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最强锦衣卫,我只手遮天!》 第1章 王熙凤借钱,锦衣卫小卒 荣国府。 入秋,天凉,大雨滂沱。 雨水噼里啪啦砸在阁楼顺着飞檐流落阳沟,贾环撑伞而立,心绪亦如天色般沉闷。 竟然穿越成了红楼人见人厌的庶子贾环,整天遭受王夫人打压,被莺莺燕燕取笑,连亲姐探春都不待见他。 “老子要搞事业!” 贾环已有决心,他可不想平庸无为,看别人脸色过日子。 “环兄弟,可是又闯祸了?” 人未至,尖利的声音传来。 贾环收伞迎了上去,走过三进院子,只见一个大红绫细折裙,满头珠翠,风姿卓越的少妇正用那双丹凤眼斜睨着他。 其人身段丰腴,面容精致,肌肤雪白,美艳不可方物,正是十二金钗之一的王熙凤。 “见过嫂子。”贾环躬身施礼。 “呦!”王熙凤怒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这粗鄙没品的东西,还学别人文绉绉起来,看样子祸不小,快说!” “找嫂子借钱。” “多少?” “八百。” “呸!”王熙凤啐了一口,又教训起来: “亏你还是个爷们,八百钱就难住了?真张得出口,平儿,给他一两银子。” 话落,偏房走出一个俏丽动人的丫鬟,手拿一吊钱。 贾环略默,低声说: “是八百两。” “什么?!” 王熙凤霍然起身,脸色大变: “你当我开银铺的?” 紧接着她快步走过来,满脸忧虑问: “你这东西在外面骑马撞死人要钱摆平?” 旁边的平儿也吓了一跳。 “没有。”贾环赶紧否决,央求道:“求嫂嫂借我。” 亲娘赵姨娘月例才一两,无论如何都拿不出这笔巨款。 王熙凤向来待他不错,虽然经常谩骂,但也是恨铁不成钢,毕竟前身确实无赖没出息,遇事该护都会护,而且凤嫂子家资丰厚,余钱充足。 “不借。”王熙凤甩脸,“好的不学,成天在外面厮混,你这烂人看样子赌钱上瘾了。” 贾环心急如焚。 他作为穿越人士,想去谋求八百两银子真的不难,可过了今天就错失良机。 盖因他打听到一条秘闻,有个锦衣卫百户要卖官,一个微不足道的锦衣卫小卒职位,就敢开价八百两银子。 要知道寻常百姓一年的开支也不过三两银子,拮据困苦人家一年都用不到一两。 但贾环势在必得! 穿越人士必备金手指,他不例外,拥有一个参与缉捕罪孽者就能获得奖励,参与程度越高,对方罪孽越深重,奖励越丰厚。 这一世,他要用拳头改变命运,扶摇直上,镇压一切! 而锦衣卫便是绝佳之地。 “哑巴了?”王熙凤盯着他。 这环兄弟好像变了,眼神不再懦弱自卑,多了一分自信的光芒,就连站姿都端正挺拔,哪有半点唯唯诺诺的丑态。 贾环诚恳认真地说道: “好嫂子,求你帮我这一次,我贾环在阖府人厌狗嫌,一些桀骜丫头都敢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只有你会替我说话,往后发达了,我一定护嫂子一世周全,天底下谁也不敢欺负嫂子。” “哎呦。”王熙凤弯了弯红唇,“这话忒好笑了,我用得着你这烂家伙来护?” 不过听起来还是很暖心的。 环兄弟洗心革面了?嘴巴都能说会道。 平儿也骨碌着大眼眸,好奇地端详环少爷,听说前日大病一场,看来因祸得福开窍了。 王熙凤精明而聪慧,深知贾环此行应是重要之事,她板着脸颊: “实话说来,我还考虑,再有半字虚言,赶紧滚出去。” 贾环没有隐瞒,如实回答。 王熙凤一听就暴怒,指骂道: “你才十七岁,去当什么差事?咱贾家鼎食勋贵,以清正名望为荣,你去从事丢人现眼的贱业,京师哪个不背地里痛骂锦衣卫,你真是荒唐!” 贾环顿时反驳: “我一个庶出,纵然满腹经纶学业有成,你说我能去科举吗?某些人肯定背地里使坏,我怕是考场都进不去,我总得寻一门差事,难道嫂子希望我游手好闲斗鸡走狗?” “锦衣卫天子亲军,监察百官消息灵敏,京师有啥风吹草动,我也能告诉嫂子。” “放肆,什么叫某些人?”王熙凤面色不悦,但她深知贾环一旦科举,那就有违嫡庶礼教,人宝玉都不专注学业。 “你去了也是小喽啰,还妄想得到庙堂消息,你整天就能听张三李四吵架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浪费银两!” 略默,王熙凤拿一双美艳的丹凤眼睨着他: “不过念环兄弟上进,我就帮你这一回,你敢转头拿钱做赌资,往后你就没脸没皮再见我,我准给你嘴巴子,一脚踢坏你这坏肠子!” “少奶奶。”平儿欲言又止,八百两可是巨款,还是少奶奶的嫁妆钱。 “无妨。”王熙凤起身摆着优雅步伐,边走进暖阁边说道: “八百两换环兄弟知进取,值当了,他要是诚心诓骗我,往后就不会替他说一句话,管他窝囊不窝囊,被丫头嘲笑也不碍我事。” 片刻,她取出八张银票。 贾环接过,发自肺腑地感激: “嫂子,雪中送炭,我贾环定不会忘。” “去去去!”王熙凤摆手,“指望你能有多大本事,别来碍我眼了。” “那我告退了。”贾环缓步离去。 “这环兄弟,大变了个人!”王熙凤轻抿一口茶,“倒是知恩图报,知道我待他好,都记心里呢。” …… 京师太白楼。 贾环临窗而坐,既然来到这个世界,肯定不能再籍籍无名,必须出人头地! “葛百户来了。”一个络腮胡大汉看向街道,他正是中间人。 片刻,名唤葛百户的中年男子神情严肃,不苟言笑,走到贾环身边。 贾环没有第一时间掏银票,而是递上一张纸,上面记载着他的身份信息。 荣国府庶子,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京师,家世清白得不能再清白! “麻烦葛大人了。”贾环递上银票。 葛百户粗略扫了一眼,不动声色纳入袖中,赞许道: “年纪轻轻就知报效朝廷,铲奸除恶,我大乾如何能不昌盛?” “随我去衙门登记领牌,从此往后,你也是天子亲军!” 第2章 参与缉捕,获得奖励 锦衣卫坐落于皇城以北,由三十六间悬山顶屋殿组成。 屋殿四周修了一圈灰红色的尖脊墙垣,从外头看去,只能隐约看到森黑旗帜,既神秘又不失威严。 葛百户带着贾环兜兜转转,来到一处狭窄安静的官署。 里面有三个人。 “贾环,出身荣国公府,为人正直刚毅,品性优良,别看他年纪小,却有一颗拳拳报国之心,假以时日,定能锄奸扶弱,不坠锦衣卫之威!” “何亮,你手底下刚好有空缺,你觉得他怎样?” 葛百户面色温和,看向一个刀疤脸。 一个小旗管三个力士,何小旗这边差一个。 何亮扯了扯嘴角,名义是商量,实则是命令。 他不敢有违:“一看就果敢英勇,可当大任!” “归你管教了。”葛百户颔首,随后带领贾环去办手续。 半个时辰后,贾环手持铭牌回到官署。 只见他一身飞鱼服,腰配绣春刀,脚踏朝天靴,如今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鹰犬。 “何大人。”贾环抱拳。 何亮态度不冷不热,他向来看不惯纨绔子弟。 “我们要出任务了,你自便。” 丢下这句话,他便大步走出官署,另外两个手下紧随其后。 “我也是何大人的兵!”贾环立刻跟了上去。 他之所以加入锦衣卫,可不是耀武扬威,正是为了缉捕罪犯提升实力,有机会就不能错过。 …… 京师,四骑雨中疾驰,溅起一地泥水。 行至明月坊,何亮朝着街道两边怒喝: “锦衣卫办案,闲人回避,挡必死!” 百姓作鸟兽散,一路速度更快,在一家小茶肆门口紧勒马缰。 伙计神色慌张,小心翼翼走向里屋。 “敢逃?盯了你三天!”何亮一跃下马,几个箭步追上去。 嘭! 逼至墙角,猛踹十几脚,伙计倒地哀嚎。 何亮拔出绣春刀,横在伙计脖颈,语调森森: “快说,你是不是那个糟蹋良家妇女的采花贼?” “大人冤枉啊!”伙计叫屈。 何亮暴怒。 刀柄一压,瞬间渗出鲜血。 “我是,我是。”伙计吃痛惧死,赶紧承认。 “祸害了几个?” “七……七个。” 何亮收刀,沾满污泥的鞋底朝伙计脑门又踹了一脚: “带走,押进诏狱!” 一直在后面旁观的贾环为了增加参与度,快步冲上来,抄起凳子“哐当哐当”砸了下去,采花贼抱头蜷缩。 “色胆包天的畜生!” 贾环还没打爽,就被两个同僚拦住了。 这少年气性就是大。 …… 镇抚司狱,也就是朝野臭名昭着的锦衣卫诏狱。 将采花贼送进去之后,贾环还没离开诏狱,就一阵头晕目眩,脑海里浮现一个面板,上面还有采花贼的人物肖像。 【犯人罪孽值——九品中】 【参与度——5%】 【奖励——形意拳,拳法熟练度——炉火纯青】 【经验值——4\/10】 罪孽值类似于朝堂官职,九品最低,一品最高,上面还有王品,至尊级恶贯满盈,每个品级又细分上中下。 “按道理,参与度应该是25%,这也太低了……” 当然,贾环也有自知之明,他在缉捕采花贼全程没出力,前期办案寻找线索盯梢都未参与,只是临门一脚的时候混了进去。 “形意拳,既能强身健体又威力不俗,细分龙虎熊猴马等等十二形拳,自己一下子就练得炉火纯青。” 贾环悄悄攥紧拳头,力道恐怕大了十倍不止! 而经验值才是最重要的,经验值一满,就能提升内劲。 “我问你话呢!”何亮拔高语调。 贾环回过神,“何大人,卑职没听清。” 何亮重复了一遍: “你先回官署,我等还要继续缉捕杀人犯,此人危险,你就别来拖后腿,咱锦衣卫可没外头说的那么风光,啥脏活累活都得干!” 贾环一听,斩钉截铁道: “效忠社稷,驱恶除害,义不容辞,身上这身皮,遇事岂能退缩?” 何亮皱眉,这小子真是鲁莽一根筋。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别怪我事先没劝你!” “卑职知晓!”贾环抱拳。 …… 宣平坊,暗巷。 木制小院传出靡靡之音。 这是一座土窑。 姿色不够的入不了勾栏,只能租赁院落卖娼,价钱便宜亲民。 何亮压低声音: “杀人犯正在卖力气,听清楚,你们二个堵住后门,贾环随我冲进去,紧跟着我。” “是!” 何亮领头,贾环亦步亦趋,轻微的脚步声也被窑姐的尖叫给掩盖了。 门半掩着,何亮横刀在胸,用刀柄轻轻推开大门。 铛! 门上竟悬着一根丝线,丝线连起风铃,发出清脆声响。 “谁?”里头传来警惕之声。 “锦衣卫办案,还不束手就擒!” 既被察觉,何亮径直冲杀进去。 哐当! 一刀劈空,杀人犯动作敏捷,跳下床榻直奔大门。 “小心!”何亮急喝,快步追了上去,可不能让纨绔子弟有个闪失。 贾环还未进里屋,就看到杀人犯冲撞过来,近在咫尺间,他五指紧握成拳,一拳狠狠砸出。 嘭! 杀人犯像被石头砸中胸膛,直挺挺倒地,面色苍白呼吸都断断续续。 “你竟然还会拳脚功夫?”何亮惊奇,“难怪这么勇!” “略懂皮毛。”贾环活动手腕,形意拳威力不凡。 其余两人闻声赶到,一看杀人犯胸骨都断了几根,这一刻,他俩望向贾环眼神不再轻视。 这一拳,他俩都未必扛得住。 何亮走向塌边,检查杀人犯袍袖,摸出一个银袋,里面二十几两银子。 四人平分后,他指着衣裙不整的窑姐: “蓄意窝藏罪犯,你可知罪?!” 窑姐吓得都快哭了,“大人冤枉啊,奴家不知道他是罪犯。” 何亮面色阴沉: “我说你窝藏罪犯,你就是窝藏罪犯了,你们回诏狱,我要狠狠教训一下她!” 贾环无语,这何大人是真饥不择食了。 “如实交代!”一名手下警告了一句:“咱们先走。” 贾环也不逗留,赶紧要把杀人犯送进诏狱,看看又会有什么奖励。 第3章 父子争吵,探春立誓 从诏狱出来,贾环心满意足。 【犯人罪孽值——九品上】 【参与度——30%】 【奖励——轻功梯云纵,熟练度——登峰造极】 【经验值——10\/10】 经验值已满,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流淌于七经八脉,又充实各个窍穴,贾环瞬间神清气爽,气血满盈。 以往病殃殃胸口积郁时而疼痛,此刻荡然无存。 这便是习武之人常说的内力! 有了内力,方能称得上江湖武夫! “这才当差第一天,日子甭提多爽快。” 贾环哼着戏曲,纵马奔袭。 三刻钟后,还未归家,就在宁荣街迎面碰上一辆马车。 “孽畜,还不扒下这身皮!” 马车停下,伴随着大吼,一个儒雅端厚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正是贾政。 “父亲。”贾环下马,轻轻作揖。 贾政一脸铁青,由于情绪太过愤怒,额头青筋都根根绽起,厉声道: “老子没有你这么丢人现眼的庶子,若非锦衣卫衙门往府里发凭执,老子还被你这个孽畜蒙在鼓里,先斩后奏这一招倒是学得通透,正好,随老子去衙门卸职!” “不去。”贾环态度坚决。 贾政气得面红耳赤,步步逼来咆哮道: “无知蠢物,锦衣卫这么肮脏卑鄙的地方,你要毁我清誉是也不是?” 朝堂清流名士,哪个不厌恶锦衣卫,没想到这个不成器的庶子屁颠屁颠往上赶,这不成心让他难堪吗?! 贾环一言不发,迂腐儒生莫过于是。 “你去不去?”贾政质问。 贾环直视着他,沉声道: “儿子无所事事,要被你打骂,儿子专注学业,又有违嫡庶之分,儿子现在好不容易谋一份差事,你又指手画脚,你真想把儿子逼上死路不成?” “放肆!”贾政怒发冲冠,“不孝子用什么语气跟我说话?” 贾环面无表情。 自己羽翼未丰,暂时无力抗衡世间封建礼教,否则诸事受挫,寸步难行。 只要强大起来,有权力有资格对规矩说不的时候,自有大儒为他辩经,眼前腐儒再敢啰嗦,直接给其掌嘴! 本就穿越而来,所谓亲情很淡薄,况且贾政对待前身的态度恶劣无比。 “老爷,嚷嚷什么呢?” 一辆精致马车从荣国府驶出,正是闻讯追来的王夫人。 “老爷,环儿上进加入锦衣卫何错之有?你岂能阻拦。” 王夫人面带笑意,眼角几抹皱纹舒展,看上去慈眉善目。 她正是贾政之妻,贾宝玉之嫡母,因妾生子都要视嫡妻为母,她也是贾环名义上的母亲。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贾政气得七窍生烟。 “环儿,你先回府。”王夫人使了个眼色,“我会让老爷消气。” 对她来说,庶子断了科举路,那就对宝玉没有半点威胁。 加入过锦衣卫,此生再无科举资格! 况且平日在府邸看到庶子就烦躁,如今他早出晚归,也能让她心情舒畅。 这庶子本来就没出息,进了锦衣卫也只能混迹最底层,何必去掐断他这个念想呢,在锦衣卫待得越久,便能让老爷越发嫌恶。 贾环转身离去,他当然很清楚王夫人的小算盘,不过这算盘有利于自己。 …… “环哥儿,我的环儿!” 刚回到家还没喝一口热茶,一个三十多岁的美妇捏着手帕冲了进来。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娘商量!”赵姨娘看着儿子这身威武的飞鱼服,这边摸摸料子,这边又摸到腰间绣春刀吓得赶紧松手: “环儿,锦衣卫太危险了,娘提心吊胆怕死了,咱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安分守己。” 看着一惊一乍的娘亲,贾环坚定道: “我意已决,待儿子步步高升,让娘也当一回诰命夫人!” 什么? 赵姨娘听得满心欢喜,一把将贾环搂在怀里。 “环儿,你这巧嘴哄得娘心肝一颤,不过自古哪有小妾封诰命的,说出去让别人笑话。” “你在衙门可别瞎逞强,遇事就退, 实在不行就卸职,咱过得拮据了一点,但有吃有穿……” “儿子知道。”贾环赶紧敷衍,打断了娘亲的啰嗦,“累了一天,回屋休息了。” 正要回屋,廊道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一个浅粉色长裙的女子走了过来,她身形高挑,削肩细腰,容貌清冷绝丽。 “探春,你也听说了?”赵姨娘指了指儿子的飞鱼服,“你瞧,环儿多霸气!” “霸气?”贾探春神情冰冷: “无能懦弱,穿上一身皮就霸气了?生在贾府男儿身,不追求科举入仕,反倒加入龌龊阴暗的锦衣卫,你太丢人了!” 贾环置若罔闻。 这就是他的血亲姐姐贾探春。 打小就养在王夫人那里,工诗善书,心高气傲,虽是姐弟,但待遇截然不同,探春平日住在大观园秋爽斋。 “我往后有差事有俸禄,丢你人了?”贾环紧紧注视着她,沉声道: “别以为看了几本破书,就能站在道德高阁趾高气昂,你攀她们高枝冷落我们母子俩,我现在没有怨言,这是你的选择,我不能因为没有被选择就心生怨恨,但是,倘若你觉得亲弟弟从事锦衣卫连累贾家声誉而生气,那你现在就滚出去!” “你……”探春一时语塞,她想不到向来无能愚笨的弟弟,竟然敢驳斥她。 她寒声道: “贾环,区区一个锦衣卫力士,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我若是男儿身,我能高中进士庙堂为臣!” 贾环冷笑,直指着她: “你要是男儿身,对姓王的有威胁,你怕是比我还惨,你总以为我们母子俩自作自受,我娘她不装疯卖傻,她能在姓王的眼皮底下养大我们姐弟?我从小就被打压被忽视被嘲笑,我性格怎能不自卑怯弱?” 赵姨娘一怔,别过脸去眼眸微红,环儿大病一场,真的开窍懂事太多了! 探春玉颊冷意更足: “荒谬,把自己的无能怪罪于他人,贾环,你真的让我失望透顶!” “你还听我话,就立刻卸职,否则往后再不要求我!” 贾环却是笑了,一字一顿道: “你别求我,就万事大吉了!” “求你?”探春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掷地有声道: “你有多大能耐我不知道?我贾探春有什么事求得着你?我要是有这个念头,还不如直接撞死!” “一言为定。”贾环懒得废话,径直回屋。 “姑娘,留下吃饭吧。”赵姨娘想缓和关系。 探春甩袖离去: “看到他就饱了!” 第4章 巷尾初战,升职大旗 “爷,洗脚啦。” 俏丽丫鬟端来一盆热水,给贾环脱去靴子袜子。 “彩云,赶明儿带你去买一些胭脂首饰。”贾环看着细心温柔的丫头。 彩云,唯一对他好的丫鬟,前身赌钱输光了,还是彩云拿出紧巴巴月例钱给他买东西。 “爷太好了!”彩云兴高采烈。 “给我捶捶肩膀。” 贾环洗完脚趴在床榻,明天恰好是衙门旬休,正好去看看补气益血的药材,多多滋补提升气血,打牢根基。 …… 翌日清晨,阳光明媚。 贾环带着彩云逛铺子。 全副身家就五两银子,还是昨天在杀人犯那里搜刮而来的,买完胭脂首饰和半斤药材,也就身无分文了。 得尽快搞钱! 主仆说说笑笑走出药铺,便见长街喧闹呼喊,顾客们惊慌失措,一个浑身是血的袈裟和尚持刀逃窜,挡路者都被无辜劈砍。 转眼,和尚就逃进了酒肆药铺之间的巷子。 “锦衣卫办案,通通闪避!!” 远处传来暴喝,隐约可见一个飞鱼服纵马追击。 贾环见状,哪肯放过机会,没想到沐休日都能撞见案子。 二话不说,冲进小巷! “爷,你作甚……”彩云慌了神。 贾环施展身法梯云纵,脚踩墙壁轻轻一跃,翻身上了酒肆屋檐,踏着瓦片往下方俯瞰,秃驴逃进另一个暗巷。 嗖! 贾环身形灵巧,在屋顶如履平地,两墙之隔足足两丈远也轻松越过。 “施主,要多管闲事?!” 一巷之外,袈裟和尚面色森冷。 由于未穿官服,他只以为对方是一个热血无知的愣头青。 “再追半步,贫僧叫你身首异处!” 和尚扭头跑进另一口巷子。 “聒噪!”贾环疾步而行,跃下屋檐,安稳落地,拦住巷尾。 铮! 和尚脚尖点地,挥刀而起,刀刃血迹斑斑,杀气腾腾,这一刀劈下的力道重若百斤。 电光火石,贾环反应快到极致,一个侧身避过血刀,双腿腾起如猛龙升天,瞬间又摆出一记凌厉的鞭腿! 和尚躲避不及,被一脚踢中左肩,整条胳膊酸麻难当,血刀哐当砸落在地,紧接着眼前闪过黑影,贾环直扑而来,对着面门一个狠辣的肘击! 和尚脸庞扭曲,嘴巴血肉模糊,牙齿飞落了好几颗。 这还没完,贾环身形快,进攻又凶又狠,双手锁住和尚脖颈,施展形意拳中的“蛇形”死亡缠绕。 “嗬……嗬……”和尚拼命挣扎,呼吸不上来,几近窒息。 贾环往其腿骨又来了一重膝,直听到骨骼断裂的脆响,他才松开手。 形意拳搭配梯云纵,制敌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有劳少侠!” 几位锦衣卫追至巷口,见此情形松了一口气。 为首者银白色飞鱼服,袖口织绣了一条丝线,竟是一位百户。 “锦衣卫力士,贾环!”贾环自报家门。 他可不会清高到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拿着生命冒险不就是为了奖励么。 “某姓严。”百户快步而来,看向贾环的眼神有一丝钦佩。 能生擒秃驴,年纪轻轻武艺不凡。 “严百户,这秃驴犯了何事?”贾环好奇。 严百户闻言脸色铁青,指着和尚厉声道: “变态食婴人,丧尽天良,昨夜更是潜入翰林院新科进士的宅中,残忍杀害满月婴童并……” 不忍再说下去,他暴怒道: “押入诏狱,给秃驴上万般酷刑,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说完看向贾环,诚挚感谢道: “贾环小兄弟,多亏了你及时出手,真要被秃驴逃出京师,再想缉捕归案就极为难困难,牵扯新科进士,上司很重视此案,小兄弟的英勇之举,某一定会如实上报!” “铲奸除恶,分内之事。”贾环抱拳。 “那行,某先带这秃驴去诏狱上刑,押走!” 严百户挥手,几个锦衣卫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带走和尚。 回到街道,彩云急得眼眶通红,一见环哥儿安然无恙,这才停止哭泣哒哒哒跑过来。 “爷,你没事吧。” 一个锦衣卫夸赞道: “小兄弟见义勇为,生擒以婴儿为食的恶魔,为京师铲除一个大祸害!” 围观百姓惊呼,看向贾环的目光充满了崇拜。 刚刚那秃驴见行人就劈砍,端的是邪恶凶戾,未曾想少年郎丝毫不惧,大发神威! “爷好刚猛!”彩云小脸满是震惊之色,眸光异彩连连。 “回家。”贾环踏步向前。 …… 抵家一个时辰之后,贾环脑海里再度浮现面板以及秃驴的容貌画像。 【犯人罪孽值——八品上】 【参与度——35%】 【奖励——地煞一刀斩,熟练度——炉火纯青】 【经验值——70\/100】 经验值满100才能突破,还差30。 大乾江湖把武夫分为入流、后天境,先天境,指玄境…… 而自己现在正处于入流武者巅峰。 “地煞一刀斩,刀法名字倒是霸道!” 贾环踱步至院落,闭目养神,继而绣春刀出鞘,朝树桩快速劈出,出刀的速度快到肉眼捕捉不到。 霎时,一股阴暗磅礴的煞气笼罩立足之地,寒光凛冽的刀刃落下,树桩中间开裂,碎木横飞。 “好刀法!”贾环收刀,满意点头。 如果再面对秃驴,压根不需要闪避,闲庭信步间,一刀轻易劈开秃驴脑袋。 霸道是霸道,但也有缺陷,一刀过后内劲被抽干,浑身筋疲力尽。 地煞一刀斩,只出一刀。 “爷,锦衣卫到府!” 彩云跑进院子禀报。 …… 迎客厅。 两位锦衣卫文职人员安静等候,他们隶属南镇抚司。 北镇抚司对外,南镇抚司对内,专门负责锦衣卫内部法纪军纪,以及人员考核升贬等事宜。 屏风内,赵姨娘蹑手蹑脚探出脑袋,一脸担忧。 贾环不卑不亢抱拳: “卑职贾环见过两位上官。” 他猜测应该是好事。 毕竟受害者牵扯到新科进士,那就有关朝廷脸面。 一位文职颔首道: “贾环,你在缉捕食婴恶贼圆思和尚的过程中立下功劳,特擢升大旗,赏银五两。” 说罢递过去文书,身边的同僚又放下五两纹银。 “效忠朝廷,缉捕恶贼,职责所在!”贾环铿锵有力。 “善,再接再厉。”文职官员鼓舞一番,便离开了。 “我的环儿,我的心肝宝贝,你太给娘争气了!” 赵姨娘跳了出来,笑得花枝乱颤。 她虽大字不识一箩筐,但昨儿个也向别人详细请教了锦衣卫,大旗可是管人的! 小旗管三人,大旗管六人,总旗管二十六人! 环儿入职第二天,就能管六个人了! “娘要去大观园炫耀!” 赵姨娘拿起文书和纹银,边跑边大声叫喊道: “彩云,今儿早上环儿是怎么立功的,快过来……你哑巴了是吧?大声嚷出来,要喊破喉咙!” 贾环无奈。 不过升职总归是喜事,特别是对他来说,大旗能率领手下独自办案,能极大提升缉捕罪犯的参与度,意味着奖励更丰厚! 第5章 众姝赞叹,宝钗赠银 “你到处瞎嚷嚷什么呢?慌脚鸡似的,上不得高台盘!” 去大观园的路上,明艳丰腴的绝美少妇逮着赵姨娘一顿训斥。 “凤妹子,我这不识字,你给瞧瞧这文书写得啥,还有这是不是官银?” 赵姨娘故作好奇,左手摊开掌心,右手捏着文书。 “朝廷赏赐给环兄弟的?”王熙凤瞄了一眼纹银,又仔细查看文书,这一看给她看得惊奇不已。 瞧见凤妹子的表情,赵姨娘昂起下巴: “这环儿真是没出息,看样子又给我惹祸了。” “瞧你得意的那个损样!”王熙凤白了她一眼,抿着丹唇赞叹道: “当差第二天就升职,往日没脸没皮一肚子窝囊,这洗心革面呀,我这做嫂子的都感到骄傲。” “环儿有本事了,往后肯定记得凤妹子的好。”赵姨娘悄悄地说。 她可不傻,环哥儿能进锦衣卫当差,买职钱肯定是找凤妹子借的。 “你看贱谁呢,姑奶奶还需要指望小辈?”王熙凤哼了一声。 “不跟你说了,我到处走走。”赵姨娘着急忙慌地奔赴大观园,“彩云,你这死丫头跟在屁股后面木头似的,环哥儿怎么英勇你倒是嚷嚷呀!” 看她们走远,平儿窃窃私语: “少奶奶,环哥儿真上进。” “可不是。”王熙凤面带笑意,感慨道: “昔日懦弱看得我一肚子火,没个男人样,谁都敢膈应他两句,现在胆量不得了,都能独当一面了。” “对了,你赶紧回房取五十两银子来,环兄弟升职要人情往来,上下打点,哪一样不用使银子,以往给他一吊钱都给得我心不甘情不愿,这回倒是高兴得紧。” …… 大观园里,花卉盛开的庭院。 “滚远点,离我二十步,跟别的妹妹玩去,看到你就生厌!” 一个柔弱娇嫩的少女站在凭栏,她肌肤白得发亮,脸蛋嫩得能掐出水来,只是一双眼眸虽带笑意,但有一抹难言的忧愁。 “林妹妹,你就搭理我吧!”说话之人头戴紫金冠,眉勒金抹额,面如玉盘,正是荣国府万众宠爱的贾宝玉。 不远处,探春看到院前熟悉的身影,放下笔墨问道: “姨娘,你来作甚!” 赵姨娘没有搭理她,一见这庭院只有十来个人,心里头有些不得劲,不过还是唉声叹气道: “环儿顽劣,锦衣卫准备管教他,这不入职第二天就升官了,我这心里烦得很,哪个来劝劝我。” 闻言,众姝诧异,陆续走向赵姨娘,顿时芳香萦绕。 她们昨儿个听说了环哥儿在锦衣卫当差,原以为只是谋层皮耀武扬威,这怎么还升职了呢? “彩云,你来给大家说说这顽皮的家伙!”赵姨娘摆着脸。 彩云咳嗽一声,绘声绘色地说起在药铺时的情形。 “姑娘们是不知道,那秃驴又凶又残忍,当朝新科进士刚满月的婴儿,就是被他给……” 彩云张了张嘴巴,吓得林黛玉面色苍白缩进丫鬟紫鹃怀里。 “当时啊,那秃驴见人就劈砍,吓得行人瘫软在地,锦衣卫在后面离得好远,要是没人拦着秃驴,这秃驴不知道要伤多少人再逃掉呢,就在紧要关头,我家爷挺身而出!” 彩云神采飞扬,满脸骄傲。 “骗人!”贾宝玉不信,“休要诓骗妹妹们,环哥儿是啥德行,大家都知道。” “彩云,你甭搭理他!”赵姨娘不屑。 “爷追进巷子,连头都不回,那叫一个果断……” 彩云细言慢语,众姝听得一惊一乍,连向来对诸事都不感兴趣的李纨都聚精会神。 “笑话,不要再编故事了,你把别人的勇猛安在贾环身上,你这坏得流脓的贱婢!” 贾宝玉脸色不悦,平生第一次姐妹们被贾环给吸引风头,这让他心里好生不舒服。 “哼,你这没胆的宝玉,睁开眼瞧瞧!” 赵姨娘蹬蹬蹬走过去,摊开文书给他看。 贾宝玉要拿。 “就看,别碰!”赵姨娘退了一步,她可分得清轻重,万一撕坏了文书,影响环儿赴任。 “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端庄婉约的李纨率先开口。 “环哥儿真的生擒了秃驴,为民除害?”林黛玉瞪大双眸,眸中蕴藏钦佩之色。 “那是,环儿英勇生猛,不像某些人成天抹脂粉,书又读不得几本,手又没力气提桶水!” “明儿个,环儿就得管人了,一下子要管六个锦衣卫力士,你瞧瞧他才十七岁,不知道那些人服不服气。” “行了,你们待着乐着,我再去隔壁宁国府晃悠一圈。” 赵姨娘摆着腰肢,拉起彩云就火急火燎离开了。 探春冷着脸,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文书有戳印,肯定是真事。 运气好的莽夫,还是难成大器!真正上进的男人永远是科举入仕。 “我呸!一个劳什子锦衣卫大旗也能炫耀,彩云那丫头肯定夸大其词了,贾环力气还没我大呢。” 贾宝玉凑上前,看到林妹妹满眼敬服,他表情那叫一个嫉妒,气得都快要摔玉了。 …… 刚送走平儿姑娘,院子里又来一客。 此女约十七八岁,生得珠圆玉润,眉眼如画,长得一张国泰民安、人间富贵花的玉颊,气质身段也格外出彩,挑不出半点瑕疵来。 “宝钗姑娘。”贾环邀请她入座。 “环哥儿,你大变了个样。” 薛宝钗打量着他,目光自信神态自如,站着笔直如利剑,再无半点怯弱。 “听说你单枪匹马生擒了食婴秃驴,当差一天就升职了,我专门前来道喜。” 薛宝钗说话的嗓音很轻柔,不疾不徐,如溪流般缓缓流进人的心里。 她从香囊里取出一个两锭银子,轻轻放在桌上: “环哥儿,你为大旗自不能吝啬,也得和同僚有人情往来。” “拿回去。”贾环不想收她的体己钱,薛宝钗借住在贾府,她自己到处需要用钱。 不过宝钗姑娘确实处事圆滑,很懂人情世故。 “环哥儿是嫌少?”薛宝钗故作气恼,拿起银锭塞进他手里。 贾环推辞,两人推来推去,他不小心触碰到柔嫩细腻的手心,薛宝钗赶紧缩手,拢了拢发丝,眸光有几分不自然。 “环哥儿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贾环看着这张惊艳温婉的脸颊,只得收下。 “那我走了。”薛宝钗唇角浅笑,微微福礼后款款离去。 第6章 恩威并施,打算截胡 翌日,旭日东升。 锦衣卫官署。 “恭贺贾大人高升!” 何亮躬身抱拳,眼神难免羡慕,但却没有妒忌。 当差第二天就升职,能力、运气,勇气缺一不可。 换做是他,肯定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哪里会独自追击食婴秃驴,更不会想到受害者牵扯到新科进士。 更何况生擒秃驴,其武艺深不可测! 立功升职,心服口服。 “改日找何叔吃酒。” 贾环抱拳回礼,拿着铭牌离开只待了一天的官署,随后就去南镇抚司办理手续。 大乾立国初期,锦衣卫编制精简,百户之下只有小旗和总旗。 自古王朝中后期各部衙门都会出现冗官冗员,锦衣卫也不例外,大规模扩编之后,又新设立了“大旗”之职,年俸禄三十六两银子。 不同于小旗,大旗拥有一本无常簿。 正是贾环刚刚领取的黑色册子。 无常簿,犹如黑白无常索命,对普通人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 盯上谁,就将其言语记录在册,说句难听点的,笔册都在锦衣卫手上,怎么写还不是他说了算。 当然只针对普通人,稍有背景,仅凭无常簿是不够的。 “目标百户,银白色飞鱼服!” 贾环下定决心,必须尽快立功擢升百户。 盖因百户才有权限进入锦衣卫案牍库,自己挑选案件。 无论小旗大旗总旗,都是靠上面分发案子,有大功的案子肯定轮不着底层喽啰,只能凭运势。 手持文书,贾环找到“癸”字房官署。 刚踏进门槛,原本喧闹的衙署一片死寂,六位锦衣卫力士若无其事,站都没有站起来。 他沉声道: “我就是你们的顶头上司,贾环。” 无人搭理。 气氛僵硬如铁。 冗长的安静过后。 贾环突然笑了笑,走过去将铭牌丢在桌上: “诸位这是下马威,对空降的上司不满?” 一个骨瘦如柴跟精猴一样的锦衣卫力士猛然起身,怒声道: “乳臭未干的小子,凭什么服你?我儿子都比你年纪大!”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闪过。 砰! 疾速的腿鞭狠狠甩在面门,瘦猴来不及护住脸庞,整个人就被踢倒在地,血流不止。 贾环面无表情,抄起凳子走过去。 “猴子!” 一个头大的锦衣卫力士狞着脸冲了过来,左拳蓄力,内劲十足,一拳如铁锤。 贾环云淡风轻,看都没看,另一只手摊开掌心迎了上去。 砰! 头大力士一拳像砸中棉花,整条手臂被卸去了全部力道,软绵绵垂下伸都伸不起来。 “怎么可能?!”他满目骇然。 轰! 贾环飞身暴踢,一脚踹飞头大力士,抬起靴底踩在他脸上,左手的凳子向后甩了过去。 瘦猴难以躲避,被精准砸中胸膛,顿时间一口鲜血呕出。 头大力士更惨,那一脚带着磅礴内劲威力十足,五脏六腑都差点移位,整个人抽搐不止。 “我叫贾环,你们的顶头上司。”贾环冷漠地重复了一遍。 霎时。 另外四人心神恍惚,毕恭毕敬地低头抱拳: “参见贾大人!!” 瘦猴艰难爬起来,顾不得抹干净嘴角鲜血,恐惧道: “卑职见过贾大人。” 头大力士缓过气,强撑着身子跪在地上,颤着声线: “拜……拜见贾大人,唯……唯……唯贾大人马首是瞻。” 贾环颔首,踱步到主座,自顾自翻阅案件卷宗。 “大人,我是……” 六人陆续介绍自己。 被揍得半死的脑袋格外大,外号胖头鱼。 另外一个叫瘦猴子。 其余四个分别唤作秀才、双鞭、彪子,酒鬼。 贾环审视着六人,淡淡道: “新官上任,对衙署内外不甚熟悉,诸位若有时间,本官请你们去勾栏听曲,向本官详细汇报一应事务。” “卑职多谢贾大人!”酒鬼咧着嘴笑,其余五人也纷纷附和。 “走吧。” …… 一行七人换上便衣,离开了官署,还没走出锦衣卫大衙门,贾环就瞅见外面一道熟悉的身影,轻裘宝带,美服华冠,长相俊美瘦不拉几的,却是宁国府贾蓉那厮。 虽然年纪比他大,依照辈分,却是他的侄子。 “叔叔,这里……”贾蓉踮起脚尖。 “先等着!”贾环说了一声,走向那厮,平日直呼其名,现在叫上叔叔了。 “环三叔好排场。”贾蓉一看这阵仗,不由得羡慕,往日还跟着他一起去寻欢作乐,叔叔现在人模狗样的。 “等你好久了,我都不敢托人进去喊你。”贾蓉一副亲切的口吻,虽然自己是鼎食勋贵,但同样闻锦衣卫威名而丧胆。 “何事?”贾环盯着他。 贾蓉气愤道: “昨儿个,那赌场输了银子不给我,气得我火冒三丈,听说叔叔管了几个锦衣卫,帮侄子一个忙,派手下端掉赌坊,再给那癞皮狗几个大嘴巴子,踹烂他的心肝,狗畜生赖账赖到贾家头上了!” 贾环不耐烦,“名震天下的天子亲军成了地痞流氓?我哪有功夫管你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叔叔,你不念旧情!”贾蓉一听脸色不好看,“不帮我找回面子,以后也别找我!” 贾环端详着他这张被酒色掏空的脸庞,突然问道: “你不再过两个月要成亲了么,营缮郎秦邦业的养女,听说长得国色天香?” 闻言,贾蓉脸上有几分得意: “秦可卿,侄儿未过门的夫人,我都没见过呢,听她弟弟秦钟说,可卿之美倾国倾城。” 贾环点头:“抱得美人归,好生羡慕。” 他准备想办法截胡。 穿越一世,有武力有野心,不为所欲为几下子,岂不是白活了? 况且红楼世界里,第一美人秦可卿嫁到宁国府没几年就香消玉殒了,贾蓉跟个畜生没啥两样。 出于道德善良,身为锦衣卫匡扶正义,他贾环本就该出手解救。 “扯那些作甚,你帮是不帮?”贾蓉催促。 “等着!”贾环走向几个手下。 端了赌场,好歹能收获赌资,上缴四成截胡六成,笼络弟兄们好好做事。 他叮嘱了几句。 “遵命!” 双鞭、酒鬼,彪子三人回去换上飞鱼服。 “环三叔,谢了。”贾蓉笑容满面。 第7章 勤耕不辍,不戒寺围杀! 天色傍晚。 “快进去!” 十三个罪犯站在一排,身子抖如筛糠,被推进暗无天日的阴森诏狱。 贾环负手在后,厉喝道: “胖头鱼,瘦猴,让这群畜生尝尝酷刑的滋味!” “遵命!”两位手下面色狰狞。 贾环独自踱步到几丈外的槐树边,脑海里有瞬间恍惚,面板上涌现一个个罪犯画像。 【罪孽值——九品下、九品中、九品下、九品下……】 【奖励——铁砂掌、鹤鸣拳、踏雪无痕,青一剑法……】 【经验值——203\/1000】 轰! 玄之又玄的力量灌入丹田,内气如蒸大泽,浑身气血隐隐沸腾。 后天境二重! 贾环脸上并未有多少喜色。 上任大旗职位已经第八天了。 他可谓勤耕不辍,日夜奋斗,好几天都没回府睡觉,连累麾下六个弟兄都连夜盯梢办案。 虽然参与度大大提高,但案子太小了! 罪孽值大多是最低的九品。 还有诸多案件是什么“妄议朝政,诽谤朝官”等因言获罪,他看到就甩一边不去处理,首先这些人并没有罪孽值,其次他有良心能辨黑白,不会去逮捕敢直言犯上的勇士。 苍蝇再小也是肉,能缉捕杀人抢掠的恶贼也乐在其中,然而积压的案件都处理完了。 手头没活了! 这叫贾环如何不愁。 “我太想进步了!” 贾环惆怅。 “贾大人,卑职想回家歇息。”双鞭和酒鬼走了过来,俩人都是疲惫不堪。 使唤驴都不带这样子,累得想直接倒地睡觉。 “去吧。”贾环摆手,“你们辛苦了。” “大人劳累才是。”酒鬼由衷敬佩。 难怪年纪轻轻就能独当一面,太有干劲了,看到案子两眼放光,贾大人不升官发财还有天理吗? 他虽然很累但也没有丝毫怨言,贾大人遇到事是真上。 …… 钟灵街。 一家占地狭窄的香烛铺,门口还有黄纸,铺子里昏暗无光,只余一盏忽明忽暗的烛火。 铺子角落,三口棺材叠在一起,棺材后面竟然并排坐着五个和尚! 其中一位大耳僧透过缝隙盯着远处街道,他疑虑道: “都守了两天两夜,难道那小畜生不走这条道?” 为首的浓眉和尚沉得住气,平静道: “这是回宁荣街的必经之道。” 之所以不埋伏在宁荣街,主要那边有治安巡逻的武侯铺,配备卫士和彍骑,他们不想陷入包围难以脱身。 “多管闲事就该天打雷劈,既然天公不开眼,贫僧誓要为圆思师弟报仇!” “他奶奶的小畜生!” “喜欢逞英雄?” “贫僧一定要让你像一条野狗般趴在地上,受尽万般屈辱而死!” 一个满脸戾气的和尚破口大骂。 师兄弟六人自打离开江州不戒寺,日子快活潇洒,不曾想在神京城折了一位手足,圆思师弟虽然鲁莽不计后果,但原本有机会逃脱追捕,偏偏半路出现一个可恶的小畜生! 情同手足,此仇非报不可,不然师弟九泉之下不能瞑目。 “是他吗?” 大耳僧双目圆瞪。 长街尽头,有一名飞鱼服闲庭信步。 “快看看。”其余和尚立刻拿出画像。 他们逼问过事发现场的旁观掌柜,凭口述画出了那厮的容貌。 大耳僧仔细端详画像,又抬眼凝视着渐行渐近的飞鱼服少年。 “就是小畜生,生食其肉!!”他目眦欲裂。 浓眉和尚眼神有杀气,但向来沉稳,低声提醒: “击毙此獠后按照计划撤离京城,切不能分散!” 话音落下,他一拳砸开棺材板,从底下取走一根黑色禅杖,快步掠出香烛铺。 大耳僧紧随步伐。 其余三个和尚推开铺子后门,绕过一条小巷,直抄后路。 两个和尚截路。 一人持禅杖,一人抱剑在怀。 全无出家人的慈眉善目,满脸凶神恶煞。 贾环听到身后沉重的脚步声,转过头一看,又是三位秃驴。 “跪下!” 大耳僧声音嘶哑,短短两个字,却充斥着浓浓的杀意。 他想看到对方跪在地上恐惧、颤抖、后悔的模样。 然而没有。 少年一脸错愕,进而是兴奋。 “你在笑什么?”浓眉和尚一步步走近,禅杖在青石地板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辙痕,火星四溅。 贾环笑意未减,瞌睡来了送枕头,岂有不喜之理? 绣春刀出鞘,他轻轻握住刀柄,气沉丹田,内气充盈于百窍。 “年纪轻轻竟然是后天二重的武夫,难怪能生擒师弟。” 浓眉和尚目光微骇,但却毫无忌惮,眼底深处更有一丝贪婪。 此子肯定拥有上乘的内气功法,势必要据为己有! 不同于顽劣懒散的小师弟只是入流巅峰,他们师兄弟最低修为都是后天境二重,而他更是后天境四重,诛杀小贼易如反掌。 贾环注视着浓眉秃驴,轻描淡写地说着: “看到远处塔楼没有,一旦有人发射信号箭,方圆三条街的巡武铺卫士都会赶来。诸位还是一起上,别再拖延时间了。” 如果街道巡武铺掺和,平白降低了参与度,那多膈应。 什么? 