国就攻不进秦国的本土。秦国进可攻,退可守,哪怕败了,往函谷关里一缩,敌人就无可奈何,可以避免一时的失败导致国家土崩瓦解的局面。这是秦惠文王为秦国建立的第一个大功业。 我开始写这部小说时也查了很多资料,虽然可能仍然存在逻辑有误,但我尽力了,下面列一列参考文献以证严谨: 【1】先秦时期男女皆有名和字,腾讯网,2015-12-23 【2】《史记.卷五.秦本季第五》 【3】《史记.卷六十八》 【4】战国策卷四.秦一、秦二。国学导航 【5】祝玉湖编着.中华远古帝王谱.第四分册[m].西安.西安出版社 【6】《战国策》:战国策.秦第二、战国策.魏册一 【7】两翼齐飞的战术,斩首八万,秦国教科书般的战争,作者:地图帝,所属专栏《从部落到大秦帝国》 【8】走进科学之宣太后“芈月”大起底(秦惠文王篇),作者:黑猩猩表哥 第73章 眼睛捂住有啥用,有本事捂住我的耳朵 大叔? 赢驷脊背一僵,他用左手摸了摸脸上的络腮胡子,深潭一般的眸子中第一次出现了茫然这种情绪。 他有这么老吗? 他有些不服气,微微转过头瞟了陈曦和一眼,就对上了陈曦和水灵灵的大眼睛。 好吧,他的确比这丫头老。 但他老当益壮! 陈曦和眨了眨眼睛,觉得这大叔当真奇怪,莫名其妙转头带着古怪表情审视她一眼,然后又眼含凉意转过头去。 她双手搓了搓肩膀,觉得身前的人好像挺不爽的,就像个没关好门的冰箱。 漏冷气。 【更年期?】 赢驷不懂这三个词的意思,但悄咪咪听了陈曦和那么久的心声,他敢肯定,这句话绝对不是好话,于是,他心情更微妙了。 小没良心的,嬴驷在心底叹了口。 他放下一堆朝政跑来救她,她不感谢也就算了,竟然还悄咪咪骂他。 但最要命的,赢驷觉得,自己好像也没生气。 苏武能被选入秦宫成为禁卫,武功虽然比不上秦国的铁鹰骑士,但教训几个昭府的府兵还是游刃有余的,陈曦和、赢驷心思起伏间,那边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主君,人是杀了还是。。”他提刀看向嬴驷,目光询问。 赢驷凉凉的目光对上惊惧颤抖的昭府府兵,哼笑一声,偏头问陈曦和:“你想如何处置他们。” 他的披风有些长,将陈曦和全身都遮住了,只露出一张瓷白的小脸,在雪白的狐毛领下显得尤为可爱。 陈曦和咧了咧嘴,笑得天真又无害:“这些人只会用下半身思考,我觉得我应该帮一帮他们。 嗯。。。 施以宫刑,脱光衣服,丢到昭府门前给昭雎作贺礼吧” 苏武猛地剧烈咳嗽几声,被口水呛到的。 他目光移了移,与陈曦和呲着大白牙的笑容对上时,倒吸了口凉气。 “也好。” 如果说陈曦和语出惊人已经让苏武吃惊了,那赢驷随意吐出的两个字算是将苏武雷的外焦里嫩。 什么叫也好! 君上是色令智昏了吗? 这样高调行事难道真的不会暴露身份吗?! 再而,苏武僵硬转身看向地上躺着的几人,他没干过这一行,他不知道该怎么下刀啊! 见苏武久久不动手,陈曦和挽起袖子,露出雪白纤细的胳膊,提着刀往前挪了一步,有些跃跃欲试:“我来!” 赢驷下意识拽住陈曦和的后脖领,将她提溜回身旁。 他皱了皱眉,有些头疼:“站好!” 苏武自跟在赢驷身边后,就没见过这位王如此大的情绪起伏变化。他莫名在这短短两字中品出了无奈、纵容,却丝毫也没有怒气。 苏武直接表情管理失控,整张脸如同揉坏了的面团,乱糟糟又惨白白,知道今日这宫刑他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了。 他咬了咬牙,脸色难看走向已经重伤无法动弹的几人,颤抖的抬起手。 陈曦和本想睁大眼睛看一看意图欺负自己的这几个人最后的悲惨下场,结果,她突然感觉右侧的人隔着披风拽了她一下。 一个重心不稳,她踉跄几步直接往右侧倒去,被一只有力的臂膀环住。 那只胳膊的主人索性将手中的剑丢弃,咚的一声,剑落在了地上,而陈曦和眼前也黑了一片。 温热干燥的手附在了她眼睛上。 陈曦和轻轻吸了口气,眨了眨眼睛,想开口争取监刑权,但那大叔好似她腹中蛔虫。 她只听到冷冷两个字。 “不行。” 然后她就如不倒翁一般被扶正,立在了男人身前。 感受到身后传递来的些许热意,陈曦和叹了口气,无声皱了皱眉。 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 【捂眼睛有什么用呢。 不看就不看。 反正我可以听。 通过他们的惨叫声,我也能知道进行到哪步了。 哼,敢打姑奶奶的主意,姑奶奶让你喜提断子绝孙大礼包!】 听到陈曦和语出惊人的心声,赢驷眼皮一跳。 他扫视了一眼衣服已经被脱到一半的士兵,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打起了商量:“要不,你先随我出去,一会,事情结束了,我让手下去给你汇报。” “不要!”陈曦和连忙抬手抓住赢驷的手腕。 赢驷感觉她长长的睫毛飞快划过掌心,接着手腕处就传来了清晰的感知。 真是哪里都小,哪里都脆弱。 他脸上倒是没有被忤逆的怒意,只是垂眸思索一瞬,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笑意:“那就留在这。” 陈曦和勾起唇角。 但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接着她就感觉自己如陀螺一般被转了一百八十度,眼睛恢复了光明,然后耳朵上却传来了熟悉的热意, 陈曦和:。。。。。 这大叔竟然用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她微微抬头对上男人含笑的眸子,男人嘴唇慢慢动了动,陈曦和读懂了。 他在说:血腥、刺耳,你还小,不要看,不要听。 陈曦和有些哭笑不得,学着男人的动作,也回了他一句:我真是谢谢你! 赢驷勾起唇角,将目光移开,看向他口中所谓的血腥之地。 陈曦和暗暗磨牙,但她知道对方是为了自己好,所以也干脆放弃了挣扎,就这么无奈的站直了等着苏武那边完事。 干站着有些无聊,百无聊赖的陈曦和就开始研究起秦王的长相来。 起初这大叔闯进私牢时,由于情况危急,她只是匆匆一瞥,给她印象最深的就是他那满脸的络腮胡子,所以她自然觉得对方年纪应该很大。 但细细观察起来,陈曦和才发现自己恐怕猜错了。 这人脸上皮肤细腻,不笑时眼角没啥皱纹,大概是遇到烦心事时喜欢皱眉,他眉心中间有着细细的川字。 整个人长相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陈曦和觉得四个字很适合他。 霸道总裁。 就是那种霸道总裁标配长相,嗯,气质也像。 他面部轮廓清晰,仿佛被精心雕琢过,薄唇紧抿,鼻梁高挺,眉眼深邃。 此时由于他的目光是斜向下的,细长的凤眼上的鸦黑色长睫覆盖下一片浓郁的阴影。 整个人若是不笑,则带着一丝张扬冷戾的侵略性。 陈曦和想了想两人短短相处的几分钟内,这人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好似带着隐隐命令的意味。 显然,这种语气应该是贯穿他生活每一个瞬间,所以他才会下意识对她这个才见了第一面的人就用了这种不能拒绝的语气。 这是一个位于高位的人。 陈曦和心里门清。 【禁欲系霸道总裁啊。 这么帅,看长相就不是路人甲,就是可惜了,胡子将美貌给挡了七七八八。 不过这一身气势倒是挺惊人的。 唉,皱着眉时,也挺吓人的。】 陈曦和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几,有些好奇这人的身份了。 她在楚国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还真没见过这种气质长相的人呢。 第74章 我是要助力大秦独霸天下的女人 赢驷一怔,眸光动了动,真是大胆的姑娘。 他觉得自己应该给对方一点回应,于是低头回了陈曦和一个极其清浅的笑,语气了听不出起伏:“你看了很长时间了。 我很好看?” 陈曦和微微一滞,热意从耳朵爬上脸颊,她没像其他女孩一样扭捏,反而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好看。 最起码在楚国,我还没有见过与大叔你一样不仅长得好看,气质也好的男人。” 赢驷不料她这么坦诚,表情陡然一怔。 “有些做佞臣的天赋。”他轻咳一声,垂眸睨了她一眼,眼尾是漫不经心的笑:“可惜了,楚国前朝不设女官,楚王是发现不了你这样的人才了。” 陈曦和一本正经:“那就去别国,以后会有的。” 【婵媛那样光芒万丈的人,就该走到前朝去让那些男人看看,什么是巾帼不让须眉】 赢驷眼中闪过兴味。 在秦国读到信时,他其实只是对陈曦和信中描绘的屈婵媛心生好奇,但半点没有想见她的念头。 原因很简单,女人已经退出历史舞台很久了,在他看来,女人被关在了宅院中,从小到大的见识受限,就算再厉害也比不上那些官场、战场上的男人的。 但见到陈曦和后,他突然有些想见一见那屈婵媛。 毕竟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女人可是敢拿起刀与歹徒拼命的,并且还是个能轻飘飘说出宫刑的人。 让这样一个人都佩服赞叹的人,那应该不会差。 毕竟,陈曦和这丫头看他的眼光就很毒辣。 “好了” 赢驷虽然低着头,但还是用移光看着苏武那边的动作,几乎是苏武办完了事的当下,他就放下了捂住陈曦和耳朵的手,后退一步:“你看一眼,然后我们出去。” 陈曦和眸子亮了亮,她转身看过去,却大失所望。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几个人,他们脸色苍白如纸,脸上布满了汗珠,身下也正渗着血。 但苏武办完事后将那些人的衣服穿上了。 陈曦和纠结一番,也实在说不出“脱了衣服,我要确认“的话,只得叹了口气俯身行礼:“谢谢两位先生。” “出去吧。” 赢驷将剑捡起插回腰间,看了一眼陈曦和身后被陈姜从十字架解下昏迷的甘茂:“虽然是些皮外伤,但也得赶紧上药,若是溃烂就麻烦了。” 陈曦和点了点头,想上前将甘茂扶起,走了两步,小脸却白了一个度。 赢驷发现端倪,他皱眉俯身掀开披风一角,在陈曦和的惊呼声中又捏上了她的小腿。 “他们动了你的腿?” 赢驷蜷起手,瞳孔微缩,心中倏地涌上一股怒火:“苏武,将这群人丢去喂。。。” 他话还没说完,却被陈曦和制止:“别!得让他们活着!” “他们都这么对你,你还。。。“赢驷抬头看向陈曦和,眉宇间有些烦躁。 “叔,你错了,有时候,痛苦的活着可比利落死去更能惩罚人。”陈曦和摇了摇头:“再说,干嘛平白无故脏了我们的手。” 赢驷心中松了口气。 说实话,他是想将陈曦和带回秦国安置在后宫的。 倒不是说他有多喜欢她,只是,陈曦和太过特殊了,只有将她放在眼前,他才安心。 然而,没有什么地方比秦国王宫来的更安全。 只是,若是安置在后宫,他虽可以保她性命无忧,但后宫争宠的手段频出,他怕她太过善良,着了别人的道。 “能走吗?”赢驷抿了抿唇,想起刚才自己粗鲁的行为,有些愧疚:“我抱你。” 陈曦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可。” 【开玩笑,我以后可是要成为站在婵媛身边,呆在秦王身后的女人。 这个时代讲究: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这大叔虽然看起来挺正派,应该不会要我以身相许。 但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以后我站在高处了,哪个不长眼的想拉我下来,去给秦王上一点眼药水。。。 我以后还怎么吹枕边风? 我还怎么助力大秦独霸天下?】 赢驷抽了抽嘴角,有些啼笑皆非。 独霸天下,他这个秦王都不敢想,这丫头可真敢想。 “他们怕我跑了,所以给我脚踝弄错位了,一点小问题,没什么。”陈曦和见赢驷已经在靠近了,连忙摆手表示自己很好。 【我能行!我可以!你不要过来了】 赢驷叹了口气,他捏了捏眉心,没在多与陈曦和废话,直接抄手将人成公主抱而起。 他紧了紧手,说了句“别动”,然后冷着个脸往私牢外走去。 而苏武则摸了摸鼻尖,任命扛起地上的甘茂追了上去。 几人沿着来时的路返回,本以为能一路畅通无阻,哪曾想走到半路却杀出一个程咬。。 奥,不,是杀出一把刀。 赢驷只觉眼前亮光一闪,身体比大脑先反应过来,他猛地一个侧身躲过。 “没事吧!”他低头看了一眼眸色茫然的陈曦和,只觉得抱着她的手沁出了冷汗。 他抬头看向冲出来的人,穿着楚国士兵的衣服,显然和躺在死牢里那些半死不活的人是一伙的。 “该死。”他冷冷吐出两个字。 暗道里摇曳的烛火落在他脸上,陈曦和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底闪着的属于狩猎者的冷光。 暗道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跟在后面的苏武看到又逼至秦王身前的剑光,睁大双眼,心尖不由一颤:“主君!小心!” 赢驷又侧身躲过来人攻击。 但他人生的高大,两只手又抱着陈曦和,一时间不好施展,连剑都拔不出来,只能一次次侧身躲避。 慢慢地,他脸上闪过烦躁。 这样不行。 他停下身子,不再闪躲,屏息凝神。 就是现在! 他黑沉沉的丹凤眼里含满阴翳,一个侧身抬起右腿向士兵踹去。 但先听到的不是士兵被踹飞出去的声音,而是剑入身体的沉闷声响。 苏武嘴巴微微张大。 在他视线所及的地方,本该好好待在赢驷剑鞘里的剑已经离开剑鞘,剑尖正准确无误插在那士兵心脏处。 顺着剑柄看去,一只纤细嫩白的手紧紧握住剑柄。 士兵终是被秦王踹飞了出去,身体还被踹的转了个圈,成万佛朝宗的姿势,重重摔在地上,没了声息。 赢驷低头看向怀中的少女。 陈曦和用袖子抹干净脸上的血,第二次杀人,她还没适应,脸色有些白。 她强忍着反胃,颤抖着唇将剑抬起,声音有些飘忽:“抱歉,情况危急,弄脏了你的剑。” 赢驷心口被重重一敲,他觉得嗓子有些痒。 他抿了抿唇,将怀中的人抱的更紧了。 “无妨。” 第75章 这大叔怎么比我还纯情 嬴驷沉默地抱着陈曦和往前走。 他脑中思绪烦乱。 人生走到中年,他对女人的观感其实一直都很矛盾,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两个女人。 第一个是他的母亲。 嬴驷甚至都没见过那个身份低微的女人。 她将他带到这个世界,未尽到一天母亲的职责就消失在了这世间,他不止一次猜测,可能那个女人在他出生后就被他的父王给处死了。 他无时无刻不感谢她,因为他的出生是用她的命换来的。 但他又无时无刻不痛恨她。 没有母亲护着的公子是狼狈的。 他童年的过的极为晦暗,身边常围着些居心叵测之人,久而久之,他的性格越发乖张狂妄。 十岁那年,正值商鞅变法的关键时期,那些个旧贵族诱使他故意犯罪以破坏变法。 它的无知连累了自己的老师。 而他自己也付出了相应代价,被自己的父王夺了太子位,流放到了陇西一带秦国乡间。 从王子变成庶民,无异于从天上掉到泥潭,他收敛了一身骄傲,开始在市井挣扎求生。 不过好在,嬴驷抵了低自己的后槽牙,当年那些人都被他送去见了阎王。 至于另一个女人。 便是魏氏。 她也是如陈曦和一般有勇有谋的女子,那女人对他有过救命的恩情,他将一颗真心捧给她,亲她,信她,以王妃之礼待她。 但她却为了母国,为了他的父亲,毫不留情的将剑刺入了他的胸膛。 此后,他就不再相信任何女人。 世人常说最难揣测的就是人心,而女人的心往往又如海底的针,难猜、难解、难琢磨。 但,也许,陈曦和,是个例外。 他能听到她的心声,可以知道她所思所想,可以试着不去猜,试着去相信她。 想到这,嬴驷低头打量一眼乖乖窝在她怀里脸色苍白的小姑娘,眸色渐深。 “我没事的。”陈曦和莫名有些害羞。 她长这么大,是头一回被人打横公主抱。 刚才沉浸在后怕中,没来得及多想,但她此时毕竟离赢驷太近了,强忍反胃不说话时,她甚至能听见对方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砸在耳膜上。 暗道里光线很昏暗,对方的呼吸又一下一下抚过她的头顶,陈曦和莫名觉得气氛有些暧昧。 特别当对方将视线落在她身上时,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强烈到她一时都忘了想吐的感觉,只想找一些话说一说,破除尴尬。 她抿了抿唇,低声道:“要不,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等出了这暗道,我怕被屈宅的下人看到。 这样,对你我的名声都不好。” “我来时,屈宅的下人都去扶灵了。 宅子里没有人。” 赢驷双手微微用力将陈曦和往上颠了颠,声音一派正经:“你若是觉得我抱得不舒服,可以将剑插入我的剑鞘中,手就可以空出来抓着我的衣服。 这样,我也不用分心,就可以走的快一些,送你回房,你就能少担忧一分。” “可是。。。可是剑脏了。”陈曦和将剑竖直举到赢驷面前晃了晃,说了句废话:“有血迹。” “无妨。” “那你先放我下来。”陈曦和脸上有些尴尬:“你走着,剑鞘一直摇,我插不进去。” 赢驷想了想,不甚熟练地俯身,小心翼翼将陈曦和放下,等她双脚站实了,才彻底松开左手。 他右手微微移开几寸,虚虚环着陈曦和:“给我。” “哦哦” 陈曦和握住剑柄,将剑尖背离赢驷递了过去,感叹地咂巴下嘴巴:“这剑怪沉的。” “以后给你寻一把小巧轻便的防身”赢驷接过剑,往后一丢。 “哎!?” 陈曦和瞪圆了眼睛,微微退后两步,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因为着急边界,她手上的动作幅度就有些大,忘了自己是个脚踝受伤的人,脚一痛,往后摔去。 赢驷倏地一捞,她直接扑在了赢驷怀中。 “嗯”这一撞正中心脏下方,刚刚好撞在了赢驷的旧伤处,他微微皱眉,发出一声闷哼。 陈曦和倏地脸颊爆红。 【救命,好社死。 为什么没站稳! 这大叔不会以为我在投怀送抱吧!】 苏武眼睛一直注视着前方的两人,剑朝它来时,他随意抬手稳稳接住,然后拿在手中,再将视线移过去时,就发现两人已经抱在一起了。 苏武:??? 进展这么快的吗? 不过,面对这样一个活泼、坚韧又长得顺眼的女子,君上应该很难不动心吧。。 他控制不住弯了弯嘴角,笑的跟自个儿结婚似的,越想越开心,嘴角差点咧到了耳后根。 而陈曦和就没有苏武这磕cp的闲情逸致了。 她只觉得气氛有些微妙。 陈曦和下意识屏住呼吸,好一会才吞了口唾沫,干涩开口,有些结巴:“抱,抱歉!” 她的脑袋埋在赢驷胸口处,赢驷低头只能看到白色狐毛中间圆圆的脑袋。 怪可爱的。 两人隔得实在太近了,近得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 陈曦和鼻尖萦绕着好闻的香草味,她脑袋中莫名浮现出一句词。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把酒”她没体验到,但这“暗香盈袖”,她今日是切切实实体会到了。 “无妨,刚才是我疏忽了。” 赢驷将目光从陈曦和发顶移开,声音有些僵。 他停顿稍许,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有些冷硬,特意放低了音调:“你这脚踝,怕是要卧床数日。” 陈曦和莫名觉得脸上更热了,她舔了舔唇,不答吧,人家关心你,你不答好像显得特别没礼貌。。。 答吧,实在是她的阅历有限,真不知道要答些什么。 【救命!】 【老天爷,太尴尬了,这气氛,来个人救救我吧,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 思考半天,她只能在这古怪的气氛下,低低吐出一个短短的音调:“嗯”。 这才话落,她就感觉对方放在她腰上的手往上移了移,接着脚弯处传来一股热气,她人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腾空了。 有些失重,陈曦和下意识抓住赢驷胸前的衣服,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赢驷身子一僵,接着脚步加快。 陈曦和茫然抬起视线,只能看到他藏在络腮胡子后的耳朵隐隐露出一丝粉色。 视线再往下移,发现对方喉结上下滚动。 在她的注视下,连喉结也悄悄变成了粉色。 陈曦和突然就不紧张了,甚至发出了嘲笑的爆鸣【这大叔怎么比我还纯情,哈哈哈哈】 第76章 下棋?我其实说的是五子棋 赢驷腿长,不一会就走出暗室,回到了书房。 陈曦和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私牢中三日,冷不丁看到天光,有些不适的眯了眯眼睛。 赢驷下意识停下脚步,看她适应了才用脚抵开房门,抱着陈曦和走了出去。 “哪?” “啊?”陈曦和有些懵,片刻后才明白对方是在问她要往哪走,她恍然大悟“哦哦”两声,指了个方向:“麻烦您送我回房吧。” 她颇为嫌弃皱起鼻子:“我要沐浴更衣。” “府上可有府医?”赢驷不赞成的皱了皱眉:“你的脚需要先正骨。” “不碍事”陈曦和晃悠了小腿两下:“等洗漱完在治也不迟。 再说,秦大夫这个时候应该在药铺坐诊,等他过府来,怕是也要花上小半时辰。” 赢驷动了下嘴巴,他本想告诉陈曦和,他会正骨,话到嘴边,又意识到,有些不妥。 将脚踝复原是要脱鞋的,而楚国女子的脚,只有丈夫能看。 “我先送你回房。”他想了想,又接了一句:“你饿不饿,先吃一些东西,我等会吩咐手下给你烧水送过去。” “饿。”陈曦期期艾艾卖惨:“可是屈宅现在没下人,没人给我做饭。” 漫长的沉默后,赢驷叹了口气:“我给你做。” “嗯?!”陈曦和表情陡然一怔,倒。。也不必,她其实只想让苏武跑一趟,给她买些吃食果腹。 “嗯???!”苏武吓得一踉跄。 “君。。” “主君!”苏武惊恐出声:“我来! 我会做饭! 做饭这种小事,怎能劳烦主君!” “也好。” 见赢驷还有一丝理智在,苏武松了口气。 赢驷将陈曦和抱到她的房间埃塌上时,日头已经偏西。 今日阳光晴朗,雪只留稀疏几堆长在树上,风一吹就飒飒往下落,好似春日梨花凋谢,分外好看。 日光透光枝桠照入房间内,穿过大开的木窗幽幽前行,刚刚好落在陈曦和脸颊上,让她周身染上光,连发丝都微微发着金色的光晕。 几日的提心吊胆,如今一朝得救,一沾塌,陈曦和就有些困,她挡着嘴微眯着眼睛懒懒打了个呵欠,摇了摇头,眼角的泪珠欲落不落。 好似含苞待放的菡萏被风吹得微微摇摆腰肢。 “困了?”赢驷感觉手心又痒了,他微微蜷缩下手指,低头问。 陈曦和抬头看到赢驷没走,下意识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不困,不困。” “困也不能睡。”赢驷垂眸看着她的小腿,语气有些无奈。 “要不,做些什么?”陈曦和有些自来熟的眨了眨眼睛:“下棋吧。 脑子一动,我可能就不想睡了。” “博弈?”赢驷想了想,表示赞同地点点头。 他俯身弯腰将陈曦和抱起放到一旁的桌案后:“围棋,还是六博?” 陈曦和倒吸一口凉气,玩这么高大上的么。 围棋她知道,六博她也知道,但是!这两种棋她都没有学过。 而且,六博棋戏这东西,传到现代就只剩下棋盘了,那些个考古学家都没研究明白怎么下。 这位大叔啊也太看得起她这个臭棋笼子了。 【我能说,我只会下五子棋吗?】陈曦表情极为纠结。 五子棋是什么棋? 赢驷有些好奇,他从未听说过这种棋。 “嗯。。。我们也可以下你会” 赢驷斟酌着用词,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主君。” 是苏武,听声音看起来有要事。 赢驷撩衣站起,陈曦和松了口气,见赢驷看过来,她忙摆手:“您去忙,不用管我。” 赢驷将陈曦和抱回榻上,又将软垫塞在她腰下:“我去去就回。” 陈曦和还来不及客气,他人已经走出了房间。 “何事?” 赢驷走远了些,带着苏武一直走到树旁站定,才看向苏武,问道。 “君上,跟着张仪的铁鹰剑士传来密令。”苏武将手中的拇指长,三指宽的竹简递给赢驷。 赢驷接过看到信上的内容时,他眼中闪过轻蔑、愤怒。 “这魏王啊,寡人看,还是和十年前一样蠢。”赢驷摇了摇头:“全凭心意办事,魏国在他手里,得失。” “可不是,张仪再怎么混账,好歹也是秦国客卿,这三句不说,先将人打了一顿算怎么回事。”苏武是武将,自是看不上张仪那油嘴滑舌的作态,混像一个江湖骗子。 赢驷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和我那王弟一样天真!” 苏武一愣,天真是好听的话,自家君上这是在骂他蠢咧! “魏国战败失地不交户籍本就理亏,寡人不出兵已是仁善,那张仪又是我秦国客卿,去那魏国朝堂上还未开口就被打了一顿。 其余诸国会如何看待秦魏?” 这苏武以后还有大用,赢驷虽然不耐,但还是深吸一口气给他剖析:“他们不会说秦国如何,只会指责魏国嚣张、目中无人。 那明面上,我秦国占尽了理,他魏国若是不给地,我秦国再出兵就名正言顺。 魏国此次元气大伤,魏国朝臣并不会想与秦交战。 且看着,魏国朝臣有的吵! 那惠施啊,有得头疼的。” 说完,他停顿稍许,满意点了点头:“这张仪倒着实智高。” “君上是说,张子是故意激怒那魏王的?”苏武恍然大悟。 “你可学着点吧。”赢驷将竹简丢到苏武怀中:“不要学我那王弟,一根筋。” 想到赢华,赢驷就气不打一处来:“让铁鹰剑士传话赢疾,让他私下里往恨了教训。 寡人将大军交给他,在楚国进犯之际,他却为了这点小事离军回都,简直愚蠢。 张仪那计策虽然让出几城,但若能让河西之地尽归大秦,两个城池,一个儿子,寡人还给得起。” “诺。”苏武讪讪一笑,连忙应下,在心里为赢疾默默点了一支蜡。 说完,他又扬了扬手:“君上,这是我让陈姜那小子出府给曦。。” 在赢驷沉沉的目光下,苏武识趣愣是转了个口:“咳咳,给陈姑娘买的吃食。” “给寡人,你退下。”赢驷满意点点头。 苏武有些为难:“君上,您进城前派出去的铁鹰骑士回来了,正在客房等你。” 苏武所说的客房是陈姜给赢驷安排的房间。 赢驷眸光一闪,看来是,他让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你给她送过去。”他严肃交代苏武:“看着她吃完,等着那医师来给她正完骨再让她睡下。” 苏武皱眉有些为难:“君。。” 赢驷已经转身离去。 这娇滴滴的姑娘,未来保不准还是秦国的夫人,苏武觉得心肝都在颤,他真的不敢惹她啊。 第77章 只要我在位一日,就不准有人打她主意 “君上。” 嬴驷才走到门前,铁鹰骑士韩冀便抱拳回身行礼。 他此时已除去了白日里的伪装,不似郢城外拘谨,身上自带着一股气势,看着嬴驷的目光既带着君臣的敬畏,也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慈爱。 “韩公无需多礼。 此次楚国之行,劳韩公跑这一趟,寡人心下难安。” 嬴驷忙上前拖着韩冀双手,叹了口气:“只是此事重大,除了韩公,寡人再无可信之人。” 韩冀想要开口说“礼不可废”,但才开口,他就剧烈咳嗽起来,直到脸上咳得通红还没有停歇的意思。 嬴驷脸上闪过担忧,他扶着韩冀走到桌案前坐定,又亲自给韩冀倒了杯水:“韩公放心,寡人一定会找到救你的方法。” 韩冀是嬴驷母亲留给他的人。 自记事起,他就一直在赢驷的身边,只不过他只隐在暗处。 他年轻时为嬴驷四处奔波,护着他躲过无数明枪暗箭,如今身体已大不如前。 嬴驷敬他如父。 韩冀抿了口水,等咳嗽渐渐平息下来,才叹息一声:“君上,凡事不可强求,臣的身体,臣知道,已是强弩之末。 您贵为秦国的王,背负着臣民期许,继承先王遗愿,当以正事要紧,不该、也不能将心力放在臣这等小事上。 况且,臣受你母亲恩情,本该护你。 臣陪伴在你身边二十八年,如今你已经长成了你母亲期许的样子,臣也没有遗憾了。 这条命,天要,臣给他就是。” “寡人的母亲真的只是一个宫女吗?”赢驷看着眼前的人,问出了多年一直想问的问题。 韩冀一怔,似乎想到什么,他神情有些恍惚。 嬴驷见韩冀表情有异,心中一动。 他自顾倒了杯水握住,垂眸盯着杯中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思绪纷乱。 赢驷其实对他母亲的身份早就存疑了。 若他母亲真的只是父王身边卑微的贴身宫女,他有这样的生母,为何能被立为太子? 但他母亲若是身份尊贵,又为何会一张画像,只言片语的描述都未留下? 再而,他年少时狂妄乖戾,自大任性,对比赢疾来说,其实,他压根就算不得一个合格的太子。 但他父王还是在临终之际费尽心思、力排众议将他从市井寻回,扶他坐上王位。 再而,无论是他身为太子前还是成为秦王后,他都尝试着去调查他母亲的事情。 但非常奇怪,当年知情者没留下一个活口。 这实在太奇怪了。 一阵漫长的沉默后,韩冀脸上浮起一抹温和的笑意,他认真看着赢驷:“你母亲,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子。 她爱天下苍生,也爱一人。 臣曾答应过先王,绝不对外吐露你母亲身份。 所以,你问之事,臣无法说,也不能说。 但君上,你要明白,你的母亲很爱你,他为你不惜放弃自己的命。” 嬴驷苦笑一声,问了那么多年,要是韩冀能告诉他早就告诉他了:“罢了” “君上,您此次来楚国真的是为了查处楚国据点的叛徒吗?” 韩冀实在太了解嬴驷了,他每天日理万机,楚国眼线叛变这等小事,绝不可能让他亲自跑楚国一转。 甚至这点小事,连韩冀自己可能都不需要亲自冒险到这郢城一转。 “君上,孟珂曾说:君子不立于围墙之下。 您是一国之君,如今秦魏河西之事还未了,楚国又进攻我秦国商於,若是您有个闪失,你无嫡子,必将朝政动荡”韩冀苦口婆心劝道。 他不知道自己这残破的身体还能撑几年,一见到嬴驷总想将该说的话都说了。 他就怕下一次见面,再不能开口。 “韩公”嬴驷抿唇,眉眼显得分外凌厉:“寡人正是为了楚国进攻我秦国领土这事而来。” “这楚国新君初立不久就磨刀朝我秦国开刀,他不是傻,他是想立威。” 赢驷勾起半边嘴角:“我大秦不怕打,但寡人却不打这种没脑的战役。 秦楚打起来,那魏国就有了可喘之机,这场仗对秦国百害而无一利。 就算楚国要打,也要等寡人将那河西天险攥到手里。” 韩冀一愣,迟疑道:“那君上来这楚国。。。” 嬴驷眸光微动,以手撑住下颚,垂下长睫,遮住了眸中的情绪:“张仪的连横之策寡人觉得很不错。” 韩冀恍然大悟:“君上是想与楚结盟。” “正是”嬴驷点了点头。 “自古结盟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君上是想。。。。”韩冀皱眉,毕竟十年前的事情历历在目。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其实不太想嬴驷用联姻去将秦楚连在一起,毕竟枕边人带来的伤害很多时候都无法估量。 比如魏氏。 韩冀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办法。 他思索须臾,加重了语气:“君上,何不使公主入楚。” 韩冀所说的公主是嬴驷的长姐,同父异母的秦国长公主赢芷。 她曾入魏为太子妃,冒着生命危险为秦国传递消息。 于魏国而言,她罪无可恕,但于秦国而言,她是功臣。 几乎是韩冀话落的那刻,嬴驷眼底便冷如幽潭,再没了一点光。 韩冀叹了口气,顶着嬴驷冰冷的目光继续规劝:“公主之美,七国据闻。 当今楚王听说是个好色之徒,他后宫的美人虽已数之不尽,但却仍然热衷搜罗各国美人。 公主她手腕美貌具佳,笼络楚王不过是。。。” “韩公!” 嬴驷只觉得一股怒火窜到天灵盖,他低喝一声,因为情绪激动,手中握着的杯子微微晃动,里面的热水溅出几滴。 但看着眼前发须皆白的韩冀,赢驷到底不忍苛责,他只得闭上眼睛平复怒气,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几分干涩。“莫要再说这种话。” “君上,嫡公主为孝公之女,为您之姊,她受秦民供养,理应为秦国牺牲!” 韩冀眸中含着不忍,但还是继续说道:“况且,如今的秦国已不是当年的秦国,公主就算去往楚国,楚王也并不敢给她气受,君。。。” “够了!”嬴驷啪的将杯子掷下,冷着脸站起:“今日之话,寡人只当韩公从未说过。 长姐曾为秦国牺牲巨大,只要寡人在位一日,就决不允许有人打她的主意!” “君上!”韩冀还想劝,赢驷却转过身子,只给了他一个后背。 “罢了”韩冀叹了口气:“都听君上的吧。 只是这入秦的夫人……” \"寡人已选好。\"赢驷声音还有些冷硬,但到底是转过了身。 韩冀:!!! \"君上可问过她的意愿?\" 嬴驷声音软了下来:\"他自是愿意的。\" 韩冀:…… 感情人家两情相悦,我在这干操心? 第78章 赢驷将陈羲和抱出浴桶 “其实,我来楚国,是因为听说神医扁鹊出现在了楚国的郢城。” 赢驷的话轻轻敲击在韩冀耳膜,他一愣,鼻尖酸涩,心中那点对赢驷不听劝谏的无奈也散去。 罢了,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也不忍让他成为孤家寡人。 “在而,您待我如子。”赢驷叹了口气重新坐下,认真地看向韩冀:“我希望你能见见她。” “君上看上的人,自然差不了。”韩冀眉目舒展,摸着胡子赞道。 赢驷微微勾了勾唇,心中升起隐秘的欢喜。 “这人,臣随后再见。”韩冀转而叹了口气,想到查到的事情,眉心紧簇:“臣是真没想到,秦国线人竟会叛变。” “可是昭家做的?“赢驷神色淡淡,本是疑问句,但由于说话时音调分外平,让人听起来就像是陈述句。 韩冀心里松了一口气:“君上早就知道了?” 赢驷摇了摇头:“楚国的消息,我一直关注着,但近日却断了消息,我这才推测出秦国据点出了事。 至于干了这事的人。”赢驷轻笑一声:“我也是到了郢城外才猜到的。” 楚国近来屈昭景三家恩怨,他其实收到些消息,但那屈婵媛的身死的消息,他却丁点都没收到,这说明秦国据点早就被楚国人发现了,而发现它的人极为在意屈婵媛这人。 这样范围就缩小了。 只剩下昭家与屈家,但屈家主君是个愚钝的,屈平的年纪又不像是能干出这等事情的人,所以只剩下了昭家。 “那棺椁中可是屈婵媛?”赢驷敲了敲桌子,又问。 “是个衣冠冢,看来那屈婵媛没有死。” 韩冀摸了摸胡子:“因为君上事先吩咐,臣让见过那女人的铁鹰骑士寻了个女尸,用火处理了一下,放入了棺椁中。” “昭府里的那个丫鬟如何了?”赢驷又问:\"寡人记得好像叫云雀?\" “死了。”韩冀很心疼,他耗费精力培养了许久,又给她制造了与齐国的关联作遮掩,还没正式启用就折在了昭府,实在是出师不利。 最憋屈的是,他那边到现在啊都没得到消息,完全不知道那丫鬟是怎么暴露身份的。 “这也难怪据点会被发现了。” 赢驷敲了敲桌子:“看来那人很是敏锐,城府也深,且极为在乎屈婵媛。” 他摸着手上的扳指,眼睛中闪过兴味:“昭府,除了昭雎,还有谁与屈氏存有私交。” “有两人。”韩冀抬起手比划了一下:“其一,是陈秀儿,按理说外室与正室当水火不容,但据手下暗线报,她们的关系似乎不像世人传的那样不堪。 其二嘛,是昭阳庶子昭鱼。此人与屈婵媛年少见过一面,要说私交,没查到,但您派人盯着屈宅的暗线曾报,见过昭鱼的贴身护卫夜探屈宅。” “有意思。”赢驷眯起眼睛轻笑一声,然后动了动脖子,眸中闪过精光:“劳烦韩公查一查此人。” 韩冀恍然大悟,低头应诺。 “韩公随我去见一见那女子?”见事情处理得差不多,赢驷撑着桌子站起,微微翘起嘴角。 “也好。”见一面他也才能安心。 韩冀抬手作请:“君上请。” 二人离开客房,往陈曦和的房间而去。 此时天色渐晚,远处的天空如同少女羞红的面庞,放眼望去晚霞翻涌如浪,覆盖在整个郢城上方。 气温比白日时更低,晚风吹着裸露在外的肌肤,丝丝冷意从皮肤处一点点渗入,不一会就感觉全身微微泛起鸡皮疙瘩。 扶灵的队伍还未归来,屈宅格外安静。 两人走到半路就与陈姜撞了个正着。 见他脸上带着焦急,赢驷停下脚步:“为何如此慌张?” 陈姜看到赢驷,眸光一亮,走上前两步拖着他就往前走,将“放肆”未说出口的韩冀丢在身后。 “秦先生过府来时,主。。。主子先让他去给甘茂哥哥看伤去了。” 迎着风跑,陈姜说话有些喘:“主子说身上不爽利,想要洗澡,我们就给她烧了洗澡水送了进去。 可是。。。。主子都洗了一个时辰了。 我这放心不下,就让卿宁进去看,发现主子晕在浴桶里了。” 说到这,陈姜停顿稍许,气得脸鼓鼓的:“苏叔说什么都不进去将主子抱出来,一个劲儿的让我来找你。” 赢驷听到这算是什么都听明白了,他微微抽了抽嘴角,想到那丫头直打呵欠的样子,怕是沐浴时太过舒服,直接睡了过去。 “他抱,你抱不都一样?”陈姜到现在还不懂苏武打工人的的心酸,边跑边碎碎念。 “我先过去,你慢些来。“说罢,赢驷加速,越过陈姜往陈曦和的屋子去。 越到晚上天气越冷,若等那丫头自己被醒来,怕是会感染风寒。 “主君!”苏武见到赢驷身影出现时,眸光一亮,就像金毛见了主人,欢快地迎了上去。 他指着站在挡在门前的秦缓:“这是秦大夫。” 赢驷匆匆对着秦缓点了点头,走到门前停下脚步:“可有布条?” 他这样贸然进去,那丫头岂不是光着身子全被他看光了? 她虽然愿意嫁她,他也打算娶她,但毕竟目前此事还未落定,他还需维护她的脸面。 秦缓松了口气,微微侧开一些身子,从背着的的药箱里扯出给患者包扎伤口的白布条递了过去。 赢驷接过布条将眼睛拦住,推门而入,站在门外的秦缓与苏武立刻转过了身子。 赢驷有着绝佳的记忆力,他微微在门口站定,将陈曦和房间布局复原了一遍,然后才凭着感觉抬起手向浴桶走去。 他在心里默默数起步子,最后站定在一处,向下探去。 入手细腻湿滑,赢驷才摸到就触电般的缩回了手。 他僵在原地。 刚才他触到的地方应该是陈曦和的肩胛骨。 赢驷微微捏了捏手,有些无措,这个形状的肩胛骨,说明陈曦和应该是趴在浴桶边上的。 这种情况,他要怎么抱! “陈姑娘?” “曦和?” “陈曦和?” 赢驷喊了几声,室内一片寂静,他皱了皱眉,又将手靠近陈曦和。 皮肤微微发烫,赢驷眉心簇起,看来不是睡着了,而是洗着洗着发热,直接烧晕过去了。 赢驷叹了口气。 他微微弯下身子朝着陈曦和覆过去,手从她胳肢窝穿过,将人拉入怀中。 他只觉得一团温香软玉跌入怀中,鼻尖蓦然被皂角的清香气息包围。 他力道极轻,但浑身肌肉却绷得很紧,他只觉得身体不听使唤,动弹不得。 而和陈曦和接触的地方滚烫滚烫的,仿佛突然烧起一把火,将心都烧的砰砰直跳。 算是败给你了。 赢驷觉得渴得厉害,他叹了口气,压下不该有的情绪,喉咙动了动,僵着脸将人翻了个面。 然后一只手环住她的肩膀,一只手摩挲着从她的腿弯穿过,轻轻用力,将陈陈曦和从水中抱起。 接着,他皱了个眉,他全身都湿透了。 而陈曦和与他手掌接触的肩头与膝盖起初冰凉湿滑,不过片刻却透出烫人的温度。 看来,这水,早就凉透了。 这人,着实心大。 第79章 开屏孔雀-嬴驷 赢驷将唇抿成一条线,往床榻边摸去。 他记得白日里抱陈曦和进来时,瞟了一眼,那床榻上的被子并未折起。 他将陈曦和小心放到床榻上,然后揪住被子一滚。 再身体前倾,一只手撑住床榻,另一只手往前伸,当感觉到手心被微微一震,他臂膀一个用力,就将陈曦和固定在原处。 呼。 赢驷吐出一口气,站直身子将覆在眼睛上的布条扯下。 此时,陈曦和全身上下被被子裹的严严实实,只留出脑袋与脚踝露在外面,活像织布的纺锤。 因为发热,她的脸红扑扑的,细眉紧簇着,嘴唇微张轻轻喘着气。 而那露出的脚踝白净细腻,微微带着些粉色,晶莹可爱的脚趾蜷缩着又张开,好似会呼吸似的,一下一下引导着赢驷的心跳声。 赢驷眼眸沉了沉,迅速转身出了门。 “秦先生。”他向秦缓行了一礼:“怕是要劳你先为她退热,再正骨。” 秦缓明了,猜到了陈曦和怕是多日担惊受怕再加上长时间泡在冷水里发了热。 他拉了拉肩上的绳子,拱手行礼:“多谢先生保她名誉。” “无妨。”赢驷直起身子,直直盯着秦缓的眼睛:“我会对她负责。” 秦缓一滞。 这人是听不懂话? 他的意思是今日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难道是他说的太过隐晦?但这人也不像是个蠢的呀? 秦缓皱起眉头,直言道:“这丫头很对老夫的胃口,她与屈婵媛,老夫都视若小辈,若阁下将今日之事忘却。” 秦缓微微抬起头,指着赢驷身后缓缓走来的人,眸中带笑:“我可以出手救一救他。” 赢驷一怔,顺着手指方向看过去,发现来人正是韩冀,他脸上乍现惊喜,倏地回头:“先生所说可是真的?” 他上前一步,微微降低声音,弯下身子,视线与秦缓齐平,目光炯炯:“先生真能救他。” “虽不能根治他的病情。”秦缓微微退后一步,这人气势太过惊人。 他微微调整心绪,小幅度呼出一口气:“但我能温养他的肺脉,让他多活几年。” 赢驷有些失望。 他不甘心又问:“未来,可能治愈?” 秦缓摸了摸胡子,本想说绝无治愈的可能。 但一联想到屈婵媛死里逃生的救治之路,他给赢驷留了一线希望:“医术在进步,目前虽无治愈之可能,但,难保以后没有。” 赢驷垂下眼睫:“多谢先生。” 他知道,若是连眼前这人都这样说了,那当今世上,怕是无人能治愈韩冀。 “不过,先生之事,我不能答应。”赢驷将手背负在后,直起身子:“求先生出手救我的人,本就是我自己的事情。 若是用那件事作为交换,那我救陈曦和这件事就变了味。 求先生出手,我会另寻他法,至于我与陈曦和之事,还请先生莫要插手。 我想要求娶她,是我的事情,她是否愿意嫁我,是她的事情。 先生无需多虑,若她不愿嫁我,我自会将今日之事忘于脑后,保她百岁无忧喜乐。” 好大口气,秦缓心想。 但他却没吐露心声,只是隐晦翻了个白眼,推门而入。 “主君。”等门前只剩下自己人,苏武赶紧插话:“您这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这大冷的天。 主君,您赶快回房换下,属下给您烧一点热水。 您泡一下解解乏,免得感染风寒。” 赢驷本想拒绝,但他似乎想到什么,摸了摸胡子道:“也好。” 陈曦和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屋内桌案上亮着一盏油灯,将整个房间都变成了暖色调。 有一人坐在桌案处,微微撑着下颚,他手里应该是拿着一卷竹简在看,烛火微微摇曳,将他的影子映在屏风上。 陈曦和眨了眨眼睛,凭空生出岁月静好的错觉。 “醒了?”那人放下竹简,撑着桌案站起。 声音熟悉,陈曦和缓过神来,点了点头。 “怎地不说话?”那人又出声:“可是嗓子不适,想要喝水?” 接着房间内就传出潺潺水声 陈曦和懵了懵,片刻后她轻笑出声。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睡糊涂了,隔着屏风睡在床榻上点头,难怪那人会如此问。 “大叔?”陈曦和轻轻咳了一声,嗓子意外的干涩,但她还是又问:“府中众人可回来了?” 有此一问,实在是她心里慌的很。 不只是慌婵媛的葬礼是否顺利,他们的计划有没有骗过昭府之人。 她更慌的是,她刚刚感受了一下,自己出了一身汗,全身虚脱,想来是才退烧的症状。 她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了泡澡时。 若是府内众人未归,那她八成是光溜溜被人从浴桶中抱起,又光溜溜被人服侍着换了衣裳。 这人不管是这位大叔,还是秦先生,在而或是这人手下,都糟透了。 “已回。”赢驷将温水端起,绕过屏风时冷不丁语出惊人:“不过,是我将你抱出了浴桶。” “咳咳咳咳!”陈曦和惊悚得被口水呛得接连咳嗽。 “你当时什么衣服也没穿。” 【老天爷啊!你倒也不用强调我没穿衣服! 我穿没穿我自己知道,不用你提醒,啊喂!】 “哈哈,哈哈”陈曦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尬笑两声试探道:\"我知道大叔是正人君子,我就算脱光了你也不会看一眼。。。” 她边说边抬眼望望去,当看到站在塌边之人面容时,她瞪圆了眼睛。 【不是! 这位帅哥,你,谁啊!】 赢驷微微勾起唇角,将处于呆滞状态的陈曦和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中,才将杯子挨着她唇边。 他垂眸看向陈曦和,声音带着诱哄之意:“张口,喝点水润润嗓子。” 见怀中的人乖乖张开口,眸中仍是没褪去的惊艳之色,嬴驷眸中含起笑意。 怪可爱的,像一只眼睛瞪圆的猫。 【不对,这声音。。。。】 “你就是白日里那个大叔!”陈曦和倒吸一口气:“你怎么将胡子剃了?” 见陈曦和没了再喝水的意思,赢驷将杯子放下,微微挑了挑眉:“不好看。” “当然好。。。”陈曦和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好不好看为何要问我?】 【而且,您这是什么表情啊? 您知道您现在就像是在女朋友面前开屏的孔雀嘛?】 赢驷:???? 第80章 完全长在我心巴上 赢驷叹了口气,将枕头拢高,让陈曦和半卧在床上,直接跳过陈曦和的问题,转移话题道:“你可饿了? 想不想吃一些东西?” 陈曦和回神,快速低眸。 【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可是答应张仪,未来要嫁给秦王的。 嗯,大叔,,,不,现在应该是帅哥,你可千万不要喜欢上我。 喜欢我,没结果!】 嬴驷:。。。。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你饿不饿?”他捏了捏鼻梁,觉得眼前的丫头实在是好聒噪。 “饿。。”陈曦和抚着肚子,可怜巴巴垂下脑袋,眼睛转了一圈,又抬头小心翼翼试探:“我还想洗澡,身上黏腻腻的,难。。” “不行。”嬴驷眸色微沉,语气带着淡淡地笑反问:“你知道我为何在此吗?” “为何?” 【肯定是爱慕我,担心我,放不下我,所以才一直陪着我】 想罢,陈曦和娇羞的低下头摸了摸脸。 嬴驷:。。。。 “是秦大夫怕你醒来就想沐浴,这才让我留下,看着你。”赢驷摊手:“他说,你这丫头一贯胆大包天,定不会遵医嘱。” 说完,他走到门前,打开门低低吩咐:“送一碗鸡汤过来,再配一碗肉糜。” “唯。” 陈曦和瞪圆了眼睛,是夕朝的声音,她怎么会这么听这人的话!? “你到底是何人?”陈曦和咽了咽口水,终于将脑中旖旎赶走,颤声问赢驷。 赢驷将门关上,不再收敛气势。 他十九岁登基,掌权多年,一身高位掌权人的气势放开,让陈曦和后背冒起冷汗,微微往里挪了挪屁股。 “你你你!‘ 陈曦和想到陈姜抽空和她说的这人是打着张仪的旗号上门的,心下微惊,脑袋里轰地炸开,脱口而出:“你是秦” 话没说完,就被嬴驷打断,他几步走到陈曦和床塌边,俯身拱手以礼:“寡人,嬴姓,赵氏,单名驷。” 赢驷起初本来不想暴露身份的,实在是那叫夕朝的丫头太过难缠,她竟然踹开门找他理论,让他死了心,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当时正在刮胡子,差点气的见了血。 为了打发恶奴,他这才自爆了身份。 “赵驷”陈曦和微微念了念,然后眼睛猛地睁圆,他本以为这人是秦国贵族,却不成想是秦王亲临! “听张仪说,你想嫁我?”赢驷双手撑着床缘,身体微微前倾。 陈曦和瞳孔微缩,看着对方黑眸中自己的倒影,蹭的脸色爆红。 “哪哪啊。。哪有!”她有些结巴,身子微微往后靠,在男人炯炯目光中,干脆把被子一拉,将脸整个盖住:“我我我。。。我,你你你。。” 她结巴了半天,瓮声瓮气:“是张仪说要送我一个王妃之位,我没这意思!” 【张仪,闺蜜,对不起! 但是你与秦王君臣之谊流芳百世,肯定比我这个小虾米扛事!】 赢驷又气又好笑。 他微微用力将陈曦和的被子拉下,看着她那双蒙上雾气的眼睛,状似烦恼:“我以为你很想吹枕边风呢?” 陈曦和目光呆了呆。 【这人。。。这人怎么这么浑不吝。 该不会。。。这秦王是假的吧。】 陈曦和越想神色越古怪,她忙呼唤系统。 【系统,系统,眼前这人是真的秦王吗?】 长久的沉默,系统语气有些怪异【宿主,我不知道。】 似是怕陈曦和不相信,它加重语气【我的视野只能跟着你的视野走,你没见过秦王,我自然也不可能见过。】 【那历史上的秦惠文王,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历史上对这位秦王的性格着墨不多,只说这位王当政期间,任贤用能,选拔人才,任用张仪连横六国,提拔嬴疾,嬴华、司马错,北伐义渠,西平巴蜀,东出函谷,南下商於..】 【停停停,这些我都能查阅到,你能说点我不知道的吗?】 系统沉默良久,似乎被陈曦和气的不轻,再开口时,声音压着些怒气【我说不知道,你要让我说,我说了,你又嫌弃。】 【哎!你】 【你见过张仪吧,你觉得他是怎么样的人? 历史上说这两人君臣关系极为融洽,想来有些臭味相投。】 面对系统的突然指点,陈曦和眨了眨眼睛还真的认真思索起来。 张仪嘛。 陈曦和咂巴咂巴嘴巴,她闺蜜,自然什么都好。 要说论起性情,那人外表看上去不着调,但内里装的全是乾坤,按照历史以及她亲自相处看下来,张仪其实挺腹黑的。 嗯,又狡诈,又腹黑,但却极为守诺,忠诚,有身为文人自视甚高的一面,但又带着市井小人物的人间烟火气,不高高在上,是个脚踏实地的人。 至于眼前这位。。。 细细思索下来,陈曦和有些悟了。 张仪就像是这人的镜面人物一般,他俩还真的有些共同之处。 见陈曦和不说话,嬴驷下意识皱眉,因为他突然听不到陈曦和的心声了。 这丫头难不成对着他这一张脸走神了? “就这么好看?“ 嬴驷一直知道自己长的挺好看的,要不然也不会引得当年的卫氏相救。 但也不至于看呆的地步吧! ”当然好看。” 与系统插科打诨一阵,陈曦和已经没有刚才紧张了,她干脆将被子拉到胸前,撑着身子坐起看向赢驷:“君上,你非常好看。” “真是没有一点女儿家的矜持。”赢驷摇了摇头,本是斥责的话,却被陈曦和听出了一股子无奈。 有戏? 陈曦和挑了挑眉。 若说最开始,她想嫁给秦王是为了口腹之欲。 后来想嫁给秦王是为了方便完成任务,并且帮助婵媛完成理想。 那么现在,她想嫁给秦王,还加了几条。 他脸好看,长得赏心悦目。 他身材不错,宽肩窄腰。 他这人性格挺有意思,似乎还挺会替人着想。。 他非常有钱,真正富可敌国。 他似乎挺喜欢她。 如此有颜、有才、有钱、还喜欢她,被闺蜜把关过的结婚对象,她还挑什么? “我是说真的,君上非常好看。”陈曦和上下打量嬴驷一圈,更满意了。 眼前之人穿着一件暗金纹路的玄色长袍,气质沉稳。 在昏黄的灯光下,脸白如玉,姿态惬意,玉树琼枝。 看着她的眸子里灯火摇曳,眼睛就像安放了万千星辰。 陈羲和微微捧脸【简直全长我心巴上嘛!】 第81章 晴天霹雳:我的儿子竟然是举鼎死的 嬴驷瞥见她眉眼跳动的光华,眸子中直白的爱意,心中重重一跳,陡然升起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后宫那些女人也说喜欢他,但她们下意识闪烁的眸光却让他知道,那些人说的都是违心的话。 像陈曦和这般大胆而天真的姑娘,他的确从没有遇到过,一时之间,他竟有些愧疚。 他本想只给这人一个八子的位份。 因为在秦宫,越不显眼其实越安全。 八子位份会不会太低了? 要不大方一点,给她个夫人的位置? 这个念头飞快掠过,最终隐没,因为陈曦和那边又在喋喋不休了。 “君上,你来楚国可是有要事?”陈曦和兴致勃勃撑起身子:“可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有。” 赢驷心想,娶你回秦。 但说出口的话却是:“听张仪说,这楚国出了一奇女子,领军作战了得,寡人特来迎她入秦。” 陈曦和眼睛一亮:“能入前朝吗?” 嬴驷皱眉,本想说“不行。” 但看着陈曦和的亮晶晶期待的目光,嬴驷话拐了个弯:“若她真有本事,胜过赢华,可入前朝。” 陈曦和深吸一口气赞道【果然不愧是被前辈认可过的明君。】 【有这样一位君主,想来婵媛所思之事能走的更为顺遂稳当一些。 他们没准真能建立理想中的那个“天下为公,选贤举能,讲信修睦,不独亲其亲,独子其子,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的世界】 “那君上放心,婵媛不会让你失望。”陈曦和笃定的看向嬴驷,粲然一笑:“我也不会让君上失望。” “奥?”嬴驷有些兴趣。 “以后君上就会知道。”陈曦和卖了一个关子,转而问起她最为关心的事:“那君上会娶我为妃吗?” 嬴驷偏过头去,没有骗她:“不会。” “你的身份无法为妃。”他似是在同陈曦和解释:“若你贸然坐上去,不仅无法服众,还会挑起后宫女人的嫉妒。 寡人后宫,将无安宁之日。” 听了嬴驷的话,陈羲和本人蔫成了一株久旱的野草, 仿佛被榨干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水分,整个人都恹恹的。 说实话,她有些失望。 但这些情绪转瞬即逝。 她明白,秦王的妃位通常只有一国公主配得,而她,似乎只是楚国宗室之女,而且还是个没落宗室。 自然是不配妃位的。 秦王若真许她妃位,她怕才要真得怀疑这人身份。 再而,她其实对秦王也没有独占欲,简而言之,她对秦王的态度更像是合作伙伴,契约夫妻。 “那君上会娶何人为王妃?”陈曦和抿了抿唇又问。 嬴驷微微一怔,他微微蹙起眉头,想到了魏氏。 他与她年少相识,虽她后面背叛了他,但在他心中,她到底是不一样的。 秦宫后位空悬,他来楚之前,曾想过若是魏氏生子,那便拔她为后。 倒不是说他现在对她还有多少情谊,只是后宫就数魏氏出身最高,且又是魏人,她若为后,定能将后宫的魏女压的服服帖帖。 而且,赢驷眯起眼睛,魏氏对魏王恨之入骨,必定不会再将心偏向魏国。 有一个一心为秦的王后,自是最好的。 只是,赢驷低头看向陈曦和,眉眼舒展开来,认真道:“你若入秦,寡人的妃位会一直空悬。” 他口吻平静,像是在说极为微小的事:“只要你一心为秦,安分守纪,那就不用怕,寡人会护你平安。” 陈曦和疑惑的看着他。 【历史上,魏氏生完赢荡那个举鼎高手后就被提拔为秦王妃了。 可为什么他却说,他会妃位空悬? 难道是我的出现扰乱了历史?】 嬴驷眼皮一跳,他的儿子,举鼎? 举鼎! 他儿子竟然有如此神力?! 赢驷十分欣喜,只是他还没高兴多久,陈曦和那边又碎碎念了。 【荡,取自荡平中原之意。 嬴荡倒也的确配他的名字,晓勇非常。 可这样的性子哪里适合作王? 赢驷要是知道,他为了秦国安稳才将王位传给嬴荡这个嫡子,结果这人被撺掇得举鼎问秦国气运,生生被鼎压的重伤,会不会气吐血呢?】 赢驷:。。。。寡人已经知道了。 “君上,嗯。。。”陈曦和试探地拽了拽赢驷衣角:“您打算什么时候迎我入秦?” 赢驷心情有些奇妙,他还没从自己的儿子,下一秦国的王,竟然是举鼎死的这个匪夷所思的信息中走出来,就听陈曦和又问。 他没有心情回复她这个问题。 恰逢夕朝端着吃食走进,他只留下一句:“明日陪我去一个地方。” 然后就心情复杂的离开陈曦和房间了。 另一边,昭府。 昭雎和昭鱼几乎同时收到陈曦和被救的消息,昭雎气得将自己书房打砸了一通。 而昭鱼则叹了口气。 “公子为何叹气?”明戍有些不解:“陈姑娘被救,想来婵媛姑娘该安心了,您不高兴?” “人被救了,你家公子我自是高兴的,只是,那人救人的时间不对。”昭鱼轻轻将拿着的竹简合上,抬头看向明戍:“我那弟弟本就不相信婵媛已死,她此时被救,我先前所设的所有局都废了。 昭雎一定会掘地三尺去寻婵媛下落。” 明戍惊呆了眸子:“公子,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陈姑娘的下落,昭雎公子的人中混着我们的人?” 昭鱼点了点头。 “我” “嘘!”昭鱼本想解释些什么,明戍却耳朵一动,机警地发出声响,打断昭鱼的话。 他指了指外面。 昭鱼眯起眼睛,握紧了手中的书简。 明戍轻手轻脚走到门前,猛地将门打开,一个光溜溜的人立马跌进门内,明戍拔出剑将人翻了个面。 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我的人。”昭鱼脸色沉沉,上前几步打量倒地之人长相,遗憾摇了摇头:“倒是可惜了。 唤些人手将他送回家小心安置,再秘密送一些钱给他的家人。” “唯。”明戍只觉得全身凉飕飕的,他咬牙拉住光着身子之人的手,想要将人扛到肩上带走,哪知却在他手里发现一物。 “公子,有一巴掌大的绢布。”明戍将绢布扯出来,递给昭鱼:“绢布上面有字。” 昭鱼接过,将皱成一团的绢布展开,里面的墨还未干,显然是人才写下没多久。 他眸色暗了暗。 “公子?”见昭鱼神色越来越难看,明戍小心翼翼唤了一声。 昭鱼喉咙动了动,闭上眼睛,遏制住全身的怒气。 他说:“明戍,明天陪我去一个地方。” “唯” “君上。”苏武敲了敲门:“消息已传达,那人明天必会亲往。” “嗯。”赢驷语气淡淡。 随着话落,照在门上的影子闪烁两下,屋内彻底黑了下来。 第82章 难怪有故人之姿 翌日。 陈曦和赖在床上不愿起床。 企图睡到日上三竿再起。 夕照先一步闻声而来。 “你还记得与秦王的约定吗?”夕朝掐着腰无奈地扯了扯陈曦和的被子。 扯不动。。。 “让他等着!”陈曦和蒙着脑袋,睡意正浓,脑袋还不清醒。 夕朝放开被子,直起身来,使出杀手锏,声音淡淡道:“行,等着掉脑袋。” “噢。”陈曦和翻了个身,胡乱应了一声。 片刻后她才惊觉不对,弹跳起床,“掉脑袋”三字让她一激灵清醒了。 她抱着被子甩了甩脑袋,睁眼就和夕朝看好戏的脸对上。 “醒了?”夕朝挑了挑眉。 “昂!”陈曦和欲哭无泪,咬着被子回了一声,弱弱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夕朝叹了口气,对上她弥着雾气的眸子,向外招了招手,一排婢女步入屋内。 “辰时。” 陈曦和看了一眼窗外的天光,默默算了算,心里有了底,还早,天才蒙蒙亮,应该才七点左右。 夕朝见陈曦和整个人懒懒散散,从婢女托盘上拿起一件衣服,撑开,语不惊人死不休:“那位,已经等了你一个时辰了。 来,试试这件,看合不合身。” 陈曦和瞪圆眼睛:“现在是探讨衣服合不合适的时候吗?” “不然呢?”