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宠公主被读心后,又爆料啦!》 第1章 三岁上朝,丧心病狂 【竟然让一个三岁小孩早起陪你上朝,真是丧心病狂。】 叶霜窝在皇帝的怀里,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眼角还有生理性的眼泪。 【我才三岁呢!三岁!】 元祐帝泰然自若地抱着自己的六公主,威严的视线扫过下方的大臣。 身边的太监尖着嗓子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陛下。”安国公的世子出列道:“家父昨夜染了风寒,特令臣向您告一天假。” 元祐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见自己女儿的声音响起。 【什么染了风寒,分明是昨日夜里跟一对孪生姐妹花玩得太嗨扭到了腰,这会儿还在请府医相看呢。】 元祐帝嘴角抽了抽。 安国公世子久等不到回音,忐忑地抬起头来,“陛下?” 元祐帝回过神,点头道:“朕知道了。” 安国公世子提起的一颗心重新放回肚子里,正在此时,大理寺卿举着笏板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元祐帝道:“准奏。” 大理寺卿挺直脊背道:“臣要弹劾本次殿试的状元郎,孟青生!” 元祐帝眉头蹙起。 此次的状元郎乃是他御笔钦点,若非是犯了严重的错误,大臣们轻易不会弹劾。 思及此,他沉声道:“说。” 大理寺卿拔高声音道:“臣昨日正在衙中办公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吵嚷,差人一问才知,那是一群来状告孟青生的村妇。” “据村妇们所说,孟青生此人在本地素有仁善之名,还设了庄园,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乞儿。” 元祐帝听到此处下意识地点头,对孟青生的做法表示赞许。 叶霜叹了口气,眼神中染上悲悯。 她已经知道大理寺卿要说什么了。 叶霜本是一代玄学宗师,由于飞升失误,穿回了第一世。 第一世,她是皇室金枝玉叶的公主,却在五岁那年落水而亡。 死后她转生到一个玄学世界,也就是她的第二世。 第二世,她是门派里天赋最高之人。 没想到一朝飞升,又回到了第一世。 虽然一身修为还没恢复,但她依旧有着相术算卦的能力。 除非是像皇室这样受龙气庇佑,否则她可以一眼看透任何人,任何事。 当然,即使知道,她也不可以轻易说出口。 否则是要遭天谴的。 大理寺卿义愤填膺道:“臣仔细询问才知,那孟青生专挑容色出挑的女童收留,待到合适的时机,便将女童送入官员的府中,以此求对方行方便,攀交情。” 叶霜狠狠地皱眉。 【真是个畜生,那些女童中年纪最小的不过两岁而已……】 元祐帝神色微厉,眼神沉了下来。 他知道,叶霜所说绝无虚言。 从这些天的相处中,以及自己女儿心声里所暴露出来的信息,元祐帝大概猜到她的本事不一般。 说是能掐会算一点也不为过。 大理寺卿激动道:“不仅如此,孟青生还跟拍花子有所牵扯。” “他让那些拍花子专挑一些稚嫩的女童男童拐来,之后再经由他的手,转送到那些官员的府中。” “其中有不少村妇的孩子被拐卖。” 大理寺卿掀袍跪地,铿锵道:“请陛下召状元郎入金銮殿,来与那村妇对峙!” 元祐帝沉声道:“宣,孟青生。” 孟青生虽然是状元郎,但他身上并无官职,所以还没有资格来朝会。 太监得令,立刻派人去宣孟青生。 同时另有人去传召那些告状的村妇。 大臣们继续商量其他的事宜——毕竟人还没来,朝会不能耽搁。 “陛下。”大臣出列道:“陕西的县令快马加鞭传信,言是已经两年颗粒无收,请朝廷派人前去赈灾。” 元祐帝看一眼身边侍奉的太监。 太监极有眼色地迈着碎步从大臣手中接过呈上的信件。 元祐帝看过一眼,确认无误后,开口道:“爱卿们以为,谁去最合适?” 大臣们一阵交头接耳。 叶霜皱眉,【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元祐帝:“……” 元祐帝满脸复杂地看着她。 其实也不是没有。 只是比较合适的人选,都上了年纪。 其余的大臣不是太过年轻毛躁,就是没什么本事,去了也只能当个吉祥物。 要么就是贪官。 太监忽地上前附耳道:“陛下,状元郎已在殿外候着。” 元祐帝便将赈灾一事先搁置了。 赈灾往往不是一个朝会就可以商量出来结果的事。 倒不如先解决眼下这桩事。 孟青生入殿后,立时跪地叩首,高声道:“草民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虽是状元郎,但身上还没有个一官半职,面见圣颜只能自称草民。 另一名被带上来的打扮朴素的村妇同样叩首道:“民女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祐帝道:“平身吧。” “孟青生,想必你也知道,朕召你来是为何事?” 孟青生恭敬道:“来的时候,草民听带路的公公说了。” 叶霜默默吐槽,【长得倒是人模狗样。】 元祐帝忽视她的心声,看向被带上来的村妇。 尽管女子一副乡野村妇的打扮,神态间却不见丝毫的怯懦,半点不扭捏地跪在金銮殿上,眼神清正。 元祐帝心底赞赏,面上不变地道:“可是你带头状告孟青生变卖女童?” 村妇深深地叩首,“正是民女。” 【咦……眼前的女子竟然是从异世而来?】 明显惊讶的稚嫩童声响起,令元祐帝不禁多打量了眼跪着的村妇。 异世? 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如何称呼?” 村妇抬起头来,意外地道:“民女姓江,单名一个雁字。” 元祐帝微微颔首,“照你所说,孟青生在你们那里素有仁善之名,既然如此,你又怎么会指认他变卖女童?” 虽然他知道江雁所说的变卖女童一事十成十是真,但凡事都要讲究证据。 江雁道:“民女亲眼所见,另外,民女曾见过孟青生府中有相关的账本记录。” 孟青生笑了。 “陛下,且不说此人所言是否属实,便说她一介粗鄙乡妇,又如何看得懂账本?” 第2章 状元郎是假的 【连殿试都过不去需要双胞胎弟弟代考的人,竟然还好意思嘲讽别人?】 元祐帝一怔,继而眼底烧起滔天怒火。 他御笔钦点的状元郎,竟然被人顶替了?! 毫不夸张地说,元祐帝以此抄孟青生的家都不为过。 欺君之罪,抄家都是轻的。 江雁听见自己被嘲讽,脸上也没有额外的情绪,镇定地道:“陛下,民女的亡夫乃是教书先生,曾经教过民女如何看账本。” 她说得一本正经,仿佛真的有人教过她似的。 【话说回来,此女的经历倒是不凡……】叶霜若有所思,【若是让她前去赈灾,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元祐帝双眸一亮。 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 还是要考察考察眼前的女子本事究竟如何才是。 更何况,总不能放着满朝文武不用,去用一个籍籍无名的村妇吧? 元祐帝道:“从京城到孟青生的家乡,来回需要半月之久。” 言下之意,也是在问她有没有别的可以立即呈上来的证据。 江雁叩首道:“民女来京城状告之时便复刻了他的账本,陛下可以差人去民女落脚的寺庙去取。” 她身上没有多少银两,故而没有住在客栈。 孟青生眼神终于闪过短暂的慌乱。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 区区一个粗蛮村妇,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孟青生更倾向于眼前的村妇不过是个被人利用攻击他的靶子罢了。 虽然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但他记下了。 孟青生一派淡然地跪在金銮殿上。 【殊不知,自己已经死到临头了。】 【依照江雁的账本,变卖女童一事他怎么都别想跑,若是再让父皇知道他的状元身份也是假的……】 叶霜幸灾乐祸,【那就有乐子瞧了。】 元祐帝黑脸,就这么喜欢看你父皇的乐子?混账东西! 元祐帝差去取账本的金吾卫很快回来。 “陛下。”金吾卫恭敬地将账本呈上。 元祐帝翻看过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依据账本上的记录,孟青生所做的勾当已经形成一条完整的商业链,牵扯其中的官员更是不在少数。 甚至还有京官和他交易过。 但他们还有分寸,自己没有参与,只是会给孟青生一些方便。 所谓水至清则无鱼,元祐帝也知道手底下的官员九成都不怎么干净。 但知道是一回事,被人摆到明面上来又是另一回事。 尤其是孟青生的情况实在恶劣。 元祐帝将账本扔到孟青生的脸上,不辨喜怒地道:“你还有何解释?” 叶霜安静地当着吉祥物。 【看来父皇不会轻易放过他……也对,若是轻轻揭过,只会助长此番气焰,再加上其中所蕴含的利益巨大,恐怕会有不少人效仿。】 【哪怕他是状元郎,也必须付出代价。】 【更别说,他这个状元郎还是假的。】 元祐帝:“……” 元祐帝更心梗了,凌厉的视线射向战战兢兢的孟青生。 孟青生没想到自己没放在眼里的村妇竟然当真能复刻出账本。 当即,他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后,膝行一步道:“陛下,草民冤枉啊!” 孟青生大脑飞速运转,为自己辩解道:“草民也不知这村妇究竟是如何伪造的账本,但草民自诩清白,为人作风乡亲们也俱是一清二楚,又怎会自毁前程,做下这般丧尽天良之事!” 【原来你也知道你是丧尽天良啊。】 孟青生深深地拜伏下去,“草民另有一问,区区一介村妇,又怎会复刻账本?草民怀疑有人构陷,还请陛下还草民一个清白!” 元祐帝道:“先将孟青生押入牢中监禁,朕自会派人去你的家乡走一遭。” 账本上相关的交易往来记载得一清二楚,元祐帝将他收押也在情理之中。 孟青生被金吾卫带下去了。 临走前,他重重地一甩衣袍,傲然道:“我自己走。” 下朝后,元祐帝抱着叶霜往御书房的方向走。 叶霜揉了揉眼睛,她现在才三岁,正是需要补充睡眠的年纪,奈何元祐帝不做人,凌晨三点就带她过来早朝。 元祐帝脚步一顿,“丞相今日因何告假?” 大太监恭敬道:“宋相言是身体不适。” 元祐帝看向叶霜。 叶霜眨了眨眼。 【父皇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脸上有东西?】 【还是他终于意识到带一个三岁小孩上朝有多离谱,准备让我回去睡觉了?】 元祐帝略一思忖,“丞相为国尽瘁,如今身体不适,朕理应去探望一下。” 大太监立刻让人去准备出宫的马车。 叶霜也被带着出了宫。 身边的大太监向守在门口的下人出示了象征皇权的宫牌。 同时,另有人去禀报宋丞相。 【父皇啊父皇,别怪儿臣多嘴,虽然你是皇帝,但这么大大咧咧地闯进别人的屋宅也不妥啊,万一撞上尴尬的事怎么办?】 元祐帝步履未停。 他是皇帝,大臣生病,他来探望有什么不对? 至于叶霜所说的尴尬……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如果不是心里有鬼,又怎么会害怕他突然登门? 元祐帝脚下生风地往丞相府里面走。 不过他虽然霸道,但也知晓礼仪,没有直接闯入内宅,而是让人去通禀宋丞相一声,给他时间准备。 接到消息的宋丞相面色一僵,头疼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无思,你听爹说……” “我不听我不听!”随即,一个精美的花瓶砸过来,落在他的脚边。 宋丞相眉头猛地一跳,语气加重:“无思!你莫不是失心疯到要为了那个穷书生弑父?!” 又是一个花瓶砸过来,周围的仆人哗啦啦跪了一地。 宋丞相的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 尖利的公鸭嗓扯着嗓子喊:“陛下到——” 宋丞相反应迅速地掀袍跪地,声音洪亮道:“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他已经顾不上自己请的是病假。 观他面色红润,元祐帝便知道,所谓病假不过是托词。 再一看室内满地狼藉,周遭的下人一个不落地跪了满地,心中便也了然。 看来是家事。 第3章 哪怕是做妾 叶霜神色古怪,【宋丞相的女儿竟然一反常态地为了一个书生要死要活?】 她是听说过丞相府这位小姐的。 宋无思,当朝丞相膝下唯一的女儿,自幼受尽宠爱,生性孤高,难以接触。 如今她已办过及笄礼,想来丞相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 只是因着宋丞相想要将她在身边多留几年,便至今没有让她出嫁。 叶霜看向同样跪在地上的宋无思。 女郎不过二八年华,往日坚毅的眉眼低垂着,面颊湿润,显然是刚才哭过,眼眶通红。 元祐帝道:“起来吧。” 他视线一转,看向面带苦色的宋丞相。 元祐帝是知道宋丞相有多宝贝自己的女儿的,所以也能理解他为此告假的心情。 宋丞相拱手道:“陛下,臣有罪。” 虽然元祐帝不介意他隐瞒告假缘由一事,但作为臣子,往严重点说,他的做法就是欺君。 元祐帝本来也不生他的气,闻言摆手道:“无事,朕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既然爱卿身子无恙,那是因何告假?”虽然他已经知道宋丞相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但他是从叶霜的心声里得知此事的,所以在宋丞相看来,他应该不知道。 宋丞相心一狠,道:“臣……臣教女无方,让陛下见笑了。” 宋丞相将事情原委简单地说了一遍。 宋无思平日里会去茶馆听书,前些日子她在茶馆结识了一名以抄书为生的穷书生。 宋丞相对她的疼爱是实打实的,所以也不会限制她平日里的活动,更不会拦着她交友。 毕竟她向来有分寸。 谁料此次她却仿佛着了魔似的,不顾家里人的劝阻,非要嫁给那穷书生。 若是个人品端方才华横溢的书生便也罢了。 偏偏那书生才貌俱是一般。 最让宋丞相恼火的是,那书生已有正妻。 既有正妻还来招惹他女儿,莫不是以为自己脸大到可以让丞相嫡女与他为妾? 宋无思泪流满面,“爹,女儿要嫁给他,哪怕是做妾!” 宋丞相怒火攻心,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手掌高高地扬起,寒声道:“你?!” 若不是理智撕扯着,又有皇帝在场,宋丞相只怕会不管不顾地一记耳光扇过去。 叶霜若有所思地看着神色痛苦的女郎。 脆生生的童音响起:“丞相伯伯,能让宋姐姐如此仰慕的书生,想必是个大才子吧?” 天真中带着一丝好奇。 童言无忌,宋丞相自然不会与她计较,勉强答道:“臣……不知。” 哪里是不知,只是实在拿不出手,不好说出来丢脸罢了。 叶霜仰头,声音清脆地道:“父皇,儿臣可以去见见宋姐姐仰慕的那位书生吗?” 元祐帝看向宋丞相。 宋丞相会意,深吸一口气,拱手道:“自然。” 以他的眼光来看,那书生一无是处,即便去了,也只是平白叫他在陛下面前丢脸。 但陛下要去,他也不能拦着。 马车摇摇晃晃,往郊外的庄园驶去。 宋无思在马车上默默流泪。 宋丞相既心疼,又心寒。 他闭了闭眼。 宋丞相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疲惫,“无思……” 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宋无思不说话,只无声地流泪。 马车在一处僻静的庄园停下。 才刚下车,便有一布衣男子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色厉内荏地质问:“你们是何人?” 元祐帝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大太监厉声呵斥:“大胆!见了陛下还不快跪下行礼?!” “陛下?”袁乘风愕然地瞪着眼睛。 大太监一扬拂尘,冷冷地盯着他。 袁乘风此时才反应过来,声调都有些抖:“我……草、草民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瑟缩着自己的身子,极力掩饰着害怕。 元祐帝抬眼望过庄园,忽地道:“爱卿,朕怎么记得,这处庄园是丞相府名下的?” 【当然是被这个家暴男要走的。】 【真是个欺软怕硬的懦夫,在自己妻子和宋无思面前一副嚣张的模样,一见到父皇便被吓得抖成筛糠了。】 袁乘风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没想明白,皇上怎么忽然来自己的庄园了。 难道是为那丞相之女做主的? 在对上宋无思通红的双眼时,袁乘风倏地冷静下来。 又不是他要娶的。 是这个女人不知廉耻地要嫁给他,跟他有什么关系? 即使是陛下,也不能因此给他定罪。 思及此,袁乘风挺直了腰板。 宋丞相低声道:“回陛下,此处的确是臣的庄园。” 不过他疼爱女儿,便早早将地契给了宋无思。 谁能想到…… 宋丞相冷冷地看一眼袁乘风,收回视线,拱手道:“既然来了,陛下不妨进去坐坐?” 元祐帝玩味道:“爱卿领路吧。” 他倒是很好奇,眼前其貌不扬的书生,究竟是凭着哪一点,赢得了丞相嫡女的青睐? 宋丞相在前面带路,身后的袁乘风无人问津。 宋无思回过头,泪眼朦胧地与他遥遥相望。 【我说怎么一向骄傲的宋无思会说出宁愿做妾也要嫁给一个穷书生的话呢,原来如此。】 【也难怪她方才哭得那般厉害。】 【换我我也哭。】 元祐帝听着自己女儿的心声,就仿佛隔靴搔痒般,怎么听怎么不痛快。 所以宋无思究竟是为什么要嫁给一个穷书生?你倒是说啊! 【唉……】 元祐帝也要叹气了。 奈何他不能暴露出自己可以听见她心声一事。 否则他相信,之后自己的女儿可不会再这般不设防了。 定然会想方设法不让自己听见她的心声。 一行人来到庄园。 宋丞相交代人上茶水后,在元祐帝的示意中坐下。 袁乘风正想跟着坐下时,却被大太监拦下,迎着他恼怒的目光,对方一板一眼地道:“陛下与丞相议事,尔还是莫要上前的好。” 一介白身,又没有陛下的许可,竟然还敢凑上去与陛下坐一起? 大太监眼底闪过讽刺。 袁乘风握紧拳头,脸上满是被羞辱后的涨红,嘴皮子都在发抖。 第4章 父皇可真好骗 元祐帝没让人赐座,他便只能跟大太监侍立在旁边,垂着头掩饰屈辱的表情。 宋丞相久违地感到一阵扬眉吐气的快意。 袁乘风低着头道:“陛下,草民去给您准备一些吃食。” 叶霜注意到,袁乘风眼底有片刻的狠戾之色,很快又被他收敛下去。 【观他面相也不是什么大度的人,父皇此举只怕会让他怀恨在心。】 宋无思忽地道:“爹,女儿去帮一下袁郎。” 宋丞相的心情顿时跌入谷底,他恨声道:“那袁乘风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京中若干世家子弟竟没有一个能入你的眼?” 【可不是灌了迷魂汤?哦,不对,准确来说,是给她下了蛊。】 下蛊? 元祐帝陷入思索。 他们大夏国推崇的是道术,反倒是西凉那边盛行巫蛊之术。 竟然还有人能将手伸到丞相之女身边,给她下蛊? 元祐帝脸色微沉。 先帝在位时昏庸无能,远在京城却几次下诏指挥战场,结果可想而知。 大夏的国力也被他越败越弱。 元祐帝刚登基那几年不得已只能向西凉低头弯腰。 这对一位有志的君王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话说回来,我该怎么不引起父皇注意地帮她除去蛊虫呢?】 元祐帝的眉头舒展开来。 或许,上天赐他一个如此不凡的女儿,就是来助他的吧。 袁乘风端着几盘圆润鲜美的水果过来。 宋无思蓦然跪地道:“陛下可还记得从前答应臣女,给臣女赐婚一事?” 宋丞相失手扯断自己的胡须,眉头狠狠一跳。 元祐帝道:“君无戏言,朕自然记得。” 宋无思曾经在一场宴会上赢得他开怀,当时他兴致上来,便许诺待她有心仪的儿郎后,可将之带到他的面前来,他会给他们赐婚。 袁乘风喜形于色地翘了翘唇角,克制地低下头去。 宋丞相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却也不能在此时出声打断。 他不可能打断皇帝说话,也不可能让皇帝为了他违背自己许下的承诺。 关键时刻,宋丞相听见小公主的声音,带着孩童天然的懵懂,“父皇,外面飞的是什么呀?” 元祐帝配合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皇帝都看过去了,作为臣子,宋丞相当然也只能跟着看过去。 叶霜松了口气,就怕元祐帝不会被她骗到。 幸好。 看来小孩子的身体还是有好处的,至少不会有人怀疑她说的话。 叶霜眉眼凌冽起来,丹田中的灵力集中到她并拢的两指上,趁着众人的注意力被转移的短暂间隙,凌空画符。 宋无思浑浑噩噩地眺望外面,忽然她眉头一松,感觉自己胸腔中积攒的郁气散去,眼神也逐渐清明。 元祐帝道:“霜儿,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叶霜一本正经道:“许是儿臣看错了吧。” 元祐帝闻言微微颔首,像是真的信了。 【父皇可真好骗,换作是宋丞相我还不一定能骗到呢。】 元祐帝:……小兔崽子,你就是这么非议你父皇的?朕那是配合你! 宋无思倏然转过头来,她看一眼袁乘风,深深地跪下去,“陛下……” 袁乘风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宋丞相绝望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赐婚圣旨一旦下了,将再无挽回的余地。 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流下,她哽咽道:“恳请陛下为臣女做主。” 正绝望的宋丞相:欸? 宋无思叩首,“臣女要揭发袁乘风行巫蛊之术。” 若是寻常时候,宋无思也不能笃定元祐帝一定会为自己做主。 但她是丞相之女。 而且,当今曾明令禁止民间行巫蛊之术,可想而知他对这些害人的邪术有多痛恨。 所以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元祐帝一定会重罚袁乘风,以儆效尤,甚至借此彻查民间是否还有人知法犯法。 果然,元祐帝的脸色沉了下来。 袁乘风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抖着声音道:“陛下,草民冤枉啊!”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陛下曾明令禁止民间行巫蛊之术,就是借草民十个胆子,草民也不敢违背陛下的旨意啊!” 【但若是有机会与丞相结为亲家,你就有这个胆子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人家姑娘平白赔上自己的婚姻难道不冤枉?看看人家都哭成什么样子了。】 宋无思无声地落泪,既有演戏的成分,也有九分真情。 差一点,她就要嫁给这个书生了。 她甚至没有勇气去看宋丞相。 虽然并非她的本意,但回想这些日子自己与父亲的针锋相对,宋无思的心就一阵阵的疼。 宋无思再次拜伏下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后,恭声道:“请陛下为臣女做主。” 元祐帝视线变得凌厉起来。 “来人,将他拖下去,依律处置。” 话音落下,立刻有金吾卫抱拳上前,不顾他的挣扎,直接将他拖了下去。 远远还有喊冤的声音传过来。 宋丞相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无思,你……” 宋无思还跪在地上没有起来,她低着头,“女儿不孝,让爹担心了。” 宋丞相此时满心愧疚,懊悔道:“是爹的错,明明你这段时间与从前的差别如此大,爹却没有看出来你被人下了蛊。” 宋无思摇头,“这怎么能怪您呢?”是她不够谨慎,才让小人有可乘之机。 父女俩谈了会儿心,元祐帝让宋无思起来后,正准备带着叶霜回去,忽地听见一声,【哎呀。】 【我刚才画的是清醒符,可这不代表宋无思体内的蛊虫去除了呀!】 【父皇怎么还不吩咐人去查藏在庄园内的蛊虫,难道是准备让丞相查?】 元祐帝:“……”倒也不是。 只是他刚才以为自己女儿是直接帮宋无思去除了蛊虫,所以才没有让人去查。 既然现在知道了,元祐帝便下令让金吾卫去查。 【我就说父皇向来百密无一疏,这次怎么会这么大意,原来是我误会了。】 元祐帝:……谢谢你给我找补。 虽然自己确实是忘了,但想到自己在女儿心中似乎是一位合格的帝王,元祐帝不免扬了扬唇角。 第5章 褫夺妃位 派去搜查的金吾卫很快回来复命,将花纹繁复的陶罐呈上。 元祐帝看了一眼。 陶罐里,密密麻麻的蛊虫耸动着身躯,甚至还有蛊虫想要爬出来,被金吾卫眼疾手快地将盖上了。 元祐帝道:“将这些蛊虫烧死吧。” 说罢,他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元祐帝点点头,看来是可以烧死的。 宋丞相感激地拱手道:“微臣谢陛下今日之恩。” 元祐帝道:“丞相不必同朕客气。” 不消一会儿,自有庄园里的大夫来给宋无思把脉。 宋丞相紧张地看着大夫,“大夫,我女儿的情况如何?” 大夫眉头松下来,拱手道:“回丞相的话,令千金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先前中了蛊,需要好好调养些时日。” 宋丞相想起来另一件事,问道:“那我女儿身体里的蛊虫呢?” 虽然他对巫术涉猎不深,但也知道,若是想要给人下蛊,是要在那人的身体里种下蛊虫的。 大夫面色为难,“这……下官所学并未涉及巫蛊。” 【其实我可以给她开个方子,只要喝个十天就能消除那蛊虫,不过我该怎么跟父皇说呢……】 【那方子倒也不难,只是有两味药材是必不可少的。】 【……虽然对普通人来说那两味药材有些难寻,但对丞相而言想来是很容易的。】 元祐帝在心底记下那两味药材,对丞相露出一个笑容道:“丞相不必担心,太医院中自有对巫术有所涉及的御医,朕回宫后便令他来为令媛诊治。” 叶霜惊讶。 【太医院中何时有了这般人物,我竟不知道?】 元祐帝笑容不变。 当然是现在有的。 【不过也是,父皇毕竟是皇帝,宫中有什么奇人异士都不奇怪。】 将一切安排妥当后,元祐帝带着叶霜回到宫中。 御书房。 元祐帝怀里抱着三岁的小公主,听着自己女儿吐槽的心声,面不改色地批改奏折。 【父皇是不是疯了?批奏折也带着我。】 【不知道太子会怎么想……】 【不过太子今年也才十岁,应该不会多想。】 太子乃是先皇后所出。 叶霜的生母,则是元祐帝后来迎娶的皇后。 皇后得知元祐帝回宫的消息后,便立刻让宫人来给他送汤了。 主要是为了看自己的女儿。 皇后满是心疼地看着揉眼睛的叶霜。 她柔声道:“陛下,霜儿也困了,臣妾带她回去小憩片刻吧。” “陛下抱着霜儿也不方便批改奏折。” 元祐帝思考一会儿,便将怀里的小公主递过去。 叶霜被皇后抱在怀里,眷恋地蹭了蹭她,“母后。” 皇后眉眼温柔,“母后带霜儿回宫休息,好不好?” 叶霜点头,“嗯!” 虽然她的芯子是成年人,但她的身体也才三岁,又是早起上朝又是探望丞相,一时半会儿也有些累了。 正在此时,有太监禀报道:“陛下,贤妃娘娘求见。” 元祐帝道:“让她进来吧。” 如果是在平时,元祐帝是不会让妃子随意进出御书房的。 但贤妃近来怀了皇嗣,他多少会给一点关爱。 贤妃提着食盒过来,她温婉地道:“陛下,臣妾特意令厨房给您煲了汤。” 待看见皇后送来的汤时,表情一顿,继而福了福身,笑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让身边的宫人扶了她一把,温声道:“你既是有孕在身,便不必如此庄重的行礼。” 贤妃低眉顺眼道:“是。” 叶霜看向已经显怀的贤妃,眉头疑惑地皱起。 【奇怪,贤妃的子女宫低陷,子女缘又等于无,她命里本该无子的,怎么会怀孕呢?】 元祐帝握着毛笔的手顿了顿。 皇后神色不变,她也是前不久才发现自己可以听见女儿心声。 万幸,虽然女儿时常语出惊人,但那心声也不是人人可以听见。 叶霜回忆起自己的第一世。 当时她不过五岁便落水而亡,很快又转生到一个玄学世界,许多事情已经记不太清楚。 第一世,贤妃的确为父皇诞下了皇子,齿序为七。 不过…… 七皇子天生跛脚。 婴儿时期还看不出来,等到他两岁开始学走路的时候,便十分明显了。 生在皇家,既是七皇子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 毕竟若是生在寻常人家,跛脚也是要下地干活的。 但身为元祐帝的皇子,怎么也可以保证他一世荣华富贵,吃喝不缺。 七皇子的跛脚注定他与皇位无缘。 所以将来无论是哪位皇子上位,都会留着他以彰显自己的仁慈,天家兄友弟恭。 叶霜看向贤妃,皱着的眉头松开。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贤妃怎么会怀孕。】 【竟然是喝了西凉那边的偏方。】 叶霜叹气。 【怪不得七皇子会跛脚。】 短短的几息间,元祐帝的情绪大起大落,最后又演变成滔天怒火,他看向贤妃的眼神很冷。 贤妃从前流过两次产,御医诊断她再也不会有孩子。 此次贤妃被诊断出有孕,元祐帝也是惊喜的。 谁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多一点呢? 但这不代表他可以接受自己的妃子与那些巫术有牵扯。 贤妃冷不丁地对上元祐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陛、陛下。” 叶霜打了个哈欠,“母后,儿臣好困。” 皇后听她就这么在三言两语间揭了贤妃的底,眉头都不曾皱一下,闻言安抚地拍了拍她,“母后这就带你回去。” 叶霜被皇后带回坤宁宫。 与此同时,贤妃被降了位份的圣旨也仿佛插翅般,传遍整个后宫。 褫夺妃位,降为美人。 后宫众人暗暗心惊,也不知那贤妃究竟是犯了什么事,才让陛下丝毫不顾往日情分以及她的脸面,直接一撸到底,降成从六品。 事实上,若不是顾忌着柳美人——也就是贤妃肚子里的孩子,元祐帝连一个美人的位份都不会给她。 叶霜对此倒是没有多少意外。 先皇后之死与那西凉的巫术有一些关系,元祐帝因此十分痛恨巫蛊之术。 ——这是一桩皇室秘辛。 叶霜虽然不能一眼看透,但她可以算出来。 第6章 心狠手辣二皇兄 坤宁宫。 叶霜每天的作息都很规律,小憩一会儿后便让宫人带着自己出去散步了。 皇后为她理了理衣裳,温声道:“记得回来用膳,别误了时辰。” 叶霜弯了弯眉眼,“嗯!” 皇后目睹着她小小的身影硬气地自己一步步走出宫,不由得露出一抹温馨的笑容。 直到女儿的身影彻底看不见后,她才叹了口气。 伴君如伴虎。 柳美人有多受陛下宠爱,后宫诸人也是知道的。 如今却是一朝被打入冷宫。 明明陛下前日才翻了柳美人的牌子。 自己女儿的恩宠隆重到甚至让陛下不顾规矩抱着她上朝,谁知道日后呢? 嬷嬷宽慰道:“娘娘不必太过忧心,您与其余妃嫔,终究是不一样的。” 皇后闻言一笑,却没说什么。 皇子们五岁时便要去上书房报到,不只要学习四书五经,还有安排专门的骑射课。 叶霜散步时路过校场,便想顺便来看看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 叶承文,齿序为五,长她两岁。 叶霜在校场门口探头探脑。 “哈哈哈!四皇弟你可莫要乱动,箭矢不长眼,万一射歪了不能怪我哦。” 满是恶劣的童音让叶霜一个激灵。 四皇子将手里的靶子高举过头顶,他的身子正在控制不住地发抖,却还是倔强得一声不吭。 二皇子眯了眯眼,‘嗖’的一声,弓弩上的箭矢飞了出去,射中靶子的中心。 冷不防地撞见皇子之间的霸凌,叶霜沉默了。 四皇子的生母只是一个小小的充容,二皇子的生母却是四妃之一的淑妃,所以他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欺负四皇子。 身边伺候的宫人一阵紧张,自己竟然让年幼的小公主撞见了这样一幕,万一留下阴影可如何是好。 正准备商量着带她回去,便见那道小小的身影忽地冲了出去,直奔二皇子。 叶霜懵懵懂懂地抬头看着他,“二皇兄,你在做什么?” 二皇子:“……” 叶霜是皇后所出,他不好明目张胆地欺负她。 叶嘉佑对上她那双乌黑的眼瞳,计上心头,笑眯眯地道:“皇兄在跟你四皇兄玩游戏呢,皇妹要不要也来试试?” 真是一个浑身上下长满心眼子的小孩,叶霜自愧不如。 她望着二皇子递过来的弓弩,忽然笑了,“好呀。” 叶嘉佑道:“既如此,皇妹便接过我手中的弓弩试一试吧。” 叶嘉佑冷笑。 他是五位皇子中身手最为出众的,为他们授课的老师也专门给他定制了弓弩。 虽然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拿起来,但弓弩的分量可不轻,叶霜若是敢接,他便敢放手,让她尝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 真以为他看不出来,她是想从他手中救下四皇子? 叶霜在二皇子冷漠的视线里接过弓弩。 叶嘉佑等了一秒。 两秒。 叶嘉佑:“……” 他愕然地看着眼前矮了他一个头的叶霜。 他听见她那仿佛魔鬼低语的声音道:“四皇兄那弱不禁风的模样实在没什么意思,不若换二皇兄你顶替四皇兄的活,如何?” 叶嘉佑愣住。 远处的四皇子也是一愣。 叶嘉佑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她,“皇妹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叶霜道:“二皇兄与四皇兄都是我的皇兄,怎么四皇兄能做的事,二皇兄你就做不得?” 叶嘉佑嗤笑,“皇妹还是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敢在我的面前质问我,不也是因为你是皇后之子?” 既然她能倚仗着皇后的势逼问他,他倚仗自己母妃的势欺负四皇子有什么不对? 叶霜笑了,“二皇兄说得不错。” “既然知道我是皇后所出,还不快照我说的做?” 二皇子能倚仗淑妃欺负四皇子,那她也能倚仗皇后的势欺负他。 叶嘉佑闻言脸色沉了下来,“还真是人不可貌相,皇妹小小年纪竟然如此伶牙俐齿。” 叶霜回敬道:“彼此彼此。” 说罢,她话锋一转,“其实我是来寻我哥哥的,不知二皇兄有没有看见他?” 叶霜说的哥哥是指与她一母同胞的叶承文。 叶嘉佑顿了顿,“五皇弟与我弟弟去送夫子出宫了,稍后便会过来。” 话音刚落,便听见另一道稚嫩严肃的童音响起:“皇兄,你在做什么?” 三皇子眉头皱起,板着脸看向叶嘉佑。 二皇子与三皇子皆是淑妃所出,关系比其余的皇子要亲密许多,两人的性子却是南辕北辙。 叶嘉佑无辜道:“我能做什么?” 三皇子对他的秉性拿捏得一清二楚,可不会轻易被他骗过去,皱着眉道:“你是不是又欺负四皇弟了?” 四皇子将举着的靶子放下来,每次只有被三皇子发现的时候,他才能逃脱叶嘉佑的魔爪,稍微喘一口气。 叶承文将手中的弓弩递给一旁的太监,双眼一亮,“妹妹你怎么过来了?” 叶霜哼道:“我不可以过来吗?” 叶承文忙道:“当然可以。” 三皇子的声音吸引在场所有人的注意,“皇兄,夫子教导我们‘凡今之人,莫如兄弟’,你这样欺负四皇弟,心中有把他当成你的兄弟吗?” 他们刚巧学到诗经中的《常棣》。 叶承文早就看不惯二皇子的作为,闻言附和道:“三皇兄说得对,二皇兄你太过分了。” 【是呀是呀,二皇兄如今也不过七岁而已,便能做出以人取乐之事,也难怪会在两年后杖杀贴身太监,令父皇都为之侧目,言他心狠手辣乃诸兄弟中最甚。】 什么??? 杖杀太监?? 叶承文倒吸一口凉气。 三皇子与四皇子齐齐愣住。 叶承文不由自主地后退几大步,远离二皇子。 叶承文一开始发现自己能听见妹妹的心声时是秉持着怀疑态度的,直到妹妹说的话当真应验之后,叶承文便对她所说的一切深信不疑。 三皇子原本只是皱眉,现在他看二皇子的眼神已经带上了谴责意味。 四皇子势弱,闻言默默后退,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莫名其妙被众人远离且不能听见心声的二皇子:“???” 第7章 谁允许你替我道歉的? 叶嘉佑恼怒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众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难道要说你太残暴,我们怕你疯起来不管不顾地把自己的兄弟拖下去杖杀? 三皇子冷静道:“皇兄,你先跟四皇弟道个歉,保证以后不再欺负他。” 叶嘉裕在心底暗暗发誓,他一定不会让皇兄变成皇妹预言中的那样。 叶嘉佑怒极反笑,“凭什么道歉?我怎么欺负他了?” 他看向四皇子,阴森森地笑:“皇弟你说,我有没有欺负你?” 四皇子条件反射地抖了下。 【这是威胁吗?这是吧。】 众人:“……” 叶嘉裕不赞同地皱眉,他们都在为四皇子撑腰的情况下,皇兄尚且会如此直白地威胁四皇弟,更何况是没有人的时候? 一时间,他看向四皇子的眼神带上了愧疚。 叶嘉裕朝他拱手,真心实意地道:“四皇弟,我替皇兄向你道歉,若是皇兄日后还欺负你,你尽管还手,或是置之不理,我与母妃都不会介意。” 二皇子气炸了,拽他起来,“叶嘉裕,谁允许你替我道歉的?!” 叶嘉佑显然是气得失去理智了,不然也不会直呼三皇子的名讳。 三皇子任他如何拽都丝毫未动。 后宫都知道,淑妃是个仁善的人,即使对待宫人都未曾有过苛责。 四皇子信他的话。 【可是我这单纯的三皇兄又怎么会知道,四皇兄顾忌的是父皇呢?】 【淑妃大度,但父皇可不管那么多,敢在他的后宫闹事,直接两个人一起罚。淑妃位份高,倒不必担心被自己的儿子牵连,但四皇子的生母不同,她只是一个充容罢了。】 【若是因此背上一个教子无方的罪名,后果可严重多了。】 三皇子面色肃然,连四皇弟都知道不可以牵连自己的母妃,怎么他皇兄就这么不懂事呢?成天仗着母妃的势去欺负人。 三皇子稍加思索后,便道:“若是日后皇兄再次欺你,我会替母妃教育他。” 叶霜眨了眨眼。 【所以三皇兄的意思是,如果二皇兄再欺负人,他便会替淑妃娘娘动手?】 三皇子闻言下意识地点头,没错,他就是这个意思。 【看不出来,原来三皇兄也有这么强势的时候。】 三皇子看向二皇子。 为了不让皇兄长成日后草菅人命的模样,他只能出此下策。 叶嘉佑冷声道:“我才是兄长——” 话音刚落,便听宫人道:“殿下,授课的老师来了。” 诸皇子顿时止住话头。 与此同时,颐华宫。 淑妃信佛,元祐帝特意给她划出一处偏殿,此时她正跪坐在蒲团前,偶尔有细微的翻页声响起。 身边接到消息的宫人福身,“娘娘,柳美人求见。” 淑妃幽幽叹了口气,“让她进来吧。” 柳美人被宫人恭恭敬敬地请到正殿。 不消片刻,淑妃在宫人的簇拥中落座,她温声道:“不知姐姐前来是为何事?” 柳美人却没有她那么多的耐心,直接地道:“这会儿,想必我被降了位份的圣旨已经传遍后宫,背地里不知都多少人等着看我的笑话。” 淑妃没有否认。 柳美人面上阴郁之色一闪而过,“我自认侍奉陛下周到,无一错处,可陛下却如此不顾往日情面。” 淑妃眉头轻蹙,打断她,“慎言。” “陛下如此行事,自然有他的道理。” 然而她的话在柳美人看来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柳美人冷笑:“被降了位份的人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轻飘飘地为陛下开脱。” 淑妃不欲与她争辩,没有再说话。 柳美人这才说明自己的来意,“陛下平日对你也是极尽宠爱,你挑个陛下心情好的时候帮我问一问,可是对我有何不满,切记,言辞一定要恳切温顺,不可让陛下以为我对他怀恨在心。” 淑妃静默一会儿,“本宫知道了。” 刹那间,柳美人眼神怪异地打量她,缓慢地咀嚼道:“本宫?”尾音上扬。 柳美人笑了,脸色却很阴沉。 待到她被人恭敬地送走后,淑妃身边的宫人忿忿道:“柳美人的父亲的确对娘娘一家有恩,可那和她又有什么关系?一个小小的美人,竟然也敢对您不敬!” “从未见过如此挟恩图报之人,真是小人做派,令人不齿。” 淑妃看她一眼,宫人顿时讪讪地闭上嘴。 淑妃淡声道:“念在你是初犯,便只罚你半个月的月钱。” 宫人垂首应声:“是,谢淑妃娘娘仁慈。” 傍晚,坤宁宫。 元祐帝处理完一天的政事后来到此处用膳。 宫人们有条不紊地布着菜。 元祐帝看向自己的五儿子,随口问道:“承文,今日的功课如何?” 叶承文如今不过是个五岁的小孩,面对父皇的考校顿时紧张起来,磕磕绊绊地回答着。 【没看见哥哥都紧张成什么样了吗?筷子都不会拿了,还搁那问呢。】 元祐帝:“……” 他轻咳一声,揭过这个话题,“今日和你兄长们相处的怎么样?” 叶霜在心底叹气。 【唉,父皇就是这点不好。】 【明明只是一顿普通的家宴,非整得跟上课似的,时不时就要点名提问,弄得所有人都紧张,最后饭也没吃几口,结束后还在回忆自己刚才有没有哪里出错。】 毕竟他们的爹可是皇帝,所有人都只能夹起尾巴做人,生怕自己哪一步行将踏错惹得元祐帝不喜。 当爹的不喜欢自己孩子没关系,总归还是要为他的前程考虑,家里的财产多少也能分一点。 但如果引来皇帝的厌恶,那麻烦可就大了。 叶霜浑然无觉地吃着饭,完全没意识到听见她心声的三人是何想法。 皇后与自己的儿子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见如出一辙的无奈与庆幸。 元祐帝默默闭上了嘴。 叶承文忽略自己妹妹那源源不断的心声,“回父皇的话,儿臣与三皇兄他们相处得很好。” 元祐帝闻言微微颔首。 【不知道父皇能不能发现哥哥话里的小心机呢?】 元祐帝愣住,什么小心机? 第8章 她的待遇等同皇子 【太子自有太傅教导,其余的皇子以二皇兄为首,但哥哥说的却是三皇兄,明显是将二皇兄排除在外了。】 【这样也好,给他一点教训。】 【不过话说回来,依二皇兄的性子,真的能吃到这个教训吗?】 【恐怕不见得。】 元祐帝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教训? 难道是皇子们之间发生争执了? 还是二皇子又给他找麻烦了? 元祐帝的内心有诸多疑问,但他很沉得住气,没有问桌上的任何人,一直到用过膳后才召来内侍询问。 内侍恭敬地将事情始末讲了。 元祐帝听完后第一反应是,就这? 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二皇子欺负四皇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元祐帝作为眼线遍布整个皇城的帝王,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他懒得管,或者说,他不打算偏帮任何一方。 如果四皇子反击二皇子,元祐帝不会去干涉。 但若是两人闹得太大,元祐帝也不会管他们谁对谁错,只会两个一起罚。 皇子年幼,犯错时自身反而不会受到什么惩罚,只会连累自己的母妃。 不得不说,四皇子对自己的父皇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至少他将元祐帝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 如此过去一段时日后,状元郎被告一事也有了定论。 孟青生与他那双胞胎弟弟双双入狱,带头告状的村妇江雁得了元祐帝赏赐。 叶霜抬头盯着元祐帝。 元祐帝面不改色地批改奏折,像是不曾注意到她的目光。 叶霜继续盯着他。 元祐帝:“……” “你一直盯着朕做什么?” 叶霜道:“儿臣只是在想,父皇批奏折为何要带上儿臣。” 元祐帝道:“稍后那带头状告孟青生的村妇会被人带过来,朕带你见见她。” 叶霜仍是不解。 那跟她有什么关系?虽然她的确好奇。 没过多久,江雁被人带过来,她牵着一个四五岁小女孩的手,两人一同行礼。 “民女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祐帝道:“平身吧。” 元祐帝微笑道:“想必这就是你的女儿吧?瞧着倒是聪慧机灵。” 【女儿?这你可就猜错了。】 【那是她闺密。】 元祐帝:“……” 【只是不巧,她闺密刚好穿成了她女儿。】 【虽然外表的确是个小女孩,但是里面的芯子可是一个成年人呢!能不聪慧机灵吗?】 元祐帝脸上的笑容不变。 难怪他说眼前的小女孩怎么敢孤身入被拐卖的贼窝与官兵里应外合,将那些孩童救出来。 原先他以为是天生神童,现在看来…… 合着你是作弊了啊。 江雁浑然不觉地道:“回陛下的话,这的确是我的女儿。” 小女孩似乎瞪了她一眼。 元祐帝笑着道:“你们母女俩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一个于朝堂之上与状元郎对峙,一个孤身入敌营。来人,拟旨,赏!” 江雁与小女孩再次跪谢皇恩,“多谢陛下赏赐。” 元祐帝道:“江雁,朕欲让你入金吾卫就职,你意下如何?” 虽然他不能让她直接在京中任职,但他可以让江雁在金吾卫中担任一官半职。 况且,她既然能得到自己女儿的认可,想来本事也不小。 江雁行过礼后正要开口,便对上小女孩的视线。 她顿了顿,磕头谢恩,“民女多谢陛下抬爱。” 小女孩满意地点点头。 叶霜瞧着眼前一幕,不厚道地笑了。 【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这位母亲有多听自己女儿的话呢。】 元祐帝:……谢谢,如果不是自己女儿的心声,他也会被蒙在鼓里。 元祐帝看向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答道:“回陛下的话,民女江明月。” 元祐帝点点头,“不错。” “朕的六公主还有两年便要去上书房报到,你就作为她的伴读侍奉左右,如何?” 叶霜怀疑自己听错了。 上什么书房? 什么报到? 历来只有皇子才会去上书房报到,公主自有嬷嬷教导。 听元祐帝的意思,莫不是她的待遇会等同皇子? 叶霜从最初的震惊回过神后,便迅速地接受了。 公主虽然高贵,但怎么也比不过皇子。 元祐帝的想法的确是这样。 他的女儿天生不凡,自然不能等同寻常公主。 江明月叩首道:“民女多谢陛下厚爱,定不负陛下期望。” 反应机敏,瞧着半点不像是普通的五岁小孩。 元祐帝笑道:“如此,甚好。” 江雁母女俩就这么安顿下来。 元祐帝却没有立刻让两人退下,他沉思片刻,缓声道:“江雁,前往陕西赈灾的官员不日将要出发,你可愿意随行监督?” 【江雁能拒绝吗?不能!毕竟是上司交代的第一个任务,她必须圆满完成。】 元祐帝黑脸。 他的确是有自己的考量才会这么问,但也不至于胁迫人家一定要去。 江雁思索过后,便爽快地答应了。 她隐隐有种直觉,若是此次她拒绝了,日后再有什么重要的任务,元祐帝首先就不会考虑她。 元祐帝见她答应下来,满意地点头,这才让两人退下。 转眼便是中秋,皇子们也迎来难得的假期。 太和殿举办的家宴也在皇后的安排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坤宁宫。 元祐帝身边的大太监行礼道:“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道:“平身吧。” “不知公公前来是为何事?” 大太监笑眯眯道:“奴才奉陛下的令,来带六公主去乾清宫。” 叶霜惊讶。 往年的家宴她都是和皇后一同出席的。 听她父皇的意思,今年是准备由他带着自己出席? 皇后当然不会拒绝元祐帝的要求,闻言让侍奉的宫人抱着叶霜去乾清宫。 乾清宫。 元祐帝忙里偷闲地翻看书卷,太子在一旁练字。 即使是在节假日,他也不曾懈怠自己。 正在此时,有太监来报:“陛下,六公主来了。” 元祐帝放下捧在手里的书卷,“带她进来吧。” 叶霜被宫人抱到宫门口的时候便让她将自己放下来,自个儿迈着小短腿一步一步地往里走。 元祐帝忍俊不禁。 太子下意识看向元祐帝,眼底有不易察觉的艳羡。 他还从未见过父皇如此温情的一面。 因为他是储君,元祐帝是把他当成继承人来培养的,所以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严肃的模样。 元祐帝道:“怎么不让宫人抱着过来?” 叶霜脆生生地道:“青琐姐姐刚才把我抱到门口了,是我自己要下来走的。” 青琐是她的贴身宫女。 元祐帝眉头微挑,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面前,将她抱起来后,转头看向太子,爽朗地笑道:“北辰,过来,随朕去太和殿。” 第9章 父皇到底是怎么带的孩子? 元祐帝往常在宫中都是乘坐龙辇的,但他今天心情不错,遂抱着叶霜往太和殿的方向走去。 太子随行在他的身侧。 【还以为可以坐一次龙辇,可惜了。】 元祐帝:……知道了知道了,回去就带你坐。 叶霜被高高地抱着,视线眺望得一清二楚,自然也看见了前方的梁充容与四皇子。 梁充容身边的宫人附耳低语,接着,便见她牵着四皇子的手转过身来,朝元祐帝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太子殿下。” 梁充容福身道:“臣妾参见陛下,太子殿下。” 叶霜虽然是皇后所出的嫡公主,但论地位还是要排在元祐帝和太子的后面。 毕竟元祐帝是皇帝,太子是储君。 梁充容是她的长辈,不必向她行礼,四皇子与她是平辈,更不必行礼。 梁充容牵着四皇子的手落在元祐帝的后面。 她不能擅作主张地越过皇帝。 元祐帝没有开口,她也不敢上前。 四皇子满眼羡慕地偷看太子。 父皇那么疼爱太子,皇兄们对太子也是尊敬有加,想必太子一定没有他那些烦恼…… 更不必担心什么时候会被二皇兄捉弄取乐。 太子注意到四皇子偷看自己了。 他转过头去,温声道:“四皇弟可是有话要与孤说?” 偷看被发现,四皇子的脸瞬间涨红,慌乱地低下头。 “我、我……” 太子自然有注意到四皇子刚才看自己的眼神。 跟他看见父皇抱着皇妹时一模一样。 太子平日里不怎么与自己的弟弟们接触,如今也不知道该如何缓解他的紧张,他回忆自己与父皇的相处后,沉吟道:“不知皇弟近来的功课如何?” 四皇子愣住,没想到太子会突然考校他的功课。 待反应过来后,他便磕磕绊绊地答了。 太子时不时地点头,或是认同,或是纠正他的错误之处。 叶霜:“……”这似曾相识的一幕。 【父皇到底是怎么带的孩子?】 【太子现在也才十岁而已,怎么就学了父皇动不动考校功课那套?】 叶霜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当初被师尊支配的恐惧。 【真是恐怖如斯。】 元祐帝:“……”这样不好吗?太子多聪慧啊。 或许是太子的态度太过温和,四皇子也渐渐放松下来,回答问题也越来越利落流畅。 叶霜被迫听他们背了一路的功课。 太和殿。 诸皇子妃嫔见元祐帝带着太子前来并无多少意外。 先皇后逝去后,太子便被元祐帝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每年的家宴元祐帝也只会让太子陪同出席。 由此可见,太子地位稳固。 但今年似乎格外不同。 瞧见元祐帝怀中抱着的六公主后,诸皇子以及妃嫔按下心中的诧异,恭敬地行礼,齐声道:“参见陛下、太子殿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祐帝道:“都平身吧。” “是。”众人纷纷起身。 元祐帝落座后,笑道:“今日是家宴,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大家可以尽兴地玩乐。” 太子的座位被安排在元祐帝的下首。 叶霜坐在太子的对面,也就是皇后的眼皮子底下。 太子往后的位置便是诸皇子,依次按照他们的齿序排列。 毕竟今日是皇室的家宴,皇帝也会到场,故而御膳房准备的菜品也是丰富多样。 叶霜夹起一道菜品尝后,双眼微微一亮。 好吃! 青琐替她将那些重口的食物用热水涮过一遍后,才给她夹到碗里。 绿绮用帕子给她擦了擦嘴,柔声道:“殿下,您不能吃多了,否则若是撑了,夜里或许会睡不着。” 叶霜眉眼弯弯地点头,“嗯!” 太子眨了眨眼,这些菜当真有这般美味? 太子夹起一道菜尝了尝,味道和平时所食无甚区别。 不过,或许是坐在他对面的小公主吃得太香,太子也无意识地多吃了几口。 既然是中秋节,那么月饼是必不可少的。 元祐帝令御膳房将早已准备好的月饼下发。 青琐接过宫人们发下的月饼,奇道:“殿下,上面还有字呢。” 叶霜闻言低头,“我看看。” ——野火烧不尽。 叶霜思索过后,了然地道:“是谜语。” 元祐帝也在此时开口道:“民间的习俗,每年中秋都会猜谜语,朕听闻后便令御膳房在这些月饼上刻了字。” “若是答对了,自然有奖励。错了也无事,不会有惩罚。” 叶霜看向自己的月饼。 不知道元祐帝会给什么赏赐? 第一个回答的是二皇子。 他挺了挺胸膛,像只骄傲的孔雀般道:“出一半有何不可——答案是,仙。” 元祐帝笑道:“不错。” 话音落下,侍奉的大太监便将赏赐恭敬地送到二皇子面前。 因为是猜谜语,所以赏赐不会很贵重。 不过到底是御赐之物,重要之处不在于它的价值。 若是回答不出来也没有关系,只需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默默吃月饼便是。 除非特意去观察,否则站起来回答谜语的人还是大多数,其余没回答上来的,也没有人会注意到。 诸皇子中,四皇子是最后一个站起来的。 四皇子显然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的视线,他局促不安地看过众人,低声答道:“旭日东升——答案是,九。” 元祐帝微微颔首,让太监将赏赐送过去。 四皇子激动地接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得到父皇的认可。 四皇子认真地将赏赐之物收好。 二皇子撇嘴,“他的谜语这么简单,有什么好猜的?” 四皇子与他只隔了一个座位,将他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见了。 他攥紧了自己的衣袍,却什么都没有说。 三皇子皱眉,警告出声:“皇兄。” 二皇子闻言,表情微微收敛。 趁着无人注意这边,三皇子认认真真地朝着四皇子拱手作揖,“四皇弟,方才我皇兄的不是,回去我会亲自禀告母妃,让母妃收拾他。” 二皇子脸色一变,“皇弟!” 淑妃的确仁善,但正因为她仁善,便更不能容忍自己儿子仗着她的势去欺负人。 三皇子恍若未闻地继续道:“请四皇弟放心,母妃定不会轻易饶过皇兄,稍后我会令人送赔礼去清心殿。” 四皇子与梁充容就住在清心殿。 四皇子攥紧的衣袍松开,他摇摇头道:“多谢三皇兄的好意,赔礼就不必了。” 三皇子见他态度坚定,便没有坚持。 与此同时,殿内响起一道柔婉的嗓音,“陛下。” 叶霜循声望过去,映入眼帘的是面色憔悴的柳美人。 距离她被夺去妃位一事已经过去有三个月之久。 柳美人内心万分焦急,偏偏淑妃那里又打探不到消息。 她只能惶惶不安地猜测,是不是自己偷喝西凉偏方之事被陛下发现了。 柳美人眼神郁郁。 她只是想要个孩子傍身而已,何错之有? 第10章 柳美人疯了 元祐帝眉头一皱。 他竟然忘记吩咐不许柳美人来参加这场宴会了。 元祐帝的好心情到此为止,他不耐烦地揉了揉太阳穴。 叶霜一眼看出来自己的爹在想什么。 【父皇估计是在想怎么忘记下令不许柳美人过来了吧。】 【父皇可能还在想,让她过来了也就算了,竟然还给她发了月饼,让她能够顺理成章地站起来,借着答题纠缠不清。】 元祐帝:“……”谢谢,倒也不必猜得这么准确。 柳美人回答完谜语后却没有坐下。 元祐帝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阴沉,“柳美人,你还有何事?” 叶霜也看向柳美人,须臾,眉头忽地一皱。 【不对劲。】 元祐帝下意识就想说哪里不对劲?想起自己听见的是女儿的心声后,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叶霜倒吸一口凉气。 【明明上一次见柳美人时胎象还很平稳来着,为什么这次会是早产之象?】 听见她心声的帝后以及诸皇子都震惊了。 柳美人早产?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柳美人。 柳美人腹中的胎儿此时才堪堪六个月。 若是早产,还能活下来吗? 叶霜将手放低,飞快地掐算。 她的确可以轻易看透一个人的生平。 但这就像是一份摆在面前的答案,前面的你扫一眼便能知道,更为深入的则需要你自己去翻。 叶霜现在就是在翻那些“答案”。 【让我算算……嗯???】 叶霜眼底震惊之色浓郁。 【谁能告诉我柳美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竟然以为父皇剥夺她的妃位是因为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所以要把他流掉??】 元祐帝不能理解,诸皇子也不能理解。 皇后稍加思索后,便能明白柳美人究竟是如何想法了。 柳美人以为元祐帝将她贬为美人是因为她服用偏方后才求来的那个孩子,所以在她看来,想要挽回元祐帝,只有将孩子流掉一个方法。 叶霜再次震惊。 【嘶——柳美人是不是疯了?为了向父皇表示她悔过的决心,来之前竟然已经服下两碗落胎药!就盼着父皇能够知道她已经把孩子打掉了。】 元祐帝闻言震怒,极力控制着自己才没有表露出来。 他的确不喜巫蛊之术,也不喜妃嫔为怀上孩子剑走偏锋去喝什么偏方。 他是皇帝,但他也是一个有舔犊之情的父亲。 元祐帝从未想过要杀死柳美人腹中的那个孩子。 否则当日便不只是褫夺妃位,同时赐下的还会有一碗落胎药。 但他没有这么做,便是想着待柳美人将孩子生下后,他自会寻一个无嗣的妃嫔抚养那个孩子。 然而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柳美人已经自作聪明地把孩子流掉了。 药效开始发作了。 柳美人神色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腹部,冷汗涔涔道:“陛下……” 元祐帝冷漠地看着她。 柳美人心中的不安逐渐放大,然而她此时却顾不上那么多了,断断续续地道:“嫔妾、嫔妾腹中的胎儿……” 她用尽力气才把剩下的话说完,落泪道:“求陛下宣御医……”说罢,便彻底晕了过去。 叶霜暗嘲,看来柳美人还没疯,还知道不能说自己把孩子打掉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柳美人怀的都是皇帝的孩子。 若是故意将孩子打掉,无论如何都要背上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 但她不说,谁知道孩子是她有意打掉的呢? ——即使是御医,也只能诊断出她喝了落胎药。 其余的妃嫔会可怜她,却不会怀疑她。 甚至如果不是可以听见自己女儿的心声,以柳美人方才那副痛苦的模样,元祐帝都不会怀疑她。 否则若是按照寻常的流程,应该是柳美人晕倒后,元祐帝唤来御医救治,然后御医再诊断出她喝了落胎药。 且分量不小。 后宫的妃嫔怀孕时都很谨慎,自然不可能随意喝下别人给的汤药。 只有那个时候,元祐帝才会怀疑是不是柳美人自己打掉的孩子。 元祐帝可能的反应有两种。 第一种,满意柳美人的做法,给予她褒奖。 第二种,元祐帝会让人去查。 去查是不是柳美人自己喝的落胎药。 柳美人既然敢给自己灌药,必然是确认自己的退路无恙。 所以即使元祐帝去查,她也可以安全脱身,只是少不得要伤筋动骨。 柳美人喝下那碗落胎药后,便开始了一场惊天豪赌。 赌元祐帝会满意她主动将孩子打掉。 赌她能够恢复昔日荣宠。 所有的思绪只在转瞬之间。 元祐帝冷声道:“来人,将柳美人抬到宫殿里去,另外再派一人去宣御医!” 大太监忙不迭应声:“是。” 元祐帝脸色阴沉。 如果不是柳美人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他现在就会让人把她拖下去砍了。 之所以让人去唤御医,也是想看看那个孩子还能不能救。 御医得知事关皇嗣后,匆匆地提着药箱赶过来。 叶霜看向元祐帝,皱眉。 【父皇不去看柳美人吗?】 元祐帝冷笑,谋杀他的孩子,还想让他去守着她?做梦呢! 【那我该找什么借口过去呢?柳美人这一胎本就是逆天而为,现在她又灌了两碗落胎药,若是我不出手的话,七皇弟只怕不能来到世上了。】 元祐帝一顿,他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寒声道:“朕去看一下柳美人。” 等孩子生下来后,他就砍了她! 皇帝要去探望,其余人也只能随驾。 元祐帝过来的时候,御医已经诊断出结果了。 元祐帝将妃嫔们挥退后,殿内只剩下他与皇后,以及年幼的公主。 元祐帝沉声问道:“如何?” 御医擦了擦冷汗,噗通一声跪地道:“陛下,臣无能……” 只一句话,元祐帝便明白了。 元祐帝额角的青筋绷紧,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看向自己的女儿,却又克制住了。 若是自己一直看着她,只怕她找不到机会救人。 皇后听见女儿的心声后,内心很是焦急。 从阎王手里救人…… 还不知道她女儿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第11章 一言不合就考校功课 柳美人面色惨白地捂着腹部,豆大的汗珠如雨般落下,嘴里发出破碎的呻吟。 叶霜对她没有多少同情。 柳美人曾经失去两个孩子,的确可怜。 但她对待其他妃嫔也没有手下留情。 叶霜想要救七皇子,也是出于他们体内流淌着的相同的血脉罢了。 况且,若非柳美人喝下的那两碗落胎药,按照原本的轨迹,七皇子会顺利来到世上。 所以她现在所为也谈不上逆天而行,只是如平常随手救人一般,更不会遭到反噬。 叶霜趁着无人注意,将灵力汇聚至两指间,眼神倏然凌厉,轻微的金色光芒一闪而过,快得仿佛错觉。 叶霜将那道灵符拍到柳美人的腹部。 顷刻间,柳美人停止了呻吟,神色逐渐趋于松缓。 元祐帝看向御医,语气飞快地道:“去给她看看。” 御医心下犯嘀咕,却还是毕恭毕敬地走到床边,为柳美人相看。 御医把过脉后,松口气道:“陛下,柳美人已无大碍,微臣给她开一副方子,照着吃上三日,胎象便会平稳下来。” 元祐帝点头,“朕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御医恭声道:“是。” 皇后心疼地看着叶霜,眼眶微酸。 自己女儿如今也不过三岁而已,却要面对这般沉重之事。 叶霜揉了揉眼睛,声音里透着一股疲倦:“母后,儿臣困了。” 【虽然救七皇弟不需要费什么力气,但刚才那道灵符所需要的灵力消耗可不小,在我的修为还未完全恢复的情况下,还真是怪让人心疼的。】 【但愿柳美人不要再作妖了,否则七皇弟只怕会和前世一样自卑,唉。】 好歹是她弟弟呢。 虽然与她并非一个生母,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叶霜也不会见死不救。 皇后闻言,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放下。 只要她女儿没事便好,其余的,便都随她去吧。 皇后柔声道:“母后带你回宫歇息。” 叶霜点头,“嗯!” 同时心中遗憾。 【可惜这次是没有机会坐龙辇了。】 元祐帝:……朕记着呢,下次带你坐。 坤宁宫。 叶霜在偏殿小憩,皇后思虑过后,决定去一趟寺庙祈福,顺道捐些香火钱。 皇后找到元祐帝,对他道:“虽说陛下已经令人去往陕西赈灾,但臣妾仍旧挂念百姓,欲往寺庙祈福,还望陛下准许。” 她此行主要目的,其实是为自己的女儿祈福。 但她不能这么说。 皇后心中叹了口气,早在陕西官员将当地的情况报上来后,她的娘家便筹了粮食运过去。 明日她会再从自己的私库里挪出一部分的钱财捐赠至陕西。 元祐帝道:“既是为百姓祈福,朕便与你同去吧。” 皇后没有拒绝。 翌日,晨光熹微。 叶霜醒来便被告知要去寺庙祈福的消息。 此次前去的队伍里有帝后以及太子,还有她与五皇子。 剩下便是护送他们前往寺庙的一支五百人的护卫队。 叶霜看向太子。 因为此次是微服出宫,所以他们三个小孩同乘一辆马车,皇后与元祐帝一辆马车。 太子见她似乎是在盯着自己出神,不由得道:“皇妹一直看着孤作甚?” 叶承文气鼓鼓道:“妹妹你怎么不看我!” 叶霜安抚他一句,冲太子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我只是觉着太子哥哥今日穿的衣裳格外好看,故而多看了几眼。” 【糟!太子怎么忽然找我搭话?该不会是想要考校我的功课吧!】 【若是前世我或许还能答得上来,但现在……】 对不起,她只是一个三岁小孩,请不要为难她。 经过几百年的玄学知识洗礼,如今她哪里还会什么四书五经? 太子:“……” 他看起来像是一言不合就考校功课的人吗? 叶承文默默往旁边挪了挪,和太子保持距离。 太子:“……” 良好的教养让他只是微微一笑,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马车不急不缓地来到普化寺山下。 他们需要自己徒步上山,以示诚意。 元祐帝虽然每天日理万机,但也不曾懈怠自己的武艺,爬山对他而言就跟喝水一样轻松。 皇后也时常会去御花园散散步,作息十分健康,身体素质自然不会差。 反而为难的是三个小孩。 他们之中最大的也不过十岁而已。 尽管太子有武师傅教导,此时也有些吃力,但他已经学会为君者的不动声色,什么也没有说,一声不吭地往山上爬。 叶承文累得气喘吁吁,若不是顾忌着父皇还在,他会直接不顾形象地瘫倒在地。 只有年纪最小的小公主跟个没事人一样。 叶承文看向她,“妹妹,你累不累?” 叶霜犹豫,她应该说实话吗? 考虑到自己毕竟也才三岁,连十岁的太子都快撑不住了,她干脆道:“很累很累。” 元祐帝道:“既如此,便在那凉亭中歇息一会儿吧。” 叶承文松了口气。 得救了。 元祐帝瞥他一眼,“回去务必要勤加锻炼,不可懈怠。” 叶承文一个激灵,“是!儿子记住了。” 因为是微服出宫,所以他没有自称儿臣。 元祐帝看向太子,满意地道:“北辰就很不错。” 太子拱手,“儿子多谢父亲夸赞。” 即使被皇帝当众夸奖,太子也是不骄不躁,谦逊有礼。 元祐帝更加满意了。 【父皇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太子脸色都白了,还很不错呢?】 【有这么当爹的吗?哦,有。父皇就是一个例子。】 【活生生的反面教材啊。】 【自己孩子都累成什么样了,还想着让他锻炼锻炼。】 元祐帝:“……” 元祐帝觉得她在无理取闹。 身为太子,身为皇子,肩负着天下万民,只是爬个山而已,怎么可以喊累? 元祐帝不爽地瞪她。 叶霜眨巴眼。 【父皇突然瞪我做什么?是我做了什么让父皇不快的事吗?】 元祐帝:呵。 【我懂了。】 【父皇是看哥哥和太子都向他表态了,所以希望我能够主动站出来,跟他保证我回去一定会刻苦学习?】 第12章 功德都扣完了吧 【那我可就要让父皇失望了。】 叶霜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假装在欣赏山间的风景。 哎呀,瞧这花,开得多漂亮。 元祐帝简直要气笑了。 但他面上依旧沉静,像是不曾听见她的心声。 待到众人歇息得差不多之后,元祐帝起身道:“走吧。” 叶承文已经该恢复大半力气,此时也不觉得辛苦,嘿咻嘿咻地跟上去。 太子步履从容。 叶霜落在最后面。 在所有人都不曾注意到的时候,两张灵符悄无声息地拍入太子与叶承文体内。 顷刻间,仿佛久旱逢甘露,此前的疲劳一扫而空。 叶承文与太子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却谁也没有声张。 普化寺的僧人一早便收到帝后到来的消息。 原本他们是要清场的,不过被皇后拦下了。 毕竟她此行是为自己的女儿祈福,没道理霸占着寺庙不许人来。 尽管如此说了,僧人们还是为帝后隔开一片区域,其余人不得靠近。 皇后没有再阻拦。 待到众人爬上山的时候,已是辰时一刻。 僧人们将准备好的斋饭送上来。 叶霜认真道:“多谢道长。” 了空双掌合十,笑意恬淡,“施主不必客气。” 说罢,了空带着僧人们退下。 叶霜没忍住多看一眼。 【话说回来,普化寺不愧是大夏第一寺,连寺里的僧人都这么好看。】 元祐帝:“……”真想撬开他女儿脑子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连和尚你都不放过? 吃过斋饭后,皇后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去庙里拜佛,同时捐出一笔香火钱。 了空道:“阿弥陀佛,施主仁善。” 普化寺的香火钱其中的一大半都会用到百姓的身上。 元祐帝也带着太子捐了一笔香火钱。 普化寺景色秀丽,氛围宁静,白色的炊烟袅袅升起,别有一番人间烟火气。 了空领着他们来到暂住的客房。 皇后来时便与元祐帝商量过,今晚会在普化寺住一夜。 皇后私心是想让自己女儿在佛门多待一会儿,沾染些佛门的气息,使魑魅魍魉不得近身。 叶霜不知道皇后的苦心,只以为皇后不忍见百姓受苦,便虔诚地拜佛,请求佛祖庇佑。 普化寺后山。 叶霜没忍住道:“哥哥,我们回去吧。” 皇后方才去见了空道长了,叶承文便趁此机会将她给拐出来了。 叶承文道:“难得出一次宫,你难道不想逛逛?下次出宫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叶霜微笑。 谢谢,她还真不想。 “给本小姐狠狠地打!”前方忽然传来一道厉喝。 紧跟着响起掌掴的声音,清脆至极。 “本小姐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即使是他邵景又如何?只要本小姐想,他就必须娶本小姐!区区一个贱婢,也敢对主子的事指手画脚?!” 叶霜与叶承文对视一眼,走过去时,只见丫鬟打扮的女子两眼昏花地跪倒在地,两边脸颊赫然是鲜红的巴掌印。 “谁?!”下令掌掴的女子倏然回过头,表情阴狠。 叶承文被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皇后从来不会随意责打宫人,即使犯错也只是罚月钱,除非是重大过错,否则轻易不会杖责, 故而他乍然见到如此凶残的一幕,一时半会儿还有些无法接受。 叶霜皱眉,护犊子地仰头迎上女子的视线。 “佛门净地,岂是你肆意打骂下人的地方?” 萧忍冬冷笑,下巴微抬,“我教训自己的丫鬟,轮得到你插手?” 叶霜道:“我不知你是因何责骂她,但你既来普化寺,想必也是有事要求佛祖。如今你在佛祖的地盘动手打人,你叫佛祖作何想法?” 萧忍冬高傲道:“佛祖?我萧忍冬从来不信神佛,即便当真有神佛,想来佛祖若是知道事情原委,也不会同我计较。” 叶霜:“……”不信佛你来普化寺做什么。 她正欲开口,忽然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很轻地扯了下。 “那个……”叶承文犹犹豫豫地道:“她好像是我们表姐。” 叶霜:? 叶霜一脸“你在说什么东西”的表情。 像是怕她不信,叶承文又道:“去年她曾经入宫向母后请安。” 叶承文原本也不记得了。 但眼前的女子方才自报姓名,他便想起来了。 【表姐?好像有点印象。让我想想……】 【难道是前世向父皇求来圣旨逼迫安国公嫡次子娶她的那个表姐?】 叶承文震惊。 父皇这么不靠谱吗?赐婚都不问一下当事人的意见? 叶霜看向萧忍冬,暗暗摇头。 这位表姐的结局可不太好。 不过也可以说是自作自受——虽然这么说有点难听。 萧忍冬被她那一眼看得浑身不适,但想到眼前两人是皇后的孩子,她忍了下来。 她扬起一个虚伪的假笑,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味,“原来是表妹与表弟,此事是我不对,稍后我会让人为寺庙捐些香火钱,以示对佛祖的敬重。” 叶霜闻言只是微微点头。 她转过头,冲自己哥哥道:“回去吧。” “哦、哦!”叶承文如梦初醒似的跟上。 萧忍冬望着两人离开的身影,神色阴晴不定。 身边侍奉的丫鬟战战兢兢。 她忽地道:“身为晚辈,得知姑母在此,我理应去见一见。” 丫鬟谨慎地道:“小姐说的是。” 萧忍冬看她一眼,丫鬟将头埋得更低了。 萧忍冬满意地笑了。 回去的路上,叶承文感慨:“想不到这位表姐竟然如此……” 他酝酿许久才找到一个似乎不是那么冒犯的形容词:“随心所欲。” 其实他想说的是为所欲为来着。 叶霜认同地点头。 与此同时,普化寺的一处偏殿。 身姿颀长的少年举着三炷香,虔诚地拜了几拜。 曾听闻普化寺很灵,他是特意来此祷告,为祖母祈福的。 “少爷。”待他完毕后,旁边小厮模样的人低声道:“听说英国公府的小姐也来了。” 少年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神色平静,“我们只需保持最基本的礼貌即可。”其余的都不必理会。 小厮心领神会地道:“是。” 傍晚。 帝后一家正准备用膳的时候,忽有带出宫的宫人来报:“老爷,有自称是夫人侄女的人求见。” 元祐帝看向皇后。 叶霜与叶承文对视一眼。 皇后温声道:“应当是三娘,让她进来吧。” 宫人福身,“是。” “姑母!”人未到声先至,少女明媚的声音传进来。 皇后眼含笑意,“三娘,过来坐。” 萧忍冬眉眼弯弯地应:“是。” 皇后正拉着萧忍冬的手慰问呢,便听见自己女儿的声音响起来。 【唉,母后被蒙骗也不是她的错,毕竟一年到头见面的次数一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皇后对萧忍冬的印象不错。 长辈们都喜欢嘴甜活泼会撒娇的晚辈,皇后也不例外。 【我该怎么跟父皇说不要给表姐赐婚呢?造就一对怨偶不说,还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父皇这么干等于拆了十座庙,功德都扣完了吧。】 第13章 我舅舅他知道这事儿吗? 元祐帝:“……” 元祐帝额角青筋狂跳。 【安国公的小儿子也是倒霉,明明只要再给他一年时间,便能参加科举迎娶心上人了,偏偏遇上这档子事。】 元祐帝听见这话,第一反应不是安国公的小儿子学问如何。 而是—— 安国公? 那个跟孪生姐妹花玩得太嗨结果扭到腰导致不能来上朝的安国公?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元祐帝沉默了。 默默看向自己的女儿,眼神谴责。 元祐帝:都是你带歪了朕。 【唉,以安国公小儿子的学问,便是做个探花郎也是使得的,可惜了。】 元祐帝:什么?朕的探花郎! 元祐帝暗下决心,哪怕皇后的侄女说出花来,他也不会给她赐婚! 与此同时,皇后不动声色地看向萧忍冬。 赐婚? 听起来像是她侄女求了元祐帝赐婚,但那男子却心有所属。 而且…… 皇后轻轻蹙眉。 若是如此,便也罢了,但听女儿的意思,萧忍冬对此也是知情的,却执意拆散人家。 皇后不赞同地拧眉,却什么也没说。 毕竟事情还没发生,且先看看。 叶霜视线掠过皇后与萧忍冬,在心底唉声叹气。 【咦——等等,怎么哪里不对劲??】 皇后闻言,下意识紧张起来。 哪里不对劲? 叶霜瞳孔地震。 【这这这,我舅舅他知道这事儿吗?】 【想来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的话,以他那爱女如命的性子,又怎么会坐的住。】 皇后一听和自己兄长有关,心中顿时焦急起来。 【不行,得找个机会暗示一下母后,这事儿可拖不得。】 【若是等到父皇赐婚,就来不及了。】 皇后无可奈何,只能盼着女儿早点跟自己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皇后冷静地思考。 总归无论是什么事,女儿都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舅舅受伤吃亏的。 想通这一点后,皇后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用过膳后,皇后拉着萧忍冬聊了会儿天,便听她撒娇道:“姑母从前说待我成婚时会遣人过来一事,可还作数?” 皇后道:“自然作数。” 又顺着她的心意问道:“可是有了属意的儿郎?” 萧忍冬弯了弯眼,“是安国公府的嫡次子,邵景。” 皇后点头,她也听说过这位少年英才。 “他的老师对他亦是多有赞誉,想来是位人品端方的君子。” 萧忍冬道:“姑母说得半点不错,若非如此,我也看不上他。” 皇后笑笑,没有接她的话。 萧忍冬继续道:“姑母,我想求陛下为我赐婚,您以为如何?” “若是你们两情相悦,也并无不可。” 萧忍冬笑道:“自是如此,明日我便去求陛下赐婚。” 俨然是成竹在胸的模样。 皇后又与萧忍冬说了会儿话后,便打发她回去了。 她沉吟片刻,吩咐嬷嬷道:“你差人去查查那邵景的交际往来。” 嬷嬷以为皇后是替侄女把关呢,闻言笑着应下。 萧忍冬回去时,忽地听见一道空谷幽兰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了空浅笑,“施主。” 萧忍冬奇怪地回过头,耐着性子道:“不知这位道长唤住我,是为何事?” 了空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心中的执念太深,若是长此以往,恐会伤人伤己。” 萧忍冬皱眉。 她最不耐烦听这些说教。 她是英国公府的姑娘,皇后的侄女,父亲乃是当朝三品大臣,便是任性一点又如何? 了空幽幽叹了口气,“施主,贫道言尽于此。” 萧忍冬在长辈们无节制的宠爱中长大,性子也越来越霸道,在她的观念里,只要是她想要的,就应该是她的。 ——除此之外,没有第二种可能。 故而除非她自己想开,否则了空便是说破嘴皮子,她也听不进去。 萧忍冬莫名其妙地回到客房。 当晚,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听闻安国公府的嫡次子要来普化寺拜佛的消息,便也跟着过来了。 贴身伺候的丫鬟劝她:“以小姐的出身,京城求娶的儿郎都快要将国公府的门槛踏破,又何苦执着于那安国公的嫡次子呢?” 萧忍冬本就因为此事烦闷不已,闻言更是怒从心起,厉喝一声:“来人,给本小姐掌嘴!” “区区一个贱婢,也敢对主子的事指手画脚?!” 丫鬟大骇,当即跪地磕头道:“小姐饶命啊!” 萧忍冬冷眼看她,身边的丫鬟生怕殃及池鱼,闻言只能上前掌掴。 画面一转,来到坤宁宫。 她撒着娇告诉姑母,她有心悦的儿郎了。 元祐帝念在皇后治理后宫有功,对她的娘家人也会给几分面子,闻言笑道:“是哪家的郎君?可将他带到朕的面前来,朕为你们赐婚。” 萧忍冬眉眼弯弯道:“是安国公的嫡次子,邵景。” “臣女昨日才与他同去普化寺,拜了佛祖。” 元祐帝被她的话误导,以为他们是去向佛祖求姻缘。 元祐帝今日心情不错,便干脆地道:“既如此,朕现在便给你们写道圣旨吧。” 萧忍冬眼睛一亮,“多谢陛下!” 元祐帝摆手道:“无事。” 邵景此时刚接到自己心上人的书信,不自觉软了眉眼。 他珍重地将信件收好,便听见小厮来报:“少爷,宫里来圣旨了,都在等您呢。” 圣旨? 邵景心中疑窦丛生,他甚至从未有过面圣的机会,陛下又为何会给他圣旨? 直到太监念完圣旨,邵景骇然抬头,仿佛晴天霹雳,瞳孔微震。 太监笑眯眯道:“邵小公子,接旨吧?” 邵景恍恍惚惚地接过圣旨,此后几日闭门不出。 他不能抗旨,否则会连累全家。 他也不能表现出对这门婚事的不满。 否则传出去,只怕会让人以为他对陛下有意见。 邵景的心上人是个七品小官的女儿。 对方听说这件事后,也和他断了联系。 毕竟他现在是有婚约在身的人。 直到大婚当日,邵景都没有主动打探过心上人的消息。 他与萧忍冬相敬如宾,却没有多少爱意。 萧忍冬自幼娇生惯养,又如何能够忍受他的冷漠? 两人成婚后常常起争执。 每次都是萧忍冬大吵大闹,邵景默默听着,却也不会为她改变。 吵到激动处时,萧忍冬甚至会让自己从娘家带来的护卫动手打人。 邵景自然不可能站着让她打。 身为安国公府的嫡次子,他也是有武艺傍身的。 自此,京城人人皆知他们夫妻不和。 第14章 她死了 安国公府与英国公府的关系也变得紧张起来。 安国公府认为萧忍冬太过霸道,蛮不讲理。 英国公府认为自家姑娘虽然有错,但这也不是你们待她冷漠的理由。 萧忍冬与邵景的关系也降入冰点,她收拾着准备去庄子里头小住片刻。 路途有些偏僻,邵景虽然不喜她,却还是尽职尽责地亲自护送她。 萧忍冬掀开车帘,冷淡道:“你不是很硬气?既然如此,此番作态又是给谁看?” 邵景却连看也没看她一眼,驾着马儿往前去。 萧忍冬负气地放下车帘。 正在她为此生气的时候,马车外忽然一阵惊慌,接着响起的是刀剑碰撞的声音。 萧忍冬愣住,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到一个词。 ——强盗匪患。 萧忍冬有些恼怒。 这些人干什么吃的?明知道她要来庄子小住,路上的阿猫阿狗也不知道清理一下?一群废物! 萧忍冬没有将这群人放在心上。 她此行带了两百名护卫,岂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对付的? “少爷!!”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忽地听见一道惊恐的声音响起,仿佛是邵景身边的小厮。 萧忍冬心底涌现不好的预感。 应该不会吧…… 她豁然掀开车帘,有刀刃反射的白光印在眼底。 萧忍冬睁大眼睛,不可置信。 ——梦醒了。 萧忍冬猝然惊醒,满头冷汗地喘着气。 劫后余生的庆幸萦绕在心底,她脸色极为苍白。 听见动静过来查看的丫鬟吓了一跳,“小姐?” 萧忍冬此时的心情很差,随手拽过木枕砸过去,“滚出去!” 丫鬟期期艾艾地应:“是、是。” “站住!”丫鬟才跨出门槛,便听见一声厉喝。 萧忍冬脸色阴沉道:“给我把枕头捡回来。” “是。”丫鬟将木枕给她后,立刻退下了。 萧忍冬缓了一会儿,回想起自己今日遇见的那个僧人。 她皱了皱眉,“难道是……预知梦?还是那个和尚做了什么手脚,想要以此来警告我?” 可这也不对。 梦里姑母以及姑父都没有来普化寺。 萧忍冬若有所思。 梦里的一切看起来如此真实,除去姑母和姑父这里不对以外,其余的倒是都对应上了。 萧忍冬缓过神后,便又睡下了。 害怕也是有的,但这到底只是一个梦罢了。 比起害怕,萧忍冬更想知道梦里的自己如何了。 萧忍冬躺下后没多久,困意再次袭来。 ——她死了。 死在去庄子的路上。 邵景也没能平安回到安国公府。 两百名护卫只有寥寥几名侥幸逃脱回到英国公府报信。 消息传来,安国公大怒,与英国公府决裂。 两家结亲不成反结仇。 萧忍冬越是往下看,心中的郁气就越深。 她竟然死了?! 再次醒来时,霞光满天,东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 天亮了。 伺候的丫鬟小心翼翼地端着盥盆进来,“小姐。” 萧忍冬满腹怨气,洗漱完后便准备打道回府了。 “施主。”正要下山的时候,有人唤住了她。 萧忍冬认出来是昨晚的那个和尚,停下来问道:“何事?” 了空温言道:“施主昨日歇得可还安稳?” 萧忍冬眯了眯眼,“是你干的?” 了空笑而不语。 萧忍冬挥退丫鬟,“我昨晚梦见的是什么?” 了空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叹了口气道:“施主,你的运道着实不错。” 萧忍冬皱眉,“你想说什么?” “阿弥陀佛。”了空低眉,一副慈悲模样道:“还望施主善用手中的权力。” 萧忍冬咀嚼着他的话,笑了,“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责打手下的奴婢?” 了空颔首,道:“若施主就此开始行仁善之举……” 萧忍冬耐心告罄,打断他的话,直接问道:“我昨晚梦见的,是不是将来之事?” 了空微微点头。 “我知道了。” 丢下这句话,她转身就走。 了空没有阻拦,望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执迷不悟。” 普化寺的一间客房中。 小厮道:“少爷,那萧三小姐回去了。” 邵景攥着求来的平安符,“嗯,我们也回去吧。” 小厮嘀咕:“真是奇了,那萧三小姐竟然没有来见您?” 与此同时,帝后也得知了萧忍冬下山离开的消息。 萧忍冬还是知道分寸的,临行前跟皇后和元祐帝说了一声。 直到卯时三刻,帝后才启程回宫。 回到坤宁宫后,皇后拿出锦囊来给叶霜系上,温声道:“这是娘给你求的平安符,随身携带可以保平安。” 昨日她去寻了空便是为着此事。 叶霜弯了弯眼,“谢谢母后。” 说罢,便在皇后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皇后笑着用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 叶承文满眼羡慕地看着这一幕。 他也想要母后为自己求平安符。 叶承文克制地移开视线,妹妹她明显不是普通人,或许还会有坏人想要欺负她,她比自己更需要平安符。 皇后转过头便瞧见他隐隐低落却又强打起精神的模样,眼神微软。 皇后柔声唤道:“承文。” 叶承文茫然地抬头,“母后?” 皇后拿出另一个锦囊给他细心系上。 嬷嬷打趣道:“殿下是不是以为娘娘只给公主求了平安符?” 叶承文脸色微红,有些自责。 是他误会母后了。 叶承文不会说那些柔情蜜意的话,只是扑进皇后的怀里喊她:“母后。”用行动表示自己很喜欢。 皇后笑了笑,“母后在。” 英国公府。 萧忍冬回府后便吩咐丫鬟去把梦里护送她的护卫喊来。 两百个人,两百张脸,她自然不可能都记住。 萧忍冬只喊了自己有印象的。 丫鬟福身,“小姐,人到齐了。” 萧忍冬语调慵懒,“倒是挺快。” 丫鬟暗地里为那些被喊来的人捏了把冷汗。 全府上下皆知三小姐残暴,对待下人非打即骂,虽然不曾闹出过人命,但也够他们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了。 萧忍冬微笑,“先给他们一人抽上三十鞭子。” 丫鬟惊骇,却不敢反驳,唯唯诺诺地应了。 “哦,对了。”萧忍冬补充道:“记得把他们的嘴堵上,爹娘此时应该还在休息。” 第15章 这么劲爆的吗? 坤宁宫。 皇后决定召自己兄长入宫。 昨日她听得真切,自己女儿所说之事与兄长有关,既然如此,若是女儿见了兄长,或许会透露得更为详细。 叶霜正愁怎么找机会暗示一下皇后呢,便听闻舅舅要入宫的消息。 她瞬间精神了。 【还真是瞌睡就送枕头,既然舅舅来了,那待会儿我想办法暗示一下不就成了?】 【我和母后真是心有灵犀!】 她正想着舅舅的事儿呢,皇后下一刻便召舅舅入宫,可不就是心有灵犀? 皇后闻言微微一笑。 萧毅听闻皇后召见,匆匆进了宫。 他拱手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扶他一把,温声道:“兄长快快请起。” 萧毅依言起身。 叶霜与叶承文好奇地看着他。 虽然皇后可以随意唤娘家人入宫,但是她却鲜少这么做,基本上只有节假日的前几天才会召见。 萧毅见到自己的两个外甥,笑了笑,“两位殿下可还记得臣?” 叶霜诚实地摇头。 她前世死的时候才五岁,后来又转生到玄学世界,至今已有几百年,哪里还记得自己舅舅长什么样? 叶承文点头道:“记得!你是舅舅。” 萧毅忍俊不禁,“是,臣是两位殿下的舅舅。” 叶承文很高兴自己被肯定,心中对这位舅舅也有了几分亲近。 萧毅跟两个外甥聊了会儿天后,便看向皇后,“不知娘娘召臣入宫是为何事?” 皇后很少召他入宫,所以萧毅猜测她是有事要说。 皇后道:“昨日我去普化寺拜佛时,遇见三娘了。” 萧毅眉头一跳,随即感到头疼。 莫不是三娘又惹了什么祸事? 从昨日听见的心声中,皇后判断出自己女儿所说的事主要和兄长以及侄女有关。 于是接下来的谈话中,她有意将话题往萧忍冬身上引。 萧毅深吸一口气道:“可是那逆女冲撞了娘娘?” 皇后摇头,笑道:“三娘同我说,她有心仪的儿郎了。” 萧毅:“……”谁这么倒霉被他闺女看上了? 萧毅嘴角抽了抽,“是哪家的郎君?” “安国公府的嫡次子,邵景。” 萧毅在脑海里搜寻着相关的信息,片刻后颔首,“三娘眼光不错。” 再然后叹了口气,“只是三娘的性子……唉,恐怕那邵景瞧不上她。” 想到自己出门前撞见的那一幕,萧毅太阳穴就突突地跳。 无缘无故将人吊起来用鞭子抽,真亏她想得出来! 萧毅没忍住埋怨道:“娘娘您是不知道,那逆女都干了些什么事。” 他倒苦水似的,将那些事儿全倒了出来。 皇后听着听着,不禁皱起眉头。 “兄长,你太惯着她了。” 皇后此前只知道自己兄长对这个侄女很是宠爱,却不知竟到了如此地步。 萧毅愧疚道:“我知道三娘此举不妥,但她……终究是我们欠她的。” ——可这也不是你们放任她肆意欺辱打骂下人的理由。 皇后到嘴边的话又顿住,叹气道:“也不知三娘的性子是随了谁。” 萧毅与他妻子都不是残暴之人,相反,各地上报灾情的时候,他们总会第一个捐款,还会收留无家可归的孩子,对待下人更是仁慈宽厚。 偏偏他们的女儿却没有遗传到他们的善良。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随了谁?当然是随了她亲爹啊!】 皇后:? 叶承文也愣住,这、这么劲爆的吗? 皇后下意识以为是不是她嫂子背叛兄长了。 但很快,这个想法被赶出脑海。 皇后自认为还是有几分看人的本事的,她嫂子不是那种人。 她还想继续听下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女儿的心声没有继续了。 皇后无奈。 萧毅浑然不觉地道:“许是小时候生病时太过痛苦,留下了阴影吧,又或是压抑太久导致。”所以她的性格才会这么暴虐。 叶霜语气轻快自然道:“说起来,表姐那双丹凤眼也生得极为好看呢!” “不过舅舅与舅母似乎都不是丹凤眼,难道是遗传的外祖父与外祖母吗?” 【这暗示得够明显了吧?】 【唉,若是舅舅知道他捧在手心里十多年的女儿不是亲生的,能承受得住吗?】 【尤其是在亲生女儿还流落在外受苦的情况下。】 皇后瞳孔微震。 亲生女儿流落在外? 所以萧忍冬不是她侄女?! 大多数人都不会被三两言语说得怀疑自己孩子不是亲生的。 萧毅也是如此。 他随口道:“许是随了她曾祖父母吧。” 【完了。】 【看来舅舅是不会去调查这件事了。】 【也对,正常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就怀疑自己孩子不是亲生的。】 叶霜很是忧愁,深感自己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舅舅就没怀疑过吗?舅母怀孕时府上好吃好喝供着,平日里也无甚烦心事,又怎会生下一个先天不足的胎儿?】 【萧忍冬出生时曾几度差点活不过来,是舅母与舅舅四处求医,动用国公府诸多人力财力,才将她留下来的。】 【这样的情况下,若我跟舅舅说他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不是亲生的,恐怕会被乱棍打出去吧。】 皇后眼神微凛。 既然萧忍冬不是他们家的姑娘,那她仗着国公府的势力打骂下人又算怎么回事? 还有她真正的侄女呢?现在在哪里? 萧毅转回最初的话题,问道:“娘娘召臣入宫,难道是为商量那逆女的婚事?” 皇后回过神,笑道:“瞧三娘的模样,似乎很是中意那邵小少爷。” 萧毅为难。 他对萧忍冬向来有求必应。 然而男女之事讲究你情我愿,若是硬要两个人凑在一起,只怕会造就一对怨偶。 萧毅对自己女儿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 他和妻子因为她幼时体弱,又是独女,便格外怜惜,但外人不会如此。 萧毅不认为邵景会心悦他女儿。 准确来说,他就不认为会有人看上他女儿。 可他闺女偏偏喜欢安国公的小儿子。 这怎么办? 他总不能逼着人家娶他女儿吧。 第16章 快去准备赔礼 皇后望着自己兄长离去的背影,幽幽道:“嬷嬷,你派人去查一下三娘出生时的事,切记不可声张,更不可让人发现。” 嬷嬷诧异地应下:“是。” 叶霜悄悄松了口气。 【看样子,我刚才的那番话多少还是有点用的。】 【至少母后已经开始起疑了。】 【既然这样,那我也可以放心了。】 萧毅出宫后便回到英国公府。 他目光在府上环视后,随口问道:“三娘呢?” 丫鬟小心翼翼地回答:“三小姐去安国公府了。” 萧毅心底涌现不好的预感,声音微颤,“她去做什么了?” 该不会要强迫人家娶她吧? 萧毅头疼不已。 丫鬟再次小心翼翼道:“小姐……小姐说她咽不下这口气,要去教训一下那安国公府的小少爷。” 萧毅:??? 他失声道:“什么?!” 皇后不是说她喜欢邵景吗?怎么突然就要打人家?! 萧毅深吸一口气,冷静道:“你去喊一队护卫跟我过去,把三娘捉回来。” 丫鬟恭敬道:“是。” “等会儿。”萧毅又补充道:“快去叫管家准备赔礼!” 丫鬟应下后,飞也似的跑了。 萧毅匆匆地准备完后,正要出门,却被他妻子唤住了。 何曼文奇怪道:“这么急匆匆地出去是为什么?” 萧毅迅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何曼文沉默一阵后,开口道:“我跟你一起去。” 萧毅没有拒绝。 毕竟那是他们夫妻俩的女儿。 安国公府。 萧忍冬越是回想梦里邵景对自己的态度,心中的郁气便越是深重。 如果不是邵景冷待于她,她又怎会想到要去庄子里小住? 如果她不去庄子小住,又怎会因此丧命? 若是不打他一顿出气,只怕她今晚觉都睡不好。 所以她稍加思索后,便带着府上的护卫过来了。 萧毅与何曼文赶过来的时候,邵景脸上已经挂了彩。 安国公府的人现在都还是懵的。 萧忍冬不是心悦他们少爷吗?怎么忽然就打起来了? 邵景那卧病在床的祖母听闻此事,怒极攻心晕了过去。 安国公府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邵景忍无可忍,赤红着双眼,“萧忍冬,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我不与你计较,但你今日打上门又是怎么回事?!还是你单纯认为安国公府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萧忍冬没想到他们府上的老太太还在养病。 但她也没有多少愧疚,皱眉道:“你吼什么吼?我待会儿派人给老太太送药材过来就是了。” 邵景怒道:“不需要!” 安国公也在此时听见动静出来,冷声道:“发生了何事?” “父亲。”邵景朝他行了个礼,愤然地将事情经过说了。 安国公脸色顿时沉下来。 “早听闻英国公府的三小姐脾气暴烈,如今看来果真是无半句虚言,还望三小姐给我们老太太一条活路,莫要让她老人家再为此动怒。” 说罢,他又朝着皇宫的方向拱手,“明日朝会时我会将此事上报陛下,请陛下裁夺。” 萧忍冬不以为意,难道陛下还能为此对她喊打喊杀不成?想也知道多半是雷声大雨点小,做个样子给人看罢了。 安国公府一眼看穿她的想法,冷着脸道:“还不送三小姐出府?!” 管家皮笑肉不笑地道:“三小姐,请吧?” 萧忍冬自知理亏,又正逢他们家中长辈生病,自己实在不好再闹下去,便带着人走了。 萧毅与何曼文过来的时候,恰巧与她撞上。 萧忍冬惊讶,“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萧毅见安国公府大门紧闭,暗道一声不妙。 再差人去询问,却被告知府里此时不便招待客人,请他们回去。 至于赔礼,也被退了回来。 萧毅满脸愁容。 萧忍冬此举简直是将安国公府的脸面往地上踩,对方显然不会轻易将此事揭过。 何曼文皱眉,“三娘,你究竟是为何要找那邵小公子的麻烦?” 萧忍冬道:“娘,回去我再跟你说。” 萧毅望着安国公府的牌匾,叹了口气,“三娘,你怎可如此乱来?” 萧忍冬撇嘴。 回到英国公府后,她将梦里的事与萧毅还有何曼文说了。 萧忍冬很信任自己的爹娘,所以一开始就没有想过隐瞒。 萧毅与何曼文得知她的结局后,皆是骇然不已。 夫妻俩本就因她幼时体弱格外怜惜几分,如今又被告知她的死亡,顿时将安国公府的事抛之脑后。 萧毅与何曼文对视一眼,沉声道:“我这就派人去清剿那带的匪患。” 何曼文眼底藏着深深的担忧,却坚定道:“莫怕,三娘,娘定不会让你有事。” 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好好活着。 与此同时,坤宁宫。 嬷嬷一边给皇后捏肩,一边慢声细语道:“娘娘,查清楚了,邵家小公子身边很干净,连通房都不曾有,倒是能配上我们家姑娘。” “只是……” 皇后问道:“只是什么?” 嬷嬷犹豫道:“只是,据说邵小公子已有心上人,是一位七品官员的女儿。” 皇后微微颔首,“既如此,此事就此作罢。” 嬷嬷诧异,她以为皇后怎么也会为萧三娘争取一下。 御书房。 叶霜不解。 【为什么父皇这么热衷于抱着一个三岁小孩批改奏折?】 【还是说父皇这一世点亮了慈父属性?】 【瞧着也不像啊。】 元祐帝嘴角抽了抽。 虽然他不是慈父,但也不至于对自己孩子稍微宠一点你就要惊讶吧? 殿外的太监来报:“陛下,江指挥使求见。” 元祐帝道:“让她进来。” 叶霜抬头看过去。 江雁入殿后单膝跪地,抱拳道:“此次赈灾所运粮草已尽数送至陕西,无一缺漏。”路上有想对赈灾粮动手的官员,被她抓到证据后都直接斩首了。 元祐帝眼底浮现满意之色,“不错,朕没有看错人。” 他对有能力的人向来大方,这会儿赏赐了不少钱财下去。 江雁面色欣然。 发奖金了! 她在心里将赏赐的钱财计算过后,心中越发欣喜,不愧是皇帝,出手就是阔绰。 第17章 这个爹不能要了 翌日。 朝会时,大臣们时不时地朝萧毅投去一眼。 昨个儿萧忍冬闹完后不到半日,她打上安国公府的消息便传遍京城了。 大臣们暗地里摇头,这英国公平时也不是个糊涂的,怎么一到自己女儿的事就拎不清呢。 老话说得不错,儿女都是前世的债。 瞧那萧家的三姑娘,可不就是来讨债的吗? 萧毅迎着大臣们或是探究或是看戏的眼神步入金銮殿。 坤宁宫。 叶霜一大早就被元祐帝从温暖的被窝里揪出来。 她满眼怨念地看着自己父皇。 【这个爹不能要了。】 元祐帝轻咳一声,“这么看朕做什么?” 【呵,你心里没点数吗?】 元祐帝:“……” 他只是听说安国公府要弹劾萧忍冬,特意把她拽起来看热闹而已。 你难道就不好奇你表姐干了什么事吗? 叶霜微笑。 谢谢,她还真不好奇。 元祐帝将她抱上龙辇。 元祐帝:看到没,朕履行承诺带你坐龙辇了! 而且还是乘坐龙辇上朝。 这可是天子才有的待遇。 叶霜却没注意那么多,她在元祐帝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呼呼大睡。 元祐帝无奈。 大臣们见他抱着小公主来上朝,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毕竟又不是第一次了。 “陛下!”安国公举着笏板,中气十足道:“臣要弹劾国舅教女无方!” 叶霜被这一声惊醒,定睛一看后,微微挑眉。 【过去这么多天了,安国公的腰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这么精神呢。】 元祐帝差点被自己呛到。 安国公继续道:“昨日臣在家中待得好好的,国舅的女儿便打上门来,问其缘由也不解释,敢问萧姑娘如此做法,可有将我安国公府放在眼里?” 萧毅出列道:“昨日之事的确是三娘的不是……” 安国公立马道:“不是你女儿的错,难道还是我儿子的错?我儿子无缘无故被你家姑娘打了一顿,难道不冤?!” 叶霜暗暗摇头。 萧毅若是想要平息安国公的怒火,最好的做法其实就是推萧忍冬出来赔罪。 但很显然,她舅舅舍不得。 叶霜对此也没什么办法。 何况她也认为萧毅的做法着实不妥。 人家老太太都被你女儿气得晕过去了,你还在这里偏袒自己女儿。 搁谁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安国公愤然道:“请陛下严惩英国公府三小姐!” 萧毅下意识为自己女儿开脱,“陛下,三娘虽然有错,但她到底年幼,还请陛下念在三娘顽劣不知事的份上手下留情,臣与内人自会往安国公府负荆请罪。” 【舅舅到底是怎么想的?】 【哪怕安国公原先只有三分怒火,也会因为他这番话直接拔高到十分。】 安国公…… 安国公直接跪下痛哭了。 “臣无能啊!家父早逝,母亲独自一人拉扯臣长大,其中艰辛不必多说。如今母亲卧病在床,正是需要好生照料之际,却生生被人气得晕了过去。” “然而臣竟连个公道都不能为母亲求来!” 安国公情真意切地伏地痛哭。 三十多岁的人了,这会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怪叫人心酸。 显然,他今天是铁了心要让萧忍冬吃到教训了。 大臣们自然知道其中演戏的成分恐怕要占一半居多,但见此情景,却很难不动容。 他们家中也有年迈的老母,更有将来要继承家业的儿子,若是今日他们不帮安国公,待到来日他们的家人莫名其妙被国舅女儿打了一顿时,又有谁会帮他们呢。 思及此,大臣们纷纷跪地,齐声道:“请陛下为安国公做主!” 完了。 萧毅绝望地看着一众跪地的大臣。 他知道,此事再无挽回的余地。 元祐帝看向他,沉声道:“萧卿,你可有异议?” 萧毅自然不可能说有。 他掀袍跪地,“臣,并无异议。” 元祐帝点头。 下朝后,有关萧忍冬惩罚的圣旨也传到英国公府。 宣旨的太监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英国公之女萧忍冬,任性妄为……” 任性妄为? 何曼文听见这个词就是两眼一黑。 她知道,自己女儿的惩罚是跑不掉了。 虽然早在太监带着圣旨来时她便有预感,但当此事真正来临的时候,她还是一阵恍惚。 “……罚其向安国公赔礼道歉,禁足一年。且禁足期间,不得奢侈用度。” 何曼文此时是低着头的,眼神不可置信。 陛下竟然罚得如此重? 赔礼道歉倒是没什么,毕竟是她女儿有错在先。 禁足也罢了,就当给她长长教训。 但是最后一条…… 吃穿用度都不得奢侈…… 何曼文看得出来,陛下是有意重罚萧忍冬。 否则他直接禁足便是,又何必在此基础上加上限制? 一股凉意从背后升起。 陛下究竟是因为此事对她女儿不满,还是早就心有不满?只是借此机会敲打一下? 何曼文知道,最大的可能是后者。 既然如此,萧忍冬禁足期间的吃穿用度都只能按照最寻常的来,万万不可奢侈,否则只怕陛下以为他们不将他的旨意放在眼里。 太监道:“三小姐,领旨谢恩吧?” 萧忍冬虽然已经在心底皱了眉,却也知道什么人是她不可以得罪的,谢过恩后便接旨了。 何曼文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放下。 她就怕自己女儿不管不顾地要去找陛下要个说法。 万幸,她女儿还是知道分寸的。 与此同时,御书房。 元祐帝看向怀里的小公主,“霜儿,你认为朕方才对你表姐的惩罚可重?” 萧毅的为人倒没有什么可以指摘之处,但他对自己女儿的宠爱甚至到了不顾律法的程度。 元祐帝对此早有不满,所以他今日罚得重了些。 他盯着自己女儿,想知道她是什么看法。 【什么看法?当然是活该!】 【早该治治她了,不然一直这么下去,谁知道以后会闯下什么滔天大祸?】 【别说她根本不是我表姐,就算她是,也不能依着她这么胡来。】 元祐帝瞳孔地震。 什么?! 萧忍冬竟然不是他女儿的表姐?! 难道…… 元祐帝为萧毅掬了一把同情泪。 第18章 三娘她不是你的女儿 自己当成眼珠子看护的女儿竟然不是亲生的。 若萧毅得知此事,也不知会是个什么表情? 元祐帝有些恶趣味地期待起来。 叶霜这才注意到元祐帝还盯着自己,认真地道:“回父皇的话,儿臣认为父皇罚得不重。” 元祐帝笑了笑,他就知道,他女儿一定是个明事理的。 另一边。 萧毅下朝后马不停蹄地回到英国公府。 萧忍冬被禁足,他们夫妻俩自然是心疼的。 二房与三房却认为此举大快人心,纷纷关起房门庆祝。 他们也曾深受萧忍冬的迫害。 故而听闻此事后,第一反应不是担心自己是否会被牵连,而是高兴未来一年都不必见到萧忍冬。 萧毅对此是不知情的。 他愁眉不展地对何曼文道:“三娘此次是非要伤筋动骨不可了。” 何曼文也是叹气。 “我们先去向那安国公府道歉吧,待他们怒火减缓之后,再带三娘登门拜访。” 萧毅没有意见,“就这么办。” 萧忍冬罕见的愧疚,“对不起,爹,娘,是我连累你们了。” 何曼文怜惜道:“傻孩子,跟你娘说这些做什么?你娘我呀,就盼着你身体健健康康的,就行了。” 萧忍冬眉眼弯弯,“嗯!娘你真好。” 何曼文道:“先不说这些,当务之急是去向安国公道歉。” 萧毅道:“既如此,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何曼文点头。 夫妻俩带着赔礼上门道歉。 安国公坐在主位上,没有开口。 萧毅率先道:“昨日是三娘不对,还望安国公海涵,这是我们准备的赔礼,其中还有给老太太的药。” 安国公却看也没看一眼,冷淡道:“怎的不见府上三小姐?” 何曼文道:“三娘她已被陛下禁足,我们便想着等过两日进宫向陛下请示后,再带她过来郑重地道歉。”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然而安国公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元祐帝是下令给萧忍冬禁足了,但他也在圣旨中写明,要萧忍冬亲自前往安国公府道歉。 所以即使他们夫妻俩没有请示元祐帝,直接带着萧忍冬过来道歉,也不算违反旨意。 安国公看得分明,他们之所以要拖着等到进宫请示元祐帝,为的是在此期间平息自己的怒火,好让萧忍冬上门道歉时不必遭受太多的冷眼。 但他们越是这么做,反而越是挑起了安国公的怒火。 他冷声道:“两位还是请回吧。” 说罢,撩了撩衣袍后便直接起身,“管家,送客!” 管家笑眯眯地作手势,“请吧。” 萧毅与何曼文只能回到英国公府。 原本他们是想要将东西留下的,但管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坤宁宫。 待到皇后遣退宫人们后,嬷嬷才将自己查出来的东西说了。 “娘娘,老奴依照您的意思,去查了三小姐当年出生时发生的事。” 嬷嬷道:“当年国舅刚从外地调任回京,其夫人也是随行的。” “那时夫人已经怀胎九月,最后是在一处驿站生下表小姐的。” 嬷嬷奇道:“说来也是凑巧,那驿丞夫人与我们家夫人竟是同一时辰发动的。” 皇后声音里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那驿丞夫人的女儿,现在如何了?” “下个月便要成婚了。” 嬷嬷摇头,“明明是同一天出生的两位姑娘,命运却是天差地别呢。” “那姑娘有一个妹妹,还有一个弟弟,家中的家务都是她在做,平日里虽说不会挨打,却和我们府上的丫鬟也没什么两样。” “而且,老奴观她父母为她选的成婚对象……” 嬷嬷顿了顿,“是个略有家底的商人,只是年龄有些大了。” 皇后闻言,心底微酸。 若非出生时阴差阳错的一遭,那姑娘现在也该是锦衣玉食吃喝不愁,是她爹娘的掌中宝。 而不是被嫁给一个大她许多的老头子。 皇后又问:“那姑娘性情如何?” “乡里人都对那姑娘赞誉有加,夸她善良,温柔端方。” 皇后微微颔首,顿了顿,才道:“那姑娘……可有特别之处?” 嬷嬷斟酌着措辞。 皇后让她去查当年之事时,她尚且不明白是为什么。 但从刚才的问答中,她也咂摸出那么点不对了。 皇后对驿丞夫人的女儿,太过关心了。 联想到两位姑娘出生的时机,以及自己瞧见那姑娘面容时的骇然,一个大胆的猜测蹦了出来。 嬷嬷道:“回娘娘的话,老奴观那姑娘,与国舅至少有三分相似。” 皇后绷紧的神经瞬间松懈。 看来是她侄女没错了。 皇后冷静道:“嬷嬷,你派人去召兄长入宫,尽快。” 嬷嬷恭敬退下,“是。” 萧毅正在为安国公府的事焦头烂额呢,便收到皇后召他入宫的消息。 何曼文有些不安,“也不知娘娘召你入宫是为何事?”她担心是和自己女儿有关。 萧毅安抚道:“夫人放心,娘娘再怎么说也是三娘的姑母,即使是为三娘召我入宫,也绝不会是坏事。” 何曼文稍稍安心。 萧毅来到坤宁宫的时候,皇后与她的一双儿女都在正厅等候多时。 叶承文看向自己舅舅。 皇后把他跟妹妹叫过来后,说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他们。 叶承文原先不知道是什么事。 但在看见自己舅舅后,他心中有了猜测。 想来是与表姐有关。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见皇后道:“兄长,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和三娘有关。” 叶霜暗暗点头。 【看来母后已经查出来了。】 【距离我上次暗示母后才过去不到半个月吧?竟然这么快就查出来了,母后效率真高!】 皇后唇角微微翘起。 萧毅深吸一口气,做足心理准备后才问道:“可是三娘又惹了什么祸事?” 皇后摇头。 萧毅猛然松了口气。 幸好。 幸好他女儿还知道体谅一下他,没有又去给他找什么麻烦。 叶霜看热闹不嫌事大。 【看舅舅的表情,不会以为这就没事儿了吧?】 皇后缓缓道:“兄长,三娘她……” 皇后停顿两秒,继续道:“三娘她不是你的女儿。” 萧毅:? 萧毅笑容荒唐,“娘娘,您在说笑吧,三娘怎么会不是我的女儿呢?” 第19章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皇后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萧毅顿时凌乱了。 他了解自己妹妹的性格,也知道她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所以…… 三娘真的不是他女儿? 萧毅茫然。 那三娘是谁的女儿? 皇后道:“嬷嬷,你来给兄长解释一下吧。” 嬷嬷福身,“是。” 那位被抱错的姑娘名唤宋圆圆。 与“忍冬”相比,是极为敷衍的名字。 待嬷嬷将当年之事简述一遍后,萧毅已经冷静下来了。 怕他不信,皇后让嬷嬷将稳婆按过手印的纸张拿出来。 萧毅仔细地阅览一遍。 上面是当年接生的经过。 其中有关两个孩子的信息写得很清楚。 毕竟是第一次为达官贵人接生,嬷嬷对何曼文当年所生的女儿印象深刻。 萧毅拱手道:“臣知道了,多谢娘娘告知。” 皇后微微颔首,“不知兄长接下来有何打算?” 萧毅沉默一会儿,苦笑道:“臣……臣也不知道。” 他现在整个人都是麻木的,还没有思考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皇后闻言也不意外,毕竟这又不是什么小事,总需要时间来缓冲一下。 但现在可没有时间让萧毅感伤。 皇后道:“兄长,当务之急是要将我侄女接回来。” 萧毅经她这么一提醒,顿时一拍脑门,“对,对,我现在应该先去将那孩子接回来。” 说罢,他急匆匆地行了个礼后,语速飞快地道:“娘娘若无事的话,臣便先回去了。” 皇后点头。 萧毅一边步履匆匆一边自言自语,“也不知道那孩子过得怎么样?等下,我是不是应该跟曼文说下这件事?唉,也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 叶霜目光幽幽,也不知道她舅舅能不能靠谱一回。 每回只要遇上自己女儿的事,萧毅的智商就会迅速下线,干出一些平时做不出来的蠢事。 比如此次安国公府之事,他竟然一味地偏袒萧忍冬。 皇后含笑的声音响起,“霜儿在想什么?” 叶霜思绪回笼,认真地道:“儿臣只是在想,以舅舅舅母对表姐的宠爱,那被抱错的姐姐,回府后该如何自处?” 皇后诧异,“霜儿,你怎么认为舅舅舅母会将你表姐留下?”难道不该是各回各家? 叶霜比她还诧异,“母后怎么认为舅舅舅母一定会将表姐送走?” “到底是捧在手心里十几年的女儿,感情还在呢。” 叶霜默默吐槽。 【更别说驿丞夫人给表姐定下的那桩婚事……舅舅舅母怎么可能同意让萧忍冬嫁过去?】 【至于萧忍冬的亲生父母,从对方给表姐定的亲事便可见人品如何,给笔钱打发就是了。】 皇后眼神微沉。 不得不承认,她女儿说得有道理。 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另一边。 萧毅回府后没有声张,而是悄悄遣人往宋圆圆的家乡走了一遭,暗地里保护她。 何曼文迎上来,“夫君,我们什么时候再去安国公府拜访?” 萧毅心情复杂。 三娘竟然不是他的女儿。 那么这些年,他为她受过的白眼以及低声下气的赔礼道歉又算怎么回事? 萧毅疲乏地揉了揉太阳穴,“此事明日再说吧,我今日有些累了。” 何曼文皱眉,“三娘此次捅的娄子实在太大了,若是我们态度不诚恳些,只怕安国公不会接受她的道歉。” 萧毅顿了顿,“曼文,你不觉得我们太惯着她了吗?” “每次她犯错都是我们去替她道歉,而她却屡教不改。” 何曼文哑口无言,良久才道:“夫君,你知道的,三娘刚出生的时候……” 萧毅道:“正是因为我知道她当初活下来有多不容易,所以十几年来我一直把她当眼珠子看着,就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可她是怎么回报我们的?对待下人非打即骂,国公府的名声都快被她败光了。” 何曼文破罐子破摔,“你想跟我说什么?