大耳僧面色阴沉,年纪不大,口气狂到极致! “有趣,贫僧就喜欢教训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说话间,浓眉和尚脚尖点地疾驰逼近,内气聚于掌心,重重挥动禅杖,禅杖在半空划出一道美妙弧线,坠落之时凌厉而凶狠,能将任何阻碍砸成齑粉。 贾环一动不动,只是举刀劈向禅杖。 “见贫僧如见青天,蝼蚁还敢反抗……” 话说半截,浓眉和尚浑身僵硬。 这一刀平平无奇,却能让空气凝结,转瞬间磅礴煞气笼罩,仿佛积攒整座诏狱尸骨的怨恨,如大坝崩溃般倾泻下来。 轰! 碰撞之下,禅杖不堪一劈。 断成两截! 浓眉和尚受到强烈的反震之力,整个人连连后退几步,手臂止不住地颤抖,手掌血肉模糊。 其余四个和尚全都如坠冰窟,看着这一幕难以置信,只是简单的一刀就击退了大师兄引以为傲的至强招式? 这是后天境二重? 第8章 血染长街,薛蟠震撼! 钟灵街两旁,一片死寂。 茶肆酒馆青楼门窗紧闭,里面的客人噤若寒蝉,但还是忍不住朝外面看去。 而在一座熏香缭绕的勾栏,几个大男人趴在窗前,屏气凝神地俯瞰街道。 其中一位外貌俊朗的锦袍男子满脸呆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文龙,看样子你好像认识这位锦衣卫?”好友压低声音问。 男子正是薛家大少,薛蟠! “他叫贾环,荣国府庶子,我与他见过几次……” 薛蟠喉咙发紧,声音沙哑。 这他娘的还是贾环吗? 命悬一线都淡定自若,不退缩不屈服,冷静得可怕。 而且那神奇一刀,竟然把秃驴的禅杖都给劈断了。 “赶快跑去隔壁的宁荣街通知巡武铺!”薛蟠回过神,焦急催促。 薛贾两家关系亲密,他可不想看到环哥儿横尸街头。 “我不敢……”好友胆怯。 “快去,否则往后割袍断义!”薛蟠脸色不安。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环哥儿一个打五个,必死无疑啊! 好友闻言硬着头皮离开。 晚风渐紧,贾环出完一刀后,已开始不耐烦了: “说了让你们一起上,还等什么呢?” 在五个和尚震骇的目光中,贾环施展踏雪无痕身法,步伐快到能见残影,虽做不到传说中的来无影去无踪,但两息之间就走到浓眉秃驴的跟前。 浑厚内气凝聚掌心,一掌拍落。 浓眉和尚本就手臂负伤内气紊乱,又来不及格挡躲避,面对如巨锤一般强势威猛的掌力,浑身战栗汗毛倒竖。 “嘭!” 一掌拍在光秃秃的头顶,立刻塌陷,浓眉和尚眼珠子都爆射出来,倒在地上含恨殒命。 “大师兄!”大耳僧声嘶力竭,双目通红。 其余三僧脸庞扭曲,带着滔天的怒火冲了过来。 贾环脸上没有半点情绪波澜,通往至强之路注定要尸骨累累。 杀机近在咫尺,他疯狂调动体内气血,浑身骨骼咔嚓作响,脊背骨响声更大,隐隐似一声鹤鸣。 在狭窄空间,梯云纵身法比踏雪无痕实用十倍! 贾环双腿腾空一跃旋转,轻易避过大耳僧的利剑,一拳直奔对方胸膛,左手呈爪状,夺走其利剑。 砰! 大耳僧胸骨碎裂,七窍流血。 一剑在手,贾环动作娴熟如操练过千万遍,内气涌在手腕,剑尖左右摆动,速度越来越快,直奔胖僧脖颈。 胖僧瞳孔骤缩,扭头想躲。 但是。 剑太快了。 剑尖划过脖颈,伤口呈一条笔直的线条,当场飙血,胖僧捂着脖子倒在地上。 十息之间,连杀三人如屠猪狗。 “刀法,剑法,拳法,掌法,轻功运用熟练,毫无钝涩,这是何等恐怖的习武天赋?难道他是锦衣卫秘密栽培的天骄?江湖龙虎榜必有他一席之地!!” 街边茶肆,一位耄耋老人发出轻微的赞叹。 而远处的书斋,有少女神色凝重,深深记住了这张脸庞。 京师作为大乾权力中枢,每条小巷都有可能是卧虎藏龙之地,这个夜晚,钟灵街不少江湖人士静静旁观。 “师弟,咱们一起杀了他,报仇啊!” 鹰钩鼻和尚声泪俱下,朝着满眼戾气的师弟咆哮。 说完自己转身逃窜。 岂料。 贾环速度更快,只追二十丈便来到身后。 轰! 腿鞭重重挥出,鹰钩鼻秃驴倒飞砸在店铺旗杆上,贾环健步如飞,跃起一脚怒踢其下颚,生生踢断脖颈,一命呜呼。 不戒寺仅剩的和尚吓得肝胆欲碎,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绝望到了顶点。 贾环面无表情,一步步走向他。 明明步伐很平缓,却压迫感十足! “环哥儿,壮哉……” 勾栏窗户边,薛蟠几近窒息,激动得面色通红,额头青筋暴起。 孑然一身,被五个凶神恶煞的秃驴围剿,他大开杀戒毫发无损! 若非亲眼目睹,打死他都不敢相信眼前这血腥一幕。 原来环哥儿一直在隐藏自己? 荣国府最没出息的庶子? 恰恰相反,是那群内宅妇人太过愚昧可笑! 包括娘亲和妹妹,你们都被环哥儿的表象给欺骗了! “如果能做我的妹夫,那该多好。” 薛蟠喃喃自语,念头一起再无法熄灭。 虽说妹妹宝钗是薛家嫡女,而环哥儿只是庶子,肯定会遭到反对,但在他心里,环哥儿完全配得上妹妹! 一旦撮合婚事,那自己就是环哥儿的大舅哥,逢事遇到危险需要撑腰,环哥儿肯定及时出手。 “必须说服母亲大人!”薛蟠下定决心,非环哥儿不可。 亲眼见证那种杀戮带来的冲击力是无法抹除的。 寂静长街,绣春刀重重挥落。 伴随着最后一道血光。 砰! 人头滚滚,陪着四个师兄弟共赴黄泉。 贾环踱步到尸体旁边,弯腰用袈裟擦拭刀刃血迹,绣春刀归鞘,而后走进那间香烛铺。 看到秃驴第一眼,他们就是从里面出来的。 贾环翻箱倒柜,最终在最底下棺材找到一个包袱,打开一瞧。 “有钱了。” 近三十个金元宝,还有一块丝绸裹着的铜镜大小的东西,竟是质地细腻、形状圆润的顶级翡翠! 价值难以估量,这种成色的翡翠压根不会在市面上流通。 贾环将包袱放进飞鱼服内里用腰带夹着,他的战利品那是绝对不会上交有司衙门。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巡武铺卫士全副武装,披铁甲持弓弩,可一看眼前五具凄惨的尸体,顿时震惊得面面相觑。 “谁当街起杀戮?”领头者履行职责,只得怒喝一声。 贾环手持铭牌,走出香烛铺,漠然道: “锦衣卫办案!” 领头者注视着满脸杀气的少年,哪敢过问锦衣卫之事,摆手示意撤退。 “等等,将尸体拖进诏狱!”贾环吩咐了一句。 “是!”卫士领命。 贾环率先朝诏狱方向而去,沿途各家店铺的看客们都不寒而栗,不敢触及那双眼睛。 “环哥儿……”薛蟠在勾栏窗前拼命招手,可贾环哪里会注意到他。 “撮合婚事,一定要联姻!”薛蟠意志坚决,死皮赖脸都要让母亲大人同意。 万一被别家姑娘先下手了,那自己这大舅哥怎么当?以后怎么耀武扬威? 第9章 实力暴涨,一战扬名! 诏狱。 五具尸体丢进深坑。 来自南镇抚司三个锦衣卫神色严肃,紧紧盯着贾环: “从头说一遍。” 天子脚下当街杀戮,这事必须刨根问底,万一掀起舆情,锦衣卫也能从容应对。 京师重地,做事得谨慎再谨慎。 贾环沉着冷静道: “前些日子,有司在缉拿一个法号圆思的秃驴,此獠啃食了新科进士刚满月的婴儿,追捕途中,卑职生擒了圆思秃驴,也借此从一介力士升职为大旗。” “这五个秃驴正是圆思的同门师兄弟,埋伏在钟灵街香烛铺,打算杀掉卑职宣泄仇恨,卑职技高一筹,绝地反杀。” “卑职年纪小厌恶杀戮,原本只想擒住他们,奈何其中一个秃驴无意间说起,他们不仅要报复那位新科进士,还拟定了一份屠戮朝廷命官的名单,听到这里,卑职怒火中烧,锦衣卫维护社稷安宁,岂能对狂妄恶獠手下留情?” 话音落罢,三名锦衣卫互相对视。 “本官去一趟案牍库,你们前往钟灵街!” “贾环,今夜就待在诏狱!” 为首者下了命令。 “遵命。”贾环自无不可。 他找了一间干净的审讯室,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脑海里的面板再度多出了五个秃驴的画像。 【罪孽值——八品上、八品中、八品上、八品下,八品下】 【参与度——85%】 【奖励——降龙十八掌第一式亢龙有悔,熟练度——初窥门径】 【经验值——403\/1000】 瞬间,玄之又玄的力量灌注于丹田,内气暴涨。 后天境四重! “亲力亲为,为何参与度未满?”贾环有些困惑。 不过他很快猜出原因,没有押入诏狱再处死,金手指也是有弊端的,还得先走个诏狱天牢的流程…… 至于降龙十八掌。 至刚至阳的武功,威力非常恐怖! 尽管只是第一式,而且熟练度刚刚入门,但他现在后天境四重的内气,也仅仅只够驱动一掌。 ?“累死累活,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 贾环心满意足,就是不知道秃驴还有没有师父祖师爷,越是恶贯满盈越好,赶紧来神京城报仇雪耻。 许是太过疲惫,贾环思绪着就沉沉睡去。 当他被推醒的时候,已经是鸡鸣破晓,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 南镇抚司官员将案卷放在桌上,脸庞有几分笑意: “贾环,经查证,这些秃驴都来自江州不戒寺,在江州地带杀人放火罄竹难书,手上沾染了几十条无辜性命,甚至活埋过一个县衙主簿,而后流窜作案,冀州锦衣卫抓了三个,还剩六个不知所踪,没想到逃到咱们眼皮子底下。” 贾环故作震惊,怒声道: “可恶的秃驴,卑职无能,让他们死得太轻松了,本该千刀万剐!” 罪孽值都八品了,这些秃驴肯定恶事做尽。 “说什么话!在那种绝境下,你能反杀已经很惊艳了,不坠锦衣卫之威!” 官员面露赞赏,据钟灵街旁观者口述,贾环从始至终都没有求援,更没有退缩,风骨展现得淋漓尽致。 “你说他们还打算刺杀朝廷命官?”官员问。 贾环重重点头: “正是如此,所以卑职失去理智,将他们通通给宰了,倘若真发生朝堂大臣遇刺的惨事,那锦衣卫颜面何存?” 官员半信半疑,不过死无对证了,他温声道: “累了一夜,你先回去休息,莫要有心理负担,杀恶人是为民除害,南司会综合考量给予奖赏。” “那卑职告退。”贾环恭敬抱拳,随后离开了审讯室。 诏狱外,已聚集不少锦衣卫。 “老大勇猛盖世!” 一见贾环出来,胖头鱼瘦猴酒鬼等人冲了上来,各个满脸钦佩,跟着这样的老大真是与有荣焉啊! 贾环淡淡道,“踩死五只不知所谓的蝼蚁,谈何勇猛。” 听闻此言,诸多锦衣卫暗自惊骇。 他们可是听说了,五个秃驴中武功最差的都是后天境二重,在他眼里却是不堪一击的蝼蚁? “早就看出了小兄弟非池中物,竟然这么快就扬名锦衣卫衙门。” 一个银白色飞鱼服的中年男子走上前。 “严大人!”贾环抱拳见礼。 正是小巷生擒圆思秃驴时遇到的锦衣卫百户严溥。 “一大早上就听说昨夜一个大旗独自镇杀五个秃驴,传得沸沸扬扬,而且大旗不过十七岁,我突然想到小兄弟,没想到真的是你,果真英雄出少年!” 严溥语气亲切,刻意想要结交,他断定此子前程不可限量。 “严大人谬赞了,改日请严大人喝酒。”贾环笑着说道。 多个朋友多条路,况且对方还是能够接触案牍库的七品百户官。 “一言为定!”严溥说完又关心了几句,便回官署当差了。 “老大,刚刚听南司提起,那五个秃驴都是江州通缉犯,你能因功升职吗?” 胖头鱼凑近前,压低声音问。 “不知道。”贾环摇头。 按照锦衣卫内部擢升规矩,他升职大旗没到十天,很难再进一步,但他独自镇压了五个通缉犯,功劳不小,而且还添油加醋,提前斩除了秃驴祸害朝廷命官的隐患,倘若南司考虑这一点,他绝对有机会擢升总旗。 酒鬼一脸仰慕,“老大,有好事者说你有可能排进江湖龙虎榜前两百名!” 江湖龙虎榜,二十八岁以下武艺高强的两百个人,老大只有十七岁,倘若跻身龙虎榜,那将震惊整座锦衣卫衙门。 “谁想进劳什子榜。”贾环不以为意。 他不想要任何虚名,默默缉捕罪犯得到奖励比什么都重要,只要站上至巅,放个响屁整个江湖都要颤栗。 …… 还没进荣国府,走在宁荣街上,贾环就察觉到一道道充满敬意的目光。 宁荣街和钟灵街只一街之隔,清晨时分,消息就传遍了各条巷子。 荣国府环少爷,一人镇杀五个凶神恶煞的和尚,听说秃驴杀人如麻,但面对环少爷只能饮恨黄泉。 “环少爷。” 荣国府两个门房躬身行礼,全无往日的嚣张跋扈,脸上有掩藏不住的畏惧之色。 第10章 凤嫂感动,再升总旗! 赵姨娘手帕揪成麻花状,双眼通红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一见到贾环的身影,赶紧扑了上去: “环儿,娘的心肝宝贝,伤着哪里没。” “毫发无损。”贾环说。 赵姨娘检查一番,这才长松一口气,咒骂道: “狗日的秃驴,伤环儿半根汗毛,老娘诅咒你们在阴司地府永世不得超生,老娘去道观祈求符箓烧了你们三魂六魄……” “行了。”贾环打断娘亲无休止的谩骂。 “环儿,你啥时候会拳脚功夫?”赵姨娘悄悄地问道。 “瞎练的。”贾环敷衍了一句。 “儿子大了,跟娘都不说真话!”赵姨娘白了他一眼,喜滋滋道: “晚些时候,娘叫上彩云去宁荣街逛一圈。” “娘,收着。”贾环将手中包袱递给她。 赵姨娘打开一瞧,险些被金光闪闪给亮瞎了眼睛。 “好多钱,发达了……” “一,二,三……二十八个金元宝。” 她呼吸急促,面色酡红。 “娘拿一个就行了。”赵姨娘只取了一块金元宝,把包袱递回给儿子。 她以前贪财吝啬爱占小便宜,但都是为了给儿子积攒家当。 “收着。”贾环将包袱塞给她,“往后衣裳首饰胭脂都用最好的。” “诶!孝顺好儿,娘给你保管。”赵姨娘听得心花怒放,有个出息的儿子就是能让她挺直腰杆,底气十足。 “娘给你炖只大母鸡补补。”她将金元宝藏好,便亲自下厨忙活了。 贾环准备去找凤嫂子还人情。 还没到北苑,在抄手游廊之间的拐角垂花门,贾环迎面碰到俏平儿。 “环哥儿正好,这是一尾新鲜的鲟鱼和粉脆鲜藕,二奶奶吩咐我给你送去。” 平儿拎着小篮子,脸颊略施粉黛,说话时樱唇轻抿,说不出的娇柔温婉。 “嫂子呢?” “二奶奶闲得无聊,自个嗑瓜子呢。”平儿说。 贾环嗯了一声,走进北苑。 平儿见状也跟在后面,孤男寡女共处容易有闲言碎语,以往不觉有甚,自打大病痊愈,环哥儿已经是独当一面的爷们了。 “奶奶,环哥儿来了。”平儿在苑外呦喝了一声。 王熙凤慵懒缱绻,笔直圆润的双腿搁在精致填漆床上,一边翻看账本嘴里磕着瓜子,听到平儿喊话,立刻起身拖长语调笑道: “环兄弟,没伤着身子吧?今儿满街都在传你大显神威,我倒要看看是不是长三头六臂,怎的一个人能打死五个。” 王熙凤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出内宅,明艳不可方物的脸蛋满是笑意,一双丹凤眼就这样直勾勾端详贾环。 美而不媚,婀娜多姿,风情万种。 “侥幸。”贾环回应。 王熙凤笑而不语,内心却愈发惊奇,难道环兄弟以往都在藏拙自污? 自打入职锦衣卫,竟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只静静站在这儿,浑身散发一种锐气勇猛的男人气度。 “嫂子,送你一样东西。” 贾环取出丝绸布包。 “何物?”王熙凤好奇。 摊开丝绸,平儿杏眼圆瞪,死死盯着两个巴掌大的极品翡翠。 王熙凤更甚,她本就好珠光宝气,一见这翡翠质地压根就挪不开眼睛: “送……送我的?” 贾环点头:“算偿还那八百两银子。” “我可不是市井小妇,这天大便宜我不占,去去去,快拿回去。” 王熙凤虽然喜欢得紧,但她深知这块翡翠的价值恐怕在二十倍以上,若是拿去给工匠精雕细琢成手镯吊坠扳指等物,能挣不下三万两银子! 何况它是环哥儿用命换来的! 贾环不以为意,“嫂子能拿八百两银子给我这个烂人,区区一件物什算什么。” “你的心意我领了,拿回去。”王熙凤故作不悦: “我拿银子给你,从来就没图你报答,你赠这般贵重的翡翠,让我像给你放高利贷似的。” 贾环态度坚决: “嫂子向来精明果决,何曾这般扭扭捏捏?反正是抢来的东西,嫂子不收,我摔碎了便是。” 说着举起翡翠,就要重重砸在地上。 “好好好……”王熙凤抓住他的手腕,不得已嗔骂道: “我暂时替你保管,你哪时缺钱了,再来要回。” “平儿,放进藏宝盒里面上三把锁,若弄坏一点,可仔细你的皮!” “是。”平儿螓首轻点。 “那我告退了。” 贾环走得干脆,留下王熙凤怔怔望着他的背影愣神。 平儿很敏锐地捕捉到少奶奶眼底那一抹感动,这应该是二奶奶第一次收到如此贵重的礼物,琏二爷平常最多送簪子,还拿着二奶奶的嫁妆钱去外面眠花卧柳。 “你这死丫头看什么?”王熙凤很快恢复正常,只是心里头多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 用完膳食,贾环正想回屋补觉,谁料小厮来报,南镇抚司官员到府,他立刻打起精神。 大厅里,官员神色严肃,沉声道: “贾环,你虽立下功劳,但南司考虑到你刚刚进入衙门不宜提拔过快,难以驾驭一应事务,待积累资历后予以擢升。” 听闻此话,贾环表情无波无澜,他不喜欢将情绪暴露在脸上,可心里难免有怒意。 还要熬资历? 难怪锦衣卫日渐衰落! 再是锐意进取的新人,空有一身抱负却没有更大的舞台,都要被时间给摧残成朝九晚五点卯走人的泥塑! 官员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但是,锦衣卫奉行有功者赏、有能者官,劳大者禄厚的规矩,综合考量之后,决意晋升你为总旗,但待遇不变,只领六名力士,俸禄与大旗相当,你可有异议?” 贾环内心转怒为喜,掷地有声道: “卑职遵从有司安排!” 对他而言,只要能升职,待遇什么的都不成问题! 职位越高,意味着有权限接触更大的案子,而百户官是转折,百户拥有进出案牍库的资格。 总旗距离穿上银白色飞鱼服也就一步之遥,但贾环心里清楚,晋升总旗都是低配,要跨过这一步肯定很艰难。 官员颔首,放下任命文书后离开了。 第11章 索要晴雯,宝玉气炸 小厮沿途放爆竹,彩云拿棒槌敲打铜锣,赵姨娘逢人就发喜钱,这才走半里路就散了三两银子都不觉心疼。 自古母凭子贵,环儿没出息的时候你们嘴碎,现在环儿都升为锦衣卫总旗了,还不许她炫耀么,天底下没这个理。 走廊转角,贾政背着手来回踱步,心里头五味杂陈。 虽然是庶出,好歹也是儿子,本该高兴,可一想到粗鄙肮脏的锦衣卫,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既知上进却不精于学业,舞枪弄棒的匹夫难成大器,贾家诗礼簪缨之族,却出了这么一个年纪轻轻嗜杀的不孝子!” “庶子被那愚蠢妇人养废了,得好好栽培宝玉,必须走科举正途让为父脸上有光。” 贾政喃喃自语。 那边厢,老祖宗身边的大丫鬟鸳鸯来到院子,一见贾环就笑道: “环哥儿,老太太唤你呢。” “哦。”贾环应允。 一栋五进四合大院,目之所及皆是雕梁画栋,两边以穿山游廊连接厢房,院外花草争艳,鹦鹉画眉等鸟雀落在窗沿叽叽喳喳,进了垂花门,贾环就听到正房大院里的欢声笑语。 尽管同在荣国府也是贾母之孙,但贾环除了逢年过节以外,是见不到这位老祖宗的。 大厅里莺莺燕燕香味萦绕,各个姑娘花枝招展,一个老太太坐在椅子上,膝盖放着羊毛毯子,满头银发,精神矍铄,慈眉善目,正是贾府掌舵者,朝廷册封的一品诰命夫人。 贾环一进门,大厅就安静下来,数道目光齐刷刷地盯着他,贾宝玉双手搭在老太太的肩膀,斜着眼睛看贾环。 “见过祖母。”贾环躬身行礼。 贾母仔细打量着他,双手虚扶,满意点头: “好孙儿,年少英勇铲奸除恶,给咱贾府涨脸了!” 她虽然不在意赵小妾所出的庶子,但以往那个窝囊样也不像刻意伪装,到底是自污藏拙还是大病痊愈开窍了? 当然,总归是一桩好事,小辈上进是兴旺之兆,不过她不指望庶子光耀门楣,家族前程还是得寄托在宝玉身上。 “老祖宗,那几个秃驴凶神恶煞坏事做尽,若没有环兄弟,不知还要祸害多少无辜性命呢,钟灵街和宁荣街百姓无不称赞,夸咱荣国府家风纯正,必有余庆。” 王熙凤在一旁搭话,嗓音银铃般悦耳。 “环哥儿有出息。”贾母闻言笑得更欢,而后温声说: “你屋里就一个丫头使唤,这怎么能行,相中哪一个,给你送过去。” 贾环神色未动,现在才想起来自个太偏心? “晴雯!”他想都未想,脱口而出。 大厅瞬间寂静。 众姝纷纷看向角落,那儿站着一个瓜子脸,琼鼻樱桃口,唇瓣上还涂玫红色胭脂,肌肤雪白眼眸灵气十足的丫鬟,正是贾母身边最得意的丫头之一晴雯。 晴雯之美貌,完全胜过外面权贵家的闺房嫡女。 “不行!”贾宝玉登时怒了,推搡着贾母的肩膀,“老祖宗,你说好把晴雯姑娘放在我屋里头。” 贾母沉默没说话。 王熙凤李纨等人也心思各异,按照老太太的心思,晴雯大方得体,是要许配给宝玉做妾的。 贾环见状,不紧不慢地说道: “祖母,如果我连讨要一个丫头的本事都没有,外头指不定怎么取笑我呢。” 话音落罢,鸦雀无声。 换做以前,大家全当环哥儿说浑话,但此时此刻,连林黛玉都听出了这是刻意架着让老祖宗下不了台。 王熙凤一双丹凤眼瞪了眼贾环,眸光又停留在晴雯脸上,心里头顿时有些不爽利,为了一个丫头去呛老祖宗! “晴雯,往后你跟着环哥儿。”贾母老脸笑意浅淡,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再舍不得也不能拒绝,毕竟是她当面提议的。 但是,刚刚对贾环涌起的一丝喜爱荡然无存。 不懂礼节,不知变通,不解人意,能有多大出息?! 贾环面无表情,他毫不在乎老祖宗的看法。 “是。”晴雯点了点螓首,眸光深处有一丝黯然,倒非嫌弃环哥儿,而是自己作为一件货物一样被送来送去,难免心生悲戚。 大厅外面,赵姨娘愁眉苦脸,晴雯那丫头漂亮是漂亮,自尊太强性子太傲不合群,没个下人样,她怎么能服侍好环儿。 “有些疲了。”贾母揉了揉太阳穴,鸳鸯琥珀等丫鬟搀扶着她回里屋,不一会儿送来奴契。 “老祖宗,我就要晴雯姑娘!”贾宝玉气得脸色通红,跑进里屋撒泼打滚。 “嫂子,告退了。” 贾环拿着奴契看向王熙凤和李纨,随后离开了大厅。 晴雯跟了上去。 留下众姝窃窃私语,还有宝玉哭嚎耍赖的哀求。 刚走出垂花门,贾环就扭头盯着身后的晴雯,不愧是十二钗又副册之首,脸蛋标致,前后凹凸腰身纤细。 “看什么看。”晴雯退了半步,一脸警惕。 “哎呦,你这死丫头,分不清主子下人!” 赵姨娘蹬蹬蹬跑了上来,张口就是: “环儿,拿奴契给我,我来管教她!” 晴雯咬着下唇,反讥道: “我自打入府谁的高枝都不攀,你原是被别人教训,现在拿我发泄是也不是,我心情好时给环三爷端茶倒水,心情不好也不搭理他,看不惯我就打死我算了。” “你你你……”赵姨娘气得火冒三丈,“环儿,你是要了个丫头还是要了个祖宗?” “吵什么?”贾环瞪了一眼晴雯,“她是我娘,你以后说话尊重些!” “气死我了。”赵姨娘捏着手帕。 “哼!”晴雯别过脸去。 “贾环!” 身后传来愤怒的声音。 贾宝玉泪痕未干,注视着晴雯姑娘的背影依依不舍,多么善良的丫头要被贾环这个莽夫给糟蹋,想到这里,他心窝又一阵绞痛。 “想说什么?” 贾环走了上去,盯着大脸宝。 贾宝玉字字顿顿道: “你把晴雯姑娘还给我,我以后还同你玩闹,嬉乐逛街都带着你,有好吃的送你一份。” “你若执意使唤晴雯姑娘,你我兄弟决裂,看到你我就厌烦!” 贾环颔首: “求之不得。” 言简意赅,说完离开。 “你会后悔的!”贾宝玉气得手指颤抖。 …… 回到自家院子,晴雯就立在廊下,彩云撅着小嘴有些酸溜溜的。 赵姨娘看着两人,指派道: “彩云,你是咱家的一等丫头,她是二等丫头,要看你脸色,你月例钱比她多一倍。” “往后打扫屋子、洗衣裳的粗活就让她做,彩云你给环儿梳头洗脚捶肩,你住里头,她住外头。” 彩云这才弯了弯唇角,眼里有几分喜色。 晴雯眼皮不抬,冷淡道: “谁爱给别人洗脚,我乐得洗衣裳!” “你还顶嘴是吧?”赵姨娘瞪着她。 晴雯也瞪回去,“环哥儿指名道姓要我,你若厌弃我赶紧把我送回老太太身边,不要拿我撒气逞威风。” 她心里是有一丁点得意的,毕竟那么多出挑的姐妹,环哥儿不假思索点她的名字。 “你过来!”看见贾环进院,赵姨娘拉着儿子走到偏僻处,低声道: “这死丫头出了名的心高气傲,你存心找不自在呢?还为此让老太太不舒服,依娘的意思,赶紧拿她换袭人或者麝月?,宝玉那厮肯定答应的。” 贾环气定神闲道: “老祖宗不舒服?我舒服就行!” “晴雯不耍心机心直口快,只要说话不过分,你就别跟她一般计较,更别成天吵闹。” “呸,你就是看她生得狐媚子样!”赵姨娘暗啐了一口,“你要这么说,娘就不管教她了。” 贾环点头: “就该如此,行了,我上衙去。” 第12章 竞争激烈,相继拉拢! 锦衣卫衙门。 有了上次升职经验,再处理一系列手续就轻松多了。 贾环拿着任命文书找到自己的顶头上司王正伦。 王百户年纪五十出头,皮肤黝黑,额头两条竖纹,下巴一绺山羊胡,把玩扳指的手掌满是老茧。 “卑职拜见王大人!” 明亮的官署里,贾环躬身见礼。 “免礼,请坐。”王正伦和颜悦色,称赞道: “年少有为,朝气蓬勃,听到你被分在某的卫所,某心甚喜,荣获一位得力干将!” 说着起身斟茶,毫无上司架子。 “王大人谬赞了。”贾环倒也没想到对方如此平易近人。 王正伦将一杯清香的茶盅推过来,笑着说道: “这是新采的姑苏碧螺春茶,某是个粗人尝不出好歹,听说你是国公府人,想来这等茶都入不了你的眼。” 明知对方在打探背景,贾环如实回答: “我也没喝过几回。” 王正伦笑容不变,只是略带惋惜: “可惜你年纪太小,有功都被南镇抚司压制,虽是总旗却只领六位力士,你心中不会有怨言吧?” “不敢!”贾环斩钉截铁地说:“身份高低都是效忠皇权,一切都遵从南司安排。” 王正伦颔首,故作不经意道: “你胆识过人,习武天赋出色,俨然是天下锦衣卫冉冉升起的骄阳,然而……” “你的缺陷也很明显,年轻气盛,咱们这碗饭风险极高,稍是不慎就有倾覆之祸,你若能收敛锋芒低调行事,那就再好不过了。” 贾环面不改色,抱拳道: “卑职谨记!” 他很清楚前面都是场面话,最后那一句才是重点。 低调? 老子与罪恶不共戴天,怎么低调! 莫非存心打压树立威望? “好了,往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找某。” 王正伦端起茶杯。 “卑职告退。” …… 除了神京城以外,其余各州郡的锦衣卫卫所总旗官一律统率五十个力士。 但京师重地,自有独特,锦衣卫总旗管辖人数不定,多则三十六个,少则三个。 自古权力大小,和官职高低关系不大,而是和直接管多少人关系很大。 拥有三十六个直系下属的总旗,那话语权不言而喻。 而贾环名为总旗,但办案或者起纷争能够驱使的只有六个兄弟,气势天然矮一头。 “只要接触更大的案子,可以不在乎,但为了做事方便,还是需要原先的六个弟兄。” 贾环回到“癸”字房官署。 六人正伏案处理卷宗,一看到熟悉的身影,立刻起身: “恭贺大人高升总旗官!!” 贾环摆摆手: “有虚名无实权的总旗,胖头鱼,瘦猴子,酒鬼,秀才,双鞭,彪子,你们可愿继续跟我?” 六人闻言,几乎是异口同声道: “卑职愿意!” 没有半点迟疑。 跟着老大虽然辛苦,但缉捕罪犯收缴战利品的时候,老大极为大方。 其二,老大身先士卒,但凡有点危险,不会让手下充当肉盾。 其三,老大前途不可限量,跟着他一荣俱荣。 “好。”贾环满意点头: “我待会去要调令。” 按照规矩,他离任大旗后没有资格带回从前的属下。 但自己受了委屈,堂堂总旗官只能领六个力士,所以这点要求南司肯定不会拒绝。 贾环沉声喝道: “大家跟着我好好干,我贾环绝对不会亏待你们!” 众人铿锵有力道: “绝对服从老大的命令!” …… 锦衣卫衙门跟个迷宫一样,贾环一行人找了半个时辰,才找到天枢房“庚”字号官署。 总旗官署明亮宽敞,阳光透过窗户洒落,署内摆设有紫檀桌有山水画屏风有京师舆图,墙壁上悬挂各种弓弩,包括几十根特制的信号箭,发射信号箭,方圆十里的同伴见箭赶来。 “贾总旗!” 屁股还没坐热,门外来了一个白白净净的胖子,三十岁出头,笑起来憨态可掬。 “老大,是钱总旗。”秀才小声提醒,他已经打探了天枢房的情况。 “果真英雄出少年,我在贾总旗这个年纪还不谙世事整日斗鸡走犬,想起来就羞愧呐!” 钱胖子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走进官署掏出一锭银子,笑着说道: “请大家吃酒,都不要客气。” “贾总旗,你人手紧缺,往后需要协助办案,尽管说一声就行!” “我受宠若惊啊。”贾环神色未动,对方热情得有些过度了。 “贾总旗。”钱胖子走近前来,笑得跟个弥勒佛一样,“既是同僚就应该互相帮衬,大家还没熟悉衙署,我就先不打扰了。” 说完挺着肚子离开。 贾环看向秀才,“打听到啥了?” 秀才压低声音说: “王正伦王百户年过五十,南镇抚司下了调令,一到十月末就该南下金陵挂副千户虚职,俗称养老,天枢房赵总旗和钱总旗两人对百户之位势在必得,这几个月以来,两方人马竞争激烈,甚至斗械喋血,卑职推测,钱总旗是想拉拢老大呢,毕竟老大根基浅势单力薄,构不成任何威胁。” 贾环恍然大悟。 难怪王百户说什么要收敛锋芒,要低调行事。 对于王百户而言,功过向来结伴而行,无过就是功,平稳到十月末才是最重中之重。 正说着,官署又来一人。 “贾总旗。” 此人独眼,鼻尖挺而勾,说话时扯动鼻翼与脸部肌肉,好似一条蛇在脸皮之下游走。 “赵总旗。”贾环迎了上去。 赵总旗沉默寡言,将手中的卷宗递过去,惜字如金: “厚脸请贾总旗分担案子。” 相较于钱胖子,他无疑极为聪明,分析了贾环的行事风格,痴迷于办案缉拿罪犯。 “小事。”贾环接过案卷,脸上的笑容浓烈几分。 “走了。”赵总旗来得快,走得也干脆。 贾环回到座位,靠着椅子闭目养神。 这天枢房里着实有趣,搅吧搅吧,你们就搅吧,搅得喊打喊杀多好。 鹬蚌相争,渔人才能得利! 百户之下,皆为吏,百户及百户之上才是官。 最关键的是,百户能进出天下案牍库! “谁都别想阻挡我进步!” 第13章 小人屠,一九九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滚开!” 勾栏里,靡丽曲调戛然而止,半掩衣裙的歌姬四散奔逃。 一个美鬓老头被胖头鱼单手摁在桌上。 “我是幽州桃源郡的从八品县丞,你们抓错人了……” 老头死命挣扎,口中喊冤。 啪! “既来拿你,自有证据!”胖头鱼抬手重重给了他一个嘴巴子,怒声道: “贪赃枉法,治下五个无辜百姓让你给含冤入狱,莫以为来京师活动就能逃脱制裁?” 贾环背着手,转身离去: “押入诏狱!” 婀娜多姿的歌姬看着少年的背影,眼神又惊惧又迷离,年纪轻轻威势十足,被他狠狠宠幸该有多美妙。 将这老县丞押入诏狱后,贾环脑海里的面板再多了这老头的画像。 【罪孽值——九品中】 【参与度——60%】 【奖励——夺命连环腿,熟练度——炉火纯青】 【经验值——425\/1000】 抓了这胡作非为的狗官才涨22点经验值,至于奖励的腿法,贾环都有些看不上了。 擢升总旗之后,除了缉捕寻常罪犯以外,还能经手朝廷官员案件,大多数是七品以下的小鱼小虾。 回到天枢房“庚”字号署,贾环磨墨提笔,将三种武学的招式图谱细致地写下来,分别是《形意拳》、《铁砂掌》以及《夺命连环腿》。 对于他来说,这三式已经不够用,不如赠予麾下六个弟兄,既能笼络人心,也能提升大家的战斗力。 “过来。”贾环大喝。 众人停下手中的活计,纷纷聚拢,一看纸上那些晦涩难懂的口诀以及玄妙的图谱,目光顿时惊讶。 “这是武学?”胖头鱼喉咙发紧,表情兴奋。 酒鬼和瘦猴子等人不遑多让,各个目瞪口呆,神色饱含期待。 贾环环顾众人,严厉道: “切记不能泄露,否则别怪我翻脸,大伙好好练。” “遵命!”六人难掩激动,最感性的秀才已经眼眶通红,捧着宣纸爱不释手。 这是多大的信任才愿意将神秘武学相赠,从今往后绝对不能辜负老大! 走廊传来脚步声。 众人立刻将宣纸藏好。 只见钱总旗挺着大肚子走了进来,开口就是: “恭贺贾总旗!” 贾环笑言: “钱总旗请坐,有何喜事,我怎不知?” 钱总旗递上一块鎏金色的令牌和一张红纸,满是羡慕道: “京师烟雨楼刚刚送来的。” “烟雨楼?”秀才惊呼,“难道老大进了江湖龙虎榜?” 历来进龙虎榜的青年才俊,都会收到烟雨楼赠予的令牌,而烟雨楼神秘莫测,在江湖武林地位颇高,整座天下都有它的分店。 “是也。”钱总旗点头。 贾环接过令牌,背后是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正是他的名字。 红纸上几句话—— “贾环,年十七,外号小人屠,学武天赋卓越,精通各类武学,尤以身法出众……位列江湖龙虎榜第一百九十九名!” “小人屠?我何德何能?”贾环失笑,就杀几个秃驴简直是侮辱“人屠”这两个字,自古人屠者动辄活埋几十万。 从此他行走江湖,小人屠外号将伴随着他,岂不是惹人笑话。 钱总旗不以为意,呵呵笑道: “听说是贾总旗杀人时面无表情,冷静如割草摘花,故而得小人屠之名。” “江湖绰号全当一笑,龙虎榜前列还有大逆不道叫‘九鼎至尊’,还有狂妄者叫‘古之杀神’和‘葬天下’,哪个不牛气哄哄,绰号嘛,越威风越好。” 说完又奉承了两句,便借事告退。 “倒数第二。”贾环虽然不在意虚名,但敬陪末座还是让他有点不舒服。 “老大,龙虎榜区区两百个名额,却囊括了整座天下的年轻武夫,大多数是二十三岁到二十八岁,老大才十七,已经很了不起啊!” 瘦猴子在一旁解释。 “是啊。”胖头鱼等人附和。 “管它呢。”贾环将令牌丢进抽屉,什么狗屁龙虎榜别影响老子缉捕罪犯。 钱总旗刚走不久,独眼赵总旗也来恭贺,就连王百户都过来口头嘉奖了两句。 锦衣卫大多通晓武艺,所以非常看中江湖龙虎榜,毕竟上面都是天下最出众的年轻武夫,而其中有贾总旗的名字,这也是天枢房的幸事。 …… 下衙之后,贾环回家路上经过食香阁,便买了几包糕点,顺道挑了两盒胭脂。 回到院子,门槛到大厅地上一尘不染,晴雯拿着扫帚忙碌,白皙的脸蛋沁着豆大汗珠,嘴里碎碎念不知在说啥,不时还拿扇子扇风。 “爷,你回来了。” 彩云从里屋哒哒跑出来。 “喏,这是糕点,晴雯你也一起吃吧。”贾环招呼道。 晴雯拿着扫帚一动不动,闻到香味顾不得矜持,洗净手后也跑来了。 “京师最名贵的桃酥白玉霜和枣泥糕,香脆软糯。” 贾环浅尝一口,味道真的不错。 “太好吃了!”彩云分了一半给晴雯。 晴雯低下头细嚼慢咽,舔了舔嘴角的糕屑,“一般般。” “一人一盒。”贾环又丢过去两个盒子。 彩云刚打开,芳香四溢,她瞪大美眸,“花露胭脂?一盒十两银子的那个?” 身在荣国府,没用过也听说过。 “十二两,京师近来物价疯涨。”贾环说着进了里屋。 “谢谢爷!”彩云大喜过望,赶紧跟了进去。 晴雯眸光恍惚,左手拿糕点右手攥着盒子,这胭脂就是她一年的工钱。 她也踩着小碎步去了里屋,看见彩云正在给贾环脱下飞鱼服,拿人手短,晴雯放下胭脂盒,一言不发弯腰半蹲在地上替贾环脱靴子,体态勾勒出饱满的弧度。 贾环看着她娇嫩绝美的脸蛋儿,忍不住抬手轻轻掐了一下。 “你动手动脚就撵我出去!”晴雯腾得一下站起身,后退半步,直直瞪着贾环。 “行了。”贾环笑了笑,也不训她。 晴雯看了他许久,这才继续脱靴,赌气般大力扯掉贾环的罗袜,捏着琼鼻小声说: “臭死个人呀。” 第14章 员外杀妻,贾珍结仇 翌日,晨雾弥漫。 贾环刚抵达官署,就听到双鞭来报: “老大,今儿个五更天,有人在锦衣卫门口喊冤,卑职给抢下这桩案子了。” 贾环道:“申冤开堂去神京府衙门!” 双鞭急忙道:“老大,牵扯杀人,不然卑职怎么会抢案子。” “哦?人呢?”贾环来了兴趣。 “在隔壁旧公廨。”双鞭说。 “走。” 旧公廨里,一个襕衫书生来回走动,满脸悲恸,双眼都哭得红肿。 双鞭神色严肃,指着身边的贾环,沉声道: “这位是贾总旗,有何冤屈,细细道来。” 书生扑通跪地,哽咽道: “贾大人,我姐姐不是投井自尽,仵作被姐夫给买通了,姐夫才是杀人凶手!” “从头开始说!”双鞭训斥了一声。 书生重重点头,他深知能见到锦衣卫实属不易,竭力克制悲痛的情绪后,哑声道: “京师城外往西走五十里,有一处吴家庄,我姐姐嫁给了那个吴员外,他们夫妇向来恩爱从不拌嘴,可就在前天酉时,我姐姐死在水井里,连同打捞起来的还有桃儿,也就是姐姐的贴身女婢,经过仵作验尸,说她们自溺而亡。” “等等!”贾环盯着他: “既然夫妇恩爱,你为何说吴员外杀妻?” 书生目眦欲裂,痛苦道: “就在十天前,我姐姐回了一趟娘亲,谈起吴员外时满脸恐惧,再问便三缄其口,隔天吴员外派人接回姐姐。” “还有其余证据么?”贾环问。 “恳求大人严查!”书生痛哭流涕,显然一切只是猜测。 “老大,要不转交给神京府衙?”双鞭提议。 书生面露央求: “大人,吴老狗人脉很广,在下只相信锦衣卫。” 贾环沉吟片刻,既然知晓此事,总不能袖手旁观,他吩咐道: “双鞭,你叫上瘦猴子和酒鬼,先去南镇抚司请一位老仵作,开棺验尸后是自溺而亡此案作罢,若是其他死因,把吴员外押入诏狱!” “遵命!”双鞭抱拳。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书生含泪磕头,跟着双鞭而去。 贾环无奈,堂堂锦衣卫总旗都干捕快的活计了,待会得叮嘱手下不能什么案子都抢。 …… 傍晚,贾环处理完三桩案件,正准备散衙回家。 “老大!” 双鞭赶了回来,来不及喝一口热茶,禀报道: “经南司老仵作验尸,是毒药致死,而非溺死,吴员外撒谎!” 贾环问:“人押进诏狱了吗?” “在狱中。”双鞭点头。 “明日好好审!” 贾环说完离开,可还没走出天枢房,就在“戌”字号官署走廊,竟碰到自家族兄。 此人刚过四十,由于常年纵情声色,面色蜡黄身形佝偻,穿着一件极奢的浅黑华袍,正是欺男霸女、做尽荒唐事的宁国府长孙贾珍! “族兄?”贾环讶异。 “环兄弟,有要事相求。”贾珍一脸凝重,拉着贾环走进偏僻无人的官署。 贾环摆手,示意双鞭候在外面。 “环兄弟你糊涂,抓错人了!那吴员外乃是我多年好友,逢年过节都会孝敬我,他什么品性我再清楚不过,正直敦厚,与人和善,他怎么会杀妻呢?” “吴管家上门求救,我一听是贾总旗,整个京师姓贾的锦衣卫不就是环兄弟么,都是自家人,让他且安心,今晚就能回吴家庄。” 贾珍揽着环哥儿的肩膀,说话的语气轻描淡写。 “什么叫自家人,谁跟姓吴的自己人?”贾环语气生硬。 原本只是嫌疑,既然跟贾珍厮混,现在几乎可以断定。 “欸!”贾珍压低声音,“给我个面子,那吴管家说了,一千两银子放人。” 其实是五千两,剩余四千两归他。 “族兄,这个面子给不了。”贾环态度坚决。 给你面子? 你算什么东西? 为了逢迎你,让一个无辜女子含冤而死,我贾环心中有愧,心念不通达,习武之路都不得顺遂。 “真要拂我面子?”贾珍有些难以置信,脸色也难看几分,怒声道: “咱们都跪一室宗祠,你存心让我在外人面前丢人是吧?想在族兄面前耀武扬威,得让老太太过来骂你?左右不过你一句话的事!” 贾环淡淡道: “冤枉了他,我亲自道歉,若是真杀妻了,族兄也要包庇?” “你……”贾珍气急败坏,他信誓旦旦向吴管家保证,没想到贾环这小畜生不顾亲情! 如果是神京府衙经办此案,他能打通关系,偏偏是锦衣卫,偏偏自己的族人办案还玩铁面无私的把戏。 贾珍直截了当,痛骂道: “贾环,在神京城混讲究人情世故,你帮我我帮你,这回你让我没脸,那休怪我对你生仇!” 贾环面如平湖,沉声道: “双鞭,立刻对吴员外上酷刑,先别问他杀没杀妻,老子要他先死半条命!” “遵命!”双鞭领命而去。 “全府的败类,你等着!”贾珍气得脸色铁青,重重甩袖离开。 他娘的,一个小辈欺人太甚!! “静候。”贾环反倒笑了笑。 别说你贾珍求情,亲爹贾政来了都没用,当然贾政虽然迂腐守旧,倒也不会做这样的混账事。 我虽然自私自利,但经手了此案,断然不能昧着良心! 