夕朝翻了个白眼:“你美美的出去和不修边幅的出去,哪一个能将那位的怒火降到最低。” 陈曦和:“美美的。” “这不就得了。”夕朝抖了抖手上的衣裳:“试一试?” 陈曦和重重叹了口气【这该死的早八】 “好了。”夕朝后退一步,将一面铜镜递给陈曦和,语气有些惆怅,就像是老母亲嫁女儿一般:“你看,多好看啊。” 陈曦和将镜子推到一边,有些臭屁:“我不装扮也好看。“ “夕朝姐姐,我们赶紧走吧,一会那位等久了,该。。”夕朝不急,但是她急啊。 “放宽心。”夕朝对着门外拍了拍手,一顶小轿出现在门外:“赶得上!” 陈曦和竖起大拇指。 陈曦和就这么坐着轿子一路往府外而去,等出了府,她便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外,接着车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掀起,赢驷下了马车。 他几步走到陈曦和面前垂首伸出手:“我抱你。” 今日的赢驷换了身月白色衣袍,他嘴角带笑,眉尾上挑,一身气势全收,不像那执掌生死的王,倒像是一个邀约心上人的翩翩公子哥。 “不带面具?”陈曦和也不扭捏,伸手搭住嬴驷的手腕。 赢驷俯身,插住她的腰,陈曦和还未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已经窝在对方怀里。 赢驷抬步往前。 而陈曦和所穿的淡色长裙,裙摆随着赢驷走动,像流水一样肆意散开又收拢,极为灵动好看。 苏武掀开车帘,赢驷将陈曦和放入马车软垫上,自己顺势坐在她对面。 “寡人轻易不出秦宫,这楚国认得秦王的人不多。 况且,秦王现在可是在上早朝,怎会出现在楚国呢。”这是在回刚才陈曦和的问题。 “衣裙可喜欢?”他解释完,又似不经意问起,语气淡淡。 陈曦和心下一动,抬头打量赢驷的神色,弯了弯眼睛:“君上送的,自是喜欢。” 赢驷轻咳一声,偏了偏头:“这楚国别的东西不及我大秦,姑娘的衣裙倒是做的精美,你若喜欢,等会多挑几件。” 陈曦和嘴角压不住:“谢谢君上。” “在外面,改个称呼吧。”赢驷垂眸,随意抓起一本竹简翻开:“你可有乳名? 如果没有,寡人就唤你曦曦吧。” 陈曦和一愣,有些恍惚。 明明到了楚国还未满一年,曦曦这名字却像隔了一辈子一般。 “嗯!”陈曦和眸子中含着泪,点了点头。 换个称呼就高兴到哭了? 这丫头也太容易满足了。 赢驷抿唇,大发慈悲:“那私下里,寡人准许你唤我啊驷。” 陈曦和抹了一把眼角,眼睛有些红:“那君上,现在算私下吗?” 对着这样的陈曦和,赢驷哪能说出拒绝的话,他轻咳一声,低声道:“算。” 陈曦和懂了,她双手撑着脸,慢慢靠近赢驷,薄唇轻启,像千年狐狸精一般,轻轻唤了一声:“啊驷。” 赢驷握着竹简的手紧了紧,心脏处莫名漏了半拍,赢驷莫名觉得这两个字自陈曦和口中说出时好听得过分。 还没有人如此亲密地这样唤过他。 这两个字就如藤蔓一般,他起初听到只觉得皮肤有些痒,接着却感觉血液、骨髓,甚至连心脏肺腑都开始痒了。 他微微偏过头,耳尖有些红,声音低低道:“嗯。” 一时间,车内氛围变得无端有些暧昧。 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陈曦和见好就收,也随手抓一本竹简在手上,装模作样低头研读起来。 大概又行了半炷香时间,马车停了下来。 “主君,到了。”车外响起了苏武敲击车壁的声音。 赢驷将书放下,掀开车帘下车,回身朝着陈曦和伸出手。 陈曦和窝在赢驷怀中抬头瞟了一眼,他们此时正站在一处食肆前,食肆的牌匾高高挂在正中央。 【敬贤居。】陈曦和在心里念了一圈,道了声【好名字。】 “啊驷是要请我吃饭?”陈曦和将手搭在赢驷脖子上,眼睛亮晶晶抬头。 赢驷身体僵了僵,他步子不停,声音却有些哑:“带你认一下自己人。” 他说话时,胸腔也随之轻轻震动。陈曦和脑袋靠在他胸前,也随着微微轻颤,非常奇妙。 陈曦和促狭地蹭了蹭,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是秦国眼线的据点吗?” 赢驷不料她这么敏锐,他点了点头,也用一样的气音道:“你还需要在楚国呆一段日子,若是有困难就来此处寻人。 我会吩咐他们,听你号令。” 陈曦和眼睛亮了亮,吧唧一口亲在赢驷下巴上:“啊驷真好。” 苏武倒吸一口凉气,他吓得立马背过身去。 食肆内忙碌的伙计们也全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呆若木鸡。 赢驷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陈曦和竟然如此不顾男女大防。 他缓缓低头,眸光幽暗,盯着陈曦和的喉结滚动,将陈曦和吓得微微往他怀里钻了钻。 “咳咳!”坐在靠窗一侧的韩冀简直没眼看,不悦的咳嗽一声。 赢驷和陈曦和同时看向他。 赢驷皱了皱眉,想到等下可能又要被韩冀念叨,他就有些头痛, 哪知韩冀看到陈曦和的面貌时竟然瞳孔剧缩。 “咚!” 他噌的站起,身体动作大的将身前的桌子掀得微微晃动。 他喉咙动了动,似是不可置信快步跑上前,颤抖着身子在离陈曦和一步之外处站定。 他有些犹疑,嘴唇张张合合,终于唤出声:“曦和?” 接着他似乎想到什么,眸中含泪,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第83章 陈曦和不知道的秘密 旭日东升,楚国的街道上开始热闹起来,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就像一锅煮沸的开水,吵得嬴驷心烦意乱。 陈曦和此时正侧坐在苏武特意给她加高的坐垫上,扶着围栏,伸长脖子饶有兴致往下看。 阳光被敬闲居两侧的枯树切碎,金线勾出她脸颊小巧精致的弧度,桃花眼微微上挑,嬴驷看过去时,她突然转头,弯了弯眼睛。 像是高兴抓到了嬴驷偷看她的证据。 她朝着嬴驷作了个鬼脸,随即就露出毫不设防的笑容,朝着他招了招手:“啊驷,来这边晒太阳。” 嬴驷软了眸子,让人端了屏风将两人视线隔离,这才沉下脸看向韩冀。 “韩公认识曦和。”是极为笃定的语气。 接着屋内便是一阵漫长的寂静。 陈曦和鼓着腮帮子【系统,你说,他们会聊些什么?】 【宿主想知道?】 【这不废话吗!】 【打钱】 陈曦和:。。。。资本主义剥削的丑恶嘴脸,不外如是。 陈曦和警惕又问【多少?】 【1金币】 陈曦和扯出一个僵硬的笑【系统,我至今赚了多少金币了呀?】 【满打满算,20枚金币。】 【那你还好意思要我1金币!你脸呢!脸呢!】陈曦和气的脸都绿了。 【宿主,我没有脸】系统像是在陈述事实,语气毫无起伏,却掐住陈曦和七寸【宿主,你到底还要不要窃听? 我很忙的,你不要交易,有宿主愿意和我交易。】 【永久性还是一次性】陈曦和深吸一口气,决定讨价还价。 【20次】 【22次】陈曦和眯起眼睛。 【19次】 【24次】陈曦和又加了一句【我拿出诚心,你却与我做不公道的买卖。 我不是冤大头。 你去剥削其他人吧,本小姐还不听了。】 【好吧,24次成交】 系统贱兮兮报账【叮,你支付了一枚金币。】 接着陈曦和就感觉屏风后的声音清晰起来。 “是的,我曾见过她。”是韩冀的声音,听语气似乎有些飘忽。 陈曦和皱眉,她确信在自己有限的人生中并未见过这么号人。 “昨日夜间,寡人看你似乎还不识得她。”嬴驷停顿了下,眸光微动:“今日,也是寡人相邀,韩公才来的。 那么,韩公是何时认识陈曦和的。 而且,寡人很好奇,您似乎对她颇为熟稔。” 难道不知他一个人能听到陈羲和的心声,嬴驷簇起眉头,叹了口气:“您那语气,就好似老友重逢。 可寡人特意观察过陈曦和,她的反应告诉寡人,她并不认识韩公。” 韩冀轻笑一声:“君上果然敏锐。 的确,现在的她并不认识我。” “韩公何意?” “君上,你莫要负她。她是” “滋啦。。。滋。。。。。” 正听到关键时刻,脑海中突然传出熟悉的声音,陈曦和一头黑线,勾起唇咬牙切齿【系统,不要告诉我,这就是你一金币的服务质量?】 系统【宿主,对不起。 有不明力量干扰,后面的对话我无权窃听】 【退钱!】 【。。。。。】 “陈姑娘,快看,景家的队伍出现在街头啦。”苏武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陈羲和找系统麻烦的念头。 听到苏武的话,她手上一用力,身子就往栏杆外伸出去。 她伸长脖子往外看,天街上,数十人的队伍护着一辆马车出现在了视野中,大大的景字灯笼高调的挂在马车上。 陈曦和缓缓笑出来,一切都很顺利,今日之后,世上将再无屈婵媛,只有李媛媛。 马车缓缓穿过街道上拥挤的人群,一路上惹得议论纷纷,当走到敬闲居的时候,车帘被一只白皙的手掀起,景宓小巧的五官出现在陈曦和视野里。 她皮肤百里透着红,不似初见时病态,有了几分这个年纪女儿家该有的朝气。 似是知道陈曦和在楼上,她微微仰头,对着阁楼点了点头。 陈曦和一征,喃喃自语:“她应是不知我会来这才对。” “我派人去传的消息” 嬴驷不知何时站在陈曦和身旁,他垂眸看过去:“想来那个低着头给景家娘子煮茶的人便是屈婵媛了吧。” 陈曦和抓着栏杆的手紧了紧,急切的移动视线去寻找嬴驷口中所说的丫鬟,但帘子已经垂下,陈曦和就算将整个身子伸出去,也无事于补。 “怎么见我时不见你这样急?” 嬴驷一把抓住陈曦和的臂膀,语气难得带了些吃味。 陈曦和被他这句话逗笑,笑到半途,却品出了这人的用意,心下莫名带了几分感动与酸涩:“是我未能领悟啊驷好意,生生错过了机会。” 说完,她调整好身体,面朝嬴驷不太规范的行了稽首礼:“曦和谢君上。” 嬴驷垂眸看着面前的女人,脑海中响起韩冀带着告诫的话语声。 他道:“君上,你莫要负她。她是你母亲为你求来的缘分。” 他还道:“君上,你也莫要强迫她,你母亲说过,她有选择离开的权利” 他还问:“君上,你是不是能随时随刻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是靠猜,而是能清晰感知到她的所思所想?” 他最后留了一句话便离开了,他说:“君上,你不必无措,也不必感到恐慌,更不必疑惑老臣为何能知道你与她的秘密。 因为,你的母亲也随时能知道我的所思所想。 我无法告知你真相,因为你母亲给曦和留了后路,她希望这个善良的姑娘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 时间到了,曦和自会明白,而你,也自会明白。” 这些话萦绕在嬴驷脑海中,让他的心有些乱 他将陈曦和扶起,对着她那双清澈的双眸,犹豫许久才开口问:“陈羲和,你会离开我吗? 像母亲一般弃我而去?” 终于问出来了。 嬴驷心下紧张,放缓了呼吸。 他这一生看似拥有很多,但却无时无刻不在失去,陈曦和心声的出现是他朝政闲暇时难得轻松的时光。 他其实很喜欢听她的喋喋不休。 喜欢听她漫无边际的废话,也喜欢听她时不时的语出惊人。 韩公说,她是母亲为自己求来的缘分。 她又知道那么多未来才发生的事情。 那么是否说明,陈曦和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可能是天上掌管生死簿的神仙? 或是地府阅览过阴阳簿的阎罗? 她来到他身边是受了她母亲所托,她随时可以离开自己。 那要怎样才能让她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呢? 嬴驷心下千回百转,陈曦和倒是一脸匪夷所思:“君上,秦宫防卫那么松懈,能让我随便被撸了去!” 嬴驷绷不住,嘴角抽了一下,他有些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那我就放心了”陈曦和狡黠一笑,回答得很快:“君上,我不会。” 见嬴驷有些发愣,陈曦和低头嘴角勾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细微弧度,心情也不似最初糟糕:“我不会离开秦国,不会离开秦宫,也不会离开啊驷你。” 嬴驷偏过头“嗯”了一声。 然后抿了抿唇,不胜熟练地安慰她:“别难过了。等到了秦国就可以见到她了。” 陈曦和点了点头:“那君上的人能帮我带一些东西给婵媛么?” 嬴驷还未点头,房间外就传来敲门声。 嬴驷将话吞入腹中,向苏武点了点头。 苏武立马咧开嘴,笑着建议道:“陈姑娘,属下陪你去逛逛吧。” 陈曦和指了指自己的腿,有些惊讶:“你确定?” “有软轿”嬴驷低低又道:“寡人让他们抬上来。” 陈曦和眼珠子转了一圈,明白过来,也没在纠结,娇笑应下:“好。” 【到底什么秘密,是我不能听的?】 陈曦和挠心挠肺离开了房间,嬴驷无奈摇了摇头,对着门外吩咐道:“迎他上来。” “唯” 第84章 昭鱼与赢驷的博弈 “想不到秦国铁鹰剑士的掌权人竟然这么年轻。”昭鱼推门而入,看到赢驷时微微惊讶。 “昭鱼公子赞誉。”赢驷淡淡指着对面的位置:“坐。” 昭鱼撩袍跪坐在赢驷对面,有敬贤居的伙计推门而入,安静的上了酒菜,又悄无声息的退出门去。 “我就长话短说了。”昭鱼等人退下后,从袖中拿出一张绢布放在桌案上,眯起眼睛,语气冰冷:“我不知何处得罪了阁下,阁下要如此置我于死地。 你可知,您这么做,不仅会害了我,还会害了一个女人的清名。 她活着的时候本就艰难,阁下还要让她死后承受这莫须有的骂名,阁下未免太过卑劣。” 奥。 动怒了。 见他终于撕下伪装,赢驷轻笑一声,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杯茶,语气讥诮:“喜欢自己弟妹的人都不觉得自己卑劣,我这个还什么事都没做的人怎会心虚呢?” “你!”昭鱼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喜欢她,她并不知道。 阁下若是想交易,不如大大方方将条件摆出来,只要不违背道义,在下自会应下。” 赢驷不由抬头看向昭鱼,都不狡辩一下? 真的这么喜欢? 喜欢到哪怕她死了也要护住她的名声? 赢驷微微勾唇,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冷不丁直接开口:“依公子之能,怕是早就知道她是假死脱身了吧? 她既然换了身份,自然就不是你的弟妹了。 公子不考虑,让她知道你的心意。” 昭鱼沉默,烦躁的闭上眼睛拒绝回答。 哦。 看来是没有结果的单相思。 真可怜。 不像他。 赢驷想了下,敲了敲桌子:“其实,在下寻你,并不是想威胁你。而是,真心想要寻你合作。” “呵。” 赢驷知道他不信,又解释道:“在下也是被逼无奈,这据点位置被你知道,就如架在我头上的一把刀,若是我办事不力的事情传到吾王耳朵里,在下这条小命怕是就得交代了。” 他停顿稍许,推心置腹又开口:“所以,思来想去,在下只想到一个方法,将你变成自己人。” 昭鱼眼皮都懒得翻一下:“不,你还有另一种办法,将我杀了一了百了。” 赢驷挑眉:“阁下当我是傻子?” “我若动手,这楚王怕是立马就能知道秦国据点的位置吧。再而,我不相信,阁下这样聪明的人会单刀赴会。\" \"只是,你若敢动手,在下自当奉陪,就算拼着身份暴露的风险,我也会将你留下。”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气氛一时有些紧张起来。 “哈哈哈哈”赢驷先笑开了:“阁下勿怪,在下喜欢开玩笑。” 昭鱼脸皮抽动一下:“既然你我都是聪明人,那就不要打谜语了,你说条件,我们谈买卖。” 赢驷双手抱胸,身子放松坐于腿后跟:“很简单。 你成为秦国线人,我护屈婵媛在秦国人身安全。” “哼。”昭鱼没忍住,哼笑出声:“阁下是将我当三岁小孩哄?我的付出与收入不成正比,我为何要答应。” “就凭你喜欢屈婵媛?”赢驷微微垂下眼眸,端详手里的酒爵,低声又道:“这还不够?” 昭鱼沉默下来。 “你也不要想着派人将那人劫走,她身边最起码跟着数十人,皆是我大秦最为勇猛的武士,惹怒了我,你没有任何好处。”赢驷姿态优雅的抿了口酒,勾唇笑道:“来,吃菜。” 昭鱼目光深邃幽暗:“你应该知道,用威胁留下的人,终究是隐患。” 赢驷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 他抬起手撑着下巴:“阁下怎么就不相信呢,我没有恶意,我只是看上了你的才能。 留在那腐烂的昭家有何好的? 不如加入秦国,以后还有机会和你的心上人双宿双飞。” 见昭鱼面皮抖动,显然快要忍无可忍了,赢驷见好就收,挑了挑眉:“真是不经逗。” “这才是威胁。”赢驷丢了巴掌大的一卷竹简到昭鱼面前,示意他打开:“但也是保护。” 昭鱼捡起竹简翻开。 是他外祖家的生平纪事。 而竹简末页,是她母亲死亡的真正原因。 昭鱼捧着竹简的手微微颤抖,他以为那人虽然狠毒,但至少是爱过母亲的,原来,母亲自始至终都活在一个巨大的骗局中。 “你母亲出自楚国边城的商贾之家,你高祖范蠡曾任越国大夫,后来激流涌退,隐世归去,三至千金。 到了你祖父这一代,范家迁到楚国,平安度日,但因富可敌国,还是被昭家盯上了。 当年的昭家不似如今这般权盛,远不及景家,甚至不及屈家。 若不是楚王怕景家一家独大,也看中昭阳领兵的才能,怕是昭家仍然处于不尴不尬的位置上。 昭家以武为根基,但不懂谋生经营。而你祖父很是会做买卖,你父亲当年就是看中了你祖父家的财产,于是他屈尊亲往,但久招不安,于是就将主意打到了你母亲身上。 他见苦苦演了几年,未能打动你祖父半分,于是向你母亲提出了私奔。” 赢驷眸中的冷漠渐渐被讥讽代替:“一个男人若是爱一个女人,怎会忍心提出私奔二字。 聘为妻,奔为妾(外室)。你母亲年少不懂,被虚情假爱蒙蔽双眼,等懂得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 因为她未经三媒六聘就进了昭家,所以昭氏一族都看不上她,这郢城也没有哪一家的夫人愿意和她来往,除了昭陈氏。 昭陈氏当年苦于无法退婚,遂假意接近你母亲,获得你母亲的信任后在你母亲生产时买通了她的接生婆子。 那女人还算有些良知,她其实当时并不想害你母亲性命,只是想将你调换成女娘,这样,你母亲无法提为正妻,她自然可以嫁入昭家。 只是她没想到,你父亲也下了令,那人就狠多了,他让婢女在你母亲的安胎药中加了料,他本意是想让你母亲难产后身体虚弱,无法担下昭府长媳重任,自请闭院修养。 那样他就有了娶妻的借口。 不成想,你母亲本就体寒不易受孕,怀你已是极限,他那一副接着一副的药下去,无异于催命符,你母亲直接死在了生产当日。 而昭陈氏因为心中藏愧,哪怕她知道你母亲的死有蹊跷,她也不敢去深挖,就怕发现自己所嫁之人是头饿狼。” 赢驷摇了摇头:“可惜啊,这个蠢女人最后还是死在了昭阳手里。” 说到这他抬起头看向昭鱼,含笑:“我可是派人救下了你外祖一家。 不知这份恩情够不够你点头答应加入秦国?” 昭鱼冷笑一声:“说的好听。若我不答应,你是不是又要用我祖父一家的性命威胁于我?” 赢驷摇了摇头:“我说了,是保护,不是威胁。 你祖父一家是,屈婵媛也是。 你在乎的人都在我的阵营,难道你要站在对立面与他们为敌?” “五件事。”昭鱼垂眸:“我答应你五件事,你揭过此事,并且承诺永不再用此威胁于我,如何?” “成交。” “公子。”昭鱼下了楼,明戍就赶紧迎上去,上下打量:“那些人可为难你。” 昭鱼沉着脸掀开帘子上了马车,坐定后他轻声一笑:“去将我外祖一家被救的消息告诉我那好父亲。 就说”他停顿稍许:“那伙人,极为在意陈曦和。” 明戍瞪圆了眼睛:“公子,这不好吧,屈姑娘很在意那陈曦和的。” “暗地保护,不要让她死了就行。”昭鱼垂眸活动了下手指骨节:“我生平最恨威胁。 再而,谁说我在意范家。 呵。” “唯。” 第85章 张仪装病演戏,惠施头晕目眩 “派人盯着他。”赢驷站在敬贤居阁楼上,摇晃着手里酒爵,微黄的酒液随着杯子晃动微微晃荡:“若是他动手,那就将实情告诉范家。 正好能让范家死心塌地为我所用。” “诺。”身旁的铁鹰剑士抱拳应下。 “秦国据点需要重新找地方。”赢驷扶着栏杆朝外望去:“越热闹的地方越好。” “敬贤居交给范家打理,让他们光明正大卖消息,只要出得起钱,不是危及秦国的消息,不触碰楚国的逆鳞的,就卖。” 铁鹰剑士眸光微亮:“有范家明面上做挡箭牌,那昭鱼想撇清关系怕是难了。 到时候为了在楚国立足,他没准还得千方百计替我们暗点遮掩。 君上,高明!” 赢驷轻笑一声:“狼嘛,总要暗着训,不然啊,别扭得很。” “可查到此处是为何暴露的?”想到韩冀调查出来的事情,赢驷就有些气闷,转而又问。 “启禀君上,那背叛之人,韩冀大人已经处置了,但具体据点暴露的原因,还未查到。 只是,背叛之人与那云雀曾有过一段情,韩冀大人猜测怕是云雀落了网,那人慌了神,这才走错了路。” “那,云雀是如何暴露的?”赢驷下意识蹙眉。 “不知。” “不用费力气查了”赢驷抿了口酒,将酒爵放于桌上:“寡人等着那人亲口告之。 明日,寡人就会启程回秦国,尔等务必保护好陈曦和韩公,将他们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诺!”铁鹰剑士郑重应下,等再抬头时,面前已经没了人。 魏都,大梁。 张仪正翘着腿仰躺在床上悠哉地看着最近收集的魏国趣闻,似是随口一问:“魏王昨日去了太子府?” 侍奉他的贴身奴仆点了点头:“听说被气得不轻。 离开太子府时,脸黑得咧。” 张仪本想顺着奴仆的话说下去,再让他讲一些能开怀下酒的趣闻。 哪知门外突然走进一奴仆,慌里慌张跑到张仪身旁对他耳语几句,吓得张仪将手中的书一丢。 “快快快!”张仪一屁股坐起来,指着散在矮案上的吃食酒水:“收起来!” 他抓住奴仆的袖子:“到哪了?” “小人抄了近路,又一路跑着回来,到客栈仅用了一刻钟。”奴仆认真想了想,给出了个确切答案。 “还来得及,还来得及。”张仪松了口气,瞪着回话的奴仆:“傻站着干嘛,叫自己人来收拾啊!” “唯,唯”奴仆被吓得一激灵,连忙一溜烟窜出房去。 众奴仆一阵收拾,堪堪将东西规整好,惠施就到了客栈门口。 放风的奴仆赶紧朝着张仪示警。 “哎哟~哎哟”张仪一个翻身,将屁股朝上,就开始叫唤起来。 他对魏王分外了解,知道他是个莽撞性子,一点就着。 所以为了他的屁股着想,上朝时,他就特意在衣服内塞入了形状特殊的垫子。 其实,他还真没受多少罪。 但这戏却是要演的。 张仪此时还有些庆幸,要不是在河西,他屁股有过中箭的经历,想来,此番要想演的像,还得花些功夫。 惠施不知道张仪心中所想,他踌躇地站在张仪客房外,一再深呼吸。 造孽啊。 惠施在心里叹了口气,摊上这么个王,到底算个什么事嘛! 他作好心理建设,硬着头皮步入张仪的房间,扯起职业假笑:“张子可好点了?老夫来看你了。” 张仪瞥了惠施一眼,将脸埋入袖子中,哭的凄凄惨惨。 “惠相啊~ 张某真是无脸见人了。 张某作为秦国客卿,还未交涉,就被魏国如此欺辱,张某。。。张某,我对不起大秦将士! 是我给秦国丢脸了~” 惠施有些讪讪,连忙给张仪行了一礼:“还请张子莫要放入心里。 不怕张子笑话,不要说吾王了,便是我,要割河西之地,也如生生剜去我的血肉。” 张仪将头仰起,眼睛有些红,但仍然据理力争:“张某在所呈上的奏疏上明确有写‘言秦复与魏,而使公子繇质於魏‘ 奏疏早于张某到达,魏王定是早早看过奏疏,他老人家打我,定是张仪我长得丑,看张某不顺眼。 秦王之遇魏甚厚,魏不可以无礼,魏王定不是看秦国不顺眼,是吧?” 惠施抽了抽嘴角:“额。。” 他一时有些词穷。 这句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他上前一步,想要安抚张仪的情绪,哪知年纪大了,没看到矮案旁拐出来的箱子。 他手扑腾几下,左脚踩上右脚,被张仪的奴仆适时扶下,这才没有摔倒。 但他注意到了脚边半开的箱子。 张仪瞪圆了眼睛:这是哪个憨货摆在这里的? 若是被惠施发现,那不得知道我在装? 接下来还怎么演! “张子这事?”惠施看着里面杂七杂八摆着的东西,在张仪屏住呼吸的当下脸色一变:“张子这是要走?” 张仪松了口气,随之计上心头,他对着奴仆怒喝一声:“愣着干嘛,还不将箱子端到一旁,好好规整。” “唯。”两个奴仆们上前,将箱子重新盖上,端到一旁,装模作样开始收拾起来。 “让惠相见笑了。”张仪趴在床上抱拳行礼:“张某是魏人,思念家乡味道,所以临走前就想着什么都带上一点。” “哎哟!”惠施急了,他上前两步,俯身将手搭在张仪的肩膀上:“张子为何这么急?这事情不是都还未了嘛!” 张仪撑着床塌龇牙咧嘴坐起,有些为难地看向惠施:“不瞒惠相。张某就是一说客。 秦君的意思很明确,派我来走个过场,魏君若是答应,那皆大欢喜,不答应,秦军接着打就是了。” 惠施瞪圆了眼睛,秦国怎么还要打? 张仪瞟了一眼惠施的表情,继续施压道:“您也是知道的,秦军已经攻下了浦阳,若是再往前。。。” 惠施哪里听不出张仪的话外之意,他气的捂住胸口,咬牙道:“打就打!我魏国不怕。 当时是战事吃紧,我,,我魏国已经缓过来了,不怕打!” 张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循循善诱:“惠相,若是以前的魏国,您这样说,张某信。但如今嘛” 张仪停顿一下,从身旁拿出一竹简递给惠施:“这几日,张某躺在床上养伤甚是无聊,便让我的仆从去打听了些魏国趣闻,惠相看看?” 惠施冷哼一声接过竹简。 魏军戍边者无新兵换防。 魏国田赋提高三分。 魏国征兵入伍年龄降到十四岁。 。。。。 魏国所有皮革铜矿只能军用。 惠施手抖了抖,脸上的愤怒再也挂不住了,心里慌的一批。 这张仪,是老鼠吗? 怎么什么藏着的东西他都能翻出来! 惠施闭了闭眼,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张仪连忙唤人:“快快快,扶着惠相。” 惠施:感情是想装晕逃避都不行了?!! 第86章 魏王妥协 “君上~ 老臣有事请奏!” 一声中气十足,一弯三转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传来,哀怨得就像不小心选错了中奖号码。 这视死如归的语气,这气势汹汹的来意,魏王虎背一僵,吓得筷子一丢,随意指着走进来的内侍,语气低低像做贼道:“快去拦住! 就说寡人在太子府。” 内侍脸色怪异开口:“君上,惠相说,他刚刚路过太子府,知道您回了宫,特来参见。” “他还说。。”内侍吞了口唾沫。 “说什么?”惠王嘴唇颤抖。 “惠相说,您一连几日都不见他,想来是还生着他的气。 他本不该此时出现惹君上生厌,只是他实在是有要事要与君上相商。 君上若是不见。。。“ “当如何?!”魏王甩袖站起,怒骂道:“他不过左右念叨的都是那些话! 整日不思如何想办法保住河西,就想着如何劝寡人给地!” 说到这,他气的全身颤抖。 内侍赶忙上前扶他坐下,扶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君上,切莫动气。” “寡人怎能不动气!”魏王双眼爆红:“他也是,太子也是,嘴皮子一碰就说将河西给出去交换蒲阳。 他们倒是好生大方!” 说到这,他猛地喘出一口粗气,斜眼看内侍:“寡人若不见他,惠施当如何?” 内侍声音微不可闻:“惠相说,如此危急存亡的关头,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君上由于置气因小失大。 若是君上不见他,惠相大人说,他就一头撞死在您寝殿外面。。。。” “什么!”魏王噌地站起,他不相信惠施如此不要脸,抓着内侍,气的胡子颤抖:“当真?” 内侍缩了缩脖子,点了点头。 魏王扶着脑袋,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半晌后,他闭了闭眼睛,咬牙切齿道:“宣!” “诺。” “君上” 惠施进殿时魏王正呆滞地看着满桌子佳肴,听到惠施的声音,他扯起一抹笑,僵硬转头,装模作样生硬开口:“不知惠相进宫。。” “算了,也不要铺垫了,你索性直接说,来见寡人所为何事?” 惠施叹了口气:“君上,那河西之事拖不得了。” 就知道! 魏王耷拉下嘴角,脸上终是没了笑意。 他叹了口气。 就不能憋到他吃完饭再聊这糟心事儿吗? “那秦国不是派人来交涉了么?” 魏王放下筷子,让内侍将一桌子未动的菜撤下,似是终于想到了未给惠施赐坐,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惠相坐吧。” 惠施谢过,依言坐下:“君上有所不知,我今日去拜访那张仪时,他正收拾行李,准备返秦。” “不谈了?”魏王疑惑地皱了皱眉:“他大费周章来我魏国一趟,没有将地要回去,能向秦王交差。” 惠施叹了口气,耐心解释:“君上,张仪和我交了底。 他此行任务其实只是来魏国走个过场,现在,任务完成了,自当归国。” 魏王沉默一刻,恍然大悟。 他轻轻吸了口气,痛心疾首:“赢驷小儿狡诈! 他这是先礼后兵,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继续攻魏?!” “君上高见。”惠施拱手劝道:“那秦君所图不止河西,而是图我整个魏土。”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魏王气的坐不住。 惠施抿了抿唇趁机劝道:“君上,张仪那边我稳住了,但他放话说只留一日,若明日魏国还不给交代,他就收拾收拾离开归秦。 这河西之地的事,该出了决断了。” “河西那么大一块地,三郡数十县,光清点核算就得花去不少日子,况且汾阴一带多为我魏国宗室所在,搬迁不得花些时间? 这一日,一日怎。。“魏王狡辩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惠施眼睛都没眨一下,就这么看着他。 他们都知道这都是托词。 “君上。”惠施有些不忍:“我魏国接连重创,不花上几年,难以恢复生息。若此次您寸土不让,秦魏再起征伐,魏国怕是连根基都保不住啊。 给出河西,老臣也痛心。 但是君上往好处想,河西之地百年间几经易主,若魏国缓过气来,未来不是没有再拿回来的可能。 君上~ 暂且忍一口气吧。” 魏王一屁股跪坐到原来的位置上,无力开口:“让张仪明日面见于我。” 他停顿稍许,眸中带泪看向惠施,心在滴血,哆哆嗦嗦开口:“河西,河西给他们就是。” 魏王强忍心中酸涩,一点一点吩咐惠施:“让秦国将占领的蒲阳、曲沃、焦城还于我国。 至于那秦国公子,我魏国也不要了。 那赢驷小儿狡猾,指不定是又想安排个间谍在魏国。 秦国的公子我们不要,我魏国的公子也不要留在秦国,将他迎回来吧。” 惠施知道魏王这是对太子彻底寒了心,叹了口气,答应下来:“诺。” 两边的万般纠结都与此时的陈曦和无关。 她此时正坐在软轿上逛街逛得喜笑颜开。 既然嬴驷发话了,陈曦和自然不会放过他的私库,带着苏武一路逛下来。 “这个,包起来。”陈曦和指着摊子上楚夷花糕,又毫不客气开口了。 摊贩笑弯了眼睛,他注意这姑娘很久了,一条街逛下来,出手极为爽快阔绰,搓了搓手,他问:“姑娘想要几个?” “嗯,三个吧,分开包。” 摊贩连忙抱起来递给陈曦和。 陈曦和接过糕点,递了一块给苏武,话熟练脱口,示意老板:“他给钱。” 苏武捏了捏自己的荷包,有些心痛,但想起秦王的话,也不敢怠慢,忙麻溜给钱。 但这还没结束呢。 接下来,陈曦和一路走过各种铺子,比如点心铺子、胭脂铺子、卖玉石的铺子、卖首饰的铺子。。。 只要她看上的,全要了。 “苏武,给钱。”这句话他说的越发熟练了。 苏武看了眼见底的荷包,哆哆嗦嗦将媳妇本都给了出去。 见陈曦和还想逛,苏武赶紧提醒:“陈姑娘,时候不早了,主君还在等你。” “好好好。”陈曦和应了一声,却转头指挥着抬轿子的人,眼睛发亮、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一个卖配饰的铺子。 “将你们店最好的玉佩、剑穗、项链都给本姑娘拿上来!”陈曦和一进店就极为豪气的大手一挥。 苏武:。。。。 第87章 赢驷给苏武建功的机会 “睡着了?” 赢驷收到赢疾的密报,焦头烂额忙到很晚,等再回到敬贤居时,陈曦和已经窝在矮榻上睡熟了。 她今日起的太早,苏武又陪着她疯玩了一下午,等到黄昏时就撑不住了,直打呵欠,苏武这才松了口气,命人抬着她回了敬贤居。 赢驷摇了摇头,俯身将她抱起,对苏武吩咐道:“回府。” “唯” 终于不用伺候这个姑奶奶了,苏武如蒙大赦,快乐得立马能表演一个劈叉。 他低头应了一声,忙命人拿上陈曦和的战利品跟上两人。 此时已是巳时,暮色深深,漆黑的夜空中只有一弯新牙孤零零挂在空中,月光好似破碎的水滴般落下来,莹润透亮,为赢驷照亮了敬贤居后门的路。 苏武忙将灯笼往前伸了伸:“君上,马车马上就绕到后门。” 赢驷点了点头,淡淡出声:“白日里,寡人已经吩咐下面的人去修陈曦和云梦泽那处屋子,等修好,你就让曦和搬进去。 那边远离闹市,安静,地方小,也容易设防。 她白日想来是买了不少东西,寡人明日会和韩公提上一提,你去他那领赏就可。” 苏武习惯性点了点头,但头点到一半,他猛地意识过来。 搬屋子,让他提?! 君上这意思好像不想让他回秦国啊!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啊! 君上不会还要他随身保护这姑奶奶吧? “君上不带属下回秦国吗?”苏武决定争取一把,希冀地看向赢驷。 “你外表虽然长得憨厚,其实是个心思细腻的,难得的,人也极为机灵,最重要的是,你挺对韩公眼缘。” 所以呢? 我都那么好了,君上,你真不考虑重用我? 把我丢在楚国,我还怎么实现升官的伟大理想,啊喂! 听了这么一场连串的赞美,苏武却没有多高兴,他干涩开口:“君上是早就想好了我的去处?” “寡人欲将铁鹰剑士交一部份给你。 如今,七国战局微妙,秦国与寡人都需要眼睛与耳朵。 寡人欲将你放在楚国,你潜心跟在韩公身边学习,若是可造之材,寡人不介意单独在朝堂上为你设一个部门。” 他眼中精光一闪,轻轻吐出一句话:“专职打探情报、刺杀、培养间谍的机构,成为秦国的筹码,成为寡人手里的刀。” 苏武心脏砰砰跳,幸福来的太突然,他呆愣在原地,下意识有些不敢相信。 “你可能胜任,可愿胜任?”赢驷侧身看向呆愣的苏武,微微一笑,似乎并不觉得谈笑间就建立一个部门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愿意,愿意!”苏武小鸡啄米似得点了点头,搓着手高兴的嘴咧到耳后根。 他后退一步,抱拳行礼:“属下定不会辜负君上期望。” 因为激动,他声音难免有些压不住,陈曦和动了动脑袋,似乎被苏武的声音吵到,她下意识皱了皱眉。 赢驷瞥了苏武一眼,快速垂下眼睫,将陈曦和脑袋往怀里推了推。 于是陈曦和整个人都埋进了赢驷怀里,连眼睛都被披风遮得严严实实,只留下圆润小巧的鼻头与饱满微张的唇瓣露在外面。 见陈曦和展眉,赢驷这才眯起眼睛警告地看向苏武。 苏武缩了缩脖子,无声捂住了嘴巴。 他算是知道了,君上,这是真对人上心了,以后这姑奶奶不用心伺候还真不行了。 正是此时,马车到了。 赢驷抱着陈曦和上了车,等到了昭宅,他又一路安静地将她抱回了她的房间。 等他将陈曦和放在床榻上时,他下意识低下头。 陈曦和小小的一只,全身毫无防备的躺在床榻之上,脸颊因为埋在他怀里许久的缘故微微带了些红,整个人都陷在被子中,软软的一团。 她的头发因为没有经过整理,一股脑的散在脖颈两边,映得脖颈处的皮肤宛如羊脂玉。 他在此之前对她后宫中的那些女人印象寥寥无几,无论是做着最亲密的事情,还是毫不留情的斥责她们收起手段时,赢驷都不会下意识思考对方的感受,不会有丝毫心疼。 可对陈曦和却不一样。 他几乎没屈尊抱过任何一个女人。 可他愿意抱陈曦和,并且觉得这种事情他并不排斥。 且赢驷觉得,当他抱着陈曦和时,他就不像他了。 他连多余一丝力气都不敢用,将她当成易碎的物件,怕自己一个用力就弄疼她,怕不用力又摔碎她。 想到这,赢驷轻笑一声,将手指放到陈曦和脸颊上,轻轻刮蹭。 陈曦和睡意正浓,身体软的就好似摸不着骨头,赢驷蹲在她身旁甚至能听见她浅浅的呼吸声。 似乎觉得赢驷手指温热,她还下意识用脸颊拱了拱。 就像一只无声撒娇的猫儿。 赢驷无端觉得身上有些燥。 。。。。好奇怪,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为什么偏偏只对她产生心软这种情绪,为什么想到明日要离开楚国,离开她就有些微微舍不得? 为什么不放心将她的交到别人手上,恨不得给她派百八十个护卫? 赢驷觉得自己从来不是一个见色起意的人,比陈曦和漂亮姣好的女人他也不是没见过,但他却独独在见陈曦和第一面时,就对她有了男人对女人的占有欲。 。。。这真是太奇怪了。 赢驷想不明白,也不打算想了,他不甚熟练地将身上的披风解下,盖在陈曦和身上。 因为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他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若是韩冀此时站在他身旁,怕是估计得惊掉下巴。 “那么,曦曦,寡人在秦国等你。” 他将陈曦和脖子处的被子压平,又将她脖颈旁的头发理了理,对着她的耳朵低低出声:“等你真的属于寡人那天,你在亲力亲为替寡人解惑吧。” 陈曦和微微晃动脑袋,皱起了眉,似乎想要让耳朵远离这扰人清梦的热意。 赢驷低低笑出声,背着手站起,心情颇好的走出房间,临走前还不忘小声地关上门。 关上门的刹那,陈曦和半梦半醒间晃晃悠悠伸出一只脚,一个翻身半骑在赢驷披风上。 她轻轻发出一声喂叹,舒展开眉毛,砸吧砸吧嘴巴又沉入梦乡。 第88章 陈曦和送赢驷平安扣 也许是婵媛顺利离开楚国,也许是赢驷来到楚国后,陈曦和过得分外舒心。 让陈曦和想起了现代无忧无虑的日子。 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父亲是个考古学家,终身立志于为世人揭晓先秦那些不为人知的历史秘密。 她才会走路时就被父亲抱在膝上讲解考古知识。 但她这人虽然表面长得乖巧,但其实骨子里极为叛逆,小时候大概听的多了,陈曦和对历史就有一种天然的抵触感。 对于不喜欢的东西,她自然东耳朵进西耳朵出,他父亲讲得绘声绘色,到最后,她脑海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留下。 等她再长大些,她父亲也看出了她不喜欢他研究的那些东西,也就再未在她耳朵旁同她讲过他自己的研究成果。 因为喜欢踏遍祖国大好山河,大学时他选了地质这门与考古冷成兄弟的专业。 她只记得,自己似乎只是睡了一觉就来到了楚国。 梦里,她又清晰地回到了穿越那天。 那是暑假开始的第一天,父亲出差抽不开身去接她回家,而她母亲又带着她顶头上早已工作的哥哥姐姐去外地旅游了。 她这个平时被大家疼爱的老幺只能自己拉着笨重的行李回家。 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公路两旁的绿化带里的树叶与青草顶端都被揉成皱巴巴的模样,像是上了年纪被压弯腰的老人家。 陈曦和站在车站等公交时觉得自己快要热化了,哪怕她手持着小风扇,也丝毫不能降低她身上的热气。 她自己带着笨重的行李赶回家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实在太热了,她哐哐喝了一瓶冰可乐,才打开空调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她有一个地层图还没画完,还得加会班,才能将它修改了交给构造地质学的老师。 推开门时,她看到自己书桌上摆着的平安扣。 起初她以为这是父母为她准备的礼物,于是她惊喜将它拾起打量。 但只看了一眼,她就知道这可能是父亲又粗心没有将文物妥善收起。 他们兄弟姐妹上大学、工作后,陆续搬离了老宅。 他父亲就时不时会借用兄妹几人的书房。 而躺在她手里的那平安扣,触手冰凉,色泽莹润,是上好的和田玉。 玉扣上刻着“玄鸟陨卵”、“双手供奉”、“禾苗”组成的图案,显然,哪怕她不是学考古的人,也能一眼看出这个图案的不同寻常。 很像一个氏族的图腾。 叹了口气,梦里的自己就开始收拾起房间。 到这里,梦戛然而止,陈曦和猛地睁开眼睛。 她有些难过,来这个世界一年了,父母的面容再回想时,却如隔着一层面纱一般,模模糊糊。 她陡然升起一股恐慌感。 若是她回不去怎么办? 自己现在的身体会不会因为她长时间的离开而失去生命体征? 或者干脆变成植物人? 那她的家人该有多伤心啊。 想着想着,她就再也睡不着了,开始细细啜泣。 哭到一半,她极为熟练的去拉被子抹眼泪,结果轻轻一拉却拉到毛茸茸的领子。 陈曦和皱眉,将滑到腰间的“被子”撑起,是件披风。 想到什么,她微微将鼻子靠近披风,很淡的香草气息,果然是赢驷的。 陈曦和记忆开始回笼,她记得她在软轿时就困的撑不开眼睛了,等到了敬贤居时,她也就强撑了一个时辰,最终还是没有抵抗住睡意。 所以,又是嬴驷送她回来的? 夜里睡不着,难免多想。 脑补多了,陈曦和脸越来越红。 想到后面,她干脆将整个人缩在披风里,抱着披风在床上滚来滚去,把自己滚成圆滚滚一条。 也太难为情了。 别看她性子开朗,从小到大收到的追求者礼物也很多,但由于父母给她的爱太多,她从小不缺爱,也就没遇到那种能打动她的人,让她有心情尝试谈一场恋爱。 吃一吃爱情的苦。 她其实,面对男生的所有花言巧语都免疫了,就像是个无欲无求的尼姑。 然而想起嬴驷时,出乎意料的,她的心好似微微泛起波澜,心里丝丝泛起甜,翘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这种心情,就像喝了蜜,又像醉了酒,轻飘飘踩在云端。 可惜了,陈曦和叹了口气,放在现代,赢驷的自身条件绝对优质,她怎么也会争上一争。 但这是在战国,嬴驷后宫无数女人,她读过的所有穿越小说的女主人公都曾告诉她,爱上这样一个男人,就是找罪受。 陈曦和将披风往外推了推,身体开始凉下来,脑子也慢慢开始凉下来。 脑子中一晃哐当响的那些粉色泡泡也立马消失的干干净净。 我要完成任务! 我要回家! 陈曦和默念了几下,终于将心里那点涟漪抚平。 不过,赢驷成不了她的恋人,但是却可以成为她的契约床伴嘛! 任务要做,那赢驷不可避免必须拿下。 她安分守己守着自己的心成为一个合格的床伴,兢兢业业为大秦建设添砖加瓦,必要时再吹一吹枕边风也是不错的。 前朝有婵媛,后宫有她,她就不信,自己完成不了任务。 陈曦和越想越精神抖擞,眼看着入睡已经成了奢望,她便一骨碌爬起,披上披风点起灯,打算挑灯夜战顺一下赢驷时期的历史大事变。 哪曾想她才点燃油灯,就见房门外站着一个影子。 陈曦和瞪圆了眼睛,只觉得吓得魂飞魄散。 自己睡得那么熟,若是敌方人马,那还不得立马被嘎了? 屋外站着的人似乎也不料陈曦和会突然醒来,他似乎有些踌躇。 “你睡不着吗?” 陈曦和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竟然是赢驷。 赢驷那样的人,她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这大半夜守在姑娘房门外的事情和他一点都不搭。 见陈曦和不答,赢驷轻咳一声,然后又开口道:“寡人一会就要走了,本不想叫醒你,只是路过你的房间外,听到里面动静,就停了下来。” 陈曦和皱眉,这乌漆嘛黑的天,显然是下半夜,这就要上路了? 她啪一声打开门,朝外面看了一圈,果然,天色尽暗,连月亮都没有踪迹,院子里点着的灯笼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怪吓人的。 陈曦和将头转向赢驷,语气有些同情:“君上应该只睡了一小会吧,这么早就要赶路? 不如,晚点走。” 陈曦和只是客气下,赢驷还以为陈曦和是舍不得他,心里有些痒。 他垂眸开口解释:“朝中出了些事情,耽搁不得,所以得快些赶回去。 你不用怕,等寡人回秦国,就派使臣来迎你回大秦。” 说到这,他又停顿稍许,在开口时声音有些哑:“照顾好自己。” “那君上等等。”陈曦和也没再客气留人,而是登登登跑进屋内,又登登登跑出来。 她弯了弯眼睛,将手抬起,手掌摊开,一枚平安扣就安安静静出现在她手中:“用我的钱买的,送你。 一路平安。” 赢驷瞳孔微微放大,他只觉得脑海中有么东西啪的一下,炸开了。 第89章 赢驷赠曦和匕首 “君上”赢驷走出屈宅时,韩冀手里牵着一匹马,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韩公”赢驷快走几步到他面前,不赞同地看着他:“寡人昨日不是交代了,不要相送。 您这身体。。” 韩冀摆了摆手:“老臣无碍。” 他将缰绳递给赢驷,轻咳了一声:“臣已吩咐豫潜随身护送。 君上放心归秦,曦和这里有老臣看着,出不了事。” 赢驷皱眉:“豫潜是你的贴身侍卫,怎可。。” “君上不要拒绝。 若是不让他跟着你,老臣不放心。 若不是老臣这身体不争气,老臣说什么也要亲自护送君上归秦的。” 韩冀叹了口气,打断赢驷的话,絮叨完又从袖子内拿出一竹简交给赢驷:“这是昨晚夜间收到的消息。” “严君想来是头疼的很,君上当尽早归秦。” 赢驷拧眉,一日接连传递两封书信,想来公孙衍与秦国宗室发生冲突的问题已经发展到十分棘手的地步了。 也不怪赢华焦急。 这件事明面上看上去只是两人前日发生口角,逞凶斗狠的小事,但若是处理不好,那却极易给秦国朝堂留下隐患。 公孙衍代表的是外臣,而秦国宗室代表的却是秦国老臣的立场,若赢华袒护宗室,公孙衍所代表的外臣就会寒心。 一个公孙衍,一个张仪,前者为主帅,前不久才领兵大败魏军,一个为文臣,正在魏国行讨地之事。 都不是能轻易舍弃的臣子。 再而,他这些年为招募人才耗费巨大心力,此件事若处理不好,那秦国在有才能的人印象中就留下了招才但不容才的印象。 那他这个秦君恐怕此后就再难招募到有才之士。 但若赢华往狠了处罚那闹事的秦国宗室,公孙衍的面子是护下了,但为秦国出生入死,鞠躬尽瘁的那些老臣便会寒了心,秦国朝政不稳,国家便会动荡。 赢驷回神,叹了口气,安抚韩冀道:“韩公不必担心,寡人已经想到应对之策。 快马加鞭,不出七日定能归秦。 倒是您,要保重好身体。” 韩冀情绪肉眼可见松弛下来,他扶着胡子笑开:“有君上这句话,老臣就放心了。” 说完,他后退一步,躬身行礼:“愿陛下一路顺风。” 赢驷点了点头,利落翻身上马,垂眸看向赢驷:“韩公不必相送,回去吧。” 说完,他不等韩冀回答,摸了摸放于胸口的玉扣,看了一眼屈宅,毫无留恋打马离开。 \"主君,属下先行一步\"豫潜抱拳行礼,也翻身上马,随即他身后的铁鹰骑士们也向韩冀行了一礼,利落上马,追上赢驷,将其护在队伍中央。 马蹄声渐远,等完全看不到人影,韩冀才直起身来,他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等咳嗽停歇,他神色平静地垂眸将手中的黏腻用帕子擦掉。 血越咳越多了。 他这残败的身体不知还能撑多久。 韩冀叹了口气,他只希望老天能再给他一些时间,再给一点点,让他能放心将铁鹰剑士暗队交与苏武。 让他能多教一些东西给曦和那丫头。 让君上能多展颜几分。 那便是他最大的奢望。 屈宅后院,陈曦和借着灯光打量赢驷离开时赠予他的匕首。 她轻笑一声。 什么路过,那家伙摆明是为了送匕首才站在她门外的。 原来秦国的男人,这么含蓄的么? 陈曦和摇了摇头。 赢驷说这把匕首名为巫祈。 名字很怪。 陈曦和撑着下巴,寻思。 难道是别的匕首能在月光下发出寒光,而它锋芒内敛,乌漆嘛黑,所以才得了这么个名字? 陈曦和拿起匕首微微靠近火光,不由哑然。 真是造价不菲。 她手里的这匕首,匕刃窄细单薄,钺身为晶莹透亮的美玉,饰以四瓣花萼形纹样,玉柄中间被挖了个小孔,里面镶嵌着亮晶晶的宝石。 若将匕首玉柄坐地放置,则整个匕首的形状像极了破土而出,英姿飒爽的翠竹。 这玉柄温润白亮,显然是软玉,看色泽和硬度应该是绿松石,品级与现代新疆产的和田玉高度相似。 而镶嵌在玉柄中央的宝石应该是青玉,整个玉柄在烛火的映照下灵光毕露,晃眼望去璀璨生辉。 她将匕首拿在手中颠了颠,满意的点点头。 显然,赢驷是上了心的,匕首很轻,极适合女子防身用。 轻? 陈曦和眨了眨眼睛,她终于发现了这匕首的违和之处。现在乃战国,按理说兵器大多是青铜器。 铜器大多笨重,就算是短匕,也万没有这么轻的。 难道是铁? 可是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应该无法做到大规模冶炼铁。 毕竟赢驷那些护卫所配的剑都是青铜剑。 陈曦和蹭的站起,推开房门,她要去厨房找把青铜菜刀来试一下,铜的硬度较软,若这把剑的材质真的是铁,那铜刀必碎。 但她没走几步就与从外面归来的韩冀碰上。 “韩公”陈曦和拿着匕首不甚熟练的朝着韩冀行了一礼:“您是刚送完君上回来?” 韩冀温和地点了点头,他本想寒暄几句,但一抬头注意力就被陈曦和手中的匕首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他恍然大悟,眼底漫上笑意,在夜色中就像细碎的光,让陈曦和一眼就看到。 “韩公认识这匕首?”陈曦和敏锐地察觉到了韩冀的情绪变化,她眼睛一亮,忙问道。 韩冀背着手点了点头,答非所问:“你可知这匕首曾是何人的佩剑?” 陈曦和摇了摇头。 “君上的母亲。”韩冀看着匕首,目光怀念,陈曦和觉得,他不似在看匕首,倒是像在看爱人。 他声音很轻:“君上性子执拗,对他的母亲感情复杂,所以这匕首一直是老夫在代为保管。” “老夫本来感觉奇怪,为何君上昨夜归府会连夜敲开老夫的门,将这匕首要回。 我本以为他是放下了,所以才将她母亲的防身之物要回留个念想。 老夫没想到,原来他是给这匕首找了个新主人。” 陈曦和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这哪是赢驷话中随意让人买的! 这分明是传家宝! 韩冀停顿片刻,见陈曦和面色异常,知道她领悟了自己话中的意思,他没再讲下去,而是总结般的来了句:“这也好。” 好什么好! 陈曦和突然觉得这东西有些烫手,赢驷这分明是将她放到了心上人的位置,可是她。。。 她咬了咬唇,将匕首往前一送:“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下。” 韩冀一愣,然后笑开:“既然君上将它赠与你,那说明你配得到它。 再而,除了你,老夫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谁配拥有它。 莫要拒绝,君上若是知道,会难过的。” 陈曦和叹了口气,心情复杂地看着手中的匕首,慢慢将它握紧。 她不是矫情的人,既然还不回去,那就小心珍重就是了。 “韩公可知,这匕首的匕刃是用何种材料制造的,我观它,不似青铜?”陈曦和皱眉又问。 “你不知?”韩冀轻呼一口气。 陈曦和皱眉,她该知道? 在韩冀奇怪的眼神中,陈曦和迟疑半刻:“这匕首材质,我有一些猜测,但不敢确定。” 第90章 这匕首,乃陨铁所制 “韩公可否方便回答我几个问题?” “但问无妨。” “这匕首轻巧锋利,不知您可用它与青铜剑对比过?” “我不曾试过,毕竟这是君上母亲存世的唯一遗物。”韩冀摇了摇头。 在陈曦和想再开口时,他话却转了个折:“但是,这把匕首问世的当日,君上的母亲曾欣喜万分用它与青铜剑对砍过。” 陈曦和眼睛一亮:“结果如何?” 若结果和她所设想的一样,她就不用去实验了。 “用青铜剑砍匕首,青铜剑缺了个口。用匕首削青铜剑,削铜如泥,青铜剑断面整齐。” 韩冀说完轻轻咳嗽一声,哪怕现在他想起这匕首当时问世时的场景,心中都还抑制不住的激动。 “那就没错了。”陈曦和嘴唇勾起,眸中全是笃定与自信,她将匕首举到眼前:”它是用陨铁锻造的。” 这个时代的生产力低下,冶炼铜的原矿是孔雀石,采铜的方法利用的是最简单的热胀冷缩的原理。 在开采铜矿时,若遇到大块石头,服役的人一般会升起火堆烧灼岩石壁,然后浇上冷水,使其快速降温、开裂,以将铜矿取下。 所以,这时候在坑道里采铜矿非常危险,因为工程技术不发达,坑道就容易坍塌。 因此一般采铜矿的多为他国战俘。 而冶铜技术经过发展到现在,其实已经很发达了。 聪明的匠人甚至不断改变冶炼技术,在冶炼时加入锡石,将铜变得更坚硬,成为武器使用。 据《周礼·冬官·辀人》记载,青铜铸造不同物件所采用的铜锡比例不同:“金有六齐(方剂),六分其金(铜)而锡居一,谓之钟鼎之齐; 五分其金而锡居一,谓之斧斤之齐; 四分其金而锡居一,谓之戈戟之齐; 三分其金而锡居一,谓之大刃之齐; 五分其金而锡居二,谓之削杀矢(箭)之齐; 金锡半,谓之鉴(镜子)燧(利用镜子聚光取火)之齐。” 而铁,无论是采挖还是冶炼都要比铜难得多,开山挖铁无异于愚公移山。 冶炼的话,铁的熔点非常高,为1535摄氏度,普通木材燃烧几乎不可能达到这个温度。 它的熔点一度阻碍了这个时代的人对铁的认知。 所以,直到目前,铁器虽然偶尔能见,但却无法普及。 各国士兵的兵器都以青铜为主。 但铁虽然难以开采冶炼,但也有例外。 天外来客“陨石”就为陨铁矿,它无需开采,只需运气,运气好便能拾到,也无需冶炼提纯,它本身就是铁。 这把匕首显然是铁制的,那么它的材料只能是陨铁。 只是,要给陨铁塑型也不是易事,能造出这般“神兵”的匠人,想来非常厉害。 韩冀好似并不担心陈曦和判断不出匕首的材料,陨铁这个词在他看来好像也不陌生,陈曦和不由有些好奇:“韩公早就知道铸造这把匕首所用的材料?” “一个故人,曾告知过。” 韩冀没有多聊的意思,简单回了陈曦和一句话,算是应付,然后就讲起了别的事情。 “曦和,君上有没有和你说过,他想和楚国修好,想联姻迎你入秦?” 陈曦和握紧手中的匕首,点了点头。 “那你愿意吗?”韩冀抿了抿唇:“背井离乡去秦国。” 陈曦和一愣,愿不愿意这件事她还真没想过。 但在她一开始的谋划中,就算没有遇到秦王,为了回家,秦国,她也必须去。 楚国哪是什么故乡。 “韩公,所谓故乡,是祖祖辈辈埋着的地方。“陈曦和淡淡一笑,心情无端有些消沉。 自来到这个时代,她就已经背井离乡了。 韩冀叹了口气,有些心疼:“没事,若你真心愿意去秦国,那可以让你的子孙将那里当作故乡。” 子孙? 陈曦和一愣,和赢驷生孩子吗? 光想想,她就觉得脸有些发热。 陈曦和深吸一口气,将脑中的废料赶走,抬头正色看向韩冀:“韩公,我去秦国,自始至终都是我自己的意愿。 就算不认识君上,秦国我也是要去的。 秦国是我必然唯一的选择,有且仅有的选择。” “君上也是吗?”韩冀眉尾上挑,语气有些揶揄。 “韩公!”陈曦和跺脚。 “嗯?” 陈曦和红了脸,见韩冀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她知道若是不答,韩冀会继续问下去。 她声音低低道:“以前不是,但以后,他是。” 韩冀笑了。 “那韩某可要狠狠心,好好训练你了。” 陈曦和:? “我想想,各国的关系、秦国的礼仪、秦宫嫔妃身份背景、秦国前朝官员之间的关系人脉。。。” 陈曦和:!!!! “韩公,我困了。”陈曦和赶紧装模作样打了个哈欠:“这天还没亮。 这些事情要不等我睡醒再聊?” “唉?” 韩冀还没回答,陈曦就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 “好险好险。”陈曦和一口气跑回房间,利落的将门关上喘气:“韩公,连赢驷都拿他没办法,想来是严师,若是我一问三不知。。。。” 陈曦和将手抬到眼前,脸有些白。 韩公那样的温文尔雅的人,应该不喜欢体罚吧? 想到这,陈曦和小心脏一跳,她小步跑到桌案前,将灯芯挑了挑。 还有时间,利用度娘恶补! 嗯,就像大学考试前那样,短期记忆,难不倒她。 她看了一眼摆在身旁的匕首,想起韩冀说的话,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笑意。 心里甜丝丝的,陈曦和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 她咧着嘴低下脑袋,用额头一下下轻轻磕在桌面上。 心情大好,韩冀要给她辅导的郁闷一扫而空,她毫不掩饰笑意地拿起笔。 第91章 陈曦和思索大秦扶贫路 陈羲和拿出头悬梁锥刺股的劲头,终于…… 她体会到了,她这个年纪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 她错了,真的。 当年义无反顾选择理科果然是她此生做的最对的决定,没有之一! \"算了\"连续理了两个时辰历史线的陈羲和双目如死鱼,心中升起淡淡的荒谬感。 她真的是她老爸的亲闺女吗? 为何半点没有遗传到他在历史复原上的强大基因? 呼! 陈羲和叹了口气,绝望地伸直双手瘫在矮桌上。 她微微偏头往外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已经渐渐褪去,隐约可见将明的天光。 窗户外是一片雾蒙蒙的灰,距离韩冀的摸底小考大概不足两个时辰。 虽然不甘心,但她决定放过历史也放过自己。 还有时间,睡又睡不着,陈羲和决定做点理科生能做的事情,找回一些自信。 她勾起唇角,打开纯享版音乐,开始考虑大秦扶贫路。 要想让秦国成为巨无霸,就得不断喂它东西,让它成长。 只是现在这个争霸格局,枪打出头鸟,她得偷偷喂。 简而言之,猥琐发育。 陈曦和撑起身子,将毛笔放在上唇珠上顶着,解放双手撑着她这聪明的脑袋瓜子。 在她看来,秦国要想称霸得分两步走。 富民,强国。 所谓富民,就是让老百姓生活有盼头,脱贫奔小康。 所谓强国,就是增强大秦士兵的作战能力,简而言之,对他国要有威慑力。 晨曦和提笔将富民两个字圈起来,细细琢磨。 百姓要想过得好,离不开衣食住行。 首先是衣服,御寒首选还是棉衣,只是棉衣虽好,但在这个这个时代,她并没有见到棉花这个植物,倒是蚕桑大麻挺常见。 想来是后世的新疆版图此时未纳入七国板块,只有等以后秦国强大了,有机会在派人去寻了。 而按照百度解说,现在的时间节点,蚕桑与纺织技术对比春秋时代已经小有发展,只是好的技术,通常都掌握在强国手中,染织工艺最发达的当属齐鲁地区,也就是齐国。 