若是三娘身体健康也便罢了,她犯错我自会教导。” “可她先天不足,你我多宠着些怎么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萧毅深深叹了口气,“你跟我来一趟书房,我有话要说。” 何曼文狐疑地看他,却还是跟上了。 “你要说什么?” 萧毅在书房坐下后,抬头看向自己的妻子,“三娘……不是我们的女儿。” 何曼文下意识就怒了。 “萧毅你什么意思?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萧毅反应过来她误会后连忙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何曼文冷眼看他,“你说。”她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萧毅将稳婆按过手印的纸张递给她,同时缓缓道:“我们亲生的孩子还在外面受苦。” 何曼文攥紧了纸张,尖声道:“三娘怎么可能不是我的女儿!” “她还是个婴儿的时候我就开始照顾她,一直到现在十五年……” “我辛辛苦苦拉扯她长大,在她幼年时为她四处求医,这两年她的身子才逐渐好转。” 她重复道:“三娘怎么可能不是我的女儿?!” 萧毅没有开口。 何曼文死死地盯着他,“你是不是嫌弃三娘顽劣了?所以就想出这个法子来骗我放弃自己的女儿!” 萧毅沉声道:“曼文!” 何曼文不说话了。 萧毅放缓声音道:“曼文,你冷静一点。” 何曼文红着眼睛,“三娘刚出生时便被大夫诊断活不了多久,我放不下心,夜里常常要起来看她,有时连个安稳觉都不能睡,我、我……” “你现在跟我说她不是我的女儿,让我怎么冷静?” 萧毅也不好受。 “小、小姐。”书房外传来丫鬟战战兢兢的声音。 萧毅与何曼文俱是一惊。 下一刻,书房门被人推开。 萧忍冬声音发颤,“爹,娘,我不是你们的女儿?” 萧毅沉默。 何曼文安抚她,“三娘,你放心,不管你是不是娘的女儿,你都是英国公府的三小姐。” 萧毅猝然抬头看她。 何曼文视而不见。 她冷静道:“夫君,我认真想过了。” “现在只有你我二人这件事,只要我们不往外说,三娘就还是我们的女儿。” 第20章 我是你爹 萧忍冬动容,“娘!” 何曼文怜惜道:“你放心,只要娘还在这世上一天,你就还是娘的女儿。” 萧毅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 到底是捧在手心十几年的孩子,多少还是有感情的。 他揉了揉太阳穴,“三娘,明日你便跟我上门,亲自去安国公府道歉。” 萧忍冬不情不愿地道:“我知道了。” 何曼文没有吭声。 萧毅之前替萧忍冬担着一切,是因为他以为萧忍冬是他的亲闺女。 结果却是拳拳爱女之心错付。 如果何曼文仍然坚持要他们夫妻俩先去道歉,萧毅恐怕会翻脸。 夜深了。 萧忍冬回到自己的闺房休息。 转身时,她眼底闪过狠戾的杀意。 是的,杀意。 她想杀了那个被抱错的姑娘。 只要杀了她,自己就是爹娘唯一的女儿了。 萧忍冬遗憾地叹了口气。 爹娘现在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女儿,若她此时再动手,只会惹祸上身。 尤其是她身边的人都是萧毅与何曼文拨过来的,她真要干了什么,绝对瞒不住他们。 翌日一早。 萧忍冬被带着来到安国公府赔礼道歉。 安国公虽然奇怪萧毅与何曼文怎么忽然转变态度,但也没有深究。 萧忍冬第一次道歉,心底很是屈辱,但她面上功夫却很到位。 安国公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萧忍冬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破口大骂。 安国公让管家将赔礼收下。 他淡声道:“既然三小姐已经知错,我也不过多追究,就当为母亲积福了。” 萧毅拱手,“安国公宽宏大量。” 安国公却抬手打断他,“别跟我来这套,虽然我不会再追究,但为表示一下诚意,怎么着也要让你们女儿为老太太吃斋念佛半个月吧?” 萧毅毫不犹豫地应下:“这是自然,我想三娘也不会有意见。” “你说是不是,三娘?” 萧忍冬忍气吞声,“是。” 安国公微微颔首,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萧毅松了口气。 总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了。 安国公道:“管家,送客。” 萧毅带着自己的妻女回到安国公府。 萧毅道:“曼文,我们去看下那孩子吧。” 何曼文知道他说的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嗯。” 夫妻俩乘上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地离开。 萧忍冬目送马车离去的背影,眼底晦涩不明。 她道:“我们也回去吧。” 丫鬟福身,“是。” 萧毅和何曼文赶到的时候,宋圆圆怀里正抱着一个婴儿轻声哄着。 萧毅瞳孔地震。 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起来皇后曾说过,宋圆圆已经定下婚事。 难道…… 正在此时,他派来保护宋圆圆的人说道:“主上,那个婴儿是这位姑娘的幼弟。” 萧毅猛然松了口气。 万幸,他女儿还没被嫁给那个肥头大耳的商人。 何曼文虽然怜爱萧忍冬,但看见眼前单薄的小姑娘后,却还是眼眶一热。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忽然见到她过得这么清苦,说不心疼是假的。 萧毅道:“我去跟此处的驿丞说明一下此事。” 何曼文犹豫道:“你……我在这里等你和圆圆。”她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亲生女儿。 萧毅点头。 驿丞以及他的夫人得知宋圆圆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后,也没多大的反应。 反而很高兴自己或许能够借此机会攀上国公府的高枝。 尽管嘴角已经翘了起来,驿丞和他夫人还是假模假样地掉了两滴眼泪。 萧毅道:“既然如此,圆圆我便带走了。” 驿丞道:“大人请自便。” 萧毅原先以为要费一番功夫交涉,结果没想到这么轻松,对方甚至还没有等到他拿出证据,只看见国公府的牌子后,便立刻松口了。 他的心沉了沉。 自己女儿究竟在这里过的什么日子? 萧毅被驿丞恭恭敬敬地请到里屋。 还没跨过门槛,便听见一声怒骂,“宋圆圆你会不会带孩子?没听见弟弟都哭了吗!” 萧毅脸色阴沉。 驿丞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长辈们总是格外偏爱小的那个。 驿丞和他的夫人也不例外。 他们的房子不是很大,家务活交给宋圆圆一个人便可以完成,所以也没必要去磋磨嘴甜会讨人欢心的妹妹。 驿丞暗骂一声,决定等贵人离开后狠狠地收拾一顿二女儿。 “宋芳芳!你就是这么跟你姐姐说话的?!” 随着一声暴喝,里面的小姑娘顿时脸色惨白,“爹,是姐姐她……” 驿丞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一巴掌扇过去。 宋芳芳不可置信地捂着脸,“爹……” 萧毅皱眉,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女儿是不是也被这样打过? 驿丞赔笑,“小女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萧毅没有搭理他,径直朝着宋圆圆走过去。 在见到她那张与自己至少三分像的脸后,萧毅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宋圆圆道:“您是……怎么了?”怎么一见到她就开始哭? 萧毅哽咽道:“圆圆,我是你爹啊!” 宋圆圆:? 她茫然地看着萧毅,又看看驿丞。 驿丞见她迟迟没有反应,本能地就要动手,却又克制住了。 驿丞笑容里带着一丝讨好,“当年你和我们家的女儿在同一天出生,却因为奴仆疏忽导致你们抱错了,你面前的男人才是你亲爹。” 宋圆圆愣怔,虽然她不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她知道眼前红着眼的男人来头一定很大。 否则她那从未拿正眼看过她的爹又怎么会对她露出讨好的笑? 宋圆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我的亲爹?” 萧毅忙道:“是,我是你爹!也是英国公府的主人。你外祖父是三品御史大夫,你姑母是当朝皇后,也是她告诉我此事的。你是我膝下唯一的女儿。” 宋圆圆出神地想,原来她的出身如此显赫吗? 萧毅道:“你娘还在外边等着呢,我们回家吧?” 宋圆圆恍惚地点了头。 至于她与商人定下的婚事。 驿丞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既然大女儿不行,那就二女儿上。 宋圆圆被带上马车,她局促地坐着,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何曼文心疼地道:“圆圆……” 宋圆圆感觉一切都仿佛梦似的不真实,她小心翼翼地道:“娘?” 何曼文“哎”了声。 萧毅心情松快,时不时笑着和母女俩说上几句。 一家人的氛围倒也可以说是其乐融融。 第21章 请姐姐多担待 宋圆圆试探地问道:“那我的……” 她停顿两秒,继续道:“我的养父母呢?”他们怎么办? 宋圆圆不是受虐狂,被如此对待还放不下他们。 她只是想知道那以父母之名绑架她的两人,最后会怎么样。 萧毅道:“我给了他们一笔钱财。”至于多的,就没有了。 若是对方有好生对待自己的女儿,萧毅也不会吝啬给点其他的东西。 但驿丞不仅时常动手打人,而且从他女儿瘦削的身形来看,恐怕吃得也不怎么样。 萧毅认为自己没有让对方付出代价已经足够仁慈了。 但他没想到自己女儿会在此时提及那对夫妻。 萧毅问她:“可是仍然挂念你养父母?若是如此,日后可以回来看看。”有他在,想来那对夫妻也不敢做什么。 宋圆圆摇头。 她无时无刻都想逃离那里。 萧毅见她否认,稍稍放下心来。 他就担心自己女儿还记着那对夫妻。 何曼文道:“圆圆的名字是不是也该改一下?” 萧毅终于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是该改了。” 何曼文沉吟片刻后,道:“扶光。” 她含笑道:“扶桑之光,如何?” 扶桑之光,指日光。 “娘希望你不被过去所困住,你的人生从此刻才刚开始。” 宋圆圆低声念着:“扶光……” 她笑了,眉眼弯弯,“嗯,我是扶光。” 萧毅欣慰地看着这一幕。 “明日之后,爹便带你去祭拜祖宗,上族谱。” 何曼文道:“对外便说扶光出生时身体太弱,所以从小被我们送到寺庙,这两年好转之后才接回来。” 这借口很假。 萧忍冬当初差点活不过来,他们夫妻俩都不曾放弃,一直将她养在身边。 有点眼见的都不会信这话。 但若是他们想要将萧忍冬留下,这便是最好的借口。 萧扶光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爹娘还没有说那个和她抱错的姑娘该如何处理。 萧扶光斟酌着开口:“爹,娘,那个被抱错的姑娘……” 何曼文叹道:“她先天不足,我和你爹当初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她从阎王手中救回来,虽然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却还需要时不时地喝一些调理身体的药。” 萧扶光愣怔地点头。 何曼文握着她的手,笑道:“她性子有些骄纵,但人却是极好的,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女儿,将来可要好好相处。” 萧毅不认为妻子这番话有什么问题。 萧扶光扬起一个笑,看不出半点勉强,“自然,我会与她好好相处的。” 然而她的心已经凉了半截。 她娘先是跟她说自己为救那个姑娘付出了多少精力,然后又说那个姑娘性子骄纵,显然是在给她打预防针。 毕竟从她娘的话里可以听出来,那姑娘不是个好相处的。 至于她娘说的性子极好? 萧扶光半个字都不信。 她娘的偏袒从言语之间便可窥出一星半点。 那姑娘在她娘眼里极好,那若是她们两人发生争执呢? 萧扶光心底冷笑。 她几乎可以想象出来,到时候无论是谁对谁错,最后都会变成她的错。 就跟她在驿丞家时一样。 萧扶光之前生活的家庭爹娘更偏爱妹妹和弟弟,所以她对长辈们的一言一行都十分敏感。 何曼文的本意或许不是她解读的那样。 但她也确实在无意识地偏袒萧忍冬。 萧扶光按下心底的愁绪,安慰自己,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不管爹娘是不是更偏袒那个被抱错的姑娘,有英国公府的出身,她总归不会过得比之前还差。 马车摇摇晃晃来到英国公府外。 何曼文道:“扶光,到了。” 萧扶光行走在英国公府,内心感慨万千。 原来那些贵人住的地方长这样。 何曼文带她来到萧忍冬住的院子。 待看到院子里精心栽培的植物,还有各司其职的丫鬟们,萧扶光内心震撼。 萧忍冬的院子自然是最好的。 哪怕是院子里一朵不起眼的花儿,都是何曼文费心给她从别处移植过来的。 更不必说一干用物。 何曼文拉着萧扶光的手,“我也不知你们姐妹俩谁先出生,但三娘在家中行三,你便喊她一声姐姐,如何?” 萧扶光当然不可能拒绝,她笑着应下。 “三娘。”何曼文把萧忍冬喊出来,道:“这是你妹妹,扶光。” 萧忍冬不满道:“娘,你该不会也学人家那套,要我这个做姐姐的让着妹妹吧?” 何曼文瞪她一眼,“说什么呢你!你们俩都是娘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 萧忍冬终于看向萧扶光,打量几眼后,道:“我是萧忍冬。” 萧扶光笑道:“初次见面,若是我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姐姐多担待。” 萧忍冬挑眉,“倒是嘴甜。”这就喊上了。 何曼文不轻不重地拧她一下。 何曼文道:“我原本想让你们姐妹俩明日一起出去逛逛的,可惜你姐姐还在禁足期间。” 萧扶光好奇道:“禁足?” 何曼文将事情说了。 萧忍冬皱眉道:“娘!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平白害她丢脸。 何曼文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再说你被禁足的事全京城都知道了,还用得着我特意去瞒?” “你要真觉得丢脸,以后就少给你娘惹麻烦。” 萧扶光听出来,尽管她娘似乎很是恨铁不成钢,语气里却没有多少责备的意味。 两人说说笑笑,萧扶光偶尔会接一句话,气氛很是融洽。 傍晚,英国公府开始用膳。 萧毅时不时地给萧扶光夹几块肉,“扶光,多吃点。”她实在是太瘦了。 萧扶光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谢谢爹!” 何曼文道:“尝尝这莲子头羹?你姐姐她最喜欢吃这个,娘每次都要让厨房特意给她做,或许你也会喜欢。” 萧扶光笑着应下。 萧毅忽地道:“扶光的住处还没收拾出来。” 府上最大的院子是萧忍冬的清风苑。 其次是清露阁。 清露阁是挨着清风苑的。 萧忍冬向何曼文撒过娇后,何曼文便将清露阁也给她了。 何曼文不假思索道:“我待会儿让人将玉昭阁收拾出来。” 萧毅微微颔首。 第22章 这这这,这也行? 英国公府接回一个女儿的消息不日传遍京城。 众人心里嘀咕,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冒出来个女儿?恐怕其中有不可见人的隐情。 但这到底是别人的家事,他们也不会这么没有眼力见地去探听。 皇后特意召萧扶光入了宫。 萧扶光福身,“臣女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 萧扶光依言起身。 皇后看向自己的一双儿女,“这是你们的表姐。” 叶霜和叶承文乖乖地喊了声表姐。 萧扶光道:“臣女参见两位殿下。” 皇后拉着她的手,温声询问:“好孩子,你离开爹娘身边这么多年,如今回来可还习惯?” 萧扶光眼眸微热,“回娘娘的话,自然是习惯的。” 【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可不就是习惯?】 皇后没听出来自己女儿话中的深意,闻言下意识地点头。 【谁能想到呢?以前在驿丞家当牛做马,回到自己亲生爹娘身边后倒是不用继续干伺候人的活了,但爹娘的偏心眼倒是一如既往。】 皇后蹙眉。 偏心眼? 叶霜暗地里摇头。 【萧忍冬昨晚说要将自己的清露阁让给表姐倒没什么,但她说刚好那些用不上的东西可以给表姐用是什么意思?让人家用她不要的东西?】 【舅舅与舅母第一反应竟然是欣慰向来霸道的萧忍冬也懂得礼让妹妹了。】 【为此,舅母还高兴地将自己嫁妆里的一个铺子给了萧忍冬。】 【直到吃完饭后才想起来问表姐要不要给她添点东西。】 【表姐说没什么需要的,舅舅与舅母就当真没有添置。】 【可面对萧忍冬的时候,他们都不会等到她主动开口,而是直接将她可能要用的东西准备好。】 皇后眉头微皱。 她兄长怎么每回在家事上都如此拎不清? 萧扶光才刚回来没两天,跟你们还不熟悉,从前的生活环境让她也没有机会见识他们习以为常的东西。 你若是真的有心要给你女儿添置,难道不能差人带她四处逛逛吗? 皇后心疼地看着眼前瘦削的小姑娘。 “你既是我兄长的女儿,私下里可唤我一声姑母。” 萧扶光顺势喊道:“姑母。” 皇后笑着道:“你昨个儿才回府,想来对京城还不熟悉,正好让你表妹表弟带你去逛逛,姑母请客。” 叶承文双眼一亮。 自从上次去过普化寺后,他就一直对宫外念念不忘,时刻盼着能够再出去逛一次。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能出去了。 叶承文星星眼抬头看向萧扶光,心中对她的好感度蹭蹭蹭地往上涨。 萧扶光虽然不知道皇后为什么要照顾她,却还是很动容。 她发自内心地道:“多谢姑母好意。” 皇后温声道:“快去吧。” 皇后派了一队护卫跟着他们。 叶霜与叶承文也带着各自的贴身宫人出宫。 叶霜拉住仿佛脱缰野马的哥哥,无奈道:“跑这么快做什么?若是丢了我都不知道上哪去找你。” 萧扶光惊奇地看着她。 皇家的孩子都如此早熟吗? 才三岁就能这么流利地开口说话,且条理分明,跟个小大人似的。 叶承文乖乖地听妹妹训话,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知道了,等会儿一定不会跑这么快了。” 叶霜满意地点头。 她抬头看向比她高出不知多少的萧扶光。 “我带表姐去逛逛京中贵女常去的几家店吧。” 萧扶光目光微暖。 “嗯,谢谢你。” 叶霜挥挥手,“不客气。” 萧扶光弯了弯唇。 叶承文高兴道:“那我要买饰品送给母后。” 叶霜看他一眼,“用母后的钱,给母后买饰品?” 叶承文反驳道:“当然不是,我有自己的小金库!” 皇子们每个月都可以领自己的俸禄。 虽然不多。 叶承文还有皇后时不时的补贴,以及逢年过节的零花钱,所以他的小金库十分可观。 叶霜让宫人问过路后,带着两人来到贵女们常去的玲珑阁。 叶承文很是失望。 他小声和自己妹妹说:“这些都没有娘亲现在用得好。” 叶霜道:“这是自然。”外面卖的东西怎么可能比皇宫里的还好? “若是你想给娘亲送些稀罕物件,只能耗费人力物力去搜寻一番。” 叶承文遗憾。 他没有那么多人可以差遣。 叶霜安慰道:“娘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只要你有这份孝顺的心就是。” 叶承文点头。 是这个理。 叶霜让掌柜将萧扶光挑的几样全包起来了。 宫人自觉地上去结账。 “梅若寒你个毒妇!桑桑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你怎么可以跟她动手?!” 不远处传来一声暴喝。 叶霜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叶承文拉着过去。 “快快快,我们过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叶霜:“……”看不出来,你个小屁孩还挺八卦。 叶承文一只手拉着自己的妹妹,一只手拉着萧扶光,冲到人群的最前面。 “那女子似乎有点眼熟?”叶承文皱眉,又恍然,“竟然是梅少傅的女儿。” 梅少傅是上书房教导皇子功课的老师。 司徒修护着身后楚楚可怜的白衣姑娘。 他眼神冰冷地看着梅若寒。 梅若寒冷笑一声,“司徒修你个天杀的狗东西,偷老娘的嫁妆给你的小情人还有理了?!” 周围人顿时议论纷纷,看向司徒修的眼神逐渐鄙夷。 “没想到这些贵人老爷还会拿自己妻子的嫁妆哟,我隔壁村的王二蛋都不会干这么丢份的事。” 司徒修梗着脖子道:“我什么时候拿过你的嫁妆?梅若寒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梅若寒早有准备,她从娘家带过来的丫鬟拿出一张长长的清单,开始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 嫁妆什么时候被人动了,以及什么时候在司徒修身上发现的,皆是写得一清二楚。 梅若寒满眼杀气,“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叶承文摇头,“竟然偷拿妻子的嫁妆?也不怕让一大家子都陪着他丢人。” “被发现后还不承认,真是一点担当都没有。” 他这一声不轻不重,却正好叫司徒修听见。 司徒修见说话的人是个小孩子,又急需转移众人的注意力,气势登时凌厉起来。 他阴沉着脸走过来,像是下一秒就要动手。 “阿修!”被唤作桑桑的姑娘忽然一把扑上来抱住他,神情焦急,“阿修,看在他是个孩子的份上,我们就不同他计较了吧。” 司徒修神色温柔,“桑桑,你就是太善良了,所以才会被人欺负。” “也罢,就当是为我们的孩子积德了。” 【孩子?】 叶霜疑惑地看他。 【他说的是白衣姑娘肚子里的孩子吗?】 【可是他天生弱精又不育,哪里来的孩子?】 叶承文震惊。 这这这…… 他看看司徒修,又看看白衣姑娘,眼神震撼。 这也行! 第23章 你在震惊什么 司徒修深情地凝视着白衣姑娘,“桑桑……” 桑雪低头羞涩一笑。 差点被这个蠢货害死了! 桑雪注意到,面前两个小孩凑过来瞧热闹的时候,可是有一队装备精良的护卫紧紧跟着的,个个身材魁梧,腰间配着利剑。 司徒修出门都没有这么大的排场,可想而知这两个孩子的身份不简单。 结果他不仅半点没意识到,还试图以大欺小。 呵,想死别拉着她一起! 远处的护卫长皱眉。 他看向副官,道:“你回宫去禀报陛下,有人欲图谋害五皇子!” 副官抱拳,“是!” 司徒修浑然不觉地看着梅若寒,嫌恶道:“你个妒妇!成婚两年有余,你至今不曾为我诞下一儿半女,既然你不能生,我找桑桑生有什么问题?!” 梅若寒冷笑一声:“你别给我转移话题,我们现在说的是嫁妆的问题!” “还有,什么叫我不能生?合着你是从来没把我肚子里的孩子当成你的种是吧?!” 叶承文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这…… 这可真是逆天! 叶霜戳了戳他的胳膊,疑惑道:“你在震惊什么?” 叶承文找补道:“我曾听梅少傅提起过他的女婿。” “梅少傅怎么说?” 叶承文神色复杂,“梅少傅对他赞誉有加。” “而且……若是我不曾记错的话,当年司徒修是向梅少傅保证此生不纳二色,才哄的梅少傅将女儿嫁给了他。” 萧扶光皱眉,“但是他却没有做到。” 不仅没有做到,还拿妻子的嫁妆偷去送给自己的情人。 临到头还倒打一耙,怪人家没给他生儿育女。 叶霜叹道:“自古男子多薄情。” 萧扶光深有同感地点头。 叶承文急道:“妹妹你相信我,我肯定不会这样!” 叶霜弯了弯眼眸,笑了。 她哥哥还真是怪可爱的。 司徒修强辩道:“你肚子里那个是不是我的种还不一定呢!前两日我还看见你跟谢墨在路边说话,莫不是还放不下你那竹马?!” 萧扶光对他的鄙夷达到顶峰,“眼看自己不占理就想往人家身上泼脏水?真是小人做派。” 叶承文:“……”这还真不是泼脏水。 梅若寒叉着腰气势汹汹道:“司徒修你什么意思!老娘辛辛苦苦给你操持家务,最后还要被你污蔑在外面偷人?!” 她看一眼四周,迅速从旁边的小摊抓过擀面杖,眯眼,“你有种再说一遍试试。” 司徒修顿时泄了气。 “真是个软蛋。”围观的人群里有人说。 司徒修色厉内荏道:“谁?!你有本事说你有本事出来!看本少爷不扒了你一层皮!” 忽地传来一声轻嗤,“司徒少爷真是好大的威风。” 梅若寒抬眼看过去,脸色稍稍缓和,“谢将军怎会在此?” 谢墨唇角似乎扬起一个弧度,答道:“碰巧路过。” 叶承文看向谢墨。 男人身形颀长,眸若寒星,气势凌厉仿佛利剑出鞘,俊美无俦。 难道这就是孩子他爹? 叶承文暗暗地想。 司徒修气焰陡然嚣张起来,“好哇!你还说你没有在外面偷人。若是你跟谢墨没有一腿,他为什么要帮你说话?!” 梅若寒眼神微凉,“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谢墨淡声道:“你空口白牙毁我清誉,难道我还不能站出来为自己辩解一二?” 叶霜目光在几人身上流连。 【真是……】 【好大一盆狗血!】 叶承文好奇得不行,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他很想知道,究竟哪里狗血了。 说出来让他听听! 与此同时,皇宫。 副官来到御书房时,梅少傅正在将皇子们考核的成绩给元祐帝过目。 副官恭敬地候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元祐帝才抬起头来问道:“何事?” 副官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 也没有添油加醋。 元祐帝挑眉,竟然有人不长眼地想要对皇子动手? 九族不想要了? 元祐帝看向梅少傅,“若朕没有记错的话,那司徒修似乎是少傅的女婿?” 梅少傅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回陛下的话,的确是臣的女婿。” 元祐帝无意责问他,对副官道:“你去召他们入宫,正巧朕今日得空,就当一回包青天,来为他们评评理。” 副官诧异,陛下何时这般热心了? 但他不敢多问,抱拳退下。 梅少傅苦笑。 陛下这是有意看热闹。 元祐帝神清气爽地坐在龙椅上,半点不认为自己的举措有何不妥。 另一边。 副官跟护卫长通过气后,便举着皇帝的令牌来到几人跟前,面无表情道:“陛下有令,召尔等入宫!” 司徒修一惊。 陛下怎么会突然插手此事? 就在他心里转了百八十个弯的时候,便见那副官朝着之前对他出言不逊的小孩抱拳敬礼。 “请两位殿下随臣入宫。” 司徒修魂飞天外。 殿下?! 他脸色惨白,劫后余生的庆幸在心底挥之不去。 如果他刚才没有被劝下,依旧不管不顾地动手打了皇帝的儿子…… 嘶。 不敢想,不敢想。 桑雪也是一惊。 这小孩来头竟然这么大。 梅若寒也终于注意到这边的三人。 她行了个礼,“臣女参见两位殿下。” 叶霜道:“起来吧。” 叶承文肃着脸扶她一把,“师姐不必多礼。” 梅若寒笑了笑。 司徒修顿感不妙。 他毫不怀疑,五皇子对自己的印象定是差到极点。 若是待会儿见了陛下,五皇子帮着梅若寒说话,那自己该怎么办? 司徒修冷汗连连,恨不得时光倒流,给刚才的自己一巴掌。 让你多嘴! 不就是被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没担当吗?你跟一个小孩子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司徒修懊悔不已。 此时却无人关注他的心情了。 一行人来到皇宫。 众人齐声道:“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元祐帝看向司徒修,“朕听护卫说,你欲伤五皇子?” 司徒修噗通一声跪地,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不敢为自己辩解。 “所谓不知者无罪,然,天家威严不可侵犯,便拉你下去打十个板子吧。” “如此,你可有异议?” 第24章 任她处置 司徒修当然不可能说自己有意见。 “臣无异议。” 话音落下,立刻有侍卫拉着他下去打板子。 梅少傅在瞧见桑雪的时候便皱了眉。 他只知道自己女儿与女婿在街上吵了起来,却不知两人吵架的原因是什么。 此时见到眼前的白衣姑娘,梅少傅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 但愿不是他想的那样。 梅少傅脸色沉了沉。 元祐帝看向殿内众人,“你们可有什么想说的?” 叶承文率先道:“父皇,儿臣与妹妹还有表姐只是路过,此事与我们无关。”真计较起来,他还是受害者呢。 元祐帝显然也是知道的,闻言没有多问,让人给他们几个赐了座。 梅若寒也在此时开口道:“陛下,非是臣女胡搅蛮缠,实在是那司徒修欺人太甚,竟然偷拿臣女的嫁妆去哄他的小情人开心,若非如此,臣女又何至于当街去找他讨说法。” 在发现嫁妆的数量不对后,她立马就杀了过去。 待看见自己的簪子插在桑雪的头上时,梅若寒怒不可遏地去扯她的头发,才有了之后的事情。 元祐帝尽管心中已有计较,却不置可否。 “谢将军又是为何会牵扯其中?” 谢墨抱拳,行过礼后才道:“回陛下的话,臣见今日天气不错,便出来散散心,没承想听见有人污蔑臣的清白,情急之下才起了争执。” 侍卫来报:“陛下,已经行完刑了。” 司徒修被抬进来。 那十个板子可是半点没有手下留情,至少也要躺上半个月才能休养回来。 元祐帝道:“司徒修,你夫人指认你偷拿她嫁妆一事可属实?” 此事的真假一查便知。 司徒修不敢撒谎。 但他也同样不敢承认。 没看见老丈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吗! 副官不轻不重地踹他一下,“陛下在问你话,还不回答?” 司徒修咬咬牙,狠心道:“臣、臣一时鬼迷心窍,才会拿了夫人的嫁妆。” 梅少傅气得吹胡子瞪眼,“司徒修,我当初把女儿交给你时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你就是这样让她不受委屈的?!” 司徒修低着头,不敢反驳。 梅少傅胸口剧烈地起伏,“除此之外,你还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女儿的事?” 司徒修心虚道:“没、没有了。” 梅若寒冷笑,“没有了?” “司徒修,你真是好大的脸。” “不仅偷拿我的嫁妆,还违背自己许下的承诺。” 司徒修曾信誓旦旦夸下海口,言他此生只会有梅若寒一人。 司徒修梗着脖子道:“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我身边也只有一个桑桑罢了,有何不妥?” 梅若寒神色凌厉,“那你当初扯什么不纳二色!”若非如此,她还不一定会被嫁给他。 “夫妻间的承诺就一定要做到吗?那我还曾跟桑桑说要给她摘月亮,难道便真要去摘给她?!” 梅若寒忍无可忍,“休要在此淆乱视听!你当初上门求娶,当着我家中长辈的面亲口言说,其中分量又岂是你们腻歪时的胡话可以相比较?” 司徒修哑口无言。 梅少傅神色彻底冷了下来,拱手道:“请陛下为小女做主。” 元祐帝道:“毕竟是两家的家事,夫妻俩又闹到如此地步,便请司徒尚书入宫一趟吧。” 梅少傅没有意见。 派出宫的太监很快领着司徒炎回来。 “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司徒炎依言起身,早在来的路上,太监便告诉他陛下为什么召他入宫了。 他皱眉看向自己的儿子。 司徒炎为人古板,对待孩子的教育极为严厉。 偏生他的儿子格外贪玩,为此,童年时期不知挨过多少回他的戒尺。 若非有他时不时拿戒尺抽一下,司徒修至今都只会是脑袋空空的二世祖。 梅少傅便是被司徒修谦和有礼的外表欺骗,才让他做了女婿。 谁曾想自从分家后,司徒修便彻底撕开了那层伪装。 反正没人会在他犯错时拿戒尺抽他了,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当然,顾忌着他爹,司徒修还是有所收敛的。 否则他身边也不会只有桑雪一名侍妾。 ——而且还遮遮掩掩不敢让他爹知道。 这会儿忽然被捅到他爹面前,司徒修说不害怕是假的。 像是老鼠见了猫,他战战兢兢地抖着身子,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司徒炎冷着脸,没多给他一个眼神,看向跟他儿子胡闹的那个白衣姑娘。 司徒修猛地松了口气,又惊觉不对劲,扑腾过去抱着他爹的腿。 “爹!儿子知道你定会对我不满,但桑桑她现在怀着我的孩子,还请爹手下留情!” “你不为儿子想想,也该为你的孙儿想想吧!” 司徒炎额角青筋狂跳。 他深吸一口气,冷冰冰地吐字:“松、手。” 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司徒修眼睛一闭,豁出去道:“那爹你保证不会伤害桑桑!” 司徒炎:“……” 他儿子究竟是为什么坚定不移地认为他一定会欺负一个弱女子? 司徒修死死地抱着他的腿不松手。 司徒炎干脆站在原地,看向桑雪。 “我很想知道……” 司徒炎顿了顿,“你究竟看上我儿哪一点?” 桑雪一愣。 她以为这位贵人会骂她不知礼义廉耻,结果没想到…… 司徒修哀嚎:“爹!”你儿子是混账了一点,但也不至于没人要吧? 桑雪垂着眸思考,然后道:“民女……” 糟糕。 桑雪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来司徒修有什么优点。 她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 “司徒少爷很善良,他不会嫌弃我贫苦的出身。” 司徒修期待地看她,希望她能多举几个例子,帮他在他爹面前挽一下尊。 然而他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下文。 司徒修:“……”就、就没了? 桑雪回避他不可置信的眼神。 是的,没了。 司徒炎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朝梅少傅拱手,语气诚恳,“是我教子无方,害令千金受苦了。” “稍后我会让人往府上赔礼道歉。” “至于我儿,任令千金处置,只需留他一命即可。” 第25章 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司徒修大惊,“爹!” 司徒修置若罔闻。 梅少傅闻言,脸色稍微缓和。 但他没有直接应下来,而是看向自己的女儿,“若寒,你以为如何?” 他替她选的丈夫做出了如此令人心寒之事,梅少傅现在不敢随意替自己的女儿拿主意。 梅若寒显然早有准备,她朝着元祐帝跪下来,言辞恳切。 “承蒙陛下厚爱为臣女主持公道,然而司徒修负我至此,我也不愿再与他继续过下去,请陛下让我们和离。” 司徒修下意识道:“不可!”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当着元祐帝的面吼出声后,脸色顿时就是一白。 梅若寒眉头一皱,“为何不可?” 迎着众人或是探究打量或是看戏的眼神,司徒修硬着头皮道:“你……若是和离,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要么生下来,要么流掉,还能怎么办?” 司徒修冷笑,“你个毒妇,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能下得去手!” 司徒炎警告道:“司徒修!” 司徒修条件反射地一抖。 但他还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地继续道:“和离可以,但你肚子里的孩子必须生下来,然后交给我司徒家……” 司徒炎脸色沉了沉,“现在连你爹的话都不听了?” 司徒修咬了咬牙,反正回去后他爹肯定会收拾他,既然横竖都是一个死,还不如死之前让他把话说完。 他眼睛一闭,狠心道:“陛下,臣怀疑臣的夫人在外面有人了。” 他就是死,也要拉着她下水! 司徒修冷静道:“臣半年来与她同房的次数屈指可数,又几次见到她与谢将军相谈甚欢,臣实在很难不怀疑……”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而且,如果不是她两年都无所出,我又怎么会去找别的女人?” 梅少傅寒声道:“司徒修,你当初求娶本官的女儿时是怎么说的?” “结果你不仅负了她,到头来连好聚好散都不愿意,还要污蔑她的清白?” 司徒修不吭声了。 梅若寒气势汹汹道:“两年时间难道很长吗?京中贵女多的是嫁过去三四年才生孩子的,说到底你就是好色!背信弃义,无耻之徒!” “我嫁过去不到半年,你娘就一直在催我什么时候要个孩子,为此我还喝过许多汤药。” “为我诊断的大夫也说我的身体格外健壮,多次暗示是不是我的夫君不行,我让你去看大夫你还不乐意!呵。” 叶霜暗暗点头。 【是的,他就是不行。】 【不仅如此,在你有次无意间露出错愕的表情时,之后他每次都会在那啥之前偷偷嗑药。】 【唉,男人的自尊心啊!】 元祐帝两眼一黑。 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成天在想些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害臊! 重点是,她才三岁啊! 一个三岁小孩竟然懂得这么多。 元祐帝很难不怀疑,是不是有人带坏他的女儿了。 正在他走神的片段,梅若寒与司徒修的争执演变得愈发激烈。 元祐帝沉声道:“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行了,你们吵来吵去也没个结果,不如这样,朕宣御医来为诊断一番,你们就知道是谁的问题了。” 元祐帝心中的天平早已偏向梅若寒。 所以他不介意帮她一把。 司徒修不是要拉梅若寒下水吗? 那你也顺便丢个脸吧。 司徒修闻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担心自己嗑药的事被御医发现。 在他忐忑的心情中,御医很快提着药箱过来。 元祐帝身边的大太监将事情原委简述一遍后,道:“请张御医为其诊断。” 御医微微颔首。 司徒修紧张地将自己的手递给御医。 御医慢悠悠地捋着胡须,随即没多久,眼神凝重起来。 司徒修喉头一紧,“如何?” 御医郑重地收回手,看看司徒炎,又看看元祐帝。 接着便毫不犹豫地跪地道:“臣无能,还请陛下另请高明。”虽然他不能治,但也许别的御医可以治。 司徒修如遭雷劈,不可置信,“究竟是什么事,竟然这么严重?!”难道他得了绝症,命不久矣? 御医直接道:“臣观其脉虚气短,若是不能治愈,只怕终生都不能有自己的后代。” 这话说得很直白。 御医无所畏惧得罪人。 毕竟他是为皇帝服务的,司徒修既不是皇族人,又不是朝中重臣,他怕他做什么? 司徒修尖叫:“你在胡说什么!” 他几乎是破音道:“若是如此,桑桑和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又是谁的?!” 御医看他一眼,眼神怜悯。 元祐帝震惊。 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司徒炎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儿媳妇。 梅少傅手指着自己女儿,抖着声音道:“你……你!” “你是不是想气死你爹我?!” 梅少傅痛心疾首,“早知今日,我当初就不该逼着你嫁给司徒修!”他已经认定自己女儿肚子里的孩子是谢墨的。 梅若寒与谢墨是青梅竹马,两人一块长大,青春时期也曾互生情愫。 偏生被梅少傅给拆散了。 梅少傅坚持要自己女儿嫁给司徒修。 没承想却造成如今的结果。 谢墨皱了皱眉,神色不明地看向梅若寒。 司徒修意识到自己被戴绿帽后,脸色陡然阴沉起来,“你个贱人!” “我平日里对你不够好吗?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桑雪被他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扇懵了。 她捂着脸,低着头没有辩驳。 多说多错。 有御医的诊断在前,她怎么说都是撒谎,还不如顺从一点,或许还能给皇帝留下个不错的印象,好歹罚自己罚得轻一点。 相比较众人或是震惊或是复杂的心情,梅若寒倒是淡定得多。 “方才陛下言请张御医为我夫妻二人诊断,现在他既已诊断完毕,接下来便该我了。” 梅若寒看向御医,“请张御医为我把脉。” 御医虽然满头雾水,但还是把手搭上去了。 两秒过去,原本还不明究竟的御医瞬间精神了。 第26章 冤枉她了 元祐帝道:“如何?” 御医拱手道:“回陛下的话,夫人脉象浑厚有力,却没有怀孕。” 此话一出,殿内的众人都懵了。 梅少傅喃喃:“没有怀孕?” “那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对,那你为什么要说自己怀孕了?”梅少傅看向自己的女儿。 梅若寒镇定道:“我嫁过去两年一直面临催生,奈何喝药也不管用,司徒修又不愿意去瞧大夫,故而我只能出此下策。” 她是深思熟虑过的。 生产的时候她会让人去慈幼局抱一个孤儿回来,记到她名下。 她财产也不少,肯定不会亏待那个被抱回来的孩子。 即便将来有自己的孩子,她也会公平对待。 梅少傅松了口气。 他能接受女儿和离,但是不能接受她在婚内出轨,背叛自己的丈夫。 万幸,他教出来的女儿不是如此道德败坏之人。 司徒修狰狞道:“你竟然还试图混淆我们家的血脉!其罪该诛!” 司徒炎沉下脸,“够了。” 他拱手道:“逆子顽劣,让诸位见笑了。” “回去我自会收拾他。” 司徒炎掀袍跪地,“是我司徒家对不起梅少傅的千金,还请陛下赐他二人和离。” 元祐帝微微颔首。 “既然诸位都没有意见,那么朕便拟旨了。” 元祐帝提笔写下两人和离的圣旨。 太监当着众人的面宣读圣旨。 梅若寒跪地,“臣女接旨。” 只要有这份圣旨在,日后也不会有人以她曾与丈夫和离来攻讦她。 毕竟圣旨中写得明明白白,和离的过错在司徒修。 而且这是皇帝亲手写的和离圣旨,与寻常人家的和离书性质完全不同。 寻常女子和离是要与夫家协商的。 元祐帝赐下的和离圣旨却是通知。 也就是说不管你愿不愿意,结果已经定下,没有商量的余地。 司徒修满目颓然。 旋即他又想起什么,猛地看向桑雪。 桑雪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 司徒修恨声道:“陛下,桑雪不过是我身边的一个侍妾,却敢背叛主子,意欲会混淆我家血脉,还请陛下拖她下去杖毙!” 叶霜瞥他一眼。 【混淆你家血脉?这你可就冤枉她了。】 【她肚子里的确是你司徒家的种,只不过是你三叔的种罢了。】 元祐帝:“……”离谱。 怎是一个乱字了得! 司徒老三的名声他也曾听过,是位风流成性的浪荡子。 若是他与自己侄儿的女人厮混……似乎也不稀奇。 元祐帝沉默了。 然而他却误会了。 桑雪的确是有意让司徒修当冤大头,但她自己也不知道孩子爹是谁。 准确来说,她与司徒老三不过是有一夜的露水情缘罢了。 她还没来得及打掉,便与司徒修相遇了。 桑雪一盘算,这不是上赶着来当孩子爹的吗! 于是她便顺理成章地留在司徒修身边了。 元祐帝眼角抽搐。 叶承文也是一脸震撼。 萧扶光虽然不能听见叶霜的心声,但仅凭方才曝出来的怀孕一事,便足够她回味许久。 今日出府一趟,可真是长见识了。 元祐帝象征性地罚了下桑雪,打发他们回去了。 司徒修气得鼻子都歪了。 那个女人把他当猴耍,陛下竟然还只是不轻不重地罚了下! 司徒修暗恨不已。 司徒炎正要带着自己的儿子出宫,便见大太监笑眯眯道:“尚书大人,陛下有话要同您讲,还请稍等片刻。” 元祐帝倒不是为别的事。 “方才那名女子的腹中胎儿是府上老三的。”好歹是他的臣子,这么重要的事若是不告诉对方,未免不太厚道。 司徒炎脸色凝重起来。 第一反应是自己儿子竟然与长辈抢人,实在是…… 有辱斯文! 当然,他也清楚自己三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他三弟再混账,那也是长辈啊! 你身为侄子,竟然跟自己叔叔抢女人! 传出去像什么话! 司徒炎黑着脸出宫。 他没有怀疑元祐帝的话。 一来,皇帝的眼线必然是遍布京城。 即使知晓如此隐秘之事,也无甚奇怪。 二来,元祐帝没必要骗他。 毕竟骗他又没有什么好处。 桑雪也被带回府上。 司徒修嚷嚷着要杖毙她。 司徒炎冷声道:“闭嘴。” 司徒修悻悻闭上嘴。 桑雪本以为自己必然下场凄惨,却没承想自己竟然被好吃好喝地供起来了。 也没有人来问她的罪。 司徒修愤愤不平,“爹,你打我骂我我也认了,但你留着那个女人做什么?她背着你儿子偷男人啊!” 然而他爹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司徒修:“……”更气了。 司徒长风吃完花酒回来,就被自己大哥告知他有了个孩子。 司徒长风一脸茫然,“什么孩子?” 司徒炎道:“自然是你的孩子。” 他将事情的始末经过说了。 司徒长风回忆一会儿后,道:“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 只是他身边女人向来多,印象不是很深。 “她到底怀了你的孩子,你想怎么处理?” 司徒长风觑一眼他大哥的脸色。 若是按照他的意愿,那孩子自然是要打掉的。 毕竟他还年轻,要什么孩子,又不是以后不能生。 只是他发现的时间太晚,现在叫人家打掉不合适,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而且他大哥肯定不赞成他打掉那个孩子。 毕竟也是一条生命呢。 司徒长风认命地道:“既如此,便让她生下来吧,孩子出生后我自会好生照料。” “至于孩子的母亲……” 他顿了顿,“过两日我去问问她,是要留在我身边做个侧室,还是给笔钱打发了。” 若是后者,他也会安置好她的去处。 司徒炎便也没说什么了,只是道:“日后不可这般胡来。” “兄长放心,经此一事我定会长记性。”他也不想年纪轻轻就带着几个娃。 想想就头痛。 司徒长风叹着气离开。 司徒修却没有他三叔的好运气。 司徒长风是他爹的庶弟,不好责打。 但他不同。 他是他爹的亲儿子,动起手来不必有这么多的顾忌。 于是,在他好不容易养好自己的身体后,又被他爹揍得泪眼汪汪。 接着便被他爹提溜着来到梅少傅府上赔礼道歉。 回府后又是一通家法伺候,还罚他跪了祠堂,让他对着祖宗反省。 第27章 惯的她,直接灌 梅少傅愧疚不已。 如果不是他逼着女儿嫁给司徒修,梅若寒又怎会走到和离这一步? 如果司徒修没有偷拿嫁妆,没有背叛自己的诺言,两人更是不至于和离。 但事已至此,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那日之后,谢墨还是会时不时地去和梅若寒偶遇。 丫鬟感慨道:“小姐,将军心中还是有您的。” 梅若寒闻言,却只是笑笑。 经过两年婚姻的磋磨,她现在已经看开了。 最初嫁为人妻的时候,她也曾为此黯然伤神过,后来操持家务,性子逐渐变得泼辣,不似以往的文静。 现在她是真的放下了。 立冬将至。 天气越来越冷,柳美人也发动了。 元祐帝没有去守着她,只派了宫人去盯着,有消息第一时间来报。 叶霜默默吐槽。 【果然,只有先皇后的孩子是父皇的孩子!】 【除了太子是父皇亲自守在殿外等来的,其余的皇子,哪怕是哥哥跟我,都没有这个待遇。】 元祐帝:“……”这话说的。 叶霜倒是无所谓元祐帝更喜欢哪个孩子。 若是前世她还会在意。 但今世不同。 她都几百岁了,哪里还会去计较这些。 【话说回来,柳美人定是恨极了父皇。】 【毕竟是父皇下旨夺她妃位,致使后宫中人人都可以踩她一脚。】 【以柳美人的怨气深重,不出意外死后是可以成为厉鬼的。】 【想想还真是怪刺激的。】 【也不知道父皇怕不怕鬼?】 元祐帝沉默了。 你平时私底下就是这么编排你爹的? 【父皇到底什么时候让我回去啊?怎么时不时就要带着我一起批奏折?】 【还是说皇子太多了,所以父皇更稀罕公主?】 元祐帝不为所动地批着奏折。 临近傍晚,宫人来报:“陛下,行云阁那边生的是个小皇子。” 元祐帝微微颔首,没什么惊喜。 毕竟他早就从自己女儿心声中知道老七是个皇子了。 【男人可真是大猪蹄子。】 【你就算不满柳美人,好歹也问一下你儿子怎么样吧?】 【宫里向来是捧高踩低见风使舵的,你这样不闻不问,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对这个儿子不上心吗?】 元祐帝眼角抽搐。 “七皇子如何了?” 宫人道:“小殿下一切安康。” 元祐帝忽地想起来,自己还没有为七皇子找一个抚养他的妃子。 “朕稍后去探望一下他。” 宫人诧异地应了。 叶霜摇头晃脑。 【瞧瞧,你这个爹当得有多失败。】 【亲生孩子刚出生,做爹的去探望本该是理所当然的事。】 【结果父皇你破天荒这么一遭,宫人都惊呆了。】 元祐帝:“……” 元祐帝拳头硬了。 别以为你在心里吐槽,朕就治不了你! 元祐帝忽地道:“太子身为中宫嫡子,开蒙时间也比一般皇子早了些。” 叶霜眉头一跳,一阵不妙的预感袭来。 元祐帝笑了。 “朕这段时日思来想去,你与你兄长也是皇后所出,朕不可如此偏袒太子。” 叶霜面无表情。 元祐帝泰然自若地继续往下说。 “你兄长正是上书房的年纪,倒也不必提前了。” “你是皇后嫡子,又是朕膝下唯一的公主,待遇自然不能等同寻常公主,朕欲让你四岁生辰过后便去上书房报到。” “霜儿,你以为如何?” 叶霜心底叹了口气,“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距离她四岁生辰还有大半年,时间上倒也不是很赶。 元祐帝批过奏折后,又写了道圣旨。 然后抱着她来到行云阁。 柳美人撑着羸弱的身体起来,眼底泛着一丝希冀,“陛下……” 柳美人生的一副好皮囊。 即使刚生产完,她的姿态也是弱柳扶风,楚楚可怜,叫人心疼。 元祐帝却没有半分怜惜。 他可还记着她喝西凉偏方的那笔账呢! 大太监高声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柳美人德行有亏,戕害皇嗣,今,赐鸩酒一杯,七皇子交予苏容华抚养,以示惩戒。钦此!” 柳美人豁然抬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元祐帝。 她低声喃喃:“德行有亏……戕害皇嗣……” “哈哈哈哈哈哈!” 殿内回荡着仿佛厉鬼的笑声,凄厉绝望。 柳美人字字泣血:“陛下!” “臣妾侍奉陛下多十年有余,到头来竟落得如此下场?!陛下,你好狠的心!” 元祐帝淡声道:“谋害皇嗣是死罪。” 柳美人神经质地笑了。 “后宫之中多的是女子以腹中胎儿为自己谋前程,臣妾何错之有?!” “若非陛下夺了臣妾的妃位,若非陛下你表现出厌恶臣妾腹中胎儿的举动,臣妾又怎会动了打掉他的念头!” “他也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臣妾怎会不心疼?!” 【说得还挺有道理。】 【如果不是父皇夺她妃位,她还真不会打掉这个孩子。】 元祐帝额角青筋跳了跳。 合着都是朕的错了? 【不过你明知喝偏方生下来的孩子多半会有残缺,却还要如此行事,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元祐帝松了口气,看来他女儿还是明事理的。 叶霜对柳美人升不起半点同情。 【比你更无辜的,是那些曾被你打掉胎儿的低位妃嫔。】 【她们就指着有个孩子傍身,而你,却残忍地剥夺了她们的希望。】 【前世七皇弟也是在你的责打中长大,后来才长成那般阴暗偏激的模样。】 阴暗偏激?老七? 元祐帝眉头一跳。 不过现在他把七皇子给苏容华抚养了。 应该,大概,也许,老七不会长成这样吧? 苏容华在后宫的存在感虽然不是很高,但是她恪守本分,也很老实善良。 大太监令人将鸩酒端上来,“柳美人,请吧。” 柳美人终于知道害怕了。 她一把将酒盏打翻,“本宫不喝!” 大太监脸色沉了下来,但柳美人到底是皇帝的妃子,他不能用强硬的手段。 于是派了个小太监去偏殿请示元祐帝。 元祐帝正抱着自己女儿探望七皇子呢,突然被人打断很是不高兴。 很快,元祐帝的口谕传来—— 惯的她,事儿这么多,直接给朕灌下去! 第28章 储君 大太监阴恻恻地笑,“对不住了娘娘,奴才也只是奉命行事。” 说罢,一挥拂尘,尖声道:“给杂家灌!” 话音落下,几个小太监扑上前去,争先恐后地给柳美人灌酒。 ——大太监是在皇帝身边侍奉的,他们自然要拼命讨好。 柳美人在挣扎中没了声息。 偏殿。 叶霜一脸严肃地伸手,戳了戳七皇子的脸蛋。 【刚出生的孩子都这么小吗?感觉还没有父皇的巴掌大。】 元祐帝嘴角抽了抽。 什么叫还没有他的巴掌大? 【咦,七皇弟还会动呢!哎呀,他转头干什么,不喜欢我戳他吗?】 【我偏要戳。】 叶霜又戳了两下才意犹未尽地收回手。 【小孩子的脸真软!】 元祐帝道:“行了,回宫吧,你七皇弟也该喝奶了。” 叶霜点点头。 奶娘抱着七皇子到一旁的角落里去喂奶。 与此同时,兰心阁。 苏容华正在侍弄自己的花草,便有太监过来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待听完圣旨的内容时,苏容华有片刻的怔然。 陛下要把七皇子交给她抚养? 送走太监后,身边的宫人真心实意地为她高兴,“娘娘日后在宫中,又添了一份保障呢。” 柳美人已被赐死,那么苏容华也不必担心七皇子长大成人后会与生母藕断丝连。 有皇嗣傍身的后妃,日子总会好过些。 苏容华也叹道:“没想到陛下还记得,后宫之中有我这号人呢。” 宫人笑道:“要不说您运道好呢。” 苏容华的位份不高不低,她自己的性子又是偏安一隅,向来不争不抢,所以也没有后妃会算计她。 也是后宫中少有的自在人了。 如今又白得了一个皇子,不少人暗地里都羡慕着呢。 苏容华闻言笑了笑。 她也认为自己运气着实不错。 深夜,行云阁。 值夜的宫人提着灯笼,径直地从一缕幽魂身前穿过。 他搓了搓胳膊,“怎么有点凉飕飕的……” 元祐帝今晚宿在坤宁宫。 毕竟按照他女儿的心声来说,柳美人死后会变成厉鬼。 他到底是一个成年人,半夜也不方便跟公主待在一块儿。 于是稍加思索后,元祐帝便决定,这两天都让皇后侍寝。 当然,鉴于可能有鬼在暗处偷窥,所以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盖着被子纯聊天。 叶霜若是知道元祐帝的想法,肯定会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该说不说,她父皇是真的惜命。 东宫。 掌灯的太监心疼道:“殿下,时辰不早了,快去歇息吧。” 太子道:“你若是乏了,自去歇息便是,孤还要一会儿。” “奴才不累,奴才要在这里守着殿下。” 太子没说什么了。 偶尔有细微的翻页声响起。 唰—— 一阵阴风吹过,窗外的树叶以及屋内的烛火都被吹得摇摇晃晃。 太监一个激灵,“怎的忽然刮起了风?” 啪—— 烛火灭了。 太监面色悚然,眼神惊惧,下意识地想到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太子也惊了一下。 很快又冷静,摸着黑重新点燃蜡烛。 太监松了口气,才发现不过这么短的时间,自己已是冷汗淋漓。 太监跪地道:“奴才万死,方才竟忘了反应。” 太子摇头,温声道:“起来吧,不关你的事。” 太监感激道:“殿下仁慈。” 心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要不说是储君呢。 若是寻常小孩只怕早已哭天抢地。 太子却自始至终都冷静淡然。 太监依言起身,浑身的汗毛却陡然竖起来,神经质地看一眼殿内。 是错觉吧…… 太监安慰自己,东宫怎么会有女人的尖叫呢? 一定是错觉。 与此同时,坤宁宫。 叶霜倏然睁开眼。 太子是储君,皇帝也是“君”。 寻常的厉鬼轻易无法近身。 皇室受龙气庇佑,一般鬼魂也不能接近。 厉鬼却不同。 柳美人死后成为厉鬼,皇帝与太子倒是不会受影响。 其余人却没那么好的运气。 柳美人深恨元祐帝,所以她的第一个目标是太子。 谁叫太子是她父皇最喜欢的孩子呢。 柳美人发现自己不能接近太子后,下一个目标就是元祐帝。 但她肯定不会作死地直接撞上去。 元祐帝跟太子不一样。 他是真正的帝王。 而且还是有功德在身的帝王。 若是柳美人试图伤害元祐帝,还不等她靠近,就会直接魂飞魄散。 所以她顶多也就是远远地瞧上一眼。 至于最后倒霉的是谁…… 呵。 当然是坤宁宫的人! 毕竟她父皇可是宿在坤宁宫。 叶霜将之前出宫逛街时买的朱砂和黄纸拿出来,开始画符。 借用工具画符比她凌空画符所需要的灵力更少。 对于修为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叶霜来说,还是选择朱砂画符更划算一点。 叶霜勤勤恳恳地画符。 柳美人不依不饶地追到坤宁宫。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元祐帝,嘴角勾着阴冷的笑。 ——陛下。 ——来与臣妾共赴九泉吧。 柳美人神色癫狂地冲下去,却在半空中感受到一阵灼热骇人的光芒。 她猛地停住,表情阴沉。 柳美人怨念颇深地看向坤宁宫的偏殿。 虽然她不能伤害皇帝和太子,但她可以伤害其他人。 叶霜画完符后头也不抬地道:“这么快就来了?” 她自言自语:“看来你在父皇那里受到的阻力不小。” “这么说的话……啧,父皇身上的功德恐怕也不少。” 柳美人:?? 柳美人大惊,难道她可以看见自己? 柳美人警惕地看她一眼。 叶霜讶异,“怎么不过来?” 她忽地弯了弯眼,“还以为你听见我的话后仍旧会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没想到你还挺聪明。” 柳美人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被她的话刺激到,柳美人疯了般冲过去。 叶霜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直接一张符拍她脑门上。 柳美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她贴的是什么,身影就迅速地消散了。 叶霜将黄纸搁置到一边。 寂静无声的殿内,忽地听见女孩的童音:“功德……” 所谓在其位谋其职。 若是皇帝当得好,那么身上的功德自然也少不了。 看来她父皇这个皇帝还是当得不错的。 第29章 差点害死两个女儿 翌日。 叶霜醒来后就被带去御书房。 元祐帝一边批改奏折,一边仿佛不经意地问道:“昨夜休息得如何?” 叶霜看一眼她父皇,忍不住腹诽。 【你心里没点数吗?】 她乖巧答道:“儿臣昨晚睡得很香。” 元祐帝微微颔首。 看来柳美人已经解决。 寒风簌簌,气温越来越低。 元祐帝决定在下雪前带大臣们去皇家围猎场狩猎。 叶霜愤愤不平。 【大冬天的打什么猎!】 【你打猎就打猎吧,皇子公主还要随行是怎么回事?哦,锻炼身体?】 【可我只想睡觉啊。】 叶霜捧着手炉,真不知道父皇抽什么疯,打猎还要带上她。 【这么浩浩荡荡一群人去打猎,瞧着倒不像是娱乐,反而像是某种政治活动。】 叶霜虽然知道皇帝出行时带几千几万个人都很正常,但她一直无法理解。 【带着这么一大群人去玩,真能玩得尽兴吗?】 元祐帝倒没觉得有什么。 毕竟他早就习惯了。 此次冬狩,朝中不少重臣都会随行。 英国公府也在其中。 萧忍冬得知他们要去打猎的时候,怨气深重地道:“娘,我也要去!” 她抱着何曼文的手臂撒娇,“我都在家里反省几个月了。” 何曼文温声劝道:“三娘,陛下让你禁足一年,然而此时半年都没有,你就嚷嚷着要出去,若是陛下知道了,会怎么想你?” 萧忍冬眼珠子一转,“那你去跟陛下说,冬狩回来后我再继续禁足,这不就好了?” 何曼文有些意动。 不过她的理智还在,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陛下的本意是让你尝到教训长长记性,现在你禁足已有四个月,苦头也吃够了。” “为娘倒是有心想要为你求情,但圣旨已下,陛下若是解了你的禁足,岂不是成了言而无信之人?” 萧忍冬挫败,“娘……” “胡闹!” 萧毅沉着脸过来,打断她们的对话。 “你当圣旨是儿戏吗?还能轻易为你改了?” 萧忍冬顶嘴道:“若是从前,就是再荒唐的事,爹你也会为我试上一试,现在妹妹被认回来后,爹你就开始偏心了。” 她不满道:“你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女儿。” 何曼文不禁蹙眉,“三娘说得不错。” “自从扶光被接回来后,你对三娘的态度大不如从前了。” 萧毅冷笑道:“曼文,你看她如今多荒唐!陛下的旨意她都敢不遵守!” 何曼文为女儿辩解道:“可她不是被我劝住了吗?” “你我年少时,难道就没有做过荒唐的事?” 萧毅道:“我当初就是再荒唐,也不会胆大妄为到抗旨!” 说罢,他重重地甩袖离去。 何曼文叹道:“三娘,日后还是收敛点吧。” “不可再如今日这般任性妄为了。” 萧忍冬手脚冰凉地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呵。” “说什么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假的!你们两个骗子!” 萧忍冬脸色阴沉。 丫鬟生怕被迁怒,战战兢兢,“小姐……” 萧忍冬寒声道:“那个和尚怎么说?” “奴婢按照您说的,去普化寺寻了了空道长。” “道长说,让您不要妄动,不要轻易打破眼下的局面,否则……” “否则便是菩萨在世,也救不了您。” “道长还说,只要您不去伤害四小姐,以四小姐的性子,也不会与您计较这些。” 萧忍冬神色扭曲,“不会与我计较?” “这个该死的秃头和尚!说得好像萧扶光是什么大度的人一样。” “如果不是她,我又怎么会在这个家里举步维艰?!” 丫鬟心说,你又不是老爷夫人的亲生女儿,还能住在府上就该感恩戴德了。 而不是在背后指责四小姐。 更何况,当局者迷。 萧忍冬认为自己举步维艰,实际上呢? 丫鬟看得分明。 夫人的心,可是一直在她身上。 只是她自己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们一定会偏心萧扶光,被嫉妒蒙蔽了双眼,所以什么也看不清。 元祐帝准备出发冬狩的前几日,一则惊天动地的新闻仿佛插翅般传遍整个京城。 英国公府的三小姐买通刺客行刺四小姐。 朝野震惊。 不是,你们英国公府怎么回事。 府上的女儿竟然互相仇视到了如此地步。 究竟是恨到了什么程度,才会去买刺客行凶? 大臣们不知道萧忍冬和萧扶光的孽缘。 所以在他们看来,事情是这样的—— 萧毅与何曼文两人生的女儿,恨对方恨到要买刺客杀人。 再怎么说那也是你的亲姐妹啊! 而且你们又不是皇族,还有皇位要争,多大点事就喊打喊杀! 你竟然还下得去手! 恐怖如斯。 皇后听闻此事后,脸色微沉。 她没想到萧忍冬竟狂妄至此,还敢买通刺客行凶。 不过一会儿,皇后的懿旨被宫人们送到英国公府。 主要是安抚萧扶光。 为此还赏下了许多好东西。 同时也在懿旨中表示,娘家闹出如此丑闻,她这个皇后也是深以为耻。 望他们能够严惩买通刺客刺杀亲姐妹的那个姑娘。 何曼文脸色苍白地接旨。 直到现在她都没想明白,被所有人放在掌心宠爱的女儿,为什么会做下如此恶劣之事。 萧毅眼下青黑,他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 他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 萧毅悲从中来,“是我的错……” “都是你我的错啊!” “若不是我们纵着她,惯着她,她怎会越来越无法无天?” “若是我们在她第一次动手责打下人时出手阻拦,若是当初没有因为她体弱而百般溺爱,又怎会变成现在这样?” 萧毅潸然泪下。 “曼文,我们差点害死两个女儿!” 何曼文一惊,“你在说什么胡话?” 萧毅痛哭道:“忍冬被我们害死了,扶光也差点被我们害死了!” 何曼文也终于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萧忍冬的人生早在他们选择无底线地宠着纵着时,就已经毁了。 萧扶光差点被刺客杀死。 这么说起来,确实是他们间接害了两个女儿。 何曼文听到此处,也是泪流满面。 良久,她才缓缓道:“我们将三娘送到乡下的庄子去吧?那儿环境清苦,也没什么婆子丫鬟供她使唤,日常的吃穿住行都要她自己动手。” “或许在那里待上几年,她的性子会有所转变。” 何曼文闭了闭眼,狠心道:“还是……就让她余生在那里度过吧。” 第30章 又作妖了 萧忍冬得知自己要被送去乡下后,整个人仿佛厉鬼附身般尖叫。 “我不去!凭什么要送我走?!” “你们把萧扶光送走不就行了?如果不是她,家里也不会有这么多事!” 啪—— 何曼文泪流满面地看着她。 萧忍冬捂着脸,不可置信,“你打我?!” “你以前从来不会打我!而现在,你却为了萧扶光动手打我?!” 萧毅深吸一口气,厉声道:“来人,将三小姐绑起来,由马车送到庄子里去!” 话音落地,立时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丫鬟上前捆住萧忍冬。 萧毅叹一声,“我们去看看扶光吧。” 何曼文含泪点头。 夫妻俩又分别从自己的小金库挪了铺子财产到萧扶光的名下作为安慰补偿。 如此过去两日,冬狩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往皇家围猎场去。 此次随行的有朝中重臣,以及皇族亲眷,还有两千余人的金吾卫。 后宫妃嫔不在其中。 皇后是一国之母,所以与皇帝同行。 诸皇子中除去年龄稍小的四皇子与五皇子,其余皇子都驾着马儿跟随在御辇附近。 叶霜和叶承文坐在皇后的凤辇中。 “四皇弟以为,我这匹马儿如何?” 掀开帘子一瞧,二皇子轻笑着拍了拍自己胯下的马儿,神色倨傲。 叶霜:“……”怎么又开始作妖了。 叶霜仰头看天。 二皇兄还真是不长记性。 仗着淑妃不在,就肆无忌惮起来。 四皇子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闻言警惕地道:“皇兄的马儿自然是极好的。” 二皇子眯了眯眼,“既如此,你便来帮我牵着它吧。” 说罢,将手里的缰绳递出去。 三皇子皱眉,“皇兄,不可胡闹!” 哪有他这么侮辱人的。 二皇子困惑道:“三弟不是常盼着为兄与其余弟兄兄友弟恭?怎么我现在让四皇弟帮我牵马都不可以?” 三皇子肃着脸,“皇兄,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四皇子默不作声地退到一旁。 他没有那个资本与二皇子硬刚,只能避其锋芒。 二皇子“嘁”一声,“没意思。” 元祐帝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了。 信王感慨道:“几个侄儿倒是像极了我们当年啊。” 说罢,他摇头笑了笑,在棋局上落下一子。 元祐帝闻言否认道:“朕与你当年怎会如此幼稚?” 他沉稳的目光审视着棋局,忽地笑骂道:“老狐狸!” 信王也笑了,拱手道:“陛下,承让。” 元祐帝将棋局打散,“再来。” “臣奉陪。” 抵达目的地后,帝后二人陆续从御辇上下来。 能出现在皇家围猎场的猎物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确保不会伤到贵人的。 叶霜望着偌大的围猎场,面色恍然。 【如果我不曾记错的话,父皇前世就是在围猎场丢了好大一个脸来着。】 【若非父皇他是皇帝,朝野上下只怕会议论纷纷,当面调侃挖苦的估计也不在少数。】 元祐帝脸上的笑容缓缓凝固。 他前世丢什么脸了? 竟然这么严重? 皇后与几位皇子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视线不往元祐帝的方向看去。 叶承文抓心挠肝,实在是好奇得紧。 父皇到底怎么丢脸了? 【虽然于性命无忧,但对堂堂一个皇帝来说,实在是……】 叶霜暗暗摇头。 【也不知道史官有没有将当初那一幕记录下来?若是没有记下倒还好,若是记下了……】 【那真是丢脸丢到后人面前了!】 元祐帝黑着脸。 所以到底怎么丢脸了?你倒是说啊! 你不说我怎么避免? 【呀!还有兔子呢!等会儿抓起来烤了。】 叶霜接下来的心声中心思想主要围绕一个字。 ——吃。 元祐帝太阳穴突突地跳。 同时,他的内心也警惕起来。 无论前世他怎么丢的脸,那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现在想办法避免。 元祐帝打起精神来,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毕竟是关乎史书上会不会记载他某年某月某日在皇家围猎场如何丢脸的大事,自然不能松懈。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都没有遇到什么危机,元祐帝也渐渐放松了。 “哈哈哈哈哈!” 二皇子猖狂的笑声被风传过来。 叶霜抬头看过去,不知道他又抽什么疯。 “父皇!”二皇子兴冲冲地驾着马儿过来,“父皇快瞧,这是什么!” 二皇子侧身让开,便见四皇子手中提着只奄奄一息的白狐。 鲜血将四皇子的手都染红了。 二皇子道:“现在天气越来越冷,父皇正好可以拿这白狐的皮毛做一件狐裘。” 元祐帝笑道:“你有心了。” 二皇子骄傲地昂着头。 叶霜看向保护自己的侍卫,“你去将那白狐接过来。” 四皇子怔怔地看过来,想起自己此时定是狼狈不堪,又迅速地低下头。 有些局促。 【二皇兄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讨厌。】 【父皇也是,没看见四皇兄手都在抖吗?】 【好歹让人将那白狐接过来吧。】 四皇子心底微暖。 元祐帝面色僵硬一瞬,随即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 朕这不是没注意吗! 其余几位皇子也陆陆续续地聚集过来,向他们的父皇呈上自己的猎物。 三皇子看见四皇子手上的血后,眉头微皱。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谁干的好事。 三皇子拿出自己的帕子递给他,“皇弟擦擦吧。” 四皇子沉默两秒,低声道:“多谢三皇兄。” 三皇子道:“皇弟待会儿跟我一块行动吧?” 四皇子知道他是有意照拂自己,闻言应下,又道了声谢。 三皇子却摇头,“是我没有看顾好皇兄。”此事他也有责任。 【三皇兄还是一如既往的君子。】 【二皇兄怎么就没有学到三皇兄半分的品格呢?】 三皇子被这心声夸得脸色微红。 二皇子奇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 二皇子莫名地打马跟上。 元祐帝兴致上来,带着众人往深处去。 【作死啊这是。】 【越是往深处,负责人对里面的猎物越是不熟悉,连围猎场的工作人员都不能保证里面没有危险,你还这么大大咧咧地往里面冲。】 【万一有你不能对付的猎物怎么办?】 【我算是知道父皇前世为什么会丢这么大一个脸了。】 【这是凭借着丰富的探索精神,把自己给作成那样了。】 第31章 太子居心不良 元祐帝:“……” 能不能盼着你父皇一点好! 元祐帝虽然对心声中透露出来的丢脸一事心存顾忌,但还不至于畏手畏脚。 他处理政事时也会遇到重重困难,难道便要因此放弃吗? 一国之君若是如此软弱,不如早日退位让贤! 故而,元祐帝依旧按照原本的意愿,带着众人往深处去。 猎得数十只猎物后,众人在一处河边休息片刻,令侍卫燃烧篝火开始炙烤野肉。 叶霜翻转着架在上面的烤肉,揉了揉肚子。 这么一会儿下来,还真有些饿了。 叶承文将自己烤的肉递过来,期待地看着她,“妹妹你快尝尝怎么样?” 叶霜咬了两口,“不错不错,能够下肚。” 得益于从前习得一手逆天厨艺的师姐,她对食物唯一的要求是能吃就行。 再加一条吃不死人。 叶承文弯了弯眼。 其余的皇子也在烤着自己猎来的猎物。 二皇子的笑声响起:“四皇弟打的兔子还真是像极了你。” 众人:“……” 四皇子一言不发地将兔肉翻了个面,对他嘲讽的话语置之不理,仿佛不曾听见。 鉴于他们的爹还在场,二皇子便没有继续纠缠不休。 元祐帝没有心思关注皇子们的明争暗斗。 或许是久不曾出宫走走,这么一会儿的锻炼下来,他竟感觉闷得慌,甚至还会短暂的头晕眼花。 元祐帝没怎么放在心上。 待会儿回去的时候让御医把下脉便是。 众人吃过烤肉后,又往更深处去了。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 侍卫尽职地提醒道:“陛下,该回去了。” “既如此,今日便到这里。” 元祐帝道:“回去吧。” 众人应声:“是。” 唰—— 数支利箭朝着这边射过来,钉在树干上。 元祐帝神色倏然凌厉。 侍卫们反应迅速地将元祐帝以及诸位皇子公主保护起来。 铮—— 箭矢被剑身荡开,上百道黑色身影从高处一跃而下。 【哎呀!我就说我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原来是这件事!】 叶霜掰开叶承文捂住自己眼睛的手,神色淡定。 【不过,造反而已,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元祐帝:??? 造反?谁要造反?! 元祐帝浑身血液倒流,气得脸色涨红,造反这事儿还不重要吗! 皇子们也不禁朝着这边看过来,心道皇妹可真不靠谱。 这可是造反啊! 一个弄不好,他们就要沦为丧家犬,你这个公主也会名存实亡! 【毕竟我记得前世的时候,父皇很快就揪出来了幕后主使者,杀了个人头滚滚。】 元祐帝松了口气。 从刚才的心声中他可以大致地猜到,造反的人幕后势力并不强大,还没有形成气候,不足为惧。 皇子们也松了口气。 万幸,父皇是个靠谱的。 刺客们很快被拿下。 但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被抓后纷纷咬舌自尽,藏在口中的毒药发作,不消片刻,便毒发身亡了。 元祐帝脸色阴沉,竟然一个活口都没有。 他原先是打算对这些人严刑拷打的,可惜现在没有这个机会了。 侍卫长跪地道:“臣万死,让陛下受惊了。” 元祐帝深吸一口气,冷静道:“回去再治你的罪。” “是。” 元祐帝带着众人原路返回。 转身之际,赫然迎上一只威风凛凛的大虫。 众人俱是一惊。 回过神后登时都手忙脚乱起来,“护驾!快护驾!!” 在一阵兵荒马乱中,某人淡定的声音格格不入。 【嘶。】 【这一幕终究还是到来了吗?】 【堂堂天子,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大虫吓晕!】 【传出去像什么话!】 元祐帝:“……” 元祐帝怒不可遏,心说你个小兔崽子胡说八道些什么,朕看上去有那么废物吗?! 或许是气急攻心,又或许是什么别的原因。 总之,元祐帝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下了。 皇子们:“……” 啊这。 父皇你该不会真的被吓晕了吧?! 率先反应过来的太子猛地拔高声音:“父皇!!” 皇子们如梦初醒般地上前将元祐帝围住,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父皇!!” 叶霜知道元祐帝不会有事,故而表现得很镇定,甚至还有闲心胡思乱想。 【我是不是也该合群地喊一声?】 【还是合群一点吧,太突出了可不行。】 抱着这样的想法,叶霜扑上去,哀嚎:“父皇!!” 皇子们:“……” 叶霜嚎完就对上几个皇兄幽幽的眼神。 她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都看着我做什么?】 【难道他们发现这样很像哭丧了?还是嫌弃我嚎的声音太大?】 皇子们:“……”闭嘴吧你! 【话说皇兄们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 【父皇快被我们几个压死了啊!!】 皇子们一惊,猛地从元祐帝身上爬起来。 幸好幸好。 幸好他们起来得早,父皇还没有事。 大虫被赶走后,侍卫们朝着太子跪下,“请殿下明示,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二皇子道:“当然是回去让御医给父皇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子闻言微微颔首,显然是认同二皇子的话。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另一道声音响起。 【回什么回,回去脸就真的丢光了。】 【反正父皇身体又没什么大碍,等他醒了再回去也不迟,好歹能够保住面子。】 【不过此事还是要让太子决定,其余的皇子,哪怕是哥哥都没有话语权。】 【但太子这么关心父皇的身体,肯定不会拖到父皇醒来再回去。】 【看来父皇这个脸是丢定了。】 太子与其余的皇子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来同一个意思。 太子道:“父皇的身体孤清楚。” “我们就在此处歇息片刻,等父皇醒来后再回去。” 侍卫长有些诧异,却还是恭敬地答应下来。 二皇子豁然抬头,寒声道:“太子,居心不良啊。” 三皇子皱眉,“皇兄,你怎可对储君不敬?”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元祐帝从始至终属意的继承人只有太子。 太子的地位也是十分稳固,轻易不能撼动。 除非是脑子被驴踢了,否则太子不会去算计元祐帝。 尤其是太子如今年幼,不过十岁而已,说得难听一点,如果父皇真的驾崩了,太子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守住皇位? 更何况,太子是被元祐帝亲自抚养长大的。 故而无论是出于感情还是利益,太子都不会对他们父皇下手。 第32章 气性还挺大 二皇子被训斥后便闭上了嘴。 他当然不是服气了,只是知道自己斗不过太子罢了。 太子淡声道:“孤知道二皇弟对孤心存不满。” “但,还望二皇弟知道,什么是尊卑,什么是长幼有序。” 太子鲜少露出这样冷硬的一面。 皇子们皆是微愣。 反应过来后,他们齐声道:“谨记太子教诲。” 虽然这话不是对他们说的。 二皇子也不情不愿地道:“皇弟谨记太子教诲。” 太子微微颔首。 直到傍晚,元祐帝才从昏迷中醒来。 想到自己昏迷前看见的那一幕,以及听见的心声,元祐帝悟了。 他知道自己是怎么丢脸的了。 元祐帝黑着脸。 他! 堂堂大夏天子! 怎么可能会被一只大虫吓晕过去?! 昏迷之前的那股不适感依旧萦绕在心底。 元祐帝脸色难看。 一定是有人算计他! 太子温声道:“父皇,我们该回去了。” 元祐帝闻言愣住,抬头看一眼天色。 这是还没回到露营地? 元祐帝猛然松了口气。 万幸。 他的脸面保住了。 元祐帝眼神欣慰,“北辰,你此次的表现着实不错。” 太子一怔,又笑了笑,“儿臣多谢父皇夸赞。” 侍卫长也在此时站出来,一板一眼地将元祐帝昏迷期间发生的小插曲说了。 元祐帝听完,不辨喜怒地看向二皇子。 差点害得你父皇名声不保不说,还试图威胁太子,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元祐帝最不满的是二皇子不敬太子。 “看来你母妃对你的教育还是没有到位,才会让你长幼不分,公然顶撞太子。” 轻飘飘的一段话,其中所蕴含的意思却让二皇子直接呆住了。 他知道,自己此次的冲动行事恐怕要牵连到母妃了。 后宫之中向来如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皇子犯错,母妃也要陪着受罚。 母妃若是惹了皇帝不喜,其子也多半不会得到重用。 二皇子若非仰仗着淑妃的势力,又怎么能够明目张胆地欺负四皇子呢? 四皇子的母妃不受宠爱,所以他也不敢反抗二皇子。 而现在风水轮流转,也轮到二皇子尝尝被人以权势欺压是什么滋味了。 二皇子满心绝望,“儿臣回去定会好好反省。” 以父皇对太子的宠爱,肯定不会轻描淡写地揭过此事,他和母妃一定会受到重罚。 简单来说就是—— 他被杀鸡儆猴了。 有他和母妃的前车之鉴,若是再有人想要不敬太子,怎么也得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承担得起后果。 三皇子虽然不平自己皇兄牵连母妃,但也有些庆幸。 庆幸他皇兄在闯下弥天大祸前,率先吃了个大亏。 若是不吃个亏长长记性,他皇兄日后说不得会变成怎样无法无天的人呢。 元祐帝让随行的侍卫回宫后记得提醒自己处罚二皇子及其母妃。 侍卫恭敬地应下。 太子没有为二皇子求情。 他虽素有仁善之名,却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二皇弟行事向来猖狂无所顾忌,让他长长记性也不是什么坏事。 元祐帝深吸一口气,“回去吧。” 众人跟随他原路返回。 大臣们见到消失一天的元祐帝,纷纷急切道:“陛下可有受伤?” 原来是有刺客的消息不胫而走,大臣们又寻不到皇帝的踪影,差点生了乱子。 元祐帝安抚完大臣们后,又召来御医为他诊脉。 他今日打猎烤肉时便感到身体不适,当时以为是太久没有运动的原因,现在想来分明是有人在搞鬼。 御医探上元祐帝的脉搏,沉吟道:“老臣观陛下体内还有残留的毒素,想必也是因此身子发虚,浑身无力。” 元祐帝皱眉,“毒?” “这毒无色无味,也不致命,唯一的用处就是可以让中毒之人失去力气。” “最初的时候会感觉浑身疲乏,时间长了,就会晕过去。” 御医所说和元祐帝的症状完全符合。 御医再次拱手道:“陛下无需担心,只要您没有每天服用,这毒就不会对您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 元祐帝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个造反的人是谁。 元祐帝审视着帐内的大臣以及皇族。 造反的人会在这些人里吗? 等等…… 元祐帝皱眉,“信王在何处?” 大太监正要开口,外边忽地一阵吵嚷。 “怎么回事?”元祐帝被吵得头疼。 大太监差了个人去查看,那人很快回来报信,“信王爷得知陛下遇刺的消息后,立刻带着一队护卫赶去救驾,现在陛下回来了,那些侍卫也就都回来了。” 元祐帝动容,“八弟与朕的情谊,这么多年从未变过啊!” 大臣们纷纷应和,开始称赞起两人的兄弟情。 叶霜眼神凉飕飕地泼冷水。 【是啊,想杀你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元祐帝神色一僵。 你、在、说、什、么?! 老八要杀朕?! 【带侍卫去救你是假,去看你有没有死干净才是真。】 【哦,若是没死,他还准备悄悄补上一刀呢。】 【可惜围猎场太大,他不识路,翻了半个山头都没找到你在哪。】 元祐帝:“……” 元祐帝嘴角抽了抽。 老八还是一如既往的路痴。 他沉默一阵后,疲惫地问身边人:“信王人呢?” 大太监道:“信王爷听闻陛下回来的消息后,惊喜得直接晕了过去,御医正在隔壁为其诊治。” 叶霜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是啊是啊,皇叔得知父皇你死里逃生,自己的算计功亏一篑后,生生把自己气晕了过去。】 元祐帝:“……” 看不出来,老八气性还挺大。 元祐帝挥退众人,帐内只剩下贴身的太监。 既然刺客是信王安排的,那么造反的人九成九也是他。 元祐帝召来金吾卫,让他们去搜查证据。 突然得知信任多年的兄弟其实早就想除掉自己,这滋味很不好受。 元祐帝仿佛一尊雕像静坐在帐内,久久无言。 “走吧。”不知过去多久,他甩袖起身,“随朕去探望信王。” “是。”大太监察觉到皇帝情绪不对,小心翼翼地应声。 第33章 高风亮节钱御史 元祐帝没有质问信王为什么要刺杀他。 毕竟现在还没有证据。 再者所有人都知道,信王是元祐帝最忠实的拥趸,突然说他要造反也没人会相信。 信王苏醒后,帝后以及大臣们都过来探望了。 信王动容,“陛下如此待臣,臣无以为报啊!” 【唯有派刺客刺杀。】 元祐帝:“……” 元祐帝微笑道:“说这些做什么?尽快把身体养好才是正事。” 叶霜琢磨。 【话说回来,父皇知道皇叔要造反了吗?】 元祐帝额头青筋狂跳。 能不能不要再说这件事了,朕真的已经知道了! 皇后道:“本宫回去后会送些药材到王府,还望信王保重身体。” 信王笑了笑,“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叶霜忽地叹气。 【谁能想到呢,皇叔竟然还是个大情种。】 元祐帝以及诸皇子:? 这跟信王是情种有什么关系? 不过…… 这么多年以来,信王身边的确连个女人都不曾有。 信王妃的位置空悬多年。 也有不少人私底下怀疑信王是不是有龙阳之好,不喜女子。 信王对此一直是不承认不否认的态度。 久而久之,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信王是断袖了。 【偷偷暗恋兄长的妻子数十年如一日,夜里会因为她辗转反侧,却不曾对任何人说明自己的心意。】 【啧,皇叔这是拿的虐恋情深剧本吧!】 【可惜皇叔的姻缘线浅薄,他与他的正缘也要等到来生才能相遇。】 【也就是说,皇叔注定是单相思咯。】 元祐帝以及诸皇子甚至来不及震惊人真的有来生。 他们第一反应是—— 信王他兄长的妻子,不就是皇后吗! 元祐帝震惊到无以复加。 皇后也是愕然。 叶承文机械地抬头看向信王,简直快麻木了。 信王对他露出慈祥的笑容。 叶承文崩溃。 他把信王当皇叔,结果信王却想当他爹?! 再回想从前信王每每入宫都会给他和妹妹带些小玩意儿…… 他当时以为是叔叔对侄儿的关爱,现在想来,感情信王是拿他当儿子了?! 元祐帝不断在心底告诉自己,冷静冷静,身为皇帝他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不就是突然发现八弟觊觎他妻子吗! 他深吸一口气,面上重新挂上笑容,握着信王的手,殷殷嘱咐他要保重身体。 信王笑着答应。 如此过去半日,大臣们纷纷奏请回京。 再不回去,万一又遇上刺客怎么办? 元祐帝自然是应下。 回到京城后,金吾卫们搜查出来的证据也被呈至皇帝的御案上。 其中有关信王造反的人证物证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谓是证据确凿,板上钉钉。 元祐帝却没有立即处罚信王。 毕竟是相处多年的兄弟,他还需要时间想想该如何处置最为妥当。 反正信王就在那里也跑不了。 叶霜回宫休息两日后,又被她父皇从被窝里拽起来上朝。 叶霜满是怨念地睁开眼。 “父皇能不能放儿臣一马?” “这可是你皇兄他们求都求不来的待遇。” 叶霜重新用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那父皇还是把这个待遇给皇兄他们吧。” 元祐帝道:“若是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将来你去上书房报到又该怎么办?” “那还有大半年呢!” “再说了,上书房又不是寅时报到。” 元祐帝轻咳一声,“别找那么多借口,快起来。” 叶霜哀嚎:“我拒绝。” 抗议无效。 她最后依旧被带到金銮殿来听大臣们朝会。 叶霜眼神幽怨。 元祐帝假装自己没有看见。 自己女儿的心声大有可为,他准备等她及笄后就让她在朝堂任职,现在就当是提前适应一下。 叶霜百无聊赖地听着大臣们在底下吵架,彼此攻讦。 御史中气十足道:“陛下,臣要弹劾礼部侍郎目无礼法,宠妾灭妻,如此罔顾祖宗之法,理应严惩!!” 叶霜瞬间精神了。 国家大事有朝堂诸公讨论,她不善治国,两相比较还是更爱听一些家长里短的八卦。 御史义正词严地批判礼部侍郎是如何宠妾灭妻,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地说了几大段。 其辞藻之华美,言语之犀利,没点文化还真听不懂。 元祐帝向来不耐烦处理这些家事。 但他看出来自己女儿很感兴趣,于是便道:“孙卿,你可有话要说?” 礼部侍郎举着笏板出列,镇定道:“陛下,试问哪个男子家中没有几个小妾?” “臣固然对那小妾有几分宠爱,但也仅此而已,家中的妾侍对夫人也是尊敬有加,绝不存在宠妾灭妻一说。” 叶霜暗暗点头。 【这倒是,礼部侍郎在他夫人面前都跟矮了一截似的,更不必说府上妾侍。】 【只是妾侍的一干用物竟然都是比照着他夫人来的,这就有点离谱了。】 御史显然是有备而来,见此路不通又灵活地换条路继续道:“既如此,孙侍郎对于买卖女子一事又该如何解释?” 元祐帝脸色沉了下来。 大夏每年都会有无数的孩童因为拍花子和亲生父母失散,朝廷对此深恶痛绝,相关的措施下了一个又一个,拐卖人口之事却也屡见不鲜。 礼部侍郎整个人都是一惊,“钱御史万不可信口雌黄空口白牙污蔑人!” 叶霜也是微讶。 【买卖人口达到一定的人数是要砍头的!为官者更是连头顶的乌纱帽都保不住!这御史上来就是这么一口大锅,两人莫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叶霜不禁看向厉声斥责礼部侍郎的御史,随即恍然。 【还真有仇。】 【礼部侍郎为人不大讲究,喜欢随地小便。等等,这是不大讲究吗?简直就是卫生习惯非常差了!】 【偏偏钱御史跟他是邻居,有时回家都能撞见礼部侍郎在他家门口小便,多次劝解无果后,钱御史一怒之下捡起路边的石子砸了他的作案工具。】 元祐帝下半身蓦地一凉。 【自此之后,两人的梁子也算是结下了。】 叶霜感慨。 【钱御史可真是高风亮节,都这样了还没给礼部侍郎套麻袋。】 第34章 削官外放 元祐帝视线瞟向礼部侍郎。 钱御史深受礼部侍郎随地小便的危害不假,但作为一个男人,元祐帝更同情礼部侍郎。 钱御史也真是冲动,实在不行给礼部侍郎打一顿就是了,怎可用石子…… 元祐帝摇头。 正在此时,堂下炸响一道悲愤的声音:“陛下!!” 元祐帝一惊,“孙卿这是怎么了?” 他刚才的注意力全被心声吸引,压根没注意钱御史和礼部侍郎争吵的内容,也不知道礼部侍郎为什么这么悲愤。 礼部侍郎哭道:“臣不过是想给自己买个小妾罢了,怎的到了钱御史口中便成了买卖人口的大罪?!” “还请陛下明鉴!御史纵然有督察之责,却也不可如此血口喷人!” 钱御史唾沫飞溅,激动道:“那被你买走的女子连身契都没有,足以可见她是被拍花子拐走的良家女子!你还在狡辩什么!” 元祐帝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这会儿实在无法直视他们两人。 一个在人家门口小便,屡教不改。 一个拿石子砸别人的命根子…… 元祐帝沉吟道:“孙卿,那女子可有身契?” 礼部侍郎面色唰得惨白下来,“不、不曾有。” 元祐帝皱眉,“没有身契?” “官府没有记录,你怎敢私自买卖?” 【还不是色迷心窍,见那女子生得花容月貌,又有牙子信誓旦旦地担保,头昏脑热之下就将人买回了家。】 礼部侍郎噗通跪地,“臣万死!臣被那女子的容貌蛊惑,才会做出如此鬼迷心窍之事。” 【说得好像都是人家姑娘的错一样。】 元祐帝道:“念在你是无心之过,便只罚你削官外放,再将那女子送回原籍。” 礼部侍郎叩首,“多谢陛下仁慈。” 【嗯?将那女子送回原籍?倒也不用这么麻烦。】 【毕竟巧得很,礼部侍郎买回的正是他十五年前走失的女儿。】 元祐帝瞳孔地震。 这也太巧了! 元祐帝深吸一口气,“那女子是何时被你买回府的?” 礼部侍郎恭敬道:“臣昨日下值回府时买的。” 元祐帝松了口气。 保险起见,他还问了句:“孙卿昨夜何时就寝的?” 礼部侍郎微怔,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涨红着脸道:“陛下,臣并非急色之人。” 礼部侍郎流泪。 他的脸面啊! 他是喜欢貌美小妾不假,但也不至于前脚才买回府,后脚就要拉着人家颠鸾倒凤。 元祐帝心中的巨石落地。 虽然他喜欢听臣子的八卦,但如此有悖人伦之事,实在不宜当成热闹来看。 礼部侍郎和他的夫人找自己丢失的女儿都找了许多年呢。 若是骤然得知此事,恐怕都不能承受住这份打击,说不得会造成怎样的悲剧。 下朝后他便召来礼部侍郎,将这事儿说了。 元祐帝没有透露心声的事,只将自己听见的几个可以作为他们父女相认的证据拎出来讲了。 礼部侍郎闻言,后背都湿透了。 一阵后怕涌上心头。 不说他夫人得知此事后会不会扒了他的皮,只说他自己,若是当真做下如此错事,只怕也会因此郁郁寡欢,身陷囹圄。 思及此,礼部侍郎感激地跪地磕头,“臣,多谢陛下告知。” 元祐帝道:“平身吧。” 打发走礼部侍郎后,元祐帝开始批改奏折了。 叶霜无聊得紧,干脆跟着看起奏折。 元祐帝也没有避着她。 叶霜仰着脸,目光灼灼,“父皇,儿臣可以看那些请安的折子吗?” 她对处理国家政事没什么兴趣,总归还有她父皇和大臣们在,但是她还挺好奇那些官员私底下跟她父皇都在聊些什么。 元祐帝很大方地将那些没什么用的奏折划给她,又让太监搬来桌椅,把她放上去。 大太监低头掩饰震惊神色。 陛下他竟然让小公主批奏折! 虽然只是一些聊闲话的奏折,但那也是奏折。 太子都不曾批过奏折。 再想到元祐帝经常会抱着小公主去上朝,大太监更觉匪夷所思。 若非是小公主,而是某位皇子,他都要疑心陛下是不是准备废太子了。 大太监暗暗摇头。 如果让那些大臣知道元祐帝让公主批奏折,恐怕会一人一口唾沫喷死他。 毕竟这不合礼法。 叶霜不知道大太监丰富的心理活动,兴冲冲地翻开一本奏折。 “陛下最近过得怎么样?” 叶霜挥笔回复,甚好。 “陛下,我们这边下雪了,不知京城天气如何?天冷了,陛下要注意保暖。” 叶霜想了想回复,你也是。 “陛下,臣的儿媳给臣生了两个大胖孙子,臣很高兴,想跟您分享这个喜讯!” 叶霜思考后回复,恭喜。 “听闻陛下遇刺后,臣夜不能寐,恨不能入京来探望,请陛下一定要保重龙体!” 接着又是“自陛下登基以来,百姓如何,朝廷如何”的夸耀,大概意思就是,大夏没有陛下你万万不行! 所以陛下一定要保重龙体啊! 叶霜认真回复,谢谢关心,朕没事。 “臣搜罗到一本前朝的书,陛下有兴趣看看吗?” 书? 叶霜翻开奏折中夹着的书卷,封面赫然是几个大字。 ——前朝野史。 叶霜下意识观察四周,见无人注意自己这边后,顿时神色严肃,一本正经地翻开书页。 如此过去小半个时辰,案几上的奏折几乎没怎么动。 没办法,实在是这野史太野了。 书卷的著作者非常懂得怎么勾起人的好奇心,不知不觉间,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元祐帝自然有发现她在走神看杂书,只是见她兴趣浓厚便没有管。 直到看完半本书后,叶霜才重新打开奏折。 “陛下,住在臣隔壁的方士炼丹把丹炉炸了,整个人都是黑黢黢的,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 “臣还见他误食自己炼出来的丹药后,着急忙慌地去找大夫,由此可见,那些方士都是骗子。” 叶霜忍不住笑了。 【虽然本意是告诫父皇不要学前朝末帝沉迷丹药,但是用这种诙谐的方式说出来还怪有意思的。】 元祐帝认同地点头。 叶霜继续翻开下一本奏折。 “陛下,当你看到这封奏折的时候,臣或许已经遇害了。” 第35章 克死七位王妃 叶霜微惊。 这是不小心把写着正事的奏折划给她了? “不知陛下可曾听说瑞王娶妻之事?当地人都知道,瑞王的六任王妃纷纷在新婚夜暴毙而亡,尸体被人从王府抬出来,死不瞑目。” “坊间传言,瑞王克妻,身上背负着诅咒。” “故而除了有心想要攀附王府之人,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瑞王。” 叶霜神色古怪。 【一年之内克死七位王妃,这是什么扫把星?】 【瑞王……似乎是十九叔?去年才及冠,是父皇年龄最小的皇弟。】 【皇爷爷在世时对十九叔很是宠爱,驾崩之前还拉着父皇的手,叮嘱父皇一定要好好照顾他的宝贝儿子。】 【毕竟是亲爹的遗愿,再加上当时还有那么多大臣在场,父皇也不好拒绝,只能捏着鼻子答应下来。】 【皇爷爷驾崩时,十九叔也不过五岁而已,父皇可以说是又当兄长又当爹的。】 叶霜感慨过后,继续往下翻。 “臣家中有适婚女儿,因为担心惹来祸事,便匆匆为她定下亲事。然,瑞王登门拜访,言小女才貌俱佳,堪为王妃,坚持要娶她入府。” 叶霜将整本奏折看完后,眉头微微皱起来。 奏折的署名是当地县令。 被瑞王强娶的县令女儿结局与前面六位王妃一样,新婚第二日就被抬出王府。 县令悲痛之下去找瑞王要个说法,却被乱棍打出王府。 后续也曾多次求见,却不承想此举惹怒对方,全府上下三百口人被瑞王派来的暗卫灭了口。 县令当时在衙门处理公务,遂侥幸逃脱,当晚便写下这封奏折,让人快马加鞭送至京城。 他本人正在进京告状的路上。 叶霜从小板凳上下来,哒哒哒地跑到她父皇面前。 她仰着脸,将奏折双手递过去,“父皇。” 元祐帝已经从她的心声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但他还是像模像样地接过奏折,大致浏览后,冷笑道:“什么克妻诅咒,一派胡言!此事多半是你皇叔在搞鬼。” 他派去的长史曾跟他禀报过此事。 当时瑞王娶的两任王妃都在新婚第二日横死,长史颇觉诡异,便派人送信过来。 那是去年的事了。 彼时元祐帝还在为国事忙得焦头烂额,哪里有空去管他弟弟的王妃怎么样了? 于是便让对方自己见机行事,斟酌处理,不要什么事都拿来烦他。 结果没想到瑞王竟然给他捅出这么大的娄子。 看他都干的些什么事! 竟然逼得一方县令进京告状! 元祐帝脸色很差。 虽然瑞王可以说是他亲手带大的,但他对瑞王其实没什么感情。 若瑞王是个讨喜的也就罢了。 偏偏对方是个不领情的,尤其骄纵狂妄。 所以在瑞王到了封王的年纪时,元祐帝就直接将他赶出京城了。 元祐帝深吸一口气,将奏折放到旁边,又召来金吾卫,让他们注意这两天京城有没有从外地来告状的人。 吩咐完后,便拿起笔开始写圣旨。 元祐帝神色沉稳,落笔苍劲有力。 叶霜好奇地看一眼,发现是惩罚二皇子及其母妃的圣旨。 罚得还挺重。 二皇子不敬太子,罚禁足一年,淑妃教子无方,罚禁足一年,再将她的牙牌从敬事房摘下来。 若是对寻常妃子来说,这无异于是巨大的打击。 后宫年轻貌美的妃子众多,一年不曾侍寝的妃子,之后也很难让皇帝记起来有这么一号人物。 但淑妃不同。 她膝下有两名皇子,且娘家势力也不弱,自己又深得帝心。 此番不过是被二皇子牵连罢了。 即使禁足一年,元祐帝也不会忘了她。 圣旨很快被太监送到颐华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听完太监宣读的圣旨,淑妃微顿,看向自己的儿子。 二皇子默默地垂着头,仿佛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吧唧。 他真的知道错了。 淑妃接旨后,让宫人将太监送走,淡声道:“本宫之前是怎么教导你的?” 她的语气没有动怒,只是很平静地询问。 二皇子下意识忆起她高坐在上首,时不时地抿一口茶水,监督自己罚跪的模样。 也是这般平静。 二皇子冷不丁地一抖,条件反射噗通跪地,欲哭无泪,“母妃,儿臣知道错了。” 淑妃道:“你仗着本宫的势力在宫中作威作福,如今本宫受你牵连,便罚你随本宫抄经念佛,磨一磨你的性子。” 二皇子不敢反驳,郑重道:“是。” 三皇子叹了口气。 早知今日,你当初老实一点不就好了? 但愿皇兄经此一事能够成长些,莫要再如此任性妄为。 与此同时,御书房。 元祐帝盯着弹劾几位王爷奢靡的奏折陷入沉思。 或许他应该借此机会敲打敲打那些兄弟们? 否则这些人一个个的不是造反,就是使尽浑身解数给他添乱。 元祐帝打定主意后,第二日上朝便将此事拿出来说了。 有早已跟他通过气的大臣将信王造反的证据呈上。 群臣皆惊。 信王怎会造反?! 但那大臣呈上的证据条理分明,信王即使想要为自己开脱也找不到突破口。 “信王,你可有话要说?” 信王沉默一会儿,道:“臣,无话可说。” 元祐帝微微颔首,下令将信王府的男眷充军,女眷流放到边境去开荒。 信王被当庭押入大牢。 元祐帝道:“朕欲让十八王入京听训,谨以此事为戒。” 话音落地,大臣们或是阻拦或是附和。 “陛下,万万不可!王爷受封后无诏不得入京,为的就是防止生乱,陛下若想训诫十八王,可令天使带着圣旨前往诸王的封地。” “臣认为陛下说得有理,京城有禁军和金吾卫在,又何惧宵小作乱?” 持不同意见的大臣互相怒目而视,吵得不可开交。 直到朝堂上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之后,元祐帝拍板道:“此事就交给礼部来办。” 大臣们:“……” 礼部尚书眼神幽怨。 合着陛下你是根本没想过跟我们商量啊! 第36章 十八王入京 元祐帝下朝后就去牢里探望信王了。 信王戴着镣铐,身穿囚服,不曾主动开口。 元祐帝缓缓道:“朕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造反?” 信王沉默一会儿,“臣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臣和陛下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最后坐上皇位的,却是陛下你。” “若是臣早陛下几年出生,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元祐帝顿了顿,没有再说什么,带着人离开。 没多久,分散在各地的王爷们也接到了召自己入京的圣旨。 恭敬地送走天使后,他们忍不住揣测元祐帝此举的深意。 如此过去半个月,十八位王爷陆陆续续地抵达京城。 元祐帝让礼部设宴款待他们。 皇子与公主也要出席。 叶霜心底嘀咕。 【十八个皇叔……不对,加上还在牢里的那个,一共是十九个。皇爷爷也太能生了吧。】 【等等,父皇他正值壮年,该不会也要跟皇爷爷一样生这么多吧?】 元祐帝脸上的笑容一僵。 不是,你能不能尊重一下你父皇?!不要总是在心里编排朕! 宴会开始。 舞姬们来到殿内中央献舞。 叶霜看向瑞王的位置,眉梢微扬。 【这就是那个扫把星皇叔?】 叶承文正在喝低度数的果酒,闻言险些一口喷了出来。 元祐帝也差点被呛到。 恰在此时,有太监来到他身边附耳低语。 上奏的县令已经在御书房候着。 元祐帝神色微凛,不动声色地看向瑞王。 瑞王对此一无所知,继续搂着美人饮酒。 元祐帝道:“让他过来。” 他准备借此机会敲打敲打其余王爷,顺便杀杀瑞王的威风。 太监很快去将县令请来。 元祐帝挥手让舞姬们退下,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道:“朕昨日接到弹劾瑞王的奏折,那人痛斥其灭他满门。” “朕作为兄长,怎么会不相信自己的弟弟呢?” “可若是不与那人当面对峙个清楚明白,恐怕日后会对瑞王纠缠不休,从而影响皇弟的声誉。”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好像他真的相信瑞王一样。 瑞王捏紧酒杯,恨得咬牙切齿。 元祐帝见他如此作态,大感神清气爽,嘴角翘了翘。 县令被带过来后,跪地道:“求陛下为臣做主!” 他老泪纵横地将事情始末经过说了。 顿时,在场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投向瑞王。 十七位王爷纷纷在心里感慨,要说荒唐,他们还是比不过十九弟啊! 起码他们干不出来新婚第二天就送王妃见阎王的事。 是的,十七位王爷都猜出来其中一定有瑞王做的手脚。 毕竟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如果瑞王真的是扫把星,那他们这些曾经跟他同住在皇宫的兄弟怎么没事? 再听那县令说自己被灭了满门,半数以上的王爷扼腕叹息。 十九弟糊涂啊! 你要灭人家满门之前不会去看看府上人口是否都在吗? 这不就放跑了一个! 县令高声哭道:“求陛下为臣做主!” 元祐帝道:“瑞王,你可有话要说?” 瑞王不慌不忙道:“陛下可是信了县令的一面之词?” 元祐帝款款注视着他,“朕当然更相信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只是如今有人千里迢迢赴京告状,怎么也要给对方一个交代,皇弟以为呢?” 瑞王阴森道:“皇弟以为,陛下是老糊涂了。” 元祐帝:“……” 元祐帝脸上的假笑垮了下来。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十七位王爷震惊到无以复加。 不愧是十九弟,一如既往的嚣张! 叶霜倒吸一口凉气。 【从前只听说十九叔狂妄自大,没想到竟然狂妄到了连父皇都敢骂的地步。】 皇子们点头,十九叔真是名不虚传。 “如果不是老糊涂,陛下又怎会因为外人的几句话就怀疑自己的亲弟弟?皇兄们以为呢?” 瑞王的视线从十七位王爷身上扫过。 十七位王爷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就是不与他对视。 十九弟啊十九弟,不是兄长不帮你,只是我们没有你那么好命,还有免死金牌护着。 但凡我们敢附和你一句,马上就会被陛下拉下去杀鸡儆猴。 瑞王寒声道:“本王竟有尔等这般废物的兄长!” 十七位王爷:“……” 不是,叶廷玉你什么意思?! 有本事把你的免死金牌扔了再说话! 瑞王看向县令,“你指认本王灭你满门,可有证据?” “自然是有的!” 县令将早已准备好的证据递上。 元祐帝早已让金吾卫搜查过证据,象征性地翻了两页后,道:“瑞王,你可还有话要说?” “按照县令的证据,灭他满门的人乃是你府上的护卫。” “既然如此,此事和我有什么关系?要罚也是罚那些护卫。” 元祐帝:“……” 你这不是胡搅蛮缠吗? 他叹道:“县令府上三百口人被你赶尽杀绝,朕有心要你为那些冤魂偿命,只是先皇临终前曾将你托付给朕,终究是朕辜负先皇的信任了。” “先皇生前最挂念的就是十九弟,你又是朕一手带大,朕实在不忍心你落到如此下场,便让你与先皇团聚,余生去为他守皇陵吧。” 守皇陵?! 瑞王甚至顾不得尊卑了,站起身时动作之大带翻桌椅,“本王有父皇赐下的免死金牌,你敢动我?!” 叶霜不忍直视。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父皇虽然不能杀你,但他可以变着法折腾你啊。】 【从前父皇不罚你是因为他懒得跟你计较。】 【现在你干出了屠人家满门的丑闻,父皇没把你吊起来打都是脾气好了。】 元祐帝点头,他自认对瑞王已经足够客气,结果对方却蹬鼻子上脸,把他的脸往脚底下踩。 瑞王身边的王爷看不过眼拉他坐下,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瑞王此时才意识到,免死金牌也不是万能的。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灰败下去。 县令灭门一事处理完,该轮到新婚第二天就被抬出去的七位王妃了。 元祐帝沉声道:“瑞王,那些女子的尸首现在在何处?” 瑞王像是被点醒,他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急道:“那些女子还没死!” 第37章 不会真有傻子信了吧 元祐帝下意识认为他在狡辩,却还是问出在场所有人的疑问:“什么意思?” 瑞王似是难以启齿。 “那七位王妃如今都在本王的后院里头。” “皇兄若是不信,可差人过去查看。” 在场众人迷糊了。 有王爷发问:“既然如此,皇弟为何要对外宣称王妃们已死?还让人在新婚第二日将她们的尸体抬出王府。” 瑞王叹气,“皇兄府上可有侍妾?” “自是有的。” “那七名女子皆是本王心爱的女人,本王不忍心让她们做妾,思来想去,决定将她们每个人都迎娶一遍。” “但纵观前朝今朝,从未有过迎娶七名妻子的道理,本王只有让她们假死,再继续娶下一个。” 十七位王爷震惊得手里的酒杯摔在地上。 皇子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乍一听挺离谱,但细究起来还挺有道理。 毕竟七位王妃都是上了玉碟的,死后都有资格跟瑞王合葬。 元祐帝瞳孔地震。 朕的十九弟竟是如此深情之人?! 叶霜看见他们的表情,大为震撼。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傻子信了吧?】 元祐帝:“……” 诸皇子:“……” 你再骂?! 瑞王深情款款,“本王不过是不忍心让心爱的女子做妾罢了,又有什么错呢?” 元祐帝发誓,他不会再信瑞王半个字。 不然指定又要被他女儿在心里嘲笑是傻子。 元祐帝沉吟道:“既然皇弟问心无愧,朕便召那七名王妃入京当面对峙,如何?” 瑞王眼底有惊喜一闪而过,“全凭皇兄安排。” 【召她们入京?倒也不必这么麻烦。】 【毕竟她们正在赶来刺杀瑞王的路上。】 【算算时辰……哦,已经到了。】 元祐帝猛地抬头。 有侍卫进来禀报,神色古怪,“陛下,殿外有七名女子求见。” “她们自称是瑞王妃。” 侍卫当时的第一反应是—— 他看起来很像傻子吗?! 达官贵人三妻四妾是很常见的事,但也没有谁会娶七个正妻! 哪有这么离谱的事! 所以当那七名女子拿出象征瑞王的令牌时,侍卫沉默了。 “让她们进来吧。”元祐帝叮嘱道:“记得搜身。” 虽然他不在乎瑞王的生死,但若是让他当着自己的面被刺杀了,他这个皇帝的脸面往哪里放? 侍卫恭敬地退下。 瑞王早在听说王妃们求见时就双眼放光了。 元祐帝奇怪,难道是笃定王妃们会站在他那边? 他不动声色地试探:“皇弟看上去似乎很是高兴?” 瑞王道:“即将见到阔别许久的爱人,臣喜不自胜。” 【他以为王妃们是来杀你的,当然高兴了。】 元祐帝面无表情。 瑞王,该杀! 他刚才就不该管那么多,什么脸面不脸面的,瑞王当众下他脸面的时候,他就该把他拉下去砍了! 王妃们入殿后,行礼道:“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尽管知道她们前来是为何事,元祐帝还是问道:“尔等求见是为何事?” 王妃们显然早有商量,闻言噗通跪地,“求陛下为我们做主!” 瑞王呆住,随即怒道:“你们!”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拦,就有侍卫拔剑抵在他的喉间,“得罪了,瑞王爷。” “还请王爷坐回自己的位置,等待陛下宣判。” 瑞王不甘不愿地坐回去,神色焦躁。 据王妃们所说,她们是被瑞王强行娶回府上的,之后就被关在王府的后院,每日学习邪术,为的是有朝一日用到皇帝身上。 元祐帝适时地提出疑问。 “既如此,瑞王为何将你们娶入王府?” “而且听你们所说,王府上是有人专门教导你们的,瑞王怎的不让那人直接下手?那岂不是更加方便。” 【教导王妃们巫术的人可是瑞王费尽心思从西凉求来的,人家轻易不会出手。】 【至于娶她们入府,也是因为那人的建议。】 【毕竟王妃们都是阴时阴刻出生的,阴气极重,比寻常人更适合修炼邪术,也更适合入药。】 【若是亲近之人喝过她们炼成的药,那可是大补的。】 【但瑞王跟她们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只能娶她们。】 毕竟丈夫也算是亲近之人。 王妃们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不仅如此,瑞王还在她们身边布下重重眼线,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下进行。 瑞王入京时担心自己的张扬会招来杀身之祸,所以调了手中半数以上的势力随行保护。 王妃们也是借此机会才能逃脱。 商量过后,她们决定入京告状。 七王妃哭道:“求陛下为臣女做主!”她全府上下三百余人尽数被瑞王灭口,怎能不恨? 县令泪流满面地看着自己女儿。 瑞王脸色惨白。 完了! 皇兄知道自己要杀他了! 瑞王满脑子都是怎么办怎么办完了完了。 “先皇临终前将十九弟托付给朕,朕亦是肩负起爱护幼弟的责任,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数十年,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了。” “不曾想十九弟纵情声色,最后竟死于马上风!实在是……” 元祐帝伤心地叹气。 瑞王:??? 叶云亭你有本事再说一遍!谁马上风?!谁死了??? 