倘若吴老狗清白,就不会攀关系攀到贾珍头上,狠狠上刑! …… “爹,环三叔答应了吧。” 衙门外,贾蓉迎了上去。 贾珍铁青着脸。 “爹,难道环三叔……” 话说半截。 啪! 贾珍狠狠甩了一个嘴巴子,打得儿子晕头转向,他怒火中烧道: “你个没种没脸的玩意,记住,以后别叫他三叔,他就是贾家的小畜生,以后你敢给他笑脸,老子打断你的腿!” 贾蓉捂着脸,“上回端赌场,环……他还帮忙了。” 啪! 贾珍又给了一个耳光,“你那点狗屁倒灶的小事,这回看清了这个小畜生没,碰到点棘手的事就六亲不认!” “儿子跟他决裂。”贾蓉怕极了父亲,畏畏缩缩道。 “回家,气死老子了!”贾珍火冒三丈。 第15章 严刑拷打,悉数屠戮! 阴暗潮湿的诏狱,煞气浓郁,到处血迹斑斑。 一间行刑室里,矮胖的吴员外惨不忍睹,手脚被捆绑,双鞭拿着绣春刀在其突出的肋骨上,左右来回地割剜,像弹琵琶一样,精准地剔出一粒粒骨碎。 吴员外痛得昏死过去。 贾环抄起一桶冰水,浇灌在其头上,厉声道: “还有三十八种酷刑,通通招呼!” “我……我杀了……”吴员外声音断断续续,痛苦地哀求。 双鞭看向老大。 “没听到,继续上刑,别让他咽气!”贾环走进审讯室,悠然翘起二郎腿。 自打锦衣卫成立以来,死在诏狱的宰相都不下五个,庙堂重臣更是不计其数,区区一个地主豪绅算什么玩意。 “啊!” 吴员外痛得撕心裂肺,只见双鞭用钉满铁钉的铁刷子在他身体上用力刷洗,拉扯着皮肉筋骨,只听惨叫就让人神魂战栗。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 贾环敲了敲桌子: “给他喂药丸。” 锦衣卫特制药丸,专用止痛,让犯人浑身麻木没有知觉,药效维持一刻钟,方便审讯。 吴员外被强行拖进审讯室,双鞭将一颗黑色药丸塞进他嘴里,过了一会,吴员外才停止哀嚎。 “谁杀了吴张氏?”贾环问。 “我。”吴员外声音颤抖。 “怎么杀的?” “将……将毒药倒进她的茶水里……”吴员外竹筒倒豆子,全交代了。 “为什么杀妻?”贾环盯着他。 吴员外不吭声。 “上刑!”贾环暴怒。 “我招!我招!!”吴员外如惊弓之鸟,吓得直接失禁,宁死都不想再承受酷刑。 “记录。”贾环看向双鞭。 吴员外脸色苍白,沉默了许久,才蠕动嘴唇道: “十年前,我跟邙山一伙山贼有勾结,我给他们送钱送粮送女人,他们替我解决麻烦,譬如从商的竞争对手,还有那些嚷嚷着要减税的佃农,我看不惯哪个就让土匪干掉哪个。” “早些日子,夫人发现了一些账目,我敷衍两句,可在前天,夫人撞破了我绑架李家千金交给土匪喽啰,我害怕她告官,只……只能含泪下手。” 贾环拍案而起: ”贾珍有没有参与?” “没有。”吴员外摇头,“我时常用银钱巴结珍大爷……” “上刑!”贾环语调森森。 双鞭直接将其拖到滚烫的铁烙前。 “真的没有。”吴员外哭嚎,“我哪敢告诉任何人。” 贾环摆手: “土匪位置在哪里?另外包庇你的除了当地仵作,还有谁?一五一十写下来!” …… 是夜。 七骑出京师。 一路疾驰,西行七十里,在凌晨时分抵达邙山山脚。 众人将马匹拴在树桩,沿着舆图所指方向,徒步走向密林。 贾环吩咐道: “吴老狗交代,山寨有六十个多土匪,那五个当家的武艺不凡,我一人解决,你们围剿那群小喽啰,待我腾出手再来帮你们。” “遵命!”六人心里有暖流,对老大愈发的忠诚。 山林寂静,鸟禽鸣叫,走了小半个时辰,远处灯火通明,隐约看到山寨的轮廓,一些喽啰在篝火旁饮酒作乐。 坐得最远的一个喽啰正喝着呢,一柄寒光凛凛的绣春刀搁在脖颈,轻轻一抹鲜血四溅。 而贾环施展踏雪无痕,在黑夜宛若鬼魅,悄无声息摸进那栋阁楼。 煞气笼罩,地煞一刀斩,五当家双目圆瞪死在床塌。 贾环都懒得在这群废人身上使用降龙十八掌,走进一间房子劈一刀,就大当家能抵抗两招,最终也身首异处。 外面都是乌合之众,小喽啰死的死跪的跪,山寨牢房里关押着数十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各个面容枯槁被折磨得不轻。 “这群畜生!”胖头鱼打开牢房,女人们痛哭流涕,感恩不已。 小喽啰带着瘦猴子和双鞭去到密室,里面都是山寨积累的金银珠宝,二人毫不客气,通通塞进包袱里。 “我先回京,你们将这群喽啰押入当地大牢,另外县衙主簿、县令子侄以及县衙仵作,蓄意包庇吴老狗,押送进诏狱!” “记住,抄获吴老狗的庄子所得,我们暗地里截留两成,其余上交!” …… 直到辰时,贾环才回到诏狱。 吴员外奄奄一息。 “老狗,害了多少无辜性命。” 砰! 人头滚落。 贾环收刀入鞘。 紧接着,脑海里浮现面板,一张张画像一闪而过,吴老狗的罪孽值最重,绑架数十个良家女子、祸害庄子佃农,教唆土匪刺杀店铺掌柜,包括残忍杀妻。 罪孽值七品中。 而土匪大当家则是八品中。 【罪孽值——七品中、八品中,八品下,八品下,八品下……】 【参与度——65%】 【奖励——无相劫指,熟练度——初窥门径】 【经验值:689\/1000】 瞬间,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灌注于丹田,贾环气血飙升,内气浑厚。 后天境六重天!! “如今最有威力的两门武学,降龙十八掌第一式和无相劫指,后天境巅峰恐怕都不是我的对手。” “杀五个秃驴是后天境二重,被排进龙虎榜第一百九十九名,而今的我,应该在哪个位置呢?” 贾环喃喃自语。 随后他将旧公廨的书生带进诏狱,指着吴员外的无头尸身,平静道: “杀害你姐和她身边丫鬟的凶手已死,仵作、主簿及县令侄儿于今日押入诏狱。” 书生双目通红,对着尸体狠狠踢了几脚宣泄仇恨,末了扑通跪倒,哽咽道: “叩谢贾大人!叩谢贾大人……” 他不停重复,发自肺腑地感激。 “职责所在。”贾环将他扶起,“吴老狗应该还有亲信旧友,他们胆敢找你麻烦,直接上锦衣卫衙门!” 庆幸自己插手了此案,既解决了吴老狗和土匪这些祸害,实力又大大提升。 “赶紧离开诏狱,这儿阴气煞气重,你一介读书人身子骨弱,容易积郁伤神。” 贾环提醒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贾大人,我一定好好读书,争取考上进士,朝堂为官报答你!” 书生暗自发誓。 第16章 一人镇贾府,刀挑赖二筋 宁荣街上,贾环步履矫健。 “爷!” 彩云从首饰铺跑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贾环好奇。 彩云愁着小脸,忧心忡忡道: “珍大爷一大早就来了荣禧堂,痛骂你不尊长辈,肆意妄为,要老太太处置你,政大爷气得拿棍子,说……” “说什么?”贾环面无表情。 彩云颤声道:“说你不跪下向珍大爷磕头认罪,就把不孝子押去官府。” 贾环冷笑。 他现在羽翼未丰,完全无法挣脱封建礼教的束缚,但凡被扣个不孝的帽子,万事寸步难行。 “爷,咱先避几天。”彩云拉着贾环的手腕。 “怕什么?让我不得安生,逼急了我,左右大家一起玩完!” 贾环毫不畏惧,这点小事都要逃避,往后难成大器。 荣禧堂内,贾珍坐着唉声叹气,贾蓉在一旁添油加醋,贾政立在角落满脸铁青,众姝簇拥着贾母,贾宝玉陪着王夫人说说笑笑,除了在外办事的贾赦贾琏,两府重要人物几乎都到了。 “老祖宗,政大爷,珍大爷,他回来了。” 赖大管家大声禀报。 刚说完,贾环不顾赵姨娘劝阻,径直走进荣禧堂。 “孽畜!”贾政抄起铁棒,勃然大怒道: “跪下!跪到你珍族兄原谅你为止!顶撞长辈,言语侮辱长辈,我怎么生出你这个不孝子!” 贾宝玉摇头晃脑,一脸得意。 “环兄弟,其中有什么误会,你快说清楚。”王熙凤出声打圆场。 “凤丫头,有你插嘴的份吗?”贾母盯着她。 王熙凤低下头,背着不孝罪名,环兄弟前程尽毁啊。 贾环一如既往地平静,淡淡道: “三司会审吗?你们可知原委?” 砰! 贾珍一掌拍在案上,咆哮道: “我事先并不知情,出于善意想帮扶吴员外,却不知他犯了什么事,所以想找你打听,可你呢?对着我大呼小叫,指着我的鼻子,你倒在锦衣卫衙门耍够了威风,让我灰头土脸被别人扯笑!” 略顿,他寒着脸道: “莫非是荣国府看不起咱宁国府,借小辈羞辱我?” 话音刚落,王夫人赶紧否认,“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此事是孽子自作主张,委实嚣张跋扈!” “那还不处置?”贾珍加重语调。 “孽畜,再不跪下……”贾政话说半截,就被打断。 贾环指着贾珍,厉声道: “你还敢给吴老狗求情?” “亲手毒死妻子,加害丫鬟,你莫以为这是他全部罪名?” “勾结土匪,在乡里为非作恶!我率手下剿灭山寨,牢房里关押二十七个女子,各个受尽非人折磨!她们做错了什么?就因为生得好看,就活该被吴老狗绑架?” “残害吴家庄的佃农,人家辛辛苦苦给吴老狗耕种田地,不过多讨两口饭吃,吴老狗就派土匪给人给杀了。” “别人商铺茶叶布匹生意昌隆,吴老狗眼红嫉妒,就派土匪把别人掌柜给宰了?” 荣禧堂一片死寂,众人噤若寒蝉,就连贾母都听得一阵恶寒,这姓吴的简直是丧尽天良的畜生。 贾环接着看向贾政,冷笑道: “父亲自诩激浊扬清,怎么着,莫非想黑白颠倒,正邪易位?所幸是关起门来自己闹腾,这件事纵然捅到金銮殿,捅到圣上御座,我贾环也占理!” “我若真放了吴老狗,他日此獠事发,是不是贾家在包庇他?” “宁国府为这样一个烂人上门要公道?你就让他们继续跟那些畜生厮混,自取灭亡,鲜血别溅进荣国府府邸!” 贾政闻言满脸臊热,以袍袖掩面。 他只听信了贾珍一面之词,全然想不到那个吴员外竟然作恶到这种地步!! 此事传出去,他贾政还因此责怪儿子,那这张老脸都没地搁了。 “你……”贾珍神色难堪至极,许久都说不出半句话。 他只是贪图五千两银子,事先根本就不清楚吴员外的真实面目。 就在此时。 “环三爷,你是诡辩呢?且不说珍大爷也蒙在鼓里,今儿个主要是说你不尊敬族兄的态度,是你指责嚣张的语气。” 说话之人却是宁国府管家赖二。 骤然。 贾环身形一闪,一脚暴踢。 轰! 赖二原本站在门口,这一脚直接踢飞几丈之远,倒在地上鲜血狂呕。 “狗奴才,你也配指责我?” 贾环本就一肚子火,直接绣春刀出鞘,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快速两刀插进左右脚踝,来回拨动,脚筋都被挑断。 “啊……”赖二脸庞扭曲,发出声嘶力竭的哀嚎。 “我儿……” 赖嬷嬷和荣国府大管家赖大肝胆欲碎,跑过去抱着赖二失声痛哭。 众人毛骨悚然,贾宝玉吓得缩在贾母后面,林黛玉别过脸去。 “可以去神京府衙,大理寺,或者锦衣卫衙门状告我。” 贾环走向赵姨娘,拿过她的手帕轻轻擦拭刀柄,接着将沾满血迹的手帕丢在地上,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平常吆五喝六的赵姨娘此刻也胆怯,不敢多言,默默跟着儿子走了。 “赖二!!” “老祖宗你说句话啊!!” 贾珍气得浑身颤抖,怒吼道: “他在我宁国府待了三十年,尽忠尽责!” 贾母看着哭嚎绝望的赖嬷嬷,心中顿生怜悯,哀声道: “环哥儿也太狠了,快快快,重金去请郎中救治,兴许还能救回两条腿,晚了就残废了。” “那贾环怎么处置?”贾珍目眦欲裂。 贾母不吭声。 未脱奴籍的下人再怎么受到重用也只是下人,而庶子再不受宠也是主子。 况且这事真传到外面去,丢脸的是整个贾家,为了一个丧尽天良的吴员外生出事端,简直要沦为勋贵的笑柄。 “好好训你儿子,莫要那么凶狠暴戾!!”贾母看了贾政一眼,便幽幽离去。 探春垂下螓首,眸底情绪复杂,她从未想过弟弟能这般有男子气概,好似一个人就能撑起一片天。 “环儿哥为民除害,有什么错。”紫鹃悄悄地说。 林黛玉也轻轻嗯了一声鼻音,小声说:“那姓吴的坏得流脓,珍大爷无理取闹。” 各人有各人心思,不到一会,荣禧堂只剩贾政和贾珍父子。 “是那逆子太鲁莽,待会给你拿一百两银子,尽量救治赖二。” 贾政丢下这句话,也步履沉重地离开了。 他再想教训也不占理啊,贾环辛辛苦苦为朝廷铲除祸害,看样子一夜没睡,这边家族还要责怪,说出去真的无地自容。 “爹……”贾蓉不知所措。 啪! 贾珍狠狠给了他一个嘴巴子,“你杵着跟个木头一样,你要是说两句,那畜生敢对你怎么样?就是你间接害了赖二。” “回去!从今往后,老子跟这个小畜生不共戴天!” …… 回到院子,贾环面色如常。 见赵姨娘进来,他打趣道: “平日一点小事嚷嚷,现在跟个鹌鹑一样不敢说话了。” “取笑我!”赵姨娘白了他一眼,难掩忧虑问: “真的没事吗?赖大赖二跋扈得很,那赖嬷嬷以前都指着娘的鼻子痛骂,这回挑断了赖二的腿……” 贾环反笑了一声: “这几个欺主的奴才哪个是干净的,谁也经不起查!” “缩起来倒也罢了,胆敢在我面前讨要说法,别怪我网罗罪证,把他们通通关进诏狱!” 赵姨娘闻言昂起下巴,又骄傲了起来。 第17章 薛氏赠香菱,晴雯吃干醋 荣国府东北角有一座幽静的院子,匾额悬着梨香院。 一个身着淡蓝色丝绸衣裙的妇人闲庭信步,她虽年过三十八,却保养得极好,端庄雍容,风韵犹存,只是眼角还是有一抹细微的鱼尾纹。 她便是薛姨妈,薛王氏,王夫人的亲妹妹。 薛蟠站在旁边欲言又止。 “什么事,说吧,又缺银子了?”薛姨妈怒瞪了儿子一眼。 薛蟠摇头,说起刚刚荣禧堂之事。 “母亲,你瞧那环哥儿,真是神仙点了窍,有胆量有魄力,气势不凡。” 薛姨妈轻点下巴:“确实大变了个样,那赵小妾享福了,可怜我没个好儿子,大把银子往外撒。” 闻言,薛蟠羞愧地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才鼓起勇气问道: “母亲大人,您觉得环哥儿和宝钗妹妹,能不能凑成一对?” 轰! 薛姨妈脸色骤变,直勾勾盯着他,愤怒道: “简直荒唐,你这孽子是吃醉酒了?整日干混账事说浑话,庶贱岂能配嫡贵?!” “母亲!”薛蟠坚持己见:“环哥儿一定会有出息的。” “锦衣卫能有多大出息?”薛姨妈越想越生气,指骂道: “我对你失望透顶,你竟然有这般可笑的想法,薛家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是尊贵的皇商,纵然日渐式微,也不是平常富贵人家能够配得上,更别提庶出!你想让家族沦为笑话,是也不是?!” “哎呀……”薛蟠重重叹息,“您是没看到,环哥儿面对绝境那种气势,那种从容不迫,那种舍我其谁的霸道,往后肯定有大作为!” 只有亲眼目睹,才能有直达心灵的震撼。 知子莫若母,薛姨妈一眼就看穿了孽子的心思,沉声道: “你是觉得他拳脚功夫厉害,往后有个照应,你能涨脸,顺便横行无忌?你要想习武找几个武师也就罢了,还想把宝钗往火坑里推!” 听到这话,薛蟠顿时不乐意了,“庶出就是火坑?母亲您也太恶毒了!” “你个烂心肠的货色懂什么!”薛姨妈罕见爆粗口,随即压低声音说: “我最了解我那妹妹的性格,她岂能容许庶子得势?只要找准机会,一定会给予重重一击,赵小妾母子不是火坑是什么?” 薛蟠不屑说:“谁击谁还不一定呢!” “烂东西,你咒谁?她是你姨!”薛姨妈警告道: “此事休要再提,平白污了宝钗的名声,名门贵族就没有嫡女下嫁庶子的,宝钗要嫁就嫁宝玉!” “呸,那大脸玩意也配得上妹妹?”薛蟠见没有商量余地,只得恨恨道: “母亲,你就瞧着,环哥儿一定有大作为,到时别后悔没钓到金龟婿!” 薛姨妈拿手指戳他的脑门: “我要是愚蠢听你这烂心肠的话,我才会后悔得一头撞死!” “打今儿起,万万不能再提此事,否则娘不打你,薛家长辈也饶不得你!” …… 贾环睡梦中被喊醒,睁眼看到晴雯那张娇嫩灵巧的脸庞。 “有人找你。”晴雯说。 “谁。” “宝钗姐姐的兄长。” “呆霸王薛蟠?什么玩意,不见。”贾环懒得搭理这种人。 转念一想,这厮找自己干嘛? 半盏茶后,他来到厅堂。 “环哥儿。”薛蟠起身满脸笑容。 贾环注视着他: “何事?” 薛蟠倒也不怯场,直叙来意: “环哥儿英勇过人,特来结识,这是一点见面礼。”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金块。 “拿回去。”贾环断然拒绝。 薛蟠有些尴尬,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请回!”贾环逐渐没有耐心。 什么钱都收,他成啥了? “我愿认环哥儿为义兄,往后听从义兄的调遣!” 薛蟠学着江湖人士抱拳,内心十分紧张。 他笃定贾环前程不可限量,现在不搭上这根线,等贾环强大起来,更看不上他了。 贾环莫名觉得好笑: “薛公子,你莫非身子抱恙?我为何要认你为义弟?” “这……”薛蟠哑口无言。 原本直接做大舅哥就省事了,可恨母亲大人太过迂腐守旧! 他呐呐道: “环哥儿,听说你身边就两个使唤丫头,要不我送你几个?” “不用。”贾环摆手,似想起什么: “你母亲房里有个丫头叫香菱?” “啊……”薛蟠吞吞吐吐。 香菱又美性子又柔,让他垂涎三尺,可惜母亲看护得紧,他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 “我就随口一提。”贾环不以为意。 薛蟠低头沉思,既然开口肯定是有心香菱这丫头。 送出去又舍不得,可是不送,很难搭上这条线。 “环兄弟喜欢,赠予你便是!”薛蟠下定决心。 “那你母亲这边?” “我去撒泼央求!”薛蟠心一横,彻底断了念想。 贾环注视他许久,沉声道: “薛蟠,义兄弟就不必了,你臭名昭着,横行霸道,我是极为厌恶,你若洗心革面,努力上进,之后再议。” “你我暂以朋友而论,你若犯浑作恶,朋友没得做。” 闻言,薛蟠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知道循序渐进的道理。 …… 傍晚时分,薛蟠再次造访,这回薛姨妈也来了,身边多了一个十六岁的女子,体态娇小,绝美娴静,眉心一点米粒大小的红胭脂,惹人怜爱。 “孽子又哭又上吊!!” 薛姨妈痛心疾首,也不知贾环给孽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这孽子偏要送出香菱,深知不惜上吊威胁,白绫都套上脖颈了。 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不想答应也得答应。 “贾环,你若敢亏待香菱,我不会放过你!”薛姨妈气得顾不得仪态,又在香菱耳边说悄悄话,受了委屈就跑回来。 薛蟠心也在滴血,但为了攀上环哥儿,不得不忍痛赠出香菱。 初来乍到,香菱眸光慌乱,捏着自己裙角如林中迷路的麋鹿。 “我会待她好。”贾环只说了这一句话。 薛姨妈还是不放心,端详贾环许久,才对着孽子怒吼: “给我回去!” 待她们走后,香菱一脸茫然,不知道往后生活会迎来什么,不知道环哥儿脾气怎么样。 “过来。”贾环说。 香菱迟疑了一会,低头跟着他走到里屋。 贾环看着我见犹怜的姑娘,突然问:“你知道自己身世吗?” 香菱猛然抬头,仿佛是说到伤心处,眼眸一下子就红了,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记不得了,别人说,我是被爹娘抛弃的。”她低声啜泣。 贾环叹了一声: “你是薛王氏从冯家手上买来的吧?其实你并非被父母抛弃,你原是金陵城甄家千金,双亲呵护有加,却被人贩子拐卖。” “你说真的?”香菱猛然攥住贾环的手臂,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抿着嘴唇颤抖道: “你骗我,你只大我一岁,你怎么会知道。” “你别骗我好不好。”香菱重复了一遍,眼神近乎哀求。 她一直为父母抛弃她而感到痛苦万分,突然听到这句话恍如梦中,她很害怕自己空欢喜一场。 贾环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语气柔和: “别问我怎么知道,但凡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我会让锦衣卫打探你爹娘的讯息,那些罪该万死的人贩子也别想逍遥法外!” “谢谢爷……”香菱情绪激动,就要跪在地上。 “快起来!”贾环将她扶起,“安心待着,我打探到消息就告诉你。” 过了十几年,甄家没落,甄父四海为家,想找到人已不是轻易之事,但他会尽力。 “爷,你太好了。”香菱破涕为笑。 贾环失笑,自己绝对不算个好人,杀戮过重极度利己,但正如吴员外夫人之案一样,既然知晓能帮则帮,也算积攒福缘。 …… “哎呀,这些粗活让厨子做就行,你看给你脏得一脸黑灰。” 酉时用膳时间,香菱端着菜肴从后院灶房出来,赵姨娘急得赶紧上去搭把手。 “下回别再上灶房了,你这细皮嫩肉,被烟熏坏了咋办,传出去说我们娘俩苛待你,那薛王氏要逮着我一顿骂。” 赵姨娘边说边打量着手里的托盘。 鲜笋鸡皮汤,豆腐鱼头,鸭肉粥,藕粉,色香俱全。 “我想感谢爷,给他做好吃的。”香菱不好意思地憨笑。 “难怪薛王氏宠着你这丫头,生得跟块美玉一样,性子又柔,还有做菜的好手艺。” 赵姨娘越看她越欢喜,刻意拔高语调: “不像某些人,成日尾巴翘到天边去,啥事都不会做,还喜欢顶嘴呢!” 里屋的晴雯捂住耳朵。 “环儿,香菱这丫头真得娘的心意。” 见贾环走出来,赵姨娘忍不住夸赞道。 “我尝尝味道。” 膳桌上,贾环夹筷子各尝了几口。 晴雯倚在门口偷偷瞧去,就见贾环看向香菱的眼神满是欣赏,对其手艺也赞不绝口,甚至还接过手帕细心给她擦汗。 “嘁!”晴雯踢了一脚墙壁,心中顿时有些不舒服。 彩云也就罢了,跟着爷那么久,怎么新进来一个丫头,爷都对她爱护有加。 “怎么跟我说话语气没有那个温柔劲,左右不过嫌弃我。” “我还会做针线活呢?这府里头加起来都没我厉害,我炫耀了么?” “我悄悄给你做一件衣裳,倒要听听你会怎么夸我!” 第18章 小人难防,雷霆报复! 翌日,南镇抚司。 贾环向官员汇报吴员外案件始末,事无巨细,包括剿灭土匪,挖出当地县衙的蛀虫。 官员颔首,提笔将功劳记录在册。 “卑职告退。” 贾环也不指望能凭此升职,总旗到百户这一步难如登天,吴老狗之案的功劳远远不够。 “等等!” 官员突然叫住他,随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信笺拍在桌上,严肃道: “有人实名举报你受贿。” 贾环心一沉,拿过信笺粗略扫一眼,落笔贾蓉! 不用说,定是贾珍那畜生指使的。 他面色如常,不疾不徐道: “此人蓄意污蔑,卑职行得正坐得端,请有司明察。” 官员沉声道: “查过了,你一心办案,未曾收受他人贿赂包庇罪犯,至于有没有敲诈私吞罪犯钱财,那只有你自己清楚!” 话虽如此,其实这是锦衣卫衙门心照不宣的默契,锦衣卫远没有外人看上去那么风光,内里艰辛无以言说。 缉捕穷凶极恶的罪獠,稍有不慎命丧黄泉;跟老奸巨猾的官员打交道,今天抓了他,明天可能又起复,随后将迎来庙堂绵里藏针的血腥报复。 大伙成天累得跟条狗一样,还得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抄获赃物截留一点,这是锦衣卫上下的共识。 只要掌握分寸,便无大碍。 “卑职清清白白,不惧诽谤。”贾环语气淡然。 官员盯了他半晌,好意提醒道: “若是在晋升的关键节点,这张举报信被你的竞争者利用,足以让你陷入颓势甚至坠落深渊,往后要堤防小人,行事更要谨慎有分寸,尽量别给他人留下话柄。” 贾环诚挚抱拳: “多谢大人教诲!” 官员满意点头: “你入职半个月,功劳册上就密密麻麻,本官不希望一个锐意进取的英才走弯路。” “回去吧。” 说完他撕碎了举报信。 “卑职告退。”贾环恭敬离开。 回到庚字号官署。 “老大!” 六个下属起身相迎,便见到贾环一脸怒意。 “老大,咱去缉捕罪犯吗?”胖头鱼小心递过案卷。 贾环摆手,沉声道: “随我走!” …… 两刻钟后,一行七人纵马来到宁荣街,贾环勒住马缰,指着那两家当铺钱庄,大喝道: “给我查封,依照大乾律,私撕封条者押入大牢!” “遵命!”六人风风火火冲进当铺,掏出令牌厉声道: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滚开,有人举报你们当铺侵吞字画,把近一年的账本拿出来!” 当铺的客人作鸟兽散。 “你们想干什么,这是宁国府的……”掌柜话说一半,就被双鞭一脚踹翻在地: “立刻上交账本!” 贾环面无表情: “秀才,你给我好好查清楚账目,谁敢阻抗,抓入诏狱。” “其余四人,随我去钱庄。” “今天就不办案了,把名单上十几家店铺统统查封!” …… 宁国府。 贾珍左手拎着蝈蝈笼,右手伸进丫鬟的肚兜里,说不出的怡然自得。 “爹,不好啦!” 贾蓉也不敲门,火急火燎地冲进去。 贾珍吓得手一缩,起身怒骂道: “孽子,整日赶着去投胎?” “爹,”贾蓉气喘吁吁,拉着父亲的手臂催促道: “贾环那厮突然查封了咱家所有的店铺,到处翻……翻账本,您快想想法子,查账肯定能查出猫腻。” “放肆!” 贾珍闻言脸色铁青,将蝈蝈笼摔在地上,咆哮道: “好大的狗胆,存心要跟老子作对!老子去神京府衙,把大逆不道的畜生给抓了,小小的总旗安敢对国公府不敬!没有圣上的旨意,他们锦衣卫千户都不敢来国公府造次!” 说着就要动身。 贾蓉拦住他,苦着脸说:“爹您忘了,咱家产业都挂在远房亲戚名下,京师哪家勋贵都是这样干的,这厮是锦衣卫总旗,有权力这么干。” 贾珍脚步停住,气得嘴唇打哆嗦: “这狗畜生肆意妄为,老子去朝廷使关系,将他扒皮抽筋!” 贾蓉急赤白脸,“爹,一天不解除封条,咱家生意损失惨重,万一这厮拿账本大做文章,这些产业都保不住了,还是快去找老祖宗说理去。” “狗畜生!”贾珍口中咒骂,匆忙赶往荣国府,宁国府上下哪样不用使钱,真断了产业,再从哪里去抠银子。 来到荣禧堂,贾珍当众大倒苦水,对着贾母和王夫人哀声叹气道: “赖管家还躺在床上养病,双腿能保住往后走路也一瘸一拐,小辈都欺负到我头上作威作福了,每次祭祖,我贾珍是站在最前面的!他心里有半点敬重吗?” “这回更跋扈,无缘无故将宁国府的店铺全给查封了,说要仔细查账目,哪家账目没有一点纰漏?他就是仗着这一丁权力,要狠狠羞辱宁国公府。” “什么?”王夫人紧攥佛珠,气得满脸阴沉,“这庶子要造反不成!” 贾母面色凝重,她见惯了大场面自然不会轻易下判断,盯着贾珍说道: “你说真话,别跟上回一样,为了那个作恶多端姓吴的起龃龉,连累贾家被外人笑话。” “都是一家子,环哥儿是脾气暴躁,但也不会无缘无故闹事。” 贾珍吞吞吐吐说不出一个字,许久后才含糊其辞: “都怪我那孽子,写了一封举报信给锦衣卫衙门。” “你……”王夫人又重新坐下,想骂的话都咽回去了。 贾母板着脸,指着贾珍教训: “既知他冲动鲁莽,何必做那种腌臜事?闹得贾家不宁!” “蓉儿也是气不过他打残了赖二!”贾珍语气愤怒。 “我一个老太太,管不了这些破事。”贾母在鸳鸯琥珀等人簇拥下,直接离开了荣禧堂。 “老祖宗……”贾珍上前一步想挽留。 贾母走得干脆,不想掺和。 “使点关系到锦衣卫衙门。”王夫人提醒一句,便也走了,一想到这庶子就心烦气躁。 贾珍急得来回踱步。 不像王家有个位高权重的王子腾,宁国府关系网多数是在武官,锦衣卫做事,军中武将躲都来不及,哪敢伸手干预。 放弃店铺?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难道要老子低头?” 念及于此,贾珍怒不可遏: “老子饿死,都不可能跟这小畜生妥协!” …… 一个时辰后。 庚字房官署。 “环哥儿,这是何意呀?” 贾珍立在案前,身边站着贾蓉。 贾环背靠太师椅,轻轻抿了一口香茗,淡淡道: “族兄心里有数。” 贾珍压制住心头憋屈,手指狠狠戳在贾蓉脑门上: “孽子,还不跟你环三叔道歉,烂心肠去举报自家族人,你比畜生都不如!” “环……环三叔,是我冲动了。”贾蓉面色难堪,低头致歉。 贾环一声不吭。 那种沉默,让贾珍备受侮辱。 他深呼吸一口气,踏前一步,赔笑道: “环哥儿,是我们不对,咱把封条撕了吧?” 贾环放下茶杯,平静道: “族兄,锦衣卫衙门流传一句至理名言,人若犯我,百倍奉还,我深以为然。” “是是是。”贾珍连忙附和。 贾环审视了他片刻,叹气道: “族兄,那些账目脏得很,有三家店铺都得查抄,晚辈秉公执法,那三家封条就撕不得了。” 贾珍脸庞抽搐了一下,强忍着屈辱,沉声道: “既然查出问题,那三家店铺封了就封了。” 贾环点头: “来人,除那三家店铺以外,其余解除封条。” “遵命!”双鞭抱拳而去。 “我要忙差事,你看?”贾环端起茶杯。 贾珍父子闻言离开了官署。 “爹,太窝囊了,太屈辱了!”刚走出锦衣卫衙门,贾蓉暴跳如雷,都放下面子低声下气了,还要损失三家店铺。 “闭嘴,老子比你更憋屈!”贾珍满脸阴郁,警告道: “暂时不要招惹他,日子还长,找准良机再泄恨。” “是。”贾蓉应下。 第19章 两大恶人,以身入局 “还是不够强大,否则就是查抄宁国府,把那狗父子抓进诏狱,而非查封店铺那般简单。” 贾环拿起卷宗,招呼胖头鱼等人,准备去京师郊外道观缉拿逃犯。 岂料。 “环小兄弟。” 一个身着银色飞鱼服的百户走进官署。 正是当初追捕圆思秃驴的熟人,严溥严百户。 “严大人。”贾环抱拳见礼。 严溥笑着问道:“环小兄弟,有没有空闲,想请你喝酒。” “那是在下的荣幸。”贾环知道是有事要谈,安排道: “胖头鱼, 瘦猴,你们去处理这桩案子。” 说完陪着严溥离开。 两人就在朱雀大街找了一家安静的酒肆。 “环兄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严溥开门见山。 “但说无妨。” 严溥颔首,先给贾环倒了一杯南天酩,不疾不徐地说道: “江湖三教九流都有锦衣卫安插的眼线,就在前天,密探上报,我天璇房卫所苦苦搜寻的两大恶人抵达京师,这俩人曾经一夜屠戮三座村庄,毫无人性。” “其中一人绰号疤面煞星,另一人唤作母夜叉,都是二十五岁,你应该能猜到,他们位列江湖龙虎榜,一个在第九十三名,一个在第九十一名。” “尽管知道他们身在京师,可全城两百万人口,想找出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京师重地更不可能封锁,九座城门,每天来往多少权贵,天南地北商贸入京,锦衣卫也不敢加大检查手段。” “恰好小兄弟也位列龙虎榜,有令牌进出烟雨楼,所以想请小兄弟打听一下这两个恶人的落脚地。” “只要能抓住这俩恶獠,便是一件大功!” 话音落下,贾环毫不迟疑: “请严大人放心,在下会尽力而为!” “多谢。”两人举杯相碰,一饮而尽。 酒足饭饱之后,贾环回到官署,他从抽屉取出鎏金色令牌。 “秀才,带我去一趟烟雨楼。” “是。” …… 城南宣德坊,一座古色古香的木质小楼,匾额上“烟雨”两个遒劲雄健的大字格外瞩目,楼前栅栏围着几株桂花树,芳香溢满整座小巷。 两个背着剑匣的剑客,一左一右侍立。 贾环递过令牌。 “请。”剑客笑脸相迎。 入内,零零散散几个人,皆是二十出头的年轻游侠,见一身飞鱼服的朝廷鹰犬走进来,顿时面露不屑,小小年纪就依附权势,没有半点江湖人的骨气。 贾环目光看向趴桌打盹的粗布老人。 “借一步说话?”他出言询问。 粗布老人站起身,身形佝偻瘦骨嶙峋,面目倒是和蔼可亲。 “请。”老人走在前方。 推开后门,来到小巷。 贾环直叙来意: “在下想打听两个人的行踪,疤面煞星和母夜叉。” “老朽不知。”老人摇头。 贾环笑了笑,“在下不过杀几个秃驴,你们烟雨楼连细节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疤面煞星和母夜叉在京师落脚,烟雨楼真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佝偻老人语气坚决: “恕不奉告。” 贾环注视着他,沉声道: “江湖儿女向来惩恶扬善,行侠仗义,您老却要包庇那两个罪恶滔天的畜生,坐视无辜百姓被屠戮?” “只要一句话,我们锦衣卫为民除害。” 佝偻老人也笑了,嘶哑着嗓音说: “公子,烟雨楼能在京师立足,就遵从六个字。” “知敬畏,守规矩。” “如果你是锦衣卫千户,以权势施压,烟雨楼不可能为了两个江湖浪人而得罪你,这就是敬畏。” “倘若有一天,江湖买凶杀人,向烟雨楼打探你的踪迹,烟雨楼同样会守口如瓶,这便是规矩!” 贾环闻言,不禁觉得好笑。 说白了,地位不够。 地位够高,规矩就很灵活。 难怪烟雨楼能在神京城安然无恙,面对大人物时有问必答,那它便有存在的价值。 “公子请回。”佝偻老人送客,末了又补充一句: “往后公子需要交换武学,或者购置秘籍,都可以来烟雨楼。” 贾环却一动不动。 他坐拥金山,看得上烟雨楼这些破烂玩意? 佝偻老人索性说得直白: “既然要为民除害,若有千户大人降临,烟雨楼会透露两人踪迹。” 贾环语调冰冷: “千户日理万机,哪有空搭理这两只蝼蚁。” “不为难你老,这样吧,我个人以龙虎榜第一百九十九名挑战两位同辈英杰。” “既分高下,也决生死,时间地点,他们来定!!” 佝偻老人眸光微骇,不可置信道: “你确定?” “大丈夫一言既出,岂有反悔的道理。”贾环表情无波无澜: “放出话去,若是无胆鼠辈,那就趁早投井自缢,别再行走江湖丢人现眼。” 佝偻老人字字顿顿道: “你会死的!” “你虽是后天六重,但龙虎榜前一百最差的那一位都是后天九重。” 近在咫尺,他能感受到年轻人丹田的内气波动,烟雨楼错估了对方的实力,远远不止第一百九十九名,然而跟前一百还是有天壤之别! 贾环不以为意: “这事总不坏规矩吧?我孤身前往,绝不带一兵一卒。” 佝偻老人好心奉劝: “你年纪轻轻何必把自己逼上悬崖?” “他们行事跋扈迟早落网,江湖仇家数不胜数,说不定哪天就暴尸荒野;而你只要安稳待在衙门,熬日子总会熬到百户,甚至是副千户,你有锦绣前程,而他们只是两条烂命!” 贾环斩钉截铁: “这一生,与罪恶不共戴天罢了!” 又能立功,又能得到奖励,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行不行。”贾环再问。 见劝说无果,佝偻老人坦然道: “烟雨楼会传话,且散播此事,至于是否应战,就看他俩怎么想。” “一旦应战,烟雨楼会安排。” 他断定,母夜叉和疤面煞星肯定应战,否则尊严脸面荡然无存,面对龙虎榜第一百九十九都做缩头乌龟的话,那将沦落为整座江湖的笑柄。 “在下告退。”贾环走得很果断。 “仕途太顺,没有自知之明。”老人叹息。 该劝的也劝了,一意孤行只能自食恶果。 第20章 决一死战,爷爱吃胭脂 申时三刻。 背着剑匣的少年来到一座小院,槛墙前随处可见杂草丛生,门前土路车辙印很少,可见这边荒凉寂静,却是躲匿的好地方。 他轻轻叩门,将一张折叠的红纸塞进门缝里,悄然离去。 俄顷。 院子里,一个劲装男子捡起红纸,他长得极为丑陋,脸庞有一条触目惊心的长疤痕,如小蛇盘踞,两边肉皮翻卷,正是龙虎榜第九十一名,疤面煞星! “夫君,是烟雨楼的讯息?” 身后的女子盯着红纸上一株桂花树的图案,她面额凸起眼眸凶戾,江湖人称母夜叉。 “哈哈哈哈哈,这只朝廷走狗简直不知死活!” 疤面煞星突然狞笑,将红纸递给夫人。 母夜叉扫了一眼,表情也变得极为错愕,甚至觉得无比荒唐,好笑道: “龙虎榜倒数第二,他在狺狺狂吠,想跟咱们决一死战,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配吗?” 疤面煞星语调森森: “锦衣卫一直在追捕咱们,现在狗急跳墙了!” “定有埋伏!”母夜叉脱口而出。 疤面煞星撕掉红纸,沉声道: “烟雨楼知道咱们的落脚地,既然来这一出,意味着烟雨楼严守规矩,没有向衙门泄露。” “信上面说,小人屠刻意放出消息闹得沸沸扬扬,倘若咱们避而不战,就成了江湖人人喊打的断脊之犬,遭受万般耻笑!” 人活一张脸,脸面尊严都被踩踏,往后怎么行走江湖。 母夜叉忧虑,“我只是担心锦衣卫布下天罗地网。” 疤面煞星想得通透,淡淡分析道: “真要是锦衣卫上层权势人物张口,咱们已经在诏狱遭受酷刑了,一个小小的总旗官而已,烟雨楼不会坏了规矩。” “声势闹大,烟雨楼更不砸自己招牌,它肯定会确保小人屠身边没有支援。” 略顿,他质问道: “夫人欲避战?” 母夜叉眸光逐渐阴冷,如择人而噬的野兽,怒声道: “宰了这条不知所谓的朝廷走狗!” 面对同辈强者避战,那是理智,最多被江湖冠以胆小硕鼠的骂名。 可面对孱弱者避战,那便没脸没皮,没有脊梁骨没有丁点自尊,学一身拳脚功夫玷污师门,连累手下都被嘲笑!! 疤面煞星吩咐道: “夫人,你也放出话去,咱们若是被锦衣卫层层围剿,那烟雨楼就是无耻鹰犬,随便来个朝廷官员就能驱使他们,往后再没脸插手江湖之事!” …… 连续两天,贾环率队抓了五个罪犯。 原本经验值【689\/1000】,如今经验值【712\/1000】,实力提升到后天境七重,至于奖励的武学,贾环已经看不上了,将口诀剑谱写下来赠予胖头鱼双鞭他们。 正走出诏狱,就看到一脸焦急的严溥严百户。 “小兄弟,坊间传来消息,你简直糊涂!”严溥冲了上来,忧心忡忡道: “让你打听下落,你怎能以身涉险,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良心愧疚,听为兄一句话,赶紧去烟雨楼平息此事,不过两个恶獠罢了,跟他们搏命何其愚蠢!” “严大人,我意已决。”贾环凝视着对方,温声道: “请相信在下。” “不行!”严溥越想越愧疚,“我去请示上层,让他们出面解决这两个恶獠,烟雨楼要想在京师立足,不敢不给大人物面子。” “严兄!”贾环加重语调: “在下当真鲁莽,能这么快从力士升职总旗?既主动提战,那便有十足把握!” 他需要功劳,更需要缉捕恶獠的奖励,一旦衙门上层出手,那他就没半点功劳,更别提参与度。 “我心里不安,听我劝……”严溥话说半截。 “严兄,待我大胜而归,等着请我吃酒!其余休要再提,话放出去了,再收回来我颜面无存!” 贾环不容置疑,抱拳告辞。 “唉!”严溥重重叹气。 回到庚字号官署,六个手下站在一排,神情凝重,看来也听到了消息。 “闭嘴,都别聒噪。”贾环直接摆手。 “老大……”秀才惴惴不安。 “散衙回家,安心睡觉,相信我就行了。” 贾环整理案卷后,气定神闲地离开。 望着老大的背影,六人面面相觑,似乎被那种磅礴自信所感染,内心担忧少了几分。 …… 荣国府。 回到自家院子。 听见脚步声,晴雯赶紧把针线布匹塞进枕头底下。 “她们呢?”贾环进里屋,只见晴雯独坐榻上,对着铜镜欣赏自己白皙细腻的脸蛋。 晴雯懒洋洋说:“彩云陪着你娘去逛街采买,香菱那丫头在园子潇湘馆跟着黛玉妹妹学诗。” 贾环点头:“就你无事做。” “你……”晴雯气得摔掉铜镜,别过脸去。 早知道不给你做衣裳,害得我手指都被针头戳破了几下,你偏还要来拿话呛我。 贾环继续说:“你也跟着香菱去潇湘馆学诗,那边热闹。” “不去,我蠢还不行么!”晴雯面带寒霜,狠狠瞪着他: “你同我说话,一口一个香菱,都是屋里丫头,在你心里我就偏低她一等。” “我哪有这个意思。”贾环真不知道她哪根筋搭错了,“给我更衣。” 晴雯纹丝不动,低着眼眉倔强地说: “你喊香菱,我笨手笨脚,只会扫地做粗活。” “现在使唤不了你了。”贾环走近前,正想问问她有啥烦心事。 “环哥儿!!” 院外传来大嗓门。 