而技术这东西,是能养活一家子的营生,匠人一般都不愿意分享技术,要想偷师得先磕头叫爹。 但她不一样,陈曦和微微一笑,她有系统在手。 虽然那厮经常像豆浆机一样磨人,很多时候资本主义嘴脸尽显,但不妨碍度娘是真的好用。 陈曦和在脑中快速浏览信息,她记得还没遇到婵媛时,她怕自己饿死,总想学门手艺弄个营生养活自己,虽然后来没有付诸行动,但资料她却是收藏了不少。 其中,好像就有一本书记载了蚕桑和丝织技术,作者好像叫崔宴。 陈曦和打开收藏夹,从上往下滑,看到《四民月令》时,她眼睛一亮。 找到了! 这本书记载了从养蚕到缫丝、织缣、擘绵、治絮、染色的全部生产过程,虽然她有可能无法做到精通,但是将它誊抄交给赢驷,赢驷想来能找到懂行的人去潜心钻研。 既然技术问题解决了,那接下来就要考虑改善纺织工具了,毕竟好的工具能大大提高生产力。 后世重工业下的那些先进工艺她可能没办法弄出来,但是踏板纺织机,只要她能画出设计图,这个时代的匠人应该就能制造出来。 大学时她学过工程制图,画设计图这种小事当然是不在话下。 解决完这些问题,其实还是未真正解决农民的的穿衣问题,因为男耕女织在这个时代其实是骗人的谎言。 她来到这里才发现,这个时代战争不断,青年劳动力都被征去参军,大多民户家中只留下老弱妇孺和半大小子,她们为了活下去,农妇也是要下地干活的,哪有时间织布呢? 再而,达官显贵为了更好的控制底层人,他们将知识当作财富牢牢的握在手中,普通人其实根本就没有机会掌握一门技术。 纺织也算一门技艺,技艺这东西从来不属于贫苦之人。 农民们可能终其一生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没有技艺傍身,他们只能野蛮求存,在地主的剥削下生存,在各国的征战的夹缝中生存。 他们只知道若是不下地干活,等待他们的只有饿死。 他们整日里想的是怎么填饱肚子,怎么能在别国士兵攻破城池时活下来。 所以,要想农民有衣服穿,要有人专门去将简单化的纺织技艺传给这些人,同时,还要保证他们 有食物能活下去,有一个安定的环境能喘口气。 毕竟,人需要先解决活着的问题才有资格去考虑其他问题。 想到这,陈曦和心情有些沉重。 看来,要想富民,首先得强国。只有秦国军事强了,有一定的威慑作用才能换取发展机会。 军事强兵,此后有婵媛,她不用担心。 她要做的是怎样打造一支刀枪难入的铁军。 陈曦和垂眸摸索着下巴,提笔在竹简上写下“铁”一字,片刻后她又摇了摇头,写下“钢”。 若大秦士兵能配钢刀,箭头能以铁铸,那他就可以安心猥琐发育,大不了谁敢偷鸡就揍谁。 在而铁这东西可是好东西,若是后期士兵装备齐备,能有多余的铁用于民用,那么,针、锅、锄头、犁都可以造出来了,这将在各方面提升秦人的生活水平。 思路清晰了,陈曦和轻轻呼出一口气,那么当务之急是寻找可开采铁矿,提升锻造工艺。 找原矿,这可是她的老本行。虽然在这个时代没有金属探测器,可能会增大找铁矿的难度。 但是! 她能利用找矿植物寻找铁矿。 比如“草茎赤秀,下有铅”、“草茎黄锈,下有铜器”、“山上有葱,其下有银;山上有薤、其下有金;山上有姜,下有铜锡”、“山中有玉者,木旁枝下垂”。 而野苦麻生长状态好的地方,很大可能埋有铁。 当然,除了植物找矿法,其实还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那就是看颜色。 《管子.地数篇》就曾上云“上有赭者,其下有铁;上有铅者,其下有银;上有丹砂者,其下有金;上有慈石者,其下有铜金。 山之见荣者也” 陈曦和抿嘴一笑,她决定了,嫁到秦国后,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野外,给赢驷带回第一块铁矿。 她要偷偷努力,悄无声息变强,然后惊艳所有人。 什么礼仪、政治,为何一定要学? 做一个被秦国重量级保护的万事通,她倒是要看看,到时候,有谁敢在她面前提规矩。 哼。 这厢陈曦和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房门却突然被人大力推开。 门板碰撞,发出“嘭”的一声响,陈曦和吓了一跳,反射性拾起桌面上的匕首,她皱眉望过去,便见夕朝面带寒霜站在门口。 陈曦和全身松弛下来,她抿了抿唇,皱眉问:“夕朝姐姐,发生了何事?” 夕朝性子沉稳,轻易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看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屈家人打上门来了。”夕昭几乎咬牙切齿道。 第92章 屈家上门闹事 夕朝来寻陈曦和的路上,已经忍了一肚子气,所以行为难免过激,但等她看清陈曦和的模样时,她却下意识冷静下来。 “你一整夜没睡?” 她走了几步,站在矮案处垂眸往下看,见矮案处的竹简上写了几个字,旁边密密麻麻有些批注,而桌案上的油灯早已燃尽。 在观陈曦和,她的一头长发散乱的披在肩后,似乎是因为烦乱还挠了几下,刘海已凌乱的不成样子。 眼下青黑一片,眼眶发红,瞳孔周围交织缠绕着血丝,整个人就像被女妖吸干气血的人。 最重要的是,她没换衣裙,身上穿的仍然是昨日穿出去的那套衣裙。 “他昨夜留在了你的房间?”夕朝瞪圆了眼睛,仿佛发现了什么不能原谅的事情,气的俯身抓住陈曦和的手,哆哆嗦嗦:“你老实告诉我,他可有。。。可有。。。” 陈曦和瞠目结舌。 她知道夕朝是想歪了,连忙惊得后退几步,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是你想的这样! 就是我昨夜睡不着,所以挑灯夜战,发奋图强。“ 我信你个鬼,夕朝翻了个白眼。 陈曦和是什么德行,她心里门清。 想当初,那几卷医书,可是她家主子一刻不停的看着这丫头,她才勉强写完的。 挑灯夜战? 夕朝哼笑一声:“你骗鬼呢?” “你还护着他。我同你说。。” 夕朝重重叹了口气,她想起了自家主子的事情,语气有些语重心长:“男人说的甜言蜜语都不要相信。 他此刻可以和你山盟海誓,下一刻他就可以和别人双宿双飞。 曦和,不要将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也不要将心交出去,我主子就是明晃晃的例子。 那个人,他是掌权者,他握着一国生杀予夺的权利,这世间的美人,他见过太多了,我怕,他对你只是一时的迷恋。” 陈曦和太过天真单纯,夕朝脸上闪过担忧,有心还想再说,却被陈曦和打断:“夕朝姐姐,我没有骗你。 昨晚我真的是在挑灯夜战! 秦王想与楚国联姻,而我就是那个他选定的被联姻者。 韩公好意,盛情难却,想要给我讲一些秦国的内幕消息。 你也是知道的,我这人一贯懒散,对秦国是一无所知。 我这不是怕他没有婵媛一样的的耐心,在教导我时被气出个什么好歹来,这才牺牲睡眠恶补秦国史嘛。 在而,你放心。 我对秦王并没有你说的那些情谊,我们只能暂时算得上是合作伙伴。” “真的?”夕朝眨了眨眼睛,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打量着陈曦和。 她怎么就不信呢? 秦王那样的人,这小丫头竟然能做到不动心? 若真是这样,她倒要对这丫头刮目相看了。 陈曦和小鸡啄米地点点头,拍马屁道:“我最爱的只有婵媛和你。” 夕朝抽了抽嘴,听到陈曦和提到自家主子,她这才想起来,最开始来找陈曦和的目的。 她脸蓦地沉了下来。 “怎。。怎么了?”陈曦和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信?” 夕朝摇摇头,眸中发出冷光:“屈家上门来了。” 屈家? 【屈家怎会突然上门? 婵媛出殡时他们都未派人来吊唁,如此绝情,如今怎会想起来上门?】 “来的是何人?”陈曦和眯起眼睛问。 他直接将屈原排除在外,那家伙应该在府上养伤,没有精力到处蹦跶。 再而,若是屈原来了,夕朝不会是这种表情。 “屈家老夫人。”夕朝只觉得像是吃了屎一样恶心:“他说我们霸占着主子的宅子。 真是恶心,主子死的时候她都没有来看一眼,如今倒是想起来了主子还有一个宅子。 我真是气死了,要不是。。” 陈曦和吐了口气,直接打断道:“所以,他是来要宅子的?” 还真叫赢驷给猜对了。 赢驷走前告诉他,屈家有可能会来闹事,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他另外给她置办了宅子。 云梦泽那边他也派人去修修缮了。 说只等着修缮好就能搬过去住。 “这件事情屈原知道吗?”陈曦和勾起唇角。 “应该是不知道的”夕朝摇了摇头。 “那你派人去通知屈原。” 陈曦和微微一笑:“这宅子本就是婵媛的,而婵媛已经被屈家逐出了族,她的遗物自然也轮不到屈家来处理。” “就算我要将她的遗物还回去,也应该还给屈原。毕竟世人都知道,屈原与婵媛关系很好。” 陈曦和摩挲了下手指:“在而,婵媛离开前将宅子过户名到了我的名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宅子交给屈家老夫人的。” 陈曦和有些想不明白:“只是,这宅子在普通人家看来虽然值钱,但屈家那样的人家,不可能将这东西看在眼里。 屈家老夫人一贯爱面子,屈原的父亲又以家族为重,当时为了不得罪昭家,狠心将婵媛逐出族去。 屈家老夫人亲自上门要宅子? 还是逐出族的女儿的私产。 这事倒是稀奇,她不怕被这满城权贵笑话吗?” 夕朝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 陈曦和点了点头,冷笑出声:“怕是有什么更大的利益,让他们这么做。可是,一个宅子,要回去她们能得到什么呢? 除了能让我们无家可归。” 陈曦也有些纳闷。 夕朝:“会不会是昭雎那狗东西报复你。他不是一直认为,他与主子走到今日,一切都是你在撺掇吗? 他会不会就是想看你露宿街头。” “他这几日要准备婚礼,被昭阳禁足,哪能蹦跶? 在而,若是他有动作,陈秀儿那边不可能不给我们来信。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昭雎还有能力做这些事情。现在的他,呵“陈曦和摇了摇头:“接连犯错。 至少在外人看来,他在楚王心里的地位已经掉了一大截,屈家虽然傻,但不至于不知道,昭雎给不了他们想要的利益。” 陈曦和拄着脑袋,觉得这件事怎么看都有些怪异:“算了,想得再多也没有用。 我换件衣服,去会一会那屈家老夫人吧?” “这样去?”夕朝有些犹豫的看着陈曦和的尊容。 这不见人就输了一大截气势。 “怎么,我好友刚死,我悲痛万分,不行啊?”陈曦和挑了挑眉。 她慢悠悠走向屏风,绕进去之前,她忽然想起来,指着房间角落里堆放的那些东西:“这些东西,劳烦夕朝姐姐挑几样去赏赐屈宅的下人,这些日子他们也辛苦了。 另外,你挑几件自己喜欢的留着,其他的,你全送到婵媛坟上,里面很多吃食都是她喜欢吃的。” 见夕朝欲言又止,陈曦和扶着屏风微微一笑:“做戏要做全套。” 第93章 陈曦和痛斥柏惠 陈曦和换好衣服绕到前厅时,柏惠已经绷着脸坐了好一会了。 她旁边站着个婢女,那婢女手上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盖着红布。 一排孔武有力的打手,站在了厅内两旁。 陈曦和挑了挑眉,看样子,真如夕朝说的一样,是上门闹事来了。 她脚步微微顿了顿,偏头低声对锦溪道:“去禀告韩公,烦请他派人守在前厅不远处,若是我摔了杯子,就带人冲进来。” 锦溪小幅度点点头,回身往前院客房而去。 “来了为何不进来?”柏惠发现门外一片露出的衣角,一双眼睛中寒光凌厉。 她上次来这宅子还是夏季,她本想着婵媛从小就孝顺,只是在气头上才对她说了那么些话。 她就想着给她一些时间思量,盼着她回心转意。 不成想,等来的却是她面见楚王和离的消息。 真是糊涂啊。 婵媛那丫头若是早早听了她的话,忍一忍,那陈秀儿现在也还只是一个妾。 她又如何会落得那样凄惨的结局。 听到她未出生的孩子是个男胎时,哎哟,她当时那个心啊,真正是在滴血。 后来又听说她死了,她险些哭晕过去,她真的没想过要逼死自己的女儿,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陈曦和轻轻勾起唇角,提着裙子跨过门槛,状似埋冤:“夕朝也是的,怎地没给夫人上茶呢?” 说完对坐在柏惠对面,对门外拍了拍手,一副好客的样子:“上茶。” 陈曦和一声令下,门外早已准备好的小丫头端着托盘规矩进门,俯身给柏惠送上茶。 “夫人见谅,婵媛和离后,这屈宅就不大富裕了,只能劳烦夫人用陶杯喝茶了。”陈曦和和笑意盈盈看着柏惠,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 柏惠冷笑一声,开始打量起陈曦和,越打量,她眼中的不喜就越明显。 长得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心却恶毒如蛇蝎。 搅得的一家子不得安宁的小贱人。 一想到婵媛落得那样的结局,柏惠就气得胸口生疼。 就是这贱人,撺掇着婵媛和离,害得他们母女生了嫌隙,夫君这才为了屈家,将婵媛逐出族去,生生害得她一尸两命。 若不是她撺掇婵媛,婵媛从小就懂事,一心为家族考虑,为他弟弟考虑,她那样聪慧的人万不会那般忤逆于她,害得屈家与屈家关系险些破裂。 她早就想上门来会会这贱人了。 柏惠端起杯子,不屑垂眉低笑一声,讽刺道:“姑娘在我这摆什么谱儿。 这宅子,这满院的奴婢可都是我女儿婵媛的。 姑娘这莫不是在这住的时间长了,真将自己当成女主人了?” 陈曦和挑了挑眉,淡笑偏过脸去。 哎哟,这夫人是懂如何挖苦人的,这是在骂她鸠占鹊巢,乃心思恶毒之辈。 可惜啊。 她和婵媛好的就像一个人似的,这宅子她也早给了她。 “夫人是个爱说实话的。”陈曦和赞成的点了点头,弯弯的眼睛好似在告诉柏惠,谢谢夸奖。 柏惠心头一梗,气的双手颤抖。 这小贱人听不懂她是在骂她吗? 在柏惠难看的脸色下,陈曦和缓缓道:“不过有一点夫人说错了,这宅子呀,现在可还真是我的。” “你!”柏惠脸色垮了下来。 她就从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女人! 她咬牙想说些什么,又不断告诫自己来此地的目的,最后叹了口气,端起陶杯,想喝一口水来压住心中的怒火。 茶水入口,感觉到水的温度,柏惠差点气晕过去。 “啪” 陶杯被她大力放于桌上。 “哎哟哟,夫人可要小心一点,如今这屈宅可是比不得过去,可没有钱买新的。”陈曦和也沉了脸,阴阳怪气的开口。 “你。。你。。你!好好好。”柏惠赤红着眼睛,咬着牙,颤着身子怒道:“本夫人怎么说也是婵媛的母亲。 你竟如此对我,给我上的茶冷得没有一点热气!” 陈曦和眼中露出一抹嘲笑:“夫人有没有听过,人走茶凉?” 陈曦和蹭地站起来,怒目而视“婵媛需要你为她做主的时候,你没有站出来。 婵媛需要和离的时候,你们屈家将她当作棋子丢弃,屈家族长身为婵媛的父亲,将她逐出了族,而你,身为他的母亲没有替她周旋一二。” “婵媛被困在火海的时候,你身为她的母亲没有去云梦泽看过她,哪怕一眼。 婵媛命垂一线难产的时候,你身为她的母亲没有陪在她身边。 婵媛死的时候一直念着你,我派夕朝去你府上,你冷着心不见她。 她到死,你都没有来看过她哪怕一眼。 我就不明白了,她死后,与屈家为敌的景家都送上了吊唁的礼品, 您呢?您从始至终没有出过屈府一步,就怕昭家看不到你摇着尾巴的姿态! 您跟我说您是他母亲?” “哈哈”陈曦和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不是我,是你这个母亲,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将她推到了必死的结局! 但凡! 但凡你有一次是站在婵媛身边的,你和她都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陈曦和越说,眼睛越红。 心瞎的父亲,耳聋的母亲,出轨的丈夫,锁链一般的世道,都是逼死婵媛的元凶。 但她也要谢谢这些人,若不是他们,婵媛可能至今被困在亲情中,无法做自己。 此后,这世上再无屈婵媛。 ”婵媛死了。”陈曦和深呼一口气,看着柏惠呆滞的眼神,无情开口:“这屈宅是我的,如今,在这,没有一个人还会在意你的心情。 你如此对待婵媛,难道还希望我好声好气待你?” 陈曦和停顿稍许,怀疑地打量柏惠,发出一声哼笑:“还是说,你自以为是的认为,婵媛从没有恨过你?” “我是有苦衷的。”柏惠喃喃道:“我也不想那么对她,可是她不听话啊,我劝也劝过了,她不听。 怎么能怪我呢。” “难道你就清白?!”柏惠猛地抬头,拳头握得紧紧的,指甲都掐到肉里还丝毫感觉不到痛:“你处心积虑接近我女儿,害死了她,现在还霸占她的遗产。 我要拿下你,压着你去面见君上,亲手揭发你的罪行,替我女儿报仇!” 陈曦和被气笑了,她拍了拍手:“精彩,精彩啊。柏惠夫人不去唱戏可真是屈才了。” 她站起,一步一步靠近柏惠,然后俯身靠近她,一只手撑住桌子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你。。你要做什么?!”柏惠梗着脖子,仰头防备地看向陈曦和。 “咔”站在厅内的彪形大汉们也瞬间拔出了刀。 陈曦和轻笑一声。 “你比谁都清楚是谁害死了婵媛。”陈曦和盯着柏惠的的眼睛:“怎么,不敢去找昭家? 你来我这,是不是也是昭家指使的呢?” 柏惠眼睛一震。 陈曦和冷下脸,她站直身子,眼底再没了笑意:“婵媛摊上你这么个母亲,可真是倒霉。” 她姿态悠闲地拾起桌上的陶杯:“那就看看,你能不能带走我了。” “住手!” 第94章 柏惠的算计 千钧一发之际,屈平赶到了,他白着脸喘着粗气抬手制止。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 屈平冷着脸走到柏惠身边压抑怒气问:“阿姊出殡那日,您未亲临到场送她一程,今日,你又来找她好友的麻烦。” “母亲。”屈平眸中满是失望:“你怎么可以如此不念母女之情? 您是想阿姊在地府也不得安宁吗?” “你这就随我回去?” 他眸色一厉,警告垂眸,少年仿佛历经一遭终于从竹笋长成了翠竹,身上带着不惧一切的气势:“我会亲自去见父亲。” 柏惠颤着身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屈平:“自从逐你阿姊出府,你就再没唤过我一声娘。 你也怨我,是不是?” 她只觉得喉咙中弥漫着血腥气。 柏惠喉咙动了动,再开口时仿佛老了十岁,有些自嘲:“到头来,只有我作了恶人,失去了女儿,儿子也和我离了心。” “但是屈平,这世界上只有你最没有资格怪我。”柏惠一字一句道:“要不是为了你,我不会去见你姐姐,不会伤了她的心,她也不会和我离了心。” “屈平,你怎么能理直气壮怪我?” “若你成器一些,我也不会被你父亲拿捏。 我多希望,你阿姊是男孩子,那她将是我一辈子的骄傲。”她随手抹了一下眼角,从头到尾,她都保持着贵妇人的体面。 她看向陈曦和,淡淡一笑,点头肯定道:“姑娘好手段。” 陈曦和叹了口气:“夫人头脑有没有清醒一些。” 柏惠垂眸,没有回答陈曦和的问题,而是面无表情挥了挥手,站在她身后的丫鬟上前一步,俯身将托盘放在桌案上。 “这些金饼换这宅子。”柏惠将托盘往陈曦和那边推了推,声音里有些落寞:“还望姑娘考虑考虑。” 说着,她仰起头打量起周围的一圈,神色怀念:“这个宅子是婵媛及笄时,我送给她的礼物之一。 这宅子中的一草一木都是我找亲自找匠人布置,许多金贵的桌椅物件也都是我费尽心思寻来的。” “她去面见王和离那日,原儿当堂质问他父亲,说他不配为人父。 她父亲十分恼怒,当场给屈平上了鞭刑,派人将婵媛的房间所有东西都丢出府去,又开祠将她名字划去。 我不是没有拦着,只是我虽然是屈府宗妇,但到底无法强硬过他那个族长。 婵媛还是被逐出族了。 后来,我怕她过得幸苦,也偷偷送些银钱想要给她,但是都被她父亲发现拦了下来。” 她垂眸摊开双手,只觉得手上血迹斑斑,她颤抖着双手,泪珠一颗一颗落在手上。 是她亲手将婵媛推离了身边。 陈曦和说的对,婵媛的死和她脱不开关系,可是,婵媛与原儿,她总要保住一个。 原儿这些年虽然稳重下来,但他骨子里的冲动并没有改变分毫,她得护着他,为了护着他,她便不能忤逆他的夫君。 她很放心婵媛,因为那孩子从小识大体,懂利弊,她从不让她为难。 可是,就是因为这唯一的误判,她却永远失去了她。 “我没想过要将她逼上绝路,我也是爱她的。” 陈曦和闭着眼睛转过头去,柏惠说爱婵媛她并不怀疑,但她的爱参杂着利益,她给婵媛的爱太少太少,少到二选一时,婵媛随时都是被抛弃的那个。 她一直觉得,这世上的爱啊,若是接受的人感知不到,那就不是真的爱。 柏惠一边打着爱婵媛的旗号,一边却为屈平考虑,让婵媛步步牺牲,这不是爱。 陈曦和不想同柏惠再聊下去,再聊下去她觉得自己会心肌梗塞。 她扶了扶袖子,转身谢客:”夫人还是请回吧,这宅子我不会卖,任何人来,我也不会卖。” “她是我女儿。”柏惠用力捶着自己的胸,泣不成声:“我愧对她,所以不敢去她坟头祭拜,这个宅子,是我与她唯一的羁绊。 陈姑娘,算我求求你,你割爱将它卖给我,好不好? 你就看在我真心护了她二十多年的份上,给我留一份念想。” 屈平皱眉,不赞同道:“母亲,这宅子阿姊的确给了陈姑娘,这宅子也是阿姊留给陈姑娘唯一的念想,你不能这样无理取闹。” 说着,他厉眸看向身后的丫鬟:“阿姊的死让母亲悲痛异常,这才人前失仪,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扶着母亲归府?” 丫鬟被瞪得有些害怕,微微往后缩了缩脖子,低头小心翼翼询问:“夫人?” “我愿再添上城郊的庄子。”柏惠见陈曦和不为所动,咬了咬牙又道:“那庄子带着四亩地,两亩果园。 庄子上的人的卖身契,我也一并给你。” 陈曦和眉心一跳。 不是财帛动人心,这柏惠的做法恰恰让她证实了自己最开始的猜测。 付出不对等的筹码,将这宅子要回去,真的是柏惠母爱泛滥,诚心悔过,想要找回自家女儿的遗物吗? 可能有这意思,但她觉得,他们的目的不止是这个。 让她无家可归? 不是。 陈曦和下意识否定,若真想让她无家可归,他们不会给银钱。 银钱。 陈曦和心脏猛地一跳,耳边响起自己与婵媛闲聊时的话题。 “唉?婵媛这一枚枚银饼、金饼怎么都缺胳膊少腿的。” “因为百姓们拿着去付钱时,有时候卖家不一定能找零,这时候买家就会允许卖家砸下一点用来付钱。” “那就没有完整的银钱吗?” “有的。 其实普通百姓用的多是刀币(铜钱),他们很少拿着银饼,金饼。 价值越高的钱一般都掌握在权贵中,他们一般采买所花的钱如流水,自然也就有完整形状的钱在手中流通。 但你要记住,还有一种钱,你可以理解为国家税收,是官府收缴上缴国库的钱,那些钱会被熔了重铸形状,样式自然就完整了。 但那种钱不是市银,普通人用不的。” “会杀头吗?” “若是在现代你侵吞国家财产会怎样?” “会坐牢。” “你看,你明白。” 陈曦和转身将托盘上的金饼一一拿起打量,终于在翻到中间时,翻到了一枚金饼,它底端刻着字。 陈曦和握着金饼,眯着眼睛看向柏惠:“夫人好手段,这是打算给我捏造罪名?” 柏惠脸刷的变得苍白,她小心翼翼打量屈平的脸色,焦急解释:“原儿,你听我说,这不是我做的,我没有放一枚……” 屈平心下一跳,从陈曦和手中拿过她手里的金饼,是楚国官府打造藏入国库的官银。 握着金饼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低头打断柏惠的话,质问道:“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柏惠嘴唇颤抖,闭上眼睛:“不管你信不信,我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陈曦和却皱眉,私藏官银不致死,昭家这么做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想让她坐几年牢坏名声? 还是想用她的安全威胁什么人? 还有那个庄子,其实柏惠也无需给她,她给她的用意是什么? 从最初恐吓要拿下她进宫面见楚王,到用金饼买宅子,到又送宅子,柏惠好像特别希望她搬离屈宅。 而且看柏惠的模样,似乎真不知道金饼中混入了官银。 是让她做事的人没将事情告诉她? 但若是没有交代事情与目的,给到屈家足够利益,柏惠不会走这一趟。 陈曦和眯起眼睛,有猫腻。 既然看不清对方想做什么,那就主动入局,化明为暗。 “我愿意卖宅子,只是这样的金饼我不收,再而,买主换成屈平。” 第95章 柏惠醒悟 柏惠瞪大眼睛。 陈曦和刚才的脸色明明已经发现了事情存在猫腻,为何还要…… “曦和!”屈平下意识猜到了陈曦和想做什么,他不赞同。 陈曦和摇了摇手,制止了屈平要说的话:“这宅子本身就是你姐姐的,想必将它给你,她也是会同意的。 我在楚国呆不久,这宅子留在我手上也是浪费。况且,总要往前走,才能看明白前方不是?“ 屈平抿了抿唇,知道改变不了陈曦和的想法,只得迂回道:“那行吧。 我给你安排几个。。” “不用。”陈曦和摇了摇头,拒绝得很干脆,她不想将屈平拉下水。 她有自己的路要走,而屈平也有自己的路要走,他们虽然殊途同归,但毕竟立场不同。 屈平的根基是屈家,他无法抛弃屈家。 而她与婵媛的归宿是秦国。 屈平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那我将大黄给你,我答应过阿姊,会好好照顾你。” “不准再拒绝!”见陈曦和皱眉,又要说什么,屈平赶紧道:“再拒绝就是不把我当兄弟!” 陈曦和勉为其难点了点头,屈平这才眉目舒展笑开。 “那么,屈夫人,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契。”陈曦和重新坐下,看向柏惠。 柏惠点了点头:“金饼与城郊宅子的地契,我随后会让原儿交给陈姑娘。” 陈曦和无所谓点了点头。 柏惠:“我希望陈姑娘收到钱后,今日就能搬离屈宅,若是不便,没有住处,城郊的宅子你可以先住进去。” 陈曦和笑了,柏惠一直提城郊的宅子,看来那就是他们的目的。 想罢,她点了点头。 柏惠和屈平离开府时,陈曦和下意识提醒了一句:“夫人,婵媛让我告诉你一句话,她说,她与屈平都不需要你牺牲自己来成就他们。 你若将他们当成软肋,所有的选择都将会变成毫无选择。” 柏惠脚步一顿,眸中闪过复杂,她回身看向陈曦和,终于鼓起勇气问:“婵媛,她可怨过我?” 陈曦和笑笑:“我不是婵媛,无法替她回答。” 柏惠颤抖着唇,闭上眼睛:“我知道了,谢陈姑娘代为转达。” “夫人慢走。”陈曦和行了不太标准的一礼。 屈府。 柏惠一回府就去了屈伯庸的书房。 她未经敲门,越过阻碍她的仆从就推开书房门,屈伯庸正在伏案处理公务,听到门发出巨响,他下意识皱眉抬头望去。 柏惠正握着金饼脸色怒容地看向他,眸中是清晰可见的失望。 “主君,我们拦不住夫人。”奴仆白着脸跟在柏惠身后,颤声道。 柏惠平复了些情绪,沉声道:“你们全部都出去,我要和主君说一些话。” 在书房内服侍的下人全都低下头,不敢走。 柏惠一一扫视他们,呵斥道:“怎么? 都只认识主君,不识主母?” 屈伯庸眸色晃动,他将笔放下,低低说了一声:“出去吧。” 得到命令的下人们全都松了口气,立即逃也似地跑出去,走之前还将门一并带上。 屈伯庸将竹简裹上,这才起身走到柏惠身旁问:“夫人,何故发这么大的火?” 柏惠面色铁青,她抿了抿唇,嘴角带出一点凌厉的弧度,没有说话,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屈伯庸。 年少结为夫妻,走到如今,她都有点快要不识得身边这个枕边人了。 听到婵媛死的那日,她对他恨极了,恨不的提剑去砍了他。 但他告诉她,说是婵媛没死,她信了他的鬼话,错过了见女儿的最后一面。 怎么会没死呢? 她昨晚派人去刨了坟,回来的人和她说,大姑娘就躺在里面,被烧的面目全非,肚子还被剖了,肚子上是狰狞的疤痕。 婵媛从小聪慧,她会很多规格女子不会的东西,她的聪慧甚至隐隐高过这世道上很多男子。 但在这个世道,女人太过聪明不是好事。 她怕,怕别的人瞧出她的不同,她怕她以后丈夫不容她,于是她每天提心吊胆的约束婵媛,逼着她约束自己的性子。 听到她想要和离,她第一个想法便是恐慌,她隐隐感觉到,婵媛似乎不再愿意压抑自己了。 然而屈伯庸这一生只她一人,但是她觉得也没有多开心。无数争吵,多累啊,为何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将目光放在儿女身上呢。 所以她成为了那个说客,她是真的想为婵媛好。 看着屈伯庸如平时一般温和的语气,柏惠只觉得讽刺又心酸,他到底还要瞒着她到什么时候呢? 她的不作为,她的那些话成为了杀死自己女儿的利剑!而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也是刽子手,他操控着她一步步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你说,让我去将婵媛的宅子赎回。”柏惠面上附上寒霜:“你说,只要办成这一件事,昭家就会在朝廷上联合其他官员进言,让原儿官位再进一级。 可这是什么?” 她没有大吵大喊,没有气愤地的瞪大眼睛,只是低低的质问,却比任何时候都有力量。 “这是官银。”柏惠轻笑一声:“原来,你是将我也算计进去了,是吗?” 若到时候官银事情败露,陈曦和的确会成为阶下囚,但难保那些人不会顺着银子往上查,查到她头上。 “屈伯庸,你真是好手段!”柏惠眼中带出泪,平静得有些可怕。 屈伯庸瞳孔猛地一缩,无数情绪骤然涌出,但又很快隐藏起来。 他从袖子中拿出一个盒子,又从盒子中拿出一支白玉簪子:“当年我们定情时,我给你送了白玉簪。 我说,我对你的感情就像这白玉簪一般,干净透彻,这些年我做到了。 柏惠,我待你之心,你感受不到吗? 我怎么可能害你? 这只是昭家安排的后手,若是绑不了陈曦和才会祭出此招。你不是不知道,这朝廷上大半人都是昭家与我们的人,他们怎么敢攀咬屈家,攀咬你。” “白玉簪早就碎了。”柏惠闭上眼睛:“在婵媛死的那日。” 屈伯庸一愣,然后轻声笑道:“我让工匠重新打了一支。” “婵媛没有死。”屈伯庸强调一句:“我的女儿,从小就聪慧,她不可能死。” “你派人去确认了?” 屈伯庸摇了摇头。 “但是,我派人去确认了!”柏惠红着眼睛看着他:“她就躺在那里面,全身被烧的面目全非,孤零零躺在那里!” “屈伯庸,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要为昭家马首是瞻?他们就那么好,好到你愿意牺牲自己的女儿?” 屈伯庸愣在原地,他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昭家不能倒。 昭家一倒,楚国必乱。我答应过先王……” “够了!”柏惠挥了挥手,冷笑一声。 她将那枚金饼砸到屈伯庸身上:“这是我最后一次听你吩咐,往后,我不会在傻傻听你的话。” 说完,她闭上眼睛:“我会请求母亲,以我身体不适为由,回姊归养病,此后,我们不必再见。 原儿,我也该放手了。 至于你,爱纳妾就纳吧,这些年我也累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走的干净利落。 屈伯庸有些错愕,接着他感觉脑中如绵密的针刺一般疼,他握着白玉簪的手一松,簪子摔碎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怔怔看着地上的簪子,喉中发梗,他慢慢蹲下去捡那簪子,竟是忘了去挽留柏惠。 捧着簪子那一瞬,他觉得,柏惠真的不愿跟他回到过去了,不像过往争吵说的气话,她连让他纳妾的话都说了。 明明她是最善妒的。 第96章 柏惠出走,陈曦和搬家 “弄玉”柏惠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中显得分外严厉的面容,有些恍惚:“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大娘子,奴婢自买回来就被拨到你身边,满打满算,快三十三年了。”弄玉叹息一声,走到柏惠身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满头珠翠取下。 “三十多年了啊。。” 柏惠笑笑,这么多年,她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也只有弄玉一直陪在她身边。 这屈府的奴仆只唤她为夫人或者主母,而只有弄玉,一直的唤她大娘子,三十多年都没有变过。 “我是不是变了很多。”柏惠对着铜镜想扯起一个稍微明快的笑容,可是这些年她似乎早就忘了该如何笑了。 镜子里的人脸颊僵硬,扯起的笑也不伦不类。 柏惠索性放弃,抬起手握住弄玉的手:“倒是你,性子一直都没变。” 弄玉拆发簪的手一停,眸中闪过心疼:“大娘子说哪里的话,奴婢这性子给您惹了多少事。 要不是您念旧,奴婢怕是早被拖出去不只打死多少次了。 奴婢倒是希望,自己能改一改这马虎的性子,别让大娘子操心。” 她将柏惠头上的珠钗拆下,俯身看向铜镜,哄着柏惠道:“大娘子哪有变,这不和年轻时候一样美?” 柏惠无奈摇了摇头,看着镜子里的人,有些鼻头泛酸。 年轻时候,她也算名满郢城的才女,她弹得一手好琴,又擅长管家,父亲母亲对她也多有宠爱,养的她心气很高。 但她嫁入屈家,总的来说,算是高嫁了。 成婚头几年,她和屈伯庸不像如今一样相敬如宾,他们是真的恩爱过一阵子的。 他会为她描眉,会吹箫与她合奏,也曾在屈家那些不好相与的长辈面前回护过她,他也曾在夜半三更动情时,一遍一遍低低叫着她的名字,与她说着白头到老的誓言。 但那些画面终究太过美好,就如幻影,说散就散。 她生下婵媛时大出血,伤了身子,此后五年肚子都没有动静。她每次去给婆母请安都如坐针毡。 而屈伯庸,却越来越沉默。 好似,他也觉得不能繁衍子嗣是她的错。 那段时间,她每天汤药不离手,就盼望着这种难熬的日子快些过去。 古琴她再也没有碰过。 她也渐渐将当年自己柔软的面容丢弃了。 有时候,她熬不住,她甚至想过给屈伯庸纳妾,但只要一提,对方就冷脸,婆母那边又催命一般的催她,若不是婵媛懂事,她真觉得自己可能熬不过去。 不能生、善妒、严厉刻薄,她快要被别人丢来的流言蜚语压得喘不过气来。 但好在,老太垂怜,在婵媛八岁的时候,她终于迎来了原儿。 她以为她终于熬过了最苦的日子,但以前一直念着不纳妾的屈伯庸却开始嫌弃她了。 虽然他不说,但见过他爱她的样子,不爱她的样子,她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 他开始接济清官儿,与她合奏,为她画眉,还与她生下了夕朝。 除了没有给她名分,夫妻间该做的他们都做了 她试着挽回过,也试着和他提纳妾的事儿,但他仍然一口回绝。 想到这,柏惠眼圈一红,心里堵的厉害。 当初她以为他还是爱她的,所以一直不愿纳妾,现在她想明白了,于屈伯庸而言,女人无甚重要,他需要的是一个贤惠能管事的主母以及一个温情小意的解语花。 恶名,善妒的名声她来背,而什么好事都是屈伯庸收下。 凭什么? 就是因为她太过听话,所以才将自己的女儿害死了! 她再也不要做回屈夫人,再也不要去面对屈伯庸无奈看着她的的眼神。 你怎么又无理取闹? 都见鬼去吧! 弄玉看着柏惠眼底欲落不落的泪与紧抿的唇,以及越来越冰冷的神情,心下一跳,她总觉得大娘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给我换上素服。”柏惠闭上眼睛:“离开之前,我要去看看姑娘。” “唯。”弄玉低头抹了一把泪,将柏惠扶起,言语中有些欣喜:“那奴婢开始收拾行装。” 柏惠淡淡点了个头。 慈明堂。 柏惠除去了一身华贵的外服,头发被全部梳起,只用一支簪子挽着,她垂眸无声地跪在堂下,看的屈老夫人心堵。 “你这是又要闹些什么!”屈老夫人将拐杖捏得紧紧的,气的将地敲得砰砰响。 “母亲。”柏惠将手中的印玺举过头顶:“您也知道,生了原儿后,儿媳的身体每况愈下,实在难以承担这屈宅中馈之责。 请母亲怜惜儿媳,收回掌家权,允儿媳回乡养病。” 收回掌家权? 屈老夫人只觉得气的眼前阵阵发黑,她喘了好一会儿粗气,才缓过来。 这宅子里除了柏惠就只剩下那二儿媳。 可是,难道她骄傲了一辈子,到老了,还要将这管家权眼睁睁送去那庶出的贱人手上? 那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但若是要她再出山来管这一大家子吃穿,她也是不乐意的。 这屈府就她最大,谁当家也短不了她,好不容易过几年安生日子,她不想再费那个脑子。 想罢,她压下怒气,扯出一抹笑,慈爱看向柏惠:“我知道,定是庸儿又给你气受了,你且回去,老身随后就说她。 回秭归的话,以后就别。。” 柏惠打断她:“母亲,一切都与伯庸无关,这是儿媳自愿的。 儿媳已和夫君商议过,若是母亲不接这中馈,儿媳就将它交与弟妹,也省的母亲操心。” 说罢,她就要站起。 “慢着!” 屈老夫人闭了闭眼,几乎咬牙切齿道:“放我这吧。” “唯。”柏惠将印玺放到小案上,恭敬给屈老夫人磕了一个头:“儿媳退下了。” “走走走!赶紧走!”屈老夫人偏过头,摆手轰人,只觉得气的脑门疼。 “母亲保重。” 柏惠留下了这句话,就退了出去。 走出屈老夫人宅院,弄玉就眼睛亮亮迎上她:“大娘子,都收拾好了。” “都四十的人啦”柏惠下意识想要念叨一下弄玉,但想着自己快要离开这屈宅了,弄玉也不必在拘着性子,画风一转:“算了,这样就很好。” “哎!”弄玉欢喜的点了点头,又问:“大娘子可要等主君回来告别,刚才我差人去问,书房里的下人说主君外出了。 想来要天黑才能归家。” 柏惠冷笑一声,屈伯庸怕是去昭家了。 “钱与地契可拿给公子了?” 弄玉点了点头。 “那不等了,启程吧,先去见一见婵媛。”柏惠说到婵媛语气就有些哽咽:“带一些她坟头的土走,这地方我此生怕是不会再踏足了。” “大娘子别伤心。”弄玉笨拙的安慰道。 另一边,屈宅。 屈平将箱子交给陈曦和就走了,他赶着去送他母亲。 陈曦和跪坐在书房内打开箱子,就见里面装了等额的金饼与郊外庄子的地契,再往下则是有一封信。 陈曦和拿起那竹简,翻开读到末尾,释然一笑。 她喃喃低语:“这夫人倒是有些意思。” 她敲了敲桌案,细细思索,朝门外唤了一声:“夕昭姐姐,让大家收拾东西,搬家。” 第97章 张仪顺利讨地,赢驷赶回秦国 巧了,魏国客栈内,张仪正了正官帽,也吩咐了奴仆一句:“收拾行李,今日若是顺利就能归秦。” “唯。” 张仪心情颇好的走出房间,又敲了敲一同来出使的同僚的门。 “张大人。”来人开门,向张仪行了一礼。 张仪回了一礼:“劳烦大人带上地图,我们今日就去拿地。” “当真!” “当真。”张仪眼眸清亮。 魏宫,大殿。 张仪一瘸一拐走入大殿:“秦使张仪,见过大王。” 魏王脸皮抽动一下,有些尴尬:“免。。免礼。 当日是寡人失态了,让先生因伤滞留数日,是寡人的不对。” 魏王抿了抿唇,有些不情愿,但在惠施炯炯的目光注视下,他还是举起手赔礼:“寡人给先生赔罪。” 张仪哪能吃这大亏,连忙跪下:“大王折煞张仪了,当不得,当不得。” 魏王:。。。。 他深吸一口气,让魏臣将张仪扶起,才憋着气继续道:“魏国乃诚信之邦,河西之地虽然寡人心里多有不舍,但终究还是得履约。今日。。今日” 魏王说到这说不下去了,他心在滴血啊。 惠施轻轻咳嗽一声,想要出列。 魏王瞪了他一眼,闭上眼睛,全说了:“今日便。。跟先生交接清楚。” 张仪拍了个马屁:“大王实乃爽快之人。” 话落,他转身招了招手,跟在他身后的使臣会意拍了拍手,在魏王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秦国使臣乐滋滋地两人合抬一张地图(催债明细)走上殿内。 张仪亲自将地图翻开,恭请魏王:“大王请。” 魏王眨了眨眼睛,只觉得眼睛酸涩,他颤颤巍巍扶着桌案站起,但脚就是一步也迈不出去。 张仪挑了挑眉,低着头走上去:“张某扶着您。” 一拽,拽不动。 魏王死死定在原处。 “大王?”张仪有些怀疑地看向魏王:“可是还未考虑清楚,若是不舍,大王无需为难,张某先归秦就可。。 大王慢慢想。” 魏王僵硬的身子终于有了知觉,他扯起一个难看的笑:“先生莫怪,不是寡人不走。” 他提了提朝服:“实在是这朝服太长,我踩到朝服了。” 张仪扯起笑看着魏王身后的宫人:“大王说的是。 我看就是这些宫人偷奸耍滑,哪能是大王的错。” 宫人们都是人精,哪里听不出张仪言语中隐含之意,他们吓得一哆嗦,忙将魏王的朝服后摆抱起。 张仪笑着转回头,伸出手:“大王请。” 魏王:。。。 他一步一步走向那地图,只觉得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疼得他无法在朝堂上维持君王威仪,全程如丧考批。 终于走到了地图前,他将河西之地全境看在眼里。 他只觉得这张仪哪是要割地啊! 他分明想割他的肉! 魏王不舍的看向地图,又转头看向张仪,强迫自己扯起一个笑,他双手对着河西比划两下:“张仪啊,打个商量。” 张仪战术性后退两步,有些为难的胯下脸:“大王,这。。这。” 他噗通一声跪下来,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指着河西:“大王啊,张某也是魏人,看着河西易主,张仪也于心不忍啊。 可是,您也知道那秦国的虎狼之军,张某就是怕魏国吃亏,这才请命使魏。 若这河西之地是张某封地,大王要,只要一声令下,张仪双手奉上,可是。。” 魏王眯着眼睛,心想,话说的好听,你这狡诈之徒! 他闭着眼睛转过头,不想再看张仪的脸,咬牙挥了挥手:“给你,给你,都给你!” 张仪蹭的站起,眼睛亮亮:“还请大王在条约上盖章签字。” “来,上契约。”张仪转身摊开手,一个使臣忙将写好条约的绢布递给张仪。 张仪将其展开放于地图上:“大王,请。” 魏王咬着后槽牙,只觉得喘息有些粗重,他扶住宫侍的手,正色看向张仪:“河西之地给你可以,只是寡人有几个行宫还在河西。 特别是雪宫,雪宫已经许给了天子。” 魏王双手一摊:“这,你说如何是好?” 惠施眼皮一跳,这怎么和商量的不一样?张仪怕是。。。 这想法才在心中飘过,他果然听到那边张仪熟悉口吻又响起了。 “雪宫,在要塞离石。“张仪恍然大悟奥了一声,直白说出魏王心中所想:“大王要留下离石。”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惠施不忍直视微微偏过身子,不看魏王的脸色,全当给他留了脸面了。 “这这这,寡人要离石作甚?” 魏王不料这厮不按常理出牌,心思还被挑明了,气的他脸色变化,最后干脆耍赖:“张仪,不是寡人要,你没听清吗,是已经献给了天子了,寡人这不好将他一并划给秦国。 毕竟,天子的东西,寡人也无权处置啊。” 惠施低下头。 天子都不知道他自己收了雪宫啊。 大王啊,我求求你别说了,你怎么随口就来呢。 你多说一句,信不信明日这大殿上的话就得传遍六国。 到时候,传到天子耳中,你留下的离石还不是照样要送去给天子,你到底图什么啊? 张仪思索一秒,微笑道:“魏王所思的确要紧。” 魏王扯起笑点了点头。 可是还没等他高兴那么一秒,张仪那边又神来之笔来了句:“大王,这样,待我归秦后,奏请秦君,让秦君写奏疏上报天子,并以魏王的名义将雪宫献给天子,如何?” 惠施捂面,连忙低声吩咐身后的大臣:“快去写奏疏,等眼前这事了了,让大王看过,立刻送去给天子!” 那大臣小鸡啄米似得点了点头,一溜烟消失在大殿上。 殿内有些安静,良久后魏王才不可置信看向张仪:“也。。也行。” 张仪:“还请大王签字。” “慢着,寡人还有一事要说。” 见魏王还想说话,惠施连忙拉住他的袖子。 魏王将袖子从惠施手里拽出,指着地图上的汾阴所在:“汾阴乃魏国宗室所在之地,搬迁还需时日,能不能请秦国暂缓驻兵。” 张仪直接表演了个笑容消失术。 搬迁? 怕是搬一百年都搬不走吧。 他转身指着地图,开口:“汾阴横跨秦魏两境,距离安邑驻军不过百余里地。” 他转头看向魏王,惊呼一声:“大王还是想和秦国开战啊!” 魏王只觉得眼前有些发黑,他有些站不住,惠施连忙上前扶住他,皱眉看向张仪:“张仪!” 这是让张仪闭嘴,给魏王留些面子。 张仪抿了抿嘴,有些不高兴:“惠相,这可和你说的不一样啊。” 他看了看惠施又看了看魏王,脸上明明写着几个大字:你们俩在这给我唱双簧,耍我玩呢。 惠施张了张嘴,百口莫辩。只能抓紧魏王的胳膊,苦口婆心劝道:“大王~” “罢了。”魏王将心中的痛全部压下,示意宫侍:“拿玉玺。” “诺。” 魏王抬着玉玺置于绢布上,身体微微颤抖。 他执掌玉玺几十个春秋,从没有哪一刻像今日一般觉得这玉玺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张仪看魏王半天不动,跪下靠近魏王:“大王,张某来帮你。” 他将手放在魏王手上,一提,就将玉玺提了起来。 张仪拼命压着往上翘的嘴角,看着留在绢布上的红印子,又“顺手”将笔放在魏王手上。 “还请大王签字。” 魏王僵硬着转头看向张仪。 张仪朝着他露出恭敬一笑。 魏王只觉得喉咙阵阵血腥气险些要压不住,他僵硬着转头,在绢布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才提起笔,地上的绢布便嗖的一下消失不见。 张仪心满意足将绢布折好放于胸前衣服内,拱手行礼,然后挥一挥手,使臣连忙将地图卷起,抬上。 不过眨眼功夫,秦国使臣走的干干净净,大殿上没有留下丝毫物件。 “大王?”惠施看向呆呆蹲在地上的魏王,有些担忧。 “噗!”魏王终于将口中压抑的鲜血吐出,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大王!” 惠施惊呼一声。 这可不能晕呀,那送给天子的奏疏还需您签字啊! 我的老天爷! 魏国朝堂乱成一锅粥。 * 赢驷风雨兼程,一路几乎都不曾歇息,生生将归秦的时间压缩了三分之一,终于在第八日午时回到了王宫。 赢疾接到宣召入宫时,赢驷正沐浴完坐在理政堂垂眸看着魏人闹事的卷宗。 见赢驷头发湿润泛着雾气,赢疾哑然,皱眉道:\"王兄是否还未用饭食?\" 他细细琢磨了一番,从接到赢驷归秦的消息到入宫,满打满算不过半个时辰。 想来,自家这位王兄,没用饭。 \"无妨,先说正事。\"赢驷指着对面的位置:\"坐。\" \"王兄。\"赢疾有些无奈:\"朝政是处理不完了,再急的事也需吃饭。\" 见赢驷坐在桌案后不挪身,赢疾叹了口气,他知道赢驷脾气倔,是说不动的,只得坐下:\"那臣弟就长话短说。\" \"这件事说起来还与魏嗣有关。 是魏嗣暗中设局,在酒肆挑起魏人与秦人的矛盾,恰巧公孙衍也在那店喝酒,就出手制止事态,但宗室中那些纨绔子弟咽不下那口气,当着公孙衍的面杀了一个魏人。 然后事情就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赢疾公私分明,说起正事来,他敛了神色。给赢驷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怕赢驷不认识魏嗣,他还解释道:\"君上想来也有印象,就是被魏国送来秦国为质的公子嗣。\" 赢驷点了点头,眯起眼睛,这魏国质子自来秦国后一直安分守己,若不是张仪传回来的奏疏中提到魏王想要迎他归国,他险些快要忘了这人了。 此事竟然与他有关? 赢驷眸光一沉:\"倒是个能隐忍的人。\" 他不用想,都知道,这人设计这么一出的目的。 他将茶端在手中,茶水碧绿澄清,荡漾出回旋的圆圈,像是想到什么事情,他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事情发生后,他是不是私下去见了公孙衍。\" 赢疾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晦暗:\"自河西之战龙贾死后,公孙先生情绪就有些不大对,又经历这事,臣弟怕。。。\" 赢驷脑海中本能响起几月前陈曦和的心声。 【秦国怕是留不住公孙衍啊】 还真是一语成谶,他连大良造都许给了他,却换不来他对秦国的绝对忠诚。 惋惜吗? 有的。 如果没有遇到陈曦和,他可能会觉得失去这样一位能臣是大秦的损失,但他早就听到陈曦和的心声,有了心理准备。 况且,他这秦王能给公孙衍的都给他了。 若最后还是留不住人,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觉得商鞅、公孙衍、张仪如何?\" 赢疾一愣,自商鞅被处以车裂后,赢驷就一直回避商鞅这个人,这还是第一次在他嘴里听到这个名字。 \"君上以为如何?\"赢疾试探道。 赢驷低头抿了口茶,呼出白雾,笑骂:\"这世上竟然也有严君你不敢直言的事情?倒是稀奇。\" \"这世上之人,无非分为皮与骨。\"赢疾心中有了谱,给自己也倒了杯茶,侃侃而谈:\"张仪,魏皮秦骨,滑不溜秋,但为人却坦荡。 他能将这世间大多数事情看淡,求官求名求利,都明明白白放置在君上面前,是个世俗的聪明人。\" \"公孙衍,秦皮魏骨,这人身上有太多负累,他想求官求利,但却又放不下世俗之人对他的看法。 他想求一伯乐,想全君上对他的知遇之恩,但却又放不下龙贾对他的授业恩情。 是一个有才且重情之人,但却不适合做官,但君上也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是难得帅才,稍加劝慰,想来,他定会明白君上的用心良苦。\" 赢驷听到这,哼笑一声,若真能靠劝慰解事,也不会出现这档子事了。 \"至于商鞅。\"赢疾停顿稍许,叹了口气:\"他本是魏人,来秦国后脱胎换骨,变成秦皮秦骨。 难得的是,这人本事与手腕均不缺,但不懂得进退之道,算是个大事面前糊涂的明白人。\" 说到这,赢疾打量了赢驷的神色,小心翼翼安慰:\"其实,王兄不必太过介怀。 公父早有了杀他之心,而商鞅想来自己也是知道他那变法路走到最后会必死无疑的。\" 必死无疑? 是的。 他自接到传位诏书那一刻,就知道,这是父王给他的任务。 其他公子会不会对商鞅动手,父王也许不确定,但他的性格必定是会对商鞅出手的。 因为,他永远自傲。 这大秦姓赢,而不是姓商。 赢驷垂眸掩盖住眸中的情绪,自厌地低笑一声,然后面无表情将茶杯放下:\"那犯事的宗室如今在哪?\" \"还在大牢。\" \"魏嗣,这人,派人暗中监视着,必要时帮他一把。 寡人不想在河西之地回归这样要紧的节点又横生枝节。\" \"诺。\" \"去将宗室那些老臣宣入宫。\" 赢驷垂眸敲了敲桌子,起身看向赢疾,语调懒散:\"有些人,是该帮他们紧紧皮了。\" 第98章 赢驷处置赢辛,并给赢荡赐名 \"嗯,事由嘛,就说寡人想宴请他们。\" \"君上是打算严处那犯事的宗室子弟?\"赢疾下意识就明白了赢驷的意图。 \"秦法,不容触犯!\"赢驷站起,垂眸看向赢驷:\"我这个秦王都不行,那些酒囊饭袋,醉生梦死的蠢货为何觉得他们有特权。\" 赢疾微微咂舌,但他一向点到为止,当即开起玩笑:\"那王兄应该不介意臣弟顺便也蹭一口吃的吧。\" 于是,秦王宴请宗室,并赏赐了许多奇珍的消息在宴会结束后不过一炷香时间就传出了宫廷。 秦国的大臣纷纷揣测秦王的意图,觉得这是秦王想要护下宗室的先头动作。 但也有聪明人,比如公孙衍。 他悬着多日的心,终于落下了。 自他在酒馆弄出的那一遭事情,秦王就对外宣病,再不见他。 他怕秦王怀疑他对秦之心。 如今,秦君这般做,想来明日要看他笑话的那些人怕是得失望了。 能劳动君王私下宴请宗室给予补偿,这便就说明,君王要严处宗室子赢辛了。 第二日,早朝。 \"君上,臣有要事奏。 那赢辛已关在大牢数日,过往几日,君上身体不适,臣未敢拿这事烦扰君上。 但此事过了多日,也该有个了断。 赢辛聚众闹事,造成魏人一死,众多秦人负伤,此触犯大秦国法,按律轻则杖刑三十,重则断臂。 还请君上,定夺。\" 众臣正老实在在跪坐在堂上,等着看公孙衍的笑话,冷不丁听到赢疾突然出声。 一番话说下来,众人顿觉不对。 若是想要轻拿轻放,上将军赢疾怎会开口就搬出大秦律法,还嘴皮子一碰就要杖刑三十。 还提出断臂。 这显然不是要轻拿轻放的意思啊。 难道上将军不知君上的真实用意? 也不对啊,听说昨日宴请,上将军也在席间。 还不等众人揣摩出个子丑寅卯,赢驷发话了:\"那赢辛可认罪?\" 延尉当即起身回禀:\"禀君上,赢辛文过饰非,拒不认罪。 此人正在殿外候审,想面见君上。\" \"宣。\" \"宣赢辛上殿。\"穆监高声道。 众人等了半天,不见宗室为赢辛出头,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赢辛却已带着镣铐上了殿。 关了多日,他早已没有了贵公子的贵气。 \"参见君上。\" 他恭敬行了一礼,在赢驷的眼皮子底下嚣张地暗暗瞪了公孙衍一眼。 赢疾心下叹了口气,这态度,杖刑想来与他无缘了,此等蠢人,若要捞上一捞,怕是自家的网都得弄破了。 \"赢辛。\"赢驷起身走到殿中,俯身看向毫无悔意之人,沉声道:\"你带着护卫在魏人酒肆闹事,打伤数人,又至一人惨死,你可认罪!\" 说到后面,他声音猛然拔高,吓得赢辛一激灵,连忙跪下。 \"君上!\"赢辛轻轻呼出一口气,在赢驷锐利的眼神中愤愤开口:\"臣的确有罪,但事情起因乃大良造在魏人酒肆点哀乐,大战得胜,大良造如此行径,臣咽不下这口气。\" 赢疾语气严厉:\"赢辛,你切末谈及其他。 秦法不诛心,只诛行。 你触犯大秦律法,拒不认罪,如此恶劣的态度,怎堪配为秦国宗室表率!\" 说完,他对着赢驷拱手道:\"君上,此事得严惩,这案件不仅涉及他国商人在秦国利益,而且危及秦法实施。 若不严惩,恐生祸端。\" \"君上!\"见赢疾亲自下场给他定罪,又见满朝文武无一人为他说话,赢辛有些急了,他以头磕地,以退为进:\"君上想拿赢辛已正国法,臣无怨言,但是!\" 他说到这,目眦欲裂抬起手指着公孙衍:\"大良造就没错吗? 若要正国法,请君上公正执法,不然。。臣不服!\" 赢驷轻笑一声,掀起眼皮看向公孙衍。 公孙衍想到龙贾和那八万被斩首的手足,眼中闪过一丝悲伤:\"臣乃魏人。 初来秦国,得君上信任领兵攻魏,臣身为主帅,没有一丝犹豫,率领秦军大败魏军,斩首魏军八万。 臣自问,没有何处对不起秦国。 臣不过路过魏人酒肆,心中思念远在魏国的母亲,让魏人奏了首魏乐,无奈却惹起事端,臣惶恐。\" 说到这,他起身向赢驷行了一礼:“还请君上赐罚?” 赢驷转头看向赢辛:\"听到了?\" 他声音不见愤怒,但却含着威压:\"严君曾言,秦法只诛行,不诛心。 寡人看了卷宗,大良造未行触犯国法之事,反倒是为你,借机闹事,与魏国公子起争端、争长短,藐视人命。 要不是大良造在,你是不是还想捅破天?!\" 说完,他用锐利的眼神扫视着众人,语气严厉:“寡人绝不允许任何人挑战律法。 哪怕是寡人自己,也不行! 尔等当三省吾身,以此为戒” 他指着赢辛,声音却冷静不起波澜:\"赢辛触犯秦法,被捕后拒不认罪,行径恶劣,当判断臂之刑。 来人。\" \"君上!\" 赢辛终于怕了,他脸颊顿失血色,只觉得五雷轰顶。 先前,他不过仗着有秦国一帮宗室老臣撑腰,此事又牵扯大良造,他以为君上定会压下此事,甚至帮他遮掩。 如今,他终于认识到自己错得离谱。 眼前这王,可是被当年拿了正国法的人。 他怎么会允许别人触犯秦法? “君上。”他跪行几步,满眼被吓出蛛网般密集的血丝,身体颤抖连连磕头:\"请君上开恩!\" \"拖下去。\" \"君上!\"接到命令,殿外走入两个侍卫,不由分说架住赢辛,拖着他就往外走。 赢辛被吓得脸白如纸,一路哭喊,直到再听不见声音。 殿上空气凝结,众人皆不敢言语,画面仿佛被冻结。 赢驷环视一圈,轻笑出声:\"众爱卿可有事启奏。\" 呼。 众大臣松了口气。 \"禀君上。\"一官员起身出列:\"使臣传来信件,信中言明魏王已同意割让河西之地,我秦使已和魏国做好交接,不日将反秦。 恭喜吾王!\" \"恭喜吾王!\" 满朝堂官员喜笑颜开,却没人注意到公孙衍听到魏国割地,张仪立功时落寞的眼神。 \"好好好!\"赢驷大喜:\"待张仪归来,寡人必赏赐于他。\" \"报!\" 就在这时,有宫侍进内禀告:\"启禀君上!魏夫人生了,是个小公子!\" 赢疾:\"双喜临门,恭喜君上。\" 魏纾生了公子? 赢驷勾唇,这孩子倒是会挑时候。 他觉得自己本该高兴的,但一想到陈曦和说的举鼎继承人,他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该不该给那个孩子换一个名字? * 咸阳宫,北宫。 魏纾脸色苍白倚靠在床上,她神色温柔的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心里软成一滩水。 这是她与赢驷的孩子,是她与他共同的血脉。 \"主子,公子可是君上的长子。\" 魏纾的心腹宫女啊碧欢天喜地看着熟睡的婴孩:\"君上还是看重夫人的,到底是年少的情谊,偏爱夫人,您看这后宫有谁能越过夫人去? 这次说不定,君上一高兴,就升了夫人位份,那王后也\" \"啊碧。\"魏纾皱眉,低喝打断啊碧的话:\"此后这种话,不要再说。\" \"夫人!\" 啊碧恨铁不成钢,自家主子对君上有过救命的恩情,就算后来为了主君背叛了君上,但君上也只降了她的位份。 这些年虽说君上对主子冷淡一些,主子一年也见不到君上两次,但对比后宫那些守活寡的女人来说,主子被允许诞下孩子,这待遇已经是实打实的偏爱了! 有这样待遇的主子却谨小慎微,她看了着实糟心。 跟着这样一个主子,哪里有什么前途。 想到这,啊碧咬了咬牙:\"夫人,奴刚刚去找宫侍去传话时,意外听了一嘴,听说秦国版图扩大了,将魏国的河西之地收入了囊中。