王爷们从最初的惊骇中回过神来,情真意切地哭道:“十九弟糊涂啊!他一向清高孤傲,最后竟走得如此不体面!” 说罢,还抬袖抹了抹眼泪,像是瑞王真的死了似的。 元祐帝心底冷笑。 真以为你有免死金牌朕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王爷们个个都是人精,自然领会到他的意思。 他不仅要让瑞王死,还要他死后的名声都不干净。 皇子们头皮发麻。 这一幕,给他们幼小的心灵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十九叔还没死呢! 结果皇叔们就因为父皇的一句话,毫不犹豫地选择为十九叔哭丧。 再怎么说那也是你的兄弟啊! 你好歹跟父皇求求情,万一能救呢? 太子神色复杂。 这就是权力吗? 一言定生死的权力。 皇子们定了定神,冷静下来。 他们看向哭到打嗝的皇叔,有些犹豫。 所以他们要哭吗? 叶霜恨铁不成钢。 【我怎会有如此不机灵的兄长!】 简直跟瑞王之前咒骂王爷们的话如出一辙。 【哭不出来你可以假装抹眼泪啊!或者默默叹气都行,不要跟个木桩子似的傻愣着。】 经此提醒,机灵的几位皇子纷纷作伤心态。 叶霜点点头,很是欣慰。 【看来皇兄们刚才应该是没反应过来,这不是挺聪明的吗?】 元祐帝嘴角抽了抽。 真是好赖话都让你说尽了。 第38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瑞王马上风死了。 这则流言仿佛插翅般传遍坊间。 百姓们私下里津津乐道,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的场景。 当有人问起来时,他们激动地用手比划,仿佛亲眼所见似的笃定。 “是的,瑞王就是马上风死的!” 元祐帝乐不可支。 当然,他还是要脸的,所以没多久就出手平定谣言了。 然后放出官方消息,说瑞王是病逝。 百姓们扼腕,遗憾瑞王竟然不是马上风走的,让他们少了一则可以八卦的事件。 大臣们不是傻子,心知肚明瑞王之死一定有鬼。 大部分的朝臣选择对此假装不知道。 也有少部分不畏皇权的,逮着元祐帝就是一通输出。 元祐帝刚开始还会骂回去,后面干脆放弃狡辩。 是的,人是朕杀的,但那又怎么样?难道还要朕为一个王爷偿命? 当然,话肯定不能直接这么说,但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十二月来临,京城也下雪了。 英国公府的女儿是在冬天出生的。 府上喜气洋洋,正在为刚回京的四小姐操持生辰宴。 毕竟是在京城圈子里的第一次亮相,所以办得庄重无比。 英国公府还给皇宫送去了请柬。 萧扶光生辰那日,皇后携着她的一双儿女来到国公府。 虽然只是露个面就回去了,但所有人都知道,皇后是特意来给她这个侄女撑场子的。 先前对萧扶光有所轻视的人顿时都郑重起来。 萧扶光初来乍到,被她爹娘拉着认过人后,便悄悄溜走了。 她找到没有跟皇后回宫的表妹表弟,松了口气道:“你们不知道有多可怕,刚才爹娘还拉着我问有没有看上的郎君,他们去帮我打听。” “我可不想现在就嫁人。” 叶霜闻言道:“一个感兴趣的都没有吗?” 萧扶光迟疑道:“靖南王世子生得唇红齿白,瞧着倒是赏心悦目,只是爹娘说他如今二十有三,却至今未曾婚配,恐怕是有不可见人的隐疾。” 叶承文好奇道:“隐疾?” 萧扶光点头。 叶霜看向被簇拥的靖南王世子,眉头微挑。 “这倒是不曾有。” 【只不过他是断袖罢了。】 叶承文瞳孔地震。 【靖南王被世子忽悠的以为他不娶妻是因为没有取得什么成就,所以不好意思娶人家女儿。】 【直到前不久撞见世子逛南风馆,靖南王的信念崩塌了。老父亲这段时间愁得觉都睡不好,夜里翻来覆去就是想不通,世子究竟为什么喜欢男人。】 叶承文:“……”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靖南王子嗣单薄,膝下似乎只有这么一根独苗苗。 也难怪他会睡不好觉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靖南王跟世子谈过后,发现世子是彻底掰不直了,于是他这个五十多岁的老父亲只能提枪再战,争取为王府留下那么一点香火。】 叶承文:“……”啊这。 他看向靖南王的眼神复杂至极。 靖南王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回以礼节性的微笑。 叶承文扯了扯唇,笑容僵硬。 “扶光,快过来。”何曼文朝着这边招手。 何曼文挽住她的手臂,笑道:“来跟世子多聊聊天,熟悉熟悉。” “世子刚回京,日后有机会你可以带世子四处逛逛。” 萧扶光满头雾水地答应,想不通她娘怎么忽然改变主意。 何曼文一眼看穿她心中所想,夸赞道:“世子是个重情义的人。” 她刚才跟靖南王聊了几句,此时再去看靖南王世子,哪哪都满意。 世子有没有隐疾还要另说,关键是他重情义啊。 叶霜听到此处也是点头。 【可不就是情深义重。】 【忘年之交的好友过世后,他为此痛哭一场,还染了风寒。】 叶承文顿时肃然起敬,为自己先前在心里腹诽世子感到愧疚。 【好友生前喜欢听马叫,于是世子病好后特意带着小厮去他坟前学马叫,一边叫一边哭,嘴里还喊着好友的字。】 【可谓是一心三用。】 叶承文嘴角抽搐,不知道是该感慨世子重情义,还是直接笑出声来。 叶霜奇怪,“哥哥,你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嘴角一直在抽。” 叶承文面无表情地按下嘴角,“我没事,只是想起一件好笑的事。” “什么事?” 叶承文张口就来:“曾听说有位大臣惧内,连小妾都不敢纳。夫人不高兴了,就拿鞭子抽他一顿,夫人若是高兴了,就抽他两顿。” “那大臣还挺可怜。” 叶承文应声。 靖南王看出来何曼文是有意与他结亲。 若是从前,他自然喜闻乐见。 但是现在…… 靖南王头痛万分,他儿子到底为什么喜欢男人? 靖南王心底叹气,为世子操碎了心。 他强打起精神来应付何曼文。 “父王,你该不会又想要为兄长说亲吧?” 清河郡主握着软鞭走过来,冷哼:“我劝父王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如果不是我认可的嫂子,即使父王你答应下来,我也会想办法不让她进门。” 何曼文直接掐灭自己刚升起来的那点心思。 她原本是看世子人品不错,再加上靖南王妃已经不在人世,萧扶光嫁过去不必侍奉婆婆,才起了结亲的心思。 但若是有个如此难缠的小姑子,她女儿嫁过去多半也是受气。 靖南王神色尴尬,“小女不懂事,冲撞了夫人。” 何曼文没打算跟他结亲了,便也没有那么在意清河郡主的无礼。 她温声道:“无妨,郡主毕竟年幼。” 靖南王拱手,“多谢夫人体谅。” 说罢,他看向清河郡主,瞪着眼睛,“还不快过来道歉!” 清河郡主出乎意料地道了歉。 “我方才所说只是针对父王,夫人莫要放在心上。” 叶霜惊讶,“还以为她会拿鞭子抽皇叔一顿。” 叶承文嘴角微抽,“不至于此。” “还不是哥哥你刚才说什么不高兴抽一顿,高兴了抽两顿影响到我了。” 叶承文忽然沉默了。 虽然他那话是随口胡诌,但此时看见清河郡主,却又莫名觉得她或许就是那种人。 叶承文陷入沉思。 “我曾经听过关于清河郡主的传闻。” “嗯?” “清河郡主的生母被宵小所害时,郡主不过五岁稚龄,因为幼年丧母,所以靖南王及其世子都对她十分宠爱。” “靖南王宠她宠到要将一半家产给她。” 叶霜眉梢微挑。 “看来清河郡主的确很受宠爱。” 叶承文点头,“是的,而且世子他本人也非常乐意。” 清河郡主道过歉后,开口道:“烦请夫人差一个丫鬟带我在府上走走吧。” 她待得有些闷了。 何曼文应下来,支了个机灵的丫鬟跟着。 随即,她又拉着萧扶光跟那些勋贵出身的少年热络地聊天。 靖南王世子不行,但还有其他人啊! 何曼文笑着道:“听说赵侍读学士的郎君温和有礼,端方君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被她夸赞的郎君脸上出现一抹红晕,腼腆地垂首,瞧着很文静。 叶霜摇头。 【什么端方君子,那都是假象。他背着家里人开了家青楼,每天都在那里过夜,对外就说是跟同窗探讨功课。】 【嗯……说是探讨功课好像也没问题?毕竟他们就跟对待作业似的,每天都会探讨各种各样的玩法。】 叶承文看向那羞红着脸的白面郎君,捂着脸不忍直视。 “孟家的小少爷也是我们京中颇有名气的风流才子呢。” 【是啊,赵家郎君开青楼的资金也有他赞助的一份。】 叶承文趁无人注意,艰难地扯了扯何曼文的衣袖。 “不如让母后来为表姐择夫婿?”好歹母后可以听见妹妹的心声,是人是鬼一目了然。 何曼文闻言双眼一亮。 皇后人脉极广,她选的夫婿自然不可能差,而且或许还能得到圣旨赐婚。 那这婚事可是面子里子都有了。 何曼文爽快道:“既如此,改日我便入宫问一问皇后娘娘。” 她想让皇后帮忙,也得看人家答不答应。 不远处忽然传来悲愤的声音,“郡主怎可如此侮辱人?!” 众人的目光纷纷被吸引了去。 书生的青衣破破烂烂,像是烂布条似的挂在身上,他神情愤懑。 他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跑,像是后面有厉鬼在追,一边跑,一边喊,“小生方才好心相救,也不求郡主对小生感恩戴德,但也不至于如此侮辱人吧!” 清河郡主手中的软鞭直接挥了过去,划出凛冽的破空声,书生的青衣又绽开一条破布条。 “噗嗤。”有人笑出了声。 葛书生怒道:“谁?!有什么好笑的!” 当然没有人会站出来承认。 赵泽楷皱眉,打抱不平道:“郡主怎可无故伤人?” 叶承文看他一眼,了然。 那个开青楼夜不归宿的。 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下意识的想法后,叶承文沉默了。 然后默默用控诉的眼神看向他妹妹。 叶霜:? 不是很懂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又转过头继续看热闹。 葛书生像是找到了靠山,立刻道:“郡主,你无缘无故鞭打我,总要给个说法吧!” 赵泽楷道:“从前听闻郡主残暴的名声时我还不相信,如今看来也不是空穴来风。” 【不愧是一起在青楼过夜的交情,还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就力挺葛书生。】 叶承文震惊地看向葛书生。 还真是不愧风流才子的名头! 去一次青楼所需的银子都可以抵他身上十件衣衫了,就这他还要在青楼过夜。 第39章 陛下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吗 清河郡主又是一鞭子抽过去,“本郡主想打就打了,还需要那么多理由?” 葛书生狼狈地躲闪,愤懑不已,“不曾想郡主竟如同那市井泼妇般粗鲁野蛮!” 赵泽楷边指使小厮上前护着葛书生,边为他说话:“郡主,你们之间定是有什么误会!” 何曼文被这边的动静引过来,“发生了何事?” 赵泽楷语速飞快地道:“郡主不知因何鞭打我的好友,我们怎么拦也拦不住。” 何曼文缓声道:“若是府上有招待不周的地方,稍后我会让人去王府去赔罪,只是不知郡主缘何动怒?” 清河郡主收了鞭子,声音寒凉,“此人方才故意推本郡主下水,夫人说我该不该打?” 何曼文一惊。 赵泽楷不可置信道:“这其中一定有误会,葛兄的人品我们都清楚,他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葛书生脸红脖子粗,“郡主莫要血口喷人!小生何时推你下水了?分明是那只黑猫作祟!” 清河郡主嗤笑,“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前脚我才被那只黑猫撞下水,后脚你就刚好路过?” “若是寻常的救人也就罢了,当时本郡主的丫鬟已经下水,你特意挤开她来到本郡主的面前,难道不是居心叵测?” 葛书生脸色涨红,“小生当时一心救人没有注意那么多,郡主的理由未免太过牵强。” 清河郡主没有与他辩论,直接一鞭子抽过去。 葛书生被她抽的哇哇乱叫,满大厅疯跑。 何曼文听了两人方才的争执后,心中有了计较。 她没有再阻拦清河郡主。 赵泽楷神情悲愤,“郡主这是以权压人,我不服!” 清河郡主瞥他一眼,将手中的鞭子丢到丫鬟手里,“你继续抽,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停下来。” 说罢,她拍了拍手,姿态悠闲地坐在旁边,“再差人去将那只黑猫抓过来,顺便去请府医来一趟。” 贴身的两名丫鬟福身,“是。” 叶霜正在角落里看热闹,忽然感觉自己胳膊被人戳了戳,“表妹怎么看?” 叶霜热情地招呼她,“快坐快坐,一会儿有热闹看了。” 萧扶光满头雾水地在她身边坐下,“什么热闹?” 叶霜一脸神秘,“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保证精彩。” 顿了顿,又补充道:“就是可能有点辣眼睛。” 大厅内,丫鬟还在抽葛书生。 刚开始画风还是正常的。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逐渐不对劲。 葛书生的面颊染上潮红,鬓发汗湿,偶尔还会发出那么一两声引人遐想的短促音节。 萧扶光:? 她不似京城的大家闺秀,虽然未经人事,从小生活的环境却让她见识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故而她很快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萧扶光镇定道:“这是怎么回事?” “表姐可曾听说过燕春楼?” “知道。”京城最大的青楼,她也有所耳闻。 叶霜点点头。 “那表姐可知道,燕春楼背后的主人是谁?” 萧扶光摇摇头。 “是葛书生的好友。”她没有说是哪位好友。 “葛书生的好友出手大方,还会邀请他们一起在燕春楼过夜,却从不收取他们一文钱。” “因为是白嫖,所以他们玩得也花,任何你能想到或是不能想到的,他们都玩过。” “打个比方。” “表姐从前做过农活,最初肯定是不适应的,但时间久了,挥动锄头的一瞬间,身体会先大脑一步给出反应,是不是?” 萧扶光想了想,“确实如此。” “等等。” 她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葛书生刚才那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叶霜弯了弯眼,朝她竖起大拇指。 真聪明! 萧扶光:“……” 她狐疑,“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这都是很私密的事了。 叶霜不发一言,看向某个位置。 萧扶光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便看见皇宫巍峨的一角。 “百姓们都说,当今对膝下的六公主十分宠爱,不仅上朝要带着她,甚至去御书房还带着她。” 萧扶光悟了。 原来是陛下干的! 萧扶光陷入沉思。 陛下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吗?连人家的私事都要查得一清二楚! 叶霜抬头欣赏风景。 她可什么都没说。 一切都是表姐自己脑补的。 “有辱斯文,简直有辱斯文!” 清河郡主请来的府医恭敬地拱手,旁边几位郎君羞红着脸,还有姑娘家以手遮面,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郡主切莫触碰这黑猫。”府医道:“它才被人下了烈性春药,此时正是最凶恶的时候,若是不能给它泻火,恐怕要被抓一顿狠的。” 萧扶光神色一言难尽,“这就是你说的热闹?” 叶霜肯定道:“是的。” 她笑了笑,“害人的药没有点关系可买不来。” 萧扶光秒懂。 少许的春药可以用作房事助兴,也是市面上最容易买到的药。 葛书生没有人脉关系可以买到害人的药,所以他就将目光盯上了春药。 萧扶光半晌才憋出来一句话,“真是……开了眼了。” 何曼文心情很糟糕。 她欢欢喜喜地给女儿准备生辰宴,结果中途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竟然还有人将春药带到英国公府府上来了。 何曼文沉声开口:“是谁带你进来的?” 她今日设宴邀请的是京中权贵,按理说葛书生一介白身是没有资格赴宴的,所以只能是有人带他进来的。 见事情败露,葛书生急得鼻尖冒汗,迎着何曼文凌厉的视线,他磕磕绊绊地道:“是、是……” 他心中懊悔不已,恨自己为什么运气这么差,偏偏遇上性情残暴的清河郡主。 萧扶光摇头,“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的大胆子算计一位郡主。” “不仅凤凰男的美梦就此破灭,经此一事后他也会被逐出京城的圈子,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得知是赵侍读学士的儿子带葛书生进来的时候,何曼文皱了皱眉。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赵家郎君的好友是此等下流货色,焉知那赵泽楷是个什么样的? 何曼文让人将葛书生赶出府后,面上重新挂起淡淡的笑容。 “我们家老太太喜欢赏花,只是如今下雪,许多花都凋零了,我跟夫君便令人从别处移植了花在后花园种下。” “各位可随我一同来赏花。” 众人自然不可能推拒,都笑着答应。 清河郡主吩咐身边的丫鬟,“你去寻兄长过来,难得有机会见见冬日时百花齐放的模样,也叫他长长见识。” 叶霜路过时还听见她的埋怨。 “方才就一直不见人影,也不知是跟哪家的郎君去调情了。” 叶霜:“……” 原来郡主知道她哥哥喜欢男的啊。 清河郡主说那句话时声音很低,但她耳力极佳,所以听得一清二楚。 叶霜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仿佛不曾听见。 “嗷呜。” 嗯? 叶霜跟叶承文对视一眼。 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叫? “过去看看。”叶承文拉着她的手走到传出声音的假山附近。 “呜呜呜——” 叶霜过去时就看见这样一幅画面。 假山后面,约莫二十余人晕倒在地,长相软萌的男孩身后像是摇着欢快的尾巴,周围的空气都洋溢着他的喜悦。 他高高兴兴地抱着地上那些人,啃了一口又一口,啃完这个啃那个。 叶霜沉默两秒,“喂。” 那人头也不回地继续啃。 “你的尾巴露出来了。” 顾澹澹唰得回头,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身后,发现什么都没有后,猛地松了口气。 他凶狠道:“你敢骗我!” 叶霜看一眼地上的人,“你再啃下去,他们就会死了。” 死、死?! 叶承文愣住,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护在妹妹身前。 “你不许过来!” 旁边忽然传来幽幽的叹息。 了空道:“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顾澹澹就像老鼠见了猫,瞬间炸毛,“你别过来啊!” 了空瞥见地上晕过去的人时,眉峰轻蹙。 他揪住顾澹澹的后脖颈,神色无悲无喜,“将他们的精气还回去。” 叶承文恍然。 原来是精气。 怪不得妹妹刚才说再继续啃下去那些人会死。 顾澹澹扑腾,“我不!” “这都是我凭本事吸来的精气,凭什么还回去!” 了空眉头蹙着。 叶霜忽地道:“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了空循声望过来。 见是她后,笑了笑,“殿下说得有理。” “等等等等!”顾澹澹急切道:“我还不就行了!臭和尚你不准欺负小孩!” 了空看他一眼,“三百岁的小孩?” 叶承文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顾澹澹理直气壮道:“你懂什么,我们狐族一千岁才成年!三百岁怎么就不是小孩啦?” 了空淡声道:“将那些人的精气还回去。” 顾澹澹不情不愿道:“我知道了,你先把我放下来!” “不许再耍诡计逃跑。”了空道:“否则下次再让我抓到你,就将你送去转世投胎。” 叶霜感慨。 【了空道长真是个文化人,把取人狗命的事说得这么清新脱俗,还什么送他投胎?】 顾澹澹不满道:“臭和尚你还威胁小孩,要不要脸啦?!” 他肉疼地抱着那些人又啃了一遍,将精气还回去。 在那些人醒来之前,了空把他们分开了。 叶霜还在那二十几个人里看到了靖南王世子。 “殿下心中可是有惑?”了空双掌合十,低眉垂眼。 叶霜抬头打量他。 莫名其妙回到第一世,她心中自然是有疑惑的。 只是没想到竟然有人能看穿。 此方世界的灵力稀少,所以相对应的,玄门中人的数量也极为稀少。 既然了空能看穿她,那么他在玄学上的造诣定然颇深。 “是。”叶霜爽快地承认。 了空笑了笑,“殿下,贫道有一句话要送你。” “请讲。” “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该知道的总会知道。 时间到了,一切自会揭晓。 叶霜朝他拱手,“多谢道长。” 至少她可以确认,自己回到第一世是命里注定有此劫,而不是遭人陷害了。 了空道:“贫道便先带着这只狐妖回寺庙了。” 叶霜点头。 “了空道长?” 靖南王世子苏醒过来,有些意外地出声。 了空含笑,“世子。” “道长怎会在此处?”靖南王世子揉了揉太阳穴,“奇怪,我怎么好像睡了很久似的?” 了空揪着化为原形的白狐,“贫道前来是为了捉这只小妖。” “他方才吸了世子的精气,所以世子才会昏迷过去。” 靖南王世子一惊。 “世子放心,这小妖已将精气尽数归还,世子的身子也不会有大碍。” 靖南王世子松了口气,“多谢道长出手相救。” “世子言重了。”了空道:“贫道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而已。” 了空道长跟靖南王世子说了几句话后,便离开了。 “世子与了空道长似乎很是相熟?” 靖南王世子低头,便看见只有他小腿那么高的女孩眨着眼睛发问。 靖南王世子认出来这是陛下的公主。 “我小时候曾在普化寺住过一段时间,所以与道长多了几分熟稔。” 这不是什么秘密,稍微派人查一下就知道,所以他也没有隐瞒。 叶霜闻言点点头,又看向自己的哥哥,“我们也过去赏花吧。” “好。” 何曼文正在跟那些世家夫人们闲谈。 “安家的小公子可谓是才貌双全,今年科举时也拿了前十的好名次呢。” 有夫人叹息,“可惜是商贾出身,又听说他幼年丧父。” 【幼年丧父?】 【哦……他爹生他的时候都八十好几了,他娘那时才刚及笄。】 【倒也不必如此可惜。】 【毕竟他爹可以说是寿终正寝,而且过世前不仅得了美貌娇妻,生下的儿子还如此聪慧,可以说是死而无憾了。】 【他娘还得了一笔可以自己支配的遗产。】 【不必侍奉公婆,儿子又有出息,自己还靠着亡夫留下来的财产将铺子越盘越大,可以说是人生赢家了。】 叶承文嘴角抽了抽。 原本他还挺同情安家小公子的。 现在看来…… 总之,他那颗同情的心,啪叽一下,破灭了。 【对了。】 【安家可是大夏有名的富商。】 【安家郎君出生没多久就继承了他爹大部分的遗产。】 【虽然人家地位不够高,但是人家有钱啊!】 第40章 救命之恩 有夫人扼腕,“可惜了。” 叶承文:“……”哪里可惜? “这花儿倒是开得漂亮,只是如今天气愈发得冷,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柳婉幽幽叹息,眉间拢着愁绪。 有人皱眉道:“好端端说这么扫兴的事做什么。” 柳婉袅袅地福身,“婉儿方才乃是一时嘴快,还望夫人莫要放在心上。” 何曼文眼底极快地闪过不屑。 真是一副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做派。 “可是随你义兄过来的?”她可不记得自己给柳婉递了请柬。 柳婉低眉顺眼,“是。” 何曼文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 叶承文奇道:“表姐可知那人是谁?我瞧着舅母似乎不大喜欢。” 萧扶光道:“二姐姐与永昌侯的二公子定了婚事,柳婉便是永昌侯去岁认下的义女,也就是二公子的义妹。” 她口中的二姐姐是二房的嫡女。 “义女?” “是的。” “永昌侯府的二公子幼时曾被拍花子拐走,前几年才找回来。直到去年,二公子说柳婉曾对她有救命之恩,于是永昌侯便将其收作义女了。” 叶霜闻言神色古怪。 萧扶光不禁询问:“可是有什么问题?” 叶霜却没有回答,转而问道:“舅母为何不喜她?” 萧扶光犹豫,她看一眼四周,见无人注意这边后,压低声音道:“母亲说,她与二公子有些暧昧了,所以……” 她露出一个眼神,意思是“你懂的”。 叶霜忽地道:“他们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萧扶光捂住她的嘴,作贼似的看一眼周围,发现没有人听见后,猛地松了口气。 “表妹,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叶霜“唔唔”地点头。 萧扶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尴尬地松开手。 “抱歉,刚才太激动了。” 叶承文小声道:“妹妹,你还没有解释刚才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他很想知道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藏的秘密,实在是好奇得紧。 叶霜正要暗示两句,就听见那边吵嚷的声音。 “这人呢,贵有自知之明,某些人啊,别人敬你一声小姑子,你还真拿起乔来了,平白惹人笑话。” 说话的贵妇人姿态悠闲地低眸摆弄自己的指甲。 萧扶光道:“那人是我的二婶。”也就是二姐姐的母亲。 贵妇人淡声道:“我们家姑娘还没嫁过去呢,你这就开始拿管家之权挑事了?” 柳婉花容失色,“夫人定是误会了,婉儿方才只是想跟妹妹说一声,若是日后入府了,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可以问问我,毕竟家中的一干事务现在也都是我在管。” “婉儿若是哪里说得不对,还请夫人明示。” 永昌侯的二公子忍无可忍,“够了!” 徐越彬怒道:“我们府上现在的家务的确都是婉儿在管,二小姐日后入府后有不懂的问题也可以向她请教,夫人以此咄咄逼人,未免太过狭隘!” 贵妇人忍了几忍,顾念着他将来到底会成为女儿的丈夫,便语气平缓道:“是吗?那还要多谢二公子好意了。” “只是我们家姑娘用不上。” “毕竟哪个姑娘嫁到夫家后不会带两个管事的嬷嬷呢?” “也就是二公子和柳小姐近几年才回到侯府,对此知之甚浅罢了。” 徐越彬十分忌讳别人提起他曾经流落在外的事实。 当即,他脸色凶狠地看向萧今歌。 “二小姐难道要一直装聋作哑下去吗?” 萧今歌微顿,淡声道:“我认为,母亲所言有理。” 笑话,亲生母亲和没见过几面的未来丈夫,傻子都知道选哪个! 萧扶光皱眉道:“不管那柳婉是心怀鬼胎还是单纯无害,她对永昌侯的二公子总归是有救命之恩的。” 她叹气道:“二公子不似良人,二姐姐日后多半要受他磋磨,说不得还会以救命之恩来要挟二姐姐。”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见徐越彬将救命之恩搬出来了。 他的话翻译过来就是这样—— 婉儿对我有救命之恩,你如果是善良的人,就应该好好待她,而不是如此苛责。 叶霜道:“这不是道德绑架是什么?” 【更别说她的救命之恩还是冒领的。】 【二小姐才是当年救了他的人。】 【结果他现在还反过来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恶言相向。】 叶承文震惊抬头。 永昌侯全府上下该有多蠢,才能让人冒领了救命之恩?! 最离谱的是,柳婉冒领的救命之恩竟然是英国公府二小姐的! 萧扶光对此浑然不觉,她疑惑出声:“道德绑架是什么?” “以道德的名义要挟人,你如果没有做到他提出来的要求就是人品低下,道德败坏。” 萧扶光恍然,“没错,他就是道德绑架。” 叶承文没忍住问道:“永昌侯的二公子是怎么确认柳婉是他的救命恩人的?” 萧扶光曾听她的母亲提起过,稍微回忆后便道:“据二公子所说,当年各地发生疫情时,他也曾不幸感染。” “就在他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便见一白衣姑娘罩着面纱过来,给他把脉开药,这才让他捡回一条命。” “那姑娘腰间佩戴着玉佩,面容看不清楚。” “柳婉的年纪与那姑娘相仿,又能将其中的细枝末节说得分毫不差,所以他才认定柳婉是他的救命恩人。” 叶承文奇怪道:“既然如此,他怎么不去寻那玉佩的主人?” 京城的贵族们都会佩戴自己家族的玉佩。 若是永昌侯府的二公子对那玉佩的图案形状有印象,那么找人不是难事。 叶霜道:“他前几年才被侯府认回来,或许他压根就不知道有关玉佩的关窍,所以也就没想过靠玉佩找人。” 叶承文觉得有道理。 “不过竟然有人仅凭着一面之词认定救命恩人,这是生怕自己不被骗吗?” 他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却没有方才那么压着,就这么传到那边几人耳中。 徐越彬刚想跳出来骂是谁敢这么诋毁他,结果就对上五皇子的视线。 徐越彬:“……” 鉴于对方是皇子,他忍气吞声道:“殿下说得有理,但当时只有我和救命恩人在场,婉儿又能分毫不差地将事情经过复述出来,所以绝不会有冒领的可能。” 叶承文反驳道:“既如此,柳小姐可能拿出来你当时看见的那块玉佩?” 若是他不知道真相的话,那么刚才就会顺坡下驴,毕竟此事与他无甚关系。 但萧今歌也是他的表姐。 虽然是庶的。 如果他能够借此机会解决表姐婚姻里可能存在的隐患,何乐而不为呢?顺手的事情。 徐越彬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第41章 冒名顶替 柳婉眼底极快地闪过一抹慌乱。 她迅速镇定下来,自若道:“那块玉佩被我不小心弄丢了。” 叶承文双眼一亮,在他看来这就是漏洞百出的借口。 “二公子,你可还记得那玉佩的样式?” 徐越彬下意识就要开口,叶承文抢先道:“既然是你的救命恩人,那你也该记得她的玉佩长什么样吧?” 【哥哥可真聪明,直接就抓住了重点!】 叶承文骄傲地挺了挺胸。 是的,他很聪明。 徐越彬道:“那块玉佩上,有两条龙。” 龙? 【这不是御赐之物吗?】 叶承文顿时高兴起来。 元祐帝的每一次赏赐宫中都会有记载,像双兽纹玉佩赏赐出去的总共就那么几块,只要一查便知。 其余夫人们也露出了然的神色。 徐越彬和柳婉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徐越彬没接过宫中的赏赐,再加上他又不是从小在侯府长大,所以对很多东西都不了解。 柳婉只是一个平民,就更加不清楚玉佩的作用有多大了。 贵妇人眯了眯眼,“竟还真让你冒名顶替了。” 柳婉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仅凭一块玉佩就认定自己是假冒的。 有人低声交谈,“真是奇怪,分明是一眼就可以识破的事,怎的还让她顶替了这么久?” 【当然是因为徐越彬是个老色胚啊!】 叶承文:? 不是很懂这跟老色胚有什么关系。 【来到侯府没两天就被里面的繁华迷了眼,那段时间跟个暴发户似的穿金戴银,被永昌侯还有他夫人嫌弃了好一阵。】 【哦,他还让人用金子打造他的家具,用金子制作成签子剔牙。】 【永昌侯看不下去,打了他好几顿才让他改掉这个习惯。】 【就在他眼花缭乱的时候,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找上门来,说是他的救命恩人,你说他会是什么反应?】 【当然是收入房中啦!】 【重点不是救命之恩,重点是柳婉她生得貌美啊!】 【永昌侯倒是想过要查柳婉的底细,但每次去问徐越彬时,他都信誓旦旦地跟他说不会有假,也没开口说过玉佩的事。】 【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叶承文沉默了。 他是真没想到。 什么救命之恩,都是借口! 人家根本就不在意那个。 徐越彬脸上没有意外之色,他握着柳婉的手,深情道:“婉儿,你不必担心,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义妹。” 叶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义妹义妹,你可真是有脸说。】 【谁家做兄长的会如此禽兽不如地搞大自己妹妹的肚子?】 柳婉她肚子里有徐越彬的孩子?! 叶承文不可置信。 永昌侯府可从未跟英国公府说过此事。 这可是骗婚了! 若是两家结亲,永昌侯府二公子把自己义妹肚子搞大的消息传出去,英国公府也要跟着一起被戳脊梁骨。 尤其是永昌侯府还给柳婉安了个救命恩人的名头。 若是让人知道柳婉未婚生子,外界的风言风语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究竟是有多缺心眼,才会这么作践自己的救命恩人?! 叶承文深吸一口气,要想办法解决跟永昌侯府的婚事才是。 英国公府是皇后的娘家,可不能陪着一起丢脸。 正在他冥思苦想之际,便听见那贵妇人淡声道:“二公子当真要维护她?” 徐越彬道:“毕竟我与婉儿以兄妹之命相处多时,已经有了感情。” 【是啊,毕竟人家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总不好将人赶出府。】 叶承文嘴角抽了抽。 贵妇人也不曾动怒,微微颔首道:“既如此,两家的婚事便就此作废。” 徐越彬皱眉,“何至于此?难道夫人的肚量竟狭隘到如此地步,连义妹都不能容下?” 柳婉双眼含泪,“求夫人给我一条活路。” “二公子莫非是不愿意?” 【他当然不愿意啦。】 【毕竟这门亲事可是永昌侯费尽心思给他求来的。】 【要知道,他刚开始都已经给了柳婉侍妾的名分,但是为了娶表姐,全府上下硬是改口说柳婉是永昌侯的义女。】 叶承文眉头紧蹙。 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极品?! 是嫌侯府名声太好听了吗?! 徐越彬皱眉道:“两家的合婚庚帖已经互换,怎可临时悔婚?” 【这怎么能叫悔婚呢?】 【表姐互换合婚庚帖的对象是永昌侯府的二公子。】 【可你又不是永昌侯走丢的儿子,这婚约又怎能作数?】 叶承文震惊到无以复加。 他机械地抬头,几乎麻木地想起妹妹之前说的话。 ——他们两个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不就是天生一对吗! 谁能想到他们两个都是冒名顶替的! 叶承文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表姐绝对不能嫁给这个人渣。 现在的重点是他该怎么揭穿徐越彬是冒牌货的事。 想到此处,他仿佛是无意地低声喃喃:“常言道,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二公子既然不图救命之恩,又是为什么要将柳姑娘继续留在身边呢?仅仅只是因为她可怜吗?但天下的可怜人多了去了。” “既然救命之恩能够顶替……那么……” 说到这里,他恰到好处地停下,像是意识到自己再说下去不合适。 叶承文抬头时便对上表姐若有所思的眼神。 离他最近的几人也听见方才那番话了。 叶霜满脸震惊。 【厉害了我的哥。】 【没想到你还会在这种事上举一反三!】 【我是该夸你聪明,还是该说你真敢想呢?】 叶承文骄傲挺胸。 当然是要夸他聪明! 暗示已经给到,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大人们了。 贵妇人原本没有怀疑过徐越彬的身份。 毕竟事关亲生儿子,永昌侯怎么也不可能马虎吧? 必然是经过重重查验的。 然而叶承文刚才那番话却点醒了她。 永昌侯府糊涂到连救命恩人都被人冒充,焉知他们找回来的儿子又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若是她的女儿嫁过去没多久,徐越彬就被曝出来是假冒的,那她女儿怎么办? 第42章 好巧不巧 徐越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语气不善道:“殿下说我是假冒的侯爷之子,可有证据?” 徐越彬很肯定,叶承文绝对拿不出来证据。 否则他就不会说刚才那番似是而非的话,而是直接把证据甩到自己的脸上了。 叶承文再怎么说也是个皇子,半点不怵他。 “本殿下方才所说有何不对?” 既然救命之恩能够被冒领,为什么侯爷之子就不能被假冒? 徐越彬气恼至极,却也拿他没办法。 毕竟是皇帝的儿子,总不能动手打他吧? 那他就算是有理都会变成没理。 贵妇人一锤定音:“徐二公子,我不管你是真的还是假的侯爷之子,你和柳姑娘的事我也不打算掺和。” “但是这婚,是必须退的。” “我谅你也不会答应,索性改日登门拜访,与令尊再议此事。” 说罢,便起身回屋。 今日是大房姑娘的生辰宴,她不好做主赶人,但又不愿再看见徐越彬,于是只能自己带着女儿回到屋里。 后头的人也没什么心思赏花了,只琢磨着永昌侯府找回来的二公子是真是假。 夫人们相视一笑。 若徐越彬是假冒的,那就有乐子瞧了。 总归与永昌侯府定亲的不是自己家的女儿,看看热闹倒也无妨。 叶霜跟叶承文赶在宫门落钥前回宫。 翌日。 叶霜又一次被抱去上朝。 她打了个哈欠,罕见的没有埋怨,双眼睁得像铜铃,哪还有最初上朝时恹恹欲睡的模样。 她的生物钟已经习惯凌晨三点起了。 叶霜正视下方的大臣们。 【话说回来……父皇又是带我上朝又是让我批奏折,难道不怕养大我的野心吗?】 虽然她从始至终的目标都是飞升。 元祐帝闻言,陷入思忖。 如果让他的六公主继承皇位…… 好像也不是不行。 毕竟她是玄门中人,如果继承皇位,于国家于皇室而言只有利没有弊。 当然,他也只是想想。 不说大臣们会不会为此撞柱,就说他费尽心思培养的太子,总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吧。 元祐帝心中的天平还是更倾向太子。 正在他走神之际,堂下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吼声:“陛下!!!” 叶霜往下看一眼。 【哦……是那个儿子靠开青楼发家致富的侍读学士。】 元祐帝精神一振,开青楼?! 大夏没有为官者不能从商的说法,但不代表可以开青楼。 元祐帝暗暗决定,下朝后他就让人把这位侍读学士查个底朝天。 赵侍读学士对此毫无察觉,他悲愤道:“臣要弹劾翰林院待诏安渊!” 【那个幼年丧父继承遗产的安渊?】 安渊听到有人弹劾自己时颇为纳闷。 他在官场上循规蹈矩,从不偷奸耍滑,怎么就得罪这位前辈了? 赵侍读学士火力全开,怒气冲冲道:“身为朝廷官员,食君俸禄,受百姓敬重,不思如何为陛下分忧,如何百姓谋福,竟与人饮酒至烂醉!臣亲眼所见翰林院待诏从燕春楼出来……” 元祐帝听得乏味,他不是很在意官员去青楼的事。 只要没有闹得太过分,他都不会插手。 【惊!侍读学士工作到深夜回家,路上竟遇咸猪手!】 什么?! 元祐帝瞬间精神抖擞。 叶霜暗暗摇头。 【所以说,喝酒害人啊!】 【谁能想到赵侍读学士这么倒霉,好不容易完成一天的工作准备回家,结果路上却遇到醉鬼。】 【醉鬼以为自己还在青楼呢,直接对着路人的屁股拍了几下。】 【哦……他不仅拍,他还捏了。】 【结果好巧不巧,被拍的是赵侍读学士。】 【好巧不巧,拍赵侍读学士的是他儿子。】 【但因为当时赵泽楷喝酒吐了安待诏一身,安待诏把他俩的衣裳换了,导致赵侍读学士以为拍自己屁股的是安待诏。】 赵侍读学士还在怒喷不止。 元祐帝悟了。 他弹劾的哪里是安待诏?他弹劾的分明是那晚的登徒子! 赵侍读学士总结:“陛下,臣以为当严惩安待诏,以正朝廷风气!” 安渊一惊。 他此时已经明白过来自己为何会被弹劾,却不好解释。 他总不能当朝大吼一声,说那晚不是我拍你屁股吧?那赵侍读学士不得记恨死他! 而且…… 赵侍读学士弹劾他的理由可不是说自己拍了他屁股。 人家冠冕堂皇,说的是他深夜宿醉街头。 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安渊认栽。 元祐帝只罚了他两个月的俸禄。 赵侍读学士明显不满意,气得吹胡子瞪眼。 下朝时路过安渊的身边,还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声音。 安渊:“……” 他能怎么办呢,只能背起这口大锅。 御书房。 元祐帝召了赵侍读学士过来。 赵侍读学士拱手道:“不知陛下寻微臣过来是为何事?” 元祐帝旁敲侧击地问了他青楼的事,结果发现他对此并不知情。 元祐帝心神微松。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愿意见到自己的臣子去做青楼生意。 元祐帝看着赵侍读学士那张严肃的脸,忽地起了坏心。 “赵卿,实不相瞒,那晚之事,朕都知晓。” 赵侍读学士大惊。 这这这…… 赵侍读学士羞愤欲死。 这事儿怎么让陛下知道了! 元祐帝一脸高深莫测。 身为皇帝有点情报网不是很正常?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 见他一脸镇定,赵侍读学士冷静下来。 然后就听见元祐帝说:“其实那晚……” 元祐帝轻咳一声,慈祥道:“那晚的人是赵泽楷。” 赵侍读学士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强颜欢笑,“这么巧,竟跟臣儿子的姓名一模一样。” 叶霜抬头看他一眼。 【就是说,有没有可能,那就是你的儿子呢?】 赵侍读学士听不见叶霜的心声,但他可以看见皇帝同情的眼神。 元祐帝跟他说了青楼的事。 赵侍读学士登时火冒三丈。 当晚,赵府鬼哭狼嚎的动静甚至引来隔壁围观。 赵泽楷被他爹抽得满院子乱跑。 “我让你开青楼!!我让你开青楼!!” 我让你真软!我让你夜宿青楼!” 第43章 亲生女儿就这么一个 永昌侯府。 徐越彬回到府上第一件事就是告状,“爹!有人看不起你儿子,要跟你儿子退婚!” 永昌侯皱着眉,让他将事情经过说一遍。 徐越彬添油加醋地说了。 “儿子是真没想到,那未来丈母娘身为国公府夫人,竟然容不下婉儿!甚至还逼着儿子跟她一刀两断,说是若我不这么做,她就不将女儿嫁给我。” 永昌侯大惊,“果真如此?” 徐越彬严肃点头,“千真万确,你是我爹,我还能骗你不成?” “难道英国公府知道柳婉有孕一事了?” 徐越彬心虚地移开视线,“不曾。” 永昌侯顿时看出来,其中恐怕另有隐情。 永昌侯打发徐越彬退下,召来他身边的小厮仔细询问事情经过。 小厮恭敬地将事情和盘托出。 永昌侯听完,慢慢地捋着胡须,陷入思索。 英国公府夫人有一点说得不错。 既然救命之恩能够被顶替,为什么侯府之子不能? 柳婉惴惴不安地回到永昌侯府,见没人来拷问自己,登时松了口气,将每日定时送来的安胎药喝下。 当晚,永昌侯提着酒壶来到徐越彬的屋子,跟他喝了个酩酊大醉,偶尔作追忆状,跟他聊起小时候的事情。 徐越彬分毫不差地答了。 永昌侯心中悬着的那块巨石终于落地。 他就说他怎么可能糊涂到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认不出来呢? 永昌侯高兴地与他畅饮。 如此过去几日,英国公府来了人退婚。 永昌侯以及他夫人对此百般劝说,“不过是冒领的救命之恩罢了,若是今歌不喜欢,我们现在就将她赶出府。” 贵妇人却坚持要退婚。 她顾虑的可不是这个。 虽然说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但万一呢?万一徐越彬就是假冒的呢? 京中想要娶她女儿且身份没有存疑的人家不是没有,她又何必冒这个险? 奈何永昌侯府硬要说是换了合婚庚帖,此时再来退婚,于两家颜面有损。 贵妇人一筹莫展之际,有丫鬟福身道:“夫人,门外有人送了东西来,说可以助您打破眼下的局面。” 贵妇人怔住,虽然不知道是何人,但还是道:“将东西拿来,让我看看。” 东西经过查验后来到她手中。 贵妇人看完后,面有惊喜之色,上面详细地写了徐越彬是如何假冒侯爷之子身份的,待看见柳婉有孕后,她脸色沉了下来。 贵妇人冷笑:“这婚,是非退不可了。” 皇宫。 御书房。 叶霜正在给皇帝批改奏折。 【真没想到啊,这些大臣私底下马屁拍得这么溜。】 【什么堪比尧舜,什么金龙下凡,亏他们说得出口。】 元祐帝吹胡子瞪眼,难道朕担不起这些赞誉吗? 叶霜继续往下翻。 有太监急匆匆来报:“陛下,江指挥使求见。” “宣她入殿。” “陛下。”江雁跪地道:“宫门口有一被剜去双目的女子求见。” 她面色不忍。 皇宫门前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靠近的。 所以侍卫们当时正要驱赶那名女子。 只是恰巧她办完差事回宫复命,撞见后便拦了下来。 她与那女子交谈了几句,却发现不知是从哪个山沟沟里来的,竟然连大理寺应天府都不知道。 元祐帝道:“莫不是谁家逃跑的侍妾?又或是哪家的丫鬟?” 【都不是啊父皇!】 【人家身世可惨了,刚出生就被亲爹送到庄子上,此后十八年从未踏出过庄子半步,又在及笄之年被剜去双目。】 元祐帝听说过有些人家的女儿在嫁人之前是不会出门的。 但也没有谁会把自己闺女的眼睛挖了啊! 其中恐怕有不为人知的辛秘。 “父皇。” 元祐帝抬头便对上自己女儿那双乌黑的眼眸,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儿臣听江指挥使所说,那人似乎对外界之事知之甚少,父皇不如破一次例,听听那人有什么冤情吧。”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 元祐帝道:“江指挥使,去将那名女子带进来吧。” 江雁感念道:“陛下仁慈。” 那名女子很快被带过来。 她跪下来磕头,“民女依依,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依依身上的衣衫烂得不成样子,空洞的两只眼睛直视前方,瞧着有些瘆人。 “平身吧。” “你在宫门前拦路,所为何事?” 依依嘴唇嗫动,两行血泪从面颊流下,“我要状告康平侯及其世子。” 依依声泪俱下地讲述自己十八年来的人生。 她自幼在一处庄子长大,从未见过亲生父母,身边的嬷嬷丫鬟也不许她随意出门。 如此平静地过去十几年,转变发生。 她的眼睛被挖了。 被一手养大她的嬷嬷挖了。 此后每日都会有她不认识的男子上门。 而在她生下三个孩子后,那些人又商量着要杀了她。 元祐帝沉吟,“康平侯确实子嗣单薄,但想来也不至于做下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你可有证据?” 依依哑言,“没有……前两日我偷听到嬷嬷喊那个人世子,言语间又谈及康平侯府,所以以此来断定他们的身份。” 元祐帝干脆道:“来人,去宣康平侯及其世子入宫对峙。” 大太监恭敬地应:“是。” 接到消息的康平侯及其世子马不停蹄地入宫。 元祐帝道:“康平侯,你对此有何看法?” 康平侯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笃定道:“陛下,此乃无稽之谈!” “臣好歹也是一个侯爷,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又何必做下如此恶事?平白污了自己的名声!” 【是啊,你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但是亲生女儿就这么一个。】 元祐帝:??? 元祐帝大惊。 依依竟然是康平侯的女儿?! 康平侯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亲生女儿?! 康平侯夫人知道这件事吗?! 依依张牙舞爪道:“撒谎!你撒谎!我分明听见你们说要把我生的孩子抱回府上!那几个孩子定然就在侯府,只要派人一查便知!” 元祐帝皱眉,审视的目光看向康平侯。 康平侯府的世子妃前不久才诞下一个男婴。 第44章 一家子畜生 “陛下!!” 康平侯拔高声音道:“侯府家风清正乃人人皆知的事,臣与世子也向来不喜那烟花柳巷之地,难道还会去污一个平民女子的清白吗?!” “请陛下明鉴!” 世子也跪地道:“请陛下明鉴!” 【真不要脸!家风清正?亏你说得出口。】 元祐帝似是踌躇,“侯府子嗣单薄,若是……” 【子嗣单薄?这得赖他们自己。】 【只要夫人生的是女孩就骗夫人说孩子死了,然后一辆轿子送到郊外,能不单薄吗?】 元祐帝神色平静。 原来如此…… 他当时就很奇怪,为何康平侯府的孩子夭折率这么高。 合着是他们自己搞的鬼。 康平侯高声道:“陛下,侯府子嗣确实单薄,但臣若是想要孩子让世子多纳几个妾就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当然是因为你嫌弃人家会玷污你们家的血脉啊!】 【为了保证所谓血脉的纯正,竟然让亲兄妹交媾。】 【府上的女孩从出生起就被送到庄子上,及笄之后便让兄长或是弟弟过来。】 【一家子畜生。】 元祐帝沉默了。 他大概捋清是怎么回事了。 怪不得康平侯府小孩夭折率高,怪不得他们子嗣单薄。 亲兄妹生下来的孩子,很大概率是有问题的。 想到康平侯府一家子都是这样的人,元祐帝头皮发麻。 御医们这两年发现,表兄妹堂兄妹所生下的孩子十之七八都是有问题的。 朝廷也针对此事特意下诏,禁止表兄妹通婚。 先不说亲兄妹的结合有违人伦,只说康平侯府一家子人,难道真的没有身体或是精神上的问题吗? 元祐帝深吸一口气,握着龙椅的手哆嗦一下。 “陛下……”或许是他沉默的时间太久,康平侯又试图开口。 元祐帝没理他,转头看向大太监,“你派人去康平侯名下各处的庄子走一遭,将那些婆子丫鬟带来,仔细审问。” “陛下!”康平侯猛地抬头。 元祐帝道:“朕思来想去,你们在此吵来吵去也吵不出个结果,不如让人去亲眼瞧瞧最为切实。” 康平侯头冒冷汗。 完了完了。 他当时只想着把依依的眼睛挖了后,不用担心她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却忘记庄子上的婆子丫鬟了。 康平侯冷汗直流,大脑飞速运转。 他只能寄希望于那些人不会背叛自己。 庄子上的婆子丫鬟起先自然是否认。 元祐帝循循善诱:“尔等所说可是属实?” 又是一番暗示—— 你们尽可以说出真相,有朕在,不必担心自己和家人被报复,此事解决后,你们也可以荣耀归乡,颐养天年了。 稍微机灵点的婆子直接竹筒倒豆,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有一就有二。 其余人也紧随其后,生怕自己落后一步。 康平侯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幸好他留了个心眼。 庄子里的婆子丫鬟都不知道依依是他的女儿,只知道他跟世子时不时地会过去一趟。 元祐帝道:“康平侯,你可还有话要说?” 康平侯镇定道:“陛下,臣有罪,臣不该在庄子外豢养女童。” 他只认了此事。 康平侯心中庆幸,依依不知道侯府最大的秘密。 元祐帝震怒,“康平侯,这就是你说的家风清正?!” 康平侯及其世子噗通跪地,“臣万死!请陛下惩处。” 康平侯飞快地盘算。 豢养女童的罪责最多也就是给他打上几个板子,比起真相被发现后可能会被降爵来说,实在不要太划算。 然而陛下却叹了口气。 元祐帝似乎是在回忆,“朕记得,康平侯夫人当年也曾诞下一个女婴。” “若是那个女婴还活着的话,或许也有依依姑娘这般大了。” 康平侯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庄子的婆子闻言立马道:“陛下说的是,若是小姐当年顺利活下来,如今也有十八岁了。” 元祐帝惊讶道:“竟这么巧?” 又叹道:“康平侯,你也是曾有过女儿的人,怎能做下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婆子绞尽脑汁地想要讨好皇帝,搜肠刮肚一阵,又道:“据说小姐下葬后不过两天,侯爷就将依依小姐带来庄子了。” 婆子骂道:“亲生女儿尸骨未寒,他却满脑子都是那档子事儿,简直不是人!” 康平侯后背都快被冷汗打湿了。 蠢货!再说下去就要露馅了! 元祐帝道:“依依姑娘生下的那三个孩子……” 婆子道:“也是可怜,前边两个孩子俱是先天不足,许是依依小姐双目失明后郁郁寡欢所致。” 元祐帝眉头微皱,神色倏然凌厉。 “康平侯,朕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呢?” 康平侯磕头,“陛下,臣罪该万死,臣私德有亏,请陛下惩罚。” 元祐帝冷笑,“究竟是私德有亏,还是另有隐秘,朕自会派人去查。” 元祐帝挥退众人,只留下江雁。 “依依是康平侯的女儿。” 平地一声雷。 江雁不敢相信,真的有人会这么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元祐帝将康平侯府的腌臜事说了。 “你顺着朕给你的线索往下查,务必要找出证据来。” 江雁抱拳领命。“是!” 元祐帝微微颔首。 江雁能力出众,这件事交给她,元祐帝很放心。 事实证明,江雁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仅仅过去三日,人证的口供以及物证都被呈上御案。 朝会时有大臣站出来弹劾康平侯家风不正,置大夏律法于无物。 人证物证俱在,康平侯再也无法狡辩,锒铛入狱。 康平侯夫人得知此事后果断与他和离。 依依被康平侯夫人带回娘家了。 世子跟着他爹一块下狱。 御书房。 叶霜很是感慨。 【该说父皇不愧是皇帝吗?竟然这么敏锐地察觉到真相。】 元祐帝闻言,满意地点头。 叶霜翻开一本奏折。 【我看看写的什么……嗯?】 【知府断案还会遇到这么奇葩的案子吗?】 【哥哥娶了妻子,结果新婚夜却是弟弟代劳?】 【不是,新娘子没有发现吗?】 【哦……原来是双胞胎兄弟。】 【新娘子成婚后给兄弟俩各生了一个孩子,几年后觉得不对劲,逼问之下,兄弟俩就跟她坦白了。】 【新娘子恼怒之下将两人告到衙门,说兄弟俩骗婚。】 【让我看看知府怎么判的……】 【嗯???以后每周兄弟俩一人各占新娘子一半的时间?新娘子居然还同意了??】 【那你告到衙门的意义是什么??】 第45章 孩子他爹 叶霜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她用朱笔批复过后,又拿起下一本奏折。 “陛下,万寿节将至,臣可以回京城为陛下贺寿吗?” 【父皇的生辰快到了?】 【说起来似乎也没有多久了。】 叶霜挥笔回复,不可以。 地方官员无诏不得入京。 若是元祐帝想要谁来给他过生日,大可以拟一道圣旨送过去。 【也不知父皇想要什么礼物?】 【可惜我现在的修为还未完全恢复。】 【否则可以送的东西就更多了。】 元祐帝放下朱笔,仿佛不经意地提起,“去给朕换支笔来。” 大太监躬身,“是。” 叶霜恍然大悟。 【对哦,我可以给父皇送支笔!】 【父皇每天都要批改奏折,笔是最实用的。】 【到时候我再在笔上画个幸运符送给父皇就行了。】 元祐帝闻言双眼微亮。 幸运符幸运符,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之喜! 【就是可惜我的修为还没有完全恢复,幸运符的作用不能持续太久。】 元祐帝心说没关系,你有这份心就很不错。 前段时间十八王入京后就都在京城留下了。 总归离春节也没几天时间,顺便也可以给他过个万寿节。 万寿节当日。 王爷们以及官员们陆陆续续地入宫。 元祐帝携着太子出场。 众人见怪不怪。 每次只要是能捎上太子的场合,元祐帝就绝对不会落下他。 叶霜被元祐帝亲自抱着来到太和殿。 大臣们皱眉,公主如今已经三岁,又不是不会走路,怎能让皇帝亲自抱着赴宴?成何体统! 顾念着今日是万寿节,大臣们按捺下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没有发作。 二皇子以及淑妃还在禁足期间,所以两人都没有过来。 二皇子被禁足后,四皇子也没再被欺负了。 他脸上难得出现笑容,而不是以往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 三皇子不必再时刻盯着自己的哥哥,神色也轻松不少。 七皇子现在才几个月大,被苏容华抱在怀里。 宴会伊始,大臣以及王爷们纷纷送上自己的贺礼。 因为有信王以及瑞王的前车之鉴,王爷们这段时间十分老实,甚至今日献上的贺礼相比之前都贵重许多。 元祐帝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 别以为他是皇帝就不把钱财当回事。 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礼部尚书身边的仆人将贺礼递给小太监。 “这是我和夫人献给陛下的心意。” 小太监恭敬地收下,旁边有人执笔记录。 礼部尚书孤身一人入殿。 小太监奇怪,怎么不见尚书夫人? “这是我家夫人给陛下的贺礼。” 丫鬟提着精美的礼盒,递交给小太监。 小太监双手接过,抬头看见丫鬟口中的夫人时却微愣。 “夫人,方才尚书大人已经送过礼了。” 小太监狐疑,并不是说夫妻俩不可以送两份礼,但方才礼部尚书说得很清楚,他送的礼是他与自己夫人的。 怎么尚书夫人又送一次? 朱夫人云淡风轻,“我早已与他和离,他不能代表我。” 小太监惊掉下巴。 殿内。 叶霜的位置被安排在帝后的右下方。 太子在左下方。 其余皇子的座位是按照他们的齿序排的。 叶霜落座后就开始吃吃喝喝。 今日是万寿节,宫中的膳食要丰盛许多。 或许是她吃东西的模样太香,太子不无意识地盯着她看了会儿。 察觉到来自对面的视线,叶霜朝他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太子怔住,然后回以微笑。 叶霜向太子表达自己的友好后,继续吃吃喝喝。 “殿下。” 侍奉的宫女忽地推了推她,小声开口:“快别吃了,尚书大人正在说您呢。” 叶霜眨了眨眼。 难道是说她吃相太难看?不应该呀,她虽然吃得多,但都是细嚼慢咽的,也没有弄得到处都是。 “……故而,臣以为,六公主的位置不该排在其余皇子的前面,如此不合规矩。” 叶霜恍然,原来是说位置的事。 元祐帝很不高兴。 一个位置而已,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再说了,他是皇帝,难道连一个位置都不能随心所欲地安排吗? 当然,尽管心有不满,但他没有直接骂回去。 元祐帝状似虚心接受,实际上却没有重新调整座位的打算。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朕就是不改。 叶霜事不关己地继续吃吃喝喝。 【嘿,小老头不仅规矩多,大男子主义还挺重。】 【瞧这话说的,意思是我如果是皇子就可以坐这个位置咯?】 叶霜摇了摇头。 【哦……平时还喜欢要求妻子事事都听他的,对妻子有诸多要求。】 【但如果妻子反过来跟他提要求,他就撂挑子不干了。】 【离谱的是他竟然还听信道士的话,想要朱夫人为他怀孕的小妾去寺庙小住祈福。】 【朱夫人受不了他,最后选择和离了。】 大夏并不禁止女子提出和离。 但权贵们的结亲事关两个家族,所以除非是两人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否则轻易没有人会和离。 元祐帝闻言,不禁看向礼部尚书。 难怪跟吃了炸药似的。 原来是媳妇不要他了。 元祐帝在心里同情礼部尚书两秒。 不能再多了。 毕竟自己才刚被骂没有规矩,他还要同情一下自己。 礼部尚书喷完元祐帝后精神抖擞地坐下。 转过头,瞧见朱夫人正在饮酒,顿时吓了一跳。 “青颖,你既是有孕在身,又怎能饮酒?” 【朱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又不是他的,他在紧张什么?】 元祐帝闻言险些一口酒直接喷出来,他剧烈地咳嗽几声。 皇后也是颇为惊讶,但还算镇定。 皇子们满脸复杂。 朱夫人自若地饮下两大杯酒。 “你我已经和离,我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礼部尚书哀愁地叹了口气。 【哦……原来朱夫人是在他们和离没多久后有的身孕。】 【所以礼部尚书才会以为孩子是他的。】 “青颖,我毕竟是孩子的爹……” 【这你可就误会了。】 【孩子他爹是你弟啊!】 【朱夫人当时被气到七窍生烟,想着既然你能找女人,为什么她不能找男人。】 【于是就有了肚子里的孩子啦!】 第46章 男人的尊严 礼部尚书殷勤地给朱夫人端茶。 “酒有什么好喝的,夫人不如尝点清淡的?” 元祐帝嘴角抽了抽,不忍直视。 可怜礼部尚书还以为朱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想要借此机会求和呢。 元祐帝摇了摇头。 “陛下,使臣们还在殿外候着。”大太监弯腰低声道。 元祐帝道:“宣使臣进殿。” “是。” 大太监小跑着去通传。 每年的万寿节,大大小小的藩国都会派人来皇宫祝寿,同时让使臣献上隆重的贺礼。 京城也会因为各国使臣的到来热闹一阵。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使臣们入殿后跪地行礼,齐声恭贺。 “平身吧。” 元祐帝的脸上添了些笑容。 “是。”使臣们道:“多谢陛下。” 使臣们纷纷献上自己国家的贺礼。 “陛下。”西凉的使臣站出来道:“临行前王特意交代我们,务必要让陛下亲眼见证我们的诚意。” “请容我当众将贺礼献给陛下。”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过去。 说话的少女年纪不大,身穿一袭黑袍,兜帽被放下来,周围的人对她很是恭敬。 西凉的使臣也隐隐以她为主。 元祐帝不清楚西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有轻易答应下来。 “不必。” “将贺礼交给宫人即可,朕稍后自会查看。” 宁熹不依不饶,“我与我的族人千里迢迢来为陛下贺寿,出发前,王也跟我说他与陛下私交甚密,难道陛下连我们献上的贺礼都不愿意看看吗?” 元祐帝神色冷淡下来。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要挟自己。 叶霜的心声也在此时响起。 【私交甚密?西凉王也真好意思说!】 【父皇不派人去打他就不错了。】 元祐帝长舒一口气。 三岁小孩都懂的道理,西凉王怎么就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呢? 元祐帝的确厌恶有人要挟他,但他也并不畏惧西凉人。 “既如此,便让朕看看,你们献上的是什么贺礼吧。” 短短的一句话,说得杀气腾腾。 像是在说如果朕不满意,就把你们拉下去砍了。 宁熹示意使臣将东西拿过来。 【不要啊父皇!】 【西凉王可歹毒了!他膝下子嗣单薄,嫉妒你儿子多,特意派巫族的少主过来为的就是让你断子绝孙!】 【只要你接过她的贺礼,以后都别想人道了!】 元祐帝下半身蓦然一凉。 该死的西凉王,竟如此恶毒! 皇后险些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管理。 皇子们被呛的咳嗽起来。 万万没想到,西凉王竟恶毒至此! 【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拦下她?】 【等等。】 叶霜灵光一闪。 【就算父皇不能那啥了,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影响吧?】 【毕竟又不是什么关乎性命的大事。】 元祐帝捏紧了扶手的龙头。 事关男人的尊严,哪里不重要了?!! 皇子们也是点头。 事关脸面的大事,怎么就不重要了? 皇后掩饰地轻咳一声。 【算了算了,还是救一下吧。】 【再怎么说也是我父皇。】 元祐帝猛地松了口气。 还好。 他的尊严保住了。 皇子们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压压惊。 皇后心神微松。 宁熹正要献上西凉王的贺礼,却被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 叶霜仰起头,天真道:“父皇,儿臣也有礼物要送你。” 她原先是打算等到宴会散场后去御书房再把礼物给元祐帝的。 但是没办法,谁能想到西凉王这么歹毒呢?所以她只能现在把礼物拿出来。 元祐帝含笑道:“不知霜儿给朕准备了什么惊喜?” 【帮你保住了男人的尊严算不算惊喜?】 元祐帝:“……” 皇子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皇妹可真敢想啊! 皇后忍俊不禁。 她的霜儿,可真是一个活宝。 宁熹催促道:“殿下快将礼物拿出来,让我们见识一下吧。” 快点献完你的礼物,她迫不及待要完成王交代给她的任务给皇帝下蛊了! 元祐帝心底冷笑。 还真是什么阴损的招都恨不得往他身上使! 远处的礼部尚书瞧见这一幕,眉头狠狠地皱着。 六公主未免太没有规矩了! 竟然还打断使臣的献礼。 皇后难道不曾教导过她礼仪吗? 礼部尚书在心里给她记了一笔。 叶霜让贴身宫女将自己准备的礼盒拿出来。 至于规矩礼仪? 先不说她现在才三岁,就说她之所以打断使臣说话,也是事急从权。 叶霜相信,若是父皇知道那使臣要害他,也一定会认同自己的做法。 元祐帝:是的,没错。 叶霜将礼盒递给元祐帝。 元祐帝没让身边的太监代劳,而是亲手接过。 笑话,这可是事关他尊严的事,怎么能让人代劳! 拆开后,里面是一支狼毫笔。 没有人可以看见,狼毫笔上一闪而逝的金光。 那是幸运符。 叶霜献完礼后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元祐帝爽朗笑道:“霜儿有心了。” “来人!赏金万两,绫罗绸缎十匹!” 大臣们愣住。 这、这么大方? 身为陛下的女儿,万寿节给陛下送礼物不是应该的吗? 陛下竟然还特意赏赐小公主! 礼部尚书眉头皱得更紧。 元祐帝才不管大臣们是什么想法。 他似乎很是满意小公主送的礼物,拿在手中欣赏了好一会儿。 【够了够了,父皇有这么喜欢这支笔吗?再摸下去狼毛都要被他摸秃了!】 元祐帝若无其事地将笔交给大太监,让他收好。 皇后低头轻笑一声。 皇子们握拳抵在唇边咳嗽。 父皇哪里是喜欢那支笔?分明是怕自己少摸两下,那幸运符就起不到作用! “西凉的使臣。”元祐帝开口道:“将你们的贺礼献上吧。” “朕倒要瞧瞧看,使臣不远千里送来的是何物。” 宁熹道:“想来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皇子们闻言点点头。 是啊,一个弄不好,那就是绝望了! 宁熹将木盒打开,里面的东西立刻显露出冰山一角来。 似乎是一朵雪莲。 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雪莲彻底展露出它的原貌。 这是一株天山雪莲。 第47章 竟然敢捋朕的龙须 雪莲是可以入药的。 天山雪莲尤其难得,几百年或许就开这么一朵。 元祐帝微微颔首,“西凉王有心了。” 宁熹笑道:“陛下不妨亲自查看一番?” 元祐帝欣然同意。 宁熹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 不得不说,西凉王也是下了血本的。 元祐帝接过雪莲后,精神都是一阵舒畅,浑身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感觉自己还能再批十斤奏折! 宁熹等了一秒。 两秒。 宁熹脸上的笑容缓缓凝固。 怎么回事? 蛊虫难道还没爬到皇帝的身上吗? 不应该啊。 宁熹纳闷。 她来之前特意训了几个月的蛊虫,为的就是确保万无一失。 怎会如此? 宁熹皱眉。 元祐帝一眼看穿她在想什么,心底冷笑。 他决定了。 过两日就寻个由头派兵攻打西凉! 西凉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敢来捋他的龙须! 不给他点教训尝尝,还真以为自己好糊弄呢。 元祐帝淡声道:“西凉王的心意朕已收到,使臣回去坐吧。” 宁熹百思不得其解,却也只能答应下来。 宴会结束后,她回到驿馆。 “巫祝大人。”随行的使臣恭敬询问:“今晚还需要人伺候吗?” 宁熹心烦意乱,不知道那蛊虫到底去哪了。 “找个嘴甜的过来。” 使臣道:“是,我会安排好的。” 与此同时,御书房。 元祐帝让人将赏赐抬到了坤宁宫。 叶霜倍感奇怪。 【父皇竟然仅仅因为我送他一支狼毫笔就要重赏我?】 【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元祐帝:“……”说什么呢你! 朕是那种人吗! 叶霜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总不能是因为父皇忽然变成慈父了吧?】 元祐帝对她的心声视若无睹,继续批改奏折。 有太监来报:“陛下,礼部尚书求见。” “宣他入殿。” “陛下!!”礼部尚书进来后,立刻掀袍跪地,“陛下万不可对小公主如此溺爱啊!” 元祐帝皱眉。 他何时有过溺爱了? 礼部尚书道:“溺子如杀子!陛下如今对小公主的宠爱,便是许多皇子都不曾有!甚至……” 他微顿,看向正在批奏折的小公主。 礼部尚书两眼一黑,“陛下你竟然还让小公主批奏折!” 叶霜满脸无辜地将朱笔放下。 礼部尚书更气了,胡子一抖一抖的。 “小公主如今已有三岁,陛下是时候请嬷嬷来教导小公主了。” 嬷嬷教导的无非是宫规礼仪那些。 叶霜怒目而视。 【你也知道我才三岁啊!】 【谁家的小孩三岁就要被耳提面命开始学那些繁琐的规矩?!】 而且她前世已经学过了啊喂! 元祐帝想到自己硬生生把她的生物钟调到寅时起来上朝之事,不禁一阵心虚。 元祐帝轻咳一声,“霜儿如今也不过三岁而已,她的皇兄们都是五岁才入上书房,何以她三岁就要开始学规矩?” 叶霜颇为认同。 【是啊是啊,本来让一个三岁小孩上朝批奏折就足够丧心病狂了,再让我去学规矩,那真是一点都不让人闲着啊。】 虽然被皇帝亲自抱着上朝,帮皇帝批奏折,在其他人看来是一件很荣耀的事。 但这也架不住她是一个三岁小孩的事实。 礼部尚书听出来这是拒绝了。 他愤然道:“臣以为,公主十分需要一位嬷嬷来教导她礼仪规矩!” “方才在太和殿上,公主竟然冒冒失失地打断使臣献礼,如此作为,实在有失分寸!更不合规矩!” 【好了好了,知道你在骂我没规矩了。】 叶霜看向元祐帝。 【就是不知道父皇会不会为此惩罚我?】 元祐帝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放心交给朕吧。 【懂了,父皇这是认可尚书的话,在说我怎么这么没规矩。】 元祐帝:“……” 他再次使了个眼神,希望她能看懂。 礼部尚书还在引经据典地骂,“……陛下如此溺爱公主,叫其余的皇子们怎么想?叫太子怎么想?!” 【懂了,父皇这是开始反省,觉得自己对我太过宠爱了。】 元祐帝:“……” 朕就不该以为你能看懂朕的眼神示意! 再说了。 他看上去像是那种被人骂两句就觉得自己对孩子太过宠爱的人吗! 元祐帝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尚书若是无事,便退下吧。” 【小老头目的没达成可不会退下。】 【看,他这不就又开始骂了?】 【退退退,退什么退?】 【我算是看明白了。】 【他今天是非要我跟嬷嬷学规矩不可了。】 元祐帝叹了口气。 他看向自己的女儿。 “太子身居东宫,每日自有太傅教导,霜儿你得空的时候不若去东宫坐坐?跟太傅学些知识礼仪。” 叶霜微讶。 【不用跟嬷嬷学规矩?】 元祐帝差点没控制住到嘴边的那句“不用”。 叶霜自然没有意见,答应下来:“儿臣领旨。” 虽说是让她跟太傅学规矩,但是听她父皇的意思,是让她有空的时候去东宫坐坐就行了。 意思意思一下。 礼部尚书皱眉,“公主怎可由太子太傅教导?如此岂不是更加不合规矩?” “这也不合规矩那也不合规矩,爱卿究竟要怎样?” 元祐帝干脆道:“来人,将尚书送出宫。” 大太监立刻迎上前,作手势道:“尚书大人,请吧。” 礼部尚书气得七窍生烟,没想到陛下竟如此油盐不进! 他愤慨地甩袖离去。 深夜,驿馆。 宁熹推开房门的时候,便看见床上半倚着名美男子。 她勾了勾唇,跟往常一样开始走过去。 半个时辰后。 宁熹陷入沉思。 为什么她现在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难道是今日太累了? 还是面前这个太丑? 她不信邪地又让人送来几名美男。 结果却都出奇的一致。 宁熹沉默了。 她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好消息,她知道那只蛊虫在哪了。 坏消息,那只蛊虫十有八九在她身体里。 此时此刻她无比庆幸,自己不是男子。 否则…… 宁熹下意识一个哆嗦,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她挥了挥手,郁闷不已,“你们都退下。” 那只蛊虫是她费尽心思培育而成,没道理会突然转头对付她。 所以一定是她将天山雪莲交给皇帝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宁熹皱眉,难道大夏的皇帝果真是受天神庇佑?所以邪术也不能伤他? 宁熹不信。 万寿节过去后,使臣们还可以在京城停留一段时日,她自会另寻机会再试一试大夏皇帝。 坤宁宫。 叶霜批完奏折回来后,就看见摆放在自己殿前满满几箱的黄金。 第48章 陛下对小公主可真是宠爱 小公主被重赏的消息传遍京城。 京中的权贵们纷纷感慨:“陛下对小公主可真是宠爱。” 仅仅只是一支狼毫笔就哄得陛下龙颜大悦,赏赐万两黄金。 其余的皇子不是没有送比这更贵重的礼物,陛下怎么就没有赏赐他们呢?甚至连太子都没有这份殊荣。 郭太傅忍不住看向年仅十岁的太子。 太子神色沉稳,眉目专注地练字,丝毫不受外界的言论所影响。 郭太傅欣慰。 他向来很满意这个学生。 待人接物宽和又不失分寸,永远冷静自持,不动声色。 “殿下。”有宫人来报:“小公主正在外边候着,说是来跟太傅学规矩的。” 太子不轻不重地放下毛笔,温声道:“让她进来吧。” “是。” 叶霜很快被带进来。 “皇妹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 太子温和地笑:“孤昨日便让人添置了桌椅,皇妹请坐。” 叶霜弯了弯眼,“多谢殿下。” 太子道:“私下里,你可唤我一声兄长。” 叶霜有片刻的愣神,看来太子对她的印象不错?否则也不会主动开这个口。 她顺势道:“多谢兄长。” 太子微微颔首。 郭太傅暗暗打量着传闻中很受陛下宠爱的小公主。 虽然年纪不大,但身上却莫名有一股机灵劲儿,瞧着很讨人喜欢。 尽管身边奴仆成群,却不似京中纨绔子弟般荒唐。 言谈间自信从容,倒是不像普通的三岁小孩。 叶霜自然有注意到郭太傅在观察自己。 她迎上郭太傅的视线,微微一笑。 郭太傅对她的初始印象不错,捋着胡须笑了笑。 “陛下将殿下交给臣来教导,臣必当尽心竭力。” “然,殿下如今年幼,许多知识浅尝辄止即可,臣会肩负起为殿下启蒙的职责。” 叶霜恭谨道:“有劳太傅。” 郭太傅对她的印象更好了。 尊师重道,是个不错的学生。 就是不知道学问如何。 “殿下从前可读过什么书?” 【话本子读过不少,小儿启蒙书也都看过了。】 【可惜我都给忘了。】 毕竟她前世五岁就死了,哪里读过什么很深刻的书? 如今过去几百年又怎会记得? 叶霜遂摇头道:“不曾读过什么书。” “殿下可识字?” “自然是识的。” 【不认识字我怎么批奏折?】 【不行,越想越觉得父皇简直不是人,竟然让一个书都没读过几本的小孩来帮他批奏折。】 【这是人干的事吗?!】 太子忍俊不禁。 他有预感。 伴随着这位皇妹的到来,日后东宫或许会热闹许多。 郭太傅便开始讲《礼记》。 叶霜也没有意见。 毕竟她是来学规矩的。 东宫的教学正式步入正轨。 御书房里,皇帝还在批改奏折。 元祐帝道:“霜儿初去东宫,可还适应?” 大太监恭敬地弯腰,“听说太子殿下昨日就让人准备了小殿下上课的桌椅,以太子殿下的仁善,想来小殿下是适应的。” 元祐帝的眼线可以说是遍布皇宫。 除了东宫。 他信任太子,所以没有多此一举。 东宫中几百号人都是太子的人。 大太监有时都会忍不住感慨。 古往今来,又有哪个帝王会如此信任自己的太子呢? 不仅不往东宫安插眼线,甚至还会阻拦试图将手伸向东宫的人。 元祐帝闻言颔首。 等到他将奏折批改得差不多后,又看向窗外。 今日是个大晴天。 外边刮的风似乎也没有那么冷了。 元祐帝忽地眯了眯眼,兴致渐起,“你去传召宣王来入宫伴驾,朕要微服出宫。” 十八位王爷至今不曾离京。 大太监诧异,宣王? 但他不敢质疑皇帝的话,自然是恭敬应下。 宣王接到诏令后惴惴不安。 难道皇兄要拿他开刀了? 可他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至多也就是听听小曲儿,跟娇妻美妾玩乐罢了。 元祐帝清楚宣王是个什么性子,见到他后直截了当地开口:“朕要微服出宫,你随行左右。” 宣王大大地松了口气,“是!” 元祐帝看向大太监。 “霜儿可还在东宫?” “回陛下的话,小公主刚回到坤宁宫。” “既如此,便叫上霜儿一起吧。” 大太监领命。 “等等。” 大太监停下,正奇怪时,就听见元祐帝道:“若是五皇子也在,便将他也带过来。” “是。” 坤宁宫。 叶承文刚从上书房回来,追着小公主问道:“妹妹,你今日去东宫感觉怎么样?” 叶霜认真道:“郭太傅学问很高,太子人也很好。” 叶承文瘪嘴,“那我跟太子比起来谁好?” 叶霜毫不犹豫,“当然是哥哥你!” 叶承文美滋滋。 果然,他才是妹妹最喜欢的兄长! 皇后含笑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 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儿女友爱,锦衣玉食,平时也无甚烦心事,日子过得温馨幸福。 有宫人来禀报:“娘娘,王公公求见,说是陛下要带两位殿下出宫。” 皇后微微颔首,“你跟王公公说一声,请他稍等片刻,本宫带他们换身衣裳就去。” 宫人福身,“是。” 叶承文听说是出宫后十分高兴。 叶霜倒是无所谓。 两人很快来到御书房。 “父皇,皇叔。” 叶霜和叶承文行过礼后被喊起来。 宣王笑道:“早就听说本王的侄儿们一个比一个聪明机灵,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叶霜抬头看他一眼。 【话说回来,父皇跟七皇叔的关系有这么好吗?还能约着一起出宫玩?】 【哦,准确来说,七皇叔是被迫的。】 【父皇也真是,找谁不好,非要找七皇叔跟你出宫。】 【你难道看不出来七皇叔对你避之不及吗?】 【啧啧,这算不算是逼良为娼?】 元祐帝:“……” 元祐帝额角青筋狂跳。 会不会说话! 什么叫逼良为娼?逼良为娼是这么用的吗?! 朕跟老七的感情,你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 宣王以胆小怕事在诸王爷中出名。 所有人都知道,宣王是个没什么野心没什么本事的人。 所有人也知道,宣王是个重情义的人。 宣王曾力挺当今登上皇位。 事成之后,他又无声无息地退下,不敢邀功,也不敢过多地显露自己的存在感。 直接就收拾铺盖滚回自己的封地去了。 第49章 父皇应该没有发现吧? 宣王胆小到什么程度呢? 曾经有大臣想要走他的路子办点事,于是登门拜访试图行贿,结果被宣王义正词严地拒绝。 当晚,宣王夜不能寐。 甚至还特意去信一封跟元祐帝说明事情经过。 大意就是—— 皇兄啊皇兄,昨天有人想要贿赂我,但我没有收,你可千万要相信我啊!不要听信外界的风言风语,弟弟对你的一片忠心,天地可鉴! 元祐帝为宽宣王的心,还专门让天使带着圣旨去安抚他。 元祐帝平复下心情后,便说:“行了,随朕出宫。” “是。” 元祐帝没让大太监跟着。 明面上来看,他们是两个中年男人外加两个黄毛小孩。 实际上暗地里却有数不清的暗卫随行保护。 元祐帝带着他们来到一处辽阔的湖边。 然后,掏出他的钓鱼竿。 最后,老神在在地坐下。 叶霜握着手里的钓鱼竿,心底默默吐槽。 【皇宫里难道不能钓鱼吗?这里的鱼既比不上宫里的漂亮名贵,又不如宫里的肥美可口,有什么好钓的?】 元祐帝轻哼一声。 家养的能有野生的好吗? 虽然这里的鱼比不上宫里的漂亮名贵,但胜在它锻炼得多,比起宫里撒点鱼饵就傻乎乎上钩的鱼可要有挑战难度。 虽然这里的鱼不如宫里的肥美可口…… 等等! 元祐帝猛地转头。 为什么她会知道宫里的鱼肥美可口?! 叶霜不明所以。 【父皇这么盯着我做什么?吓我一跳!】 【该不会是突然发现宫里的鱼少了一条吧?】 叶霜心虚地移开视线。 她当时又不知道那鱼是她父皇特意从别处移过来的。 如果知道的话她也不会吃。 等到她被贴身宫女提醒的时候,早就来不及了。 那条给点鱼饵就上钩的傻鱼已经被她吃了。 也是经过宫女的提醒,她才知道那条鱼贵得令人发指。 但是…… 【父皇应该没有发现吧?毕竟我就吃了一条。】 叶霜彻底放下心来,摒弃杂念后开始专心致志地钓鱼。 元祐帝握着钓鱼竿的手都在颤抖,他深吸一口气,痛心疾首地捂住胸口。 朕的鱼! 叶承文担忧地看向叶霜。 希望父皇不要为此问责妹妹才是。 宣王显然很喜欢钓鱼,兴致高昂。 他将一条上钩的鱼拽上来后,转头就见元祐帝捂着胸口的模样。 宣王大惊失色。 “陛下这是怎么了?” 元祐帝闭了闭眼,“朕无事。” 朕只是在为朕死去的鱼哀悼。 宣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闻言莫名地点点头。 “陛下无事就好。” 元祐帝叹气,“说了多少次了?” “私下里叫朕皇兄就是。” 宣王拗不过他,只能答应:“是,皇兄。” 元祐帝满意地点头。 几人静下心来,专注地钓鱼。 另一边。 宁熹隔着老远望一眼正在钓鱼的大夏皇帝。 她捏着手里的蛊虫,露出一个笑容来。 “小可爱,快去吧。” 蛊虫像是听懂她说的话,立刻哼哧哼哧拖着自己肥大的身子,匍匐着爬向大夏皇帝。 宁熹满意地笑了。 元祐帝也在此时钓到他今天的第一条鱼。 鱼很大,一直扑腾着。 元祐帝的玄色衣袍被溅湿。 他面无表情,将鱼扔进木桶里。 鱼还在挣扎。 元祐帝:呵,区区一条鱼,朕还对付不了? 就在他转过身继续钓鱼的时候。 啪—— 鱼从木桶里跳出来了。 元祐帝:“……” 元祐帝将它捡回木桶里。 “嗯?这鱼的鱼鳍何时粘上了一条死虫子?” 元祐帝眉头直皱。 “罢了,看在你求生欲这么强的份上,朕饶你一命。” 叶霜噗嗤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谁家好人放生鱼会说饶你一命啊哈哈哈!】 【可能这就是皇帝当久了的弊端吧哈哈哈!】 元祐帝:“……” 元祐帝面无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 元祐帝脸色狰狞。 够了!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朕那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反应! 你难道能控制住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元祐帝:“……” 叶承文见他脸上看不出来有生气的迹象后,猛地松口气。 他可真担心父皇恼羞成怒之下就要把妹妹拖下去。 幸好父皇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元祐帝不知道的是,他嘴里的那只死虫子,是宁熹精心培育出来的蛊虫。 而且是少有的有智商的蛊虫。 宁熹远远瞧见自己的蛊虫被鱼砸死后,差点晕过去。 她的小可爱!! 怎么会去得如此快!! 宁熹痛定思痛,逐渐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蛊虫怎么可能被鱼砸死? 尤其是她的小可爱是有智商的蛊虫。 宁熹定了定神,一定是意外! 她不断地自我催眠,是的,没错,她的小可爱是意外而死。 反正就是不愿意承认大夏的皇帝或许有什么过人之处。 叶霜将自己钓上的鱼放到木桶里后,抬头看一眼远处。 有幸运符在,父皇是不会有事的。 所以宁熹的算计注定落空。 叶霜眯了眯眼,感受着湖边吹来的风,悠哉悠哉地继续钓鱼。 既然都出宫了,那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毕竟是难得不用上朝批奏折的一天。 宁熹不死心地放出她其余的小可爱。 密密麻麻的虫子朝着湖边蠕动。 场面惊悚又骇人。 宁熹阴恻恻地笑。 她今天非要给大夏皇帝成功种下蛊不可! 蛊虫们全军覆没。 宁熹陷入沉思。 就在她怎么也想不通的时候,隐藏在暗处的暗卫们发现她了。 暗卫们不是瞎子。 虽然之前没有发现她,但现在这么多的蛊虫一起出动,傻子都知道不正常。 元祐帝丝毫没有察觉到来自背后的危险,依旧老神在在地钓着他的鱼。 就在他又钓上一条肥美的鱼,满面笑容地转过身准备将鱼放进木桶里时,便看见密密麻麻的死虫子。 元祐帝:“……” 元祐帝沉默了。 “陛下!”暗卫头领跪出来,“属下无能,让这些腌臜东西污了陛下的眼。” “请陛下责罚。” 元祐帝:“……你确实无能。” 身为暗卫头领,竟然让这么多虫子悄无声息地死在朕的身后! 改天朕被人从背后摸过来刺杀了,你是不是都不知道?! 第50章 哪位勇士煮了父皇的鱼 暗卫头领跪得更深了。 元祐帝皱眉,“究竟是怎么回事?” 暗卫头领立刻让手下将宁熹提溜出来。 元祐帝眯了眯眼。 呵。 这可真是瞌睡送枕头。 原先他还在为找不到合适的发兵理由犯愁,没想到西凉的使臣这么快就让他揪到把柄了。 叶霜默默地挪了挪自己的位置,离他远一点。 【瞧瞧瞧瞧,笑得这么奸诈,狐狸尾巴都快露出来了!】 元祐帝:“……”谁一脸奸诈?! 元祐帝狠狠地剜她一眼。 你个黄毛丫头会不会说话?! 叶霜没有注意到她父皇仿佛要吃人的眼神,乖巧地候在旁边,不发一言。 叶承文陷入沉思。 妹妹小小年纪是怎么做到如此表里不一的? 元祐帝淡声道:“不知使臣此番是何意?” 宁熹挣脱不开束缚,犟着道:“我恰巧路过此处,无缘无故被陛下的暗卫抓来,或许陛下也该给我一个解释?” 叶霜恨铁不成钢。 【跟她废话这么多干什么?直接把她押入大牢啊!】 【密密麻麻上百条蛊虫,若非是西凉巫族的人,也没有谁能够培育出来。】 叶霜心底吐槽。 【皇帝就是麻烦!】 【明明是很简单的事偏偏要搞得这么复杂。】 元祐帝深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要去拿钓鱼竿抽人的手。 冷静。 冷静。 跟一个三岁小孩有什么好计较的? 元祐帝冷静下来。 “罢了,不必多说,朕命你亲自将使臣押入大牢,明日朝会时再商量攻打西凉的事宜。” 暗卫头领抱拳,“是!” 宁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大夏皇帝上一秒似乎还打算与她周旋片刻,下一秒又忽然要把她押入大牢? 但她也没有机会为自己辩解了。 暗卫头领此时急需将功赎罪,得令后片刻都不曾耽搁地将她押入大牢。 至此,西凉使臣锒铛入狱。 宣王举着手弱弱出声:“那个……皇兄,我们还钓鱼吗?” 【别了吧……】 【就着身后密密麻麻的死虫子钓鱼,怪让人不适的。】 【而且这里的鱼看起来也没有宫里的好吃。】 【哦,不对,父皇跟我这种俗人不一样。我钓鱼是为了吃,父皇是为了怡情。】 元祐帝扯出一个笑容来,“钓!” 怎么不钓! 他让她今晚吃个够! 元祐帝再次为自己死去的爱鱼哀悼。 暗卫们负责将地上的虫子清理干净。 临近傍晚时,几人满载而归。 元祐帝神清气爽地拍了拍宣王的肩膀。 “皇弟啊,明日在王府上等待朕的传召吧。” 宣王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谢皇兄厚爱。” 是的,皇兄。 宣王在封地的这些年,时常听说元祐帝在朝堂上雷厉风行的手段。 更不必说前段时间全府上下受到严惩的信王。 要知道,信王可是深受当今信任啊! 虽然后来知道信王被下狱是因为造反,宣王却还是好一阵担惊受怕。 尤其是十八王入京时,自己又眼睁睁地看着瑞王走向灭亡。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但今日的相处下来,宣王发现元祐帝还是自己记忆里平易近人的皇兄后,先前的担忧一扫而空。 他又不会傻到去造反,更不会当众顶撞皇兄,又何必风声鹤唳仿佛惊弓之鸟呢? 宣王高高兴兴地哼着小曲儿回到王府。 元祐帝失笑,摇头道:“老七的性子,真是一点没变啊。” 大太监弯腰附和,眼底也有笑意。 “宣王爷大概是诸位王爷中最洒脱之人了。” 元祐帝笑骂道:“瞧他日子过的,倒比朕这个皇帝还要舒心了。”没有讨债来气他的儿女,也不必为国事烦心。 只需烦恼明日该玩什么吃什么。 元祐帝颇为感慨。 剩下的十七位王爷中,宣王大概是唯一不会背叛他的人了。 元祐帝回宫后,将自己钓到的鱼交给御膳房处理。 当晚,坤宁宫的膳桌上摆了各式各样的鱼。 清蒸的,红烧的,水煮的…… 叶霜握着筷子,嘴角抽了抽。 【我知道你钓到鱼很高兴,想要显摆一下也很正常,但你晚膳不能只吃鱼吧?】 【甚至连最简单的青菜都没有!】 元祐帝听着她愤愤不平的心声,嘴角悄悄翘起。 【鱼鱼鱼,我看你怎么那么像头鱼!】 元祐帝的笑容垮下来。 叶承文示意他:父皇,冷静啊! 皇后也看向他。 想必陛下不会跟三岁小孩计较吧? 元祐帝将手里的筷子捏得咔嚓响,笑容不变道:“霜儿,快尝尝朕钓的鱼味道如何?” 说罢,飞快地用公筷从不同的盘子里夹出几块鱼肉,放进叶霜的碗里。 叶霜:“……” 无从下筷。 她挤出一个笑容,“多谢父皇好意。” 元祐帝满意地点头。 叶霜郁闷地扒拉着碗,叹了口气。 【我也真是,跟父皇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父皇毕竟上了年纪,偶尔做出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举动也很正常。】 【大概这就是更年期吧。】 元祐帝:“……”吃饭时能不能闭上你的嘴。 哦,不对,她是心里在想。 现在轮到元祐帝郁闷了。 叶霜兴致缺缺地尝了块鱼肉。 第一块。 第二块。 第…… 嗯? 叶霜猛地顿住。 这似曾相识的味道…… 元祐帝见她终于发现其中的玄机,鼻腔里的轻哼还没有发出来,就听见自己女儿震惊的声音—— 【我嘞个去,谁把父皇池塘里的鱼给煮了?】 叶霜握着筷子的手颤抖一瞬。 【让我看看……】 【一条,两条,三条……】 叶霜闭上眼睛。 【整整三条父皇的爱鱼!】 【不知道是哪位勇士干的?】 叶霜睁开眼,悄悄看向她父皇。 元祐帝淡定自若地继续夹下一块鱼肉。 【看来父皇不知道这里面有他的爱鱼。】 【也对,父皇又没吃过池塘里的鱼,自然不知道那鱼是什么味道。】 叶霜陷入纠结。 【我要告诉父皇,他那些贵得要死的鱼也在这里面吗?】 元祐帝看她一眼。 还知道考虑要不要告诉朕,不愧是朕的好女儿。 朕可真是谢谢你了。 第51章 让公主坐一下龙椅,有何不可? 叶霜纠结万分。 她该怎么告诉父皇呢? “对了。” 元祐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湖边的鱼终究只是草鱼一类,所以朕让御膳房的人从宫里的池塘抓了几条鱼。” “味道或许要鲜美些。” 【原来是父皇自己下令要抓池塘里的鱼来吃的。】 【我就说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要命地把父皇的鱼剁了做菜。】 元祐帝呵呵。 你不就是那个不要命的? 元祐帝面无表情地夹了块鱼肉。 当然,不管心里再怎么腹诽,他也不可能真的因为一条鱼要把自己的亲生孩子怎么样。 哪怕那条鱼贵得他心都在滴血。 皇后跟叶承文配合地道:“多谢陛下好意。” 既然有元祐帝亲口认证,叶霜就放心地开始吃了。 同时在心里感慨。 【父皇可真舍得啊。】 【父皇真大方。】 元祐帝陷入沉思。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 先是嘲他更年期,最后再夸他一句大方? 元祐帝捏紧筷子。 嗯……他竟然还挺受用? 叶霜吃饱喝足后,就去睡觉了。 虽然今晚都是鱼,但她也吃得挺开心。 【毕竟父皇那几条鱼老贵了。】 叶承文也是点头。 要不说贵有贵的道理呢。 他也觉得宫里的鱼比之前所吃过的都要好吃。 叶承文心满意足地回房睡觉了。 托妹妹的福,他今晚也吃到了父皇的爱鱼。 翌日,清晨。 天蒙蒙亮。 叶霜准时在凌晨三点睁开眼。 习惯这个点起后,她甚至都不需要唤来宫人伺候穿衣洗漱。 自己就飞快地把衣裳穿好了。 唉。 叶霜叹气。 她发现自己两辈子都是个劳碌的命。 第二世忙着修炼飞升,第三世忙着上朝上课批奏折。 “殿下,该去上朝了。” 宫人福了福身,轻声开口。 叶霜从床上跳下来。 “来了。” 叶霜跟往常一样,乘坐龙辇去上朝。 元祐帝却没有抱着她,而是把她放到宽大的龙椅上。 叶霜都愣了下。 大臣们刚入殿就看见这一幕。 “陛下!!”有大臣已经快晕过去了。 “陛下怎能让六公主坐在龙椅上?!” 礼部尚书两眼一黑。 元祐帝淡声道:“为何不能?” 大臣们怒目而视,胸口剧烈地起伏。 你还问我们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礼部尚书深吸一口气,“陛下如此,置太子于何地?置江山于何地?” 元祐帝:“……”说得好像他让公主坐一下龙椅,江山就要不保了一样。 元祐帝平静地说:“朕往日都是抱着公主上朝,今日有些累了,便让她坐一下龙椅,有何不可?” 大臣们一愣。 好像没什么毛病? 不对不对,他们绝对不能被陛下洗脑了! 大臣们撸起袖子准备开喷,下一刻,就听见他们的陛下开口说—— “朕决定派兵攻打西凉。” 大臣们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 毕竟比起公主朝会时坐一下龙椅,还是政事比较重要。 等他们讨论完西凉的事,再来商议此事! “陛下,西凉王前几日才派来使臣贺寿,他们的使臣还逗留在京城,陛下此时派兵攻打,恐怕不妥……” 大臣们纷纷点头,“是啊是啊,请陛下三思!” 你前脚才收下人家的贺礼,后脚就派兵打上门,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元祐帝直接道:“西凉使臣欲使巫蛊之术谋害朕。” 什么?! 大臣们的神色顿时严肃起来。 既然如此,那必须打! 大臣们迅速变脸。 “陛下,臣以为,西凉蛮夷,若是不给他们一点教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大夏好欺负呢!” “请陛下发兵攻打西凉!” 金銮殿上喊声震天。 即使有人持反对意见,也不会在此时跳出来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 元祐帝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这些朝臣经常跟他作对,还喜欢贪污收贿赂,但在这种事情上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既然决定要打,那么后勤以及前线人员都需要选好。 元祐帝的视线从朝臣中扫过。 后勤交由户部负责,那么由谁领兵出征呢。 叶霜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若是不曾记错的话,梁充容的弟弟去年应该参军了?】 梁充容是四皇子的母妃。 【而且还在两年后对西凉的战争上大放异彩,单枪匹马入敌营斩杀敌将,可以说是十分勇武了。】 【哦,也因为四皇兄的舅舅逐渐冒头。二皇兄那段时间都没怎么欺负他了。】 【就是不知道梁充容的弟弟前世有没有加官进爵。】 毕竟前线消息传来的时候,她没两天就落水而亡了。 【若是让他现在……】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就被她自己否决。 【再锋利的宝剑,也是需要时间磨砺的。】 元祐帝也打消了念头。 不过,虽然不能当主将领兵,但做个副手想来也是没有问题的。 元祐帝心中有了主意。 商量完西凉之事后,身边的太监尖着嗓子喊:“退朝——” 大臣们各自领了差事下朝,走到一半又忽觉不对。 不是,怎么就这么下朝了?! 他们还没有喷元祐帝让公主坐龙椅的事呢! 大臣们暗暗决定,明天一定把这件事拿出来说! 元祐帝批完奏折后,让太监去召宣王入宫。 大太监为难道:“陛下,宣王爷病了。” “病了?” 元祐帝皱眉,“昨个儿不是精神气还十足?怎会突然病了?” 大太监悄悄抬头。 元祐帝:“……” 元祐帝沉默了。 “难道与朕有关?” 大太监肯定地点头。 是的,陛下,宣王是因为你病倒的。 元祐帝不解。 “朕昨日也不曾对他有任何指摘。” 大太监道:“昨个儿陛下说的那句话,不知怎的叫宣王爷知道了。” 元祐帝皱眉,他似乎也没说什么值得老七害怕到直接病倒的话吧? 等等…… 难道是他说的那句,老七的日子过得比他还舒心? 元祐帝叹了口气,“宣王病情如何?” “御医说是染了风寒。” “他再怎么说也是因为朕病倒的,你准备一下,朕等会儿出宫去探望他。” “是。” 大太监领命。 元祐帝又叫住他,“你去坤宁宫叫霜儿过来。” “是。” 大太监恭敬地退下,没一会儿就把人带来了。 叶霜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平身吧。” “是。” 元祐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他女儿的心声响起来。 【父皇也真是,明知道皇叔胆子小还要说那种话,这不是成心吓他吗?】 【这下好了,给人吓病了。】 第52章 除了父皇,谁有还能笑得如此阴险? 元祐帝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当时不过随口一说,谁知道这么巧就被老七听了去呢? 元祐帝暗暗决定,日后在提到宣王时一定会谨慎万分,绝不给机会让宣王误以为自己猜忌他。 元祐帝言归正传:“朕待会儿要出宫去探望你七皇叔,毕竟你也是和他钓过鱼的关系,可有话要朕带给他?” 元祐帝本来是想带叶霜一起去探望宣王的。 但考虑到小孩的抵抗力较弱,或许不慎会被传染,他便歇了心思。 叶霜不假思索,“儿臣希望皇叔快点好起来,若是日后有机会再一起去钓鱼。” 她对这位皇叔还是颇具好感的。 没有人看见,在她说出刚才那句话之后,有一缕灵气从她的指尖流出。 元祐帝微微颔首。 “朕知道了。” 说罢,便吩咐大太监准备出宫事宜。 叶霜没有在御书房待太久,毕竟她还要去东宫上课。 东宫。 郭太傅手捧着书卷,迎着两人朗朗的读书声,时不时地提点一句。 如此过去小半个时辰,两人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 叶霜干脆拿出毛笔来练字。 她的字写得不错。 当然,那是第二世的事了。 现在她才三岁而已,手骨绵软无力,连毛笔都不太拿得稳。 自然而然,她的字写得也不会有多好看。 跟没有骨头似的圆润。 虽然能够辨认,但绝对不符合大多数人的审美。 郭太傅看得眉头直皱。 真是看不出来,小公主的字竟写得如此不能入眼! 郭太傅忍不住道:“殿下日后不若多花些时间练字。” 叶霜想也没想地拒绝。 人就是这样,有些事可以自己主动去做,但不能被人要求着去做。 比如练字。 叶霜认为现在这样就挺好。 她想练就练,不想练就不练。 郭太傅见她毫不犹豫地拒绝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皇宫外,宣王府。 元祐帝身边的大太监拦住想要去通报宣王的仆人。 元祐帝心情复杂地来到宣王的寝殿。 宣王昨夜感染风寒,此时正斜躺在榻上喝药。 宣王妃叹息一声,令丫鬟捧着药碗离开,一转身便看见那身穿龙袍的中年男人。 宣王妃愣住,还未来得及行礼,便见元祐帝轻轻摇了摇头。 宣王妃配合地退下。 寝殿里只剩下宣王的咳嗽声。 元祐帝缓缓踱步而入。 大太监没有贴身随行。 宣王掩面咳嗽过后,抬起头便看见元祐帝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庞。 宣王立刻挣扎着要起来行礼,却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按了回去。 “不必多礼。” 宣王苦笑。 既然元祐帝肯来探望自己,就证明他绝对没有要对自己下手的意思。 但宣王的性格如此。 他就是那种杞人忧天的人。 元祐帝叹道:“春节过后,皇弟便回封地吧。” 他原先是打算多留宣王一阵的。 宣王衷心地道:“多谢皇兄成全。” 两人短暂的沉默过后。 元祐帝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笑道:“霜儿也十分担心你,说是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可不要辜负你侄女的期望。” 那一缕灵气飘到宣王的体内。 宣王莫名感到松快,也笑道:“自然。” “日后皇弟离京时,定会给几位侄儿送上厚礼。” 元祐帝哈哈笑了。 “既如此,朕可不会与你客气。” 寝殿内的氛围轻松愉快。 与此同时,皇宫。 叶霜刚从东宫下课准备回坤宁宫。 路过御花园时,却瞧见满脸愁容的四皇子。 叶霜停下脚步。 自从二皇子被禁足后,再也没有人欺负四皇子了。 四皇子脸上的笑容都比以前多了。 叶霜很久不曾见过四皇子愁眉苦脸的模样。 “四皇兄。” 四皇子正出神地在路上走着,便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低头一看,便看见比他矮上许多的叶霜仰着头看他。 “四皇兄可是有心事?” 四皇子张了张嘴,下意识就想要否认。 叶霜看出来他的想法。 “四皇兄有事不妨直说,若是我能帮上忙,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毕竟,前世他也曾对自己施以援手。 叶霜至今不曾忘记,前世自己落水时,是路过的四皇子一直用一根长棍支撑着她,才让她有机会等来救援。 虽然四皇子没多久就松手了。 但那时的四皇子也不过八岁而已,能够坚持这么久已是不易。 尽管她被救上来后没几天就因为高烧过世,也仍然心怀感激。 四皇子久久无言。 身处后宫,他自幼便看尽人情冷暖。 更别说还有个成天欺压他的二皇子。 虽然二皇子每次欺负他后都会得到教训,但那又如何呢? 只要他自身没有强大起来,二皇子就永远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四皇子唯一的期望就是皇子成年后可以出阁辟府。 届时,他不仅可以逃离二皇子的爪牙,还有资格上朝领差事。 眼下他仍然需要蛰伏。 思及此,四皇子深深地作了一揖,“多谢皇妹。” 谢谢你,这么多次愿意出手相助。 四皇子道:“外祖母久病不起,母妃和我都很担心,但后宫妃嫔以及皇子不得随意出宫,所以我和母妃这两日为此很是烦恼。” 原来是为出宫一事。 叶霜道:“皇兄不必担忧,我带你去母后那里拿令牌吧。” 四皇子又是一阵怅然。 很多时候,对其余的皇子公主来说很简单的事,于他却是天方夜谭。 皇后得知此事后,直接拿出令牌交给四皇子。 “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来寻本宫。” 四皇子愣愣地点头。 “谢、谢皇后娘娘。” 皇后温声道:“快去吧,想必梁充容这两日也是茶饭不思,本宫看她人都消瘦了。” 四皇子眼眶微红,握紧手里的令牌。 “是!” 四皇子深深地拱手作揖,这一刻,他是发自内心地感激皇后的宽容。 待人走远后,皇后叹道:“宫中的规矩或许也该适时地改改。” 至少让后宫低位妃嫔的家眷生病时,她们可以无所顾忌地提出回家探望的请求。 叶霜认同地点头。 “只是不知道你父皇会不会答应。” 【答应是不可能答应的。】 【皇高祖时,还不曾对后宫妃嫔出宫加上诸多限制。】 【直到皇曾祖时,他让后宫的妃嫔回家省亲,结果妃嫔却直接与人私奔出逃了。】 【哦,后来皇曾祖才发现,那位与人私奔的妃嫔家中亲眷早已亡故。】 【所谓回家省亲根本就是骗他的。】 【皇曾祖一怒之下,特意下旨规定,后宫妃嫔终其一生不得出宫。】 【直到父皇继位才将如此严苛的规定改掉。】 尽管如此,出宫令牌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首先,你要有正当的理由。 其次,你要得到皇后的手谕。 最后,你要排队。 毕竟前面那么多人等着出宫呢。 最重要的一点。 后宫妃嫔每年只能出一次宫。 当然,以上种种,若是你得到皇帝的亲口应允,那么都可以忽视。 傍晚用膳时,皇后试探着跟元祐帝提了此事。 元祐帝想也没想地拒绝。 一年出一次宫还不够? 元祐帝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宽容。 “朕一年都不见得会出一次宫。” 叶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的妻子孩子都在后宫,你当然不用出宫。】 元祐帝:“……” 元祐帝看向皇后,像是试图说服她。 “先帝时,后宫女子终生不得出宫,朕与之比较已是极为宽容。” 心声没有响起来了。 元祐帝嘴角翘起。 没话说了吧。 【也是,父皇毕竟是皇帝。】 元祐帝纳闷,这跟他是皇帝有什么关系? 【是皇帝都不能接受自己的妃嫔与人私奔。】 元祐帝眉头一跳,直觉不妙。 【或许等到哪一任人格魅力十足,自信后宫妃嫔都不会背叛他的皇帝上位时,这个规矩就能改了吧。】 元祐帝:……所以你是说朕没有人格魅力咯? 元祐帝话锋一转,“朕几番思索,认为皇后说得有道理。” “就按皇后说的,日后妃嫔出宫的限制改为半年一次吧。” 皇后笑了笑,“陛下英明。” 叶霜立马道:“父皇英明!” 叶承文慢几拍道:“父皇英明!” 翌日。 皇后在妃嫔们请安时将此事说了。 妃嫔们喜形于色,称赞帝后仁德。 叶霜一如既往地乘坐龙辇来到金銮殿上朝。 有大臣举着笏板出列:“陛下,有地方官上报,山西去年大旱,庄稼枯萎,百姓食不果腹,请陛下派人前去赈灾!” 叶霜心底叹气。 【若是有适用于饥荒年的食物就好了。】 【可惜我对农学没有涉猎。】 虽然她会玄学,但也不能帮百姓们解决饥荒的问题。 毕竟她学的是捉鬼算命画符…… 元祐帝也是叹气。 然后看向户部尚书。 还未曾开口,户部尚书便举着笏板道:“陛下,前不久派兵攻打西凉时,国库支出去大半的银子,各部也在催臣批款项,眼下,国库实在空虚……” 行吧。 “既如此,便从朕的私库里拨……” 话音还未落地,大太监便附耳道:“陛下,由于国库空虚,私库的银子早前陆陆续续地拨到各部充作经费,现在也……” 元祐帝懂了。 元祐帝怒了。 他! 堂堂大夏天子! 竟然穷的连灾都赈不起了?! 元祐帝捂住胸口,痛心疾首。 “眼下国库空虚,爱卿们可愿慷慨解囊?” 大臣们顿时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 元祐帝:“……” 好好好。 你们好得很。 朕亲自开口,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朕? 有大臣抬袖抹泪道:“陛下,并非臣不愿为国分忧,只是臣府上还有几十口人等着臣养呢。” “臣那点微薄的俸禄,连自己都快养不起了,哪还有余钱能捐给百姓们呢?” 元祐帝还未来得及发作,便听见一道啧啧声。 【瞧这哭得情真意切的模样,谁能想到他每晚都要抱着金子才能安心入睡呢?】 元祐帝阴森森地笑了。 你们好得很。 不仅对朕的提议视若无睹,还把朕当傻子糊弄是吧?! 既如此,别怪朕无情。 【要我说,与其指望大臣们愿意慷慨解囊,不如抄家致富。】 【比如户部左侍郎!他贪的油水可不少!还有那个……】 元祐帝笑容阴森。 什么叫瞌睡了送枕头? 这就是。 大臣们不寒而栗,犹豫片刻。 要不还是多少捐一点?意思意思一下。 三两下敲定主意后,立刻有大臣跪出来,说自己见不得百姓受苦,虽然家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但还是愿意捐一些钱财用来赈灾。 元祐帝却不愿意听了。 他直接举起屠刀,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 既然你们穷得饭都快吃不上了,那朕也不能逼迫你们捐款是不是?否则朕成什么人了? 恰巧,前段时间不是有人被弹劾贪污吗?正好趁此机会整顿一下朝堂,肃清那些尸位素餐之辈。 叶霜在心底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父皇,一箭双雕。】 此番大清洗,朝堂上定会有许多的空缺。 端看元祐帝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将自己的人塞进去那些岗位。 但同时,那些大臣也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元祐帝少不得会为此头痛了。 大臣们俱是懊悔不已。 陛下今天怎么回事?怎么就跟吃了炸药一样! 若是从前,元祐帝怎么也会与他们来来回回地拉扯几个回合,最后达成一个双方都勉强满意的局面。 大臣们百思不得其解。 陛下今日怎的忽然转了性子? 太监尖着嗓子喊:“退朝——” 元祐帝下朝后直奔御书房。 他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少不得为刚才的冲动进行反思。 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解决方案的。 但是…… 元祐帝长舒一口气。 原来任性的感觉这么爽?! 元祐帝扼腕。 所以他以前无知的时候都错过了什么? 叶霜瞅他一眼。 【除了父皇,还有谁能笑得如此阴险?】 元祐帝:“……”拳头硬了。 元祐帝冷哼。 他撩了撩衣袍,在龙椅上坐下。 “陛下。” 有太监来报:“江指挥使求见。” 江雁? 她此时前来,难道是为赈灾一事? 元祐帝正了正色。 “宣。” 第53章 睁眼说瞎话 江雁入殿后跪地。 “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元祐帝看向她,“不知江指挥使求见,是为何事?” 江雁微顿,“回陛下的话,臣知道海外有一作物,或许可以解决饥荒的难题。” 元祐帝呼吸一沉,“指挥使所言当真?” 江雁肯定地点头。 “臣万不敢欺瞒陛下。” 她原先是不打算出这个头的。 毕竟她又没有什么很远大的志向,只希望自己能在这个封建王朝有一席之地,不至于举步维艰罢了。 然而几番挣扎过后,她还是过来求见了。 她的良知不允许她在自己有能力出手相助的时候见死不救。 元祐帝急切地问道:“是什么作物?” 江雁没有卖关子,“是土豆。” 叶霜也抬头,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那个土豆当真能够解决山西的饥荒?” 江雁道:“土豆的正常亩产在二十五石至四十石左右。” 这么多?! 即使是贵族们田地的亩产,最多也才三石左右。 江雁所说的土豆竟然最多能有四十石? 别说是元祐帝,叶霜都惊了下。 江雁没有说的是,若是按照现代的方法来种植培育,土豆的亩产可远远不止这些。 但眼下到底没有那个条件,所以她也就没有多说。 叶霜看得出来,江雁没有说谎。 【所以她说的是真的。】 叶霜思绪飞转。 【若是如此,饥荒时我可以画一道生机符,使那土豆的亩产增加。】 生机符不能多用,否则没法解释为什么前后的亩产相差数量如此之大。 但如果是灾年土豆亩产忽然增加,则可以说成是上天的恩泽。 元祐帝迅速冷静下来。 “那土豆的种植可有何限制?” “有。” 江雁肯定地道。 “土豆若是大规模种植,反而会成为灾害。” “所以它只能当做救荒的作物来种植。” 元祐帝闻言微微颔首。 “朕知道了,指挥使可知那土豆具体的生产地?” “臣曾经有幸观摩过海外的舆图,对此略有印象。” 元祐帝道:“如此,甚好。” “朕过段时间便安排人出海。” 江雁愣住。 这…… 你都不怀疑一下真实性吗? 虽然她心底早已想好相应的借口措辞,但是你问都不问一下,甚至都不派人查一下…… 江雁沉默,她之前怎么没有看出来,元祐帝竟然如此傻白甜? 她说什么就信什么,可不就是傻白甜吗? 