却见薛蟠气喘吁吁跑进院子,急得连头冠都戴歪了。 “何事?”贾环走出来。 薛蟠心急如焚,大声嚷嚷: “环哥儿,你鲁莽了呀,面对那两个杀人如麻的坏胚,你只有死路一条,咱赶紧反悔,别葬送大好前途,你还没娶夫人啊!” “你怎知道?”贾环有些好奇,锦衣卫通晓江湖事情理之中,一介纨绔如何得知消息。 见他还跟没事人一样,薛蟠急得跺脚: “薛府聘请了两个武师,我叮嘱过他们打听环哥儿的英勇事迹,今儿个大中午,他俩告诉我,给我急得膳食都吃不下。” 贾环颔首: “多谢关心,不过此事不可挽回,若是做了缩头乌龟,我无颜混迹锦衣卫衙门。” “唉呀!”薛蟠大失所望:“为了脸面连命都不要,我真是看错你了!” 枉费自己搭上关系,自古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被他人激两句就要搏命,盲目自傲岂能成大器? 幸亏母亲大人英明,自己还试图将宝钗许配给他,真是愚蠢透顶的想法。 “告退!”薛蟠甩袖走人。 用不了几天,这荣国府要挂白绫了,赵姨娘怕是哭成断肠,届时他也披麻祭奠。 贾环轻笑一声,转头回了里屋。 却见晴雯唇角微微下垂,眼眶通红,泪水已经在打转,颤声道: “爷,我听见了,我不要你死。” 贾环怒斥道: “什么死不死,多晦气,你听呆霸王胡扯!” 晴雯突然紧紧攥着他的手臂,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脸颊柔弱而苍白: “那薛家大少说你死路一条,我害怕,你别去好不好。” 贾环拿过手帕给她擦拭眼泪,又气又好笑,柔声安慰道: “怎么哭成那样,没有这么严重!” “我怕你死了。”晴雯面露哀求,低声抽泣。 那天在老祖宗院子里,爷那样毫不犹豫地说‘我要晴雯’,她从来没有被人这般坚定地选择过。 来了屋子里,自己使小性子,爷也不发脾气,每次散衙都会带回吃食和胭脂首饰,空闲还教自己读书识字,爷根本不是府里说得那样粗俗暴躁,爷处处温柔有礼。 一想到爷会死掉,她的心就隐隐作痛,眼泪不听使唤掉了下来。 看着眼前心地善良楚楚可怜的丫头,贾环故意叹息道: “你给我尝尝胭脂,我就上报衙门退出此案。” 晴雯破涕为笑,揉了揉眼睛,哒哒哒跑过去拿胭脂盒,手指刚触碰盒子,就蓦然扭头嗔骂道: “你放荡,也不害臊!” 她机灵聪慧,立刻猜到爷的腌臜念头,精致绝美的脸蛋儿一下子就红了,如同熟透的樱桃。 贾环注视着她嘴上的玫红色唇脂,坚称道: “你给我尝尝,我就不去犯险,你若厌我,我索性跟那些恶獠拼命算了,反正没人心疼我。” “爷不要脸。”晴雯暗啐了一声,低头捏着裙角,手指时而抽动时而紧握,心绪十分紧张,过了好一会才紧紧闭上双眸,“你答应我了,你不去犯险。” 贾环上前,近在咫尺间,望着她浓密而颤抖的睫毛,轻轻浅尝,又重重吃了一口。 “你不嫌害臊!”晴雯脸颊羞红,推开他跑出院子。 贾环心满意足。 第21章 灯火阑珊,拖走两条烂狗 “晴雯姐姐,谁招惹你了?” 晚膳时分,香菱走到廊角,见晴雯咬着嘴唇发呆。 “不用你管。”一想到坏心肠那样吃她的胭脂,毁她的清白,晴雯眼眸含嗔带怨。 “香菱,学得咋样。” 贾环大摇大摆走过来。 “爷,黛玉师父好文采,学得一些新奇词句,领略了些七言律滋味。” 香菱浅浅笑道,唇角梨涡微陷。 贾环颔首,香菱还在薛姨妈身边时,就拜林黛玉为师学习诗词,如今小有所成。 “我倒是成了碍眼的石狮子呢!”晴雯冷哼一声,大步流星走开。 “你又耍什么性子!”贾环追上了她。 “别理我。”晴雯又躲进屋子里。 贾环懒得揣摩她的心思,正要陪香菱说说话,却见一个皂衣小厮站在院外招手。 好像是周瑞家的新收的义子,门房何攀。 “环三爷!” “何事?” “外头有人找您。”何攀目光尊敬。 贾环点头。 荣国府外,背着剑匣的少年静静等候,见到贾环后轻声说: “公子,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贾环平静道: “面对两只恶犬都要绕路,往后行至虎山不如直接吊死在歪脖子树上。” 少年摇头失笑,惜字如金道: “子夜,烟雨楼。” 随后转身离去。 …… 夜深人静,贾环睁开眼,起身换上飞鱼服,蹑手蹑脚地离开。 隔壁房间的晴雯一夜难眠,为白天吃胭脂而羞涩,又担心爷要去以身涉险,心绪难宁,索性借着窗外月光织绣衣裳。 她坐在床榻,手里拿着针线,一双欺霜赛雪的玉足轻轻摇晃着,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晴雯蛾眉紧蹙,愤怒道: “爷,你骗我!” 贾环进了她的小阁间,“你怎么没睡?” “你都答应我了,退出此案。”晴雯直勾勾地瞪着他。 贾环无奈,“你别听那姓薛的夸大其词,左右不过两个狗畜生,就跟拍死两只蚁虫一样容易。” 难怪古人说温柔乡是英雄冢,看到俏晴雯那担惊受怕的样子,他心里是一阵疼惜。 “他说了,你会死的!”晴雯眼眶泛红。 贾环走到她身边,轻言慢语说: “你放心,我等下还要吃你嘴上的胭脂呢,最多一个半时辰。” “你……你回来再说。”晴雯别过脸去,声音低至不可闻。 “一言为定。”贾环无声而笑。 …… 万籁俱寂,烟雨楼外,桂花正香。 “人呢?速战速决!”贾环准时赴约。 “请。”背剑少年指着一辆马车,他从未见过赴死这般迫不及待的。 贾环登上马车,闭目养神。 “还有机会反悔。”少年又说。 一来对方毕竟是官身,烟雨楼也不想引发舆情。 二来对方除暴安良,嫉恶如仇的本意确实值得钦佩。 他不愿贾环含恨殒命。 “你有点啰嗦了。”贾环逐渐不耐烦,沉声道: “我回家还有要紧事。” 少年略带惋惜,一路缄默不言。 马车兜兜转转疾驰两刻钟,停在一座偏僻的庙宇,远处站着几十个江湖人士,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贾环走下马车,语调森森: “滚出来!” 霎时。 “哈哈哈哈哈,有种!”庙内传来刺耳的笑声,夫妻缓缓走出。 疤面煞星手持一柄重锤,一力降十会。 母夜叉则是子母鸳鸯刀,寒光凛凛,杀气十足。 “不得不说,你是我见过最有种的朝廷鹰犬,放着锦衣玉食不要,偏偏主动寻死,你想死在谁的手上,挑吧。” 疤面煞星淡定自若,先前的担忧荡然无存,别说埋伏,这小子甚至都没带一个随从。 “烟雨楼,这是二十两银子,待会给他打造一口棺材,剩下的算安葬费。” 母夜叉取出一块银锭丢给背剑少年,随后笑吟吟地说道: “锦衣卫?一群酒囊饭袋!奴家奉劝你还是别挑夫君,他一锤子砸下来,你怕是惨不忍睹,死在奴家手上好歹保留全尸。” 贾环面无表情,一步步向前,丹田内气循着经脉游走一圈,充盈窍穴。 五步之距。 “后天七重,可这点实力够看吗?” 察觉到朝廷鹰犬的内气波动,疤面煞星反倒肆意狞笑。 确实,如果是遇见普通的后天境巅峰,这朝廷走狗未必没有一战之力,能上龙虎榜都非泛泛之辈。 但是。 老子是龙虎榜第九十一名! 你跟老子比习武天赋? 疤面煞星内气涌入手腕,挥起重锤气势如山呼海啸,一旦被砸中就要扁成肉泥。 贾环面色无波无澜,左腿微屈,右掌轻划了个圆圈,平推而出。 这一推轻描淡写,毫无半点威势可言。 然而。 在触碰重锤的刹时,亢龙有悔连加十三道后劲,一道强过一道,重重叠叠! 无坚不摧,无强不破! 这才是降龙十八掌的绝对霸道! 疤面煞星面露惊怖之色,手臂猛地颤抖不止,重锤轰然坠落,整个人气息闭塞,连呼吸都极为艰难,更遑论调动内气。 轰! 重叠掌劲悉数落下,疤面煞星倒飞而出,在半空中骨骼断裂,鲜血飞溅。 连遗言都没机会说。 “夫君!”母夜叉如遭雷击,还没等她使出鸳鸯刀法。 咻! 贾环踏步向前,十指倏挥,指劲源源而出,每指都是凛厉的杀招,威力恐怖。 母夜叉双刀横在胸前,瞳孔里透着前所未有的恐惧。 指劲穿透鸳鸯刀,落在身躯十个窍穴,母夜叉浑身炽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衣裙到处流淌鲜血,只片刻奄奄一息瘫软在地。 贾环风轻云淡,平静道: “自缚双手来诏狱请罪,不比现在好得多?” “还有烟雨楼,透露恶獠踪迹,我尚且欠你们一个人情,非要我亲自动手,浪费时间。” 说完看向背剑少年,“帮我将这两条烂狗拖进马车里。” 少年目光呆滞,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旁观的江湖人士更甚,各个头晕目眩,眼神深处是难以遏制的震撼。 只出两招,快到极致! 他甚至轻松到好像半夜出门瞎晃悠一圈,轻轻拍了两下,两个江湖颇有名气的年轻武夫命丧黄泉。 疤面煞星和母夜叉岂会不强? 这对夫妇作恶多端,能活到现在就凭一身武艺,龙虎榜前一百没有一点水分,实至名归。 正因为他们很强,再看如今凄惨的死状,那这位朝廷走狗隐藏得有多深? 大隐隐于朝! 真正的天赋武学者,他不在江湖,而在庙堂! “之前不是挺能说吗?”贾环望向背着剑匣的少年。 少年勉强缓过神来,表情尴尬,独自将两具尸体搬进马车。 “去诏狱。”贾环嫌尸体晦气,坐在车厢前头。 这两招耗费了他全部力气,浑身疲惫不堪。 …… 将尸体丢进诏狱,贾环骑马归家。 脑海里的面板多出了疤面煞星和母夜叉的画像。 【罪孽值——六品下,六品下】 六品罪孽! 这俩恶獠做过最惨无人道的一件事,就是一夜屠戮三座村庄,罪恶滔天! 【参与度——90%】 【奖励——化骨绵掌,熟练度——登峰造极】 【经验值——129\/】 瞬间,玄之又玄的力量灌注丹田,继而打通六条奇经,内气流淌五脏六腑,浑身每一块骨头都咔嚓作响,丹田更是扩张了一倍有余。 先天境一重! “爽!” 贾环纵马疾驰,黑发乱舞。 既能除暴安良行善积德,又能强大己身,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爽? “终于给老子逮到一波大的,老子与罪恶不共戴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看到一万经验值,贾环兴奋过后头皮发麻。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晋升百户,唯有百户才能接触更大的案子,缉捕七品罪孽值之上的恶獠,才能尽快填满上万经验值。 老子要进步! …… 暖阁里,晴雯坐立难安,看着约定的时辰就要过去,她一颗心坠入谷底,双眸又泛红,眼里噙着热泪。 爷死了么? 爷那么年轻,那么温柔善良,老天不开眼! 想到这里,晴雯心口绞痛,把脑袋埋进枕头低声哭泣。 突然。 她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晴雯腾得一下跳起来,连忙拿手帕抹去泪痕。 贾环入内,朝她露出笑脸,压低声音说: “某人说好的给我吃胭脂。” 晴雯转悲为怒,羞红了脸颊,嗔骂道: “下流胚子,你不要脸。” 接着顺手拿起妆台的胭脂盒,“你快吃,吃死你!” 贾环不依,步步逼近,一把揽住她纤细腰肢。 “好环爷,你快放手,别闹了!”晴雯大力挣脱,声线微微颤抖。 幽香在鼻翼两侧萦绕,贾环岂能轻易罢休,“你再说等会吵醒她们睡觉,反正是你自个许下诺言。” “彩云香菱,爷要洗澡,你们快去准备热水。” 晴雯心跳都快跳到嗓子眼,只得朝着前屋大喊一声,接着躲回被窝里。 “爷,明儿再吃胭脂,我……我有点害怕。”她声若蚊呐,羞得难以启齿。 贾环倒也不强求,见香菱彩云都醒来了,便回屋里更换居家服。 第22章 声名大噪,七十九名 日上三竿。 “爷,快醒醒。”彩云凑过小脸蛋。 “别吵。”贾环翻了个身。 彩云跺脚道: “府里来了好多客人,爷继续贪睡就失礼了!” 贾环闻言,只得起床洗漱。 向南会客厅里,仆役端茶倒水,来客不止南镇抚司几位官员和严溥严百户,还有神京府衙的官吏。 仪门外,贾政左右徘徊,叫住小厮问道: “谁又惹祸了?怎的同时惊动锦衣卫和神京府衙?” 小厮恭敬答复: “回老爷话,是环三爷立大功了!” “这……”贾政五味杂陈。 尽管他作为朝堂清流,看不起肮脏阴险的锦衣卫,可不得不承认,他这庶子本事不小,在衙门混得风生水起,竟然能让诸多官员不急不躁等他半个时辰? “父亲。” 身后传来声音。 “嗯。”贾政转身盯着庶子,教诲道: “虽说你日渐稳重,也有官员上门拜访,能独当一面,若能把心思用在学业上,为父才会替你骄傲,在锦衣卫任职,无论做出多大成就,为父都不屑一顾。” 贾环颔首后走进会客厅。 腐儒说话,无需反驳,纯当耳旁风就行了。 “环兄弟!”严溥神情激亢,眼中的钦佩之色都快溢出来了,兴奋道: “一人宰杀两个龙虎榜前一百的恶獠,是为兄井底蛙不识身边骄阳,哪能想到环小兄弟如此惊艳绝伦!” “严兄过誉了。”贾环自谦。 神京府衙官员上前,大笑着说: “贾总旗,这对夫妇作恶多端,大乾十个州郡都有他们的悬赏通告,此番为社稷除掉两个祸害,府尹大人闻之甚喜,特命我等前来申谢。” 贾环抱拳见礼: “铲奸除恶,职责所在!” 神京府衙官员满意点头,“那就不叨扰贾总旗了。” 他们走后,南镇抚司官员重重喝道: “贾环,做得好!” “不止是铲除恶獠,更维护了锦衣卫威严,给江湖武林强有力的震慑。” “无论多么跋扈狂妄,逢遇锦衣卫都好好趴着,胆敢在京师狺狺狂吠,必将雷霆镇杀!” “经有司决议,特赏银百两,提升职权,总旗位统率二十六位力士,以表彰你在此案的功绩!” 话音落下,文职小吏呈上盒子,掀开红布,十锭官银整齐排好。 岂料。 贾环谢绝道: “启禀大人,卑职资历尚浅,暂时统御六名弟兄就足够。” 多了二十个手下,权力大增,职位却还是总旗,不如积攒功劳,一步直接擢升百户。 现在接受了,下回南司又以不宜提拔过快的理由给他压制。 官员看透了他的想法,有野心有能力不是坏事。 野心勃勃,锐意进取,英勇无畏,就该吃锦衣卫这碗饭,衙门更需要这种人杰! “随你的心思。”官员颔首,又勉励了几句,告辞离开。 “下午,勾栏吃酒,我等你。”严溥亲切地拍了拍贾环肩膀,陪南司官员回衙。 “环哥儿?” 待所有人都走了,过廊里等候多时的薛蟠急忙跑了进来。 “今儿个一大早,我就听家里武师说了,锦衣卫小人屠只出了两招,闲庭信步,轻描淡写间,两个名震江湖的年轻武夫命丧黄泉!” “在你面前,他们好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稚童,全无半点反抗之力。” “你来得干脆,走得洒脱,那潇洒的英姿……” 薛蟠满脸通红,激动得手舞足蹈,可惜未能亲眼目睹,只能脑海里想象。 贾环面无表情,冷声警告道: “往后外面的事,不要在府里瞎嚷嚷!” 就这厮嚷那几句话,把晴雯吓得彻夜难眠,都哭了几回。 “是是是。”薛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眼神里充斥着崇拜,恨不得抱紧大腿在江湖也能威风凛凛。 “你自个乐着。”贾环走人,没兴趣再搭理他。 薛蟠来回踱步,咒骂道: “迂腐偏见的母亲大人,你根本不知道环哥儿的能耐!” “不行……我还有一个堂妹薛宝琴,知书达礼,绝美纯真,美貌不亚于宝钗,得想个法子,反正也是妹夫。” 朋友关系不可靠,但是作为撮合婚姻的大舅哥,这关系就牢固了。 往后行走江湖,踏四方步,腰悬利剑—— 我,薛蟠,小人屠的大舅子,武林各门派都要奉为座上宾! 念及于此,薛蟠下定决心。 反正宝钗宝琴总得嫁一个,大舅哥做定了! …… 庚字号官署。 “老大威武!” “老大霸气!” 胖头鱼双鞭等人站得笔直,神色骄傲无比,跟着这样的上司甭提多有面子,衙门许多同僚都想请他们喝酒攀关系。 “别拍马屁了。”贾环回到座位,案桌上摆满了各种拜帖。 秀才笑吟吟道: “老大,黎明破晓时分,烟雨楼就有消息,您猜您在龙虎榜上什么名次?” “不在意。”贾环淡淡道: “疤面煞星这种蝼蚁般的货色都能排第九十一名,我对这劳什子榜没有丁点期待。” “疤面煞星实打实一路杀上来的,江湖流传他们的战绩,只是瞎了狗眼碰到老大!”秀才由衷称赞,随后也不卖关子: “小人屠,第七十九名!” 贾环不以为意,倒是有些好奇道: “秀才,你消息灵通,锦衣卫衙门有多少俊杰位居龙虎榜?” 秀才掰着指头数了数,“十七八个,多是二十四到二十八岁,老大是最最年轻的。” “出挑的那几位?”贾环又问。 秀才如数家珍: “绰号冷血追命,京师天权房卫所的百户官,位列第十二名。” “还有无情铁手,在金陵任职,也是百户官,位列第十八名。” 略顿,他压低声音: “有一位绰号花痴,男生女相,嗜花如命,龙虎榜高居第三名!在江南担任百户,其背景深厚,在江湖地位颇高,据说是移花宫传人。” “前二十就这三位了。” “嗯。”贾环点头。 他倒没有心思去一争高低,只是大伙都是百户,自己也要更努力啊。 从抽屉里取出案卷,大声吩咐: “出门办案!” 多抓几个填充经验值,苍蝇再小也是肉。 第23章 凤嫂关心,平儿担忧 一个下午缉捕三个罪犯,又陪严溥勾栏喝酒,临近傍晚,贾环回到府里。 “环哥儿,少奶奶喊你去一趟。” 俏平儿在屋里陪着赵姨娘聊天打趣,见贾环散衙了,便起身招呼。 “好。”贾环应了一声。 还没进院子,就听到王熙凤那拖长语调: “往常巴巴跑我这问安,嫂子前嫂子后,如今呀人影都不见!” 美艳绝伦的少妇走了出来,满头珠翠,身段丰韵有致,一双丹凤眼斜睨着。 贾环轻笑道:“公务繁忙,嫂子莫要见怪。” “知你有上进,我这心里头也舒坦。”王熙凤倒也不藏着掖着,直说正事: “环兄弟,东府找我,说你查封的那三家铺子转让给我,三千两银子成交,我打听过了,那三家铺子一年进项都五千两,给嫂子一句话,把封条给撕了。” 闻听此言,贾环顿时就生气了,训斥道: “嫂子你脂油迷了窍,什么臭的烂的都往里拉,也不嫌脏了手!” 王熙凤一脸诧异,旋即委屈涌上心头,泼辣性子上来,柳眉倒竖: “你个没良心的环兄弟,以往府里头骂你笑你,都是我紧着护着,现在我说两句,你就火气直冲,没给个好脸色。” 被她那样瞪着,贾环难掩怒意,沉声道: “这三家铺子,账目漏洞百出,连续逃了五年商税,恶意侵吞他人财物、低价强买高价强卖,你要它们作甚?脏了你的手!” “左右不过我一句话的事,你强行要铺子,我不拂你面子,现在就可以撕封条,只是往后嫂子在我心里的地位就大不如前了!” “呦呦呦,你那样吼什么!”王熙凤尖利的嗓音也低了下来,抿着唇瓣大声辩解: “我哪知道这里面的腌臜,不要就不要了。” 贾环却是不信: “东府爷俩那对怵头鳖能做啥好事,嫂子向来精明,猜也猜得着那三间铺子脏得很。” 平儿站在旁边,也是一脸奇怪。 虽说少奶奶爱财,但环哥儿送她珍贵翡翠死活不收,差点摔了才答应保管,按理说少奶奶不该张嘴要那三间铺子,平白惹环哥儿生气。 王熙凤脸颊含怒: “东府奴婢给我告密,说那爷俩成天骂你,在道姑怂恿下都扎起纸人诅咒你,我想着偷偷找你拿三间铺子再还给东府,平息他爷俩的怨气,左右都是贾家人,珍大爷身为族兄,何苦下作跟晚辈死磕!” 说着又嗔骂道: “你莫以为我贪财索要铺子,头一回对着我吼,我一番好心也给你吼得有怨。” 贾环心生暖意,温声道: “多谢嫂子关心。” “至于东府那爷俩,随他们折腾,扎纸人诅咒有用的话,这爷俩早就烂在坟里了,安分一些别招惹我,否则别怪我豁出去不念亲情!” 王熙凤却是怒气不减,风情万种的脸蛋上笼罩寒霜,冷叱道: “环兄弟,你刚还明里暗里戳我呢,觉着我不分好歹敛财,是也不是?” 贾环解释,“我只是担心嫂子沾染晦气。” “别说了,你回去罢!”王熙凤甩袖驱人,“你现在有出息,用不着妇道人家关心,我真是多嘴多事!” 平儿低头不言,这副神态不像真生气,好似被环哥儿误会,少奶奶心里好委屈…… 贾环急忙说道: “嫂子,我正想找你帮忙呢,前阵子剿灭山贼抄了一大笔金银珠宝,储藏在官署也不是事,我想请你拿出去置办产业,每年进项分你一半。” 王熙凤冷哼,“别找我,我可没那么大能耐,你聘请一个账房便是。” 贾环向前一步,发自肺腑地说: “外人哪有嫂子靠得住,嫂子若是男儿身,以嫂子管理事务的能耐,户部侍郎位置都嫌不够,高低得是户部衙门掌舵者。” “呸呸!” 王熙凤暗啐两声,脸颊终于露出笑意,指骂道: “我要撕烂你的嘴,你净会胡说八道,让外人笑话去!” 这话却是说进她的心坎,若是男儿身,早就去朝堂谋个职位大展拳脚,何苦混迹后宅成天为点鸡毛蒜皮之事而计较。 所以她越来越欣赏环兄弟,大丈夫就应该有进取心,闯荡一番功绩! “你既信任我,只管拿来就是。”王熙凤应承下来。 “多谢嫂子。”贾环点头。 “你自个小心点东府那爷俩!”王熙凤不忘叮嘱。 “知道。”贾环告退。 望着他的背影,平儿欲言又止,还是小心翼翼说: “少奶奶,您替环哥儿置办产业,这不合适吧?” “有啥不合适?”王熙凤白了她一眼,“你还担心我私吞环兄弟钱财?我王熙凤要混成这个下贱样子,早就上吊自缢了!” “不是……”平儿摇头,低低道: “环哥儿已经是大爷们了,不必凡事都找少奶奶帮忙,外人容易嚼舌根,况且置办产业是大事……” “混账,你这死蹄子胡想些什么!”王熙凤拽起她的手腕往屋里,拿手指戳着她脑门痛骂道: “自打我嫁进荣国府,环兄弟隔三差五找我拿银子使,受了委屈也找我护着,如今有出息了,凡事多想着我一些,谁敢说三道四,我当众给她们嘴巴子!” 平儿噘着嘴,“环哥儿看少奶奶的眼神跟之前不一样!” “我都有仔细观察,以前是小辈对长辈的害怕和敬重,这会儿净往……净往少奶奶脸蛋瞅,偶尔还看身段,眼神多了几分欣赏。” 王熙凤脸色略变,反驳道: “环兄弟是欣赏我管理全府的能耐。” “明明是男子对女子的欣赏。”平儿小声嘀咕。 “放肆!”王熙凤嗓音却是低了下来,“你是我的陪嫁丫头,跟我说笑也就罢了,敢跟任何人胡扯,我剪了你的烂舌头。” “婢子知晓轻重。”平儿点头,这只是闺房私话。 以少奶奶的精明敏锐,肯定察觉到了环哥儿的目光,谁能逃过她的法眼呢? 王熙凤揪着她的耳朵警告道: “好生听着,环兄弟对我只有敬重!” “是……”平儿吃痛躲开,心里难免还有担忧。 又是赠送贵重翡翠,还让少奶奶打理产业,也许是自己误会了,这只是环哥儿知恩图报呢。 第24章 黛玉震惊,亲自造访 屋子里,香菱伏在案前手托香腮,晴雯坐在榻上翘着腿对镜画眉,一见贾环进来了,放下铜镜就想溜走。 “躲着我作甚?”贾环喝住。 晴雯扭过身去,小声嗔骂:“无缘无故,谁躲你了?” 香菱放下狼毫笔,眨着眼睛好奇问:“快说,你们有什么秘密?” 晴雯急了,大力跺脚,双眼还怒瞪贾环。 不准把吃胭脂的丑事说出来,可得臊死我。 贾环笑而不语,踱步到书桌前,见宣纸上娟秀优雅的簪花小楷字。 香菱一边解释,满是羡慕道: “爷,这是黛玉师父作的《葬花吟》,她太有才了,我这辈子都写不出来。” 贾环看完后由衷称赞:“黛玉姑娘确实才气无双。” 爹是科举探花,老师都是进士,林黛玉之才冠绝贾府。 “爷也懂诗?”香菱惊讶。 “略知。”贾环点头。 “嘁!”晴雯哼了一声鼻音,怪声怪气道: “爷,在屋里头对我们吹嘘,倒也就罢了,可别在外头乱说话,旁人真让你作诗,你尴尬下不来台!” 香菱掩嘴轻笑。 贾环看着她,问道: “我若真作出来了,你立刻履行诺言?” “不怕你,那你献丑罢!”晴雯昂着下巴,娇媚的脸蛋满是笑意。 “爷,晴雯,别闹了。”香菱解围,她也听说过爷不喜学业,更对诗词毫无兴趣,常常惹得政老爷大发雷霆。 贾环却是不依,加重语调道: “说好的,这回再敢反悔,我真生气了。” “你快作诗。”晴雯主动催促,她乐得看爷出糗,反正又没外人。 贾环拿过狼毫笔,饱蘸浓墨,在宣纸上一气呵成。 一开始香菱两眉弯弯眼眸含笑,可笑意渐渐消失,转而是错愕,最后是浓浓的惊讶。 她呆呆地看着。 晴雯见状,捏着手帕哒哒跑过来,她认不得多少字,但偏偏这首诗用词朴素,她一字不差地念着: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香菱香菱,作得很一般哦。” 谁料香菱直勾勾盯着贾环,嗓音都有些沙哑: “爷,我……我要找黛玉师父评判一下。” 她也是初学者,这首词说不上哪里好,可越想越觉得好! “切记低调!不要说是我作的。”贾环提醒了一句。 刚说完,香菱撒腿就跑了。 留下晴雯不知所措,小声嘀咕道: “反正我不信你能作诗,我也去潇湘馆!” 贾环强行拉住她,故作发怒道: “答应了给我好好尝一口你嘴上的新鲜唇脂,这回你跑不了,再反悔真伤透我的心。” “你等着,我先去黛玉姑娘那里……”晴雯低下眉眼,迈着碎步走了。 “这日子真舒坦。”贾环感慨一声。 换上飞鱼服,动身回衙门官署取那些金银珠宝、古玩字画,都是抄家吴老狗庄园和山寨所得。 ………… 大观园,一带粉垣数楹修舍,千百翠竹遮映,清泉绕墙根,曲径通幽处,颇有江南情调,正是林黛玉的住所潇湘馆。 “师父。”香菱跑得很急,还没进大门就叫唤道: “师父,我得了一首好词。” 晴雯也尾随其后,她曾经服侍老太太的时候就经常跟黛玉姑娘玩闹,关系也算亲近,只是自打伺候爷之后,由于离得太远,鲜少再来潇湘馆串门。 “拿给我瞧瞧,雪雁,快倒茶。” 林黛玉在别院相迎。 香菱迫不及待,走到跟前就递上宣纸。 “字迹……字迹……”林黛玉抿嘴轻笑,不好意思直说。 这一手烂字! 能作什么好词! 然而。 当她看到第一句的时候,一双秋水双眸定住,雪白脸蛋上的笑容凝固。 香菱瞅着师父。 晴雯也盯着黛玉姑娘。 遭了,爷真会? “师父,如你几分?”香菱问。 林黛玉闭上眼睛,回味了许久,指骂道: “出了这园子,把人的牙还笑倒了,还如我几分?我绞尽脑汁肯定是作不出来,闺房拙作哪能和诗词大家相比。” 晴雯双眼圆瞪。 “什么?”香菱情绪翻涌,难以置信道: “师父,你教我的呀,诗词要用典,词句要新奇要有格调。” “嘘!”林黛玉闹了个大红脸,抬指在唇边示意她噤声,恼道: “没长进,你学到哪里去了,‘何事秋风悲画扇’正是借用了典故,班婕妤团扇因秋风萧瑟而弃绝,况且谁说了用词简朴不是好诗,青莲居士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照样名传千古,眼前这首词传出去,也能在士林掀起浪潮。” “怎么可能。”香菱越听越震惊,“爷他……” “咳咳!” 晴雯咳嗽了几声。 死丫头,说了要低调! “爷?” “环哥儿?” 这回换林黛玉呆若木鸡。 过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呢喃道: “对了,是他的字迹!去年政舅舅考校学问,我看过环哥儿的文章,就是他的字迹,环哥儿哪里抄来的?” 别人质疑贾环,让晴雯很不开心,噘嘴道: “黛玉姑娘,这话就不对了,爷自己作的。” 林黛玉摇头失笑,“环哥儿是个粗人,做不出这般细腻的好词,况且他也没有这么深厚的功底。” “甭小瞧人,爷就是文武双全!”晴雯坚称。 香菱略带迟疑,低声道: “师父,爷作词时一气呵成,满脸自信,也许爷深藏不露呢,爷那么有本事,或许在诗词方面很有天赋!” “我不信!”林黛玉弯着黛眉,感慨道: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这两句能让多少闺房女子伤心断肠,环哥儿成天跟凶神恶煞的坏蛋做抗争,他哪有这么细腻哀愁的心思。” “不行,我且试试他,带我去找环哥儿。” 香菱听罢有些着急,反复叮嘱: “师父,你切记要保密,无论是也不是,再不能跟任何人提起。” “放心,我又不嘴碎!”林黛玉白了她一眼。 三人带上雪雁紫鹃离开了潇湘馆,沿途遇到贾宝玉也不打招呼,直奔贾环院子而去。 第25章 保守秘密,诗为朋友 再从官署回来,已经是戌时三刻,府里悬着灯笼,天上星星点点,贾环悄悄将两个黑色包袱交给俏平儿,折返回自己院子。 刚走进院子,就看到晴雯香菱围着一道曼妙的身影,皮肤白得发光,脸蛋娇嫩而柔弱,略有病态,却是林黛玉。 “黛玉姑娘。” 贾环礼貌打招呼,随即瞪了香菱和晴雯一眼。 香菱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低下螓首。 “这么晚了,黛玉姑娘有何急事?”贾环询问来意。 林黛玉倒也不生怯,大大方方地说: “环哥儿,我想向你讨教诗词。” 她虽怀疑贾环是哪里剽窃所得,但为了顾及环哥儿的面子,话不能点透。 贾环笑了笑: “我一个不学无术的粗人,哪有能力指点黛玉姑娘。” 林黛玉侧眸看了看身边,人多嘴杂容易让贾环难堪,她独自走到昏暗的廊道,抬手道: “环哥儿,你过来,我说两句话。” 贾环跟了过去。 倒也不算孤男寡女,雪雁紫鹃能看到双方在交谈,只是听不见说了些啥。 灯火倒映出一高一低的影子。 林黛玉执意说道: “环哥儿,今夜有月有星辰,你来诌一首,我烂在肚子里,保准没人笑话你。” 她的嗓音很低很柔很清脆,一双眼眸盈盈如秋水,肌肤雪白如瓷,在夜里格外瞩目。 见贾环沉默,林黛玉委婉地说: “环哥儿,我不是让你出丑,我只是想看看你的真才实学。” 作一首诗,基本就能判断环哥儿的诗词水平。 话说到这个份上,贾环不得已,背着手闲庭信步。 林黛玉屏气凝神。 只见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林黛玉心神一震,轻轻张着樱桃小嘴,有些不敢相信。 意境十足,她瞬间都想象出男子站在花下,深深凝望着心爱之人闺房的画面。 诗词造诣很深! 就这一句,她隐隐倾向于那首词是出自环哥儿之手,但是还缺乏浓烈的情感。 林黛玉满怀期待,紧紧盯着贾环。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尾音之后,林黛玉攥着手帕,满脸震撼,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这一句美到极致,道尽了遗憾和求而不得的悲伤,愁绪一下子就涌上心头。 看着林黛玉呆滞恍惚的样子,贾环嘴角上扬,可一见她双眼噙着泪水,晶莹的泪珠挂在睫毛上。 “黛玉姑娘?”贾环担忧。 不至于吧,多愁善感到这种程度。 林黛玉低下螓首,拿手帕擦拭眼泪,沉默许久,朝贾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心服口服道: “化用了李商隐那句‘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与他的晦涩含蓄不同,环哥儿更热烈奔放。” “环哥儿才华横溢,我自愧不如!” 贾环自己都没脸接这句话,认真诚恳地说道: “姑娘不仅擅诗词,更精通策问经义,我哪能和姑娘相提并论。” “环哥儿,你在笑我!”林黛玉脸颊微红,低声道: “是你藏锋守拙,把府里所有人都骗过去了,我那点小才同你比较,便是萤火对皓月,我以前还觉得你是心善却鲁莽的粗人,对不起,是我太肤浅了。” “环哥儿不嫌弃的话,我想收藏环哥儿的手稿,以便观摩学习。” 她仿佛第一次认识贾环一样。 原来那些愚笨粗俗都是伪装出来的! 可笑姊妹们在大观园闲聊的时候,说起环哥儿都是荒废学业,诗词一窍不通,原来是她们有眼无珠! “收藏手稿就没必要了,往后一有闲情,向姑娘请教。” 贾环说完补充了一句: “还请保密。” “嗯呢!”林黛玉连连点头,走近了几步,高傲如她脸上都涌现钦佩之色: “我知道环哥儿淡泊名利,不愿被声望所累,一心只想做好差事,铲除危害百姓的恶獠,还天下朗朗晴空。” 贾环面色如常,被那样夸赞,难免会有些尴尬。 林黛玉看着他,略带请求道:“环哥儿,往后我时不时来你院子走动,讨教诗词,你不要嫌弃才好呢。” 她太欣赏环哥儿诗词里浓烈的情绪表达,隐隐有想视为诗词知己的心思。 “无妨。”贾环点头。 见他答应,林黛玉顿感欢喜,脸颊笑意久而不散,微微福礼后告辞。 不过刚走两步,她又回头俏皮道: “环哥儿,往后你嫌我啰嗦,我就到处宣扬,让大家烦死你!” 贾环也笑了,黛玉姑娘确实挺有趣的。 从走廊出来,香菱和雪雁赶紧追上去,急忙问道: “怎样了?” 林黛玉抿着唇瓣,含糊其辞道: “环哥儿肚子里有墨水,才学不错。” 她答应了保密,绝对不能说出环哥儿惊世骇俗的诗词造诣。 “师父说不错,那爷肯定厉害。”香菱梨涡微陷,笑得开心。 “那我回潇湘馆了。”林黛玉嗯了一声,慢步离去。 雪雁紫鹃接过彩云递来的灯笼,陪着姑娘回家。 贾环不知何时走到晴雯身边,拿手戳了戳她的腰肢。 “呸,爷是下流胚子不害臊!”晴雯声若蚊呐,耳根子都红了,这回却没偷偷溜走,羞涩道: “说好的我也不耍赖,但只准吃唇脂,不然我害怕……” “亥时三刻,我悄悄来你暖阁。”贾环低声说了一句。 …… “林妹妹,有丫头说,你去找贾环那厮了!” 回大观园路上,贾宝玉堵在半路,非常气恼,鼓着个眼睛。 “关你什么事,我去找香菱妹妹顽!”林黛玉绕路而行,懒得搭理他。 贾宝玉面带愤怒,嚷嚷道: “不许,我跟贾环这厮已经决裂,你不许认他身边的使唤丫头为徒弟了,更不许去他院子,妹妹神仙般的女子,跟粗人莽夫说什么话,平白污了你的清气!” 林黛玉冷眼相视,她差点都想说如果环哥儿是粗俗莽夫,你就是臭水沟里的臭鱼,比不了环哥儿一点。 她没了耐心,想立刻回家里将诗词写下来,冷叱道: “你想使唤谁呢?我以后偏要同环哥儿说话,你离我远些!” 说完带着雪雁紫鹃走远。 “哎呀!气死我了!”贾宝玉重重跺脚,仰天大呼。 林妹妹都冷落了我,还替贾环那厮说话!! 第26章 白捡案子,百重渡口! 翌日上午,暴雨滂沱。 贾环一进庚字号官署,就看到钱总旗挺着大肚子坐着喝茶。 “贾总旗,恭贺你荣升龙虎榜第七十九名,此乃天枢房卫所的骄傲。” 钱总旗站起身,笑呵呵拱手。 “一点虚名,不值一提。”贾环抱拳回礼,随后注意到桌上的案卷,纸夹子盖着钱总旗的戳印。 “这是?”他问。 钱总旗说: “就为这事来找你,有一桩案子需要处理,我又脱不开身,所以想让你来接手。” “具体什么案子。”贾环没有急着答应。 钱总旗神色严肃,沉声道: “前夜传来消息,咱天枢房卫所有一位姓刘的力士暴毙于冀州信昌府。” 什么? 胖头鱼双鞭等人停下手中活计,各个面带愤怒。 依照大乾律法,暗杀锦衣卫罪同谋逆,要诛族! 哪个狗胆包天? “有线索么?”贾环问。 钱总旗摇头,“一无所知。” 贾环皱眉沉思。 这案子也许大,也许很小。 有可能是江湖仇家报复,那便是蝇头小案。 万一刘力士知道些什么被灭口,可能牵扯出大案。 贾环给空茶杯再倒满茶水,笑了笑: “钱总旗怎么不亲自动身?冀州信昌府快马加鞭也就两天路程。” 钱总旗倒也没有隐瞒,低声道: “听说王大人的调令又快了,保不齐哪天,王大人就去金陵赴任。” “难怪。”贾环颔首。 谁知道王百户啥时候调任,这紧要关头,谁离开京师谁倒霉,自古权力不会空缺,假如钱总旗苦巴巴去信昌府破案,调任文书突然到了,就便宜竞争对手赵总旗。 “若是贾总旗为难,那就作罢。”钱总旗一脸无谓。 你还挑三拣四,若非局势紧张走不开身,谁乐意给你送案子。 “我接了!”贾环拿过卷宗。 “无论有没有查出凶手,返京时带回刘力士的骨灰。”钱总旗叮嘱了一句便离开了。 “老大,没有线索,无从查起啊。” 秀才走过来看了一眼案卷,只言片语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贾环也感棘手,轻声道: “咱们最多待十天,寻查未果,返回京师。” “咱们先回家一趟,午时启程。” “遵命!”六人异口同声。 到府跟赵姨娘说了一声之后,在晴雯恋恋不舍的眸光里,贾环回到衙门准备动身。 “贾总旗!” 临行之前,独眼阴鸷的赵总旗突然造访。 “那笑面虎给了你案子?正好你去信昌府要途经百重渡口,我手里头有桩案子,你顺手处理吧。” 赵总旗向来沉默寡言,说话声音嘶哑。 贾环面带笑意:“那就多谢了。” 赵总旗递过卷宗,不疾不徐道: “百重渡口,两家帮派火并,殃及了许多无辜百姓,你过去调停,尽量只诛首恶,当然一切便宜行事。” 贾环颔首。 官场上便宜行事,简而言之,就是已有授权不必请示,自己应对。 说粗暴点,就是为所欲为! “返京后,某请你喝酒!”赵总旗刻意加重语调。 贾环当然听出了弦外之音。 帮派火拼,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案子,没有功劳可言。 但油水丰厚! 白捡案子,总不能独享。 他抱拳道: “事先说好,在下酒量小,只能喝七杯,多多见谅。” 赵总旗眼皮跳了一下,都七三开了,这特么酒量小? “好说。”他没有反驳。 在仕途的关键时刻,拉拢贾环非常重要,毕竟是天枢房卫所第三位总旗,虽然没有竞争力,但也有话语权。 总旗到百户虽一步之遥,可这一步终其一生都很难跨过,既有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走了。”赵总旗离开。 贾环翻阅案卷。 百重渡是大乾运河南下第三个渡口,大乾运河乃是百万漕工衣食所系,人一多就会形成势力,漕帮内部帮派林立,虎头帮和蛤蟆门就是不起眼的两个帮派,如今为了争地盘打得不可开交。 他命令道: “秀才,双鞭,你们先行去百重渡暗访,将作恶歹贼列入名单。” 秀才机灵,擅长打探消息,肚子里有墨水能混士林,拳脚有功夫能探江湖。 而双鞭沉稳果断,做事干净利落。 “遵命!”二人抱拳,披戴斗篷出发。 “剩下四个,随我沿途缉捕罪犯。” 贾环从抽屉里取出一摞案卷,大多数是小鱼小虾,估摸着都是九品中下的罪孽值。 但有总比无好,积少成多。 …… 三天后。 百重渡口,尽管大雨连绵,可依旧船来船往,小城商铺鳞次栉比,格外喧嚣繁荣。 酒鬼搭弓,雨中发射锦衣卫信号箭。 半个时辰后,秀才和双鞭闻讯赶至酒楼。 “老大!” “打探到了什么?“贾环临窗而坐,轻抿一口香茗。 秀才汇报道: “虎头帮帮主巨虎恶贯满盈,个人武力不俗,帮派横行小城欺压百姓,盘踞渡口谋财害命,私底下还贩卖婴儿。” “巨虎?可以碎尸万段了!”贾环对人贩子深恶痛绝,自家丫头香菱就是被人贩子拐卖,从江南千金落难到为婢。 秀才继续说: “蛤蟆门门主金蟾更是坏事做尽,性情暴戾,帮派成员靠抢劫为生,同时经营几家青楼,动辄让妙龄少女家破人亡,再签卖身契。” “两家帮派互相安插奸细,各种渗透,七天前为了一条街商铺的保护费起冲突,矛盾激化上升到火并。” “今晚在城北河滩又要约仗。” “老大,这是背负命案的作恶者名单,两家帮派中上层几乎各个都得死刑!” 秀才说完递上一张纸。 “你们两人辛苦了。”贾环颔首,随即冷声道: “今晚解决了这群土鸡瓦狗,连夜去信昌府。” 胖头鱼询问道: “老大,要不要去县衙调捕快?对方人多,我们很难应付。” 贾环盯着他,训斥道: “枉你长了个大脑瓜,里面装得是粪便?两家帮派混迹这么些年,县衙岂能没有内应?等你调人,那两条老狗早就销声匿迹了!” “怕他们人多势众?看是脑袋硬还是绣春刀锋利,杀到畜生们胆寒颤抖!” “老大说得是!”胖头鱼憨笑一声,羞愧低下头。 “你这大脑袋,忘了老大在江湖的绰号?”双鞭瞪了他一眼。 小人屠! 第27章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子夜,城北河滩,豆大雨珠砸在河面,激起浑浊水花。 双方足两百多人身着劲装隔岸而立,气氛剑拔弩张,雨中弥漫杀气。 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静静屹立,身姿如猛虎般威严雄伟,他怒声道: “金蟾,现在臣服还来得及,一旦动手,你蛤蟆门死伤无数!” 对面站着一个面容丑陋、眼神阴狠的老人,正是蛤蟆门掌舵者。 