\" 魏纾一怔,心中悲喜交加,当年魏王那老匹夫以父亲性命威胁于她,让她刺杀秦王,今日,那老匹夫终于遭到了报应。 \"这样的好消息,的确值得庆贺。\" 魏纾只觉得多年积攒在心中的悲愤,顷刻间烟消云散,身体一轻,好似分娩的疲累都减轻了一些。 啊碧停顿一刻钟,本是想让魏纾自己起意,见魏纾来了这么一句,显然没领会她的意思,她气的呼吸都粗中了几分。 她声音猛地拔高:\"主子!我的主子哎!你怎么就想到这些呢!\" \"秦国将河西收入囊中公子就降生了。 主子! 公子是带着吉兆出生的,这等好事百年难遇,难道你就甘心眼铮铮看着机会流失?\" 啊碧说着,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主子这样的性子,要不是这些年秦王多少护着些,怕是在这后宫活不过一月。 她真是操碎了心。 魏纾皱眉,张了张嘴,半天才犹豫道:\"可是,当年我的确辜负了君上,这王后的的位置,君上是不会给我的。\" 啊碧叹了口气,偷偷看了眼门外,这才小声又说:\"主子,以前我也是不敢替你想的,但是如今,不是有了小公子吗? 他出生就带着吉兆,又是君上长子,君上难免要爱护几分的。 到时候你再好好认个错,尽心侍奉君上,好生教导小公子,赢得君上欢心。 这王后之位,还不就是主子你的了。\" 魏纾嘴唇轻轻动了几下,但却什么也没说。 啊碧双手紧紧抓住魏纾的手腕:\"主子,你不替自己考虑,你也要为了小公子考虑啊。 主子!\" 见魏纾还是打不定主意,啊碧心底的情绪就像蚂蚁一般啃食她的心,让她急的快要上火了。 她勉强压下情绪,声音和缓诱导:\"要不这样。 主子,一会君上肯定会来看您,您什么都别说,一切交给奴婢,奴婢一定帮你将王后之位要来。\" 门外,站在赢驷侧后方的穆监更是轻轻吸了口气。 他胆战心惊偷偷瞟了一眼赢驷的表情,脑中就只有一个念头。 又来活了。 而听了全程的赢驷,脸色称得上是五颜六色。 他直接被气笑了。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这后宫竟然还有这样的\"人才\"。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魏纾身边的人竟然如此不知好歹,敢在背后议论当年那事。 当年魏纾那一剑离他的心脏就只有一指宽,他那样信任他,丝毫没有设防,差点就死在了她手里。 要不是她拿出当初的定情信物,他念着旧情,力排众议绕她一命。 不然刺杀国君的罪名,她焉能活到如今。 至于孩子,完全是朝臣催得紧。 他不愿自己的长子托生在后宫那些君心剖测的女人肚子里,又看魏纾这些年来修生养性,不争不抢,这才给了她一份寄托。 自己的这些举动,落在那奴才眼中竟然成了偏爱? \"我竟不知,你这还有能人。\" 这声音。。。 啊碧身子一僵,猛地瞪大了双眼,只觉得眼前一黑。 \"恭迎君上!\" 她后退几步,噗通跪倒在魏纾床尾,全身颤抖起来。 君上听到了多少? 啊碧只觉得黑云压顶,秦王的脚步声一步步越来越近,让她险些害怕得忘了呼吸。 而另一边,魏纾则眼睛一亮,她将床前的帘帐轻轻掀开。 见赢驷的欢喜让她暂时忽略了啊碧的失态:\"君上怎么有空来?\" 她本以为赢驷怎么也要等到下朝后才会过来看她的。 魏纾强撑着起身,想要给赢驷行礼。 赢驷几步上前,将她按在床上,垂眸看向魏纾,见她脸色苍白,语气稍微和缓了些:\"才生产完,哪里有力气,躺着吧。\" \"谢君上。\" 听到这话,啊碧心中涌动起复杂的情绪,她颤抖的抬头看向赢驷,见一向冷酷的秦王弯着腰看不清面容,但动作中却透着一丝柔情。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心下安稳下来。 她是陪主子从小长大的奴婢,只要主子还有宠爱在,看在主子的面子上,君上也不会动她。 \"君上快看看,这是我们的孩子?\"魏纾并不知道啊碧心中所想,一脸期待将孩子抱起,将襁褓微微拉开,让孩子的面容完全露出来。 \"这小子,长得很像君上。\" 赢驷听到这话,起了兴致,低头打量魏纾手中的孩子。 结果却僵在原地。 这么丑,连眉毛都没有,皱巴巴的,全身皮肤泛红,像个小老头,哪里像他。。。 \"君上,小孩子都是这样的,慢慢就会长得好看些,每天都是一个样。 君上以后就会知道。”魏纾被赢驷的表情逗乐了,扑哧笑出声。 这是让他每天都来寝宫的意思。 赢驷品出了魏纾的的话外之意,脸色就淡了下来。 这表情太过熟悉,是心情不佳的前兆,魏纾不明白自己又何处惹恼了面前的男人,但他好不容易来一次,魏纾不想又闹的两人不欢而散。 \"他还没有名字,今日君上也来了,不如赐个名?\"她试图打破僵局。 赢荡的名字出现在脑海中,赢驷低头看着襁褓中的孩子,眸中情绪复杂:\"孩子都是百日养活了再取名,今日。。\" 【现在这个时间点,赢驷的长子应该出生了。】 【他天生神力、体格壮健,在政治上也颇有建树,平蜀乱、拔宜阳、置三川,更修鱼陵道、筑堤堵水以通黄河。】 【也算一位明君,只是被养得性子比较冲动。 这古代医疗技术那么差,我真的不想生孩子,若是能好好教导那赢荡,大秦就后继有人,我也可以专心将精力用在强秦上。 就是不知道魏夫人会不会准许我接触那孩子了。】 陈曦和的心声突兀响起,赢驷听完全程,抿了抿唇,却有些不大高心。 那丫头竟然不想于他孕育后代! “君上?”魏纾忐忑唤了一声, \"就叫嬴荡吧。\"赢驷回神,他轻轻摸了摸赢荡的脸颊:\"长大后帮寡人荡平四海。\" \"至于你。\"给孩子赐了名,赢驷才将目光移到阿阿碧身上。 他心情不佳,看着啊碧的表情算得上恐怖,声音沉沉:\"将刚才你对着你家主子说的话,再说一遍。。\" 第99章 赢驷抱走嬴荡,请赢芷考察婵媛 赢驷冰寒的语气彻彻底底将阿碧惊了一跳:\"君。。。君上,奴婢。。奴婢。。\" 啊碧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君上这态度看来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怎么办?怎么办! 腊月的天,阿碧只觉得顷刻间后背的衣服被冷汗浸透,巨大的恐慌让她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将事情摊开说,就说这是主子的主意,拉她下水,让她保她?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主意,赌主子会救他? 但无论哪种办法都几乎只有七八成活命的机会。 想到这,阿碧眼中带了泪,求救看向魏纾。 魏纾一愣,她看了眼赢驷的神态,又看了一眼阿碧灰中带青的神色,恍然想起,赢驷进门时曾说过一句话。 看来,他是听到了。 这样的话放在哪一个君王面前都是大逆不道。 魏纾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阿碧跟着她多年,她不能见死不救。 \"别怕,你如实说。\"魏纾轻呼出一口气,低低道:\"君上不会怪罪你,也不会祸及你的家人。\" 阿碧本就处于极度恐慌状态下,眼前阵阵发黑,她看不清魏纾的表情。 单独听这话,却以为魏纾用她的家人威胁她,让她将一切罪责承担下来。 她陪着魏纾一起长大,从小,她为了她吃了多少责罚。 自己一心忠心耿耿,却换来这样的结局? 被背刺的感觉太过清晰,阿碧只觉得恐惧都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愤怒。 她跪行几步,噗通一声磕在地板上,咬牙道:\"启禀君上,奴那番话只是在宽慰主子。 主子爱重君上,闲暇时总念叨君上待她冷淡,主子是个忧思性子,从小体弱多病,奴不想主子忧思成疾,每每都这般宽慰主子。 这些话不是奴本意,奴也万万不会生这样的心思,还请君上恕罪。 奴以后绝不再犯。\" 这番话落下,寝殿内一静,气氛十分古怪,穆监不受控制的轻轻后退几步。 这等又蠢又坏的人,他还是离得远些,晦气。 而魏纾则瞪大了眼睛,瞳孔似乎有些失焦。 她没料到阿碧会这样说。 她怎么能这样说? 魏纾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阿碧,你在说什么,我何时。。。\" \"主子!\"阿碧抬头看向魏纾,带着规劝:\"奴一直跟在你身边,你有多爱重君上,奴是知道的。 但您却只看到君上对你的冷淡,看不到君上对你的偏爱,那些话奴反反复复劝了你多少次了,你却怎么也听不进去。 你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看不到君上对你的好。 主子,你这样是不对的。\" \"呵。\" 赢驷也没料到事情竟然发展成这个样子。 他低头看了一眼白着脸,嘴唇颤抖被气的说不出一句话的魏纾,轻笑一声,冰冷看向阿碧,眼中带着讥讽的笑意。 \"倒是个忠心的奴婢,就是不知,你这忠心你家主子能不能看到了。\" 赢驷后退几步,走到寝殿另一侧的桌案后坐下,穆监赶紧给他倒了杯茶。 赢驷拿在手中也不喝,杀人诛心问魏纾:\"纾儿,她的命,你说了算。\" 阿碧面色一白。 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赢驷,浑身血液逆流,身体晃了晃,险些要被吓晕过去。 魏纾说了算,那她不是必死无疑? 不行! 这想法才划过脑子,阿碧立马想出了对策,她颤抖跪爬几步,隔着魏纾一步距离,猛地抓住她的手腕,眼中带上祈求。 她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 \"主子,您看在我一直忠心服侍我的份上,救救我。 只要你开口,我就不用死了。 主子,你想想,小时候我为你承担了多少责罚,这些年都是我陪在你身边为你排忧解难。 我陪了你将近二十年啊,主子。 你远嫁秦国,身边的婢女没有一个愿意跟来,只有我对你不离不弃。 主子,求求你,你救救我。\" 魏纾颤抖着唇低头看向面前跪着的人,倍觉胆寒:\"我拿你当亲姐妹,你。。\" \"主子,主子,我知道,我知道。\"阿碧将眸色中的狠意很好隐藏下来,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是,你让我如实说。 我是按照你的意思说的,这些年,你内心有多苦我是知道的。 当年要不是魏王逼你,你如今也不会日日冷坐这后宫,日日盼着君上来看你一眼。 奴婢只是将你的苦说出来啊。 奴婢没有恶意,只是心疼你啊。\" 魏纾眼眶一热,她的确爱重赢驷,也的确盼着他能在百忙中想起她,见一见她。 可是这些话她从来没有说出来过。 因为她知道她不配得到赢驷的爱。 这些年陪伴他的时光都是她偷来的。 她从没有对赢驷生过怨怼。 阿碧怎么能如此编排她,君上以后该如何看她?! 魏纾将手从阿碧手中抽出,只觉得这么多年,她是第一次看清了这人。 赢驷津津有味的看着这场大戏,没有言语,好像就如他说的,阿碧的生死全在魏纾。 见魏纾表情似乎不对,阿碧被吓的肝胆俱裂,但赢驷在这看着,她不敢轻举妄动,她只能强忍住心中怨怼,一个头接着一个头磕在地板上,只求能让魏纾软了心肠。 她边哭边喊道:\"主子,十年前,你被打入冷宫那段日子,奴婢为了让您活下去,将尊严放在地上,几乎拼尽全力将这满宫上下所有管事都求了过来,才给求来了救命的炭火和食物。 二十年前,您外出被人贩子绑了去,是奴婢拼死跑脱传了口信,主君才带人及时将您救下。 奴婢对您忠心耿耿,您看在过往情谊救一救奴婢啊。\" 魏纾听着她哭喊的声音,慢慢想起了那些回忆。 她脸上的冰霜渐渐融化,她透过床帘看向赢驷,语气干涩而压抑:\"君上,还请饶了她一命。\" 赢驷垂眸:\"你自己决定就好。\" \"还让她留在你身边继续做事?\"赢驷口吻淡淡,没有丝毫起伏。 魏纾低头看向阿碧:\"还是留在我\" 她还没说完,阿碧连滚带爬地趴在到赢驷面前,磕头道:\"奴婢自知罪孽深重,自请调离主子身边,去为贵人们浆洗衣物。\" 赢驷看向魏纾,魏纾脸蹭的红了,被气的,也是被羞辱的。 阿碧是觉得留在她这里,她会对她不利。 她就这样看待她的? \"你这样聪明,怎么能做那样低贱的事情。\" 赢驷摇了摇头,站起绕过桌案蹲在阿碧身前,用手将她的脸挑起,细细打量:\"对寡人的眼缘,这样,做个女史吧。\" 魏纾不可置信的看向赢驷,只觉得脸上被打了一巴掌。 阿碧几乎不敢相信耳边听到的话,愣在原地。 \"还不谢恩。\"穆监也没搞懂赢驷的用意,但还是出声呵斥道。 \"奴谢君上。\" 赢驷轻笑一声,站起身看向魏纾,脸色沉了下来:\"寡人看你生产辛苦,这月子还是需要好好坐,这样,穆监\" \"奴在。\" \"将小公子报到长姐那,劳她辛苦几分,看顾下嬴荡。\" \"君上!\"魏纾脸刷的没有了一丝血色。 穆监叹息一声,这魏夫人的性子,就算公子养在她这,也好不了,能不能活还另说。 但若是抱给长公主,最起码,能好好长大。 \"诺。\"他低低应了一声,然后就去抱嬴荡。 魏纾眼铮铮看着穆监从她手中抢走嬴荡:\"夫人,请放手。\" 魏纾怕弄疼赢荡,只得放手。 她只觉得眼睛酸涩的厉害,心被生生挖掉一块。 \"这是你爱喝的汤羹。\" 赢驷挥了挥手,宫侍端着托盘进来:\"这些珠钗是今年时新样式,想来你会喜欢。 你好好休养,寡人还有事情,先走了。\" 说完,赢驷再没将眼神留给寝殿中的人,带着人浩浩荡荡离开了魏纾宫殿。 魏纾转头看向那羹,是莲子排骨羹,她眸光闪烁一下,彻底黯淡下去。 这是十年前,她喜欢喝的羹,他一直记得。 可她自始至终都不爱喝这东西,她最讨厌莲子了! * 穆监小心翼翼抱着嬴荡跟在赢驷身后,前往长公主赢芷住的清秋宫。 长公主赢芷被迎回秦国后,因没了再嫁之意,赢驷也不忍她离宫忍受民间的闲言碎语,就让她住在了出嫁前的清秋宫。 顺便人尽其用,为他打理后宫。 因为赢芝手段了得,所以这些年,他后宫虽然暗流涌动,但却没闹出什么大的岔子。 赢驷踏入赢芷宫殿时,她正在听宫中管事汇报宫中收支,脸色不太好看。 \"长姐为何满脸愁容。\" 赢芷当即想要起身行礼,却被赢驷拦下,二人感情很好,赢驷从不在她面前摆秦王的架子。 赢芷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等寝殿中的管事都退去后,这才捏着鼻梁疲惫抱怨道:\"秦国这几年年年征战,用去不少银钱,这后宫开支一缩再缩,你的私库动用都快填不上窟窿了。\" 说到这,她一顿,想到什么,脸上十分嫌弃:\"我听韩公说,你看上一姑娘要迎回秦国? 后宫中这么多女人,也不见你闲时去临幸一下。 我这天天给她们发俸禄,她们只领钱不干活,算怎么个事?\" \"那人不一样。\"想起陈曦和,赢驷目光就柔和下来。 哎哟哟! 赢芷就像发现了新大陆,她调侃道:\"这是老树开花?\" \"长姐!\"赢驷有些无奈。 \"算了,不打趣你了。\"赢芷颇为寡淡地摇了摇头:\"其实,我烦心的正是这事。\" \"你打算何时派人去楚国提联姻这事?\"赢芷眉心皱起:\"你好不容易娶一回心悦之人,这宫殿也得好好修禅一下,不然那姑娘都没地方住。 这后宫空着的宫殿均年久失修,瓦片烂的烂,柱子腐的腐。。。 刚才那管事,就是来问我要钱的。\" 说到这,她又问:\"那姑娘你打算让她住在何处,可有想法。\" \"离我的寝殿近一些。\"赢驷微微垂眸,轻轻转动着手上的扳指,语调温和;\"不过,还得看她的意见,我希望她住的舒心。 我回宫前两日,去了信件,想来,此时,她应该收到了。\" 赢芷睨了他一眼:\"果然是心上人,这待遇就是不一样啊。\" 赢驷脸皮极厚,没有将赢芷的调侃放在心上,反而起身拱手正色道:\"长姐,那丫头年岁尚小,又是个天真莽撞的性子,还请日后,在我护不到的地方,长姐能护她一二。\" 赢芷一愣,为一个女人求到她面前,这还是头一次。 她打量起赢驷神色,见他神态认真,这才收起了玩笑的心态,郑重问:\"她对你很重要。\" \"她对大秦很重要。\"赢驷没有思索,脱口而出后又加了一句:\"对我,也很重要。\" 对大秦很重要? 赢芷轻笑一声,殿中的烛火点点落在她的黑眸中,尽显妍丽媚色:\"那我倒是对那姑娘好奇了。\" \"你会喜欢她的。\"赢驷勾起唇角:\"不过,在见她之前,还需劳烦长姐出宫去接一个人,将她好生安置在宫外。 另外,如果可以的话,劳烦长姐帮我考察一下那人才学。\" 赢芷皱眉,这事怎么会交到她手上? 若是有才之士,赢驷不方便去,也该派赢疾去的。 \"她是女人?!\"电光石火间,赢芷悟了,她有些不可思议:\"你竟然想让女人为官! 不怕那些老顽固死谏?\" \"长姐也是女人,但我从不觉得你输这世间男儿何处。\" 赢驷声音淡淡,眸中带着讽刺的意味:\"况且,那些老匹夫还以为我是十年前才继位的傀儡? 是时候了。 赢辛只是开始,我会一步步将这些毒瘤清扫出朝堂。而那个女人就是绝佳的棋子。\" \"能让你如此看重。\"赢芷感叹中带着好奇:\"到底是怎样出众的女娘?\" \"她是屈家女,也是昭雎和离的前妻,听说昭雎打得那些胜仗大半都依靠她提供的策略。\"赢驷敲了敲桌子:\"那公孙衍虽然好用,但心却不在秦国。 那个女人不同,她几乎九死一生从楚国逃出,她会全心全意为大秦计。 当然这些前提,都在于她是一枚有用的棋子。\" 屈家女竟然敢和昭家叫板和离,赢芷更喜欢了。 \"行,我会去看她。\"赢芷应承下来。 \"劳烦长姐帮我看顾一下这孩子。\"提起赢荡,赢驷就有些尴尬:\"魏纾太过软弱,我担心。。。\" 赢芷抽了抽嘴角。 这家伙将她留在王宫就是打着让她帮他干活的主意吧? 妃子要让她操心。 臣子要让她操心。 现在,干脆连孩子也丢给她了。 \"我真是欠你的。\"赢芷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疼,她从穆监手中接过嬴荡,翻了个白眼挥手道:\"赶紧走,看见你就头疼。 每次来找我都没好事。\" 第100章 厕所大计,迫在眉睫 辰时,郢城郊外别院,万籁俱静。 寒风凛冽,吹的枝丫左右摇摆,几只寒鸦伫立在枝头缩着头睡的正酣。 静谧的夜色如同宣纸上一卷泼墨,自天幕而下,静悄悄融入郊外每一寸土地。 夜空中飘着稀疏几片灰蒙蒙的云朵,点缀着的点点寒星,如流沙一粒粒坠落,光线像雾气一般无声蔓延照亮陈曦和书房外的石坎。 寒风顺着门缝潜入,将桌案上的油灯吹的左右摇摆,将陈曦和的面容照的忽明忽暗。 韩冀拿着竹简讲的口干舌燥,许久没听到陈曦和的声音,一回头,险些气到五官扭曲。 桌案后的小姑娘坐的笔直,黑发柔顺垂落在胸前,她双手捏着竹简两侧,树立的竹简堪堪能遮住她的面容。 韩冀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不用想都知道,这丫头又睡过去了! 就这么困? 他死死捏住竹简,深呼吸几次,告诉自己,这人不能揍。 过了片刻,他僵硬的扯出一个笑,语气却没好到哪去:\"曦和,刚才我所讲的内容,你复述一下。\" 陈曦和睡的脑袋上下摇摆,冷不丁听到韩冀班主任式抽问的声音,吓得一激灵醒了过来。 她一双手繁忙地晃来晃去,那本倒立放着的竹简就像烫手一般在她手上左右跳跃,最终被她猛地一按,放到了桌前。 \"没睡够?\" 耳侧响起韩冀毫无感情的问候,陈曦和猛地侧头往身旁看去。 眼尾坠着的那颗因为困倦而浸出的生理性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就与一臂开外似笑非笑的目光对上。 陈曦和脸颊猛地爆红,她故作正定地与韩冀四目相对,厚着脸皮一本正经问道:\"可否请韩公重复一下问题,我没听清。\" 韩冀发出一声类似于低哼的气音,眼睛里带着看透陈曦和小动作的洞察,倒是心平气和又开口:\"你复述下刚才我讲的内容。\" 陈曦和一愣,表情僵在脸上。 这这这,不是问题的问题,问的真的很有水准,抓上课开小差、睡觉的学生那是相当好用啊。 但是很不幸,她目前就是那个被抓的倒霉蛋。 但是打瞌睡这真的不怪她。 这……这这……四点就被拖起来,狗都没她起得早吧? 陈曦和勉强保持着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对着韩冀这样的人精,直接放弃抵抗,她耷拉下肩膀:\"抱歉韩公,我刚才走了会神。\" 陈曦和悄咪咪看了一眼窗外,看天色,目前应该才七点钟,毫无课间休息的上了四个小时,她真的很想问韩冀。 你不累吗? 你不累,我累啊。 你这样对待一个还在长身体的孩子真的好嘛?! \"行吧。\"韩冀将书合上:\"一会,秦先生要来给老夫问诊,今日就到这吧。 但是你打瞌睡这事。。\" 说到这,他语气微微拖长:\"不能如此算了。 老夫就罚你今日将竹简上的内容抄三十遍,长长记性。\" 陈曦和倒吸一口凉气,她弱弱举起一只手,睁着大眼睛讨价还价:\"韩公,能不能少抄几遍。\" 见韩冀不为所动,陈羲和真想摇着韩冀肩膀告诉她一个真理。 抄写对于一个差生来说,完全没用,相信我! 但她不敢。 她选择抱住韩冀大腿凄凄惨惨曲线救国:\"韩公啊,不是我不写啊。 我今日有事,此地的溷还等着我去改造呢! 而且,我今日要上山去剥树皮造纸,我石灰都准备好了,您不是也很感兴趣吗?\" 说着,她抱着韩冀的腿使劲摇晃,还趁机将眼泪擦在他的外裳上。 陈曦和口中的溷与现代人所说的厕所是一个东西。 说起那厕所,陈曦和就想摸一把辛酸泪。 直接能够高歌一曲\"多么痛的领悟~\" 她到底是现代人的灵魂,无法忍受用恭桶那样高大上的方式,穿来战国几月,寒来暑往她都坚持去厕所解决生理需求。 屈宅的厕所还好,被婵媛改造过,勉强能用。 但这别院的厕所,真是打破了陈曦和对这\"厕所\"一物的认知。 与其说是厕所,不如说是在茅草屋下挖了个大坑。 奥,那茅草还是在她强烈抗议下,夕朝才唤人盖上去的。不然就是一个放在现代都炸裂的露天厕所。 最绝的是,这厕所它仅有一个大坑,没有给人设计蹲下的地方,坑离厕所土墙差不多就30 厘米的宽度,刚刚能容纳人怼着墙蹲下,多一厘米都是奢望。 以至于她每次去解决生理需求都心惊胆战,就怕一不小心踩滑掉下去与排泄物来个共浴。 她将这烦恼告诉夕朝。 夕朝不理解她的担忧,但还是在厕所横梁上拴了块布,用来保证她的安全。 于是,现在,她都是一边上厕所,一边拽着布保持身体平衡。 俗话说,强者一般都不抱怨环境,只觉得自己不够强。 本来她打算默默忍耐的,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有句话说的话,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她上一次在厕所坑里看到了鸡。 呵呵,它去那里面找吃的。 结果,当天晚餐,她就喝到了鸡汤。 。。。。 因此,就这么简单,她爆发了。 而考虑造纸,此事说来话长。 首先,她解决生理需求要用到纸。 其次,她发现,她还是太天真了,没有纸,没有铅笔,别说工程作图了,就是直线她都画不出来啊。 为了能画出踏板纺织机,为了以后野外踏勘时能画地质图方便标注铁矿位置,服务于后续采矿。 也为了方便记事。 造纸,迫在眉睫。 韩冀当然不知陈曦和心中的急迫,他下意识认为陈曦和想逃避责罚,眼中带着浓浓的不赞同。 但陈曦和口中的纸他其实还是蛮感兴趣的,于是再开口时声音温和了下来,称得上是贴心备至:\"曦和,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俗话说勤能补拙,你多抄几遍,定能倒背如流。 老夫是为你好,秦宫复杂,君上不能时时护着你,后宫那些女人不是善茬,你需得将这些关系熟记,方能保护好自己。 与其睡觉,不如发奋图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你熟记了这些人的性情,将来与她们对上也能从容几分,底气也能更足些。\" 陈曦和放开韩冀的大腿,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底气十足开口。 她一字一顿,表情严肃,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反驳的笃定,脸上闪着坚定的光辉。 \"韩公,我记不住啊! 我觉得您应该解决的首要问题是教我认字! 不然,再怎么抄写,我也记不住啊~\" 够从容,够有底气了吧,教导主任韩! 再说,她记那些女人的喜恶干嘛!以后日子又不是跟她们过! 再而,她已经能预想,她到秦国后该有多忙。 全年能有一个月在秦宫,能三日与那些女人打交道,能有一个人能全须全尾叫出她的名字,算她输! 韩冀:。。。 他眼神有些涣散,他是真没想到,陈曦和竟然目不识丁。 第101章 芈琰有了名字 看韩冀陷入呆滞。 陈曦和再接再厉,舔着脸扯着韩冀的袖子建议:\"要不,韩公将除楚国外其他国家的常用文字都教我认一遍? 君上的夫人,大字不识,说出去也不大好听,不是?\" 在这个时代,\"女子无才便是德\"还没问世,大到周朝天子,小到地主都是鼓励家中女儿读书的。 一国之君夫人不识字,说出去的确不太像话。 韩冀看着陈曦和黑曜石一般的双眸,叹了口气,知道这是陈曦和这丫头不乐意学那些关系、背景找的托词。 不过也难为她找这么一个理由搪塞他。 最起码,他是知道了,她还是有一颗好学之心的,而不是烂泥扶不上墙之辈。 韩冀没强求,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那明日辰时,你准时来书房,我等你。\"韩冀用竹简敲了敲陈曦和的头:\"不准迟到,不准犯困。\" 陈曦和舔了下嘴唇,眼睛亮亮的竖起三个手指,笑吟吟道:\"我发誓,一定好好学。\" \"那这罚抄。。。\" 韩冀扯了扯嘴角,看着陈曦和小心翼翼试探的模样,有些无奈,声音里带着恨铁不成钢:\"免了!\" \"韩先生,我来给你把脉。\" 秦缓的到来,终止了这场师生问答。 陈曦和眼睛一亮,麻利爬起将门打开:\"秦先生,你快进来。\" 背着药箱的秦缓对陈曦和分外热情的态度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当他身体跨入书房后就明白了。 \"韩公,秦先生,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秦缓才将脉枕拿出,身后就又传出陈曦和的透露着雀跃的声音,话刚落下,关门的的声音随之响起。 陈曦和似被关了一整个学期的高三学子一般狂奔而出,一眨眼,脚步声已经远去。 秦缓与韩冀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你这脉象不对。\"秦缓拿起手,皱着眉严肃看向韩冀:\"我给你开的药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 韩冀收回手,将袖子拉下,面上有些尴尬。 那药吃了后他总觉得困,但目前的情况却没有给他犯困的时间,所以,后来,他就没再吃药了。 秦缓脸色有些臭,身为医师,他最讨厌遇到那些不遵医嘱的病人。 \"韩先生,秦某也不是一定要救你。\" 秦缓将脉枕收到药箱里,垂眸睨着韩冀:\"是秦君许我藏书阁医书,以此为条件,换我救你。\" 他啪的将箱子关上:\"秦某就算医术再厉害也救不了一个一心作死的人。\" 秦缓说的话毫不留情,他将箱子背起就走:\"你自己好好想想。 我三日后再来,若你脉象有继续恶化的趋势,我会给秦君去信,让他另请高明。\" 韩冀被他说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张了张嘴,到底是没好意思开口将人留下。 * 离开书房的陈曦和本打算围着院子跑几圈,谁知道才做完热身运动就看到秦缓黑着脸离开了院子。 她当即皱眉看了一眼书房,叹了口气。 看来,不听话的不只是她这个学生啊。 陈羲和摇了摇头,有些事情还得当事人想明白。 她没恼人的往韩冀面前凑,而是开始晨跑,又蹲了半个时辰马步,打了一套五禽戏,等全身上下大汗淋漓时才回房洗漱。 吃过朝食,工匠就陆续来到了小院,夕朝先给他们训了话,安置了人,这才来见陈曦和。 \"坐。\" 夕朝不客气坐在陈曦和对面,拿起面前的热粥喝了一口才道:\"人已经安排好了。\" 陈曦和点了点头:\"劳烦夕朝姐姐看着点,不要出什么岔子。若是掩盖不了,那就连庭院也一起动工吧。\" 夕朝显然知道陈曦和在说什么,她点了点头,眸中含着隐忧:\"你相信屈夫人?\" 陈曦和夹咸菜的筷子一顿,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那些年,屈夫人除了视你为空气,可有为难过你?\" 夕朝摇了摇头。 陈曦和抿唇笑了笑,她将筷子放下,黑眸看着夕朝:\"这不就得了。 屈夫人只是性子别扭,她有些事情做的不对,但那是她认知上的误区,不是她本人坏。\" 夕朝抿了抿唇:\"那就信她一次。\" 说着,她又补充了一句:\"我是看在主子的面子上。\" \"是是是\"陈曦和笑盈盈开口,没有拆穿她,而是又强调:\"厕所,一定一定要给我好好修。\" 夕照翻了个白眼,觉得陈曦和真是矫情极了。 但很奇怪,她并不讨厌她。 \"我吃好了。\"陈曦和撑着脑袋看向夕朝:\"一会我要去后山拨树皮,家里就交给姐姐啦。\" \"多带一些人。\" 陈曦和站起,摇了摇头:\"甘茂会陪着我去,再加上韩公给我派的隐卫,够了。\" 夕朝有些不赞同,但陈曦和却又开口将她的注意力转移:\"那孩子是不是还没有名字?\" \"聒噪。\" 夕朝唇角耷拉下来,心中有些闷闷的。 那个孩子的母亲害了主子,按理说,她该讨厌他的,但是,面对那样一张懵懂天真的脸,她愣是恨不起来。 陈曦和这丫头又当着甩手掌柜,日常换尿布、喂奶都是她在操心,有了感情自然就更恨不起来了。 陈曦和狡黠一笑:\"想来夕朝姐姐是不愿意给他取名字了。 这小家伙怪可怜的,摊上那么一个娘,至今连名字都没有。\" \"哎。\"说到这,陈曦和看了夕朝一眼,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故作深沉悲痛:\"真是太惨了。\" 夕朝哪里不明白陈曦和的心思,这人摆明了是想让她真正接纳那孩子。 \"那就叫琰吧。\"夕朝淡淡道:\"在大火中存活下来,愿那场火能烧尽他一切苦难,给他带来新生。 至于姓,她母亲是你的仆人,就跟你姓吧,也算是一种恩赐。\" \"芈琰。\"陈曦和眼睛弯了弯,下意识想说\"好名字\",但是那名字才念出来,她就觉得好熟悉。 她有个不详的预感,颤抖的手点开度娘。 陈羲和: ヾ(??▽?)ノ 【芈琰,芈琰】 【这不是历史上宣太后与义渠亥的孩子吗! 感情我就是宣太后,那个给秦王戴了绿帽子的厉害女强人? 可是不对啊,这孩子不是我亲生的,谁这么败坏原主名声!】 嬴驷:…… 嬴驷觉得,他好像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大秘密。 第102章 嬴驷给陈曦和安排宫殿 关于芈琰的记载,多出现在野史,陈曦和零零散散浏览了几个词条,在脑子内大概拼凑出了他悲惨的一生。 她都想感叹一声:呜呼哀哉,身世悲惨的美弱惨小白菜。 陈曦和感叹完芈琰的操蛋人生,又突地想到自己就是历史上这孩子的母亲,整个人就像被妖精吸干精气,只觉得一阵直入骨髓的凉意漫布全身。 现在她终于能确定了,她老爸一定是在考古的时候撅了系统祖宗的坟。 宣太后,这样的奇女子的一生,她真的hold不住啊! 怪不得来了这么长时间,没有一个原主家人找上她。 爹死了,娘改嫁了,家世没落了,血缘还算近的亲戚就是那活在宫里的楚王,那位将她当空气,谁会上赶着跑她面前来晃悠。 又不是嫌命太长。 也怪不得她上窜下跳,昭雎都不敢要了她的命。 她娘是一国公主,虽然已经人在别国,但怎么说也是为了楚国而去,这些人精明面上当然不敢弄死她。 玛德。 她终于明白了! 夕朝看着陈曦和颤抖的手,耷拉着的肩膀,以及短短一瞬间更加明显,仿佛食铁兽成了精一般的黑眼圈,小心翼翼试探问道“名字不好?” 杀伤力这么大? 陈曦和张张嘴又闭上,对着夕朝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好名字。” 想罢,隔了一瞬又来了句:“贵圈真乱” 夕朝:。。。 “如今这局势,七个王,哪能不乱”夕朝摇了摇头,白了陈曦和一眼。 她端起碗又用了一些粥:“吃饱了才有力气在这个世道活下去,毕竟去了秦国就都得靠自己了。” 虽然屈家做人不地道,但不得不承认,它在楚国是跺跺脚就能让楚国朝堂震一震的庞然大物。 他 她那便宜父亲就算再无情,有他的名声在外,也没有无名之辈敢欺负到她们头上。 到了秦国可就真说不准了。 夕朝显然没听懂陈曦和的意思,陈曦和也不打算解释了,她摆了摆手:“前路不走谁知道呢。” “我去和那些工匠沟通一下,怎么改建那地方。”她面无表情拉开门,走了出去,声音带着些许生无可恋, 走在路上,陈曦和压下烦乱的心绪,细细思索一圈,谨慎问系统【能够ooc吗?】 她被这个犹如手榴弹一般的真相雷的外焦里嫩,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ooc,有没有惩罚?】 说着说着,她眼中带了些泪意。 那样八面玲珑,铁血手腕、压得一众朝臣喘不过气的女强人,她这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真没有能力好好扮演。 【你既然穿越到这个女人身上,那此后,你就是她。 她的未来、人生都将由你去描摹】 系统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鄙夷,觉得陈曦和就是榆木脑袋。 【那些关于宣太后的描述,对于21世纪的你来说,那是过去,但是你别忘了,对于现在的你来说,那是未来。】 【不要杞人忧天,好好做任务。 未来是现在的你一步一个脚印走出去的,又不是早就注定好了的。】 【再说,你来了这么久,我何时给你立过人设?】 【呵】 陈曦和将胸前的头发撂到身后,用最平静的表情,说着最阴阳怪气的话。 那上翘尾音带着明晃晃的嘲讽,语气无比坚定【谁知道你这资本家是不是在憋着什么坏水,等着我往下跳呢。】 系统:。。。。 这人可真是了解它,说得它怪不好意思的。 【请完成以下任务(可二选一) 一、让楚王放弃昭家。 二、让昭阳失去楚国令尹之职。 为期两月,奖励积分20分。】 陈曦和才嘲讽完系统,系统就悠悠给她甩出任务,看到那任务,陈曦和险些没气晕过去。 她要紧牙关,最终还是没能做好表情管理,扬起一个扭曲的笑意,恨不得将系统大卸八块,心声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系统,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吗?】 【巳时。】 【奥】陈曦和装模做样看了眼天色,感叹道【怪不得你已经开始做白日梦了。】 它可真看得起她! 陈曦和丧着一张脸,风风火火往厕所方向而去,吓得拿着信的苏武迎着她而来时都有些胆战心惊。 他小心翼翼控制音量,将信往陈曦和面前递了递:“陈姑娘,主君给您的信。” 陈曦和眼眸一亮。 她缓缓勾起笑容,昭家现在的她拿那庞然大物没办法,不代表,她成为和亲之人时仍然没办法呀。 苏武松了口气,暗暗打量陈曦和笑靥如花的脸庞,心想,君上就是魅力大。 嘿嘿。 陈曦和快速将信过了一遍,拿着去了书房。 她用毛笔头碰了碰脸颊,想着有求于人,她提笔上了糖衣炮弹:几日不见,如隔三秋,不知啊驷可好?我在楚国日日数着红豆,盼着你能快些使人来接我。 写到这,陈曦和都快被自己恶心坏了,但她又怕嬴驷不知道红豆代指什么,想罢,她又奉上一首名诗:读过一首诗,想写给你。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写到这,她满意点点头,开始说正事:烦请啊驷,将我的寝宫安排在冷宫,最好能给我建造一个遮天避雨,方便更衣的溷。 【居冷宫,防雌竞,安心搞科研。有豪华的溷,就可以直接拎包入住,省得时省力。 不然还得费心改造,多麻烦】 陈曦和觉得自己真是个大聪明,她决定等会将厕所设计图一并和信送过去。 想到系统给的任务,她又提笔写上:如若可以,烦请让与我相熟的张仪使楚迎我入秦,到时候给你送份大礼。 【张仪那厮,又聪明,又腹黑,还和昭阳有仇,嘿嘿,有他在,我的计划准准成功。】 陈曦和乐呵呵吹了吹竹简上的磨,想到能坑昭家一把,心情就飘飘然,简直像插上了一双翅膀。 正在看秦宫布局图的嬴驷,听到陈曦和的心声,嘴角抽了抽。 赢芷磨墨的手一顿:“怎么了?” 嬴驷吸了一口气:“无事。” 那丫头的脑子里一天天都想着什么啊? 他垂眸细细打量桌案上摆着的秦宫布局图,思忖片刻,提笔在一处宫殿上画了一个红圈:“就这吧。” 冷宫?她想都别想。 嬴驷冷哼一声。 但是,此处倒可以划给她。 “这就定了?” 赢芷有些奇怪,昨日不是还说要等回信? 她今日其实只是拿着图来和嬴驷谈一谈修缮宫殿所需费用的。 为了多要一些钱,她甚至还带了布局图,详细和嬴驷说了哪些地方需要修缮,花费几何,修缮完什么样子。 若是陈曦和在,一定会星星眼感叹赢芷厉害。 这人简直将“向上管理,对领导画大饼,pua不了自己一点,就去pua领导”的至理名言运用到了极致。 赢芷歪着头看过去,见赢驷划的地方是西边一处宫殿时,有些惊疑不定:“你又换了心上人?” 嬴驷面皮抖动:“长姐。。。” 赢芷尴尬一笑,看来是没有改变心意。 那为何要给那姑娘赐下这么一处宫殿,这宫殿所在的西宫是先王姬妾所居之所。 公父在世时,西宫及西北宫是其姬妾及公主居住的地方,西南宫为公子所居之地,而北宫离帝王寝殿及前朝最远,乃历代先王姬妾所居之所,东北宫则为冷宫。 而整个东宫、东南宫则是太子及幕僚所居之所。 东宫与东北宫隔着一条人工观赏湖及高高的城墙,虽然看起来近,但绕起路来得走上小半日。 秦国确立太子后,一般会等到太子过了十二岁再从西南宫搬到东宫开府,而嬴驷十岁时触怒秦法惨遭流放,所以他离开王宫之前一直住在西南一处宫殿。 公父死后,有子女的姬妾都被接出宫去与子女同住,没子女就住在西宫。 嬴驷继承王位后,没让那些长辈搬到历代太妃居住的北宫,而是直接划定北宫为他的后宫。 如今十多年过去,西宫除了她母亲以外,其他人均已不在人世。 “此处安静,适合她。” 嬴驷微微勾唇,满意点点头,又用笔点了两处:“再而,此处离你的宫殿和萱姨的宫殿颇近,你们可以互相作伴。” 赢驷口中的萱姨是赢芷的母亲,儿时曾对嬴驷多有照拂。 看着嬴驷的安排,赢芷抽了抽嘴角,毫不客气拆穿:“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你的理政殿暗道可以直通你少时所居的住所,而此处,也就是少时所住宫殿”赢芷点了点图上西南一处宫殿,眼眸中灯火明灭闪动:“可以直通你母亲宫殿。” 而嬴驷的母亲宫殿与他要划给陈曦和的宫殿是相邻的。 嬴驷轻咳一声,将布局图卷起放到赢芷手里,打发人道:“我还有朝政要处理,长姐退下吧。 后宫开销你自去我私库拿便是。” 说着,他看了一眼穆监。 穆监拍了拍手,一行奴婢便抬着托盘与箱子进来,排排站到赢芷身前。 穆监亲自上前将那些箱子打开,然后才退到一旁。 “这次去楚国,发现楚都产的衣服、珠钗、胭脂都很新奇,想着长姐应该喜欢,就让人挑了一些带了回来。” 嬴驷嘴角擎着笑,又指了指后面那小箱子:“那箱子里装着一件白狐披风,我听说萱姨最近越发惧冷,你一并带给她吧。” 赢芷一愣,只觉得鼻尖酸涩,她眸子中含着雾气:“母亲看到那披风,定会高兴。” 说罢,赢芷行了一礼:“多谢。” 然后,没等嬴驷反应过来,她拿上布局图,挥一挥手,连招呼都没打,一行奴婢便跟在她身后离开了嬴驷理政殿。 嬴驷摇了摇头,也没在意,他这长姐在魏国吃了很多苦,他希望她能活的随心一些。 但事与愿违,嘴上不说,但她还是在意世人如何看待她的,所以归秦后一直未踏出王宫。 希望屈氏女与陈曦和的到来,能解开一些她的心结吧。 想到陈曦和,嬴驷勾了勾唇角,摸了摸腰间被加工成配饰的平安扣,问穆监。“张仪一行人到哪了” “禀君上”穆监弓腰答:“铁鹰护卫传来消息,已至河西,不日将会返都。” 嬴驷点了点头:“严君那边可有消息?” 穆监摇了摇头:“未曾递折子进宫。” 见嬴驷心情不错,穆监说罢,又大着胆子躬身道:“不过,两年一次的内庭推举即将到来,最近各宫夫人都收到了来历不明的财物,君上,您看这宦官可还按照历年旧制选拔。” 宦官的“宦”为星座之名,宦者四星在帝座之西,因用以为帝王近幸者的名称。 秦国的宦官“由阉割的男人、未成年的贵族子弟及赢氏所获奴隶充当。 秦国贵族,会将自家子弟送入内廷,称为内小臣。 那些贵族子弟在内廷任职学习,借机接触王族,留下印象,以便成年后减少推举入前朝为官的难度。 穆监对此很是厌烦,那些贵族子弟多在后庭任要职,又打不得骂不得,简直就是鸡肋一般的存在,弄得他这个宫正都尝尝气到眼前发黑。 嬴驷冷笑一声,脸色沉了下来,他勾起唇角:“那些老匹夫可真是片刻都等不及。 一切按照旧制就可。” 穆监有些失望,但抬头时却见嬴驷恼怒的表情,他心下微微一跳,觉得变天的时候快要到了。 穆监压下心中惊涛骇浪与嘴角的喜意,躬身道“诺” “那魏殊的婢女如何了?” “禀君上,已给他分了宫殿与婢女”穆监心里有些无奈:“但奴听说她不是一个安分的,才册封就去拜见了长公主,被长公主斥责了一通。” “哦?“嬴驷微微来了兴趣:“长姐如何骂的。” 穆监直起身子,学着赢芷身边的宫女趾高气扬嘲讽道:“公主有原话给长史。” “请公主赐教”穆监跪下,将阿碧屈辱的表情学了个十成十。 “公主说,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见她的,还请长史努努力,爬到八子之后,再来见她”穆监爬起又插着腰低眸看地嘲讽道。 “长姐历来都知道寡人之意。”嬴驷微微勾起唇角,脸色愉悦:“这人你看好了,别让下面那些人磋磨得没了心气。 寡人还有用。 也不必照应,历来长史,该怎么过活,她就如何过活。” “诺”穆监眸光微动,应答下来。 第103章 陈曦和造纸 陈曦和拿着厕所设计图纸与工匠沟通了下,在他们连连赞叹声中甩了甩衣袖,换了身便于干活的带毛短褐,背着背篓,带着两小跟班:甘茂与舔着脸不让跟就拔刀自刎的苏武出了门。 他们从田埂小路绕上山。 寒冬腊月,百姓们都躲在家里猫冬,若是春季,此时当是最为繁忙的时候,土地里能随处可见百姓们撒种忙的热火朝天的身影。 陈曦和哈出一口热气,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后山林。一片白茫茫,就像一团被小孩压得敦实随意丢在土地上看起来毫无食欲的白色。 脚下道路湿滑,但这对于跟着导师经常跑新疆的陈曦和来说确是小意思。 直到进了山林,苏武一直抬着的手都没发挥用处,在甘茂屡屡看过来的目光中,僵硬的有些无措。 刚入山林时,树林盖下的阴翳尚且单薄,陈曦和停停看看,但行程却并未耽搁,目标明确的往深处而去。 苏武好奇,分神观察陈曦和的动作,在她所看的地方停了片刻细细打量,发现不管是树木还是石头上,都被刻上了小小的箭头。 “你们前不久进林勘查过?”苏武恍然大悟,撞了下甘茂的肩膀。 “曦和姐昨日让下人找了对山林比较熟悉的猎户进来做过标记。”甘茂皱眉,他性格较冷,不喜与旁人触碰。 他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半步,继续道:“这处山较深,平时少有人来,但却离别院较近,所以曦和姐才做了如此安排。” 果然,甘茂话落,又走了几刻钟时间,周围的树木突然变得粗壮起来,古树盘根错节,根须如蛟龙,裹着白霜的棕色树皮好似裂岩,与地上早已干枯的草叶融为了一体。 陈曦和呼出一口白气:“到了。” 她拿出背篓中的铜刀,指着前方的构树左右点了点:“那四棵树,剥皮,从上往下,剥干净,树干砍了带回别院。” 苏武沿着树根一路往上看,只见那树高耸入云。 他活动了下被冻僵的手臂,绷不住表情,眼睛嘴巴与鼻孔以常人无法想象的状态,全部扩大三倍:“都剥了?” 整整4棵树,又被霜雪冻过,坚硬如铁,干到晚上也干不完吧? 陈曦和皱眉:“不然咧?” 她耸耸肩膀:“别看我,我不会爬树,只能处理下面的。” 甘茂和苏武相顾无言。 “陈姑娘,为何只逮着那4棵树剥皮?”苏武挠了挠头,有些尴尬:“我行伍出身,轻功怕是不及甘茂小兄弟。 要不,我们只拨下面?” 陈曦和挑了挑眉,保持着与苏武四目相对的动作,脸上的表情通俗易懂:看吧,我早就说过,不用你跟来,你还偏就觉得自己帮得上忙。 苏武:。。。 他自知理亏地轻咳一声,将头偏过去,有些尴尬。 陈曦和此时却开口解释:“俗话说,人要脸,树要皮,这树冬季被扒了皮,来年算是死的透透的了。 我们总要边开发,边保护的。” 她思考一瞬,又改了思路:“这样吧,你们先砍树,砍下来再剥皮就不用动用轻功了。” 苏武眼睛一亮,袖子一揽就抽出砍刀靠近。 砍树,他有的是力气。 陈曦和与甘茂也动了起来。 陈曦和提刀一砍,手背震得一麻,看着没留下一丝痕迹的树干,他抽了抽嘴角,非常有自知之明地放弃了砍树,开始剥树皮。 “陈姑娘,你说的那个纸,用树皮造?大概什么时候能造出来?”苏武一边卖力的砍树,一边好奇问。 未进山的一路上就听陈曦和侃侃而谈,将那纸说的神乎其神,也不知道他这个出力的人到时候有没有机会被赏赐一张。 “大概一年吧。”陈曦和想到古法造纸程序的繁琐,皱了皱眉:“其实构皮造的白棉纸并没有竹子造出来的连史纸书写好用。 但连史纸需要用到三月立夏前后开支未散叶的嫩竹,这寒冬腊月的自是寻不到的。“ 苏武似懂非懂,这两种纸他都没见过,故而没什么概念。 他咧嘴一笑,赞叹道:“陈姑娘懂得真多。”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已。”陈曦和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都是百姓智慧的结晶。” 剥皮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一会陈曦和就出了一身汗,但她的眼睛却越干越亮,大手一挥,极为大气的许诺。 “若是此次成功了,我给今日在场的一人送一沓。” 隐在暗处的各卫们眼里出现诧异。 “那感情好,在下可就盼着陈姑娘一次性成功了。” 苏武咧嘴高兴喊了一声,然后轻轻推了树干一把,陈曦和只觉得嘎吱响了一声,接着地面就发出颤动,第一棵树顺利被砍倒。 陈羲和看了自己背篓里快要装满的树皮,停了动作:“前面有个温泉,我先去处理着这些树皮,你们剥完给我送来。” 甘茂停了手,声音一如既往冷淡:“注意安全。” 陈曦和点了点头,背起背篓往温泉处而去,而苏武则龇牙咧嘴地捂着耳朵,还没从巨响回过神,陈曦和与甘茂的对话,他压根没听到。 树林中尽是遮天蔽日的参天古树,甘茂他们砍树的地方离丛林出口大概距离二三百米,陈曦和深一脚浅一脚穿行于草木间没过多久,眼前便豁然开朗。 汹涌而一成不变的白色退去,地上隐约可见微微绿意,面前骤然出现几面澄净得像巨大镜片的池水,正在微微冒着热气。 池水呈椭圆型,靠近山下的方向缺了一口,潺潺的流水就这么从那个豁口朝下,高低不一的落差下,美得好似九天银河的幻象。 陈曦和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硫磺味萦绕在鼻尖,并不难闻。若不是有隐卫跟着,又处于非常时期,她都想立马脱光衣服舒舒服服地泡一个热水澡了。 她叹了口气,将背篓放下,想了想纸张造出来后的幸福生活,干劲十足地将树皮倒出。 她用铜刀细心地将树皮外侧割手的外皮除去,只留下树皮内侧黄白的部分。 又借着流水将撕成小块的树皮冲洗干净,丢入用水冲刷过的背篓中。 因为甘茂、苏武靠谱,陈曦和后来便一直没离开过温泉边,等到后面,二人砍完树,剥下皮,也各自选了位置蹲在陈曦和身边,在她指导下开始清洗树皮。 天色隐约暗下来的时候,三人身边的树皮已经堆成了小山一般。 陈曦和转身站起,敲了敲酸麻的腰,只觉得比跑了十公里马拉松还累。 “曦和~曦和。”远处隐约有火光亮起,是夕朝久等人不至,带着人来寻他们了。 陈曦和弯了弯眼睛,朝着远处晃动的灯火给出回应:“我在这里~” 夕朝带了五六人前来,一行人费了些力气才将劳作一整天的成果带回院子。 “水缸可备好了?”陈曦和边捧着手里的姜汤暖手,边问曦朝。 夕朝掐住腰,手指带着力道戳了戳陈曦和的脑门,本想念叨几句,但见陈曦和喝着姜汤也闲不住,目光频频往外看。 她叹了口气:“你出门前,我就让人去取了,下人已经洗净,正倒扣在后院。” 陈曦和有些等不及,她啪的一下将未喝完的姜汤放于桌案上,转身抱着夕朝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直接将夕朝亲得懵了懵。 “果然夕朝姐姐天下第一可靠!”小小的拍了个马屁,陈曦和便风一边的消失在室内。 回过神的夕朝脸刷地爆红,半天爆出一句:“成何体统!” 陈曦和绕到后院时锦溪正指挥着下人将树皮放入缸内,就连陈姜和卿宁都穿梭在人群中帮忙。 陈曦和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好似在这个朝代留下些东西,认识一些人也不错。 要是婵媛也在就好了。 她摇了摇头,扯起笑跑向锦溪,锦溪察觉陈曦和的到来,她微微皱了皱眉:“主子怎么不再歇歇,要是寒气入体就不好了。” 说着还皱了皱鼻子:“这样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 还有,上山的事情,主子也该交给我们。 若全要你亲力亲为……” 陈曦和笑笑,若是劳师动众,岂不是昭告外人,这些树皮很重要? 她岔开话题不答,弯腰从布袋中摇起石灰倒入缸内,然后让人灌入水。 见锦溪想要帮忙,她连忙拉住锦溪的手,小声道:“这东西是强碱,有腐蚀性,弄到眼睛里很可能会失明,可不是随意能碰的。” 锦溪虽然不知什么强碱,但眼睛失明他却听懂了。 她后退三步,脸都白了一个度,惊疑不定看着灰白色的粉末。 陈曦和微微一笑,凑近锦溪:“别告诉别院内下人。” 锦溪猛地抬头看向陈曦和,像是想到什么,她郑重的点了点头。 陈曦和满意点点头,往剩下几个水缸内也放入石灰,等所有水缸都被水灌满,陈曦和忙让人盖上定制的水缸盖子,又搬了石块放上面压着。 “好好注意着,这可是我嫁妆。”陈曦和叉着腰,眼睛亮亮看着这些水缸。 锦溪:。。。 陈姜:。。。。 院内的下人:。。。。 他们觉得主子大概疯了,只听过酿酒当嫁妆的,娘树皮作嫁妆的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陈曦和也没解释,拍拍手洗漱睡觉去了,闹腾了一整日,别院很快就安静下来。 陷入梦乡中的众人谁也没发现,有一个男人小心翼翼开门,探头探脑观察了一会,迅速离开在了夜色中。 “大人,可要追上去?”影一小声问苏武。 苏武摇了摇头,勾起唇角:“陈姑娘搬家时说了,要放长线,钓大鱼。 按兵不动。” 第104章 昭阳动手,陈曦和意外穿越到二十年后无痛当妈 “主君。” “如何了?”昭阳坐于案后,看向堂下之人。 那人抬起头来,一张丢进人堆再难找到的大众脸。他扯了扯嘴角,听到朝阳问话,气质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细细思索一会,似是组织完语言,这才弯腰回道:“属下潜伏了一些时日,并未发现那女人有何独特之处。 概括下来,美则美矣,却是天真不知疾苦的草包。” “今日,她做些什么?”昭阳想起屈伯庸特意上门提醒一遭,不放心又问。 见朝阳问起,那人罕见的撇了撇嘴,脸上露出嘲讽之色:“那女人忍受不了别院如厕的地方,叫工匠来大肆改造了一番。 又带着两人上山剥树皮玩,劳得屈氏丫鬟带着人找了一个时辰。 那些下人对她多有微词。” “她剥树皮干什么?”昭阳有些好奇。 “洗净泡在缸里,说是要作嫁妆。“ 朝阳抽了抽嘴角,果然是草包。 “保护她的人可查清有几人?” 昭阳手下思索一番:“属下算了算,不到十人,其中,只有那叫甘茂的少年似乎是个高手,其余人只会些拳脚功夫,不足为惧。” 昭阳敲了敲桌子,眸中涌现出杀意,范家人不翼而飞,他这心就一直悬着。 当年的事情绝不能让昭鱼知道。 昭雎已经废了,他绝不能看着昭鱼与昭家离心。 “再等上三日,若无异动,就动手。”昭阳冷冷道:“抓活的。” “唯。” 第二日,陈曦和一大早就起来去找了韩冀,在下课后,韩冀留了她一会,二人说了些话。 夕朝不知二人谈了什么,只是发现韩冀喝药老实了,宅子内的守卫看起来也松懈了很多。 昭阳的人一连观察了三日,他只是第一日去了厕所那转悠了一下,那些匠人换着轮班施工,厕所进度飞快。 没有发现异常,此后两日他就只盯着陈曦和。 一连三日小院都很宁静,陈曦和日子每天不过就是上课、晨练、胡闹。 到了第三日,夜间,昭阳终于下定决心启动计划。 别院万籁寂静,下人们累了一日,伺候完主子,也早早睡去,院中的灯笼幽光细微,在浓郁而厚重的夜色中微微摇晃。 一片昏暗下,只能遥遥望见后山如巨兽蛰伏一般,让在别院外埋伏多时的昭府死士头领微微有些不安。 他压下烦乱的心绪,将黑色面巾拉了遮住脸,眸子中爆发出凶光,低低发出指示:“上。” 狂风暴起,不断发出巨兽低哑的呜咽,将夜里微微响起的风铃声淹没。 几乎是黑衣人才冲入院内的刹那,厕所方向就传来破空声。 “噗”最左侧的黑衣人没有丝毫防备,就被洞穿了双腿与腹部,他吐出一口血,摔倒在地。 剩下的黑衣人们瞪圆了眼睛,但常年徘徊在生死边缘,身体比大脑更快作出反应,他们连忙抡起剑抵挡,将漫天箭雨拦在身前。 但还是有个别黑衣人倒下。 黑衣人头领手心皆是冷汗,本以为是埋伏的一方,现在瞬间地位反转,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眼中血丝密布。 看着近在咫尺的房间,他大吼一声:“迅速聚拢,抵挡箭势! 互相掩护,靠近房间,擒住那贱人,他们定不敢轻举妄动!” 黑衣人手下们听到首领命令,迅速聚拢,用这方法果然将漫天的箭雨挡了大半,只有个别黑衣人不敌,被射中腿部,无法移动,成为了箭靶。 黑衣人们快速移动,离开箭雨范围。 熟睡的下人们陆续被惊醒,他们慌乱点起油灯,一间间屋子亮起。 黑衣人头领站在安全的地界,肩膀似是布满寒霜,他恶狠狠吩咐手下:“四散开来,除了目标,其余人不必留下活口。” “唯” 而他则往陈曦和房间方向而去。 “彭”的一声,房门被黑衣人头领踹开,他刚想提剑而入,恍惚间就见到一束剑光而出。 刹那之间,一道黑影从房梁跳下,丝毫无喘息之息,举起长剑就刺向他的咽喉。 黑衣人头领察觉剑风,闪身迅速躲避,一瞥眼,是从未见过的一张面孔。 不是甘茂那少年。 此人杀意隐隐内敛,一双眼睛平静无波,熟悉的感觉直击心灵,黑衣人头领明白,这是遇到同行了。 竟也是死士。 他面沉如水,将打探消息的那人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陈曦和缓缓坐起,对着黑暗吩咐:“去保护其他人。” 只听到嗖嗖几声,室内窗户摇晃,黑衣人头领后背一凉,就见房内瞬间跳出五人。 但他们却丝毫没看他一眼,几个跳跃去了别的方向。 “愚蠢” 他冷笑一声,若是六人合绞,他怕是今日得交代在这里。 但若只这一人,黑衣人用舌苔抵着牙齿,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陈曦和摸黑下床,点亮了屋内,眼睛弯弯坐在桌案后,悠悠然看向门外\"是啊,愚蠢。\" 她歪了歪头,乖巧中透着狐狸般的狡黠,她糯糯反讽:“自投罗网,我喜欢。” 挡在门框处穿着黑色劲装的黑影皱了皱眉:“主子,你不该现身。” 陈曦和无所谓摆了摆手,眸中亮亮,左手跃跃欲试摸向身旁灰扑扑的袋子,发号施令:“隐一,拿下他。” 隐一接到命令猛地攻了上去,黑衣人首领匆忙抬剑抵挡,却发现敌人的剑影快如闪电,屡屡攻他命门,他不敢掉以轻心,见招拆招,刀光剑影,一时斗得难分上下。 黑衣人首领抽空气急败坏朝后大吼:“来了就出来,去擒住那贱人!” 几乎是他的话音落下,就有一人迅速从黑暗中窜出,攻入房内,正是那日偷偷报信的大众脸。 。。。。该死! 隐一急忙想要回防,却被黑衣人首领一剑拦下:“你的对手是我!” “不必管我,隐一。”陈曦和匆忙出声,右手抽出短刃,一跃而起,短刃与短刃相撞,燃起火花。 陈曦和力道不及他,灵巧后退几步,化解男人的攻势,一脸警惕地拉开距离。 大众脸舔了舔唇,还想向陈曦和攻去,却突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响声,他侧头发现,手中短刃凭空裂作两半,刃身已经掉落在地。 他瞪圆了眼睛,看向陈曦和手中的短刃,眼睛亮的惊人,又渐渐被贪婪染成混浊之色。 陈曦和轻笑一声,脸色却沉了下来,这人武功不怎么样,想的倒是挺美。 大众脸压下心中激动,又抽出腿间短刃向陈曦和攻去。 断了又如何,武器他有的是,待他擒住这贱人,那绝世神兵就是他的了。 就那贱人三脚猫的功夫,怎么配用这么好的兵器。 他冲的急,一心想要背着黑衣人首领昧下陈曦和手中短刃,却没看见陈曦和眼中浮现的笑意。 “睁大眼睛看着”陈曦和抬起短刃往前一划。 见大众脸注意力果然被吸引,她将左手拎着的布包猛地扔出去,迅速转过身子抱头蹲下。 大众脸下意识抬起短刃,布包被挡在眼前。 他嗤笑一声用力一划,袋子破开,包中粉末落下,大众脸眨了眨眼睛,只觉得眼睛如烈火焚烧。 他气的眼前阵阵发黑,恨不得将陈曦和咬下一块肉来。 不甘心地向陈曦和再次扑去。 陈曦和不慌不忙拉了下身旁的细绳,放置在房梁多时的冷水猛地一翻,刺骨的凉水一涌而下。 陈曦和勾唇一笑。 哎,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她正准备悠悠然转身给敌人投去鄙夷目光,脑海中突地传来系统惊慌的声音。 【检测到宿主遇到生命危险,系统防御功能启动,开启时空隧道,现在开始传送】 陈曦和:。。。。 转过身的陈曦和看着离自己还有50厘米的短刃,气的脸都扭曲了。 【你大爷的生命危险! 再等一秒,对面的人一定会在水中剧烈翻滚求饶! 别!