江雁不禁为自己的仕途感到担忧。 上司若是不聪明,最后往往会牵连着属下一块倒霉。 这是她在现代时总结出来的经验。 江雁哀愁不已。 正在她要告退的时候,元祐帝忽地想起来一件事。 “朕之前忘记跟你说,霜儿她如今正在东宫接受太傅的教导。” “既然霜儿已经开始念书,便让你的女儿每日按时入宫,尽好伴读的职责吧。” 这是之前就定下的事。 江雁自然是答应,随即便告退了。 叶霜仰头看着元祐帝。 “父皇,儿臣打算为此次的赈灾捐黄金万两。” 元祐帝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哪来这么多的钱?” “父皇忘了?” “这万两黄金是万寿节时,父皇下旨赏赐儿臣的。” 元祐帝想起来了。 “不必。” “朕瞧那些大臣如今一个个倒是十分乐意慷慨解囊了。” 叶霜眼神幽幽。 【十分乐意?父皇还真是会睁眼说瞎话。】 元祐帝轻咳一声。 “朕还不至于穷到向一个三岁小孩伸手要钱。” 【不,你至于。】 【别以为我没有听到,早朝时王公公还跟你说私库里如今连一根金条都没有了。】 元祐帝:“……” 他一锤定音,“总之,你不必操心这些事。” 【不,我就要操心!】 元祐帝:……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 叶霜跟他讲理:“父皇,儿臣身为大夏的公主,受万民敬仰,如今百姓有难,我又恰好可以尽一点微薄之力,总不能坐视不理是不是?” 元祐帝当然不可能说是。 于是他只好点头。 叶霜笑了。 “儿臣稍后会让宫人将那万两黄金原路返回。” 元祐帝无奈,“朕知道了。” “陛下。”大太监过来,弯腰道:“大臣们都在殿外候着了。” 元祐帝微微颔首,“让他们进来。” “是。” 不一会儿,有资格议事的大臣们鱼贯而入。 元祐帝道:“赐座。” 前来议事的大臣们都是一把年纪的老骨头了。 元祐帝要与他们商议的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定下来的,让他们站太久也不合适。 大臣们齐声道:“多谢陛下。” 直到得到允许后他们才坐下。 元祐帝道:“此次率兵攻打西凉的主将,诸位可有推荐的人选?” 大臣们顿时低声议论起来,与身边的人交换意见。 没多久,御书房吵成一团。 元祐帝被吵得头痛不已,拍板道:“朕思来想去,定远侯如今正值壮年,且先前屡立战功,便让他挂帅出征吧。” 立刻有举荐不同人选的大臣震声道:“陛下,臣认为此事仍然有待商榷!” 元祐帝直接忽视他的话,眼也不眨地道:“另外,朕听说前段时间的考核,似乎有一位能力十分突出的士兵?甚至能够举起千斤重的鼎。” 大臣们一头雾水,有武将回道:“回陛下的话,是有这么一号人物。” 元祐帝道:“那便让他担任此次战事的副将。” 武将:?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那名士兵虽然力气不错,但两军对垒又不是看力气。 副将以及主将,考验的其实是一个人在战场上统筹的能力。 哪里是随随便便拉一个力气大的士兵就可以顶上的? 武将皱眉,“陛下,此事恐怕不妥。” 元祐帝道:“朕知道。” 武将腹诽,你知道不妥你还提? 元祐帝又道:“朕不会给他统率全军的权力,尔等可以放心。” “朕之所以让他担任副将,也不过是借此看看他是否有将才,让他借着此次战事,在定远侯身边学习学习。” 第54章 伤在太子身,痛在王的心 大臣们神色古怪。 听这意思,陛下似乎很是满意那个新人,还大费周章地为那个人铺路? 有消息灵通的大臣低声与同僚交谈。 “若是我不曾记错的话,那人似乎是梁充容的幼弟。” 大臣们看向元祐帝的眼神顿时带上谴责。 陛下,你怎么能这样呢? 元祐帝没有听见方才那句低声说的话,自然也不知道大臣们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元祐帝颇为莫名其妙。 这么看朕做什么? 叶霜眉头微挑。 【看来大臣们是把父皇当成色令智昏的皇帝了。】 元祐帝沉默。 好了。 他现在知道大臣们为什么要这样看他了。 元祐帝理直气壮。 怎的你们平时拼命把好东西扒拉给自家人的时候就想不到谴责自己? 朕现在都没有给梁充容的幼弟半分实权,只不过是让他有机会得到历练罢了,你们还好意思谴责朕? 御书房里热火朝天地商议着攻打西凉的事宜。 而与此同时,远在千里外的西凉王叹气,“也不知道川儿他们是否已经平安抵达大夏。” 从驿馆逃出来的使臣将宁熹下蛊败露之事跟他说了。 西凉王也知道,元祐帝决定派兵打他们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宁熹还被关押在大牢里,他得想办法把她捞出来。 毕竟宁熹可是巫族的下一任继承者。 巫族的巫术向来传女不传男。 而且巫族的人十分认死理。 除非族长定下的继承人宣告死亡,否则她们将会誓死效忠现在的继承人。 偏生眼下宁熹被关押了。 巫族的人商议过后,决定跋涉千里过来救她,被西凉王拦住了。 巫族拢共也就几百号人,大夏驻守在京城的禁军却有几万人。 真要让她们去救人,只怕是有去无回。 西凉王许多事情都需要用到巫术,自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去送死。 所以他决定让太子带上赔礼去将宁熹赎回来。 太子得知西凉王派自己前去大夏时颇感奇怪。 “父王让使臣带人前去便是,相信大夏皇帝见到我们献上的厚礼后,定不会再追究巫族少主给他下蛊的事。” 西凉王语重心长:“大夏皇帝残暴昏庸,你此去乃是羊入虎口,父王实在于心不忍,但巫族少主终日被关在牢里也不是回事儿——” “总不能叫我看着巫族的人去死吧?” “再者,大夏皇帝也不一定愿意如此轻飘飘地揭过。” “你是我的太子,由你带着使臣前往,更能彰显西凉的诚意。” 太子顿时感觉自己身负重任,像是整个西凉的未来都押在他身上了。 “父王放心,儿臣定不辱使命!” 西凉王看着他雄赳赳气昂昂的身影,面带微笑。 儿啊,莫要怪父王。 千错万错,都是大夏皇帝的错。 “父王父王!你快来瞧瞧这是什么!” 身后传来稚嫩的童音。 西凉王收回目光,笑道:“父王来了。” 大夏,皇宫。 御书房的大臣们正讨论得激烈时,有太监来禀报:“陛下,西凉太子求见,说是来道歉的,还带了丰厚的赔礼。” 丰厚的赔礼? 元祐帝道:“让他进来。” “是。” 西凉太子入殿后,恭敬地行礼,“温察川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你此次求见,是为何事?” 【嗯,倒是端得像模像样,没有直接就问你带了多少钱过来。】 元祐帝:“……” 温察川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说了。 身边跟着的使臣立刻给元祐帝递上一张礼单,“这是我们王的诚意,请陛下过目。” 元祐帝翻了翻长至曳地的礼单。 使臣久等不到回音,战战兢兢地抬头,“不知陛下……” 元祐帝矜持点头,“尚可。” 使臣以为他是不满意。 当即,眼睛一闭一睁,豁出去道:“陛下,来之前我们王曾说,若是您不满意,也可以让太子作为交换,代替宁少主在牢里待着。” 温察川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使臣不敢看他,一鼓作气把话说完:“王他还说,您若是对他心里有气,也尽管发作在太子身上。” “毕竟——” “伤在太子身,痛在王的心啊。” 御书房内响起阵阵咳嗽的声音,像是谁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你还真是有脸说啊! 但凡真心把太子当继承人,都不会让他过来送死。 叶霜都险些破功。 【西凉王为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损。】 【说来这太子也是可怜。】 【欢欢喜喜地带着使臣过来,还以为西凉王把什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了。】 【殊不知,西凉王打一开始就没想过他能活着回去。】 【甚至在他还未离开王宫的时候就已经定下新太子的人选。】 【还是温察川的亲弟弟呢。】 元祐帝不解。 既然这么不把当太子当回事,当初又为什么要立太子? 温察川崩溃地大喊:“父王怎么可能这么对我?!” 他希冀地看着使臣,“一定是你胡说八道对不对?” 使臣神色怜悯,“若是没有王的吩咐,就是给臣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啊!” 温察川心如死灰。 使臣摇摇头。 他也认为王此次的做法着实不太厚道。 但,王他自己都要放弃亲生儿子了,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又能怎么办? 使臣重新看向元祐帝。 “不知陛下对我们的诚意可还满意?” 元祐帝微微颔首。 西凉王此次下的血本十足,甚至连太子都不要了,他还能说什么? 使臣松了口气。 他也能够回去交差了。 使臣们将赔礼和温察川留下后,就都退下了。 大夏君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齐看向温察川。 温察川像是至今都没有反应过来,跟丢魂似的张着嘴。 如此过去片刻,在众人震惊的目光里,他缓缓地落下泪来。 温察川悲从中来。 “父王怎可如此对我!” 他不顾自己身为一国太子的脸面,就这么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若是想要用我来交换少主也未尝不可,我身为他的儿子又怎么会不答应呢?但他怎么能骗我!” 第55章 陛下,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大夏君臣对视一眼,心里的想法同步一致。 西凉王可真不是人。 温察川痛哭不止。 “父皇从前总说我资质平庸,如何能担得起大任,每每听到这话,我亦是愧疚不已,可若是父皇不喜我,下旨废太子便是,为何要如此对我?!” 御书房内响彻他的哭声。 “他怎么能骗我?!” 大臣们一阵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温察川的遭遇的确让人同情,可他们有政事要商量呢。 但若是就此打断他,未免太过无情。 元祐帝沉声道:“不知爱卿们对攻打西凉之事有何看法?还请诸位畅所欲言。” 西凉王派使臣送来的赔礼以及太子,是赎回宁熹的代价,而不是让元祐帝停止发兵。 故而,元祐帝仍然会对西凉用兵。 温察川的哭声仿佛背景音乐似的,抑扬顿挫。 大臣们便直接忽视那惊天动地的哭声,就此商量起来,敲定具体的细节。 元祐帝看向温察川。 “温察川。”他开口道:“你可有意向西凉王复仇?” 温察川听到自己被点名后微怔。 待回过神之后,他愣愣地重复:“复仇?” 大臣们不禁奇怪,陛下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 叶霜稍加思索后,便想明白了。 西凉的国土在深山老林中,森林中有数不清的毒虫毒蛇,若是对那里不熟悉的人贸然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元祐帝原先是准备派遣御医随行的,结果没想到西凉王把温察川送来了。 “我……” 温察川一下子被问住了。 他想向父王复仇吗? “我不想报复父王。”温察川说:“再怎么说,父王从前也是真心立我为太子……” 【是啊,他现在也是真心要你去死。】 元祐帝轻咳一声。 总之他听明白了。 温察川狠不下心来去对付西凉王。 元祐帝打断温察川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西凉王从前待他如何的话。 “你方才说,西凉王言你资质平庸,不堪大任?” 被人提到伤心事,温察川潸然泪下。 “是我无能,没能成为让父王满意的太子。” 元祐帝:“……” 元祐帝面无表情地往下说:“朕有办法,让西凉王认可你。” 温察川死寂的双眼重新燃起希望的光。 “陛下所言当真?” 温察川自幼被西凉王带在身边教导,对他很是崇拜。 他是真的很孺慕西凉王。 就像每个孩子都敬重仰慕自己的父母那般。 所以在得知西凉王让他送死的真相时,他的信念崩塌了。 最让他难过的其实不是自己可能会死。 而是他视为信仰的父王骗了他。 所以在听到元祐帝说自己有办法让西凉王对他重拾信心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抓住救命稻草那样,急切地去相信。 甚至没有想到去求证。 元祐帝道:“朕从不说假话。” 他循循善诱:“西凉王为何说你平庸无为?不过因为你未曾做出过实绩罢了。” “如今朕欲发兵西凉,若是由你在前方领路,我军必然凯旋。” “西凉王眼见你军事才能颇高,难道还会跟从前那样不认可你?” 叶霜默默吐槽,【父皇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很像拐卖孩童的拍花子?】 元祐帝:……闭嘴吧你。 温察川犹豫不决。 他再不聪明,也知道带人去攻打自己的国土是一件十分令人不齿的事情。 父王知道后真的会原谅他吗? 温察川这么问道。 元祐帝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若是想要得到你父王的认可,那么必然是需要付出些东西的。” 温察川明白了。 他的神色逐渐坚定起来,“请陛下明示,我该怎么做?” 元祐帝笑了,“朕不日就会派定远侯带兵前往西凉,太子只需随行左右,必要时给予提醒即可。” 温察川道:“是!” 元祐帝满意地颔首,“太子若是无事,便退下吧。” 温察川依言退下。 元祐帝看向沉默不语的大臣们,皱眉。 “爱卿们为何不发一言?” 目睹全程的大臣们内心呐喊,陛下,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叶霜感叹。 【父皇的脸皮,真是厚如城墙。】 【倒是有些类似西凉王了。】 【嗯,他们两个的脸皮一样敦实。】 元祐帝神色自若。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厚道,但那又怎么样? 目的达成就够了。 其余的无所谓。 元祐帝从来就不是多么有道德的人。 否则他也干不出让十七位亲王当着瑞王的面为他哭丧的事。 当然。 元祐帝自认他比起西凉王还是要有底线的。 至少他不会让自己的太子去送死。 言归正传。 元祐帝开启另一个话题:“也是巧得很,江指挥使前脚才离开,后脚爱卿们和西凉太子就都来了。” 大臣们顺势问道:“不知江指挥使求见陛下是为何事?” 元祐帝将土豆的事说了。 “那小小的土豆,亩产竟能有四十石?!” 群臣皆惊。 元祐帝道:“朕决定组建一支海军,由江指挥使带领他们去探索海外,爱卿们以为如何?” 大臣们纷纷跪地,口称万岁,“陛下英明!” 元祐帝微微颔首,“爱卿们若是无事,便都退下吧。” “是。” 御书房回归寂静。 元祐帝翻开大臣们汇报事务的奏折。 叶霜也翻开那些闲话奏折开始批阅。 不得不说,有些闲话奏折也是趣味横生。 叶霜开始逐渐习惯时不时批阅奏折的日子。 第二天上朝时,元祐帝重提赈灾之事。 “霜儿得知山西百姓深受大旱迫害,愿意捐出万两黄金,助百姓们渡过眼下的难关。” 大臣们惊讶。 小公主如今不过三岁而已,竟然还知道同情百姓? 元祐帝又开始批判那些一毛不拔的大臣。 “诸卿竟然还不如一个三岁小儿?朕实在是痛心!” 大臣们:“……” 踩低我们来捧高小公主,陛下,可真有你的。 但他们只能跪下,说都是自己的错,“还请陛下保重龙体,莫要为此动怒啊!” 元祐帝偏不。 他捂着胸口,痛心疾首:“朕要你们有什么用?!” 第56章 一起来玩泥巴呀 大臣们跪地请罪,“是臣等无用,令陛下忧郁至此。” 元祐帝淡声道:“你们确实无用。” 大臣们:“……” 我们客气一下而已,你还真就顺着往下说啊。 但他们能怎么办呢? 只能跪在地上,任由盛怒的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 骂完,有早已得到元祐帝吩咐的官员站出来,说自己有事要禀。 元祐帝道:“说。” 官员将几位臣子贪污的证据递上。 迎着其余大臣们惊愕的眼神,元祐帝笑了。 然后,杀了个人头滚滚。 坤宁宫。 叶霜洗漱完毕,准备去东宫上课。 宫女福身,“殿下,江伴读正在殿外候着。” 叶霜回忆两秒。 似乎是江雁的女儿…… 哦不,是江雁的闺密来着。 叶霜点头,“让她进来吧。” “是。” 江明月如今虽然不过五岁,但言行举止却十分沉稳。 她行礼道:“民女参见殿下。” “平身吧。” 江明月依言起身,“谢殿下。” 江明月暗暗打量着这位传闻中很是受宠的小公主。 瞧着倒是平易近人。 也不知真实的性子如何? 叶霜询问道:“来时可曾用过早膳?” 江明月道:“用过了。” 其实她根本没怎么吃。 为防止头一天不适应导致发生什么失礼的事,她出门前只喝了碗粥垫垫肚子。 叶霜道:“我还不曾用膳,你随我过来等候片刻。” 江明月自是点头。 宫人准备的早膳清淡可口。 叶霜吃得很香。 江明月面不改色地闻着那股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的香味,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叶霜有些好笑。 “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 江明月委婉拒绝:“多谢殿下的好意,不过我来之前已经吃过了。” 叶霜没有强求,自己慢悠悠地将早膳吃完。 “走吧。” 将早膳吃完后,她起身道:“随我去东宫。” “是。” 郭太傅同往常那般给太子和叶霜两人讲课。 叶霜偶尔会写一下笔记。 江明月起初还认真在听,后面思绪便渐渐放空,开始走神。 好饿…… 公主瞧着似乎也不是什么凶残的人,早知道刚才就不拒绝了…… “江明月。” 叶霜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下课了。” 江明月回过神,下意识地道歉:“抱歉……” 叶霜无所谓道:“下次注意就是。” 江明月惊讶,小公主竟然没有为此责罚她? 来到这里后,她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些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 要么是自视甚高不屑看她一眼,要么就是秉性残忍或是整日吃喝玩乐的二世祖。 但不管怎么样,那些人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点特点。 那就是他们都自有一股傲气。 且不允许自己被忽视。 想到此处,江明月拱手道:“多谢殿下宽容。” 叶霜道:“随我四处逛逛吧。” 考虑到她毕竟只有三岁,所以即使是上课,元祐帝也特令她不必一整天都待在东宫。 只要上满一个课时,之后想走就走。 叶霜逛到御花园时,再次遇见四皇子。 “外祖母之事,还要多谢皇妹出手相助。”四皇子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皇妹日后有空不若来清心殿坐坐?我和母妃都很欢迎。” 叶霜想也没想地答应下来,“好呀。”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反正她现在也没什么事。 现在? 四皇子微愣,很快反应过来,“若是皇妹不嫌弃的话,那就随我过来吧,只是我们去得仓促,恐怕母妃来不及备上什么点心。” 叶霜摆摆手,“无碍。” 她又不是为一口吃的才去清心殿。 叶霜看向江明月,问道:“你要来吗?” 江明月犹豫,其实她去不去都无所谓。 但她之前已经拒绝过小公主邀自己用膳的心意,现在再拒绝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尤其是小公主为人似乎也不错。 江明月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梁充容接到小公主要过来的消息后,匆匆地摆上茶水点心,亲自在宫门口相迎。 “嫔妾参见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叶霜去扶她,“娘娘快起来,不必多礼。” 梁充容却笑着摇了摇头,“若非是殿下,我未必能顺利出宫去探望母亲。” 叶霜便没有说什么了。 梁充容侧身让她入殿,歉意地说:“可惜没来得及给殿下备上好茶好水。” “娘娘不必自责,我也是一时兴起。” 梁充容笑着夸她:“早前便听闻殿下聪慧至极,不似寻常孩童,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又说:“卿儿同殿下这般大时,还只会玩泥巴呢。” 四皇子全名叶卿。 叶霜忍俊不禁。 四皇子涨红着脸,喊道:“娘!” 梁充容眨了眨眼,“当时母妃还让人给你在宫殿后头挖了个坑,里面盛满泥巴……” “那个坑至今都还在后头呢。” 四皇子脸色通红,很是不好意思。 自从他去上书房报到之后,已经很久不曾像以往那般无忧无虑地玩泥巴了。 这会儿,他倒真有些怀念了。 怀念小时候每天只需要玩泥巴的日子。 不必担心会有人来欺负自己。 也不必像现在这样,担心二皇子解除禁足后,自己该怎么办。 梁充容也陷入回忆当中。 四皇子按下心底的感伤,发出邀请:“皇妹似乎不曾玩过泥巴?不如来试一试?”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眼底隐含期待。 叶霜默然片刻。 【虽然我对泥巴不感兴趣,但既然四皇兄这么想要我和他一块玩泥巴……】 叶霜答应了。 四皇子双眼微亮。 一刻钟后。 叶霜兴致勃勃地捏着手里的泥人,玩得不亦乐乎。 【没想到捏泥巴还挺好玩儿,怪不得四皇兄还专门让梁充容在宫殿后头挖了个坑。】 四皇子小鸡啄米地点头。 是吧是吧,他就说了,捏泥巴很好玩的。 江明月看着泥坑里玩得起劲的两人,陷入沉思。 她又不是真正的五岁小孩,难道还要跟他们一起捏泥巴吗? 叶霜见她站着不动,干脆发出邀请:“你要来玩吗?很好玩儿的。” 江明月坚定地拒绝。 一刻钟后。 江明月兴致勃勃地捏着手里的泥人,玩得不亦乐乎。 第57章 怒发冲冠 叶霜捏的是皇后。 四皇子捏的是梁充容。 叶霜费心捏完泥人后,兴致颇高地问道:“四皇兄,你瞧我捏的像不像母后?” 四皇子毫不犹豫地点头,“像!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皇后娘娘!” 叶霜又看向江明月。 她把手里的泥人举起来问对方,“你觉得呢?” 江明月盯着那短胳膊短腿的泥人,沉默了。 皇后娘娘似乎没有这么矮小吧? 而且…… 皇后娘娘可不会龇着个大牙乐呵。 叶霜捏的泥人与其说是皇后娘娘,倒不如说更像是讨喜的胖娃娃。 丑倒是不丑。 从胖娃娃脸上灿烂的笑容能够看出来,她的主人在创造她时一定是带着期盼且拥有一份好心情的。 江明月摸着自己的良心,违心地点头,含泪道:“像!” 可恶! 这个万恶的封建王朝! 如果不是担心实话实说得罪小公主,她绝对会直说:“这泥人与皇后娘娘唯一的相似之处,大概是她们都有鼻子有眼吧。” 江明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今天又是成功在封建王朝保命的一天呢。 叶霜得到肯定后,更高兴了。 她当然知道皇后不长她捏的这样。 但她希望皇后可以跟胖娃娃一样,每天开开心心,没有烦心事。 四皇子问她:“皇妹快看!这是我捏的母妃!” 叶霜鼓掌道:“皇兄捏得很像充容娘娘!” 江明月简直没眼看。 随即,在四皇子期待的眼神中,她果断地抛弃自己的良心,“四殿下捏的泥人像极了充容娘娘!” 四皇子高兴地笑了。 “我要把这个泥人送给母妃!” 叶霜道:“充容娘娘一定会很高兴的!” 江明月嘴角抽了抽。 梁充容会不会高兴她不知道,但她大概能猜到梁充容收到泥人后的想法。 ——在你眼里,母妃就长这样吗? 毕竟四皇子是三人当中真正的六岁小孩,也不能指望他捏出来的泥人多么有模有样。 江明月深感自己不是来宫里做伴读而是来陪玩的。 她一边感慨,一边继续捏泥巴。 叶霜转头便看见一座泥巴捏成的宅院。 江明月本来是想捏皇宫的。 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万一因此惹来麻烦怎么办? 四皇子双眼微亮,“你好厉害啊!竟然可以捏出来一座这么大的宅院!” 江明月正想要骄傲地应下,又想到古人似乎比较含蓄来着,便谦虚道:“哪里哪里。” 然而她高高翘起的嘴角却暴露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叶霜跟四皇子蹲过来仔细观察后,发出没见识的声音:“哇——” 叶霜惊叹道:“你竟然还将宅院里面的细节捏出来了!” 四皇子钦佩道:“你是我见过捏泥巴最厉害的人了!” “哪里哪……”嗯?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陛下驾到——”尖锐的公鸭嗓从后面传来。 四皇子忙不迭地站起身来,发现自己衣裳上都是泥巴后,顿时慌得手足无措。 江明月猛地回过神,庆幸自己刚才捏的不是皇宫。 叶霜不慌不忙地拍掉手上的泥巴,拉着四皇子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 江明月也道:“臣女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祐帝两眼一黑。 他批完奏折后就想来看看自己女儿在做什么,谁知道会让他撞见这一幕。 “你们贵为皇族,一个乃皇后所出的嫡子,一个是朕亲生的儿子,竟然在这里玩泥巴?!” 四皇子羞愧地低下头。 尤其在看清两人衣裳上的污渍后,元祐帝简直快晕过去了。 叶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父皇真是大惊小怪。】 元祐帝怒发冲冠。 合着还是朕的错了?! 叶霜抬头看着他,认真地说:“父皇,试问哪个小孩幼时没有玩过泥巴?” “你的几位皇兄又有谁会玩泥巴?!” 【你以为是皇兄们不玩吗?不,那是他们知道你肯定不会赞同,故而不敢叫你知道罢了。】 【这泥坑还是充容娘娘偷偷背着你挖的呢。】 元祐帝:“……”很好,更气了。 【也就是太子自幼被你带在身边严加看管,所以从来没有碰过泥巴,不知道泥巴的乐趣。】 叶霜没有出卖几位皇子。 她说:“可是,儿臣喜欢玩泥巴有错吗?” 元祐帝道:“你身为公主,自然要注意你的仪态。” 叶霜懂了。 这是要她时时刻刻端着。 她正要开口的时候,便感觉四皇子悄悄扯了扯自己的衣袖。 我们还是跟父皇认个错吧。 叶霜暗叹了口气。 【父皇竟然还要扼杀一个孩子的童心!真是令人发指!】 【算了算了,还是认个错吧。】 【不过我还是会跟四皇兄偷偷地玩,嘻嘻。】 元祐帝:“……” 元祐帝头痛不已,“罢了,随你去吧。” 叶霜微怔,这是不打算阻拦她跟四皇子继续玩泥巴了? “只一点。” 元祐帝面色严肃道:“日后你们玩泥巴时,不许弄得身上到处都是。” 叶霜跟四皇子自然是答应。 元祐帝摆摆手,打发两人回去,“天色不早了,都各自回宫用晚膳罢。” “是!” 叶霜与四皇子一溜烟地跑了。 回宫吃饭啦! 当然。 叶霜也没有落下江明月,而是拽着她一块跑了。 待原地只剩下自己与贴身伺候的大太监后,元祐帝揉了揉太阳穴。 “老话说得倒是半点不错,儿女都是前世的债啊。” 大太监只是弯腰,不敢随意应声。 再怎么说那也是陛下的儿女,轮不到他来置喙。 元祐帝也不需要他来回答,负手离开。 叶霜临走前,四皇子紧张地看着她道:“若是皇妹日后有空,不若再来清心殿寻我一块玩耍?” 叶霜爽快地答应下来。 又问:“我可以带哥哥来吗?” 她说的哥哥是五皇子,叶承文。 四皇子闻言心下艳羡,皇妹对五皇弟果然是不同的。 叶霜喊其余皇子时是喊皇兄。 唯独与她一母同胞的叶承文是喊哥哥。 四皇子点头道:“自然是可以的,皇妹想带谁过来都可以。” 叶霜弯了弯眼,“多谢皇兄好意。” 尽管如此,她也不能仗着四皇子对自己的宽容而得寸进尺,让对方为难。 那就是践踏别人的好心了。 第58章 幕后之人 四皇子揣着自己捏的泥人交给梁充容。 他眼含期待地道:“母妃,这是我捏的你。” 梁充容温柔地笑了笑,“谢谢卿儿,母妃很喜欢。” 虽然她完全看不出来四皇子捏的是她。 但最重要的其实是那份心意。 四皇子弯了弯眼,扑上去抱着她。 “母妃,卿儿长大后一定会保护你!到时候我出阁辟府也要将母妃接出宫去。” 梁充容叹息,“傻孩子。” 她身为皇帝的妃子,怎么能够随意离开皇宫呢? 梁充容转移话题道:“今日玩得可还开心?” 四皇子眉眼弯弯道:“嗯!很开心!” 他仰着头,“母妃,皇妹人好好啊。” “不仅帮我们拿到出宫令牌,还愿意陪我玩泥巴。” 梁充容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卿儿日后也不要忘记小公主今日对我们的帮助才是。” 四皇子重重地点头,“一定不会忘记的!” 天色渐暗。 叶霜从清心殿出去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到坤宁宫。 她看向江明月道:“我送你出宫吧。” 江明月下意识地客气,“殿下不必亲自相送,指一名宫人为我带路即可。” 叶霜不管那么多,直接拉着她往宫外走。 “再怎么说你也才五岁而已,我不放心。” 江明月神色古怪。 殿下,说这话的时候,你是不是忘记你自己也才三岁了? 江明月按下心底的腹诽,拱手道:“有劳殿下。” 叶霜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不必多礼。” “是。” 经过今天的短暂相处后,江明月发现,传闻中十分受宠的小公主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伺候。 甚至可以说是平易近人。 江明月暗想,或许之后在小公主面前,她可以稍稍放下些警惕? 叶霜安排马车送江明月回府后,就转身回坤宁宫了。 皇后瞧见她的衣裳沾满泥巴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皇后笑着道:“今日去哪里玩了?” 叶霜认真地说:“我去清心殿和四皇兄捏泥人了。” 说罢,她让贴身宫女将她捏的泥人拿过来。 叶霜献宝似的递给皇后,双眼亮晶晶。 “母后,这是我捏的你!” 皇后心底微软,将她抱起来,笑道:“谢谢霜儿,母后很喜欢。” 叶霜弯了弯眼,“我捏了好多个才捏出来一个满意的!” 皇后在她的脸上亲了口。 “霜儿真棒。” “宫人已经将膳食摆上了,快去沐浴换身衣裳来用膳吧。” 叶霜点点头,“嗯!” 叶霜很快沐浴完来到膳桌前坐下。 叶承文得知她一个下午都在跟四皇子玩泥巴时气鼓鼓道:“妹妹你为什么不找我玩!” “我还是不是你最喜欢的哥哥了?” 叶霜毫不犹豫地道:“当然是!” “明天我还会去和四皇兄玩,哥哥你要一起来吗?” 答应的话刚到嘴边,又被叶承文克制住。 他矜持地点头,“嗯。” 叶霜笑了。 “那我们现在开始用膳吧。” “好。” 皇后忽地想起来一件事,道:“元旦将至,过两日你们舅舅舅母也会来宫里坐坐。” 叶霜询问道:“表姐会来吗?” 皇后道:“也会随你舅舅舅母一道入宫。” 叶霜闻言点点头。 用过晚膳后,她回到自己的寝殿去休息了。 翌日,清晨。 叶霜再次去到金銮殿上朝。 大臣们在下方有条不紊地汇报事务。 宁熹被西凉的使臣带回去了。 温察川也带着人出发了。 现在他们只需要等待大军凯旋即可。 叶霜捐出去的万两黄金也逐渐运用到赈灾上。 元祐帝还杀了几个趁此机会贪污的官员。 山西的百姓们得知是小公主捐出万两黄金救他们于水火之中时,纷纷朝着皇宫的方向磕头。 百姓们泪流满面,“多谢小公主!” 元祐帝派去赈灾的官员将此事记录下来,写到奏折上。 元祐帝倍感荣耀,这可是朕的女儿! 叶霜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心底嘀咕。 【父皇一直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是又要我做什么事?还是我又干了什么惹毛他了?】 元祐帝默然,你能不能盼着朕点好? 元祐帝将百姓们盛赞小公主的话传出去。 毕竟相比起那些一毛不拔的大臣,他女儿可是真真切切地捐出去万两黄金,怎么能不宣扬一下? 小公主体恤百姓的名声逐渐传开。 有大臣不满地皱眉,上奏弹劾,“陛下,如今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可以听见有人在称赞小公主,其范围之广,足可见幕后一定有推手。” 元祐帝道:“……爱卿想说什么?” 大臣厉声道:“陛下,臣怀疑那幕后之人居心不良,意在为小公主造势,只是不知道那幕后之人是谁。” 叶霜默不作声地看向她父皇。 元祐帝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大臣又道:“请陛下抓出幕后之人,务必严惩!另,小公主身为皇族,受万民敬仰,为百姓做事也是理所当然,怎么可以追求名利呢?” “臣虽不知那幕后之人是谁,但此事传开后,对小公主的益处最大,想来那幕后之人也与小公主脱不开干系。” “臣先前就颇为奇怪,小公主不过三岁而已,又怎么会忧国忧民呢?如今看来,想必是那幕后之人的主意。” 元祐帝神色彻底冷下来。 叶霜倒是很新奇。 【竟然还有大臣弹劾我?真是意外。】 叶霜之所以这么镇定,也是因为她知道大臣的弹劾影响不到她,所以才会事不关己地高高挂起。 大臣又是噼里啪啦一大段话,大意就是—— 那幕后之人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地算计一位公主呢?想必是公主的母族与那幕后之人有所勾结吧? 大臣跪地道:“如此来看,那幕后之人恐怕意欲颠覆我大夏江山!还请陛下暂时将小公主禁足起来,直到那幕后之人出现为止。” “你的意思,是让朕无缘无故将朕的女儿关押起来?” 大臣强调道:“陛下!老臣只是希望你将公主禁足……” 元祐帝寒声道:“够了。” “你所说的幕后之人,是朕。” 第59章 我捏的是父皇呀 弹劾的官员错愕。 群臣皆惊。 京城中传开的流言竟然是由陛下一手推导促成? “百姓们深陷水火时,是霜儿捐出万两黄金来赈灾,彼时你们在干什么?如今事了,又欲图妖言惑众蛊惑人心,来人——” “将曹御史拉下去,杖三十!” 立刻有侍卫拖着弹劾的御史下去打板子。 大臣们霎时噤声。 三十板子下去,一个弄不好是会出人命的! 虽然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都不满元祐帝对小公主如此宠爱,但若是让他们为此丢掉性命,也没人会愿意。 曹御史只是他们推出来试探的棋子罢了。 若是陛下依照曹御史所说将小公主禁足,那么就说明小公主在陛下心里的分量也没有那么重。 然而谁也没想到,陛下竟然将小公主看得如此重,还要为她杖责御史。 大臣们心里百转千回,纷纷跪地,调转风头斥责曹御史。 “公主忧国忧民,此乃仁善之举,曹御史竟听信谣言以此攻讦小公主,实是居心叵测!” 元祐帝任大臣们跪着,凌厉的视线从他们身上扫过。 如此过去片刻,大臣们冷汗涔涔,元祐帝甩袖离开。 太监的公鸭嗓扯着调子喊:“退朝——” 大臣们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好险。 他们差点以为自己也要被拖下去了。 下朝后。 叶霜带着叶承文去清心殿找四皇子捏泥巴了。 叶承文起初还扭扭捏捏地不肯去泥坑,结果没过一会儿就沉迷其中了。 叶承文好奇地问道:“妹妹,你捏的是谁呀?” 叶霜举起来给他看,“我捏的是父皇呀,很难认出来吗?” 胖娃娃的笑容颇具感染力,两只眼睛笑成眯眯眼。 叶承文闻言肃着脸,一本正经地说:“没有,很像父皇,简直和父皇一模一样。” 四皇子困惑地歪头。 父皇好像不会这样笑吧? 但既然皇妹都说这是父皇了,想必父皇私下里也曾这样笑过吧,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叶承文和四皇子被她带动,开始捏自己心目中的元祐帝。 直到傍晚,两人依依不舍地告别四皇子,回到坤宁宫。 元祐帝今日也在坤宁宫用膳。 叶霜双眸微亮。 “父皇,这是儿臣捏的你!” 她举起那个胖娃娃,方便元祐帝看得更清楚。 元祐帝嘴角抽了抽。 他看上去有这么富态吗?! 而且他什么时候会笑成眯眯眼了?! 简直跟人傻钱多的土地主一样! 元祐帝按下跳动的眉心,“你有心了。” 然后让身边的大太监接过来。 “父皇喜欢吗?” 元祐帝眼皮抽搐,“你有这份心,就是好的。” 绝口不提他是否喜欢。 叶霜也不失望,沐浴过后重新回来坐下。 叶承文也将他捏的泥人送给元祐帝及皇后了。 “陛下,这两个泥人……” 回到寝殿后,大太监拿不准主意来问元祐帝。 元祐帝道:“放朕的私库里头吧。” 虽然他完全看不出来这两个泥人与他有半分的相似之处,但毕竟是两个孩子的心意。 大太监诧异地抬头。 既是惊讶于皇帝竟然宛如对待珍宝似的对待这两捧泥巴,也是因为…… “陛下,这两个泥人是用泥巴捏成,若是放在私库里头,只怕是……”会臭了。 元祐帝也意识到不妥。 他思忖后,道:“既如此,就摆在御书房吧。” 大太监恭敬地应下。 元旦来临的前几日,皇后召英国公府的人入宫。 何曼文试探地提起萧扶光择婿之事。 事关自己侄女的婚姻大事,皇后自然是答应。 “过几日的宫宴,许多世家的儿郎也会过来,届时本宫可为扶光相看。” 何曼文喜不自胜,“多谢皇后娘娘。” 如此,来到元旦的当天。 靖南王及其世子郡主也都来了。 何曼文心底遗憾。 靖南王世子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只可惜清河郡主脾气火爆,先前放言绝不会让她不喜欢的嫂子进门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皇后拉着萧扶光聊天。 能来参加宴会的个个都是人精,自然看得出来,皇后是有意抬举她侄女。 顿时,那些还没有为儿孙定下婚事的人算盘打得飞起。 “陛下驾到——” 尖锐的公鸭嗓响起来。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祐帝怀里抱着小公主,身边随行着太子,径直走到龙椅上落座。 “平身吧。” “是。”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宴会正式开始。 叶霜知道皇后今日准备为萧扶光相看的事,便将此事跟她说了。 萧扶光没什么期待。 从前她在驿丞家的时候,便见识到养母的生活有多艰辛。 不仅自己要被丈夫打骂,连带着儿女也被亲生父亲嫌弃。 萧扶光不愿意过那样的日子。 叶霜道:“既如此,不如我去跟母后说,让你不必如此急着嫁人。” 萧扶光犹豫道:“是否会太过麻烦皇后娘娘?” “不会呀,只是母后一句话的事。”只要皇后说要多留她几年,没有人敢置喙。 萧扶光心动了。 但她没有立即答应下来,摇了摇头,道:“我再好好想想。” 叶霜没有强求她,笑着道:“快过来坐吧。” 萧扶光点点头。 转身之际,端着酒盏的宫人与两人迎面撞上。 酒水洒了萧扶光满身。 宫人慌忙地跪地,磕头道:“奴婢万死!还请贵人恕罪。” 萧扶光扶她起来,“无碍,我稍后去换一身衣裳即可。” 宫人再次磕头,感激道:“贵人仁善!” 萧扶光让人带她去换衣裳。 毕竟是在皇宫,她若是衣衫不整,恐怕会被有心人以此攻讦。 叶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同时,宴会无人注意的角落里。 靖南王侧妃柔柔道:“世子怎得不去与好友们畅聊?只自顾自在这里饮酒?” 靖南王世子皱眉,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靖南王妃诞下清河郡主后便撒手人寰,靖南王府上如今只有一位侧妃。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靖南王世子与靖南王侧妃之间不睦的事实。 靖南王世子没有回答侧妃的话,起身离开。 靖南王侧妃眸光微闪。 第60章 靖南王世子竟…… 靖南王侧妃前不久才诞下一名男婴。 也就是靖南王世子的庶弟。 靖南王侧妃眼神幽幽。 对不住了,世子。 若是你一直占着世子的位置,那我的烨儿该怎么办呢? 她抚了抚衣裳,朝靖南王走去,眼波柔和,“王爷。” 靖南王世子饮过酒后去散了散心。 “老头子真是无时无刻都在给我找麻烦。”靖南王世子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 “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竟然还劝我将来过继魏烨的孩子到膝下?!” 靖南王世子气得叉腰。 小厮点头哈腰,“世子,您快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靖南王世子瞥他一眼,倒也没有继续往下说。 只说:“真亏他想的出来。” 小厮腹诽,心说那不是您死活都不肯娶妻吗?要不是担心祖宗香火断了,王爷何至于一把岁数还提枪上阵,匆匆与侧妃生下二少爷。 小厮又是感慨,世子哪哪都好,就是喜欢男人这点不好。 “世子。”有宫人遥遥福身道:“皇后娘娘传召,还请您随奴婢过来一趟。” 靖南王世子正疑惑时又豁然开朗,想必是为那英国公府的四小姐吧。 靖南王世子点头,跟上宫人的步伐。 太和殿。 叶霜吃完一轮后忽觉不对,“表姐去了多久了?” 青琐道:“约莫两刻钟。” 叶霜皱眉。 她将手放低,飞快地掐算。 叶霜忽地站起身来,“随我过来。” 青琐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麻利地跟上她。 另一边。 靖南王世子见宫人带的路越来越偏僻,忍不住皱眉,“喂。” 宫人仿佛不曾听见,自顾自地往前走。 靖南王世子又道:“你这是要带本世子往哪里去?” 宫人却依旧像是没有听见似的, 靖南王世子顿生警惕,立刻就要离开。 宫人察觉后豁然转身,手中一把白色粉末洒过来。 靖南王世子神色微厉,身影迅速地闪避。 小厮反应不及,晕倒在地。 靖南王世子暗骂一声,刚想要使用轻功飞身离开的时候,忽然身体发软,也跟着栽倒在地上。 宫人走过来,腰间佩囊的幽香再度袭来。 靖南王世子恍然。 原来自己一路上闻到的幽香,是迷药。 另一边。 萧扶光被宫人领到处偏僻的宫殿。 殿内燃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 “怎么回事……” 萧扶光皱眉。 为何她莫名感到昏昏欲睡? 哪怕她再迟钝,此时也已意识到不对。 萧扶光挣扎着要往外走,却为时已晚。 等她晕过去后,立刻有两道人影从暗处走出来将她抬到床上,随即便关上房门退下。 靖南王世子很快也被抬过来。 殿内燃着的香被替换掉。 陷入昏迷的两人逐渐在睡梦中感到燥热,意识模糊。 叶霜匆匆地带着贴身宫女往这边赶。 青琐小碎步跟上,有些气喘,“殿下怎得这般着急?” 叶霜没回答她的问题,匆匆地赶到后,她停在殿外。 宫殿里头没传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叶霜猛地松口气,吩咐道:“你和绿绮守在殿外,不许让任何人进来。” 青琐福身,“是。” 叶霜进去后飞快地将门关上。 转过头看到的那一幕,却令她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 这这这…… 叶霜瞳孔地震。 床上的人的确是她表姐,至于另一个人,如果没认错的话,那张脸是属于靖南王世子的。 脸没错。 可是身子…… 叶霜捂住眼睛,神色痛苦。 谁能想到呢,靖南王世子竟是女儿身?! 叶霜迅速冷静下来。 这不合理。 没道理她看不出来靖南王世子是个女的。 一定是哪里不对。 等等…… 叶霜倏然想起来,靖南王世子曾经说过,她小时候在普化寺住过一段时间,与了空很是相熟。 叶霜思索。 若是有了空相助,再加上此时她的修为还未完全恢复,看不出来靖南王世子的性别也在情理之中。 叶霜恍然。 若是如此,也难怪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人看穿靖南王世子的真实性别。 一切思绪只在转念之间。 叶霜快速地扫一眼殿内,将那燃着的香撤下,随后看向床上的两人。 危险远没有就此离去。 靖南王侧妃马上就会带着人赶过来。 叶霜捏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是清醒咒的咒语。 床上的两人悠悠转醒。 靖南王世子在瞧见自己凌乱的衣裳后,神色彻底冷下来。 叶霜的声音突兀响起,“你父王的侧妃马上就会带着人杀过来,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靖南王世子豁然抬头看过去。 萧扶光也在此时整理好自己的衣裳。 叶霜语速飞快,“表姐,你先跟我离开这里,我等会儿再跟你解释是怎么回事。” 萧扶光也不拖拉,点头答应。 叶霜看向靖南王世子。 “今日之事,世子无需担心,我跟表姐不会将世子的秘密往外说。” 萧扶光虽然现在都还不曾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也知道事情轻重,表态道:“世子放心,我无意与靖南王府为敌。” 靖南王世子心神微松,郑重道:“多谢两位。” “不过……” 叶霜语调生生地转了个弯,让人跟着提心吊胆起来。 靖南王世子会意,“殿下若有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必然在所不辞。” 叶霜也没有与她客气,“靖南王侧妃如此算计我的表姐,自然不能轻飘飘放过,还望世子不要让我失望。” 靖南王世子眼底厉色一闪而过,“即使殿下不说,我也不会放过她的。” 叶霜微微点头,“既如此,我便带表姐离开了。” “靖南王侧妃马上就会过来,世子请做好准备。” 靖南王世子拱手,“多谢殿下提醒。” 靖南王世子叹服,皇家的孩子都如此早慧吗? 公主如今不过三岁而已,竟然可以有条不紊地安排一切,甚至还知道借她的手教训侧妃。 年幼的公主尚且如此,上头的那些皇子们想来亦是个个不凡。 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教导的孩子。 叶霜前一秒才带着萧扶光离开此处,后脚宫殿外便传来靖南王侧妃的声音。 “实在对不住,我四处都寻不见世子,心焦之下,也唯有打扰各位……” 第61章 蠢货 靖南王侧妃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靖南王世子神色倏然冷厉。 这个蠢货! 靖南王世子大致能猜到侧妃的想法。 皇后明显是有意抬举萧扶光,若是她当真和萧扶光发生点什么,无非就是两种结果。 要么是靖南王府被降罪,要么是皇后捏着鼻子认下,让她迎娶萧扶光。 若是前者,凭借着靖南王前些年在陛下那里立下的功劳,倒不至于牵连王府,只是她恐怕要倒大霉,即使侥幸不死也得脱层皮。 若是后者,有着她和皇后侄女的姻亲关系,侧妃的儿子日后的仕途也会平坦不少。 只是侧妃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靖南王世子竟然是名女子。 靖南王世子庆幸,此事还没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若是让陛下知道她以女儿身继承世子之位,靖南王府是要背上骗取爵位的罪名的。 后果十分严重。 到时候别说是侧妃,整个王府都没人能跑得掉。 靖南王世子从窗子翻出去。 靖南王侧妃没有带人直接闯入宫殿,而是在周围转悠了两圈。 她心下焦急,面上却不显。 靖南王侧妃原先的计划是将人引到宫殿附近,届时若是里头传出来什么奇怪的声音,她再顺理成章地带着人进去捉奸即可。 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自己派出去的人失败了? 靖南王侧妃捏紧手帕,暗恨不已。 “哟。” 正在她焦急之时,远远传来道吊儿郎当的声音。 “不知侧妃如此兴师动众,是为何事?” 靖南王侧妃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去。 靖南王世子安安稳稳地站在那儿,嘴角勾起,眼神危险。 靖南王侧妃强自镇定下来,强颜欢笑,“方才久不见世子,我心中实在是担忧得紧,这才特意带人来寻你。” 靖南王世子似笑非笑,“是吗?” 靖南王侧妃勉强道:“自是如此。” 靖南王世子虽然知道侧妃不安好心,但奈何家丑不可外扬,她只能等回到王府时再解决此事。 思及此,靖南王世子神色淡淡,“走罢,宴会中途若是离席太久,实在失礼。” 靖南王侧妃道:“……世子说的是。” 另一边。 叶霜将事情的始末经过跟萧扶光说了。 萧扶光听得皱眉。 她与靖南王侧妃在此之前从未有过任何的交集,对方竟然还想要算计她? 若是没有表妹,今日之事恐怕不会如此简单收场。 太和殿。 皇后还在为萧扶光相看。 萧扶光忽然想起来靖南王世子。 她陷入思索,“靖南王世子之所以不娶妻,想必是不愿意耽误别人家的女儿吧。” 叶霜道:“多半如此。” 其中也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 萧扶光停下脚步,“若是我与世子成亲……” 叶霜微愣。 然而仔细想想,这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反正萧扶光已经知晓靖南王世子的真实身份,若是她嫁过去,可以说是双赢的局面。 萧扶光不必担心自己所托非人,靖南王世子也不必担心身份被未来妻子揭露。 叶霜认真道:“表姐若是有心,可以与母后商量。” 萧扶光微微颔首,“改日我便寻个合适的时机,问问世子意下如何。” 两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宴会上,十七位王爷纷纷向元祐帝献上准备好的厚礼。 元祐帝笑容和煦地让人收下。 “皇弟们的心意,朕牢记在心底。” 十七位王爷忙说不敢。 【瞧父皇笑得那一脸财迷样。】 元祐帝:……难道朕还要拉着脸收下礼物? 太子默默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皇妹可真敢想。 其余皇子哪怕是在心底都不敢如此非议他们的父皇。 叶霜曾经也是如此。 毕竟她当时是真正的五岁小孩。 但现在不同。 真要计较起来,她还要比元祐帝年长几百岁呢。 皇子公主们这边可以说是氛围平和。 妃嫔们那边则是暗潮涌动。 七皇子如今不过三个月大,所以元祐帝没给他安排座位,而是由苏容华抱着他。 旁边有妃嫔酸溜溜的声音响起:“要不说苏容华作为潜邸的老人,与我们就是不同呢。” 立刻有妃嫔附和道:“可不是,七皇子的生母过世后,陛下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苏容华。” 苏容华闻言微微一笑,温声道:“毕竟我侍奉陛下多年,想必在陛下面前多少还是有点薄面的。” 妃嫔们酸的是苏容华白得一位皇子。 在这偌大的后宫中,有孩子傍身的妃嫔日子多少会好过点。 叶霜很是感慨。 【前世七皇弟跛脚的时候,人人避之不及,今生后宫中的妃嫔却都想要他做自己的孩子。】 太子闻言心头微悯。 跛脚…… 想也知道,跛脚的皇子必然是不可能受到重视的。 三皇子几乎是下意识想起自己的兄长,眉头蹙起。 二皇子生性恶劣,即使是身体康健的四皇子都被他使劲地欺负磋磨,更不必说天生残缺的七皇子。 【不过这样也好。】 【一切都跟前世不一样了。】 【七皇弟现在有苏容华护着,也不会变成前世的模样了。】 元祐帝听得皱眉。 他倒不是嫌弃。 毕竟七皇子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儿子,他不至于因为跛脚就要放弃对方。 元祐帝只是很介意那些妃嫔因为跛脚而对七皇子避之不及一事。 那可是朕的儿子!轮得到你们来嫌弃吗? 想到害七皇子跛脚的罪魁祸首,元祐帝脸色阴沉。 西凉巫术的确很神奇。 大夏贵族甚至有人重金寻求西凉的偏方。 但,逆天而行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元祐帝为此也是屡下禁令,不许任何人与西凉巫术有所牵扯。 若被抓到,那是要杀头的。 尽管如此,西凉巫术却依旧如同烧不尽的野草那般,春风吹又生。 元祐帝不是没想过斩草除根。 然而有传闻说巫族的人是受天神庇佑,若得罪她们是会遭报应的。 巫族的巫术本就邪门,他自然要顾忌三分。 所以才迟迟没有动手,维持着眼下的局面。 第62章 让你娶妻竟比登天还难 元祐帝想到此处,心底叹气。 西凉不仅有着天然优势的地理位置,还有巫族的人从旁协助,可以说是块十分难啃的硬骨头。 若非此次西凉王欲图给他下蛊,元祐帝也不会坚持要打。 毕竟就西凉那块破地,打下来又有什么用? 元祐帝此次派兵攻打西凉,也只是想给对方一个警告罢了。 如果想灭西凉国,还需要从长计议。 元祐帝按下心思,重新投入到宴会中。 与此同时,西凉国。 温察川带着定远侯抄近路上山。 定远侯暴躁不已,他宁愿去跟强大的北齐打仗,都不愿意来这偏僻的西凉! 然而皇命难违。 定远侯面无表情地拍死又一只爬到他铠甲上的虫子。 他看向温察川,微微眯眼。 “太子当真没有带错路?” 元祐帝让温察川随行的目的是让他带定远侯往毒虫少的路去走。 但这一路上遇到的毒虫可不少。 虽说温察川也告诉他解毒之法了,定远侯却始终保持着警惕,以防他中途反水。 温察川笃定道:“是这条路没错。” “将军初来西凉,对此不清楚也正常,我不怪你。” 定远侯:……被虫子叮的人是我,最后你还说不怪我? 温察川继续道:“其实我们这一路上遇到的虫子已经算少了。” “而且这些虫子虽然瞧着恶心,但大多数都是无毒的。” 定远侯再次拍死一只顺着裤腿爬上来的虫子,嘴角抽了抽。 他真是一刻都不想待在西凉了! 定远侯招来元祐帝给他安排的副手。 “下令全军,加快速度前进!” 梁帆抱拳,声如洪钟,“是!” 定远侯满意地颔首。 梁帆是梁充容的幼弟。 也是定远侯最厌恶的关系户。 如果不是关系户,何以半点实绩都没有,陛下就把人指派到他身边,还让他多多教导? 所幸这个关系户能力不错,定远侯也愿意给他几分好脸色。 温察川带着大军往西凉腹地深入。 皇宫。 宴会结束后,所有人纷纷起身恭送皇帝。 靖南王世子回府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靖南王,告诉他侧妃之事,要他拿决断。 不管怎么说侧妃都是她爹的女人,她不便越俎代庖。 但若是靖南王心软不肯惩罚…… 靖南王世子冷笑。 那么她也不介意越俎代庖一回。 好在靖南王的理智还在。 听闻此事后他怒不可遏地叫来侧妃,让世子与她对峙。 侧妃早有心理准备,佯装镇定地强辩。 然而越是与世子对峙,侧妃越是漏洞百出,最后水落石出。 侧妃狠狠心,噗通一声跪下,“王爷,妾身只是一时糊涂啊!求王爷饶妾身一命!” 靖南王见枕边人哭得梨花带雨,心头软了一下。 “糊涂?” 靖南王世子凉飕飕的声音响起,“本世子瞧你令人将四小姐迷晕时,倒是清醒得很。” 靖南王宛如兜头一盆冷水。 此时再去回忆方才的宴会,只觉心惊肉跳。 若是当真让侧妃将此事做成…… 皇后定会问罪靖南王府! 靖南王闭了闭眼,“来人,将侧妃带下去,杖五十!” 侧妃不可置信,泪水还残留在她的面颊上,“王爷当真要如此绝情?!” “王爷这是要妾身去死啊!” 靖南王叹气,拂袖离开。 侧妃泣血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王爷!!” 靖南王世子收回目光,再没看她一眼。 王府的护卫麻利地将侧妃拖下去。 五十板子还没打完,侧妃殒命的消息就传到前厅。 靖南王不发一言,挥手让前来禀报的护卫退下。 靖南王世子缓缓开口道:“父王之前所说的过继之事,还是不必了。” 靖南王心情复杂,“你这是愿意娶妻了?” 靖南王世子摇头。 靖南王顿时怒火中烧。 “那你想怎样?!” 靖南王就想不通了。 世子到底是怎么染上断袖癖好的? 最好别让他知道是谁带坏了他的世子! 靖南王世子没跟他说过自己的真实性别。 靖南王妃诞下世子时,靖南王不在她的身边,彼时正值灾年,王妃为保证世子的安全就将她伪装成男儿身。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靖南王世子在普化寺小住过一段时间,又得了空相助,便再也无人能够识破她的身份。 此后便是一错再错。 血脉相连的亲人里,唯有清河郡主知道世子是女儿身。 靖南王世子道:“你不是想要一个孙子吗?我找人给你生一个就是,做什么非要娶妻。” 靖南王骂骂咧咧:“这能一样吗?!” 靖南王世子皱眉,“哪里不一样?” “不都是我的血脉吗?” 靖南王捂住胸口,“你是成心气本王是不是?让你娶妻竟比登天还难?!” 靖南王世子叹气,“爹啊爹,莫要辜负儿的好心。” 我这不是担心你发现我是女儿身后承受不住吗? 陛下若是得知此事,也一定会问我们王府的罪。 靖南王不可置信,“合着还是本王无理取闹了?!” 靖南王世子用“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眼神看他。 靖南王气个半死。 他心累地摆手,“罢了罢了,随你去罢!本王如今上了年纪,也不愿再折腾。” 靖南王世子道:“……那你前不久还跟侧妃给我生了个弟弟?” “你?!”靖南王脸色涨红,他左右看了看,最后脱下自己脚上的鞋子扔过去,“逆子!!” 靖南王世子被他追得满府乱跑。 王府的下人们见怪不怪地继续干活。 翌日,皇宫。 叶霜展开靖南王世子令人传来的纸条。 “侧妃已殒命”。 叶霜垂着眼眸,将纸条放到烛火处,直至燃烧殆尽。 侧妃并不值得她同情。 侧妃算计她表姐的时候,可是半点没为她表姐考虑过。 如果当时一切按照侧妃的心意发展,侧妃是会带着人撞破萧扶光与靖南王世子的奸情的。 若是被所有人撞见自己如此不堪的一面,萧扶光该留下多大的阴影? 房门被人敲响,“殿下?” 叶霜松手。 “进来吧。” 青琐福身,“殿下,太子今日上课时身子不适,御医诊断是染了风寒。” “陛下有召,让后宫众人前去探望。” 第63章 反思 叶霜纳闷,“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染了风寒?” 青琐摇头,“具体的奴婢也不知道。” 皇帝有令,后宫众人不得不从。 东宫。 帝后二人,还有几位高位妃嫔以及诸皇子都来了。 低位妃嫔还没有资格来探望太子。 尽管如此,她们依旧差人送来一些聊表心意的药材。 元祐帝脸色很沉。 他看向御医,“太子情况如何?” 御医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拱手道:“回陛下的话,太子虽有些发热,但也无甚大碍,只是……” 御医犹豫地停顿两秒。 元祐帝皱眉,“只是什么?” 御医低着头,小心地道:“太子到底年幼,平日里的功课也不宜太过繁重,还是需要多多休息才是。” “微臣知道陛下对太子寄予厚望,太子身为一国储君,也理应严于律己,然而太子再怎么说只有十岁而已。” 元祐帝不发一言,神色令人捉摸不透。 御医忐忑地等待着。 他说的可是大实话啊。 太子之所以病倒,不仅是受天气寒冷的影响,更有他休息不当的原因。 总结就是—— 太过劳累,把自己累得病倒了。 小孩子的抵抗力本来就弱。 更不必说太子每日都是子时才歇下,卯时就要起来。 哪怕是铁打的身体都遭不住。 叶霜是因为她有灵力,再加上她睡得比太子早,所以一直以来都没生过什么病。 御医惴惴不安,生怕皇帝不满意自己的实话实说,就让他摘下头上的那顶乌纱帽。 万幸元祐帝不是如此是非不分的昏君。 他挥手道:“你退下吧。” 御医松了口气,“是。” 元祐帝看向床榻上脸色苍白的太子,眼神中透露出浓浓的困惑来。 功课繁重? 元祐帝皱眉。 如今只是让太子完成太傅布置的课业,他都会累到病倒,若是将来继承皇位呢?那又该怎么办? 难道也是批个几斤的奏折就会累倒? 元祐帝沉声道:“北辰,日后你还需勤加锻炼,万不可再像今日一般。” 太子自然是答应,又深感愧疚道:“儿臣让父皇担心了。” 叶霜为太子掬一把同情泪。 【所以说,期望越大,压力就越大啊。】 【父皇从来不会这么严格的要求其余几位皇兄。】 【太子都发热到起不来了,父皇还说你要努力,不可懈怠。】 【哦,当然,其余的皇兄若是生病,父皇还不一定会去探望。】 【最多就是派人慰问一下吧。】 元祐帝:“……” 其余皇子:“……” 皇子们眼神幽幽地看向自己皇妹。 虽然我们都知道这个事实,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扎心? 哦,她不是说出来的。 而是自己偷偷在心里编排。 叶霜浑然无觉地在心底叹气。 【可惜父皇不知道,太子因为担心自己辜负他的期望,每日都是熬到子时才歇下,而不是他以为的戌时。】 元祐帝微顿,看向面色苍白的太子。 太子恰巧也在此时咳嗽一声。 “是儿臣无用……” 元祐帝语气生硬道:“不必道歉,接下来几日,就都在东宫休息罢,先把身体养好。” 叶霜惊诧。 【父皇怎的忽然这么好心了?】 元祐帝嘴角抽了抽。 他很想知道,他在自己女儿心目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叶霜又兀自点头。 【也是,毕竟是太子……】 元祐帝干脆地道:“朕会让宫人照看太子,其余皇子若是无事要与太子说,就都退下,莫要打扰太子休息。” 皇子们齐齐应声:“是。” 叶霜面上跟着答应,心底却腹诽。 【不是你叫我们来探望太子的吗?】 元祐帝神情自若地吩咐大太监:“你去将万寿节时西凉献上的天山雪莲从朕的私库里取出来。” 皇子们再一次见识到,他们父皇对太子到底有多宠爱。 仅仅只是一场小小的风寒,父皇都要用天山雪莲入药给太子服用。 大太监恭敬地应下:“是,老奴这就去。” 元祐帝微微颔首。 随即他看向床上的太子。 殿内此时只剩下他们二人。 元祐帝叹了口气,“朕是不是给你太大的压力了?” 元祐帝从来不会去问自己的孩子累不累。 故而,太子此时堪称受宠若惊,他有些无措地摇头,“不曾。” 太子认真道:“还请父皇莫要自责,是儿臣不愿让父皇失望,一时没有注意休息,这才会累倒,一切与父皇无关。” 元祐帝却道:“终究也有朕的一部分责任。” “朕以为,御医说得亦有道理,你如今也才十岁,或许是该适当地休息一下。” 太子动容,“是,多谢父皇体恤。” 元祐帝摆摆手。 “不必跟朕言谢。” “这两天你就好好休息下,若是没有别的事,朕就离开了。” “是。” 元祐帝离开东宫后,回到御书房批奏折。 大太监将天山雪莲送到东宫。 如此过去几日,太子的身子终于恢复。 其余皇子们也发现,元祐帝对他们似乎也没有以往那么严格了。 叶霜感慨。 【虽然这么说不厚道,但还是要感谢太子啊。】 皇子们闻言纷纷点头。 还要多谢太子才是。 元祐帝难得反思自己。 他的教育方式是否太过严厉? 元祐帝不确定。 他放下手里的朱笔,望向窗外,叹了口气。 在宫人们的精心照料下,太子很快恢复了。 如此过去几日,萧扶光也找到合适的机会,约见靖南王世子。 “世子两年前便已及冠,然而世子妃之位却始终空悬,不知世子是否有意娶妻?” 靖南王世子诧异。 她当然能够听懂萧扶光的未尽之语。 靖南王世子装糊涂道:“本世子不好女色。” 虽然她很感激萧扶光答应自己不会将她身份的事说出去,但这不代表她能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一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萧扶光也不意外。 她镇定道:“我知道世子自有考虑,然而世子虽然表态自己不喜女色,但若是长此以往,难道不担心引起陛下的怀疑吗?” 靖南王世子沉默了。 第64章 花钱如流水 靖南王世子当然也会有所顾虑。 她之所以有恃无恐,也是因为有了空相助,寻常人轻易不会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但若是哪天发生点意外…… 那可就说不准了。 靖南王世子正色,“四小姐想说什么?” 萧扶光松了口气,她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而眼下,靖南王世子的明显有些意动。 萧扶光也正色道:“我想让世子下聘求娶我。” 靖南王世子神色古怪一瞬。 虽然大夏对女子的限制并不多,但也鲜少会有女子如此直白地说,我要你求娶我。 靖南王世子爽快答应道:“好。” 萧扶光笑了,“既如此,我们来商量下详细的事宜吧。” 靖南王世子点头。 与此同时,西凉国。 温察川带着定远侯攻入王宫。 西凉王惊怒交加,“温察川,你疯了是不是?!” “竟然带着大夏的军队反攻生你养你的国家?!” 温察川哑口无言,低着头不说话。 定远侯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太子着实不错,回去本将军定会让陛下为你记功!” 温察川勉强地笑了笑。 定远侯又说:“太子不必自责,西凉王乃是自作自受。” “若非他将你卖给我们陛下,你又怎会被逼到走上一条绝路?若是你不曾被卖给陛下,更没有机会为本将军带路。” 定远侯微微一笑。 “所以,千错万错,都是西凉王的错啊。” “这一切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温察川恍然大悟。 似乎的确如此。 定远侯叹气道:“你不过是想要得到西凉王的认可罢了,何错之有?” 温察川重重地点头。 是啊。 他只是想要得到父王的认可罢了,又有什么错呢? 温察川看向西凉王,神色逐渐坚定起来。 “父王,儿臣没有错,错的是您。” 西凉王气到七窍生烟。 万万没想到,向来对他百依百顺的太子竟然还会反驳自己。 温察川道:“请父王放宽心,大夏的军队对境内的百姓们秋毫无犯,唯一受伤的,只有我们王室罢了。” 西凉王:“……”所以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定远侯下令道:“将西凉王室统统绑走,带回大夏。” 梁帆抱拳领命,“是!” 定远侯令人将战报快马加鞭送回京城。 元祐帝收到消息后,龙颜大悦,下旨重赏定远侯,并为他办庆功宴。 赏赐被一箱箱地抬到定远侯府。 然而定远侯回来后却将赏赐都分给此次有功的将领以及士兵们了。 元祐帝听闻此事后,大感欣慰。 他感慨道:“定远侯不仅战功卓绝,还能礼贤下士,实在是难得的好将军。” 大太监弯腰,笑着附和。 元祐帝被定远侯此举哄得十分高兴,又是一波波的赏赐送到定远侯府。 叶霜咂舌。 【难怪父皇穷得连灾都赈不起了。】 【就父皇这花钱如流水的做派,能有银子赈灾才是见鬼了。】 元祐帝:“……”他这不是太过高兴吗? 元祐帝对待有功之臣一向大方。 当然,国库没钱跟他赏赐功臣可没有关系。 元祐帝虽然大方,但也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 定远侯将西凉王押至大夏后,将其关入牢中了。 西凉王锒铛入狱。 温察川都懵了下。 “将军为何要将我父王关起来?” 定远侯怜悯道:“太子可知陛下为何要派本将军攻打西凉?” 温察川讷讷道:“因为父王让少主给陛下下蛊……” 定远侯道:“所以,陛下不将西凉王下狱,难道还要将他好吃好喝地供起来?” 温察川沉默了。 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定远侯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太子不必挂怀,西凉王再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即使是在牢中,陛下也不会亏待他。” 温察川拱手道:“多谢将军提点。” 又说:“我想要去探望一下父王,可否请将军代为通传?” 定远侯摆摆手,“陛下有令,太子若是想要去探望西凉王,不必通传,直接跟狱卒禀明象征身份的令牌即可。” 温察川感动,“陛下真是善解人意。” 定远侯笑容和煦。 太子身子恢复后,太傅给他布置的课业也不如以前繁重了。 甚至每日都还能有空闲时间玩耍。 叶霜去找四皇子捏泥巴时,路上正好遇见太子。 叶霜干脆询问道:“我要去找四皇兄玩儿,太子殿下要过来一块吗?” 太子犹豫两秒。 他今日的课业不是很多。 而且他也不讨厌这位皇妹,还有四皇子。 于是纠结过后,他点头答应了。 然而被带到泥坑前时,太子沉默了。 他默默地抬头,看向叶霜。 叶霜哼哧哼哧地捏着泥巴,试图捏出一座皇宫来。 太子又看向四皇子。 四皇子沉迷捏泥巴的乐趣里,像是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太子:“……”所以,你就是叫孤来捏泥巴? 叶霜偶然抬头时,便见太子抿着唇站在泥坑旁边。 这一刻。 她的脑海里闪过不恰当的比喻。 ——羞羞答答的饲养员和他的猪仔们。 而她和四皇子,就是那两只猪仔。 叶霜沉默,为什么她脑子里会有这种奇奇怪怪的想法? 她扬起一个笑容:“捏泥巴其实还是很有意思的。” 叶霜也是这段时间忽然发现,当个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去思考的三岁小孩—— 真爽! 每天只需要吃吃喝喝高高兴兴地玩乐就行。 叶霜起初还有点放不开。 毕竟大佬还是要脸的。 后来转念一想,又没人知道她的真实年龄,为什么她不能是三岁小孩了? 于是她毫无心理负担地时不时来找四皇子玩耍。 太子被说动。 一刻钟后。 太子脸上不小心沾上一点泥渍,却神色专注而认真地捏着手里的泥人。 叶霜奇道:“太子殿下捏的是何人?” 太子神色柔和,道:“是孤的母后。” 原来是前皇后。 “你们在干什么?!”后方忽然传来一声咆哮。 叶霜惊得手里的泥人掉到地上。 四皇子也是一个手抖。 太子错愕地抬头。 元祐帝听说太子与自己女儿来找四皇子玩耍后就直觉不妙。 结果没承想,太子竟然真的在跟他们一块捏泥巴! 第65章 你就偷着乐吧 元祐帝气得七窍生烟。 太子无措地放下刚捏完一半的泥人。 叶霜坦然道:“我们在捏泥巴呀,父皇你上次不是才准许我们捏泥巴吗?” “难道父皇要反悔?” 元祐帝怒道:“朕可没说过允许你们带着太子一起捏泥巴的话。” 一国储君竟然亲自下地捏泥巴?传出去像什么话! 元祐帝虽然没有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但是他的眼神很明显就是这个意思。 太子不禁反省,自己所作所为是否太过分了…… 叶霜神色高深莫测,“父皇,你不懂。” 元祐帝:? “太子捏的哪里是泥巴呀?他捏的分明是对先皇后的思念之情呀!” 元祐帝:“……” 叶霜继续道:“我和四皇兄捏泥巴时只顾玩乐,太子却第一时间想到先皇后,由此可见,太子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啊!” “别国君王求都求不来如此孝悌的太子,父皇你就偷着乐吧!” 元祐帝陷入沉思。 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再者,他先前也不知道太子捏的是先皇后,所以才会感到生气。 元祐帝心中怒火稍稍平息,“先皇后过世已有十年之久,你却仍然能记得她,朕实在是欣慰。” 太子道:“若是连生身母亲都能忘记,岂非人哉?” 元祐帝便也没揪着他捏泥巴的事不放了。 他负手离开,走之前看一眼两个哄着太子捏泥巴的罪魁祸首。 四皇子低着头。 叶霜挥挥手,“父皇,慢走不送啊。” 元祐帝嘴角狠狠地抽了两下。 叶霜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去上过朝了。 她忙着去东宫上课,还有找四皇子捏泥巴。 元祐帝偶尔问她要不要去御书房坐坐时,还会迎来她一句—— “没空!” 元祐帝:“……”行吧。 春节过去后,七皇子也迎来他的周岁生辰。 十七位王爷陆陆续续地离京。 元祐帝有意多留宣王两天。 宣王没有拒绝。 他是胆小怕事不假,但他对元祐帝也是真的有感情。 否则当初又怎么会力挺元祐帝登上皇位呢。 元祐帝再次让宣王随他微服出宫。 叶霜跟叶承文也在。 太子也来了。 元祐帝带着他们来到上次的湖边来钓鱼。 叶霜撇撇嘴,【没新意。】 元祐帝:……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有新意? 叶霜掏出她的钓鱼竿坐下。 元祐帝轻哼。 太子从前忙于功课,这是他第一次出宫钓鱼,感觉颇为新奇。 直到天色渐暗时,众人满载而归。 回宫前,元祐帝笑着拍拍宣王的肩,“你们皇叔前不久跟朕说去封地之前会给你们每人送一份厚礼,待会儿可千万不要跟他客气。” 太子头回见元祐帝对除信王之外的王爷如此和颜悦色。 他顿时明白,宣王在父皇心目中的分量,恐怕与信王也差不了多少。 太子温和一笑,“既如此,侄儿先谢过皇叔了。” 宣王也很大方,直接道:“待会儿若是有看中的东西尽管挑,你们皇叔不差这点钱。” 叶霜跟叶承文道:“多谢皇叔。” 逛完街后,元祐帝让宣王也跟着回宫,意欲留他在宫中过夜。 宣王却坚决推辞。 元祐帝没法,只能让他在宫中用过晚膳后,再差人送他回去。 今晚的主菜是那些被他们钓上来的鱼。 同时也有宫中池塘里养的鱼。 叶霜发出感慨。 【看来父皇真的很舍不皇叔。】 【竟然还为了皇叔对自己的爱鱼痛下杀手!】 太子轻咳一声,看向元祐帝。 元祐帝神色自若地品尝着宫里的鱼。 还真别说,味道确实不错。 宣王起初并不知道元祐帝为他痛杀爱鱼。 他只知道其中有几尾鱼格外鲜美。 直到用完膳之后,叶霜笑着道:“今日若非是沾了皇叔的光,我们恐怕还吃不上这鱼呢。” 宣王疑惑。 沾他什么光? 元祐帝不自在地咳嗽一声,“食不言知不知道?” 意思就是,闭上你的嘴吧。 叶霜无辜脸,“可是,儿臣已经吃完了呀。” 叶霜属实不能理解元祐帝。 既然舍不得宣王,为什么不直接说呢? 虽然宣王不可能为你留下来,但是好歹要让对方知道你对他的情谊呀。 宣王奇道:“不知侄女刚才所说是何意?” 叶霜道:“父皇喜鱼,还专程令人从别处移植了名贵品种的鱼过来,而今皇叔即将离京,父皇便特意让御膳房的人将那鱼宰了吃了。” 宣王动容,“本王何德何能,竟得皇兄如此看重!” 宣王感动得两眼汪汪。 元祐帝见他如此作态,内心也被触动,“皇弟不必如此,当初若非是你……” 两人就这么开始追忆起往昔来。 至于膳桌上其余的几人,则彻底沦为他们二人的背景板。 叶霜拉着叶承文悄无声息地退下,同时用眼神示意太子。 太子会意。 当晚,宣王最终还是在宫中留宿了。 据说还有人见到元祐帝与宣王在小亭子里于月下对饮。 太子发自内心地道:“父皇与七皇叔真是手足情深。” 叶霜认同地点头。 【十九位皇叔中,十九叔被父皇造谣马上风过世,八皇叔辜负了父皇对他的信任。】 【如今剩下的十七位皇叔里,父皇最信任的兄弟,也唯有七皇叔了。】 太子心底赞同。 他们的皇叔实在太多了。 其中的大部分,皇子们都不怎么熟悉,甚至走到大街上遇见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信王与宣王却不同。 毕竟是他们父皇最信任的王爷。 哦,瑞王也不同。 所有的皇子都对他印象深刻。 毕竟敢指着皇帝鼻子骂的人不多见。 其余的王爷得知元祐帝让宣王留宿宫中时,心中五味杂陈。 有王爷不以为意。 也有王爷不平。 老七那么废物,真不知道陛下做什么对他格外不同! 当然,他们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罢了。 毕竟他们可没有瑞王那么不怕死,还敢去质问指责皇帝。 宣王也没有亏待自己其余的侄子。 他给每位皇子都备了厚礼。 其中包括还在禁足期间的二皇子。 刚满周岁的七皇子也没有被他落下。 宣王离京当日,元祐帝带着他的皇子公主们出宫相送。 第66章 要嫁 皇后也在其中。 排场可以说是非常大了。 宣王感动到无以复加。 自从那晚跟宣王对饮后,元祐帝彻底放开了。 他拉着宣王的手,殷殷嘱咐对方,回到封地后一定要来信给他报平安。 宣王自然是答应。 元祐帝叹道:“今日一别,还不知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 饶是宣王再胆小谨慎,这会儿却还是被触动了。 甚至生出多留一段时日的冲动。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 宣王深知自己杞人忧天的性格注定他不适合留在京城。 尤其是还有信王与瑞王的前车之鉴。 待在京城难免会遇到些风吹草动,若是长此以往,只怕他会寝食难安。 元祐帝依依不舍地望着渐远的马车。 叶霜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父皇不会是被夺舍了吧?怎么忽然变得这么肉麻?】 【啧,受不了受不了。】 元祐帝剜她一眼。 皇子们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不曾听见心声。 皇后嘴角微弯。 元祐帝当然不是被夺舍,他只是忽地悟了。 他身为高高在上的皇帝,从来都是端着的。 即使面对自己看重的兄弟也是如此,轻易说不出口肉麻的话。 但宣王不同,他非常胆小怕事。 所以他倒不如干脆地表态,说我信任你,你是我最重要的弟弟,以此来宽宣王的心。 宣王离京后,元祐帝便没再出过宫,整日待在御书房批奏折。 叶霜还挺心酸。 【唉……父皇也真是惨啊。】 【八皇叔背叛他,他还要还时不时地受一下十九叔的窝囊气。】 【现在七皇叔也离京了,没人跟他玩儿了。】 元祐帝:……揭人伤疤你是会的。 朕可真是谢谢你了。 叶霜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去找四皇子捏泥巴。 【我就不同了,我还可以找哥哥还有四皇兄玩。】 她还极为欠扁的在心里笑了两声。 元祐帝:“……” 真有你的。 “参见小殿下。” 叶霜去找四皇子玩儿的路上,遇见元祐帝的妃子。 赵才人福身,“殿下万福金安。” 叶霜扶她,“平身……” 话音未落,她忽地顿住,神色古怪。 叶霜看向赵才人微微隆起的小腹,陷入沉默。 【怎么回事?】 【我明明记得,父皇前世只有七个孩子啊。】 【怎么又有妃嫔怀孕了?】 赵才人听不见她的心声,依言起身。 赵才人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腹部,不禁用手隔着衣料轻抚,笑道:“若是不出意外,殿下又要添一位妹妹了。” 叶霜顺着道:“那我到时候一定会给她准备礼物的。” 告别赵才人后,叶霜去找四皇子玩儿了。 【看来是父皇这辈子太闲,所以去后宫的次数也变多了。】 【就是不知道前世我过世的时候,父皇又生了几个孩子?】 赵才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微闪。 她轻抚自己的腹部。 低声喃喃:“但愿这一胎,是个小公主。” 赵才人忽地笑了。 她嘴边的笑容逐渐扩大,“一定会是公主。” 贴身宫女奇怪。 难道不应该是皇子更好吗? 为什么娘娘会希望生出个小公主呢? 赵才人神色回归平静,“回去吧。” 宫女福身,“是。” 赵才人不经意地又抚向自己的腹部,扯了扯唇。 后宫的妃嫔都想要诞下皇子。 但那群蠢货懂什么呢? 赵才人冷笑。 她们根本不懂。 只要有太子在,皇帝根本不会多看其余的皇子一眼。 元祐帝膝下已有六位皇子。 不受宠的被欺负的也不是没有。 即使贵为皇子又如何?只要你没有得到皇帝的另眼相看,你的日子就不会有多么舒服。 四皇子就是典型的例子。 倒不如生下个公主。 赵才人恍惚。 或许是陛下膝下唯有一位公主,所以才会对六公主稀罕得紧。 若是她也为陛下诞下一位公主呢? 那么她的女儿,会不会也跟六公主一样受宠? 她在后宫的日子会不会好过点? 甚至…… 赵才人的思绪逐渐飘远。 甚至她的娘家,会不会也有救了? 赵才人入宫不过两年,她的娘家人就因罪入狱。 元祐帝倒是不曾因此问罪她。 但是赵才人不甘心。 她娘家做的那些事,寻常的贵族也不是没有做过,为何陛下偏生要揪着不放? 赵才人抚着自己的腹部。 若是她女儿得宠,顾忌女儿家的脸面,陛下也不可能叫她女儿的娘家是戴罪之身。 只需要生下公主,她当下所面临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另一边。 叶霜去找四皇子玩泥巴。 萧扶光也入宫了。 主要是跟皇后商量自己的婚事。 皇后听见她说要嫁给靖南王世子时,眉头微蹙。 靖南王世子的名声,她也曾听说过。 为人荒唐,且还是断袖。 尽管第一反应是不赞同,皇后也没有直接否定。 “你可知那靖南王世子的名声如何?” 皇后担心她是被骗了。 萧扶光却点头,“我知道。” 皇后讶异。 “那你知不知道,那靖南王世子是南风馆的常客?” 萧扶光再次点头,“知道。” 皇后哑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即使知道,你依旧要嫁?” 萧扶光点头,“要嫁。” 她没有透露靖南王世子是女儿身的事。 毕竟是事关脑袋的大事。 尽管她认为,即使她告诉皇后,皇后也不会往外说,但她还是选择保密。 皇后握着她的手,询问道:“那靖南王世子,有何长处?” 萧扶光思考片刻,“如果姑母非要我说,我也说不出来,但我确定她不会伤害我。” “况且,我也未必是因为心悦世子,才要嫁给她。” 皇后懂了。 想必是两人私下里谈过了。 这一场婚姻,是利益的交换。 皇后便没有说什么了。 只问道:“扶光,你当真想清楚了?” 萧扶光肯定地点头。 皇后微微颔首,“本宫知道了。” “此事你不必担心,交给本宫即可。” 萧扶光弯了弯眼,“多谢姑母。” 皇后无奈地笑了笑,“你呀。” 萧扶光调皮地眨了眨眼,“只是可惜姑母原先为我相看的那几家儿郎了。” 皇后道:“只要你选的路是你想走的,就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第67章 你们的王就值这么点钱? 萧扶光动容。 “姑母……” 皇后笑容慈爱,摸了摸她的头,叹道:“好孩子。” 萧扶光对上皇后温和的目光,心想,虽然自己人生前面十几年爹不疼娘不爱,亲生父母也更喜欢那个跟她抱错的姑娘。 但是,她还是很幸运的。 她有一位真心疼爱她的姑母。 而她的姑母,也有能力保护她,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萧扶光情不自禁地笑了。 “姑母,今日天气不错,侄女陪你去御花园逛逛吧。” 皇后答应下来。 萧扶光挽着她的手臂,往御花园里去。 清心殿。 叶霜和四皇子蹲在泥坑里捏泥巴。 两人聊到赵才人怀了宝宝的事。 赵才人前不久才诊断出来有孕,如今还不知道肚子里的胎儿是男是女。 四皇子歪了歪头,“我们是不是又要有一位皇妹了?” 叶霜更正道:“是皇弟。” 四皇子奇怪道:“为什么?皇妹你不是说,赵才人说她肚子里的宝宝是位公主吗?” 叶霜煞有介事,“但是,赵才人说的是错的呀。” 四皇子恍然地点头,“原来是这样。” 叶霜哼哧哼哧地继续捏泥巴。 或许是因为她帮助过四皇子出宫去探望他的外祖母,又或许是基于两人一块捏泥巴的情谊。 总之,自那之后,四皇子对她所说的话都深信不疑。 四皇子一边捏泥巴,一边跟她说:“既然是位皇子,那八皇弟日后也要来上书房报到了。” 四皇子想了想,“八皇弟入学的时候,二皇兄还有两年才会从上书房毕业。” 赵才人的位份比梁充容要低上许多。 可以想象,若是八皇子入学,会被二皇子欺负成什么样子。 四皇子顿时生出同病相怜之感。 叶霜沉默两秒,道:“那个时候,二皇兄都十二岁了。” 应该不至于去欺负一个五岁小孩吧? 叶霜与四皇子眼神对视。 直觉告诉他们,二皇子做得出来这种事。 “……” 叶霜甩甩脑袋,将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甩掉。 “说起来,父皇打算让我过完四岁生辰后就去上书房报到。” 四皇子惊讶道:“那岂不是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 寻常皇子都是五岁才会去上书房报到,父皇竟然让皇妹四岁就去上书房? 叶霜点头,“是的。”父皇就是如此不干人事。 四皇子没有问为什么他们父皇会让公主去上书房报到。 他专心致志地捏着泥巴,皇妹这么特殊,让她去上书房报到而已,又算得了什么呢? 四皇子又想起来一件事,手里捏了一半的泥巴忽地停住。 “二皇兄的禁足刚好也只剩下半年时间。” “既然如此,皇妹你来上书房报到的时候,岂不是正好撞上二皇兄?” 叶霜不以为意,“是的吧。” 四皇子见她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又想到她的亲哥哥也在上书房,便没说什么了。 皇妹与他是不同的。 四皇子叹气,“等我离开上书房后,应该也没有时间和皇妹你一块捏泥巴了。” 皇子们从上书房毕业后,就会拥有属于自己的王府,也有资格入朝领差事了。 四皇子道:“不过皇妹你还可以跟七皇弟还有八皇弟一块捏泥巴。” 叶霜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我岂不是成了宫里的孩子王了?”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笑出声来。 笑过后,又继续捏泥巴。 四皇子想到自己从上书房毕业后,跟皇妹的交流也会变少时,心情不由得低落下来。 他很喜欢皇妹。 皇妹不会像二皇子一样欺负他。 还会在他遇到困难时伸出援手。 四皇子忧愁。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需要维系的。 若是他跟皇妹许久不曾聊天说话,即使那份情谊从未变过,他们之间也还是会生疏不少吧。 四皇子不愿意他和皇妹变得仿佛陌生人。 他心想,若是皇妹也能去上朝领差事,就好了。 这样未来他们还有许多机会可以见面。 四皇子叹气,将自己的想法从脑海里甩开。 前朝不是没有过女子上朝甚至是带兵打仗的例子。 但那都是前朝了。 而且大臣们也不可能答应。 等等…… 四皇子想到什么,猛地顿住。 大夏民风开放,对女子的要求并不严苛,尽管如此,从开国到现在,皇室成员中,也唯有皇妹一位公主来上书房报到,与皇子共同上下学。 皇子们为什么要上学呢? 因为他们将来会去朝堂领一份差事。 这注定他们不能对政事一无所知。 四皇子陷入沉思。 他原先不曾深想父皇让皇妹与他们共同来上书房上课的举动。 现在看来…… 四皇子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或许,父皇有意让皇妹成年后也去朝堂领一份差事? 这个想法才刚冒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四皇子开始不停地对此找证据佐证。 以父皇对皇妹的宠爱,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四皇子越是往下想,越是认同自己的想法。 到最后,他已经完全肯定了。 ——没错,父皇将来一定会让皇妹跟他们一起去上朝。 到时候,他跟皇妹之间的交流也不会变少,两人的情谊也不会变淡。 思及此,四皇子的心情雀跃了几分,无意识地开始哼着欢快的曲调。 叶霜询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四皇子这才发现自己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他按了按嘴角,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道:“没什么。” 叶霜便也没有再问了,继续捏着她的泥巴。 天色逐渐暗下来。 叶霜挥挥手,“拜拜啦四皇兄,我要回宫用膳了。” 四皇子也笑着跟她告别。 叶霜路过御花园时,正好瞧见准备回宫的皇后。 她行了个礼,“儿臣参见母后。” 皇后温声道:“霜儿快快起来。” 叶霜弯了弯眼,“是。” 萧扶光见到她手上沾了泥渍,不由得问道:“表妹这是去做什么了?怎么把手弄成这样。” 叶霜也没有不好意思,直言道:“我去和四皇兄捏泥巴了。” 萧扶光讶异。 原来皇子公主也会如同寻常人家的孩子那般贪玩,还爱捏泥巴? 萧扶光更讶异的是,自己那早慧的表妹,竟然也会捏泥巴。 叶霜倒不觉得有什么,很是坦然。 捏个泥巴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时辰不早了。 赶在宫门还未落钥前,皇后吩咐宫人将萧扶光送出宫。 叶霜朝她挥挥手,“回见啦,表姐。” 萧扶光也学着她挥手,笑容明媚道:“回见。” 皇后目光转向自己女儿。 叶霜无辜地看着她。 “母后,我们快回宫用膳吧!这么晚了,我都饿了。” 皇后神色温和,替她理了理衣裳,“好。” 叶霜脸上露出笑容来。 皇后刮了刮她的鼻尖,“你呀。”说罢,要去牵她的手。 叶霜下意识地躲开了。 自己手上都是泥渍,可不能弄脏母后的手了。 皇后自然知道她为什么要躲开,却还是仿佛不知道似的问:“霜儿是不喜欢母后牵你的手吗?” 叶霜矢口否认,“当然不是!” “只是我手上都是泥巴,担心会弄脏母后的手。” “母后不介意。” 皇后温声道:“把你的手给本宫罢。” “那……”叶霜抬头,那双乌黑的眼注视着皇后,眉眼弯弯,“好吧!” 她把自己的手递过去。 皇后半点嫌弃都没有,直接牵上去了。 做母亲的,怎么会嫌弃自己的孩子呢? 旁边的嬷嬷慈祥地看着这一幕。 娘娘对小公主,可真是疼爱啊! 换她看见自己的娃在泥坑里玩泥巴,肯定是免不了一顿揍的。 夕阳彻底沉入夜幕里。 叶霜来到坤宁宫宫门口时,迎面与刚从御书房出来的元祐帝撞上。 元祐帝瞧见她显然是刚玩完泥巴回来,心平气和地移开视线。 眼不见心不烦。 叶霜大大方方地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元祐帝摆手,“起来吧,快去沐浴用膳。” “是。” 天色漆黑。 叶承文在用膳前写完今日的功课。 叶霜准备去沐浴洗澡的时候,恰巧撞见他。 叶霜唤道:“哥哥。” 叶承文见她显然是刚从清心殿回来,顿时哼哼两声。 “怎么不和四皇兄多玩一会儿再回来?” 这话听起来很正常。 但是,叶霜作为他的亲妹妹,立刻听出来他话里的吃味,还有—— 阴阳怪气。 是的,阴阳怪气。 叶承文当然不会用阴阳怪气的语气跟自己妹妹说话。 但这不妨碍他吃味。 叶承文以为自己妹妹听不出来。 叶霜却比他以为的要了解他。 她想了想,说道:“天黑了。” 叶承文:? 所以你是因为天黑不能再玩了才回来的? 叶承文感觉自己的心被伤透了。 “天黑了,算算时间,哥哥应该也写完作业了,所以我就回来啦!” 叶承文闻言,感觉自己的心缝缝补补一下还能用。 他弯了弯眼,心情很好。 不管妹妹有多少个皇兄,他才是妹妹唯一的哥哥! 见他这么快被自己哄好,叶霜松了口气。 同时在心里暗下决定,下次要是出去玩儿,一定要记得喊上哥哥一起去。 叶承文道:“妹妹你是不是要去沐浴洗澡?快点去吧,等会儿用过晚膳就要睡觉了。” “好。” 另一边。 赵才人回到宫中没多久,有宫人来报:“娘娘,苏小仪求见。” 赵才人与苏小仪是同一批入宫的,两人也可以说是一路互相扶持着走来。 苏小仪被请进来后,神神秘秘地让宫人将门关上。 “姐姐不是想为陛下再诞下一位小公主吗?我有法子让姐姐这一胎稳生女孩。” 赵才人惊喜道:“什么法子?” 苏小仪压低声音,“姐姐可曾听说过西凉巫术?” 赵才人猛地站起身来,动作之大险些带翻桌椅,她断然拒绝:“不可!” “陛下曾经多次下令,禁止任何人与巫术有牵扯,我若是明知故犯,只怕届时有九条命都不够赔的。” 苏小仪眼底阴郁之色一闪而过,却被她巧妙地掩饰下来。 她温柔地笑:“姐姐是魇着了。” “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除此之外,再无第三人,只要我们不往外说,陛下又怎么会知道呢?” 赵才人嗫喏嘴唇。 她心动了。 赵才人犹豫道:“那法子可是万无一失?” 苏小仪肯定地点头。 “自然,否则我又怎么会将它献给姐姐。” 赵才人动容,“你有心了。” 苏小仪握着她的手,发出一声叹息,“毕竟,我们是一道入宫的好姐妹啊。” 所以为什么,明明你的娘家已是戴罪之身,你却能这么好命的在此时怀上皇嗣逆风翻盘? 而我却只能止步于小仪的位份? 赵才人将苏小仪送来的汤药一滴不落地喝完。 翌日。 元祐帝上朝时,跟大臣们商量该如何处置西凉王。 有大臣说要将他终生关在牢里,还有大臣说西凉王毕竟是一国之君,让元祐帝好吃好喝地供着。 两拨意见不同的大臣吵成一团。 元祐帝太阳穴突突地跳。 激烈时刻,有大臣举着笏板出列,义正词严,“陛下,臣以为,西凉王毕竟是一国之君……” 元祐帝以为又是让他供西凉王白吃白喝的大臣,登时头疼不已。 大臣继续道:“若是将其长久拘禁在大夏也不合理,不若让西凉太子重金赎回?” 霎时间,两拨意见相左的大臣安静下来,心底的算盘打得飞快。 温察川眼下还逗留在大夏境内。 但观陛下的意思,是准备扶持温察川登上王位的。 西凉王再怎么说也是温察川的爹,百姓们的王。 若是想要将他赎回去,那么价钱肯定不能低。 否则西凉自己也会遭到天下人的耻笑。 ——难道你们的王就值这么点钱? 所以…… 大臣们的算盘打到那笔赎回西凉王的重金上。 元祐帝打眼一看,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大臣们纷纷跪地,声如洪钟道:“臣等以为,孔尚书所言极是。” 孔尚书是户部尚书。 元祐帝道:“那就依尚书所言。” 大臣们口称万岁,“陛下圣明!” 元祐帝微微颔首,“此事就交给孔尚书来办。” 户部尚书恭敬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望!” 商议完此事后,太监尖着嗓子道:“退朝——” 第68章 六公主受尽陛下宠爱 下朝后,元祐帝来到御书房。 叶霜百无聊赖地翻了翻请安的奏折。 梅少傅今日布置的课业有点多,四皇子还没有写完,所以没空跟她一块玩儿。 太子有时也会来御书房。 考虑到太子如今也有十岁了,元祐帝便开始让他尝试着接触些简单的政事。 有宫人来报:“陛下,西凉太子求见。” “宣。” 元祐帝看向太子。 太子肃然,知道父皇这是让他旁听学习的意思。 温察川被请入殿内。 他懵懵懂懂道:“听说陛下有意让我登基为王?” 元祐帝神色和蔼。 “朕确有此意。” 温察川惶惶道:“那父王他……” 元祐帝打断他的话,“你是不是担心西凉王?” 温察川重重地点头。 元祐帝神色愈发和蔼。 他感慨道:“西凉王为人阴损,却有如此孝顺仁义的太子,着实令人艳羡。” 叶霜的心声也在此时响起。 【难道你的太子就不孝顺仁义了?】 温察川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元祐帝自若地继续往下说:“朕与朝堂上的诸公们商量过了。” “西凉王毕竟是你的父亲,又是百姓们的王,若是被长久地拘禁在大夏,终究于你们的颜面有损,也不利于两国邦交。” 温察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然而,西凉王身为战败的一方,若就这么轻飘飘将他放回,也不合理是不是?” 元祐帝循循善诱:“想想看,如果有人想要害你性命,你把他打了一顿后就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地将人放回去,你会甘心吗?” 温察川振声道:“不甘心!” 元祐帝欣慰。 又说:“说起来,西凉王的年纪比朕还要大上许多,若是让他余生都关押在大牢里,朕实在是于心不忍。” 温察川也终于意识到这点,“陛下是准备将父王放出来吗?” 元祐帝含笑点头。 温察川感动到无以复加,“父王几次欲伤陛下,陛下却如此待他……我,我实在是……” 元祐帝叹道:“没办法,谁叫朕是如此大度的人呢?便不与西凉王计较了。” 【一番话,既抬高了自己,又贬低了西凉王,可真有你的。】 太子轻咳一声。 元祐帝面不改色。 他话锋一转,为难道:“此次出征本就是朕一意孤行,若是就此将西凉王放回,只怕朝中大臣不会愿意。” 温察川很上道地说:“陛下若有难处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即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元祐帝道:“朕发兵攻打西凉所耗费的金额巨大,致使国库入不敷出……” 其实是假的。 西凉拢共也就这么点大,定远侯带兵又向来以神速著称,一场仗下来花不了多少银子。 元祐帝情真意切地诉说着自己的艰辛。 温察川听得羞愧,“若非是父王,陛下又何至于……唉!” 总之,巨额赔偿就这么敲定下来。 商量完具体的事宜后,元祐帝让人将温察川送出去。 太子专心致志地写着笔记。 元祐帝道:“你作为储君的这些年,友爱兄弟,尊师重道,又足够刻苦勤勉,朕对你也无甚不满。然而有一点,却是你的不足。” 太子正色,“父皇请讲。” “你是朕钦定的继承人,将来整个大夏都将托付到你的手上,所以你做出的任何决定都应该以利益出发,而无需在意旁人的目光。” 叶霜点点头。 【懂了,这是告诉太子,身为皇帝,脸皮要够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元祐帝嘴角抽了抽。 叶霜回忆着方才的情形,又在心里补充。 【哦,还要练就睁眼说瞎话都很有底气的本领。】 元祐帝:“……” 温察川离开御书房后,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关押西凉王的牢狱。 此时的西凉王蓬头垢面,半点不见当初将温察川送来大夏的意气风发。 守门的狱卒叮嘱他两句后就退下了。 “父王……” 话音未落,西凉王的怒喝响起:“滚滚滚!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温察川固执地道:“父王,你不必担心,大夏皇帝仁慈,方才已经答应儿臣,很快就会将你放出来。” 西凉王唰得抬头,“你是不是答应他什么了?” “那些与父王比起来,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西凉王捂住胸口,一口气险些上不来,“闭嘴!!你答应他什么了?!” 温察川恭敬地说了。 西凉王两眼一黑。 “你知不知道你答应那个昏君的赔偿金额,需要我们将如今国库里的钱全部赔出去不说,且未来至少二十年里都需要勒紧裤腰带还钱??” 温察川款款道:“那些与父王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西凉王…… 西凉王吐血了。 温察川大惊,“来人啊!快来人!我父王吐血了!!” 狱卒不紧不慢地过来掐了几个穴后,西凉王悠悠转醒。 关押在牢里的犯人时不时就会试图咬舌自尽,服毒自尽,若是等到太医院派人来救也来不及,所以狱卒们都会些简单的急救知识。 西凉王醒来后,泪流满面。 他已经可以预见自己未来勤勤恳恳十几年给大夏皇帝打工的悲惨人生了。 御书房。 叶霜批完请安的奏折后就离开了。 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她准备和五皇子放风筝去。 才刚来到御花园,便见到抱着七皇子出来晒太阳的苏容华。 苏容华行礼,“嫔妾参见两位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叶霜扶她,“平身吧。” 苏容华依言起身。 “呀,今个儿真是赶巧了。”赵才人的声音响起来:“竟然还能在这里遇上苏容华。” 苏容华微微一笑,不予回应。 索性赵才人此时也没有心思与她纠缠。 赵才人与苏小仪行礼,齐声道:“嫔妾参见两位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平身吧。” “是。” 叶霜看向赵才人微微隆起的小腹。 赵才人笑了笑,“公主可要摸一摸?如今它还会动了。” 听说妇人在怀孕期间若是与有福气的孩子多多接触,那么自己的孩子将来也会是个有福的。 赵才人原先对此不屑一顾。 但她现在却是试试也未尝不可的态度。 赵才人期待地看着眼前的六公主。 六公主受尽陛下宠爱,一看就是个有福的。 第69章 四岁生辰 然而她的期望落空了。 叶霜拒绝了。 赵才人失落至极,却没有表现出来。 “既如此,嫔妾就不打扰殿下的兴致了。” 说罢,她带着苏小仪往旁边的凉亭里去坐着了。 叶霜捏着风筝的线,不禁摇头。 【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总是抱着侥幸心理去使用西凉的巫术。】 【所幸赵才人喝的汤药不多,目前对她肚子里的胎儿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叶承文惊了。 又是巫术? 他皱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西凉巫术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身边。 叶承文若有所思。 父皇以往也不是没有惩处过私下行使巫术的人。 但为什么今年使用巫术的人似乎特别多? 叶承文不清楚以往处理过的人有多少,没有个直观的对比,他也不知道眼下的情况是否正常。 仅他知道的使用巫术的人中,柳美人算一个,赵才人算第二个。 往年的时候,宫中也有这么多妃嫔行使巫术吗? 叶承文疑惑。 等等…… 叶承文忽然想起来,自己之所以知道这两位妃嫔使用巫术,还是妹妹的心声里透露出来的。 若是按照正常的发展,应该是父皇悄无声息地处理掉这两位妃嫔,而他从头到尾一无所知。 叶承文恍然。 想来往年宫中也有妃嫔行使巫术吧?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思及此,叶承文放下心来。 燕子风筝高高地飘在天上。 叶承文灵机一动,“妹妹,不如我们比比谁的风筝飞得高吧?” 叶霜爽快地答应下来。 凉亭里。 苏容华抱着七皇子晒太阳。 苏小仪酸溜溜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七皇子是容华亲生的皇子呢。” 苏容华微微一笑,“七皇子出生没多久就被陛下交予我来抚养,如此,与亲生的也没有什么分别了。” 苏小仪闻言,生硬地笑笑。 苏容华都把陛下抬出来了,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否则就是在打陛下的脸了。 苏容华顿时感觉耳根子清静许多。 赵才人却忽地抚着自己的小腹,开口道:“也不知这一胎是个公主还是个皇子?” 苏小仪会意,立刻道:“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这都是姐姐亲生的孩子,姐姐可莫要因此偏心才是。” 赵才人笑了笑,“自然。” 苏容华不为所动。 叶霜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我以为,苏小仪说得很有道理,娘娘以为呢?” 她捏着手里的风筝线,炯炯地看向赵才人。 叶霜放完风筝准备来休息一会儿,结果就听见她们几个在打机锋。 赵才人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问自己,心下一突,勉强笑道:“殿下所言极是。” 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她肚子怀的都是元祐帝的孩子。 赵才人抚着腹部的手忽地一顿。 是啊。 不管怎么样,她怀的都是皇帝的孩子。 真的有必要为谋求公主,而走入歧途吗? 这么做值得吗? 其中的风险与所带来的利益,又是否成正比呢? 赵才人心底仿佛拨开云雾般清明。 陛下对其余的皇子都不见得有几分宠爱,她先前究竟是为什么坚信,自己生下公主就一定能获得陛下的宠爱呢? 因为六公主? 赵才人陷入沉思。 以陛下无利不起早的性子,难道会仅仅因为六公主是他膝下唯一的女儿就对她宠爱至此吗? 恐怕不见得。 赵才人下意识联想到皇后。 或许是因为六公主是皇后所出,所以陛下才对她格外偏爱吧? 越是往深处想,赵才人越是笃定。 叶霜见她神色恍然,便没有多说什么了。 直到尽兴后,她才和叶承文回到坤宁宫。 如此过去两日,苏小仪被处罚的消息传遍后宫。 赵才人不是傻子。 虽然她把苏小仪当成自己的好姐妹,但当她拒绝喝药而对方却百般劝说时,她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赵才人没有声张,而是悄悄派宫人弄到汤药的残渣,然后请来御医,说那药是她近来喝的安胎药,让其帮忙看看有没有不妥。 没承想,那药里的几味药材都会对胎儿造成恶劣的影响,还极有可能让胎儿胎死腹中。 赵才人一阵后怕。 御医见惯后宫的腌臜事,知道事情不简单,于是上报元祐帝了。 倒不是他为人多么清正。 只是此事事关皇嗣,若是他今日知情不报,来日赵才人腹中的胎儿出事,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牵连自身。 元祐帝顺着御医的线索往下查,自然就揪出苏小仪了。 赵才人到底怀着他的孩子,所以他只不轻不重地罚了月俸。 没过多久,温察川登基之事也提上日程。 西凉王得知自己即将被退位成太上皇时,险些气晕过去。 他痛哭道:“天欲亡我西凉啊!” 温察川:“……” 温察川难过不已,“在父王心中,儿臣竟是如此不堪大任之人吗?” 西凉王给他一个“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的眼神。 温察川伤心地离开。 总之,无论西凉王是否愿意,温察川就这么在元祐帝的扶持下,登基了。 温察川掏空国库的积蓄赎回西凉王。 并为此背上巨额债款。 西凉王遥想未来的二十年,他和温察川都要给元祐帝送钱,顿时悲从中来。 温察川无法理解他的悲伤。 “最初难道不是父王让少主去给大夏皇帝下蛊的吗?” 他只是很真诚地提出自己的疑问。 西凉王却怒了,直接将他赶出自己的寝宫。 温察川叹气,“父王还是和从前那般,听不得实话。” 随即,他负手离开。 与此同时,萧扶光的婚事也定下来,在明年的六月份。 定婚之前她问过靖南王世子,对方肯定地回答她,之后自己也不会恢复女儿身。 反正有了空相助,除非遇上玄门中人,否则她是不会被看穿真实性别的。 两家商量完具体的事宜后,只等待着婚期到来了。 值得一提的是,萧毅以及何曼文曾对这门婚事表达过不满。 只是有皇后做主,且萧扶光态度坚定,便也轮不到他们说话了。 冬去春来。 天气也愈来愈暖和。 叶霜终于迎来她的四岁生辰。 七皇子也会爬了。 皇后筹备的生辰宴极为盛大。 达官显贵们都来了。 第70章 听心声 叶霜今日收到的生辰礼可以说是让人应接不暇。 而且还都价值不菲。 毕竟她如今是元祐帝最宠爱的公主,又是皇后所出,背靠英国公府这棵大树。 权贵们自然要讨好她。 讨好她=讨好皇后=讨好皇帝。 可以说是一笔十分划算的买卖。 生辰宴当日,温察川还专程派人送来厚礼。 元祐帝笑着让人收下。 “朕先让人帮你收入私库存着,等你需要用的时候知会一声,朕再让人取出来给你。” 叶霜婉拒:“不要了吧……” 【来了来了,长辈们的套路来了。】 【刚开始都是说帮你存着,存到最后就一毛不剩。】 元祐帝:“……”朕看上去像是这种人吗? 元祐帝发誓,他绝对没有这么不要脸,还觊觎自己女儿的东西。 他真的只是考虑到她没有地方可以放,所以才会这么说。 叶霜也知道她父皇还没有这么不要脸。 只是听到要将自己的东西放到他那里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拒绝。 元祐帝也没强求她一定要放自己私库里。 元祐帝道:“既如此,那便让皇后帮你保管吧。” 叶霜答应了。 元祐帝眼神幽幽。 呵。 朕就知道。 果然,皇后在你的心里比朕重要许多。 叶霜冷不丁对上他的眼神,吓了一跳。 【父皇怎么这么幽怨地看着我?该不会是因为我不把东西放他私库那里吧?】 【父皇也太小气了。】 【这么点事儿也值得他计较吗?】 元祐帝:……所以说,在你的心里,朕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喂? 皇子们纷纷送上自己的礼物。 二皇子也在其中。 元祐帝特意把他和淑妃放出来了。 当然。 今日过后,他们还是要回去继续禁足。 二皇子皮笑肉不笑,“皇妹,生辰快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叶霜看他一眼。 【不错,有进步。】 【至少没有跟以前一样,直接把不耐烦写在脸上了。】 二皇子见她久久没有动作,尽量心平气和地说:“皇妹可是不喜欢?若是不喜……” 叶霜也没有折腾他,让贴身宫女将礼物接过。 二皇子诧异,还以为她会借机为难自己。 叶霜轻易看穿他的想法。 【二皇兄这是以己度人,很意外我没有趁机为难他吧?】 二皇子听不见心声,对此浑然不觉。 旁边的三皇子陷入沉默。 以己度人…… 皇妹对皇兄可真是了解。 三皇子恨铁不成钢地看向二皇子。 听到没有,这就是皇弟皇妹们对你的印象! 哦,他忘了。 二皇子听不见皇妹的心声。 三皇子再次恨铁不成钢地瞪向二皇子。 二皇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满脸莫名。 虽然诸皇子从未对此敞开地聊过,但从彼此的反应中,他们都能推断出,不止自己可以听见皇妹的心声。 二皇子除外。 三皇子不知道他为什么听不见心声,所以只能依据自己的猜测来判断。 不过…… 三皇子看向被苏容华抱着的七皇子。 以及赵才人愈发显怀的肚子。 不知道七皇弟和八皇弟可以听见皇妹的心声吗? 第71章 北齐使臣 七皇子周岁过后,已经会咿咿呀呀地说话了。 虽然没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叶霜让贴身宫女接过苏容华的礼物后,就对上七皇子圆溜溜的眼睛。 七皇子好奇地探头探脑。 叶霜抬头,伸手戳了戳七皇子的脸。 “啪。” 七皇子直接把她的手打掉了。 “……”脾气还挺大。 苏容华一惊:“对不住小殿下,许是轻舟对你不熟悉,所以才会如此失礼。” 七皇子,全名叶轻舟。 叶霜道:“娘娘不必道歉,我还不至于跟个一岁小孩计较。” 苏容华想到她自己也不过四岁而已,却端着脸说出这番话,顿时有些忍俊不禁。 她忍着笑意福身,“是。” 七皇子哼哧哼哧地双手握拳。 叶霜瞪他一眼,你怎么还打人呢! 七皇子在苏容华的怀里翻个身,开始呼呼大睡。 苏容华神情温柔。 叶霜欣慰。 【不管怎么样,至少七皇弟这一世的母妃待他极好,他也不必担心自己会被娘亲冷落。】 像方才那样气势汹汹地握拳把她的手打开,若是放在前世的七皇子身上,是不可能出现的。 “施主。” 了空今日也来了。 他双目含笑,令身边的小童将礼物送上。 叶霜认出来,那小童乃是上次在英国公府吸取精气的狐妖。 了空解释道:“他生性顽劣,侥幸的是手里并未沾染人命,于是我便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试着洗去他身上的血性。” 叶霜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顾澹澹不满地撇嘴。 为表重视,今日的生辰宴上,元祐帝还让朝中重臣们都来了。 周边的小国们也纷纷派人献上贺礼。 元祐帝望着殿内热闹的景象,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不错,排场够大,没让他闺女丢脸。 恰在此时,大太监小碎步过来,附耳低语几句。 元祐帝皱眉,语气都不自觉凌厉几分。 “让他们进来。” 大太监恭敬道:“是。” 叶霜也注意到元祐帝脸色不对。 正在她奇怪时,有太监的声音响起:“北齐使臣到!” 北齐? 叶霜瞬间精神了。 北齐是这块大陆上除大夏外最强大的国家。 先帝昏庸,败光了祖宗积蓄,致使元祐帝最初继位的那段时间格外艰难。 尤其是还有北齐在旁虎视眈眈。 元祐帝这些年兢兢业业,为的就是有与北齐平起平坐的底气。 北齐派来的使臣,是他们的十七皇子。 叶霜心底吐槽。 【北齐皇帝还挺能生。】 【齿序如此靠后,又肩负着出使他国的使命,要么是深受重视,要么就是弃子。】 元祐帝不禁联想到温察川。 他淡声道:“不知使臣前来,是为何事?” 十七皇子显然不是此次出使的主官。 他面颊薄红,时不时地掩面咳嗽,身子骨显然十分羸弱。 旁边的使臣没有请示他,直接上前,朝着元祐帝行礼。 “参见大夏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使臣将北齐皇帝的圣旨双手奉上。 “前不久,东陵国的宇文将军路过我国边境时,杀了几位无辜的百姓。” “我们陛下实在不忍心自己的子民受到伤害,于是决定向东陵发兵,还请大夏陛下出兵协助。” 这块大陆上排得上名号的国家,也唯有北齐、大夏、东陵。 其余都是些分分合合的小国。 