金蟾雷霆震喝: “我还没老,你一个后辈都敢插手我的地盘,我若退缩,从今往后有何颜面待在百重渡!” “就今夜,彻底解决此事!” 话音落罢。 锵! 身后近一百名手下齐齐拔刀。 巨虎眼神深处有一丝忌惮,他不想两败俱伤,更不可能退去,这已经无关利益,而是江湖脸面。 威信不可丢! “再给你考虑的机会,我只数到三。” 巨虎一字一顿。 “一。” 虎头帮足有一百三十多人,手持刀剑,两侧竟然还有弓弩手蓄势待发! 过了半晌。 “二!”巨虎面色阴沉,缓缓举起手臂。 见金蟾一动不动,他深知这一战不可避免,那就狠狠地打! 他挥动手臂,“三”字还未吼出口。 不远处传来马蹄声。 七骑冒雨而至。 双鞭勒住马缰,掏出腰牌沉声道: “锦衣卫办案,通通跪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位帮主猝不及防。 看着那些飞鱼服,巨虎脸色骤变,咆哮道: “你暗通官家?” 金蟾也大惊失色,指着他痛骂: “你敢勾结朝廷鹰犬?” “立刻跪下!”双鞭等人大吼。 河滩两百多人面面相觑,却站着不动,尽管锦衣卫的名声凶残霸道,可对面毕竟只有七个人。 贾环面无表情下马,迎着一道道目光走向虎头帮帮主。 “你是巨虎?” 巨虎惊疑不定,见来者年纪比他儿子还小,便放松警惕,抱拳拱手: “大人误会了,我们并非械斗,只是谈判议事,给我个面子,晚些时候给大人送五百两银子潇洒潇洒。” 贾环反倒笑了,淡淡问道: “你的面子?你算什么东西?” 说话间抬起手掌。 巨虎反应极快,调动内气侧身躲避。 然而轻飘飘一个耳光,带着和煦的劲风,甩在巨虎脸上。 啪! 一声清响,巨虎脸上一个红掌印。 哗! 一百多名兄弟拔刀向前。 “退下!”巨虎捂着脸,疼痛感并不强,只是带着强烈的屈辱。 不到万不得已,他哪敢对锦衣卫动手。 “哪里招惹大人了?”巨虎目光愤怒。 贾环依旧平静无波无澜,边走向金蟾边说道: “贩卖孩童,杀人放火,你有取死之道。”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诡异的一幕出现。 巨虎毫无征兆,轰然倒地不起。 全身骨骼软如棉花,处处寸断,脏腑丹田破裂,浑身无一处鲜血,死不瞑目。 河滩一片死寂。 所有帮派成员毛骨悚然。 就一个巴掌。 轻飘飘都没用力…… 这是何等恐怖的武学? “老大威武。”胖头鱼众人心潮起伏,就连他们都震惊得不轻,就打一个嘴巴子,把骨虎头帮帮主打进阴曹地府了。 金蟾见状汗毛倒竖,看着年轻人越走越近,他吓得嘴唇都在打哆嗦: “大……大人,我没做人贩子。” 贾环对化骨绵掌的威力很满意,甩袖抬起两根手指,指劲攸然疾涌于无形中嵌入金蟾脖颈。 “奸淫良家少女,你也罪不可赦。” 砰! 金蟾浑身炙热,双目圆瞪,跪倒在地,脖颈鲜血如泉水般喷涌,几息后命丧黄泉。 贾环语调森森: “都给老子跪下!” 刹那,一个个被气势所慑,纷纷丢下刀剑匍匐跪地。 他们平常只敢对百姓耀武扬威,哪里见过这样恐怖的场面。 老大已死,乌合之众纷纷跪地。 孑然一身,周遭却跪了两百多人。 “秀才,念名字。” “听清楚,听到名字,你们指认。” 贾环吩咐了一句,绣春刀出鞘。 “虎头帮二当家,张二虎。”秀才声如洪钟。 “大人,是他!” 蛤蟆门内的弟子纷纷指着对面那个满脸恐慌的络腮胡。 贾环踱着碎步走过去。 张二虎抖如筛糠,颤声道: “县……县衙的通告呢?你不能滥杀,某要先看公文。” 贾环一刀挥落,煞气笼罩。 人头飞滚。 他冷笑道: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锦衣卫做事还需要县衙公文?” “下一个。” “蛤蟆门二当家李天霸!”秀才继续念名。 “大人,是这个独臂,就是他!” 虎头帮弟子双目血红,指着妄想逃窜的独臂老者。 李天霸面色苍白,环顾两个帮派成员声嘶力竭道: “锦衣卫要大开杀戒,与其引颈待戮,咱们一起反抗,咱们人多一起动手啊!” 身边亲信蠢蠢欲动,面露凶光。 贾环一个箭步,施展踏雪无痕,身形快到极致,砰砰砰就是几拳直奔心口,几个大汉还未动手就应声倒地。 噗! 绣春刀劈下,李天霸人头滚了几丈远。 “继续念。”贾环面色如常。 所有帮派成员噤若寒蝉,再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心思。 如果换做其余锦衣卫,他们虽然畏惧官身但在绝境之中也不得不殊死一搏,可这位年轻人带给他们的压迫感太恐怖了。 权势之威,杀伐之力,让众人犹如蝼蚁般静待发落。 秀才继续念名单。 贾环一刀一个。 连续劈了二十几个恶獠之后,贾环手腕有些酸涩,沉声道: “你们上。” 这也是江湖高手很难抗衡朝廷兵马的原因,人会累,刀会卷,丹田内气会枯竭,耗都能耗死所谓的高手。 “遵命!”双鞭五人持刀而来。 一刻钟后,刺鼻血腥味充斥河滩,血水混着雨水到处流淌,足足四十多具尸体横倒,场面惨不忍睹。 “老大?”秀才低声问。 “停。”贾环摆手,沉声道: “肯定还有遗漏,双鞭,彪子,你们去通知县衙,让县衙派人审问排查。” “秀才,你去逼问这些臭鱼烂虾,指认出县衙内应。” “胖头鱼,酒鬼,瘦猴子,你们去查抄两家帮派的财物,七成上交,截留三成。” 按照锦衣卫衙门心照不宣的老规矩,查抄赃物七成充公,三成归自己。 吃长久,又不是吃一时,贾环不想为了银子影响前程。 至于三成财物,里面还有三成归赵总旗。 “遵命!”六人依照吩咐去办事。 在诸多敬畏恐惧的目光下,贾环独自走到远处溪流,弯腰清洗绣春刀。 而脑海里的面板多出四十几个人的画像,一帧帧闪过。 【罪孽值——七品上,七品上,八品中,八品中,八品下,八品下……】 【参与度——65%】 【奖励——降龙十八掌三式,熟练度——初窥门径、奖励——一苇渡江,熟练度——炉火纯青】 【经验值:882\/】 “此行赚得盆满钵满!” 贾环心中喜悦。 他深知降龙十八掌至阳至刚之威,如今又得三式,同时还斩获了顶级轻功,一苇渡江相较于踏雪无痕,足足高了几个档次! 至于经验值,离京的时候才一百九,而今都八百八十二了! 铲奸除害,义不容辞! 第28章 狗屁镖头,只需一掌 由于连日大雨,山路泥泞不堪,直到第四天后,一行七骑终于抵达了信昌府城。 未进城门,就见到不少衣衫褴褛的流民,百姓蓬头垢面,驾着驴车拖家带口,城外每隔五十步都有施粥棚,一群捕快巡视维持秩序。 “过来!” 双鞭一声令人。 捕快们见到飞鱼服绣春刀,匆忙跑过来拜见。 贾环问: “信昌府闹灾患了?” 一位捕快恭敬回答: “回禀这位大人,前些日子大雨闹洪涝,府尊大人已颁布赈灾通告,勒令府城官吏好好安抚百姓。” 贾环颔首,亮了亮令牌: “带我们去府衙。” “遵命。”捕头不敢怠慢。 半个时辰后。 贾环来到信昌府衙,以他的总旗的职位,自然是见不到府尊,接待他的只是一位从七品主簿。 “刘力士的尸体呢?”贾环开门见山。 主簿也知锦衣卫是为此事而来,应声道: “贾总旗,随我来。” 停尸署里,主簿指着其中一口棺材,腐烂臭味冲鼻,棺材里摆放着一具尸体。 双鞭取出画像,再检查尸体腰部、左手臂以及掌心的三颗痣,他略有悲戚: “老大,确是刘力士无疑。” 同僚惨死,岂能不悲。 “怎么发现的?”贾环看向主簿。 主簿知无不答: “尸体飘在河面上,百姓报官,捕快捞起后不见腰牌,却在衣服内层发现他妻子写给他的家信,上面提及了锦衣卫衙门,府衙立刻上报京师。” 贾环点头,指着彪子: “杨大人,带我手下去找那几位百姓和捕快?” “好。”杨主簿十分配合。 贾环俯下身子查看尸体,胸膛塌陷心脏断裂,肯定不是溺死,而是被人一掌拍死。 掌力直接贯穿骨头经脉心脏,威力不俗。 “胖头鱼,瘦猴你们二人焚烧同僚尸体,骨灰装进盒子里。” “是。”二人领命。 贾环离开了停尸署。 江湖仇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倘若真有仇家,刘力士不可能独自离京办案。 “老大,无从查起。”秀才皱眉苦恼。 贾环注视着他: “你去查访,怎么就洪涝灾患了,临近的府郡都安然无事,看能不能揪出贪官污吏。” 来都来了,不能白跑一趟。 接着沉声道: “至于此案,只能找烟雨楼,若烟雨楼都没有线索,恐怕很难抓住凶手。” 秀才眼前一亮。 对啊,老大能随意进出烟雨楼! 烟雨楼在天下各地都有据点,江湖有点风吹草动,不说了如指掌,至少也有所耳闻。 …… 城南。 相较于京师简朴寒酸的烟雨楼,眼前这座高楼巍峨气派,上下五层,街前江湖人士络绎不绝。 七人踏入其中。 见到背着剑匣的少女,贾环亮出鎏金令牌。 少女起先对朝廷鹰犬不屑,看到令牌之后,又紧紧凝视着贾环的脸庞。 “锦衣卫,小人屠!”她脱口而出,目光有些崇拜。 贾环颔首: “正是在下。” “请上五楼。”少女说完后小心翼翼问: “贾公子,能请你吃饭么?” 江湖女子落落大方,不似闺房女子那般扭捏。 贾环略带歉意: “公务繁忙!” “那好吧。”少女抿着唇一脸遗憾。 众人上楼。 “老大英勇神武,折服了多少俏丽女子。”胖头鱼语气羡慕。 到了第四层楼,胖头鱼等人被拦在楼梯,贾环独自上了第五层。 宽敞阁楼里只有一个荆钗布裙的妇人,正抱着狸花猫看书。 贾环递上令牌。 “小人屠?有事么?”妇人直接询问。 贾环开门见山: “打听一件事,死在信昌府城的锦衣卫力士,你应该知道吧?” “听过。”妇人轻点下巴。 贾环又问: “他被一掌贯穿胸膛,心脏经脉断裂得整齐,此掌法粗暴看上去无需蓄力,烟雨楼对其有了解么?” 妇人笑言:“信昌府是一座大城,来往武夫如过江之鲫,使用掌法者无以计数,单单凭此推断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烟雨楼也没这个能力。” 贾环注视着对方:“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他见识过烟雨楼的秉性。 说话间,取出一本武学秘籍,是他亲手编写的《夺命连环腿》,缉拿九品中罪孽值奖励的低级腿法,早早就看不上了。 贾环丢过去。 “我知规矩,拿武学换消息。” 妇人神色郑重,看着晦涩难懂的口诀,喃喃道: “一流武学,价值不凡!” 贾环面无表情,加重语调道: “利益交换,不坏规矩。” 妇人站起身,字字顿顿: “周隆镖局的祖传掌法!” 她的语气笃定,不带半点迟疑。 贾环打了个响指,“告辞。” “公子且慢。”妇人提醒了一句,“镖局的总镖头实力是先天二重,且背景深厚,公子行事需谨慎。” 背景深厚,意味着不惧怕锦衣卫总旗。 实力更强,意味着有性命危险。 “多谢告知。”贾环颔首。 什么狗屁总镖头,无非一掌而已。 超过一掌,都是无能。 …… “老大,有线索吗?” 走出烟雨楼,胖头鱼急忙问道。 贾环肃声道: “周隆镖局,我相信烟雨楼的判断,此案很快就会了结。” 胖头鱼气愤道: “敢杀锦衣卫,这镖局真是狗胆包天!!” 贾环陷入沉思。 按道理镖局拿钱运镖,能跟锦衣卫有何仇怨? 纵然有矛盾都会息事宁人,镖局是长久生意,招惹锦衣卫衙门实属不智。 没这么简单。 正想着,秀才和彪子赶过来了。 秀才汇报道: “老大,听说是连日暴雨,信昌堰坝被冲溃,洪水泛滥,还未秋收淹没良田,好多村庄房子都被淹毁,百姓受灾严重。” 彪子在一旁说道: “百姓发现刘力士尸体时,就已经浸泡了一夜,应该是从上流冲下来的。” 贾环突然问: “距离信昌堰坝多远?” “只三里路左右。”彪子禀报。 贾环左右踱步,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刘力士之死和信昌堰坝有关系! 那这桩案子就大了! 这功劳…… “走,去周隆镖局,无论如何都要撬开那个总镖头的嘴巴!” 第29章 牵扯五品官,照上私刑 傍晚。 周隆镖局,占地极广,大门矗着一对石狮子,内门挂着“忠义当先”的牌匾,里面搬运货物的镖师各个身材魁梧。 贾环一马当先,亮出身份腰牌: “我找总镖头。” 其中一个镖师见状,抱拳道: “总镖头不在。” “那就等!”贾环面无表情,冷声道: “没见到总镖头,你们生意也不要做了。” 镖师表情僵硬。 飞鱼服杵在门前,谁还敢来镖局谈生意,待得越久,外人还以为周隆镖局犯事了。 “请大人稍等。”镖师转头去禀报。 过了两刻钟。 “总镖头有请。” “放肆!”胖头鱼怒不可遏,厉声道: “敢在朝廷锦衣卫面前摆谱,让他滚过来拜见贾大人!” “无妨。”贾环却不以为意,跟一个死人较劲什么,淡淡道: “双鞭,你随我来,其余人候着。” “遵命。” 走进镖局,往深处走百余步,来到僻静的厅堂,里面坐着一位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的黑袍老人。 “老夫姓周,不知有何贵干。”周镖头起身相迎。 “向你打听一件事。”贾环亮了亮腰牌,“七天前,有一位锦衣卫力士死在信昌府城,不知阁下能不能提供线索?” “什么?还有这种事?”周镖头惊骇,不可思议道: “谁敢谋杀锦衣卫?” 贾环注视着他: “阁下不知道?” 周镖头一脸疑惑,“大人不去府衙查案,偏偏来找老夫,这是何意?” 贾环懒得看他演戏,简短而有力道: “刘力士死在周隆镖局祖传的掌法之下!” 周镖头脸色骤变,浑浊的老眼深处闪过一丝不安,厉声道: “蓄意栽赃,血口喷人!” 贾环敏锐捕捉到这条老狗的慌乱,不禁赞叹烟雨楼情报网之强大。 他冷笑一声: “既来找你,自有证据。” 周镖头瞬间恢复冷静,反倒坐了下来,气定神闲道: “恶意栽赃是为了勒索?大人需要盘缠,直接开口就是,何必来这一出。” “别想泼脏水,把证据摆出来,再拿府衙文书,否则你就是敲诈平民,老夫虽然只是一个镖头,但不是没有官府关系。” “请回!” 话音落罢,周镖头轻抿一口茶,靴子怒点地板。 砰! 青石砖开裂,一条长长的裂缝蔓延开来,可见先天境二重的浑厚内力。 双鞭表情忌惮。 贾环一动不动,反而笑道: “周镖头何苦拿自家地板来炫耀武功?再修缮又要耗费银两。” 周镖头放下茶杯,铿锵有力道: “老夫只是看不惯锦衣卫仗势欺人罢了,再不退去,视为无端挑衅!” 贾环目光平静,一步步向前,字字顿顿道: “仗势欺你,又能怎样?” 袖中劲风起,一掌平推出。 降龙十八掌第三式见龙在田! 只一掌,掌力如山呼海啸,呈两股劲力重重相叠。 “小小竖子不知天高地厚!”周镖头一脸轻蔑,右掌通红如烙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落过去。 轰! 双掌碰撞。 贾环纹丝不动。 周镖头猛地倒飞砸在墙壁又重重摔下,面色苍白如纸,口中不停呕吐鲜血。 “怎么可能?!”他如遭雷击,目光惊骇至极。 “蝼蚁般的货色,还来炫耀武功?” 贾环踱步过去,一脚狠狠踏在他的脸上,沾满泥水的靴底踩了踩。 双鞭满脸呆滞。 在老大眼里,如此强大的武夫都算蝼蚁? “想清楚了,要么配合我,要么死全家,你自己选。” 贾环走到属于周镖头的座位,翘起二郎腿。 周镖头趴在地上,脸上都是杂草淤泥,胸膛传来剧烈的痛楚,他颤声道: “私自杀人,你也没好下场!” 双鞭冲了上来,阴狠道: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随便给你安插罪名,你子孙一个都保不住。” 贾环轻敲桌沿,平静道: “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结果,我不会善罢甘休。” “刘力士之死,是不是周隆镖局做的,我数到三。” “一。” “二。” “是!”周镖头嗓音嘶哑。 贾环颔首,这就是绝对的力量。 “原因?”他问。 周镖头沉默没有说话。 贾环没了耐心,“我一句话不会跟你说两遍!” 周镖头脸庞恢复了一点血色,可刚刚那一掌让他生不出反抗的心思,叹气道: “他无意得知了秘密,必须得死。” “双鞭!”贾环喝道。 双鞭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笔纸以及印泥。 贾环问:“什么秘密?” 周镖头竹筒倒豆子似的没有隐瞒,低声道: “信昌堰坝塌陷,非天灾,实是人祸。” 轰! 双鞭目光森然。 毁堤造成百姓良田被淹,家宅被毁流离失所,无辜者丧命洪涝,简直大逆不道,泯灭人性! 这桩案子大了!! “谁指使的?”贾环冷言。 “苏……苏同知。”周镖头叹气,“他的小妾正是我周家人,他暗下命令,让镖局解决那个锦衣卫。” 双鞭持笔唰唰记录下来。 五品同知,地位仅次于知府,整个信昌府的二把手! 贾环怒声道: “详细经过。” 周镖头口述,双鞭快速记录,末了催促道: “对罪行供认不讳,签字画押!” 周镖头按下印泥。 贾环走过去俯瞰着他,警告道: “暂时饶过你,后续朝廷会派人审问,别妄想逃窜,你逃得了,你周家上下几十个口人怎么逃?” 周镖头重重叹气,心如死灰。 …… 离开镖局。 “什么?五品同知苏崇善,老大,这桩案子功劳太大了!” 秀才不敢相信,堂堂府衙二把手竟然如此丧尽天良,视治下百姓为草芥。 贾环怒上心头: “苏崇善,他真是侮辱这个名字!必须还信昌府百姓一个公道!” 秀才突然想到什么,恨声道: “老大,没有上层的驾帖批签,我们无权缉捕五品官。” 虽说先斩后奏,但要看官职,老大只是总旗,而对方是朝廷五品命官,要想缉捕必须同时拥有驾帖和批签。 贾环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断然下了决定: “迟则生变!夜闯他私宅,直接上私刑,先坐实证据,再返京汇报。” “狗胆包天的玩意,岂能给他四处活动的机会!” 六名手下异口同声道: “遵命!” 老大怎么说,他们怎么做。 第30章 深藏大鱼,泯灭人性! 深夜。 苏府,屋檐高悬灯笼,三个武师院间巡逻,却见一道身影越过高墙,在光线昏暗的墙边快迅如风,脚步声低至于无。 暖阁里,苏崇善拥着美妾昏昏大睡。 贾环站在床边,望着一脸敦厚山羊胡的老畜生。 抬手一巴掌。 啪! “哎呦。” 苏崇善吃痛惊醒,一看床前有人,顿时间汗毛倒竖,差点魂飞魄散。 “老爷。” 小妾被吵醒,娇滴滴地嗔骂了一声。 贾环探过身子去,以手刀劈后颈,小妾还没睁眼又昏迷过去。 “来……” 苏崇善话还没说出口,寒光凛冽的刀刃就横在脖子上。 贾环将这条老狗拖到幽暗的书房。 “要……要多少银子,你张口。”苏崇善哭丧着脸,吓得浑身哆嗦。 “你瞎了狗眼?”贾环冷冷盯着他。 苏崇善这才注意对方一身飞鱼服,霎时间,他肝胆俱裂,恐惧席卷五脏六腑,却强装镇定厉声道: “北镇抚司驾帖呢?朝廷批签呢?你区区一介小卒,也敢夜闯五品官员私宅,你是活腻了!” “目无王法,悖逆无礼,还不赶紧滚出去,否则本官参你一本,让你锒铛入狱,你全家都要跟着遭殃!” 贾环面色如常,寒声道: “我姓贾,出自国公府,你一条五品老狗哪来的口气恐吓国公府?” 苏崇善脸庞僵硬。 贾环弹了弹刀柄,语调森森: “今夜要么死,要么交代罪行,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周镖头已经签字画押了,供出你是幕后主谋。” “原以为江湖武夫不服王化嚣张跋扈,看来最恶毒的还是朝廷狗官,坐于高堂一个命令就让治下百姓哀鸿遍野。” “丧尽天良的狗畜生!” 苏崇善瘫软在地,听到周镖头三个字,一下子就没了精气神,整个人恐惧到濒临窒息。 贾环持刀进了一寸。 “饶命……”强烈的刺痛感让苏崇善回过神,满脸哀求,老泪纵横。 贾环俯视着他: “信昌堰坝,就是你调人摧毁的,刘力士查到线索,你指使周隆镖局痛下杀手!” “为何要毁堤?背后谁给你撑腰?信昌知府?还是另有其人?如实道来!” 苏崇善痛哭流涕,哀声叹道: “悔啊!” 贾环冷眼旁观,东窗事发就后悔了,刚还搂着美妾好不快活。 苏崇善悲恸了好一会,一五一十道: “府尊科举入仕,只知清谈高论,不理俗务,这件事他都蒙在鼓里。” 到了这个份上,恶意攀咬毫无意义。 “你一个人兜得住?还有谁!”贾环加重语调。 苏崇善咬牙切齿,“工部衙门!” 工部? 贾环一瞬间竟然联想到自己父亲贾政,担任工部员外郎职位。 当然没这个可能,贾政虽然迂腐,但胆子极小,更没有到丧尽天良的地步。 “幕后主使是谁?”贾环目光灼灼。 苏崇善蠕动嘴唇,说了七个字: “工部右侍郎,袁墉。” 话音落下,贾环缓缓闭上双眼。 他知道,锦衣卫百户那扇门要推开了。 朝廷从三品大员! 工部衙门三把手! 这就是一条大鱼!! 资历太浅? 功劳来凑! 破获大案,抓了一个地方官还不够?那抓了一个从三品大员呢? 只要坐实罪行,缉捕入狱,无论南司怎么考量,他这个百户官当定了,实打实积功上位,谁也挑不出半点理! 银白色飞鱼服,出入天下案牍库,这是质的飞跃! “袁墉袁侍郎?”贾环一点就透,寒声道: “假借洪水摧毁堰坝,然后他向朝廷要拨款,再建信昌堰坝,你俩上下其手大把捞银子!” “洪涝之后,府城粮价那么高,知府又是个清谈渎职之辈,你们毁了百姓良田,暗中授意粮商高价卖粮,这银子哗哗流过来了,灾后重建又得向上要银子,几下子吃得满嘴是油!” “百姓哀鸿遍野,到处是食不果腹的流民,关你何事?积极赈灾还能搏个青天好官的美誉。” “猪狗不如的畜生!” 若非此人是重要证人,贾环现在就想一刀剁掉其狗头,这狗东西的罪孽值最少六品! 苏崇善面色苍白,恐惧道: “是袁墉主使,我不得不遵从,城里最大的粮商是他儿媳妇的远房亲戚,恳请大人念在我如实招供,从轻处理。” 贾环从书房找到印泥,拿来狼毫笔和宣纸,不容置疑道: “自己写案情经过,事无巨细,包括参与毁堤的亲信,再供认罪名签字画押!” 苏崇善颤着手,在宣纸上慢慢书写,直至一刻钟后,在末尾按下印泥。 “走!”贾环怒吼。 苏崇善双脚发软,站都站不起来。 贾环强行拉拽他走出暖阁,护院武师终于听到动静。 “苏大人!”三个武师如临大敌。 苏崇善绝望的眼神燃起一丝希望,重金聘请的武师直接杀了这个锦衣卫,这大案是不是消弭? 然而,希望瞬间落空。 贾环几个箭步冲过去,轻轻抬起手掌,武师还没得及反应就负伤在地。 他冷漠道: “锦衣卫办案,挡必死!” “请。”其余两个武师让开位置,目送着东家被拖出府邸。 打不过总不能为了银子送命,况且对方还是锦衣卫衙门。 府外槐树下。 “老大!”六人涌了上来。 贾环将苏崇善丢给双鞭,随后郑重道: “幕后黑手,工部右侍郎袁墉,今夜就要启程返京,不得耽搁!” 轰! 秀才双鞭等人目瞪口呆: “我干!” 工部三把手? 这…… 这功劳。 哈哈哈,赵总旗钱总旗苦苦竞争了两年,都白忙活了,天枢房百户之位,非老大莫属! “城中最大的粮商是谁?”贾环冷声质问。 苏崇善早已听天由命,嘶哑道: “钱掌柜,身高七尺,体胖耳边有胎记,他就是袁墉儿媳妇的远房亲戚。” 贾环看着双鞭和彪子,严厉叮嘱道: “我们先行,你二人去缉捕钱掌柜,快马加鞭跟上我们。” “遵命!”双鞭不敢怠慢,立刻去办。 老大真升官了,他们也会跟着捞个职位,这桩案子绝对不能出纰漏! 贾环继续吩咐: “秀才,你返回周隆镖局,让周镖头带着那个亲手诛杀刘力士的族人跟你们一起,放心,偌大的家业和全府几十口人,周镖头不敢有小动作。” “是,老大!”秀才领命而去。 贾环命令道: “即刻返京!” 一旦袁墉得知消息,找关系四处活动,这功劳可能就作废了,必须抓紧时间。 至于信昌府府尊,时间紧迫,暂时先不管这厮。 倘若知情不报,是包庇之罪! 不知情更是罪,渎职朽木,岂能主政一方。 这厮就算没参与,仕途也废了。 第31章 踏进工部,先审贾政 刚准备出发,贾环勒住马缰。 “差点遗漏重要证据,苏老狗,你跟袁墉的来往密信呢?” 寻常案子办久了,做事简单粗暴,有些疏忽大意。 朝廷命官和江湖罪犯不一样,必须要有充足的证据链,办成铁案。 苏崇善翕动嘴唇,“在书房木架第三格,砚台压着。” 贾环命令: “瘦猴,快去!” “遵命!” 过了有一刻钟,瘦猴拿着几张密信,都是相同字迹,密谋着摧毁信昌堰坝一事。 贾环仔细收好,随即严肃道: “出发,日以继夜,不能停歇,最快赶回京师。” “辛苦大家,事办完了,请大家去京师最好的勾栏潇洒!” “不辛苦!”胖头鱼瘦猴等人情绪亢奋。 他们知道,这是老大最关键的一步,不能出任何差池。 总旗到百户,困住了多少锦衣卫同僚,跨过这一步,权力大涨,真正的海阔凭鱼跃! …… 冒着暴雨,快马加鞭,疾驰一天一夜后,终于在第三天回到神京城。 进了城门,贾环吩咐道: “双鞭,彪子,你们将苏老狗、孙掌柜,周镖头及其族人押入诏狱,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靠近!” “天枢房卫所的同僚问起,只字不言!” “遵命!”二人领命,押着苏崇善等人前往诏狱。 尽管疲惫至极,但关键时刻越要谨慎,一是不能泄密让袁墉狗急跳墙,二是不能被抢走功劳。 贾环沉声道: “其余人随我去工部衙门。” 秀才闻言大惊失色,慌忙劝阻道: “老大,万万不可!” “没有驾帖批签,别说总旗,纵然锦衣卫千户都无权直接缉捕六部侍郎,这是僭越,六部衙门旁边就是金吾卫,倘若袁墉抗拒不配合,只要工部尚书一声令下,老大会被直接击毙,稍有挣扎,就是造反!” 胖头鱼也吓得不轻,焦急万分: “老大,中枢重地,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可不比地方信昌府城,能够直接动用私刑,要想缉捕朝廷重臣,必须一应文书俱全,咱不如先上呈南镇抚司,让锦衣卫上层处置。” 贾环摆手,怒声道: “我岂会这般愚蠢冲动?此去工部衙门,自然不是针对袁墉,而是找一项最重要的证据。” “找到证据,才能办成铁案!” “当咱们到达京师,无论袁墉有没有伏法,咱们的功劳都少不了,但我要为信昌府百姓出声,袁墉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说完纵马而去。 “遵命!”秀才等人忠心耿耿,硬着头皮也跟了上去。 …… 六部、御史台,大理寺等都位于皇城以东,穿过一道道红墙,来到工部衙门。 秀才等人战战兢兢,贾环一马当先,经过一间间廊房,来到工部员外郎的公廨。 贾政靠在太椅子,左手边放一杯滚烫热茶,右手悠哉悠哉地翻阅古籍,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贾环步入公廨,居高临下道: “锦衣卫办案,贾政,随我走一遭!” 贾政瞳孔骤缩,不知是惊是怒,总之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阴沉。 疯了! 贾政也是你能叫的? 没有教养,没有人伦的孽畜啊!!! “孽……” 话还没说出口。 贾环加重语气: “贾政,我在办公事!庙堂之中,公私分明!” “你……”贾政气得面色通红,但也无言反驳,上衙公事确实不宜喊父亲,否则置朝廷威严于何地。 等等…… 锦衣卫抓我? 这一刻,贾政却是情绪激昂,以为谁在弹劾,谁又在恶意泼脏水。 他指骂道: “贾环,你的驾帖批签呢?岂有此理,谁让你来抓本官!” 贾环面无表情,刻意压低声音道: “你偏要闹大是么?我还敢为难你不成,好好配合,走个过场就行了。” 贾政吹胡子瞪眼,突然有无妄之灾,还是孽畜亲自缉捕,让他脑海里一团乱麻,铿锵有力道: “吾行得正坐得端,随你走!” 贾环松了一口气,换做旁人真纠结驾帖批签,他在工部衙门寸步难行。 一前一后走出公廨,衙门官吏议论纷纷,昔日见过员外郎庶子的官员更是瞠目结舌,难以相信到了顶点。 这位锦衣卫,好像是…… “若是没有说法,吾的声誉都被你毁了!” 走出衙门,贾政脸色难堪,回家后要对孽子扒皮抽筋。 “老大,要不要上镣铐?”胖头鱼上前询问。 霎时,贾环直勾勾盯着他。 秀才急眼了,“快给自己狠狠掌嘴!” 胖头鱼这才看清楚,这位好像是工部员外郎,老大的亲生父亲…… 啪啪! 胖头鱼狠狠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行了,先去锦衣卫官署。” …… 庚字号官署。 贾环命令: “关好门。” “是。”秀才等人离开。 “父亲请坐。”贾环这才示意贾政落座。 贾政重重甩袖,觉得此事蹊跷得很,莫非孽畜独断专行,压根没有所谓的弹劾? 他顿时怒火冲天,咆哮道: “孽子,锦衣卫在工部衙门带走老子,老子的名誉都被你毁了,你是存心害老子是吧,老子怎么生出你这个不孝子!” 贾环置若罔闻,只是倒了一杯茶,平静道: “父亲,你不想升官?” “什么升官?”贾政怒气渐消,反笑道:“孽子,你一个芝麻大点的总旗,还能决定老子的仕途?” 贾环沉默不语。 话是这样说,就腐儒只知夸夸其谈没有半点实干能力,升个屁!能做到工部员外郎都是国公府蒙荫皇权开恩。 说句良心话,真升上去了也是社稷之祸。 “说清楚一点。”贾政果然有兴趣。 贾环见状,有兴趣就能心平气和说话。 “先给你看几张信。” 他掏出袁墉写给苏崇善的密信。 “父亲,这是工部哪位官员的字迹?” “孽子,这是右侍郎袁大人的手书!”贾政一看潦草的字迹,立刻断定。 贾环颔首,将信递给他。 贾政仔细浏览,表情十分沉重,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愤怒。 他喃喃自语: “袁侍郎为了银钱,怎能如此泯灭人性,丧尽天良……” 贾环沉声道: “此案我独立侦办,牵扯从三品大员必须慎之又慎,信昌府受灾严重,流民四起,百姓苦不堪言,罪魁祸首必须伏法!” “如今还缺少一样证据,那就是袁墉向工部及户部请求拨款重建信昌堰坝的文书,父亲你是工部员外郎,职责所在,必然会抄录文书内容。” “信昌府同知苏崇善已经招供!” 说完将签字画押的宣纸拿给他看。 贾政陷入长久的沉默,目光深处有一丝震骇。 这七八天,孽子不在府中,原来去办了这么一桩大案。 他从未想过,孽子竟然这般有能力手腕,这般有勇气魄力,仅凭小小的总旗官,就敢查办朝廷从三品大员! 其中艰辛,不敢想象。 这一次,他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庶子。 贾政点头: “我抄录过文书内容。” 这是身为员外郎的职责,在衙门做事如履薄冰,任何文书都要仔细抄录一份。 “将证据尽快拿给我。”贾环道。 贾政猛然起身,怒声指责: “孽子,有话不能好好说,你安敢毁了老子清名,众目睽睽之下被锦衣卫抓走,旁人会怎么诋毁?旁人怎么议论国公府?” 贾环忍不住要怒喷回去,他竭力遏止情绪,冷静道: “难道父亲是袁墉同谋?既然不是,还怕什么流言蜚语?” “等袁墉伏法抓进诏狱,旁人会夸你嫉恶如仇,一身正义,对待那种毫无人性的畜生,主动提供线索是为民请命,更坐实了你正直的名誉!况且工部右侍郎空缺,你也是最有力的竞争者,多去活动,未必没有机会!” “我两天两夜未眠,辛辛苦苦忙碌,你反倒来指责我!无非是请你过来问话,又没动你半根汗毛!” 贾政闻言,鼓着老脸哑口无言。 “我……我去拿文书。”他略感羞愧,快步离开了官署。 “秀才,随行!”贾环叮嘱一声。 第32章 贾府大乱,子敢抓父! 荣国府。 赖大火急火燎,冲到贾母的五进院子外,跪在地上嘶声大喊: “老太太,工部官员传话,老爷被抓走了!” “老爷被环哥儿亲手抓进锦衣卫诏狱了!” 贾母院子里其乐融融,一听这话瞬间一片死寂。 “你再说一遍?”贾母猛然起身,不用鸳鸯琥珀搀扶,步履蹒跚地走出院子。 赖大面色焦急,催促道: “老太太,不好了,老爷被环哥儿抓进诏狱,快想法子呀。” 贾母头晕目眩,气得咬牙切齿,怒吼道: “去拘拿孽孙,问问他要弑父不成,真是把荣国府的脸面丢得一干二净,自古做儿子的抓自己的亲爹,真真可恶可耻!” “外祖母息怒,其中一定有误会。”说话之人却是林黛玉,她走到身边蹙着柳眉轻声道: “环哥儿知轻重,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玉儿,你别说话!”贾母正在气头上。 听到消息的王熙凤赶了过来,美艳明亮的脸颊满是寒霜,她一口咬定: “赖大,上回环兄弟伤了东府赖二,你不会怀恨在心血口喷人吧?” “环哥儿再怎么冲动,也不会抓政叔父。” 赖大记恨贾环,但不敢拿这事开玩笑,他苦着脸大声说: “琏二奶奶,工部官员亲口对奴才说的,您不信可以去问。” 贾母面色阴沉。 偌大府邸,她最宠爱的只有两个人,贾政和宝玉。 儿子被庶孙给抓进锦衣卫大牢,何等耻辱?倘若政儿受皮肉之苦,那该怎么办? 王夫人急头白脸,厉叱道: “还不去诏狱,赶紧把老爷救出来,老爷有个三长两短,我一棍子打死这庶子!” 赖大喉咙干涩,诉苦道: “太太,奴才去诏狱顶什么事,得赶紧找环哥儿。” “叫他孽畜!伤了老爷,打死他!”王夫人雷霆震怒。 最着急的当属贾母,她痛骂道: “一家子混账爷们!” “碰着事了,贾赦在哪儿鬼混?琏哥儿借着官府当差名义,两个月不着家,政儿还能被自己儿子给抓了,那孽孙更是大逆不道,就数宝玉还省心。” “快,快去东府找那爷俩,让他们去锦衣卫诏狱捞人。” “是!”赖大匆忙跑出去。 这时。 贾宝玉从里屋走出来,痛心疾首,摇头晃脑文绉绉道: “嗟乎!吾观世之不仁,不孝子横行,如蝇之附膻,败坏风俗,诚为世之大害也!” “林妹妹,我早就说过,贾环这厮攀附关系当上差事,迟早成为国贼禄蠹,这不,把父亲大人都给抓了去,赶明儿,还是把这厮踢出咱家,我高低要踹上两脚。” 林黛玉不搭理他,秋水般的眸子闪过一丝忧虑。 环哥儿不是那样的人! 上回作诗时,温润克己,有礼有节,他岂会不顾孝道呢? 贾宝玉又愤怒又担忧,大声道: “老祖宗,那厮不会对父亲大人上刑吧?父亲是文人,可比不得皮糙肉厚的匹夫,我去救父亲。” 说着踏步要走。 “你去添什么乱子,那孽畜等会把你也给抓了去!”王夫人赶紧拦住心肝宝贝,不容置喙道: “区区一个锦衣卫总旗都这么嚣张跋扈,连父子纲常都不顾,先上报神京府衙,再联系跟咱贾家交好的权贵,把那孽畜活活打死!” “贾家心疼的话,我王家出手!另外把赵小妾也丢出荣国府!” 王熙凤始终低头,一双丹凤眼满是担忧。 这事闹得太大了! 若是没有缘由,环兄弟前程尽毁,整座天下都没有立足之地。 子羞辱父,捅到金銮殿,也无人能保环兄弟,更别提锦衣卫衙门。 环兄弟怎的如此不顾后果,真真让人担心啊! …… “哎呦,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丑事!” 贾珍和贾蓉从宁国府赶来,只见爷俩表情愤怒,步伐却不见紧张,走得慢悠悠的。 太好了! 早知道那小孽畜无法无天,这回抓了亲生父亲,让门楣蒙羞,小孽畜违背孝道人尽皆知,也不得好死了。 贾珍满目凄凉,抚须长叹: “上回咱东府受辱,忠心耿耿的赖二被打成残废,老太太早该听我的话,狠狠处置那小孽畜,何至于有今日之祸?” “至于锦衣卫诏狱,我也不敢去申冤,他现在没了亲情没了良心,保不齐把我也抓进去,暴打一顿,我也消受不了。” “蓉儿,你去。” “父亲,我不敢。”贾蓉退缩。 贾母气急败坏,大吼道: “莫非要媳妇们出面,还是我这身老骨头亲自去?” “来人备轿,去神京府衙!” 正说着。 “老爷归府。” 小厮一声悠扬的嗓音。 贾政背着手,气定神闲地走了回来,一见贾母便跪地问安: “儿子让母亲担忧了。” “你没事吧?”贾母长松一口气,看儿子毫发无损、仪态未失,眼中的忧虑才消散。 王熙凤和林黛玉等人心中石头落地,想来应该是误会。 “老爷,那孽畜呢?”王夫人疑惑道。 贾政闻言暴怒,指着她训斥道: “闭嘴!你是他嫡母,妇道人家,出口脏话,成何体统?” 骂完一顿才看向贾母,温声道: “回母亲大人,环儿执行公事例行问话,对我没有声誉影响。” 回来的路上想了很多,确实不该有抱怨,庶子本意是为民请命,给信昌府百姓一个公道,而且揪出工部衙门的蛀虫,他虽是父亲,但也是工部员外郎,配合行事情理之中。 况且,袁墉伏法之后,工部右侍郎官位空缺,这是切实可追求的利益。 于公于私,他都得感谢庶子。 “父亲,贾环那厮没有打你吧?”贾宝玉上前关心道。 贾政板着脸,一股怒气涌上来,厉喝道: “来人,拿大棍,拿索子捆上,我要立刻打死你,没出息的孽畜!” 悉心栽培的嫡子整日游手好闲,让去科举都推三阻四。 不管不问的庶子独当一面,都敢直接查办朝廷从三品大员。 这种差距,让他又羞愧又愤怒。 好没出息的嫡子! 不打不行! “父亲大人……”贾宝玉哭丧着脸。 “滚过来!”贾政急需宣泄怒火,边走边看向贾母: “母亲大人别管,成天闲逛荒废学业,必须教训一顿。” “另外,府里北边有一块闲置地,划给环儿吧,他那院子太小了,屋里还有三个使唤丫头,给他新起一栋宅子。” 说完拖着贾宝玉走远。 王夫人死死攥着佛珠,脸色难看到了顶点。 “你当家,你说了算。” 贾母不好当众反驳,便依儿子所言,随即悄悄跟鸳鸯说: “你去瞧着,打痛宝玉了,我再去劝住。” “嗯。”鸳鸯跟在后面。 不一会,就听到贾宝玉撕心裂肺的哀嚎。 而俏平儿黛眉紧锁。 变化之快让她猝不及防。 最关键的是,那块闲置地不正是琏二爷旁边吗? 也就是说,新起宅子后,往后环哥儿跟二奶奶就一墙之隔? 这让她又不禁担忧起来。 第33章 当众掌捆,大鱼死诏狱! 锦衣卫上报案情有两种方式,一是向顶头上司禀报,也就是王正伦王百户,二是找负责内部纠察考核的南镇抚司。 贾环无疑选择后者。 证据链齐全,还能给王百户抢功劳的机会? 他独自来到熟悉的官署,找到那个不苟言笑的官员,上回自己被贾珍父子举报也是对方撕掉举报信。 官员询问: “何事?” 贾环抱拳见礼,随后直言道: “郭大人,卑职率领麾下六名力士,破获了一桩大案,特请求有司批下驾帖和批签,卑职要亲手抓捕罪魁祸首。” “朝廷命官?”郭官员好奇。 他很清楚自家锦衣卫的行事风格,横行霸道先斩后奏要什么批签,除非碰到朝廷命官,且对方职位很高。 贾环一字一顿道: “工部右侍郎,袁墉!” 郭官员霍然起身,满脸不可思议,怒喝道: “简直胡闹!堂堂从三品大员,岂是你一介总旗能够越权查办,贾环,你是想扒下这身皮是不是?南司完全可以以此为由把你革职!” 他虽有爱才之心,可对方实在是胆大包天! 贾环面不改色,自己的程序肯定是违法的,但凡证据稍有不足,别说扳倒袁墉,他自个都得锒铛入狱。 然而,证据链太充分了! “郭大人,请看。” 贾环取出密信、画押供认的纸张,以及最关键的抄录文书,时间一致。 他恭敬道: “另外,人证都在卑职手上。” 郭官员沉默半晌,还是决定先看看证据。 他仔细览阅。 也许是从事锦衣卫太久,看惯了庙堂高官的无耻作风,什么天怒人怨的案子都见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愤怒,只是认真看每一项证据。 过了许久,郭官员放下文书,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 区区总旗,有勇气有魄力朝工部右侍郎拔刀! “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出了野心,熊熊燃烧的野望,锦衣卫需要野心,皇权更需要霸道无畏的鹰犬。” “你的前程不可限量!” 说完,郭官员怒拍桌子,斩钉截铁道: “你等着,我去申请批签!” 而后离开官署。 贾环靠在椅子上,终于能好好歇息一会。 驾帖很简单,南司发话,驾帖就到手。 而逮捕审讯朝廷高官的批签却非常困难,需要御史台下达文书,再交由司礼监戳印,最终批签才能下来。 