传!送!】 系统静默三秒,声音里带着茫然【啊?】 陈曦和看着空间隐隐扭曲,胸膛开始剧烈喘息【你个智障!】 在陈曦和震耳欲聋,气到声音失质的心声中,她的身形闪烁两下,在一片灰尘与水汽中消失在原地。 陈曦和只觉得身体一轻,失重感袭来,等再次踩在实地睁开眼时,她已经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是一座宫殿,她正站在宫殿靠近大门的角落处。 天色已暗,宫殿外的星河分外明亮,似是不灭的灯火将宫殿外的琉璃瓦照得微微发出荧光。 一座座宫殿,恢弘霸气,四角翘起,如飞鸟振翅。 她将视线移回,打量宫殿内部,就见内部装饰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精美绝伦。巨大的石柱支撑着殿顶,一条条巨龙攀柱而上,眼睛炯炯有神俯视着陈曦和,仿佛随时都要离开柱子将她吞入腹中。 陈曦和微微倒退两步,有些惊疑不定。 她这是到了哪个朝代的皇宫? 要命啊! 还不等她质问系统,就听到耳边响起一声大叫。 “陛下!我曾多次严明,我不喜欢你! 我不久就要成亲了,您将我囚困于此,有违君理伦常,不怕遭报应吗?” 男人声音清冷中带着愤怒:“他就那么好? 让你迫不及待离开寡人? 寡人难道待你不好吗? 要寡人放你走,绝不可能,除非吾死!” 哟嚯,一出大戏。 陈曦和压下了找系统算账的愤怒,被八卦吸引,她微微从龙柱后探出头去,就见一男人穿着炫黑的朝服,侧身站着,正在往地上摔东西,旁边跪了一地宫人,均低着头瑟瑟发抖。 陈曦和瞪圆了眼睛:“啊驷?” “谁”那男人倏地转过身,看向龙柱方向,抽出剑一步一步靠近:“是谁,出来!” 陈曦和眼看躲不过,一咬牙站出来,光明正大打量眼前的帝王,看清楚这人长相后,她微微皱了皱眉,霎时知道自己认错人了。 这人眉目间的确有六分赢驷的影子,但却比赢驷年轻几岁,眼神有些暴戾。 陈曦和越打量越惊疑不定。 这人怎么长得还有些像她。 【怎么回事!系统!别装死】 【这是你儿子,赢稷】系统声音有些虚【没弄好定位,将你传送到二十年后了】 陈曦和:… 【呵呵】 她吞了吞唾沫,后退几步,在心里尖叫【快想办法,我感觉他将我当作刺客了! 他是真的想要杀我!】 系统【我没办法,传送横跨时空,能量耗尽,你得自己想办法。 再说,他是你儿子,你个当妈的怕什么?】 陈曦和眨了眨眼睛,对哟,他是我儿子,我怕个毛线! 陈曦和咬了咬牙,扯起个自认为慈母般的笑:“赢稷,我是你母亲,陈曦和。” “你再说一遍!”赢稷脚步一停,漂亮的丹凤眼中怒火更盛:“你他妈,说是寡人的谁!” 怎么还爆粗口?陈曦和抽了抽嘴角。 陈曦和越看他,越觉得他身上有自己的影子,也不怵了,挺了挺胸:“我说,我是你妈妈! 你母亲! 你母上大人陈曦和!” \"好好好!\"赢驷只觉得怒火一阵阵往上涌,眸中控制不住闪过杀意:“你这个刁民竟然敢冒充我母后,找死!” 说起就要举起剑。 他母后死了二十多年了,是父王亲自下令葬入皇陵的,怎可能活生生站在这里。 “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真是你母亲。” 陈曦和急的团团转,她无痛有了个儿子,完全不知道儿子性子,都不知道该如何取信于他。 突然,她眼睛一亮:“婵媛,你带我去见婵媛。” “什么禅媛!寡人不知,今日寡人就要让你这刁民身首异处!” 陈曦和皱眉,电光火石间,她脱口而出:“李媛媛你总认识吧!” 赢驷砍人的手一顿。 陈曦和见有希望:“你带我去见李媛媛,我。。。” “刺啦。”陈曦和抬起短刃迎上赢稷的长剑。 我的妈呀! 怎么说砍人就砍人,完全没有预兆! “竟然还搬出李姨,你该死!”赢驷额头青筋暴起,气的咬牙切齿:“也不调查一番再撒谎,李姨卧病在床多日,如何见你。” “我就是你母亲!”陈曦和也气的半死,干脆灵巧避开他攻击,跳起揪住他的耳朵:“你这孩子,怎么油言不尽呢!” 生气的模样和熟悉咬牙切齿的语气让赢驷一时有些恍惚,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自己不认舅舅,被母亲揪着耳朵时的场景。 难道真的是母亲? “让现在的我来见我。”陈曦和懒得再说废话,直接提议最有效的方法:“我自己总能认出我到底是真是假。” 第105章 吃瓜吃到自己子女身上 “放手”赢稷冷冷道。 陈曦和看着不远处蠢蠢欲动的宫人和已经将宫殿围住的侍卫,非常识时务地将手收了回去。 赢稷终于能站直身子。 他暗暗打量面前站着的女人,心下疑窦丛生。 细看下,这女人的确有着一张和母亲极为相似的脸,行为举止也像,而且,她似乎面对他一点也不心虚。 穿得也怪异,夏夜却穿着冬衣,而且衣裳款式也不是近些年时兴的样式。 对于冒犯自己母亲的人,他本应该毫不犹豫挥刀结束这人狗命,并将她暴尸荒野才能解心头之恨。 但内心深处卑微的希望却还是让他平静下来。 父王意识不清时曾念叨过母亲是仙女。 万一,真的是母亲回来看他了呢? “寡人早已没有母亲了。”他冷冷道:“她离开这个世界快二十年了。” 对着陈曦和那张和母亲相似的脸,赢稷有些别扭,话在嘴边绕了一圈,鬼使神差地将“离世”换成了“离开” 陈曦和:。。。?? 是她理解那个意思吗? 她竟然如此短命! 但是,历史上的宣太后不是活到七十九岁高龄吗? 【系统,怎么回事?】陈曦和将头发挠乱,她快疯了【难道你送我到了平行时空?】 【正在比对四维坐标,正在载入史料。。。】 叮的一声轻响,系统那个智障终于发来了一串文字作为解答【经比对,宿主并未处于平行时空,至于为何和你认知中的历史不同,可能是由于您的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 【也就是说,在你的毫无人性的压榨下,我终于被你作死了。】陈曦和冷笑一声,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 系统没理陈曦和的嘲讽,字幕继续出现【宿主,史料记载你死于公元前319年,死因不详。 除了赢稷,你还孕育了秦国公主,芈氏锦瑟。 据史料记载,赢稷是一个明君,完成了中原一统的霸业,但他杀兄、囚禁燕国夫人,名声不是很好。 至于您的小女儿,正史着墨不对,但野史却说她是一个甘愿成为替身的恋爱脑,最后下场悲惨。】 陈曦和倒吸一口凉气。 她的好大儿的人生轨迹怎么有种怪异的熟悉感。 想了半天,她终于知道这熟悉感来自哪了。 这不就是古早言情小说设定吗? 陈曦和笑不出来了【赢稷杀兄,杀的是谁?】 【严格意义上,也是你的儿子,芈琰。 史料记载这两兄弟早年关系很好,后来好似因为喜欢上同一个女人,反目成仇,芈琰叛秦入义渠,杀父,成为了义渠王。 赢稷则会于一年后,寒时节时,在芈琰来祭拜你的那一天,将其围杀,一举收复义渠。】 陈曦和:。。。。 陈曦和当场给赢稷表演了个风化。 赢稷感知到陈曦和心情的变化,以为是她怕自己小命不保,于是挥了挥手,将宫殿外的 侍卫撤下。 “你。。。”赢稷看了陈曦和一眼,有些不知道该拿陈曦和怎么办了。 陈曦和倒是适应得很快,她没管赢稷的别扭,而是问道:“锦瑟可在宫中。” 赢稷拧眉:“你还想打探瑟瑟的行踪? 我告诉你,你现在身份未明,给我好好老实。。” 话没说完,他肩膀上又挨了陈曦和一巴掌。 赢稷掌权多年,何时有人敢这样以下犯上,他当下就感觉一股无名火从心口涌上来。 他恶狠狠瞪了陈曦和一眼,“来人,拖下去”五个字刚想说出,就见陈曦和气鼓鼓地瞪着他。 赢稷:。。。。 看在陈曦和那张脸的份上,他还是忍了下去,心不甘情不愿吐出一句:“她没考过今年国子监的课业,被夫子留院了。” 等明日确定了这女人的身份,如果这女人敢骗他,他就将她丢去喂狼。 陈曦和没察觉赢稷暗搓搓的坏心,她细眉拧起,一口气有些上不来,完全不想接受,她陈曦和的女儿竟然不仅是个恋爱脑,还是个学渣的事实。 陈曦和还想问一下这个时空秦国的情况,特别是兄弟两的爱恨情仇,但他见赢稷脸色不好,只得放心里暂时搁置。 算了,看那狗系统虚得都不能说话了,等他攒满能量送她回去估计怕是得一年半载。 这些疑问,慢慢解吧。 “我好热、好累。”未知的恐惧降低,陈曦和终于感觉到了身体的黏腻不舒服,她抹了一把汗,理直气壮开口:“好大儿,差人带你母亲大人去寝殿沐浴休息。” 赢稷抽了抽嘴角,挥了挥手,心腹太监元宝上前。 “带这个女人去南宫,给她安排长公主旁边的宫殿。” “诺”元宝规矩答了一声。 “明日,我下朝后会让元宝去接你,你随我去见一个人。”赢稷眼眸眯起:“今晚睡觉前好好摸一摸你的脖子,明天没准就不在了。” 陈曦和:。。。 我怕你噢! “我等你喊我母后。”她以一个柔和的笑回敬。 穿越时空,好似对身体耗损挺大,简单沐浴后,陈曦和就觉得身体开始犯困,一阵阵汹涌的睡意袭来,她坚持不住,直接爬到床上睡死过去。 另一边,赢稷寝宫。 他将床底积灰的箱子拖出,颤抖着手打开,看着里面母后亲手为她制的玩具,心里五味杂陈。 他啪地一下将箱子关上,站起:“摆架,藏书阁。” “诺。”元宝叹了口气,知道赢稷心乱了。 毕竟连他都觉得,今日出现的那女人,的确很像太后。 赢稷坐着轿辇,等到藏书阁时,已经有宫人候在门前了。 赢稷下轿:“去顶楼,致远阁” “诺。”宫人走在前面,一路为赢稷引路,等站到致远阁门前时,赢稷反而又些踌躇不敢推开门了。 这是她母后呆的最多的地方,也是母后死后,父王呆的最多的地方。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你们留在这里,不必跟着寡人。” 说完,他推门而入。 母亲走的时候他才六岁,对于母亲的面容其实已经隐隐记不清了,这也是为何今日那个女人出现,他第一眼没有发现她长相熟悉的缘故。 不过,他对母亲的回忆,更多是一种感觉,是母亲的笑容,她的博学,她身上好闻的味道。 门被缓缓推开,一幅幅画卷就这么凭空出现在赢稷面前,他强忍着酸涩,一幅一幅看过去。 这都是他父王画的。 他怕忘了母后。 但他知道,也正是这些画里所寄托的思念经年累月之下形成密不透风的茧,将父王困在了过去。 赢稷站在最后一幅画前,画上是一个少女,她拿着刀横在身前,尽管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但赢稷毫不怀疑,只要敌人稍有松懈,她就会冲上来,挥刀砍下。 “世上真的有这么像的人吗?”赢稷皱眉,将心中疑惑压下,慢慢走到门前,对元宝吩咐:“去查一查,今日这女人的身世。” “诺。” 陈曦和一觉睡到天亮。 推开门就发现门外站着的赢稷。 “下朝了?”陈曦和眉眼弯弯打了个招呼,见赢稷一脸复杂的看着她,眸子中的防备也消散了六分。 她思索着要不要给她这好大儿一个爱的抱抱。 想着,她张开了手,然后噌的一声,就被侍卫们反光的刀逼的倒退几步。 赢驷皱眉挥了挥手,侍卫们将刀插回腰间。 但陈曦和脸上的笑却还是冷了下来,她侧过身子:“进来吧,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先去洗漱,一会就随你去见人。” 赢稷正准备跨过门槛,不远处却迎面跑来一个宫女:“陛下,李姑娘不愿意吃饭,将朝食全扔了。” 陈曦和就见赢稷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眼皮一跳,陡然想起昨日宫殿中要被赢稷关小黑屋的燕国夫人。 吃瓜吃到自己儿子头上,倒是新奇。 第106章 惊!赢稷喜欢的人竟然大我19岁! 陈曦和怀揣着八卦之心,一路跟在嬴稷身后来到女人寝殿门外。 “我说了,我不吃!我不吃!你们听不懂吗!” “我要见赢稷!让他来见我!” 哟嚯,这姑娘,比她这个当妈的头更铁啊。 陈曦和侧头瞟了赢稷一眼,见旁边的人脸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她不厚道的在心里幸灾乐祸,让你昨晚拿刀砍我。 赢驷沉着脸跨入宫殿,转身往左走,将虚掩的朱漆金色描花木门推开,迎头就飞来一个包子。 陈曦和拉着他的后腰,将人拉的往后踉跄一步,躲过袭击。 借着空隙,陈曦和探头往里看去,大米粥撒了一地,咸菜、鸡蛋肉饼与碗分离,孤零零躺在桌案边缘。 几个包子滚啊滚啊,被墙挡住,打了个旋儿,停在了墙角处。 “陛下!”房间内的宫女们吓得脸刷的失去血色,砰的跪倒在房间内。 而拉着桌布的女人,似是终于察觉门口站了人,她松开了手,猛地抬起头来。 女人穿着一身月牙白宫裙,头发一半梳起,另一半成黑色绸缎般散开,凌乱分布在腰际,她一脸倔强的看着赢驷,眼角泛红,泪珠欲落不落。 本是一副在逆境中不服输的小白花模样,但眼角的细纹却让陈曦和出了戏。 陈曦和控制不住表情,僵硬转头看向赢稷。 晴天霹雳啊! 她儿子为什么喜欢比他大那么多的女人?! 她颤抖地拉住一旁元宝的袖子,心如死灰问:“这位夫。。。咳咳女娘,姓甚名谁?芳龄几何?” 元宝抿了抿唇:“李氏,明月,三十五。” 陈曦和:!!!! “三十五岁还没成亲?”陈曦也觉得嗓子干涩极了。 元宝头低得更深了:“和离再婚。” 陈曦和一脸生无可恋。 家人们,谁懂啊!!!!! 她是该庆幸,两人只差了十岁,还是该悲伤,她儿子喜欢上了一个比她这母亲大十九岁的女人。 赢稷没有分一个眼神给陈曦和,实际上他有些心虚。 他怕这个和母亲长相相似的女人也和其他长辈一般阻拦他,朝他投来异样的目光。 陈曦和叹了口气,决定观望观望。 没准。。。。这位姐姐非常优秀呢。 她现在终于体会到了一个老母亲该有的复杂心情了。 见陈曦和表情恢复自然,赢稷轻轻呼了口气,这才冷脸看向李明月:“定是郎中令中负责你膳食的庖丁手艺不佳。 既然你不爱吃,寡人替你换一人。 来人!将负责明月殿膳食的庖丁逐出宫去!” 跪在地上穿着明显异于其他宫女的女人,倏地像失去力气一般。 似是想起事关前途,她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连忙跪爬几步,朝着赢稷求饶:“陛下,求求您再给再奴一次机会! 奴一定好好服侍李姑娘! 奴宫外还有老母要养,若是奴丢了宫里的差事,奴的一家人可怎么活啊~ 陛下,求求您了!” 皇宫里的贵人虽然难伺候,但胜在月银多,她好不容易才爬到如今的地位,只差一点,她就可以再进一步成为郎中令中分管宫中膳食的二把手了。 若被逐出宫去,坏了名声,她就真的无法活下去了。 庖丁一直向赢稷求饶,见赢稷无动于衷,她连忙回身对着李明月磕头:“李姑娘,李姑娘,求求你。 看在我一直服侍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您替我说句话吧,求求您。。” 过往无数次经验告诉她,陛下一定会听这个女人的话。 陈曦和瞠目结舌的看着面前熟悉的场景,古早味十足的对话,张了张嘴,看向李明月。 用大脚趾头思考,她都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果然,李明月咬着红唇,眼底露出纠结痛苦的神色,仅仅坚持了半晌,她便开口道:“ 我吃,我吃,你别为难她。” 陈曦和侧头看向赢稷。 见他表情就像京剧变脸似的,突然温和下来,抽了抽嘴。 赢稷跨步进入房间内,抓起李明月的手:“明月,你不要再用绝食来威胁寡人,寡人有一千,一万种方法,让你低头。 反正,这宫中最多的就是宫女,一批不合你心意,我就逐一批,总能留下合你心意的。” 李明月胸口剧烈起伏,眼眶中的泪珠摇摇欲坠,屈辱地点了点头。 陈曦和站在门口目睹全程,只想爆粗口。 感情你们俩谈恋爱,受伤的只有宫女、庖丁? 摆脱,强制爱,到底哪个女人会吃这一套啊? 陈曦和只觉得塞的不是狗粮,而是一坨翔。 一把无名火堵在胸口上下不得,陈羲和咬牙切齿走上前,一巴掌将赢稷的手拍下去。 “好啊,赢稷!你就是这么当秦王的! 别的不学,只学会如何威胁弱女子,如何拿捏弱者是吧! 我小时候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李明月睫毛颤了颤,神色惊惶看向陈曦和。 这女人怎地敢当着赢稷的面直呼他大名,她都只敢背地里叫。 而且,她还敢对赢稷动手,不怕掉脑袋吗? 她张了张口,内心深处的担忧让她想要开口替这个小姑娘求情:“陛下。。。” 她堪堪喊出一个称谓,突然感觉手腕处的力气顿时一消,头顶就响起赢稷无奈的声音:“寡人没有。” 李明月心头一跳,以为自己幻听了。 陈曦和则板着脸,不说话,就这么冷冷看着赢稷。 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赢稷有些无措。 他记得,儿时的他很是好动,不爱读书,母亲总是提着棍子满王宫追着他揍。 相反,若是母亲真的很生气的时候,往往就会像眼前一般无声看着他。 这人,无论是眼神,还是嘴角垂着的弧度都与母亲一模一样。 虽然还不确定这人的身份,但赢稷就是莫名觉得有些心虚,他微微无措地避开眼光。 陈曦和见他避而不谈,又厉声质问:“你告诉我,过去,我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是也不是?!” 赢稷终究还是帝王,哪能容得了一个女人对他大呼小叫。 况且这女人还不一定是他母亲呢。 他转正身子看她,脸色也带了郁色:“是! 没人教导寡人,因为,寡人母亲,于吾五岁时,就死了!” “你这女人,别以为和寡人母亲长得像,就可以对吾大呼小叫,寡人告诉你,只要吾一声令下,你当场就会人头落地!” 陈曦和一怔,脸上更年期疯癫表情渐渐退去,她眼眶泛红,血丝如墨一般散开,心无端的有些痛。 是啊,就是因为赢稷童年缺少她的陪伴,如今才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能斥责他,但唯独她没有资格。 她落寞转身。 看来,她得重新换个身份看待赢稷。 不是以一个局外人的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真正去了解他。 赢稷抿了抿唇,眼中闪过懊悔,身体快过脑子,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追了出去。 李明月第一次被赢稷丢在原地,她眸子中有些许茫然。 这个女人,到底是何人? 若是可以找她帮忙,李明月咬了咬唇,眸中闪过暗光,是否自己就有机会重获自由了? 第107章 赢稷认母,陈曦和得知婵媛生病的原因 陈曦和一路跑回寝殿,刚冷着脸让宫女关门,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就按在了门边。 赢稷沉着脸扫了一眼宫女太监们,还未发令,寝殿内服侍的人就全跑完了。 陈曦和没管赢稷,红着眼睛绕到了屏风后。 见陈曦和不搭理他,赢稷有些尴尬,他站在屏风前,很是窘迫。 他想和陈曦和道歉,但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在他过往的人生中 ,无论是身为大秦公子还是秦王,哪怕沦为质子那几年,他都不愿曾向谁低过头。 因为这个世间,能让他低头的人大多早已离去,活着的人不配也不敢承受他的歉意。 在他组织语言时,却听到陈曦和细微的啜泣声隔着屏风传了出来。 他顿时慌了:“寡人,寡人刚才说的话不是真心之言,你别。。别哭。。” 陈曦和哽咽:“就二十年前那医术,女子生产几乎是九死一生,当初的我选择十月怀胎生下你,是将你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的。 我满心欢喜回来,以为你会高兴,但你却一味指责我死的早,让你小小年纪就缺了母亲。 难道我离世,是我自杀不想活? 寿命又由不得我说了算,你可知我回来看你一眼,花了多大代价! 呜呜呜。。。” 她本只是想略微施个苦肉计,让赢稷不要浑像个刺猬一般对她,伤人伤己。 但说着说着,她却觉得自己是真委屈,她在现代也只是一个大三学生,年纪还没赢稷大呢。 这个古代,没有电视、手机、爆米花,吃不到肯德基,喝不到快乐水,又不是她自愿来的,连恋爱都没来得及谈,就有了一个比自己还大的儿子。 更要命的是,貌似一回去就得面临寿命只有9年的噩耗。 赢稷委屈,她还委屈呢! 赢稷沉默一瞬,听着女人越哭越惨的声音,叹了口气,他朝着元宝伸出手,拿着手帕绕到屏风后的桌案前,别扭的用手帕给陈曦和擦着脸上的泪:“你别哭了,寡人以后再不会那样说你了。 不是还没用朝食吗? 寡人带你去吃,可好?” 陈曦和睫毛轻颤,含着泪水的眸光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她咬住嘴唇,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笑出来。 小时候,她母上大人就是用这招对付她的,她也就试试,没想到,赢稷竟然和她一样傻傻的上钩。 “那走吧”陈曦和又演了半晌,直到觉得眼睛干涩,再哭就只能干嚎,这才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应下。 赢稷松了口气,站起,元宝立即弯腰:“陛下,所有事情均已安排妥当。”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站在一处小院外。 陈曦和扬起脖子,看着牌匾上的字:“小满。“ “这院子主人起的名字倒是有趣。” 她怀着好奇踏入院中,就见院子不大,亭台流水布置得分外雅致,庭院中央一个枇杷树亭亭玉立,一颗颗果实坠在上面,随风轻轻摇晃,与树叶相互摩擦,发出稀稀疏疏的响声。 夏日的暑气揉散在空气里,但踏入小院的那一刻,她却觉得被丝丝凉意包裹,连心情都无端平和了几分。 “久晴泥路足风沙,杏子生仁楝谢花。长是江南逢此日,满林烟雨熟枇杷。”陈曦和不由自主念叨出一句诗,语气轻快。 原来院名是这意思,她擒住着笑,倏地回头看向赢稷:“看枇杷这成熟程度,今日,可是小满前后?” 但一转身却对上了赢稷黑沉沉的眼眸。 他的眼睛黑的好似冬季夜空中的天幕,带着陈曦和看不懂的情绪,压抑得令人透不过气了。 “怎。。怎么了?”她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儿子怎么突然心情就不好了,懵懵问出声。 赢稷垂下眼睫,宽大的袖口中拳头早已握紧。 她对这个小院全然陌生,也不认识那棵枇杷树。 她怎么可能是母亲? 嬴稷苦笑一声。 自己真是魔怔了。 希望骤然被打破,赢稷有片刻茫然,怒火随后突地翻涌,比过往任何时候都要剧烈,他刚想抽刀砍人,身后却响起一声暗含着哽咽的声音。 “主子?” 陈曦和探身看去,门外站着一个美妇人,她左手拿着镰刀,头发被全部揽起,只有一丝碎发留在脸颊侧面,被风吹得微微摇摆,哪怕穿着短褐,也掩盖不了她一身温柔出尘的气质。 就像夏日夜空中的发着光的萤火虫,看见她就只能想到一切美好而温暖的事物。 她走上前,打量着陈曦和的目光中慢慢带上浓浓的惊喜与笃定。 陈曦和皱眉,拼命在那夫人面上找寻故人的影子,但看了半天,她有些尴尬的摸摸耳朵:“您是?” 美妇向前走了几步:“是,一定是的,不会错。” 那几句话,在小院栽下枇杷树后,等枇杷快要成熟时,主子也曾吟诵过。 这姑娘虽然比主子死的时候年轻得多,但表情容貌、下意识的细微神色变化都与主子十六岁时一模一样。 “主子,是您回来了是不是?”美妇将锄头丢掉,脚步踉跄一把抓起陈羲和的手腕,眸中含着泪水:“主子,我是卿宁啊” 卿宁? 因为过于震惊,陈曦和嘴巴张成了小小饱满的圆圈。 * 小院虽然处于郊外,但在秦国美食圈却占据着不可撼动的地位。 元宝办事妥帖,陈曦和才推开雅间的门,令人垂涎的三尺幽香便萦绕在了鼻边。 看到久违而熟悉的菜肴时,陈曦和差点激动得落下泪来。 雅间以淡蓝色为主基调,又搭配着绿色饰物,窗边摆着这个时节时兴的荷花,还没踏进去,陈曦和就感受到了夏天的味道。 再一看那桌上摆着的菜,鱼汤泛着阵阵热气,能透过蒸腾的白雾看到碗中奶白的汤汁,几颗葱花点缀其上,只需看上一眼,陈曦和舌尖就能轻松记忆起过去入口时融合了鱼香细腻爽滑的味道。 而让陈曦和激动到流泪的却是摆在正中央油光透亮,泛着橙红色泽宛如玛瑙的红烧肉、煎成金黄色撒着白色芝麻的蒜香鸡翅、红绿黑配色让人食指大动的小锅炖蘑菇,放在桌子边缘一看就酸辣爽口的糖醋藕片以及在现代吃了无数次的肉末茄子。 没等赢稷招待,陈曦和坐下后就迫不及待夹了一块糖醋藕片入口。 咬开外面的一层金黄色的糖浆,只听一声脆响,糖浆酸甜与藕片清甜爽脆的口感混合在一起,丰富的味觉层次一下子刺激味蕾。 是久违的,现代夏日的味道。 陈曦和眼泪汪汪,炒菜,这是炒菜,呜呜呜。。。 她有生之年竟然真的在秦国吃到了炒菜! 卿宁看着陈曦和眉宇间无比满足的傻笑,捂嘴轻笑,仿佛恍然看到当年主子打造出铁锅,她第一次尝到对方手艺时的场景。 她给陈曦和夹了一块红烧肉:“这些年,卿宁未敢懈怠。 小麦、水稻经过一次次杂交改良,虽未达到主子预期,但产量已经得到了大大提高。 当年,主子希望人人吃饱饭的愿望,如今的秦国已经能够实现了。” 陈曦和手一顿,鼻尖突然有些酸涩,她放下筷子看向卿宁问了自见到她就关心的问题:“陈姜,锦溪如今在做着何事?” 卿宁如此有出息,那另外两个应该也不差。 气氛陡然一冷,陈曦和看着二人的脸色,像是意识到什么,心渐渐沉入谷底。 “他们是不是已经。。” 卿宁叹了口气,打断陈曦和的话,扯起笑:“久别重逢,别辜负这一桌子好菜,主子您先吃,吃完,卿宁再与您详谈。” “也行。”陈曦和将心头的担忧压下,心存希冀,想到婵媛,她又看向卿宁:“一会聊完,你带我去见一见婵媛。” “不行。”赢稷一反常态突然开口,木质凳子发出刺耳的声响,陈曦和看向他慌乱的脸,拧眉:“为何?” “陛下是怕婵媛姐姐向您告状。” 卿宁笑意不达眼底,完全不顾赢稷警告的目光,无畏开口:“陛下想改革科举,将您与婵媛姐姐一力促成的女性科举名额废黜。” 陈曦和差点心肌梗塞。 她身体定定僵在原地,开女子科考之先河,过程有多难,她光想就知道当时的自己与婵媛到底费了多大力气。 她右手抓住筷子的手握紧又松开,再没了吃饭的心情,对上赢稷满是阴翳的眼底,失望颤声开口:“为何要这么做?!” 第108章 那些人,竟然想让历史倒退一百年 “前些日子,瑟瑟来我这做客,顺口提了一嘴,说陛下困在宫内那位想要入仕。” 卿宁将手中的筷子放下,侧头看向赢稷:“想来,陛下是不想美人脱离您的掌控,这才起了这心思吧。” “放肆!”赢稷倏地起身站起看向卿宁,眸中燃起怒火。 “不。”陈曦和摇头:“他不会这么做。” 赢稷暴怒的表情一怔:“母亲。。” 母亲竟然相信他? 陈曦和叹了口气:“来小院这一路,我看到的是,你治下的秦国,百姓生活和乐富足。” 况且,系统曾说,赢稷完成了大一统,又围杀芈琰收复义渠,虽然寡情了些,但毋庸置疑,他是一个有手腕、有宏愿的秦王。 这样的一位帝王,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毁掉秦国基业。 “说吧,怎么回事。”陈曦和脸色有些冷凝。 赢稷垂眸,有些气闷:“女子大多感情用事,在前途与丈夫孩子之间,她们通常会选择后者。 这些年来科举的确脱颖而出不少出色的女官,但这些人,后面遇到心仪的男子,大多都选择了辞官。 寡人那桌案上都快被辞呈埋了。” 陈曦和懂了,赢稷的言下之意是,女子科举为官大多是为了镀金,提高身价,好谋的一门好亲事。 这是何等悲哀。 “那,有选择仕途的女子吗?”陈曦和拧眉,又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肉沫茄子放于碗中。 赢稷给陈曦和夹菜,正想回答,卿宁却开口了。 “有。”卿宁眉间染上轻愁:“但在官场上出色的女子,夫妻生活通常不怎么顺心。” 陈曦和扒了一筷子米饭,反问:“那,回归后宅的那些女人,夫妻生活就顺心? 他们丈夫没纳妾,一心一意守着她们?” 卿宁想了想,摇了摇头。 陈曦和轻笑一声,指着面前不远处的红烧肉,眉目中带着嘲讽:“世人都知道红烧肉好吃。 而要做出味道鲜美,肥而不腻的红烧肉,通常需要选取位于猪腹部的五花肉,所以今后做这道菜时,庖丁们都会下意识挑选这样的肉。 可是,她们不知道,全廋的肉,也可以做成糖醋里脊、做成流肉段,酥肉这样的好菜。” 赢稷皱眉,她不懂,刚才还说着女子科考的事情,为何母亲一下子就又扯到做菜上了。 陈曦和微微一笑,眼底却是浓郁的暗色,她敲了敲盛着红烧肉的碗:“这碗红烧肉所用的肉就好比平衡仕途与家人关系的女人。 世人都说,养育孩子、管理后宅、孝敬婆母都是女人的事,而在外奋斗,在官场上建立功业是男人的事。 可,真的是这样吗?” 看着赢稷若有所思,陈曦和干脆直接点明:“既然一男一女喜结连理,那就证明二人是需要共度风雨的,而家庭里那些琐碎的事情,就不该只压在女人身上。 她们要管理的后宅,是丈夫的女人。他们要打理的产业,是丈夫的家业;她们要孝敬的父母,是丈夫的父母;她们要养育的孩子,身上也留着丈夫的血液。 既然,那些东西或多或少都有男人的责任,为何需要女人去独自承受,她们又不是天生就擅长做那些事情。” “几百年以前,做决策的还是女人呢。” 卿宁想明白,冷哼一声,插嘴道“再而,换个思路,谁说男人带孩子,管理后宅就一定不擅长,他们只是被女人,被这世道惯坏了。” 赢稷倒吸一口凉气:“母亲是说,有人在给女人,包括锦瑟潜移默化灌输男人为天的思想?” 陈曦和点了点头。 她瞪了一眼赢稷,有些生气:“好好去和你李姨赔礼道歉。 你废除女子科举,就好比否定了她身为一个女人为秦国做出的贡献,一笔抹去了她的付出,这不公平。” “是。”赢稷垂眸,想起李姨护着他登基时的艰难,有些愧疚。 “各地学院,务必要好好整顿。“陈曦和将拳头捏紧,一口气在心口越烧越旺。 她就说为何自己的女儿,一国公主,最骄傲尊贵的人会成为恋爱脑。 感情是有人存了私心,暗地里干着让历史倒退一百年的事情啊! “我不想吃了”陈曦和将筷子摆下,叹气。 赢稷责怪的看了一眼卿宁,转头看向陈曦和关心问道:“母亲,可是不合口味,想吃什么,您尽管说,我让人吩咐给您做。” 陈曦和想了想:“有烧烤吗?” “啤酒配烧烤,再来一根冰淇凌,绝配啊”陈曦和砸吧砸吧嘴巴。 “这有何难。”赢稷当即唤元宝过来吩咐了两句。 陈曦和其实是被刚才谈的事情弄的没有胃口,本是随口一念叨,为没有胃口找的托词,没想到赢稷还真的让人去做了。 “现在已经有啤酒、冰淇凌了?”陈曦和有些吃惊。 卿宁摇了摇头,笑意盈盈回复:“自是没有的,但是主子当年做出了替代之物,我这有葡萄酒和冰碗。” 陈曦和想起了硝石制冰,点了点头。 “那我们去院子外面烤?” 二人对陈曦和的提议没有拒绝,于是,陈曦和在院子内,就着漫天星空吃了自家儿子亲手烤的第一顿秦国烧烤。 别说,味道还挺好。 气氛正好,席间笑声不断,陈曦和举杯:“敬相遇,敬重逢。” 赢稷看着陈曦和亮晶的眼睛,不忍坏了她的兴致,抬手举杯,一旁的元宝急的团团转。 但赢稷不理他,陈曦和又没注意到,赢稷就这么举起,仰头,一口干了。 “咳咳。。。咳咳。” 好辣。 赢稷从来没有喝酒。 小时候父王不准喝,大一点去燕国为质,没钱喝,继承王位后,宫中医师说酒有刺激性,不利于他控制病情,所以不让他喝。 听到赢稷的咳嗽声,陈曦和强忍笑意,拿着酒的肩膀抖个不停:“赢小稷,你是不是没有喝过酒?” 赢稷耳廓微红,不是因为没喝过酒羞愧的,而是陈曦和那样唤他。 他如今都长大了,母亲为何还那样唤他? 多难为情。 不过,很快他就没有多余的心思想这些有的没得了。 酒的后劲上来,头好晕,喉咙好辣。 赢稷面无表情。 赢稷红了眼眶。 他啪的一声将酒杯放下,竭力遏制住胃里想吐的感觉,为了不出丑,他干脆低头,抬手捂住脸。 他表情实在算不上好看,他不想吓到母亲。 陈曦和一愣,提着酒瓶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肩膀,试探性问了声:“赢稷?” 赢稷没有回答,回答她的是,赢驷左右摇晃然后向她倒来的身体。 陈曦和扶着赢稷,脸色一凝:“酒,有毒?” 元宝抿了抿唇:“陛下没喝过酒,应该是不胜酒力,醉了。” “哈哈哈哈。”卿宁不客气笑出声来。 陈曦和:。。。。 ”赢稷?”陈曦和低头观察怀中的人。 瞳孔涣散,眼尾泛红,意识还在但不多,的确是醉了。 她抿了抿唇,徒然get到了赢稷可爱的点,她用手戳了戳他的脸颊:“你还能站起来吗,儿子? 能的话点点头,母亲带你回家。” “要,要走回去。”赢稷点了点头,遥遥缓缓站起身来,指着前方,看着陈曦和,目光亮亮地抬起手:“母亲牵着我的手,我带你回家。” 第109章 我会永远爱你 一夜好眠,陈曦和又睡到日上三竿。 起床后,她任由宫女给她梳妆打扮,打听了赢稷一番行踪,就朝着明月殿而去。 她想找赢稷商量两件事,第一件事,拯救她那恋爱脑的女儿,第二件则是借用王宫藏书楼。 她昨日留心了,大秦发展的不错,若能在藏书楼找到一些可参考资料,那等她回到过去,就能用最低试错率打造最强大秦。 但她才走到明月殿门口却被门外的阵仗吓了一跳。 明月殿门外密密麻麻跪满了如惊弓之鸟的宫女太监们,殿门虚掩着没关严,侍卫凶神恶煞守在门外,一看就是发生了大事。 与此同时,一阵刺耳的吵闹声从门内传出。 陈曦和拧眉叹气,这一对癫公癫婆,就不能过一天安生日子? 她靠近殿门,宫女太监们连忙给她让出一条道,见侍卫也不拦她,陈曦和干脆将门推开一些,正大光明探头朝里看。 二人在内殿争吵,隔着屏风,陈曦和只能看到二人投在屏风上的影子。 赢稷握着李明月的手腕,声音似是蕴含着滔天怒火,想来表情也好不到哪去。 “你说什么?李明月,你再说一遍!” 陈曦和听到李明月吃痛惊呼声,想来赢稷气到扭曲,没有控制力道。 “我说,陛下! 我不是您养的小猫小狗,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不能一直将我困在明月殿,我要出去!” “出去?”赢稷捏紧李明月手腕,将她往前一拉,低头看向对方:“然后呢? 寡人放你出去,让你好光明正大去见野男人?” “赢稷!” 李明月似乎受不了赢稷的羞辱抬起手想要给赢稷一巴掌,却被赢稷控制住,将她双手反剪在身后。 “我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若不是你拦着,我已经成为他的夫人了。”李明月不甘示弱,咬牙道。 “你想要自由,除非我死!不然,你休想离开明月殿一步!” 这句话话落,陈曦和就看到李明月的身影消失在屏风上,接着一声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起,想来,她应该是被赢稷摔到床上了。 陈曦和实在看不下去了。 * 李明月看着赢稷阴鸷可怕的目光,脸色煞白,身体害怕的微微颤抖,但却不想输了气势,她刚想开口,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含着愠怒的女声。 “赢稷!” 陈曦和蹬蹬蹬绕过屏风,看到一人躺在床上,一人手中拿着绳子,简直两眼一黑。 她一把将赢稷推开,靠近李明月俯身检查她的伤势。 还好。 陈曦和轻呼一口气,除了手腕有些泛红,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没看到什么淤青。 她压着怒气,转身将赢稷拉到屏风外,拧了一把他胳膊上的肉:“你出息了,还敢对女人动手。” 赢稷正在气头上,下意识想发火。 但看训她的人是陈曦和,只得硬生生将气憋住,揉着胳膊解释道:“服侍她的婢女说,她昨日给燕国使臣送了信。 今日,她就闹着要出宫,定是想要与暂居别宫的燕王送信,寡人如何能忍?” 陈曦和脸部抽搐,心里抓狂不已。 儿子啊!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你口中的燕王,那是人家的未婚夫,而你,充其量只能算一个强取豪夺的男小三。 人家燕王不打上门来要人,已经是大发慈悲了,好嘛!? 陈曦和咬牙:“你就不怕燕王进宫要人,或者将你囚禁人家妻妾的事迹闹得满大秦皆知?” “您说燕王?”赢稷冷哼一声,声音中带着嘲讽:“他要是敢进宫,寡人敬他是条汉子。” 陈曦和:??? 这口气怎么巴不得对方打上门来找麻烦? “寡人正愁没有理由对燕国出兵呢”嬴稷勾起半边嘴角,笑的一脸危险:“他要敢进宫闹事,寡人就敢给他按一个刺杀的罪名。” 陈曦和:。。。。王宫套路深,我想回农村。 赢稷别扭转头,语气愤愤道:“那阴险小人,自己做缩头乌龟不敢进宫要人,却整日撺掇李明月那傻子胡闹。 他若是对明月有半分真情,寡人也就放她离开了,可是,他分明就是在利用那傻子,那傻子还傻傻上当。” 陈曦和一手扶额,赢稷的脑回路就是,我爱她,为了她的安全才囚禁她。 陈曦和其实很想怼一句,儿子,在李明月心中,只有你是大坏蛋,好吧? “你真的喜欢李姑娘?”陈曦和叹了口气,向赢稷确认。 赢稷抿了抿唇,轻轻点了点头。 陈曦和心情有些五味杂陈,但还是决定支持赢稷的决定,她将人拉到外间,这才头挨着他,小声道:“那你更不能关着她了。” 赢稷皱眉,脸上带着自厌与自嘲:“放她自由,她就会毫不犹豫离开我。” 陈曦和没好气瞪他一眼,心想,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与你父王是不是很恩爱?” 赢稷想了下,点了点头:“父王独宠你一人,寡人就没见过他向谁低过头,除了你。” 陈曦和表情一怔。 但看着面前恋爱小白的儿子,她撇了撇嘴角,将心中烦乱的心绪全部压下,继续胡编乱造:“我喜欢你父王,那是他愿意尊重我,对我好,不会左右我的决定,一心一意护着我。 当然,更大部分原因是他皮相出色,成熟稳重,却挺可爱,我只要一撩拨,他虽然表面一本正经,其实心里早乐开了花。。。” 赢稷:。。。。 咳咳,一不小心说多了,陈曦和对着赢稷无语的眼神,总结道:“谁都喜欢温润如玉,情绪稳定,一心护着自己的成熟男人。” “若我父王不是这样的人,母后,您就不喜欢他了?”赢稷皱眉。 陈曦和毫不犹豫点头:“对。” “若你父王不是那样的人,我虽然还是会选择来秦国,但我一定不会选择嫁给她。” 陈曦和严肃道:“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内核不稳定,时不时就对身边人发疯,动不动就囚禁她的男人。 你知道你现在在李明月心中是什么样的人吗?” 赢稷抿了抿唇,心口有些闷,他当然知道。 陈曦和也不指望他这样别扭的性子能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于是,她毫不留情道:“一个限制她自由,一点不爱她的大恶人。” “所以,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让李明月喜欢上你,那你就该给她自由,并想办法让她看清燕王的真面目。 儿子,你要明白,你的要解决的人一直都是燕王,而不是李明月。 陈曦和眼睛真诚看着他:“让李明月看清燕王,这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你得投其所好,千方百计对她好,一个温柔多金的男人,谁不喜欢呢” 赢稷垂眸,脑中思绪不停地拉扯,挣扎。 他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脑海中有两个他在打架。 一个他说,你应该听母亲的话,毕竟爱就是要学会给心爱之人空间,而不是紧追不舍,让她只能感觉到窒息。 另一个人却冷哼一声,嘲讽开口,你别听那女人的话,她算什么母亲。 几乎缺席了你整个人生,现在回来,也只会对你说教。 你生病烧得不醒人世时,她不在你身边,你被欺负时,她不在你身边,你生死一线时,她也不在你身边,这些时候,我却一直陪在你身边,你该听我的。 你应该将李明月囚禁起来,这样她就可以永远陪着你了。 你想什么时候见她就什么时候见她,不用担心她消失,也不用为她的生命安全愁的整夜睡不着觉。 陈曦和信心十足,觉得有很大把握说服嬴稷,但赢疾的眸光却越来越晦暗,就连周遭空气都越来越冷。 怎么回事? 管他呢,先顺毛。 感觉到袖子被拽了拽,赢稷一怔,低头看向陈曦和,陈曦和暖暖朝她笑着:“你饿了吧,我们去用饭”。 \"那你会永远爱我吗?无论我变得多糟糕,都不会离开我,会一直爱我。\" 陈曦和有些懵,她不明白嬴稷为何会这样问,左想右想,她还是选择骗他。 她学着记忆中母亲的样子,扯起一个温柔的笑,晃悠悠踮起脚尖,拽着他王冠前的珠帘。 理所应当开口:“赢小稷,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母亲都会永远爱你。\" 赢稷抿了抿唇,他只觉得眼眶酸涩的厉害,心中思绪全部消失,只留下平和。 “以后,明月殿无需再禁严,李明月解除紧闭,她想去哪,无需阻拦。” 李明月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看向赢稷。 第110章 陈羲和想要考"清北" 李明月在赢稷被拉出去后就站在屏风后注意着二人的谈话内容。 虽然听不清二人在说什么,但那女人时不时望向屏风方向的目光却让李明月知道,她们应该是在谈论她。 那个女人好像在说服赢稷放她出去。 她觉得自己心跳快得过分。 她紧张的藏好身子。 虽然抱着一丝期待,但她很快就苦笑摇头,她知道,这绝不可能。 赢稷固执得惊人,对她的掌控欲超乎的强。他就是一个变态,无论那女人说的多天花乱坠,他一定都是不会点头同意的。 这么想着,她心里的那一丝希望慢慢消散。 正当她觉得自己希望落空时,她突然看见那女人拉了拉嬴稷的衣袖,然后踮着脚尖抚着坠在王冠上的珠串。 那女人不要命了,她倒吸一口凉气,就想闪身出去开口求情。 但出乎意料的,赢稷却并没有发火,甚至连神情都平和下来,就像是一头正要发怒的公狮突然得到安抚一般,收起了利爪,只剩下温和。 自赢稷继位后,她几乎再没有见过赢稷那样的一面。 李月明愣愣站在原地,等再回过神来时,她听到了赢稷准许她出宫的话。 她险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蹭的看向陈曦和,又看向赢稷。 她不敢相信,那女人真的做到了。 “陛下说的是真的? 您真的准许我出宫。”李明月走上前,有些迟疑抬头打量赢稷的神色。 赢稷抿紧嘴唇,看到李明月迫不及待问出来的话,他脸上表情更冷了,就好似李明月刚才看到的那一抹温和是错觉一般。 “朝食用完就可以出宫,日落前必须回来”赢稷强忍着心中的酸涩,怕李明月一走了之,还画蛇添足道:“若是让寡人知道你逃了,就别怪寡人拿你弟弟开刀。” 李明月的弟弟正在国子监读书,他资质一般,成绩刚刚好够上国子监门槛,这几年他在国子监混的如鱼得水,全靠借着赢稷的势。 所以只要赢稷一声令下,别说舒服在国子监混了,就说毕业,怕都成了奢望。 陈羲和听着赢稷话语中赤裸裸的威胁,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儿子,你就不能不要擅自加台词吗? 李明月脸色难看起来,她就知道,赢稷不可能会轻易放她自由。 她咬着嘴唇在心里盘算,每日三个时辰,足够了。 暂时获得放风许可的李明月迫不及待开口:“那我现在可以出宫吗?” 陈羲和皱眉,竟是连一刻都等不了? 她叹了口气,走上前偷偷用手指戳了戳赢稷后腰,习惯性发脾气的赢稷忍了忍,心不甘情不愿,几乎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滚。” 李明月脸色一滞,按理说她本该开心的,但看到赢稷对她和对那女人完全是两个面孔,她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如此明显的区别对待,更加坚定了她离开赢稷的决心。 * 赢稷给李明月派了几个侍卫和宫女跟着,等李明月坐着马车离开王宫,陈羲和这才拉着赢稷谈起了正事。 \"我想入学国子监\" “不行” 她都还没说出入学的原因就被赢稷一口拒绝了。 “为何?”陈羲和拧着眉毛:“我去国子监是办正事。” 说到这,她怀疑看向赢稷:“赢小稷,你为何拒绝的如此不留情面。 说,你是不是毛病犯了欠收拾,想像关李明月一般关着我?” 赢稷脸上出现一丝裂痕,囚禁陈羲和这样的事情,赢稷当然是做不出来的。 但他才和母亲相认,的确不想让她这么快离开他的视线。 只有在他视线范围,他才能确保母亲安全。 “母亲”赢稷眸子上闪过受伤,低下头:“我就这么糟糕,让你一刻都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 母亲是不是只喜欢锦瑟。。” 陈羲和:。。。原来这家伙猜到了她的目的了。 “你既然明白我的意图,就该知道,你妹妹若是不管,就得废了” 陈羲和头有些疼,试图和赢稷讲道理:“你们都是我的孩子。 你这么优秀,我不奢望瑟瑟她能有多大能耐,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走上歧路。 这世界美好的东西太多了,她一门心思将目光放在那人身上,始终伤人伤己。” “哪个人?”赢稷皱眉。 “你不知道?!”陈羲和有些小惊讶:“她喜欢甘靳,都已经到了死缠烂打,甘愿为妾的地步了。” 赢稷黑了脸,气的粗气直喘:“好,好的很。。。” “不对,母亲从何得知?” 陈羲和一愣,她总不能说查资料查的吧? “昨晚卿宁告知我的”见赢稷还面露怀疑,陈羲和叉腰瞪他:“你喝醉了没听到,还敢怪我?” 赢稷有些尴尬:“儿子不敢。” 陈羲和冷哼一声:“你到底答不答应我入学” 赢稷有些无奈:“母亲,我答不答应是其次。 当年你与李姨为了公平,国子监名额一律按照成绩确定。 没有人有权利干涉国子监名额确定之事,就算我是一国之君,也是无权干涉的。” “再说,你去了国子监,你要如何向锦瑟解释你的身份? 她才出生不久,你就离世了,她脑中关于母亲的记忆全是空白的,死而复生这种谬论,她是不会相信的。” 陈羲和挠头,抿唇皱眉:“这么麻烦?” 赢稷点了点头 。 “儿子虽然无法送你入国子监,但是赐婚的权利我还是有的。 一个男人而已,既然瑟瑟喜欢,母亲也这般担心她的感情问题, 那甘泉虽然不怎么样,但他还未成亲,配瑟瑟还是勉强能配的,我下旨将他赐给瑟瑟作驸马就是。” 赢稷丝毫不觉得妹妹的感情之事是什么难以解决的大事情,他挥一挥手,就想换元宝伺候笔墨,当即就想写圣旨。 陈羲和太阳穴突突跳,怪不得求而不得,这家伙在感情一事上完全缺根筋。 她头疼的一把按住赢稷的手,严肃道:“我的女儿,就是再不成器,我也不愿她嫁给一个不喜欢她的男人。” “我希望你们都能找到携手一生的人。 而不是一厢情愿,与另一个不爱你们的人互相折磨到白头。” 陈羲和叹了口气,母亲难为啊。 “国子监有插班考试吗?”她咬了咬牙,决定为了女儿的幸福,头悬梁锥刺股:“我不走后门,光明正大考进去不就行了。” 赢稷:。。。。 眼看挡不住,他索性随了陈羲和的心愿,和她科普:“国子监有插班加试,但会比一般入学考试难得多。 而且你还想与瑟瑟成为同窗,那你就得通过国子监数院三年级考核。\" \"难上加难。” “数院?”陈羲和抽了抽嘴角:“数学?” 不是说她小女儿是学渣吗? 怎么不选怡情课程,专门挑这种费脑子的。 “瑟瑟以后是要接手姑姑手里的秦国商行的,最基本条件,就是从数院毕业” 赢稷叹了口气:“那丫头的成绩但凡放到其他任何一院,都是拔尖一样的存在,偏偏她呆的是数院,这才成了吊车尾的存在。” 陈羲和:这与我以为的学渣不一样啊! 感情是清北最强专业最后一名? 陈羲和双目无神:“考!再难也要考!” 知道自己女儿那样优秀,就更不能放任她毁了自己了。 “我要进王宫藏书阁温书,你吩咐一声下面的人,不要拦着我。” 赢稷叹气,点了点头,在陈羲和走之前,他还提了一嘴:“母亲,我已经吩咐下面的人将母亲以前住的宫殿打扫出来了,您今晚就搬进去吧。 到时候我会让元宝跟着你,需要添置些什么,您吩咐他办了就是。” 陈羲和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就朝着藏书阁而去。 第111章 五万积分到账,陈曦和开启积分商城 步入藏书阁时,陈曦和都惊呆了,即使是白日里,藏书阁内依旧灯火通明,一排排书成螺旋状分布在嵌入墙体的书柜中,放眼望去,整座楼仿佛就像由书本堆砌而成一样。 元宝跟在她身后,恭敬解释:“藏书阁在您离去五年后,先王进行了重新修缮。 里面的书都是由翰林院的大人重新整理摘抄成册的,陛下摒弃了竹简,选择用纸张承载,大大增加了藏书阁藏书量。 此后数年,每打下一个国家,陛下都会将该国有价值的藏书尽数搜罗,纳入藏书阁收藏。 王宫内的藏书阁为主阁,国子监还有一个复阁,名为星辰阁,藏书多为主阁副本。” 陈曦和轻笑一声,秦国皇帝的收藏癖是不是基因里自带的。 她记忆中那位秦始皇每攻下一国,就让人建一座真实宫殿手办,最后形成了后世书本记载的美轮美奂的阿房宫。 而这对父子,却爱收藏书,为了藏尽天下书籍,竟然建造了这么一个藏书阁。 这哪是传统意义上的“阁”,这分明是一座建筑群,陈曦和噗嗤噗嗤爬到三楼,依在窗户边上数了数,整整十四座宫殿,想来是耗费了巨资。 “请问贵人需要找些什么书?” 在陈曦和乍舌间,一个佝偻着腰的白胡子老者上前,恭敬询问。 元宝在一旁介绍:“这是藏书阁的管事,熟记每一本书的存放位置,您可以将需求告知他,他会为您寻来。” 陈曦和眼睛一亮,这不就是真人版图书搜索引擎嘛。 “我想先寻找一些地质地理类的书籍。”陈曦和并没有急着去了解数学类书籍,而是让老者带她去寻最迫切想知道的书籍。 毕竟,国防才是外交真正的后盾,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等她穿回去,第一步肯定是要去寻找铁矿,武装秦国军队,增强秦国国防力量的。 “贵人请随我来。” 老人已经很老了,皱巴巴的脸,无法直起的腰,但意外的记性却相当好,她将陈曦和带到一排书架旁,指着盘旋而上的书籍:“贵人,这一排都是您要寻的书籍。” 陈曦和微微张大的嘴巴,想不到地质地理认知竟然发展得这么快,短短二十年就形成了这满满一墙的知识结晶。 “多谢您。”陈曦和向老人行了一礼:“您先下去吧,等我浏览完这些书籍,我再唤您。” 老者看了一眼元宝,元宝朝他点了点头。 陈曦和蹲下,随手在最下层抽出一本《那些年我走过的路》。 这浓浓扑面而来的自述散文书籍名,陈曦和不由怀疑:“确定没分错类别?” 她也不指望元宝能回答她,怀着好奇的心翻开泛黄的纸张。 出乎意料的,是一幅一幅地图组成的书籍。 纸张大概有a3纸那么大,画稿笔力成熟,一看就是有绘画基础的人绘制。 图上有很多图形标注,右下角还有图例解释,是非常成熟的地图了。 怀着好奇,陈曦和一直翻到最后,看完最后一幅图时还有些意犹未尽。 等看到作者名字时,却吓了一跳。 景宓。 是她认识那个景宓? 过于吃惊,陈曦和一把拽住元宝:“这个景宓是楚国景家嫡女,景鲤的妹妹,芈姓景宓吗?” 元宝点了点头,还顺便加了一句:“景夫子一生几乎将楚秦河山都跑遍了,秦国攻陷楚国后,景鲤大人成为了楚州州官,而景先生则被陛下聘为国子监夫子。 前不久巴蜀水患,她跟随工部的大人去巡视河堤了,如今没在都城。” 陈曦很珍惜的摸了摸手中的书,垂眸轻轻感叹一声:“真好。” 当年那个哭包病弱美人终于走出了宅院,亲自踏遍了大好山河,还将亲眼所见全绘在了图上。 真好。 陈曦和将书放入原来的位置,大概确定了藏书阁藏书的品质,她眸中泛起狡黠的光,在脑袋中呼叫系统。 【怎么了?】 穿越时空大概真的耗损太多,唤了许久,脑袋中的系统才虚弱回应,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从休眠中醒来的懒散。 【你们系统算高级人工智能吧?】陈曦和勾起唇角【是不是需要不断学习,才能变得更智能完善?】 一向嘴贱的系统破天荒地只简单回了她一个【嗯】。 【那这里的书籍我打开给你扫描学习】陈曦和眸光微微发亮,闪烁着狡诈的光芒【条件是,1本书2积分,如何?】 前不久她查阅资料时就发现,度娘对这个时期的历史有很多空白,这些书的价值对于系统而言,想来无法估量。 【2本书一积分】系统懒洋洋的【与我数据库里重复的不计入报酬】 【成交】 陈曦和环顾了满屋的书,嘴角勾起得逞的笑,她转身问元宝:“藏书阁目前藏书多少?” “禀太后,藏书大概十万余册。”元宝思索一番,低头回道,他只有在四下无人时才会唤陈曦和为太后。 陈曦和只觉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发了发了。 她呲着大白牙【系统,我也不贪心,抹去零头,算你十万册,五万积分打入账上。】 【我还没扫描呢】系统真被陈曦和的无耻震惊到了。 【你这么狡猾,不交定金我怎么敢和你交易】陈曦和撇了撇嘴角【不打钱,不干活】 系统:。。。。 【多退少补】陈曦和又加了一句。 【行吧】 【叮,你的五万积分已到账。】 陈曦和宣布,今日就是她穿越以来最神清气爽的一天,没有之一。 【干活】 哎,系统的声音真是美妙。 资本的力量让陈曦和乳腺都通了,她恨不得原地现场献唱“今天是个好日子”。 她也不计较系统语气不好了,乐滋滋看着紫色的一连串数字,语气极好【好咧,老板】 【不过,干活前,能不能先为我开启积分商城?】 她真的眼馋积分商城很久了。 【叮,你的积分商城已解锁】 听到声音,陈曦和看了一眼所剩积分,嘴角乐的压不下去。 解锁积分商城才用了三百积分,有钱的感觉就是好啊。 她哼着小调,点开度娘的面板,果然在最下面发现了一个小房子的图标,她好奇的点进去。 哇! 真是琳琅满目,各种商品都有啊,最重要是物美价廉,简直不要太美好。 【积分商城能兑换我所在位面的最高科技水平的物品】 系统声音带着警告【但是,还是得提醒宿主,最好不要换,高于此位面的东西骤然出现,本系统将无法确保你的安全了】 环境承载力嘛,她懂哒。 陈曦和正沉浸在一下子暴富的喜悦中,一个小太监却进入了藏书阁,走到元宝身边,脸色惊慌对着元宝耳语几句。 “怎么了?” 见元宝脸色沉了下来,陈曦和皱眉问。 元宝舔了舔嘴唇,有些为难,最后还是一咬牙说道:“歹徒闯入国子监刺杀了一名夫子,长公主挡刀,如今正昏迷不醒。” 陈曦和:!!!! 什么!!! 她顿时吓得腿一软,好心情被破坏一空。 第112章 陈曦和救下两人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陈曦和急的嘴唇冒泡,问元宝。 元宝一边跟在陈曦和身后疾步狂奔,一边将黑冰台搜集的情报说与陈曦和:“事情起因还得从二十五年说起。 二十五年前,神医扁鹊为了延长韩公寿命,几番配药,终于配出一副理论药方,以白鼠试验后,进入了人体测试阶段。 先王便发布公告,招募志愿试药者,其中有一妇人与韩公病情相似,她没经过家人同意,私自报名了试药。” “她死了?”陈曦和拧眉:“所以医患才找上门来?” 问出口,陈曦和才觉得不对劲,如果人死了,当时就应该找秦缓要说法呀,怎么会事隔这么多年才上演医闹。 “不,扁鹊那药方帮助那夫人活了下来,但是那药方的副作用却让那妇人失去了生育能力。” 元宝有些无奈:“妇人求医问药多年,最近才发现不能孕育子嗣的原因,痛苦之下,留下绝笔书信自杀了。” “那被刺杀的夫子是什么身份?”陈曦和深吸几口气,觉得这事情简直是不可理喻:“他与扁鹊是何关系。” “没有关系。”元宝气喘吁吁答:“那妇人的丈夫本来要杀扁鹊的关门弟子。 但却杀错了人。 陈夫子完全是无辜的,现在却躺在病床上九死一生。\" \"今日正值国子监放假,院中只陈夫子带着一位甘姓学子在药房研究药理,那歹徒闯入国子监没找到自己要杀的人,就逮住陈夫子泄愤。 而公主被留在院中补习,她去找那甘姓学子时刚好遇上这档子事,没思考便冲上去制止了。 那歹徒伤了公主后,被闯入的护卫拦住,眼看逃不掉,用武器捅了腹部自裁了。” 陈曦和倒吸一口凉气,气的眸子都瞪大了:“这特么变态吧。” “他死了没有!”陈曦和恶狠狠问道。 “暂时没有。 秦大夫成为国子监第一任医院院长时曾立下过医学院的院规。 所有医学生必须平等对待每一位患者。 那歹徒在国子监自裁,尽管不愿,那的夫子必须救助于他。” 陈曦和:。。。。有句妈卖批不知当骂不当骂。 她不觉得那誓言有什么错,只是这件事情真的分外滑稽。 “你让陛下直接去宫门口等我”陈曦和深吸一口气:“随我一起去国子监。” “诺。” 元宝小跑着离开,陈曦和则在其他宫女引路下,独自前往宫门,在马车上等着赢稷。 等赢稷赶到,上了马车,陈曦和长话短说:“我有办法救陈夫子与瑟瑟,但前提是我救人时不能有旁人在场。 包括你在内。” 赢稷见陈曦和分外镇定,一颗惶惶不安的心也定了下来,他没有问陈曦和原因,而是直接点头:“好,等会儿,我会疏散夫子,掩护母亲进去。” 看赢稷没有追问,陈曦和松了口气。 国子监,后门。 陈曦和带着帷幔跟在赢稷身后,等着赢稷将愤愤不平的夫子从病房架出来后,陈曦和这才趁乱闯了进去。 赢锦瑟与陈夫子处在两个病房,但好在病房是相通的,陈曦和看了两人伤势。 锦瑟腹部受了一刀,伤势看上去虽然恐怖,但还能控制。 陈夫子情况却不太好。 那歹徒刀刀致命,几乎砍断了他的大动脉。 他现在只吊着一口气,随时可能死亡。 【系统,兑换生命之水】 【宿主,你要兑换的药品——生命之水,高于此位面等级太多! 本系统必须提醒宿主,若你用于这两人身上,你自身将会受到反噬】 【会如何?】 【损失至少十年寿命。】 陈曦和苦笑一声,她咬了咬牙,面上没有半点犹豫【兑换】 【他和你非亲非故】 系统有些不明白,觉得宿主眼下定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有心想劝。 陈曦和却打断它【他是目前最德高望重的医者。 虽然他的医学造诣没有秦缓高,但他却是研究心疾一脉的泰斗。 他研究出了能缓轻心疾的药方。 又上过战场,救过数以千计的士兵,这样的人,不该躺在这里。 他不该死。】 【系统,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为愚昧启蒙者,不可使其困惑于无知; 为自自由开路者,不可使其困顿于荆棘; 为生民立命者,不可使其殒没于无声; 为生命护航者,不可使其否定于必生所学。 