元祐帝却没有立刻让人接过圣旨。 他眉头微挑,“你说,宇文将军杀了几位无辜的百姓?” 使臣掷地有声:“是!” 叶霜下意识地看向太子。 太子奇怪,皇妹这么看他做什么? 叶霜感慨。 【这些皇帝的脸皮,真是一个比一个厚!什么瞎话那都是张口就来。】 【哦,他们的大臣也是,脸皮一个赛一个的敦实。】 【也不知太子日后是否也会长成这样?】 太子:“……” 元祐帝道:“既如此,还请使臣将事情经过禀明,朕好分辨一二。” 使臣眼皮子都没眨一下,语速飞快地往下说。 “我国与东陵国的边境较为混乱,常年有山匪出没。” “宇文将军前段时间领命围剿山匪,不曾想那些山匪竟混入我国边境的小村落里。” 说到此处,使臣叹气,“谁料,宇文将军杀到最后竟然连同无辜的百姓一道……唉!” “我们陛下仁善,向来不喜欢搞连坐那套,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只需要东陵皇帝将宇文将军交出来即可。” 使臣摇头,“无奈,东陵皇帝坚决不愿交出宇文将军,一心包庇到底。” “尽管如此,我们陛下也不可能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否则如何对得起那些被杀害的百姓呢?” “所以,我们陛下决定向东陵发兵,为那些无辜的百姓讨回一个公道!” “还请大夏陛下协助我们!” 叶霜在心底鼓掌。 【这颠倒黑白的本事,着实让人佩服。】 【东陵的将军分明从始至终都不曾越过两国的边界,又怎么会杀害你们国家的百姓?】 【更何况,东陵将军杀的那些人,可都是靠打家劫舍为生的山匪,何来无辜一说?】 【不过是瞎扯了个大差不差的借口,逼迫东陵皇帝交出他们的将军罢了。】 元祐帝面不改色。 此事甚至无需心声透露,他都知道其中必然有鬼。 毕竟身为皇帝,这点眼界还是有的。 北齐使臣见他不发一言,暗自皱眉。 大夏皇帝,不好忽悠啊。 思及此,使臣再次铿锵道:“请大夏陛下派兵协助我们!” 殿内众人看向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陛下会答应吗? 有大臣皱着眉站出来,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便听见元祐帝的声音响起。 “恕朕拒绝。” 使臣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大夏皇帝说什么?拒绝? 那准备站出来的大臣松了口气。 事实上,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答应。 元祐帝威严的视线看向使臣。 北齐在三个国家中的实力是最强的。 其次是大夏。 最后是东陵。 若是他帮助北齐发兵东陵,焉知对方最后会不会调转马头来打自己? 第72章 陛下威武 使臣不是没想过大夏皇帝会拒绝。 只是他没想到,元祐帝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使臣失语,自己还能回去顺利交差吗? 使臣斟酌着开口:“大夏陛下……” 元祐帝却直接打断他的话,道:“使臣舟车劳顿,想来也乏了。” “来人!将使臣送入驿馆歇息,此事明日再议。” 大太监恭敬地应声:“是。” 使臣眼见自己要被请出去,连忙伸手试图挽留,“陛下!!” 大太监没给他这个机会,让侍卫将他拖拽出去。 十七皇子握拳抵在唇边咳嗽,恹恹道:“不必麻烦了,我自己走吧。” 大太监见他识趣,便也没有为难。 太和殿的众人面面相觑。 这就走了? 大臣们对视一眼,纷纷挺直脊背。 陛下威武! 他们早就看不惯北齐那股子嚣张劲了。 前些年还可以理解,毕竟他们势弱,还是有必要忍一忍的。 但现在可不是从前! 元祐帝心底冷笑。 北齐皇帝以为现在还是十五年前自己初登基要受他掣肘的时候吗? 简直狂妄! 甚至在他女儿生辰宴上派使臣前来打搅! 其余的国家派使臣前来无一不是备着厚礼。 唯独北齐使臣两手空空,只带了让他发兵协助的圣旨。 没有半点诚意不说,这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大臣了? 指望着一封圣旨就让他乖乖听话? 做什么白日梦呢! 别说现在压根不是十五年前,就算是十五年前,元祐帝也会顶着压力拒绝出兵。 他又不是傻子。 东陵可不是西凉那种小国。 若是想要出兵东陵,其中所需要的粮草装备还有人力物力那都是巨大的。 此事乃是北齐与东陵的国事,他瞎掺和进去做什么? 没道理给北齐当免费的打手。 “小殿下。” 叶霜迎面便瞧见梁充容的弟弟。 梁帆憨厚地笑笑,将自己手里的礼物递给她身边的宫女。 “充容娘娘之前跟微臣说了,要微臣给殿下备上一份厚礼。” 梁帆正了正色,郑重道:“多谢殿下之前出手相助,否则我身在军营有心无力,充容娘娘又在宫中,老太太只怕是会病得更厉害了。” 叶霜诧异。 她帮四皇子出宫,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没想到梁充容的弟弟却仍然记得,还特意等到她的生辰宴上来给她送礼。 梁帆身为军中的将士,无诏是不得入宫的。 所以他若是想要当面道谢,唯有等到她生辰这日。 叶霜半晌无言。 早在很久之前她就意识到,自己的随手而为也许可以帮到别人的大忙。 所以很多时候,她都不会吝啬自己的帮助。 然而当真正有人牢记着她不过随口一说就能办到的事情时,她的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叶霜甩掉脑海里的想法,坦然道:“不必客气,四皇兄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兄长。” 梁帆拍着胸脯道:“殿下日后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也尽管跟我们开口。” 叶霜笑着答应。 自从上次凯旋后,梁帆也跟着升官了。 倚仗着自己的弟弟,梁充容在宫中的日子也比从前舒服不少。 【这么说来,即使二皇兄的禁足被解除,四皇兄也不必担心自己又会被欺负了。】 第73章 和亲 驿馆。 使臣被带走后焦虑不已。 陛下交代给他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再去看旁边病恹恹的十七皇子,只觉得气血翻涌。 使臣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一点迁怒:“殿下方才为何不发一言?” 竟然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赶出来? 十七皇子微撩眼皮,掩唇咳嗽,“是我无用……” 使臣怨气横生,闻言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只在心底愤懑不已,陛下好端端让他带这个病秧子出使大夏做什么! 使臣皱眉看向十七皇子,忽地又平静下来。 北齐皇帝还没有那么天真,指望着一封圣旨就让元祐帝乖乖出兵协助。 所以他决定让十七皇子作为质子留在大夏。 使臣灵光一闪,道:“出发前陛下有令,您才是此次出使的主官,眼下臣焦头烂额,实在没有破局之法,一切便都交给您了。” 北齐皇帝的确这么说过。 但是…… 十七皇子道:“父皇也说了,我还有许多不足的地方,需要你在旁边多多指导。”他虽然挂着主官的职位,却没有任何实权。 使臣道:“总之,还请殿下想法子说服大夏皇帝,否则你我都很难回去交差。” 十七皇子低眉顺眼,“我知道了。” 皇宫。 经过方才那一幕后,众人的心思可以说是百转千回。 尤其是那些大臣们,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陛下。” 大太监再次来报,神色古怪,“东陵使臣求见,还不知是为何事。” 大臣们纷纷竖起耳朵。 前脚才将北齐的使臣赶出宫,后脚东陵的使臣又来了? 难不成又是叫他们出兵协助的? 元祐帝表情无波无澜,“宣。” “是。” 东陵使臣入殿后,直接跪下来,高声道:“参见大夏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祐帝见使臣跪得如此麻利,半点架子也没有,心底稍微舒缓。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起来吧。” 东陵使臣依言起身,态度恭敬,道:“我们陛下听闻今日是小公主的生辰,早在几个月前便让我们开始准备贺礼,今日过来,是特意来为小公主献上贺礼的。” 元祐帝顿时心情舒畅。 他当然知道,东陵使臣来的时机如此之巧,什么特意来献贺礼,多半是托词。 但那又怎样?人家不仅会说话,而且出手还大方。 更没有北齐皇帝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嚣张劲。 元祐帝神色稍霁,“你们陛下有心了。” 东陵使臣听他语气似是满意,心底大大地松了口气。 东陵使臣扬起笑容,“能讨得小公主欢心就好。” 叶霜往这边看一眼。 【嗯……欢心不欢心的,难道不是要问过本人才知道吗?】 元祐帝嘴角抽了抽。 他笑着看向自己女儿,介绍道:“这是朕的六公主。” 东陵使臣会意,毫不犹豫地跪地,“参见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又说:“不知殿下对我们献上的贺礼可还满意?” 他们送的都是些金银珠宝。 其中还有些稀有的物件。 叶霜自然不可能说不满意,她点头道:“我很喜欢,使臣请起。” “是。” 东陵使臣依言起身。 宴席氛围其乐融融。 元祐帝虽然知道使臣前来一定另有目的,但他也没有主动挑起话题的意思,笑着邀请使臣坐下品尝美酒。 东陵使臣自无不应。 宴会散场后,元祐帝去御书房批奏折了。 太子也坐在自己专属的桌椅前,旁观学习政事。 叶霜也在。 倒不是批奏折。 而是元祐帝说有东西要给她,召她过来。 叶霜奇道:“不知父皇是有什么东西要给儿臣?” 元祐帝还未来得及开口,就有太监来报:“陛下,东陵使臣求见。” 元祐帝收回目光,“宣。” 叶霜也只能按捺下好奇的心,在她日常批奏折的桌椅上坐下。 东陵使臣入殿后行礼,“参见大夏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是。”东陵使臣道:“其实我们陛下派我前来,还有一事。” 刚才毕竟是人家的生辰宴,实在不便打搅,于是使臣便按下焦躁的心,一直等到宴会结束才来求见。 元祐帝对东陵使臣的识趣非常满意。 他神色堪称温和地道:“何事?” 东陵使臣跪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 起因经过与叶霜心声所透露出来的事实大差不差。 元祐帝心下有了计较。 东陵使臣振声道:“请陛下出兵协助我们!” 叶霜看他一眼。 【北齐皇帝试图空手套白狼让父皇出兵协助。】 【东陵皇帝虽然有诚意,但也不多。】 【好端端的,父皇掺和进你们的事有什么好处吗?】 元祐帝暗自点头。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出兵。 当然。 如果东陵被北齐压着打,必要时刻,他还是会出兵的。 俗话说唇亡齿寒,若是东陵被北齐打得只剩一口气了,毫无疑问,对方会立刻调转马头来打大夏。 东陵使臣试图劝说:“如今天下呈现三足鼎立的局面,北齐势大,我们两国应该交好才是……” 元祐帝淡声道:“朕知道了。” 东陵使臣一怔,知道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呢! 东陵使臣生怕自己落得个跟北齐使臣一样的结局,忙道:“为表诚意,我们陛下还特意派来公主和亲!” 元祐帝诧异。 和亲? 元祐帝陷入沉默。 即使是年龄最长的太子,如今也不过十岁而已。 叶霜也诧异。 【现在不卖皇子,改卖公主了?】 元祐帝:“……”别说,形容得还挺贴切。 【东陵肯定不是让公主来跟皇兄们和亲的。】 【毕竟,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还都是玩泥巴的年纪呢!】 【既然如此……】 叶霜看向她父皇,若有所思。 元祐帝微顿。 原先没想到这茬,现在看来,对方还真可能是打算让公主嫁给他。 一切思绪只在转念之间。 东陵国的公主很快也被请入殿,她跪地道:“参见大夏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祐帝心情复杂,“平身吧。” “是。” 纳兰锦依言抬头,看向大夏皇帝。 元祐帝道:“你们陛下的心意朕已收到,至于和亲一事,就不必了。” 第74章 儿臣受之有愧 叶霜点头。 【看来父皇还没有被美色冲昏头脑。】 元祐帝嘴角狠狠一抽。 身为皇帝他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还不至于色令智昏到如此地步。 东陵使臣却慌了。 他有想过自己会被拒绝,毕竟此事若是换成东陵,他们陛下也不会掺和进去的。 但他没想到,元祐帝似乎是一点帮助都不打算给。 使臣慌乱出声:“陛下……” 元祐帝直接打断他的话,“不过,朕可以给你们一点额外的帮助。” 使臣原先都绝望了。 此时峰回路转,他的眼睛顿时亮起来,双眼放光道:“陛下请说。” “朕可以派定远侯从旁协助你们,此外,若是贵国有需要的装备,也可派商人前来购买。” “……” 东陵使臣嘴角疯狂抽搐。 大夏皇帝不愿意出兵可以理解。 定远侯在军事上的造诣也确实是无可指摘的。 但是你让你们的将军指挥我们国家的战事算怎么回事? 给你们的将军免费练指挥能力吗? 还有…… 什么叫可以派商人前来购买? 你这是要趁火打劫吗?! 合着好处都是你们的呗,我们东陵既出钱又出兵。 元祐帝面不改色。 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 叶霜叹服。 【这些当皇帝的,果然心都脏。】 东陵使臣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他既不敢直接拒绝,更不敢答应下来。 否则若是让东陵皇帝知道,只怕会活剐了他不可。 使臣苦哈哈道:“多谢陛下美意,然而此事事关重大,我还需要请示一下我们陛下才是。” 元祐帝闻言微微点头,也没有为难他。 “既如此,使臣若是没有要事,就先退下吧。” “是。” 使臣脚下生风地离开,生怕晚一秒,自己就会被迫答应大夏皇帝不怀好意的提议。 御书房重归寂静。 元祐帝想到自己最初要说的事情后,让大太监拿出他的舆图来。 叶霜惊疑不定。 【父皇这是要做什么?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元祐帝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嘴角。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元祐帝佯装若无其事地指着舆图上的一处,淡淡道:“这里,就是你以后的封地,也是朕送你的生辰礼。” 太子一惊。 给公主封地? 不过,在想起自己这个皇妹的特殊之处后,太子又恢复平静。 一块封地而已,跟皇妹那神乎其神的天赋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元祐帝安静地等待着,等待着。 他以为会等来自己女儿惊喜又或是受宠若惊的心声。 然而,下一秒—— 【就这?就这?】 元祐帝嘴角的笑容耷拉下来,面无表情。 太子轻咳一声。 皇妹的心声还是一如既往得大逆不道。 【我还以为父皇会指着舆图,一挥手,霸气侧漏地跟我说,想要哪里?朕打下来给你!】 【结果就这?】 【不过还好,虽然没有达到预期,但也跟我想得差不多。】 叶霜受宠若惊道:“这……父皇,儿臣实在是受之有愧。” 元祐帝微微一笑。 你哪里是受之有愧?朕看你分明是心安理得理直气壮还心存不满。 但沉稳持重的元祐帝怎么会说出如此不符合他形象的话呢? 他笑道:“朕说你受得,你就受得。” 叶霜疑惑。 【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我感觉父皇在说这句话时好像在咬牙切齿?】 【一定是我的错觉吧。】 元祐帝面无表情。 是的,就是你的错觉。 【不过……】 【真不知道父皇这辈子抽什么疯,竟然还给我封地?】 【还是我上辈子看走眼了?其实父皇是个爱女如命的好父皇?】 元祐帝不着痕迹地看她一眼。 他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女儿似乎是重生的。 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重生。 也不知道前世究竟发生了什么。 元祐帝更好奇的是,自己上辈子难道对她很差吗? 以至于自己抱着她批奏折,赏赐她万两黄金时,都会听见她惊叹自己是不是成了慈父。 元祐帝想了想。 若是依照他的性子,大概率是不会同除太子以外的孩子有多亲近的。 事实证明,他的猜想没有错。 上辈子,有的皇子甚至一年到头来跟他见面的次数都不过一双手。 不管怎么样,叶霜都恭敬地行了一礼。 她郑重道:“儿臣多谢父皇厚爱,今后必不负父皇所望。” 元祐帝终于有那么点欣慰了。 他道:“日后去上书房务必要勤勉学习,不可懈怠。” 接着又是一番谆谆教导的话语。 叶霜都认真地听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元祐帝都是她的父皇,她的亲爹。 亲爹的话,她还是会听一下的。 虽然她志不在此。 叶霜从始至终不曾忘记,她的目标是飞升。 所以无论是拥有一块封地,又或是一个国家,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元祐帝正说得起劲,忽然有太监来报:“陛下,江指挥使如今正在殿外候着。” 元祐帝来御书房候没多久就召见江雁了。 “宣她入殿。” 江雁被领进来。 她入殿后第一时间跪地,“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祐帝道:“平身吧。” “是。” 元祐帝道:“朕召你来,主要是为出海一事。” 春节已过,出海所需要的装备船只也都备好,眼下也可以将此事提上日程了。 江雁没有意外,正色道:“请陛下吩咐。” 元祐帝沉声道:“朕只有一句话。” “务必平安归来。” 【尤其不要忘记带上土豆红薯?】 元祐帝:……你能不能闭嘴。 【江指挥使早在父皇第一次告诉她自己的野心后,就在为出海做准备,所以也不需要父皇来提醒她什么。】 【嗯,她对海外的了解可比父皇要多,所以父皇也没什么可以交代的事情。】 【思来想去,也就只能告诉她要平安回来。】 江雁听不到心声,她只知道皇帝很关心自己。 江雁动容,振声道:“是!” 元祐帝眼底浮现满意之色。 “稍后你去寻工部尚书一趟,让他带你去看看那些专门为出海所建造的船只。” “是!” 元祐帝道:“若是没有别的事,就退下吧。” 江雁被人带着离开。 第75章 封号泰山 叶霜正想着没她什么事儿了,刚准备告退,就听见她父皇的声音响起。 “如今封地已经定下,你想要什么封号?” 什么? 叶霜愣住。 随即神色错愕。 这是让她决定自己的封号? 叶霜下意识以为自己听错了。 叶霜抬头,却对上元祐帝询问的视线。 “……” 很好。 不是她疯了,就是父皇疯了。 叶霜深吸一口气,试探着道:“父皇的意思……可是让儿臣自己决定封号?” 元祐帝微微颔首,意思很肯定。 【看来父皇真的疯了。】 元祐帝:“……”不识抬举! 元祐帝面无表情,咬牙又问:“你想要什么封号?” 叶霜斟酌,父皇就不怕她狮子大开口,要个王爷才能有的封号吗? 叶霜谨慎道:“长乐?万寿?永安?” 她说的几个封号虽然不出彩,却也不会出错。 元祐帝却不满意了。 他皱眉,“俗气!” 又是寿又是安的。 元祐帝嫌弃不已。 叶霜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嫌弃的一天。 元祐帝思忖片刻,缓缓道:“不若封号泰山。” 叶霜:? 公主的封号也是有讲究的。 按照规矩,凡名山、大川及畿内县皆不得以封。 意思是公主不许以山川河流作为封号。 前朝倒是有过公主受封衡山的先例。 衡山,五岳之一。 足以见那位皇帝对自己的公主有多宠爱。 【父皇这是决定效仿一把那位帝王?】 有此先例在前,大臣们若是得知陛下要给自己的公主以山川为封号,倒也不会很难接受。 但是…… 【泰山可是五岳之首啊!】 叶霜不淡定了。 【更不必说,自古帝王封禅也是在泰山。】 【完了完了,父皇真的疯了。】 太子虽然也有些错愕,但接受良好。 元祐帝听着那不停编排他疯了的心声,眉头跳了跳。 他淡声道:“朕决定以泰山给你作为封号,你以为如何?” 叶霜对上他双目的刹那,话语卡壳。 元祐帝是真的在询问她的意见。 若是她接受,那么她今后的封号就是泰山。 若是不接受…… 叶霜心知肚明。 若是拒绝,父皇对她的封号也不会再上心。 叶霜正色,郑重地行了一礼,“儿臣多谢父皇厚爱。” 【虽然我不认为自己受不起这个封号,但是……】 【父皇的精神状态,真的很令人担忧啊!】 叶霜悄悄抬头,看一眼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唉,但愿父皇没事。】 元祐帝嘴角抽搐。 朕可真是谢谢你了! 元祐帝摆摆手,眼不见心不烦,“若是无事,赶紧退下!” 意思是,你可以滚了。 叶霜秒懂。 她麻溜地行礼,“是!” 然后半点不留恋地离开了。 元祐帝暗骂一句,真是个没良心的! 御书房再次重归寂静。 元祐帝专心致志地批奏折,偶尔会将太子叫过来,仔细教他分析奏折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 叶霜离开御书房后,回到坤宁宫。 她将封地与封号的事同皇后说了。 皇后惊讶。 元祐帝先前的宠爱可以说是镜花水月,毕竟他随时可以收回,但是他如今给到的封地与封号,却是实打实的好处了。 皇后也不曾想到,元祐帝这么舍得。 皇后感慨万千。 陛下对待有功之人,是真大方。 思及此,皇后道:“不必多想,你父皇既然给你了,你接着便是。” 总归还有她与英国公府在。 叶霜弯了弯眼,“好。” 皇后温声道:“本宫也有礼物要送你。” 说罢,她让嬷嬷取来一张礼单。 叶霜扑上去抱住皇后,感动道:“母后你对我真好!” 皇后闻言笑了笑。 皇后神色宠溺道:“你是本宫的孩子,本宫自然要对你好。” 叶霜蹭了蹭她。 叶承文暗暗握拳,他以后也要送妹妹这么多礼物! 第二天上朝时,元祐帝将拟定封号以及封地的圣旨交给礼部,让礼部尚书去走完官方的流程。 礼部尚书大致地浏览过后,两眼一黑。 “陛下,万万不可啊!” 大臣们跪了一地,喊声震天:“陛下,万万不可啊!” 元祐帝风轻云淡。 “有何不可?” 礼部尚书撸起袖子就是一顿喷。 元祐帝不着痕迹地抬袖。 若非距离过远,他都要疑心礼部尚书的唾沫会不会喷到他脸上。 礼部尚书慷慨激昂,噼里啪啦地讲着大道理。 元祐帝身子前倾作凝听状,实则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让他收回自己的旨意? 做什么白日梦呢! 先帝何等昏庸,颁布的圣旨也不至于说驳回就驳回。 元祐帝自认为他怎么也可以说是一代明君吧? 不就是个封号吗?这些大臣大惊小怪什么! 礼部尚书喷完,稍微喘口气后,铿锵道:“请陛下收回旨意!” 元祐帝叹气,“朕膝下唯有这么一位公主……” 礼部尚书直觉不妙。 果然。 龙椅上的皇帝又说:“前朝也不是没有公主以山川为封号的先例。” 礼部尚书两眼一黑。 来了来了。 陛下的洗脑又来了! 上回陛下就是这么忽悠他们忘记喷他让公主坐龙椅的事。 现在陛下又将这招用到封号上了。 已经有大臣被忽悠到了。 陛下说得半点不错,前有衡山公主,为什么今日不能再有泰山公主呢? 都是五岳,又有什么分别呢! 陛下他自己都不介意,他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惹来陛下厌烦吧? 元祐帝立刻起身,“退朝!” 元祐帝脚步匆匆,临走之前不忘叮嘱礼部尚书。 “此事就这么定下,爱卿莫要辜负朕的期望!” 礼部尚书:“……” 剩下的大臣们边往衙门走,边讨论。 “既然有先例,陛下给六公主封号泰山又有何不可呢?” 礼部尚书怒道:“这能一样吗!” 官员被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一跳。 礼部尚书振声道:“泰山乃是五岳之首,岂能轻易给公主作为封号?!” 官员唯唯诺诺,“尚书不若去与陛下说?”此事又不是他能左右的。 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愤怒地瞪一眼说话的官员,甩袖离去。 第76章 篡位 礼部尚书深知以元祐帝的性子,断然不可能收回已经颁布的圣旨。 礼部尚书叹了口气。 尽管不情愿,他依旧只能照办。 没过多久,皇帝给六公主封号泰山的消息传遍后宫以及京城。 赵才人颇为可惜。 她心底叹气,“虽然知道陛下不可能仅仅因为六公主是他膝下唯一的女儿就如此宠爱,但是……” 但是她依旧万分遗憾。 若她生下的也是位公主,这份殊荣是不是也有机会轮到她的女儿? 索性她很快清醒过来。 六公主毕竟是皇后所出,她只是个小小的才人罢了。 赵才人抚着自己的腹部,无论肚子里的是公主还是皇子,她都认了。 后宫妃嫔们得知元祐帝在金銮殿上说的话后,纷纷咬紧手帕。 原来陛下真正稀罕的,竟然是公主,而非皇子?! 京城权贵们再次认识到,他们这位陛下到底有多宠爱六公主。 六公主如今年仅四岁而已,陛下就给她封号与封地,来日还不知会宠成什么样子呢! 权贵们迅速理清其中利害,对自家小辈耳提面命,日后万万不可与六公主起冲突,若是可以,甚至要讨好。 叶霜对此倒是接受得很坦然。 唯一让她担心的,就是自己父皇的精神状态是否良好。 事后,她又为元祐帝堪称反常的举动找到借口。 【或许是父皇自诩一代明君,所以才会效仿那位帝王的做法,给自己的公主以山川为封号?】 元祐帝闻言,额角青筋突突地跳。 他难道不是明君吗? 虽然这的确有自夸的嫌疑,但他说的是事实好不好! 叶霜若是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会说:“我知道父皇是明君啊,毕竟父皇身上的功德可不少,只是疑心父皇此举有碰瓷先人的嫌疑罢了。” 可惜元祐帝不知道。 他郁闷地继续批改奏折。 有宫人来报:“陛下,北齐使臣求见。” 元祐帝稍加思索过后,放下朱笔,“宣。” 总这么晾着也不是回事儿。 让人意外的是,求见的人并非之前在太和殿开口的使臣,而是十七皇子。 十七皇子入殿后行礼,“参见大夏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是。” 十七皇子依言起身。 仅仅只是行个礼,就让他的身子感到十分不适,这会儿,十七皇子的脸色已然苍白下来。 十七皇子缓声道:“今日求见陛下,是为北齐之事。” 元祐帝眉头微挑。 是为北齐之事,而非北齐与东陵之事? 十七皇子看向御书房内的太子和叶霜,以及大太监。 元祐帝挥退大太监,淡声道:“使臣有事不妨直说。” 他倒要看看,十七皇子能说出什么花来。 十七皇子惊讶地看向叶霜。 让太子留下,倒还可以理解。 让公主留下…… 十七皇子若有所思,再想到前两日自己听到的有关封号泰山的消息后,便释然了。 十七皇子掩唇咳嗽,“陛下可曾听闻,北齐皇帝喜怒不定,痴迷丹药,妄图追寻长生之道?” 元祐帝的眼神,顿时变得戏谑起来。 “有所耳闻。” 北齐皇帝脾气阴晴不定是真。 痴迷丹药也是真。 但他能稳坐皇位这么多年,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也确实是一位雄韬伟略的君王。 若非如此,元祐帝初登基时,又怎么会屡屡受人掣肘? 元祐帝戏谑的是,北齐皇帝派来的使臣,估摸着是一肚子黑水呢。 北齐皇帝如今也不过是不惑之年罢了,却连不受重视的皇子都开始觊觎他的皇位。 更不必说前面虎视眈眈的十六位皇子。 元祐帝感慨。 北齐皇帝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若是知道十七皇子的野心以及能力,北齐皇帝断然不可能派其出使大夏。 叶霜瞅一眼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父皇在嘲笑别人之前,是不是忘了自己膝下还有好几位皇子了?】 元祐帝:“……”呵呵。 十七皇子继续道:“父皇终日沉迷丹药,终究于国于民不利,然而为人子,又怎么能够去批判父亲的是非对错呢?” “父皇如今上了年纪,偶尔糊涂下也很正常。” “但是父皇身为帝王,他的一举一动都会牵扯到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十七皇子叹气,“眼看百姓们深陷水火,我却无能为力,实在让人无地自容。” 元祐帝没有打断他,静静地听着他那番深明大义的发言。 总结下来,就是一个意思—— 父皇老糊涂了,每天不是嗑药就是要把大臣拖下去行庭仗,我心地善良,实在是可怜那些大臣与百姓们。 所以我决定篡位,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让大臣们上朝时不必战战兢兢,陛下你看能不能帮我一把? 十七皇子为表诚意,还稍稍透露了自己的势力。 元祐帝眯眼,审视着他。 “朕听你方才进来后就一直在咳嗽,可要请个太医过来把脉?” 他这是怀疑,十七皇子这副病恹恹的模样是不是装的。 十七皇子道:“有劳陛下了。” 又说:“不过我这都是老毛病了。” “据宫里的御医诊断,我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日常都需小心地养着。” 十七皇子微微笑道:“有时听见宫人的议论,也是让我感怀不已。” “要说我命好呢,偏生先天不足,要说我命不好,却又托生在皇家。” 这是交底了。 意指他的病弱全宫皆知,只需派人稍微查一下,就可以知道真假。 元祐帝颇有深意地道:“朕以为,你是有福之人。” 十七皇子微愣,随即笑了起来。 他身子骨显然是真弱,只这么一笑,又是几声剧烈的咳嗽,良久才平息下来。 御医也在此时到了。 把过脉后,御医拱手道:“回陛下的话,使臣此乃先天不足,若要根治,恐怕有些难办……” 御医为难。 元祐帝道:“既如此,你为使臣开一副调养的方子便是。” 御医松了口气,拱手道:“是。” 御医很快写完方子退下。 元祐帝视线转向十七皇子。 “使臣还需要好生照料自己才是。” 十七皇子道:“多谢陛下关心。” 第77章 契约 十七皇子将话题拉回去,道:“我方才所说之事,陛下以为如何?” 元祐帝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复。 十七皇子提出的条件是让他帮助东陵取得此次战争的胜利。 北齐皇帝痴迷丹药,这两年身体越来越差,尽管如此,他为此投入的资金却不少,且由于他的说一不二,北齐贵族们积怨已久。 十七皇子认为,此乃天赐良机。 他希望能够趁此次战败降低北齐皇帝的声望,同时让自己的人开始动作,借机铲除其余的兄弟,自己登基称帝。 想法倒是不错。 但是…… 元祐帝淡声道:“朕为什么要帮你?” 十七皇子微微一笑,行礼道:“待到我登基后,必向大夏俯首称臣,每年按时进贡。” 元祐帝没想到他竟如此不择手段。 若是让北齐皇帝知道,只怕会被他生生气死不可。 叶霜闻言,下意识地想到一个形容词。 【卖国贼!】 元祐帝嘴角抽了抽。 太子陷入沉默。 虽然这话说得有些重了,但仔细想想,其实形容得很贴切。 当今天下的局势,北齐毫无疑问是占据优势的。 结果十七皇子为保证自己顺利登上皇位,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国家卖了。 十七皇子又说:“陛下若是不放心,我可以写下一纸契约,再盖上我的私印。” 元祐帝眯了眯眼。 他不知道十七皇子为什么如此舍得,但若是盖上私印,那么对方登基后都要受他的掣肘。 否则契约宣扬出去,北齐的大臣百姓们,还有十七皇子那些兄弟们,都会想方设法把他拽下皇位。 元祐帝在心底飞快地盘算着。 若是答应下来,其实他也不亏。 十七皇子此番动作可以预见,会造成北齐皇室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混乱。 皇位的争夺,可不是两三天就能决出胜负的。 叶霜也在思考。 【如果父皇出兵去帮助东陵,那么粮草装备什么的肯定是要东陵皇帝负责的。】 【毕竟没道理我派人帮你打仗,粮草还要我自己出吧?】 【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将士们战后的抚恤等等,肯定也是要东陵皇帝出的。】 元祐帝闻言点点头。 不错不错,跟他想到一块去了。 【不过不能如此爽快地答应东陵使臣出兵,要吊着他们,然后再假装被说动的模样,大发慈悲出兵帮他们。】 【如此一来,东陵也不会心生怨怼。】 【至少明面上不会。】 元祐帝再次满意点头。 不错不错,跟他想得完全一样。 思及此,元祐帝直接道:“既如此,便请使臣写下契约吧。” 十七皇子没有借口推辞,利落地接过纸笔,写下契约,最后盖上自己的私印。 元祐帝看一眼。 契约写得条理分明,也没有可以钻的漏洞,更没有玩文字陷阱。 元祐帝微微颔首,“若是无事,使臣便退下吧。” 十七皇子恭敬行礼,道:“是。” 十七皇子径直离开御书房,却在殿外看见似是等候多时的东陵公主。 纳兰锦朝他微微一笑。 十七皇子微怔,随即回以微笑。 他思绪飞转,想来东陵公主此番求见,目的是为请求大夏皇帝出兵。 十七皇子脚步不停地往宫外去。 他知道,东陵公主的请求一定会成功。 御书房。 刚送走十七皇子,立刻有太监来报:“陛下,东陵公主在外面等候多时,说是有事要见您。” 元祐帝想也没想地道:“不见。” 他可没忘记,自己是要吊着东陵一阵的。 叶霜看他一眼。 【人家不是为让你出兵才来求见的啊。】 不是为出兵一事?那还能是为什么事? 元祐帝倏然眯眼,若有所思。 【准确来说,求你出兵只是顺带。】 元祐帝叫住那正往外走的太监,吩咐道:“宣她进来。” 太监恭敬道:“是。” 东陵公主被请进来后,行礼道:“参见大夏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是。” 元祐帝仿佛对她的来意一无所知,询问道:“不知公主求见,是为何事?” 纳兰锦思虑过后,斟酌道:“不知陛下可曾听说东陵皇帝偏宠贵妃之事?” “……” 元祐帝陷入沉默。 叶霜咂舌。 【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些使臣一个接一个来向父皇吐露自己国家皇室的丑闻?】 元祐帝认可地点头。 纳兰锦以为这是听过的意思。 她接着道:“父皇偏宠贵妃,致使皇后嫡子处境艰难,甚至派我过来和亲……” 纳兰锦乃是皇后所出的嫡公主。 元祐帝悟了。 叶霜也悟了。 【又是一个想篡位的。】 纳兰锦继续道:“如今朝堂上多是尸位素餐之辈,我国太子有意肃清一番,还东陵一个朗朗青天。” “太子?” 元祐帝眉头微挑。 叶霜不禁投去一眼。 【若是不曾记错,东陵的太子今年似乎也才十岁吧?】 纳兰锦所说的话,总结下来就是一个意思—— 父皇昏庸,大臣们对他早有不满,我准备让太子踹掉父皇上位,陛下你看能不能帮我一把? 元祐帝嘴角抽了抽。 北齐和东陵的两位皇帝是作了什么孽? 被他们作为弃子送来的人,偏生都这么巧地惦记上他们屁股下的龙椅。 纳兰锦想要的是胜利。 东陵国的宇文将军,是她与太子的舅舅。 东陵皇帝之所以不将他交出去,也是因为有大臣百般劝说。 大臣们心知肚明,若是将唯一能打仗的将军交出去,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若是此次战事顺利,纳兰锦有把握扶持太子登基。 元祐帝依旧没有直接答应下来。 他问出刚才问十七皇子的问题:“朕为什么要帮你?” 纳兰锦显然是有备而来,闻言不假思索道:“太子许诺,未来十年凡逢年过节,都会派人来京城进贡。” “另外,陛下此次派人出征所需的粮草装备人力物力,以及将士们战后的抚恤,我国都会双倍包揽。” “陛下以为如何?” 元祐帝挺满意的。 他微微点头,道:“尚可。” 东陵皇帝偏宠贵妃,且有意立贵妃之子为太子。 东陵如今的太子若是想要登基,势必会受到贵妃势力的阻拦。 换言之,东陵与北齐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会陷入内乱中。 元祐帝要的就是他们乱起来。 他们越乱,大夏越是能趁机浑水摸鱼发展自身,顺便打压其余两国。 纳兰锦松了口气。 她虽然笃定大夏皇帝不会袖手旁观,但她也担心对方狮子大开口,提出为难人的条件。 万幸,大夏皇帝没有她想象中的无耻。 纳兰锦拱手道:“多谢陛下。” 元祐帝微微颔首,“既如此,还请公主去通知东陵使臣,让他们预备入宫与兵部尚书协商。” 纳兰锦只是被送来和亲的公主,具体的出兵事宜还要与东陵派来的使臣协商。 纳兰锦闻言自然是答应,由宫人领着离开。 东陵使臣得知她将事情谈妥后万分惊讶。 “不知公主是如何说服大夏皇帝的?” 纳兰锦低眉顺眼,似是难以启齿,“我答应了陛下几个条件……” 东陵使臣了然。 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正是如此吧? 东陵使臣抱着这样的想法入宫。 元祐帝注意到使臣偶尔偷偷抬头打量他的眼神。 他原先没放在心上,只以为使臣是惧怕他。 直到他女儿的心声响起。 【东陵公主可真是狠得下心啊!】 【使臣问她怎么办到的,她也不回答,就咬着唇,一副再问下去就要一头撞死无颜见人的模样。】 【唬的使臣以为父皇是什么难得一遇的大变态。】 元祐帝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逐渐面无表情。 使臣也发现,大夏皇帝忽然不笑了。 使臣惊慌,难道大夏皇帝要反悔?还是他方才说错什么话了? 使臣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他想,若是实在不行,便再让公主入宫来吧! 毕竟,大夏皇帝对他们的公主似乎很是满意,仅仅不到半天的时间,就被哄得冲冠一怒为红颜,要为东陵出兵。 元祐帝道:“朕以为,使臣方才所说之事,不妥。” 众所周知,谈判过程中双方是要互相试探底线的,而不是一开始就亮出来底牌。 故而,东陵使臣没有直接答应下来元祐帝提出来的种种要求,而是试图讨价还价,再为己方争取一些利益。 东陵使臣松了口气。 原来是因此不满。 他正待开口,却听见龙椅上的皇帝沉声道:“天色已晚,来人,先送使臣回驿馆休息。” 大太监得令,笑眯眯作手势,“使臣大人,请吧。” 元祐帝并不是因为那使臣在心底非议他而将其赶出去。 而是对方那讨价还价的态度让他很不爽。 流程是这么个流程,但你现在是求人出兵,能不能放低一下你的姿态不要这么端着? 东陵使臣懊悔不已,却也只能等到改日再来。 两国的使臣就这么在京城逗留下来。 在己方还没得到大夏皇帝确切的许诺,以及对方使臣没有离开之前,两国使臣都不敢轻易离开。 万一自己离开后,对方使臣就立刻带着人进宫说服大夏皇帝,他们效忠的君王非得扒了他们一层皮不可。 皇宫。 天蒙蒙亮,黎明时的朝阳还未升起。 叶霜早早地起来,准备去上书房报到。 江明月作为她的伴读,此时也在殿外候着了。 “殿下。”青琐过来,福身道:“五皇子正在外边等候。” 叶霜迅速地穿上衣裳,“来了。” 叶承文也要去上课,他们两个刚好顺路,以后每天都可以一块去上书房。 叶霜用过早膳后,便跟着叶承文去上书房报到了。 作为教导皇子们功课的老师,梅少傅在得知传闻中受尽宠爱的六公主也要来上书房上课后,心情格外忐忑。 元祐帝对六公主有多宠爱,京城众人也是知晓的。 六公主如今年仅四岁而已,陛下就给她封号和封地,待六公主长成后,只怕更不得了。 梅少傅见过不少被长辈宠坏的熊孩子。 仗着有人给自己收拾烂摊子,熊孩子们的破坏力可以说是十分强大了。 梅少傅担心六公主也是这样的熊孩子。 在他忐忑不安的心情中,逐渐来到上书房上课的时辰。 皇子们向他行过礼后纷纷落座。 叶霜与叶承文踩着点赶到。 叶霜行礼,“学生见过少傅。” 态度诚恳,也很尊敬。 梅少傅松了口气,神色平缓道:“殿下请起,快去坐下上课吧。” 叶霜依言起身,“是。” 梅少傅见她并不似自己从前见过的熊孩子,顿时放下心来。 二皇子碰巧今日解除禁足。 他姗姗来迟,差点迟到,“学生见过少傅。” 二皇子记错禁足解除的时间了,还是经过淑妃的提醒才想起来。 梅少傅微微颔首,淡淡道:“殿下尽快坐下吧。” 二皇子又是一礼,“是。” 他走到自己的位置还未来得及坐下,就看见坐在他左手旁的叶霜。 二皇子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叶霜暗暗摇头。 【看来长达一年的禁足,也不能让二皇兄改掉他自以为是的臭毛病。】 叶承文认同地点头。 其余皇子纷纷在心底认可她的观点。 二皇子又仿佛无意地看向四皇子。 四皇子大大方方地迎上他的视线。 四皇子的舅舅在战场上立了功劳,如今他也不必畏惧二皇子了。 二皇子见他没有反应,就收回目光了。 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四皇子微讶。 若是从前,即使是梅少傅在场,二皇子都一定会明里暗里讽刺他。 如今竟然收敛了? 四皇子暗暗地想,看来父皇让二皇兄禁足的一年里,他也不是没有半点长进。 至少他现在学会不动声色了。 梅少傅握着书卷,开始给他们讲功课。 叶霜虽然从未接触过这类知识,但她一点就通,所以也没有感到吃力。 梅少傅显然有意考考她,快下课时还点她回答问题了。 叶霜对答流畅,回答得迅速。 梅少傅点点头,心下满意。 梅少傅暗想,虽然不知道六公主底子如何,但至少她的态度很好。 第78章 天助我也 梅少傅神色赞许,“殿下第一次来上课就能如此对答流利,十分不错。” 叶霜谦虚道:“少傅谬赞。” 梅少傅更满意了。 是个虚心求教的好学生。 二皇子轻哼一声。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梅少傅看得皱眉。 二皇子的性子实在是…… 唉。 梅少傅心底叹气。 二皇子再怎么说都是皇帝的儿子,即使他身为老师有资格管教,却也还是会心存顾虑。 若是寻常皇子还能试着管一下。 但二皇子可是连亲生母妃的话都不会太过放在心上的硬茬。 梅少傅暗暗摇头,宣布下课。 叶霜带着伴读就要离开。 二皇子抢先一步走到她前面。 叶霜:“……”真幼稚。 临走之前,二皇子回头看一眼,重重地哼了声。 叶霜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二皇兄真是,有点长进,但不多。】 虽然没有跟以往那样出言挑衅,但还是很欠。 其余皇子默默在心里认同她的话。 叶承文皱眉,护犊子道:“二皇兄方才是什么意思?” 他眼神犀利地看向二皇子,语气凌人。 叶霜都愣了下。 二皇子没有料到他会直接逼问自己,也愣住了。 叶承文见他不说话,眉头皱得更深,寸步不让道:“二皇兄方才是什么意思?” 二皇子脸色难看,正要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地离开,却被人拉住了。 他顺着拉住自己衣袖的手看过去,是三皇子。 二皇子认命道:“我没什么意思……方才是我失礼,我向皇妹赔个不是。” 叶承文不满,“这就没了?” 二皇子本能就要怼回去。 然而想到自己才刚解除禁足没两天,若是让父皇发现自己又与人起冲突,只怕没有他好果子吃。 思及此,二皇子看向叶霜,忍气吞声道:“对不起皇妹,刚才是我的错。” 叶霜没有与他计较太多,“皇兄行事前还是要多思量几番才是。” 却也没说是否接受他的道歉了。 二皇子自然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我知道了。” 叶承文终于稍稍满意,“二皇兄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跟妹妹就回去了。” 二皇子道:“我没有事了……” 叶承文闻言立刻拉着他妹妹往坤宁宫的方向走。 叶霜奇道:“哥哥,你刚才怎么忽然这么硬气了?” 叶承文闻言道:“谁让他总是对着你一脸不屑的样子?我实在是看不惯!” “再说了,身为兄长,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妹妹受人欺负了还不出声吧?那也太窝囊了!” 叶承文骄傲挺胸,“身为兄长,就应该保护自己的妹妹!” 叶霜弯了弯眼,“哥哥你真好。” 叶承文被她夸得不好意思了。 四皇子望着众人离开的背影,颇为感慨。 “二皇兄比之当初,真是收敛不少了。” 他的伴读附和道:“毕竟是禁足一年,想来二殿下多少也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四皇子闻言微微一笑。 他可不认为二皇子是知道自己错了。 不过是忽然意识到自己在父皇面前有多弱小罢了。 二皇子的想法的确与他猜得分毫不差。 既然父皇随时都能惩戒自己,还不如老实安分些,免得在父皇面前当个跳梁小丑。 二皇子叹息,禁足期间他每天和淑妃吃斋礼佛,人都快麻木了。 而且功课还不能落下。 可以想象他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好不容易熬到解禁,他可不想再被关回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二皇子罕见地与其余皇子公主相安无事。 元祐帝得知此事后,微微颔首。 “看来他多少还是吃到教训了。” 大太监也是附和,“都是陛下教得好。” 元祐帝不置可否。 正在此时,有宫人急匆匆来报:“陛下,有消息传来,北齐使臣与百姓起了冲突,还欲图杀人!” 元祐帝神色微凛。 “怎么回事?” 宫人三言两语地将事情说了。 北齐的使臣喝醉酒后在街上发疯,买东西不给钱,因此和小贩起了争执,最后还发展到拔剑杀人的地步。 元祐帝脸色沉了下来。 他国使臣在大夏的地盘上,试图光天化日之下拔剑杀人? 叶霜皱眉。 【这跟骑在父皇头上拉屎有什么区别?!】 元祐帝:“……”还是有点区别的。 元祐帝询问道:“百姓们如何了?” 太监恭敬道:“禁军们很快赶到将使臣拿下,故而暂时没有伤亡。” 元祐帝松了口气。 没有伤亡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北齐使臣欲图杀人的消息没多久就被东陵使臣知晓了。 东陵使臣恨不能仰天长笑,“真是天助我也!” 若非是没有存档,他都要疑心对方使臣是不是他们陛下派去的奸细了。 竟然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出岔子! 经此一事,大夏皇帝绝不可能为北齐提供任何帮助。 否则别说是东陵,就是大夏的百姓们,都不会答应。 东陵使臣心知肚明,此次出使,东陵皇帝交给他的任务,十拿九稳了。 剩下一成,则要看他自己是否争气。 东陵使臣斗志满满,收拾收拾就准备进宫。 如此大好时机,若是不去踩一脚北齐,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与此同时,北齐使臣也被禁军带到皇宫。 十七皇子赫然在场。 叶霜若有所思。 【此事不简单。】 在看到十七皇子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这点了。 元祐帝闻言,看向十七皇子的眼神变得莫测起来。 虽然他已经决心要帮助东陵出兵,但若是十七皇子设计谋害他的百姓,他也不可能就这么放过。 十七皇子还是那副病恹恹的模样,他掩唇咳嗽,“没想到毛大人竟然做下如此令人不齿之事,身为此次出使的主官,实在让人羞愧。” 十七皇子是此次出使队伍里名义上的主官。 实际却是以他口中的毛大人为主。 因为没有闹出人命,所以元祐帝也有闲心跟他慢慢扯皮。 元祐帝意味深长道:“毛使臣也真是没个分寸,先前对身为主官的皇子不敬,如今又在我大夏的地盘欲伤人命。” 叶霜看他一眼。 【父皇这是怀疑十七皇子借刀杀人?】 元祐帝面不改色。 他的确有理由怀疑,不是吗? 虽然他不认为十七皇子会这么蠢,蠢到在他们刚写下契约,自己手里还捏着他的把柄时,就公然任自己的手下的使臣挑衅自己。 但万一呢? 万一十七皇子就是这么蠢呢? 又或是他有什么别的目的呢? 十七皇子闻言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面色苍白地道:“毕竟我身子骨弱,也不似寻常皇子有武艺傍身,叫人看轻了也是人之常情。” 又叹息,“可惜我赶到的时候,毛大人已经拔剑试图伤人了,此时无论再说什么,都是为时已晚。” 元祐帝不予回应,转而道:“来人,去御膳房端来醒酒汤,给使臣醒醒酒。” 大太监领命道:“是。” 醒酒汤很快被端来。 元祐帝让人直接灌了进去。 都拔剑了,还指望他让人一点一点温柔地喂吗? 做梦呢! 毛使臣被灌下醒酒汤后,悠悠转醒。 他满脸茫然地看着殿内众人。 元祐帝让禁军上前,陈述他方才所做下的事。 毛使臣大惊失色,“我、我……” “怎么会!” 毛使臣一直重复着怎么会,其余的解释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无他。 因为他在北齐时就经常如此行事。 所以毛使臣也不敢笃定,自己醉酒后没有做下这等错事。 元祐帝没有理会他,正欲开口时,贴身的大太监附耳低语,“陛下,东陵使臣求见,如今正在殿外候着呢。” 元祐帝倏然顿住。 叶霜以及太子的神色变得古怪。 【东陵这是迫不及待来踩北齐一脚啊。】 元祐帝忽视那道心声,说:“宣。” “是。” 大太监小跑着出去通传。 东陵使臣很快被请入殿。 东陵使臣入殿后,麻溜地跪地行礼,“参见大夏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元祐帝道:“不知使臣求见,是为何事?” 东陵使臣义正词严道:“我听说北齐使臣醉酒后欲拔剑杀人,这才着急入宫,为的是请陛下万不可饶恕他!” 北齐使臣:“……” 东陵使臣看向他,皱眉道:“瞧瞧你像什么样子,面见圣颜,竟然还如此衣衫不整?!瞧你的样子,似乎也未曾向陛下行礼吧?” 又说:“我们做使臣的,一举一动代表的是自己国家的颜面,你如此行事,岂非是有负圣恩?你对得起让你出使的君王吗!” 北齐使臣懵了。 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形象有多么不妥。 北齐使臣慌忙地跪下行礼。 东陵使臣挑刺道:“你这礼行的也是七歪八扭,简直成何体统!” 北齐使臣:“……”你能不能闭上你的嘴! 元祐帝看够东陵使臣的落井下石后,淡声打断,“行了。” 他道:“现在所说,是为北齐使臣伤人一事。” 尽管如此,却没有问罪东陵使臣。 显然,东陵使臣方才那通贬低北齐的话,甚合他的心意。 北齐使臣忙不迭为自己开脱道:“还请陛下听我解释!” 他急道:“我非是对陛下,对大夏不敬!” “此次出使乃是我国陛下的吩咐,我肩负着两国友好的使命,又怎么会伤害大夏的百姓呢?不过是酒后失德罢了!” “还请陛下看在未有伤亡的份上宽恕我一回,若陛下仍有不满,我会禀报我国陛下,并对此做出相应的赔偿。” 元祐帝皱眉。 叶霜微嘲。 【差点杀了人,结果被你说成轻飘飘的酒后失德?】 太子闻言认同地点头。 同时在心里告诫自己,日后万不可过度饮酒。 否则所酿成的后果,只怕自己承受不起。 东陵使臣见上首的皇帝面无异色,接着喷道:“差点杀了人,你竟然还有脸在陛下这里谈赔偿?!人命岂是可以用那些俗物来衡量的?!” 其实他心里不这么认为。 在东陵使臣的心中,人命就是可以用金钱这些俗物来衡量的。 但他肯定不能这么说,否则又怎么来以此攻讦对方使臣呢? 北齐使臣被喷到哑口无言。 东陵使臣继续道:“同为使臣,为什么我就没有醉酒杀人?说到底,不过是你从始至终都不曾将陛下,将大夏放在心上罢了!” 这话倒是不假。 北齐这些年来势大,他们国家的商人行商在外都认为自己高人一等。 久而久之,也就没有把其余国家的人放在眼里了。 东陵使臣是把大夏当成救命稻草来看待的。 所以即使他再怎么嗜酒,也不会在出使的时候饮酒作乐。 酒什么时候都能喝,万一耽误正事可不行了! 东陵使臣眼见对方使臣脸色苍白,辩无可辩,心底顿时放起鞭炮来,幸灾乐祸。 多亏他有先见之明,不曾饮酒,否则此时跪在地上的,只怕是他了。 元祐帝看向十七皇子。 “使臣以为,该如何处置?” 元祐帝定定地看着他。 十七皇子不慌不忙行了一礼,道:“毛大人竟然做下如此恶事,实在令人心寒。” 又叹道:“若是没有毛大人的教导,我的出使之路想必会格外艰难坎坷。” 毛使臣希冀地看着他。 他错了。 他之前不该嫌弃十七皇子的。 虽然十七皇子废物了点,但他心地善良啊! 十七皇子话锋一转,“然而正是如此,却更加令我心痛不已。” “毛大人曾经跟我说过,官员出使时,是不得随意饮酒的。” 他目光犀利地看向毛使臣。 “故而毛大人此举,可以说是明知故犯。” 毛使臣心如死灰。 十七皇子拱手道:“请陛下依照大夏律法处置毛大人。” 按照大夏律法,当街行凶欲杀人者而未成功者,需服刑十年。 毛使臣下意识尖声道:“不可!” “我身为北齐臣子,怎能在大夏受牢狱之灾?” 元祐帝却不管那么多,直接让人把他拖下去了。 毛使臣挣扎的声音远远传来。 “住手!都给我住手!你们如此失礼,待我回去后定要如实上报陛下!” 元祐帝冷笑。 回去? 十年后再想吧! 第79章 不要让朕失望 元祐帝视线转向十七皇子。 “朕稍后会写一封圣旨,还望使臣回去后转交给北齐皇帝。” 十七皇子拱手,“是。” 元祐帝所说的圣旨,是指出于人道主义谴责一下北齐使臣当街拔剑杀人的行为,然后再以此为理由开战。 他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呢,对方使臣就迫不及待地送上把柄了。 元祐帝道:“使臣若是没有别的要事,就退下吧。” 十七皇子答道:“是。” 十七皇子告退后,东陵使臣又开始表示自己的诚意。 “我国陛下一直期望能够与您达成合作,曾经也多次向我们这些臣子倾诉,希望自己可以成为像您一样的明君。” 元祐帝当然知道这都是奉承的场面话。 但是谁不喜欢听好话呢? 于是他没有打断,而是一副仿佛分析利弊似的沉思模样,静静聆听。 叶霜瞅他一眼。 【看不出来,父皇还喜欢听别人拍马屁。】 太子轻咳一声。 元祐帝面不改色。 什么叫拍马屁?这分明是实话实说! 东陵使臣对着他就是一顿吹嘘。 “方才见北齐使臣对您如此不敬,我实在是痛心!而我就不同了,同为使臣,我对陛下您的钦佩之情,就如同那滔滔黄河延绵不绝!” 元祐帝神色缓和。 东陵使臣又将话题转到出兵一事上。 东陵使臣心情忐忑。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大夏皇帝这次给他的回答并非是模棱两可,而是直接答应下来了。 东陵使臣简直快被巨大的惊喜砸晕了。 此时的他在心里不断感谢北齐使臣。 若是没有对方的献祭,大夏皇帝说不得要吊着他多久! 东陵使臣在签下几项不平等条约后,感激涕零地退下了。 当然,他签下的条约是来之前就得到东陵皇帝授意的。 否则他也不敢直接答应。 元祐帝让人召来定远侯以及梁帆。 元祐帝沉声道:“东陵与北齐即将开战,朕欲让你二人前往东陵相助。” “梁帆,你依旧作为定远侯的副手随行左右。” 梁帆动容,陛下竟然几次三番的让定远侯提点他?足以见陛下对他有多看重! 梁帆闻言自然是答应。 定远侯此时的心情也没有之前那么抵触。 经过在西凉那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彻底认可梁帆了。 元祐帝交代完任务后,便挥手让他们退下。 元祐帝让人将北齐使臣押入大牢后,又派人查了他拔剑杀人之事的具体经过。 结果证明,与十七皇子无关。 准确来说,有关系,但是不大。 十七皇子很久之前就知道毛使臣酒品很差。 但他得知毛使臣去饮酒后却没有阻拦,而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对方身后。 直到毛使臣酒后闹事,他也是冷眼旁观。 不过在毛使臣拔剑要杀人的时候,又被他暗中拦下了。 元祐帝盯着御案上的报告,眉目平静,看不出内心的想法。 元祐帝心知肚明。 他能够如此顺利地就查出来结果,其中也有十七皇子的推波助澜。 换而言之。 十七皇子是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算计摆在明面上了。 毛使臣饮酒是他自己一时兴起,而非是有人设计陷害。 毛使臣拔剑杀人也是他自己下意识的举动,而非是受人指使。 十七皇子对此早有预料,但他没有制止,而是就这么看着毛使臣一步步把自己作死。 十七皇子此举可以说是借刀杀人。 但他从始至终都不曾脏了自己的手。 甚至在毛使臣真正要酿成滔天大祸之前,还出手制止了。 元祐帝询问道:“北齐使臣现在身处何处?” 大太监会意,“使臣出宫后一直在驿馆歇着。” 元祐帝微微颔首。 “派人将他们遣回国吧。” 大太监心知,陛下这是已经决定与北齐开战。 他领命后恭敬地退下。 十七皇子带着出使队伍回到北齐。 同时被他带回去的,还有元祐帝的圣旨。 北齐皇帝脸色阴沉地看完圣旨内容。 “你身为此次出使的主官,竟然连自己手下的使臣都不能约束?” 北齐皇帝犹如鹰隼的目光射过来。 十七皇子抬起那张病恹恹的面容,“是儿臣无用。” 面上尽显谦卑之情,心下却腹诽,什么主官不主官的,不是你自己说我年纪小,把权力都给到毛使臣手上了吗? 如今出事了才记起他这个主官。 北齐皇帝冷淡道:“朕现在见着你就心烦,若是没有别的要事,就赶紧退下。” 他早知道十七皇子无能,却没想到他这么废物。 身为主官,竟然连手下的使臣都不能约束,要他有何用? 北齐皇帝半点不认为自己把权力交给毛使臣有什么不对。 他当初登基的时候,所面临的困难可比十七皇子要大得多。 可他不还是照样铲除那些弟兄们,安稳坐上皇位了? 故而,十七皇子在面对毛使臣时的被动,在北齐皇帝看来,都是因为他自身的无能所导致的。 十七皇子也没有反驳他的话,依言退下了。 北齐皇帝看着御案上的圣旨,陷入沉思。 大夏若是坚定站在东陵那边,可就麻烦了。 北齐皇帝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吩咐身边伺候的太监。 “去宣镇国公入宫,朕有事要与他商量。” 太监领命退下。 北齐皇帝让人将自己的舆图拿出来,摆放在御案上。 接下来,他要为征战东陵做准备了。 至于被扣留在大夏牢狱中的毛使臣。 北齐皇帝神色冷酷。 坏了他的正事,还指望他将其赎回?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不去信一封让大夏皇帝将其斩首,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大夏。 东陵使臣在京城逗留一段时日后,便也回去了。 与此同时。 每年一度的武举也正式到来。 跟每三年选拔一次的科举不同。 朝中武将人才稀缺,所以武举是每年选拔一次。 武举选拔的人才多数是分配到地方去当巡逻的士兵。 若是有格外优秀者,可以破例升入禁军中。 但类似的例子十年都未必能有一例。 主持此次武举的考官兴致缺缺。 军中的将领们都是从前线一步步厮杀上来的,所以即使是通过武举,也无法担任指挥的要职。 也就是说,武举选拔出来的人才,只能去当最基层的官员。 但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即使是当个巡逻的士兵,也是值得一家子吹嘘半辈子的事了。 御书房。 元祐帝翻到此次武举的奏折后,随意地回复,朕已阅。 叶霜看他一眼。 【连父皇这个皇帝都不把武举放在心上,更不必说底下的那些官员了。】 太子深以为然。 大夏武将人才稀缺,太子曾经想过是否能针对此事做出改革,只是他到底年幼,自认见识浅薄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遂不敢妄自提议。 元祐帝闻言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若是有志向有能力的人,都早早地去参军了。 哪里还会等到武举来给自己分配一个基层的职位,一辈子碌碌无为? 叶霜随意翻开一本请安奏折。 她思绪飘忽。 【不过今年的武举,倒是不大一样。】 元祐帝忍不住看过去。 哪里不一样? 怎么他这个当皇帝的都不知道? 太子也是好奇。 他的人也关注着此次武举,然而截止目前,他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说是今年的武举有何变动。 叶霜批完奏折后,去找四皇子玩儿了。 全然不知道,御书房里,大夏两位最尊贵的人,都因为她那句话而吩咐人去紧盯着此次武举了。 直到考官看到报考此次武举的名单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随即就是满满的疑惑。 为什么他好像看见几个贵族子弟的名字了? 是错觉还是他眼花了? 考官擦了擦眼睛,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很好。 不是他眼花了。 考官冷静下来,看到自己好友的儿子也在报考名单上时,最终决定上门拜访一趟,询问对方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友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问道:“去年就听陛下说要出海,如今似乎是一切准备妥当,江指挥使可是也要出发了?” 考官满肚子困惑地点头。 好友说:“江指挥使此去,没个三年五载回不来,甚至说久一点,或许要费上个七八年甚至是数十年之久。” “以陛下的性子,若非是笃定海外有宝物,定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故而,此行若是平安归来,那就是大功一件!” “陛下为确保江指挥使的安全,还派了禁军随行左右。” “我们的手还不敢伸到禁军里头,所以若是想要自家孩子随行,也唯有走武举这条路。” 考官懂了。 这是想要那些贵族子弟跟在江指挥使的后头捡功劳呢! 考官嘴角抽了抽。 “若真是美事一桩,又怎么轮得到你们?”没看见皇室还有那么多成员呢! 好友反驳:“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再说了,我们也知道此行艰苦,而非是过家家的玩闹,所以要派出去的都是不需要继承家业,又有真材实料的后代。” 考官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们还真是……思虑周全啊。” 好友谦虚道:“哪里哪里。” “……” 元祐帝的御案也呈上今年的报考名单了。 他对那些贵族后裔的名字还是有几分熟悉的,故而一眼就认出来,上面的许多人,本来不该出现在这份名单上。 大太监小心翼翼地唤道:“陛下……?” 元祐帝抬手打断他的话。 大太监霎时噤声。 元祐帝大致地浏览过后,心平气和地放下这份名单。 他对此倒是没有什么不满。 毕竟这些贵族还算是知晓轻重,没有试图塞些酒囊饭袋进队伍里拖后腿。 否则他的心情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平静了。 而是直接举起屠刀,给那些贵族吃个教训。 元祐帝招来旁边的太子。 “北辰,过来,你对此可有什么看法?” 太子闻言毕恭毕敬地行过礼后站到他的身侧。 太子自然也认识名单上的这些贵族。 他没有着急忙慌地发表看法,而是凝神细细思索。 元祐帝也没有催促他。 约莫半刻钟后,太子缓缓道:“儿臣以为,父皇不若给他们一个机会。” 元祐帝眉头微挑,“如何说起?” 既然是考校,当然要抽丝剥茧地分析了。 太子拱手道:“儿臣虽然从未出过海,但也可以猜测,江指挥使此行必有重重危险。” “尽管父皇有针对此事配备御医及禁军,但仍需要些有勇有谋的人才。” “儿臣观名单中的贵族子弟,平日里虽然有些骄横,但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可堪一用。” 太子微顿,又说:“再则,以父皇对出海所表现出来的重视,那些贵族们必然早有预料,此次出海是有利可图的。” “若是父皇拒绝让他们随行,只怕京城要闹一阵子了。” 元祐帝当然知道,太子所说属实,也是结合实际情况来回答的。 尽管如此,他闻言还是冷下声音:“朕看谁敢跟朕这个皇帝闹?!” 太子再次拱手,“父皇大权在握,那些贵族自然不敢明着与父皇闹。” 元祐帝听懂他的未尽之语。 元祐帝的不满只是针对那些贵族,而非是太子。 故而他也没有继续冷着张脸。 元祐帝道:“你以为该如何做?” 太子道:“那些贵族子弟此次报考的目的是禁军,然而他们无意中又会挤压那些报考的底层百姓。” “儿臣以为,父皇不若单独组建一次选举,挑选几名得用之人,随行在江指挥使的身边。” 元祐帝微微颔首,“既如此,就按你说的这么办。” 太子松了口气。 看来父皇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 还未等他谢恩,就听见龙椅上的皇帝再次开口:“此事既然是由你提议,那么就交给你来办。” 太子愣住了。 交给他来办? 太子从前虽然接触过不少浅显的政事,但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自办事。 太子回过神来,不骄不躁地行了一礼,郑重道:“儿臣多谢父皇厚爱,定不负父皇所托。” 元祐帝神色满意。 “北辰,不要让朕失望。” 第80章 鱼目混珠 太子闻言自然是答应。 元祐帝便开始安排人与他对接,并且也没有让人从旁指点的意思。 太子也确实没有让他失望。 虽然有时会提出些较为青涩的想法与建议,但他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所以整个过程中也没有出什么岔子。 元祐帝问起的时候,考官都如实禀报了。 元祐帝微微颔首,看不出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考官禀报完后,恭敬地退下。 武举当天,皇子公主们都来了。 此次参选的是一帮贵族子弟,他们正巧可以过来瞧瞧热闹。 贵族们的家中都有专门教导武艺的师傅。 所以这群贵族子弟的武艺可以说是比那些平民百姓要能看许多。 元祐帝也来了。 毕竟选举的是出海的人员,自然不能马虎。 贵族子弟们深知自己身上肩负着家中长辈们的期望,又知道这是自己能够抓住的向上爬的机会,自然是使尽全身力气。 擂台上的考官紧张不已。 没人告诉他陛下也会来啊! 考官擦了擦冷汗,尽量镇定地安排一切事宜。 元祐帝看向太子。 “你此次的表现着实不错。” 太子拱手,谦虚道:“一切都要多亏父皇的教导。” 元祐帝闻言也没有否认。 叶霜瞅他一眼。 【父皇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写。】 元祐帝理直气壮。 谦虚什么谦虚,他教导的难道不好吗?! 二皇子瞧见这一幕,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 他先前已经因为太子被杀鸡儆猴过,若是再为此惹恼父皇,可就不是罚禁闭这么简单了。 二皇子多少还是不平的。 不就是安排一场考试吗?他也能做得让父皇挑不出半点差错! 二皇子收回目光,暗下决定。 待到他正式步入朝堂后,一定要将差事办得漂漂亮亮,最好是能压过太子! 二皇子这边雄心壮志,太子那边则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观看下方的武举。 三皇子从来到这里后,目光就一直落在下方的擂台上。 叶霜不由得询问道:“三皇兄可是在找人?” 实在是他的意图太明显了。 三皇子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听母亲说,表兄也会参加此次选举,我在找他。” 叶霜点点头,“原来如此。” 她回忆了下。 【三皇兄的表兄,似乎是忠勇侯的嫡次子?】 【不过……】 叶霜看向下方的擂台,某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 【这位的情况,不太乐观啊。】 三皇子神色顿时紧绷起来。 不乐观? 难道是表兄遇到什么强敌了? 还是有麻烦缠身?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有丫鬟小跑过来,来到淑妃身边行过礼后,神色焦急道:“淑妃娘娘,二少爷他身子不适,老爷夫人如今都不在此处,可否请您派人过去瞧瞧?” 淑妃闻言,下意识地看向元祐帝。 再怎么说都是她亲哥哥的孩子,她不能坐视不管。 元祐帝自然不可能这点小事都要计较,他道:“既如此,便请御医过去诊断吧。” 淑妃神色微松,福身道:“臣妾多谢陛下。” 元祐帝浑不在意地摆手,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见他女儿的心声响起。 【齐二少爷可真惨啊。】 【爹不疼,娘不爱,就像地里没人要的小白菜。】 【爹娘生下他也是因为大少爷一句想要个弟弟陪他玩儿。】 【从出生起,爹娘的疼爱就全部在大哥那里,也只有祖父母疼他。】 【哦,就比如现在,他爹娘还在给他大哥走关系送礼找老师呢,夫妻俩愣是没有一个人想起来自己的小儿子还在参加武举。】 元祐帝无甚兴趣,闻言眉头都没有抬一下。 三皇子则是微微变色。 他也曾听说过舅舅舅母更偏疼大表兄来着,但没想到他们会如此不将二表兄放在心上。 三皇子想不明白。 明明都是自己的孩子,为什么态度却是如此天差地别? 【不过索性齐二少爷争气,未来的成就也不会低于大少爷。】 【嗯,若是不出意外的话,齐二少爷未来还会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呢。】 元祐帝顿时重视起来。 太子的左膀右臂?那可是栋梁之材啊! 元祐帝看向淑妃,和颜悦色道:“朕刚巧有空,便一并带人过去瞧瞧吧。” 淑妃一惊。 陛下怎么忽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淑妃随即反应过来,温声道:“臣妾替修竹谢过陛下,多谢陛下看重。” 元祐帝满不在乎地摆手,吩咐太监摆驾。 三皇子默了默,无声地看向自己父皇。 他现在好像有点明白,舅舅舅母偏疼大表兄时的想法了。 太子对自己未来的“左膀右臂”感到好奇,提出想要过去探望一下。 元祐帝自然不可能拒绝他的请求,大手一挥,答应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下方。 叶霜盯着众人的背影,陷入沉思。 【所以最后是怎么变成,所有人都来探望齐二少爷的?】 三皇子看她一眼,心说是因为你的心声啊。 齐修竹正躺在木制担架上,他脸色苍白地捂住自己腹部,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 元祐帝吩咐道:“御医,你去为二少爷诊断一下。” 御医拱手应下。 叶霜暗暗摇头。 她的心声和御医诊断的结果同时响起。 【齐二少爷可真是倒霉。】 “回陛下的话,二少爷是吃了变质的食物才会引起身子不适。” 元祐帝道:“朕知道了。”看来是一场意外。 【要不说是没人要的小白菜呢?亲生的哥哥都骗他,担心他随着江指挥使出海归来后获赏压自己一头,就骗他吃了变质的食物。】 【齐二少爷以为自己这个哥哥是真心待他,没有半点戒心就吃了。】 三皇子眉头皱了皱。 元祐帝面上不显,心下却自有考量。 忠勇侯府的嫡子不仅心胸狭隘,手段还如此上不得台面,日后都不可能得到他的重用了。 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亲生兄弟,背靠忠勇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结果你却为一己之私,设计害自己的亲弟弟? 元祐帝简直不能理解。 叶霜也不能理解。 【为什么会有这么假仁假义的人啊?】 【他竟然还认为自己虽然给弟弟吃了变质的食物,但是又没有给他下药,弟弟是否会为此身体不适,全凭天意。】 【若是弟弟因此耽误了武举,也是天意,赖不到他的身上。】 元祐帝嘴角抽了抽。 岂止是假仁假义?简直是无耻! 三皇子暗自握紧拳头。 他向来很喜欢二表兄。 毕竟对方不仅学问深厚,且待人谦和有礼,是他的榜样。 眼下无意间得知大表兄的算计,二表兄在他眼里,就真正成了一棵没有人要的小白菜了。 三皇子愤懑不已。 二表兄在家里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啊! 三皇子看向元祐帝。 他相信父皇不会对此视而不见。 毕竟据皇妹的心声透露,二表兄未来可是会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的。 淑妃关怀地看向担架上的齐修竹。 她温声询问道:“修竹,你来之前都吃过些什么?” 齐修竹下意识地薄唇翕动。 他为着今日的武举准备许久,在吃食方面自然也是无比谨慎的。 他刚想说自己只吃了粥,便忽地想起兄长给自己的糕点。 齐修竹哑然,他侧躺在担架上,攥紧衣袖。 是巧合吧。 兄长怎么可能会如此对他? 元祐帝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拽回,“变质的食物?” 御医拱手,肯定道:“是。” 齐修竹刚想说是自己没有注意,就听见皇帝慢悠悠地道:“看来忠勇侯府确实是没落了。” 齐修竹:“……” 元祐帝继续道:“连侯爷的嫡次子都只能吃变质的食物,可不是没落了?” 淑妃闻言道:“自从陛下登基后,忠勇侯府便肃清了府内,府上的开支也不比从前,至于修竹所食的变质食物……” 淑妃微顿,“想来是意外吧。” 忠勇侯府曾经在皇位的争夺中亮明立场支持元祐帝的劲敌。 元祐帝登基后清算那些与他作对的贵族,其中也包括忠勇侯府。 幸而有柳美人的父亲为忠勇侯府说话,元祐帝才没有直接抄家,只是罚他们降等袭爵,此外还有些没有摆到明面上说的条件。 等到齐大少爷继承爵位的时候,忠勇侯府就会降为伯府。 不仅如此,他们如今已经淡出京城的权力中心。 所以忠勇侯府现在才会急着另谋出路。 元祐帝暗暗摇头。 可惜忠勇侯府如今的掌权人竟然还是个有眼无珠的,错把鱼目当珍珠,而将璞玉弃如敝履。 齐修竹闻言,刚要跟着说是意外。 元祐帝睨他一眼,道:“是不是意外还未可知。” “无论怎么说,此次武举都是由太子一手操办,朕绝不允许有人在其中试图浑水摸鱼。” 齐修竹精神一振。 以陛下太子的重视,说出这番话也是情理之中。 他知道,事关太子,陛下绝对不会轻飘飘地揭过。 若是查出来是意外,那倒没什么。 反之,若当真是有人设计陷害他…… 陛下决计不会轻饶。 元祐帝吩咐贴身大太监去查了。 齐修竹阖上双眼。 有陛下出手,此事究竟是不是兄长所为,想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齐修竹至今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希望。 想必是那碗粥的问题吧? 兄长没有理由要害他。 既然要查,那么他这个当事人也是要盘问下的。 大太监看出来元祐帝下令追究的原因里有对他的看重,故而询问时的语气也很温和。 齐修竹捂着腹部,艰难地答了。 有关他今日来时吃过什么,喝的什么,以及食物的模样,都被问得一清二楚。 大太监问完后,心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怀疑对象。 ——齐家大少爷。 齐修竹来之前只吃了粥,还有他兄长给的糕点。 除此之外,他可是什么都没有碰。 大太监看向元祐帝。 答案可以说是已然揭晓。 元祐帝道:“派人去传忠勇侯夫妇及其嫡子。” 大太监领命退下。 正在此时,御医的药也熬好了。 齐修竹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喝完。 不多时,齐家大少爷被带过来。 同时过来的还有他的爹娘。 齐剑得知陛下召见时,心情十分忐忑。 再联想到弟弟今日参加武举…… 齐剑的脸色唰得白下来。 难道他给的糕点当真让齐修竹出事了?! 元祐帝淡淡地看着他。 齐剑腿一软,噗通跪地,“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忠勇侯及其夫人也跟着跪下行礼。 元祐帝神色不辨喜怒,“平身。” 齐剑依言起身后,不安地等待着。 随即,他像是突然看见躺在担架上的齐修竹似的,惊道:“二弟,你这是怎么了?!” 齐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怎么会躺在这里?可是身子不适?” 他手忙脚乱,像是一个担心弟弟到极致的好兄长。 叶霜中肯地点评。 【演技不错。】 元祐帝认可地点头。 齐修竹勉强笑道:“御医诊断说是吃了变质的食物,不过现在没有大碍了。” 齐剑感受到数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控制不住地抖了下,强颜欢笑,“那就好,那就好……” 元祐帝沉声道:“齐剑。” 齐剑战栗回头,“陛下……” 元祐帝道:“你可知干扰武举正常进行,该当何罪?” 齐剑慌乱抬头,“我、我……” 他求助地看向自己的弟弟,眼神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希冀。 齐修竹哪怕再想安慰自己,此事与他兄长无关,此时也该认清事实。 他闭了闭眼,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 竟然真的是兄长…… 齐修竹痛苦不已。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或是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那个会在他伤心时给予他安慰的兄长,鼓励他即使不能承袭爵位也可以另谋出路的兄长,竟然是最不希望他好的那个人。 齐修竹不知道,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复杂。 齐剑可以在他难过时给予他安慰,也乐意见到他前途光明。 但前提是,他的前途不能比自己还要坦荡。 第81章 出海 齐剑深知,以陛下对此次出海的重视程度,还有自己这个弟弟的聪慧,待他平安归来后必有重赏。 然而自己呢? 他天资平平,即使是走官场的路子,说不得要费上个十年八年才能看到成效。 他能肩负起振兴家族的责任吗? 齐剑无数次对此感到怀疑。 再反观这个弟弟,明明他是因为自己才能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后自己的成就竟然还可能不如他? 甚至未来或许还需要倚仗他的提携? 齐剑不能接受。 直到一道威严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你可知干扰武举正常进行,该当何罪?” 齐剑万念俱灰,噗通跪地,磕头道:“我、我不知,还请陛下惩处。” 忠勇侯夫妇见到这一幕,人都傻了。 他们的大儿子竟然要害二儿子?! 忠勇侯痛声道:“你糊涂啊!” 齐剑羞愧得不敢抬头。 元祐帝吩咐禁军,“将人带下去,依律处置。” 禁军统领抱拳,“是!” 齐修竹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熟读大夏律法,自然知道兄长性命无忧,只是少不得伤筋动骨,且日后不仅不能走官场的路子,恐怕其余的出路也颇为艰难。 毕竟,兄长已经让陛下不喜了。 忠勇侯此时才想起来看一眼自己的小儿子。 齐修竹出生那年,正逢侯府巨变。 忠勇侯认为他出生的时间不吉利,为此如鲠在喉,自然也对他喜欢不起来。 意识到小儿子可能是侯府唯一的希望后,忠勇侯心情百味杂陈。 侯府在他出生那年衰落,日后是否也会因为他而振兴呢? 一切还未可知。 元祐帝道:“此次武举选拔出来的人才,最后都会归到禁军当中。” 齐修竹愣怔地抬头。 他如今已经被刷下来,陛下为何还要跟他说这些? 难道…… 齐修竹死寂的心快速跳动起来。 他攥紧手掌,望着那玄色衣袍的皇帝,听见对方缓缓开口:“武将有了,却还缺少文官。” “朕本意是想从朝臣当中进行挑选,可如今来看,你也不错。” “朕决定给你一个机会。” “若是你能通过考核,朕便让工部在此次出海人员的名单上添上你的名字。” 忠勇侯率先一喜。 陛下竟然愿意给机会?看来陛下对他的小儿子十分满意了,否则也不会主动提议。 齐修竹反应过来后,挣扎着要从担架上爬下来行礼,“多谢陛下厚爱,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祐帝道:“起来吧,你的身子如今还未痊愈。” 淑妃心神微松。 她毕竟出身忠勇侯府,自然不愿意看着侯府彻底走向灭亡。 三皇子闻言松了口气。 幸好。 虽然二表兄被大表兄害得不能参加武举,但还可以走自己最擅长的文人路子。 齐修竹动容,虽然不知陛下因何对他另眼相看,但他一定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的! 太子看向他。 太子虽然仁善,却也不是傻子。 自己弟弟的表兄,未来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太子对此有所怀疑。 但是,叶霜的心声所透露出来的事从未有假。 太子陷入沉思。 随即他看向三皇子。 想必未来的他,应该对三皇弟很是信任吧。 否则他不会轻易重用三皇弟的表兄。 至于二皇子。 太子此时完全没想起他来。 足以见二皇子的性子有多猫嫌狗厌。 武举选拔出几位人才后,元祐帝又派人查了他们的底细,才决定是否将其安排到禁军当中。 毕竟禁军是要随行出海的,人选自然要慎之又慎。 齐修竹凭借着自己丰富的知识底蕴,顺利通过考核。 同时他还发现,忠勇侯夫妇对他也不如以前那般轻视了。 忠勇侯自从知道陛下对他的看重后,每日都会将他喊到书房,一通嘘寒问暖。 齐修竹的心绪,却很难再为此激起半分涟漪了。 他目光长远地落在出海之事上,并为此准备着,至于忠勇侯府的弯弯绕绕家长里短,都影响不到他。 试图修复父子关系最终却以失败告终的忠勇侯府挫败不已。 齐剑也试图找自己这个弟弟谈谈心。 奈何齐修竹每日都在为出海之事准备,根本没空跟他闲谈。 齐剑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和这个弟弟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他带着难言的情绪,回到自己的房中。 半个月过去后,出海的事宜都准备妥当。 元祐帝令司天监挑了个良辰吉日,让江雁带着训练一年多的士兵们出发去海外了。 元祐帝甚至亲自出宫送行,临行前对着她殷殷嘱咐。 朝中大臣们也是神色殷切。 江明月道:“没想到陛下竟然对此次出海如此重视。” 叶霜道:“那当然,毕竟,江指挥使身上可是承载着万千百姓们的希望。” 江明月没说,她真正意外的是,陛下从未见过那土豆红薯,仅仅只是江雁的一面之词,陛下竟然就愿意大费周章筹划出海之事。 江明月发自内心地感慨,陛下真是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 元祐帝看向江雁的眼神和蔼至极。 元祐帝心情激荡,握着她的手,慈祥道:“待你回来后,朕必定给你记功,届时给你封侯——” “不,朕给你封一等爵位!” 江雁都懵了。 一等爵位? 她倒不是没想过皇帝会给她升官,但还没想到能有爵位傍身。 江雁动容,“臣,定不负陛下所望!” 什么土豆红薯各种特产,统统都是大夏的了! 江雁恨不能立刻出发,然后回来领赏。 元祐帝拍拍她的肩,又看向她身后随行的士兵们。 “待尔等回来后,朕亦有赏赐。” 士兵们顿时斗志昂扬,仿佛看见白花花的银子在向自己招手。 此时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平安归来! 齐修竹也在随行的队伍中。 听见这番话后,他心神震荡,胸中升起一股豪情壮志。 没有人不渴望着向上爬。 即使是他,也有自己的抱负。 元祐帝面带微笑地目送众人登上他让工部特意为出海所打造的船只,直到船只渐行渐远,他都未曾收回目光。 “陛下。” 良久过去,大太监弯腰,提醒道:“时辰不早了。” 元祐帝深吸一口气,“回宫吧。” “是。” 皇宫。 叶霜自从去上书房报到后,就鲜少去找四皇子捏泥巴了。 她还颇为感慨,“果然四岁不比三岁。”她现在是个忙着学习的大孩子了。 不过天气晴朗的时候,她还是会抽时间去御花园散散步。 就比如现在。 叶霜手里捏着风筝线,她的身边是五皇子,两人正在御花园里放风筝。 其实她本来想捏泥巴的。 考虑到今日是个难得的大晴天,这个想法便作罢了。 泥巴什么时候都可以捏,这么晴朗的天气却少有。 “皇妹!” 叶霜忽地听见身后有人喊她,回过头便瞧见四皇子。 四皇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皇妹你最近怎么没来找我了?” “最近比较忙……” 话还没说完,她就感到一阵心虚。 叶霜看了看手里捏着的风筝线,还有旁边的叶承文,怎么看都觉得自己不像是很忙的样子。 四皇子却没在意那么多。 “我已经写完少傅布置的功课了,能跟你们一起玩吗?” 叶霜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 毕竟是一起捏过泥巴的交情。 四皇子很珍惜这份兄妹情。 再过几年,他就要上朝领差事了。 到时候不仅没有时间跟皇妹玩,恐怕他跟皇妹的交流也会渐渐变少吧。 四皇子不愿意看到那样一幕。 但他又深知即使那一天真的到来自己也只会是无能为力,所以他倍加珍惜这段他们共同在上书房上课的时间。 四皇子抛开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专心致志地放起风筝来。 今日的天气着实不错,惠风和畅,碧空万里。 苏容华也带着七皇子出来晒太阳了。 苏容华让人在草坪上铺了层绒布,以便七皇子在上面爬。 七皇子如今才一岁多,正是对外界事物怀揣着好奇心的时候,才刚被放下,就仿佛脱缰的野马似的,迅速地爬来爬去。 “噗嗤。” 一声轻微的笑声被风传过来。 苏容华抬头,便看见二皇子和三皇子。 那声笑是谁发出来的,不言而喻。 苏容华朝着两人行礼。 二皇子摆摆手,“娘娘不必多礼,起来吧。” “是。” 苏容华依言起身,同时在心里感慨,看来陛下的禁足多少还是有点成效的。 这不,二皇子现在也不似从前张狂了? 她才刚发出感慨,就听见二皇子的声音跟着响起。 “皇弟你看,七皇弟像不像一条毛毛虫?” 似乎是顾虑着她会听见,二皇子的声音压得很低。 只是可惜没什么用。 二皇子对自己的大嗓门毫不自知。 “看上去好蠢哈哈哈!” 三皇子:“……” 苏容华:“……”你礼貌吗? 耳力极佳的叶霜:“……” 她抬头看了看天。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狗改不了…… 不对,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二皇子的笑声比之从前还是有所收敛的。 至少四皇子和五皇子就没有听见。 二皇子现在行事的确不如从前那么张扬。 但是他依旧没有把七皇子,还有还未出生的八皇子放在心上。 七皇子生母被赐死,八皇子的母妃只是个小小的才人罢了。 二皇子不会明目张胆地讽刺他们,但这不妨碍他私下里嘲笑挖苦。 虽然只是他以为的没有明目张胆。 二皇子以为自己的笑声没有让任何人听见。 然而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却见苏容华身边的宫女过来,朝他福了福身。 “二殿下,娘娘有句话让我带给您。” 二皇子嘀咕,父皇的妃子能有什么话要跟他说? 随即又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他有些气短地摸了摸鼻子。 糟糕,不会被人听见了吧? 果然如他所料。 宫女道:“娘娘说,七皇子毕竟是她的孩子,也是陛下交予娘娘抚养的,是您的皇弟,还望二殿下日后能够与七皇子和谐相处。” 二皇子微顿,“你回去转告苏容华,我知道了。” 宫女福身离开。 二皇子收回目光,想起自己被禁足的那段时日,不禁打了个哆嗦。 “所谓祸从口出,也不过如此吧?” 三皇子看他一眼,“皇兄知道就好。” 二皇子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大不了他以后不说出来,在心里想一下不就行了? 二皇子决定,以后他一定将嘴闭得严严实实,只在心里嘲笑挖苦。 叶霜和四皇子还有五皇子一个下午都在放风筝。 直到傍晚,几人才告别对方各自回到宫殿。 叶霜回到坤宁宫时,恰巧碰上元祐帝。 她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叶承文也跟着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元祐帝第一反应是去看两人的衣裳。 在瞧见衣裳上干干净净时,他欣慰地点头。 又无意间看见两人手里的风筝。 元祐帝道:“你们日后若是闲来无事,也可以去宫里放放风筝,赏赏花。”而不是带着太子一起去捏泥巴。 叶霜听懂他的潜台词了。 叶承文没听懂。 他点头答应下来,“日后若是有空,又恰逢晴天,儿臣便带妹妹一块去御花园走走。” 元祐帝微微颔首。 “快去洗手准备用晚膳吧。” “是。” 元祐帝在膳桌上落座。 “陛下。”才刚坐下,大太监就凑过来附耳低语。 元祐帝听完后,精神为之一振。 “当真?” 大太监笑容满面,“千真万确。” “前线战报传来,定远侯此战胜了。” 元祐帝龙颜大悦。 “不错,待他回来后,朕定有重赏!” 皇后闻言赞道:“定远侯的威名果然名不虚传。” 元祐帝心情越发松快。 定远侯如今正在回京的路上。 大太监又请示道:“另外,东陵国的皇帝说要派人来京城向献上厚礼,顺便洽谈有关将士们的抚恤一事。” 元祐帝道:“稍后朕去写一封圣旨,告诉他,朕允了。” 大太监毕恭毕敬地弯腰,“是。” 膳桌上的氛围也因为战胜的消息而轻松至极。 元祐帝用过晚膳后,挥笔写了封圣旨,交由礼部官员带去东陵。 礼部官员带着圣旨来到东陵。 东陵皇帝得知大夏会派礼部官员过来后,早早地设宴款待。 第82章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还能让一国之君对你和颜悦色 东陵皇帝含笑道:“使臣不远千里而来,不知有何要事?” 礼部尚书将圣旨奉上。 东陵皇帝看过后,不假思索地点头,“朕明日就派使臣出发,力求促成两国友好。” 又说:“使臣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不若趁此机会休息一会儿?” 礼部尚书答应下来。 此次的宴会也是东陵皇帝特意设来招待使臣的,他没理由拒绝。 否则就是在拂东陵皇帝的面子了。 宴会上,礼部尚书还看见东陵皇帝派去征战北齐的宇文将军。 宇文将军,也就是被北齐使臣指责屠杀边境无辜百姓的那位将军。 礼部尚书听着那袅袅的曲子,偶尔抿一口杯盏里的酒水。 随即他就眼尖地发现,东陵皇帝似乎很是听宇文将军的话。 不对。 与其说是听话,倒不如说是自此一战后,东陵皇帝对宇文将军愈发敬重畏惧了。 礼部尚书下意识地想到一个词。 功高震主。 礼部尚书将脑海里的想法甩开。 若是他不曾记错,宇文将军似乎是东陵太子的舅舅。 东陵皇帝应当很信任对方才是。 礼部尚书不知道纳兰锦想要踹掉东陵皇帝,协助太子登上皇位之事,老神在在地继续饮着酒。 不过他只是小酌一番。 毕竟北齐使臣的前车之鉴还摆在那呢。 没多久,定远侯也顺利回到大夏。 同时跟他到来的,还有东陵的使臣。 礼部的官员安排他们在驿馆住下了。 元祐帝第二日就在御书房召见他们了。 东陵使臣也没有磨蹭,直接地将原先谈好的战后抚恤,以及谢礼等等,通通献上。 元祐帝笑容和蔼,叮嘱人好生招待使臣。 叶霜感慨。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还能让一国之君对你和颜悦色。】 元祐帝面不改色。 六部所开展的事宜哪项不要钱?各部门还都等着户部拨款呢!可惜户部也没什么余钱了。 东陵国的使臣献完礼物后,就退下了。 有太监在此时来报:“陛下,定远侯到了,现在正在殿外候着。” 元祐帝道:“宣他入殿。” “是。” 定远侯入殿后,立刻跪地,行了个军礼,“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帆作为他的副手跟在他身边,此时也跟着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祐帝神色和缓,“两位爱卿平身。” “是。” 元祐帝沉吟道:“你二人此次于国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梁帆微愣,听陛下这意思,似乎是让他们自己决定? 定远侯没什么想要的赏赐。 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大夏百姓不受战乱侵扰。 但他也没有拒绝。 定远侯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武将中的地位。 若是他今日立下功劳后却不要任何赏赐,届时其余的武将们该如何自处?难道也要跟他一样吗? 不可否认,定远侯的确希望朝堂上的官员们做事不求回报,一心一意为国为民。 但他可以这么要求自己,却不能这么要求别人。 否则其余的官员们还要不要吃饭了? 如此行事,终究于长远不利。 定远侯思虑片刻,答道:“臣的孙女前不久出生了,臣原先是打算过段时间去为她求平安符,眼下看来陛下不若赏她块玉佩?” “有御赐之物傍身,臣想,臣的孙女未来也会是有福之人。” 元祐帝不满,只是让他赏赐玉佩?怎么不要些别的? 元祐帝思忖过后,缓缓开口:“朕观你似乎很是喜欢这个孙女?” 定远侯道:“毕竟臣家中就这么一位姑娘。” 元祐帝微微颔首,“既如此,朕便封她为一县之主,让她享受食邑供奉吧。” 定远侯怔住,反应过来后就要拒绝。 元祐帝看出来他的意图,抬手制止,“不必推辞。” “你于朝廷有功,即使无心求赏,朕也不能亏待你。” 定远侯动容。 何其有幸,遇到这样一位君王! 定远侯再次跪地,郑重道:“陛下若是有令,臣必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元祐帝也被触动,扶他起来,“定远侯不必如此。” 太子瞧着这君臣相得的一幕,心中暗暗告诫自己,日后他对待有功之臣,也要跟父皇一样重视。 他的性子也使得他根本不忍让对自己忠心的臣子失望。 叶霜相信,即使没有元祐帝以身作则,太子也不会在这方面出差错。 元祐帝视线转向梁帆,“爱卿想要什么赏赐?” 梁帆冥思苦想。 元祐帝也没有催促他。 梁帆想了想,自己似乎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但是,定远侯作为他的前辈都说了,他如果说不要,又像是故意要显得自己格外不同,特立独行似的。 梁帆斟酌道:“臣想为姐姐求一次出宫的恩典,陛下可否应允?” 梁充容作为皇帝的妃子,轻易不能出宫。 梁帆看得出来,自己姐姐其实还是很思念家里的。 梁帆希望她可以回家探望一次。 元祐帝笑道:“这有何难?朕稍后便跟皇后说一声,日后不必限制你姐姐出宫。” 梁帆愣住了。 他原先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结果没承想,陛下他竟然答应了?! 不仅答应了,而且日后姐姐还可以随意出宫?! 梁帆喜出望外,跪地谢恩,“多谢陛下宽容!” 元祐帝虚扶他一把,“爱卿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是。” 梁帆依言起身。 元祐帝道:“另外,朕决定给你擢升至正七品。” 梁帆万万没想到,只是打个北齐而已,陛下就让他连升两级。 梁帆感激到无以复加。 得君如此,夫复何求?! 他再次跪地谢恩,“微臣多谢陛下厚爱,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祐帝浑不在意地摆摆手。 “平身吧。” “两位爱卿刚回来没多久就被朕召入宫,想必现在也乏了,若是没有要事,就都回去休息吧。” “是。” 定远侯和梁帆齐齐退下。 元祐帝坐在龙椅上,挥笔开始拟旨。 圣旨很快被送到两家去。 同时被送过去的,还有给两人的赏赐。 第83章 玩笑 定远侯的夫人得知自己孙女受封县主后,感慨道:“陛下如此看重我们,我们也要对得起这浩荡皇恩才是。” “万不可辜负陛下的好意。” 定远侯捋着胡须,道:“这是自然。” 他是两朝元老了。 先帝昏庸,致使大夏在北齐的压迫下艰难求生,百姓们的日子过得水深火热。 直到元祐帝登基之后,肃清朝堂,提携有志之士,情况才逐渐好转。 只是随着他统治的时间越来越长,先帝时期残留下来的各种弊端也开始显现。 定远侯清楚地认识到,以当今的性子,断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定远侯是武将,对政治的敏锐度不如文臣。 尽管如此,他依然能够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地变化,生根发芽。 定远侯来到窗边,眺望远方。 陛下近来的大动作无非就是两件事。 其一,是让江指挥使出海。 其二,是让他带兵协助东陵攻打北齐。 定远侯知道,陛下不可能做无用功。 这两件事的背后定然蕴含着某种深意。 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深意。 但他知道,陛下最终的目的,都是促成一个昌盛的大夏王朝。 定远侯负手而立。 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见证那一天的到来呢? 元祐帝没告诉任何人,他跟十七皇子还有东陵公主达成的交易。 叶霜和太子除外。 毕竟他们两个当时都在御书房,对此可以说是一清二楚。 不过他们也不会往外说就是了。 元祐帝也没有特意叮嘱他们。 他对自己这两个孩子的聪慧很是自信。 元祐帝相信他们知道什么是可以说的,什么是不可以说的。 东陵使臣将东陵皇帝答应的谢礼献上后,就离开京城了。 东陵公主当初约定的谢礼却还没有送过来。 元祐帝也不着急。 东陵公主只要是个有脑子的,就不会赖账。 “陛下。”有太监来报:“北齐使臣来了。” 北齐作为战败的那方,自然是要上门道歉的。 元祐帝却没有召见的意思,淡声道:“让礼部官员招待他,有关赔偿的事宜也由他们自行敲定。” 大太监恭敬道:“是。” 元祐帝并不打算见北齐使臣。 毕竟他最初登基的时候,北齐皇帝可是趁此机会多次为难。 无奈他当时羽翼未丰,唯有卧薪尝胆,直到今日报仇雪恨扬眉吐气。 元祐帝很是期待。 北齐皇帝若是被自己从来不曾放在眼里的十七皇子篡位成功,想必脸色会很精彩吧? 元祐帝想着想着,便开始幸灾乐祸。 虽然他也不知道十七皇子那个病秧子要皇位来做什么,但还是对此喜闻乐见。 北齐使臣这两天都在跟礼部官员针对赔偿之事商量。 礼部官员漫天要价,张口就是巨额赔偿金。 北齐使臣满头冷汗。 虽然谈判就是这样,他也会把赔偿金一点一点地压下来,但你也不能这么狮子大开口吧? 你自己看看这合理吗! 奈何此次他们是战败的那方,北齐使臣也只能忍下来。 与此同时。 十七皇子也开始动手了。 他让自己这些年来经营的势力散布此次战败都是北齐皇帝导致的消息。 若非是北齐皇帝一意孤行,他们又何必背上巨额赔偿金?甚至还要搜刮民脂民膏进贡到大夏? ——当然,以上纯属十七皇子胡编乱造,是谣言。 但这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仿佛已经发生的事实一样。 百姓们惶惶不安。 北齐皇帝的身子也因为丹药,而每况愈下。 数十年来不曾停歇过的丹药,给他的身体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 北齐皇帝病倒了。 在人心最为动摇的时候。 他的太子甚至还没来得及出来主持大局,就被自己官员的麻烦事缠上了。 太子满心绝望,平日里那些清廉正直的大臣,私下里竟然还会闹出压榨百姓的丑事? 太子焦头烂额地去处理此事。 十七皇子的王府上。 “殿下,是否还要启动其余的棋子?” 他的幕僚恭敬询问。 十七皇子负手而立,淡淡道:“他们清闲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忙一下了。” 幕僚会意,退下去安排。 十七皇子的人趁机浑水摸鱼,将整个朝堂搅得乌烟瘴气,所有人自顾不暇。 北齐皇帝陷入昏迷,迟迟未醒。 太子党已经做好扶持太子登基的准备。 成年的皇子们蠢蠢欲动,想要将太子拉下马,自己上位。 十七皇子费尽心思搅出来这么大动静,自然不可能便宜他这些弟兄们。 直到他拿出所谓的传位圣旨时,皇子们都没有反应过来。 大皇子微愣,下意识就要去拿圣旨,“别闹了,十七弟,你知不知道为兄这段时间有多忙?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了。” 他到现在都没有正视十七皇子一眼。 大皇子手握上圣旨,然后圣旨却纹丝不动。 大皇子皱眉,语气微微加重:“难道十七弟想要跟本王作对?” 十七皇子掩唇咳嗽,依旧是那副病恹恹的模样。 然而他说的话却锋芒毕露,“还请皇兄睁眼看看,如今你们是什么处境。” 大皇子错愕。 不知何时,殿外已是喊声震天,刀剑碰撞的声音刺的人头皮发麻。 大皇子慢半拍地回过头来,首次直视这个从未被自己放在眼里的弟弟。 “你、你?” 十七皇子笑了。 “前两日,东宫去追查苏丞相压榨百姓之事的真相,直到昨日也未曾回宫,至今下落不明。” “父皇昏迷前留下传位圣旨,将北齐托付到我的手上。” 十七皇子叹息,“我为人子,自然不能辜负父皇的期望。” “宫中不知何时有宵小混入其中,我便吩咐人去处理了。” 十七皇子关怀地问:“皇兄没有被吓到吧?” 二皇子站出来,沉声道:“轩辕信,你刚才威胁我们的话,可是被我们一字不落地听见了。” “现在你又来装什么清白?” 十七皇子困惑不已:“威胁?” 二皇子冷笑。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叫我们认清处境?” 十七皇子恍然。 “原来皇兄是说这个。” 他微微一笑,“我不过是与皇兄们开个玩笑罢了,皇兄怎么还当真了?” 第84章 两国使臣 玩笑? 大皇子脸色阴沉。 宫中怎么可能会有宵小胆敢作乱?什么清除宵小,不过是趁机铲除异己罢了。 然而,尽管他们都知道事实,却谁也没有说出来。 没有人知道,十七皇子的势力渗入到何种程度了。 二皇子沉声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父皇昏迷了,眼下当务之急应该是找回太子,由他主持大局。” 其余的皇子对视一眼,纷纷打定主意,说要找回太子。 虽然他们巴不得太子赶紧死了给自己让路,但现在皇帝昏迷,他们还未分出胜负,可不能让十七皇子捡了便宜。 所以只能拖上一拖。 借着寻回太子的借口,将其余的事往后拖一拖。 十七皇子自然不可能答应。 他只是来通知这些弟兄们而已,可不是来听取意见的。 十七皇子病恹恹道:“父皇昏迷前写下传位圣旨给我,眼下朝堂生乱,太子失踪,父皇又没有苏醒的迹象,登基之事,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大皇子险些没有控制住到嘴边的脏话。 你个病秧子还想登基?! 但事情已成定局,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 一个月后。 北齐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周围小国纷纷前来恭贺。 大夏和东陵也派人去了。 没过多久,东陵皇帝因身子不适,传位于太子的消息也传遍天下。 元祐帝听着针对此事各种众说纷纭的猜测,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元祐帝清楚地知道,北齐与东陵的皇帝并非自愿传位。 十七皇子登基后,杀鸡儆猴了几个蹦跶得最欢的弟兄。 至于其余的弟兄,他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清理,只能由着他们在暗处蛰伏。 东陵国的太子登基后,其余皇子的外祖家十分不满。 原先这些大臣还准备等到将来站队自己侄子的,结果陛下忽然就传位给太子了? 元祐帝接到他安插在两国的探子传来的消息时,不禁联想到自己膝下的几个儿子。 大太监在此时躬身弯腰,“陛下,北齐与东陵派来使臣,说是奉两位君王的命令,来履行当初的承诺了。” 十七皇子以及东陵公主曾经答应过,将来会按时向大夏进贡。 元祐帝微微颔首,“朕知道了。” 说罢,便准备吩咐礼部尚书去招待两国使臣。 还未来得及开口,元祐帝忽地想起来什么,看向旁边的太子以及叶霜。 元祐帝沉吟道:“你身为储君,也是时候历练一下了。” 叶霜满头问号。 【听父皇的意思,这是准备让太子去替他见使臣?】 元祐帝就是这个意思。 【太子才十岁啊!父皇这是要压榨童工吗?】 元祐帝:“……”不会说话可以闭上你的嘴。 哦,不对。 她是在心里腹诽,而没有直接说出来。 元祐帝镇定地继续往下说:“另外,你作为朕的公主,也该见一见世面,便同太子一道去见使臣吧。” 叶霜:“……”她才四岁啊! 【接待使臣可以说是很重大的事了,毕竟代表的是国家的脸面。】 【父皇就这么放心把如此重要的事交给两个小孩?】 元祐帝:是的,朕很放心。 太子聪慧,他有什么不放心的? 至于叶霜…… 那他就更放心了。 太子拱手道:“儿臣必不负父皇所望。” 叶霜也跟着行礼。 元祐帝摆摆手,“若是没有别的要事,就都退下吧。” “另外,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向尚书请教。” 元祐帝说的尚书,是指礼部尚书。 有关外交的事宜向来是由礼部负责,礼部尚书作为礼部的尚书,对此了解颇深。 叶霜与太子闻言自然是答应。 两人随即离开御书房。 叶霜询问道:“我们可要去寻找礼部尚书?” 毕竟两人都没有接待使臣的经验,若是有个人在旁边看着,那么会好很多。 太子却摇头道:“不必。” “尚书此时应当很忙,我们去寻礼部侍郎即可。” 叶霜点点头。 虽然她认为即使礼部尚书很忙,但若是听闻太子寻他后,又得知是为接见使臣一事,那么定然不会推拒。 毕竟再大再忙的事,难道还能越过太子去不成?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太子不去寻礼部尚书,也是有一点点私心的。 太子可没忘记,礼部尚书曾经几次弹劾他皇妹无礼。 甚至连皇妹当初之所以会去东宫上课,也是拜礼部尚书所赐。 当然,尽管太子对礼部尚书弹劾之事有所不满,却也不会因此否定他的政绩。 更不至于说因此要给对方使绊子之类的。 但是,既然对方明显表露出对自己皇妹的不喜,太子也会尽量避免让礼部尚书碰上叶霜。 就比如现在。 叶霜与太子在座位上落座。 礼部侍郎作为此次洽谈的副手坐在两人身边。 礼部侍郎偶尔会不经意地看向叶霜。 叶霜起初以为是意外。 后来就悟了。 【礼部官员最是讲规矩,上次父皇给我封号泰山,反对最激烈的就是礼部的人。】 【此次接见使臣,让太子过来虽说有点离谱,但勉强还能说得过去。】 【毕竟太子虽然只有十岁,但他是储君。】 【但让公主过来……而且还是一个四岁的公主……】 【说出去恐怕都没几个人信吧。】 太子闻言顿时庆幸,自己没有叫礼部尚书过来陪同。 否则以礼部尚书的性子,多半会直接撸袖子开喷。 北齐与东陵使臣虽然奇怪大夏皇帝怎么让两个小孩过来,却还是态度恭敬地行礼。 “参见两位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 “是。” 北齐使臣恭敬地双手奉上带来的国书。 东陵使臣紧跟其后。 叶霜大致地浏览过后,眉头微动。 【怎么比当初约定好的要少许多?】 太子闻言也看过来。 “可是有哪里不对?” 叶霜也没有替对方遮掩的意思,直接就说了。 她看向北齐使臣。 “你们陛下当初答应我父皇的条件,可不止这些。” 北齐使臣道:“是吗?” “殿下不若再仔细想想,会不会是记错了?” 第85章 人死债消 叶霜笃定道:“不可能。” 北齐使臣不知道十七皇子当初答应元祐帝什么条件了。 他问道:“可是少了什么?殿下不若直说,我回国后定会告知陛下。” 叶霜也没有客气,“上面所写的东西全部按双倍送过来。” “另外,还要你们陛下送来国书,向我们俯首称臣。” 北齐使臣:? 你怕不是还没睡醒? 北齐使臣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殿下是在说笑吧?”你知不知道双倍是多少钱?! 还有俯首称臣是什么鬼?! 叶霜却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你大可以去信一封询问你们陛下,这样就知道我是不是在说笑了。” 北齐使臣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倒不是因为这番话。 而是…… 陛下他该不会当真答应大夏皇帝什么不平等条约了吧?! 想到此处,使臣两眼一黑。 太子道:“使臣还是早日去信一封询问才是,万一是误会,也好解释清楚。” 尽管他口中说可能是误会,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不过是委婉的说辞罢了。 北齐使臣擦了擦冷汗,忙不迭答应下来。 他对自己的人身安全产生了万分的担忧。 若是陛下答应大夏皇帝什么条件后又选择毁约,这不是害他吗?! 万一大夏皇帝一怒之下把自己咔嚓了怎么办?! 使臣感觉自己的人头凉飕飕的。 同时在心里无比埋怨十七皇子。 ——也就是北齐现在的皇帝。 难怪他说陛下怎么不叫自己人过来! 北齐使臣带着满腹怨念退下。 东陵使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但愿他的陛下不会这么坑他吧…… 太子也在此时将东陵的国书看完了。 迎着东陵使臣紧张的视线,太子缓声道:“使臣不远千里而来,想必也累了,稍后孤让人安排使臣去驿馆歇息吧。” 东陵使臣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看来他的陛下还是有良心的,没有故意坑他又什么都不说。 东陵使臣恭敬地行礼退下了。 叶霜与太子回到御书房复命。 元祐帝听说北齐皇帝反悔后,默了默。 他拿出对方当初签下的契约,皱了皱眉。 北齐皇帝难道不怕他把契约宣扬出去? 元祐帝不自觉地喃喃出声。 叶霜也颇为奇怪。 【明明十七皇子最初可是认真答应下来的,怎么忽然就反悔了?】 【让我算算……】 【哦,原来是这样。】 【十七皇子当上皇帝后,发现国库里的钱没有他想象中得那么多,再加上他认为自己反正也活不长了,干脆就反悔了。】 对方的心态是这样的—— 反正我也活不了几年了,做什么还要继续履行诺言给你送钱给你当小弟? 不就是会被人指指点点说我没有诚信吗?不就是会被政敌们还有弟兄们以此为把柄攻讦吗? 总归我有幕僚辅佐,再怎么也能撑个几年,之后人死债消,谁还管你的契约? 元祐帝:“……”很好。 元祐帝没想到,从前的十七皇子,如今的北齐皇帝,竟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甚至连自己的名声都不在乎了。 元祐帝没有急着将那份契约宣告天下。 毕竟这样就是要置对方于死地了。 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元祐帝决定给北齐皇帝一次机会。 只要对方将原先答应的东西送过来,他可以轻轻放过。 奈何他没想到,北齐皇帝如今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北齐使臣回到驿馆后,半刻钟都没有耽搁,立刻就写信让人送往北齐了。 直到半个月过去,北齐皇帝才回信一封。 还特意在信封上注明类似“大夏皇帝亲启”的话。 信中内容言辞恳切,好似句句都发自肺腑之言。 大意是:“我才刚登基,各部门的每个项目都需要花钱,现在让使臣送过来的钱已经是我能拿出来的最大限度了,再多没有了。” “想必身为一国君王的你,也不会在意这点身外之物吧?” 