这也是制止锦衣卫权力扩张的关卡,否则锦衣卫衙门真的看谁不顺眼就逮捕,权倾朝野、肆无忌惮了。 只要批签下来了,无论是宰相还是六部天官,甚至皇亲国戚,都能被锦衣卫随意拿捏。 足足过了三个时辰,直至下午,郭大人还没有返回官署。 贾环倒是不着急,他深知凭郭大人肯定拿不到批签,得找上面请示,再由上层去弄。 铁证如山,谁也翻不了! 除非庙堂高官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声名狼藉也要庇护袁墉这颗棋子,但几乎没有可能,内阁六部司礼监还没有这般只手遮天的人物。 又过了半个时辰。 郭官员气喘吁吁回来了,手里拿着驾帖,以及一张批签,戳印齐全。 他只说了简短的一句话: “上面意思,直接处决,莫要让他攀咬。” 贾环抱拳: “遵命,卑职告退!” 他转身离去。 “等等。”郭官员面带笑意,点头道: “好事将近了。” 贾环心知肚明。 百户之位板上钉钉! 南司已经管不了资历了,一个从三品大员,一个府城二把手,功劳实在太大! 贾环想到什么,问道: “郭大人,还有刘力士的抚恤银以及嘉奖其家眷。” 郭官员颔首: “这个放心,有司会安排。” …… 将证人转交南镇抚司之后,贾环独自前往工部衙门。 快到散衙时间,廊房公廨一片喧闹,各司官吏都漫不经心,整理案牍文书。 “右侍郎袁墉,滚出来。” 衙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 贾环静静屹立,懒得进去再找。 整座衙门死寂。 下午又返回衙门的贾政听到庶子的声音,赶紧走出官署。 有官员见状痛斥: “今儿个大开眼界,你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总旗,怎么敢在工部衙门叫嚣?” 贾环视若无睹,一字一顿道: “袁墉,滚出来!” 须臾,一个高大儒雅的官员缓缓走出,脸上笼罩着怒火,他感觉自己的名声快完了,众目睽睽之下被锦衣卫小卒侮辱。 “放肆!你眼里还有尊卑吗?去喊皇城金吾卫,立刻给本官射杀他。” 话音刚落下。 贾环丢出驾帖。 再拿起批签。 他笑道: “我够资格吗?” 刹那间,衙门诸多官吏纷纷后退,不敢瞎掺和。 批签都有了,袁侍郎真犯事了? 刚想露面维持局面的工部尚书也悄悄后退半步,批签一出,除了皇帝,谁都拦不住锦衣卫。 袁墉脸上的怒意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是无尽恐惧,他嘴唇发抖,仓惶辩解道: “哪个向锦衣卫陷害本官,哪个恶獠在泼脏水,本官清正严明,循规蹈矩,从未犯过半点错误!” 陡然。 啪! 贾环抬起手掌,迎着无数道目光,直接给了袁墉一个嘴巴子。 清脆声响彻。 啪! 又一个巴掌。 袁墉被砸倒在地,脸庞肿得像猪头。 贾环负手而立,心中非常舒坦。 爽! 除了锦衣卫以外,谁敢这样殴打朝廷从三品大员?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但他打得光明正大,不用负一丁点责任。 若非顾及皇城不宜起杀戮,他一刀捅死袁墉都相安无事。 短暂拥有对朝廷狗官生杀予夺的权力,竟能如此美妙! “无法无天的匹夫!”袁墉强忍着万般屈辱,正要嘶声求救。 “信昌堰坝。” 贾环说完,像拖一条狗一样将他拖离工部衙门。 袁墉瞳孔骤缩,不寒而栗,绝望涌入五脏六腑。 怎么暴露了…… 他竟没有得到半点风声 连运作找关系的时间都没有!! 霎时,袁墉痛哭流涕,堂堂从三品大臣,在衙门声泪俱下。 他知道,批签一来,不止仕途,连性命都完了。 贾政注视着这一幕,看着那年轻的身影,他目光恍惚。 这是自己的儿子? 在府里时沉默寡言,对他这个父亲也爱搭不理。 然而当差时,霸道嚣张到让他瞠目结舌的程度! 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势! “这是老夫不成器的逆子,让大家见笑了。” 贾政抚须,故意唉声叹气道。 一众官吏闻言赶紧围了上来,连工部尚书和左侍郎都走到身边。 诸葛尚书笑呵呵道: “存周谦虚了,令子都算不成器,那天底下就没几个骄子了。” 贾政五味杂陈,头一回在工部衙门感受到各种羡慕的目光。 “存周,究竟是什么事?”诸葛尚书询问。 贾政环顾四周,慢条斯理道: “话还要从信昌府衙说起……” …… 袁墉被丢进诏狱。 看着满地血污,袁墉浑身颤抖,泪流满面匍匐在地不住求饶。 脱去官袍,所谓的从三品重臣跟普通人并无两样,甚至更懦弱不堪。 贾环漠然道: “向我求饶有何用?为了贪墨银两不惜毁灭堰坝,你坐在官署动动嘴皮子,信昌府多少百姓丧命于洪涝?丧尽天良,泯灭人性,你在阴曹地府也会被冤魂缠绕,永世不得超生!” 话罢拔出绣春刀。 袁墉恐惧至极,仿佛要抓救命稻草一般,急需立功赎罪,大吼道: “贪墨银子,是为了孝敬……” 只说半截,寒光闪过。 高高在上的工部右侍郎,人头滚落。 贾环收刀,面无表情。 他牢记郭大人的命令,尽快处决不要攀咬。 袁墉背后肯定还有更可恶的重臣,甚至牵扯党派争斗。 但贾环深知分寸,自身权势不够,再追查下去不是功劳,而是滔天罪过。 等权力大了,自身力量强大,天底下谁不能抓? 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跪在屠刀下! “双鞭,去南司提苏崇善。” “遵命!”牢房外的双鞭领命而去。 两刻钟后,苏崇善哭着跪倒在大牢。 贾环挥刀,劈碎其头颅。 信昌堰坝被毁一案,两个主谋身死。 至于渎职的知府,还有粮商孙掌柜,以及周隆镖局,这些自有锦衣卫处置,该革职的革职,该死刑的死刑,该流放的流放。 瞬间,贾环脑海里的面板多出了两个人的画像。 第34章 恭贺贾百户,银色飞鱼服! 【罪孽值——五品上,六品中】 【参与度——70%】 【奖励——降龙十八掌又七式,熟练度——初窥门径】 【经验值——1590\/】 “第一次碰到五品罪孽值!” “果然真正的恶獠还是庙堂狗官,一句话,一张文书,就能决定多少普通人的性命。” 贾环目光森然,随后离开诏狱。 这一趟,收获颇丰。 最得意的降龙十八掌,如今拥有十一式,而经验值也暴涨! 当然,还让作恶者命丧黄泉,能给信昌府衙百姓一个公道! …… 北镇抚司,天枢房卫所。 官署里,王正伦褪下了飞鱼服,换上一身常服。 钱总旗和赵总旗面露欣喜,看来王大人的调令突然下来了。 王正伦从抽屉里取出调令,随即注视着两人: “这一刻起,我不再是天枢房百户官。” 钱总旗二人神情紧张,心跳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王正伦毫无征兆地笑了。 两个蠢货蒙在鼓里,还在眼巴巴等着天上掉馅饼,别人都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连从三品重臣都惨死诏狱。 “王大人,究竟是谁接替您的位置?”钱总旗按耐不住,直接询问。 王正伦注视着,铿锵有力道: “贾环!” 轰! 钱总旗一下子天旋地转,如遭雷击,肥胖的身体都抖了抖。 赵总旗脸庞狰狞,难以置信道: “不可能,他入职才多久,资历不够,纵然有通天关系,也绝不会擢升百户,这是锦衣卫的铁律!” 王正伦嗤笑一声,语气敬佩: “我天枢房卫所刘力士暴毙一案,贾环率队侦办,查出了信昌府同知以及工部右侍郎,二人已死在诏狱。” “此等功劳,纵然他昨天入职,今天也配得上擢升百户!” 钱总旗如坠冰窟,浑身透着寒意。 就那一桩不起眼的案子? 还是我随手丢给他的? 我把自己的机缘弃之如敝履? 刹那间,钱总旗心脏骤紧,双目通红,强烈的后悔情绪席卷而来。 为什么啊! 苍天不公! 王正伦冷视着他: “悔青了肠子?” “你有什么可后悔的?” “无从可查的案子,你以为你能找到线索,你能在短短几天办得干净利落,你若有这个本事,就不会三十八岁还是总旗了。” “在你手上,连给刘力士报仇的可能都没有,更遑论查出工部右侍郎这条大鱼!” 顿了顿,王正伦语重心长道: “你们二人跟了我很久,临别前奉劝一句,摆正自己的位置,否则没有好果子。” “能力、魄力,你们远远不及贾环,安分点做好下属的职责!” …… 庚字号官署。 贾环坐在主座闭目养神,麾下六名弟兄也安静等待。 蹬蹬蹬! 廊道传来密集沉重的脚步声。 贾环睁开眼。 秀才双鞭等人跃跃欲试。 十几个官员进入衙署,郭官员也在其中。 最前方三人捧着托盘。 一人捧银白色飞鱼服。 一人捧崭新绣春刀。 一人拿着通往案牍库的铭牌。 这场面委实气派。 可见总旗和百户的待遇,天差地别! 为首者神情严肃,厉声道: “贾环,经有司决议,特擢升你为天枢卫百户官,掌管卫所,望勤勉奋发,上下齐心,再建功绩!” 贾环深呼吸,掷地有声道: “遵命!” 为首者审视他许久,赞赏道: “你是天下锦衣卫最年轻的百户,上层已经关注你了,好好干!” 说完率领众人离去,只留下郭官员。 “恭喜。”郭官员笑着抱拳。 贾环诚挚感谢: “多谢郭大人照拂。” “哪里,是你自己能力强悍,”郭官员摆摆手,看向六名手下,直截了当问: “信昌堰坝一案,尔等也立下功劳,经南司考量过后,给你们一个选择。” “是调往其他卫所担任总旗官,还是继续待在天枢房,那便只能是大旗之职。” 贾环沉默不言。 他尊重个人意愿,不能强留影响弟兄们前程。 岂料。 “卑职继续待在天枢房!” 六个人异口同声,没有半点迟疑。 尽管总旗能统御二十多个力士,但哪有跟着老大舒服,而且亲眼目睹老大的手段,更坚信跟着老大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别说大旗之位了,纵使继续做力士,也愿意跟着老大! “有威望啊。”郭官员深深看了贾环一眼,更确信此子前途似锦,颔首后离开了官署。 “恭贺贾百户!” “恭贺贾百户!” 六人抱拳,喜笑颜开。 “兄弟们辛苦了。”贾环脸上露出笑意。 “老大,快换上。”秀才催促道。 贾环褪下黑色飞鱼服,换上一身银白色,轻轻走了两圈,整个人更显英姿,气势非凡! 锦衣卫服饰最令世人称道的便是银白色飞鱼服,属于千户的大红色太过张扬,而黑色又太低沉。 “老大,看这肩袖镶的一条金丝没?”秀才指着介绍道: “百户之后,有五条金丝,只要立功擢升,换一身银白飞鱼服多一条金丝,满五之后,凭功绩升迁为副千户!” 贾环点头。 百户的目标已是过去。 接下来,野心是飞鱼服上一条条金边! 每添一条金边,意味着离副千户更近! 接着他握住崭新绣春刀,刀柄镶刻一颗珠子,刀身皆用陨铁打造,锋利到削铁如泥,锃亮的刀身倒映出一双野心勃勃的眼眸。 秀才拿起巴掌大的黑色铭牌,笑着介绍道: “老大,前往锦衣卫经历司、天下案牍库的钥匙,以后就不担心没有案子了,直接去案牍库挑选就行,不过百户也只能去第一层。” “正需要它!”贾环接过铭牌,快速缉捕罪孽值,积攒经验就靠它了。 正说话间。 赵总旗和钱总旗共同走进官署,两个人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特别是肥胖的钱总旗,笑得比哭还难看。 两人抱拳行礼,毕恭毕敬道: “拜见贾百户!” 贾环虚扶一下,笑着道: “两位大人,何必如此客气,都是同僚,往后做事互相配合。” 钱总旗赶紧说道: “折煞卑职了,叫卑职小钱就行,日后大人有吩咐,小钱首当其冲。” “卑职同样!”赵总旗嗓音嘶哑。 贾环笑着点头: “二位先退下吧。” “遵命!”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过了许久,贾环低声道: “这两人积怨已久,互相使绊子,不利于天枢房卫所团结,况且前后落差太大,嘴上服从我的命令,未必会认真执行。” “你们六个好好做事,尽快立下功劳,我挑个时间把他们俩都给调走,由你们其中两个填补总旗之位。” 略默,他语调森森: “记住,不要恶意竞争坏了弟兄们的情谊,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你们最清楚我的手段!” 六人斩钉截铁道: “谨遵老大命令!” 贾环满意点头。 其实他心里清楚,论能力,秀才和双鞭绝对会脱颖而出,但为了不留下芥蒂,让他们凭功劳说话。 “回家歇息,这么多天奔波太过疲倦,大家明天不用来上衙。” 交代这一句,贾环离开官署。 第35章 赵姨娘炫耀,各人心思,贾府摆宴 荣国府。 南镇抚司官吏离去。 厅外,赵姨娘目瞪口呆。 “衙门给他的,三百两纹银,赐帛三十匹。” 贾政走出来,两个小厮,一个捧银盒,一个拿布匹。 赵姨娘却没去看俗物,而是颤声道: “老爷,环儿是七品百户官了?” 贾政情绪复杂,重重颔首: “不错。” 朝廷正七品官员。 不是虚职,而是实权! 官和吏,天差地别。 况且庶子掌管一个卫所,麾下一百多号得力干将,各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鹰犬! “刚刚他们还说了,环儿是整个锦衣卫最最年轻的百户?” 赵姨娘面色酡红,激动得差点晕了过去。 难道环儿说给我封诰命不是吹牛? “是!”贾政背着手离去,末了说了一句: “明日府中设宴,庆祝孽子高升。” 他想缓和父子关系,虽然庶子从事肮脏的锦衣卫,但毕竟也是官员了。 贾家再添官员,那是家族兴旺之兆。 “环儿,我的心肝宝贝……” 赵姨娘亢奋得站都站不稳,彩云在后面扶着她。 “你这死丫头,还愣着做甚,喊上晴雯香菱,给我敲锣打鼓放爆竹,绕全府一圈,快快快!” 不多时。 赵姨娘大摇大摆走前面。 晴雯香菱各拎锣鼓,彩云放爆竹,沿途给小厮送喜钱。 正房里。 “这也能炫耀,呸,贾环那厮肯定是狗官!” 贾宝玉被打得不轻,大腿屁股都紫青了,走路都疼痛无比。 王夫人捻着佛珠闭眼念经,可心绪怎能安宁,一团怒火憋在胸膛。 庶子真的威胁到宝玉的地位了! 一介庶子朝廷为官,统率一百多人。 而嫡子还在内宅同丫鬟嬉闹。 她的脸面丢尽了! 都不用打听,勋贵之间一定会以此为谈资。 妇道人家没了脸面也就罢了,可老爷竟然主动提及给庶子建宅子,还大摆宴席庆贺,想来庶子在老爷心中的地位有了变化。 怎么办? 没有抓住庶子的把柄,她也不好发作,更不好借势欺压,只能等待良机,以庶子狂妄嚣张的行事作风,这一天不会很远。 “母亲,”贾宝玉上前问安。 “滚!” 王夫人暴怒,指着他痛骂: “偏你没志向,给你请了多少老师,为何不参加科举,还骂做官都是禄蠹,没有官身你怎么继承贾家家业?” “真真把你给宠坏了,等到那孽畜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有你受的!” 贾宝玉苦着大脸盘,顿时感到十分委屈,爹打娘骂,还被林妹妹疏远,一切都怪贾环那厮。 “他是什么德行,我从小就知道,别被蒙蔽了,那厮肯定要栽跟头!” 他一瘸一拐走人,去老祖宗院子里寻求安慰。 那边厢,赵姨娘的锣鼓声到了王熙凤院子。 “别敲了!” “瞧你得意的那个劲,下巴都扬上天了。” 明艳丰腴的王熙凤摆着腰肢走出来,一双丹凤眸里盈满笑意。 她早派小厮打听了。 堂堂工部右侍郎啊! 刚听到时她在嗑瓜子,惊骇得差点咬到手指。 向她借八百两银子说势必成就一番事业,说一辈子都护佑嫂子周全,这一幕恍在昨日,环兄弟成长得太快了! “凤丫头,你先乐着。” 赵姨娘不想耽搁,带着晴雯等人往大观园去了,临走时特意看了眼院子旁边那块闲置空地,赶明就让工匠们施工。 梨香院。 爆竹声响,薛姨妈注视着赵姨娘远去。 “母亲大人,看清楚了没有?儿子早说了环哥儿必有出息,独自侦破大案!工部右侍郎多威风,还不是死在环哥儿手上!” “你偏恪守什么庶贱不配嫡贵,儿子再糊涂,能坑害自己的亲妹妹不成?” “等环哥儿步步高升的时候,压根轮不着咱薛家,趁现在不下手,往后哪有这样的金龟婿?” 薛蟠表情激动,慷慨陈词。 他暗中联系了远在金陵的表妹薛宝琴,宝琴妹妹暂时没有回信。 在他心里,宝钗嫁给环哥儿才是最好的选择,亲大舅哥啊! 薛姨妈沉默不语。 她确实低估了贾环。 如此年轻的七品百户官,谁敢轻视? 薛蟠再劝道: “您是不知道,环哥儿在江湖也有地位,又是名震官场的锦衣卫百户,他成了你女婿,谁敢对咱家生意使绊子?明的不行,暗的直接做掉!” 薛姨妈怒瞪了他一眼,训斥道: “堂堂爷们,成天跟媒婆一样啰里吧嗦,我就告诉你,庶出绝对不行!” 薛蟠气急败坏,母亲大人简直跟顽石一般! “你就看着吧,等环哥儿给别人抢了去,有你悔青肠子的这一天!” “不可理喻。”薛姨妈懒得再跟孽子废话。 宁国府。 “老爷,那边明儿要设宴。” 一位红色衣裙的美妇人款款走来,长得一张鹅蛋脸,五官标志肌肤细腻,身段凹凸如葫芦一般,生得妩媚至极,只是眼神有些怯弱,正是贾珍续弦尤氏。 “不去!”贾珍额头青筋暴起,气得胸口隐隐作痛。 这样为所欲为,没有尊卑没有教养的小畜生,竟然也能升官? 锦衣卫吏治腐败,奸佞横行啊! 尚且只是总旗,就嚣张到无以复加,而今跨一大步,又该是何等可恶嘴脸? 尤氏小心翼翼地说:“老爷,不去不合礼节。” “闭嘴!”贾珍吼了一句,“给老太太面子,你去就行了,老子是绝对不会参加小畜生的庆功宴。” “爹。” 杵着跟木头似的贾蓉硬着头皮说: “要不和解了,都是一家子,那厮毕竟是官身,手里有点权力,跟他斗实属不智。” 尤氏赶紧搭话,小声说: “蓉儿说得对,冤家宜解不宜结,老爷跟他喝杯酒就过去了。” 贾珍冷笑,脸庞本就瘦得有些凹陷,这一笑更显狰狞。 “孽子,滚过来。”他指了指贾蓉。 贾蓉上前。 啪! 先重重一个大嘴巴子。 贾珍勃然大怒,咆哮道: “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骨气的东西,老子是宁国府一家之主,怕他一个百户?还低头和解,白白被羞辱了?” “你一个妇道人家还敢嘴贱,老子把你吊起来打,滚出去,别来碍老子的眼。” 尤氏被骂得双眼红楚泫然欲泣,低下眉眼走人。 贾蓉习惯了被掌掴,捂着脸颊委屈道: “儿子想起来,上回那厮刻意打探,问起儿子未过门的夫人秦可卿,婚期只剩一个多月,咱跟那厮关系决裂,他会不会暗中使坏?” 贾珍神色凝重: “这小畜生不会惦记秦家女子吧?” 贾蓉脸色着急。 传闻秦可卿国色天香,他一定要娶到屋子里。 贾珍一字一顿道: “放心,小畜生敢暗中捣乱,正好借此处置他!” “至于和解,永远别在老子面前提起,除非小畜生跪在宁国府,背着赖二走一遭荣国府,老子才会原谅他!” 贾蓉忐忑不安,原本他不害怕那厮,可堂堂工部右侍郎都栽了,这一细想,难免有几分畏惧。 …… “这是谁回来了?” 贾环刚回院子,赵姨娘拖长语调,满眼骄傲。 “爷。” 晴雯香菱彩云都一脸欣喜,特别是晴雯,绝美娇媚的脸蛋还有一丝哀怨,下流胚子吃完胭脂一走就是八天。 “瞧瞧这身衣裳,我儿俊朗潇洒,不知要迷倒多少闺房女子?” 赵姨娘兴高采烈,又是这边摸布料,那边摸绣春刀。 “行了,准备热水、膳食。” 贾环两天两夜未眠,浑身酸涩,精神疲惫,多说一句话都累。 “彩云,快去吩咐厨子。”赵姨娘赶紧催促,接着说道: “环儿,老祖宗明日设宴庆祝你高升,还有啊,贾琏院子旁边那块闲置地,老爷划给你了,咱明日就开工建宅。” 贾环颔首,这屋子确实太小了,再多一个人都拥挤。 “我服侍爷更衣。”晴雯主动请缨。 进了暖阁,晴雯帮着脱下飞鱼服,她脸蛋画了精致的妆容,时不时抿着唇瓣。 贾环故意视而不见。 再一再二,第三回就简单了。 晴雯也倔强地不出声,更衣的动作缓慢,眸光也有些嗔怒。 “咦,你怎么擦了新的唇脂?”贾环盯着她。 晴雯顿觉羞涩,眼睫毛扑闪,别过脸咒骂道: “爷好不害臊,下流胚子,刚回家就说这个!” 贾环凑近前小声道:“晚些时候,给我尝尝胭脂。” “呸!”晴雯暗啐一口,扭过身哒哒哒走开了。 贾环洗澡用膳,接着躺进被窝,终于能好好睡觉。 这一觉,从晚上亥时直到第二天傍晚。 贾环被彩云推醒。 “爷,醒醒,该赴宴了。” 旁边晴雯眸光哀怨,说好了吃胭脂,这一躺就睡得跟头猪一样,让她在隔壁翻来覆去睡不着。 “环儿,快起来!” 外面的赵姨娘也在催促,好不容易能成为全府瞩目,岂能不去赴宴。 贾环不得已起来,在彩云晴雯的服侍下穿衣洗漱,结伴前往荣国府大厅。 虽是家宴,没有邀请交好的权贵,但排场可不小,到处张灯结彩,各种奇珍美食豪奢铺张, 外厅里,众姝齐聚一堂,犹如百花争艳,各个绝美有特点,迎着一道道眸光,贾环倒是见了两个生面孔。 一个体态娇小身着劲装,年纪不大,脸蛋娇媚又英姿飒爽,对视时落落大方,应该是史家史湘云。 另外一个美妇人身段丰腴肥美,同样满头珠翠,捏着手帕端庄雍容,可眼神躲闪生怯,贾环推测应该是东府尤氏。 “见过老祖宗。” 他向主座问安。 贾母虚扶,笑道:“好好好,有出息了。” “环哥儿,恭贺高升。” 薛宝钗起身相迎,她的嗓音珠圆玉润,宛若天籁,脸颊笑意温婉,美得真像人间富贵花。 “多谢。”贾环笑着应和。 “环哥儿,别忘了!” 林黛玉也起身恭贺,还俏皮地说了一句,言下之意,有没有新作让我赏析。 “不会忘。”贾环笑了笑。 薛宝钗见状,眸光深处有一丝疑惑,黛玉妹妹何时跟环哥儿如此亲近,好像还有暗号似的。 紧接着,王熙凤、刑夫人,李纨,迎春惜春等人相继恭贺,贾环一一回礼。 至于亲姐姐探春,低着螓首不知在想什么。 来到内厅,就没那么热闹了。 由于贾赦贾琏外出,东府爷俩又不赴宴,而贾兰贾琮等人沉默寡言,贾宝玉冷着个大脸盘,薛蟠厚着脸参宴,一个人自言自语,贾政偶尔教诲两句。 “见过父亲。” 贾环行礼后入座。 薛蟠赶紧靠近过来巴结。 贾政颔首,接着摇头晃脑长篇大论,什么要报效社稷什么不能耽误学业,什么官场如履薄冰不如从锦衣卫转到地方衙门好好沉淀。 贾环纯当耳旁风。 第36章 醉酒大闹,掌掴大脸宝! 外厅女席热闹非凡,众姝吟诗作对,打趣捉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 反观内厅气氛沉闷。 薛蟠不停向贾环敬酒。 贾政独自滔滔不绝。 至于贾宝玉心思到那边去了,要不是劳什子规矩,早就跟姊妹们热闹了。 “环哥儿,我……我要跟着你潇洒,你就做我义兄吧。” 薛蟠醉醺醺脸色通红,拉着贾环手臂不断哀求。 “公务繁忙,没有时间。”贾环断然拒绝,哪有闲情跟纨绔子弟厮混。 砰! 薛蟠猛地站起身,突然重重拍打桌子。 整座大厅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贾环面无表情,这呆霸王还敢对他发火不成。 贾政板着脸训斥: “蟠儿,醉酒闹事,成何体统?” “别管……”薛蟠情绪激动,直勾勾地盯着贾环,借着酒劲将心里话当众吐露出来: “环哥儿,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但我要把妹妹宝钗许配给你,我要做你的大舅哥!” “除了你以外,谁娶宝钗,我都要打死他!” 轰!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大厅瞬间死寂。 一道道目光看向薛宝钗。 连向来端庄大气的薛宝钗都神情呆愣,随后低着眉眼一脸尴尬。 薛姨妈脸色阴沉,快步走进内厅怒吼道: “烂了舌头的孽畜,赶紧闭嘴!喝醉酒死去外面!” 平常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安敢在宴席上无法无天! “谁醉了?”薛蟠越说越亢奋,拿着酒杯大声嚷嚷: “母亲大人,我是薛家的爷们,总之宝钗必须嫁给环哥儿,否则我大闹,对我薛家有好处的事你偏要抗拒!” 贾宝玉气急败坏,挥着手臂喊来小厮: “快把呆霸王拖出去,喝醉了说混账话,贾环哪里配得上宝钗姐姐,你薛家还要不要脸面了?” 听到这话,薛蟠顿时暴怒,抬起手指厉声道: “大脸盘子,你少来放屁,你给环哥儿脱靴子都不配,莫以为我不知道你贾家的心思,宝钗嫁入贾家,只能是贾环!” 气氛顿时降至冰点。 贾母贾政等人面色铁青,早知道薛家爷们口无遮拦,没想到如此放肆。 外面的王夫人呼吸急促,目眦欲裂,哪还顾得上主母仪态,冲进来声嘶力竭道: “来几个健仆,把这混账拖出去!” 宝钗是她最满意的未来儿媳,虽然心思重,但年纪轻轻精于人情世故,往后一定能管理好贾府。 没想到薛蟠毫无征兆来这一出,传出去还了得? “宝钗,你说句话。”薛蟠死命抓着桌角,嗓门更是洪亮。 “够了!” 一声震喝,贾环起身。 他万万没想到呆霸王有这样的心思。 一通胡闹,弄得大家都难堪收不了场,给他也添烦躁。 “滚出去。”他冷言。 几个健仆都拖不动薛蟠,谁知贾环说话,薛蟠低着头步履踉跄走出大厅。 冗长的沉默,氛围僵硬如铁。 “贾环!” 贾宝玉骤然暴怒,本就憋着火,现在一下子点燃,不管不顾地痛骂: “你平日里给薛蟠灌了多少迷魂药?暗中蛊惑他说出此话,你是不是惦记宝钗姐姐?堂堂国公府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卑鄙小人!我今儿个就要保护姊妹们!” “当劳什子官,官场已经黑白颠倒,正邪易位了,朝廷如果还有贤良,你这样不学无术的小人也能当七品官,不知攀附了多少奸佞,皇权纵容奸佞,才让小人得志!” 话音落下。 贾环抬起手掌,狠狠甩了过去。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在大厅回荡。 贾宝玉头晕目眩,一下子跌倒在地,右脸一个清晰的红掌印。 “我的心肝宝贝!”贾母大惊失色。 贾环面无表情,寒声道: “妄议朝政,诽谤皇权,所幸是在自家府邸,换做外人,我早就记在无常簿上,将你拘进诏狱严刑拷打!” “孽……”贾政刚要说话。 贾环沉声道: “往常口不择言也就算了,谁也不敢轻易给国公府扣帽子,但眼下工部右侍郎官位空缺,父亲大人要想更进一步,言行越要谨小慎微,凡事都不能给别人留下把柄。” “若因为嫡子酒后蔑视皇权而影响你仕途,那才是悔之晚矣!” 贾政听罢觉得言之有理,转头俯瞰着地上的贾宝玉,痛心疾首道: “天打雷劈五鬼分尸的没良心的种子!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老子教了你多少回,张嘴要有把门的,再不爬起来,老子窝心脚把你的肠子给窝出来!” 贾宝玉捂着脸,又是愤怒又是屈辱,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边哽咽边甩掉胸前的宝玉: “这破石头,摔碎了它,反正没人疼我。” “我的宝玉!”贾母急头白脸,大声道:“快去搀扶宝玉起来。” “我儿,别摔命根子。”王夫人惊慌失措。 丫鬟们挤了进来,大厅乱作一团。 贾环懒得待下去,起身走人。 在经过外厅时,他看向人群中的薛宝钗,轻声道: “宝钗姑娘,莫要听薛蟠胡说八道,我断无此念头,更不能因为他酒醉闹事影响你的声誉。” 薛宝钗心绪紊乱,挤出一个笑颜。 这话好像看不上我似的。 众姝瞅着环哥儿,心思各异。 …… 走出大厅。 “环哥儿。”薛蟠吹了一阵夜风,酒醒一大半,面色臊热。 贾环冷视着他: “喝了几杯马尿你是忘乎所以,别人会误以为是我暗中指使你!大丈夫何患无妻,我的私事需要你来多嘴?再有下回,别怪我翻脸。” 薛蟠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覆水难收,反正话放出去了,势必要做大舅子。 “爷。”彩云晴雯香菱跟在后面。 “回家!”贾环挥手。 “爷,打了他,老祖宗太太不会找麻烦吧。”彩云有些担忧。 贾环一脸无谓,大放厥词正好找到机会,一巴掌甩在大脸盘子上。 还别说,肉嘟嘟打得挺舒爽,响声也清脆。 “怕什么?爷也是府里主子,又不像咱们是奴婢,况且他辱骂朝廷,爷打他理所应当,寻理的话去报官呗。” “她们要公道,爷去报官,让官府处理此事。” 晴雯在一旁搭话。 “不错。”贾环点头,“你这死丫头有长进。” 第37章 尤氏提议,环黛夜间散步 赵姨娘走出大厅。 “等等。” 身后传来声音。 却是容貌娇媚、身段丰腴的尤氏。 “东府太太,啥事?”赵姨娘没个好脸色。 她知道环儿跟东府那爷俩有仇。 “借一步说话。”尤氏来到身边,压低声音说。 两人穿过仪门,来到偏僻的角落。 “借钱?”赵姨娘问。 尤氏抿着唇瓣,她深知这是恶意摆脸呢。 她倒没有绕弯子,直说道: “环哥儿如今也是七品官员,该说一门亲事了,我尤家有一位闺女,生得标致,身段出挑,性格温柔和顺,琴棋书画女红样样都会,嫁过来还听你话,她肯定持家有道。” 这便是她的目的! 在她看来,东府跟贾环结仇实属不智,既然爷俩拉不下脸面,她自作主张,以婚事平息双方怨气。 “唤作尤二姐?我见过一回,确实生得好。”赵姨娘回想起那个貌美女子。 尤氏轻点下巴,柔声道: “我还骗你不成,算卦的说她有旺夫相,环哥儿娶了她,仕途节节高升。” 赵姨娘似有意动,“性子温顺能持家?” “对。” 尤氏刚点头。 “糊涂!” 昏黄灯光下,转角走出两道倩影,竟是王熙凤和平儿。 她俩早在偷听,王熙凤实在是忍不住了。 “你尤家糊涂油蒙了心,小户人家还作正房春梦,急巴巴跑来说婚事,你也不仔细瞧瞧高低台阶!” 骂完尤氏,王熙凤睨着丹凤眼,又叱骂起赵姨娘: “偏你没个眼界,这事还用考虑,环兄弟年纪轻轻七品官,往后说亲的要排队,轮得着尤家?” 赵姨娘倒也不怒,笑吟吟道: “凤丫头,你误会了,既然性子温顺又生得标致,给环儿做妾再合适不过,赶明儿抬轿子把尤二姐接进屋子里来。” 尤氏面带寒霜: “做妾?亏你也敢张口!” 赵姨娘叹气道: “做正房是不行,我儿香饽饽,轮不着你娘家。” “做妾也不行!”王熙凤不容置喙道: “环兄弟锐意进取,岂能沉溺女色,你作为亲娘天天想着把女人塞进他屋里,你是想毁了环兄弟不成?” 赵姨娘笑道: “环儿修习武艺,身强体壮,纳个小妾不打紧的,那尤二姐确实生得狐媚子似的。” 王熙凤啐了一口,指骂道:“未娶妻先纳妾,让外人笑话!息了这个念头,别影响环兄弟仕途!” 平儿低头纳闷。 少奶奶急什么,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人家亲娘主张,轮得着你一个嫂子插手? “荒唐,张口闭口都是做妾,刻意羞辱人呢。” 尤氏怒甩手帕,愤然离去。 “做妾还委屈上了,想进环儿屋子里的多得是。” 赵姨娘冷哼一声,东府那爷俩丑陋的嘴脸,想平息仇恨没门! “往后说亲事,先知会我一声。”王熙凤口吻严厉,带着平儿离开。 赵姨娘奇怪,这凤丫头好管事,管得也忒宽了。 …… 贾环刚回院子没多久,林黛玉带着紫鹃和雪雁造访。 “环哥儿,没打扰你吧?”林黛玉眸中盈着笑意,摊出雪白细腻的掌心,俏皮道:“诗作呢,拿给我赏析。” 贾环只能推脱: “待这几日有闲情,再好好酝酿。” 那天一时兴起,卖弄了一下子,没想到林黛玉对诗词如此执拗。 “不许!”林黛玉注视着他,认真说道: “环哥儿案牍劳形,成天要缉捕恶獠为民除害,哪还有心思琢磨诗词,我也不好打搅,就此时此刻。” “你答应好的,不然我就悄悄跟别人说,环哥儿才华横溢,让士林圈烦死你。” 贾环无奈,那天何必要多此一举。 诗词多得是,可总这样也不是法子。 他笑道: “黛玉姑娘,我送你回潇湘馆,一路散步,才思泉涌。” “说好了!”林黛玉立马点头。 “请。” 贾环林黛玉并肩而行。 雪雁晴雯她们提着灯笼在后面窃窃私语。 行至大观园,黛玉抿唇不敢出声,怕影响贾环的思绪。 晚风和煦,走在鹅卵石小路,夜间花卉盛开,鸟禽叽叽喳喳,贾环重重喟叹: “黛玉姑娘,此句过后,我才情文思衰退,对诗词的意境都丧失了,往后恐难再有妙作,今后就专注于俗事,不再苦思冥想酝酿诗词。” 林黛玉双眸圆瞪,歪着脑袋仔细端详贾环,又惊讶又期待,呢喃道: “此句过后,再无才思?” “是的。”贾环颔首。 而在远处,薛宝钗探春史湘云等人刚回大观园,就看到这一幕。 两人近在咫尺,黛玉妹妹踮起脚尖跃跃欲试,紧紧凝视着环哥儿。 “他们……”史湘云一脸惊讶。 探春更是困惑。 黛玉向来清高崇尚文人,纵然欣赏他为民除害的本事,也不会跟他有交情啊,更不可能如此亲近。 薛宝钗眼底有一丝复杂的情绪。 其实哥哥薛蟠酒后说混账话,没几个人会放在心上,全府都知道混世魔王的秉性,环哥儿完全没必要解释。 可他仍然当众说了一句“断无此念头”。 难道他青睐黛玉妹妹,莫非是看她在场,急着想撇清,不想让黛玉吃醋? 刹那间,薛宝钗有一种被比下去的感觉,这种滋味让她有些难受。 鹅卵石小路,贾环突然停步,沉默了许久,轻声道: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轰! 林黛玉娇躯一震,眸光恍惚,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仿佛置身于意境之中,天空倒映,如卧璀璨星辰,那是何等波澜壮阔的奇景。 这是她听过意境最美的一句诗,没有之一。 真正能流传千古! 贾环告辞离开: “才思枯竭,余生再无佳作了,望黛玉姑娘见谅。” 虽说宋朝之后的诗词都可以派上用场,但成天这样也不是事,找个借口让黛玉姑娘不要叨扰了。 看着他渐行渐远,林黛玉痴痴凝视,眸光恍惚不定,沉浸在意境中难以自拔。 可她这副模样落在薛宝钗等人眼里,却是对环哥儿离开恋恋不舍,一双秋水般柔美的眸子恨不得挂在环哥儿身上,情意都快溢出来了。 “他喜欢黛玉妹妹,黛玉妹妹也喜欢他?”史湘云十分好奇。 薛宝钗一言不发,想到贾环众目睽睽之下说“我断无此念”,内心顿时酸涩,无缘无故,好像她比林黛玉差得很远! 第38章 案子多就是爽,三爷们密谈 翌日上午,贾环补足了觉,精神饱满。 来到衙门,天枢房百户官署里,原属于王正伦的紫檀桌屏风都搬空了,宽敞的公廨只有高悬的金漆黑木匾,上面雕刻着“贾环”两个龙飞凤舞的楷字。 胖头鱼笑着禀报道: “老大,刚刚经历司来了一趟,说需要添置物品,列一份清单。” 贾环颔首: “你们好好琢磨,官署布置尽量奢华,咱累死累活抄家,上交了多少银两,别给衙门省钱。” “我去一趟经历司!” 说完拿着案牍库令牌,离开了卫所。 锦衣卫有三司,分别是北镇抚司、南镇抚司以及经历司。 在天下人眼里,北镇抚司就是大名鼎鼎的朝廷鹰犬,各个手段狠辣,先斩后奏横行世间,闻锦衣卫之名无不丧胆。 然而,在锦衣卫内部,最畏惧的其实是南镇抚司这群文职。 自古谁掌握人事权,谁说话嗓门大。 锦衣卫副千户以下的考核升贬,都由南镇抚司决定。 激怒了顶头上司,最多穿小鞋,而招惹南镇抚司,恐怕连身上这层皮都保不住。 至于经历司,掌文书卷宗,更掌钱财,最重要的官署便是天下案牍库和锦衣卫钱库。 两刻钟后,贾环望着面前的三层巍峨大殿,四周皆森黑尖脊墙垣,手持令牌进入正殿,一排排全是竹书架,书架上摆放着各种卷宗,每一卷都用水晶环扣,五色布签标明了案件类型。 “贾百户,你只能在‘戊”区查阅案卷。” 经历司书吏低声提醒。 贾环点头。 百户在案牍库止步于第一层。 而一层大殿,又细分为甲乙丙丁戊,对应银色飞鱼服五条金丝线,毫无疑问,甲区的案子复杂但容易获得功劳。 贾环在戊区翻找案卷,这里汇聚了整座天下的案件,他挑选了京师方圆两百里的案子,足足拿走近一百份卷宗。 “贾百户!” 书吏惊骇,告诫道: “你可想清楚了,这些卷宗都要盖上你的印戳,一旦案子未破,或者牵扯错综复杂的关系,上面要向你天枢房卫所追责的!” “无妨。”贾环笑了笑。 书吏见他一意孤行,便不再劝,接过贾环印章,当面在一份份卷宗上戳印。 回到官署。 贾环抽出其中十五份卷宗放进抽屉,其余都递给六个手下: “安排天枢房卫所的力士,抓紧破案,缉捕罪犯!” “如有棘手之事,先告知你们,再向我禀报,如十万火急,可直接见我!” “遵命!”双鞭秀才等人摊派案子。 贾环悠然喝茶。 至于这十五个案子,罪孽值应该比较高,肯定要亲自处理。 其余案子交由手下,虽说破案后参与度会变得很低,奖励少经验值少,但总比没案子强得多,苍蝇肉积攒起来也是大块肥肉。 自己毕竟是血肉之躯,精力有限,一个人参与一百个案子,真要活活累死。 …… 荣国府。 王夫人院子。 “母亲,我的心都碎了。” 贾宝玉双目失神,脸庞红肿,昨儿一夜未眠,越想越屈辱。 他素来看不起贾环那厮,却被打了一个嘴巴子,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多少姐妹都看着,这让他颜面无存。 今儿一大早,又传来噩耗。 林妹妹昨晚跟那厮散步,窃窃私语,那烂了舌头的丫鬟还说林妹妹的眼神含情脉脉。 这怎么可以! 那厮既惦记宝钗姐姐,又接近林妹妹,让他心口痛得要死。 王夫人面色铁青,恨铁不成钢: “谁让你口无遮拦,以前骂两句朝廷奸佞也就罢了,现在孽畜在锦衣卫当差,抓你口舌扣帽子,府里要是治他罪,他就敢大闹官府,到头来我们无理。” 贾宝玉咬牙切齿,“父亲大人成天没事就痛骂朝事,我也是学他。” “闭嘴!”王夫人指骂道: “你爹惦记着工部右侍郎之位,你最近躲着点,别再惹出事端,要不然又是一顿大棍伺候,老祖宗都拦不住。” “母亲!”贾宝玉大力跺脚,哭丧着脸: “不出这口恶气,我在园子里抬不起头了,姊妹都来嘲笑我,您快想个法子,找舅舅帮忙。” “胡闹!”王夫人怒斥。 她何尝不想处置那对母子? 兄长王子腾位高权重,岂能轻易出手,除非牵涉王家颜面或者损害王家利益。 而她至今都拿不到孽畜的把柄。 总不能因为打了宝玉一巴掌,兄长问什么原因,她该如何作答? “难道母亲看着儿子被打无动于衷!”贾宝玉发火,眼眶里又眼泪汪汪。 王夫人着实心疼,拉着心肝宝贝的手掌,压低声音道: “我有一个妙计。” “母亲快说。”贾宝玉满脸期待。 王夫人慢条斯理道: “那孙家孙绍祖向来霸道,自个也是五品武官,打去年开始,一直想迎娶迎春跟咱贾家攀上关系,赦大爷似有意动,不过老祖宗死活不答应。” “宝玉,让孙绍祖狠狠教训那孽畜,你再去老祖宗跟前撒泼,让老祖宗答应这门婚事。” 话音落下。 “不行!”贾宝玉断然拒绝,气愤道: “孙绍祖那厮性情暴虐,喜欢折磨女子,死在他家里的丫鬟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二姐姐那么老实温顺,怎能嫁给那种畜生!” 王夫人却面无表情: “二木头左右不过你赦大爷庶出,你赦大爷都愿意,况且风言风语不可信,孙绍祖只是长得凶残罢了,二木头一个庶女能去孙家做主母,还有甚可图?” “只要你跟老太太说两句,老太太肯定答应这桩婚事。” “我不把二姐姐往火坑里推!”贾宝玉拼命摇头,十分抗拒。 “那你不想出这口恶气?”王夫人盯着儿子。 贾宝玉表情迟疑。 王夫人摩挲着儿子的手心,柔声道: “二木头迟早要嫁人,庶出能做孙家主母,已是很好的归宿,外头传言都是在污蔑孙绍祖,看不得人家风光。” 贾宝玉纠结了许久,母亲说得也有道理,二姐姐嫁出去,受委屈了跟贾家说就好了,我替二姐姐出气! 见儿子想通了,王夫人低声说: “宝玉,你现在去东府,那爷俩恨极了孽畜,你们三爷们去找孙绍祖。” 贾宝玉重重点头。 非得狠狠报复贾环那厮! 第39章 子系中山狼,也不敢猖狂! 孙府,大开中门迎接。 “贵客上门,有失远迎!!” 一个身高九尺有余,体态魁梧如熊的男子哈哈大笑,甚至躬着身子说: “你们能屈尊降临,寒舍蓬荜生辉。” “珍族兄请。”贾宝玉做了个手势。 贾珍走在前头,贾宝玉贾蓉紧随其后,茗烟等小厮在外头候着。 “上最好的茶叶!”