系统,这是我想要建立的秦国】 【好吧】 系统虽然还是不明白陈曦和的情绪,但却尊重陈曦和的选择。 【叮,消耗八百积分,成功兑换生命之水一瓶】 陈曦和拿到生命之水,按照系统解说,赶紧给陈夫子与赢锦瑟服下。 赢锦瑟伤的轻,几乎是才喝下生命之水就止住了源源不断的流动的血液。 而陈夫子,受伤太重,生命之水护住了他的心脉,正慢慢修复他的伤势,但要痊愈,怕是得等上一年半载。 二人生命体征肉眼可见平稳下来,陈曦和松了口气。 她将帷幔带上,出了病房,避开人回到了马车上,然后吩咐守着马车的宫女去回禀赢稷。 大概过了半炷香时间,赢稷带着赢锦瑟出了国子监。 他将妹妹安顿好,第一时间掀开车帘上了陈曦和所乘坐的马车,急声开口:“母亲,你。。” 那样的伤势,母亲花了如此短的时间控制住病情,简直是神迹。 陈曦和压下喉咙里的猩甜,疲惫的向他摇了摇头。 赢稷心沉了下去,他突然有些恐慌。 神话里都说,神仙不能干预凡人生老病死,母亲会不会。。。 “你让人将陈夫子安置于安全的地方,派信得过的人照顾他”陈曦和不放心又提醒道。 赢稷冷着脸点了点头。 “这件事你打算如何处理。”陈曦和追问。 “按照大秦律例,故意杀人应该以命抵命。 但那个歹徒抢救无效,已经死亡,想来刑部会秉公结案。” 赢稷捏了捏眉心,脸色阴沉。 但他不会放过那个杀人凶手。 敢伤他的妹妹,害得他母亲不知付出了何等代价,他非得杀的那家伙九族不存于世。 “不够。” 陈曦和想着当时在国子监医院门外看到篆刻在石碑山的誓言,目光几乎冻成冰:“不能这样便宜他,但我不赞成你的想法。” 赢稷一愣,眸中阴翳一收,有些不知所措,他其实并不希望母亲看出他是一个冷心冷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杀人解决不了问题。”陈曦和缓缓道:“要想办法,保护无辜的医者在医闹时免于受伤。 要给无理闹事的病人应有的惩罚。 当然,也要确保医生的职业道德。” 陈曦和一锤定音:“秦法要重新修订,回宫后,你让官员专门来为我讲授一下如今的秦法,召集秦国有话语权的官员,最好囊括三司官员,一起探讨,完善秦法。” 赢稷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至于事情原委,怕没有这么简单。”陈曦和有些头疼。 “母亲放心,事情原委,寡人会派监察院的黑冰台重新秘密调查此事。” 赢稷眸光黑沉如水:“国子监防守一向严密,那混账却毫无声息潜入,案发后,捕快与金吾卫街史却姗姗来迟。 看来,我这秦国京兆府与金吾卫都出了问题。” 此前,秦国经过改革,选用了唐朝的三省六部制,又按照需求增添完善了一些其他官制,所以形成了极为特殊的,不同于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的官制。 陈曦和叹了口气,只觉的心累:“我浅眠一会,等到了宫里,你唤我一声。” 想到那石碑上的内容,陈曦和就憋了一口气。 【今吾进入医业,立誓献身人道服务; 吾感激尊敬恩师,如同对待父母; 病患的健康生命是吾首要顾念; 吾必严守病患寄托予吾之秘密; 吾对病患负责,不因任何国籍、政治或地位不同而有所差别; 生命自诞生起,即为至高无上之尊严; 即使面临威胁,吾之所学所用也不与人道相违。 。。。。 吾兹郑重地、自主地,以吾之人格宣誓以上的誓言。】 无论如何,她都要亲自参与此次案件,陈曦和疲倦的闭上双眼。 赢稷小心翼翼给她盖上薄毯,盯着她的睡颜,双手控制不住直颤,但神情却越发冷静。 第113章 陛下有攻打燕国之意 夜幕四合,秦王宫前。 赢稷将陈羲和小心抱起,下了马车还没走几步就与回宫的李明月不期而遇。 对上赢稷漆黑的眼眸,李明月脸色一白,空气都安静了几分。 她太熟悉这男人了,这是要发怒的前兆。 赢稷答应让她出宫,但是得在日落前回来,她却和燕王呆到了黄昏时刻才恍然想起赢稷的警告,等到了宫门口时都明月高悬了。 李明月抿紧唇,有些心虚,她没想到赢稷日理万机还专门抽时间来宫门口等她。 但一想到赢稷可能会重新限制她的自由,心虚就渐渐被气愤和恐惧取代。 她微微后退几步,闭上眼准备接受赢稷的责难。 但等了许久也没迎来赢稷暴怒的声音,她悄悄睁开眼睛。 发怒、质问她为何回来那么晚、下令关她禁闭,这些都没有。 赢稷甚至都没有开口,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李明月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呆呆看着男人冷着脸从她身侧走过。 他没看见她吗? 一个念头闯入脑海,李明月下意识皱眉。 李明月,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么?你难道被他关傻了? 想法一闪而过,李明月咬着唇转身,脸色怪异跟在赢稷身后。 恍惚之间,她见那男人停下脚步,双手动了动。 她瞳孔骤缩,不可置信愣在原地。 她这才发现,赢稷怀中应该是抱着一个女人,他走的很慢很平稳,似乎怕怀中女人不舒服,这才停下来调整抱姿。 薄毯未能盖住那女人垂下的步摇,步摇在夜色中随着赢稷的步伐一步一晃,她的头发被夜风吹得飘起,与赢稷的头发互相缠绕,很是亲密。 李明月咬紧下唇,心头无端有些慌,就好似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去了一般。 “陛下”她想唤住赢稷。 赢稷皱眉,低头果然看到陈羲和皱眉缩了缩脑袋。 他开口时声音低且凉:“元宝,将李明月带到理政殿外罚跪。 什么时候,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什么时候再让她回去歇息。 另外,传三司要员进宫议政。” “诺”元宝在李明月身后低低答了一声。 他走到李明月身旁,弓着腰:“李姑娘,请吧。” 李明月垂下的双手握紧,一双漂亮的眸子中染上怒火,她不过就晚归几刻钟,这男人凭什么这么羞辱她! 一会儿官员进宫,她跪在理政殿外,所有人都会将她的狼狈看在眼里。 是不是将她的尊严放在地上随意践踏,他就高兴了? 李明月下意识想出口反抗,元宝赶紧拽住她袖子,声音中带了些警告:“李姑娘,若您不想再被关在明月殿,不得踏出一步,就听奴一句话,别开口。 今日,长公主在国子监遇刺,几乎九死一生,如今,陛下烦着呢。” 锦瑟遇刺? 李明月垂下头,神色有些愧疚,再开口时嗓子就有些哑:“我不知道。 她,她如何了?” 元宝在心中诽谤,事情闹得那样大,咸阳城里怕是连三岁小儿都听闻了。 你说你不知道? 你又不是双耳失聪,亦或是没呆在咸阳城内。 元宝叹了口气,他从小陪着赢稷长大,事事以他的命令为先,陛下命令这合宫上下敬李明月如敬他。 他时时刻刻记着。 可如今,元宝第一次觉得陛下错了。 这个女人,她没有心,就算有,也是那捂不热的石头。 陛下前些年对她多好啊,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还力排众议许她一介平民王后之位。 她却在大婚前日与燕王私奔,让陛下,让秦国颜面尽失。 就算将她抓回,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燕王的未婚妻,陛下都不忍杀她。 什么未婚妻。 元宝讽刺一笑,不过许了一个夫人的位置罢了。 元宝越想越为嬴稷不值,他心头就像被石头压住一般,怎么也喘不上气来。 他看了前方一眼,赢稷已经抱着陈羲和消失在视线中。 他由衷希望,太后的出现能让陛下清醒过来。 想到这,他躬身以请:“还请姑娘移步,奴还有要事在身,劳姑娘不要为难奴。” 李明月听出元宝语气中的不敬,她气的攥紧拳头,第一反应就是想找赢稷告状。 可是抬头,眼前哪有男人的身影。 * 陈羲和是被渴醒的,她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重的厉害。 “来人,给我倒杯水。” 陈羲和费力撑着身子起身,软软开口唤人。 准备离开的大臣们脚步一顿。 还未离开的赢疾身体一僵,猛地抬头,就见主座上的君王早已没了影子。 “大监。”他唤了一声元宝,元宝躬身走上前,态度极为恭敬:“右相,有何吩咐?” “大监可方便告知,里间那人是谁?” 那人声音,让他想到了一个故人。 元宝头压的更低了:“启禀右相,陛下说,是长公主。” 赢疾一愣,然后笑了。 他知道那姑娘身份元宝怕是不能轻易透露,也没再打探下去:“劳烦你转告陛下,修改秦法之事,老夫会尽快召集同僚处理。 年纪大了,比不得年轻人,老夫就不等陛下了,先行告退。” “右相辛劳。” 赢疾从理政殿出来时,李明月还在跪着,他罕见地冷了脸,却没吭一声,拂袖离开王宫。 才走到宫门,便见一辆马车等在原地,守在马车旁的车夫看到他,眼睛一亮,掀开车帘对着车内的人耳语几句。 不一会,车内走下一中年儒雅男人,他穿着官服对着赢疾笑笑:“范某可等右相许久了。” 赢疾扯起嘴角,客气道:“被陛下留住,说了几句话。 左相特意等在宫门处,可是有事同老夫商量,不若移步老夫府邸?” “几句话,几句话,说了就走。”范雎连忙摆手,态度恭敬走到赢疾面前:“范某听几位同僚说,他们离开时,好似听到理政殿里间传出一女子声音。 不知。。” “是长公主。”赢疾面不改色。 范雎点了点头,心下却不信,开口时的语气却难得带了一些真实的喜意:“陛下为了那个女人,迟迟不攻打燕国。 今日范某言语间试探,陛下态度好似软了下来。 想来,范某有生之年是能看到陛下一统六国了。” 赢疾愣了愣,看着范雎眉宇间不经意之间流露出的意气与激动,叹息一声。 看来真是老了,竟然以为那女子是先太后,竟然在范雎身上见到了张仪那斯的影子。 想到赢稷对李明月的态度,赢疾又是一叹,不过他还是开口帮赢稷辩解道:“范大人误会了。 陛下岂是那为美人昏头的君王。 这些年秦国年年征战,看似所向披靡,其实朝政不稳。 攻下的那些国家,政权虽然易手,但他国百姓对秦国统治认同度不够高。 陛下停下扩张步伐,完全是为了安定民心,让百姓修养生息,好稳定社稷。 如今只剩下燕国与齐国,不足为惧,陛下态度软化,也不是因为对那女人死心,而是再次举兵的时候到了。” “那,陛下对那女人?” “有真心,但的确也是用她麻痹燕王。”赢疾脸色犹如霜冻:“不,应该叫前燕王。” “此次事件八成是他伙同齐王在咸阳搅动风雨,动了长公主,他算是触碰到了陛下逆鳞了。” 范雎有些唏嘘:“哎,何必呢,本来还可以苟延残喘几年,这一头晕,怕是要亲手葬送燕国基业。 不聊这些了,右相对今日陛下提出的完善律法之事,有何看法?” 赢疾背起手:“这事陛下不是交给左相你吗? 关老夫何事?” “右相不管?”范雎睁大了眼睛。 “陛下只让老夫把把关。”赢疾摊了摊手,催促范雎:“您可要加快,老夫还等着月中休假去看一下老友呢。” “看李将军?” “张仪。” 范雎:。。。 怎么感觉自己左相位置岌岌可危呢。 第114章 这女人想上位 “母亲。”赢稷亲自接过宫女手中的杯子,扶着陈羲和喝下,语气有些急躁:“怎么短短几个时辰,母亲精神差了那么多?” 陈羲和笑笑:“赢小稷,我这一整日都在提心吊胆,精神能好才怪咧。” “是儿子无能,没有保护好瑟瑟,劳您操心。” “无妨,我是你母亲嘛。” 陈羲和抬手揉了揉赢稷的脑袋,像哄小孩子一般:“当然要帮着赢小稷。” 因为是夜间,所以赢稷并没有戴王冠,时隔多年再感受到陈羲和手心里的温度,他眼睛酸涩,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本想说些什么,但为了不破坏此时的气氛,嘴巴默默闭上,僵着身子任由陈羲和的手掌放在自己头上抚摸。 所以,当陈羲和将手拿开时,他还有一丝落寞与不舍。 陈羲和打了一个哈欠:“如今是什么时候了,大臣们可进宫了?” 赢稷将头扭过去,不看陈羲和,随口胡诌:“要商讨前,我唤母亲了,但母亲睡得沉,怎么唤都不应我。 还踹了我一脚。“ 陈羲和皱眉,有些不太相信,她睡姿一向挺淑女啊。 赢稷看陈羲和若有所思,赶紧打断她的思绪:“母亲放心,我已经将任务分下去了。 目前的秦法的确很难再适应秦国发展,秦国大臣们也早有了重新修订的想法。 母亲,先放由他们折腾吧,等折腾出一个结果,我再呈给母亲,母亲再指点指点,如何?” 这个时代的人可能更明白这个时代需要什么样的律法,她胡乱插手的确也不太好。 赢稷考虑得极周全。 等到时候她看到最终版本再提意见也不迟。 这么想完,陈羲和便点了点头。 “那我回去洗漱休息了。”陈羲和掀开被子下床:“你也早点休息,身体最重要。” 赢稷勾唇,神情愉悦:“我派元宝送母亲回去。 我这还挤压着一些折子,看完花费不了太多时间。 等看完,我就睡。 母亲不必挂心,我有数。” 陈羲和又打了一个哈欠,点了点头,她揉了揉眼睛,阻止了赢稷想要相送的要求,唤了元宝一声,走出了理政殿。 才跨过门槛,左转就看到了跪着的李明月。 晨曦和:。。。 李明月抬头就看到陈羲和从理政殿出来,内心更别扭了。 理政殿是非常重要的地方,只有受赢稷宣召的大臣和秦国长公主赢锦瑟能进入。 她已经很久不被准许接近这了。 不,应该说,自从她逃婚被抓回,赢稷就不再允许她进入了。 李明月压下心中苦涩,手指下意识捏紧帕子,直接将怕子捏得皱巴巴。 “这是怎么了?”陈曦和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地回身询问元宝。 “启禀。。陈姑娘,李姑娘回宫晚了些,陛下罚她思过。”元宝总觉得唤陈姑娘怪怪的,说话都不怎么利索。 晨曦和面无表情,这李明月是不是傻啊? 赢稷早上才警告她,晚上她就顶风作案。 她叹了口气,上前弯腰想将李明月扶起来:“我做主,不必跪了,起来,回去吧。” 一拉,没拉起来。 李明月内心不屑,面无表情开口:“陛下未赦免我。” 陈羲和看向元宝。 元宝赶紧开口:“陛下让李姑娘回去。” 李明月皱眉,赢稷的性子,她最了解,按照以往惯例,他肯定要罚她跪上一整晚的,今日怎会这么轻易就松口让她回去? 难道是因为这个女人? 李明月摇了摇头,绝不可能。 陈羲和用力将她扶起:“很晚了,回去吧,放心,我保证,赢稷不会怪你。” 又是直呼姓名。 李明月内心更别扭了。 陈羲和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自顾拉着她转身,边走边拍着她的手:“你放心,我会让赢稷放你自由。” 你自由后就赶紧去找你的燕王吧。 早日看明白他的真面目,清空心里的人,再来面对赢稷。 若到时候你还看不到赢稷的真心,不能与赢稷走到一起,就说明你们有缘无份。 那就别怪我作恶婆婆了。 陈羲和一想到自己要像狗血偶像剧里面的母亲一般,拿着钱上门威胁儿子另一半离开他,额角就划下三根黑线。 还有赢锦瑟那丫头,中毒更深,都能不要命,为了那男人挡刀了。 陈羲和累觉不爱。 儿女都是债啊。 “你?”李明月侧头看她。 她不信。 赢稷那么爱她,怎么可能放她离开? 似乎从这女人出现开始,就一直在试图说服赢稷放她离开。 难道她也像以前那些女子一般,看上了王后之位? 李明月在心里嗤笑鄙夷,她还以为这女人不一样,原来和过往那些女人没什么不同。 她觉得赢稷真是太可怜了,虽然坐拥万里山河,但却没有一个人是真的爱他。 除了她之外,所有想要靠近他的女人都有别的心思。 “奥,那我等你的好消息。”李明月冷淡开口,将胳膊从陈羲和手中抽出,敷衍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陈羲和:。。。。 她转身看了看元宝,元宝也一脸懵。 有病吧! 夹枪带棒,她到底哪里惹到她了? 陈羲和气的跺了跺脚,也甩袖想要离开,元宝却低声道:“路途较远,还请太后上轿。” 为了不受气,看来要早些让李明月离开王宫了。 陈羲和深深呼了口气,转身上了轿子。 第115章 元宝:这家没我得散! 翌日。 赢稷上朝前特意叮嘱元宝:“你一会去库房挑一些时下的新鲜玩意给母亲送去。 锦瑟那处,昨晚送了些止血凝疤的药过去,你一会去看看,她有没有醒了,有没有好好用药。 那丫头,最是不让人省心。” “诺” “将这药膏一并给李明月送去”赢稷说完,又将昨晚让医署医官呈上来的药膏递给元宝:“你晚些去宫门处等着,若她再晚归,接着罚。” 这药膏本来昨晚赢稷就想给李明月了,但她宁愿跪在外面也不愿低头,赢稷气的不轻,药膏也就没送出去。 元宝在心里叹了口气:“诺”。 明月殿与陈曦和住的春晖殿都位于西宫,只是春晖殿位于西宫偏北,较为僻静,而明月殿则是西宫中最靠近秦王寝宫的宫殿。 要去春晖殿,必先经过明月殿。 元宝途经明月殿,想了下,让抬着礼物的宫女太监站在明月殿外,自己拿着药膏进去了。 因为被准许出宫了,李明月气色肉眼可见好了起来,也没再闹绝食,元宝才跨过门槛走了大多百米就与她碰上。 “姑娘这是要出宫?”元宝行了一礼,眉头皱得能夹起一只蚊子。 他提醒道:“姑娘可用了朝食?” 李明月一见元宝脑子里就浮现出昨晚自己跪在理政殿外的狼狈模样,她冷了脸色,绕过元宝,语气有些冲人:“怎么,若是我没用,大监还要去告状不成?” “奴自是不敢”元宝弓腰落后李明月半步,语气倒是平静:“但若是姑娘没用朝食,按照王令,便是不能出宫的。 还请姑娘不要让奴难做。” 李明月冷笑一声,转身垂眸看向元宝:“大监好大官威,莫不是忘了当年你九死一生,是谁从燕王手中将你救下的?” 元宝脸上罕见浮上一层薄怒,他抬起头,眸光死死盯着李明月:“姑娘莫不是忘了! 当年若不是你因为好奇,在王宫中乱逛时被还是太子的燕王扣下,夕朝姑姑便不会为了救你受辱而死,而奴,也不会落得这样一具残缺之身!” 李明月有些心虚的别开脑袋,她转身步子都慢了下来,语气有些颤抖:“进宫又不是我愿意的,我。。。” “还请姑娘慎言”元宝强行将胸腔中越烧越旺的怒火压下,深吸一口气:“也请姑娘不要在陛下面前提起此事。” 那件事后,嬴稷高烧一场,丢了些记忆,忘了夕朝。 再醒来后,他患了奇怪的病,只要一受刺激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纠结,彷徨,痛苦,患得患失,他甚至自残过,认为自己是个异类。 这几年,朝政稳定,又经过医师治疗,赢稷这才控制住病情。 但若赢稷想起了当年的事情,元宝真的不知道,这位贤明铁血的帝王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二人此时已经走到了影壁前端,两人双双默契结束话题。 李明月抬头就看见了殿门外端着托盘等候的宫女太监,她抿了抿唇:“这些我不要,都拿走。” 赢稷总是这样,打一棍子又给个甜枣,像训狗一样训她。 可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元宝:“姑娘误会了,这些东西是陛下送给陈姑娘的。” 李明月眼中闪过诧异,她表情有些僵,扭过头生硬道:“那最好,还省了我力气。” “不过陛下特意吩咐奴给您送了膏药” 元宝将药膏举起,银白色圆嘟嘟的玉瓶上贴着“玉肌膏”几个字,是大秦千金难求一瓶,特供王室的专用药膏。 李明月转头看向举至面前的膏药,咬着唇红了眼睛。 赢稷什么意思。 送那女人全是金贵物件,到她这,就只得了一瓶药膏。 他是在提醒她别忘了昨日晚归被罚跪的屈辱? \"告诉陛下,劳他费心,我不需要他提醒,以后定会按时回宫。” 李明月胸脯起伏几下,唤了宫女太监,也没看她们到底跟上没有,怒气冲冲跨过门槛就往宫门方向而去。 “大监” 服侍李明月的宫女们左右对视,有些无措的巴巴开口,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 “李姑娘可用过朝食了?”元宝将膏药收起,问明月殿当值的宫女。 “吃了吃了”宫女们点了点头。 其中一个宫女还大着胆子站出来,详细禀报:“姑娘是辰时八刻用的朝食。” 竟是如此迫不及待? “李姑娘用朝食的时间与离宫的时间都瞒着,但凡漏出一丁半点到陛下耳朵里,别怪我不留情面”元宝冷了脸。 “诺”宫女们吞了口唾沫,连连答应下来。 “去吧”元宝眸色冰冷:“看着她,别出事。 劝着些,有些不能做的事情,别让她做,不然。。。“ “诺。” 敲打完明月殿的婢女,元宝才重新扯起笑脸前往春晖殿。 \"什么!陈姑娘去见长公主了!”元宝当即吓头皮发麻:“你们怎么不报!” “这。。。姑娘起的早,我们一个没留神,她就出去了。” “往日,姑娘都要睡到巳时三刻的,奴想着尽量不要靠近寝殿,让姑娘睡到自然醒。。” “唉!大监!”春晖殿的管事宫女看听完话脸色骤变,一转身就跑的元宝,赶紧追问:“这些东西。。。” 元宝自是没心情回复她的。 他一路狂奔,眨眼就消失在了宫女视线内。 凤阳殿。 在陈曦和的美貌攻击,语言艺术轰炸下,不过打了个照面,她就成功与赢锦瑟成为了闺蜜。 “我在宫外就听说阿兄这几日转了性子,不再搭理那李明月,想来都是妹妹的功劳了” 赢锦瑟半倚在床榻上,扬眉吐气道:“我早看那女人不顺眼了。 水性杨花,那边放不下燕王,这边又吊着我阿兄,还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模样。 偏我日后要接手姑姑手中的秦国商行。 她这摆明就是看不上我。 她也不想想,要不是她运气好,得了阿兄喜欢,这富贵日子,她那样的身份,哪能踏进王宫一步?” 打开了话匣子,她就压抑不住自己想吐槽的心:”阿兄也是的,这天下美人任他挑选,他却一个不喜欢,偏偏看上那样一个糟心玩意儿。 害得我每次回宫都眼睛疼。” \"我可是听说不少你与那甘泉之的事情” 陈曦和摇了摇头,将手中握着的短刀放在一旁的桌案上,又将处理好的桃子递给她:“你和你阿兄啊,半斤八两,谁也不要嫌弃谁。” 赢锦瑟一滞,有些气闷:“我眼光可没阿兄差,甘泉之可不一样,他” 赢锦瑟咬了咬唇,眼中闪过落寞:“他除了不喜欢我,其他什么都好。” “不过~”她摇头晃脑拉长尾音:“此次之后,他一定会对我心生感激。 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他恩师呢。 要知道,他以前可是理都不理我的,今日早晨,他都进宫来看我了。” 陈曦和:。。。。 “哎呀,不说我的事情了”赢锦瑟将目光转向陈曦和,眸光暧昧:“妹妹觉得我阿兄如何。” 陈曦和控制不住眼皮抽动:。。。。 “哎呀,估计我阿兄是没有福气了” 没等陈曦和答,赢锦瑟就可惜的叹了一声:“你是宁姨的义女,以宁姨对阿兄的讨厌程度,你若是敢喜欢上阿兄,她敢打断你的腿。” 陈曦和眨了眨眼睛:“为何?” 她上次就觉得奇怪了,似乎卿宁那丫头非常厌恶赢稷,席间多次对赢稷冷嘲热讽。 “你不知道?”’赢锦瑟用手捂住嘴,眼睛瞪的圆圆的:“宁姨没告诉你?” “我才被收养不久”陈曦和歪了歪头:“可是有什么秘闻?” “你靠我近一些,这事情得悄悄说。”赢锦瑟朝着陈曦和招手,等对方倾耳靠过来,她才开口道:“因为……” “公主!” 元宝差点被看到的场景吓死,他连忙高呼一声,打断两人说话。 “元宝?” 赢锦瑟歪头看向门外:“你怎么有空来本宫这。 阿兄可是也来了?\" 完了完了,又要被数落了。 赢锦瑟将被子一拉盖住头,模样像只圆滚滚的仓鼠,脑袋被全部包裹在被子内,不时悠悠晃动。 非常识时务地认错:“我错了,阿兄!\" 陈羲和忍不住抿嘴轻笑,看这丫头样子,平时没少被赢稷念叨。 陈曦和转头看向门边,却只见到元宝,思索片刻,她问:\"可是陛下让你来送东西?\" 元宝小心翼翼打量陈曦和的脸色,见她神色中充满好奇,脸上也没有怒气,这才松了口气。 他只觉得全身软趴趴的,被吓得。 元宝忍不住叹了一声:“我的公主殿下哦!” 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幸亏他来的及时,不然全完了! 第116章 太后,你想不想看一出戏 “阿兄没来?”赢锦瑟只听到元宝的声音,她将被子往下移动,只露出一双眼睛。 “呼,没来就好。”她用手拍了拍胸脯,长长呼出一口气。 元宝抿了抿嘴唇,走上前将怀中的药膏呈上:“禀太后,奴来给公主送药。” 陈曦和将药膏接过放在一旁的矮桌上:“我来之前,凤阳阁的宫女们就已经帮锦瑟上过药了。 你去回禀陛下吧,也让他安心,公主这有我。” 元宝:。。。。 您在,陛下倒是安心了,可奴不安心啊。。 “还有事?”陈曦和有些奇怪看向元宝。 元宝对着锦瑟欲言又止,听到陈曦和问话,他干笑两声:“奴在这儿守着,等着太后一起回去。 陛下让奴给太后送了一些新鲜玩意儿,奴得带着您的答复一起回去复命。” 陈曦和点了点头,看向赢锦瑟:“那我也长话短说,我来找公主,其实是想了解当天你挡刀全过程的始末。 还请公主告知。” 锦瑟咬了口桃子,边回忆当天的始末,边道:“当日,补习结束,我从夫子院中出来,打算独自去用饭。 因为前一日,甘泉之的态度太过绝情,我便想着好歹我也贵为天潢贵胄,有大把上好的男人排着队做我驸马,为何要热脸贴他冷屁股。” “所以,你一开始,并不想去找甘泉之?那为何。。?” “我走到一半,有个学院内的同窗慌慌张张一上来就拉着我跑,她说是有疯子杀进了国子监医院,现在正在乱杀人,得赶紧逃。” “我当时脑子一热,想着甘泉之还在药房跟着陈夫子配药,这才不要命往回跑。。” 陈曦和拧眉:“你说的那名同窗,也被夫子留下补习了? 你们关系如何?” 赢锦瑟一怔:“对啊,数院就我一个被留下补习了,她怎么会” 陈曦和叹了口气,眸中冷光一闪,心下许多不明朗之处突然被揭开:“那方势力一开始就是冲你去的。 但是因为数院重兵把守他们进不去,这才选了那么一个人,设了这么一个局,诱你主动前往。” 说到这,陈曦和眯起眼睛又问:“你为何没有带上自己的侍卫?” “甘泉之很不喜欢我的公主做派,所以。。。” 陈曦和一梗。 她都想敲开这丫头脑子看看是不是装着水,不然为何一摇总晃荡。 赢锦瑟脸色一白,露出些许迷茫的情绪,黑瞳犹有迷雾,蹙眉低呼:“难道是甘泉之。。” “不是。” 陈曦和摇了摇头,最开始知道赢锦瑟有喜欢的人时,她就派人去调查了。 甘泉之的品貌学识如赢锦瑟所说都是上乘,那人的过往履历看着并不像会因为不喜锦瑟就痛下杀手的人。 况且,锦瑟身份贵为公主,他又不是疯子,杀了锦瑟对他没有丝毫好处。 那是为了赢锦瑟公主身份来的? 或是为了她秦国商行继承人的身份来的? 不论是出于何种目的,那方势力都所图甚大,绝不能留。 “你先休息。”陈曦和摸了摸她脑袋。 想了想她又说:“若是喜欢那甘泉之,我可以帮你。” 陈曦和上下打量赢锦瑟一眼:“你现在这副模样可不行,他是不会喜欢你的。” 模样? 她这全是按照打听来的,甘泉之喜欢的女孩子的样子性格来的呀。 “不是你。”陈曦和摇了摇头:“就算他喜欢上了现在的你,那也不是真的你。” 陈曦和语重心长:“锦瑟,一个人要有爱人的能力,首先得学会爱自己。 你要先做回自己,我才能帮你。” 赢锦瑟似懂非懂。 陈曦和从凤阳阁出来后,就回了春晖殿,看了一眼赢稷给她送的东西,说了几句好话,好让元宝回去交差。 她本想去找赢稷谈赢锦瑟的事情,但一想到,这个时辰他应该还未下朝,步子一拐就去了藏书阁。 她还差着系统五万积分的苦活呢。 她在藏书阁勤奋干活,一个没注意,等回神时太阳已经快要西斜。 另一边,李明月心里装着事情,也没有心情陪着燕王了,早早就回到了王宫。 赢稷知道时还微微吃惊了一下,他放下手中的还没办理的公文,抬脚就往明月殿而去。 他站在寝殿门口时,李明月正侧身对着她,低垂着眉眼刺绣。 赢稷怔愣在原地,只觉得这副场景美好的好似在梦中,良久他才脚步轻轻上前。 李明月拿着针的手有一瞬间停顿,好似有些不满意所绣之物,打算改针。 而赢稷就是在这时走到她身后不远处的,李明月举起的绣品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眼前。 是一副绣着绿竹的手帕,只是那手帕侧端秀上的姬职二字却分外刺眼。 赢稷握紧拳头,拼命压制住眼中风暴,走到李明月前端却被她脸上羞愧的笑容刺红了双眼。 他一把夺过李明月手中的绣品,愤怒地扔在地上,伸手掐住她的下巴,怒声道:“李明月,你到底有没有心!” 李明月脸色一白,被赢稷凶狠的模样吓得眸中泛起泪花,她哽咽道:“赢稷,你身边现在已经有了新人,为何还是不肯放过我?” 什么? 赢稷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李明月用力将他的手掰开,红着眼睛道:“陈曦和。” “你准许她进入理政殿,你给他送新鲜物件,你对她总是温声细语,你对我呢? 赢稷! 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赢稷怔愣在原地,他想说陈曦和是我母后,但想到陈曦和那一张过分年轻的脸,和无法解释的、死而复生的秘密,他艰难将解释吞入喉咙中。 只能无力而干巴巴否认:“你误会了,她。。。寡人不喜欢她,她和寡人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李明月冷笑一声,眼里有的只是决绝:“我求求你放我离开吧,我是永远不会喜欢上你的。” 赢稷后退两步,他站在原地,仿佛被李明月说的话挖去心脏一角,痛的无法呼吸,许久,他才喃喃道:“李明月,他说,当时是你先招惹我的。” 他抬起眸子,惨淡一笑:“为什么?” 李明月捏紧拳头,指甲掐人肉中沁出血来都没有察觉,她冷着脸看向赢稷,一字一顿道:“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一定会在见到你第一眼就绕开。” 听到这句话,赢稷脸上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他死死盯住李明月,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现在的他,为什么只有她不喜欢? 为什么! 半晌,他转身离开,在摔门而出之前,留下了一句话:“那如你所愿,寡人放你自由。” 李明月闭上眼睛,告诉自己别心软,快了,一切都快结束了。 陈曦和走出藏书阁时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李明月背着一个行囊靠在墙边,听到身旁有的脚步声传来,她勾唇看向陈曦和:“我们打个赌如何?” 陈曦和一愣。 “我赌我会赢。” 李明月抬头看向远处天际被晚霞染成红色的天幕,漆黑的瞳孔深沉的有如大海汪洋,内里惊涛骇浪,暗潮汹涌,带着陈曦和看不懂的情绪:“我赌,你也会赢。” 话落,她栖身靠近陈曦和,微微在她耳边耳语一句。 陈曦和瞪圆了眸子。 她说:“我知道你认为燕王不是真心对我。 太后,你想不想看一出戏?” 第117章 事情发展扑朔迷离 李明月留下那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转身离开了藏书阁,陈曦和站在高阶之上,一路目送她一步一步往下,就像被落日余晖吞噬一般,消逝在视线尽头。 不知为何,陈曦和看着李明月留下的纸条,无端有些心慌,一颗心因为她的话悬在胸口,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独自往寝宫方向踱步而去。 什么叫“我赌我会赢。” 她是赌燕王对她是真心的吗? 既然是这样,那她后面那句“我赌你也会赢”是什么意思? 陈曦和细细想了一番,只觉得脑海中的思绪剪不断理还乱,烦人得很。她气闷的咬紧唇瓣,什么人嘛! 这古代人怎么那么喜欢打哑谜,直接告诉她会死? 她总觉得赢稷与李明月的事情有些不大对劲。 她对李明月与赢稷的关系认识,完全来自于她的主观臆想判断,她是从他们的对话,两人的情绪反应判断出来的。 史料并没有对两人关系有明确的记载,只说“赢稷杀兄、囚禁燕国夫人”,而且赢稷杀兄的理由是“他和芈琰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 她起初以为这个女人是李明月,后来她发现,李明月只与赢稷、燕王有牵扯,并没有与芈琰有什么关系。 他们的争吵内容完全是因为燕王。 那么。。。那个女人指的应该不是李明月了。 陈曦和皱眉,若不是李明月,那是谁?赢稷难道除了李明月还喜欢过其他女人? 线索太少了,她隐隐觉得,这个王宫,除了赢稷在外的所有人似乎都瞒着她某些事情。 对了! 若史料也瞒着这世人一些东西呢? 陈曦和猛的止步,这世间所有人都会说谎,那史料是不是也会说谎? 似乎是为了证实陈曦和的猜想,一直声音虚弱的系统突然出了声,伴随着滴滴声过后,系统那十分贱的声音便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那样熟悉,那样迷人,如同阎王爷半夜低语,不答应就要勾她的魂。 【叮!】 【请宿主完成隐藏任务: 1、拯救快要消失的赢稷。 2、给赢锦瑟脑子整容。 两任务为串联任务,接了任务一则默认宿主接下了任务二。】 陈曦和:。。。。 这鳖孙竟然一直在她面前扮弱! 果然对资本主义,信任二字从来不是十五笔写完,套路可真深呐。 【我不做。】陈曦和冷漠拒绝。 【为何?】系统沉默半晌【噢,忘了,没说奖励,本系统这就告知你奖励】 【我说,我不做!】 【。。。。奖励很丰厚的。】系统停顿半晌,试图诱惑陈曦和。 【你骗我,我不和职业骗子交易】 【。。。我哪有骗你!】系统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你现在可一点都不虚弱】 陈曦和扯起一边唇角【你个骗子。 就是为了让我留在未来触发隐藏任务,所以才扮虚弱骗我,不送我回去。】 【。。。】 虽然他的确有这个想法,但是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没有骗陈曦和。 【你以为穿越时空很容易?】 系统磨牙【为了救你,我损失了百分之八十的能量,当时穿越到未来之时,我的确虚弱得很!】 【那你就是后来骗我。】 【。。。。】 这个问题就没完了?系统觉得它真的很崩溃! 【我是因为你那些书才恢复元气的】 【哦】陈曦和抿唇笑【既然恢复元气了,那赶紧送我回去,昭阳还等着我处理呢。】 【。。。你不做完任务,上头不给开时空隧道,我就算有能量也无法送你回到过去。】 怕陈曦和又胡搅蛮缠,它赶紧又道【就算我强行用能量开辟出时空隧道,也会定位不准,就像这次穿到未来一样。】 陈曦和:。。。。 【那我们谈一谈奖励】 陈曦和深吸一口气,将脱口而出的废物咽下去,扯起大有系统给的奖励不满意,就将它五马分尸般的笑。 开启了任务商城,她可是发现了很多好东西。 【这次任务你能得到200积分,还可以得到巫族秘术:预知术】 陈曦和倒吸一口凉气。 将昭阳令尹一职一撸到底才20积分,这次任务竟然200积分! 【系统,这不会是个天坑吧! 怎么比昭阳那任务高出那么多奖励积分。】 陈曦和双手举起交叉【太危险,我不做,积分再多,没命拿也白搭。 再说,我账户上还四万多积分呢,我不差这两百分。】 【你不做任务,就回不到过去。 回不到过去完成不了强秦的任务,你就无法回家】 系统觉得陈曦和怕不是故意的? 她怎么总能精准作死,将它一个人工智能气到变形。 【奥~】陈曦和拖长尾音【我连赢氏兄妹都生了,那么证明我回到过去了,也就是说这次任务我完成了。】 系统:。。。 【你这逆推可真完美,但很遗憾,我不能保证,你如果被困在未来,与此对应,现在的未来会不会改变。】 【你是说我被困在未来,赢稷与赢锦瑟便不会出生,那赢稷就会消失!是吧?】 系统【恕本系统无法回答】 陈曦和有些遗憾,看来赢稷消失不是这个原因了。 若是,系统一定不会表现出她是个智障的样子,不愿和她交流。 【你还没解释为何这一次积分那么高。】陈曦和继续友沟通。 系统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是不知道你那两个任务目标对秦国有多重要。 一个是还没有继承人的君王。 一个是准秦国钱袋子的长公主。 你怎么能将他们放了和昭阳比?】 陈曦和眨了眨眼睛,又问【预知术是说我以后可以预知未来发生的事情吗?】 【。。。。你想的倒美,未来我都无法预知。 巫族预知术说的是占卜术,可以预测吉凶。】 陈曦和谨慎开口【多准?】 【百分之四十左右吧。】系统施恩般道【若真能获得这能力,你就偷着乐吧。】 陈曦和面无表情。 呵呵,百分之四十的准确度,它也好意思拿出来做奖励,她随便丢枚硬币好得还有百分之五十猜对呢! 【任务二好理解,任务一是什么意思?】 陈曦和看在那200积分,和赢氏兄妹是自己的血脉的缘故下,咬牙接下任务,她试图再套话,企图从系统嘴里撬出点什么。 【宿主,隐藏任务是要靠你自己去探知的,因为奖励高,对历史发展很重要,所以这种权限的任务本系统无权决定是否发布,自然也就无权知晓任务细节】 陈曦和点了点头,你就装吧,不告诉就不告诉,难为它一个人工智障还得找个理由搪塞她。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不告诉我,那就别怪我按照自己的节奏去做任务了。 当务之急,不是做任务,而是搞明白,这王宫里的“npc”说的话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夏日的傍晚,虽然太阳落山了,但是依然燥热,连绵的暑气像点点星火一般落在陈曦和心口,她被灼的有些燥热,陈曦和将心口的烦闷压下,调转方向朝着理政殿而去。 若说谁最了解赢稷,那就只有元宝那个心腹太监了,陈曦和勾起唇角,露出雪白的牙齿,脑海中闪过今日那人去凤阳阁时的神态。 很明显,那小子有事情瞒着她。 因为玉肌膏昨日晚间赢稷就派人送到凤阳阁了,她早间去找锦瑟时见她正一边吃惊自己伤势恢复程度,一边由着宫女给她擦药。 那药就是玉肌膏,她记得给锦瑟擦药那宫女还劝锦瑟。 她说:“公主,你下次可不能冲动了,那甘泉之虽然一表人才,但是奴婢看着到底是冷情了些。 来看你都不带东西,空着手就进宫了,只施恩般丢下一句:日后不会对你冷脸。 我呸,给他脸了。 公主,不是奴婢多嘴啊。 你看,陛下,心里记挂公主,又给公主找医师,又送那些补血气的食材,又给您送来补血凝疤的药,还将这去疤痕的玉肌膏都给您送来了。 那人。。” 所以,显然元宝会去凤阳阁不是赢稷授意的。 那么,也就是说元宝的确是很怕她见到锦瑟。 他怕锦瑟那不防人的性子将什么事情都告诉她,这才急急忙忙赶到凤阳阁,又着急忙慌在她问话时,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 她不忍去套锦瑟单纯的小丫头的话,那就只有拿元宝开刀了。 陈曦和正想着如何撬开元宝的嘴,获得一丝消息,那边就听到了元宝的呼唤声。 陈曦和站定,等着元宝气喘吁吁上前喘匀了气,才问:“找我何事?这么急?” “太后,陛下被李姑娘气的不轻,提着酒往致远阁去了! 陛下不能喝酒的,医师说酒精刺激下,会无法控制陛下病情。 太后,如果还有谁能劝得住陛下,那就只有您了。” “带路。”陈曦和提起裙子,拧眉吩咐元宝。 第118章 到底哪一个赢稷是真的 陈曦和走进致远阁时,被满墙的画惊的说不出话。 但也只是吃惊,她没有亲身经历画上的那些事情,所以,总觉得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 虽然满屋子横七竖八躺着不少瓶子,但意外地,赢稷发酒疯、痛哭流涕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他坐在地上,手里拎着一坛酒,就这么朝她看了过来。 “母亲,你来了。我等你很久,很久了。。” 他举了举手中的酒,唇角勾出一个极为清浅的笑,眼中却没有醉意:“喝吗?” 一个无比怪异的念头悄无声息涌上心头,犹如石块敲击在心口,陈曦和试图抓住一跃而过的线索。 元宝说,赢稷不胜酒力,可眼前这人,显然酒量很好。 而且,眼前这人身上的气势似乎更为锐利,就像随时会撞开牢笼奔出的猛兽一般,一身气势让见过帝王的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陛”元宝瞪圆了眼睛,称呼还没喊完整,就被脚边碎开的酒坛吓得微微后退几步。 陈曦和皱眉,感觉到了赢稷对元宝的排斥:“元宝,你先出去,这里有我。” “可是。。” “出去吧,你要瞒着我的事情应该瞒不住了。”陈曦和眯起眼睛看向赢稷:“你不用担心,他并不会伤害我。” “诺。”元宝垂下眼睫,退出了房间,守在了门外,但并没有关门。 看来,这个“赢稷”非常危险。 陈曦和深吸一口气:“赢稷是不是沉睡了。” 坐在地上的赢稷本安静地歪着头打量着陈曦和,听到她的问话,他眸光闪了闪,眼中闪过苦痛:“母亲,你确定,久别重逢,你要问起其他不相干的人吗?” 陈曦和看着他瞳孔中疯狂滋生,犹如藤蔓将整个眼球都缠绕住的血丝,住了嘴。 她只觉得刚还算乖巧的赢稷好似突然被什么刺激到一般。 他控制得极好的暴戾好似开闸泄洪的水流,一股脑冲撞在她心头,让她后背不受控制的战栗起来。 陈曦和没有后退一步,强调道:“他是我儿子,当然,你也是。 如果你不喜欢在你出现时,我提起他,那我不提就是。” 怪不得李明月拼了老命作死也要离开赢稷,原来是这家伙体内关着这么疯批的另一个人格。 要不是有任务,是她,她也跑啊。 陈曦和叹了口气:“第一次见面,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听说,有多重人格的人都会为自己另一个人格起名字,也不知眼前这位娘见了都怕的人格,叫什么名字。 “赢稷。” 他似乎很愉悦,陈曦和明显感觉空气都平和了几分。 “你说你等了我很久” 嬴稷就嬴稷吧。 陈曦和拾起一瓶酒,走到他身边,与嬴稷的酒坛碰了碰:“是要和我说些什么吗?” 想说什么就赶紧说吧,让主人格回来,赢稷消失,我可就穿不回去了,也不知道到时候未来会有什么变化。 “和你道歉。”赢稷喝了一口酒,再开口是声音微微暗哑,声线如同氤氲了水汽:“我很抱歉,没有保护好母亲您给我留下的人。 夕昭姑姑为我受辱而死,姜叔、锦溪姑姑为了护送我回国登基而亡,就连甘叔也是因为我,在战场上丢了性命。” 他耷拉着睫毛,下眼睑便留下一片阴影。 陈曦和只觉得他颓废的厉害,整个人好似一张早已拉满的弓,随时会断。 “好像每一次,我的出现都将事情变得更糟了。” 他小心翼翼抬头:“母亲,但有两件事我不后悔。 第一件事就是罢免了张仪。 另一件事,是付出巨大代价攻下了楚国,哪怕甘叔和华叔死在了疆场,但我保住了秦国。” 陈曦和拧眉,只觉得心尖疼的厉害,她有些艰难的开口:“张仪目前生活如何?” 死了的人她虽然痛心,但她更关心活下来的人:“是因为你们政见不合,所以你罢免了他?” “准确来说,是张仪与他政见不合,他想杀了他,而我选择罢黜他。” 陈曦和一愣,“赢稷”口中的他显然指的是她见到的那个主人格。 “那,你或者是他,因为何人与芈琰决裂?”陈曦和忙又问:“是不是夕朝?” 赢稷抿了抿唇,点头:“夕朝姑姑死在了燕国,阿兄想攻打燕国,但我觉得并不是好的时机,所以他与我决裂,叛出大秦,投向了义渠。” 陈曦和:。。。。 史书误她啊! “母亲,我觉得如今一点也不好,没有你,没有父王,我什么都没有了。”赢稷将酒瓶丢下,抱着脑袋:“因为我,所有人都死了。。。” 陈曦和叹了口气,她将手放在赢稷脑袋顶端,揉了揉:“这不是你的错,你也只是他为了逃避现实而创造出来的人格。 你的所有思想、性格、反应都是他所设定好的。 与其说是你的错,不如说是他懦弱,不想面对这些事实,将一切决定都抛给了你。 别怕,都过去了。 你就当这些都是梦,等你醒了,所有人都会陪在你的身边,母亲也会在你身边。” 等她回到过去,是决不允许这些事情发生的,对于赢稷来说,是一场梦倒也不是谎言。 “是吗?”赢稷一愣,抬起头死死盯住陈曦和:“那母亲希望留下我,还是他?” 陈曦和:。。。 果然是人格之争,怪不得系统会给她那样一个任务,想来是赢稷被李明月气的沉睡,如果她不帮忙,可能永久都醒不过来。 她真的很想说,孩子,你本来就不存在,不是一个真正的自然人,你消失,对你,对大家都好。 但和副人格见面后,脑中系统的报警声却一直大的好似空袭,她下意识将要吐出的话咽下去:“你先乖乖跟着我回去休息,等睡醒了,你酒醒,我就回答你。” “好”赢稷眸光暗了下去,艰难勾起一抹笑:“都听母亲的。” 等赢稷在寝殿睡去,陈曦和这才冷了神色,她掀开帘帐走到殿外:“备马车,我要出宫。” 事情好像和她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一个人只有在极为绝望的情况下才会回避,并通过造就另一个人格来拯救自己,逼迫自己面对生活。 那显然,只有在燕国为质那几年,赢稷的另一人格才有机会被造出来。 而这个时间点,了解赢稷燕国那段经历的人几乎全死了,除了元宝和李明月,没有人能告诉她,到底哪个才是真的赢稷。 元宝明显更愿意亲近另一个赢稷,所以问他没用。 她不能因为他的话而影响了判断,但李明月不同。 她想请她看戏,显然,她笃定自己会去找她。 先去会会那个女人。 再试着撬开元宝的口。 也许,真相就会被复原,呈现在自己眼前。 第119章 那些不为而知的真相 残阳被夜色吞噬殆尽,浸满墨水的云朵之下是与天际相连的连绵黑影,黄昏时分的燥热已经被夜风带走大半。 天空中星星分外明亮,在月色加持下,月光伴着星辉而下,将夏夜下的李明月衬得分外好看。 陈曦和被元宝搀扶下了马车,抬眼看过去,不由哑然。 李明月提着灯笼站在小院外,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又是如何确定我今晚会来?”陈曦和满腔疑惑,不由开口询问:“若我今晚不来,你。。。” “那我会放弃。” 李明月提着灯笼向前行了几步,将陈曦和脚下的路照得更亮上几分。 “太后的画像挂在藏书阁顶楼,而在这秦王宫,除了立政殿,其余地方我都可以畅通无阻。” 她将陈羲和引至院门前,轻轻一推门回头道:“凑巧,被罚跪那晚,我彻夜难免,去了藏书阁。” “我想,您应该有许多话要问我。”她抬头看了天边的月亮一眼,又细细打量陈羲和容貌,眼里是陈羲和读不懂的情绪。 陈曦和微微皱眉,点了点头。 “正好,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很久了,太后若是想听,我可以和你彻夜长谈。”她微微一笑,率先进入门内,往前走时微微停了一下:“大监也一起进来听听吧。” 元宝皱眉,他不明白为何太后要连夜来找这个女人,在他看来,李明月离开陛下身边,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若是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想点鞭炮庆祝了。 “奴就不进了。”元宝在门外停住脚步,看向陈曦和:“奴怕夜里陛下睡不安稳,奴先回去候着,戌时,奴再来接您。 门外马车旁的守卫,奴留下保护太后,若有什么吩咐,太后尽管吩咐他们就是。” 李明月轻笑一声:“我劝大监还是听上一听,我要讲就是关于陛下病症的事,你看到的,认为的,坚信的,甚至维护的,未必就是真相。” 元宝一滞,眸中带了怒气,他刚想嘲讽李明月几句,陈曦和开口了:“元宝,你留下。” 元宝气闷:“诺。” 几人进屋,李明月让二人坐下,主动交代:“我刚从燕王那里回来。” 元宝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心下暗骂不要脸。 陈曦和却对燕王的事情兴致缺缺,她直接开门见山:“我看到了另一个赢稷,所以才来见你。 题外话就不聊了,我就直接问了,你对赢稷了解多少。” 李明月将泡开的茶推到陈曦和面前,声音细不可闻:“我认识赢稷时,他才十岁。” 在李明月断断续续的讲述中,陈曦和拼凑出了一个大概故事脉络。 李明月生下孩子第二年,他丈夫战死沙场,为了养活孩子,她做起了卖豆腐的营生。 认识赢稷那年,是他来燕国的半年后。 当日,她如往常一般出摊,却在街道拐角处见到赢稷被一群身穿锦衣的半大孩子围着拳打脚踢。 她当时本不想管,但与赢稷那一双空洞的眼睛对上时,她起了恻隐之心。 她将摊子推到安全的地方,然后便抱着切豆腐的菜刀冲向人群,想要将赢稷拉出人群,带着他逃命。 她想的很简单,暗子离着主巷不远,她只要跑的足够快,能带着赢稷冲出小巷,随后大吼一声,就有人能注意到他们,那些人就会有所收敛。 可是,她太高估自己了,才靠近几人,她就被冲出来的暗卫一脚踢出几丈远,而赢稷似乎不料她会救他,他那双无神的眸子闪过诧异与不解。 在她觉得自己要命丧当场时,她听到赢稷轻轻唤了一声:“出来。” 接着一群黑衣人便凭空出现,几招之下就将那些人处理了干净。 这时,李明月才明白这个少年有反抗的能力,她有些生气质问赢稷:“你为何不反抗,明明对于你来说,想要反抗很容易。” “若是不反抗,他们打我几息就会觉得无趣离开。 而且,他们不敢下重手,不会挑露在衣服外面的地方下手。 但若我反抗了,我虽然不用挨打,但保护我的这些人就会暴露,远在王宫的那位便再也睡不着觉了。 我身边的那些在乎我的人,也再难以安睡。” “我只是燕国最普通妇女,我不明白赢稷说的那些大道理,但他口中提到的王宫却让我下意识心惊肉跳。 我知道我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平了。” 李明月喝了口茶,眼眸垂下,苦笑一声:“所以我做了一个令我后悔终生的决定。 我请求成为赢稷的仆人,以求获得他的庇护,让我与我的孩子活下去。” 陈曦和下意识磨砂杯壁:“这时候的赢稷生病了没?” 李明月摇了摇头:“当时虽然过的艰难,但至少是有希望的。 赢稷总会在我耳边念叨,他说等他的荡兄坐稳王位,不再受魏太后的控制,他就能回去了。 回到大秦,见一见故人,重新过回无忧无虑的日子。” “十岁的孩子又怎会知道人心易变。”陈曦和摇了摇头,笑赢稷天真:“若我没猜错,等赢荡登基后再未管过赢稷吧。” 李明月点了点头,她语气有些飘忽,神情也暗下去:“他左等右等,都等不来他的阿兄来接他。 来燕国的第三年,燕国太子被迎回,燕国时局稳定下来,也是他噩梦的开始。 秦国那边以助燕国太子回国掌权为条件,要求太子职将赢稷的命留在燕国。 自然,有人想杀他,也有无数人想要保他的命。 赢稷并未受到波及,反而是我们这些伺候的人受到了燕太子的报复。” 说到这李明月眸子中闪过深深的痛苦:“他让人绑了我的孩子,威胁我去东宫见他,而夕朝姐姐察觉到了我的异常,便尾随我而去。\" 李明月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本想着,若是救不回我的孩子,那我就死在东宫,绝不连累赢稷。” 一旁的元宝瞪大的眸子:“可是当时我带人去救你时,你说是你迷了路,所以走到了这东宫。。” “我是想让你快些离开。”李明月将杯子放下:“夕照姑姑和我都明白。 太子的意图不过是想要拿捏我们这些人去威胁赢稷,当时的东宫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等嬴稷自投罗网。 我们已经在他手中,何苦再搭上一个你。 只要你回去,禀明我背叛了他,他就会放弃我。 我求太子放过你,放过夕朝,我愿意成为他的细作,我愿意将赢稷所有动作都告诉他。 他答应了。 不过,他将你处以宫刑,而夕朝姑姑,他将她丢到了妓院,说,只要她能活着出来,就放了她。 可是,她没有走出来。” 李明月苦笑一声:“夕朝姑姑所经历的事情我也完完全全经历过。 只是,因为她受过教导,所以将贞洁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而我却因为自己的无知,觉得没有什么东西比生命重要。 所以,她死了,而我等到了赢稷的救援。” 第120章 嬴稷已经到了极限了 “那你的孩子?”陈曦和我握紧拳头,声音有些颤抖。 “死了。” 李明月先是指尖颤抖,最后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骗我会放过她,他骗我已经将孩子送给别人照顾着。 这些年,他为了让我死心塌地为他卖命,还找了一个假的女娃扮演她以迷惑我。” 李明月眼里闪过一丝狠绝:“可是,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啊,我怎么会认不出来。” “所以夕朝的死、你们的遭遇刺激到赢稷,他也是这个时候开始生病的,是不是?”陈曦和深吸一口气。 李明月点了点头:“他高烧一场,再醒来便忘了很多东西。 眼睛里也再没有了第一次我见到他时的空洞,也没了后来诉说秦国时的期待。 偶尔,旁若无人,他会短暂的变回原来那个人,只是,我发现那个他也越来不像他,他暴戾、急躁、自残,整个人就好像已经落入深渊。” “再后来,靠着那个他冷静而理智的判断,他在赢荡死后被迎回成为了秦国的王,那个他开始渐渐表露出对我的喜欢。 而赢稷也越来越少出现了。 所有朝臣,所有医师都认为他病了。 那个暴戾的、残忍的他是病灶,必须切除才能平社稷。 我甚至发现,赢稷自己也渐渐放弃抵抗了,他可以连续一整年都不出现。” 陈曦和能从李明月口中感受到那种无力感,所有人都希望那个她在意的人消失,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想活,这种绝望,这种无力,绝对会将人逼疯。 “我没有放弃,我一边应付着燕王,一边试图找到可以救赢稷的方法。” 李明月眼睛亮亮地看向陈曦和:“还真的被我找到了。 我发现,只要我忤逆另一个人,让他控制不住情绪,赢稷就会出现。” 元宝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你选择了逃婚?” 怪不得,李明月逃婚那一段时间,陛下就像变了一个人,原来并不是因为过度悲伤、愤怒,而是,那段时间,他见到的人是另一个陛下。 李明月点了点头。 “但最近我发现,就算是这种方法也不管用了,赢稷越来越难以出现。 就算我将另一个人弄的暴跳如雷,也很少有机会再见到他。 我越来越绝望,我开始真的迫切的想要逃离他。”李明月握紧茶杯,看向陈曦和:“直到你的出现。” “我发现,那个赢稷似乎很在乎你。 你的出现,让我重新燃起了离开的希望,也让我重新拾起救赢稷的希望。” 陈曦和眨了眨眼睛,她垂眸:“放弃那个爱你的他,不后悔吗?” 李明月一怔,一滴泪却从眼角滑下来:“他囚禁我,侮辱我,他并不爱我。 放弃一个不爱我,我也不爱的人,我有什么后悔的?\" 不后悔,你哭什么? 陈曦和叹了口气,转身问元宝:“那你为何会认为我最开始见到那个人才是真的赢稷,哪怕他丢失记忆,不记得夕朝。” 元宝斟酌回道:“因为陛下,没去燕国之前就是那样的性子,冷静、温和、运筹帷幄。 其实。。” “你也想要他死,是不是?”李明月咬唇瞪着他:“哪怕你知道那个人不是赢稷。” “他是。” 元宝无比坚定的看向李明月,又转头看向陈羲和:“我自小陪在陛下身边,熟知他的性子,乃至一些不为人知的小习惯,我也一清二楚。 他就是陛下,只是丢了记忆,忘却了那场苦难的陛下。” “你!” 李明月一拍桌子红着眼睛站起来:“正是因为他身边都是你们这样性子的人,他才不敢在人前流露出脆弱、狠戾。 怕你们失望,怕你们担心。 可是!变成后面那个样子,不是他的错啊。 他不应该为了迎合你们而消失,给那个人让位!” “李姑娘!你一口一个那个人! 你有没有想过,是那个人保护我们离开了燕国,也是那个人排除万难想要立你为后,是那个人掏心掏肺对你好! 你这样怕不是魔怔了,为了偶尔冒出来的另外一个人却要否定陛下的全部。 你连他的存在都要否定,我看,就是陛下待你太好了! 让你恃宠而骄,看不到他的付出!” 陈曦和被两人吵的头疼,她本以为见了李明月可以揭开真相,结果现在事情却变得更复杂了。 她并没有说服元宝,当然,其实也没有说服她。 故事虽然好听,但有时候得刨除说故事人的主观情绪去看待事情。 显然,有一个重要的点,那就是在夕朝遇害前,赢稷虽然过的艰难,但还是正常的。 真正改变就是那场高热。 而高热后,他醒来就丢失了记忆,按照她的推断,此时,他应该是分裂出来了另外一个人格。 可是,双重人格的两个意识是独立存在的,也就是说,当其中一个人格主导身体时另一个人格应该是沉睡的。 但昨日她与那个赢稷交谈下来,他发现,他留了很多主人格存在时的记忆,比如他知道主人格要杀张仪。 那么大胆推断,也就是说,他知道主人格要杀张仪,他才争夺身体控制权,最后呈现出来很有可能是两人互相妥协的结果——张仪被罢官。 而且,昨晚那个赢稷知道很多事情的细节,他记得夕朝,这就是一个巨大的bug。 怎么看,他才是真的赢稷。 但元宝的话又让她迟疑了。 他的话中意思,是他坚信的那个真嬴稷的所有习惯都和赢稷过往是一样的。 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那个人知道另一个赢稷的存在,在刻意通过身边人的描述学习赢稷的习惯,想要取代他。 但这种情况,除非那个人智高近妖,不然不可能不露出破绽,被日夜跟在身边的元宝发现。 毕竟,双重人格中的两人完全是不一样的性格,不一样的认知,不一样的两个人。 第二种,就是她一直想错了,赢稷看似像人格分裂,但事实是,他并没有。 “倘若你们见到的赢稷都是真的赢稷呢” 陈曦和压低声音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正因为都是赢稷,你们认识的那个赢稷,所以你们才看不出破绽,坚信自己认为的那个赢稷才是真的赢稷。” “明月,你认识的赢稷是去燕国后的赢稷,你并不知道,在秦国时,赢稷是何种性子。 而元宝,你自小跟在赢稷身边,你认识赢稷十年,赢稷的所有习惯你了若指掌。 所以,你坚信我一开始见到的那个人就是赢稷,自然而然认为,他偶尔露出的暴戾、不同寻常,是他病了。” 元宝显然被陈曦和一提醒,就抓住了着重点,他沉声道:“奴之所以坚信是陛下病了,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先王后期曾神智不清过,只要受到刺激,他就会变得暴戾非常。 我以为。。” 