元祐帝:“……”他还真就在意了。 元祐帝面无表情,吩咐人将他跟北齐皇帝签下的一纸契约昭告天下。 北齐的臣子们得知此事后,俱是不可置信。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们怎么不知道! 随即有人想起来,太上皇曾经派十七皇子出使大夏来着。 大臣们:“……” 朝堂上为此吵得不可开交。 北齐皇帝,也就是十七皇子从前的幕僚站出来为他说话,理直气壮地说大夏皇帝污蔑他家陛下。 又义正词严道:“大夏皇帝此举,其心可诛!” 大臣们呵呵。 你这是把他们当瞎子还是傻子?! 契约上那么鲜红的印章,是以为他们看不见还是认不出来?! 那些被打压到夹着尾巴艰难求生的皇子们,纷纷抓住北齐皇帝签下的契约开始攻讦。 大夏。 元祐帝得知北齐与东陵近来为争权夺利而闹得不可开交后,满意地点点头。 要的就是你们乱。 元祐帝巴不得他们内斗得越狠越好,如果能把自己作死那就最好了。 北齐使臣原以为自己必定小命不保,会被元祐帝杀了泄愤。 毕竟元祐帝将契约昭告天下的举动,可以说是跟北齐皇帝彻底撕破脸了。 这种情况下,即使他杀了逗留在京城的北齐使臣,也不稀奇。 然而让北齐使臣意外的是,大夏皇帝就像是完全忘了他这个人一样。 直到他连夜坐船离开京城,也没有人来追查。 元祐帝倒不是忘记他了。 只是他还不至于要跟一个从头到尾都不知情的使臣计较。 叶霜在御书房待了会儿后,就去找四皇子玩了。 当然,她也没有落下五皇子。 骤然见到她,四皇子面有喜色,“皇妹!” 三人没有捏泥巴,改去校场了。 武师傅平时也是在这里教导皇子们。 叶霜闲来无事,便打算跟四皇子五皇子练练射箭之类的。 两人才来到校场,便看见几道人影。 仔细分辨后,才发觉是二皇子与三皇子。 不过两人的身边还有位年龄稍长的少年郎。 第86章 欺负人 叶承文奇道:“这是何人?怎么从前没有见过。” 宫中出入频繁的大臣们他都略有印象。 叶霜看一眼,“这是梅少傅的孙子,他第一次入宫,你从前又未曾见过,自然不认识。” 叶承文恍然地点点头,没有半点怀疑她的话。 梅清越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转过身来。 这里是给皇子们上课的校场,平时也没有其余人会过来。 梅清越瞧见几人的模样后,立刻行礼道:“参见三位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平身吧。” “是。” 二皇子与三皇子也注意到几人。 三皇子率先打招呼道:“皇弟皇妹们怎么来了?” 二皇子没有吭声。 叶霜道:“我跟皇兄闲来无事,便决定来校场练练武术。” 三皇子点点头,又看向梅清越,解释道:“这位是梅少傅之孙。” “父皇有事召少傅入宫,加之七皇弟再有几年也要来上书房报到,便让少傅带他一同入宫了。” 叶承文了然,“原来如此。” 叶霜来到箭筒前,从里面抽出一支利箭。 二皇子忽地道:“正好我们都聚集在此,不若切磋下如何?” 二皇子灼灼地盯着四皇子五皇子。 叶霜眉头微挑。 【这是改用武力挑衅了?】 二皇子倒不是想要挑衅。 虽说他从前有诸多冷嘲热讽,但究其原因,是因为他打心底看不起自己这些弟兄,所以下意识地想要碾压他们。 现在又听说他们要练箭,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论武艺,谁能比得过他? 故而,才会有刚才那番话。 四皇子被欺负惯了,每每遇上二皇子,他总是会想着退让,而不是反击。 但现在不同了。 他的小舅舅深受元祐帝的重视,前不久才领了赏赐。 元祐帝还特意让定远侯教导梁帆。 倚仗着自己的小舅舅,四皇子如今不必再像从前那样畏惧二皇子了。 尽管如此,当二皇子问出那句话时,他却也没有直接答应下来。 毕竟二皇子问的不只是他一个人。 四皇子看向叶承文。 叶承文想也没想地直接答应下来。 还说:“二皇兄若是输了,可莫要哭鼻子。” 二皇子哼了声。 拿他当三岁小孩吗?! 二皇子暗暗决定,等会儿自己一定要让叶承文心服口服,最好是让他哭着去找皇后! 二皇子光是想象下那幅场景,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容。 来吧来吧,看本皇子让你输得嗷嗷哭! 二皇子没有跟以往那样出言嘲讽。 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更体现在他那傲慢的表情中。 尤其是看过来时,他那高高扬起的头颅,讥诮的眼神,可以窥见对他们这些人的不屑。 叶承文:“……”拳头硬了。 皇子们要比试切磋,梅清越只能退到一边。 同时在心底为自己捏了把汗。 梅清越生怕这些皇子们一个不注意弄伤自己,而他作为随行的人员只怕要被陛下问责。 二皇子提出来比的是射箭。 毕竟他们还小,也不能切磋武艺。 二皇子平时就很受武师傅们的喜爱,别的不说,他的力气是诸皇子中最大的。 叶霜终于在此时发现端倪,陷入沉思。 【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更不必说哥哥今年才五岁而已!】 要知道,二皇子可是有七岁了! 若是十七岁跟十五岁那倒是相差不大。 但七岁和五岁的差别可就大了。 叶承文与二皇子来到箭筒前,从里面抽出来一支箭,两人对视一眼后,随即拉弓搭箭。 叶霜没有帮叶承文作弊。 【毕竟再怎么说也是两个小孩之间的比试,我掺和进去不合适。】 叶承文沉默两秒。 三皇子也诡异地默了默。 短暂的走神,再加上叶承文的臂力本来就不如二皇子,这会儿,他射出去的箭矢也没有二皇子的精准。 二皇子射出去的箭矢正中靶心。 叶承文射出去的箭矢离靶心还有一段距离。 二皇子眯了眯眼,笑了,“五皇弟可服气?” 他的语气十分欠扁。 叶承文没有回应他的问题,而是放下弓弩,大大方方地道:“是我输了。” 二皇子哼了声,倒也没有死咬着不放。 二皇子视线转向四皇子,“既然是切磋,那么四皇弟还有六皇妹也理当跟我比试一下吧?” 他最开始说的切磋就是让所有人一起。 四皇子也没有拒绝。 叶霜无言,在心里小小地谴责一下。 【你一个七岁的欺负四岁的,良心不会痛吗?】 虽然她只是表面上四岁。 叶承文也恍然。 是啊,妹妹才四岁而已。 欺负一个四岁小孩,叶嘉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叶承文可不愿意自己妹妹被占便宜。 ——虽然真计较起来,他妹妹早就不止四岁了。 但叶承文可不管这么多。 叶承文直言道:“妹妹才四岁而已,二皇兄你都七岁了!更不必说妹妹今年才来上书房报到,只跟着武师傅学习了不到半年时间!” 话音落下,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二皇子。 如果不是叶承文提起,他们都要忘了。 三皇子也道:“兄长你都跟武师傅学习两年了,而皇妹今年才来上书房报到,若要较真起来,实属不公。” 二皇子半点不认为自己以大欺小。 但面对这么多兄弟的不赞同,他也不好像从前那样视若无睹。 二皇子只能说:“那我不同她比试不就行了。” 叶霜却在此时开口道:“不必。” “正常比试就行。”反正她也不认为自己会输。 二皇子狐疑地看着她。 没看见我轻而易举就赢过你的兄长了吗? 就这,你还要跟我比? 二皇子道:“皇妹确定要跟我比?” 叶霜闻言点头道:“自然,毕竟二皇兄最初说的是与我们一同比试,没道理我中途弃权。” 二皇子勉强高看她一眼。 明知道自己必输无疑却还要遵守约定,倒是个守信的。 叶承文见自己妹妹都发话了,自然也没有意见。 二皇子与四皇子的比试毫无悬念。 二皇子赢了。 二皇子得意地弯了弯唇角。 他口中谦虚道:“承让了,四皇弟。” 四皇子对自己的武艺有自知之明,所以面对这个结果也很是坦然。 “是我技不如人。” 二皇子冷哼一声。 他才不信四皇子真的这么风轻云淡满不在乎。 叶霜来到箭筒前,抽出一支箭,片刻后又像是想起什么,询问道:“二皇兄先来?” 二皇子也没有推辞。 他将手搭上弓弩,如同前两次那样,箭矢‘嗖’地飞出去。 正中靶心。 二皇子神色间颇有几分倨傲之情。 “皇妹,请吧?” 叶霜站定之后,拉弓搭箭,微微眯眼,目光精准地锁定红色的靶心。 二皇子此时还未曾认真地看她的动作。 倒是其余的皇子们瞧出点门道来了。 三皇子思忖。 皇妹的姿势格外娴熟利落,想来技艺不比皇兄差吧? 正在他思考的时候,便见那箭矢蓄力之后,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窜出去,随之响起的是凌厉的破空声。 箭矢射中靶子的声音炸响。 皇子们都愣了下。 二皇子久久地没有回过神。 “哎呀。” 叶霜表情无辜,“不好意思,我忘记收着点力了。” 叶承文率先回过神来,“没、没事!皇妹你无需道歉,让人将靶子扶起来就是了。” 是的。 叶霜她射出去的那支利箭,力道大到将靶子射穿栽倒地上了。 侍卫们此时才如梦初醒般地跑过去将靶子扶起来。 叶霜看向不可置信的二皇子,笑眯眯道:“二皇兄,你可服气?” 二皇子机械地抬起头。 他抽气一声,“你、不可能!” 她才跟着武师傅学习不到半年的时间,怎么可能直接将靶子射穿了?! 总不能是天生神力吧! 叶霜没有使用灵力作弊。 只是她的身体经过灵力滋润,所以身体素质也比一般人要强大很多。 叶霜反问道:“为什么不可能?二皇兄不是已经亲眼见证?” 二皇子被她反问得哑口无言。 二皇子憋了半天,才说:“是我技不如人。” 说罢,他直接拉着三皇子身影匆匆地离开校场。 被留下来的梅清越:“……” 二殿下,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梅清越神色尴尬,正思索着自己要不要行礼告退的时候,忽然就见五皇子转过头来看向自己。 叶承文双眼放光道:“二皇兄竟然就如此将你丢下,实在是失礼,眼下梅少傅又在御书房与父皇商议要事,不若我带你出宫去走走吧。” 叶霜:“……” 说来说去,其实是你自己想出宫玩吧。 梅清越自然不敢随意答应下来。 虽然他不是什么杞人忧天的人,但想到眼前之人尊贵的身份时,还是忍不住担忧—— 若是出宫后遇上什么危险怎么办?或者几位皇子公主磕破皮怎么办?陛下会不会找他算账? 梅清越委婉地回绝道:“多谢殿下美意,只是祖父离开不知何时就会回来,我也不便随意离开。” 然而抗议无效。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京城最繁华热闹的街道上了。 梅清越:“……” 好吧,其实他也没那么抗拒,只是担心皇子公主们的安危得不到保障,最终牵连到自己。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他们身后还有侍卫随行保护。 叶霜见他神情惊讶,稍加思索后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得笑道:“你不会以为哥哥是要带我们偷溜出宫吧?” 叶承文只是以此作为他出宫的借口罢了。 梅清越神色更尴尬了。 叶承文不满道:“我看上去像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若是不带侍卫出宫,他们的人身安全都没有保障。 叶承文行事不会如此鲁莽。 梅清越行了个礼,“是我误会殿下了。” 才行到一半,便被拦下了。 叶承文摆摆手,“不必多礼,我们只是出来玩的。” 梅清越心神微松,“是。” 四皇子道:“我们去逛逛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吧?” 众人都没有意见。 梅清越随行在旁边。 众人在街上边走边逛,每个人多少买了些小玩意儿。 梅清越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梅少傅为人严厉,即使是对待自己的儿孙也是。 梅清越小小年纪就开始接触那些复杂的知识,也鲜少会同现在这般逛街玩乐,心情不禁一阵松快。 四皇子买了几个糖人回来,分到每个人手里刚好是一人一个。 梅清越笑了笑,“多谢四殿下。” 四皇子道:“不必客气。” 梅清越握着糖人,“是。” 四皇子拍了拍他的肩,视线又转向其余二人,“我们再去前面看看吧。” 叶霜跟叶承文自然是答应。 梅清越也没有意见。 然而刚来到另一条街道,便看见一抹十分熟悉的人影。 梅清越惊得手里的糖人险些没拿稳,“姑、姑姑。” 梅若寒的脸上有些愁容,闻言转过头来,“是清越啊。” 梅清越下意识就要藏起手中的糖人。 梅若寒失笑,“我又不是你祖父,还能没收了你的糖人不成?” 梅清越脸上一热。 梅若寒也在此时注意到自己侄子身边的几人。 因为自己的父亲是少傅,所以梅若寒对这些皇子公主们都略有印象。 梅若寒没有暴露他们的身份,只是行了个贵族之间的礼仪。 几人自然是让她快快请起。 梅若寒依言起身。 梅若寒视线游移到自己侄子身上。 她笑着问道:“可是来陪几位贵人出来玩耍的?” 梅清越点点头。 又关心地问道:“我观姑姑你方才心事重重,是有什么难为的事吗?” 梅若寒叹了口气。 “还是你小姑姑的事。” 梅清越曾经听她在家中提起过。 梅若寒的妹妹这一胎胎象不是很稳。 梅清越闻言顿时更加关心了,“姑姑可是要去探望小姑姑?” 梅若寒摇头,“我打算待会儿去找葛郎中帮忙看看,你姑父这段时间忙着处理公务,都没怎么看顾你小姑姑了。” 梅若寒所说的姑父是指阳成侯。 梅清越下意识地就要皱眉,在他看来,小姑姑是他的家人,即使公务再繁忙,难道就连帮小姑姑请个郎中的时间都没有吗? 葛郎中是京城有名的名医。 无论心底怎么想,梅清越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毕竟这些是大人的事,轮不到他掺和。 梅若寒也道:“不打搅你们了,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四皇子五皇子闻言点点头。 然而就在此时,叶霜的心声响起。 【什么公务繁忙?实际是忙着照顾怀孕的外室呢!】 第87章 八十七章 【现在外室的孩子都要生下来了!】 【不仅如此,阳成侯说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实际上背地里养了数十名小妾在外边。】 【算下来现在快要生下来的那个,都是他第六个孩子了!】 四皇子:“……” 叶承文:“……”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叶霜忽地开口道:“梅师姐不是要去请葛郎中吗?还是快些过去吧,莫要耽误时辰了。” 【毕竟外室这一胎不是很稳,所以阳成侯特意请了葛郎中来随时等候在外,就是生怕外室出一点差池意外。】 【若是去得早点,或许还来得及当场捉奸。】 【至少不要让他妻子还被蒙骗在鼓里。】 四皇子还有叶承文可以听见她的心声,自然知道她说这番话的目的,是为让梅若寒赶去捉奸。 而不是她口中的状似关心对方有没有请到郎中的表象。 两人再次对视,内心齐齐发出感慨,皇妹可真是……不走寻常路啊! 梅若寒自觉扰了几人的清净,便干脆道:“既如此,我便先离开了。” 叶霜却忽然叫住她:“等等。” 梅若寒依言停下,眼神询问可还有事? 叶霜道:“我来时听路人说葛郎中如今不在坐堂,我担忧梅师姐找不到地方,还是带你过去吧。” 梅若寒没想到六公主会愿意帮自己。 她有些讶然,笑了笑,“多谢殿下好意。” 叶承文与四皇子心说,皇妹的确是好意,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好意。 叶霜直接道:“那我现在带你过去。” 梅若寒没有推辞。 众人跟着她往某处偏僻的院子走去。 梅若寒越走越觉得不对,问道:“殿下,这里人迹罕至,葛郎中当真在此吗?” 叶霜随口胡说:“我刚才听路人说,葛郎中他这两天都在这里采药,所以不会有错的。” 梅若寒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毕竟人家也没理由浪费自己的时间来骗她。 众人被带着来到一处院子附近。 梅若寒此时的目光着落点不在那处院子。 她看向不远处的深山老林,询问道:“据路人所说,葛郎中可是在那里?” 叶霜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地点头,肯定道:“我听路人们所说,确实如此。” 梅若寒忧心忡忡,道:“这林子这么大,实在让人难寻。” 梅若寒思忖后道:“我还是等到葛郎中回到坐堂后再差人过去请吧。” 叶霜闻言点头,“若是师姐想要如此,那我们便先回去吧。” 说罢,她的目光却是看向那处院子。 【再等等……】 叶承文与四皇子也不禁看过去。 两人的想法同步一致,想来,那阳成侯及其外室就在这里面吧? 叶承文打定主意,不能让妹妹的心思白费。 虽然他知道妹妹或许不需要他多此一举,但他还是尽自己所能地开口,帮着吸引梅若寒的注意。 叶承文仿佛不经意地道:“没想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也会有人住。” 梅若寒视线扫过那处院子,随意道:“殿下有所不知,百姓们的村庄也会建造在如此偏僻之处。”毕竟又不是人人都能买得起城里的地。 正在她要回去到时候,却忽然看见院子里走出来一道有些熟悉的人影。 梅若寒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定睛一看,这不是她那便宜妹夫吗?! 阳成侯原先守在院中等待着自己的外室生产,然而他渐渐受不了那股血腥味,便出来透气了。 他正为自己的外室担忧呢,抬头就看见自己的大姨子。 阳成侯登时惊得魂飞魄散。 完了完了完了! 他大姨子怎么会在这里?! 想到自己曾经答应老丈人的事情,再想到自己对妻子许下的诺言,阳成侯一阵心虚。 阳成侯后背渗出冷汗,急忙迎上前,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见他大姨子的疑问。 “侯爷怎会在此处?” 阳成侯大脑飞速运转,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谨慎道:“我过来是有事要办,不知你来此是为何事?” 梅若寒不疑有他,答道:“我来此寻葛郎中。” 梅若寒眉间拢着愁绪,“府医诊断,泽兰这胎的胎象不是很稳,我便想请葛郎中看看。” “听路人们说,葛郎中在这附近采摘菜药,我便想过来碰碰运气。” 原来是为此事? 阳成侯悄悄松了口气,面上挂起笑容,“我也是为此事而来。” 叶霜佩服。 【真是半点都不带心虚的!】 【单看他此时作态,谁能想到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呢?】 叶承文与四皇子也是认可。 阳成侯注意到这几个小孩后,询问道:“不知这几位是?” 能出现在他大姨子身边的人,想必都非富即贵。 梅若寒道:“这是宫里的几位殿下。” 阳成侯一惊,迅速地行礼,“参见三位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 众人虽然对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法鄙夷,却也没有拿乔。 阳成侯依言起身。 他看向梅若寒,转而道:“你来此之前,我已经在这里寻了半个多钟头,却未曾见到葛郎中的身影。” “我们还是就此回去吧,改日再派人去坐堂寻葛郎中。” 梅若寒没有意见,点头答应。 她虽然有注意到阳成侯是从那处院子里出来的,但是此时此刻,站在她的视角,也很难联想到是阳成侯的外室此刻正在里面生孩子。 所以尽管心底隐隐感觉不对劲,但那点微末的感觉被她直接忽略了。 阳成侯大大地松了口气,不着痕迹地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幸好,幸好。 幸好没有被发现,否则他死定了。 叶霜注意到他的动作。 【人还没离开呢,这么快就放心了?】 梅若寒刚要跟着离开此处,却忽地听见院子里一声惊天动地的凄厉惨叫。 虽然十分巧合,但这不是叶霜干的,她只是算到梅若寒一定会知道此事而已,所以才会如此笃定。 惨叫的主人似乎是十分痛苦,一声未平,一声又起。 梅若寒吓了一跳。 不知情的梅清越也是一惊。 这对姑侄不约而同地看向那先前被他们忽视的窄小院子。 梅若寒心咚咚地跳。 莫不是有人遇害?! 这是她大脑里的第一反应。 梅若寒当即大步流星地就要过去,却被阳成侯眼疾手快地拦下。 梅若寒语速飞快,语气也不自觉地加重几分,“侯爷这是做什么?” 阳成侯此刻还勉强维持着他的镇定,开口道:“未经主人家的允许,就擅自闯入人家家中,如此,不太好吧?” 尽管阳成侯的语气听着很平静,但其实他自己心里都很没底。 无他,只是因为梅若寒自从出嫁和离后,性子变得十分泼辣,他担忧对方听不进自己的话。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梅若寒当真停下了。 事实上她只是性子泼辣,但是该有的分寸还是有的。 尽管如此,梅若寒的神色依旧是肉眼可见的焦急,“难道便放任那女子求救而置之不理?!” 梅若寒未曾经历过生育,自然也听不出院子里的女子不是求救,而是生孩子。 梅若寒反问过后,又自顾挥开阳成侯的手,往那院子里去。 若是事后主人家因此怪罪,她赔罪便是,现在救人要紧。 阳成侯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他还有什么理由拦着对方不让去呢? 梅清越率先跟上他的姑姑。 他不放心姑姑只身一人去救人!自然要跟在姑姑身后保护! 叶霜也没有落下。 叶承文与四皇子自是跟上。 阳成侯绝望地看着众人往那院子里去。 这下真完了! 阳成侯已经能够想象到老丈人震怒的神情。 等等! 阳成侯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即将发现他秘密的不止是大姨子,还有陛下的皇子公主! 尤其是五皇子与六公主,那可是皇后嫡出。 更不必说备受陛下宠爱的六公主。 万一皇子公主们回宫后将此事传到陛下耳中可怎么办?! 阳成侯顿时顾不上绝望了,迅速地跟上众人,同时在脑中思索对策,待会儿要怎么为自己辩解。 梅若寒气势汹汹地正要破门而入时,忽地有人从里面出来。 梅若寒猛地对上葛郎中的视线。 “……” 葛郎中有医者仁心,见到是他,梅若寒内心悬着的那块巨石落下。 但她还是问了句:“葛大夫怎会在此?” 阳成侯疯狂给他使眼色。 葛郎中并不想掺和进这些贵族之间的事。 然而想到阳成侯家中毫不知情的妇人时,他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悲悯。 葛郎中认出来,眼前的女子是阳成侯妻子的姐姐。 出于保护病人的隐私考虑,再加上无需他说,稍后梅若寒自会发现,葛郎中捋着胡须道:“我是大夫,来此自是为了行医。” 梅若寒恍然。 所以她刚才听见的凄厉惨叫,是葛郎中的病人发出来的? 阳成侯见葛郎中没有暴露自己,不禁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眼。 葛郎中避开他的视线。 阳成侯没有发现,此时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如何让众人离开此处上面。 阳成侯急不可耐地出声:“既然这里没有人求救,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泽兰在家中怕是要等急了。” 梅若寒闻言点头。 她刚转过身,却倏地停下脚步。 不对。 先前的种种疑问好像在此时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阳成侯会从这处院子里出来? 又为何在听到她要过来救人时会这么着急? 再联想到葛郎中所说,自己是为行医而来,以及她听见的凄厉女声。 梅若寒猛地回头看向阳成侯。 她的目光逐渐凌厉,变得冰冷。 叶霜松了口气。 【看来是发现了。】 【如此一来,无论阳成侯夫人的选择是什么,至少她不会再被自己的丈夫蒙蔽双眼。】 梅若寒冷声质问:“侯爷不若解释解释,为什么你会从葛郎中病人的院子里出来?” 阳成侯死到临头仍在狡辩,“我的好友前不久摔断了腿,我便特意请了葛郎中过来为她正骨,见她无事后我便准备离开,所以你才会看见我从这里出来。” ——反正梅若寒又没有证据证明他和外室的关系,他只要死咬着不承认就好了。 阳成侯是这样想的。 他又克制地看向四皇子五皇子,以及叶霜。 重点是不能让陛下的皇子公主对他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叶承文若是知道他的想法,会说:“来不及了,我们对你的印象已经跌到谷底了。” 阳成侯仿佛很是不解:“你可是误会什么了?” 误会? 梅若寒眉头直皱,厉声道:“照你所说,既然里面的人是你友人,为何方才我听见惨叫要过来时,你却不曾告知?” 阳成侯方才脑子转得太快,没想到这茬。 闻言顿时哑声熄火,辩无可辩。 梅若寒怒目而视,“我且问你,里面的女子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阳成侯不说话了。 梅若寒气到呼吸不畅,多次平复心情后,才继续道:“我再问你,里面的女子可是有孕在身?!” 阳成侯依旧不说话。 梅若寒深吸一口气,尽量冷静道:“泽兰她如今是有孕之身,因为体谅你公务繁忙,孕期身子不适也是自己去请府医相看,尽管如此,却也从未跟我说过你半句不是。” “你如此作为,可对得起她?又对得起我那全心全意信任你,将女儿交给你的父亲吗?!” 阳成侯听到此处,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他老丈人在陛下面前可以说是非常得脸的,此事绝计不能闹到老丈人跟前! 梅若寒冷眼看他,“泽兰她身子不适,我现在去将她接回府上。” 阳成侯下意识喊道:“不行!” 梅若寒冷声:“怎么?你如此作践她,我还不能将自己受了委屈的妹妹接回娘家吗?!” 说罢,梅若寒转身就走。 梅清越连忙跟上。 四皇子五皇子以及叶霜,亦是离开此处。 阳成侯想要追上去,却被贴身保护的禁军拦下,当他试图挣脱束缚时,直接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 第88章 痛下杀手 皇子公主们已经走远。 阳成侯自觉受辱,却什么话都不敢说,只能捂着自己的脸求饶。 毕竟对他动手的是禁军,是宫里的侍卫,也不是他可以轻易得罪的。 禁军们拦住他后,又跟上去继续随行保护了。 梅若寒在某处街道上与众人分道扬镳,临行前,她郑重地朝着叶霜行礼。 “多谢公主带我去寻那葛郎中。”否则她也无从得知此事,连着妹妹也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叶霜道:“师姐不必客气。” 梅若寒却是摇头,“虽说是阴差阳错,但若非是公主好意,我那可怜的妹妹也不知会被阳成侯蒙蔽多久。” 叶承文闻言心说,这可不是阴差阳错,而是他妹妹有意为之。 梅若寒又说:“改日我必派人向公主送去谢礼。” 叶霜婉拒道:“不必言谢,不过是巧合罢了。” 梅若寒却坚持要送谢礼。 叶霜便也没有推辞了。 梅若寒就此与众人告别,往阳成侯府的方向去。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竟然敢欺骗她的妹妹,父亲跟她都绝计不会让此事轻飘飘地揭过。 叶霜视线微转,看向其余几人,“还要去四处走走吗?” 叶承文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宫吧?” 四皇子与梅清越没有意见。 等到众人回去的时候,恰巧梅少傅已经与元祐帝商议完事情。 “祖父!” 梅清越唤道。 梅少傅刚从御书房出来,见到他没有四处乱走后松了口气,又呵斥道:“在宫中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 梅清越登时肃起脸,一举一动都变得庄重,“祖父教训的是。” 梅少傅神色微缓,带着自己的孙子回家。 梅清越没跟他说自己小姑姑的事。 倒不是他不想说。 只是若是说了,自己出宫的事也就瞒不住了。 而且此事也不是他能插手的。 ——就算他当真愿意,想要插手,也会被梅少傅拦下。 所以他只是安安分分地跟着自己祖父回到府上。 毕竟此事甚至无需他或者是梅若寒来说,阳成侯若是想要维持两家的关系,自会上门来负荆请罪。 梅少傅届时自会知晓一切。 夕阳将天边染红,霞光大放。 叶霜想着都来到御书房了,干脆顺便去叫元祐帝回宫用膳吧。 四皇子没跟她和叶承文同去。 他自认自己跟父皇没有多少情谊。 ——何必呢? 四皇子于是挥别两人回到清心殿。 元祐帝此时刚处理完今天的政事,他望着窗外的霞光,微微眯眼。 正在他准备吩咐大太监摆驾时,就听见宫人来报,说是五皇子和六公主来了。 元祐帝看向御书房的大门。 “父皇!” 叶霜语气很欢快:“快回宫用膳啦!” 叶承文自身性格不是很活泼的那挂,别别扭扭道:“父皇,妹妹让我来喊你去坤宁宫用膳。” 元祐帝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今日一整天不曾见到自己这一双儿女,还真是让人怪想念的。 他起身道:“走吧。” 元祐帝刚迈出半步,又转过头看向身后,温声道:“北辰,快跟上。” 太子拱手过后,才应道:“是。” 太子心下却有些不知所措。 父皇该不会是想让他同去坤宁宫用膳吧? 那也太……奇怪了。 平日里逢年过节时,皇后也会给太子送去礼物,会让人去慰问一声。 但这不代表他们之间有多熟稔。 所幸,元祐帝是个会为太子考虑得面面俱到的好父亲。 他也没有要太子跟他同去坤宁宫用膳的心思,只是让他陪着走走路,散散步罢了。 叶霜见到太子从御书房出来后,不禁腹诽。 【竟然让一个十岁小孩陪你在御书房从早待到晚,父皇真是不当人。】 元祐帝:“……” 叶霜是知道她父皇有多重视太子的。 她也不是不赞成让太子早早地接触政事。 只是…… 【劳逸结合懂不懂?】 谁家储君整日闷在御书房哪里都不去的? 元祐帝原先不以为意,听到此处后他思索了下。 不得不承认,自己女儿说得还是有点道理的。 即使是他自己,年轻的时候也不是整日闷在御书房。 元祐帝当即决定日后寻个机会,带太子出去走走。 元祐帝没有乘坐龙辇,他每日的政事都很繁忙,鲜少能够运动,故而每日他批完奏折后都会散步走到坤宁宫用膳。 一行人路过宫里的池塘时,元祐帝忽地停下来。 叶霜奇怪道:“父皇?” 池塘里的鱼儿们慢悠悠地甩动尾鳍,慢悠悠地吐着泡泡。 叶霜给看饿了。 她胡思乱想。 【父皇忽然停下来做什么?该不会是想为我们痛杀自己的爱鱼吧?】 元祐帝吩咐宫人,“你们去捞几尾鱼上来。” 叶霜怀疑自己听错了。 别说是她,叶承文与太子都愣了下。 父皇这是做什么? 该不会…… 叶霜倒吸一口凉气。 【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元祐帝神色自若,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宫人们从最初的震惊回过神来后,麻溜地下去给皇帝捞鱼了。 宫里的鱼都是精心饲养的,平日里贵人们也没有少喂鱼食,个个都长得膘肥体壮。 而且还傻乎乎的对人类没有半点戒心。 宫人们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捞上来几条胖乎乎的鱼。 还有几条傻鱼在被人摸到时,就自己跳到宫人的手中了。 宫人恭敬地询问:“不知陛下是要如何处理?” 元祐帝轻描淡写:“烤了。” 叶霜不禁看向那几条傻鱼,目光怜悯。 【父皇可真是丧心病狂!】 【自己累死累活还见不得宫里的鱼悠哉悠哉,竟然还要为此痛下杀手!】 元祐帝:? 所以你是将朕让宫人抓鱼的举动理解成这个意思了? 朕看上去像是那种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吗?! 元祐帝面无表情。 这个女儿不能要了。 叶承文轻咳一声。 皇妹的脑回路还真是一如既往。 太子掩饰性地挪开目光,尽管如此,却依旧可以窥见他微微翘了翘的唇角。 显然很是忍俊不禁。 太子心想,皇妹可真是有趣。 每次的心声时常让人为之一笑。 宫人们有条不紊地按照元祐帝的吩咐处理完那几条鱼。 天色很晚了。 这里也没有妃嫔路过。 即使有,也会被皇帝的太监拦下。 元祐帝干脆地让宫人搬来块石头让众人坐下。 叶霜以及叶承文没有推辞。 太子行过礼后也坐下了。 眼看着烤鱼被架上来,叶霜不争气地一直盯着看。 【好香好香好香。】 元祐帝莫名升起来一股骄傲劲。 那是当然! 也不看看是谁的鱼! 【父皇今日真是好兴致,还有心情跟我们坐下来一块吃烤鱼。】 【说起来,太子是不是还没吃过这鱼?】 太子的确不曾吃过。 叶霜恍然。 【想必父皇是考虑到太子刚从御书房出来,多少有点疲惫,便为此特意宰杀自己的爱鱼吧?】 元祐帝心说,那倒不是。 他只是单纯的一时兴起而已。 太子却信以为真了。 他动容地看向自己父皇,眼底情真意切。 是这样的吗,父皇? 元祐帝心念一转,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 没错,就是这样。 半点不带心虚的。 叶霜捏着烤鱼的树枝,想起来什么,看向元祐帝,询问道:“父皇可曾派了宫人去跟母后说一声,我们会晚点回去?” 元祐帝微顿,“朕现在派人过去告诉皇后。” 叶霜点点头,面上不显,心底编排道。 【父皇真是不靠谱。】 叶承文暗暗点头。 父皇真是不靠谱! 若是母后见他们许久不曾回去,肯定会担心的。 坤宁宫。 皇后接到自己一双儿女要晚些回来的消息后,微微颔首,随即吩咐宫人开始布膳。 叶霜问过元祐帝的意见后,贴心地让宫人多捞了条鱼带回去。 她要烤给母后吃! 元祐帝也没有耽搁太久,只比平时晚了小半个时辰就回到坤宁宫。 来到一处岔路口的时候,元祐帝吩咐大太监将太子妥善送回东宫。 大太监弯腰恭敬道:“是。” 太子心底松了口气。 虽说他对皇后颇有好感,但他也能想象到若是元祐帝带他去坤宁宫后自己会有多不自在。 太子与众人告别。 元祐帝目视着他渐远的背影,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回到坤宁宫。 “母后!” 叶霜与叶承文见到皇后时明显活泼许多。 元祐帝心底不禁有些吃味。 ——怎么你们在朕面前时就不是这个态度? 元祐帝轻哼一声。 皇后见到自己的儿女后,眼底浮现笑意。 她温声细语:“你们呀,怎么就吃起宫里的鱼来了?” 叶霜毫不犹豫地出卖她父皇,“是父皇提议的!” 元祐帝:“……”倒也不必这么毫不犹豫。 皇后当然不是要斥责他们,只是借此打开话题,来问问自己的儿女们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叶霜一样一样地数:“跟皇兄们比试射箭、出宫玩耍、吃父皇烤的鱼。” 皇后笑了笑。 元祐帝闻言眉头微挑,“射箭?” 叶霜重重点头,是的没错,射箭! 元祐帝慢悠悠询问道:“结果如何?没有被你皇兄们欺负得哭鼻子吧?” 叶霜反驳道:“当然没有!” 同时心里腹诽,父皇这话还真是跟二皇兄如出一辙! 要不说是父子呢。 叶承文帮着自己妹妹说话,道:“不仅如此,妹妹还赢了二皇兄!” 叶霜骄傲挺胸。 【而且我还没有使用灵力作弊哦!虽然即使我不用灵力,这场比试也不公平……】 【不过没关系,这点小细节不用在乎。】 二皇子若是知道她的想法,肯定会怒道,哪里不需要在乎了?! 可惜他不知道。 元祐帝闻言,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女儿。 心底开始噼里啪啦地打起算盘。 这么好的人才,不能给他打工真是可惜了! 元祐帝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女儿打包塞进朝堂里。 但这不行。 叶霜现在才四岁。 不管是真四岁还是假四岁,总之她现在在外人眼里看上去就是四岁。 若是今日他将四岁小孩塞进朝堂,明日大臣们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他。 元祐帝只能遗憾地将这个想法按下去。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打算。 光是想想都能猜到那些大臣会是如何激烈的反应。 总归那一天还没到来,有的是时间给他慢慢准备此事。 元祐帝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 ——既然他的儿子能上朝给老子打工,为什么女儿就不能?不都是他的孩子吗?有什么区别? 元祐帝越想越觉得理直气壮。 全然不认为自己惦记着让一个四岁小孩给他打工有多么丧心病狂。 皇后起初有些惊讶于自己女儿赢了二皇子。 即使是她也知道,二皇子的武力是所有皇子中最为突出的。 后来转念一想,自己女儿这么优秀,比试射箭而已,赢了不是很正常吗? 皇后弯了弯眼,笑着夸道:“霜儿真棒。” 叶霜收下来自母后的夸赞后,让宫人将在池塘里抓的鱼提过来,高兴道:“母后,儿臣烤鱼给你吃!” 皇后揉了揉她的脑袋,答应下来。 “那就让母后尝尝霜儿的手艺吧。” 叶霜立刻拽着自己哥哥跑出去。 “母后你稍等,我跟哥哥很快就好!” 皇后望着两人的身影,弯了弯唇。 叶霜没让宫人帮忙,全程是她和叶承文两人协作动手。 费劲巴拉地将鱼烤好后,两人眼巴巴地献给自己母后。 皇后尝过后,很给面子地说:“味道非常不错。” 叶霜和叶承文闻言,心满意足地去睡觉了。 东宫。 太子在窗边负手而立,仿佛能隔着这巍峨的宫殿,看到坤宁宫此时热闹的景象。 伺候的太监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殿下?是时候歇息了。” 自从上次太子感染风寒病倒后,元祐帝便专程叮嘱了东宫的宫人,务必要提醒太子早睡,不可熬夜。 否则太子身子若是有什么不适,就拿东宫的宫人问责。 太子听到声音,垂下眼睫,两息过去,才道:“孤知道了。” 他也有些想念母后了。 第89章 微服出宫 翌日。 元祐帝正在御书房里批奏折。 不知过去多久,他忽地放下朱笔,看向窗外。 元祐帝语气飘忽:“北辰啊,今日天气不错,朕带你出宫打猎吧?” 太子:“?” 太子的表情困惑不解。 叶霜的心声问出他的心里话。 【好端端打什么猎?还是批奏折批着批着忽然要去打猎?】 元祐帝面不改色,不是你自个儿昨日在心底犯嘀咕,说谁家的储君是整日闷在御书房里的? 太子回过神后答道:“回父皇的话,政事要紧,儿臣认为打猎之事可以改日再提。” 太子此时已经想明白为什么元祐帝会突然提议去打猎了。 元祐帝搁下朱笔,“时辰还早,朕已经处理完今日的政事,便带你出去走走吧。” 太子便也没有再推辞了。 元祐帝也不是只打算带上太子。 元祐帝询问道:“霜儿,你收拾一下,待会儿随朕出宫。” 叶霜应道:“是。” 元祐帝微微颔首,又吩咐人去喊来叶承文。 元祐帝又想起什么,微顿,“要不要把你四皇兄也带上?” 叶霜没有替四皇子做决定。 她道:“父皇不若派宫人去问一问四皇兄想不想去?” 元祐帝闻言点头答应了。 四皇子起初是想要婉拒的。 被派来传话的小太监没看出来他的想法,继续往下说:“太子与五皇子还有六公主都会前去。” 四皇子顿时改变主意了。 除此之外,元祐帝没有带其余的儿子出宫。 毕竟就出去这么一小会儿,没必要浩浩荡荡的一行人。 被落下来的二皇子与三皇子对视一眼。 二皇子心有不服,又忍不住多想。 他有些忧心地道:“可是我们近来惹了父皇不喜?” 否则怎么就独独撇下他们兄弟二人? ——同样被留下来的七皇子没有被他算进去。 毕竟七皇子如今只有一岁多,出去玩带上他不方便。 三皇子冷静道:“父皇应该只是单纯没想起来我们而已。” 二皇子:“……”你这还不如不说。 更扎心了。 “父皇带上太子还有五皇弟六皇妹可以理解,但四皇弟算怎么回事?” 三皇子想了想,“可能是因为皇妹与四皇弟关系好?” 二皇子眼神郁郁。 三皇子去写今日的功课了。 另一边。 元祐帝带着众人微服出宫。 虽然是微服出宫,但是跟在暗地里保护的暗卫却不少。 身后还有禁军随行。 元祐帝带着他的儿女们来到围猎场。 元祐帝握着缰绳,想起来上次这么肆意地驰骋在马背上似乎已经是他登基之前的事了。 太子也是许久不曾出过宫了。 叶霜忽然来了兴致,扬声道:“皇兄,不若我们比比谁最快跑到最前面那棵树下吧。” 叶霜目光灼灼地回头,看向四皇子与叶承文。 至于为什么不算上太子。 叶霜担心自己今日叫太子与他们比赛跑马,明日就有御史在朝堂上弹劾她。 ——撺掇太子做如此危险的事,居心何在?! 所以…… 叶霜若无其事地回避太子的视线。 太子倒不是想要质问她为什么不算上自己。 他只是想看看自己这几个弟弟妹妹最终谁会获胜。 元祐帝听说他们要比赛跑马后,不禁回想到自己还未登基时,与几位交好的王爷出宫打猎游玩时的情形。 回忆到过去时,他也自然而然地感慨出声。 几位皇子公主没有贸然开口,静静地听着。 【看来人上了年纪后,果然都爱追忆往昔。】 元祐帝:“……” 元祐帝闭上了他的嘴。 叶霜还奇怪呢。 【父皇怎么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元祐帝呵呵。 还不是你在心里编排朕?这让朕怎么继续往下说? 叶霜若是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大呼冤枉。 她发誓,她刚才心里那句想法绝对没有恶意!只是心生感慨而已。 元祐帝转而道:“既然是比赛,朕便来当裁判吧,另外再给你们添些彩头。” 叶霜捧场道:“父皇英明!” 叶承文与四皇子也跟着拍马屁。 元祐帝摆摆手,“不必多说,赶紧比!” 叶霜与两位皇兄对视一眼,待三人准备齐全后,便尽全力开始冲刺了。 在他们看不见的后方,元祐帝露出欣慰的笑容。 不错不错,这几个儿女像他年轻的时候。 太子注意到自己父皇缓缓升起的嘴角后,忍不住看过来。 元祐帝登时轻咳一声。 他将嘴角的笑容按捺下去,免得太子看见后转告那几个不省心的儿女让他们得意。 元祐帝一本正经道:“我们也跟上去吧。” 太子道:“是。” 元祐帝握着缰绳,驱使着胯下的马儿,虽然他年纪大了,但视力还是很不错的,否则也不会主动提出来当裁判。 元祐帝不远不近地跟在前方的那三匹马儿后面。 不多时,中间的枣红色马儿冲过身侧另外两匹马,随着一声“吁”,马儿高高地扬起前蹄,鼻子喷发出热气,显然刚才的奔跑让它很是尽兴。 元祐帝看得分明,第一名是…… 叶霜。 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随后是第二名。 第三名。 元祐帝驾着马儿来到树下,难得当起一回慈父,宽慰起只拿了第三名的四皇子。 “虽然你的骑射不如你兄长,但是你有一颗上进的心就很不错,下次若是再有类似的比试,争取拿到更好的名次。” 虽然你的骑射不如你兄长…… 太子表情难以言喻。 四皇子诡异的沉默一会儿,然后恭敬道:“父皇教训的是,儿臣必定谨记在心。” 元祐帝:? 朕没教训你啊! 【父皇情商可真低。】 【就算要安慰四皇兄,也不是这么个安慰法吧。】 【不过父皇竟然还会安慰自己的孩子了,比之从前多少还是有进步的。】 元祐帝默了默。 果然他就不适合走慈父的路线。 元祐帝便干脆决定,还是按照以前那样来吧。 元祐帝将话题扯回到方才的比试上,“待朕回去后,便吩咐宫人将彩头抬到坤宁宫。” 抬? 叶霜愣了愣。 【父皇这是该不会准备来个大的吧?】 第90章 父皇教训的是 元祐帝心说不错,朕就是准备给你准备个大的。 叶霜反应过来后迅速地行礼,“儿臣多谢父皇。” 元祐帝摆摆手,“不必多礼,趁此时天色尚早,再去猎些猎物回宫。” “是。” 众人又随着他去围猎场继续打猎,直到傍晚时才回宫。 一行人满载而归。 叶霜回宫后第一件事就是—— 烤兔头! 围猎场是专供贵族们打猎的场地,为保证贵人们的安全,围猎场的负责人都会将附近的猛兽赶走,只留下没什么攻击性的猎物。 其中兔子是围猎场中最常见的猎物。 叶霜身边的宫人提溜着四五只兔子。 元祐帝带着众人出去打猎回来的消息很快传遍后宫。 二皇子愤懑不已。 他再次跟三皇子抱怨,“父皇太过分了,出去玩竟然还不带我们!” 三皇子皱眉,“皇兄,慎言。” 你现在在这里吐槽父皇,万一转头这话就传到父皇耳中了怎么办? 二皇子不是傻子。 虽然三皇子没有点明,但他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后宫妃嫔们得知元祐帝独独没有带上二皇子与三皇子时,不由得开始揣测圣意。 各种各样的猜测从她们的脑海中冒出来。 当然事实没有她们想得那么复杂。 元祐帝不是对自己那两个儿子有什么意见。 如同三皇子所猜测的那样,元祐帝只是单纯没想起来他们而已。 坤宁宫今日的晚膳是烤兔肉。 叶霜跟叶承文费了番功夫才将兔肉烤好。 皇后望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弯了弯眼。 元祐帝看着膳桌上摆放的不同做法的兔肉,握着筷子陷入沉思。 怎么全是兔肉?! 叶霜看出来他的想法,将一盘青菜推到他面前。 “父皇,快用膳吧,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言辞恳切,表情真挚,可以窥见她的关心。 叶霜见他不动,又将那盘青菜往前推了推。 意思是,你还可以吃这个。 元祐帝:“……” 元祐帝用过晚膳后,才想起自己还没有给履行在围猎场时许诺的彩头。 当即他召来大太监,让宫人将彩头抬到坤宁宫。 第二天,叶霜醒来就看到满满两大箱的宝贝。 惊叹之余,她也没有推辞,而是让宫人收到她的私库里。 用过早膳后,又如同往常那般去上书房上课。 梅少傅从容地来到上书房,目视着下方的学生们,然后开始讲课。 梅少傅前不久刚得知自己小女儿的丈夫瞒着他干的那些好事,这两天可以说是为此焦头烂额。 所幸结果是好的。 梅少傅问过小女儿的意见后,最终让她跟阳成侯和离了。 反正他又不需要靠卖女儿来维持关系。 即使女儿和离,阳成侯见到他这个前老丈人也要恭恭敬敬的。 再想到长女告诉自己,若不是有六公主好心带路,只怕他们现在都会被蒙在鼓里,梅少傅看向叶霜的眼神就愈发温和。 六公主,可真是个好学生啊。 与此同时。 御书房。 元祐帝正在批奏折的时候,忽然听见宫人来报:“陛下,赵才人生了,是位小皇子。” 元祐帝微微颔首,脸上没有多少意外。 元祐帝吩咐身边的大太监,“等朕处理完今日的政事后,记得提醒朕去探望八皇子。” 大太监恭敬地应下:“是。” 另一边。 叶霜上完课后,见今日天气不错,便拉上她哥哥还有四皇子去御花园了。 三人在御花园里放风筝。 苏容华自从有了七皇子后,每逢天气晴朗时都会带着他出来散步。 今日也不例外。 虽然七皇子现在还不会走路,但他可以在苏容华让宫人铺好的毯子上爬来爬去。 叶霜忍不住逗了逗他。 经过苏容华的允许后,她拿起七皇子平时喜欢的玩具,诱使对方跟着她的手爬来爬去。 叶霜笑眯眯地揉了揉他的头。 “七皇弟真可爱。” 苏容华作为母亲,很高兴有人夸奖自己的孩子,闻言面色欣然。 叶霜刚揉了两把他的脑袋,就对上七皇子气哼哼的眼神。 像是在说,你为什么要摸我的头? 叶霜忍不住又揉了两把。 【苏容华真是个好母亲,把七皇弟养得很壮实,跟个小牛犊似的。】 叶承文轻咳一声。 别说,皇妹形容得还挺形象。 瞧那结实的臂膀,还有那气哼哼的眼神,可不就是小牛犊吗? 但见到妹妹又揉了两把后,叶承文就有些吃味了。 妹妹你看看我呀!我也可以给你揉脑袋! 叶承文在心底呐喊。 四皇子也有些吃味,不过他也不会做什么。 随即看向叶承文。 皇妹有那么多皇兄,但是一母同胞的哥哥却仅此一个。 叶霜恋恋不舍地收回手。 【小孩子的脑袋真软。】 “……” 四皇子诡异地看她一眼。 哪里会有人这么夸人的! 哦,不对,这不是夸人。 只是她揉七皇子脑袋得出来的结论而已。 叶霜原本打算就此收手,奈何七皇子的表情实在过于可爱,忍不住又揉了几把后,她才收回手,去跟叶承文还有四皇子放风筝。 七皇子茫茫然地抬头。 刚才那个很坏很坏欺负他的人怎么走了? 七皇子灼灼地看向放风筝的几个人。 然后…… 在苏容华惊诧的目光里,七皇子一步一步地爬过去。 苏容华:“……”这是做什么? 苏容华无奈,让人将毯子铺远点。 七皇子爬起来的气势可以说是雄赳赳气昂昂。 叶霜还在放风筝呢,便感觉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衣摆。 低头一看,正是七皇子。 叶霜将风筝线交给贴身宫女,蹲下身来看着七皇子。 七皇子还不会说话,只能瞪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她。 “怎么啦皇弟?” 叶霜温声问他,“是不是想跟我们一块玩儿?” 七皇子咿咿呀呀地说话,神情愤懑,像是在控诉。 叶霜:“……”所以你在控诉什么? 叶霜听不懂他的语言,瞧着七皇子努力挥动双手的模样,忍俊不禁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七皇子僵了僵,却没有再次打开她的手。 叶霜惊奇。 怎的忽然这么好脾气? 第91章 北辰 叶承文瞧着这一幕,酸溜溜道:“七皇弟还真是喜欢皇妹你呢。” 可恶! 又来了一个和他争宠的了! 叶承文转头瞪向四皇子。 四皇子也说:“七皇弟也真是,怎么可以动手打皇妹呢?” 此时此刻,他们仿佛站在同一立场的战友,开始同仇敌忾起来。 叶霜闻言怀疑道:“是吗?”喜欢她还不准摸头? 七皇子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是也没有再反抗她摸头的动作。 苏容华笑道:“轻舟很喜欢殿下呢,他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平时也只准我抱他,若不是喜欢殿下,也不会这么巴巴地过来。” 叶霜弯了弯眼。 苏容华继续说:“轻舟瞧着是个别扭的性子,先前不让殿下摸头想来是因为不好意思。” 叶霜被说服了。 七皇子见她没有离开,于是松开了拽着她衣摆的手。 叶承文道:“皇妹,那我们还放风筝吗?” 叶霜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七皇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叶霜:“……皇兄你们放吧,我陪七皇弟玩一会儿。” 叶承文委委屈屈,“好吧。” 随即悄悄瞪一眼七皇子。 叶承文哼一声。 他才不会去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叶承文道:“四皇兄,我们继续放风筝吧!” 四皇子自然是答应。 叶承文又高兴起来了。 叶霜就与七皇子坐在毯子上,听他咿咿呀呀地说话,一起看四皇子和叶承文放的风筝。 叶霜莫名觉出另一种趣味。 【七皇弟还是挺好玩的。】 她说的好玩是指七皇子的脾气好玩。 叶承文闻言委屈,他难道不好玩吗?妹妹可以跟他一起玩呀! 四皇子朝这边看来一眼。 倒是当事人不曾听见刚才那句话。 临近傍晚。 众人玩尽兴后,各自回宫。 叶霜临走前,再次揉了把七皇子的脑袋。 她笑眯眯地道:“回见啦,七皇弟。” 七皇子也在此时抬起手,有些笨拙地挥了挥。 苏容华“哎呀”一声,惊喜道:“轻舟真聪明!” 七皇子虽然听不懂这话的意思,却本能地察觉到这是在夸他,顿时兴奋地用力摆手。 高兴到手舞足蹈。 苏容华眼底的温柔更甚。 另一边。 叶霜估算着时间,【父皇此时应当还在御书房。】 她看向叶承文,道:“哥哥,我们去喊父皇回宫用膳吧?” 叶霜之前每次询问四皇子要不要同去时,都会被对方委婉地拒绝,所以渐渐也不再问了。 叶承文闻言点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依旧在岔路口与四皇子分别。 待两人走远后,自幼陪着四皇子长大的太监不解道:“殿下,你为何不与五皇子六公主同去呢?” 好歹在陛下面前刷一刷存在感啊! 四皇子神色平静,反问道:“为什么要去呢?” 太监微愣,又说:“你与陛下,毕竟是父子……” 四皇子摇头。 有些大逆不道的话,他没说。 自从小舅舅在战场上立功后,他与母妃在宫中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 既如此,又有什么必要,再去奢望那些不可能的东西呢? 太监从小侍奉着四皇子,见他如此作态,便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遂不再多问。 叶霜跟叶承文来到御书房。 元祐帝恰巧也在等他们,见到两人后干脆地起身,“走吧,顺道随朕去探望一下你们八皇弟。” 元祐帝吩咐大太监摆驾赵才人住的阁楼。 赵才人位份低,所以她住的地方也小。 考虑到她为自己诞下龙嗣有功,元祐帝给她提了提位份,封她为小仪。 赵才人,不,赵小仪感激涕零地接旨。 若是从前,她断不会因为区区一个从五品的位份动容至此。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她现在的情况是—— 娘家犯错被严惩,自己在宫中没有任何倚仗,而她怀胎时还被陛下发现服用西凉偏方。 能够有个从五品的位份,赵小仪很知足了。 叶霜不动声色地看向元祐帝。 【还以为父皇会在赵小仪生完孩子后,将其赶尽杀绝呢。】 毕竟柳美人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叶霜若有所思。 【不过赵小仪也只服用了一次偏方。】 【而且后来还悔改了。】 【看来父皇的容忍度,比我想象的要高啊。】 元祐帝看她一眼。 不然你以为朕是一言不合就要把人拉下去砍的暴君吗? 他自认是一名宽仁的君王。 平时臣子们的谏言,凡是有道理的,他都会听。 对待有功之臣,更是不吝赏赐。 只要不是在他的底线上来回蹦跶,元祐帝的耐性还是挺高的。 比如之前仗着先帝赐下的免死金牌多次无礼的瑞王。 元祐帝明明有成千上万种方法叫他死得悄无声息,却还是没有动手。 直到瑞王屠了县令满门时,元祐帝才让人将他拖下去为那一家人偿命了。 元祐帝思绪回笼,看向被奶娘抱着的八皇子。 赵小仪恭敬道:“请陛下为八皇子赐名。” 元祐帝想了想,“单名一个希字吧。” 赵小仪低眉顺目,“是。” 希望的希。 赵小仪暗暗攥紧衣袖。 陛下这是…… 在暗示她吗? 元祐帝若是知道她的想法,只会感慨她想象力真丰富。 取名为希,只是因为他想到八皇子是赵小仪的希望罢了。 以此为由取名不是他多么看重赵小仪,纯粹是懒得动脑,仅此而已。 叶霜若是知道元祐帝怎么取名的肯定会翻个大大的白眼,然后说:“父皇可真是现实。” 对待不怎么上心的孩子,取名也不上心。 太子的名字,是元祐帝在他还未出生时就与前皇后定下来的。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群星拱之。 赵小仪感激道:“多谢陛下赐名。” 赵小仪以为元祐帝是在暗示她,鉴于她生育有功,会放过她的娘家人。 元祐帝探望过八皇子后,便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回到坤宁宫了。 徒留赵小仪满怀希望地望着帝王离去的背影。 赵小仪轻柔地抚摸着八皇子的脸颊,眼底满是真挚的母爱,“希儿。” 赵小仪以为自己的娘家人很快就会被赦免罪过。 然而她左等右等,直到八皇子满月宴的那天,都没等到任何消息。 赵小仪此刻才意识到,或许是她误会了。 陛下……根本没有放过她娘家人的意思。 赵小仪陷入新一轮的绝望中。 虽然自从生下八皇子后,她在宫中的日子也不似从前水深火热,但是既没有娘家可以倚仗,又没有帝王宠爱的后宫女子,日子又能好过到哪里去呢? 赵小仪心如死灰,知道自己的娘家人真的没有救了。 第92章 摸了摸良心 八皇子的满月宴上。 其余的皇子公主们也都来了。 毕竟这是他们的弟弟。 赵小仪眼睑下方有轻微的青色,像是没有睡好。 皇后瞧见后,询问道:“可是累着了?” 似乎以为赵小仪这是照顾八皇子累的。 赵小仪回过神,强撑起一个笑容,答道:“希儿夜里有些闹腾,妾身不放心,所以时常要起来看看。” 其实这是假的。 赵小仪这段时间都没怎么照顾八皇子。 她正为着娘家人茶饭不思。 皇后不知是信还是没信,只说:“不管怎么样,都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皇后看着她,“你如今到底是有皇嗣傍身的人了。” 随即又吩咐嬷嬷稍后往赵小仪的住所送些安神药过去。 赵小仪心神一震。 赵小仪抿紧唇线,福身道:“多谢皇后娘娘赏赐,妾身定会谨记娘娘教诲。” 皇后不置可否。 赵小仪便恭敬地退到自己的位置了。 奶娘抱着八皇子轻哄。 赵小仪看一眼,轻叹,“把希儿给我吧。” 奶娘遂将怀里的婴儿递过去。 赵小仪抚了抚八皇子的脸颊。 她如今的日子比之从前好过多了,可不能再犯傻。 只是…… 赵小仪闭眼。 对不住了爹娘。 女儿不孝,救不了你们。 另一边。 苏容华抱着七皇子落座。 才刚坐下,便听见七皇子咿咿呀呀的声音,并且还奋力地挥舞着自己的一双手。 苏容华顺着七皇子挥舞手臂的方向抬头,毫无意外地看见六公主的脸。 叶霜恰巧在此时回过头,见苏容华望过来,便对她弯了弯眼。 苏容华一怔,回以微笑。 七皇子见自己被忽略,顿时生气地用脑袋顶撞起苏容华来。 ——字面意义上的顶撞。 苏容华倒是不疼,只是有些忍俊不禁。 “你呀,既然这么喜欢你皇姐,之前怎么还不准你皇姐摸你头呢?” 苏容华不知道的是,七皇子的行为在现代有一种说法,叫傲娇。 七皇子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懵懵懂懂地看着她。 苏容华的心都要化了。 苏容华点了点他的鼻尖,“等到宴会结束后,我去问问你皇姐有没有空陪你玩,可好?” 七皇子虽然听不懂苏容华在说什么,却可以察觉到她话语里的安抚之意。 七皇子没有再闹腾了。 苏容华眼神柔和地看着他。 身边的嬷嬷以为她是在哄七皇子,实际上并不会去问。 然而让嬷嬷意外的是,满月宴结束后,苏容华竟然还当真去问六公主了。 嬷嬷惊讶。 她家中也是有小孩的,却没人会把对小孩说的话当真,绝大部分都只是哄小孩时说的假话罢了。 叶霜听见苏容华的询问后,爽快地答应下来。 随即,她又笑眯眯地揉了揉七皇子的脑袋。 “看不出来呀,皇弟这么喜欢我?” 七皇子眨了眨眼。 叶霜摸了几把过瘾后,看向自己的亲哥哥。 “哥哥,你待会儿要跟我和七皇弟去玩儿吗?若是不去的话,你就先回坤宁宫吧。” 叶承文恶狠狠,“我去!” 谁说他不去的! 四皇子也说:“我也去。” 叶霜当然不可能拒绝他。 四皇子想了想,“皇妹不若带两位皇弟来清心殿?” 他母妃给他挖的泥坑还在呢。 叶霜没有意见,“只是不知道充容娘娘那边……” 话音还未落下,四皇子立刻说:“母妃之前跟我说过,若是想带人来玩尽管过去就是,不必特意去问她。” 叶霜点点头。 她又看向苏容华。 苏容华笑道:“正好,我也顺便去跟梁充容叙叙旧。” 将一切安排妥当后,众人朝着清心殿出发。 赵小仪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不禁将期望的眼神投向八皇子。 她的确放弃不该有的幻想了。 但她也希望自己日后在宫中能有一席之地,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被皇帝看见。 赵小仪低声喃喃,“但愿你将来,能有你七皇兄一半聪明。” 但愿你将来能有七皇子的一半聪明,会去交好你的皇姐,甚至是太子。 这样,无论你的父皇是否看重你,我们的日子都会好过些。 清心殿。 苏容华抱着七皇子来到泥坑前。 得知四皇子是邀请七皇子他们来捏泥巴时,她还沉默了一会儿。 七皇子在她的怀里挣扎着要下去。 苏容华没奈何,只能放他下来。 见七皇子很快跟众人打成一片,她心神微松。 苏容华毕竟跟他们不是同辈人,担心自己在会让他们玩得不尽兴,遂借口跟梁充容叙旧离开了。 走之前还留下嬷嬷留在这里看顾七皇子。 七皇子下地后,无师自通地捏起泥巴来。 叶霜捏了个泥人给他看。 “皇弟快看,这是我捏的你,你瞧瞧像不像?” 七皇子懵懵懂懂地抬头看她。 叶霜也没指望他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只是将泥人怼到他面前,笑眯眯地问:“像吧?我也觉得像。” 那泥人捏得胖乎乎的,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儿,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 目睹全程的四皇子与叶承文:“……” 两人对视一眼,这一刻,他们的想法同步一致。 皇妹,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七皇弟看上去有这么傻吗? 七皇子眨了眨眼。 他盯着泥人看了一会儿后,忽地低下头,哼哧哼哧地继续捏泥巴。 叶霜克制着揉他脑袋的欲望。 不能揉! 她现在手上都是泥巴,不能弄到七皇弟头上去。 七皇子专心致志地捏着手里的泥巴。 叶霜给他瞧过泥人后,便没关注他了。 过了一会儿。 七皇子用自己那双小小的手,拽了拽她的衣袖。 叶霜:“……” 讲道理,虽然她玩泥巴,但是每次衣裳都很干净,也只有手上会沾些泥渍。 毕竟她都是挽起衣袖捏的泥巴。 不过她也没有说什么,温声询问:“怎么了?” 七皇子兴冲冲地将自己捏的泥人给她看,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亮得惊人。 叶霜低头看一眼。 不要指望一岁小孩捏的泥人有多么好看。 叶霜看着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泥人,摸了摸自己的良心。 最后,她昧着良心夸道:“皇弟真棒!捏的泥人都这么好看。” 第93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仅此而已 她语气飞扬,闪烁着欣然的意味。 七皇子虽然听不懂她说的话,却可以察觉到她话里的正面意思。 七皇子弯了弯眼,显然很是高兴。 叶霜随口一问:“不知皇弟捏的是谁?” 她也没指望七皇子能回答她。 然而,下一刻。 七皇子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思考。 最后,他缓缓地抬头,盯着叶霜。 叶霜:“……”怎么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七皇子把泥人怼到她面前,神色认真。 “……” 叶霜拒绝接受这是她自己。 她将泥人往七皇子那边推了推。 “不,皇弟,你肯定是没听懂我的意思。” 七皇子倔强地再次将泥人怼到她面前。 叶霜挣扎地推开。 七皇子顽强地继续将泥人怼到她面前。 像是在说,承认吧皇姐,这就是你! 叶霜能说什么呢? 她只能含泪认下这个泥人。 叶霜再次克制住自己揉他脑袋的冲动。 一本正经地说:“皇弟能有这份心意,着实不错,我很欣慰。” 旁边的叶承文与四皇子:? 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像是他们父皇曾经说过的话。 天色渐渐暗下来。 叶霜满不在意地拍拍身上的泥巴,顺便将七皇子拉起来。 “走啦皇弟。” 奈何七皇子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 叶霜转过头便见他像是如梦初醒似的,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他此刻的表情,那就是—— 不可置信。 是的,不可置信。 七皇子像是在此时终于发现自己身上都是泥巴。 然后,一瘪嘴。 叶霜:“……”坏了。 七皇子是个爱干净的孩子。 叶霜见他委委屈屈地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话说回来,没人告诉我,飞升后还要带孩子啊。】 虽然她没有飞升到仙界,而是回到自己的第一世了。 而且她的灵力也在飞升过程中被封印了。 不过,自从她过完四岁生辰后,便明显感觉到灵力恢复了许多。 叶霜怀疑随着年岁的增长,属于她的修为也会一点一点逐渐恢复。 若是按照这个速度,至多只需要二十年,她的修为就会完全恢复。 二十年对凡人来说,已经足够做许多事了。 但对她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而已。 凡人百岁的寿数,于她而言,也只是闭个关罢了。 叶承文与四皇子对视一眼。 他们早就知道,叶霜是飞升过来的。 他们想,虽然不知道皇妹为什么不是飞升到了仙界,而是又来当他们的皇妹了…… 但是。 叶承文与四皇子想,或许是神仙想要皇妹帮助大夏变得越来越好呢?又或许是神仙希望皇妹能够再与他们相见呢? 毕竟,皇妹前世可是五岁早夭了啊。 而此时距离叶霜五岁,仅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叶承文暗暗坚定神色,虽然不知道妹妹这世还会不会早夭,但他一定会想办法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叶霜不知道叶承文正在为她担心。 事实上,她对自己的早夭虽然有点在意,但还没到视若洪水猛兽的地步。 前世她是真正的五岁小孩,对此没有任何自救亦或是反抗的能力。 但是今生不同。 她不是真正的五岁小孩。 她是从修真界飞升而来的玄学宗师叶霜。 至于她的早夭?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仅此而已。 言归正传。 叶霜行至七皇子的面前,从自己身上摸出一条帕子,帮他擦了擦脸。 七皇子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她。 “没事的,等会儿回去后让充容娘娘带你沐浴洗澡好不好?” 七皇子被她轻缓的语调安抚到,下意识地点头答应。 叶霜弯了弯眼,将他交给苏容华后,便跟叶承文离开了。 嬷嬷尽职尽责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报告给苏容华。 苏容华颇有些哭笑不得。 “轻舟真是……” 七皇子睁着那双乌黑的眼看她。 苏容华顿时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不过还是要谢谢六公主才是。” 苏容华思索着该怎么表达自己的谢意。 嬷嬷道:“公主年幼,即使您有心送礼却也不合适,主子不若等日后有机会再向公主言谢?” 嬷嬷所说的言谢,并不是指嘴上说说的谢谢。 苏容华认为她说得有理,最终点头答应了。 苏容华将七皇子带回宫后,立刻吩咐人给他烧水沐浴洗澡。 七皇子见自己重新变得干干净净后,终于弯了弯眼。 另一边。 叶霜与叶承文回到坤宁宫。 元祐帝撞见他们后,心平气和地让他们去沐浴洗澡,尽快用膳。 “是。” 叶霜用过晚膳后,早早地歇下。 翌日。 御书房。 元祐帝召了郭少傅过来。 太子温声见礼,“老师。” 郭太傅应声,随即向元祐帝拱手。 “不知陛下召臣来是为何事?” 元祐帝道:“朕思虑许久,太子身为储君,若是终日待在御书房,实在是闭目塞听。” 郭太傅懂了。 陛下这是让他搞一搞户外教育。 叶霜批奏折的手一顿,欣慰。 【看来父皇还是有考虑到这点的。】 【一个人若是长时间不接触外界事物,终究不利于身心健康。】 然而她猜错了。 元祐帝提起这件事,有一半的原因是关心太子,另一半则是因为…… 元祐帝思忖过后,缓缓道:“若是朕不曾记错,太傅家的孙女如今也有七八岁了吧?” 叶霜猛地清醒。 【等等,这个发展是不是不太对?】 郭太傅大致猜到元祐帝如此问的原因,恭敬道:“回陛下的话,确实如此。” 元祐帝镇定自若地道:“若是有空的话,便让太子与她见一见吧,两人年龄相仿,正好可以认识认识。” 叶霜瞳孔地震。 【人家孙女才八岁啊!父皇你就这么急着拉郎配了!】 【太子也才十岁而已!】 相比于她的震惊,郭太傅这个纯古人则是接受良好。 大夏多的是十岁左右就让两家子女互相接触的,甚至还有刚出生就定下的娃娃亲。 而且,太子妃的人选肯定是要千挑万选的。 至于他孙女,只是让她提前接触一下太子,让两人认识认识一下罢了。 叶霜会震惊,是因为她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古人。 虽然她生活在大夏这个封建王朝,但是真计较起来前世今生,其实她也只在大夏待了六年多而已。 而她却在修真界生活了几百年。 所以相比起大夏,其实她对修真界更熟悉,也更有归属感。 修真界的人由于长寿,成婚的年龄也很晚。 所以,叶霜才会震惊元祐帝让十岁的太子去认识八岁的太傅之女。 第94章 发善心 【父皇可真是……】 叶霜在心里暗暗摇头。 元祐帝额角青筋狂跳。 什么拉郎配?话说得这么难听!他只是让太子和太傅之女认识认识而已,有什么问题吗?没有! 元祐帝理直气壮地想。 郭太傅则是恭敬地应下此事。 元祐帝如此信任他,还有意让他的孙女担任太子妃,这在他看来,是一份莫大的荣耀。 此事就这么定下。 元祐帝打算挑个合适的时间让太子和太傅之女见见。 恰在此时,有太监来报:“陛下,西凉使臣求见。” 西凉使臣? 西凉如今的王是温察川。 元祐帝道:“宣。” 太监领命退下,“是。” 西凉使臣很快被带进来。 入殿后,第一时间跪地道:“参见大夏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元祐帝沉吟道:“不知使臣前来,是为何事?” 西凉使臣满面笑容道:“我们的王听说陛下喜得龙嗣后,又想起曾经答应过您凡是逢年过节都会派使臣入京上贡,便吩咐我带着贡品过来了。” 原来是为此事。 元祐帝微微颔首,“既如此,稍后朕让人带你去一趟礼部罢。” 西凉使臣恭敬地应下。 叶霜若有所思。 【说起来,温察川自始至终都不忍心对自己的父亲下手,于是便让人将曾经的西凉王,如今的太上皇好吃好喝伺候着。】 元祐帝闻言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虽然他看不上如此心慈手软的做派,但他到底以此占了对方的便宜,所以也不会对此加以评价。 【在温察川继位的这段时间里,太上皇还几次试图夺回王位。】 元祐帝:? 这不能忍! 元祐帝不知道西凉的巫族与西凉王室是什么关系。 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西凉的巫族,似乎是忠于西凉王室的。 又或许两方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 总之,西凉巫族曾经多次听命于西凉王室。 西凉的太上皇也没少借用巫族将手伸到大夏。 若是太上皇夺回王位,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一定会报复大夏,报复帮助温察川夺走他王位的元祐帝。 元祐帝神色逐渐冷下来。 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元祐帝思虑过后,吩咐大太监,让西凉使臣和礼部交接完后,就来见他。 大太监道:“是。” 大太监与西凉使臣退下。 郭太傅见状,拱手道:“不知陛下可还有吩咐?” 意思是,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要吩咐,他就退下了。 元祐帝道:“无事,爱卿退下吧。” 郭太傅道:“是。” 西凉使臣将礼单交给礼部尚书确认无误后,再次被带回御书房。 叶霜此时已经不在御书房。 太子也回到东宫温习功课了。 无人知晓,元祐帝与西凉使臣说了些什么。 总之,西凉使臣是带着满面笑容回去的。 元祐帝眼神微闪。 比起太上皇,西凉的官员们还是更认可温察川这个王。 倒不是他多么雄韬伟略。 只是他不似太上皇那么阴险无耻,十分有底线,所以大臣们对他更有好感,也会拥立他。 但也不是所有大臣都不耻太上皇。 太上皇当了这么多年的王,自然不可能没有任何拥趸。 那些人平时不会有任何动作,然而若是遇上合适的时机,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太上皇。 元祐帝要做的,就是避免“合适的时机”到来。 同时他告诉西凉使臣,若是温察川的王位不稳,或是太上皇意欲复辟,可以向他,向大夏请求帮助。 当然。 元祐帝不是平白无故发善心。 这些帮助,都是有偿的。 尽管如此,也不妨碍西凉使臣感恩戴德。 元祐帝挥退使臣。 同时他也在心里计划着,等挑个合适的时间,让太子和太傅之女见上一见。 上书房。 梅少傅正在给皇子公主们讲课。 叶霜认真地听着,时不时会写一下笔记。 旁边,她的伴读,江明月正在给她研磨。 梅少傅讲完今日的内容后,又说起来国子监前不久才开始招录监生的考核。 梅少傅沉吟道:“国子监的监生们都是从各地考上来的才子,殿下们若是有机会,可以去监生们交流一番。” 梅少傅平日里不止会讲书本上的知识。 他还会旁征博引地讲解一些不痛不痒的时事政事。 这都是元祐帝要求的。 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只会读死书。 既然是皇帝要求,梅少傅当然唯有照办,但他自始至终拿捏着分寸,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不曾越过雷池半步。 直到下课后,众人才各自回宫用晚膳。 叶承文虽说出过几次宫,却未曾去过国子监,故而他对梅少傅口中描绘的监生们很是好奇。 翌日,他跟自己的妹妹提起此事。 叶承文道:“不知那国子监的监生们,是否如同梅少傅所说那般,品行高洁,勤勉好学。” 叶霜想也没想地点头道:“那些监生里,肯定会有这样的人。” “不过,国子监监生众多,有品行高洁之人,自然也会有人品低劣者,有勤勉好学的人,自然也有懒惰懈怠者。” 叶承文的热情稍稍退却,“妹妹你说得有道理。” 却仍是说:“若是有机会见见那些监生就好了。” 叶霜直接拆穿他,“我看你是想出宫玩儿吧?” 叶承文摸了摸鼻尖,“果然瞒不过妹妹你!” 叶霜发出灵魂拷问,“功课做完了吗?明日要学的文章预习了吗?那些诗作都背完了吗?” 叶承文斩钉截铁道:“当然!” 他才不是为了玩乐而罔顾学业的人! “嗯……既然这样,那我们去跟问问母后吧。” “好耶!” 叶承文兴致很高。 皇后自然不会限制自己的儿女出宫。 她爽快地将出宫令牌给了两人,还派了侍卫随身保护。 准备出宫前,叶霜想了想,说道:“我们不若顺道问问四皇兄去不去?” 叶承文答应下来。 虽然他很讨厌四皇兄跟他抢妹妹,但是两人相处久了多少有点感情。 叶承文不肯承认,自己还是有点喜欢四皇子的。 他才不喜欢跟他抢妹妹的人呢! 他只是不想拒绝妹妹才会答应下来! 叶承文在心中反复地告诉自己,最后成功将自己说服。 没错,他一点也不喜欢四皇兄! 也不是很想跟四皇兄玩儿! 他只是不想拒绝妹妹而已! 叶承文满意地点点头。 两人相携来到清心殿。 四皇子征得梁充容的许可后,便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几人路过御花园时,恰巧撞见准备回宫的二皇子与三皇子。 二皇子见他们身边还跟着侍卫,眯了眯眼。 “皇弟皇妹们这是要出宫?” “是啊。”叶霜看着他,“皇兄要不要一起来?” 她这话不是真心邀请。 也不是客气。 大概类似于,有人跟你说:“哟,挺有钱啊,这么贵的东西都买得起。” 然后你回:“是啊,你要不要买一个?” 这样。 若是开启话题的那方具有挑衅意味,那么回话的人也隐含挑衅;若是开启话题的那方并无恶意,那么回话的人也没有恶意。 不巧,二皇子是前者。 他在心底狠狠表达自己的不屑,面上却是无事发生。 长达一年的禁足,他多少还是有点长进的。 三皇子关怀了下自己的弟弟妹妹。 先是问有没有带够侍卫,又是问有没有带够银两,两拨人过了会儿才分别开来。 叶霜带着她的两位皇兄来到京城外。 她看向叶承文与四皇子。 叶承文沉吟道:“我们先去四处逛逛,等到天色暗下来,最后再去百味楼用膳如何?” “听说达官贵人们都爱去那百味楼,想来那里的饭菜很好吃吧。” 叶霜点头道:“可以去试试。” 【不过,再好吃也不会有皇宫的好吃。】 这倒是。 俗话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毕竟是皇族,无论是文臣武将,还是御医御厨,每行每业的人才都是顶尖的。 不过她没有说出来扫叶承文的兴。 在别人兴致高昂的时候泼冷水,可是会挨揍的! 而且她也不是这么没有眼力见的人。 无论什么东西,都要自己试过才知道是好是坏。 叶承文若是知道她的良苦用心,会默默地看她一眼,然后说:“可惜我已经听到了。” 总之,几人就这么朝着自己的目标出发。 身披甲胄的侍卫跟在他们身后随行保护。 直到天色渐晚,他们才来到百味楼。 百味楼的掌柜见几人仪表不凡,华服秀美,还有侍卫随身保护,立刻断定几人来头不小。 态度霎时热情许多。 天子脚下,出门奴仆成群的不少,却鲜少见有侍卫佩刀保护的。 掌柜不敢深想几人的出身,热情地招待他们来到顶层的厢房。 叶承文惊讶,“一个酒楼的厢房,竟然奢华至此?” 事实上,皇宫还有比这更奢华的。 叶承文惊讶,是因为那掌柜问也没问,直接将他们领到顶层厢房了,导致他误以为百味楼里的厢房都是如此布置。 一个厢房不至于让他惊讶,但若是整个酒楼都是如此奢华的布置,足以见这百味楼背后的主人多么有钱。 叶霜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道:“那掌柜虽然隐藏得很好,但其实他的视线一直在我们之间,还有侍卫身上流连。” “想来是对我们的身份有所猜测,才会将我们带到这里。” 四皇子也是点点头。 虽然他没有说,但他看出来了。 从小的生活环境,导致他很会察言观色。 叶承文恍然,“原来如此。” 【哥哥可真是傻白甜。】 “……” 叶承文与四皇子虽不知傻白甜是什么意思,但是每个字拎出来他们都懂。 是以,两人很快明白过来傻白甜的涵义。 四皇子心想,皇妹形容得还挺形象。 叶承文气鼓鼓。 他哪里傻白甜了! 他只是不通人情而已! 总之,他不服! 叶承文心想,他才不是傻白甜。 要说傻白甜,他觉得妹妹才是。 每个妹妹在自己哥哥的眼里都是一副好骗好欺负的模样。 叶霜也不例外。 在叶承文的心中,自己妹妹实在是太单纯了。 没见着二皇子之前还挑衅他妹妹吗! 至于自己妹妹其实没有被欺负到,并且还很厉害? 不好意思,他看不见。 有掌柜的千叮咛万嘱咐,后厨的人很快将他们点的菜送上来。 甚至还有小二问了要不要让人伺候他们用膳。 服务可以说是很周全了。 几人却是想也没想地拒绝。 他们只是来吃饭的,又不是来玩的。 小二极有眼色地退下了。 厢房内只剩下他们三个,以及贴身保护的侍卫。 三人欢乐地开始尝起自己从前未曾吃过的菜式。 隔壁厢房有袅袅的抚琴声传来。 穿透力不是很强,却依然可以听见。 叶霜笑了笑。 “看来这厢房的隔音不是很好。” 叶承文道:“吃饭的时候听人弹琴,真是……” 他微顿,最后说:“真是好雅兴。” 父皇用膳的时候都不会叫人过来弹琴给他听。 这些贵族还真是会享受啊。 叶承文单纯地想。 他边用膳,边听着来自隔壁的琴声。 那琴声起初是柔和的。 忽然猛地变调,琴声高昂热烈。 “铮——” 像是弦断了的声音。 叶承文虽然不懂乐理,却也能听出来这琴声后半部必然是恢宏而具有气势的,只是还未进入高潮便被人打断。 可惜两个字还未来到嘴边,便听见隔壁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摔了。 叶承文:“……”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他还是想说。 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隔壁逐渐响起争执的声音,讥诮地,冷漠地,什么都有。 叶承文都还没有想到去找掌柜,便立刻有小二过来赔罪。 小二点头哈腰道:“实在是对不住,掌柜特意让我过来赔礼道歉,几位客人可要换个厢房?” 叶承文看向四皇子还有叶霜。 他没有直接自己做决定。 叶霜道:“换吧。” 叶承文与四皇子都没有意见。 小二大大地松了口气,堆起笑容道:“几位客人随我来。” 三人才踏出厢房,便见隔壁厢房的门大肆敞开。 内里有几位明显是贵族的人,还有一名抚琴的女子,以及…… 叶承文停下脚步。 以及剩下的那名少年,瞧着似乎是国子监的监生。 第95章 谁家的小辈不会犯错呢? 叶承文神色古怪。 他下意识地回想起梅少傅夸赞国子监监生的话。 品性高洁? 可以看出来,那名国子监监生在努力维持着自己的体面,然而尽管如此,却依然可以窥见他表情里隐隐的殷勤。 以及讨好。 叶承文在心里暗想,皇妹说得果然不错。 国子监监生众多,既然有品行高洁不慕权贵的人,那么自然也会有人品低劣贪慕权贵的人。 叶承文收回目光。 眼见几人的背影渐行渐远,那名抚琴的女子咬咬牙,心一狠,豁出去地冲过来,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叶承文惊了下。 这这这,虽然平时别人见了他都要行礼,但上来就跪的人还是少见。 侍卫没给她机会冲到几人身前,当即毫不犹豫地拔出佩剑,架在那女子的脖颈间。 女子却恍若未觉,砰砰砰地磕着头,“求贵人救命!求贵人救命!” 恍若天鹅般修长白皙的脖颈,顿时流下血色。 侍卫的刀却依旧稳稳当当地架在她脖颈上。 厢房内的贵族以及监生齐齐变色。 尤其是贵族。 也就是包下这间厢房的乐正侯。 乐正侯身为贵族,但身边的护卫却也没人会随身佩剑。 所以他当即判断,这三名小孩的身份不简单。 甚至恐怕是皇亲贵胄。 想到这里,乐正侯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冰冷的目光扫向旁边的监生。 监生顿时赔起笑脸,“侯爷莫气,我这就去把莫娘拽回来。” 被他唤作莫娘的女子仍然在砰砰磕头,“求贵人救命!” 叶霜心底叹气,“你先起来吧,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听这话,似乎是打算管了。 莫娘几乎喜极而泣,她也真的流下泪来了,“多谢贵人愿听小女一言!” 她原先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没承想,厢房的门打开的一刹那,却叫她看见几名锦衣华服的小孩。 若是寻常装扮的孩童,她是不会贸然求救的,平白牵连了无辜的人。 但这几名小孩不同。 莫娘在京城有名的胭脂铺做帮工,终日与那些贵族小姐打交道,多少有几分看人的本事。 故而她在短短的几秒内迅速做出判断,孤注一掷地跪出来了。 她知道,自己的举动很冲动。 稍有不慎,她甚至没有机会跪下,而是直接成为那侍卫的刀下亡魂。 但她别无选择。 莫娘双眼含泪,再次道:“多谢贵人!” 她是喜形于色了。 却有人脸色阴沉了。 监生拉着一张脸过来。 “莫娘,莫要在此丢人现眼!还不快起来?!” 监生又忙转向叶承文,赔笑道:“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几位贵人莫要将她放在心上。” 监生以为他们几人以叶承文为首。 叶承文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转头就看向叶霜。 “妹妹,你说要怎么办?” 听妹妹的准没错,他听妹妹的! 四皇子也看向自己的皇妹。 “妹妹,你说要怎么办?” 防止暴露身份,他没有喊皇妹。 四皇子的想法与叶承文同步一致。 听皇妹的准没错,他听皇妹的! 叶承文瞪向四皇子,你个复声虫! 竟然还学我说话! 四皇子假装未曾察觉他的控诉,神色自若。 他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监生也没有想到,这几人竟然是以看上去最嫩的小女娃为首。 监生又转向叶霜。 他笑道:“这位贵人,莫娘是我的妹妹,我作为她的兄长自然也不会害她,方才不过是她胡言乱语,还请贵人莫要信以为真。” “胡言乱语?” 莫娘眼神倏然冷厉起来,“你作为我的兄长,却一心想要将我卖给那些老爷们,今日还骗我过来说是向我道歉,结果……” 结果竟然是让她过来陪人卖笑! 后面的话,莫娘没有说出来。 但在场的所有人,却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叶承文除外。 他没经历过人心险恶,只猜到监生定是对她做了很过分的事,却猜不到是什么过分的事。 监生曾经几次三番想要将莫娘卖出去。 不过之前他还只是言语间的试探,打探打探莫娘的口风,以及那些贵人的看法。 这段时间他都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 莫娘还以为他是死了心。 监生前几日跟她说,他想起自己之前竟然想要将她卖掉图谋富贵的想法,就觉得自己实在是畜生不如。 所以他决定跟她道歉,用自己攒的银两,请她吃一顿百味楼的饭菜。 莫娘拒绝无果,便只能来了。 然而等待她的,却是一把琴,以及首位上不怀好意的乐正侯。 莫娘发现自己被骗后,原先是准备直接甩袖走人的。 奈何她兄长还在这里,而且还不愿意走。 莫娘狠狠心,打算不管自己的兄长,然而厢房内还有几名五大三粗的护卫。 由不得她。 她只能坐下来抚琴。 直到乐正侯试图对她动手动脚的时候,莫娘才忍无可忍,挣扎间撞翻了案前的琴。 所以才会有叶承文在隔壁听到的声音。 莫娘红着眼,将这些事情都讲了。 叶霜微微颔首。 莫娘越是往下说,监生的冷汗就越来越多。 显然他也知道,自己此事究竟是有理还是无理,是对还是错。 监生中途试图去阻拦莫娘继续往下说,结果被侍卫毫不犹豫地拔刀架在脖子上了。 尽管侍卫不曾开口威胁,叶霜更不曾朝他这边投来一眼,但监生还是有一种莫名的直觉。 若是再试图阻拦,只怕自己要人头不保。 监生只能等着莫娘说完,看着她说完后,噗通跪地,“求贵人救命!” 监生脸色难看。 在他看来,莫娘口中的求贵人救命,无异于在说:“求贵人帮我杀了我这哥哥,替我做主!” 乐正侯脸色也不好看。 但他还未曾摸清这几个小孩是什么来头,便没有贸贸然地行动。 等到莫娘红着眼把话说完的时候,乐正侯才和颜悦色地开口:“不知几位是哪家的后辈?也许我还认识你们的长辈呢。” 是的,和颜悦色。 毕竟面前的几个小孩显然是出身贵族,他也是贵族,四舍五入不就等于一家人吗? 至于这一家人似乎是打算坏他的好事…… 乐正侯笑容和蔼。 谁家的小辈不会犯错呢? 第96章 他忍 乐正侯自认是一位慈祥仁厚的长辈。 不就是打他的脸想要从他手下抢人吗? 他忍。 乐正侯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确认是不会出差错的长辈标准笑容后,缓缓走上前来。 侍卫没有拔剑。 乐正后松了口气。 看来这几名小孩背后的家族,或许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值得忌惮。 然而当他试图再进一步时。 “铮——” 侍卫毫不犹豫地拔刀,警告道:“不得再近前半步!” 乐正侯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若是寻常时候有人靠近,侍卫是不会如此果决地拔刀的。 但现在情况不同。 几位殿下明显是要与这位贵族起冲突,为防止发生意外,他们当然要阻止对方的靠近。 乐正侯果断地后退一大步。 他面上仍旧是长辈关爱的笑容,温和道:“不知几位是哪家的小辈?” 乐正侯在心底飞快地盘算着。 若是这几名小孩只是经不起推敲的纸老虎,他当场就让护卫把他们扔出去! 若是他们的家世凌驾自己之上…… 乐正侯笑容慈爱。 小辈犯错罢了,他是个很宽容的长辈,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 叶霜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转而问道:“乐正侯?” 乐正侯下意识地应道:“是,是我。” 随即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么殷勤做什么! 听上去就好像他很怕这几个小孩似的! 乐正侯给完自己巴掌后,细细地打量眼前不足他一半高的小女孩。 瞧着倒是很有气势…… 而且还能认出自己来。 想必是常与贵族打交道。 只是为什么他不记得自己还认识这样的小辈? 乐正侯不知道的是,叶霜其实并不认识他,只是她会算命,算出来的而已。 而她会用反问句,也是考虑到叶承文和四皇子都在,所以营造出一种自己之所以能够认出乐正侯,是因为从前宫宴或者其他时候见过罢了。 毕竟他们是皇族,认识几个贵族不是很正常? 叶霜沉吟道:“乐正侯,你可知买卖人口是何罪?” 买卖人口? 乐正侯脸色沉下来。 他原先是想和和气气地将这几名小孩送走,结果对方上来就给他扣这么大一顶帽子。 简直是得寸进尺,欺人太甚! 侍卫的刀折射出刺眼的光。 乐正侯笑容可掬,“视情节而定,严重者当斩。” 叶霜微微颔首,“不错。” 她毫不客气地走到主位上坐下。 叶承文与四皇子对视一眼后,也纷纷落座。 乐正侯满心憋屈。 贵族之间送几个美人是常有的事,他怎么就买卖人口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大夏律法所说的买卖人口,主要是针对人牙子!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大夏律法所说的买卖人口向来是针对人牙子,至于贵族,倒是有过官员想要以此给他们套上枷锁,却都被挡了回去。 “送友人自己的爱妾和姐姐妹妹的事,怎么能叫买卖人口呢!” 就是这么理直气壮。 叶霜看向莫娘,询问道:“你可有卖身契?此次百味楼事件又是否知情?” 莫娘果断答道:“我不曾将自己卖身为奴,更不曾将自己卖个任何老爷!” “既如此……” 叶霜视线转向监生。 她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见监生毫不犹豫地跪地,道:“贵人,冤枉啊!” “我原先只想一心读那圣贤书,不攀附任何权贵,奈何莫娘知道我有门路认识这些贵人老爷后,便求着我帮她一帮。” 监生几乎涕然泪下,“我是想要一身傲骨的,奈何莫娘不让啊!” 莫娘气到发抖,“你!无耻之徒!” 监生以为自己能糊弄过去。 毕竟这几名小孩再是贵族,也终究是小孩。 还指望他们多聪明吗? 监生不屑。 恐怕还没有他一半聪明。 两方的口径顿时不一致起来。 乐正侯看向叶霜。 不知道这小孩会不会信了…… 下一刻,他听见那小孩说:“既如此,我便谴人去问问你的街坊四邻吧。” 监生一愣。 他向来不把自己这个妹妹放在眼里。 所以他做这些事的时候,也没有可以掩盖。 前几次他和莫娘的争执,可是被邻居们听得一清二楚。 监生的冷汗霎时下来了。 但他却没有立刻张口承认。 若是不承认还有救,但若是承认了…… 叶霜问过莫娘她家在哪儿后,派了侍卫过去。 等待的过程中,监生的目光频频投向乐正侯,期望对方能救自己一命。 乐正侯却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笑话。 他跟那监生非亲非故,又没有任何利益关系,凭什么为了个平民去得罪另一个贵族? 他又不是傻子! 监生此次将自己的妹妹献上,为的是图谋富贵。 毕竟他也没有什么值钱或是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唯一能令那些贵人侧目的,也只有他这个如花似玉的妹妹。 所以监生才会动起歪心思。 而此刻…… 监生见乐正侯完全无视他,顿时心如死灰。 满脑子都是自己是不是哪里惹得对方不喜了。 甚至升不起半分的反抗心思。 侍卫回来后,恭敬地道:“回主子的话,那些邻居都说了,确有此事。” 叶霜看向监生,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监生张了张嘴,最后像是想起来什么,突地道:“我、我……” 监生的话卡在喉咙里,他盯着对方稚嫩的脸,咬牙道:“那么多人将自己的姐妹送给那些贵人老爷,大家也都对此屡见不鲜,更不会有人指责这是错的。” “你为何要多管闲事,横插一脚?” 若是坐在上首的是位年岁稍长的贵族,他是断不敢发出自己的质问的。 但现在坐在上首的,只是一位看起来不到五岁的小女孩。 所以监生才会有勇气说出自己的质问。 叶霜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 她没有针对这番话进行反驳辩论。 而是道:“那么多贵族以人命取乐,也没有人站出来指责抨击他们说这是错的。” “所以,不若将你给他们玩一玩?” 监生的脸白了下来。 第97章 无话可说 有句话说得很不错。 刀不砍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监生就是这样的人。 叶霜刚才那句反问的话出口后,监生就没有再说话了。 此时他已辩无可辩。 “看来你是无话可说了。” 叶霜吩咐贴身保护的侍卫,“你去将他扭送至大理寺卿那处,务必将事情的始末经过与大理寺卿说明白。” 侍卫抱拳领命,“是!” 监生脸色惨白地被带下去了。 此时的他已经生不起半点反抗的心思。 莫娘喜出望外,再次行了个大礼,郑重地跪下去,“莫娘多谢贵人救命之恩!” 叶霜坐在上首注视着她,不曾阻拦。 因为她知道,若是不让莫娘行完这一礼,对方恐怕会于心不安。 乐正侯脸色铁青。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这三个小孩是哪家的后辈呢! 竟然如此无礼,还插手长辈的事! 但在没有摸清对方的底线之前,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乐正侯盯着那将监生拖出去的侍卫背影,眼前霎时仿佛拨开迷雾般清明,后背爬上冷汗。 也不知这几个小孩是何出身,竟然还能与大理寺卿说上话! 乐正侯此刻无比庆幸,由于自己的小心谨慎,所以刚才没有做下什么不可挽回的蠢事。 叶霜察觉到,乐正侯的态度倏然间变得殷勤了。 她不是真正的五岁小孩,很快想明白其中缘由。 乐正侯擦了把头上的冷汗,笑着问道:“不知几位贤侄可还有何要事?” “若是无事,本侯便先回去了。” 尽管事情已经解决,叶霜却没有立刻松口让他离开。 叶霜沉吟道:“陛下向来见不得那些欺男霸女之事……” 她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乐正侯却懂了。 他心底有些愤懑,却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 管天管地,你还管起我后院了?! 侍卫像是为了威慑,稍稍拔刀,那把锃亮的大刀再次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乐正侯顿时又冷静下来。 形势比人强。 不就是威胁他不准再收那些被献给他的女子吗?他忍! 当然,乐正侯也不可能就此收手。 只不过今后他行事会更隐蔽,而不似现在这般张扬罢了。 打定主意后,乐正侯的脸色重新变得和颜悦色。 他一口答应下来。 叶霜看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起身离开。 叶承文与四皇子跟上去。 厢房外,掌柜正在外面急得团团转。 方才他就想进去,奈何侍卫拦着不让进,因此他只能在外面焦急地等待。 掌柜见他们毫发无伤地出来后,大大地松了口气。 乐正侯的脾气火爆,掌柜是知道的。 再加上面前几个是最不受控制的小孩,掌柜一度担心他们在里面打起来,最后落得两方受伤的局面。 要知道,这两方无论是谁,他都惹不起啊! 幸好幸好。 掌柜殷勤地问:“新的厢房已经准备好,几位客人随我过来吧。” 叶霜看向叶承文与四皇子。 那两人齐齐道:“不必了。” 天色已经很晚了。 再不回去,宫门就要落钥了。 第98章 怎么样父皇? “贵人!” 叶霜才刚迈过门槛,就听见莫娘的声音响起。 莫娘急匆匆地跑过来,有些气喘,“莫娘多谢贵人救命之恩,贵人若是有需要差遣莫娘的地方尽管说。” 叶霜摇头,“我没什么需要你做的。” 莫娘又说:“贵人大恩大德,莫娘无以为报,若是贵人不嫌弃的话,莫娘愿在贵人身边做一婢女贴身伺候。” 莫娘是这样想的。 她出身平民,没什么值钱亦或是拿得出手的东西,唯有将自己卖给救命恩人当婢女伺候,才能偿还恩情。 “不必。” 叶霜道:“我已有两名贴身婢女。” 莫娘便开始绞尽脑汁想自己还有没有可以偿还恩情的东西。 正在她苦苦思索的时候,便听见恩人又说:“我不过是随手而为罢了,你若是实在过意不去想要报答,便往慈幼局捐些用不上的东西罢。” 莫娘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当即心下升起浓浓敬意,她行了个礼,“是。” 掌柜待他们说完后,作手势道:“贵人,这边请。” 叶霜微微颔首。 结完账后,她跟叶承文还有四皇子回到宫中。 三人在清心殿门前分别。 叶霜挥挥手,“再见啦,四皇兄。” 四皇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再见。” 叶霜看向叶承文。 叶承文便也道:“再见。” 四皇子面对他时热情消退许多,两人之间的氛围很是客气,“再见,五皇弟。” 叶霜与叶承文回到坤宁宫时,恰好望见在宫门口等待他们的皇后。 “母后!” 叶霜扑到她怀里。 叶承文紧随其后。 “母后!” 两人蹭了蹭皇后,又抬起头来用那双黑亮的眼眸看着她。 皇后心底一软。 皇后弯了弯眼,“快去准备用膳吧。” 叶霜点点头,“嗯!” 虽然她和叶承文已经在百味楼吃过了,但是两人当时还没吃几口就被隔壁的声音吸引,再之后就是为那自称莫娘的女子做主。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时,又急着在宫门落钥前赶回来,所以两人晚膳可以说是没怎么吃。 元祐帝也在此时批完奏折过来用膳。 膳桌上,他随口一问:“今日你们出去都玩了些什么?” 叶承文下意识地看向自己妹妹。 叶霜无辜抬头,看着元祐帝,道:“我和哥哥还有四皇兄去百味楼尝了个鲜。” 元祐帝眯了眯眼,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应。 叶承文的反应让他猜出事情恐怕没有自己女儿说得这么简单。 元祐帝放下筷子,“说说吧,你们今日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他的话才堪堪落地,叶霜便立刻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今日确实做了件好事。” 元祐帝眉头微挑,“哦?” 然后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叶霜便放下筷子,绘声绘色地从京城有多好玩儿讲到自己从乐正侯手下救下一无辜女子。 元祐帝没有打断她。 皇后也不知何时放下筷子,眼神温和地望着自己女儿。 叶霜眉眼恣意地讲述完后,笑了笑道:“怎么样父皇,儿臣今日是不是做了件好事?” 第99章 表姐出嫁 元祐帝微微颔首,“倒是确实做了件好事。” 叶霜骄傲地挺了挺胸。 至于乐正侯以及那监生…… 元祐帝在心里给二人分别记了一笔。 叶霜与叶承文用过膳各自回屋睡觉后,却听见皇后忽地开口:“陛下,扶光的婚期不日降至,臣妾届时想亲自前往……” 元祐帝知道她的用意。 无非是为自己侄女撑场子罢了。 元祐帝当然不会不近人情到如此地步,这点小事还不答应。 “皇后若是要去,记得带上禁军护卫才是。” 皇后笑了笑:“多谢陛下关心,臣妾记住了。” 元祐帝思忖片刻,“若是朕不曾记错,霜儿和承文似乎与英国公府的四小姐关系极为亲密,三人还时常约着一块出宫玩耍?” 皇后点点头。 元祐帝继续道:“那四小姐又出身皇后娘家,朕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将她看轻了去。” 事实上,现在也没人敢看清萧扶光。 毕竟还有皇后在。 元祐帝沉吟道:“既如此,待她婚礼那日,朕写一封圣旨让王福来走一趟,再给她送些贺礼过去。” 王福来是他身边的大太监。 婚礼当日,皇帝让贴身伺候的大太监送去圣旨并贺礼,足以见其的重视。 皇后动容,“陛下……” 元祐帝笑了笑,道:“无妨,皇后不必多说,朕都知晓。” “皇后这些年将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阖宫上下提起来无一不是称赞,如今都是朕应该做的。” 又感念似地说:“更何况,你还为朕生了个好女儿。” 尽管没有挑明,皇后却仍然知道元祐帝在说什么。 皇后最初知道不止她可以听见自己女儿心声的时候,其实是担忧的。 霜儿某些心声过于跳脱,甚至可以说是大逆不道,若是因此惹了陛下不喜可如何是好? 虽说自己身为中宫,即使孩子被皇帝厌弃,影响也不是很大,但做母亲的,怎么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被所有人喜欢呢? 也没有母亲希望自己的孩子会被亲生父亲所不喜。 不过…… 想到从发现可以听见心声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年多,元祐帝始终不曾因此重罚过自己女儿,皇后便松了口气。 悬在心中的那块巨石也终于可以放下了。 皇后行过礼后,便带着嬷嬷离开了。 她嘴角衔着抹恬淡的笑容。 无论自己是为什么可以听见心声,总归她还有那么多时间可以和霜儿慢慢相处,一切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解开谜团。 元祐帝没有立刻离开膳桌。 伺候的宫人见皇帝还坐在位置上,便也不敢收拾碗筷。 大太监眼观鼻鼻观心,出气时都小心翼翼。 他侍奉陛下多年,知道陛下此时正在思考,自然不敢贸贸然打断。 元祐帝在想,眼下是否是个可以向贵族发难的时机。 这位帝王御极数十载眯了眯眼。 元祐帝登基初忙着收拾先帝留下的烂摊子,又要应付虎视眈眈的北齐与东陵,这些年更是要治理国家,确实腾不出手来对付那些贵族。 但现在不同了。 大夏如今呈现出欣欣向荣的状态,整个国家的负荷没有元祐帝初登基时那么重。 西凉与北齐还有东陵前段时间也各自送来财宝,充盈了大夏的国库。 元祐帝思绪发散,又想到带着船队出发的江明月。 也不知道对方现在有没有找到那名为土豆红薯的作物…… 元祐帝按捺下蠢蠢欲动的心思。 再等等…… 现在还不是时候。 元祐帝暗暗摇头,起身回到寝殿休息。 大太监亦步亦趋地跟上。 萧扶光婚礼当日。 皇后携自己的一双儿女亲临,皇帝身边伺候的大太监带着圣旨过来,笑容可掬地宣读圣旨。 身后还堆着数箱贺礼。 其中一部分来自其他国家贡献给元祐帝的宝物。 宾客们咂舌。 看得出来,帝后是真心疼爱这位侄女了。 萧扶光很是感动,她虽然早有预料,皇后或许会来,却没想到元祐帝还会专程派大太监送来赏赐。 大太监笑眯眯道:“四小姐,接旨吧?” 萧扶光双手接过这封祝贺她婚姻美满的圣旨。 不久后,这封圣旨将会摆到她的祖祠里供奉起来。 ——毕竟这是皇帝的圣旨。 萧扶光朝着皇后郑重地行了一礼,道:“多谢皇后娘娘厚爱。” 她以为这封圣旨以及元祐帝的赏赐,都是皇后替自己求来的。 皇后自然知道她这番举动是何缘故,淡淡一笑。 “不必多礼,真要说起来,此事乃是你表妹表弟的功劳。” 萧扶光微微困惑。 虽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皇后总归不会骗她,便朝着叶霜还有叶承文行了一礼,笑着道:“既如此,扶光便在此谢过两位殿下。” 叶霜与叶承文也不知其中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两人对视一眼后,齐声道:“表姐快起来吧。” “今日是表姐大喜的日子,那些虚礼就不必了。” 萧扶光弯了弯眼。 叶霜和叶承文自然也有给她准备贺礼。 两人让贴身的宫人将贺礼送过去登记。 皇后眼神温和地看着这一幕。 这才道:“前不久陛下他还跟本宫感慨,你们仨儿感情是真好,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萧扶光心下了然。 原来陛下是因为听说自己与表弟表妹关系好,所以才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再见眼前两个小孩看向自己时那双含笑的眼睛,萧扶光心底暖融融的。 何其有幸,她能够遇到这些真心待自己的人。 春光明媚。 英国公府四小姐的婚礼,热闹非凡。 其陪嫁更不必说。 皇后疼爱自己的侄女,从自己私库挪了好些宝贝贴进去。 皇帝更是出手阔绰。 这场婚礼,可以说是面子里子都有了。 前来赴宴的宾客们心下纷纷自有计较,席间觥筹交错。 靖南王与宾客们喝得红光满面。 肉眼可见的十分高兴。 你要问他为什么这么高兴? 儿媳妇还未正式过门,就给他挣足了脸面,他能不高兴吗? 再想到萧扶光有多受帝后的宠爱,以及府上堆着的那些宝贝,靖南王整个人都喝得晕乎乎的。 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了! 这么好一桩婚事,竟然让他那个糟心儿子捡到便宜了! 第100章 父皇的良心 靖南王越想越乐呵。 虽然不知道他那糟心儿子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要娶妻,不过只要他愿意娶妻给王府传宗接代,其他的那都不是事儿。 靖南王乐颠颠地给自己续杯。 清河郡主也在此时走出来。 萧扶光见到她时,眸光微闪。 或许在旁人看来,这是一位刁蛮任性的郡主。 毕竟清河郡主曾经放言,若不是她认可的嫂子,那就别想进靖南王府的门。 京城贵妇们深知清河郡主的霸道,除去想要攀高枝的,没人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受罪。 萧扶光却知道,事实并不是如此。 除去她和叶霜,以及不问世事的了空,唯有清河郡主知道靖南王世子是女儿身。 奈何靖南王不知道。 不仅不知道,他还多次想要给靖南王世子找个女郎。 清河郡主为防止靖南王世子的真实性别暴露,唯有出此下策。 靖南王见自己女儿朝着这边走来后,登时,头皮就是一麻。 他下意识以为清河郡主是来找萧扶光麻烦的。 当初清河郡主的那番话,不止是京城贵妇们被慑住了,靖南王也是其中一员。 虽说他将世子要迎娶萧扶光的事告诉清河郡主后,对方也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 但是,靖南王依旧忍不住担心。 甚至他已经站了起来。 好友们奇怪地看着他。 靖南王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吹吹冷风,清醒一点。 然后,朝着清河郡主走过去。 俨然是准备拉架的模样。 然而,下一刻。 在他不可思议的目光里,清河郡主与萧扶光相谈甚欢。 虽然氛围算不上热络,却足够友好。 也没有他想象中剑拔弩张的场景。 靖南王:“……” 靖南王抹了把脸。 他面无表情地从给自己倒了杯冷水,克制住从头浇下来的举动,大喇喇地给自己灌下去。 他怀疑自己还没酒醒。 靖南王揉了揉眼睛,却发现自己视线里的画面依旧是那么和谐,那么美好。 清河郡主唇边的笑意仿佛冰雪消融,干净而纯粹。 便是他这个父亲,都鲜少见到清河郡主这般收敛周身尖锐的时候。 当然,清河郡主并非是目无尊长,不把靖南王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事实上,除了靖南王想要给世子娶世子妃的时候,她都很尊重靖南王。 只是她恭敬有之,高傲有之,却很少会露出这么温和的一面。 靖南王诧异之余,却也格外欣慰。 “看来这孩子还是有所成长……” 靖南王笑着摇摇头,坐下去继续喝酒了。 “来来来,今晚不醉不归!” 席间响起碰杯声。 萧扶光顺着声源看过去,笑了笑。 “看来公公今日心情十分不错。” 清河郡主含笑点点头。 靖南王世子很少瞒着她关于自己的事。 故而清河郡主也知道,萧扶光知道靖南王世子是女儿身的事。 两人守护着共同的秘密,且萧扶光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嫂嫂,在清河郡主看来,她们今后便是一家人了。 对待一家人,她自然是和颜悦色,态度哪哪都好。 叶霜和叶承文由于年龄小,没有参与到大人们的应酬里。 皇后身为国母不便久待,再加上她也知道若是自己在这里会让众人不自在,所以没有待太久就回宫了。 今日来赴宴的宾客很多。 既有权贵世家,也有名门清流。 叶霜还看见教导太子功课的郭少傅了。 原先她已经收回目光,却在瞧见郭少傅身后的小女孩时,顿了顿。 叶霜不禁将自己的视线投过去。 【这就是父皇中意的太子妃人选?】 太子妃? 叶承文微愣。 他下意识地想,父皇这么快就要给太子娶妻了吗? 叶承文也忍不住看向小女孩。 郭佩兰仿佛察觉到投注到自己身上的视线,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来。 她今年不过八岁而已,正是小孩儿机灵古怪调皮捣蛋的年纪,一双黑亮的眼眸转了转,瞧着很是聪明。 郭佩兰认出看着自己的两人是皇后的皇子公主。 郭佩兰冲着二人笑笑,露出颊边浅浅的酒窝。 祖父说了,做人要讲礼貌,所以她不能在和人对上视线后直接转过身去。 叶霜和叶承文怔了下。 尔后,两人也是回以礼貌的微笑。 叶霜没忍住感慨,【看起来真得好小啊。】 叶霜痛心疾首。 【人家才多大啊,父皇这就惦记上了?】 【父皇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叶承文轻咳一声。 这话说的…… 好像父皇是什么禽兽不如的畜生一样。 叶霜没有一直盯着郭佩兰看。 她只看了那么三四秒后就收回视线了。 叶承文也没忘记给自己刚才的行为找补,宛若好奇道:“妹妹你难道认识郭太傅身边的那个女孩?刚才怎么都在看人家。” 叶霜回过神,解释道:“听闻郭太傅的孙女自幼饱读诗书,我便对她有些好奇罢了。” 至于元祐帝有意让郭太傅的孙女担任太子妃之事,她没说。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 若是过早地将此事宣扬出去,万一最后又没成,让郭太傅的孙女怎么办? 届时,即使她不是太子妃,但到底曾经是太子妃的人选,没人敢随随便便娶回家。 所以不管怎么样,除非婚事彻底定下来,否则这件事都不适合现在就说出去。 郭太傅和自己友人应酬的同时,没忘记推了推自己的孙女。 “兰儿,去跟两位殿下打个招呼。” 郭佩兰抬头看他,答应下来,“是,祖父。” 郭太傅笑了笑。 他揉了揉郭佩兰的脑袋,“去吧。” 郭太傅注视着她小碎步的身影,神色温和。 对这个孙女,他是真心疼爱的。 想到再过个十年就要将她嫁出去,心下顿时涌现出浓浓的不舍。 无论她将来是要嫁入皇家,还是嫁给其余官员的儿子,他都舍不得。 郭太傅摇摇头,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放到宴席上。 郭佩兰没有让人搀扶,迈着自己的一双小短腿,哼哧哼哧地走过来,行礼道:“臣女参见两位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 “是。” 郭佩兰稳稳当当地起身。 第101章 父皇的眼光 叶霜与叶承文打量她的同时,郭佩兰也在偷偷打量他们。 两位殿下看上去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郭佩兰暗暗地想。 叶承文歪了歪头,“你是郭太傅的孙女吗?” 叶承文不是明知故问,而是借此打开话题。 郭佩兰果然如他所想的那般点头。 她脆生生道:“是祖父让我过来给两位殿下行礼的。” 叶承文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叶霜弯了弯眼,“我曾经听郭太傅提起过你。” 郭佩兰顿时被提起好奇心。 “祖父和殿下说过我?” 叶霜笑着道:“是的,或许是你我年纪相仿,我在东宫上课的那段时间,郭太傅曾经跟我提起过你。” 郭佩兰情不自禁地问道:“祖父怎么说的我?” 话落,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用这种语气和陛下的公主说话。 眼前的人可不是她的朋友。 郭佩兰刚要为自己的失礼道歉,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叶霜似乎并不在意。 不仅不在意,还神色自若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郭佩兰心中生出无法描述的感觉。 眼见几人相谈甚欢,周围有孩子的贵族纷纷急了。 立刻就将自己的孩子推出来。 那些两三岁的孩子抬起头,懵懵懂懂地注视着自己的长辈。 长辈眼神示意,“快去想办法讨两位殿下欢心!” 两三岁的孩子怎么可能看得懂眼神示意呢?