孙绍祖声如洪钟,他一直想巴结贾家找不到门路。 来到客厅。 “书房呢?”贾宝玉问。 孙绍祖不好意思道:“宝玉公子,我一个粗人,哪有书房。” 贾宝玉顿时不舒服,堂堂三十岁爷们连书房都没有,不过打量府邸摆设,孙家倒是阔绰富足。 “都退下!”孙绍祖也不愚蠢,把仆役丫鬟悉数屏退。 许久,贾珍率先开口: “求你办桩事,事成之后,可去贾府提亲。” 什么? 孙绍祖大喜。 他一直惦记贾家贾迎春,生得漂亮又温顺听话,最重要的是能攀上贾家关系,借此跟勋贵王公搭上线。 “可国公府老祖宗……”孙绍祖迟疑。 贾珍看向贾宝玉,“瞎了眼,没见宝玉也来了!” 贾宝玉一声不吭。 孙绍祖拍了拍脑门,成不成不就宝玉公子一句话! “何事?”他赶紧询问。 贾宝玉气愤道:“教训一个人,把他男人的物事给咔嚓了,再打断他两条腿。” 然而,贾珍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杀了他!” 打断双腿阉割岂能泄愤,不杀不足以扞卫宁国府的尊严。 “究竟是谁?”孙绍祖压低声音。 贾蓉恨声道: “贾环!” 轰! 孙绍祖脸色大变,骇然道: “你们怕是疯了!” “贾环可是锦衣卫百户官!亏你们想得出来!” 贾珍面不改色: “你可是六品武官,再说你孙家祖上系军官,结识许多悍勇之士,你怕小孽畜作甚?” 孙绍祖满脸横肉都颤了颤,国公勋贵果然是天真,他苦笑道: “六品武官顶什么用,除非朝廷打仗调令下来,我勉强能统御一些人马,可贾环随时随地说一句话,一百多匹凶狼站在你面前,他说咬,没人敢违抗。” “这便是锦衣卫百户官的权势!” 贾珍神情不悦,加重语调道: “暗杀!” 孙绍祖吓了一跳,沉声道: “暗杀锦衣卫力士都罪同谋逆,杀百户官更是诛九族,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做了就会留下蛛丝马迹,我犯得着赌上身家性命?” “这……”贾宝玉一脸呆滞。 那厮披上锦衣卫这层皮,就无法无天? 贾珍气急败坏,暴怒道: “亏你还有脸吹嘘自己,什么孙家在三教九流都有点关系,真碰上事了,就缩头王八,别说跟贾家搭亲事了,往后少来宁荣两府,看到你就厌烦!” 孙绍祖来回踱步,思索着对策。 暗杀想都别想,他没这个胆量。 但又舍不得贾家关系,还有温顺听话的迎春姑娘。 沉默许久,孙绍祖灵机一动,大声道: “杀人不敢,但当众羞辱贾环是可以的。” “只是羞辱?”贾珍非常不满。 “那侄儿没法子了。”孙绍祖也说得直白。 “父亲,”贾蓉在一旁插嘴,“羞辱就羞辱吧,看看那孽畜丑态百出的模样。” 连一贯猖狂无忌的孙老粗都不敢对锦衣卫动手,想结果那孽畜只能收集把柄,光明正大搞死。 能狠狠羞辱一番,倒也能宣泄恶气。 “怎么做?”贾珍问。 “侄儿自有手段。”孙绍祖没有全盘托出,笑着问道: “那婚事?” 贾珍断然道: “事成之后再说!” 贾宝玉也点头,“看你怎么羞辱那厮,做得好,我肯定帮你说好话。” “一言为定,就今天的事了。”孙绍祖重重颔首。 “告辞。” 贾宝玉、贾珍父子一起离开。 …… 城东,一座僻静的宅子,木门紧锁。 “是我,孙绍祖!” 孙绍祖叩门。 过了许久,一个粗布衣裳的老妪开门。 “高弟呢?”孙绍祖手里提着一堆补气益血的珍贵药材,单单野山参就有五株,耗费了大笔银子。 “公子在后院。” 老妪领路,来到后院。 一个满头白发的年轻人手持长剑,连排木桩悉数分裂,碎木屑纷纷洒洒尽飘落在剑刃,可见剑法之精湛。 “孙兄。”他转过身。 双眼血红,左边一张脸血肉模糊,望去甚是恐怖! “高弟,求你一件事。”孙绍祖放下药材,目光略有敬重。 龙虎榜第五十四名,年仅二十四岁,江湖绰号白发杀魔! “但说无妨。”白发杀魔嗓音嘶哑。 孙绍祖不绕弯子,直言道: “高弟听过贾环之名么?他正是龙虎榜七十九名,烟雨楼给他取了小人屠的绰号,同在龙虎榜,想请高弟出手,狠狠挫败他的嚣张气焰。” “江湖同辈一较高下,若是不敢接战,正应了他懦弱无能、只会仗势欺人的名头!” “他虽是锦衣卫百户,但高弟未做恶事,他敢凭借权势缉捕高弟就犯了众怒,为兄必将联合同僚举报他。” 白发杀魔血红双眸紧紧盯着孙绍祖,漠然道: “高家欠你孙家一个人情,此事过后,一笔勾销。” “好。”孙绍祖重重点头。 高孙两家都出自大同府武官世家,而高弟更是了不得,十三岁拜师学艺,十九岁参军,在边境与草原蛮夷厮杀,今年年初才南下京师。 高弟行事低调,身上没有背负任何案子,无需惧怕锦衣卫,倘若贾环敢以权相压,恰好给了宁国府把柄! “该怎么做?”白发杀魔毫不在意。 龙虎榜前八十是分水岭,每一名的差距都不小,在他眼里,所谓的小人屠跟第两百名没什么区别。 孙绍祖喜笑颜开,赶紧说道: “在他家门口,用言语狠狠侮辱他,若真敢应战,逼他签生死状,江湖规矩,签字画押死后概不追责。” 白发杀魔平静问: “何时?” “现在!”孙绍祖迫不及待。 白发杀魔审视他半晌,重复了一遍: “人情债还了,往后不要再来找我。” 第40章 一纸生死状,贾府众生相! 申时末。 “大家快去瞧热闹,宝玉叔,快瞧热闹啊!” 贾蓉着急忙慌,加大嗓门。 “嚷嚷什么呢?”贾宝玉走出院子,麝月袭人等丫鬟跟在后面。 贾蓉故意伪装出担忧的模样: “不好了,有人在宁荣街驻剑而立,说等贾环散衙之后,要与他一决高下,还说看不惯贾环嚣张跋扈的样子,让他跪地求饶!” 贾宝玉心知肚明,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就互相知会了。 “还不报官?”他怒喝一声。 贾蓉喟叹,“据说是江湖恩怨,贾环他自己是官,看他回府怎么应对,哎呀,这叫什么事!” 贾宝玉深恶痛绝: “这厮成天横行霸道,都上门寻仇了,通知林妹妹湘云妹妹宝钗姐姐她们,还是我亲自去说,大家都去府前看着,别让这厮真出事了!” 说罢踏着四方步朝大观园而去。 “到底是何人敢招惹环哥儿?”这边大吼大叫,薛蟠闻讯赶来。 贾蓉低声说:“自报家门,叫什么白发杀魔,听口气怪吓人的。” “白发杀魔?”薛蟠皱起眉头,这绰号不会龙虎榜榜上有名吧? 他赶紧回薛府找武师打听。 那边厢,贾宝玉恨不得挨个告之,连府里头洗衣裳的婆子都有耳闻,更别提大观园的姑娘们,一个个朝着荣国府正门而去。 “林妹妹,那厮惹祸了,仇敌上门挑衅,言称让他当众跪下。” 潇湘馆外,贾宝玉声音吼得老大,激动的情绪都快憋不住了。 这回,让所有人都看清你真正的丑陋模样! 当个劳什官,披了一层皮,就能掩饰你的懦弱本性? 你贾环骨子里就没种,成天还痴心妄想,又接近林妹妹又想攀附宝钗姐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假得永远真不了! 我贾宝玉才是荣国府光明磊落、从不弄虚作假的真爷们! …… 东西角门两侧,乌泱泱都是仆役小厮,众姝相继赶来,连王夫人都在丫鬟簇拥下走到门前,至于贾珍贾蓉早就站在宁荣街上冷眼旁观。 只二十步。 有人驻剑而立。 单单他这副模样,都让人毛骨悚然。 满头白发披散,半张脸血肉模糊,一双眼睛通红毫无感情。 看他一眼,都觉得在注视一位杀人狂魔! 赵姨娘原本满不在乎,谁敢挑衅朝廷七品命官,可一看到对方恶煞如厉鬼,她不禁攥住晴雯的手腕,替儿子担惊受怕。 “快报官!”王熙凤一张美艳的脸颊笼罩寒霜,吩咐身边小厮先去巡武铺,再去神京府衙。 贾珍闻言,故意在家族面前彰显自己的魄力,独自走到白发杀魔跟前,怒声道: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你安敢耀武扬威?再不离开,官府一声令下,将你缉捕入狱。” 白发杀魔耐心不足,但终究要还人情,他冷笑道: “未犯事何惧官?今日不见贾环,明日再来,除非他能躲一辈子。” 就在此时。 “遭了!” “这下遭了!” 薛蟠纵马归府,进了角门后气喘吁吁。 “遭什么了?”薛宝钗凝视着他。 薛蟠担忧道: “此人杀孽很重,武艺更是可怕,曾孤身一人,未披甲未骑马,面对二十三个鞑子铁骑围剿。” “全身而退?”薛宝钗惊骇。 “不。” 薛蟠蠕动嘴唇,“二十三个蛮夷死状凄惨,他活着回军营。” 轰! 赵姨娘如遭雷劈,险些吓晕了过去。 晴雯香菱彩云各个面色苍白。 王熙凤林黛玉等人也是呼吸急促。 内宅女子完全不懂江湖,但贾家祖上是因军功封爵,京师所有勋贵都很清楚草原鞑子的厉害,更遑论装备精良的铁骑。 一人一剑,杀了二十三个? 环哥儿哪能扛得住他一剑! 薛蟠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武师说,这还不是最辉煌的一战,后来凭借一人杀三十多个鞑子武夫,从籍籍无名一下子到龙虎榜第五十四名。 无论环哥儿再惊艳,都不可能是白发杀魔的对手。 那是从尸山血海走出来的年轻天骄! 王夫人和贾珍对视一眼,双方眼底深处都有笑意,孙绍祖这厮人脉挺广,连战场杀神都能请来。 看看待会你是何等懦弱的嘴脸! 薛蟠稳住大家心神,“我早派人去锦衣卫衙门通知环哥儿了,他自有决断。” 贾宝玉撇了撇嘴,偏这呆霸王碍事! 正想着。 长街尽头,银白色身影驾马疾驰。 “来了。”贾珍父子脸庞抽搐,强行让自己不要笑出声音。 王熙凤揪着手帕,突然说道: “都散了,凑在府前成何体统,跌了荣国府的颜面!” “咱们回园子。”薛宝钗也反应过来,拉着身边的姊妹。 乌泱泱一堆人,把环哥儿架着下不来台,那后果才是遭殃。 然而。 贾环纵马来到满头白发身边。 白发杀魔丢出烟雨楼令牌,淡淡道: “依照江湖规矩,龙虎榜同辈较量,若是怯战,一跪了之,从此再不寻你麻烦。” 贾环俯瞰着他: “谁指使你?” 白发杀魔冷言: “你也配小人屠?侮辱这个绰号,仅此而已。” “跪,还是战。” “我姓高,边境战场有我的军功,兵部司库可查,若仗百户官身份缉捕我,我自缚双手随你去诏狱。” “只是从今往后,你名声可就臭了。” 贾宝玉躲在角门后面,探出脑袋突然说话: “给他跪下罢,看着怪瘆得慌,别吓坏府里人。” 贾珍神情不悦,这宝玉就是沉不住气,何必用激将法?小畜生除了下跪免灾就只能仗势欺压,总之缩头王八的名头是永远逃不脱! 贾环面无表情。 全府都围在角门,这台子搭的,幕后黑手无非就一个“贾”字。 他突然笑了笑: “战。” 白发杀魔点头,慢慢从袖中取出一张红纸,无波无澜道: “依旧是老规矩,刀剑无眼,先签生死状。” 轰! 此话一出,犹如巨石砸入深湖,掀起惊涛骇浪! 贾府众人目光震骇,原本以为只是挑衅,怎么还要生死状? 贾珍兴奋得浑身颤抖,没想到这小畜生为了脸面还敢逞强,快签啊!! 第41章 英勇身姿,众姝惊艳 荣国府外。 巡武铺相继赶来,手持劲弩严阵以待,只要百户官一声令下,他们会直接击毙白发狂生。 东西角门内,贾家众姝听到“生死状”三个字面色苍白,而王夫人眸光亢奋,激动得死死捻着佛珠。 宝玉太机灵了! 倘若无人旁观,这孽畜一定做缩头王八,要么下跪消灾,要么仰仗锦衣卫欺压白发年轻人。 而大庭广众之下,以孽畜桀骜冲动的性格,断然不想丢了脸面,纵然打输无非技不如人。 万万没想到,还要签订生死状! “环儿,别签。”赵姨娘双眼通红,声泪俱下。 晴雯彩云香菱等人惊惶失措,眼眶满是泪水,爷要有个好歹,她们天都塌了。 “巡武铺,当街犯禁恐吓国公府,还不快快击毙此獠!” 到底是王熙凤还能稳住心神,顾不得妇道人家要矜持含蓄,朝着长街那群卫士厉叱。 卫士们无动于衷。 出了事谁负责? 必须百户官亲自下令。 贾环始终面无表情,一步步走向白发杀魔,寒声道: “锦衣卫既监管江湖事,其实我并不介意龙虎榜同辈前来挑战,但在家门口耀武扬威,你触犯到我的逆鳞。” 话音落罢,在一道道惊悚骇然的目光中,他接过了红纸。 绣春刀出鞘,刀刃在指尖划出一滴鲜血。 “环哥儿,咱前途无量,何必逞一时高下,咱避他锋芒!” 薛蟠急头白脸,整个府邸只有他认识到白发杀魔有多么恐怖。 贾环冷笑: “我避他锋芒?” 鲜血作印,戳在生死状上。 赵姨娘近乎窒息,抽搐着身子哭成泪人。 贾宝玉神情惶恐,事态发展远远超过预料,原本只想着狠狠羞辱这厮,最多阉割物什打断双腿,荣国府养这厮一辈子就行了。 他在心里默念:“是……是……是你偏要逞强装好汉,真死了怨不得谁。” “蓉儿,准备纸钱棺材,披麻戴孝。”贾珍双手拢袖,低着头不暴露自己脸上的得意。 白发杀魔血红双眼盯着生死状,叠好放回袖中,往后退了五步,漫不经心道: “生死状只是避免摊上官司,看你年纪不过十八,习武天赋异禀的份上,剑下兴许会留你一命。” “但永远记住,尔为凶狼无往不利,但见骄阳也需俯首!” 铮! 长剑一出,寒光凛凛。 白发杀魔拖剑而行,内气自丹田涌至手指,只走一步,剑尖在地上拖出一条深深的裂痕。 看到这一幕,贾珍父子无比震惊,精神抖擞。 要知道荣国府外地面都是坚硬大理石铺就,轻轻一划,好似重锤敲铁钉,可见力道惊世骇俗。 难怪呆霸王说一人曾斩杀二十三个鞑子铁骑,果真名不虚传! 战场杀神,岂是欺软怕硬的窝里斗可以相比的? 这一剑砍在畜生头上,还不稀巴烂! “环哥儿……” 望着地上的裂缝,府里女眷毛骨悚然。 再没见识,再不懂江湖武功,都知道轻轻一划就让大理石开裂意味着什么!! 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庞,好似话本里的罗刹恶鬼,满是对杀戮的渴望。 在他面前,环哥儿气势如此渺小,性命如此脆弱。 周遭一片死寂,空气近乎凝结,氛围紧张得顶点。 人人不敢呼吸,注视着白发杀魔举起利剑。 “自以为是。” 贾环神情漠然,气沉丹田。 “先天境一重?接近二重的内气?难怪有勇气直面我。” 白发杀魔不敢轻视,剑身频繁振动,一瞬间持剑直刺,速度快到肉眼都捕捉不到。 贾环踏出弓步,骤然抖腕,浑厚内气聚于掌心,一掌拍出。 正是降龙十八掌第九式“或跃在渊”。 刚猛无匹,势若雷霆,至柔如水,以化万物! 咫尺之间,剑尖好似触碰无形墙壁,再不得近半寸。 白发杀魔瞳孔猛缩,身形不由自主倒退五步,窍穴无端闭塞,攥剑手腕麻木无力,长剑哐当坠落在地。 “还敢自诩骄阳?能跟我交手,已是你毕生的荣幸。” 贾环施展一苇渡江轻功,眨眼间掠至身前,抬手又是一掌推出,掌劲圆如车轮,快似舟楫。 第七式,利渉大川! 砰! 一掌拍在胸膛,白发杀魔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胸骨断裂三根,口中狂吐鲜血。 “没有手段,我凭什么十七岁坐上锦衣卫百户?” 贾环步步逼近,接着在白发杀魔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朝天靴狠狠踩在脸庞。 荣国府内外死寂无声。 静如坟墓。 巡武铺卫士汗毛倒竖,商铺里旁观的孙绍祖面露震怖之色。 贾珍心脏骤紧,大脑一片空白。 “我儿……” 赵姨娘瘫软在彩云怀里,颤抖着手指,大喊大叫,“环儿胜了,快看环儿。” 她眼中泪痕未干,这时候都不忘骄傲地挺起下巴,起身在角门来回炫耀。 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众姝,早就呆滞了,眸光充斥着浓浓的震惊之色。 “难怪……” 这一刻,薛宝钗突然明白了兄长如此崇拜贾环的原因。 也许兄长曾经亲眼目睹过贾环的英勇身姿! 地上的白发男子不强大么? 一人一剑宰杀二十多个鞑子铁骑! 别说她们香闺女子闻之震惊,纵然是京营武官,也会大为崇拜。 更何况,拿剑轻轻一划,最坚固的大理石都悍然开裂。 这种威慑力,让她看到就头皮发麻。 然而,就是这样可怕至极的人物,在环哥儿面前如稚童般没有反抗之力,被当众以脚踩脸! 那环哥儿武艺有多强? “吓死我了。”林黛玉手心沁出汗珠,攥着雪雁裙角,长松了一口气。 她的眸光满是崇拜之色,唯有她最清楚,环哥儿文武双全,而且诗词才华更加惊艳! “环兄弟。” 王熙凤一双丹凤眼尽是骇然之色,片刻后,美艳不可方物的脸颊盈满笑意。 若她是男儿身,她渴望自己锐意进取,对权力疯狂追逐,勇猛无畏,英姿非凡,而环兄弟恰恰满足了这些幻想。 这才是贾家的真爷们! “双鞭,将他送进锦衣卫诏狱!” “秀才,持我腰牌,去兵部衙门司库调阅他的军功。” 贾环冷声下令。 跟随而来的两个手下抱拳领命。 他们对老大的实力见怪不怪了,什么土鸡瓦狗也敢上门挑衅。 贾环俯瞰着地上的白发杀魔,字字顿顿道: “若你杀蛮有功,未背负无辜命案,我姑且给你一个时辰考虑,说出幕后主使,饶你一条狗命,否则签订生死状,我杀你理所应当。” 白发杀魔失魂落魄,被双鞭和巡武铺卫士一起拖走。 商铺里的孙绍祖闻言抖如筛糠,嘴唇都在打哆嗦。 第42章 诏狱怒宰孙绍祖,权力欲望暴涨 冗长的寂静,荣国府内外都沉浸在刚才那一幕之中难以自拔。 在此之前,包括众姝都隐隐怀疑,环哥儿攀附了权势人物,所以能在竞争最激烈的锦衣卫衙门节节高升。 直到现在亲眼目睹,她们才确信环哥儿真的很有本事! 那冷静威武的风姿,在众姝脑海里挥之不去。 贾环望向东西角门,轻声道: “一桩小事都兴师动众,让大家见笑了。” “娘,今夜就不归家了。” “诶!”赵姨娘拖长语调,满脸酡红,朝着长街大声道: “瞧着没,这就是我儿子。” 晴雯踱着小碎步跑过来,凑到贾环身边,用低至不可闻的声音说: “爷,是贾宝玉挨个通知。” 贾环点头,却未声张。 看着晴雯娇媚可人的模样,荣国府许多一等丫鬟都满眼羡慕。 她们之前还背地里嘲笑晴雯,跟了个庶出主子,如今才知道环三爷多么有出息! “你们先回屋。”贾环吩咐一声,独自纵马前往诏狱。 “都散了,谁不怀好意搭台唱戏呢?” 王熙凤尖利的嗓音传遍角门,带着俏平儿慢悠悠离开。 贾宝玉低着头心神不宁,想去找东府爷俩商量,却不见踪影,对面商铺的孙绍祖神情焦急不停摆手,他赶紧快步回大观园。 “怕什么?”王夫人走到身边,低声训斥了一句。 算盘落空让她目眦欲裂,但凡事都要冷静不能失态。 贾宝玉边走边听着林妹妹对那厮崇拜语气,他的心痛苦得滴血! 那边厢,薛蟠得意洋洋,内心敬仰无以复加,看着妹妹端庄精致的脸颊,低声说: “这回懂了么!母亲莫以为我在害你,环哥儿一定有大出息,你跟他才是般配的一对!” 薛宝钗抿了抿唇瓣,神色有些不自然,看了眼周围轻声道: “别说混账话,且不论我同环哥儿鲜少往来,再说他跟林黛玉两情相悦。” 薛蟠惊疑: “怎么扯上她了?” 薛宝钗没吭声。 那晚花前月下,并肩散步,林黛玉痴痴的眼神,应该错不了。 薛蟠急了,催促道: “左右没拟婚约,这有甚!反正我认定了这个妹夫,谁也休想阻拦,母亲大人不愿意,我就去金陵让宝琴妹妹来京,肥水岂能给外人!” “闭嘴!”薛宝钗满脸笼罩寒霜,可心思突然又紊乱了,她忍不住抬头看了远处的林黛玉一眼。 …… 诏狱外。 秀才详细汇报: “老大,确实在兵部库司有军功记录,此人名唤高有谨,早年是凉州小卒,屡次宰杀草原鞑子,年初南下,随师父在江湖闯荡,未有恶名。” 贾环颔首,走进天枢卫所的牢区。 白发杀魔靠在满是血污的墙壁,整个人浑浑噩噩,嘴角还渗出鲜血。 贾环负手而立,沉声道: “杀戮蛮夷的中原好汉,也不能赶尽杀绝。但你自不量力签订生死状,怨不得旁人。” “透露幕后主使,饶你一命,我数到三。” “一!” “二!” 白发杀魔空洞的眸子有了一丝求生的渴望,他还要回边境血洗鞑子,他还没尝够江湖的喜怒哀乐。 他不想死! 白发杀魔蠕动嘴唇: “孙绍祖。” 贾环冷笑,打了个响指: “滚出去,往后收起你嚣张的尾巴!” 说完转头离去。 扑通! 白发杀魔跪在地上,铿锵有力道: “我高有谨欠你一条命,余生定会报答,有违此誓天打五雷轰!” 贾环离开诏狱,神情冰冷,厉声道: “召集天枢卫所三十位力士,随本官执行任务!” “蝼蚁般的东西,也敢在老子背后使阴招!” 随后独自前往南镇抚司拿驾帖,区区一个孙绍祖,还不配让锦衣卫百户拿批签! …… 夜晚。 孙府灯火通明。 大厅里,孙绍祖来回踱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吃饱了撑得,悔不该招惹那厮! “大人,不好了,锦衣卫上门。” 护院武师踉踉跄跄,满脸惊恐。 一瞬间,孙绍祖脊骨发寒,魁梧如熊的身体都在发抖。 府外传来雷霆震喝: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回避,挡必死!” 片刻,诸多锦衣卫有序入内站成两侧,一袭银白色飞鱼服缓缓走进大厅,平静地注视着孙绍祖。 贾环当然认识这厮。 去年还向荣国府说亲求娶贾迎春。 孙绍祖面色惨白,强行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恭敬道: “贾大人,有何贵干?” 贾环面无表情: “孙绍祖,听说你妄议朝政、辱骂皇帝、诽谤内阁,诬陷司礼监。” 轰! 孙绍祖面色骤变,咆哮道: “血口喷人,谁在蓄意栽赃!” 贾环取出小册子,接过双鞭递来的狼毫笔,平静道: “我说你辱骂圣上,你就是辱骂了,何时,何地,何人?” 双鞭厉声道: “老大,他对着卑职说的!” “好。”贾环点头,一一记录在无常簿。 孙绍祖面色狰狞,暴怒道: “贾环,你安敢胡作非为,我是朝廷正六品武官!我为朝廷社稷流过血!!” 贾环挥手: “先以诽谤圣上之罪拘进诏狱,再查他罪行。” 随后漠然地盯着孙绍祖,笑了笑: “倘若锦衣卫七品百户官都拿不了你,那锦衣卫衙门还有半点威严?” “你是什么龌龊货色,我心里清楚,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孙绍祖如遭雷劈,整个人瘫软在地,足足四个力士才将他拖走。 贾环神情严肃,大声命令: “锦衣卫办案,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 “此人劣迹斑斑,无需栽赃罪名,今夜,尔等只管彻查证据。表现出色者,赏赐一百两银子!” 三十位力士抱拳,异口同声道: “遵命!” 子夜三更天。 贾环拿着一摞签字画押的口供走进诏狱。 早在去年孙绍祖向荣国府求娶迎春之时,赵姨娘彩云都跟他提过,传闻孙绍祖这厮性情暴虐,一年能杖毙六七个贴身丫鬟。 而今细查,此人奸淫良家妇人都不下五个,三年前活埋过两个掌柜,因商铺纠纷暗杀了四个买家,数桩案子全靠使关系塞银子消灾。 “敢对老子使阴招,赶着去投胎!” 贾环踹开牢门,双鞭秀才早就搬来了刑具。 孙绍祖蜷缩在角落,哭成了泪人。 当被丢进诏狱那一刻,他知道自己不经查,性命已系于贾环之手。 “饶命,我愿捐献家资,只求苟活!” “环哥儿,我知道错了,你就当我是一条狗,打两下就行了。” 砰砰砰! 孙绍祖趴在地上痛哭流涕,不停磕头,额间血肉模糊。 “错了?”贾环冷笑: “你只是知道自己快死了。” “证据确凿,罪孽深重。先别让他招供,上酷刑,皮糙肉厚多来几样!” 说完走到审讯室。 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嚎,以及剔骨割皮的尖锐声音。 折磨了有足足半个时辰,双鞭拿来签字画押的口供让老大过目。 贾环扫了一眼,寒声道: “大脸玩意。” 他推测首恶应是东府那爷俩,没想到始作俑者竟然是贾宝玉! 给老子等着! 贾环踏入牢房,拔刀出鞘,一刀劈在奄奄一息的孙绍祖脖颈,刹那间鲜血狂飙,命丧黄泉。 霎时,脑海里的面板再多出孙绍祖的画像,又一闪而过。 【罪孽值——七品下】 【参与度——70%】 【奖励——狂风刀法,熟练度——登峰造极】 【经验值——1801\/】 除了孙绍祖提供的经验以外,昨天增加了三十多点经验值。 看上去微乎其微。 但他全程没有参与破案缉捕,只是去案牍库挑选案卷摊派下去,都是天枢房力士办的。 由于参与度近乎于无,一桩案子也就获得三四点经验值。 倘若自己是副千户,乃至千户,甚至掌握更高权力,每天无需亲力亲为,只要一一过目下命令,躺着都能慢慢积攒力量! 这一刻,贾环对追逐权力的欲望无比强烈! 百户官远远不够,进步再进步,向更高处攀爬,永远不能停下。 接着贾环花了半个时辰,将狂风刀法的刀谱口诀写下来,而后递给双鞭和秀才,叮嘱道: “明日给其余四个弟兄观阅,还是那句话,学完即焚,不得外传!” 双鞭如获至宝,表情充斥着震骇之色,这刀法看上去威力恐怖,而且极其适用绣春刀。 “多谢老大赏赐!” 二人眼眶泛红,声音都激动得沙哑。 纵然老大现在说要暗杀庙堂高官,他俩毫不迟疑,立刻出发! “别跟娘们似的。”贾环训斥一声,扭头离开诏狱。 第43章 观园暴打大脸宝,迎春感激痛哭 天蒙蒙亮。 大观园,怡红院内外,婆子挑水浇花,几个三等丫鬟拿着扫帚清除游廊的落叶,见晨雾弥漫或有大太阳,秋纹碧痕春燕二等丫鬟们搬出书籍,周遭一派忙碌景象。 骤然。 秋纹眼尖,看到远处一道渐行渐近的身影。 是环三爷! 他怎么来了? “环三爷。”秋纹快步迎了上去。 贾环面无表情: “贾宝玉呢?” “爷还在睡觉。”秋纹见他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顿时大感不妙。 贾环直接踏进院子。 “三爷,你要做甚!”秋纹见自己拦不住,赶紧跑到碧痕春燕身边,急声道: “快,快去通知老祖宗、老爷和太太!” 砰! 贾环一脚踹开里屋大门,穿过几间居室,袭人麝月等丫头惊慌失措,来到最富丽堂皇的卧室,陶瓷古物应有尽有,红色珠帘悬挂,拔步床边是粉色围帐,贾宝玉双腿夹着锦被呼呼大睡。 “哪个坏丫头瞎吵!”贾宝玉睡眼惺忪,还翻了个身。 贾环抬起手,一巴掌呼过去。 啪! 贾宝玉被打醒,一看到贾环,整个人魂都快吓没了。 “你……你……你别乱来!”他浑身汗毛倒竖,说话结结巴巴。 “大脸盘子,安敢害我。”贾环一把抓起他的胳膊,直接拖拽下床。 “老祖宗,老祖宗救命!” 贾宝玉拼命挣扎,口中声嘶力竭,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三爷,三爷,快住手啊!” 袭人麝月脸色苍白,眼睁睁看着宝二爷要被拖出怡红院。 “环哥儿,停下!” 那边厢,向来清雅婉约的李纨不顾仪态,头上簪子都歪斜了,着急忙慌从“稻香村”跑来,作为园子里的长辈,她必须出面。 “大嫂,今天谁都拦不住我。” 贾环语调森冷,贾宝玉被地面磨得生疼,扯开嗓子哀嚎。 啪! 又是一大嘴巴子。 贾宝玉两边脸庞红肿,嘴边都有血迹流出。 “环哥儿,停下!” 如此大的动静,薛宝钗林黛玉史湘云等人相继赶来,探春面带寒霜,怒叱道: “贾环,仗着拳脚横行无忌,粗暴如土匪,你眼里还有王法吗?还有长幼尊卑吗?还不放开你兄长!” 贾环望着自己的嫡亲姐姐,冷笑一声: “你倒是公道!” 啪! 众目睽睽之下,他又狠狠甩过去一个巴掌,贾宝玉脸庞颤了颤,一颗带血牙齿被打出来了。 “宝玉!” 贾母快步赶来,一大把年纪听到心肝宝贝被打,简直健步如飞,鸳鸯琥珀都追不上。 贾政王夫人闻讯赶到,看到儿子嘴巴流血,王夫人头晕目眩,险些栽倒。 “孽子,你要造反不成!” 贾政勃然大怒,指着贾环怒骂道: “无故殴打兄长,你跟禽兽有何区别?还不快快放手!” 贾母浑浊的双目已然通红,今日要没个说法,她饶不了孽孙,注视着宝玉惨状,她的心窝不停抽搐。 贾环神色无波无澜,笑了笑: “既然都来了,那就好好说道。” “贾宝玉为了报复我,主动勾结东府爷俩,以出卖迎春的婚事为条件,向孙家孙绍祖要求暗算我,孙绍祖畏惧,授意白发杀魔上门挑衅!” “你恨我也就罢了,迎春何错之有?孙绍祖劣迹斑斑人尽皆知,死在孙家水井的女人不下八个,你把府里二姐姐的性命当成筹码,你简直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畜生!” 话音落下,大观园一片死寂。 众姝目光惊骇,纷纷看向一个肌肤雪白、温柔安静的女子。 贾迎春低下螓首,泪水模糊了双眸,手腕都在微微颤抖。 贾政表情僵硬,眼里突然迸射出熊熊怒火。 贾母呆愣半晌,王夫人眸光闪烁,脸上阴云密布。 “污蔑,老祖宗,这厮在污蔑孙儿啊!”贾宝玉声泪俱下,嘴角鲜血流个没完。 贾环取出签字画押的口供,直接甩在地上: “继续狡辩?觉得自己冤枉的话,随我去找孙府管家,索性直接去宁国府对质!” “什么仇什么怨,你要暗算朝廷七品命官,立刻跟我去神京府衙,或者前往皇城三法司,你若觉得不够,进宫禀报圣上也行!” 贾宝玉身体抖如秋风落叶,只顾着哀嚎,却没说半句话。 沉默就是答案。 这一刻,不止薛宝钗林黛玉这些姑娘们,就连丫鬟都一脸失望,仿佛重新认识了宝二爷。 原本以为只是顽皮淘气了一些,顶多是没有担当,遇事逃避,可着实想不到,竟然主动把二姑娘往火坑里推! 二姑娘向来不争不抢,安静温顺,从小到大就没开罪过谁,她凭什么要嫁给心肠歹毒的孙绍祖!她凭什么要受折磨! 不帮也就罢了,反倒助纣为虐! 还有一个爷们的样子么? 贾政气得眼角直突突,额头青筋一根根绽起,指着贾宝玉痛骂道: “没造化的种子,卑劣无耻的蛆心业障,路边野狗都比你体面。” “环儿,你先打,打完为父再打死这孽畜!” 贾母情绪复杂,她知道不让环儿泄愤,此事绝对要闹大! 试图谋害朝廷七品官,还是天子亲军锦衣卫,这罪名太大了,贾府发动关系保下,也要沦为神京城的笑谈,整个家族颜面无存! 老太太浑浊的目光看了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揪着手帕,强装镇定。 “打!”贾母暴喝。 贾环平静俯瞰着贾宝玉,抡圆了手臂,接二连三甩耳光。 伴随着清脆声响,又几颗牙齿飞落,贾宝玉脸庞肿青得像猪头,哀嚎声断断续续。 “环兄弟,停手!” 王熙凤大喊,再打下去鼻梁骨嘴巴都打歪了。 “环儿,为父去教训他。”贾政快步走过来,冷着脸拖拽贾宝玉。 贾母心疼得要死,嘶声道: “快请郎中,多请几个!” 贾政经过王夫人身边,语调森森道: “身为母亲,你把嫡子教成什么样了,还有下次,我当着你王家的面教训你!” 教,没用教唆两个字,已然留了情面。 王熙凤李纨等人心知肚明。 以贾宝玉的心性,绝对想不出这种借刀害人的招数。 王夫人捻着佛珠一言不发,内心受到万般屈辱,滔天愤怒在胸膛积蓄不散。 贾宝玉忍着痛楚艰难睁开眼睛,想看看姊妹们同情哭泣的模样。 然而并没有。 一个个都是满脸失望,甚至隐隐带着嫌弃,这让他心如刀割! 他甚至不敢去看贾迎春。 贾母走到贾环跟前,轻声说道: “环儿,受委屈了,都是自家人,一切以家族为先。” 她清楚庶孙手下留情了,否则以庶孙的本领,一巴掌都能拍死宝玉。 她对庶孙的感情很矛盾。 既是贾家爷们,有出息是兴盛之兆,可作为庶出完全压制了嫡出,这又让她深感不悦。 贾环面色如常,只是颔首。 为一时痛快杀了大脸宝和东府爷俩?那他前程尽毁,只能亡命天涯。 完全不值得! 唯有权力地位上来了,届时只要一句话,再敢蹦跶命丧黄泉。 贾环走到迎春身边,看着安静如一朵茉莉花般纯美的女子,轻声道: “孙绍祖已在阴曹地府,莫要再忧虑,让那些被他害死的女子朝他索魂。” 迎春骤然抬头,满脸泪痕,蕴满泪水的眼眸尽是感动,她从未想过,鲜少来往的环哥儿挺身而出为她遮蔽风雨,好似一双手抚平了她所有恐惧。 “谢谢。”迎春哽咽,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望着贾环的背影,众姝心潮起伏。 他从不炫耀也不热情,可出了事从不退缩,这才是真正有担当的男人! 探春心口隐隐作痛,她竟然那样误会贾环,愧疚涌了上来,一时间羞愧难当。 第44章 龙虎榜名次大变,宝钗旁敲侧问晴雯 京师烟雨楼。 两条小巷之外,酒楼里尽是江湖人士,各个屏气凝神,包括穿着一身便服的秀才,也目光灼灼看向背着剑匣的少年。 “小人屠,三十九名!” 背剑少年说完离开。 整座酒楼鸦雀无声。 没人质疑烟雨楼的排名,盖因龙虎榜并非由一两个人决议,而是近三十位江湖声望崇高的老一辈联合排定,他们悉数来自武当少林峨嵋等顶级门派。 不足十八岁,高居三十九名! 没有半点水分,他仅用两掌击败了白发杀魔。 甚至只用了一掌就让白发杀魔毫无反抗之力! 这是何等恐怖的练武天赋? 最让人妒忌的是,他竟是锦衣卫百户,再过几年,一位朝廷鹰犬要马踏江湖,震慑各大门派了。 “艹,真特么羡慕,有权势有天赋,还有天理么?” 一位剑客忍不住爆粗口。 持刀大汉搭话道: “听说这位朝廷走狗倒是嫉恶如仇,那些专走歪邪之道的魔门要胆战心惊了。” 秀才抿一口酒。 魔门? 老大最喜欢除暴安良了! 剑客又问道: “明年惊蛰,武林大会,锦衣卫会参加么?龙虎榜前五十,加上小人屠,锦衣卫可占据八个名额呢!” 大汉断定道: “涉及朝廷威严,以及维护秩序,锦衣卫不会缺席,况且江南花痴势必要代表锦衣卫争夺龙虎榜榜首,倘若朝廷被江湖折了面子,那才有趣呢。” 众人哈哈大笑。 秀才又听了一会,这才放下酒钱离去。 回到天枢房官署。 他立刻禀报: “老大,龙虎榜三十九名!一下子提升四十个名次!” 贾环翻阅案卷,毫不在意。 他现在唯有一个心思,缉捕破案获得功劳,争取在肩袖多一条金丝,哪有闲情在乎虚名,若非白发杀魔挑衅不得不出手,他恨不得焊死在第七十九名。 秀才一脸崇拜,恭敬道: “老大,龙虎榜前三十六名,被誉为龙榜,其余尽是虎榜,老大距离龙榜也就三个名次!” “倘若老大去天下各地走一遭,不知要迷死多少江湖女子,一见老大误终生……” “闭嘴。”贾环打断他的马屁话,“滚去办案!” 秀才又说: “对了老大,明年惊蛰时节,有一场武林大会,听说龙虎榜之上的锦衣卫都会参加,一来肃清恶贼维持秩序,二来替花痴助威,这位百户排名第三,有望争夺榜首之位。” 贾环头也不抬: “没兴趣,明年的事明年再议。” 万一多有罪孽深重之辈,那肯定要狠狠镇压。 …… 贾环院子里。 “晴雯姐姐。” 一个俏皮的丫鬟走进暖阁。 “莺儿?”晴雯放下手中针线活,表情略显惊讶,这不是宝钗姑娘身边人么。 莺儿梨涡浅笑,直言来意道: “我家姑娘在外面呢。” 晴雯指了指自己,“找我?” “嗯嗯。”莺儿点头。 晴雯好奇,随着莺儿走出院子,仪门那儿站着一位珠圆玉润,气质端庄大气的女子,真真美如一株人间富贵花。 薛宝钗手里还拎着一些糕点和胭脂盒。 “宝钗姑娘。”晴雯走了过去。 “喏,送给你。”薛宝钗笑靥如花,将礼品递给晴雯。 “这是……”晴雯犹豫没接,两人关系并不熟络,很少有交谈。 薛宝钗笑道:“我看你平日喜欢各种唇脂,恰好前些天采购了许多,你不会嫌弃吧?” 她观察入微,偶遇晴雯几次,对方都是不同的胭脂。 闻言,晴雯脸颊羞红,暗中咒骂了一声下流胚子,偏要让人出糗。 “姑娘有话不妨直说。”她也聪慧,不绕弯子。 薛宝钗搭着晴雯的手腕,压低声音问: “听说林妹妹同你家环三爷两情相悦,有这种喜事,我心里也开心得很。” “啊……”晴雯错愕。 薛宝钗端详着她的表情,见其不似伪装,又问道: “那晚他俩夜间散步,你同雪雁紫鹃她们跟在后头呢。” “误会了!”晴雯赶忙解释,“爷知礼节,只是送黛玉姑娘回潇湘馆。” 薛宝钗好奇,“环哥儿怎就跟林妹妹关系那么好?我们都蒙在鼓里。” 晴雯缄默不言。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心里有数。 爷擅诗词,肯定要保密的。 见她不开口,薛宝钗轻抿唇瓣,也没追问。 晴雯蹙着眉头,嗔骂道: “什么两情相悦,究竟谁在嚼舌根,坏了爷和黛玉姑娘的名声,自打我进了爷的屋子,爷总共就见了黛玉姑娘三回,还都是黛玉姑娘上门相见,平日也没传话,哪个死丫头没事瞎编排,我扇她大嘴巴子!” “爷一个大男人不计较,黛玉姑娘本就柔弱多愁,传到她耳里,让她怎么想!” 薛宝钗不动声色,从晴雯的神态语气,基本可以断定,俩人压根没什么事! 环哥儿喜欢林妹妹更是无稽之谈,那晚散步或许是林妹妹想到往事又泛愁绪,她们撞见,误以为那是痴痴含情脉脉的目光。 看着薛宝钗唇角的一抹浅笑,晴雯不明所以,疑惑道: “宝钗姑娘向来不理会这等无聊事,怎的突然有兴趣。” “好奇心作怪。”薛宝钗嗓音不自然。 晴雯直勾勾注视着她。 丫鬟们嚼舌根还说得通,偏偏是最厌恶长舌妇的宝钗姑娘…… “姑娘很关心爷?”晴雯陡然问道。 一瞬间,许是被戳中了心坎,薛宝钗眸光闪躲,眼底有不易察觉的紧张之色,素来沉得住气此刻也方寸大乱。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来向晴雯打探,稀里糊涂地来了,听到最想听到的消息,她竟然有一丝雀跃,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情绪。 “开个玩笑。”晴雯掩嘴轻笑,缓解了尴尬气氛。 薛宝钗白了她一眼,将礼品强行塞进她怀里,略带恳求道: “晴雯妹妹,随口闲聊,莫要跟别人提起,不然我生气了。” 晴雯轻点螓首。 “更不能跟环哥儿说起。”薛宝钗盯着她的眼睛。 晴雯迟疑半晌,如实答道: “我是爷的使唤丫头,他若问起,我怎能隐瞒。” 薛宝钗拍着她的手腕,柔声道: “你不主动提,他怎么知道,环哥儿案牍劳形,他不在意女儿家的闺房闲话。” 晴雯答应下来,“除非爷问起,不然我不会说。” 薛宝钗松了一口气,这才招呼莺儿款款离去。 自己来这一遭明显是太出格又没过脑子,而且晴雯丫头极为聪慧,怕是隐隐有所揣摩。 可听到了想听到的东西,又觉得没白来。 薛宝钗心绪难静,步伐都乱了,走得渐渐仓促。 晴雯拎起胭脂盒,望着端庄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45章 利欲熏天通鞑虏,日月双悬照大乾 “驾!” 贾环率领手下策马归京。 亲自出马,耗时五天蹲守追击,将两个穷凶极恶的道士缉捕归案。 押进诏狱立斩之后,贾环脑海里面板闪过俩道士的画像。 【罪孽值——七品中、七品中】 【参与度——55%】 【奖励——兰花拂穴手,熟练度——登峰造极】 【经验值——2005\/】 轰! 窍穴嗡鸣,力量灌注而落,丹田内气暴涨,终于突破先天境二重。 刚离开诏狱,胖头鱼禀报道: “老大,高有谨有见。” “高有谨?”贾环疑惑。 胖头鱼解释道:“就是绰号白发杀魔,这两天来了好几趟衙门。” 贾环笑道: “宽恕了他一命,还上赶着做甚?” 回到天枢卫官署,他命令将人带过来。 半刻钟后,高有谨前来拜见。 只见其满头白发挽起,头戴黑帽子,血肉模糊的脸庞镶上面具,显然行事低调了许多。 “说。”贾环翻阅案卷。 高有谨沉默半晌,抱拳道: “去年年末,我在边境夜间盯梢,瞧见一支几百人的商队前往草原鞑子通商,车厢里并非茶叶陶瓷,而是一个个粉雕玉琢的女童,足有五六十个。” 贾环立刻放下卷宗。 高有谨继续说道: “由于对方人多势众,我又独自盯梢,不敢现身,只听到几个领头者操着一口京畿之地的腔调,以及看到木箱上有一块图徽。” “回营禀报上司,上司说沙场武夫只执行命令别多管闲事,在边境有通商文书者关系通天。” 说到这,高有谨苦笑一声: “来京之后,我想暗中调查,然而高估了自己,虽然龙虎榜榜上有名,可在权力中枢只是一介小卒,到处碰壁毫无线索。” 贾环神情严肃,急声问: “图徽呢?” 高有谨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上面仅仅画了几条缠绕丝线。 “确定?”贾环仔细端详着图案,突然紧皱眉头。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错不了!”高有谨笃定。 