陈曦和一想到今日赢稷问他要留下哪一个他,下意识心惊肉跳。 若真的按照他的话选一个,哪一个都留不下来,因为,都是他,两个赢稷都是真的。 无论留下哪一个,另一个都存在不久。 她越想指尖越冰凉,胸口却因为心跳过快而变得一片滚烫。 随着一步步接近真相,陈曦和却越来越怯懦,她不敢告诉两人,其实两个赢稷都快受不了了。 赢稷的精神防御已经快要崩塌了。 赢稷其实一直都是一个人。 只是,因为精神过于悲痛,他选择将痛苦记忆与产生那些记忆的人,与无法帮助自己的那些坏情绪,如:莽撞、急躁、感情用事、毫无意义的期待都剥离出来,封存起来,组成了另一个坏赢稷。 但只要好的赢稷无法承受住现实时,身体自御便会开启,让他陷入沉睡,以求让所有负面情绪都让坏赢稷去承担,继而保护自己。 而李明月所说的,坏赢稷越来越难出现,很大可能是他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那么,这段时间所有的坏情绪都是好赢稷承担的。 两个人。。。都快到了极限了。 两个人,都快不想活了。 她竟然一直没发现。 陈曦和想明白,立马就想回去,去抱抱那个快要碎成渣拼不起来的人。 但她才站起,就听到元宝的惊呼,接着,她就感觉到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她立马抓住李明月的袖子:“你在茶里下了药。“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都不想救他!”李明月撑着身子摇晃站起,眼中血红一片:“但我要救他!” 得嘞,又疯了一个。 陈曦和剧烈喘息:“明月,你别做傻事,听我。。。我,我会帮。。。别” 还没说完,只觉得眼前一黑,陈曦和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 第121章 no do no die 好痛。 腰疼胸闷,喘不过气来。 陈曦和难受地睁开眼睛,下意识打量周围的环境,这一看,吓得差点离开人世。 她就说怎么腰疼胸闷,原来她被绑了吊在一棵歪脖子树上,脚下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李明月疯了吧! 陈曦和煞白着小脸就想呼叫系统,耳边却响起一声轻声询问:“太后,你醒了?” 陈曦和猛地转过头去,就见李明月也被吊着,她突然间有种荒谬感。 不是,大姐,给我下药的是你,怎么你也沦落到和我一样的处境?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李明月咬了咬唇:“我想赌一把,让他回来。” 陈曦和:“呜呜呜呜” 很好,刚才没注意,原来嘴巴也被堵住了。 陈曦和收回最开始对李明月的同情。 心疼男人死无全尸,同情颠婆气肾堵心! “醒了?” 一个低沉带着恶意的声音响起,冰冰凉凉就像被蛇爬过耳朵一般,陈曦和打了个激灵看过去,见一人满脸淤青恶狠狠地看着她。 她抽抽嘴角,不妙啊,这人看着她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系统,这是燕王?】 【根据宿主昏迷时二人的对话,此人的确是燕王。 刺杀赢锦瑟和暗地收买国子监夫子传授不良思想,激化秦国朝堂矛盾都是这厮做的。】 陈曦和很敏锐的抓到了主要信息【所以,李明月和燕王合作了? 这女人是不是傻!】 她咬紧后槽牙【他们想要做什么?】 【好像是想给赢稷来个经典二选一场面】 系统有些幸灾乐祸【宿主,你估计要被悬崖抛尸,亲身体验消失的她了,激不激动?】 陈曦和:。。。 有病吧! 这种场景不都是让男主在白月光和女主之间二选一? 谁特么有燕王前卫,让赢稷在他娘和他女友之间选择。 直接从虐心频道拉到伦理频道。 你女朋友和你妈,你想救谁? 啧啧,画面太美,不忍直视。 这哪是虐心,是诛心吧? 【系统,兑换大力丸】 那边不知道陈羲和准备作弊的燕王还在哔哔叨叨:“赢稷毁了我一世英名,害我丢了王位,沦为阶下囚,让我尊严扫地,如今连我的命他都想拿去。 既然他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我要让他尝尝,痛失所爱是什么。 啊!” 他说到后面,忽然愣了一下,然后发出捅破天际的尖叫声。 本安静的陈曦和忽然像毛毛虫一般蠕动,身子左右摇摆,然后在燕王愤怒的目光中,咧嘴笑开。 李明月的眼睛也睁得越来越大。 他们都以为陈曦和是一个弱女子,不曾想陈曦和只是微微挣扎,捆着她的绳子竟然砰的一下炸开了。 接着她飘然落地,回身时,她身侧旁凭空出现一个巨大的钟,而右手则拎着一把看起来质量极好的琵琶。 只听到一声巨响,目测两人都抬不起来的钟被陈曦和轻而易举举起,然后猛地朝着燕王砸去。 李明月目瞪口呆。 燕王神态惊恐。 他也不管什么威名不威名了,转身撒丫子就跑。 在一声巨大的而惊恐的尖叫中,燕王化身棒球,被大钟伦得飞出3米远,以非常标准的跳水的姿势,头完美着地。 他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就这么躺在地上剧烈抽搐。 画面太血腥,陈曦和快步靠近,微微转过头,举起手上的琵琶就往他头上砸去:“brother,no do no die。\" 一琵琶下去,燕王闭上了眼睛。 “至于你?” 陈曦和丢掉带血的琵琶靠近李明月,在她越来越白的脸色下,怜悯道:“傻成了世界名人憨豆先生,你这样的性子\" 陈羲和抱手摇头:\"真的很不适合留在王宫。” 她将李明月放下,又和她科普了一番赢稷啪地裂成两个精神体的原理。 并由衷赞赏了她好心办坏事,凭一己之力差点灭了赢稷的丰功伟绩。 直到将李明月说的双眼通红,她才停下,语重心长:“赢稷那边有我,他不会知道今日你做下的事情。 燕王的命我给你留下了,你看着补刀。 王宫,回还是不回,你自己决定。” 李明月红着眼睛拉住陈曦和的袖子:“他会活的好好的吧?” 晨曦和想了想百度上查的各种疗法,无比坚定点头:“会。” * 夜风徐徐,闹剧收场,夜色恢复了往日的沉寂。 等赢稷带着救兵一路赶往约定地点时,悬崖上只剩下清醒的陈曦和、昏迷的元宝、重伤的燕王。 陈曦和指着燕王:“这人中了慢性毒药,没救了。 你若要攻打燕国,拿他做筏子,得尽快趁着他没死之前,让他在认罪书上画押” 赢稷着急的表情僵在脸上:“母亲做的?” 陈曦和点头,又摇头:“人我打的,毒,李明月五年前就下了。” 她将手里的镯子递给赢稷:“她说,她不想回到王宫去了,蹉跎颠簸半生,下半生,她想过安稳日子。 这镯子,她说自己受不起,让你送给未来与你相伴一生的人。 她还说,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赢稷脸色肉眼可见苍白下去。 陈曦和叹了口气,上前一步,伸开手将他抱住:\"赢小稷,你要准许自己优秀但不被喜爱,因为变得优秀,从来不是获得别人喜欢的前提。 你也要允许自己有缺点,有脆弱,不开心,不理智的时候,因为爱你的那个人会爱你的全部。 明月爱你,但你们却并不合适,她的性子不适合王宫,也不适合你,与其互相折磨,两看生厌,不如潇洒一些,放对方自由。\" 赢稷用力抱住她,陈曦和感觉自己的颈间放进了一颗毛茸茸的头,接着她就感觉不断有水滴砸在她颈内。 滚烫滚烫的。 陈羲和笨拙的拍了拍赢稷后背:\"日子总要往前。 赢稷,为了这还未去看过的大好河山,为了爱戴你的百姓,为了瑟瑟,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 我们试着接受这个世界,接受不完美的自己,勇敢往前走。 母亲会帮你,重新感受这个世界,你不要放弃自己,好不好?\" \"嗯\"赢稷发出一声低沉的短哼,陈羲和摸了他头一把,第一次感受到了为人母的责任感。 \"那就带我回去吧\"陈羲和说完,眼皮一翻:\"我得好好睡上几日。\" 大力丸真好用啊,下次还用。 * 二人回宫,几日来,陈羲和一边上网查资料,一边和医师交流,试图帮嬴稷控制病情。 最后,医师们一直认为,王宫并不是一个治病的地方。 陈羲和便让嬴稷将朝政丢给了他的王叔赢疾,带着他与锦瑟离开了京城前往秦国偏远小村庄生活。 当然,为了让赢锦瑟认清她的感情,这一次出行,她让嬴稷下令带上了国子监每个学院的前几名与后几名。 美名曰:体验生活,学以致用。 国子监的学子需要靠自己的能力在小山村里活下来,为期两月。 国子监内,很多学生都是养尊处优的富二代、官二代、军二代,起初到山村时的好奇,经过七日的摧残,早就磨得渣都不剩。 但碍于嬴稷也在山村里,一个个都有苦不敢言。 而锦瑟在受了多次甘泉之言语间毫不留情的斥责后,一颗跳动的心慢慢冷了下来。 嬴稷的精神也肉眼可见好了起来。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 \"各位\" 每日一轮充当监工的学子抱手站在一旁:\"因为你们今日没能赚取到足够铜板,所以必须将眼前的地耕完,用所劳换取栖身之所。\" 看着眼前看不到头的田野,嬴锦瑟终于情绪失控,她攥紧手掌:\"凭什么! 我今日明明协助甘泉之采草药去卖,换到了足够的钱。 你们有什么理由罚我。\" 充当监工的学子脸色平静:\"这是陛下定下的规矩,公主难道想抗旨? 再而,您说帮助甘兄采草药,但是甘兄并没有告知陛下。 所以,您必须完成。\" 一句话就让赢锦瑟哑了火,只剩下无尽苦涩。 \"公主殿下,其他同窗可都开始干活了,您莫不是想要去求陛下?\" 不可以,阿兄近期状态才好些,她不能去烦他。 赢锦瑟有自己的骄傲,她将所有苦涩咽回肚子,终于还是举起锄头。 等耕完地,她要堂堂正正去质问甘泉之,为何没有告知阿兄,她的付出。 第122章 陈羲和完成任务,时空隧道开启 从夕阳西下到月亮高悬。 赢锦瑟拿着锄头不停锄地,累的腰酸背痛,全身汗液粘稠,狼狈不堪。 但她却再没抱怨一声,让一旁看着她干活的学子都不由惊诧。 他还以为公主殿下会将锄头丢掉,转身去找陛下告状呢。 陈曦和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叹了口气,提着锄头上前。 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时,赢锦瑟眸子一亮,但看见来人是陈曦和时,她眸中的光彩肉眼可见暗了下去。 “曦和。”她抿了抿嘴唇,红着眼睛:“谢谢。” 陈曦和扶着锄头看向她,挑眉:“怎么,看到来的不是甘泉之,失望了。” 赢锦瑟没有回答,只是将嘴唇咬的更紧了,她一声不吭举起锄头就又开始挖地。 陈曦和站在一旁,也举起锄头:“快些干完,应该还能赶上缴纳租金的时间点。” 赢锦瑟动作一愣,半晌她微微低低出声:“嗯。” 看来还没有彻底死心,陈曦和摇了摇头,暂时将脑海中的想法赶出脑外,陪着赢锦瑟慢慢挖地。 两人劳作总是比一个人要快。 赢锦瑟提着锄头匆匆往回走,总算是赶上了缴纳房费的最后时间点。 但看到不远处扶着张婉的甘泉之时,她却再也挪动不了步子。 “老伯,这是我二人的房费。”甘泉之将房费缴纳给借住的农民大伯。 那位大伯喜笑颜开接过,打量了甘泉之扶着的女子,憨厚一笑:“这位女娘是崴到脚了吧? 我给她安排起身方便的床位。” “谢谢。”甘泉之谢过,将那女子扶进屋内。 赢锦瑟愣在原地,甘泉之的行为就像是一把尖刀,狠狠扎进她心脏中央。 为何她都这样放低身段了,甘泉之还是看不到她? 为何她眼里从始至终只能看到张婉? 男女并不混住,甘泉之在出来时就与赢锦瑟撞了个正着,他皱眉打量赢锦瑟:“公主,你这是没有去求陛下?” 赢锦瑟愣愣看向甘泉之:“为什么? 你明明知道我也是国子监的学子,需要遵守这里的规则。 你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将我的劳动成果给另一个女人享受! 为什么?” 甘泉之脸色冷了下来,眉目中满是不耐厌烦:“公主,你为何不懂? 这个规则是陛下定的,只要你求一求他,你就可以不用遵守。 但是,其他学子不可以。 婉婉比你更需要我的帮助,她崴了脚,没办法获取足够的房费。” “那你现在看到了,我也需要遵守规则!” 赢锦瑟捏紧衣角,声音发颤,不让自己哭出来:“所以,你难道不用道歉吗?” 甘泉之微微拧眉,半晌之后弯下了身子:“公主,不问自取,是甘某之过,但还请你不要牵连婉婉,她并不知情。” 他也没管赢锦瑟接不接受,道完歉后,又接着道:“公主,婉婉脚崴了,明日我需要带着她。 所以,最开始答应您的事情,甘某可能要食言了。” 赢锦瑟羞辱又难堪,她干涩开口:“甘泉之…… 今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从此之后,桥归桥,路归路。” 甘泉之眸中飞过一丝错愕,片刻后他似乎是松了口气,抱拳行了一礼:“谨遵公主吩咐。” 赢锦瑟只觉得心脏钝痛,鼻尖酸涩,原来,她的喜欢,对他来说,是一种负担? 她麻木地看了一眼甘泉之,只觉得这些年的喜欢荒唐又可笑。 她想也没想,转身就想逃离这个地方,却被陈曦和抓住了手。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陈曦和朝她微微一笑,然后斜了甘泉之一眼,语气漫不经心:“比追在这个男人身后有意思千倍百倍的事情。” 说完,她也不看甘泉之的脸色,拉着眼睛红成兔子的锦瑟穿梭在这个名不经传的小山村中。 她指着在月光下拿着树枝在地上比划的孩童们:“这是学院,国子监有些学子,只要干完了自己的事情就会来这里教孩子们认字。” 赢锦瑟看连纸笔、桌椅板凳都没有,甚至连遮风挡雨的房子都没有的“学院”,皱了皱眉。 “这是试验田。” 陈曦和拉着赢锦瑟去到村庄边缘,指着微微湿润的土对赢锦瑟笑道:“有几个学子,在山上看到了不认识的作物。 他们发现这种植物繁育能力惊人,杂交或许能够大大改善目前的小麦的亩产量,于是就种了这么一块田。 他们每天干完自己的活就会轮番来这里照顾这些小苗。” 陈曦和指着村庄唯一的防御建筑,欣慰露出一个笑,“这村庄外围比人高的篱笆是武院那些冲脾气的军二代竖的。 他们发现附近有野猪出没,怕那些畜生伤害到赢稷与同窗,便每日砍一点枝桠回来,直到将整个山村围了起来。” 说完,她又带着赢锦瑟走到村庄另一头,指着前方的一口井:“我们没来之前,这个村庄的百姓们喝水要跑到山另一头的泉眼处挑水。 这是地院几个学子弄的,他们用修井找水为筹码,换取了两月住房子不用交费的权利。” “晒在那的草药,是甘泉之带着医院的学们采回来的。 因为他们发现,这地方气候独特,会长一些生长条件苛刻的草药,所以就和商院学子合作,打算做一番大买卖。 医院学子闲下来就教百姓们认草药,而商院学子则和陛下商议,不远万里带着草药去最近的城池卖。” 陈曦和提着灯笼将赢锦瑟拉到村庄最高处,指着那一座又一座的高山,回身问赢锦瑟:“你看到了什么?” 赢锦瑟瞪圆了眼睛,她有些不敢置信这个小山村的变化。 起初他们来时,这个山村只是一个野蛮落后之地,这里的女子甚至不会织布,这里所有人都不识字。 整个村庄只有不到十户人家。 此地就像是被一座又一座深山隔离开的另一处完全不同的世界。 而现在,在她脚下半山腰星星点点的灯火闪烁下,赢锦瑟看到的不是十户人。 而是五十户,也可能是六七十户人。 她的脸颊因为羞愧而发红。 来这处之后,她一直追在甘泉之身后,眼里只看得到情爱,完全没留意此处的变化。 陈曦和深深吸了一口气:“当初想要建立国子监的那个人,一定是希望你们可以变成夜空中的星星一般,散到秦国各地,照亮一处又一处像眼前一样的山村。” 她转身看向赢锦瑟,用力抓住她的手:“锦瑟,你身为秦国的公主,眼中不应该只看得到小情小爱。 男人,只要你一挥手,你的身份可以让无数个甘泉之趋之若鹜。 你要睁大眼睛,迈开脚步,见一见不同于咸阳的另一种风光。 格局不妨大一些,步子也大一些。 你阿兄是整个国家的定海神针。 那你就应该做哪航行的船手,成为国子监学子的领头人,带着他们走出咸阳,走到秦国每一个角落。” 看着赢锦瑟越来越亮的眸子,陈曦和知道,自己成功了,果然,下一秒脑海中就出现系统的声音。 【叮!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时空通道开启,请宿主尽快告别】 陈曦和看着自己忽明忽暗的身体,一把抱住赢锦瑟:“锦瑟,你告诉赢稷。 等我,我会给你们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但也请你们加油,爱自己,爱这个世界。 母亲,会一直,一直爱你们。” 第123章 陈羲和关系统禁闭,张仪献图 陈曦和只觉得眼前的场景在快速移动,景色模糊成五彩斑斓的线条。 等她再次回过神来时,已经立身于熟悉的小屋之内。 她离开此处时飘散的石灰粉末已经散去,脚边不远处的黑衣人正在水中捂脸痛苦翻滚。 门外打斗的两人显然都被他惨叫声吓到,不约而同后退几步,转头看向屋内。 陈曦和皱眉捂着耳朵,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在二人惊恐的目光中,她抄起桌案后的凭几就朝地上的人砸去,一凭几下去,世界终于安静了。 隐一倒吸一口凉气,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站在屋内的主子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整个人似乎更沉稳了。 就连杀人手法也更为熟练了。 “愣着干什么?”陈曦和摇了摇脑袋,感觉耳朵终于不再轰鸣,冷着脸吩咐隐一:“拿下他。” 接到命令的隐一率先反应过来,剑光一闪就朝着黑衣人首领攻去。 陈曦和听着脑袋中系统“200积分到账,获得巫族秘术:预知术”的播报声,心里却没有多少喜悦。 她抬起手摸了摸半臂开外的空气,有些怅然。 赢锦瑟的体温她仿佛还能感觉到。 想起自己消散时锦瑟失焦的瞳孔,她就有些担心。 系统开启时空通道猝不及防,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在眼前,也不知锦瑟会不会吓到。 她叹了口气,片刻后眸中却浮起冷意,她绝对不会让那个未来成为现实。 她要让赢稷健康快乐长大,长成顶天立地、坚定无畏的男子汉。 要让锦瑟发光发亮,成为双目清明,心里能装下山川湖海、理想与热爱的独立女性。 她要教会夕朝没有什么东西比性命珍贵。 要早日结束战乱,让李明月无需经受早年丧子丧夫之痛,悲惨漂泊半生。 她要让这战国百姓如后世普通人一般,生活富足,精神充实。 【系统,你可真狡猾】 陈曦和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你费尽心机让我爱上这片土地,爱上那两个孩子,让我打破了不生孩子的想法。 你成功了。】 【但是,系统,你以后最好别再搞小动作。 你该能想到,此次若是我没完成任务,被留在未来,回不去家,我绝对会疯掉,拉着你同归于尽。】 系统尬笑【哈哈哈。。哈哈】 陈曦和翻了个白眼,双手抱在胸前,这家伙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她面无表情的打开积分商店,花了三积分买了一个投诉喇叭。 眯着眼睛点开小喇叭,在蓝色方框内输入了几个字,又点击发送。 态度之坚决,慢一秒都是对系统这段时间消极怠工、辱骂她人格、拉着她作死的不尊重。 【已剥夺本次任务系统所获奖励,并开启强制沉睡一月,请宿主继续任务】 被关小黑屋,剥夺了任务奖励的系统:。。。 陈曦和看着脑中凭空出现的一段话,挑了挑眉,勾起唇角。 看来她猜的很对,只有所获的积分越多,才有话语权和反抗的权利。 坑了她那么久,终于翻身把歌唱,陈曦和只觉得全身通体舒畅。 另一边,明戍白着一张脸敲开昭鱼的书房,整个人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昭鱼皱眉:“人死了?” 明戍苦着脸:“主子,那姑娘太恐怖了! 主君派去的人只用了半个时辰,全折在了那小院里。” 昭鱼脸上没多少吃惊,他将早就准备好的竹简交给明戍:“厉害的不是那女娘,而是那人放在她身边保护她的人。 倒是有些本事,有和我合作的资本。 你将这信送到敬贤居,告诉那人,只要他能让秦国国君帮我达成竹简上的目的,此后,我便接下他的橄榄枝。” 明戍接过竹简,消失在夜色中。 * 几日后。 秦国王宫。 赢驷将竹简丢到书桌上,半勾唇角,嘲讽开口:“以楚国令尹之位为秦国暗线换庇护,年纪不大,口气却是不小。” 想到陈曦和的心声,赢驷又摇了摇头,将桌上的竹简拿起。 罢了,看在那丫头也要处理昭阳的份上,姑且答应他。 若是他没用还不听话,到时候在换个蠢又听话的上去就是了。 想到陈羲和,赢驷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张仪。 “听说张仪归秦了?”赢驷靠在凭几上,懒散问穆监。 一旁侍候笔墨的穆监低声答:“奴收到消息,张大人前日夜间归府,之后闭门谢客,至今未递折子进宫,也未私下见过严君。\" 嬴驷轻笑一声:\"他倒是沉得住气。\" \"可知,今日,他都干了些什事情?\" 穆监:\"听他府上的下人说,张大人好似在书房绘画。\" 赢驷笑骂:\"看来真是不急。\" 他指着昨日拟好的旨意:\"你送封赏到他府上,顺便将这竹简给他送去。 嗯,在和他提一嘴,我有意与楚联姻。\" \"诺。\" \"君上宣召! 张仪入秦,首功便智夺河西,特擢升张仪为大秦相国。\"穆监将卷轴合上,一脸笑意递给张仪:\"长相,恭喜。\" 张仪接过卷轴,从身旁随士手中拿过一个荷包递给穆监:\"辛苦大监跑这一趟。 同喜同喜。\" 见张仪此人如此上道,穆监便多说一句:\"张相,君上曾私下于奴说,您凭口舌之利,为秦讨得上郡十五县,乃大才,又知晓他心意,乃妙人。 陛下欲与楚联姻,张相明日该去上朝了。\" 张仪一愣,想起陈羲和,继而眸子一亮,这不是巧了嘛! \"张仪定不负君上所托。\" 张仪弯腰行了一礼,又转身从站在后面的随侍手中接过一副卷轴,他笑着将卷轴往穆监面前送了送:\"其实,仪也有礼物要赠君上。\" 穆监一愣,接过卷轴打开,张仪的声音便在此刻响起:\"夺回河西,君下定会高兴,必会吩咐司空去重新绘制舆图。 仪不才,早年间曾行走诸国,为了记录各国好风光,便练就了一手还拿的出手的画技。 便照着秦国舆图绘制了此图。\" 穆监看着将河西之地纳入秦国版图的舆图,在心里将张仪此人的占位又微微提了提。 想起最近不得王心的公孙衍,他暗自摇了摇头。 作官,当如张仪,有才能但不自视甚高,懂得揣摩君上心意,又会急君上之所急。 司空绘制之图乃大图,可以悬挂于帐中,那种图要绘制出来得画上三四日。 张仪这图虽然技巧不及司空,但是胜在有心。 君上定会高兴。 这种人不升官,谁升官? \"张相有心了。 司空那边还未出图,君上若是见你之图,定会开颜。\"穆监笑着将舆图合上,行了一礼:\"奴还需面见君上回话,先行告退。\" \"大监慢走\"张仪拱手以请,将穆监送出府去 才转身回府。 第124章 张仪使楚 “恭喜张相。” “恭喜张相。” 第二日,张仪穿着自己的新官服进秦宫时,一路上的官员都争先恐后向他道喜,拉着他想要攀关系。 张仪一一谢过,打着太极,烦不胜烦,以至于见到公孙衍时都觉得不是那么讨厌了。 “张某在此谢过各位。 只是,张某找大良造还有要事相商,不能与各位细聊,这得先行一步。” 公孙衍,那可是宗室都奈何不了的人,个别大臣一听张仪是要找公孙衍有事商量再不敢拉着他攀谈:“不敢,不敢,张相请便。” 张仪松了口气,他正了正自己的帽子,追上公孙衍:“大良造留步!” 公孙衍转头见是张仪,有些许诧异,他停下等张仪近前才道:“张相,恭喜。” 张仪仰头,像一只战胜的大公鸡在公孙衍面前转了一圈,开口时谦虚得有些假:“不敢,不敢,张某也就是得君上赏识,这才有幸被拔擢。” 公孙衍气闷,不想理这厮,但却又不得不维护百官之首的大气,他深吸一口气,又扬起笑:“张相谦虚,你此番夺回河西,居功至伟,日后定会得陛下器重,仕途坦荡。” 那是当然。 张仪挑了挑眉,十分受用。 片刻后,他才意识到,公孙衍这厮说出的话怎么不仅带了一股子醋味,还怨念颇深,对他隐隐带着敌意。 张仪纳罕,想着自己最近也没惹公孙衍,这厮是发什么疯。 但转念一想他这相国一职权利,又明白过来。 过去,秦国并未设置相国之位,大良造一职总理全国军政权利。如今他这相国之位,可不就是分走了公孙衍手里的一部分权利。 看来,君上是已经对公孙衍失去信任了。 张仪叹了口气,遗憾得看着公孙衍,直接将公孙衍看得全身不舒服。 他不悦拧眉:“张相,可是有话要说。” 张仪啧啧两声,摇了摇头,看来这人还没发现自己丢失权利真正的原因。 将他当作敌人,傻不傻? “公孙先生,听说严君带着秦军拿下浦阳时,魏王曾不远万里偷偷给你送了钱财,你还私下接见了魏国质子。” 公孙衍脸色一紧,他看了看周围,压着声音问张仪:“这件事你如何得知?” 见张仪笑眯眯看着他就是不说话,他也恼了:“我行的端做的正。 那钱财我接下是恐魏王再生事端。 我知道你一定会将浦阳还给魏国,所以这才没有回绝他。 至于那魏国公子,不是我想要见他,是他偷偷潜入我府邸,见的我。 我已经警告过他了。” 张仪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公孙衍:“钱你收了,人你也见了。 你怎么想的不重要,君上是如何想才重要。 在河西时,你就有意阻止秦国再攻打魏国,你以为君上不知道你所思所想? 他将你提拔为大良造就是在给你机会。 他以重礼待你,盼你同样诚心待秦国,但你却身在秦国心在魏国,君上如何不心寒?” “实话告诉你,这些消息,是严君来信与我说的,我使魏在路上收到此信时,本以为是假消息。 原来你真这么蠢。”张仪摇了摇头,有些嫌弃。 “难怪,难怪。”公孙衍脸色一白,后退半步,全都明白了,他低声,声音很是落寞:“难怪陛下要封你为秦相。” 这话听得不入耳,张仪挎着脸怼他:“我得了秦相与你有何关系? 这是我该得的,拓土之功,怎么就得不了? 就允许你凭着战功得大良造,不允许我兵不血刃以上君十五县换相国官位? 我告诉你公孙衍,就算你没走错路,我张仪也会走上这相国之位。 你与其在这里怪我分了你的权,还不如想想如何挽回陛下的信任。哼!” 张仪一甩袖子,快步离开,将公孙衍丢在身后。 * 众位官员在大殿内等了不久,赢驷便带着穆监出现在了大殿,看到张仪时,他笑道:“张子这是舍得来上朝了?” 张仪对着赢驷行了一礼,伸开双手拿着朝版转了一圈,这才仰着脸,一脸炫耀:“这可不,臣可就是等着陛下赏我这身衣裳,好穿来上朝,让君上“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呢!” 赢驷笑骂:“惦记着一身衣服,你可真出息。” 两人这一番对话,倒是将秦国早朝氛围带得有些偏,站在张仪身后的大臣一个个忍俊不禁,就连赢疾都笑着摇了摇头。 全朝堂只有公孙衍一个人不在状态,好似丢了魂一般。 这王宫遍布赢驷的眼线,几乎是张仪与公孙衍对话结束不久,他那边就知道了两人所说的内容,他有些期待公孙衍接下来的选择了。 只是眼下倒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赢驷走到高台上,撩起朝服跪坐下来,然后抬手示意:“各位爱卿坐,今日不是大朝,倒也无需如此严肃。” “谢君上。”众朝臣行礼谢过,这才找自己的位置坐下。 赢驷等众大臣都坐下了,这才侧头看向张仪:“俗话说,耗子拖泰山,老鼠拉骆驼。” 他敲了敲桌案“相国不会就满足于这上郡十五县吧?” 来了,张仪心想,原来昨日穆监所说的话是这意思。 他本想着这联姻之事还需自己争取,原来,君上这是让人给他传话,台子已经搭好,就等他上台唱戏了。 这话语气太过熟悉了,做了赢驷多年搭台伴儿的赢疾下意识明白了嬴驷的用意。 他看着公孙衍难看的脸色,在心里暗暗叹气,看来君上是真的打算重用张仪了。 也不知公孙衍能不能经受得起君上的试探了。 他这般想着,那边张仪声音响起:“臣过去在楚受辱曾言,若有机会,定窃国以报当日所辱之仇。 君上对楚国可有意? 臣为君上图之。” 赢驷摇了摇手:“相国猜对了一半,的确是与楚国有关,不过是与楚修好。” 的咧,这是告诉他,那竹简上动昭阳之事不能耍阴招,得有理有据,明着来。 只有明着来,让楚王觉得对楚有利,这才能“与楚修好”。 他想明白,刚想说话,公孙衍却上前一步:“君上,如今楚国正攻打我国商於,此时,若是修好,怕是会让楚国觉得我秦国怕他,臣愿。。。” 赢疾摇头,太急了,以至于失了清醒,一个武将若是看不清战局,还如何能再上战场。 果然,这一想法才在脑中划过,公孙衍话还没说完,就被赢驷打断:“寡人知道大良造之心。” 赢驷神色严肃下来,提点公孙衍也是在提点众人:“这楚国新君初立,不思整顿朝政,轻言开战,真的是鲁莽吗? 寡人可是听说,楚国朝政,可未有乱象呐。” 众人均领悟过来。 一般新君初立,均会整顿朝政,将不听话有异心的人处理掉。 这楚君登基不久未整顿朝政就开战,看似鲁莽,其实是打着拿秦国开刀立威震慑朝中众臣的主意,若是打赢了,那他再整顿朝政就会来的更容易。 大臣们看在拿下商於的份上,也不敢在明面上与他对着唱反调。 那可是拓土之功啊,谁再跳出来,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铁了心要反,楚王只要将那些人一杀,楚国朝政就稳当了。 而楚国军事实力本就比秦国雄厚一些,若平时打起来,秦国尚不能言大获全胜,如今,他们正与魏国开战后不久,虽然河西胜了,但秦军也损伤四五。 选择此时迎战,的确不是明智之举。 若赢了还好,若是输了,不仅损失秦军士兵性命,还丢失商於,其他国家看秦国兵疲,一拥而上。 众人不禁打了个冷颤,这楚国,好毒的心思。 公孙衍也想明白了,他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低头抱拳:“是臣思虑不周了,君上恕罪。” “无妨。”赢驷摇了摇头。 张仪见公孙衍不再开口,这才勾起唇角看向赢驷:“即是修好,那臣斗胆送君上一个洞房。” “奥?”赢驷身体往后靠了靠,扶住凭几,摇头笑道:“那这人选若是寡人不满意” 他拖长尾音:“寡人就将相国绑了嫁去楚国。” “哈哈哈哈” “哈哈哈” 一时朝堂上笑翻天,众臣都等张仪如何作答,张仪却信心满满开口:“君上尽管放心,这人选,臣自当替君上把关。 臣所选之人,美如仙女,包陛下满意。” 第125章 陈曦和尝试造铅笔,张仪被芈琰吓晕 夕朝抱着芈琰来找陈曦和时,她正在玩泥巴,双手黑的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夕朝看着那满满童趣的一幕,眼前一黑,差点背死过去,缓过那口气后,她直接一手抱娃,一手去揪陈曦和的耳朵:“我说你能不能干点正事。 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若是被下人看到,那还有脸面!” 陈曦和“嘶”的倒吸一口凉气,忙双手抓住夕朝的手:“夕朝姐,夕朝姐,痛,痛!” “知道痛就洗干净手来带你崽子!” 夕朝看着被陈曦和抓到的地方留下的黑印子,憋了一肚子气:“到底你是他娘,还是我是他娘? 都做娘的人了,还玩泥巴,你也不怕你儿子笑话你。 我这忙得分身乏术了,你倒是照管一下他呀!” 陈曦和还未答应,怀里就被塞了一个娃,她低头与娃大眼瞪小眼,怀中的芈琰吸了吸鼻子,黑眼睛珠滴溜溜看着陈曦和,不哭了。 陈曦和叹息一声,将手微微往上抬,让他在怀里呆的更稳些,才抬头看向夕朝,有些无奈:“夕朝姐,我都说了,我在造铅笔,没有玩泥巴。” 她拐了拐肩膀,吸引夕朝注意力:“呐,黑色的是天然石墨,我可是磨了半天才得了这么一点。 白色的是粘土,这两样粉末加水混合可以得到铅笔芯,再阴干烘烤后,铅笔芯就会变硬,我就能包起来画图了。” 夕朝抽了抽嘴角,看了一眼地上那盆黑中带白的粉末混合物,叹了口气:“行行行,你在造铅笔。 铅笔随后再造,你先照管下芈琰,今日要搬回云梦泽,我要去指挥着下人收拾东西。 这小家伙一直哭,一直哭,我被他吵的心烦意乱,头都快炸了。” “是哦,今日得搬家。”陈曦和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忘了,夕朝姐姐。“ 见陈曦和恍若初醒,夕朝望天长叹:“就知道你这丫头忘了。” 她絮叨转身:“也不知道怎么长到现在这么大的,跟着你,我头发都白完了。” 夕朝走的快,陈曦和来不及叫住她,她人就出了后院。 陈曦和看着脚边的盆,又看了看怀里的芈琰,叹了口气,知道今日是造不成铅笔了。 “罢了,来日再试比例。”她微微活动了下脖子,抱着小奶娃起身,走回房间。 她将它放在床上,又用被子将他围住,确保他不会调皮滚下床,这才温声细语交待:“你好好待在这,为娘去洗个手再来陪你。” 芈琰对着陈曦和吐了个泡泡,傻傻朝她笑着伸手,固执的要她抱。 陈曦和摇了摇头,也不指望这小奶娃听懂,转身出了房间,谁知才洗完手和脸,一个下人便拦住她:“陈姑娘,有客访。 夕朝姑娘忙的分身乏术,让我来寻你。” “可知姓名?”陈曦和揉着腰,转身往房间走:“您等我去抱一下芈琰,在同。。” ”芈丫头!” 她话还没说完,院门外就响起欢快的声音。 陈曦和皱眉,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芈丫头,你可让我好找!” 张仪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带着下人快步走到陈曦和身边,满脸重逢的喜意:“怎么不住云梦泽,到住这荒郊野外,害我好找。” “张仪?” 陈曦和眼睛一亮,有些不敢相信,上前捏了对方脸一把,感受到手心中的温度,这才惊喜一跳抱住他:“真是你呀!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哎哟,姑奶奶,成何体统。”张仪将陈曦和扒拉下来:“站好,我有要事和你说。” “你说。” 陈曦和其实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但是作为闺蜜,不能扫兴不是? 她非常期待地看着张仪。 张仪傲娇的抬起头,刚想开口,告诉陈曦和他做了秦国相国,这次是来践诺的,却被一声婴孩的啼哭声打断。 他眉毛一皱:“哪里传来的孩子哭声?” 陈曦和拍了一下大腿:“糟了,芈琰!那小家伙还在我床上呢?” 她立马转身,跑回房间。 “芈琰? 谁的孩子?”张仪问引路的下人,有些好奇。 上次来信,芈丫头也没提这孩子,难道是那屈氏的孩子? “禀告大人,那是陈姑娘的孩子,刚不到一岁,正是可爱的年纪。” “奥,芈丫头的孩子啊。”张仪点了点头,片刻他倏地拔高声音:“你说什么!谁的孩子?” “就是。。。”下人不知为何这大人突然变了脸色,脸白的如同死了亲娘,纳闷开口:“陈姑娘的。。孩子啊。” 下人眼看着张仪的脸色越变越恐怖,语气都飘忽起来。 张仪只觉得五雷轰顶,他终于体会到了陈曦和曾经所说的什么“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什么“惊悚的快要窒息“。 什么“感觉被掏空了身体”。 大变活崽?! 眼前好黑,他腿好软。 他忙抓住跟在他身后随侍的手,语气有些飘忽不定:“扶着我。” “相,相国!”张仪的随侍忙手忙脚乱扶住张仪,语气惊恐,吓得不知所措:\"快请医师!\" 陈曦和一出来就看到院子里人仰马翻的情况,她吓得一惊,以为张仪是赶路累病了,连忙指挥着下人:“你们俩,将他抬回房间。” “你去请秦先生。” 第126章 从美人变美妇,全靠张仪脑补 秦缓匆匆赶来,给张仪扎了一针,他便悠悠转醒。 “张仪,你感觉好些了没? 我晕你啊,每次见我,你都是昏迷不醒。”陈曦和抱着芈琰上前,在他眼前挥了挥,一脸揶揄。 这对着他挥拳吐泡泡一脸傻笑的孩子是谁? 张仪睁开眼睛,本来意识还有些混沌,但听到陈曦和提到他晕了的事情,一口气霎时又提不上来。 ”你怎么就有儿子了呢?”张仪撑着床坐起,还是一脸不可置信。 他俩还没分别一年呢,这丫头竟然孩子都快六七个月大了。 难道,是义渠骇的? 张仪越想越觉得自己真相了。 这芈丫头天真好骗的很,定是被那义渠骇骗了身子。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放那义渠骇回义渠,害得这孩子才出生就没了爹。 芈丫头未嫁生子,这段日子不知道过的多难呢。 张仪一时有些愧疚。 陈曦和将芈琰往张仪面前送了送,晒娃欲爆棚:“这小子长得俊呗!” 张仪不在状态,敷衍了一句:“俊,长得挺像你。” 陈曦和一愣,又不是她生的,长得像她? 她将孩子举起来,细细打量。 不像啊,张仪莫不是一年不见,傻了。 张仪叹了口气:“我此次本是来践诺,接你为妃的。” 陈曦和点了点头,这事她知道,毕竟是秦王亲自许诺的。 但她却对张仪一直记挂她这个闺蜜非常感动。 “可是你看看,这还没分别一年呢,事情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张仪用手拄着额头,有些不愿面对现实:“将你带回秦国,对不起秦君,不带你回去,又负了你我情谊。” “秦君你知道吧?”张仪转头看向陈曦和:“当时你为我指路,如今我已经成为秦国相国,此次,秦楚修盟,秦君有意迎娶楚女。 我。。。” 陈曦和本就是懂得捧场之人,一听张仪成了秦相,就什么话都听不下去了。 她将芈琰往张仪怀里一塞,开心的差点手舞足蹈:“张仪,你真是太棒了。” 【她终于抱上秦国最强ceo张仪的大腿啦! 以前的投资总算没打水漂,以后我在秦国准准螃蟹啊。 有张仪在前朝给我支棱着,我的强秦之策只会走得更顺当。】 听到陈曦和心声的的秦王:。。。 这丫头,秦王摇了摇头,真是傻透了。 舍了他这个夫君不靠,选择靠张仪那斯,没眼光。 看来,以后,要防着这两人见面了,这丫头对张仪简直超乎意外地信任啊。 她年纪尚小,活泼天真,又拿张仪当闺中密友看待,若被阴险至极的张仪教坏就不好了。 “你等等我,我去拿。。” 陈曦和并不知道两个男人想些什么。 她本想将这些天奋斗出来的,写了科举制、三省六部制、教育体系、农业、商业富国,军事强国大计的竹简分享给张仪看,但还不等她说完转身,张仪就逮住了她。 他将孩子放回陈曦和的怀中,做了一番思想斗争,面色有些严肃:“要为我庆祝的事情可以推后一点,我先与你说正事。” 陈曦和眨了眨眼睛:“我没想。。。” 张仪又打断她:“为人臣者当忠心为国,不该媚上。” 陈曦和点了点头,见他好像真有要紧事要说,乖乖坐下,表示赞成:“嗯,为臣本该如此。” “也罢,为人应当中诺,我自诩以舌取国,更当一言九鼎。 此次我使楚,目的就是为促成秦楚结盟,只要不愧两国盟约,便无愧秦国。” 秦王代表秦国。 无愧两国盟约=无愧秦国=无愧秦王。 嗯,这么一想,张仪便觉得念头通达了。 他举起手成波浪状隔空对着陈曦和比了比,满意点点头。 嗯,身材还和没生崽时一样。 “你不必妄自菲薄,就算生了孩子,你也是美的,跟着我回去,我们照样嫁!” 陈曦和缓缓打出个问号。 她明白过来,嘴角猛抽:“你以为芈琰是我生的?” “不然呢?” 张仪掀开被子下床穿鞋:“哎哟,你也不用瞒着我,我会替你安排好的,保证没有人对你和亲之事说三道四。” 陈曦和:。。。。 她算是见识到这人的脑补能力是有多可怕了。 她将孩子放到床上,蹲在张仪面前,匪夷所思开口:“本姑娘不说长得有多惊天动地,但也算美人吧。” 她一把掀开自己的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你看看我多白,再看看那小崽子,多黑。 都说儿子像母,她哪里像我了? 哪里像!\" 她要是真生了也就罢了,问题是她没生,一切全是这厮脑补出来的。 她真是比窦娥还冤。 张仪一愣,看着陈曦和,眼神谴责,明晃晃给她打上\"抛弃儿子的狠心母亲\"的标签。 “就算这孩子长得黑一点,你也不能这么说他啊。 生的像义渠骇一般黑,也不是他的错。 谁让她母亲眼瞎呢。”说完他抱起芈琰又逗又哄:“我们不听你母亲的啊。 男孩子长的黑点才有男子气概。” 陈曦和:。。。。 我真是代芈琰谢谢你啊! 您可真会脑补,这一会功夫,芈琰不仅亲生娘亲变了人,连爹都变成了别人了。 “这位大人想来是误会了。” 秦缓终于将自己的宝贵银针收完,这才有机会插嘴:“这芈琰呀,真不是芈丫头的孩子。 她母亲是芈丫头从人牙子那买回来的妇人,买回来时,她就怀着身孕了。 后来云梦泽着火,她母亲身陷火海,没活过来。 芈丫头见这孩子可怜,又不知他父亲姓名,这才冠以她的姓,给这小子起了名,养在身边。” 张仪:。。。 “你怎么不早说?”张仪木木转头看向陈曦和。 陈曦和翻了个白眼,我也不知道你那么能瞎猜啊! 片刻后,她却有些忍俊不禁,摇头晃脑:“不过,此事倒是让我明白一个事情。” 张仪:? “张仪,你虽然是个重度脑补患者,但是重诺呀!” 陈曦和美滋滋,有这么一个重情义、能扛事的闺蜜真是与那傻逼系统形成鲜明对比。 她宣布,以后,张仪就是她的最大外挂! 张仪抿了抿唇,自觉忽略前半句没听懂的话,仰着脑袋:“那是,我张仪可是一言九鼎的重诺君子。\" 转而语气嫌弃:\"你以为与那权衡利弊弃你而去的义渠骇是一种人?” 陈曦和:。。。。 你三句不怼我,会死哦。 “不对,云梦泽被烧了?” 张仪不知为何又抓住了秦缓刚才所说之话的重点,惊得差点跳起来,他将芈琰放在床上,转身拉住陈曦和手腕,左转右转:“你可有受伤?” 陈曦和被他转的头晕,将他手扶去:“哎哟,受了点小伤,早好了。” 张仪松了口气,片刻后眯起眼睛,遮住眸中凶光:“谁做的?” “昭阳的夫人,昭陈氏的手笔。” “妻之过,当然是夫之错。昭阳那老匹夫,陷害我之事还没找他算账呢。 你可想报仇?”张仪凑近陈曦和,低声问。 “正有此意。”陈曦和也将脑袋探过去,笑的一脸狡黠:“我还准备了个证据,就等着相国大人帮我出气了。” 张仪挑了挑眉,陈曦和会意点头:“跟我来。” 第127章 拿捏昭阳?小意思 陈曦和带着张仪走到一间屋子内,敲敲打打,按下一块砖。 不一会,屋内响起细微转动声,暗门打开,陈羲和拿着火折子率先闪身进去,边走边和张仪讲事情原委。 “也不知那昭阳发什么疯,但我非常肯定,她想置我于死地。 他走了屈家的路子,让我交出婵媛留下的屈宅,诱骗我搬到这僻静的乡野小院,就是打着要将我除去的恶毒念头。 婵媛母亲柏惠来要宅子时动了恻隐之心,就写了信放在装着交易金饼的盒子底部。 她告诉了我昭家不安好心,提醒我留心昭阳动作。 同时,她也告诉我,这宅子有一个房间地下修了地窖,若是有危险,可以躲进里面自保。 只是后来,我自己应付了刺杀,这地窖没用来避难,倒是物尽其用,被用来关那些昭府死士了。” 死士都用上了,张仪皱眉看向陈曦和:“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要昭阳出动死士来对付你。” 陈曦和得到消息后也思索了良久,但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最后得出:“那老头怕是单纯为了昭雎出气。 要不是真遇到刺杀,我都不敢相信,他身居高位,竟然还有为父的良心,帮着昭雎报我揍他之仇。” 张仪下意识就想摇头。 昭阳那老匹夫他可熟的很,是个黑心肝,满脑子只有自己与昭府的前途。 为了儿子出气?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陈曦和扶着梯子一直往下走,等脚踩在地面后,才指着躺在地上的人:“喏,就是这些人。 倒是忠心,怎么问都拒不承认他们与昭阳的关系。 哎,女人最怕嫁错人,好汉最怕忠错人。 忠心有什么用呢,跟错了主人,都被我抓了这么多天了,也不见昭阳来救他们。” 张仪蹲在地上看着这些出气多进气少的死士,一个计划缓缓在脑中生成,他侧头看向陈曦和:“你有没有办法让他们改口刺杀时间? 只要他们改口就可以带着他们去面见楚王,到时候刺杀和亲的你,昭阳不死也脱层皮。” 陈曦和有些纳闷:“你这么会忽悠人,竟然不会逼供吗?” “这些人不认识我才是最好的。” “我不擅长篡改供词。 但是秦缓那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药我都来不及用上,等一会出去我让甘茂带着药来试试。” 陈曦和摸着下巴想了想,又道:“我定让他们改了供词。” 张仪将陈曦和拉起,二人走出地窖,陈曦和将暗门关了,这才问张仪:“你打着什么算盘,无用功你可是向来不愿意做的。” 她才下去的时候就说了,那些人忠心得很,死不开口。 张仪狐狸般的性格听到这里应该就会想其他法子,将这些人另作他用。 而不是逼供改供词。 毕竟将对方的人当作证人,不稳定因素太多,稍不留意,可能就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从而面对将自己从受害人推到诬告人的尴尬境地。 “刚才有人醒着,他在装晕。” 张仪不怀好意的一笑:“现在,只要你让你的人去逼供,他们为了出去,为了完成昭阳交给他们的任务,定会稍稍忍耐下就改了口供。 等着面见楚王时,他们再反水,说你诬陷昭阳。 到时候,你深陷泥潭,他们证明了自己的价值,昭阳定会留他们一命。” 陈曦和听糊涂了:“那我为何还要给他们这个机会。” 张仪用手敲了陈曦和脑袋一下:“你这丫头,可太天真了。 我说的那种情况只是常人思维,但一国的王,站在最高处,早就对所有人都没了信任,我只要再做一些事情,那楚王就会怀疑昭阳。 到时候,这些死士越忠心,越拼命给你泼脏水,昭阳只会死的越惨。” 陈曦和放弃思考,装模作样给张仪戴高帽,夸张感叹:“张仪,你不愧是相国!真是太聪明了!” “那一切都仰仗你啦。”她行了一礼,恭维道。 “交给我。”张仪勾起唇角:“保你不仅能顺利入秦,还能报仇血恨。” 说完,他便自顾往前走:“你若有事自去忙,我得亲自去会一会那老匹夫。 秦楚盟约还等我与他商议呢。 先办完正事,才好。。” “坑他。”陈曦和接话道。 张仪:“果然还是你懂我啊。哈哈哈” 他低声说完,便哈哈大笑出门而去,陈曦和一路送到门外,便见门外站了好几个彪形大汉。 张仪上马车前还吩咐随侍:“檄文收起来做甚,挂着! 随我去拜访令尹大人。” “唯。” 随侍将收起的檄文撑开挂在张仪马车旁,张仪这才满意上了马车:“芈丫头,回去吧,等我好消息!” 陈曦和点了点头,朝他挥挥手,看到檄文时,她差点惊讶得来了个平地摔跤。 这这这。。。果然很张仪。 有仇必报,持才报复,是个狠人。 那檄文上写着:楚国昭阳曾与吾饮酒时诬陷吾盗他玉璧,用鞭笞吾。他既辱吾在先,吾必窃国以雪耻! * 昭府门外,门客络绎不绝。 下了马车的张仪扯人一问,才知昭府女主人新丧,上门的都是吊唁之人。 张仪挑眉,这不巧了? 这下,他这檄文立在昭府门外,不久,全城都会传遍他与昭阳有仇之事。 张仪就这么大大咧咧站在檄文前,不一会就被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围住。 昭阳本在待客,听了门房禀告,差点没气晕过去。 他憋着一口气走到昭府门外,真看到那檄文时,差点没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张。。张仪!你竟敢公然打上我昭府门来? 你!“他扶着疼的直抽抽的心脏,气的话都磕吧了:“你不要太,太嚣张!” 张仪指了指自己,状似不懂的左看右看,摊了摊手,有些无辜:“令尹大人可别血口喷人呐。 我一没带着人马强闯你昭府,二没动刀剑,怎么算打上你昭府门来。 要说打,我听说景夫人甚是有气魄,差点将令尹家门给拆了。” “还强词夺理,那是什么!”昭阳指着随风飘扬的檄文,气的咬牙切齿:“带着这些东西上门,你还敢说不是来找茬的!” “这。。。”张仪一拍脑袋:“这不是昨日见楚王时,就说要给令尹大人送过来的吗?” 昭阳:我没想到你真送啊! “告辞!”昭阳甩了袖子,知道吵不赢张仪,直接选择遁走,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你自便。” “哎,令尹大人,檄文不收,难不成,你陉山也不要了?” 张仪拖长了声音:“送利益上门都不要,看来我得好好和楚王说道说道了。” 昭阳脚步一停,扯起个僵硬的笑:“老夫是让你进府自便,等老夫操持完亡妻丧事,再与你详谈。” 张仪勾起笑,抄着手大摇大摆带着檄文走进昭府。 第128章 敲定联姻之事,张仪挖坑邀请昭阳跳 张仪将檄文交给昭府管家,又装模作样拿出祭品递给站在堂前的昭鱼。 昭鱼愣了愣,致了谢。 “我一见昭大公子就觉得顺眼” 张仪微微一笑,看向昭阳:“昭府今日繁忙,张某本不好叨扰,但我这带着王命而来,自是不好空手而归,就厚着脸皮等令尹忙完再同我一续了。” 昭阳听出张仪的弦外之音,又确实惦念陉山之事,巴不得立刻拉着张仪将这事了了。 那贱内实在是死的不是时候。 昭阳叹了口气,转头吩咐昭鱼:“为父不好丢下前来吊唁的宾客离开,你代我好生招待张相。” “唯”昭鱼点头应下,躬身抬手一请:“张相请。” “张相可是先去书房等阿父?”等离开灵堂很远,昭鱼屏退下人,边走边有礼询问。 张仪侧头看着对方目视前方,温和的面容,不觉莞尔一笑。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这昭府大公子竟然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呢? “去梅园吧。 此时梅花开得正灿,配着三四瓶百花春,想来别有一番滋味。”张仪理了理袖子,也不急着办正事,提步就往昭府梅园而去。 姿态比昭鱼这个昭府公子看起来更像昭府主人。 昭鱼戴着的假笑面具出现一道裂痕。 他挑了挑眉,这张仪是知道怎么往他那父亲大人心口上插刀的。 百花春,可是那人最爱的酒。 是百金一瓶,珍藏在酒窖内,只高兴了才会拿出来小酌一杯的珍品。 梅园内。 昭鱼温酒给张仪倒满:“张相,请。” 张仪抬起杯子,轻轻一嗅,眉眼愉悦。 他垂眸再着手里的酒,清澈如明镜,随着他手微微摇晃而荡出回旋的圆圈。 酒香清而烈,有如皑皑白雪初化,抿上一口,酒的辣味混着花香在味蕾上炸开,张仪微微眯上眼睛,只等了四五秒那个样子,辣味开始返甘,余韵悠远绵长,酒滑入喉头,有如春风拂面。 不愧是令那老匹夫爱如珍宝的酒,果真独特。 张仪下意识点了点头。 昭鱼微微一笑,等张仪将手中之酒喝尽,他这才开口:“想不到,此事竟落在了张相身上。 看来,那位大人是秦君身边的红人呐。” 他感叹了一句,见张仪不接腔,又眉眼含笑往下问:“明人不说暗话,张相不妨将计划告知在下,在下自会尽力配合你。” 听到这,张仪歪了歪头,笑了。 他一手抬着酒杯转圈,一手撑着脑袋,眼含兴味看向昭鱼:“我会让昭阳失去楚王的信任。 至于最后令父是闭门思过还是丢去官职,这就要看昭大公子的手段了。 毕竟,张某还想活着回国,楚国内政,在下没命插手。” 昭鱼皱眉,只是失去信任? “在下愚钝,还请先生教我。”他敛了神色,拱手求教,姿态放得很低。 张仪眸中闪过狡黠:“我曾在昭府门下任门客时,见令尹大人对屈伯庸很是客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昭鱼若还看不到事情关键,那他这二十多年就白活了。 但屈婵媛死了,屈伯庸都未上门讨说法,要说动那人,怕是难于上青天。 张仪敲了敲杯子,昭鱼回神赶紧又给对方续满酒。 “那人呐,以楚国利益为重。” 听到张仪随意低语,昭鱼倒酒的手一顿,睫毛眨了眨,低头轻轻道了一声:“多谢。” 张仪在梅园等到晚饭时分,昭阳才将其领到书房。 有陉山为饵,对于秦楚联姻之事,二人谈得很顺畅,临走前,张仪甚至还提了两瓶百花春,让陈曦和都一饱口福,喝得眼睛亮晶晶的。 “一切都准备好了,你明日随我去街上溜达一圈”张仪将信放下,一把将陈曦和手上的杯子抢去,有些无奈:“这酒后劲大,可别再喝了,明日误事就不好了。” 陈曦和一听,将巴巴看着酒的眼神收回,叹了口气:“你说,我配合就是。” “明日,我安排的人会伪装成昭府的人行刺于你我,你记得表现得惊慌一些,别露破绽。 等刺杀一结束,我会拿着证据进宫,你将那些人准备好,听到楚王传唤,就带着人哭进宫去。” 陈曦和点了点头,好奇地问:“伪造的证据,会不会被识破?” 张仪嘿嘿猥琐笑了两声,这才摇头晃脑道:“我今日见到了昭大公子。” 陈曦和不吝啬夸奖,当即举起大拇指:“还得是你呀,昭阳就算再阴险,也不会想到,会被昭鱼背刺。” 张仪挑眉,傲娇地接受陈曦和的恭维,自己又抬头抿了口酒,不放心叮嘱道:“明日你尽管打扮得漂漂亮亮进宫。 别害怕,我会保证你平平安安离开楚宫,顺利离开楚国。” 陈曦和点头:“没事,一国之王我又不是没见过。” 张仪一噎,想起秦王那剃了胡子的俊脸,抽了抽嘴角,临时改口:“算了,还是别打扮了,你挑一身最不起眼的衣服穿着进宫。” 陈曦和:。。。。男人都这么善变吗? 没办法,他也是刚刚才收到严君的信,知道了秦王特意来了楚国一趟,貌似还见了陈曦和,结果回去就刮了胡子。 怪不得会提联姻。 张仪摇了摇头,想来是看上这丫头了。 “当日刺杀我的刺客已经改口了,明日我会带着他们进宫,保证完成任务。”陈曦和拍了拍胸脯。 张仪提着酒起身:“那你早些睡,多积攒点气力,可别白费了我搭的巨大舞台。”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人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屈府。 屈伯庸放下筷子,皱眉看着桌子上的菜,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一旁的厨娘战战兢兢:“主君,我真的是按照夫人平日的做法做的。 不知为何步骤一样,但味道却大相径庭。 您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尽快改进,争取和夫人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屈伯庸近年为了楚国朝政焦头烂额,用饭大多不准时,又三天两头应酬喝酒,脾胃脆弱。柏惠心疼他,便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尤其是粥,熬得分外对屈伯庸胃口。 每次只要屈伯庸忙完,总是要用上一碗。 他叹了口气:“你下去吧,让管家来找我。” 一盏茶时间不到。 “主君”管家擦了擦额头的汗,才恭敬回道:“您找我?” “为何来得这样慢?” 管家叹了口气,脸上浮现为难之色:“老夫人精神不济,府上开支复杂,引得她老人家头疾发作,我去账房那对账了。 听您传唤,这才赶了过来。” 屈伯庸脸色难看:“那就将长家权交给弟媳。” “这。。。”管家垂眸,神色为难:“老夫人那边。。。” “算了。”屈伯庸抬手揉着额角,心情烦躁的指着面前的粥:“你可知,这粥为何与夫人做的味道不一样?” 他习惯了那个味道,只觉得厨娘做的味道寡淡得很。 管家叹了口气:“小人不知,夫人走时,将菜谱写下交给小人,小人又交给厨娘,亲自盯着她做的,步骤没有问题。 只是不知为何,味道不对。” “送去的信,可有回复?”屈伯庸垂眸,强忍怒气。 “夫人未曾回信”管家小心翼翼答复。 “那就断了她的月银,我就不信,没了钱,她还能如何犟。” 屈伯庸一拍桌子站起,管家微微后退半步,将要说的话压下,只低头道:“唯。” 等他走了,管家这才抬起头,深吸一口气,继续去处理那一堆烂摊子。 心里却直摇头,夫人嫁妆丰厚,嫁来屈府后又善经营,哪里看得上屈府那点月银。 夫人将菜单都交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夫人呀,压根就没想过再回屈家! 第129章 昭鱼出手 屈伯庸没吃上合心意的饭菜,又被管家的话气了一通,他孤零零捂着胃走在回书房的路上时,身边只有一个点灯的老仆随行。 没听到往日里聒噪的念叨声,明明应该高兴的,但他只觉得胃一阵痉挛翻滚,脚步虚浮无力。 拢了拢衣裳,看了一眼被月亮拉长的影子,他一时有些委屈。 包容了那女人一辈子,她竟是连他偶尔一次的过错都不愿意原谅? 等她回府,他一定不会像过往一般,轻易原谅她,与她和好。 这般有的没的想了一圈,心情微微得到舒缓。 但刚刚压下去的情绪,在走到书房门口,见到自家母亲身旁服侍的老人正神色焦急挑着灯笼站在房前不断踱步时,不可抑制的又涌上心头。 他捏了捏眉心,只觉得空落落的胃像是被火灼烧一般,更难受了。 勉强将反胃的酸水咽下,屈伯庸走上前几步耐着性子问:“母亲那边可是有事?” 嬷嬷赶紧停下脚步,上前一步,弓腰,嗓音一开口就像绷紧了的弦:“主君,主子刚刚晕倒了。” “怎么回事?可请了大夫?”屈伯庸只觉得心口发堵,心口的无名火越烧越旺。 “大夫刚看过,说是劳累过度,郁结于心。 这说起来都怪夫人”那嬷嬷假模假样叹息一声,才又接着道:“主子将这偌大的屈府交到她手上,耐心教导她掌家。 这几年刚顺点,夫人就撂挑子不干,自己倒是躲到祖地逍遥自在,将这偌大的担子交到主子手上。” “说重点!”屈伯庸听半天没听到原委,实在忍无可忍低喝一声,吓得那告状的嬷嬷下意识后退半步。 她抿了抿唇,小心打量了屈伯庸脸色一番,将那些添油加醋的话略去,开始捡着重点说:“主子年纪大了,这偌大屈府琐事耗神,她接连熬了几夜,身子实在吃不消。 偏偏西院死皮赖脸住着的人如闻到肉香的狗一般天天跑主子院子里晃悠。 主子她呀,这气不顺,又操劳,身子如何能好?” 屈伯庸的父亲是个宠妾灭妻的人,屈母年轻时没少受气,年轻时便不愿待见屈府的庶子及他的房中人。 所以,屈伯庸的父亲一死她便做主分了家。 只是,屈伯庸庶弟无甚本事,并不想离开屈府,屈母闹了一圈,也没能分干净。最后族长做主,将屈府一分为二,西院便分给了屈伯庸庶弟一家。 最开始分家时,西院时不时会过东院串门,屈母看着烦心,让人在分隔处砌了一堵墙,柏惠嫁妆丰厚,是个大方的人,掌家后对西院偶尔照拂,两家倒也相安无事。 柏惠一走,管家权回到屈母手上,西院得不到好处,还不得炸? 