他们只傻乎乎地站在原地,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长辈看不过去,推了两把。 孩子们在长辈的推搡下,不得已迈着自己的小短腿,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叶霜与叶承文的面前。 叶霜:“……” 叶承文:“……” 【这是想让我们帮带孩子吗?】 【可我跟哥哥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啊!】 那些想要攀交情的贵族当然不是想让他们带孩子。 两三岁的孩子虽然看不懂眼神示意,但最基本的交流还是能做到的。 孩子们纷纷行礼,齐声道:“参见两位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叶霜与叶承文对视一眼。 这场面实在是…… 说不出来的怪异。 两人只能说:“平身吧。” 郭佩兰想到祖父说让她来行礼,应该也是想让她与两位殿下交好的。 于是,短暂地犹豫过后,她主动站出来—— 开始带孩子。 叶霜旁观全程,发觉她是个十分有耐心的人。 即使自己都还是个八岁的孩子,面对那些两三岁的小孩时,却没有半点不耐烦。 【不管怎么说,父皇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将自己的孩子派出来的贵族们见自己的孩子与郭佩兰打成一片,顿时扶额。 你跟郭太傅的孙女交好有什么用! 没看见陛下的皇子公主都还在旁边吗! 总之,在他们遗憾的眼神里,天色渐晚,叶霜与叶承文跟萧扶光打过招呼后,就回宫了。 叶霜与叶承文回到坤宁宫时,元祐帝也恰好在此时批完奏折过来用膳。 元祐帝仿佛是随口一问:“听说郭太傅的孙女小小年纪便学识出众,你们今日可有见到?” 叶霜抬头,瞅他一眼。 元祐帝:“……” 元祐帝目不斜视。 心说你瞅什么瞅! 【听听这话问的,不知情的人恐怕还以为父皇只是单纯听说人家小辈学识出众对此心生好奇呢。】 【实际却是打上了一个八岁小姑娘的主意。】 元祐帝趁她不注意,瞪她一眼。 这话说的! 没有一点情商! 尽管心下腹诽,面上却不显,叶霜认真答道:“儿臣以为,郭太傅教女有方。” 这是夸赞了。 叶承文也道:“儿臣观其言行举止,落落大方,且之后被众多孩童簇拥时也不见半点不耐,更不似寻常小孩骄矜,足见其家教良好。” 元祐帝微微颔首。 心下对这个太子妃的人选愈发满意。 宫人们也在此时将晚膳布上。 皇后温声道:“霜儿,承文,你们今儿在外面跑了一天,用过晚膳后便快些回寝殿歇息吧。” 叶霜弯了弯眼,“好。” 叶承文自然也是答应。 膳桌上的氛围其乐融融。 叶霜与叶承文用过晚膳后,便依照皇后所言,各自回宫歇息了。 皇后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神色温和。 东宫。 太子此时还未歇下。 殿内仍旧掌着灯。 将最后一页的内容看完后,太子揉了揉太阳穴。 他有些乏了。 思绪疲惫间,又想到前阵子,元祐帝提到的郭太傅孙女之事。 太子其实并不反感。 嗯…… 真要计较起来,其实他是无感。 太子歇下之前,又想到,叶霜与叶承文去参加英国公府四小姐的婚宴了,或许两人还能见到那郭太傅的孙女? 也不知道,那郭太傅的孙女是什么性情。 太子想,以父皇的性子,应该会找机会让他见见郭太傅的孙女。 只是他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皇后设宴,广邀京城有名的才子以及贵女们入宫来参加诗会。 郭太傅身为郭太傅的孙女,自然也在皇后的宴请名单中。 太子原以为是巧合。 直到诗会开始的前一日,他正在御书房练字,忽地听见一道感慨声响起。 【父皇为了自己好大儿的婚事,可真是费尽心思。】 【还特意私底下嘱咐母后,挑个天气晴朗的日子,不惹人注意地将郭佩兰请来宫中。】 太子这才发现,原来不是巧合。 而是父皇有意为之。 太子不动声色地看向龙椅上的帝王。 元祐帝面不改色地批着奏折。 然后瞪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朕这是为了谁! 太子当然不是谴责。 他只是忽然发现,元祐帝似乎没有他想象的那么…… 太子在脑中搜刮着合适的形容词。 他心想,父皇似乎并非他想象中那般冷酷的帝王。 他会关心自己生病时难不难受,会找机会让自己见见他心目中太子妃的人选,还会让人监督自己早睡早起。 他不仅是个合格的帝王,还会在自己的闲暇时刻,关心自己的孩子。 想通这点后,太子不自觉地在心中对元祐帝更加亲近几分。 第102章 诗会 皇后准备宴请贵女们的时候,叶霜也在旁边。 她还提了建议。 “母后不若举办赏花宴,邀请贵女们入宫赏花?” 皇后却摇头否决了。 若是只邀请贵女入宫,太子作为外男,实在不便现身。 如此一来,还怎么让太子与郭佩兰相见? 经过多方思忖后,皇后最终决定举办诗会,邀请京城有名的才子贵女入宫,而不单单只是邀请女子。 京城的才子贵女们原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诗会。 然而他们没想到太子也会出席。 才子们蠢蠢欲动,时不时地将视线投注到太子的身上,希望自己能够结交对方。 贵女们跃跃欲试,若有若无的目光扫过太子,偶尔露出一点小女儿的娇憨。 那可是太子! 众人心里都清楚,以当今对太子的宠爱,未来只要不出意外,十之八九都是太子登基。 皇后坐在主位上,神色温和。 郭佩兰还不知道,元祐帝有意让她当太子妃。 若是知道,她也不会和现在一样淡定了。 宴席上,主要分成两个派别。 才子们高谈阔论,吟诗作赋。 贵女们与身边的好友低声交谈,说着只有两人才知道的悄悄话,偶尔也会作那么几首诗。 叶霜与叶承文也出席了。 虽然两人不擅作诗,但这是皇后主持的诗会,他们作为皇后的孩子自然会参加。 众人见到他们纷纷行礼。 叶霜与叶承文免过礼后便各自落座。 太子的座位与两人相隔不远。 双方互相礼节性地问候过后,叶霜的注意力便投注到那群年轻的少男少女们身上了。 “殿下。” 叶霜抬头,便撞进一双温柔似水的眸子里。 谢知音来到她身前,行了个端正的礼,低眉顺目道:“臣女参见两位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是先见过太子后,才来给两人行礼的。 “平身吧。” “是。” 谢知音依言起身,只是下一刻,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蹙了蹙。 随即便是两声压抑不住的低咳。 她的身子骨似乎十分弱。 谢知音拿出帕子捂住苍白的唇,“抱歉,两位殿下,是臣女失仪了。” 叶霜自然不可能纠着她不放,闻言道:“无碍。” 叶承文见她又是两声低咳,还贴心地道:“可要吩咐宫人熬一碗梨汤?” 谢知音弯了弯唇,温声道:“臣女多谢两位殿下,不过却不必了,臣女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了。” 叶霜微微颔首,没有深究的意思。 她淡声道:“若是没有别的事,就退下吧。” 略有些冷淡了。 叶承文都愣了下。 谢知音心底闪过一丝诧异。 传闻说这位六公主待人和善,如今看来,谣言果然不可尽信。 谢知音福了福身,依言退下了。 叶承文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似乎是兵部侍郎的女儿? 叶承文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低声询问道:“妹妹,你是不是不喜欢刚才那个人?” 他没有大声嚷嚷。 若是寻常人被一位受宠的公主所不喜,那么所带来的麻烦是意想不到的。 叶霜也没有否认,同样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回复道:“你会喜欢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将无辜之人牵连进来的人吗?” 第103章 柔弱不能自理 叶承文想也没想地道:“当然不喜欢。” 随即又愣住,看向那仿佛柔弱不能自理的谢知音。 叶承文迟疑。 这样的人…… 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妹妹口中所说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啊。 但他不会怀疑自己妹妹的话。 叶承文笃定地想,所以,其中肯定是有他不知道的缘由吧。 叶霜也没有继续往下告诉他为什么。 没别的,只是她暂时不打算让自己那单纯又傻白甜的哥哥这么快认识到人心险恶。 叶霜抿了口茶水。 谁能想到呢? 谢家嫡长女谢知音众所周知的体弱,其实是装的。 谢知音的生母在生下她后撒手人寰,她也确实娘胎带病,这也导致她出生时就被大夫断言活不到及笄。 谢知音的父亲,也就是谢侍郎,为此十分愧疚,对她也颇有几分疼爱。 虽然不多。 谢侍郎在她母亲过世第二年就迎了新人。 后娘待她并不苛刻,但也谈不上多好。 谢知音在府上就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透明。 无人问津。 谢知音却不甘心,也不满足于此。 她想要更多。 叶霜将茶杯放下。 谢家嫡长女谢知音,曾经在八岁那年被拍花子拐走。 谢侍郎起初大怒,放言说是不找到女儿誓不罢休,然而两年过去,渐渐地,曾经的誓言也忘得一干二净。 说白了,他的女儿这么多,少一个也没什么。 然而没人想到,谢知音竟然在十岁那年又回来了。 据说,她是昏迷着被人丢到谢府外的。 谢侍郎原先还不敢认她呢。 直到后来多番审问过后,才确定这就是自己的女儿。 没人知道,谢知音在走丢的那两年里经历了什么。 叶霜没有刻意去窥探谢知音的人生。 然而,她还是无意间看见了。 谢知音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 但凡是还有一口气吊着的人,她都能将其救活。 但她没跟任何人说这件事。 甚至她亲爹都不知道。 不过…… 叶霜陷入沉思。 谢知音的手法,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呢?甚至可以说是很邪性了。 叶霜刚才说谢知音牵连无辜之人,指的是她回府后利用自己的医术,暗害府上老太太,使得对方连连陷入噩梦之中。 在此之前,老太太可从未对她这个孙女表达过任何不满,平日里也没少关心她。 谢知音使计陷害后,又主动请缨陪老太太去逛寺庙,还送对方安神香,将老太太的头痛噩梦彻底治好。 如今府上人人皆知,老太太最疼爱的,就是谢大姑娘了。 叶霜若有所思。 说起来,谢侍郎这些年也没少请过大夫。 她当时没有特意关注,只以为对方是年轻时没注意,所以步入老年后,那些病痛才会接连浮现。 如今想来,怕是并非如此。 谢知音不知道仅仅只是一个照面,自己的底就被揭得一干二净了。 此时,她还在与那些贵女谈天说地。 另一边。 太子也在众多的人群中,看见郭佩兰了。 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来,随即行了个礼。 “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温声道:“平身吧。” 他看着郭佩兰依言起身,心想,这就是父皇为他选中的太子妃吗? 郭佩兰不知道自己是太子妃的预备人选,此时见到太子,她难免有几分紧张。 毕竟这可是太子。 太子考虑到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所以没有与她过多的交谈,两人只是互相认识了下。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叶霜也只在谢知音来行礼的时候关注过她一会儿,之后的注意力便都放在诗会上了。 然而也就是这么一会儿,人群里响起一声惊叫。 “有人落水了!” 平地一声雷。 竟然有人在皇后主持的诗会上落水了! 皇后此时还保持着冷静,有条不紊地吩咐宫人跟着那喊话的人过去救人。 还命宫人带上了披风以及暖手的汤婆子。 叶霜眉头微皱。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看向谢知音了。 谢知音脸色苍白,望着混乱的人群,柳眉轻蹙。 任谁来看,都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没有人会怀疑她不是个无辜的弱女子。 落水的贵女很快被人救上来,万幸的是此时天气并不冷,否则只怕要遭好一番罪了。 有友人嗔道:“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落水了?” 贵女冻得瑟瑟发抖,唇色苍白,神色却狠戾,“刚才有人推我!”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乱作一团。 议论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胆子这么大,竟然在……推人下水。” “谁这么恶劣,平白无故推人家下去受罪?” “你怎么就知道是平白无故?兴许两人有仇怨呢?” 最后那句话说得很小声。 叶霜听力极佳,将这些议论听得一清二楚。 皇后让人将落水的贵女送去换身衣裳,等到贵女重新被宫人带来时,才问她有没有看见是谁推的她。 贵女克制住恶狠狠的表情,不让自己在皇后面前失仪。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没有看到是谁推的臣女,但当时离臣女最近的人也就只有五人,将这五人逐一排查便可知真凶是谁了。” 皇后问她:“是哪五人?” 贵女报了五个名字。 叶霜听得很清楚,没有谢知音的名字。 但她也听见有人小声地议论。 “你说会不会是谢香寒?谢知音是她姐姐,她如果推人下水,给自己姐姐出头,倒也说得过去。” 好友闻言翻了个白眼,“想什么呢?谢知音又不是她的亲姐姐,她犯得着为了谢知音干这事儿?” 叶霜从那些零星的议论里,得知贵女们之间方才发生了什么。 落水的那名贵女多次在席间笑着打趣谢知音曾经被拐卖的事。 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但还是令人感到不适。 所以有人猜测,贵女的落水,其实是谢香寒替自己姐姐的报复。 而此时被猜测的当事人…… 叶霜视线转向谢知音。 谢知音似乎打算往皇后这边来,奈何她的身后,谢香寒正紧紧地拽着她的袖子,神色哀求。 两人的对峙以谢知音败下阵来结束。 叶霜倏然开口:“谢小姐似乎有话要对母后说?” 第104章 代妹受罚 谢香寒傻在原地。 谢知音眼底也有错愕。 叶霜那句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两人身上了。 此时,所有人都发现两人的不对劲了。 谢香寒依旧紧紧拽着谢知音的衣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她神色哀求,摇了摇头。 谢知音叹了口气,神色无奈。 叶霜大概也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谢知音给自己的设定似乎是柔弱无辜单纯的闺阁女子。 所以即使自己被嘲讽,谢香寒愤愤不平想要帮她出头,不管她的真实想法如何,谢知音本人是一定要去阻拦的。 否则那不符合她给自己包装的那一层假象。 所以在发现妹妹不顾自己的劝阻,害的贵女落水后,谢知音第一反应就是告诉皇后,让妹妹去跟皇后承认错误。 但是,在皇后举办的诗会上推人下水,可以说是明晃晃的挑衅举动了。 所以,谢香寒不敢承认。 两人陷入僵持中,谢知音又似是无奈地答应下来。 但是坦白说,谢知音当真不知道谢香寒要替她报复那名贵女吗? 恐怕不见得。 谢知音无奈地叹气过后,行礼道:“回殿下的话,臣女没有什么要说的。” 这话没人信。 谢香寒方才哀求的神色没有逃过在场人的眼睛。 再结合贵女所说的五个人中也包括谢香寒,所有人看向她的眼神顿时变得意味深长。 谢香寒如今才十二岁而已,哪里受的住这些打量? 当即,她眼眶微红。 叶霜直视谢知音,“我瞧着谢小姐不像是没话说的样子。” 一语双关。 谢知音也不知道她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谢香寒。 谢香寒终于撑不住众人的视线,在皇后微蹙的眉头里,过来请罪道:“是、是我的错,我不该推章嫣。” 谢香寒抽抽嗒嗒,已经哭了。 谢知音也是心疼不已,跪地道:“是我没有教育好妹妹,若是皇后娘娘要罚妹妹,便让我来代替吧。” 所有人见到这一幕,顿时称赞起两人姐妹情深。 更多的是对谢知音的夸赞。 “谢知音刚才也是有拦着自己妹妹的,但是没办法,谁叫谢香寒不听她的话呢?” “而且她现在还要代替谢香寒受罚,真是一个好姐姐。” 叶霜忽地道:“谢知音。” 谢知音随之抬头,“殿下。” 叶霜意味深长地道:“你确实是个好姐姐。” 谢知音不明所以,却直觉不妙。 原本看在她主动站出来代替妹妹受罚的这份心上,皇后无论如何也不好罚得太重。 至于章嫣那里,想必也是让她们私下解决。 谢知音有把握自己不会吃亏。 然而她千算万算都没想到,叶霜会突然开口。 就像她没想到,叶霜会在她与谢香寒拉拉扯扯的时候将她暴露出来一样。 谢知音当然不是要大义灭亲,跟皇后告发谢香寒。 她只是装装样子而已。 然而情况被挑明后,她就不好继续装傻了。 叶霜沉吟道:“我和母后毕竟不是苦主,此事便由你们几个私下解决。” 谢知音愣住。 就这么简单? 叶霜话锋一转,“但是,你妹妹私自推人下水,严重扰乱宫中秩序,按照宫规,当罚。” “否则长此以往,宫人们岂不将宫规视为儿戏?” 第105章 各打五大板 谢知音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下一刻,她的直觉应验。 叶霜不紧不慢道:“既然你执意代妹受罚,旁人也不便阻拦。” “否则岂不是罔顾你的意愿了?” 谢知音:“……” 谢知音只是装装样子而已。 真让她代替谢香寒受什么很重的惩罚,她是不愿意的。 谢知音迎着众人的视线,却毫不犹豫地道:“殿下说的是。” 说罢,又是一声抑制不住的咳嗽。 仿佛无意地看向身边的谢香寒。 谢香寒立马就心疼了。 这会儿也顾不上怕了,只咬咬牙,说:“殿下要罚就罚我吧,都是我的错,跟我姐姐没有关系,” 谢知音却坚持。 谢香寒焦急地晃她手臂,低声说:“姐姐,你身子骨弱,若是让你代替我受罚,我怎么过意的去?” 谢知音动容,“妹妹……” 叶霜默不作声地看着。 谢香寒跟谢知音原先并不熟悉。 谢知音成为老太太最喜爱的孙女后,起初还被谢香寒讨厌了好一阵。 谢香寒现在对她言听计从,也是谢知音使的手段。 皇后原先已经想好如何惩罚始作俑者。 毕竟对方年龄太小,所以皇后并不打算罚得太重。 只是她没想到叶霜会开口,而且似乎是要帮着处理这桩事。 皇后见她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也就没有阻拦。 她相信自己女儿不会乱来。 叶霜其实并不打算针对谢知音。 只是她不喜欢任何人在自己母后举办的诗会上闹事。 所以她才会开口。 谢家两姐妹情深义重,互相揽责,最后的结果是各打五大板。 原先是要给单人打十个板子的。 谢家两姐妹坚持自己都有错,叶霜很公平地把十个板子拆成两份,一人一份。 “如此一来,你二人也不必争了。” 谢知音:“……” 谢知音要吐血了。 按照她的计划,原本自己一个板子都不必挨! 若非是六公主…… 谢知音泄了气。 不管怎么说,下令打她的人毕竟是公主,而且还是一位受宠的公主。 所以她即使有怨气,也不会说什么。 而这怨气,没多久就消散了。 谢知音对自己的认知非常清晰。 她虽然会医术,甚至可以说是一句神医也不为过,但她也只会医术而已。 谢知音深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她掌握的医术只会是一道催命符。 所以她没有跟任何人说。 旁人也只知道,谢家大姑娘久病成良医,会治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这没什么。 长期泡在药罐子里的人,多多少少通一点药理。 实在是正常不过。 所以也没有人怀疑过。 谢知音与谢香寒挨过板子后,在婢女的搀扶下坐上马车,回到府中。 谢香寒娇生惯养长大,还是头一回挨板子,疼得两眼汪汪。 “呜呜……” “姐姐,我好疼……” 谢知音没好气。 说得好像她不疼似的! 但她还没忘记自己的温柔人设,强撑着打起精神,开始安慰起对方来。 马车渐行渐远。 第106章 风雨欲来 天色渐晚。 诗会结束后,谢知音的名声也在京城中传开。 而与她共同被提起的谢香寒,则是众人眼里刁蛮任性的大小姐。 元祐帝也听说这件事了。 不过,他的关注点不在谢家两姐妹身上。 叶霜还在等着宫人布菜呢,就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 “父皇一直看着儿臣做什么?” 元祐帝半点没有被抓包的尴尬,沉吟道:“朕很想知道,你下令将谢家两位小姐各打五大板的时候,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叶霜想也没想地道:“儿臣看她们一直争执不下,也不好辜负双方的心意,便只能出此下策了。” 元祐帝着实佩服她的脑回路。 他上朝的时候也会遇到类似的情况,往往这种时候,他要么示弱要么就是严惩一方,可不会想到两边都给打一顿板子。 膳桌上的氛围其乐融融。 翌日。 元祐帝在御书房批奏折时,召来太子。 仿佛随意地询问:“昨日的诗会感觉如何?” 太子心知肚明,元祐帝问的是他对郭太傅的孙女印象如何。 太子道:“极好。” 元祐帝稍稍放下心。 他微微颔首,让太子在自己的身旁坐下,然后开始教他如何处理那些简单的政事。 当看到各地县令呈上来的奏折时,太子眉头轻蹙。 “今年不知是何原因,民间百姓似乎比以往多病。” 元祐帝也注意到了。 他将此事记在心中,决定等明日召太医令来,让对方去查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元祐帝一边批奏折,一边在心底感慨。 犹记得当初,叶霜三岁的时候,自己总会抱着她上朝,处理政事。 元祐帝初时还常常会被她的心声气到跳脚。 然而,现在他的心态,可以说是十分心平气和了。 元祐帝走神间,甚至连旁边太子惊讶的眼神都没有注意到。 太子确实很惊讶。 父皇竟然还会在处理政事时走神? 他心想,这实在不符合父皇的行事作风。 尽管心底不解,他却没有贸贸然出声。 元祐帝又想到,大夏这一年来的变化。 还有自己的改变。 元祐帝自己都不可置信,若是放在从前,他难以想象,自己竟然会如此宠爱一位公主。 甚至还顺着这位公主的意思,稍稍给了其余的皇子几个眼神。 虽然不多。 但他确实有了改变。 御花园。 叶霜见今日天气不错,便约了四皇子出来。 当然,叶承文也没有被落下。 三人还偶遇了七皇子。 七皇子如今能说一些简单的词汇了。 就比如现在。 叶霜的衣摆被他紧紧地揪住,还能听见他咿咿呀呀地喊:“皇姐、皇姐!” 叶霜大为震撼。 【我没听错吧?七皇弟竟然喊我皇姐?】 七皇子不满她没有反应,气鼓鼓地又喊:“皇姐、皇姐!” 又用力地拽了拽手里的衣摆,试图让对方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叶霜揉了揉他的头,“皇姐在呢。” 她前世和七皇子并不熟悉。 事实上,岂止是不熟悉,两人见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除非是逢年过节,否则她很少见到其余的皇子。 哪里像现在?还时不时地跟四皇子七皇子一块捏泥巴。 叶霜捏了捏七皇子的脸。 七皇子气鼓鼓地瞪她,却没有打掉她的手。 叶霜笑了笑。 【一切都跟前世不一样了。】 她没有发现,在她的身后,叶承文与四皇子听见这句话后,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到她身上了。 七皇子没有听见她的心声,仍旧是气鼓鼓地瞪着她。 苏容华坐在凉亭里,神色温和地注视着这一幕。 伺候的宫人手里端着七皇子玩累后要喝的汤水。 苏容华眼神慈爱,“如今,轻舟都会喊母妃了。” 嬷嬷笑着附和道:“是呢,殿下会说话后,第一个喊的就是娘娘您。” 苏容华嘴角更添几分笑意。 发现七皇子会说话是在一个平常的午后。 苏容华有意培养七皇子午休的习惯。 七皇子每天睡醒第一件事,就是让宫人抱着自己去找苏容话。 那天不凑巧,伺候的宫人借着给七皇子打水的由头偷了会儿懒。 七皇子醒来后身边没有人,自己迷迷瞪瞪地爬下了床,连鞋都没穿,循着记忆来到苏容华的寝宫。 可把苏容华心疼坏了。 当即就把七皇子抱起来,一阵嘘寒问暖,也是在那时,七皇子嘴里蹦出来的一句母妃,直接让苏容华愣住了。 七皇子不知道那声母妃意味着什么。 苏容华又惊又喜地让他再喊一次。 七皇子却懵懵懂懂地看着她,像是不理解她在说什么。 苏容华都要以为那声母妃是自己的错觉了。 谁承想,就在她心底的失望弥漫开时,便听见七皇子又喊了声,母妃。 苏容华便不再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七皇子虽然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但却可以感知到,在自己喊出那声母妃后,苏容华明显十分高兴。 于是那天,七皇子喊了不知道多少声的母妃。 嬷嬷又笑道:“殿下可真是喜欢六公主,这会儿还可劲地拽着六公主的衣裳不放呢。” 苏容华嘴角微弯,“谁说不是呢?” 叶霜也不知道七皇子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自己。 她想了想,或许是因为她当初救七皇子的那道灵符吧。 灵符由灵力绘制而成。 灵力又天生让人感到亲近。 或许正是因此,七皇子才会对她格外亲近。 叶霜揉了两把七皇子的脑袋。 直到天黑,众人才各自回宫。 叶霜明显感觉到,元祐帝今日的话比以往要少。 想来是为政事所烦恼。 叶霜也没有多问。 毕竟虽说她耳濡目染之下,对政治有一点了解,但也不多,还不够资格在一位皇帝面前班门弄斧的。 元祐帝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这两年天灾频发,据县令呈上来的奏折,民间似乎也不怎么安生。 元祐帝看向叶霜。 尤其是,距离她的五岁生辰,只剩下不到半年的时间了。 元祐帝可没忘记,自己女儿心声中所透露出来有关她前世五岁早夭的事。 元祐帝那个愁啊。 已知前世早夭是既定事实,那么今生又该如何避免? 种种事件堆积在一起,他总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元祐帝叹完气,就发现众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了。 “……” 第107章 瘟疫 元祐帝从来不会露出这样一面。 众人新奇的同时,也忍不住去猜测,究竟是因为什么事,使得这样一位帝王发出了叹息? 元祐帝…… 元祐帝当然不会跟他们说。 身为皇帝,他从来不会将自己软肋抑或是疲惫展现出来。 更何况他现在也只是稍稍感到头疼而已。 头疼这些堆积在一起的事情,恰在此时全部迎了上来。 叶霜甚至不需要元祐帝多说,就知道他肯定半个字都不会透露。 【毕竟,父皇就是那种哪怕要吐血了都会强撑着一口气,维持着仪态不在人前丢脸的性子啊。】 元祐帝:“……” 虽然她说得也没错,但是这个形容是怎么回事! 什么叫他吐血? 你就不能盼着你父皇一点好吗! 元祐帝瞪她依言。 叶霜冷不丁对上他的视线,吓了一跳。 【父皇这是怎么了?眼皮抽筋了?】 元祐帝嘴角抽了抽。 朕可真是谢谢你了! 叶承文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低头扒饭。 皇后有些忍俊不禁,却忍住笑意了。 这么久的相处下来,皇后自然也看得出,元祐帝不会仅仅只因为叶霜的心声就要惩罚她。 所以她现在也不会像最初那般担心了。 元祐帝的心情经过这么一通插科打诨后,顿时松快许多。 翌日。 御书房。 元祐帝吩咐大太监传唤御医过来。 太子闻言关心道:“父皇可是身子有恙?” 元祐帝摇头,“朕无碍,朕找御医是有事要商量。” 太子明悟。 想必是为了民间百姓的事。 毕竟,最近这段时间,药房的供应需求比往常要频繁。 御医入殿后,恭敬地行礼。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祐帝微微颔首。 “平身吧。” 他没有寒暄,直接进入正题,将各地县令呈上来的奏折递给御医。 御医双手接过。 元祐帝不止是召来了御医。 他还派人去民间调查了。 只是他昨天才将人派出去,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 同时还下令各地方加强看管,百姓们的出入卡得比以往更加严格。 元祐帝没有说出的担忧是,他疑心有传染病在蔓延。 御医看完奏折后,神色凝重起来。 元祐帝早有准备,因此没有多少意外。 他沉了沉声音:“如何?” 御医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拱手道:“陛下,臣怀疑是……” 御医停顿两秒,“陛下,臣观各地县令递上来的奏折,其中所描述的情况,与先帝在位时的一场瘟疫,极其相似。” 元祐帝神色冷静。 御医见他没有发怒,便继续往下说。 “然而这些到底是县令们的一面之词,具体情况,臣也不得而知,所以,还要请陛下派人去民间查看才是。” “如此一来,若当真是瘟疫,陛下也好早做准备。” 元祐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朕知道了。” 元祐帝顿了顿,又道:“你去与宫中的御医们拟个章程出来,朕过两日就要见到。” 御医心中叫苦不迭,却不敢推辞,拱手道:“是。” 元祐帝按了按太阳穴。 “若是没有别的要事,便就此退下罢。” “是。” 正在此时,他昨天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调查出来的结果,与他所想的并无区别。 是瘟疫。 元祐帝脸色沉了沉。 “立刻召丞相还有户部尚书入宫。” “是!” 皇帝有令,而且看传话的太监,似乎是十万火急的要事,骇的丞相与户部尚书火急火燎地入宫。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人入殿后,立刻行礼,口称万岁。 元祐帝沉声道:“爱卿请起。” 丞相与户部尚书见他神情郑重,一颗心立马提了起来。 “不知陛下召臣入宫,是为何事?” 元祐帝将瘟疫的事情说了。 “竟是瘟疫?!” 丞相当即两眼一黑,险些摔倒在地。 多亏他身边的户部尚书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才没让他御前失仪。 元祐帝此时也没有心情斥责他。 “宋卿,你即刻派人通知各地方县令,让他们做好准备,同时盯着那些药房,避免药材被垄断,更不许任何人在此时大肆收购药材。” 宋丞相逐渐冷静下来,神色坚定,拱手道:“是!” 元祐帝又问户部尚书,“如今国库里还有多少余钱?” 户部尚书报了个数字。 元祐帝松了口气,又吩咐道:“孔卿,你计算下此次赈灾所需的银两,回头将其呈给朕。” 孔尚书也拱手道:“是!” 元祐帝微微颔首,又叮嘱了两人一些注意事项。 宋丞相与孔尚书都认真听着。 良久过去,元祐帝有些乏了。 他摆手道:“两位爱卿若是无事要禀,就各自退下吧。” 宋丞相犹豫一会儿,不知道自己是该留下来,还是跟着孔尚书一块离开。 元祐帝见他没有反应,关怀地问道:“宋卿可是有事?” 宋丞相张了张嘴,摇了摇头,“回陛下的话,臣无事要禀。” 说罢,便退下了。 宋丞相只是想起来自己女儿了。 宋无思之前听说元祐帝让江指挥使,也就是江雁出海的时候,心生向往,也想跟着一块去。 却被宋丞相拦下了。 海外还未被人探索过,焉知外面有什么危险? 宋丞相不愿意膝下唯一的女儿有任何受到伤害的可能。 所以那段时间,宋丞相将宋无思关在家里,不让她出去。 现在瘟疫肆虐,他开始担心宋无思到处乱跑去救人。 毕竟,宋无思也学过一点医术。 宋丞相头疼不已。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心软让她学医。 他现在要忙着派人去通知各地方县令做好准备,根本就没有办法对宋无思进行面面俱到的监管。 宋丞相刚才是在犹豫,自己要不要主动跟元祐帝请缨,让他的女儿也投入到救灾当中。 毕竟若是主动让宋无思加入,那就是在官方那里走过明路了。 届时,宋无思作为官方派出去救灾的人选,身边也会有人保护,无需他过多担心。 然而纠结过后,宋丞相最终还是决定多派些人看住自己女儿。 第108章 家人 御书房。 元祐帝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目光落在御案上,良久,提笔开始拟旨。 第一封圣旨,是针对瘟疫的安排,其中涉及大大小小的官员。 第二封圣旨,是给皇后的。 宫人们出入皇宫都是由皇后掌管。 毕竟现在是关键时期,所以元祐帝特意写下一封圣旨给皇后,让她监管好众人,不得随意将宫人放出宫。 皇后收到圣旨时,正在坤宁宫的后院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玩耍。 皇后敏锐地嗅到这封圣旨中不同寻常的气息。 她的神色凝重起来,恭敬地接过圣旨。 皇后深知以元祐帝的性子,若非是有大事发生,否则是绝对不会如此兴师动众的。 叶霜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也察觉到其中的不同寻常。 于是,趁着无人注意,她手指飞快地掐算。 随即,眼底划过一丝惊愕。 【竟然是瘟疫?!】 叶霜皱眉。 她前世这时候,可没有发生瘟疫啊。 叶霜有些怀疑,莫非是在修真界待得太久,所以自己记错了? 若是如此,倒也说得过去。 毕竟她在修真界待了几百年。 而前世的记忆也与她隔了几百年。 但若是瘟疫这种大事,自己真的会忘记吗? 叶霜的眉头没有松开。 皇后听到瘟疫两个字时,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愕然。 瘟疫…… 皇后深吸一口气,没有让自己的思绪显露分毫,面上仍旧是端庄稳重的模样。 叶承文年龄小,经历过的事情也少,差点脱口而出震惊的语气词。 皇后见状,眼疾手快地掐了一把他的手臂。 “嘶——” 叶承文疼得两眼汪汪,可怜兮兮地看向皇后。 母后母后,儿臣知道了,你快松手! 皇后面不改色地收回手。 叶霜听到叶承文倒吸冷气的声音,转过头去,“哥哥,你怎么了?” 叶承文的演技在这一年里突飞猛进。 闻言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说:“想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得父皇毫不犹豫地让母后封锁皇宫,我就感到一阵心惊。” 叶霜点点头,却没有跟他说是为什么会封锁皇宫。 因为她知道,这么大的事情,元祐帝肯定不会瞒着他们。 叶霜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不由得好笑。 【看来这辈子,我的潜意识里,是有把父皇当作真正的家人的啊。】 若是放在前世,她不会如此理所当然地认为,元祐帝一定会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 事实上,前世有什么大事,元祐帝也会告诉他们。 但却是出于一个“皇帝”的角度,而非是从“家人”的角度出发。 叶霜思绪飘远。 或许没人知道,甚至由于时间太过久远,连她自己都记不大清楚了。 前世,在她还是个真正的三四岁小孩时,她是很崇拜元祐帝的。 毕竟不管怎么说,元祐帝都是从十几位弟兄里杀出来的皇帝,想想看,你的父亲是整个国家最厉害的人,你会不崇拜吗? 叶霜偶尔会想起来前世。 彼时,元祐帝的心思全部放在太子身上,对于其余的皇子公主则是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的冷淡。 唯一不同的,就是在对上她与叶承文时,元祐帝会稍微有那么些时候,像个慈父。 虽然是错觉。 第109章 戏精 叶霜将所有的思绪按下,静静地等待夜晚到来。 果不其然,元祐帝也没有隐瞒他们的意思,一家人用过晚膳后,他便沉声道:“朕有事要与你们说。” 众人闻言正襟危坐。 皇后与叶承文虽然都知道他要说什么,却还是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元祐帝缓缓开口:“根据各地县令递上来的奏折,以及朕派出去的人调查出来的结果,如今几个县城正有瘟疫蔓延。” 皇后露出郑重的神色。 叶承文大惊失色。 叶霜满脸惊愕。 元祐帝的视线从他们脸上扫过。 一个两个都是戏精。 皇后不愧是皇后,很快又恢复冷静,询问道:“想来陛下也是因此让臣妾封锁皇宫?” 元祐帝微微颔首,“不错。” 元祐帝又看向旁边自己的一双儿女。 叶霜表情乖巧,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 叶承文表情乖巧,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 元祐帝:“……” 还挺整齐。 元祐帝紧绷一天的心情在此时得到短暂的放松。 他绷着脸色,叮嘱道:“现在是特殊时期,你们不许再和从前一样,时不时就拉着其余皇兄出宫玩。” 末了,又疑心自己这话说得是否太过严厉,于是稍稍放缓语气说:“知道了吗?” 叶霜乖巧点头,“知道!” 叶承文也点头,“知道!” 又说:“父皇你放心吧,我和妹妹知道轻重的,不会这种时候还吵着要出去玩。” 元祐帝心神微松,伸手揉了揉两人的脑袋。 声音甚至可以称得上柔和:“时辰不早了,快去睡觉吧。” 叶霜重重地点头,“嗯!” 叶承文也答应下来。 两人便各自回房歇息了。 殿内只剩下皇后以及元祐帝二人。 元祐帝又叮嘱了一些细节。 皇后自然是记下,温声道:“陛下尽管放手去做吧,后宫有臣妾守着。” 元祐帝动容,两人又说了些体己话后,各自回寝殿休憩了。 翌日。 叶霜醒来的时候,忽然想起,瘟疫最需要的不就是大夫吗? 刚好她知道一个神医,就是不知道该怎么不引起怀疑地将人引荐给元祐帝。 叶霜沉思。 就在她为此陷入思索时,元祐帝也收到消息,江指挥使,江雁的女儿求见他。 元祐帝想到对方到底不是真正的小孩儿,来找自己应当也是有正事要说。 于是大手一挥,将人放进来了。 大太监为此大跌眼镜。 身为元祐帝的贴身太监,他最清楚对方这两天有多忙。 那是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半用了。 可以说是忙到脚不沾地,几乎没怎么休息过。 大太监之所以将守门的太监放进来通禀,也是因为江明月毕竟不是寻常人的女儿。 多番考虑过后,他才来请示元祐帝。 大太监原以为元祐帝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毕竟他现在为瘟疫的事头痛不已,哪里有空来见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孩? 结果没想到,元祐帝竟然还真召见对方了。 江明月入殿后第一时间行礼。 “臣女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元祐帝注视着她,“不知你此次求见,是为何事?” 江明月迎上他的视线,顿了顿,才说:“陛下,臣女曾经听母亲讲述过二十年前的那场瘟疫。” 原来是为此次瘟疫而来。 第110章 防疫知识 元祐帝神色逐渐肃然。 他知道站在他面前的不是真正的普通小孩,而是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所以他也没有认为对方在与他说玩笑话。 江明月此次也是鼓足了勇气才过来的。 毕竟在寻常人眼里她只是个不知事的小孩,若是自己提供了可以遏制瘟疫的方法后,反被人当成妖怪烧了怎么办? 但是想到已经出海的江雁,她还是来了。 她相信元祐帝。 相信他不会亏待有功之人。 元祐帝示意她继续说。 江明月便开始讲述现代的防疫知识。 刚才她说自己曾经听所谓母亲,也就是江雁提起过二十年前的那场瘟疫,其实是假话。 不过是方便她告诉元祐帝防疫经验的借口罢了。 元祐帝越是往下听,神色越是凝重。 江明月所说的防疫知识,其中最关键的有三点。 第一,是卫生。 第二,是消毒。 第三,是焚烧尸体。 元祐帝将这三点记下。 卫生倒没什么,他可以下令百官们照做,严格督促百姓,强压之下,也没人胆敢违背。 元祐帝虽然不懂消毒是什么,但是他听懂了该怎么做。 大概是用硫磺皂角石灰之类的东西,对瘟疫横行的区域进行消毒与隔离,还有日常的衣物也要进行蒸煮。 但是焚烧尸体…… 元祐帝犹豫了一下。 古人讲究入土为安,也注重死后尸身的完整,他难免会有些犹豫。 但想到外面还在爆发的瘟疫,他又叹了口气。 “朕知道了。” “朕稍后会召朝堂诸公前来商议,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元祐帝当然不是直接信了这些方法。 他自会与大臣们商量此事的可行度,先在几个瘟疫初发的区域试试前两个方法。 若是瘟疫得到有效的遏制,之后他会再推行第三个方法,然后再将这些防疫知识推行到治下所有县城。 江明月见他没有敷衍,顿时松了口气。 此时她才惊觉,自己的手心满是冷汗。 江明月不动声色,摇了摇头,“回陛下的话,臣女要说的只有这些。” 元祐帝微微颔首。 “若是你献上的计策有用,待瘟疫平息后,朕必有重赏。” 毕竟他现在忙得脚不沾地,相比起解决瘟疫来说,赏赐之事自然要往后挪挪。 江明月本来也不是为了赏赐才来献策。 她只是无法接受自己在百姓们遭受疾苦时,自己明明有办法解决而且也不会引起皇帝的忌惮猜疑时冷眼旁观。 尽管如此,她却还是行了个礼。 “臣女谢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祐帝道:“若是没有别的要事,便就此退下吧。” “是。” 江明月还未走出御书房,便听见身后,元祐帝吩咐人去传召朝堂上的诸公前来商议的声音。 她的心也终于在此时落到实处。 另一边。 叶霜还在考虑自己该怎么跟元祐帝说,谢家大姑娘是个神医的事。 【若是由我开口,届时父皇问我如何得知的,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叶霜苦恼地叹了口气。 【最重要的是,父皇不一定会信我。】 【而且,谢知音肯定也不愿意暴露自己的本事。】 【除非父皇给她许诺。】 【但是想要父皇给她许诺,前提是父皇相信我说她是个神医的事。】 问题又绕回来了。 叶霜没有把握,元祐帝一定会信她。 她手里握着一根树枝,无意识地在地上画圈。 忽地,树枝一顿。 叶霜若有所思。 【父皇很信任太子,若是我将此事告知于太子,再经由太子的口转告父皇,父皇一定会相信太子所说。】 那么问题又来了。 她该怎么让太子相信谢知音是个神医。 叶承文蹲在她旁边,有样学样地握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圈圈,没有打断她的思路。 他心说,妹妹你不必担忧,父皇和太子皇兄都会相信你说的话的。 叶霜沉思片刻,忽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叶承文抬头,下意识地问道:“妹妹,你要去哪里?” 清晰的两个字被风传入他的耳中。 “东宫。” 叶承文愣住,妹妹这么快就想到怎么说服太子信任她了? 随即反应过来,跟着立刻起身,扬声道:“妹妹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东宫。 太子这两天没怎么去御书房。 元祐帝忙着处理瘟疫,也没时间教他政事,只准备等到事情结束后,带着太子复盘。 太子正在看书。 但是想到还未平定的瘟疫,他却无论如何也看不进去书里的内容。 伴随着一声叹气,他最终还是放下手中的书卷了。 有宫人禀报:“殿下,五皇子和六公主求见。” 太子微愣,不知道弟弟妹妹此时过来找他是为何事。 “让他们进来吧。” “是。” 叶霜与叶承文很快被领进来。 两人还未来得及行礼,就听见太子说:“私下随意些也无妨,不必行礼了。” 叶霜便依言起身。 太子询问道:“不知皇弟皇妹求见,是为何事?” 叶霜开门见山道:“如今外面瘟疫横行,皇妹知道一位神医,或许可以帮到父皇。” 太子愣住,随即有喜悦涌上心头,他稳了稳心神,问道:“那神医是何人?孤稍后便派人去请。” 叶霜看了眼留在殿内的太监。 太子会意,让其余人退下。 殿内很快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叶霜这才道:“太子恕罪,那神医乃是闺中女子,皇妹担心说出来后会对她有影响,适才才会让太子遣退无关人员。” 太子当然不会问她的罪。 太子沉吟道:“既然是闺中女子,孤稍后便将此事告知父皇,由父皇派人去请罢。” 若是在野神医,他作为太子倒是可以派人去请。 但若是闺中女子,恐怕对方的父母都不一定会答应此事。 毕竟此时去请人,那么肯定是要对方到民间去走走,才好根据具体情况来解决此次瘟疫。 但是,谁家父母会放心自己的孩子在瘟疫流行的时候到处走? 当然,若是将人请到,元祐帝也会增派禁军保护那人。 第111章 水涨船高 叶霜惊讶。 太子竟然就这么相信她了? 虽然她最终选择直说,但那是因为她知道,以太子的性格,断然不忍心见百姓受苦。 所以只要有一线的可能,太子都不会放弃。 但她没想到,太子甚至连问都没有问一下。 叶霜终究还是没忍住,仰着头看他,询问道:“太子就这么相信我?” 太子露出一丝笑弧,声音轻轻的,“嗯。” 叶霜甚至没来得及去想其中是否有不合理之处。 太子又继续说:“孤对自己的弟弟妹妹多少还是有点了解的。” “孤知道,你不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 叶霜拱手道:“那……多谢太子的信任?” 太子笑了笑。 “孤现在要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父皇,皇妹你可要与孤同去?” 叶霜摇头,“不必了。” “父皇这两日忙得很,我还是不要去打搅了。” 太子微微点头,也没有强求。 叶霜告诉太子这个消息后,就离开东宫了。 御书房。 元祐帝刚与大臣们商量完瘟疫之事。 恰在此时,有宫人来报:“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元祐帝打起精神来,“宣。” 虽然不知道太子是为何事而来,但元祐帝知道,若非是正事,太子不会在此时打扰他。 小太监给太子带路。 其实,太子原先过来的时候,元祐帝还在与大臣们商议政事。 若是寻常人在此时求见,守门的太监断然不会将人放进来。 但太子是不同的。 于是守门的太监立刻就要入殿通传,却被太子拦下了。 倒不是别的原因。 太子虽然知道自己有特权,但他从来不会在自己父皇与大臣们商议正事的时候打扰。 元祐帝见到他,询问道:“北辰,你有何事要与朕说?” 太子行过礼后,才说:“方才皇妹告诉儿臣,京中有神医。” 元祐帝先是愣怔,随即反应过来后便是喜悦涌上心头。 “那神医现在在何处?朕现在就派人去请。” 太子看了一眼殿内的大太监。 元祐帝会意,示意大太监退下。 太子这才说:“父皇恕罪,那神医乃是闺中女子,儿臣不便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告知名讳,是以才会让父皇将王公公遣退。” 元祐帝诧异,竟然是一名闺中女子? 但他也知道,无论是太子还是叶霜都不会说假话来蒙骗他,故而从最初的惊诧中回过神后,元祐帝又问道:“不知是哪家的女儿?” 太子缓缓道:“兵部左侍郎的女儿,谢知音。” 元祐帝回忆了下,发现自己脑中没有对这号人物的记忆。 这也正常。 毕竟他是皇帝,若是重臣的子女或许他还会有印象,但是一个侍郎的女儿,就未必记得了。 元祐帝沉吟道:“既是霜儿所说,想必此人是有真本事在身上,朕稍后便让人带一封圣旨前往谢府。” 太子点了点头。 谢府。 谢侍郎正在与自己的小妾调情,便听见门卫来报,宫里来人了。 谢侍郎一惊,立刻披上衣裳来接圣旨。 他以为这圣旨是给他的。 毕竟谢府上下就他一个在朝中当差的。 正当他忧心这不知是福还是祸时,却见那传旨的太监视线略过他,看向旁边跪着的谢知音。 大太监道:“谢大姑娘,快来接旨吧。” 谢侍郎:? 谢侍郎诧异地看向跪得笔直的谢知音,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再见到其余人惊异的眼神时,却知道,不是自己听错了。 陛下竟然给他的女儿圣旨?! 迎着众人惊异的视线,谢知音面上自若,却暗地里捏了把冷汗。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她自己却是一清二楚,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难道陛下是要问罪她? 这个想法才刚闪过脑海,便被她兀自抛弃。 陛下手眼通天,即使知道她做的那些事,也犯不着如此兴师动众。 毕竟只要陛下表露出一点点对自己的不喜,谢知音相信,谢府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她。 在她紧张纷乱的思绪里,大太监声调高昂地宣读圣旨。 直到听清圣旨的内容后,所有人都是一惊。 他们没有听错吧?? 陛下竟然让谢知音去帮忙解决这场瘟疫?! 谢知音的惊讶之色再也掩饰不住。 和其余人关注她何时习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不同。 谢知音后背爬上一点冷汗,陛下竟然连她会医术都知道?! 可明明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自己会医术这件事! 谢知音倒吸一口冷气。 如此隐秘之事陛下都知晓,这京城之中,还有什么,是陛下不知道的? “谢姑娘。”大太监尖锐的公鸭嗓唤回她的思绪,“接旨吧?” 谢知音压下心底的后怕,恭敬地接过圣旨。 大太监知道元祐帝这两天为了瘟疫之事有多焦头烂额,也知道他十分看重这位被太子肯定的神医。 是以堪称和颜悦色地道:“谢姑娘可还有什么疑问?” 谢知音迟疑两秒,“敢问公公,陛下圣旨中所说让我去太医院报到,但这具体的时间……” 大太监一拍脑门,笑道:“瞧杂家这记性,陛下说最迟明日就会有太医院的太医过来与谢姑娘共商应对瘟疫的法子。” 谢知音点点头,“多谢公公告知。” 大太监忙摆手,没一会儿,又带着身后的小太监回到宫中。 谢侍郎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语气温和道:“知音啊,爹从前怎么没有听说过你还会医术呢?” 谢知音笑了笑,“从前由于某些原因,女儿实在不便说,并非是有意隐瞒。” 这话怎么听怎么敷衍虚假。 谢侍郎却似乎是真的信了,“原来如此……” 又说:“知音啊,陛下此番如此看重你,你可要好好做,不要辜负陛下的期望。” 谢知音淡声道:“女儿知道了。” 又说:“父亲可还有事要说?若是无事,女儿就先退下,去研究怎么应对此次瘟疫了。” 谢侍郎摆摆手,“无事无事,你快去忙吧。” 谢知音行了个礼后,回到自己的房中。 元祐帝会将这件事交给她,是她没想到的。 谢知音沉思,她并不反感元祐帝让她去研究应对瘟疫的法子。 俗话说富贵险中求。 更何况,谢知音确定,元祐帝肯定会派人随行保护她的,更不会让她以身涉险。 毕竟她是太子亲口认证的神医。 四舍五入,等于基本上没有什么危险。 谢知音双眸微亮。 只要她研究出应对瘟疫的方子,她这个人也会随之进入皇帝的视线。 她在谢家的地位,在京城的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第112章 眼熟 皇宫。 大太监回来后,向元祐帝汇报了方才宣旨时谢府发生的一切。 元祐帝一边听一边批改奏折。 待到最后,他若有所思。 看来这谢知音与她的父亲关系不怎么样。 元祐帝微微颔首,正要吩咐大太监退下,却在此时有人来报:“陛下,北齐与西凉送来了国书。” 元祐帝眉头一皱。 他已经令人对外封锁所有有关瘟疫的消息了。 北齐与西凉此时派人过来,显然是不安好心。 但问题是,他们是怎么知道,大夏如今并不安生的? 元祐帝陷入沉思。 他甚至荒唐地想到了一个可能。 ——难不成这瘟疫是北齐与西凉联手做的局? 随即,这个想法被他自己否决。 自古以来,天灾就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北齐与西凉若是有本事在大夏降下瘟疫,早就一统天下了。 元祐帝将千万种思绪压下,眼神冷沉,“让礼部尚书去招待两国的使臣。” 大太监恭敬地道:“是。” 元祐帝坐在龙椅上,久久无言。 坤宁宫。 虽然外面的瘟疫很严峻,但是宫里的上书房依旧没有停课。 宫里看上去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然而尽管如此,还是有一层阴霾笼罩在所有人的心中。 叶霜上课的时候,罕见地走神了。 梅少傅点她名字让她回答问题时,喊了她好几声才有反应。 叶霜回过神后立刻起身告罪。 梅少傅却似乎是叹了口气,摆摆手让她坐下。 就连他自己都有些心不在焉,又怎么能严格地去要求这群小孩呢? 甚至连一向阴阳怪气的二皇子都没有作妖了。 所有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除了七皇子。 毕竟他年龄还小,苏容华虽然忧心忡忡,却没有告诉他这件事。 叶霜打起精神,日常陪七皇子玩耍。 七皇子却看了她一眼。 又看了她一眼。 叶霜:“……” 叶霜问他:“皇弟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七皇子慢吞吞地说:“皇姐……不开心……” 叶霜眨了眨眼。 她表现得很明显吗?连七皇弟都看出来了。 七皇子两手捏住她的嘴角,往上提了提,认真地说:“皇姐,开心。” 叶霜心下暖融融的。 她捏了捏七皇子的脸,“嗯,皇姐现在心情好一点了。” 叶霜心中叹气。 可惜她修的是道而非是医。 现在只能希望,太医院和谢知音那边,能够快点研制出应对这场瘟疫的方子。 叶霜得知北齐与西凉两国派使臣前来的时候,下意识地皱眉。 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吗? 前脚大夏瘟疫肆虐,后脚北齐与西凉就派了使臣前来? 御书房。 元祐帝吩咐大太监:“去召六公主过来。” 大太监恭敬领命,心下却犯嘀咕,陛下对六公主的宠爱实在是太甚了,眼下这种关键时刻,还让对方过来。 叶霜收到传召时也是微愣。 但她没有耽搁,很快就过来了。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祐帝按了按太阳穴,这两日各种事物堆积上来,实在让他头痛不已。 他沉声道:“平身吧。” “是。” 叶霜依言起身后,不由得询问道:“不知父皇传召儿臣是为何事?” 元祐帝挥退殿内其余人,冷不丁道:“谢知音如今已经在太医院了,你可要过去看看?” 叶霜微怔。 随即才反应过来,太子这是告诉元祐帝,谢知音是她推荐的人选了。 叶霜盯着元祐帝的脸,神色微顿。 她指尖动了动。 一缕灵力悄无声息地爬到元祐帝的体内。 元祐帝正奇怪她为什么不说话,下一刻就听见她的心声响起。 【父皇问都不问我为什么推荐谢知音,肯定有诈。】 元祐帝:“……” 若是从前他还会装一装。 但是现在瘟疫还未解决,他也懒得跟从前一样,装得挑不出半点差错了。 叶霜一边由着灵力进入元祐帝的体内,一边说道:“谢姑娘已经到了?那儿臣稍后过去看看吧。” 元祐帝微微颔首。 下一刻,他感觉身体松快许多,连续多日不眠不休积攒下来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叶霜探出去的那抹灵力可以察觉到元祐帝是否有不对劲的地方,也可以帮助对方清除身体上的负面影响。 叶霜正要告退,却忽地顿住了。 神色有些疑惑。 【奇怪……为什么父皇的识海里却有一抹沾着我气息的灵力?简直像是……】 像是他们绑定在一起了。 叶霜皱了皱眉。 她试着将那抹灵力拔出来,却是于事无补。 或许是由于她的修为并未完全恢复,所以她之前从未发现过这件事。 叶霜的神色凝重起来。 若是想要彻底拔除这抹灵力,至少要过个七八年。 因为那个时候,她的修为已经恢复个七七八八了。 元祐帝听到她的心声时,眯了眯眼。 他猜到,或许这抹灵力,与他能听到心声有关。 元祐帝面上不动声色,询问道:“可还有事?” 叶霜回过神,摇了摇头,“无事,儿臣先告退了。” 叶霜带着满腹的疑问来到太医院。 【或许,父皇识海里的那抹灵力,与我莫名其妙飞升回到第一世有关?】 正在思考的时候,却听见前方传来的声音。 “微臣参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叶霜回过神,看服饰对方是太医院里的太医。 遂道:“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是。” 太医拱了拱手,询问道:“不知殿下来太医院,可是有事?” 太医担心她是来捣乱的。 毕竟若是要请太医,也用不着他们亲自跑一趟,只需要派身边的宫人过来就行了。 叶霜点头道:“听说谢家大姑娘正在此处?” 太医得知是元祐帝让她过来看看的时候,爽快地将她放进来。 叶霜来得巧,谢知音此时正在初步尝试配出治疗瘟疫的方子。 她的身边围绕着两名太医,皆是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 叶霜不禁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对?” 她没有贸然打断他们,而是询问身边领路的太医。 太医神色古怪,随即呵呵笑道:“这位姑娘的方子,不大符合我们的认知。” 叶霜对此早有准备。 毕竟她可没忘记,谢知音的医术很邪来着。 不过邪不邪的在她看来无所谓,只要能救人就行。 然而当真正看到对方试着施展医术时,她倏然抬头看向谢知音。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对方救人的手法眼熟了。 谢知音所施展的医术,不正是西凉巫族那边用惯的手段吗? 第113章 有效 谢知音未曾察觉到她的目光,依旧在与围绕在身边的两名太医交谈。 叶霜微顿,随即自若地收回视线。 领路的太医捋着胡须,从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来,他并不看好谢知音。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谢知音的医术实在让他们接受无能,入药的药材也是千奇百怪,治疗手段更是闻所未闻。 然而更让他们不肯承认的是,谢知音的法子竟然有效。 是的,有效。 领路的太医恰在此时歉意道:“不知殿下可还有何要事?稍后臣等会出宫去民间走访,恐怕来不及招待。” 叶霜摇摇头,“无事,时候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了。” 太医拱拱手,将她送走。 全程沉浸在研究当中的谢知音以及其余太医都没怎么关注到这边。 与此同时。 御书房。 大太监恭敬地道:“陛下,礼部尚书求见。” 元祐帝眉头一皱。 礼部尚书这两天的任务就是招待使臣,除此之外身上没有别的要事。 难道是使臣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元祐帝沉声道:“宣。” 此刻他已经在心中做好最坏的打算。 礼部尚书入殿后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元祐帝询问道:“爱卿此次求见,不知是为何事?” 礼部尚书微顿,随即将北齐与西凉送来的国书呈上去。 元祐帝看过后,额角青筋猛地跳了跳。 国书内容大致是抨击他这个皇帝没有不被上天所承认,致使百姓们受瘟疫侵略,北齐与西凉自称不忍见到百姓受苦,于是决定对大夏用兵。 礼部尚书神色愤愤,这不是趁人之危是什么?! 元祐帝眉眼微沉。 因为他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对这个结果谈不上多么愤怒。 只是他转而想到了另一件事。 一件很重要的事。 瘟疫最初被县令发现并报告上来,是在半个月之前。 北齐与西凉的使臣即使是走最便捷的路来到大夏,最快也要一个月。 一个月…… 那个时候,或许是瘟疫刚刚出现的时候。 北齐与西凉的使臣,究竟是怎么做到,在瘟疫刚出现的时候,就马不停蹄地派使臣过来宣战? 元祐帝疑心,难道这场瘟疫当真与这两国有关? 但他还从未见过有谁可以操控天灾。 元祐帝随即想到叶霜。 他女儿都会修仙了,甚至还能飞升,若是有人能够操控天灾,似乎也不足为奇? 元祐帝不确定地想。 礼部尚书见他迟迟不曾开口,不由得道:“陛下,不知北齐与西凉那边,该如何回复?” 毕竟此事事关重大,礼部尚书不敢轻易拿决定。 元祐帝道:“该怎么回复就怎么回复。” 北齐与西凉明显是铁了心要派兵攻打了。 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无用功。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准备应对两国的军队。 想到还未解决的瘟疫,元祐帝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礼部尚书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恭敬地退下了。 第114章 那个叫母妃的人,很爱自己 元祐帝按了按太阳穴。 自从瘟疫蔓延开始到现在,堆积在一起的政务让他忙不过来,这会儿实在是有些疲惫了。 尤其是北齐与西凉还在此时欲图发兵。 但是最终,他还是沉声吩咐贴身的大太监:“去将定远侯召过来。” 大太监会意,恭敬地弯腰,“是。” 另一边。 叶霜与叶承文下课后拐了个弯儿,来到兰心阁。 七皇子早早地在宫门口候着。 见到两人后当即高兴地迎上来,“皇姐!” 又看向叶承文,声音明显没有刚才那么热情,“皇兄。” 叶承文:“……” 叶承文瞪他一眼。 亏得你皇兄我还时不时地抽空来陪你玩! 结果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七皇子无辜脸。 七皇子年纪小,见不到叶霜就会闹腾,再加上叶霜也挺喜欢他,所以跟他约定了,每过两天,又或是自己有空的时候,就会过来陪他玩。 是以,七皇子每天都会巴巴地让宫人在上书房下课后通知他,然后来宫门口等待。 叶霜走近才发现,七皇子的额头上有一道浅浅的淤青。 她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七皇子茫然了两秒,随即在她的目光落点中反应过来。 七皇子说:“是、是摔的。” 伺候的宫人细心解释道:“兰心阁的门槛太高,殿下又坚持不让我们抱,这才没注意摔了。” 叶霜正疑惑,七皇子平时也不怎么出兰心阁,怎么好端端地摔了? 莫不是有人陷害? 随即想起来,七皇子这段时间每天都会在宫门口等自己来着…… 叶霜:“……” 糟糕,良心有点痛怎么办? 七皇子仰头,那双乌黑的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她,“皇姐!快进来!” 叶霜由着他牵住自己的手往殿里去。 七皇子刚开始还是慢腾腾地迈着小步子,渐渐地,就开始跑起来了。 叶霜也没忘记拉上自己的亲哥。 三人就这么在长廊里跑起来,看得身后的宫人心惊胆战。 叶霜顾虑到七皇子额头上的伤,有意放慢他的速度。 七皇子跑得气喘吁吁。 叶霜有些好笑。 又问他:“皇弟的伤口,可要现在上药?” 七皇子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又磕磕绊绊地说:“太医说,一天上两回,就可以了。” 伺候的宫人顺着解释道:“殿下今日已经上过药了。” 叶霜闻言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那她就放心了。 七皇子拽着她的衣袖,“皇姐!来玩!” 叶霜弯了弯眼,答应道:“好。” 七皇子让宫人拿出他的沙包。 三人玩了会儿丢沙包后,七皇子想了想,又说:“皇姐,捏泥巴。” 叶霜秒懂。 她看了看天色,犹豫道:“现在时候不早了,你母妃不一定会同意。” 七皇子眨了眨眼。 母妃? 他很肯定地说:“母妃,会同意!” 叶霜捏了捏他的脸,“你就这么肯定容话娘娘一定会同意?” 七皇子用力地点头,“嗯!” 七皇子脑子里没有对所谓母亲形成概念,但他依然懵懵懂懂地知道,那个叫母妃的人,很爱自己,也不舍得拒绝自己的请求。 第115章 巧合 事实也确实如此。 苏容华没有拒绝他。 只是俯下身来理了理他的衣领,温声叮嘱道:“记得早点回来。” 七皇子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重重地点头,“好!” 叶霜见苏容华果真答应了,便也没有再推辞,直接带着七皇子来到清心殿。 招待他们的是梁充容。 叶霜等人没有见到四皇子。 叶承文有些奇怪,不禁询问道:“敢问充容娘娘,四皇兄可是睡下了?” 梁充容摇了摇头,“卿儿知道你们过来时原是很高兴的,可惜他下课的时候路过御花园,被蜜蜂在头上叮了个大包,这会儿无论我怎么说,都不肯出来见人。” 叶承文下意识地看向七皇子。 这也太巧了吧? 七皇子昨个儿才摔了一跤,四皇子今日就被蜜蜂蜇了。 七皇子懵懵懂懂。 叶霜皱眉道:“可有请御医过来看看?” 梁充容道:“自是请了的。” “御医说是没有蜇到要害,只是接下来一段时间都要注意些。” 得知四皇子无碍后,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叶承文拿不定主意,“那我们还要去找四皇兄玩吗?” 叶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仰头,那双乌黑的眼眸看向梁充容。 “充容娘娘,我们可以去找四皇兄玩吗?” 梁充容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毕竟卿儿也很喜欢几位殿下。” 又犹豫着说:“只是我去叫他他也不肯出来……” 叶霜道:“不必劳烦充容娘娘,我和哥哥过去试一试吧。” 梁充容便没有说什么了,派了宫人将他们领到四皇子的房前。 叶霜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敲了敲门,待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后,才隔着房门喊了声:“四皇兄?” 四皇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郁闷:“皇妹?” 叶霜刚点完头又想起来他看不见,说道:“是我。” 叶霜斟酌道:“我和哥哥听充容娘娘说你……” 正在她纠结措辞的时候,四皇子已经闷闷地将她剩下的话补充完:“被蜜蜂蜇了。” “……” 叶承文不禁同情了他两秒。 叶霜饶是最初感到怪异,这会儿也不免被四皇子的话逗得笑了下。 她的心情也放松下来,说道:“四皇兄你出来吧,我们不会笑你的。” 想了想,又补充道:“也不会在心里笑你。” 屋内好半晌都没有动静。 叶承文也说:“四皇兄你出来吧,我跟妹妹不会笑你的,难道你连我们都信不过?” 四皇子闷闷地解释:“没有。” “我只是、只是……”只是单纯觉得丢脸。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叶霜与叶承文却都懂了。 叶霜宽慰道:“你也不必担心丢脸,我们年龄相仿,未来也会一起长大,互相知道点黑历史有什么大不了的?” 四皇子有所松动,“皇妹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叶霜见他动摇,立刻说:“真的!” 叶霜也没有骗四皇子。 她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叶霜用手肘撞了撞叶承文。 叶承文反应过来,迅速跟上她,也说:“四皇兄你快出来吧。” 屋内安静一息后,门缓缓地被人从里面打开,露出一条缝隙。 四皇子扒着门框,只露出来了半边脸。 四皇子头顶上的大包不必说,他的脸上还有些不是很严重的红肿。 甚至连眼睛附近都有一块。 四皇子现在的模样,瞧着很有些骇人。 叶霜都愣了下。 七皇子仿佛被蜇的是自己似的捂住半边脸,另一只手还去捂住自己的眼睛。 此时没有人注意他。 七皇子另一只捂住眼睛的手动了动,从手指间的缝隙悄悄睁开眼去看。 七皇子的心怦怦跳。 好、好吓人! 御花园里难道有什么很厉害的东西吗?竟然把四皇兄的脸蜇成这样。 七皇子如是想。 一时半会儿没有人开口说话。 赶在四皇子撑不住要退回屋里之前,叶霜最先反应过来,伸手按住门框。 她问道:“四皇兄,梁充容说刚才请御医过来看过了,御医怎么说的?” 四皇子果然被她转移注意力,握在门框上的手不自觉地松开。 此刻提起来,他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庆幸,还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御医说我运气好,没有蜇到要命的地方。” “这些伤痕虽然瞧着骇人,但只要我按时服药,过一段时间自然就会消下去,里面的毒素也会清除。” 四皇子没忍住抱怨道:“皇妹你不知道,我实在是太倒霉了。” “我下课路过御花园而已,甚至没有踩到花草,真的只是单纯路过而已,结果就被蜜蜂蜇了!” 四皇子很是愤愤。 七皇子思考了一会儿后,也说:“倒霉!倒霉!” 四皇子:? 四皇子瞪他一眼,“我都这么难过了,皇弟你还要往我心上捅刀?!” 七皇子不解地看着他。 四皇子倔强地继续瞪他。 七皇子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淤青,又说:“倒霉!” 四皇子这才注意到他的伤,讶异道:“怎么回事?七皇弟也受伤了?” 叶霜解释道:“他昨日跨过宫里门槛时没注意,摔到了。” 四皇子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然后朝七皇子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叶承文由衷地发出感慨:“四皇兄,七皇弟,你们两个可真倒霉。” 四皇子与七皇子认同地点头。 叶霜顿了顿。 她的心却始终没有放下来。 七皇子与四皇子,真的是单纯倒霉吗? 叶霜不知道。 她刚才算了算,结果却发现自己根本算不出来。 叶霜神色平静。 如果说算之前她还不确定四皇子与七皇子是单纯倒霉还是别的什么,那么她现在已经确定了。 四皇子与七皇子的倒霉,绝对不是可以用巧合,抑或是倒霉来解释这么简单。 ——毕竟她都算不出来了,这里面不是有鬼是什么? 然而现在只有她知道这不是巧合…… 等等,巧合? 叶霜想起来元祐帝正焦头烂额的瘟疫。 各地的县令才呈上来有关瘟疫的消息,北齐与西凉就决定派兵攻打,真的是巧合吗? 就像四皇子与七皇子的伤一样,所有人都以为是巧合。 但事实果真如此吗? 第116章 猜到真相 四皇子跟他们聊过后,也不再像最初时那么紧张了。 他问道:“皇妹皇弟,你们是过来找我玩的吗?我刚才听母妃说了。” 叶霜闻言点头道:“七皇弟想要过来捏泥巴。” 七皇子立刻附和道:“捏泥巴!” 七皇子眼巴巴地看着在场的众人。 四皇子刚被蜜蜂蜇,如今正是心硬如铁的时候,自然不为所动。 叶霜下一刻就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拽了拽。 七皇子仰头看她,语气有些焦急,“皇姐!” 他们刚才光是把七皇子喊出来就费了好一会儿的时间。 现在要不是再不去玩儿,等会儿天该彻底黑了。 叶霜安抚地道:“嗯,我们现在去玩。” 四皇子犹豫过后,说道:“那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叶霜点头。 “好。” 七皇子兴致高昂。 四皇子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把自己贴身伺候的太监都遣退了。 叶霜为了让他自在些,便让自己身边的宫人也都退下了。 叶承文与七皇子见状,纷纷照做。 四皇子心中悄然松了口气。 虽然现在他好多了,但还是觉得很丢脸,若是旁边一直有人,他仍旧会有些放不开。 四皇子放松下来。 七皇子今日玩得很开心。 这点从他最后回宫时的笑容上就能看出来。 分别前,七皇子依依不舍,“皇姐!” 他眼巴巴地看着叶霜。 那意思很明显——记得来找我玩儿! 叶承文哼道:“真没良心,我和四皇兄好歹陪你玩了这么久,结果你只想到妹妹。” 七皇子眨了眨眼,然后脆生生地喊:“皇兄!” 叶承文轻咳一声。 “既然你都喊我皇兄了,那我有空的时候,就勉为其难过来陪你玩一下吧。” 即使他最初和七皇子并没有多熟悉,但是这么多天的玩伴当下来,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 七皇子笑眼弯弯。 叶霜捏了捏他的脸,也笑了下。 旁边的四皇子见到如此和谐的一幕,嘴角也情不自禁地上扬。 真好。 七皇子朝他们挥挥手,“皇姐、皇兄,明天见!” 叶霜挥手,“回见。” 然而回到坤宁宫后,她就发现,更“倒霉”的还在后头。 今晚的菜有一道鱼。 叶承文很怀念元祐帝爱鱼的美味,遂尝了几口鱼肉。 结果就是这么一尝,鱼刺卡喉咙里了。 叶承文的脸憋得通红,给自己灌了好几杯水。 叶霜的座位就在他的旁边,压下心底升腾起来的怒意,她给叶承文顺了顺气。 元祐帝恰在此时放下筷子,神色平静。 刚刚才顺完气的叶承文:“……” 叶承文以为元祐帝是对自己刚才的行为不满,麻溜地道:“父皇,方才是儿臣不对,儿臣下次用膳时定会仔细些,免得搅扰了父皇。” 不管是不是他的错,总之先认错就对了。 只是单纯吃饱了的元祐帝:? 所以在你们的眼里,朕究竟是什么样的洪水猛兽? 元祐帝按了按眉心,没好气道:“朕只是吃饱了而已。” 叶承文乖巧地认错:“是儿臣错怪父皇了。” 元祐帝:“……” 元祐帝还要说什么,但是这些天来的疲惫实在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叹了口气道:“算了。” 叶霜在此时出声询问道:“父皇,北齐与西凉的使臣如今可还在京城?” 元祐帝微愣,随即狐疑地看向她。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问起政事。 叶霜镇定自若地迎上他的视线。 元祐帝眼皮狠狠一跳。 自己女儿的性格自己知道。 尽管在所有人的眼中,叶霜备受宠爱,但她从来不会去问元祐帝任何政事。 她的分寸一直拿捏得很好。 一方面是因为她对政治涉猎不深,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小孩,知道人心是不能试探的。 元祐帝迅速冷静下来,“北齐与西凉的使臣此时确实还在京城。” 叶霜若有所思。 元祐帝没忍住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对?” 叶霜看了他一眼。 北齐与西凉确实有不对劲的地方,至于哪里不对劲,她就不知道了。 但是…… 叶霜又看了他一眼。 元祐帝明显不对劲,她倒是看出来了。 叶霜也没有避讳,直接地道:“父皇之前想必也怀疑过,为何在各地县令将瘟疫之事上报之前,北齐与西凉就得到消息,派人过来宣战了吧?” 元祐帝也没有隐瞒她,闻言微微颔首。 叶霜对此并不意外,继续往下说:“还请父皇派人去查探那两国使臣,私下里可有什么小动作。” 这还直接吩咐上了?! 伺候用膳的宫人忙把头低下去,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叶霜却像是毫无察觉似的,神色不变。 元祐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看来她已经猜到了…… 猜到自己至少掌握着她一定的信息,并且还知道她是重生的。 叶霜的确有所猜测。 刚才元祐帝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时,她还只是心中起疑。 但是,当她让元祐帝派人去查两国的使臣在京城的动作时,对方也没有丝毫要生气的迹象时,叶霜则是彻底确定了。 元祐帝从某方面来说,是个宽容的帝王。 只要皇子公主不对政事指手画脚,他的耐性都挺不错。 然而刚才她已经开始在接待使臣一事上直接要求元祐帝如何如何去做了,结果他还不生气。 这不正常。 叶霜接受良好。 若是元祐帝知道她是重生的,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只是还有一点她没想明白。 【我重生跟父皇抱我上朝还有批奏折有什么关系?】 元祐帝轻咳一声。 看来她还没猜到全部真相。 元祐帝将话题绕回去,言简意赅地解释道:“两国使臣那边,朕早已派人盯着了。” 叶霜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之色。 毕竟按元祐帝的作风,这样做才正常。 叶霜询问道:“他们那边可有什么动作?” 元祐帝道:“北齐与西凉的使臣这两日都待在驿馆里,除了基本的日常需求,基本不怎么出门。” 叶承文看着这对画风突变的父女,满脸茫然。 妹妹说话怎么忽然这么直来直去了? 原来这些东西还是可以直接问父皇的吗? 第117章 傻孩子 皇后见他表情迷茫,动作轻柔地揉了揉他的头,神色无奈。 这个傻孩子。 皇后请示道:“陛下,臣妾与承文吃饱了,暂且先退下了。” 元祐帝微微颔首。 叶承文想说自己还没吃饱。 但他也没有反驳皇后说的话,而是乖乖地让皇后牵着自己的手离开。 直到走出宫后,叶承文才悄声说:“母后,儿臣还没吃饱。” 他说这话不是为了反驳皇后,只是单纯想要皇后再让人给他准备些吃食。 皇后微愣,随即笑了笑,眸光柔和。 皇后温声道:“是母后考虑不周,母后这就让人再去给你准备些吃的。” 叶承文点头,“嗯!” 旋即又好奇地道:“母后,妹妹刚才怎么忽然就跟父皇聊起来了呀?” 皇后没有敷衍他,她想了想,委婉道:“承文,你有没有发现,你父皇这段时日变得随性了些?” 皇后说的随性,是指元祐帝最近基本没怎么装了。 叶承文瞬间领会她的意思,“似乎是如此。” 皇后笑着道:“你妹妹很聪明,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自己就会猜出真相。” 叶承文懂了。 “所以妹妹她已经知道……”我们能听见她心声了吗? 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皇后却懂了。 她摇了摇头,“母后不能确定。” 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叶霜已经知道,他们知道她是重生的这件事了。 皇后温声道:“时候不早了,用过晚膳后,就去睡觉吧。” 叶承文重重地点头,脸上绽放笑容,“嗯!” 皇后带着叶承文离开后,屋内只剩下元祐帝与叶霜两人。 伺候的宫人都被遣退了。 叶霜还在思考自己是否要说些什么。 元祐帝瞅她一眼。 “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叶霜并不准备捅破这层窗户纸。 他们都是聪明人,其余的都不必多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瘟疫之事。 叶霜询问道:“如今北齐与西凉虎视眈眈,不知东陵那边可有什么动作?”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东陵那边不可能坐视北齐与西凉当真将他们吞并。 更何况还有一个成语,叫做唇亡齿寒。 只是不知道,东陵究竟会怎么选择呢? 元祐帝道:“他们还在观望当中。” 叶霜点点头,对此并不意外。 东陵前不久才经历内乱,眼下纳兰锦才扶持她弟弟登上皇位没多久,只是如今小皇帝年幼,所以由她这个姐姐代为掌权。 纳兰锦一边要应付国内的势力,一边还要应付那些觊觎她弟弟皇位的皇室。 即使她有心想要动作,恐怕也腾不出手来。 叶霜看一眼天色,道:“时辰不早了,儿臣回去休息了。” “父皇也是,早点休息。” 元祐帝一愣,“你现在还睡得着?” 叶霜奇怪地看他一眼,“儿臣为什么睡不着?” 元祐帝哑口无言。 一般人知道自己的秘密被发现后,怎么都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吧? 哦,他忘了,他女儿不是一般人。 元祐帝揉了揉眉心,“朕回去休息了。” 叶霜行礼道:“儿臣恭送父皇。” 元祐帝摆摆手,“行了,不必多礼。” 叶霜回到自己的寝殿。 站在门前停驻一会儿后,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让贴身宫女青琐去给她找来朱砂与黄纸。 若是什么都不知道那还好,但现在她既然知道宫中并不太平,那肯定不能一点都不作为。 叶霜自言自语:“倒是忘记跟父皇说这件事了。” “罢了,明日再跟父皇说吧。” 叶霜要的朱砂与黄纸,并不好找。 尤其是在皇宫里。 青琐很是为难,原以为自己会空手而归,谁知正在她准备回去的时候,正好撞上元祐帝身边的大太监了。 大太监笑容可掬,“青琐姑娘怎么还没跟殿下回宫?” 青琐微惊,行过礼后,才说:“殿下让我给她找几样东西。” 大太监又问:“不知是什么?” 青琐狐疑,能坐到大太监这个位置的人肯定都是人精,怎么会如此直白地问她这个问题? 青琐心中一定,她大胆猜测,兴许这是陛下授意。 于是她也没有顾忌了,直接道:“朱砂与黄纸。” 大太监面上的笑容不变。 青琐便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她心情复杂地拿着两样东西回到坤宁宫。 叶霜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青琐迟疑道:“殿下,这两样东西,是陛下……” 叶霜脸上没有丝毫惊讶之色,眉头微挑,“是父皇给的?” 青琐点头,“是。” 叶霜笑了笑。 看来她父皇知道的东西,还真不少呢。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青琐福身,“是。” 殿内只剩下她一人。 叶霜画了几张关键时刻能保命的符。 她没有给自己用,而是来到皇后与叶承文的寝殿,在两人的床头分别贴了一张。 守夜的宫人见是她,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没有阻拦,让她畅通无阻地进去了。 叶霜犹嫌不够,又在坤宁宫布下一个阵法。 做好这一切后,她才回到自己的寝殿休憩。 翌日。 皇后与叶承文一觉醒来,就看见自己的床头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 两人瞬间明白过来这是谁做的。 毕竟守夜的宫人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将什么人放进来。 皇后心底微暖。 嬷嬷不知道这符纸是谁贴的,起初见了,还要将符纸摘下来,却被皇后拦住了。 “这是霜儿贴的。” 嬷嬷闻言,脸上笑出褶子来,“公主竟还特意为娘娘求了平安符,真真是一片孝心呐。” 嬷嬷不认为一个四岁小孩会画符,尤其是还画的这么有模有样的。 所以她下意识地以为这是求来的平安符。 皇后笑了笑,没有多作解释。 她转而道:“说起来也真是怪事,昨个儿本宫歇下的时候还感觉一阵疲惫,今日一觉醒来,精神竟然比之从前还要饱满。” 皇后当然不知道这是阵法的功劳。 嬷嬷也道:“许是沾了娘娘的福气,老奴今日醒来的时候,都感觉身子松快许多呢。” 皇后笑道:“嬷嬷快别贫了。” 皇后刚说完,又想起来总不能这么巧,两个人的身体忽然就轻松许多吧? 皇后眉头轻蹙,眼底浮现一层担忧。 难道是霜儿做了什么? 第118章 昏迷 皇后的担忧一直持续到用早膳的时候。 膳桌上,她旁敲侧击地问了问。 “本宫今日感觉身子松快许多,一问身边的宫人俱是如此,难道这坤宁宫还成了养人的风水宝地不成?” 叶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答:“母后若说是风水宝地,那便是吧。” 如果要说布下阵法后的坤宁宫是风水宝地,倒也没错。 她布下的阵法,既可以抵挡鬼怪侵袭,也可以滋养人的身体。 皇后见她肯定,眉头轻蹙,挥退宫人。 叶承文自然没有跟着退下。 皇后温声细语:“霜儿,母后大概能猜到你在做什么,但作为你的母亲,母后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叶霜内心涌上一阵暖流,扑到她怀里,眷恋地蹭了蹭。 “母后放心吧,儿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句话也是给皇后的保证。 保证无论如何,一定会考虑到自己的安危,一切量力而行。 皇后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心神微松。 叶霜用过早膳后,和叶承文来到上书房。 四皇子因为伤口还没有恢复,所以请假没来。 叶霜一直等到放学后,才从自己身上拿出几张符纸递给三皇子。 三皇子神情疑惑。 叶霜一本正经地说:“三皇兄,这是父皇让我给你的。” 她相信即使元祐帝得知此事,即使无可奈何,也只会替她揽下这件事。 三皇子便接过符纸,拱手道:“多谢皇妹。” 叶霜摆了摆手,“皇兄客气了。” “另外,这些符纸最好是贴在床边。” 三皇子点点头,“我知道了。” 三皇子回宫后,就把自己还有二皇子,以及淑妃的床边都贴上符纸了。 放学后。 叶霜来到清心殿。 四皇子此时正在上药。 梁充容讶道:“两位殿下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叶霜递过去几张符纸,依旧说:“充容娘娘,这是父皇让我给各宫送的符纸。” 梁充容接过后温言道:“辛苦殿下送过来了。” 叶霜弯了弯眼,“娘娘不必客气。” 她又按照刚才告诉三皇子的话术,重新说了遍注意事项。 梁充容都认真听了。 太医也在此时给四皇子上完药了。 梁充容忙问道:“太医,不知卿儿这伤势如何了?” 太医提着药箱正要离开,闻言道:“回娘娘的话,四皇子的伤势恢复得很好,接下来只要每日按时擦药即可。” 梁充容松了口气,又专门派了人将太医送出去。 四皇子脸上的红肿比之昨日要消下去一些了。 “皇妹,你是特意来给我们送符的吗?” 叶霜点头,“是的。” 四皇子道:“我还以为你们是过来找我玩的。” 叶霜道:“现在时辰还早,我等会儿要去找七皇弟玩,皇兄你要一起过来吗?” 四皇子本想一口答应下来,转瞬又想到自己脸上的红肿。 他犹豫片刻。 叶霜看出来他的纠结,便说:“不去也没关系,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一起玩。” 四皇子忙说:“我去!” 他才不要错过任何可以跟皇妹一块玩耍的机会! 四皇子哼哼唧唧。 叶霜笑了笑。 七皇子今日依旧在宫门口等她。 叶霜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拿出符纸递给他。 七皇子攥着符纸,茫茫然抬头,“这是、什么?” “是平安符,保平安用的。” 七皇子懵懵懂懂地点头。 叶霜捏了捏他的脸,“皇弟稍后记得把符给容华娘娘。” 七皇子重重地点头,“嗯!” 他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拽着她的衣袖进去,“皇姐!” 被留在原地的叶承文与四皇子互相对视一眼。 两人俱是无奈,随即迈步进去。 七皇子额头上的淤青已经快消下去了,但仍然能看见一点青色。 叶霜询问道:“皇弟可上过药了?” 七皇子摇了摇头。 叶霜拉着他的手,“那皇姐帮你上下药吧。” “嗯!” 叶霜给他上过药后,又陪着他玩了会儿。 苏容华满眼欣慰地看着这一幕。 叶霜没有陪他玩太久。 七皇子依依不舍地跟她告别。 叶承文问道:“妹妹我们是要回宫吗?” 叶霜摇了摇头,“去御书房,我找父皇有事要说。” 叶承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御书房。 叶霜来到殿门口,让侍卫代为通传 守门的侍卫爽快地放行,道:“陛下有令,若是六殿下求见不必通报,直接进去就行。” 叶霜若有所思,转头看向叶承文。 “哥哥,那我进去了。” 叶承文点点头,“我在外面等你!” 说罢,径自走到一旁的凉亭坐下。 俨然是一副等人的架势。 叶霜忍俊不禁。 她哥哥还真是可爱。 叶霜入殿的时候,正好看见从里面出来的宋丞相。 宋丞相神色间是难以掩饰的疲惫,行礼时的动作微滞,“微臣见过殿下。” 叶霜自然是让他起来。 宋丞相面色憔悴,眼神里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若是殿下没有吩咐,微臣就先退下了。” 叶霜目睹他离开的背影,眉头微动。 【看来宋丞相是发现自己女儿偷跑出去的事了。】 “怎么不进来?” 御书房里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 叶霜回过神,心下犯嘀咕:“看不出来,父皇竟然还有顺风耳,我和丞相在门口说话他都能听到。” 元祐帝:“……” 元祐帝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他当然没有顺风耳,只是一早收到太监的消息,所以也猜到她会与宋丞相撞上。 叶霜当然也知道他没有顺风耳,只是习惯性地腹诽而已。 叶霜神色自若地跨过门槛进来。 虽然她刚才那番话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但她也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却没有说出口。 所以她不认为元祐帝会知道。 叶霜入殿后,方方正正地行了个礼,“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祐帝摆摆手,“起来吧。” 叶霜正要开口,却听见元祐帝吩咐身边的大太监:“你去跟禁军统领说一声,让他多安排些人保护宋丞相的女儿。” 大太监恭敬地道:“是。” 大太监退下后,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元祐帝主动解释道:“宋丞相的女儿偷跑出去了,说是要救助那些灾民。” 叶霜微愣,随即发自内心地赞道:“宋姑娘勇气可嘉。” 元祐帝微微颔首,不管怎么样,至少对方的决心与勇气,他是欣赏的。 元祐帝道:“说罢,你来寻朕,是为何事?” 叶霜行过礼后,才说:“父皇可知四皇兄被蜜蜂蜇了?” 元祐帝点头,“朕听说了。” 叶霜嘴角抽了抽。 看看这用词,听说。 叶霜心说,倒是符合父皇一贯的作风。 不过她也知道,这不能怪元祐帝。 毕竟最近元祐帝为了瘟疫之事焦头烂额,自然关注不到这些事情。 叶霜道:“七皇弟前两日才摔了一跤,额头上仍有淤青。” 元祐帝闻言,第一反应是,这也太巧了吧? 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最近发生的许多事,未免巧得过分了。 元祐帝眉头微皱,“朕稍后会吩咐人去查查。” 叶霜干脆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想,“儿臣怀疑,此事与西凉有关。” 准确来说,是西凉的巫术。 叶霜询问道:“父皇,西凉的使臣可还在京城?” 元祐帝道:“至今未曾离开。” 叶霜皱眉,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这里面的不对。 按理来说西凉使臣已经完成他们的任务,那么又是什么理由,促使他们最终选择留在京城? 除了害人,叶霜想不到别的理由。 元祐帝显然也想到这里了。 他眼神沉下来,“朕现在就派人将驿馆封锁。” 他绝对不会给他们任何逃跑的机会。 叶霜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了。 她相信,无需她多说,元祐帝肯定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叶霜看到御案上堆积的奏折后,不由得生出两分难言的情绪来,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元祐帝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了?” 叶霜注视着他的眼睛,温声道:“政务繁忙,儿臣也帮不上父皇什么忙,只希望父皇在得空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休息才是。” 元祐帝没想到她会突然关心自己,半晌才回过神,心底微暖,“朕知道了。” 又疑心自己的语气是否太过冷硬,想了想,说道:“你也是。” 叶霜弯了弯眼,“嗯。” 她正要告退,又想起来什么,“另外还有一件事……” 叶霜神色乖巧,“儿臣以父皇的名义,往各宫送去了符纸。” 元祐帝说:“朕知道。” 叶霜也没有隐瞒自己的举动,所以这些事情早就呈上他的御案了。 叶霜微微点头,朝元祐帝行礼道:“儿臣就不在此打扰父皇了。” “等等。” 叶霜疑惑抬头。 元祐帝轻咳一声,“那什么符纸,还有吗?” 叶霜微愣,随即笑了笑,“儿臣这还有很多,不过父皇用与不用,差别都不大。” 毕竟她父皇是真正有功德在身的帝王。 元祐帝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说,但他知道,叶霜不会骗自己。 于是挥挥手让她退下了。 叶霜才从走出御书房,坐在凉亭里的叶承文就发现她了。 叶承文高兴地站起身,“我们回宫吧,妹妹。” “嗯。” 次日,天还未完全亮起来,元祐帝派出去的人就悄无声息地将驿馆封锁了。 谢知音研究治疗瘟疫的方子也有了进展。 元祐帝也终于能松口气了。 然而这口气还没有松完,大太监就小心翼翼地来到他身边耳语。 元祐帝眉头皱了下去。 “可知二皇子因何陷入昏迷?” 第119章 惊吓过度 大太监摇头道:“未曾有确切的消息传出,太医诊断不出结果,只说也许是惊吓过度。” 元祐帝皱眉,“惊吓过度?” 自己的孩子自己了解,二皇子是个什么性子,元祐帝再清楚不过。 嚣张,跋扈,但是同时,他胆子也很大。 所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太医揣测二皇子是惊吓过度昏迷过去? 大太监迟疑道:“据说二殿下昏迷之前,一直说自己的身边有个穿白衣裳的女人。” “但是宫人们却都说自己没有看到。” “……” 怪不得太医说二皇子或许是惊吓过度昏过去了。 但,还是那句话。 自己的孩子自己了解。 元祐帝不信二皇子会因为这个被吓晕过去。 “当时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大太监也说不出来了。 二皇子是在殿内昏迷过去的。 他刚才告诉元祐帝的消息是颐华宫的眼线递过来的。 但也只能这么详细了。 毕竟凡事要留一线,即使元祐帝是皇帝,也不便事无巨细地插手身边人的所有事。 元祐帝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摆驾坤宁宫。” 大太监愣住,竟然不是去颐华宫,反而是去坤宁宫? 大太监按下心底的疑问去准备。 坤宁宫。 皇后身为后宫之主,二皇子昏迷的第一时间她就得知消息了。 若是寻常时候,皇后也只会派人过去慰问一下,送些药材过去。 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外面瘟疫肆虐,难保有人以此作文章,皇后必须亲自过去一趟。 尤其是二皇子昏迷之前所说的话,让皇后非常在意。 二皇子昏迷之前看到的女人……不,他昏迷之前看到的,究竟是人是鬼? 皇后神色沉着,冷静地吩咐宫人准备摆驾颐华宫。 正在此时,一道尖锐的嗓音响起:“陛下到——” 陛下? 皇后愣住,待看到那抹玄色身影时,殿内众人齐齐跪倒下去。 所有人行礼道:“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祐帝将皇后扶起来,问道:“霜儿此时在何处?” 皇后道:“霜儿还在后院。” 元祐帝立刻让人将叶霜叫过来。 待看到她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后,他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皇后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元祐帝没有去颐华宫,反而来坤宁宫了。 元祐帝不能不紧张。 叶霜的五岁生辰越来越近,焉知今生会不会像前世一样? 叶承文嘀咕道:“父皇怎么不知道关心一下儿臣?” 他这句话说得很小声,原以为不会有人听见。 元祐帝却听见了。 叶霜之前探入他体内的那缕灵力,使得他身体的各项技能都大大地增长,就连耳朵都比从前灵敏许多。 元祐帝瞥他一眼,“倒是朕疏忽你了。” 叶承文登时就是一个激灵。 “父皇,儿臣&” 元祐帝摆摆手,“行了,不必多说,朕方才所说乃是诚心之言。” 叶承文愣住,反应过来后就是不可置信。 父皇他他他、他说什么? 皇后适时地开口:“臣妾现在要去探望二皇子,陛下要一同过来吗?” 元祐帝微微颔首。 颐华宫。 淑妃眉头轻蹙,满面担忧之色。 尖锐的嗓音打破殿内的平静:“陛下到——” 淑妃早有预料,抬头看见帝后相携而来,她并不惊慌,从容地行礼道:“臣妾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 元祐帝开门见山地问道:“佑儿现在情况如何了?” 淑妃摇了摇头,“太医诊断说是惊吓过度,但佑儿却不知为何迟迟未醒。” 叶霜忽地道:“淑妃娘娘,父皇之前让我往各宫送去符纸,并且嘱咐要贴在床边,但为何二皇兄的床边却不见那符纸?” 元祐帝这才注意到,二皇子的床边干干净净,半点符纸的痕迹都没有。 元祐帝皱眉道:“淑妃,这是怎么回事?” 淑妃微愣,旋即反应过来,“臣妾昨日已经叮嘱过佑儿了……” 三皇子也解释道:“昨日我把符纸给皇兄的时候,皇兄也答应我会贴上去的。” 元祐帝沉声道:“那现在,符纸去哪儿了?” “这……” 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他们更疑惑的是,陛下瞧着也不像是迷信的人,怎么突然开始信这些了? 难不成真的有鬼? 再想到二皇子昏过去之前还说自己见到了身着白衣的女人…… 众人手臂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恍惚觉得这殿内似乎也有阴风吹过。 面对帝王的发问,淑妃与三皇子都给不出解释。 最后是二皇子身边的小太监跪出来,战战兢兢地磕了个头。 “回陛下的话,奴才昨日原本是要帮二殿下贴上符纸的,奈何殿下说是时候太晚了,他要休息,于是便让我今日贴上,谁知……” 淑妃不知道符纸的重要性,但这不妨碍她看出来,元祐帝的心情不佳。 可不是不佳吗?他这段时间为着瘟疫焦头烂额,原本后宫被皇后管理得很好,谁知这会儿又出了纰漏。 叶霜来到二皇子的床边。 二皇子似乎是陷入噩梦当中了,他脸色苍白,眉头紧紧地皱着,明显是很不安的模样。 叶霜感觉到,他的身上有一股很重的阴气。 准确来说…… 是鬼的气息。 叶霜瞬间联想到二皇子看到的白衣女人。 叶霜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询问道:“那符纸呢?” 小太监道:“奴才好生收着呢,殿下可是要现在贴上去?” 叶霜点点头。 小太监没有立刻动作。 元祐帝淡声道:“还不快去将符贴上去?” 小太监小心翼翼地起身,仔细地将符纸贴到床边。 刹那间,殿内众人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就像是无形的压力逐渐消失了。 旋即又奇怪,自己方才原来这么紧张吗?甚至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 真是怪事…… 元祐帝道:“淑妃,你今晚多派些人在殿内守着。” 淑妃敏锐地察觉到其中恐怕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尽管如此,她依旧恭敬地应下:“是,臣妾今晚也会寸步不离地守着佑儿。” 自己的孩子昏迷不醒,淑妃自然是担忧的。 第120章 奇怪的梦 元祐帝看向旁边的太医,询问道:“二皇子大概何时醒来?” 太医一听自己被点名,登时就是一个激灵,但他也不敢对此做出什么保证。 毕竟若是寻常的生病他还可以按照自己的经验回答,但现在呢?二皇子可是莫名其妙就晕过去了。 连太医都不清楚,二皇子是否当真是因为惊吓过度才会昏厥过去。 太医谨慎地回答道:“回陛下的话,这要看二殿下何时能从梦魇中挣脱了。” 这话跟没说没什么区别。 叶霜恰在此时道:“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梦魇罢了,即使是惊吓过度,想来过个两日,二皇兄就会醒来了。” 太医看了她一眼,心说六公主果真是个小孩子,连他这个太医都不能保证的事情,竟然就这么轻飘飘地说出来了。 元祐帝却是微微颔首,他刚才那番话本来也不是问太医的,如今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就彻底放下心了。 太医见元祐帝似乎是信了的模样,几乎都要沉默了。 陛下,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竟然是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的性子? 元祐帝道:“朕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淑妃福身,“臣妾恭送陛下。” 元祐帝摆摆手,免了殿内众人的礼。 临走之前他还留了人照看二皇子。 再怎么说也是他儿子,如今陷入昏迷,他当然也会关心一下。 元祐帝说有事不是敷衍人的假话,他是真的有事要处理。 北齐与西凉的使臣发现自己不能离开驿馆后,已经闹起来了。 准确来说,是北齐的使臣闹起来了。 西凉使臣从始至终仿佛隐身,元祐帝的人几乎没怎么见到他们。 元祐帝自然察觉到其中的不对了。 西凉使臣的态度,实在太过镇静了。 北齐使臣如今惊慌不已,原本他们身上肩负着向大夏宣战的职责就使得他们为自己的小命捏了把冷汗。 元祐帝又下令封锁驿馆,可想而知他们现在有多么害怕,害怕元祐帝一怒之下砍了他们。 毕竟趁着人家闹瘟疫打上门,不管怎么说都不是一件道德的事。 两相对比之下,西凉使臣简直镇定到不正常,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对此事发表任何看法。 就好像他们此次前来大夏,是另有任务在身一样…… 元祐帝想到这个可能,眉头一皱。 西凉如今明面上的王是温察川。 但是想到他对太上皇的心软,元祐帝又觉得,若是哪天温察川将皇位还给太上皇,恐怕他也不会惊讶。 毕竟……温察川是一位心慈手软的君王。 元祐帝召来大太监,询问道:“派去西凉的人可曾传来消息?” 大太监恭敬地道:“一切如陛下所料,西凉王前不久将兵权给了太上皇,如今在京城的使臣,正是太上皇的人。” 元祐帝按了按眉心,头疼不已。 他真想撬开温察川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元祐帝原以为,太上皇一定会费尽心思地夺回王位,甚至不惜与温察川起冲突。 然而,或许是吃一堑长一智,太上皇如今的手段柔和许多,不再如以往那般强硬,至少他会耐心地忽悠温察川,而不是直接命令对方。 元祐帝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 但无论如何,这场仗还是要打的。 元祐帝沉声道:“你去召定远侯入宫。” “是。” 定远侯没想到这么快陛下又要他出征了。 北齐与西凉使臣逗留在京城的消息他也有所耳闻,对此也有猜测,然而当猜测真正落实的时候,一股无名火还是涌上他的心头。 北齐与西凉实在是欺人太甚! 定远侯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陛下放心,臣定不辱使命,必定凯旋!” 元祐帝满意道:“好!” 又是叮嘱他早些休息,同时若是有什么额外需要的东西,直接去跟户部尚书报备一声就行。 定远侯离开御书房后,元祐帝收敛神色,淡淡道:“西凉使臣那边依旧没有动作?” 大太监迟疑道:“不,他们说想要求见陛下……” 元祐帝微顿,“待明日召他们入宫。” 大太监诧异,随即恭敬地应下,“是。” 今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二皇子夜半忽然高烧不退,淑妃为此整夜都没有合眼。 三皇子原是要跟着守在床边的,奈何他年纪小,没多久就困得不行,最终被淑妃强制赶去睡觉了。 淑妃出神地望着床边贴着的黄色符纸。 她现在还能回想起白日时,小太监只是将符纸按到床边,符纸就这么贴上去了。 甚至没有借助任何工具…… 淑妃隐约察觉到,或许正是因为二皇子的床边没有贴这张符纸,所以才会见到所谓白衣女子,才会由于某种不知名原因陷入昏迷。 淑妃幽幽叹了口气。 “佑儿鲁莽的性子,也不知何时能改改……” 但凡二皇子没有因为嫌麻烦把符纸留到第二日来贴,或许都不会发生这些事。 淑妃捏了捏太阳穴,长长地叹了口气。 所有人都怀疑,二皇子究竟是否还会醒来。 毕竟二皇子昏迷过去之前所说的白衣女人,让他们猜到一个可能。 二皇子,该不会是见鬼了吧? 有人觉得二皇子不会再醒来,也有人等待着二皇子醒来,希望他能说清楚那白衣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毕竟他们,可是都住在皇宫里啊。 次日,在各方的注视下,二皇子醒了。 元祐帝得知此事时正在批奏折,闻言道:“朕稍后去看看他。” 大太监便将这件事记下。 颐华宫。 三皇子很是惊喜,难得有些小孩的神态,“皇兄,你终于醒了!” 原本昨日二皇子神神叨叨说自己看见一个白衣女人就让他感到一阵不安,后来二皇子直接昏过去的时候,三皇子无数次担心他再也醒不来。 三皇子双眼微红。 二皇子见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干什么,我还没死呢!” 三皇子:“……” 三皇子气急,“皇兄你日后说话能不能稍微过一下脑子?” 二皇子心虚地视线乱瞟,罕见的没有反驳,“我知道了……” 又生硬地转开话题:“我昨晚做了个梦。” 三皇子尽管知道他的目的,却还是配合地问道:“什么梦?” 二皇子皱眉,显然那个梦令他很是不快。 “我不记得了。” 三皇子:“……” 二皇子道:“我只记得那个梦刚开始的时候让我很不舒服,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一样。” “直到过去小半个时辰的时候——很奇怪对吧,为什么我在梦里还能感知到外界的坏境?我也很奇怪,但我就是知道。” “直到小半个时辰过去,我感觉那个东西消失了。” 三皇子想了想,目光落到床边的符纸上。 “那个时候,应该是皇妹给的符纸起作用了。” 说到这里,他后背被冷汗浸湿。 三皇子不敢想,若是没有那张符纸,二皇子最后会怎么样…… 二皇子道:“符纸?” 三皇子点点头,“就是皇妹给我的符纸。” 说到这里,他语气带上了一点责怪:“你为何不按我说的,将那符纸贴到床头?” 若是早点贴了,或许也不会有这么多事。 二皇子撇撇嘴,“我又不知道……” 三皇子皱眉。 二皇子见他神情不对,立刻说:“行行行,我知道了,这次是我的错。” 三皇子皱着的眉头这才松下来。 又说:“此次的事就当作一个教训,皇兄你日后不可如此不将旁人所说的话放在心上。” 二皇子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他顿了顿,眉头皱成一团,“不过,有关那个梦,我还没有说完。” 还没说完? 三皇子忍不住问道:“皇兄你后来又做了什么梦?” 二皇子陷入思考当中,半晌过去,他才说:“梦里,有人跟我借一样东西。” “借东西?” “是。” 三皇子眉头狠狠一跳。 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灵异故事。 例如,鬼魂借命。 二皇子继续道:“我不记得他要跟我借什么了,只知道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 三皇子听到此处,几乎已经将这个梦与那些不好的东西联系起来了。 二皇子却神色古怪地道:“而且……若是我的记忆不曾出错,那人是要我借一样东西给六皇妹。” 借给皇妹? 三皇子愣住,皇妹有什么东西是要向皇兄借的吗? 原谅他想不出来,自己亲皇兄身上有什么东西是皇妹看得上的。 三皇子问道:“那你借了吗?” 二皇子想也没想地道:“我为什么要借?” 三皇子:“……” 很好,这很符合皇兄的性子。 二皇子继续道:“梦里我也是这么回答的。” 二皇子不知是想到什么,冷笑一声:“我拒绝后,那个人竟然还说我小气!简直可笑!” “虽然我不知道他要借的东西是什么,但我才不借呢!” 二皇子道:“除了你和母妃,其余人休想从我这里借走任何东西!” 三皇子见他表情愤愤,差点忍不住问:“那父皇呢?” 不过他很明智地没有问出来。 “不过,梦里有一点很奇怪……” 二皇子微顿,“我至今也不过八岁而已,梦里的我却已经是个少年了。” 三皇子猜测道:“或许这是将来发生的事?” 第121章 不怀好意 二皇子随意道:“也许吧。” 他左右看了看,问道:“母妃呢?” 话音落下,就见外面走过来一道人影。 淑妃神色淡淡,鬓发微湿,似乎是刚洗漱过,“醒了?” 二皇子立刻紧张起来,“嗯,刚醒没多久。” 淑妃看他一眼,“既然醒了,就过来用早膳罢。” “是。” 二皇子掀开被子下床,随即发现自己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里衣。 淑妃见状,吩咐嬷嬷去将他的贴身太监喊过来伺候穿衣。 她似乎只是过来瞧瞧二皇子醒了没有,这会儿见他醒来,转身就要离开,却听见身后一声:“母妃。” 淑妃微顿,“还有何事?” 二皇子讪讪道:“昨日是我不对,害母妃担心了。” 虽然他也不确定,淑妃到底有没有担心…… 淑妃叹了口气。 二皇子微愣,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淑妃道:“佑儿,本宫知道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只是本宫希望你日后行事能够多加思量。” 二皇子脸上一热,他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认真道:“谨记母妃教诲,儿臣记住了。” 鬼门关走了一遭,他这回是真的长了记性了。 淑妃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快些收拾吧,等会儿早膳该凉了。” “是。” 另一边。 御书房。 大太监恭敬道:“陛下,西凉使臣到了。” 元祐帝沉声道:“宣。” 西凉使臣入殿后行礼道:“参见大夏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祐帝眯了眯眼。 随行在西凉使臣身边的人影十分眼熟。 黑色斗篷,兜帽被摘下来,不是宁熹又是谁? 元祐帝几乎可以立刻确定,西凉使臣此次前来绝对不止是宣战这么简单。 否则为什么巫族的少主也会被派过来? 