想到屈母的年纪,屈伯庸将心中的烦闷强行压下,耷拉下眼皮,皱紧眉头道:“知道了。 我明天交待管家,将账本从母亲那拿回来,送到我这。 你告诉母亲,好生休息,莫要在烦心。” “这怎么行”嬷嬷惊得抬起头,急得都有些破音:“哪家主君亲自管这后宅,这。。。” 她话没说完,见屈伯庸越发难看的脸色,便再不敢吐露一个字,脸色一变再变,最后憋出个:“诺。” “你先退下吧”屈伯庸挥了挥手,嬷嬷行了一礼,脚步急急离开院落。 他将心中那口浊气吐出,抬头看了一眼月亮,提步推开书房门走了进去。 人才刚坐不久,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主君,有客访” “进”屈伯庸揉了揉脖子,抬头就看到来人将披风解下后,露出的一张温润面容。 “世叔辛劳” 昭鱼行了一礼,身后跟着的人便将手中提着的篮子放在一旁桌案上。 等人规矩退出,他这才从里面端出一碗粥,继续寒暄:“这几日上朝看世叔面色发白,总捂着胃部,想来是国事操劳,没能好好用饭。” 他将粥放在对方面前,又拿出餐具朝着对方递过去:“世叔,不妨用了再忙?” 屈伯庸半眯着眼睛,低头看着桌上摆着的白粥,心头纳闷。 深夜拜访,只为送粥? 不见得。 但屈伯庸在官场沉浮多年,哪里不知道昭鱼是有事商量,但对方不提,他乐得装傻静观其变。 “贤侄有心” 屈伯庸端起粥,温和笑了笑:“我这最近也是忙得厉害,贵府主母故去也没能抽开身去府上吊唁,故人已去,还望你节哀。” 昭鱼眼神一动,想到婵媛与他那好母亲的恩怨,垂下眼眸,没接话,只是道了一句:“家平则国安,父亲与伯父,也是,辛劳。” 屈伯庸眨了眨眼睛,莫名觉得好似被对面那小子的冷钉子扎了一下,但又抓不到他话中的错处,当下便有些不快,但又不能跟一个小辈计较,只能喝一口粥掩饰。 只是,粥一入口,屈伯庸却愣在原地:“这粥。。。” 怎地和媛媛做的如此像? 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出口,头却猛地抬起看向坐在对面的昭鱼。 “伯父误会了”昭鱼似是知道他要问什么,笑了笑,适时解释道:“我府上有屈姑娘亲手调教的丫鬟,这粥,就是那丫鬟熬的。” 说到这,他嘴角的弧度更明显几分:“伯父,若是想念味道,侄子可以将那丫鬟送到贵府来,让您府中的厨娘跟着学一学,好歹留个念想。” 屈伯庸只觉得鼻子像被什么重物撞了一下。 他慢慢将粥放下,擦了擦嘴,手指磨挲着碗壁,想到年少时聪颖非常,总喜欢呆在他书房看书的闺女,心下酸涩难忍。 可惜啊,生错了性别,不然他何至于。。。。 罢了。 “说罢,何事?”他语气带着些遗憾。 昭鱼眸色暗了暗,笑的更加真心几分:“利民定国的大事,就看伯父能否出手帮上一帮了。” “愿闻。。其详” 第二日。 陈曦和给自己挑了一身淡粉色衣裙,又指导夕朝用拧旋式梳编法给自己梳了个灵动温婉的发髻,这才坐上了张仪为她准备的车轿。 张仪给陈曦和婆婆妈妈交代了一堆注意事项,临出发时,将手中拿着的幕离递给她,不放心又嘱咐道:“等会混乱,我可能顾不上你,但你身边有我安排的人,不要怕。 刺客来时,你需要表现得惊慌一些,但绝不能横冲直闯脱离保护范围,知道吗?” 陈曦和一手抓着幕离就往头上戴,由着夕朝给自己系上带子,拍着胸脯保证到:“张仪,我办事,你放心。” 夕朝眼皮跳了跳:“要不。。。” 张仪与她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你还是跟着她吧,我不放心。” “不行,一会兵荒马乱,夕朝又不会武功,我怕。。。”陈曦和阻止话还没说完,眼看就要到约定的时间点,张仪不欲纠缠,直接吩咐:“启程!” “唉?!” 张仪挺身上马,扬鞭便想往前跑去,见陈曦和探出头还想再说,他用鞭子尖端抵住幕离帽檐,微微用力:“一会跑起来颠簸,头,缩回去。” 陈曦和抿了抿唇,见夕朝早已上车,知道再说无用,只得缩回身子,在心中暗暗叹气。 只盼着一切都如张仪所料,别出什么岔子! 第130章 故人再见 陈曦和坐着马车刚靠近城门,便感觉车身突然一顿,接着一股惯性袭来,她身子往前猛地一倾被夕朝扶住。 二人对视一眼,陈曦和稳住身子,掀起车帘,瞧见套着马车的黑马长鸣一声,突然像疯了般撅蹄子左右摇摆脑袋。 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在车夫惊呼声中,受惊的黑马脱离掌握,带着她们所坐的车子开始在一片混乱中横冲直撞起来。 陈曦和看着从四面八方攻来的黑衣蒙面人吞了口唾沫,眼中却丝毫不见惊怕。 夕朝强迫自己镇定,刚想安慰陈曦和几句,身旁就听到陈曦和跃跃欲试的声音:“那个,那个,对,就是朝我放箭那个,隐一,给他点颜色瞧瞧。” 夕朝嘴角控制不住抽动,看着陈曦和一声令下突然出现的隐一应诺朝着陈曦和所指的地方掠去, 不过一息,所见之处就倒下一片。 夕朝:。。。。 或许她其实应该担心一下对方阵营? 如此凶残,今日来截杀的那些人怕是凶多吉少。 “哎哎哎!那些人怎么全围上来了” 夕朝本在发散思绪,陈曦和略带惊恐的声音突然挤入她耳朵,她眉头一皱,也探出头去往外看。 !!!! 正如陈曦和所说,刚才本还四散作战的黑衣人突然像是接到什么命令一般,不由分说像潮水一般朝着他们的马车杀过来。 “坐下!” 夕朝脸色一变,拽着陈曦和的衣领将她往后一拖按在位置上,她随即坐在她身旁,压下眉头,扭头看向陈曦和:“扶住车框,稳住身子,害怕就……抓紧我。” 陈曦和愣了一瞬,接着讨好的弯了弯眼睛,抓紧车框,连忙点头小声道:“夕朝姐姐,放心,我绝不添乱” 夕朝闻言放心的朝外唤了一声:“甘茂,别恋战,安抚马儿,驾车离开此地。” 陈曦和不忘高声交代隐一:“隐一,你带着手下断后,助张仪一臂之力,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跟着张仪跑。 我们在约定的地方碰头。” “诺!” “甘茂,走!”陈曦和得到隐一的回复,赶紧隔着窗帘,敲了敲车壁出声。 甘茂一脚将靠近马车的人踹飞,利落翻身上车,拿起车绳:“坐好了!驾~” 随着声音落下,车夫惊呼声混着马儿的嘶鸣声,车子调转方向,咻的一下窜了出去。 陈曦和从窗子探头往后看,见张仪一箭一个小朋友,隐一身形变幻莫测,眨眼就将人稳稳拦在身后,她这才松了口气。 看样子,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计划中。 张仪拿着弓箭,对着朝他而来的黑衣人射出一箭,抽空回头朝着黑马嘶鸣的方向看去,见马车早已跑远,也不恋战,朝着自己人喊道:“散开。” 随着他一声令下,张仪的人毫不恋战,运起轻功便四散开去。 “这徽记,你们竟是令尹门下之人?!” 见自己人已安全撤退,张仪这才假模假样掏出一把刀,神情悲愤:“好好好! 这老匹夫,人前与我装得君子仁义,一副大局为重的无私模样,人后却派门下的人来杀我!” “欲取我性命就算了,连无辜之人,十六岁的无知少女都不放过。 此等罪行简直罄竹难书! 我倒要问问楚王,这到底是昭阳一人的意思! 还是他楚王的意思! 今日我张仪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护我秦王颜面,护我秦国威名!” 对面的黑衣人被张仪一番“慷慨悲歌”弄的一愣,下意识心下一慌。 他们这是暴露了? 虽然他们是昭雎公子派来的,但严格来说也是昭府门人。。。 唉,不对。 他们出任务时将身上一切能辨认身份的物品均已取下。 那什么劳什子带着族徽的刀是怎么回事? 空气骤然一静,尴尬在空气中蔓延。 其中一个反应过来的黑衣人大哥气的举刀对着张仪破口大骂:“张小儿!休得胡言乱语! 我们就是看不上你这叛国小人的做派! 这才围杀你在此。 拿我魏国领土,魏国志士得而诛之 管楚国令尹何事?!” 张仪他后退半步,嫌弃的捂了捂耳朵,差点没绷住表情。 这位大哥,你这操着半生不熟魏国口音中夹着的楚音能不能收收? 全依仗你们,今天,这口天降大锅,昭阳那老匹夫是不背都不行呐。 于是,在众杀手炯炯有神的注视下,张仪点了点头,并清了清嗓子。 “奥~原是如此。 英雄所见略同呀。 原来魏王也觉得昭阳那老匹夫讨厌。不然,这魏人打着谁旗号不好,偏偏挑了昭阳。” 四下极静,张仪的声音十分的突兀和清晰,像是新制的鼓锤,一声一声,声声入耳敲击着耳膜,字正腔圆地传入一群蒙面人耳中。 蒙面人们一时间有些愣住。 刚才破口大骂的蒙面大哥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嗓子眼。 张仪那厮莫不是耳聋? 他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蒙面大哥这么想着,就带了些困惑的睁圆眼睛朝着张仪看去,不偏不倚,恰好对上张仪勾起的唇。 “隐一”张仪将刀举直,对着百米之外的隐一唤了一声,眉目一凛,上前一步。 蒙面大哥警惕的看了隐一一眼,心里有点慌。 难道这就是张仪的后招? 这人是有万夫当关,一夫莫开之能? 还是说,张仪那厮是想拼死为自己搏一条生路? 蒙面大哥眨了眨眼睛,想着主子以往所说“穷途末路之人最是危险”的言论。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抬手示意自己人准备进攻。 蒙面人们严肃看向张仪,正想着等会留他二人一个全尸,就见张仪双手握住刀柄,皱着眉咬牙将刀尖…… 对准了自己。 “噗叱”一声。 蒙面人懵了。 只见张仪将刀果断刺入大腿,又神色痛苦将刀拔出,并以烂泥巴的姿势重重摔倒在地。 然后像坏掉的破布娃娃般抽搐一下,被隐一抱起嗖的一下消失在眼前。 空中只留下:“杀人啦,杀人啦! 有刺客打着昭府门人的幌子杀人欲破坏秦楚盟约,我要见楚王……” 蒙面人:……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他几乎将牙齿咬碎,恶狠狠道:“追,决不能让此人活着见到楚王。” —— 另一边。 在甘茂超高水准的驾车技能下,陈羲和的马车一骑绝尘,早将黑衣人甩的不知踪迹。 所以马车停下来时,陈羲和下意识问了一句:“到了?” “到了” 陈曦和敲了敲脖子,肾上腺素的长时间飙升让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有种兴奋后的疲累之感,想休息的她并没有留意去辨别说话人音色的不同。 她自然的掀开车帘,想要蹦下车去。 结果抬头一看,本该在马车旁站着的甘茂被两人押了站在不远处,僵直着身子,看着她眼睛珠直转。 显然是被点了穴。 而她的马车,好巧不巧,被扎辫子的练家子围圆了。 陈曦和看了同样状况外的夕朝一眼,恍然大悟:。。。。 中招了。 真是难为昭雎那厮了,下了好大一盘棋。 “好久不见,芈丫头” 义渠骇呲着大白牙,看向陈曦和那琉璃般的黑眸中仿佛盛满了点点星光。 他一如初见,野性而热烈的将她揽入怀中。 “我成为了义渠的王”他低下头蹭了蹭陈曦和的颈窝,声音里的激动被刻意压下,传入陈曦和耳中时只留下了无尽的眷恋:“我来践诺,迎你回家。” 第131章 代战、王宝钏再现? 陈曦和想,若她真的是芈丫头,若芈丫头真的与义渠骇两情相悦…… 那此时这幅重逢的大戏该是旁人见了都忍不住勾起姨母笑的场景。 但她不是芈丫头。 不管是义渠骇紧紧环住她腰间的手,还是吐露在她脖颈间的气息都让她陡然升起一种被冒犯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看到甘茂已经因为挣扎而脖颈处渗出丝丝鲜血时达到了顶峰。 陈曦和眸底微沉,她抿了抿唇,强迫自己挤出一丝笑意,轻轻推动义渠骇:“你先放我下来,这里虽然偏僻,但也不是没有人经过,被看见了于。。。你不利。” 义渠骇只觉得自己心里好似被猫挠了一下,痒痒的,抱着怀里的人,他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心。 一切都值得。 他告诉自己。 那一切都是为了再见到芈丫头。 他没有错。 他小心将陈曦和放在地下,陈曦和微微退后半步,两人拉开一臂距离,义渠骇这才发现陈曦和今日穿的异常华丽。 想起昭雎与他说的话,再看向陈羲和时,他眼中的光便有些明灭不定。 “听说,楚王要派你去秦国和亲。” 他抿了抿唇,语气小心而希冀:“若是你不愿意,我可以。。。” “不用了” 陈曦和垂下眼睫,语气淡淡道:“身为王室宗亲,这是我需要承担的责任。” 义渠骇皱眉:“我可以盟与楚王,予你为后,你别怕,一切有我,你只管。。。” “翟骊”义渠骇还想说什么,话却被一声隐含疲惫的女声打断。 他似是终于想起了什么,眉毛微蹙,眸中透出担心,身子不由自主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陈曦和侧身看过去,见角落处侍卫围着的一辆马车帘子微微晃动,接着帘子被掀起,里面探出一个小麦色皮肤,五官深邃的异域风情美人。 “此处风大,你体弱,怎可将帘子掀起。”义渠骇语气责怪但却带着熟稔与亲密。 那美人微微朝着义渠骇摇头,手在被义渠骇拉住时,唇角不由自主勾起一个笑:“不妨事。 芈姑娘说的没错,此处毕竟不是义渠,我们无邀入内,本就无礼,还是莫要多在此处耽搁。” 说完,她看向陈曦和,眸光里带了些审视与戒备:“芈姑娘说,是与不是?” 陈曦和歪头打量了两人一眼,微微勾起唇角,真有意思啊。 “这位姑娘是?” 陈曦和的声音让义渠骇下意识将手从那姑娘的手上抽去。 他脸上透出几分尴尬,看向陈曦和的眸光中罕见的透出几分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 车上的女人见此翻了个白眼,看着陈羲和的目光不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若要论起来,芈姑娘还得唤我一声姐姐。” 她看了义渠骇因为她的话突然僵直的身子,撇了撇嘴后,神色却暗了几许,收敛了几分。 沉默片刻,她提裙子走下马车,本想继续说些什么,见义渠骇回神小心翼翼扶着她的样子,叹了口气,语气瞬间软了下去:“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妹妹不妨找个地方,我们细说。” “正有此意。” 陈曦和点头:“不过,还请将我的人放了。” 女人点了点头,朝着那些人挥了挥手才对陈曦和道:“翟骊此次是暗访,还请妹妹多帮忙遮掩一番。” “自是应当。” 侍卫们接到命令,纷纷看向义渠骇,义渠骇迟疑一瞬,点了点头。 侍卫将甘茂放开,解开了穴,甘茂瞪了几人一眼,委屈跑到陈曦和面前:“他们搞偷袭。” 陈曦和眨了眨眼睛,安慰性地拍了拍甘茂的肩膀,回身看向围着自己马车的义渠侍卫。 “退下。”随着义渠骇出声,围着陈曦和马车的侍卫也尽数散开。 全身紧绷的夕朝悄悄将簪子插回发髻上,暗暗松了口气,她快步跳下马车,走到陈曦和身边,低声询问:“可有事?” 陈曦和摇了摇头,偏头对夕朝道:“让我们的人不要妄动。” 夕朝不动声色看了周围的义渠护卫,勾了勾陈曦和的手,表示知道。 “那就回云梦泽吧。”陈曦和回身上马车,放下帘子道:“回那里的路,你也熟悉。” 义渠骇表情陡然一怔,良久才点了点头。 云梦泽。 义渠骇神色黯然的抬眸打量周遭的景象,屋内摆设低调雅致,无一不好,虽是竹屋,但步入屋内,却温暖如春日。 而他的目光在碰到摆在屋子中央,隐隐有火光透出的青铜器件,心里更堵了。 青铜炉内闪动的火焰影影绰绰,在陈曦和脸上晕开几缕浅淡的薄红。 她皮肤白皙,眸色清亮,穿戴讲究,似乎离开他后,她过的更好了。 义渠骇心里酸酸涩涩,他怕芈丫头在他走后过的不好,但她过的如此好,他心里又不得劲,毕竟芈丫头跟着他那几年日子清贫,如今他有能力,却。。。 “云梦泽怎地变化如此大?”义渠骇想找点话与她聊聊,只是开口就带着他没察觉到的委屈,声音有些低。 提裙坐到座位上的陈羲和,伸手接过装了热水的牛皮袋这才整个人放松下来。 听到对方问话,她眉头下意识一皱。 他倒是先委屈上了? 说实话,她觉得此时此刻的场面着实有些尴尬。 能唤义渠骇姓名的女人,显然不是地位高于他,就是他的房内人。 一路上,他们举止亲密,两人之间有着长年累月相处自然形成的默契,显然,他们关系已经很清楚明了了。 最妙的是,女人草原儿女打扮,但走路时却下意识将手抬起放在肚子上,呈一种保护姿态。 这是简直就是薛平贵回寒窑,代战与王宝钏见面的翻版! 那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态来见芈丫头的呢? 陈曦和心思转了几转,瞳孔之间火光明灭,因为想的太过投入,没有搭话,场面也就自然冷了下来。 正当义渠骇以为陈曦和会问“你们是何关系时”,就见对方眼睛里倏地闪过一丝笑意:“你走后,我这里起了一场大火,云梦泽被烧了个彻底。 它经过了一番大修,难怪你觉得不似从前。 以前的屋子四处漏风,你又何必怀念从前?” 义渠骇面色煞白,他总觉得陈曦和话里有话。 她的答复礼貌却有些生疏,带着浓浓的劝解意味,他们之间就好像隔着一层透明的薄膜,这种距离感让他有些呼吸不畅。 他心里无端有些慌,最开始组织好的说辞在看到对方此时风轻云淡的表情时,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本来他是想告诉她,他因为情势所迫娶了东胡的公主鹿君。 他们之间没有爱,孩子也只是维系两个部落关系的纽带。 他义渠骇此生只爱她芈丫头一人,只要她愿意跟着他去义渠,他会让她成为义渠的王后。 他会护着她,再也没人敢轻易看轻她。 他笃定芈丫头会跟着他走,筹码不过是他如今夺位成功以及芈丫头是爱他的。 “翟骊,你先回避一下吧” 鹿君显然已经失了耐心,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失了分寸的义渠骇,捂着肚子的手微微收缩,嘴角扯了扯:“剩下的交给我,正好,我与妹妹有话要说。” 义渠骇松了口气,点头:“你们聊。” 等义渠骇退了出去,鹿君这才重新审视起陈曦和,面前的女娘与翟骊口中的落魄宗室,天真泼辣的少女形象没有一丝吻合。 相反,她礼仪周到,很是聪明,眸子清亮,说话也点到为止。 说实话,是个难缠的对手。 哎,当时真是瞎了眼了,看上翟骊那么个倒霉玩意儿。 鹿君也不废话,开门见山:“我乃东胡公主鹿君,半年前部落联姻我嫁给了翟骊那王八蛋。 那个狡猾家伙最开始并没有告诉我他有一个念念不忘的女人,等我真的喜欢上他,她这才提起你的存在。” 说到这,她几乎咬牙切齿:“我们草原儿女讲究你情我愿,虽然那男人不错,但是我也没打算在他身上吊死。 坏就坏在,东胡与义渠结盟不能断,而当时的我也查出怀有身孕。” 说着这,她停顿下,有些无奈:“所以,我喊你一声妹妹,可不是承认你了。 你最好安分守纪一点,别来惹我,带着你生的那小孩好好过活。 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她似乎料定陈羲和会跟着她们走,嘴巴噼里啪啦就没合上过,全程陈羲和一句话都没插上。 “奥,你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就别穿了,义渠冷,你这完全不抗冻。 看你也是个聪明人,翟骊那小子在中原呆过几年,你若是要跟着我们回去,就别再提你要成为秦王妃的事。 翟骊那小子,自己的东西若是被染指,可是会发疯的。” 说到这,她停顿一刻,看戏一般看向陈羲和:“脏了的女人,他可不会怜香惜玉。” 听到这,陈羲和掀起昏昏欲睡的眼皮,神色沉了下去。 一朵花被别人闻过,喜欢花的人还可以闻 。 一只猫被人摸过,爱猫的人还会再摸。 但是一个杯子被别人喝过了,用杯子的人便会觉得它脏了,不能用了。 这是因为,杯子是没有生命的,被人占有的物品。 而一朵花, 一只猫甚至其他任何生命都不能被占有的。 所以,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不会觉得她脏的,他(她)会心疼他(她)的过往,小心翼翼将碎成渣的她(他)一点点捡起来,然后美滋滋觉得,他离拥抱她又近了一步。 她是该悲哀,同身为女人的鹿君下意识将女人物化。 还是该气愤义渠骇那莫名其妙的变态占有欲欲,将洒脱而野心勃勃的鹿君圈地为牢离,变成如今庸俗之人。 陈羲和抬起头看向鹿君:“能被东胡未来之王唤作妹妹,我本该觉得荣幸。 但眼前的你,用着最恶心的语气,带着看戏的表情,唤我这一声冠以身份的称呼,恕我不能欢喜。” 第132章 曦和脱困 陈曦和说的话是丝毫没有给鹿君留面子,以至于她有些不可置信,抬头愣愣反问“什么?” 片刻后她反应过来,气的浑身发抖。 她一个正妻放低身段来迎接丈夫的小妾,本就已经是奇耻大辱,这女人竟然如此嘲讽她。 她怎么敢的? 这是给脸不要脸啊! 鹿君越想越气,下意识就想拍案而起,可是手刚扶上竹案,一把匕首就对着她飞来,带着破空声,没有一丝犹豫分毫不差“咻”地钉在她一指距离处。 鹿君指尖微微颤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匕首摇摆的尾端,有些惊疑不定。 不是说楚国人最是守礼? 一个小妾怎么敢一言不合就对她动手,谁给她的依仗? 翟骊? 鹿君微微缩回手,脑中空白一瞬,回过神时便觉得眼前的事情委实有些可笑。 在她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人生中,眼前这女人,是唯一一个敢明目张胆对她动刀的人。 好得很,好得很啊。 想到自己一国公主为了那乌龟王八蛋在这受他女人的鸟气,鹿君就气的双眼发红,开口语调就像绷着的弦,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你什么意思!” 陈曦和慢悠悠收回手,摸了摸耳朵,叹气道:“刚才吵,现在更吵了。” 鹿君气急反笑,她扶着椅子站起,朝着陈曦和看过去,挽起袖子就想给陈曦和一点颜色瞧瞧:“不想好好谈,那就不要谈了!” 陈曦和弯了弯眼睛,也慢悠悠站起。 其实鹿君报出名字时,她就去系统资料库里翻寻了鹿君这个人的生平记载,她之所以后面会乖乖坐着,也不过是好奇使然。 她很好奇,历史上善骑射,豁达潇洒,最后斗败了一众东胡王子,最后承袭王位,带领东胡成为与义渠比肩的唯二草原霸主的女人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可惜。 陈曦和摇了摇头,看着鹿君喷火的双目,她回身单手将挂在柱子上的短刃取下,然后利落一甩,短刃带着凌冽的气势,伴随着破空声再次射向鹿君。 在对方瞪大的双眸下,短刃咻地被跟在鹿君身旁的侍卫拦下。 “你!”鹿君眼前一黑,觉得自己心口被一块巨石砸了一下,喘不过气,等她好不容易缓过那口气后,一张脸黑的活像死了三天没埋的尸体。 她本想破口大骂,但对上那一双黑的纯粹的双眸时,要出口的国粹却梗在喉咙间。 从进来时就坐的随意而舒适的少女挺直了脊背站在竹屋内的承重柱旁,虽然身穿一身淡粉色衣裙,嫩的像枝初初绽开的海棠,但那只没收回的手却提醒着堂内所有人,她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知少女。 对方双眸凝视着她,眸光微暗,好似有些失望。 鹿君皱眉,觉得莫名其妙,侧过头翻了个白眼,下意识打量屋内一圈,立马察觉出不对。 屋内少了一个人,最开始被他们抓住的那个少年消失了。 接着,她发现自己脖子有些凉。 鹿君:。。。。。 真是小看她了。 不用想,也知道,拿着刀站在她身后的人是谁。 因为谈话的内容不能拿到桌面上说,所以鹿君只留下了自己的亲卫,几乎是她被挟持的瞬间,围在她身旁的五个辫子打手便刀剑出鞘,对准甘茂。 陈曦和敢肯定,只要甘茂有进一步行动,那些人定会一拥而上。 不过,又不是只有,鹿君有人,她的人早已将这云梦泽包围了。 她有些意兴阑珊:“现在能好好说话了?” 鹿君翻了个白眼:“别以为翟骊看重你,我就不敢动你。” 她抬手将脖子下的刀往外推了推,不屑轻笑,扭头不看陈曦和,鼓着脸,摆明不想配合:“你伤我一下试试?” 陈曦和无奈摇头,挑眉轻笑:“说实话,再见到他,我是高兴的,但要说有其他想法,一点都没有。 我不想跟着他回去,也不想作那当摆设的王妃。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说到这,陈曦和看向鹿君,眉目郑重:“我本以为你应该能懂我,毕竟,最初你嫁给他的目的应该也不是成为所谓的贤内助“王妃。” 侧头的鹿君愣住,不由哑然。 她最初想要嫁给翟骊是为什么呢? 因为那个人长相出众?是王位继承人? 当然不是。 因为他当时足够弱,有交易价值,既能够帮她解决当时窘境,也能增加她日后杀回去的筹码。 她五岁就能上马,十三岁跟着舅父去了前线保卫家国,这些年,她为了东胡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但她的父亲与哥哥们却在发现支持她的呼声越来越高时,毫不犹豫地将她推了出去作为联姻的棋子。 凭什么呢? 只因为她是女人吗? 鹿君冷笑一声,她差点忘了,他们盼望的就是用那种不入流的手段将她“不该有的心思”扼杀。 她本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可他的哥哥、父亲,自始至终都未曾将她当做妹妹、女儿,她们随心意摆弄她的命运,期盼她能循规蹈矩、认命,像一个物品一样,将她推出去供人挑选。 那两人嘴脸恶心,拿出了让朝臣一致赞同的理由,让和义渠的联姻成为不可改变,势在必行之事。 她不想让她的舅父为难,因此她精挑细选,选择了翟骊。 想到这,鹿君心渐渐沉了下去,若不是陈曦和提起,她怕是都快忘了自己的初心,如她亲爱的父王、哥哥所愿,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后院这巴掌大的地方。 自古男人多薄幸,她今天压了陈曦和一头,明日还会有张曦和、李曦和,她会被后院磨去锋芒,生生困死、 陈曦和叹了口气。 所谓“士之耽夕,犹可脱也。女之耽夕,不可脱也。” 古人诚不欺我。 鹿君彻底冷静了下来,她沉了脸,转头看向自己的亲信们“退下。” 见自己的人面露迟疑,她不由加大声音,语气不容置疑:“退下” 鹿君的护卫们,犹豫几秒,后退了几步,但刀却没插入刀鞘。 “脖子上架着一把刀怎么谈话?”鹿君指了指刀,半掀眼皮看向陈曦和时,虽然依旧嚣张,但周围的人都能明显感觉到,两人气场发生了微妙变化。 陈曦和眉目舒缓下来,她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忍住笑意,漆黑眼瞳如坠星辰,看的鹿君微微愣住。 她说:“甘茂,过来。” 她还说:“我相信再见面时,你已经拥有了一片属于自己的草原。” 一炷香后,门咔嚓从内打开,陈曦和挽着鹿君走了出来。 得到消息的义渠骇忙从侧屋走出,见两人仅在屋内待了一会,就好得似一个人一般,他顿时松了口气。 “我就说吧,你会喜欢她的”他勾起唇角,温和的看向鹿君。 和陈曦和聊了一番后的鹿君现在看见义渠骇就觉得烦。 她微微撇了撇嘴角,握了握陈曦和的手,偏头笑靥如花:“曦和妹妹有着一颗玲珑心,长得又美,我自是喜欢。”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义渠骇,语气有些敷衍:“我在屋内呆的闷,想要妹妹带着我去附近转转。” 义渠骇一喜,忙上前扶着鹿君另一只手:“正好闲来无事,我也陪夫人前去吧。” 鹿君眯起眼睛,有些无语地看向义渠骇:“我们姐妹说些私房话,你也要听?” 陈曦和也歪头看着义渠骇。 察觉二人摆明了不想带上自己,义渠骇尴尬挠了挠头:“奥,我想起来,还有一点事没处理。” “来人”说完他向周围吩咐一声:“贴身保护夫人,若夫人少了一根汗毛,我拿你们试问。” “你们两人跟着,其余人退下”鹿君挥了挥手,叹了口气:“翟丽,带着这一群侍卫出去晃悠,你是生怕楚王不知道我们无邀入楚吗?” 义渠骇一噎,半晌妥协道:“都听夫人的。” 鹿君满意点点头,拽着陈曦和就往外走:“这附近哪里景色最好,妹妹可不能藏着。” “云梦泽竹林雪景一绝,穿过竹林还有小片今年移栽的梅花林,现在怕是开的正艳。。。” 等看着二人身影消失在小院门口,再听不到交谈声,义渠骇在转身吩咐道:“收拾行装,等夫人回来便启程赶路。” “诺” 梅林内。 鹿君让护卫远远守在梅林入口,不舍的拉着陈曦和的手:“妹妹真的不考虑跟我回去吗?” 说实话,陈曦和真的不止一点点心动。 鹿君有野心,能听进去话,又是女性,跟着她,她的很多政策一定能得以推行,但是,她得回家。 只有完成任务,她才能回家。 怎么系统偏偏就选了秦国呢。 陈曦和悠悠的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开得正盛的梅花,偏头看向鹿君:“愿梅花凋落,草原盎然之际,春风能知我意,带来你获胜的消息。” 鹿君遗憾地叹了口气,她低头轻抚肚子,语气坚定:“会的。” “既然妹妹心意已决,那我就不送了,妹妹快走吧。” “保重”陈曦和拍了拍鹿君的手,回头示意夕朝、甘茂。 夕朝将头上发钗拿下,丢至地下,玉簪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伴随着鹿君一声惊呼声,竹林顿时涌入一群黑衣人。 守在竹林外的护卫顿觉不妙,忙冲入竹林寻找几人身影,便见王妃昏迷倒在了雪地里,而王特意入楚寻的那位少女已经没了踪迹。 第133章 张仪面见楚王 暮冬时节,滴水成冰,橘色的太阳光慢慢驱散晨雾,将郢都城皇宫墙上垂着的冰锥照的晶莹透亮。 宫墙下的守卫虽冷的瑟瑟发抖,精神却不敢有片刻懈怠,等待着换防之时。 “秦相张仪有要事求见楚王~还请通禀!”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听清话中内容时,守卫们面带好奇看过去,就见远处一个健硕的男人正速度极快地往王宫这边靠近。 他肩上似乎扛着一个人,那人的上半身随着男人的跑动来回起伏,声音便哀怨不绝从那人如风吹狗尾巴草一般摆动的身躯中传出。 不过几息,那组合诡异的两人便停在了宫门前。 张仪被隐一放下,眩晕加自伤,他脚步踉跄走了几步这才勉强站稳。 他苍白着脸对着隐一摆摆手,等人消失在原地,这才喉咙滚动,一张脸皱在一起,颤颤巍巍抬起手对着守卫:“劳烦扶我一下。” 其中一个守卫是识得张仪的,前些天楚王设宴接待楚国使臣,他就有幸看到面前之人意气风发走在最前面。 怎么短短几日,就落得这样惨状,哪还有一国丞相的威仪? 他忙将长枪丢在一边,上前双手扶住对方:“大人这是。。。。。” 张仪一脸心酸地扶住守卫,将散落在脸庞的头发捞到两边,嘴唇动了动,眼中泪光闪烁,仿佛受了天大委屈:“劳烦通禀,我要面见楚王。” 秦王宫。 刚散朝不久,楚王才换了便服准备食用朝食,屁股还未坐热,就听宫人禀报:“君上,秦相张仪求见” 楚王望着美食叹了口气,现在正处于秦楚结盟的关键时刻,别人暂可让其等上一等,这张仪,是万不能晾着的。 他将筷子放下,站起:“传唤他至偏殿等候。” “诺。” 等楚王行到偏殿时,张仪已经半死不活歪在椅子上等候多时了,几乎是楚王才出现在殿门口,他就颤巍巍站起行了一礼,几乎要哭出声来:“楚王啊~可要为张某做主啊~” 楚王看着眼前衣衫破碎,头发散乱,下半身被血迹净透的人,心下咯噔一声,脚步微停,犹疑的看向对方:“张相?” 张仪点了点头,直起身子,一手扶住椅子,一手将挡着脸的头发捞起,露出那张混着血液与汗液的脸,嘴唇抖动两下:“禀楚王,正是在下。” “为何。。。?”楚王有些难以启齿。 别国使臣在自己国都变成了这个样子,他这楚王脸上难看。 但好歹人还活着。 无论心里如何想,面上楚王确是怒了:“是哪个宵小!张相尽管开口,寡人定会为你做主。” 那声音内含着的不可忽略的戾气,任谁听了都觉得,此事楚王定不会善了了。 一旁跟着的宫侍忙机灵上前:“君上,奴去传唤医师。” 楚王点点头,提步走进殿门内,走到最上首坐下:“长相,坐,慢慢说。” 张仪一瘸一拐挪到椅子上,感激地看向楚王,刚想开口,不知想到什么,嘴唇挪动几下,脸上却浮现出了为难。 单纯的楚王看对方磨蹭的样子,更好奇是谁下的手了,他接过宫婢的茶,催促张仪开口:张长相,但说无妨”。 张仪垂眸看向自己的大腿,沉默片刻,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再抬起头时,脸上的为难已经消去,取而代之的是愤懑。 “楚王想必有所耳闻,我与贵国令尹算是有仇。 前几日,我本想亲自上门将那檄文给他送去,但谁想去的不是时候,正逢他发妻新丧。” 说到这他嘴唇抖了抖,双手摊开:“楚王明鉴,张某虽然记仇,但绝不是那小人,我是真不知道那天是那样的日子,所以到了门前也愣住了,直到令尹出来才回过神。 我当时连忙让人将旗子收起,赶紧改口说是商量两国结盟之事。” 说到这,张仪抿了抿嘴唇,沉下声,眸中全是怒火:“哪曾想,那老匹夫竟然怀恨在心,今日我入宫面圣时竟然派人在城门口截杀我。 他将怒火发泄于我也就罢了,楚王是知道的,那车队里可还有我秦国定下来的夫人!“ “如今她生死不明”张仪身子抖了抖,脸上全是羞愧:“我如何面对我国君主?” 楚王脸上的表情僵住,他慢慢将手中的茶放下,眨巴着眼睛看向张仪,怀疑自己幻听了。 令尹派人截杀张仪? 那老狐狸莫不是老糊涂了? 还是说… 楚王看向张仪,否定眼前人做局陷害的想法。 张仪样子委实太过凄惨,再说他是聪明人,就算设局也定不会将那两国邦交的关键联姻之人牵扯其中。 楚王转而想到那昭阳锱铢必较,有仇必报的性子,眉目紧簇。 难道真是? 楚王连忙摇了摇头,将心中想法压下,不管真相如何,今日之事决不能落在昭阳头上。 事关社稷安稳,楚王还是分得清轻重。 他在腹打了一下草稿,刚想扯皮敷衍,转圜张仪的想法时,站在殿门外的宫侍惶惶道:“君上,医师到了” “滚进来!”楚王开口的话被打断,气不打一处来。 宫侍拘了一把汗,对着身后双腿直打摆的医师挥了挥手:“进吧。” 实在不怪他们怕,他们来的时候不晚不早,张仪正说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令尹昭阳,那是何等人物? 如今牵扯到这种事情中来,还被他们知道了。。。 宫侍深呼吸几次,好歹将自己的职业素养捡回,刚低着头木着脸走到楚王身后站好就听到医师行礼:“微臣参见君上。”。 “过去看诊”楚王脸上怒意未消,说出的话更是寒意凛然,让人打心底发憷:“好好看看,张相伤势到底重不重。” 医师们小心翼翼瞟了一眼张仪,瞬间只觉得像吃了黄连一般,苦不堪言。 按照君王的意思,他应该识趣诊断出对方轻伤,但。。。。是个人看到张仪这要死不活的情况也无法闭着眼睛说瞎话。 更何况,万一他闭着眼睛说了那瞎话,这张仪不服,那君王为了颜面,首先开刀的人也只能是他。 医师心擂如鼓,越想越觉得脑袋发晕,他扶着双腿站起,几乎也要哭出声来:“诺” 他本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谁知没走几步,脚下一个不稳,连肩上挎着的木箱都摔了出去。 医师:。。。。 “君上恕罪!”他连忙扯着木箱带子,将木箱扯回身前,回身朝着楚王连连磕头。 楚王:“来人!拖。。。” 张仪适时轻咳一声,插嘴道:“楚王恕罪,臣大腿受了点小伤,还未处理,此刻实在。。。” 宫侍眼观鼻鼻观心,松了口气,忙上前催促医师:“还不快去张长相处理。” “是!是!” 医师连忙手脚并用爬起走到张仪面前,张仪分外乖觉地伸出手:“劳请医师为我把脉,打斗中被那贼人所伤,我如今胸口疼痛,怕是被伤了脾脏。” 医师连忙将脉诊拿出开始诊脉? 咦? 见医师沉默不说话,张仪低头神色惊恐:“难不成。。” “张相内里无事,受了些外伤,但不妨事,开些药修养两天便好” 当然是轻伤,他要的是昭阳被罢黜,又不是要秦楚两国开战。 医师不知张仪所想,收起脉诊,又道:“只是张相毕竟不似武将,这伤还需卧床静养。” 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我王保佑啊”张仪脸上适时浮起感激:“要不是王给我派了些高手,今日怕难逃一死。” 楚王:。。。。 趁着医师给张仪处理伤口的空隙,楚王咬了咬牙,循循善诱开口:“令尹一心为我楚国,又极为稳重,识大体,刚才长相所说”楚王皱眉:“杀你之人怕不” “楚王不必为其遮掩。”张仪打断:“那老匹夫因张某与他私事就派人截杀我,自是脸都不要了,更没考虑到秦楚两国。 这等小人,楚王何必维护他。 况且,我有证据! 只是当务之急,不是谈这个的时候,还请楚王出手,派人寻找秦夫人芈氏。” 第134章 楚王色心起 楚王吩咐人去寻陈曦和后,就想询问张仪口中所提的证据之事。 但他几次尝试开口,都被张仪夸张的疼痛声堵了回去。 “嘶,轻点,轻点”张仪疼的龇牙咧嘴。 医师无奈:“张相,在下动作已经很轻了。 血液干涸难免会使得皮肉与衣物贴合。 你忍忍,马上就快分开了。” 张仪嘴角下沉,点了点头,干脆咬着袖子哼哼唧唧起来。 那么怕疼? 楚王抿唇,心中鄙夷。 几次三番无法开口,楚王心里堵得实在难受。 他索性将身子转到一边,来个眼不尽心不烦,打算等对方包扎好再作询问。 也就是在这时,楚王派出去的人神色难看的进殿了,他神色怪异的朝着楚王行了一礼,几步上前对着楚王耳语几声。 楚王瞪圆了眼睛,只觉得身上的汗毛都气的倒竖,他胡子直颤,啪的一声将桌案拍的响声震天。 张仪眼睛轱辘一转,将挡视线的医师推往一边,神情焦急:“可是夫人有消息了?” 楚王闭眼喘了几口气,只觉得心中的火直冲天灵盖。 又是昭雎! 怎么哪都有他! 楚王沉着脸没回张仪,而是撑着额头:“传芈氏。” “传芈氏觐见~” 早等候在殿门台阶下的陈曦和听到传唤声,她抬头看向那长长的台阶,心中想的却是婵媛的九死一生与昭雎的丑恶嘴脸。 她红着眼睛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几乎是她出现在门口的那刹那,楚王突然觉得脑中嗡嗡叫的声音退去,世界都安静下来。 他甚至觉得昭雎掳人该赏。 他脑子里无端闪出一句话,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这人抱起来,想来手感不错,楚王眼睛都亮了。 楚王好细腰,六国皆闻。 他那后宫中的美人也不乏身姿曼妙的,但这大冬日的,里三层外三层,哪还有什么美感? 陈曦和不一样,自从陈秀儿迷途知返,她的衣裳就是出自她手。 况且,这些时日,她又每日受着韩冀教导,体态自是产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 这才会让楚王只看一眼,就觉得看到了宝贝。 这样的美人送去给那不解风情的秦王,岂不是可惜了? 楚王喉咙滚动几下,开口时声音都揉了几个度:“想不到当年的小丫头如今出落成了这番美人模样,算下来,寡人还是你表兄。 有什么委屈,你尽管说,都是自家人,寡人定会为你做主。” 快说,快说,只要你说自己受了欺负,寡人就能顺理成章换人将你留在楚国了。 楚王眯起眼睛,将眼中的迫不及待遮掩得七七八八,但任何一个女性都不喜欢被这么直白、具有侵略性而恶意满满的目光注视。 陈曦和霎时皱了眉头,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开口时声音是规矩得很:“启禀君上,臣女无碍。” 嗓音竟是也如琳琅碎珠,楚王不自觉微蜷手指,他语带微哄:“为何低着头? 表妹,抬起头来,你不必害怕,大胆说,寡人说到做到,定是会为你做主的。” 张仪看到楚王眼中的急切,眉头皱紧,暗骂一声老色批,他眸中暗光闪动,轻咳一声,对陈曦和道:“夫人,你别怕。 虽然你父亲没落了,但你始终是楚国宗室之后,我王又认下了你的身份。 有什么委屈你尽管开口,楚王定会为你做主。” 楚王:。。。 陈曦和摆在腰腹的手指收紧,似是在抉择犹豫。 片刻之后,她抬起脸,声音中带着委屈:“启禀君上,臣女坐上马车随着张相到城门口就遭到了黑衣人围杀。 张相大义,将守卫全派给臣女,助我先行逃离。 只是那昭家实在可恶,竟是串通义渠将我绑了去,要我从了义渠王。 要不是义渠王妃心有不忍,想来我已经成为刀下亡魂了。” 眼前的少女脸颊小巧,那双清澈透亮的杏眼中泪珠聚而不落,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因为气愤,她莹白的面容泛着薄红。 竟是连生气都如此好看! 楚王忍不住想要站起走下堂前。 但突然出现的声音却让他身子一滞。 “唉,也是可怜,君上快帮妹妹,小童听着都不忍了。” 郑秀婷婷袅袅步入殿内,拉起陈曦和的手将她带到一旁椅子上坐下,这才走到楚王身边。 她似是娇嗔埋怨,又似是在解释:“小童听说今日张相会带妹妹来见君上,早早备好嫁妆等着,君上竟不唤我一起?” 说完,她挥了挥手,让人将嫁妆箱子抬进来放在殿中:“虽然妹妹的父亲获罪,但小童想着她好歹算是姑姑唯一的女儿,如今又是为着秦楚友谊而前往秦国,这嫁妆自是要厚上一分。 该准备的小童都已经备齐。 君上看看可还满意?” 听着郑秀的话,楚王心里有些不痛快,他坐正身子,也不接郑秀的话,而是状似为难道:“这。。。人选楚国还未定下,怎地王妃就准备起嫁妆了? 说完,他顺手将郑秀拉到身旁,拍了拍她的手:“王妃有心了,只是出了今日这事,人选怕是还要斟酌一番。” 郑秀能成为王妃,又与楚王相伴多年盛宠不衰自是了解这人性子的。 这厮分明看上殿中之人了。 别人也就罢了,她乐得成人之美,可这殿里人模样恰似照着楚王心思长的,又极为聪明。 郑秀现在想起当时她献的那个计策就忍不住后背发凉。 这样的人,若是留在楚国,被楚王收进后宫,怕是几年前的事情还要重演。 芈氏,绝不能留。 想罢,她状似不解:“这人选,张相与令尹定下后,令尹不是已经报过君上了吗? 小童这里,令尹都送了一份画像呢。 难道。。。”郑秀眸中含怒:“令尹渎职,未禀君上。” 楚王有些心虚,当时昭阳禀告时,他接过画像就丢到了一边,哪里知道这联姻人长得这般貌美? 他肠子都悔青了。 “夫人有所不知,刚才寡人的人告知表妹是被义渠人掳走的,这刚不久,人才被解救出来, 寡人自是知道表妹清白,但就怕秦王。。。 这不是怕好好的喜事,唉。。” “而且,寡人还听说,表妹已经生子。 派她去联姻,岂不是有损两国邦交?” 张仪勾唇笑了笑:“楚王有所不知,夫人有一子之事,我王早已知晓。 那孩子是夫人奴仆所生的孩子,他父母双亡,夫人不忍,这才收为义子。 我王还赞夫人良善呢。 至于清白,楚王不必担心,我将大半人都分给了夫人。 除了那明处有人在,暗处也有人,夫人衣裳整洁,想来只是受到惊吓。” 陈曦和点了点头,附和道:“张相所说均乃实情,我之清白,送我回来的护卫均能佐证。” 那侍卫看了郑秀一眼,也连忙道:“君上放心,臣发现姑娘时,她的确衣衫完整,被义渠夫人护的好好的。” 楚王:。。。。。 “这昭家勾结义渠、魏国,坏秦楚两国邦交的事情,不知楚王打算如何处理?” 张仪怕楚王还弄什么幺蛾子,赶紧丢个大雷在殿内:“楚王应是知晓,秦魏两国前不久才开的战。 贵国令尹如此行事,是贵国对秦国有何不满吗? 还是楚王不满意秦楚两国约定? 楚王不防打开天窗说亮话,有什么,张仪可以禀告我王,两国再商量就是。” 楚王:。。。 关他什么事! 第135章 当堂对峙,张仪舌战昭阳 被张仪乱扣帽子,又想到那干啥啥不行,捅娄子第一名的昭雎,楚王心里又惊又怒。 他拧眉不爽地看向张仪,刚想拍案而起,出口呵斥他的无礼行为,却被郑袖安抚下来。 郑袖目光凌厉地看向张仪:“放肆,张仪你别忘了,这是楚国。 你站在楚国地界,对我楚王出言不逊,毫无证据攻陷我楚国大臣,难道是秦王授意的?” “。。。。。”张仪微不可察的抽了抽唇,他明明是丞相,这夫人以往与人合作都如此潦草吗? 他没有纠正郑袖,也未再咄咄逼人,而是配合让步道:“倒是本官无礼了,君夫人,楚王莫怪” 说着,便站起行了一礼。 楚王看张仪示弱,唇角微勾,只是下一秒耳边听到的话却让他唇角弧度凝结。 他只听身旁的郑袖义正严辞开口:“今日之事关乎两国盟约,是非黑白断然不能只听你一人所言。 依本夫人看,不若传唤令尹父子与两国朝臣前来,你们当堂对峙,你可敢应下。” 楚王眼睛都瞪圆了,这事情闹得! 绑人之事已经板上钉钉就是那昭雎所为,张仪这厮被揍之事,八成还真是昭阳昏了头干的。 这事情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压下,私下给苦主一点补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若闹到朝堂对峙的地步,那岂不是要楚国闻名六国。 等传到六国耳朵里,定是要胡乱编排一番,说楚国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说他这楚王,无礼至极,竟派人殴打别国使臣! 他这脸面怕是也要落个干净。 楚王心头梗了又梗,赶紧扶着心脏部位,急急开口,声线都微微破音:“这不” 妥字还没说出口,张仪已经施施然行礼道:“张某正有此意。” 楚王:“。。。。。” 好巧不巧,门外此时传来太监的通报声:“启禀君上,令尹求见。” 楚王脸刷的黑了下来。 倒是及时,张仪见楚王眼中烧得正旺的怒火,施施然浇油道:“贵国令尹消息可真是灵通。” 他装模作样朝外看了一眼,不紧不慢道:“这看天色,张某进宫也不过一炷香时间。” 听了这话,楚王脸色更加难看了,联想到上一次昭阳夜闯王宫之事,楚王眯起眼睛,冷笑一声:“传。” 见自己话起了作用,张仪退后半步,不再开口,转身朝着殿门口看去。 1、2、3、4、5。。。。 看着出现在殿内黑压压的一群官员,张仪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有好戏看了。 他抬起头朝着楚王看去,见对方眼里冷意更甚,心下把握便又提高一两分。 昭阳行到张仪面前,冷哼一声,他额头青筋鼓了又鼓,低低骂道:“你这小人,给我等着!” 张仪拍了拍心脏,似是收到惊吓倒退两步,他嘴角抿着,耷拉着眼角,颇为委屈看向楚王:“楚王,昭阳刚才说,绝不会让我活着回秦国!” 昭阳何时遇到过这么混不吝,当众颠倒黑白的文官,顿时气的胡子颤抖,双目圆睁:“你!你! 老夫何时。。” “够了!”楚王冷冷出声。 “君上,老臣没有说。。”他边转身行礼,边辩驳,但当目光对上楚王冷如寒冰的目光时,脑子陡然清醒过来, 他立刻谦卑跪下行礼:“老臣错了,不该与这厮逞口舌之勇,还请君上恕罪。” 说完他抹了把泪:“老臣虽与张仪这厮有私仇,但君上是知道的,老臣一向以楚国为重。 杀害使臣这等损害楚国利益,坏两国邦交的事情,老臣怎么会做? 老臣一回府,就听到府上下人嚼舌根,气的抓了几个下人审问,这才知道发生了何事。 又听说张仪这厮进宫了,这才慌忙进宫解释。 还请陛下明鉴啊。” 楚王神色稍缓。 的确,昭阳这人,聪明了一辈子,就算他恨毒了张仪,也不会选择这种明目张胆而愚蠢的方式。 难道,是张仪自导自演。 可也不对,张仪这厮一看细皮嫩肉,怕疼得紧,况且他才拜秦国丞相,此次出使楚国,定是要全力促成两国盟约,已立功巩固地位,何故横生事端? 张仪不等楚王深想,冷哼一声,看向昭阳,语气颇冷:“令尹好口才,这一番言论张某听下来都想拍手称好了。 只是。。。” 他停顿一下,用舌头抵住后槽牙,再开口时语气很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你说这件事不是你做的,你全然不知情,那为何准备的如此充!” 昭阳莫名:“张仪小儿,休要胡说! 这件事本就不是老夫做的,什么准备充分!” 张仪痛心疾首指着昭阳身后一干大臣,手指颤抖,红了眼眶:“还说准备不充分!” 他一撩衣袍跪下,声声泣血:“启禀楚王,张某被截杀时,为了尽快逃脱,将手下之人四散分散黑衣人目标,只差遣了一武功高强之士扛着在下专门往复杂街巷逃跑。 楚都布局得当,百姓与官员、穷富之人所住距离颇远,而在下逃跑的路径就是普通百姓所住的小巷子。 我为了藏匿身形,黑衣人为了不引人注目,都未惊动早起的百姓,而贵国令尹家中的下人应是住在令尹府内,两处街巷距离颇远,府内下人是如何短时间内得知张某被截杀之事?” 说到这他恶狠狠瞪了昭阳一眼:“再而,你说你审问下人匆忙进宫辩解,这样紧急的情况下,你是如何通知一干同僚进宫为你说情的?” 这一番言论出口,昭阳身体内的血都凉完了,他明白自己府内定是出了奸细。 至于身后的同僚,在宫门口遇到他们时,他也很奇怪,但没多想。 现在却成了张仪攻奸他的说辞。 昭阳脸色白的厉害,赶忙去看楚王脸色,见楚王眯着眼睛神色难辨,昭阳只觉得舌头发苦。 楚王这是不信他! 昭阳已头抢地:“君上明鉴,有人要害老臣啊” “还请君上明鉴,令尹大人绝不会做这等事情。”昭阳才说完,身后跟着的朝臣便忙附和求情。 “令尹这话倒是有趣,哪有人要害你,你是说你身后的同僚,你家中的下人?还是说我张仪,难不成。。。”张仪恍然大悟,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楚王。 这是说他设局害昭阳? 楚王气的七窍生烟,虽然昭阳功高盖主,他的确忌惮,但为了朝堂稳固,他从没起过要杀昭阳的心思! 环视了殿内跪着的人,楚王神色阴郁,若不是出了今日这样的事情,他都不知道,原来他的三分之二的官员都与昭阳有关系。 真是他的好令尹。 楚王闭上双眼,极力控制怒意。 “何时定罪仅凭猜测推断了?”郑袖冷哼一声:“张仪,还是那句话,本夫人只相信证据。” “证据,当然有”张仪看了陈曦和一眼:“只是,张某为臣,为秦国受些委屈也没什么,可推后再议。 但我国夫人,万不能受此屈辱与威胁。” 几乎是张仪话落,陈曦和就站起走到殿中央跪下。 楚王皱眉,没等陈曦和开口就不耐打断道:“你之事,我已经调查清楚,放心,你被绑之事,我一定严惩昭雎。” 晨曦和红着眼眶抬头,语气哽咽:“君上误会,今日臣女被绑之事已然清楚,臣女也相信君上会秉公处理。 臣女还有另外一事求君上做主。” “但说无妨”郑袖安抚一笑看向陈羲和:“你为两国邦交而赴秦国,君上自是不会让你受委屈。 “臣女要状告尹令之子掘坟鞭尸,罪大恶极” “臣女还要状告令尹为子出气,派杀手入室想要置我于死地!” 说完她俯身磕头:“还请君上为臣女做主,传唤证人证物,为屈氏女做主,以安生者之心,慰死者之灵。” 第136章 夫为寄豭,杀之无罪 掘人坟墓? 还鞭人尸体! 站在昭阳身后的大臣们齐齐皱眉,就连楚王脑子都出现一瞬空白。 郑袖脸上更是血色褪尽,她身体控制不住摇晃一下。 虽然她生气婵媛不听她的劝告,她们后来也因此分道扬镳。 但婵媛是她曾经极为要好的手帕交,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比谁都希望她能好好的。 她不止一次想,若是她当时不只想着利益,不要做那昭家的说客,那贱人动手时是不是就会多一分顾虑。 若是他们不闹翻,婵媛是不是就不会走上那众叛亲离的不归路。 婵媛的死,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以至于,到现在为止,她都没脸去她坟前看一看她。 昭雎怎么敢。 他怎么敢! 郑袖一想到婵媛死后还不得安息,就气的嘴唇颤抖。 “昭阳!”楚王也气的暴喝而起,只不过他是生气怕万一屈家听闻此事,又生事端。 虽然屈婵媛被屈家除族了,但她毕竟是屈家女,还是嫡女。不说她和屈家嫡子屈平姐弟情深,就单论掘坟这事,别说世家大族,就是一般小老百姓那也是忍不了了。 这事关脸面、门楣,就算屈伯庸再能忍怕是也难以咽下这口气。 到时候屈昭两家反目,这朝堂如何还能稳固? 楚王越想,看堂下陈曦和和昭阳的目光就越不善。 昭阳自然也想到这处,他只觉得后背发凉,昭家存在的意义本就是联合屈家对抗景家,若是屈昭不和,那昭家。。。 危矣! 他脸皮控制不住的抽搐,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君上啊,小子就算再顽劣,也干不出这等畜生不如的事情。” 说完,他停顿一下,眼中出现恍然之色:“君上,老臣前不久才处理了一个齐国探子。 齐国兵败,定是狠毒了我昭家,屈氏女此前跟着昭家上过数次战场。 定是那可恶的齐国奸细为了泄愤才干了此等事,然后栽赃嫁祸我儿。 如此险恶用心,君上明鉴!” “小友糊涂,定是被那齐国奸细骗了。”他边说边看向陈曦和,希望对方识趣,能借驴下坡。 楚王眸中情绪翻涌,眯着眼垂手看向陈曦和,认同了昭阳的话:“令尹说的对,芈丫头,你莫要被齐国奸细骗了。” 楚王这是打算遮掩。 陈曦和虽然早料到事情走向,但还是难免气闷:“夫为寄豭,妻子却被杀,被掘坟,什么道理。” 声音不大,却让在场之人脸色五彩缤纷。 “齐国,真是用心险恶。”郑袖边说边对着陈曦和摇头,打断了她还要再说的话,然后转头看向楚王:“还请君上怜妹妹年纪小,有早早失去母亲,无人教导,这才会识人不清,冲动行事。 君上莫要生气。” 楚王在心里暗暗赞叹郑袖解围及时,他拉起郑袖的手:“夫人都如此说了,看在夫人与秦国的面子上,寡人就不追究了。” 看着殿内几人装模做样的打配合,陈曦和只觉得心头像是被压着一块大石头,喘不上气起来,脸色难看至极。 真是狗屎一般的社会。 张仪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在这个世道,只有让陈曦和亲自撞一撞南墙,才能看到这庙堂掩盖在礼仪廉耻下吃人的本质。 但他不希望看见陈曦和心中的道义被磨平,不然世上将有千千万万个他死在荒野,悄无声息。 所以,哪怕陈曦和所提之事骇人听闻,他还是想帮一帮她。 于是他轻笑一声,上前一步抱拳谏言道:“按理说,此事本是楚国之事,张某不好开口,但既然那齐国奸细利用的是我国准夫人,张某就不得不多说一句。” 他悠悠开口:“那么,假设掘坟之人是齐国奸细” 楚王心头一跳,看着张仪一阵头疼,有些人为何就不能聪明的学会闭嘴呢? 什么叫假设? 他都那样表态了,这殿上聪明的,不聪明的都知道了他这楚王的用意,这张仪是瞎了? 可恶! 张仪才不管他是何想法,激情开麦:“那奸细掘坟嫁祸昭雎的前提是知道昭雎与屈氏的旧事。 也就是说,他打听了屈氏死亡内情,也知道昭屈两人之间的恩怨。 只有昭雎小将军恨前妻入骨,这样,他掘坟这件事才显得合理,楚国乃至楚王你,才会相信。” “现如今,屈氏女已死,坟被掘是事实,无论是抓捕奸细,还是处罚昭雎,屈氏女都没办法活过来。 眼下要做的是避免屈氏女的悲剧再发生。”张仪意味不明的看着昭阳笑了笑:“当然,也为了避免下一个如昭家一般的人家被奸细陷害的事情发生。 张某认为,楚国应增加一条法条用以约束男人。” 他微微张口,将陈曦和告知他的话说出:“夫为寄豭,杀之无罪” 郑袖微微惊讶:“夫为寄豭,杀之无罪? 那岂不是说妻子杀丈夫无罪吗?这。。。” “正是”张仪对郑袖点了点头,又道:“夫妻关系与礼教观念其实是需要法条去约束的,屈氏的悲剧以及这后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由于昭雎对感情不忠导致的,若楚国颁布这条法律,以后这样的事情便可避免。” “众爱卿以为如何?”楚王听完张仪谏言后并没有表态,而是询问殿内众人。 养外室便有生命危险,在场官员纷纷变了脸色,但他们却不好反驳,因为但凡开口可能就会被打上养外室的标签。 毕竟不养外室,自然行得正,坐得端,也不会忧虑那条律法。 一位官员想到郑袖递给他无论张仪说什么都要想办法支持的密信,咬了咬牙从队列走出,谏言道:“君上,臣认为此法条甚好,眼下各国征战不休,而人,便是大国立足的底气。 屈氏死后,民间嫁娶变得更为谨慎,各地方父母官没办法,甚至出了“十五岁不嫁,坐之’’的告示,这其实已经说明夫妻相处已经威胁到社稷的稳定。 若是有这样一条法律,臣认为,是好事,安民心,齐小家,稳社稷,平天下。” 随着该官员说完,一个又一个官员权衡后站出:“臣附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陈曦和垂眸,俯身以拜,适时松口:“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君上,小女之所以会被齐国奸细利用,究其原因,是因为小女好友所托非人,死的凄惨,小女每每想起都异常痛心。 小女恳求君上能颁布此法条,惠及楚国百姓。” 旁边跪着的昭阳心下松了口气。 齐国奸细是他随口胡诌的,没来得及好好布置,经不起查。 这件事能否被揭过,不仅要看楚王相不相信,还要看陈曦和要不要冒着被楚王厌恶的风险继续追究。 眼下陈曦和如此说了,想来只要促成此法条颁布,应该就会将此事揭过。 想到此,昭阳也赶紧道:“君上,老臣惭愧啊。 这些年老臣忙于国事,对内务之事属实疏忽太多。 臣也厚着脸皮恳请君上同意此法条颁布,避免昭屈两家悲剧再次发生。” “准。”楚王思索片刻,终于松口:“传令左徒,让他着手准备。” “诺”楚王身旁的大太监躬身垂手应答。 楚王让屈平去办这件事,是将政绩送到了屈家手上,显然存了安抚之意,这也就说明,掘坟之事今日盖棺定论,往后也不会再提。 此事解决,殿内气氛便轻松很多,郑袖笑着吩咐身旁的婢女:“掘坟之事与昭家无关,还不扶令尹起身。” 婢女见楚王未驳自家夫人的话,便走到昭阳面前,伸出手道:“奴婢扶您起来。” 昭阳扶了扶额头上的汗:“谢君上,谢夫人体恤。” 他将手搭在婢女手上,才颤巍巍站起来一半,张仪悠悠开口了:“尹令莫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你入室截杀我国夫人的事可没解释清楚呢。” “砰!” 昭阳又重新跪下:“老臣冤枉啊。” 张仪冷笑一声,为防昭阳又信口胡诌,他干脆道:“启禀楚王,截杀夫人之人恰巧被夫人抓获,正在殿外等候听审,张某请求传唤罪犯。” 楚王深吸一口气,只觉心累:“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