元祐帝神色不变,“不知使臣求见,是为何事?” 西凉使臣道:“我们太上皇说他并非有意与大夏开战,只是北齐无耻,威逼我们出兵,否则就要调头攻打我们。” 元祐帝笑了,“是吗?” 西凉使臣道:“当然。” 元祐帝…… 元祐帝呵呵。 他若是真的信了西凉的鬼话,那么大夏只怕离亡国也不远了。 元祐帝和善道:“使臣不妨详细说说?” 又道:“来人,赐座!” 他倒要看看这人能说出什么花来。 西凉使臣坐下后侃侃而谈。 元祐帝看似认真倾听,实则一直在注意宁熹的动静。 他注意到,宁熹入殿后第一时间就是观察四周,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元祐帝不动声色地想,他的御书房,常来的大臣也就那么几个,不知道对方是要找谁? 又或是根本不是找大臣,而是…… 而是来找太子,又或是霜儿的。 西凉使臣也终于说完他的话了。 元祐帝沉吟道:“所以,使臣的意思是……” “不,陛下,容我纠正一下。”西凉使臣严肃道:“这是我们太上皇的意思。” 元祐帝:“……” 看来你也知道你刚才的提议有多无耻啊! 元祐帝也没有过多纠结,改口道:“所以你们太上皇的意思是,届时战争开始时,西凉的军队会中途反水倒戈到大夏这边,让朕无需担忧?” 西凉使臣一本正经道:“是。” 元祐帝嘴角抽了抽。 真亏你还能说的出口! 若是西凉真的这么干了,到时候他们的名声也会跟着臭了。 虽然不知道太上皇的目的,但他是真的舍得啊! 元祐帝真心实意地感慨道:“太上皇,吾不如矣。” 这么厚的脸皮,这么阴损的招数,搁元祐帝身上他还真使不出来。 西凉使臣:“……” 当然,元祐帝也没有直接信了西凉使臣的一面之词。 尽管太上皇个人给出承诺了,元祐帝也不会寄希望于西凉军队临阵倒戈。 毕竟太上皇承诺的可信程度还有待商榷。 宁熹忽地开口道:“听说陛下近日来为瘟疫所困扰?” 元祐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疫情初期,朕就收到了针对性的谏言,前不久朕将政策一一颁布,如今已经小有成效。” 宁熹眼底有诧异之色一闪而过。 “敢问陛下,可是那关于卫生与消毒的政策?” 元祐帝微微颔首。 江明月的献策的确有用。 元祐帝也不介意其他国家将这些法子学了去。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又并非与军事政治有关,他不至于要藏私。 宁熹象征性地称赞了两句献策的人,便没有说什么了。 元祐帝也没有期待她能说出什么来。 毕竟他现在还怀疑这场瘟疫与西凉的巫术有关呢,只是暂时还没有抓到确切的证据罢了。 元祐帝道:“使臣可还有要事?若是没有,就退下吧。” 西凉使臣拱了拱手,告退了。 临走之前,宁熹冲着元祐帝笑了笑,“但愿陛下能够早日解决瘟疫。” 元祐帝先入为主,如今怎么看都认为她的笑是不怀好意,另有算计。 但他却没有表露出来,“既如此,朕就先谢过使臣好意了。” 实际上已经准备待会儿勒令各部盯紧自己手底下的人,以防有人借机生事。 西凉使臣离开后,元祐帝脸上虚假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 他淡淡道:“去传召六部尚书过来,朕有事要与他们商量。” 大太监恭敬道:“是。” 元祐帝商量的事主要有两件。 第一,是有关瘟疫的进展。 第二,是西凉使臣方才所说的倒戈之事。 第三,是让各部盯紧自己手下的人,确保自己管理范围内没有人故意生事。 元祐帝与大臣们商量到很晚才得以休息。 他端坐在龙椅上,按了按眉心。 时辰不早了。 元祐帝此刻才想起来,自己今日还未曾去探望二皇子,更没有去问对方具体的情况如何。 “罢了。” 元祐帝自语道:“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明日再去看他吧。” 总归二皇子身边有淑妃盯着,也不至于出什么事。 抱着这样的想法,元祐帝心安理得地将看望二皇子的行程挪到第二日。 元祐帝吩咐道:“摆驾坤宁宫。” “是。” 第122章 梦见前世 坤宁宫。 元祐帝来得巧,此时桌上已经摆上晚膳。 趁着宫人上菜的时候,叶霜随口问道:“父皇可去看过二皇兄了?” 元祐帝原本是理直气壮的,此时被她问起来,莫名感到心虚。 “未曾。” 又解释道:“朕今日政事繁忙,抽不出时间,明日自会去看他。” 叶霜点点头,她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自然不会说要揪着这点不放。 叶霜倒是想过去探望一下二皇子,奈何他们的关系谈不上多么亲近,所以这个想法最终还是作罢了。 反正有她给的符在,如果这还能出事,那就是二皇子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元祐帝见她没有追问,这才松了口气。 旋即又感到不对,明明他才是父皇,怎的面对自己女儿时莫名气势就矮了一截? 元祐帝:“……” 叶霜想了想,又问道:“父皇今日可是见过西凉使臣了?” 元祐帝微微颔首,顿了顿,又说:“西凉不止派了使臣前来。” 叶霜一点就通,“巫族的人也在?” 元祐帝道:“是。” 叶霜沉默两秒。 【这实在很难让人不怀疑。】 她此时已经笃定,此次瘟疫多半与西凉脱不了干系。 只是不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法子。 元祐帝的猜测与她不谋而合。 元祐帝又与她聊了会儿,就去休憩了。 叶霜临睡前,再次往他的体内输送一缕灵力。 元祐帝能够感觉到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 他知道这是谁做的。 元祐帝诧异道:“你……” 叶霜道:“父皇不必向儿臣言谢。” 她抬头注视着元祐帝的眼睛,认真道:“父皇这段时间辛苦了,今晚早些休息吧。” 元祐帝心底微暖,答应下来。 直到第二天醒来,他感觉身体比以往松快许多,像是整个人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一样。 元祐帝这才明白,叶霜昨晚让他早些睡的用意。 元祐帝昨晚是宿在坤宁宫的。 受阵法的影响,他的身体被运转的灵力滋养,这才会浑身松快。 元祐帝神清气爽地去上朝了。 等到傍晚的时候,他还抽空去看望二皇子了。 二皇子很有些受宠若惊,父皇竟然来看他了? 元祐帝发现,二皇子整个人相较之前都平和许多,没有那么重的戾气了。 元祐帝略微思忖,大概也猜到是什么原因。 若是二皇子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都死犟着不改的话,那他真该夸一句生性倔强了。 元祐帝询问道:“你这两日休息的如何了?” 二皇子道:“回父皇的话,儿臣这两日身子并无任何不适,太医也说儿臣只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就行了。” 虽然他不认为自己受到了惊吓。 但是太医的话他还是会听的。 元祐帝点点头,又想起来什么,问道:“你昏迷后可曾遇到什么异常?” 二皇子想了想,摇头道:“不曾。” 二皇子又迟疑道:“不过儿臣做了个奇怪的梦,这算是异常吗?” “梦?” 元祐帝问道:“什么梦?” 二皇子便一五一十地说了。 元祐帝听完,陷入沉思当中。 二皇子不以为意道:“这个梦没有任何依据,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梦罢了。” 不…… 元祐帝却缓缓摇头。 或许,二皇子梦见的,是前世呢? 第123章 京城生乱 元祐帝敏锐地察觉到,梦里那人跟二皇子借的东西,恐怕不在他们的认知当中。 元祐帝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二皇子仔细地复盘过后,肯定地道:“没有了。” 元祐帝微微颔首。 “既然你无事,朕就先回去了。” “是。” 二皇子行礼道:“儿臣恭送父皇。” 元祐帝并不急着知道真相。 他相信,待到时机成熟,一切自会有定论。 “陛下?” 大太监小心翼翼地觑一眼他的神色。 元祐帝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吩咐道:“去太医院。” 他正好去看看,谢知音研究的方子如何了。 大太监立刻去准备了。 太医院。 谢知音和太医们共事已有一段时日,凭借她高超的医术,太医院的太医们对她的态度可以说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一口一个谢姑娘,喊得十分亲热。 元祐帝示意大太监不要出声,自己踱步来到里面。 有眼尖的太医注意到后想要行礼,却被免了礼。 元祐帝默不作声地来到谢知音的身后。 大太监擦了擦额角的汗,还有什么比转头发现陛下在自己身后更刺激? 大太监都担心谢知音不慎回头后被吓着了。 “谢姑娘,你看这里……” 沉迷于研究药方的太医们也没有发现元祐帝的到来。 元祐帝点点头,很是满意。 足足看了小半刻后,他才准备离开。 谢知音在与太医们交谈:“稍等一下,我去取一味药材。” 元祐帝脚步微顿。 谢知音回过头后,就瞧见身后站了不知多久的元祐帝。 谢知音很快从最初的惊诧中回神,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祐帝摆摆手,“平身吧。” 又问道:“进展如何了?” 谢知音闻言,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喜色,“回陛下的话,大概下个月之前就能研究出来治疗瘟疫的方子了。” 其实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但为了求稳,她才将自己的预期时间放长了。 元祐帝点点头,“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跟朕开口。” “是,多谢陛下。” 元祐帝离开太医院后,心中悬着的一块巨石也终于落地。 虽然药方还未落到实处,但他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然而当他刚来到御书房批改奏折时,就听闻一个噩耗。 大太监克制住自己的惊慌,“陛下,大量流民从外地涌入,如今正聚集在京城外面,要求守卫开城门收留他们。” 元祐帝朱笔一抖,墨汁落到奏折上,他半晌才平复下来心情,心平气和地询问道:“人数多少?” 大太监小心翼翼道:“万数以上。” 元祐帝啪的一声放下朱笔。 “那些县令干什么吃的?!” 突然少了这么多人就没有察觉吗?! 元祐帝深呼吸,极力遏制自己的怒火。 若是没有人煽动,断然不会有如此多的流民聚集到京城来。 但问题是,是谁在背后推动这一切的? 元祐帝首先想到的是西凉。 以太上皇的阴险狡诈,若是做出如此龌龊之事,也不足为奇。 更别说西凉如今还有使臣逗留在京城。 元祐帝冷静道:“去召禁军统领过来,城外这么多的流民,也需要人维持秩序。” 驿馆那边,也需要加大封锁力度。 不…… 元祐帝考虑过后,还是决定先将两国使臣押入大牢看管起来。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派人去将两国使臣关进去了。 元祐帝冷漠地想,他之前还是太客气了,才会让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他,冒犯大夏。 至于什么时候将人放出来? 等到一切平息后,再说吧。 北齐使臣骤然得知自己要被关入大牢时,激烈地反抗,还搬出他们的皇帝来明里暗里地威胁。 元祐帝早有吩咐,所以负责押送他们的禁军根本不吃这套,不顾使臣的挣扎,直接将人推搡到牢里。 西凉使臣却是反应平平,像是早有预料,甚至没有进行任何反抗。 连负责押送的禁军都颇为惊奇,倒是鲜少见有人知道自己要坐牢后还这么镇定。 元祐帝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迅速冷静下来后,他立刻派出人去跟那些流民了解情况。 同时还准备去问罪那些流民家乡的县令。 百姓集体出走这么大的事竟然都未曾察觉到并且及时上报,元祐帝没摘了他们的官帽都是仁慈了。 虽然知道背后必定是有人在推波助澜,元祐帝依旧会责罚那几位县令。 毕竟他前两日才特意叮嘱过,让众人盯紧自己手下的人,管好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 结果没承想,还是出了岔子。 京城的官员以及贵族得知京城外聚集大量流民后顿感不妙,一时间,各种各样的想法与算计涌上心头。 后宫倒是一片安宁。 毕竟有皇后坐镇。 派出去的人很快将消息带回来。 经过那人的一番解释,元祐帝大致明白事情的始末经过。 那些人的家乡疫情肆虐,又因为地处偏远,又或是受条件限制,所以没有做到元祐帝颁布旨意中所说的卫生与消毒。 瘟疫没有得到有效的遏制,他们的家乡死了很多人。 有人经过外地人的指点后,选择带上全部身家来到京城。 因为他们听说,京城有治疗瘟疫的药方,并且还一个人都没有死。 这可是京城啊。 百姓们当即就信了,收拾行囊不远千里来到京城。 一传十十传百,所以如今聚集在城门口的百姓数量才会如此之多。 元祐帝头疼不已。 开门放人是不可能的。 一下子涌入这么多人也不好管理。 更不必说,那些百姓当中或许有携带病毒的人。 所以只能在京城外暂时建立起一座座居所,供那些百姓居住。 但是…… 元祐帝想也知道,届时必然是一阵血雨腥风。 那些百姓本就惶恐不安,如今发现自己背井离乡来到京城却被关在城门外,害怕的情绪也会逐渐演变成愤怒。 ——我们不是陛下的子民吗?陛下为什么不愿意接纳我们? 第124章 留宿坤宁宫 元祐帝别无他法,只能安排人去稳住那些百姓。 另外,城外百姓所提到的外地人让他十分在意。 外地人…… 元祐帝冷笑,想来不是北齐就是西凉的人。 元祐帝更倾向于那是西凉的人。 如他所料,百姓们得知京城拒绝让自己入内时,一阵喧哗。 但是鉴于还有禁军巡视,以及他们也还未彻底走到绝路,所以尽管心中愤愤,却依然没有起太大的风波。 元祐帝见状,松了口气。 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将这些百姓安顿好。 太医院。 谢知音得知有大量的百姓涌入京城后,立刻就感到不妙。 要知道,眼下治疗瘟疫的方子他们还没有研究出来呢! 可以想象,随着时间的流逝,城外百姓们心中的不安也会逐日扩大。 届时只怕事情难以收场。 谢知音只能加快自己的动作,争取在百姓们乱起来之前研究出方子。 整整两日过去,被拒之城外的百姓们明显变得惶恐起来。 他们当中也有人染了瘟疫。 元祐帝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他派出宫里的太医以及京城的大夫去来到城外救治那些百姓们了。 百姓们知道自己没有被放弃,心中安定许多,却仍然架不住有惶恐的情绪蔓延。 元祐帝出于各方面的考量,让人盯紧那些百姓们中是否有可疑的人物。 若是有故意煽动人心者,一律押入大牢。 另一边。 七皇子仍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额头上的淤青,这两日上过药后也消下去了。 四皇子脸上的红肿也快痊愈了。 四皇子如今已有七岁,他敏锐地察觉到,最近宫里的气氛不对,让人格外压抑。 他忍不住叹气道:“最近宫里,不太平啊。” 叶霜认同地点头。 先是七皇子摔了一跤,又是四皇子被蜜蜂蜇了。 再然后是二皇子被鬼缠身。 更糟糕的是,后来也没人见过二皇子所说的白衣女人。 虽然大概也没人愿意见到那白衣女人。 但问题是,那名白衣女人去哪里了? 目前似乎没有人想到这一层。 叶霜对神神鬼鬼之类的东西尤其敏感,所以在二皇子醒来的当日她就注意到这点了。 但她没有跟任何人说。 毕竟即使普通人知道有鬼也没有应对的法子。 当然,虽然她没有说,但是该有的提醒还是要有的。 叶霜特意叮嘱几人这几天要尤其小心,不要独自行动,不要落单。 四皇子与七皇子连连点头。 叶承文也是答应下来。 元祐帝处理完今日的政事后,傍晚时照例来到坤宁宫。 叶霜见他神色疲惫,想了想,说道:“父皇这段时日辛苦了,不若用过晚膳后直接在坤宁宫歇下吧?如此也不必来回折腾。” 元祐帝不是每晚都宿在坤宁宫。 他这段时间忙得很,基本上没怎么去过后宫,偶尔会在皇后这里休息,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在自己的寝宫过夜。 叶霜让他留宿在坤宁宫,也是考虑到她设下的阵法多少对元祐帝的身体有点改善。 元祐帝听她这么说,虽然不知道理由,但还是直接答应下来了。 第125章 方子研究出来了 元祐帝微微颔首,“既如此,朕这段时间就歇在坤宁宫吧。” 殿内伺候的宫人惊诧,竟然有人能够左右陛下的选择? 叶霜主动开口想要元祐帝留下来,在后宫其余人眼中,就是在帮皇后固宠。 众人知道此事后纷纷感慨,所谓母凭子贵,大抵就是如此了。 虽然皇后的出身已经足够显赫。 第二日。 元祐帝醒来后浑身轻松,他略微思忖过后,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想来这就是霜儿让他留宿在坤宁宫的原因吧。 虽然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元祐帝照例上过早朝之后,来到御书房批奏折。 然而没过多久,掌刑狱的廷尉慌慌张张地来求见。 元祐帝心头一跳,直觉不妙。 除了前不久他让廷尉收押的北齐与西凉使臣外,元祐帝想不出对方还能因为什么这么慌张。 事实也果真如此。 廷尉入殿后第一时间跪地请罪,“陛下,臣失察,竟不知何时让那西凉使臣逃走了。” 廷尉冷汗津津,不敢抬头。 元祐帝早有心理准备,听到这话后虽然怒火攻心,但还保持着冷静和理智。 “什么时候发现人不见的?” 廷尉将头埋得更低,“今日狱卒例行给他们送饭的时候。” 其实若说是说看管不当致使犯人逃跑,也不能说全是他的错。 毕竟廷尉只负责处理一干事务,而不负责监管犯人。 但是廷尉身为那些狱卒的长官,自然不可能洗清自己的干系。 那只会招来帝王更为可怖的怒火。 元祐帝神色淡淡,“还不派人去搜查?” 廷尉忙道:“回陛下的话,臣在发现犯人不见后就立刻派人去搜查了。” 尽管如此,元祐帝依旧吩咐另外多增派一些人加入到搜查当中,务必要把西凉使臣找出来。 至于有关廷尉的处罚,也没有落下。 叶霜得知西凉使臣越狱后,眉头微皱。 西凉使臣满腹算计,想也知道接下来定然不会安生。 只是不知道西凉准备怎么做了。 叶霜猜测,若是不出意外,西凉的矛头应当还是对准皇室。 这点从前段时间皇室成员接二连三的倒霉上就可见一斑。 那么…… 西凉的下一个目标,又是谁呢? 叶霜思虑过后,最终决定再给坤宁宫加上一层阵法作为保障。 鉴于她此时的修为还未完全恢复,可以使用的灵力也不多,所以她没有给每个宫殿布上阵法,而是将一个巨大的阵法设在后宫中了。 如此一来,虽然消耗的灵力更多了,却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了。 当然,毕竟她的修为还没有恢复至鼎盛时期,所以阵法的功效也只能发挥个三四成左右。 尽管如此,作为保护众人不受鬼怪侵扰不受阴谋诡计影响的阵法来说,却是绰绰有余。 另外,元祐帝派人安抚城外百姓们的同时,中间也派人去太医院询问过一次进度。 终于在第五日,有消息传来。 前来通报的小太监喜形于色,“陛下,太医院那边将治疗瘟疫的方子研究出来了!” 第126章 解决瘟疫 元祐帝闻言下意识地一喜。 “好!” 小太监立刻道:“谢姑娘和太医令如今正在殿外候着,陛下可要传召?” 元祐帝道:“快去召他们进来。” “是。” 谢知音与太医令入殿后行礼道:“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祐帝虚扶一把,笑道:“两位爱卿快快请起。” 谢知音知道情况的紧迫,所以也没有过多的寒暄。 她单刀直入道:“陛下,经过这些天的努力,臣女与太医院的诸位太医已经将根治瘟疫的方子研究出来了。” 元祐帝正色道:“爱卿这些天辛苦了。” 谢知音继续道:“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安抚住城外的百姓,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元祐帝微微颔首,他原先是打算召见完两人后再派人将这件事宣扬出去。 既然现在谢知音提出来了,元祐帝便干脆直接唤来人,吩咐道:“你将此事张贴成告示,务必让城中城外的百姓们都知晓此事。” 又特意叮嘱道:“百姓们多不识字,记得安排两个人轮流诵读告示。” “是!” 元祐帝将一切安排妥当后,目光转向御书房内的两人。 太医拱了拱手,恭敬道:“陛下,此次药方能够如此快的研究出来,谢姑娘功不可没。” 尽管最初他们对谢知音的医术敬谢不敏,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法子确实有效。 太医院的太医们也从原来怀疑的态度变成信任有加。 更何况,太医刚才可不是谦虚,他说的是实话,若是没有谢知音,他们此次的进度也不会如此快。 太医令简直不敢想,在城外百姓们的恐惧一日一日蔓延累积的情况下,京城这边又迟迟给不出有效的解决方法,到时候会乱成什么样子。 所以他说谢知音功不可没也不是假话。 元祐帝对此显然也颇为认同,他道:“若非是有诸位爱卿,此次瘟疫造成的损失只怕是不可估量,你们都是有功之臣,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后,朕必然有重赏。” 谢知音闻言,心脏怦怦直跳。 她原本答应来太医院,目的正是为此。 此刻得到皇帝的承诺后,她只感觉自己这些天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太医令立刻就要叩谢圣恩,却被元祐帝扶住,他笑道:“爱卿等到赏赐下来的时候再谢也不迟。” 太医令动容,“是。” “既然药方已经研究出来,那么剩下的事也该交给朕了,两位爱卿这段时日辛苦了,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下罢。” 谢知音与太医令紧绷多日的精神顿时松懈下来。 他们近来为着瘟疫之事几乎没怎么合过眼,眼下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了。 谢知音与太医令行过礼后就退下了。 元祐帝便着手安排人负责接下来的事宜。 京城外。 百姓们听说治疗瘟疫的方子被研究出来后,人群中或是喜极而泣,或是失声痛哭。 喜的是,他们有救了。 哭的是,他们逝去的家人,却没有被救治的机会。 元祐帝首先让人在城外施粥,另外还从京城征召了名医去为染疫的百姓们诊治。 同时令太医们将治疗瘟疫的法子告诉那些名医。 当然,他们的功劳也不会少记。 太医们见余下的事无需自己过多地亲力亲为,自然是乐见其成。 反正此次他们的功劳必不可少,陛下事后必有重赏,他们也不会去担心自己被抢了功劳。 京城,告示处。 随着官吏高声的宣读,周围的百姓们纷纷聚集过来。 人群吵吵嚷嚷,像是煮沸的热水一样。 有人大着胆子问道:“敢问官人,陛下说的方子当真能够救我们吗?” 诵读的官员瞪他一眼,“你这是在质疑陛下吗?” 那人连连摆手,着急忙慌地给自己解释。 “我、我只是没想到,昨天我还看见隔壁的老汉因为这个死了,结果陛下今天就告诉我,我们有救了……” 官吏见他没有恶意,也不是要故意煽动周围的百姓,便没有死咬着不放,只说:“下次说话万不可这般口无遮拦。” 那人连忙道谢。 告示处,得知这个消息的百姓们奔走相告,纷纷回到家里,告诉自己的家人。 ——他们有救了。 无人注意到,旁边的巷口里,有身穿黑色斗篷的女子皱眉看着这一幕。 “啧……” “真没想到,竟然让大夏皇帝这么快就解决这场瘟疫了。” 她神色有些烦躁,随即又在来人之前,迅速地消失不见。 城外的百姓们见京城开始有所动作,而不是放任他们自生自灭,惶恐的情绪也渐渐消弭。 元祐帝也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然而,或许是潜藏在暗处的危险仍然没有被揪出,元祐帝心中始终感到不安。 又像是一种莫名的直觉。 那在牢中消失不见的西凉使臣,让他十分在意。 元祐帝幽幽叹了口气。 今年发生的事情似乎格外得多,而且还一件比一件大。 他总有预感,接下来或许还有事情发生。 元祐帝已经不奢望从前的平静了。 他只希望,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再波及百姓了。 否则单单是拨下去的赈灾款,都是一笔巨额数字。 虽然国库还没到捉襟见肘的地步,但要是多来几次像瘟疫这种程度的灾难,光是想也知道,到时候就不止是赈灾这么简单了。 百姓们也会人心惶惶。 元祐帝对此也束手无策,身为帝王,他可以铲除奸臣贪官,却无法左右天灾。 当然,这不代表他会坐以待毙。 司天监观察到,未来一段时间都是多雨的时候,为避免洪灾,防患于未然,元祐帝特意督促人去检查各处的大坝了。 不止是洪灾,旱灾、饥荒,方方面面,他都考虑到了。 元祐帝做完这一切后,长舒一口气。 无论这些灾难到最后会不会发生,做好准备总没有错。 元祐帝将今日的政务处理完后,已经是傍晚了。 他照例来到坤宁宫用膳,见到皇后时随口一问:“霜儿呢?” 皇后道:“霜儿说是要去陪七皇子玩耍,如今想来正在回宫的路上了。” 元祐帝微微颔首。 宫人们陆陆续续地开始上菜。 菜上到一半的时候,叶霜还没有回来。 元祐帝皱眉,“若是朕没有记错,往常霜儿都会在宫人布菜之前回来。” 皇后也是蹙眉,眉间拢着一层淡淡的担忧。 “霜儿向来是个懂事的孩子,即使偶尔晚归,也会提前派人告知,而不是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消失。” 元祐帝从晌午就开始滋生的不安情绪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他当机立断道:“朕现在派人去找。” 皇后也果断地派自己的宫人去兰心阁问问情况。 御花园。 叶霜陪七皇子玩到天黑才回宫。 “从前倒是没有发现,七皇弟竟然这么喜欢玩扔泥巴。” 起因是叶承文失手将泥巴扔到七皇子身上,当时他吓了一跳,生怕爱干净的七皇子哭起来,忙不迭地就跟对方道歉。 谁承想,七皇子就这么一直愣在原地,像是傻了一样。 叶承文以为他是被自己气傻了,也快吓傻了。 就在他踌躇不前要上去安慰的时候,七皇子终于动了。 他从地上捡起来一块泥巴,扔到叶承文的身上。 叶承文松了口气,不怕七皇子报复,就怕七皇子被他气哭。 然而这还没完。 七皇子见他没有反应,又往他的身上扔了一块泥巴。 叶承文:“……” 叶承文默默地忍了,毕竟是他有错在先。 然而这依旧没有完。 直到第五块,第六块泥巴扔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叶承文忍无可忍了。 他怒道:“叶轻舟你不要欺人太甚!” 七皇子…… 七皇子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于是在他再一次朝着叶承文扔泥巴的时候,叶承文反击了。 直到几个回合后,众人才渐渐意识到,七皇子是要跟他们玩扔泥巴。 众人:“……” 叶霜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所以在下午的泥巴战中没吃什么亏。 倒是其余的几位皇子,他们的衣裳都不成样子了。 叶霜是真没想到,平时捏泥巴时都小心翼翼生怕把自己的衣裳弄脏的七皇子,竟然喜欢玩扔泥巴。 “大概这就是反差吧。” 说完她才意识到,似乎从刚才开始,她的身边就很安静。 叶霜皱眉,迅速地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漆黑。 可明明她从兰心阁出来的时候,还是跟哥哥一起走的,怎么出来没多久,哥哥就不见了? 摆在她面前的有数种可能。 或许是叶承文贪玩落在后面了,又或许是她自己没注意走快了。 叶霜却不认为是自己,又或是叶承文的问题。 她更倾向于是有人做了手脚。 叶霜莫名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 像是她前世经历过一样。 孤身一人行走在御花园…… 那么之后呢…… 之后发生了什么? 叶霜停住脚步。 回宫的路上是要路过御花园那片池塘的。 而她现在就停在离那池塘几步远的地方。 下一刻,她眼睁睁地看见,从池塘里伸出来一只苍白的手,湿漉漉地在岸边落下一片水渍。 叶霜:“……” 第127章 前世之谜 那手被泡得发白,左右犹豫一下,似乎是在找寻自己的目标。 叶霜陷入沉默。 还……挺灵性? 起初她以为是有人落水了,随即很快就意识到不对。 这分明是一只鬼手! 皇宫里竟然有鬼? 叶霜诧异,竟然有鬼能突破她设下的重重阵法,来到皇宫? 她能感觉到,那只鬼手的怨气十分浓烈,想来是个厉鬼。 可这也不应该啊。 叶霜纳闷,即使是厉鬼,按道理也无法突破她的阵法才是。 难不成是阵法出了什么问题? 然而当她试着去感应的时候,却发现阵法完好无损,并且还源源不断地吸收着天地间的灵气。 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就只能是这鬼本身有问题了。 叶霜几番思虑过后,决定靠近看看情况。 当她走到池塘边的时候,那只左右犹豫的鬼手似乎是终于找到它的目标,苍白的手径直朝着她的抓过来! 叶霜神色不变,她既然敢过来,那么自然会将各种可能发生的事情考虑到。 不过,一切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足为惧。 叶霜很轻易地就握住那只鬼手了。 鬼手:“……” 鬼手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然而却骇然发现,它竟然不能挪动分毫。 叶霜抬了抬手。 下一刻,苍白发肿的鬼手,湮灭成灰。 叶霜从头到尾神色都没有什么波动。 即使是此刻,她也仅仅只是拂了拂自己的衣摆,像是要拂掉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叶霜垂下眸子,她忽然知道,前世五岁的她,为何会落水了。 她转过身,按照以往的路线,往坤宁宫去。 这次,她的周围开始出现一些声音了。 宫人们打着灯笼,行色匆匆。 叶霜微微抬手,挡住突如其来的光亮。 宫人惊喜道:“殿下!” …… 叶霜回到坤宁宫时,皇后立刻蹲下身来抱住她,几乎要喜极而泣。 “霜儿!” 叶霜心底微暖,伸手回抱住皇后,温声唤道:“母后。” “母后在。” 皇后紧紧地抱住她,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叶霜就这么由着她抱着,也不反抗。 叶承文在旁边踟蹰不前。 叶霜直接把他拉过来,三人抱在一起。 叶承文愧疚道:“对不起妹妹,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是他没注意,才会害的妹妹走丢。 叶霜摇了摇头,“不怪你。” 当时定然是有某种力量将她与叶承文隔开了,所以两人才会走散。 叶霜有灵力傍身都费了会儿工夫才发现,更何况是作为普通人的叶承文。 叶霜猜测,恐怕当时是有另一种东西代替她的存在走在叶承文的身边,所以他才迟迟没有发现自己不见了。 良久过去,皇后松开她,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母后很担心你……” 最近后宫并不太平。 皇子们接二连三地倒霉,已经有人开始揣测是不是有人蓄意谋害皇嗣。 皇后作为后宫之主,自然更清楚平静表象背后隐藏的是什么。 叶霜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最后,她只认真地道:“对不起母后,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她刚才只顾着揪出来那只鬼手,却忘了,若是自己迟迟不曾归家,会有人为她担心。 第128章 暗卫头领 皇后摇了摇头,“霜儿,你无需向母后道歉。” 叶霜方才的话让皇后笃定,她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皇后爱怜地道:“饿了吧?快来用膳。” 叶霜被她这么一说,还真感到有些饿了。 她扬起一个笑容,重重地点头,“嗯!” 皇后牵着她的手进去。 叶霜进去后,听到一声轻咳。 她抬起头来,正对上元祐帝的视线。 元祐帝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还是不习惯说那些关心的话语。 所以方才在他们温情的时候,也没有出现。 皇后捏了捏她的手,温声道:“你父皇也很担心你,他还亲自出去找你了。” 叶霜诧异。 虽然她知道,元祐帝如今和从前大不相同,却没想到他竟然还会放下架子出来找自己。 元祐帝更不自在了。 “行了,都过来用膳,否则饭菜都要凉了。” 皇后微微一笑。 叶霜弯了弯眼,“嗯。” 恰在此时,有宫人来报:“皇后娘娘,苏容华派人来询问,公主可是平安回来了?” 方才那么大的动静,后宫各处有所耳闻也不奇怪。 皇后道:“如实告诉她,也让她安个心,另外再送些东西过去,霜儿这些天麻烦她了。” 宫人福身:“是。” 叶霜用过晚膳后,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寝殿,因为她知道,元祐帝与皇后肯定有话要问她。 果不其然,两人也没有让叶承文回去。 元祐帝思忖过后,缓缓开口:“霜儿,你今日和承文走散之后,发生了什么?” 叶霜原先是不打算说的,毕竟以她的能力可以很轻松地解决这些事情。 但是思考过后,她最终还是选择告诉他们。 毕竟,他们都是自己的家人。 既然他们想要知道,那么她也没有理由隐瞒不说。 如实告诉他们,也可以让他们在今后的日子里提高警惕心,以防被人暗算。 叶霜斟酌着开口:“我从兰心阁回来的时候,原先还是跟哥哥走在一起的。” “结果到御花园的时候,才发现哥哥不知何时不见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元祐帝神情凝重。 究竟是什么样的手段,才能悄无声息地将两个人隔开,并且还让他们彼此迟迟未曾发现? 叶霜解释道:“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光是她知道的阵法,就有不下十种了。 但是…… 还是那句话,为什么她没有丝毫察觉? 叶霜皱眉,虽然她的修为还没有完全恢复,但也不至于连这点都察觉不到。 恐怕其中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叶霜简单地说完自己的遭遇后,几人都心有余悸。 从她的描述中,皇后等人都可以看出来,那只鬼手想要将她拖下水! 元祐帝则是想起来从前,叶霜心声中透露出来的前世早夭。 她的早夭,会是因为这只鬼手吗? 元祐帝对此已经有了猜测。 他的神色愈发冷沉。 元祐帝道:“是朕考虑不周到。” 叶霜摇了摇头,“不关父皇的事。” 元祐帝沉声道:“你身为朕膝下唯一的公主,身边理应有几个侍卫看顾才是。” 叶霜微愣,父皇这是…… 如她所想的那般,元祐帝继续往下说:“朕决定拨给你一队暗卫,平日里若是有什么需要他们做的事,你尽管吩咐就是。” 元祐帝说到此处,忽地喝道:“暗一!”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迅速落地,跪在众人面前。 暗一低头,“陛下。” 百官们一直猜测,元祐帝的手中掌握着一支不为人知的势力。 事实也确实如此。 元祐帝掌握着一支暗卫,并且他还有一个打探情报的机构。 只是这些东西不会显现在人前。 所以众人的猜测也只是猜测,从来没有落到过实处。 叶霜前世也不知道元祐帝有这么一支暗卫。 重来一世,她倒是多少猜到了点。 但她从来不会主动去打听过问,毕竟这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太子虽然知道元祐帝的手中有这么一支不为人知的势力,却从未见过暗卫们的真容。 就连皇后都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情。 元祐帝道:“日后你就跟在霜儿身边,若是霜儿有什么吩咐你做的,你尽管照做,也无需向朕报备。” 又补充道:“无论什么事。” 皇后诧异。 叶霜震惊地抬头。 【父皇这是做什么?给我这么大的权力?】 而且,暗一这个名字…… 叶霜倒吸一口冷气,这听上去就是整个暗卫势力的头领啊! 【父皇竟然就这么草率地把暗卫们的老大交给我了?也不怕我乱来?】 元祐帝并不认为这有什么。 元祐帝道:“暗一是暗卫统领,今日朕将他以及他手下的暗卫都交给你了。” “……” 叶霜推脱道:“儿臣多谢父皇好意,只是儿臣平时也没有需要用上暗卫的地方,还是算了吧。” 元祐帝却坚持道:“你身为公主,身边却连个暗卫也没有,着实不像话。” 【这话说的……】 【其余的皇子还有哥哥他们身边也没有暗卫啊。】 元祐帝轻咳一声,“总之,你收着就是了。” 叶霜便只能收下。 她有些无奈,“可是父皇,你把暗卫给我了,那你自己怎么办?” 元祐帝看她一眼,“谁跟你说朕身边只有暗一一个暗卫的?” 叶霜当然不是这么以为。 她只是单纯觉得,元祐帝直接把暗卫头领给她,是不是不太好? 既然能做暗卫头领,那么暗一的实力可见一斑,说是暗卫当中最强的也不为过。 结果…… 【父皇就这么草率地把人给我了?】 元祐帝没忍住在心底反驳,哪里草率了? 他又不是一拍脑袋做的决定,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虽然仅仅只是用个膳的时间他就深思完了…… 不过这不重要。 元祐帝看向跪在地上的暗一,道:“日后,霜儿就是你唯一的主子。” 暗一心神震动,却还是转了个方向,郑重地跪下去,“属下见过主子。” 叶霜的心情很是复杂。 其实,前世她与元祐帝的父女关系谈不上多么亲近。 两人一年到头也就见那么几次面。 叶霜晃晃脑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后。 她心说,想那么多做什么呢,人是要向前看的,不管怎么说,父皇今生待她确实没得说。 第129章 月华仙君 叶霜让暗一起来。 她有些苦恼地道:“其实我平时也没什么需要用到暗卫的地方……” 暗一便立刻道:“若是有人惹了主子不开心,主子也可以派属下去教训人。” 叶霜其实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没承想会得到这么个回答,她微愣,下意识地道:“这不是大材小用了?” 暗一道:“暗卫存在的作用就是帮主子解决一切麻烦,无拘于事情的大小。” 叶霜点点头,原来如此。 原谅这是她三辈子以来第一次接触暗卫,对此知之甚少。 她先前还以为暗卫都是搞刺杀的呢。 叶霜想到这里,偷偷地瞄一眼元祐帝。 【看来父皇还是有底线的。】 元祐帝看她一眼,虽然不是很懂她在想些什么,但还是能大概猜到,她是在编排自己。 元祐帝从最初的震怒到现在已经免疫了。 毕竟总不能打孩子吧? 元祐帝干脆道:“时候不早了,朕先回去休息了。” 众人这才纷纷散开。 叶霜也回到自己的寝殿休息了。 夜色漆黑,天上没有一点星子。 叶霜渐渐入睡了。 …… 叶霜闭上眼后,感觉有人在试图掀开自己的眼皮。 甚至还戳了两下。 叶霜:“……” 谁这么没有道德,打扰别人睡觉?! 她倏然睁开眼。 来人一把甩开折扇,一副潇洒风流的模样,嗓音如泉水击石,清澈悦耳,“醒了?” 叶霜这才看清,刚才掀她眼皮的人是谁。 “师尊?!” 月华仙君‘啪’的一声收起折扇,眉眼含笑,“不错不错,在凡间的这两年,还没有忘记你师尊我。” 叶霜:“……” 叶霜无语,“师尊这是说的什么话?” 她看上去像是那种没有良心的人吗? 叶霜在她的第二世,是被月华仙君抚养长大的。 当初还有不少人以为她是月华仙君的私生女呢。 叶霜却知道,月华仙君并非她的生母。 月华仙君曾经无意间跟她提起过,她当时正要去赴宴呢,结果谁知道一开门,就看到门口有个篮子。 篮子里面还有个婴儿,以及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笔迹锋利,只有两个字。 叶霜。 也就是她的名字。 月华仙君没见过这场面,当即破口大骂谁这么过分,乱扔孩子到她家门口。 她原先是打算随意找个人领养,后来又见婴儿的灵根天赋极佳,便起了爱才之心,自己收在膝下养着了。 叶霜思绪回笼,她朝月华仙君行过礼后,才问道:“师尊怎会……” 叶霜微顿,四周白茫茫的,她却猜出来这是哪里了。 “师尊怎么会来我的梦里?” 月华仙君沉吟道:“你猜?” “……” 月华仙君哈哈笑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月华仙君正了正色,“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你飞升后却没有去仙界,而是回到自己的第一世了?” 叶霜没想到,月华仙君上来就要跟她聊这么劲爆的话题。 叶霜试探地道:“这是可以说的吗?” 她虽然不知道原因,对此却有自己的猜测。 拥有改变她的飞升,让她回到第一世的能力的人…… 除了天道,她想不出来还有谁。 月华仙君又‘唰’的一声甩开折扇,“当然不可以。” 叶霜再次:“……” 月华仙君笑了笑,“不过,本尊可以告诉你一半的真相。” “那剩下一半呢?” 叶霜不懂,既然师尊都能透露一半了,难道还怕引来天道的注意不成? 月华仙君收起折扇,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她的脑袋。 “剩下一半,当然是要你自己去找了。” “提前透露答案,就没意思了啊。” ……行吧。 叶霜没有躲开月华仙君刚才那一下敲脑袋的动作。 她想了想,问出自己目前最在意的问题:“师尊,徒儿有一事不明白。” “什么事?” 叶霜便将自己遇到的鬼手说了。 “前世我是个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被鬼手拖下去也是理所当然,但为什么,徒儿设下的阵法,也对它没有任何作用?” “这个啊……” 月华仙君道:“你可还记得你前世因何早夭?” 叶霜当然记得。 “徒儿路过御花园的池塘时落水,被宫人救上来后,因为高烧不止,最终五岁早夭。” 月华仙君道:“这是你前世的死劫。” 叶霜微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月华仙君似是有些咬牙切齿。 月华仙君轻飘飘地道:“既然是死劫,又怎么会让你如此轻易地过了?” 是错觉吧…… 叶霜想。 不过,经过月华仙君的解释后,她也明白了。 因为是死劫,所以不能让她如此轻易地渡过,所以她设下的阵法才会对那只鬼手失效。 叶霜拱手道:“多谢师尊解惑。” 月华仙君幽幽道:“还没完呢。” 还没完? 叶霜皱眉,难道还有死劫等着她不成?那这天道也太坑了。 月华仙君道:“你前世好歹出身皇家,又是皇后所出,何至于连一个落水后的高烧都治不了?” 叶霜神色凝重起来。 她再次拜下去,“徒儿多谢师尊指点。” 月华仙君伸出折扇,轻飘飘抵住她拜下去的动作,“起来罢。” 叶霜动容,依言起身。 月华仙君继续道:“本尊只能说,你此次会回来,的确与天道有关。” 月华仙君说不上是冷笑还是幸灾乐祸地道:“多年前,天道干了件蠢事。” 叶霜神色古怪,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师尊你这么说天道真的没问题吗? 叶霜追问道:“不知天道做了什么事?竟让师尊如此不齿。” 月华仙君淡淡地吐出四个字:“西凉巫族。” 叶霜瞳孔微缩。 在这一刻,她忽然知道,西凉巫族的力量,究竟从何而来。 “是不是很意外?” 叶霜如实地点头。 月华仙君道:“巫族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两百年前。” “天道本不该插手人间事务,但它从天上窥见百姓疾苦,于是善心泛滥,给了一群人力量。” “最初的确如天道所想的那般,百姓不再受疾病折磨。” “后来……” 时间久了,本该用来救人的力量,逐渐成为加害的工具。 月华仙君一摊手,“总之,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 叶霜沉默,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才开口道:“如师尊所说,这确实是一件蠢事。” 即使想要帮助凡人,那也该遵守‘天道’的规则。 祂可以化身成凡人去教导他们怎么采摘草药,治疗疾病,而不是直接降下自己的力量。 月华仙君认同地点头,又说:“好徒儿,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叶霜斟酌片刻,“我想知道,前世我早夭后,父皇他们怎么样了?” 月华仙君这回却没有立刻回答她了。 叶霜也不催促,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 良久过去,月华仙君缓缓道:“你走后的十五年,皇室气数,将绝。” “皇室嫡系,非死即伤。” “二十年后,这片大陆上,再无大夏。” 第130章 白衣女鬼 叶霜瞳孔震动。 大夏亡了?! 虽然前世她离开的时候,大夏正面临着腹背受敌的危险,但怎么也不至于亡国啊! 月华仙君似是看出来她的不可置信,解释道:“你父皇的确是不可多得的明君,但,西凉那边……” 叶霜沉默了。 良久过去,她嗓音干涩地说:“若是没有西凉巫族……” 月华仙君肯定地道:“大夏不会亡国。” “大夏亡国后没多久,北齐与东陵也被逐一攻破,天下尽入西凉手中。” 前世西凉竟然统一天下了? 叶霜许久才从受到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西凉的国土甚至还不及大夏的三分之一,他们国家的工业农业商业也十分落后,结果他们前世竟然能够统一天下…… 若是现在拉一个西凉人过来,告诉对方你的国家二十年后能够统一天下,对方都不会相信。 可想而知这有多么的不可思议。 叶霜没有问月华仙君,前世大夏亡国后,皇室怎么样了。 因为她已经猜到了。 叶霜对自己的家人多少还是有一点了解的。 以元祐帝的性子,他怎么能够接受祖宗基业毁在自己的手里?又如何能够接受史书上评判他为亡国之君? 叶霜哑着嗓子道:“母后她……” 月华仙君叹了口气。 叶霜心脏倏然揪紧。 竟然和她所猜测的没有分毫差别。 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什么了。 “所以,天道才会让我回来?” 因为他们本不该被巫术害死,更因为大夏本不该亡国。 月华仙君‘嗯’了一声。 叶霜这回是真的沉默了。 即使她回来了,又怎么样呢? 前世大夏可是真的亡国了。 叶霜恍惚发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 在另一个世界,大夏真的亡国了,母后也真的不在了。 叶霜又问:“哥哥呢?” 月华仙君安抚她道:“虽然帝后殉国了,但皇室的旁支以及大夏其余贵族还要活下去,你哥哥和太子还要作为大夏皇室的代表,尽可能地为自己族人争取利益。” 所以他们活下来了。 叶霜缓缓道:“哥哥那时候,肯定很难过吧。” 国破家亡,父母也俱不在人世。 月华仙君没有说话,一直等到她从负面的情绪缓过来后,才说:“本尊不能在此久留,好徒儿,若是没有别的问题,师尊我就先回去了。” 叶霜缓过来后,郑重地朝着她拜下去。 这次,月华仙君没有再拿折扇挡着了。 “徒儿多谢师尊告知前世之事。” 月华仙君露出一点笑容,语气轻松道:“不必言谢,快些将眼下之事解决,本尊在仙界等着你。” 叶霜弯了弯唇,“嗯。” 月华仙君又说:“记得将事情处理得漂亮些,你师尊我在天上看着呢,可别给本尊丢脸!” 叶霜笑了笑,爽快地答应下来。 “徒儿谨记师尊教诲。” 月华仙君轻轻一笑,手中的折扇张开,朝着她一挥。 四周白茫茫的景象迅速褪去。 …… 叶霜猛地睁开眼。 迎面一张渗血的苍白脸颊,爬满红血丝的眼珠子几乎贴到她的眼睛上。 几滴鲜红的血液滴落至她的床榻。 见她醒来,白衣女鬼森然一笑,嘴角快要咧到耳根。 第131章 朕的大夏,亡了?! 叶霜神色不变,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白衣女鬼大怒,张牙舞爪地朝着她扑过来。 然而她却始终不能突破两人之间的距离,像是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两人隔开了一样。 叶霜知道,这是她入梦之后,月华仙君为她设下的保障,防止她在梦中出什么意外。 白衣女鬼见自己不能靠近她分毫,不由得尖叫出声。 尖叫声凄厉刺耳,几乎要穿破人的耳膜。 叶霜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抬起手来,指尖汇聚丝丝缕缕的灵力,以让人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凌空画符。 灵力绘制而成的符纸被毫不犹豫地拍到女鬼身上。 随即在刺耳的尖叫声中,女鬼灰飞烟灭。 叶霜神色淡淡。 前世她为何落水,又为何在被救之后高烧不止,都在此刻有了答案。 即使是成年人,被鬼缠身后都要病上许久。 更别说是一个五岁小孩。 尤其是在厉鬼本身就对她抱着天然恶意的情况下。 前有鬼手拖她下水,后有厉鬼半夜爬床,前世她会早夭,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叶霜想到这里,又有疑问涌上心头。 前世她死后,为何会带着记忆转生到一个玄学世界? 还有…… 她父皇识海里那缕沾着她气息的灵力,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问题还迟迟没有答案。 叶霜却隐隐有种预感。 很快,她就可以知晓一切了。 翌日。 元祐帝在御书房与大臣们商议政事。 首先是瘟疫。 自从药方被研究出来后,疫情也逐渐得到控制。 元祐帝看向谢知音与太医令,询问道:“不知两位爱卿想要什么赏赐?” 谢知音与太医令立刻跪地谢恩。 元祐帝摆摆手,让他们起来,然后看向谢知音。 谢知音直视着他的眼睛,“陛下,臣女想问一问,这赏赐是否要什么都可以?” 元祐帝眯了眯眼,预感到她要的赏赐恐怕不同寻常。 但他却没有一口回绝,仔细思忖过后,才道:“自然,但前提是不得违背大夏律法,更不得让朕帮你徇私。” 说到最后,他还小小地开了个玩笑。 毕竟没有人会胆子大到当着所有人的面让皇帝给自己走后门。 谢知音闻言笑了笑,然后道:“陛下放心,臣女求的赏赐,绝对不会触及大夏律法。” 元祐帝奇道:“说了这么多,朕还不知道你要什么赏赐,不若说来让朕听听?” 谢知音再一次跪下去,头颅深深地埋伏在地上,“陛下,臣女请求自立门户,往后与谢家没有任何瓜葛。”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俱是一惊。 谢知音深深地跪在地上,没人看出来她此时的紧张。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话说出口后,她在谢家,将受到前所未有的排斥。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谢知音是在赌。 赌元祐帝会答应她的请求,让她自立门户,独立出谢家。 谢知音掌心都渗出汗来了。 若非是元祐帝不计较她的女子身份,让她入太医院协助,还许诺江雁回来后会给她封侯,她是不会如此大胆行事的。 谢知音闭上眼,静静等待着皇帝的宣判。 御书房因为她的话响起一阵低语。 大臣们似乎是在说她,但谢知音此时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元祐帝最初是惊讶的。 他没想到谢知音竟然是跟他求这个。 须臾过去,龙椅上的帝王缓缓道:“朕,允了。” 谢知音喜形于色,又磕了个头。 “臣女多谢陛下赏赐!” 她不怕自己孤身一人无法在京城立足。 谢知音相信,凭借自己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还有陛下的看重,她会过得比在谢家时自在。 元祐帝拟了道圣旨给她。 谢知音郑重地收下了。 元祐帝随即看向太医令。 他先前已经赏赐过太医院的其余太医。 功劳最大的谢知音与太医令,则是被他留到最后来赏赐了。 太医令抬袖抹了抹脸,“陛下,微臣斗胆为家中不肖孙儿求一个国子监入学的名额。” 元祐帝道:“这有何难?爱卿放心,朕稍后会跟孔祭酒说一声。” 太医令千恩万谢地道:“微臣谢过陛下赏赐。” 元祐帝虚扶他一把,真心实意地道:“此次瘟疫,若是没有诸位爱卿,恐怕不会如此轻易地渡过。” 接着又是一副君臣相得其乐融融的场面。 元祐帝与大臣们商议完政事后,同往常那般,直到天黑才回到坤宁宫。 他才刚踏入殿中,就对上几张严肃的脸。 元祐帝:? 叶霜拍了拍她旁边的那张凳子,“父皇,快来坐!就等你了。” 元祐帝不明所以地坐下。 看这架势,似乎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跟自己说。 元祐帝没有犹豫地就将贴身伺候的宫人全部挥退。 “说吧,什么事?” 叶霜贴心地将盛好的白米饭推到他的面前。 “父皇快吃,否则儿臣担心你等会儿被气得吃不下饭。” 叶霜贴心地想,父皇都辛苦一天了,若是回来后还不吃饭,恐怕身体扛不住。 元祐帝睨她一眼,“可是你又做了什么惹朕生气的事?” 叶霜瞪大眼睛,控诉道:“在父皇的眼里,儿臣竟然是这种人吗?” 元祐帝又看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总感觉她今日莫名地与自己亲近许多。 至少从前,叶霜在他面前时可不会表现得这么……生动? 嗯,也不会贴心地提醒自己吃饭。 贴心到让他怀疑自己女儿是不是被人调包了。 叶霜若是知道他的想法,会认真地告诉他,自己不是被调包了。 她只是意识到,他们这一世的相处,实在是来之不易,理应好好珍惜才是。 元祐帝按照她的意思吃了两口饭,他有种直觉,叶霜接下来要说的话,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情。 殿内此时只有帝后,以及叶霜还有叶承文四人。 叶霜等到气氛烘托到位的时候,又着重说明:“父皇,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元祐帝深吸一口气,“你说。” 叶霜凝视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道:“父皇,前世大夏也经历过现在的局面,腹背受敌,北齐与西凉虎视眈眈。” 元祐帝微微颔首。 叶霜继续道:“若是按照前世的时间线,再过二十年,我们就要亡国了。” 元祐帝:? 朕的大夏,亡了?! 第132章 母后不要难过 元祐帝两眼一黑。 他捂住胸口,颤巍巍道:“所言当真?” 尽管这么问,但是他心中却一清二楚,叶霜不会骗他。 果然,如他所料,叶霜点点头,“千真万确。” 元祐帝闭上眼。 他是真的痛心。 他的大夏,怎么就亡了呢? 元祐帝不理解。 元祐帝想不明白。 他这个皇帝,当的有那么差劲吗? 这么想着,他也这么问出了口。 皇后宽慰他:“陛下御极数十载,国内海晏河清,近两年虽然天灾频发,但是在陛下的政策下,百姓们过得和以往也没有什么区别。” 叶承文也说:“儿臣认为,父皇是个好皇帝。” 然而这些都不能安慰到元祐帝。 事实就是,他上辈子当了亡国之君。 元祐帝甚至都能想象到史书上是如何评判他的。 叶霜恰在此时开口,安慰他道:“父皇不必痛心,这并非你的过错。” 元祐帝闻言,希冀地看着她。 叶霜还能看到他身上金灿灿的功德。 正是因为皇室受龙气庇佑,也是因为元祐帝身上的功德,所以上一世,大夏过了二十年才亡国。 否则在她早夭之后,大夏就该亡国了。 叶霜道:“上一世,西凉最终统一天下了。” 元祐帝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谁? 谁统一天下了? 西凉? 元祐帝甚至顾不上悲痛自己竟然做了亡国之君。 他迟疑着出声:“霜儿,你刚才说,谁统一天下了?” 叶霜耐心地重复道:“西凉。” 元祐帝震惊,“就西凉那连国土都只有一片深山的地方,竟然统一天下了?” 叶霜肯定地点点头,“是的。” 元祐帝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以大夏的军事力量,竟然还敌不过西凉?反被对方灭了国? 皇后与叶承文皱了皱眉。 这实在是…… 骇人听闻。 叶霜解释道:“他们依靠的不是军事力量,而是西凉巫族的力量。” 皇后皱着的眉头松开,“如此一来,倒能说是能说得通了。” 元祐帝反而皱起眉头,“竟然是巫族……” 在他看来,巫族的巫术就是邪门歪道,是害人的东西。 而现在又从叶霜的口中得知自己前世因为巫族亡国,他就更厌恶了。 叶霜转而道:“父皇,我们的军队是不是快要与西凉开战了?” 元祐帝回过神来,点头道:“按照行军路程来算,两军此时应该对上了。” 叶霜直视他的双眼,“西凉狼子野心,父皇不若趁此机会一统天下?” 元祐帝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后,心跳猛地跳了两下。 统一天下…… 这样的功绩,足以让他千古留名。 元祐帝很心动。 尤其是在想到前世,西凉灭了他的大夏后,就更心动了。 当然,心动归心动,他的理智还在。 元祐帝摇了摇头,“百姓们才刚经历瘟疫,现在正是人心动荡的时候,此事还需仔细斟酌。” 叶霜却笑了。 “父皇说的是。” 毕竟元祐帝话里的意思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不是直接拒绝了。 想想也是,没有哪个皇帝能够拒绝这样的功绩。 元祐帝也是。 元祐帝正陷入沉思中时,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等等,既然大夏亡了,那皇室……” 话音未落,就顿住了。 他显然已经猜到,皇室的结局,恐怕不怎么好。 元祐帝再代入一下现在的自己,若是他亡国了,无论是什么原因,他都无颜苟活于世。 元祐帝沉默了。 继而,就是更深刻的咬牙切齿。 西凉是吧?这笔账朕先给你记着! 叶霜告诉元祐帝这些事,主要是想让他升起统一天下的心思。 毕竟前世,他们皇室可是被西凉害得那么惨。 再者,若是能够统一天下,于百姓也是一桩好事。 元祐帝虽然对此有所心动,但他也知道,以大夏目前的国力,想要做到这些,还很难。 前世西凉有巫术作弊,都花了二十年才统一天下。 大夏如今最重要的,是休养生息。 元祐帝按捺下自己的心动,重新冷静下来。 他微微颔首道:“朕知道了。” “朕会无时无刻提防西凉的。” 叶霜这才放下心来。 元祐帝最初的疑问已经散去大半。 至于其余的,比如他为什么可以听到心声,元祐帝隐隐有一种直觉,在未来不久,时机合适的时候,他自然会知道一切。 叶霜趁此机会提出自己的猜测:“父皇,儿臣还有话要说。” 元祐帝心跳猛地停了下。 刚才她上来一句大夏亡国就让他险些心脏骤停,难道接下来还有什么比亡国更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吗? 元祐帝稳了稳心神,镇定道:“你说。” 叶霜缓缓道:“前世在亡国之前,皇室成员非死即伤,是以儿臣认为,眼下当务之急,是将潜藏在京城中的西凉使臣找到。” 皇后叹了口气。 虽然她对此有所猜测——毕竟不管怎么想,西凉都不可能放过大夏皇室,但她还是感到一阵难以言说的悲伤。 皇室成员,非死即伤。 那么她的孩子呢? 想必也在其中吧。 皇后看向自己一双儿女的眼中,盛满心疼。 叶承文听到这话却没什么感觉,毕竟那再怎么说也是前世的事,他没有切身经历过,再加上他如今还只有六岁,就更加懵懂了。 但在看到皇后望向自己时心疼的眼神时,他也跟着难过了。 叶承文第一次不顾元祐帝还在场,直接扑上去抱住皇后。 “母后不要难过,儿臣现在好好地在这呢!” 叶承文仰头看着她。 皇后神色微暖,伸手揽过他和叶霜,轻声道:“嗯,不管前世怎么样,如今你们都好好地在母后身边。” 叶霜闻言,弯了弯眼,“嗯!” 元祐帝眉头却微微皱起。 非死即伤? 虽然这点从前世几位皇子接连倒霉上就可窥见一斑,但没有证据的猜测和被人证实的猜测是不一样的。 元祐帝原先对西凉使臣的重视程度还是排在其他事情后面的。 现在西凉使臣很荣耀地拔得头筹。 元祐帝决定加大搜寻的力度,掘地三尺也要把西凉使臣找出来。 第133章 成长 天色不早了。 一家人用过晚膳后,各自回到寝殿休息了。 叶霜临睡前,试着喊了声:“暗一。” 一道黑色人影悄无声息地落地。 暗一单膝跪地,恭敬地道:“主子有何吩咐?” 叶霜询问道:“京城有你的人吗?” 暗一道:“回主子的话,属下手下有百来号人在京中。” 叶霜惊了下。 这么多? 看来元祐帝对京城的掌控,比她以为的还要深。 叶霜道:“我有一件事,要你帮我去办。” 暗一道:“主子请吩咐。” “西凉使臣从越狱后就不知所踪,虽然父皇已经下令加大搜寻的力度,我却仍旧放心不下。” “我要你去帮忙,将潜藏在京城中的西凉使臣揪出来。” 暗一恭敬地跪下去,“是!” 暗卫的主要作用,其实是帮元祐帝刺探情报,还有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暗一作为暗卫首领,尤其擅长打探信息,还有潜伏。 元祐帝之前没派他去搜查西凉使臣,是因为他认为这件事还没到需要出动暗卫的地步。 虽然现在重视起来了,但他却把暗卫首领及其手下打包送人了。 于是他便将目光放在禁军身上了。 叶霜自认自己没有需要用到暗卫的地方,便决定让暗一带着自己的手下,去搜查西凉使臣。 叶霜幽幽叹了口气。 【但愿能够快点将人找出来,结束一切。】 叶霜试过动用自己的算卦能力,然而却发现,她竟然算不出来任何有关西凉使臣的位置信息。 她隐隐明白,这是由于某种世界规则的限制。 毕竟她原本就是带着记忆重生而来,若是不给她加上一些限制,岂不是可以随便乱来了? 至少不能让她这么轻易地找到罪魁祸首。 在自身力量被限制的情况下,叶霜只能出动暗卫。 暗一退下后,叶霜合上双眼,沉沉地睡过去。 …… 翌日。 瘟疫已经逐步得到控制,元祐帝又在朝堂上正式地颁布圣旨,赏赐了太医令与谢知音。 当然,最初献策的江明月,他也没有落下。 大臣们都知道,元祐帝对待有功之臣一向大方。 这次也不例外。 元祐帝考虑到谢知音身上并没有多少银钱,还赏赐了她一座京城的宅子。 谢知音都愣了下。 随即千恩万谢地跪下去。 “臣女多谢陛下赏赐,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知音面色欢喜。 如此一来,她又可以省下一大笔购置宅院的钱。 谢知音忽然知道,为什么她的父亲对待升迁之事如此执着了。 京城的地价有多贵她是知道的。 即使是最普通的宅院,她牙咬碎了都买不起。 所以她一开始是打算自己盘一个铺子的。 结果没想到,陛下因为她此次有功,就这么大方地赏赐她一座宅子! 谢知音正沉浸在喜悦与震惊的情绪中,便听见上方的皇帝开口道:“朕见你是个本分的孩子,正巧,皇后身边缺一个会医术的女官,你可愿意入宫来?” 谢知音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前脚陛下才赏赐她宅子,后脚又属意她去当皇后身边的女官? 宫中人人皆知,皇后待人和善,对待身边的女官更是从不吝啬。 谢知音立刻回过神,毫不犹豫地道:“回陛下的话,臣女愿意!” 元祐帝微微颔首。 虽然他也不认为对方会拒绝,但能达成这样双方都满意的局面,那就最好不过。 另一边。 叶霜和叶承文用过早膳后,踩着点来到上书房。 梅少傅今日心情显然十分不错,甚至还调侃了一句:“今日怎得这么晚?” 叶承文尴尬不已。 毕竟他们今日会迟来,还是因为他昨天睡得太晚导致早上起不来。 叶承文讪讪道:“起晚了。” 梅少傅善意地笑了笑,随即让他们两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叶霜明显感觉到,自从疫情得到控制,一切尘埃落定后,皇宫里的氛围都变得轻松不少。 梅少傅讲课时的脸上都带了笑容。 那种仿佛笼罩在上方的沉闷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 甚至连二皇子都转性了。 起初众人还没有发现二皇子有什么不对。 直到四皇子去校场的路上不小心撞到二皇子时,所有人都以为二皇子即使不气急败坏,也会冷嘲热讽。 然而他却没有阴阳怪气地骂四皇子不长眼,也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只是一言不发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摆来表达自己的嫌弃。 四皇子:“……” 你这是什么表情? 他明明很干净好不好?! 四皇子怒,却还是给他道了歉。 没办法,不管从前两人关系怎么样,这回确实是他没看路。 既然他现在无需像从前那样为生存担忧,四皇子也愿意当个道德高尚的人。 二皇子平淡道:“皇弟下次注意些就是。” 四皇子惊愕,随即又是狐疑。 二皇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四皇子甩了甩脑袋,看向前方停在原地的两道身影。 “皇妹!” 四皇子追上去。 他想,管那么多做什么呢,二皇兄若是能改掉自己的臭脾气,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至少日后,不会再有皇子被欺负的事发生了。 叶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说不出是欣慰,又或是怅然。 她有预感,一切快要结束了。 在故事接近尾声的时候,大家都有了成长。 嗯……虽然二皇子是被白衣女鬼吓出来的成长。 不过,这怎么不算是成长呢? 众人来到校场。 跟着武师傅练过一阵后,他们可以彼此交流切磋了。 二皇子低头看着箭筒里的箭矢,跃跃欲试。 他抬起头,视线转向叶霜。 “自从上次比试输了之后我一直在勤学苦练,眼下正是个合适的时机,皇妹不若与我切磋切磋?” 二皇子上次邀请她切磋,是带有挑衅意味的。 而这次,他只是单纯地想要掰回一局。 叶霜眨了眨眼。 “还是算了吧……” 她的语气十分诚恳。 叶霜清楚,除非自己放水,否则再来多少次结果都一样。 毕竟她的身体经过灵力滋养,各方面都比普通人强太多。 更不必说二皇子一个八岁的小孩。 第134章 偷听墙角 二皇子哼了一声:“你认为我会输给你?” 叶霜没有接话。 二皇子炸毛,“不比比怎么知道谁输谁赢?” 为了这一天,他可是苦练了许久。 叶霜见他态度坚决,叹了口气。 她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嘀嘀咕咕:“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四皇子主动道:“我来当裁判吧。” 二皇子看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两人拉弓搭箭,开始瞄准靶子上的红心。 二皇子手心都紧张地出了汗。 他无意识地放缓呼吸,直到一声令下,手中的箭矢‘嗖’的一声飞出去。 叶霜与他同时射箭。 ‘砰’。 二皇子愣住了,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叶霜射出去的箭矢,再一次将靶子射穿了。 随着一声惊响,靶子栽倒在地。 二皇子:“……” 二皇子看了看自己射出去的那支箭。 勉勉强强将靶子射了个对穿。 放在他这个年龄上,说是一句天才都不为过。 毕竟寻常人可没有他这么大的气力。 二皇子却感到一阵挫败。 两人之间的差距,竟然有这么大吗? 胜负分明。 叶霜见他情绪低落,心中升起一点欺负小孩的愧疚感,她想了想,正要出言安慰时,却见二皇子抬起头来看着她。 叶霜心底咯噔一声,以为他又要朝自己放狠话。 她有些迟疑。 二皇子直视着她的眼睛,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是我技不如人……” 周围的皇子俱是一愣,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二皇子微顿,然后说:“从前是我的错,我不该挑衅你。” 叶霜回过神后,摆了摆手。 “没事,二皇兄日后莫要再犯就是。” 她当然不会跟一个小孩计较那么多。 在所有人以为此事到此为止的时候,二皇子又看向四皇子。 四皇子心中升起一股古怪的情绪。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就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二皇子朝着他这边走过来,最后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停下。 二皇子缓缓道:“从前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四皇子张了张口,最后又闭上嘴,什么都没有说。 他能说什么呢? 没关系吗? 那太假了。 他也说不出口。 四皇子闭口不言。 从外人的角度来看,这么做实在有失礼貌。 但四皇子想任性一次。 二皇子见他不开口,心下也猜到两分,他沉默一会儿,显然他也知道自己以前做得有多过分,总不能逼迫人家原谅他吧? 那岂不是违背道歉的初衷了? 二皇子没再说什么,默默地走开。 四皇子无声地松了口气。 他可真怕二皇子继续说些什么,到时候自己不得不‘原谅’对方。 众人各自怀揣着想法,一直到下课。 四皇子自然道:“走吧,我们现在去七皇弟那儿……” 毕竟他们答应过七皇子,如果有空,就要去找他玩儿。 叶霜从刚才起就关注着他的情绪,见他此时没什么不对的地方,这才放下心来。 她点点头道:“走吧。” 三人一道往兰心阁的方向去。 七皇子早早地在宫门口等待。 见到他们时,眼底浮现出欣喜。 “皇姐!” 叶霜笑眯眯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七皇子看到她身边的两人后,乖乖地喊:“皇兄。” 叶承文哼一声。 他可还记着这小子往自己身上扔泥巴的事呢! 七皇子拽了拽他的衣袖,那双乌黑的眸子就这么望着他。 他说:“玩。” 叶承文:“……” 叶承文力道很轻地拽了拽自己的衣袖,试图将自己的袖子拽回来。 在发现纹丝不动后,他轻咳一声:“既然你这么想让我跟你一起玩,那本皇子就勉为其难答应吧。” 七皇子弯了弯眼睛。 叶霜正要和众人进去,忽地察觉到什么,她转头看过去。 一个身着锦衣的小孩扒着宫墙,睁着那双黑亮的眼眸往这边看过来,煞是可爱。 身边伺候的宫人蹲下身来,似乎是在劝他。 叶霜能从他那双眼里看出来好奇的情绪。 七皇子察觉到她停下后,也跟着转身看过去。 他眨了眨眼睛,有些迷惘。 叶霜在看到小孩身边的宫人后,瞬间对他的身份了然。 这是八皇子。 叶承文与四皇子也迅速反应过来。 七皇子懵懵懂懂。 然后他看到,那个扒着宫墙偷看的小孩,迈着自己的小短腿,一步一步走过来了。 八皇子哼哧哼哧走得很是吃力,中途还朝着宫人伸手,让对方把他抱过来。 叶霜没有直接进去,她站在原地。 七皇子倏然攥紧她的衣袖,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看着她,“皇姐……” 叶霜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没事。” 八皇子被宫人抱到他们面前放下。 毕竟再怎么说也是他们的皇弟,若是态度太过冷漠也说不过去,叶霜率先打破沉默,温声道:“皇弟过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八皇子还不会说话,只是抬头看着他们。 眼神是和七皇子如出一辙的眼巴巴。 叶承文绷不住,笑出声来。 叶霜没忍住,也弯了弯唇,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拽了拽。 七皇子喊她:“皇姐……” 四皇子感觉这氛围怪怪的,可又说不上哪里怪。 八皇子听到刚才那声皇姐后,像是忽然打通任督二脉似的,踉踉跄跄地上前一步,抬头看着叶霜。 叶霜:“……” 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八皇子拽住自己的另一边衣袖。 还晃了两下。 七皇子愣住,然后直接扑上去,猛地用力抱住叶霜。 叶霜差点被他扑的摔在地上。 八皇子懵懵懂懂地抬头看着他们。 他老早就在这里蹲点了。 八皇子平时在宫中没什么玩伴,只能让自己的母妃带着自己去御花园玩。 直到某天,机缘巧合之下他来到兰心阁,然后看到宫门口有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傻站在那里。 没过多久,小孩等来了几个比他大上许多的人,几人一起说说笑笑地走到殿里。 那天之后,八皇子时不时地就会让宫人抱着自己过来……偷听墙角。 第135章 尴尬 七皇子就像是护食的崽子一样,紧紧抱住叶霜。 八皇子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四皇子半蹲下身,温声询问:“皇弟是不是想要跟我们一块玩儿?” 八皇子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在看到他温和的神色后,还是迟疑着点了头。 七皇子的神色顿时变得委屈起来。 他虽然年纪不大,却还是在潜意识里担忧,万一有八皇子后,大家就不跟他玩了怎么办? 叶霜大致能猜到他的担忧。 但她到底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只会陪玩,所以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尽可能地安抚七皇子。 四皇子想了想,蹲下身跟七皇子平视说道:“这是八皇弟,也是我们的弟弟。” 七皇子懵懵懂懂地听着。 四皇子说:“也是你的弟弟。” “就像我和你一样。” 七皇子懂了。 或许是受四皇子刚才那番话的影响,又或是意识到八皇子的到来并不会让大家抛弃他,七皇子的排斥消失了许多。 他看向八皇子的眼神不再带着敌视。 尽管如此,却依然紧紧地揪着叶霜的衣摆不肯松手。 七皇子皱眉,把八皇子揪住衣摆的手推开,板着一张脸说:“放手。” 众人哭笑不得。 七皇子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喜欢皇姐。 他只知道,自己看见皇姐的第一眼,就很想要和她亲近。 如果打个不恰当的比方…… 七皇子感觉在自己很小的时候,甚至是还未出生的时候,就曾经远远地看过这位皇姐。 当时他很难受,像是快要窒息而亡的难受。 但皇姐把他拉出来了。 …… 看在四皇子的面子上,七皇子勉强接受了八皇子。 于是,今日捏泥巴的大军中,又多了八皇子一员。 伺候的宫人心惊胆战地看着。 叶霜考虑到他年纪小,所以多看顾了两分,避免泥巴糊了他满身。 八皇子玩得不亦乐乎。 但由于他头一次捏泥巴,动作不太利索,捏出来的泥人坑坑洼洼。 七皇子看不下去,最后没忍住上手亲自教他。 “你先这样……” 八皇子眨了眨眼,呆呆地看着他。 最后,七皇子将自己捏好的泥人交到他手里,目光注视着他,像是在问,学会了吗? 八皇子…… 八皇子没学会。 毕竟他才这么点大,能捏出人样就不错了。 七皇子与八皇子就这么一个人教,一个人学,沉迷其中。 两人之间的氛围也渐渐融洽起来。 直到天黑,八皇子都没有学会。 经过一下午捏泥巴的情谊后,七皇子与八皇子之间的兄弟情迅速升温。 临走前,七皇子看向八皇子的眼神里,竟然还带了一丝不舍。 四皇子都惊呆了。 叶霜感慨,【没想到捏泥巴还能促进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叶承文嘴角抽了抽。 不过,他想,妹妹这点说错了。 不是捏泥巴能够促进感情,而是小孩子之间的友谊本来就纯真简单。 只要你陪他玩得开心,你们就可以做好朋友。 叶承文不由得想起自己与七皇子。 嗯……最初他也怎么看这个跟自己抢妹妹的人怎么不顺眼,后来两人相处的时间久了,关系倒是逐步缓和了。 八皇子带着满手的泥巴回到宫中。 赵小仪两眼一黑。 八皇子见到她后,直接扑上去抱住她。 赵小仪:“……” 赵小仪艰难地忍住将他推开的冲动。 她柔声问道:“希儿今日去做什么了?” 八皇子想了想,看向旁边的宫人。 宫人将他捏的泥人递给赵小仪。 赵小仪嘴角抽了抽,没有接过来。 “你今日去捏泥巴了?” 八皇子点点头,“嗯!” 赵小仪内心叹了口气。 她唤来宫人:“将希儿带下去沐浴洗澡,另外给他换一身衣裳。” 宫人福身,“是。” 随即就将八皇子抱下去了。 赵小仪一边往殿内走,一边问身后的宫人:“希儿今日都去了哪些地方?” 宫人都如实说了。 其中也包括八皇子去清心殿捏泥巴的事。 赵小仪听后,不由得跟身边的嬷嬷感慨道:“倒是巧了。” “我之前便想着,若是能让希儿与其余的皇子公主多接触些,那是最好不过。” 这样,他们在宫中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赵小仪又说:“只是希儿年纪太小,我以为其余的皇子公主不一定会接纳他,这才忧心许久。” “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嬷嬷笑道:“老奴瞧着,几位殿下都是心善的人。” 所以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想来都不会苛待八皇子。 赵小仪认同地点点头。 另一边。 叶霜与叶承文回到坤宁宫时,恰好碰到从御书房过来的元祐帝。 元祐帝瞧见两人显然是刚玩完泥巴回来,嘴角抽了抽。 叶霜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羞耻。 先前她仗着自己小孩的外表心安理得地跟四皇子他们捏泥巴时,还安慰自己说没人知道她的真实年龄。 但现在…… 叶霜内心波涛汹涌,面上风平浪静。 她淡定地移开视线,随即又意识到不对,转过身来,朝元祐帝行了个礼。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祐帝虽然没从她脸上看出来什么,但凭借着自己对她的了解,还是猜出了几分。 元祐帝笑了笑。 叶霜尴尬不已。 叶承文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短短的两秒钟里,叶霜无数次想要遁地逃走。 好在元祐帝没有为难她,也没有说什么打趣的话。 而是跟以往那样,摆了摆手,“你们两个,快去沐浴洗澡,换一身衣裳过来用膳。” 叶霜松了口气,“是。” 第136章 插翅难逃 给她放松一下? 叶霜愣住,下意识道:“父皇,瘟疫之事,并非儿臣的功劳……” 元祐帝看她一眼,“朕知道。” 叶霜神色古怪。 【你知道你还让人宰了你的爱鱼?】 元祐帝轻咳一声:“只是谢知音到底是你推荐的人选,另外则是……” 元祐帝注视着她,温声道:“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他说的是皇宫内布下的阵法,还有诸皇子倒霉的事。 元祐帝虽然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但他猜测,其中所需要耗费的精力不小。 于是他决定让宰了自己的爱鱼犒劳她一顿。 当然,他的犒劳不会只有一道菜。 其余的,元祐帝准备明日拟一封圣旨,先走一遍正式的流程。 叶霜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后,笑了笑,道:“多谢父皇好意,不过儿臣不辛苦……” 话还没说完,就被元祐帝打断。 “怎么会不辛苦呢?” 叶霜解释道:“儿臣真的不辛苦……” 她说的是实话。 虽然她的修为还未完全恢复,但是布下一个阵法还不是问题。 元祐帝却坚持道:“无论如何,该给你的东西,一样也不能少。” 叶霜心底微暖,又见他态度坚决,便也没有说什么了。 众人用过晚膳后,各自回到自己的寝殿。 叶霜还未来得及睡下,便敏锐地察觉到从屋檐上悄无声息地落下一道身影,跪在殿外。 叶霜心知肚明那是谁,道:“进来吧。” 正在门口纠结自己此时进来是否会打扰到她的暗一愣住。 主子竟然能够察觉到他的存在? 暗一肃然起敬。 他就知道,主子受尽陛下宠爱,又怎么会是一个普通人呢? 暗一跪地道:“主子,人找到了。” 叶霜早在发现他的时候心中就有所猜测,此时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不禁询问道:“人在哪里?” 暗一道:“属下已经让暗卫将那里包围起来了,只等主子吩咐将人拿下。” 叶霜沉吟道:“先不要打草惊蛇。” 说罢,她又看向窗外,“父皇现在应当还未睡下,你去将此事告诉父皇。” “是。” 暗一悄无声息地退下。 另一边。 元祐帝正要歇下,就感到一阵劲风落在殿外,他若有所觉地抬头:“暗一?” 暗一跪在殿外,“陛下。” 元祐帝道:“进来吧。” 暗一入殿后,恭敬地道:“陛下,前段时日主子让臣去找出越狱的西凉使臣踪迹。” 叶霜担心暗卫们要耗费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将人找出来,就没有提前跟元祐帝说过。 元祐帝微微眯眼。 “人找到了?” “是,微臣已经让手下暗卫将使臣的藏身之地包围起来了。” “好!” 元祐帝神色狠戾起来,“先不要惊动他们,朕现在就派人去调遣禁军。” 终于让他捉到这些人的尾巴了。 暗一恭敬道:“陛下放心,臣已经将京中所有暗卫调至西凉使臣的藏身之地,并让人在那里设下天罗地网,保管他们插翅难逃。” 元祐帝微微颔首。 若是此次面对的是寻常对手,他倒不会怀疑暗一的话。 但这次他们面对的,是有巫族力量作为协助的西凉使臣。 所以对方能不能逃走,还真不好说。 元祐帝让暗一退下后,没有半刻耽搁,立刻就让人将禁军统领召过来。 虽然此时京中大多数人家已经歇下,不过皇帝有令,即使你正在睡觉,爬也得爬起来。 禁军统领接到消息后,立刻整队,在暗一的带领下,前往西凉使臣的藏身之地。 元祐帝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 为了防止意外,他不止派了禁军前去。 此时此刻,西凉使臣可以说是完全陷入暗卫的包围之中了。 元祐帝看了看天色。 若是按照禁军的行军速度,想来直至次日天明的时候,就会有结果传来。 元祐帝反正是睡不着了。 毕竟上辈子害他亡国的罪魁祸首马上就要抓到了,他此时哪里还有心情睡觉? 反观叶霜。 早在暗一去禀报元祐帝的时候,她就沉沉地睡下了。 嗯,睡得很香。 独留元祐帝,枯坐了一宿。 天濛濛亮。 东边的天空升起一轮灿烂的朝阳。 周边隐隐泛着鱼肚白。 元祐帝起身,唤来太监伺候自己更衣。 再过小半个时辰,他就要上早朝了。 元祐帝心中还挂念着禁军有没有拿下西凉使臣。 应当抓到人了吧…… 元祐帝想,毕竟若是没有抓到人,禁军统领肯定会过来向他请罪。 “陛下!” 殿外冷不丁传来的声音,惊得伺候他穿衣的小太监手一抖。 元祐帝没有心情关注那么多,他转过头去,大太监来到他的身侧,低声道:“陛下,人抓到了。” 元祐帝精神一振。 “人在哪里?” 大太监道:“禁军统领正在殿外候着,人已经收押到牢中了。” 元祐帝长舒一口气,赞道:“如此,甚好。” 他想了想,又道:“现在离早朝还有多久?” 大太监恭敬道:“还有一盏茶的时间。” 元祐帝便道:“去将禁军统领召进来,朕有事要吩咐他。” “是。” 禁军统领入殿后,第一时间跪地道:“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祐帝直接让他起来,又问道:“昨日情况如何?” 禁军统领便将昨晚的经过讲了一遍。 西凉使臣显然对自己很自信,甚至他们的人闯进去将人拿下的时候,几位使臣都是一脸懵。 最初他们也想过反抗,但最后还是败在禁军的威慑之下。 元祐帝听完禁军统领的讲述后,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务必派人严加看管,不可再让他们越狱。” 禁军统领恭敬地应下:“是!” 他们已经在牢中设下重重眼线,如今可以说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他们的人,这种情况下,若是还能叫人逃走,他干脆自裁谢罪算了。 元祐帝听完他的布置后,满意地点点头。 “陛下。” 大太监在身后唤他:“该上朝了。” 元祐帝这才收回心神,让人摆驾金銮殿。 至于西凉使臣。 他有的是时间可以决定如何处理,不急于一时。 第137章 前世 金銮殿。 元祐帝正在与大臣们商议政事时,忽地听见外面一声:“前线来报——” 元祐帝神色凝重起来,“宣。” 那人入殿后,跪地道:“陛下,前线捷报,定远侯大败北齐十万大军!” 朝堂上响起庆贺的声音。 元祐帝龙颜大悦,“好!” 虽说他认为定远侯出征定是十拿九稳,但只有当此事真正尘埃落定后,他才能彻底放下心。 前有西凉使臣落网,后有定远侯捷报。 元祐帝心想,这一切,都跟霜儿告诉他的前世不一样了。 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西凉无法再使用巫术暗害他们皇室。 他也不会亡国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发现龙椅上的帝王,今日心情似乎十分不错。 甚至有官员开小差时都没有生气,只是和颜悦色地问对方是不是昨日没有休息好。 虽然这样看上去,陛下更可怕了…… 大臣们默默地想。 元祐帝今日心情十分不错。 叶霜也发现了。 她很快就猜到这是为什么。 “父皇这么快就抓到人了?” “不错。” 元祐帝道:“人如今正在大牢里关着。” 叶霜笑了笑,“恭喜父皇。” 元祐帝轻咳一声,“当然,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 元祐帝又赶在她开口之前道:“不管你怎么说,该有的赏赐也不能少,否则叫人知道了该怎么看朕?” 叶霜有些无奈。 “父皇,儿臣并不是要说这个。” “那你是?” 叶霜定定地看着他,“不知道父皇接下来,想要如何处置西凉使臣?” 元祐帝毫不犹豫道:“当然是凌迟处死!” 这还需要想吗? 说完,自己又迟疑了。 元祐帝道:“你不会认为朕太过残忍吧……” 叶霜摇了摇头。 “先不说前世巫族害的我们亡国,只说这一世。” 叶霜认真地注视他。 “儿臣以为,无论是出于什么缘由,巫族都不应该使用自己的力量,掀起这场瘟疫。” 叶霜微顿,声音坚定道:“他们死不足惜。” 元祐帝心神微震。 而后,他肯定道:“你说得对。” “他们死不足惜。” 元祐帝目光沉沉。 他并不打算耽搁,当即就拟了封圣旨。 西凉使臣不敬大夏,欲图谋害皇室,又在此次瘟疫中浑水摸鱼残害百姓,遂判处他们凌迟处死。 时间就定在明日午时。 叶霜提醒道:“宁熹是巫族少主,得到消息的巫族人会前仆后继地过来救她。” 元祐帝道:“若是她们敢来,朕便借此机会将她们一网打尽。” 叶霜微微点头。 她没有在这里待太久,很快就退下去,准备布置阵法了。 ——针对巫族的阵法。 叶霜费了半个时辰才将阵法在明日的行刑地设好。 将一切完成后,她才回到坤宁宫。 叶霜考虑过后,决定去见宁熹一面。 她还有件事,没有想明白。 出于某种规则的限制,她也算不出来。 叶霜带着刚从元祐帝那里求来的圣旨来到牢中。 毕竟西凉使臣曾经因为看管不当越过狱。 所以这一次,若是没有皇帝的圣旨,谁都不能进来探狱。 叶霜被侍卫带到关押西凉使臣的牢房。 在一张张绝望的面容里,宁熹身穿黑色斗篷,头戴兜帽的模样,特别显眼。 叶霜在牢房前停下。 宁熹头也没抬,依旧盘腿坐在地上,看不清神色。 “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叶霜看着她。 宁熹若有所觉地抬头。 长久的黑暗让她不适应地眯了眯眼,这才看清楚来人。 “小孩?” 叶霜没有回答她的话,转而问道:“太上皇给了你什么好处,才让你答应他帮忙对付大夏?” 宁熹闻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最后犹嫌不够,讥诮地翘了翘唇角。 “大夏是没人了吗?竟然派一个小孩过来审问犯人?” 叶霜:“……” 叶霜没有为自己解释,只说:“你觉得得是什么样的小孩,才会让大夏皇帝答应让她在此时过来探狱?” 宁熹没有说话。 她当然知道,能够在这种关键时刻过来的人,无论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什么年龄,这个人肯定不一般。 但她都吃牢饭了,心情当然不会舒爽,还指望她能说出什么好话来吗? 叶霜大概猜到她的想法,短暂的思索过后,她抬手一挥,在周边设下一个结界。 宁熹眼神倏然一变。 她能够明显感觉到,在这个小孩挥手之后,她的周围像是被人隔开了一样。 只剩下她和这个小孩。 叶霜微微一笑,“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了吗?” 宁熹沉默片刻后,声音沙哑道:“你想问什么?” “还是刚才的问题。” “太上皇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 叶霜定定地看着她。 “又或者……你想要的是什么?” 虽说巫族人出身西凉,但没道理她们就要给太上皇卖命打天下吧。 前世,在巫族的推波助澜下,各国皇室都没有落到什么好下场。 叶霜不信,宁熹半点好处都没要。 宁熹似乎是在权衡利弊,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叶霜也不急,耐心地等着。 良久过去,才听见她缓缓道:“龙气。” 宁熹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们想要的,是皇室身上的龙气。” 所以才会将目光放在各国皇室身上,才会愿意协助太上皇统一天下。 叶霜神色不变。 “只是龙气?” 宁熹肯定道:“只是龙气。” 叶霜不信。 “你们要龙气做什么?” 宁熹不说话了。 叶霜皱了皱眉,她还要说什么,却忽地顿住。 等等…… 如果巫族的目标如果是龙气的话,那么前世统一天下后,她们会放过西凉皇室吗? 叶霜头皮发麻。 师尊只告诉她前世西凉统一天下。 却没有说西凉一统后,天下怎么样了。 叶霜深吸一口气。 她这下彻底明白,天道为什么会让她回来了。 叶霜顿了顿,抬手挥散结界。 她没有疑问了。 龙气的作用,无非就那几个。 增强气运、提高修为、救人。 至于其他的作用…… 那都是飞升后的事了。 叶霜离开这里,回到坤宁宫。 …… 翌日。 西凉使臣不敬大夏,于午门前凌迟处死。 得到消息的巫族人想要为宁熹报仇,最后无一例外,成为这片土地上的亡魂。 元祐帝解决完一桩心事,心情愉悦。 在收到各地瘟疫已经彻底解决的消息后,他更是喜得再次嘉奖此次出力的官员。 一切都结束了。 元祐帝长舒一口气。 此时此刻,他有种终于卸下重担的轻松感。 元祐帝盯着手里的奏折许久,忽地道:“皇嗣们现在在何处?” 大太监恭敬地道:“除去七皇子与八皇子外,其余所有的皇子公主,此时正在上书房。” 又说:“太子殿下正在东宫。” 元祐帝微微颔首。 他刚才忽然有了个想法。 去普化寺为百姓们祈福。 但愿大夏,来年风调雨顺,百姓们能够安稳地过个好年。 另外则是…… 就在刚刚,元祐帝坚定了要统一天下的决心。 西凉失去巫族后,不足为惧。 北齐也因为之前的内乱,国力衰退,不如从前。 东陵的小皇帝如今还不到十岁,无法亲政,大臣们一心想要架空他。 这难道不是天助大夏? 元祐帝打定主意后,派人去通知各宫,明日去普化寺,为百姓祈福。 其余的皇子公主,也要一同前往。 皇帝发话,众人自然是随从。 …… 翌日。 叶霜和最初穿回来时一样,坐上去往普化寺的马车。 元祐帝还是安排太子与叶承文跟她乘坐同一辆马车。 至于其余的皇子,则是跟自己的母妃待在一起。 皇子们自然不会对此有什么意见,除了……七皇子。 七皇子坚持要跟叶霜坐一辆马车。 苏容华有些伤心,“轻舟,你要让母妃一个人吗?” 七皇子摇了摇头,揪住她的衣摆,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回来,再和母妃一起!” 他认真地说:“现在,要玩。” 苏容华听懂了。 她揉了揉七皇子的头,眼神温和,“既然你想去,就去吧。” 总归这孩子心里还是有她的。 苏容华又说:“不过你要问问你皇姐答不答应才行。” “嗯!” 叶霜问过太子和叶承文的意见后,就让人把七皇子抱上自己这辆马车了。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 结果八皇子也闹起来了。 八皇子看到七皇子被人抱着换了辆马车后,可怜巴巴地看着赵小仪。 “母妃,热闹!” 那辆马车好多人,好热闹! 他也想去! 赵小仪:“……” 赵小仪本想直接忽视他的视线,奈何八皇子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怜了。 没办法,她叹了口气。 “既如此,母妃便为你厚颜问一问六公主吧……” 赵小仪先给他打预防针:“若是被拒绝了,你也不许哭鼻子哦。” 八皇子点点头,“嗯!” 得到那边肯定的回答后,八皇子高兴得手舞足蹈。 八皇子与七皇子见面后,两人还互相打了招呼。 然后两个人开始东张西望起来。 七皇子头回出宫,好奇地从马车里探头。 叶霜起初没管他,谁知最后,七皇子竟然直接将半个身子都伸出去了。 叶霜把他拉回来。 “不可以把头伸出去,很危险的。” 她神色严肃地恐吓:“万一你栽下去怎么办?难道还要皇姐冒着生命危险跳下去救你吗?” 太子与叶承文:“……” 太子轻咳一声,心说皇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从未变过。 尽管如此,他的唇边却不自觉地染上一点笑意。 七皇子被恐吓到,傻呆呆地愣了下,然后猛地一把抱住叶霜。 他如今会的词汇很多了,此时委委屈屈地说:“不要……皇姐,危险。” 这意思是不希望她遇到危险。 叶霜既感动,又欣慰。 “皇姐没白疼你。” 七皇子软乎乎地笑。 马车抵达山下后,就要开始爬山了。 太子与叶承文比去年年长一岁,这一年来,两人的身体素质有所加强,爬山时也不会再感到吃力。 叶霜想到自己上一次来普化寺时,她坐在马车里,担心太子向自己提问。 她没忍住,弯了弯唇角。 叶承文看到后,问她:“妹妹,你在笑什么?” “只是想到去年我们来普化寺时,哥哥你爬了没一会儿的山就感到气喘吁吁,再看如今,有些感慨罢了。” 叶承文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 叶霜调侃道:“父皇当时还让你和太子勤加锻炼,如今看来,哥哥你也算是没有辜负父皇的期望了。” 叶承文听到这里,也跟着笑起来。 随即挺了挺胸,骄傲道:“这是当然!男子汉大丈夫,就要说到做到!” 这话才说完没多久,随侍在元祐帝身边的大太监就过来了。 大太监含笑道:“五殿下,陛下让老奴给您带句话。” 叶承文:“……” 该、该不会是他刚才说的话被父皇听见了吧? 习武之人,耳力极佳。 元祐帝身为皇子时,自然也是习过武的。 只是后来当上皇帝,他也没有什么机会显露自己的武艺。 大太监笑了笑,模仿元祐帝的嗓音道:“承文既然是男子汉,那可要快点带着你妹妹追上来,否则要落到大家后面去了。” 叶霜与叶承文两人还在聊天的时候,其余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超过他们了。 叶承文转头与叶霜对视一眼。 旋即,两人齐齐笑出来,然后道:“来啦!” …… 众人爬上山时,已是黄昏。 了空早早收到消息,等候在寺庙外。 向元祐帝见过礼后,他视线微偏开,看向后面的叶霜。 了空微微一笑,“叶施主,又见面了。” 叶霜虽不知他为什么特意跟自己打招呼,但还是礼貌地唤了声:“了空道长。” 了空侧过身子,让他们进去。 晚膳早已备上,米饭还是热腾腾的。 众人用过晚膳后,时辰也不早了。 了空让寺里的僧人将他们带到各自的房间。 “皇姐!” 叶霜对上七皇子那双弯弯的眼睛,他说:“晚安!” 叶霜揉了揉他的脑袋,笑了笑,“嗯,你也是。” “晚安。” 叶霜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合上眼后,她很快就睡着了。 …… 叶霜睁开眼。 不……她现在没有眼睛。 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什么东西。 她‘看’不见了。 叶霜没有惊慌,放松自己的意识,随即她听到,前面隐隐传来的声音。 “咳咳……” “大夏皇帝,你可还记得你那早夭的公主?” 第138章 正文完 叶霜心神微动。 此时,她已经隐隐意识到什么。 发问的声音听上去雌雄莫辨,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被祂提问的人没有回答祂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是谁?” 熟悉的声音传来。 叶霜不自觉地往那边靠近。 这是她的父皇。 大夏皇帝,元祐帝。 但她也知道。 这不是如今正在普化寺里的元祐帝。 而是前世亡国,最后殉国的大夏天子,元祐帝。 那道声音缓缓开口:“我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现在有个机会可以救你那早夭的公主。” “你救,还是不救?” 空间里没有立刻传来回答。 元祐帝在思考。 他膝下子嗣众多,公主却只有一位。 所以很容易就猜到,那道声音说的是谁。 一个五岁早夭的公主…… 说实话,其实他已经对那位公主没什么印象了。 甚至连对方的面容,都不大记得。 但最终,他还是说:“朕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毕竟是他的孩子,如果能救,他也不会放任不管。 那道声音立刻道:“也不需要你以命换命,只要你借我一点点功德就行,你女儿很快就能复活。” 元祐帝眉头微动,“功德?” 那道声音便向他解释了功德的作用。 元祐帝沉吟道:“朕若是将功德借给你,可会对大夏造成什么影响?” “不会!” 那道声音像是生怕他反悔,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地说完一大串:“你放心,只是借个功德而已,不会对你,也不会对大夏有任何影响。” 元祐帝见对方如此急切,反而沉静下来。 “朕不信世上会有没来由的善心。” 潜台词就是问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要救人。 那道声音顿了顿,“你不想救你的女儿了?” 元祐帝道:“朕不是非救不可。” “……” 空间陷入一片死寂。 良久过去,那道声音才再次开口:“其实……” “你命里本无女。” 元祐帝:? “至于为什么你会有一位公主,咳咳……” 那道声音微顿,继续说:“……总之,由于某些原因,你的女儿投错了胎,才会出生在你家。” 叶霜:? 合着她本不该早夭是吧? 元祐帝显然也想到了这点。 “你的意思是,朕的六公主,本不该早夭?” “也可以这么理解……” 那声音顿了顿,又叹了口气。 祂像是放弃挣扎,干脆将自己知道的全说了。 “投生在皇室确实不错,从出生起就拥有寻常人一辈子无法触碰到的富贵。” “但你女儿的人生,原本可以更精彩。” “她会出生在玄门世家,成为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 “虽然家族里的勾心斗角乃是常态,但她也会有可以并肩而行、且志同道合的伙伴。” 元祐帝闻言,叹道:“如此说来,倒是朕亏欠她了。” 这些东西,都是他给不了的。 那道声音趁热打铁:“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她的命运回到原本的轨迹上。” 元祐帝问:“你是要将她重新转世投胎到你方才所说的玄学世家?” 空间里又静了静。 良久,那道声音才道:“这个……暂时没办法……不过我可以给她找一个师傅带她!” 元祐帝嘴角抽了抽。 就在祂抓耳挠腮开始绞尽脑汁想要说服他的时候,忽然听见元祐帝开口。 “朕答应你了。” 去见识见识吧。 另一个世界,你原本所属的世界,是什么样的风景。 祂一愣,竟然这么爽快? 旋即欣喜若狂,“好好好,你放心,我也不会白借你的功德,到时候一定会还你。” “我现在要去找下一个人了,就先走了哈!” 空间一阵寂静过后,那道声音再次突兀响起:“对了!” “你的大夏不是快亡了吗?你也别太担心,你女儿如果知道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又说:“现在救你的女儿,其实也是在救你的大夏啊!” 元祐帝:“……” 元祐帝额角青筋狠狠抽动。 他的大夏还没亡呢! 这人会不会说话?! 然而他没有来得及反驳,那道声音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听完全程的叶霜:“……” 除了沉默,她一时想不到该怎么表达自己心情的复杂。 遗憾吗? 其实没什么好遗憾的。 她有疼爱她的父母,有血浓于水的亲人,有视她如己出的师尊,以及友爱她的同门。 没什么好遗憾的。 她以后,也会见识更多广阔的风景。 …… 叶霜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飘飘荡荡,来到另一处空间。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大夏皇后,你还记得你五岁早夭的女儿吗?” 叶霜嘴角抽了抽。 这套说辞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皇后当然记得。 她怎么会忘记呢?她的霜儿。 祂说:“若是有个机会,可以救你的女儿,你救,还是不救?” 皇后眼底已经有些湿润了。 但她还维持着自己的理智,冷静道:“只要不危机本宫的家人,以及大夏。” 她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声音笃定:“本宫救。” “好!” 祂简单地解释过需要什么后,又向她确认:“大夏皇后,你可愿意从你的身上抽取功德,救你的女儿?” “本宫愿意。” …… 叶霜跟着祂,来到下一处目的地。 她‘看’不见。 只能听见那道声音再次发问:“大夏太子。” “你可还记得,你五岁早夭的皇妹?” 太子说:“孤记得。” 祂说:“你可愿意救她?” 叶霜腹诽,这是连台词都懒得说完了是吧? 太子没有立刻回答。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才问:“如何救?” 祂没有半点拖延,直接就说:“需要借一点你身上的功德。” “当然,你放心,失去一点功德不会对大夏,又或是你的家人造成任何影响。” 太子眼神怪异,“孤虽然不知道你是何人,但能够凭空将孤拉到这里,孤孤且就信了你能救孤那皇妹。” “但是,听你的意思,似乎已经问过许多人了?” 祂:“……” 祂嘀咕:“你们这些人,倒是一个比一个敏锐。” 又爽快地承认:“不错,我的确已经问过你父皇还有皇后两人了。” “但这跟复活你皇妹所需要的功德比起来,还远远不够。” 太子叹了口气。 “既如此,你需要多少,便从孤身上取走吧。” 太子似是陷入某种回忆。 “孤依稀记得,她临走前的那晚,烧得迷迷糊糊,饭都吃不下,最后却还是在皇后含泪的目光里,喝下一碗滋补的药。” 太子叹气,说:“那孩子,也是想活下来的吧。” 他前几年才行过冠礼,如今已是个成年人,称自己早夭的皇妹为孩子,并不为过。 “……” “谢谢。” 叶霜轻声说。 谢谢你,愿意救一个自己没什么印象的皇妹。 祂一时也沉默了。 最后只说:“我不能一次性在一个人身上抽取过多的功德。” “所以……我现在要去问下一个人了。” 太子点点头,微顿,“但愿皇妹她,能够尽快醒来吧。” …… 叶霜跟着祂来到下一处目的地。 是二皇子。 “不借不借!” 祂:“……” “本王说了,本王根本没有皇妹,你是何人?休要在此胡搅蛮缠!否则别怪本王将你乱棍打出去!” 祂气急败坏,“你!堂堂亲王,竟连尊老爱幼都不懂?怎的还骂人!” 又怒道:“不借就不借!” 平息怒火后,没忍住嘀咕:“真是个小气鬼!” 二皇子耳朵很尖,“你说谁小气鬼?” 祂正要说说的就是你,却被二皇子的意志震出空间。 祂:“……” 祂所降临的地点,是每个人的识海。 当主人对祂生出强烈的反抗情绪后,即使是祂,也只能被迫离开。 叶霜旁观全程,此时不禁感到好笑。 她当然不会认为每个人都必须要救自己。 毕竟自己投错胎,归根结底又不是他们的错。 只是感慨道:“二皇兄的脾气,倒是从未变过。” …… 祂接着去往三皇子的识海。 四皇子…… 五皇子…… 最后是七皇子。 祂说明自己的来意后,却没有得到意料之内的回答。 “功德?” 七皇子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 他说:“这种东西,我也有吗?”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祂没有察觉到不对,回答道:“当然了!” “能够投生在皇家的孩子,上辈子一定是积攒了很多福分的。” “不过也要分情况。” “若是投生成亡国之君的子嗣,也可能是上辈子造的孽太多。” “但是像你投生的大夏皇室,就很不错!” “国富民安,你们还有一个好皇帝,投生在这样的家庭,需要的功德可不少。” “……” 良久的死寂后,七皇子缓缓开口:“那为何,我生来跛脚?” “为何我在宫中人人可欺?” “这……” 祂回答不上来。 “滚。” 祂诧异,“等等……” 七皇子语气平静,“我说,滚。” “……” 一阵强烈的意志驱赶着祂。 祂再一次被震出去。 祂发愁道:“这可真是……” 祂叹气,“算了算了,我再另外想想办法吧。” “不过……” 祂自语道:“虽说我不会昧下他们的东西,但也该给他们一点补偿才是。” 叶霜不自觉地飘过去,想听听祂说的补偿是什么。 祂打了个响指。 “就这样吧!” 祂语气微扬,“他们身为凡人,也没有反抗西凉巫族的能力……” “但是,他们没有,他们的女儿/皇妹却有呀!” 叶霜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嗯……想来她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被巫术害死。” “既然如此,就让他们能听见她的心声吧!” 叶霜:??? 你再说一遍! 祂摇头晃脑,“我可真聪明啊!” “……” 叶霜…… 叶霜面无表情。 所以,她从回来后的第一天起,就在所有人面前开诚公布了? 叶霜拳头硬了。 天道是吧? 给她等着! 等她从凡间回去后,一定要找祂算账! 祂又嘀嘀咕咕:“嗯,这样想来也能促进加深他们之间的感情。” “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主意!” “那什么……” 刚才还在嘀嘀咕咕的声音,忽然从她身后传来。 叶霜微顿,回过头。 “咳咳。” 祂咳嗽两声,“刚才给你看的,是前世发生过的事……” “我知道。” 叶霜无情地打断祂,“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巫族、亡国、早夭、投错胎、还有……” 她咬牙,“听心声。” “这些,你是不是都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祂心虚地移开视线。 “我知道你心中有气……” “废话!”叶霜暴躁道:“搁谁身上谁不气?!” 祂微愣。 竟然还骂脏话了…… 看来是真的很生气了。 祂斟酌道:“我来,其实是想向你解释一件事。” 叶霜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来自己的心情。 “你说。” “我知道你很介意前世,你的父皇母后殉国……” 祂解释道:“不过,这里并非是你所以为的平行世界。” 叶霜一怔。 意识到祂在说什么后,她的心脏怦怦地跳起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 祂说:“这里就是你曾经生活过的世界。” “你的父皇母后,也都是前世的人。” “我知道自己犯下的错大概永远都不能得到原谅,但我也想尽量弥补。” 祂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 “所以我回溯了这个世界。” “一切重新开始。” “不过……” 祂轻轻垂下眼睛,声音渐渐消散。 “抱歉,不能让你找我算账了……” “你是修仙之人,想来应该知道,即使是天道,也不能为所欲为,我也有自己要遵守的规则。” “……我很快就要消散了。” 祂的声音飘散在空中:“大概千百年后,此方世界会诞生出一个新的天道来。” “祂或许是我,又或许不是我。” 祂似是笑了下。 “若是你愿意,可以等到千百年后,再来找‘我’算账。” 叶霜知道祂说的是什么意思。 天道,都是顺应世界万物诞生的。 无论祂怎么消散,最后都会承载着万物的希望,再次诞生。 …… 叶霜睁开眼。 外边传来高昂的打鸣声。 天亮了。 第139章 番外 大夏统一天下后。 皇子公主们也都成年了。 元祐帝没有将各国皇室赶尽杀绝,毕竟还要留着他们安抚那些贵族。 皇子们从上书房毕业后,也各自在朝中领了差事。 至于叶霜…… 她如今是大夏的国师。 是的,没错,国师。 毕竟她对政事没什么兴趣。 起因源于某日。 元祐帝振振有词地说:“你看你皇兄他们每日天不亮就早起上朝,两相对比,你难道不会为自己的惫懒感到羞愧吗?” 元祐帝是个勤快的人。 所以他鞭策着自己的儿女要跟他一样勤快。 叶霜眼神幽幽,“父皇,皇兄他们每日天不亮就起来,难道是拜我所赐?” 元祐帝:“……” 总而言之,元祐帝非常不满她每日游手好闲的模样。 叶霜听他叨叨个没完没了,最后决定出宫……去给人算命。 是的,算命。 她换上一身寻常的服饰,在街边支起一个摊子。 然后…… 被巡逻的禁军赶走了。 叶霜:“……” 她的摆摊大计,最终夭折在摇篮里。 叶霜没法,只能掏出自己的令牌,然后挑了个偏僻不引人注意的地儿,开始算命。 渐渐地,她的名气也传开了。 京中人人皆知,有个年纪不大的姑娘,算命非常准。 叶霜的摊子日益火爆。 甚至可以说是一卦难求。 元祐帝得知此事后,灵光一闪,跟太子商量:“北辰,你说,朕让霜儿当大夏的国师如何?” 太子当然没有意见。 于是,叶霜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成为大夏国师了。 百姓们这才知道,原来京中那个算命摊子,竟然是陛下的公主的。 “听说陛下对这位公主很是宠爱。” “而且据说这位公主在五岁的时候就拥有了自己的封地与封号,似乎是什么山来着?” “是泰山。” “对对对,是泰山公主。” “不过现在,我们该称呼泰山公主为国师了吧。” 燕春楼。 赤色衣裳的少年郎探头看向窗外,唇角勾着一抹笑,“皇姐,百姓们在议论你呢。” 叶霜眉头微挑,笑了笑。 “你今日逃学出宫,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少年郎轻咳一声。 随即生硬地转移话题,用公筷给她夹菜,道:“皇姐你快尝尝这个土豆怎么样,好不好吃?” 又说:“说起来,江指挥使回来的时间也真是巧。” “父皇这边才刚打完东陵,江指挥使就带着一船的海外物资回来了。” 叶霜没有拆穿他,配合地往下说:“所以天下人都说,大夏的统一,乃是顺应天势。” 少年郎认同地点头。 叶霜看着他,眼神感慨。 “皇姐在想什么?” 叶霜说:“只是忽然想起来小时候,我见你可爱,便没忍住捏了捏你的脸,结果却被你一巴掌打开的事。” 少年郎:“……” 他轻咳一声:“小时候不懂事……” 又小声地为自己辩解:“而且我后来最喜欢的人,还是皇姐你呀。” 叶霜看着他,弯了弯眼。 她很喜欢大夏。 也很喜欢这里的每个人。 如今她的修为已经完全恢复。 但她会一直待在这里,直到他们所有人离开后,再回到属于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