而后沉重道: “贩卖女童,暗通鞑虏,简直丧心病狂,在下能力不够,就将此案转交贾大人了,希望大人能将作恶者绳之以法。” 贾环还在注视图案,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 他走到高有谨身边,斩钉截铁道: “你放心,我绝不会让这群人逍遥法外!” 将大乾女童卖给鞑虏,勾结草原蛮夷的人贩子,看样子幕后还有黑手,倘若能破获这桩案子,功劳绝对不小! 高有谨颔首。 眼前这位嫉恶如仇,身居百户,有胆量有手段,交给他再合适不过。 “在下告辞。” 高有谨抱拳离开,这一走闯荡江湖。 贾环目送,随即大声道: “来人!” 双鞭秀才胖头鱼纷纷走进官署。 贾环下令: “安排天枢房卫士,暂时搁置手中差事,先暗中调查这张图案。” “遵命!”众人肃然,各自绘好图案领命而去。 贾环来回踱步。 为什么会有熟悉感? 到底在哪里见过? “老大。” 瘦猴折返回来,禀报道: “严百户来了。” “请。” 片刻后,严溥走进官署,多日不见,他满脸憔悴,哪还有半点百户风采。 他抱拳赔礼: “近来颓靡,终日酗酒,都未恭贺小兄弟升官。” 贾环看着他这副神态,关心道:“严兄,出什么事了?” “唉!”严溥重重叹气,“明日我就得去崖州赴任了。” “得罪谁了?”贾环惊疑。 崖州可是贬黜流放之地,岭南以南,环境恶劣,湿热多瘴。 严溥倒也没有隐瞒: “曹千户倒台,被陛下处死,作为曹大人的心腹之一,发配降职还算侥幸。” 贾环一时无言。 谈不上同情惋惜,这本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他在衙门从不攀附关系。 不需要提携,一切凭能力功劳说话,更不会受到殃及。 “曹千户犯了什么事?”贾环倒是好奇。 锦衣卫作为皇权最锋利的一把刀,究竟触犯何等底线,才会让皇帝痛下杀手。 “他是太上皇的人。”严溥言简意赅。 贾环瞬间了然。 正所谓日月双悬照大乾,大乾皇室还存在一个太上皇,居于东宫,威望尚在。 翻遍史书都少见,何其可笑? 两位斗得不可开交,坐视大乾国力衰落,吏治腐败,民生凋敝! 严溥端详着小兄弟年轻的脸庞,低声提醒道: “咱锦衣卫作为天子亲军,无惧庙堂文武,但当擢升千户的那一刻,必须站队,要么站今上,要么向太上皇靠拢,没有墙头草的选择。” 说完突然又笑了笑。 在他看来,小兄弟前途无量,再过十年八年怕是有机会擢升千户。 可届时太上皇在不在世都两说。 贾环点头,却不言语。 他还是百户,袖肩只镶一条金丝线,离千户太过遥远,没必要考虑那么多。 真到那时候,自有应对之策。 “小兄弟,祝你前程似锦,他日名震天下,我在崖州遥敬一壶酒。” 严溥微微躬身施礼,眼眶湿润,显然心中不甘又无能为力。 “严兄,保重!”贾环诚挚回礼。 他心中感慨,越发坚定做离群索居的独狼,不依附衙门上层,只要把功劳甩在案桌,自然能升职。 严溥步履蹒跚地离去。 …… 贾环散衙回府。 “娘呢?” “爷,她忙着监督新宅子动工呢。”彩云帮着更衣。 “去看看。”贾环刚走出院子。 迎面碰到贾政,以及身后的贾宝玉。 过了好几天,双脸依旧红肿,下巴都紫青了,嘴巴翻起来如腊肠,额头太阳穴还贴着膏药,没有一个月恢复不过来。 “道歉!”贾政手指着贾宝玉,训斥道: “没脸没皮,鬼迷心窍的孽畜,下回再敢暗算环儿,老子一个窝心脚把你踹死!” 这话其实是说给贾环听的,言外之意,都打得这么惨了不要再有怨气,这件事彻底揭过。 贾宝玉强忍着委屈怨恨,说话漏风,嘴里缺了好几颗牙齿,哭腔道: “对……对不起,是……是我猪油蒙了心窍。” “没有下回。”贾环面无表情。 他突然紧紧盯着大脸盘子。 想起来了! 第46章 宝钗贾环独处,水镜戏楼藏污纳垢! 贾环突然回想起来。 他不是对图徽有印象,而是一个人! 名为蒋玉函,又唤琪官,忠顺王府豢养的戏班小旦。 此人来过几次荣国府,跟大脸盘子相交甚厚,之所以印象深刻,此人虽是爷们,却长得妩媚娇柔,说话也怯生生的。 那天折扇扇坠绘着的图案,好像就是缠绕丝线的模样! 被贾环直勾勾盯着,贾宝玉又回忆起被暴打的痛苦,以及姊妹们失望的眸光,他心怀怨气,低着头走了。 贾环若有所思。 自己身份敏感,不能直接找蒋玉函。 否则一个锦衣卫上忠顺王府,事情容易闹大。 薛蟠! 对,找呆霸王去打探消息,这厮也熟悉蒋玉函。 念及于此,贾环立刻前往府里东北角的梨香院。 …… 梨香院,幽静小巧,一色水磨砖墙,青瓦花堵,已是晚秋时节,院子那几株梨树光秃秃的。 “姑娘,环三爷造访。”莺儿走着小碎步进了暖阁。 薛宝钗未施粉黛,一身素雅的米白色裙裳,正伏在案前敲着算盘,听到这话指尖微颤,耳根子蓦然红了。 难道晴雯这丫头泄密了? 悔不该鲁莽,那天盘问显得自己很关心环哥儿,脸上的浅笑都被晴雯捕捉,会不会被她看穿心思,竹筒倒豆子全跟环哥儿说了。 环哥儿是想来直接挑明? “姑娘,他找蟠少爷。”莺儿补充道。 “啊……”薛宝钗一怔,轻轻放下算盘,心绪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安排道: “给环哥儿沏茶,我稍后就来。” “噢。” 薛宝钗快步走进自己的香闺,坐在妆台对着铜镜画眉涂胭脂,她本就珠圆玉润国色天香,稍一打扮更显绝丽。 “会不会太艳了?”她呢喃自语,又擦去唇脂,反复端详镜子里的人儿,这才佩好头簪挂着香囊起身离去。 厅堂里,贾环坐着饮茶,见薛宝钗款款而来,直接问道: “宝钗姑娘,你兄长呢?” 莺儿瞅了姑娘一眼,噘着嘴不知在想啥。 薛宝钗轻声道:“他和母亲在薛府呢,莺儿,你快去叫人。” “好勒。”莺儿飞快离去。 “那我在自家院子等他。”贾环准备离去。 薛宝钗陡地问道: “环哥儿,你很嫌厌我?” 贾环奇怪,“何出此言?” 薛宝钗故作嗔怒: “那怎么见我就走。” 贾环轻笑一声,解释道: “府里奴婢就喜欢嚼舌根,两人独处,怕对宝钗姑娘造成困扰。” 薛宝钗却觉得这个理由很敷衍,明亮的双眸凝视着他,直接问: “上回你升职大旗,我也去你院子祝贺,那时你怎么不惧外人嚼舌根,听说你跟林妹妹夜间散步,还亲自送她回潇湘馆,好多人都看到了,你怎么又不爱避嫌?” 贾环哑然,望着端庄大气的绝美女子,由于两人离得很近,淡淡幽香在鼻翼萦绕不散。 他如实说道: “那晚家宴,薛蟠口无遮拦,府里人尽皆知,宝钗姑娘毕竟是未有婚约的女儿家,必须疏远以免污你声誉,也省得双方尴尬,绝非嫌弃。” 薛宝钗放在膝盖的葱白手指时不时抽动,勉强遏制紧张情绪,不依不饶道: “兄长醉酒说胡话,府里没一个人当真,你偏要当众说什么我断无此念,好像跟我薛宝钗的名字挨边,让你很是苦恼,这不是嫌弃是什么?” “都是结识已久,你待林妹妹亲自护送,对我却百般疏远,连多待一刻都厌烦。” “况且……” 薛宝钗轻柔的嗓音戛然而止,她微微低下螓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言语竟有些哀怨的意味。 她赶紧说道: “都是朋友,觉得你区别对待,心里不舒服。” 贾环端详她细腻无瑕的脸颊,点头道: “那往后同宝钗姑娘多亲近便是。” 薛宝钗只是“嗯”了一声鼻音,眸底深处的喜悦一闪而过,恢复了端庄温婉的姿态,提起茶壶给贾环的杯子慢慢斟茶。 见他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脸蛋游弋不定,薛宝钗面色如常,只是莫名心头如小鹿乱撞,一抹霞红涌上眉梢。 “满了。”热水溢出,贾环搭上她的雪白皓腕。 “哦。”薛宝钗回过神,慌忙解释说,“一时分神在想商铺账目。” “环哥儿,你……”她看向自己手腕上的掌心。 贾环放开。 薛宝钗抽回柔荑,拢了拢额前青丝掩饰眼眸里的不自然。 “环哥儿!” “环哥儿!!” 院外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 薛蟠着急忙慌,一见妹妹竟然也在梨香院,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自己瞎跑什么,就该在府外等上几个时辰! “过来。”贾环摆手。 薛宝钗注视着他俩离开的背影,低头弯了弯唇角,眼眸不知是羞是喜。 仪门外。 贾环盯着跃跃欲试的呆霸王,沉声道: “你去忠顺王府找一位戏伶蒋玉函,以前经常来找贾宝玉顽,问他这张图案是什么?” “谨记,不要透露我。” “若连这种任务都做不得,往后你也难成大器!” 薛蟠一听到环哥儿有事安排,那不止是信任,可是熟络关系的机会啊,哪里还敢懈怠。 “保证做到!!”薛蟠涨红了脸,铿锵有力。 “去吧。”贾环颔首。 薛蟠撒腿就跑,一溜烟没影了。 …… 傍晚,薛蟠回来赴命。 “环哥儿,蒋玉函说它来自京师水镜戏楼,还给我看了一把扇子,有一回他去戏楼唱戏,在戏班里见扇子精致漂亮,喜欢得很,偷偷拿了一把塞进腰里,那扇子扇坠刚好就有这个图案。” “一模一样,我不会瞧错!” 薛蟠说得斩钉截铁。 “水镜戏楼?”贾环目光森然。 找到了藏污纳垢之地! 这桩功劳必须到手! “环哥儿,那是神京城能排进前三的戏园子,很多权贵都爱去那听戏,流连忘返,有人甚至豪掷千金呐。” 薛蟠不愧为纨绔,对勾栏戏园这些了如指掌。 贾环目光满意,拍了拍他肩膀: “做得好!” 薛蟠满脸笑容,能得到环哥儿夸赞,简直不要太激动。 第47章 夜间尾随,触目惊心! 翌日,天枢房官署。 贾环肃声道: “已有线索,吩咐力士们不用再查了,以免打草惊蛇。” “双鞭,傍晚换上黑色衣裳,随我前往水镜戏楼。” “传告下去,今日不能散衙,全体力士守在衙门等候命令!” “遵命!”六位手下异口同声。 其余五人看向双鞭的眼神带着羡慕,但双鞭确实沉稳果断,应变力很强。 …… 已是酉时三刻,贾环和双鞭用完晚膳,各自换上黑色袍服,来到神京城城南的梨园长街。 贾环手拿折扇,双鞭头戴黑色小冠、背着书箱,一副书童打扮。 “就你脸上的褶子,有这么老的书童吗?”贾环瞅了他一眼。 “临时借的。”双鞭憨厚一笑,“要不卑职再换?” “算了。”贾环摆手。 梨园街人山人海,到处是戏园子,二人走了半刻钟,来到一座雕梁画栋,足有三层的戏楼,匾额悬着“水镜”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不愧是排进前三的戏园子,楼外还有府衙差役来回巡视,里面更是座无虚位,钲鼓喧阗,叫好之声如万鸦竞噪。 “止步,检查!”差役拦住双鞭,伸手要扒拉书箱。 “快点,听个戏也忒麻烦。”双鞭故作愤怒。 差役翻捣几下便放行了,抱拳道:“安全起见,请见谅。” 贾环打量人满为患的大堂,一楼多是平头百姓和江湖游侠,至于富家公子和京中权贵都登上楼梯,想来上面还有包厢。 “生客,十两。”小管事守在楼梯,面带笑容。 贾环示意:“给钱。” 双鞭递去银子。 二楼,一个包厢还被屏风隔为四室。 再上三楼,给了足足五两金子,侍女前面领路,找到偏僻的雅间,里面檀香袅袅,桌上瓜子水果茶叶样样皆有,摆着一张精致小榻。 双鞭挥手: “没有吩咐,不用进来。” “好。”侍女摆着腰肢离开。 “老大,信号箭放在书箱内层。”双鞭低声说。 锦衣卫特制信号箭,一经发射,天枢房卫士快马赶至。 这也是他带书箱的原因。 贾环颔首:“安心听戏。” 说完躺在小榻,闭上眼睛慢慢睡去。 子时初,灯火稀疏。 “老大,戏散场。”双鞭推醒。 贾环睁开眼,走到窗前看了看夜色,沉声道: “你先走,戏楼外候着!” 说完踏上窗沿,施展梯云纵身法,眨眼间沿墙跃至飞檐,没弄出半点声响。 尽管有了更好的轻功,但论飞檐走壁,通通不如最低等的梯云纵。 贾环趴在楼顶,轻轻掀开瓦片缝隙,安静俯瞰着戏班内厅,里面搬运着戏服道具,各种声音嘈杂。 他耐心聆听。 都是些狗屁倒灶的琐事,还有男旦和戏伶谈情说爱,甚至拉起帘子办事。 艹! 老子堂堂百户官,竟然沦落到听墙根。 不过为了功劳,为了除暴安良,姑且忍忍。 直到深夜三更天,空荡荡的内厅进来两人。 一人儒雅敦厚,蓄着山羊胡子;另一位魁梧精壮,手臂绑着两柄飞刀。 山羊胡吩咐道: “武行头,你去挑五个白净听话的孩子,明天一大早送过来。” “是。”武行头重重点头。 贾环记住这张脸,悄无声息跃下楼檐。 …… 水镜戏楼外,几家酒肆还点着油灯,意犹未尽的戏客们学着腔调酣唱。 魁梧精壮的武行头坐上马车离开。 “现在能找到马车么?”贾环问。 “老大,就在那边巷子。” 双鞭做事确实利落,早早提前准备好了马车,一匹骏马甚至还包括一辆拉木柴的驴车。 “做得好,走!”贾环眼神赞许,前往小巷。 双鞭驾车,落在后面尾随。 梨园街在城南,而武行头驱车的方向在城北。 一路慢跟,足有一个多时辰过后,前方马车转进棋盘般复杂的小巷子。 “再继续跟踪容易被察觉。” “双鞭,以你的实力就不要以身涉险,这武行头估摸着都有后天境巅峰,等半个时辰我还没回来,发射信号箭!” 贾环语气不容置喙,走下马车施展一苇渡江身法,黑夜中如影随形,再运用梯云纵踏墙走壁,马车始终不离视线。 又一刻钟,马车停在一座府邸前。 武行头习惯性左右张望,随后轻轻叩动门上的铺首衔环。 “何事?”里面走出一个瘦削男子。 远处,贾环表情森然。 高颧骨,深邃双目,鹰钩鼻,此人类于鞑子长相! 这一夜没白费功夫! 武行头笑道:“班主让我挑几个好看听话的相姑,一些权贵急着要宠幸呢。” “进来。”瘦削男子点头。 进了府邸,关上大门。 贾环在屋檐疾行。 相姑是梨园街的行话,也就是年幼娈童,京师不少富家子弟有断袖之癖。 难怪薛蟠说传言权贵为水镜戏楼豪掷千金,大抵是重金购买相姑。 府里院落,零零散散十几道身影,武行头相继打招呼,跟着瘦削男人走进马厩。 瘦削男人弯腰搬开几块长木板,底下是一座极为宽阔的窟室。 “小声点。” 沿着木质楼梯下去,里面灯火通明,摆设一排排床板,每张床睡两个稚童,足有上百个孩子,年纪都不到十岁! 七个粗布婆子拿着长棍来回走动。 “大人。”她们面带恭敬。 瘦削男人命令: “挑五个白净听话的相姑,帮他们洗干净身子,擦脂粉换上漂亮衣裳。” 婆子领命,仔细挑选了五个眉清目秀的男童: “谁敢哭闹,暴打一顿!” 五个男童面色苍白,恐惧至极。 其余孩子将脑袋蒙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贾环翻过院墙,沿着昏暗的墙角站在一株槐树后,他只看到两人走进马厩掀开地板,迟迟没有露面。 半炷香时间后,武行头和瘦削男人带着五个孩童走出来,三个粗布妇女随行。 骤然。 “谁在那?” 有护卫拎着灯笼出恭,抬头无意扫了眼院墙槐树,竟然见到影子,立刻大吼起来。 贾环面色冰冷,步伐平静地走出。 刹那间,瘦削男人脸庞狰狞,朝着武班头暴怒道: “窝囊废,你被跟踪了都不知道!” 第48章 极致杀戮,牵扯甚广 气氛陡然肃杀。 “你是谁,为何要跟踪我?” 武班头步步逼近,眼神杀气腾腾。 “来人,敌袭!”瘦削男人怒喝一声。 俄顷,宅子陆续冲出来十几个武夫,院落加起来总共近三十人,大部分都是后天境巅峰。 “小人屠?” 离得更近,看清年轻面孔,武班头瞳孔骤缩。 他见过画像! 京师习武之人,又常年与游侠戏客打交道,不可能不识龙虎榜第三十九名。 “谁?”瘦削男人急声问。 “锦衣卫,百户官!”武班头嗓音略显沙哑。 瘦削男人神情惊疑。 身后的三十武夫面色凝重,转瞬间杀机迸射。 武班头深呼吸一口气,双臂的飞刀疾之欲出,冷声问: “贾大人,你在查什么?” 贾环反问一句: “堂堂百户深夜跟踪,你觉得我能查什么?” 武班头看了眼马厩,笑道: “无非是蓄养相姑,没办法,京师权贵就好这一口,别家也做这门生意,依照大乾律,蹲几年大牢而已,小案子用不着贾大人亲自出马吧?” 贾环指着瘦削男子,语调森森: “倘若勾结鞑子呢?” “贩卖女童供草原鞑子糟蹋,以满足蛮夷的豺狼恶欲,又培养相姑安插在京师权贵身边以便打探朝政,你们真是丧尽天良,狗胆包天!” 虽是推测,但通过鞑子和水镜戏楼娈童联系起来,基本可以断定鞑虏的狼子野心。 这才是大案! 轰! 武班头闻言如遭雷击,脸庞阴云密布,声嘶力竭道: “你在找死!” “杀了他,连夜离京!” 然而,贾环动作更快。 只眨眼间掠至身前。 三指略张,拇指食指扣起,兰花拂穴手一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击武班头胸腹窍穴。 此人留着有用。 刹那,武班头呆滞如泥塑,口不能言手不能动。 “杀!” 瘦削鞑子一声令下,三十位武夫疾步踏来。 贾环气沉丹田,浑厚内力涌入手腕,同时施展身法,如游动蛟龙般在人群穿梭。 双掌齐落。 砰! 近在咫尺的两个鞑子一个脖颈断裂,另一个天灵盖塌陷,当场暴毙。 “快拿弓弩!!”武班头内心嘶吼,却偏偏发不出声音。 鞑子被夺了长刀,贾环持刀怒劈,刀柄处狂风阵阵,立足之地煞气笼罩,连瘦削鞑子都近不得身。 只十几息时间,庭院鲜血飞溅,惨叫声连连。 要么死在一掌之下,要么被一刀劈死,还有源源不断的指劲,一指倒一人。 瘦削鞑子神情惊恐,正欲后退,气息陡然闭塞隐要窒息,至刚至阳的掌劲精准落在肩膀,骨头经脉齐齐断裂。 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却未丧命。 “怪物!”武班头内心彻底绝望。 他没有见过一个人面对围剿竟然这样轻描淡写,仿佛在拍死一只只蚍蜉。 半炷香后,庭院只剩两人还站着。 贾环浑身疲惫,气息萎靡,周遭都是溅射的鲜血,黑袍染成了血色。 他沉声道: “滚出来!” 宅子里的三个粗布妇人抖如筛糠,近乎是爬着出来,眼神充斥着浓浓的恐惧。 “去马厩!”贾环冷言。 粗布妇人爬进马厩,颤抖地掀开了暗道。 贾环踏入窟室。 厮杀打斗惊醒了上百名孩童,一个个瑟缩床角,瞪大眼睛,用最恐惧的神情看向来人。 这一幕,让贾环感到心痛! 都是不到十岁的孩童,最天真烂漫的年纪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窟室,遭受残酷的心理折磨。 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眼睛尚且还有光亮,眉清目秀的男童犹如提线木偶,恐惧过后,双目空洞麻木。 “哥哥,你是来救我们的么?”一个小女孩鼓起勇气,怯弱地出声。 贾环心情沉重,挤出一抹笑容。 “老大!” 院子里响起焦急的吼叫。 贾环调整情绪,走出窟室。 府外,双鞭气喘吁吁赶来,便见到一院尸体。 见贾环安然无恙,双鞭长松一口气: “老大,卑职已经发射信号箭了。” “宰了里面那七个妇人。”贾环指着马厩暗道。 “遵命!” 过了许久,双鞭才出来。 向来沉稳的他也双目通红,情绪失控,咆哮道: “一群泯灭人性的狗畜生!必须查出所有帮凶,通通碎尸万段!” 半个时辰后,近百名锦衣卫抵达府邸,在外面站成两侧,气势森然。 贾环沉声道: “双鞭,秀才,酒鬼,你们率五十个力士前往水镜戏楼,把整个戏班子都缉捕入狱,给老子上酷刑!” “瘦猴,胖头鱼,你俩带走这两只畜生!” “酒鬼,你留十个人,搜查宅子,不放过任何一封书信。” “其余人将窟室的孩子们送到锦衣卫衙门,查阅各地孩童失踪案,再让神京府衙颁布通告。” …… …… 清晨,天蒙蒙亮。 诏狱之中,深嵌一排排凸出的尖竹桩。 贾环面无表情,将戏班主的身体在尖竹上拖来拖去。 “啊啊!” 戏班主痛苦哀嚎,奄奄一息。 浑身皮肤被竹尖刮开撕裂,露出筋腱和骨头,骨头又被慢慢磨碎,筋腱被反复弹拉,偏还求死不能,那是最极致的疼痛! “老大,武班头和鞑子都招供了。” 双鞭和秀才走了进来,“这俩畜生扛不住酷刑快要死了。” 贾环擦拭手上鲜血,踱步到审讯室: “提他。” 喂了锦衣卫特制药丸之后,戏班主恢复意识,剧烈的疼痛陡然消失。 他根本不敢看自己浑身裸露的骨头筋腱。 “十年前,水镜戏楼就为草原鞑子效力,原先是培养旦角优童以便登台唱戏,后来见京师权贵有不少龙阳之好,戏楼便着手训练娈童,从小让娈童畏惧以便控制,等他们受到权贵宠幸以后,再暗中威胁他们,让其借床榻之便打探朝堂秘闻。” “六年前,鞑子贵族那边钟爱中原的女童,戏楼派人流窜各州郡,绑架相貌出众的小姑娘,相继送往京师,每年去两趟草原。” “三年前……” 戏班主竹筒倒豆子,颤抖着说完。 贾环表情冰冷: “大乾官员,谁在给予戏楼便利?但凡有利益往来,通通供出。” “许多。”戏班主声音嘶哑。 双鞭和秀才互相对视。 第49章 雷霆出击,收获满满,体魄力量! 审讯室。 听到牵扯许多官员,秀才目光灼灼。 拔掉鞑子暗桩,铲除朝堂蛆虫,功劳板上钉钉! 贾环怒声问: “神京府衙,谁是同谋?” 这一点显而易见,囚禁孩童的肮脏宅子不露风声,府衙肯定有关系网。 戏班主宁死都不想再承受酷刑,回答得痛快: “许通判。” 贾环俯身盯着他: “此獠知道你们是鞑子暗桩吗?” 戏班主否认: “他只知道我们绑架孩童,蓄养控制娈童,每年收受十万两贿赂,帮戏楼摆平纠纷,那栋宅子就是他的灰产。” 贾环冷笑: “几个护院武师,那么明显的鞑子长相。” 戏班主摇摇头: “许通判有没有疑虑我不知道,总之只管收钱。” 双鞭将口供记录在册。 “还有呢?”贾环继续审问。 戏班主一五一十坦白: “鸿胪寺少卿?陈大人、宫里十二监七品太监王公公、监察御史柳大人,以及鹤宁侯长子,他们在戏楼皆有分红。” “其中陈少卿和鹤宁侯长子,还有凉州、并州两个五品边将,清楚我们是草原暗桩,贩卖女童的通商文书就是陈少卿弄的。” “鹤宁侯长子,其美妾是草原女子,受到蛊惑……” 沙哑的嗓音在审讯室缓缓响起。 贾环面色平静。 亲手处决过工部右侍郎,再听五品六品官员,很难起情绪波动。 他沉声问: “这十年间,通过培养娈童,打探了多少朝廷秘闻,具体是何人!” 戏班主不敢隐瞒,脑海里能记起来全部都说了。 尽管潜伏十年之久,但水镜戏楼的势力远远没有渗透到权力中枢,更别提打探军政要事,断袖之癖的勋贵也只是祖上蒙荫,顶多知晓官员秘事,对于顶层决策一概不知。 “继续审!” 贾环拿走一摞签字画押的供纸,独自前往南镇抚司。 …… 来到熟悉的衙署。 不止郭官员,南司诸多文职都在里面处理文书。 “郭大人。”贾环抱拳见礼。 郭官员颔首: “要批签?” 如果是驾帖,派手下就行,没必要亲自来一趟。 贾环直叙来意: “卑职昨夜暗查,京师水镜戏楼竟是草原鞑子的暗桩,潜伏十年之久!” 哗! 刹那间,所有文吏齐齐放下毫笔,紧紧盯着年轻百户。 鞑虏? 草原鞑虏可是大乾社稷的心腹大患! 郭官员神情严肃: “详细说。” 贾环递去供纸,如实汇报。 许久,郭官员悄然松了一口气,其余文职愤怒之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幸好远未渗透到朝廷要害,一旦有庙堂重臣被娈童蛊惑泄露国策,那锦衣卫衙门是什么? 无能? 低能! 天子脚下,监管不力,那将背负莫大的耻辱! “你是如何觉察到的?”郭官员格外好奇。 潜伏十年没有暴露,衬托之下,北镇抚司其余鹰犬都是酒囊饭袋? “纯属运气。”贾环坦然,又细致地说了一遍过程。 其它案子归咎于能力,但这桩案子就是运气好。 关键是高有谨提供重要线索,而自己又偶然见过水镜戏楼的图徽,稍微联想,大抵就有推测。 郭官员端详着他,赞许道: “运气也是能力的一部分。” 自古哪个声名赫赫的枭雄崛起之路上没有运势眷顾?抓住机会更是一种能力。 眼前这位锦衣卫衙门最年轻的百户,又立下功劳了! 他有意看了一眼贾环的肩袖: “稍候,我去要批签。” 而后带着文吏离开衙署。 贾环目光隐有期待。 …… 自午时起,天枢房全体力士出动,贾环手持驾帖批签,按照名单前往各个衙门抓人,从神京府衙到皇城十二监,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再审!” 下午诏狱,双鞭秀才等人搬运刑具,从许通判开始施行酷刑,一直忙碌到深夜,牢房里哀嚎不止。 又是一天一夜未眠,贾环丝毫不觉疲惫,虽然幕后没有大鱼了,但经过严刑拷问,这群官员劣迹斑斑! 再加上整个戏班子以及瘦削鞑子,罪孽值究竟有多少? 证据证词悉数到位,贾环亲自动手,为那些被迫害糟蹋的孩童复仇,为那些因一纸公文家破人亡的百姓讨一个公道! 杀! 贾环持刀走进廊道,接着两边牢房鲜血淋漓,人头滚落。 他突然喜欢上了小人屠这个绰号。 屠尽世间为鬼为蜮之辈,那才快意! 浑身是血迈入审讯室,贾环脑海面板浮现一张张画像,从戏班主开始。 长达十年的绑架拐卖孩童! 五品下的罪孽值! 接着是武班头、府衙通判许老狗…… 【罪孽值——五品下,六品上,六品上,六品上,六品上,七品中,七品中……】 【参与度——85%】 【奖励——降龙十八掌又七式,熟练度——初窥门径】 【奖励——金刚不坏内功第一层大圆满】 【经验值——3356\/】 轰! 一瞬间玄之又玄的力量灌注,丹田扩张,内气暴涨。 先天境三重! 这桩案子参与度极高,而且多是为非作恶的官员,加了一千多经验值。 “爽!”贾环面带笑意。 最重要的还是金刚不坏内功,他看上去与平常并无两样,但体魄蜕变了,筋骨经脉窍穴极为强健,压根不需要调转内气,腰腹间都有磅礴的力道。 “做我的女人应该很幸福。” 贾环陡地涌起一个念头。 当然这是其次,关键是抗击打能力。 正所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就如昨夜庭院那一战,自己凭借顶级身法宛若游龙,一旦内气枯竭无力支撑身法,不小心被劈砍一刀,照样血肉翻滚。 但换成现在,他能单凭体魄生扛后天境巅峰一刀! 就这还仅仅是金刚不坏内功第一层。 至于降龙掌,已然彻底掌握十八式,这本武学太实用了,内力越浑厚威势越强。 “迄今为止最大的收获。” 贾环恢复情绪,没有过分沉浸喜悦之中。 这桩案子纯靠运气,没有谁能一直保持好运,还得更勤奋努力,大小案子都不放过。 向上攀爬的脚步永不停歇! 第50章 百户镶两条金丝线,九品命妇! 深夜,处理好一切,贾环没有回家,就在官署屏风后面的小榻上休息。 一觉睡到次日大中午。 “老大,南司来人!” 双鞭脚步急促,推醒了贾环。 “多少人?”贾环问。 只来几个,那便是索要结案卷宗。 要是十几二十个,不言而喻。 “比上回还多!”双鞭神情兴奋。 贾环猛地腾起身。 冗长的等待,走廊响起密集脚步声。 近二十个南司官吏踏入官署,为首者五十岁出头,容貌端正,颌下胡须飘扬,气势非凡。 身后郭官员提醒道: “还不拜见傅大人?” 很显然,这位是南司上层之一。 “卑职见过傅大人!”贾环恭敬抱拳。 傅官员审视他许久,面带欣赏道: “铲除鞑虏暗桩,诛杀利欲熏心之徒,有功于社稷。” 贾环铿声道: “职责所在。” 傅官员颔首,轻轻摆手。 两位官员捧着托盘上前。 崭新的银色飞鱼服,肩袖织绣了两条金丝线。 一块通往案牍库“丁”区的令牌。 傅官员接着说道: “另外,南司会从其他卫所调派三十位力士,由你天枢房统率。” “遵命!”贾环掷地有声。 内心难免有些失望,原以为能有三条金丝线。 傅官员虽不知年轻百户心中所想,但大抵能猜测对方不甚满意,毕竟及时铲除鞑子暗桩,倘若任由发展恐将酿成大祸,况且还顺带给朝堂清理了十几条卑劣蛆虫。 如果他已有三十多岁,依照功劳资历,必定擢升三条金丝线。 然而还未满十八岁,太年轻了,入职时间又短,南司综合考量后决议压制。 这次亲临,正为安抚贾环的情绪。 傅官员朗声道: “南镇抚司已获礼部、吏部、翰林院许准,内阁中书舍人已缮写钤印,册封你生母赵氏为九品孺人。” “依照礼制,妾室没有资格成为朝廷命妇,但自古母凭子贵,历来也有庶出人杰为生母争命妇,阻碍颇多。” “为了给你生母争取九品孺人称号,衙门费了好大功夫。” 话音落罢。 贾环诚挚感激: “多谢大人,卑职誓死效忠社稷,日后定勤勉奋力,再建功绩!” 能有什么抱怨的,南司为了不让有功者寒心,都换一种方式补偿了。 已成定局,少镶一根金丝线能让娘亲开心,也值了! “好!”傅官员满意离去。 “贾百户,御史台大理寺要查阅结案卷宗,你晚些时候来南镇抚司。” 郭官员丢下一句话,随之走出官署。 贾环抚摸着崭新飞鱼服。 他必须比别人获得更多的功劳,才能弥补年纪小的劣势。 可年轻是劣势么? 资历不够,功劳来凑! 迟早要镶上五根金丝线,再告别这身银白色飞鱼服! …… 荣国府。 礼部、吏部几位官员在赖大的领路下进了会客厅。 为首者洪声道: “有旨,传贾环父亲、嫡母,生母。” 俄顷。 贾政带着王夫人来到会客厅。 “贾环生母呢?”为首者问。 王夫人笑着道: “她一个妾室,不宜露面。” 为首官员略默,催促道: “烦请她过来。” 遵循礼制,需要嫡母在场,不然你才是无需露面的那一个。 “来人。”贾政眼神示意,让小厮去喊人。 过了足有半刻钟,赵姨娘姗姗来迟,脸上满是疑惑。 为首官员展开长一寸的丝织卷轴,抑扬顿挫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兹有民妇赵氏……” 话音被打断。 “奴家所犯何罪?”赵姨娘诚惶诚恐。 别说见官这种场合,寻常家宴,她一个小妾都不能上桌! 如今竟然有旨意,这是要问罪? 我犯什么事了? 赵姨娘恐慌至极,急忙道:“奴家儿子是无辜的……” “不知礼节,闭嘴!”贾政暴怒,瞪了她一眼。 王夫人低着头,神情不安。 礼部,吏部齐至,作为国公府的媳妇,员外郎的正室,她对这种场面很熟悉。 一个小妾,绝不可能! 简直荒谬! 看贾环生母担惊受怕,为首官员放下卷轴,索性简单直白道: “令子立功,朝廷册封你九品孺人。” 轰! 赵姨娘大脑一片空白,身形踉跄,险些栽倒。 王夫人脸色瞬时铁青,滔天怒火在胸膛燃烧, 一个正室夫人让小妾当上了九品命妇。 她该有多难堪? 这是一种莫大的屈辱! 贾政目光惊骇,下意识看了一眼夫人。 几位官吏也纷纷看向王夫人,眼神透着同情。 对于正室而言,确实很耻辱,特别在鼎食勋贵之间颜面无存,要被贵妇人们嘲笑很久。 然而赵氏不是依靠贾员外郎,而是儿子。 况且锦衣卫权势滔天,既然开口了,礼部吏部也不可能拒绝这点要求。 “我……我……我是诰命夫人了?” 赵姨娘回过神来,一脸难以置信,嗓音都在颤抖。 为首官员立刻纠正道: “五品以上才是诰命,以下皆为敕命,往后要注意言行举止,不能逾越礼制。” 话虽如此,逾越了又能怎样…… 向来只有锦衣卫抓别人小辫子,谁敢指责他生母言行失矩? “告退。” 众人离去。 王夫人目眦欲裂,呼吸都不畅,再多待一刻几乎就要歇斯底里摔东西。 贾政摇头喟叹。 这事闹得家宅难宁呐! 不知何时,赵姨娘蹲在地上紧紧抱着卷轴,眼眶通红,泪水根本止不住,似乎所有的委屈都要宣泄出来。 府里家宴,她能上桌吃饭了! 逢年过节,她可以走荣国府正门了! 她知道,在大家族眼里,一个最低下的九品孺人顶什么用,五品诰命以上都好几个,但这张卷轴却能让她开心一辈子啊! 赵姨娘边哭边笑。 回到院落,晴雯三人见状快步走来。 “又怎么啦?” “喏。”赵姨娘拿手帕抹去泪痕,将卷轴递给香菱。 香菱一看,惊得掩嘴,哑声道: “九品命妇,年俸禄八两银子,八匹绢布!” 晴雯和彩云面面相觑,怎的摇身一变成了朝廷命妇? 赵姨娘眸光恍惚,仰天高喊道: “我也吃上官粮了。” “老娘怎么怀了你这样的好种子!!” 晴雯震惊之余,脱口而出: “太太,要文雅。” 轰! 赵姨娘面色酡红,死死盯着晴雯,字字顿顿道: “你喊我什么?” “太太,你是朝廷命妇了。”晴雯抿着唇瓣。 赵姨娘耳根子发烫,心中却无比畅快,以往总觉得这死丫头倔得很,还忒爱顶嘴,现在越看越顺眼。 “好晴雯,再叫一遍。”她亢奋至极。 “太太。” “欸!!” “太太,我去拿铜锣爆竹。”彩云刚要去耳房,就见贾环散衙回来了。 第51章 院里大摆宴席,宝钗黛玉争执翻脸 贾环回屋,看着她红肿的眼皮子: “一个九品孺人,瞧给你哭的。” “好环儿!”赵姨娘眼眶湿润,扑进贾环怀里哽咽道: “怀了你这样孝顺有出息的种子,是老娘最大的幸事。” 哭着陡然抬头。 她看到环儿银色飞鱼服肩头到袖口,那两条闪耀的金色丝线。 “你又升了?如果再升是不是六品官?”赵姨娘情绪亢奋。 自个儿子在锦衣卫任职,她早将衙门打探得一清二楚。 百户三条丝线,便是朝廷正六品官位! “是。”贾环点头。 南镇抚司大概顾虑这一点,没有擢升第三条丝线。 在他眼里,品秩不甚重要。 权势滔天的锦衣卫千户才五品官,麾下却一千多名忠心耿耿的鹰犬,朝野谁敢不给面子? “环儿,娘准备办一场酒宴,邀请大家热闹,也顺带庆祝娘被册封朝廷命妇!” 赵姨娘兴奋之后,说话又昂起下巴。 以前作为府中妾室,哪有资格邀请别人赴宴,但现在不一样,可得隆重炫耀。 “由着你。” …… 贾母大院里。 气氛僵硬如铁。 王夫人脸色阴云密布,咬牙切齿道: “老爷不呈奏书,我让娘家帮忙,不剥下孺人封号,我这张脸皮都要被别人踩了去!” 贾母注视着儿媳妇,闷声道: “你去吧。” “册封九品孺人也要经过翰林院准许,翰林院是朝堂最清贵的衙门,各个都是满腹经纶的士大夫。” “他们克己复礼,因循守旧,却违背礼制给妾室封命妇,还想不通吗?” “你以为凭环哥儿能去翰林院陈情?那是锦衣卫上层态度强硬,让翰林院妥协了!” “你王家上书是驳斥整个锦衣卫衙门,你想陷害王子腾?” 老太太精明得很,一语道破利害关系。 王夫人急头白脸,歇斯底里道: “偏我就要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要被别人耻笑,悔恨当年糊涂,让这贱妇生出孩子来。” “放肆!”贾母勃然大怒,指骂道: “过分了!你要再敢说这句话,荣国府名声被你败得一干二净!” 王夫人意识到自己失去理智,赶忙低头跪地,颤声道: “儿媳一时失言,请老太太恕罪!” 贾母凝视她许久,摇头喟叹: “这事放谁身上都委屈,但妾室还是妾室,她一个九品孺人到头了,八品命妇是不可能,会激起群愤。” “你现在就是五品诰命夫人,等政儿仕途再进,你也跟着风光,况且将来宝玉为官作宰的,大把荣耀等着你呢。” “毕竟是朝廷安排,这口气咽下罢,别跟娘俩生仇,你清楚环哥儿的脾气,闹腾起来谁都拦不住。” “你是嫡母,只要你不针对他,他再是鲁莽冲动,也不敢不敬你。” “言尽于此,你要上奏书,随你。” 王夫人眼角直突突,满腔憋屈无以宣泄。 听到要跟锦衣卫衙门作对,她哪里还敢轻举妄动? 这桩屈辱记一辈子!! 王夫人痛骂道: “宝玉顽皮不知上进,我这母亲何时能享福?” 心肝宝贝被骂,贾母又无法冷静,怒叱一声: “金鳞蛰伏,一鸣惊人的道理,你不懂?” “我也盼着。”王夫人行礼后告退。 离开五进院子,沿途遇到丫鬟婆子,她总觉得这群奴婢在背后窃窃私语。 “看你脸色不对,近日身子抱恙?我那里有几味药。” 这边厢,刑夫人急急忙忙迎了上来,故作关心。 王夫人冷着脸大步走开。 “瞧,还不搭理人。”刑夫人声音急切,望着她的背影,脸颊露出久违的笑容。 你也有吃瘪的一天? 闹吧闹吧,二房闹得不可开交才好! …… 翌日傍晚,贾环院落张灯结彩,到处悬挂红布。 赵姨娘满头珠翠,身着喜庆的大红衣裳,站在仪门那边。 “恭贺朝廷命妇!” “环哥儿真有出息!” 赴宴者不仅有黛玉宝钗这些姑娘们,连王熙凤和李纨也到场,贾母派人送来了二十两喜钱和一盒首饰。 一时间,大厅院子廊道热闹非凡,酒席丰盛,赵姨娘坐在主桌兴高采烈,眼眸里的得意都快溢出来了。 直到酉时末,宴席才陆续散去。 林黛玉唤来紫鹃,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赵姨娘脸色酡红,醉醺醺拉着薛宝钗雪白皓腕。 “宝丫头,你以前挨门送礼物,并无遗漏一处,连我这样没时运的也能收到,往后你要帮忙,尽管开口。” 说完又去找王熙凤,“凤丫头,你待环儿好,就是有恩于我。” 薛宝钗无意看到紫鹃走进里屋,原本没有放在心上,可过了没多久,贾环竟然跟着出来,而林黛玉随之离席。 两人不打招呼,一前一后走了。 薛宝钗颦眉咬唇,自打晴雯说完之后,明知他俩之间没有情愫,可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心口莫名酸涩。 她只迟疑片刻,跟了过去。 几十余步,林黛玉眼神俏皮,悄悄说: “我知道你上回说才思枯竭是借口,好不容易逮到你,你若无佳作我可不依,自从听完‘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之后,我心里难受得紧,恨不能传告天下,让大乾文人都来欣赏,偏要帮你保守秘密。” 看着身边雪白晶莹的柔美女子,贾环着实无奈。 “林妹妹,你们这是干啥去呢?”薛宝钗快步追过来。 林黛玉转头回应: “宝姐姐,环哥儿送我回潇湘馆。” 看着她脸颊的笑意,薛宝钗佯装好奇,指着雪雁紫鹃说道: “你们惹林妹妹生气啦?偏要让环哥儿送,容易让旁人误解。” 林黛玉不忿,“谁咬舌子爱说话!” 薛宝钗端着脸,淡淡道: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难保没有闲话,未出阁的女子更应该注意。” 林黛玉笑意消失,她当然听出了语气的指责,冷冰冰道: “宝姐姐,你再说,我就恼了。” 薛宝钗不依不饶: “我只是替你羞!” “你若是怕黑,赶明给你定制十个灯笼,区区这么点路程,还要环哥儿护送,林妹妹倒是娇贵,不如出门备轿才好,省得累着脚了。” 林黛玉脸上笼罩寒霜。 她找环哥儿的目的很纯粹,只是仰慕环哥儿的诗词才华,希望有所收获。 可薛宝钗没事找事! 她骤然看向紫鹃,大声道: “昨晚,府里猫儿都不拿耗子了,单单听到汪汪汪汪的烦人声,抓不到耗子急得一头汗,只当它心里藏奸。” 薛宝钗反唇相讥: “猫儿跟谁一样,扭头暴筋瞪着乌溜溜的眼珠子,在耍心机呢,府里狸猫太懒,几步路都不走,不过猫儿不挑人,非得爷们才行。” 林黛玉怒气涌来,走过来直直盯着她: “薛宝钗,碍你何事?” “我就是看不惯!”薛宝钗冷言。 两张绝美倩影近离得只有一掌之距,互相凝视着对方脸颊,谁也不露怯。 贾环不愿掺和,早早站在一旁。 这边争吵惊动了宴会,王熙凤李纨相继赶来,一些丫鬟呆愣地看着两位姑娘。 “这是闹别扭了?”李纨嗔骂道,“再不停下,都要互相揭短了。” “紫鹃,雪雁,把薛宝钗送过的东西都还回去!” 林黛玉扭头就走。 “莺儿,蘅芜苑不许有她的物什。”薛宝钗面色如常,福礼后款款离去。 第52章 贾宝玉肝肠寸断,凤嫂心绪再难宁静 宴席散去,香菱眼眸里满是疑惑: “宝钗姑娘向来与人和气,说话不会拐弯抹角戳人,更别论当众吵架,这回怎么啦?” 晴雯小声嘟囔:“可能担心什么吧。” 如果她猜得没错,宝钗姑娘对爷有心思了。 唯有这般,才会着急失态。 “只是拌嘴,会和好么?”香菱忧心忡忡。 “不知道,两个性子都傲。”晴雯指了指里屋,“让爷去劝和。” 香菱听罢,立马跑进暖阁。 她半蹲在贾环身边,沮丧着脸蛋央求道: “爷,宝钗姑娘待我很好,黛玉姑娘又是我师父,她们闹翻,我心里好难受。” 贾环放下书卷,轻声道: “我虽是监管天下事的锦衣卫,却也难管女儿家心事。” “爷,”香菱泫然欲泣,搂着贾环大腿不撒手。 听到那娇腻入骨的嗓音,晴雯暗啐一声,没好气咒骂。 你个小蹄子! “我试试。”贾环应下。 潇湘馆离得更近。 四人提着灯笼,香菱拉铜环轻唤: “雪雁,雪雁。” 不多时,雪雁打开门扉,探出脑袋说: “环三爷,姑娘生气呢!” 贾环笑着道: “我有一首词作。” 俄顷,林黛玉急巴巴走出来。 贾环注视着她怒意未消的眉眼,轻声说: “你们素日姐妹相称携手共行,如今争吵翻脸,往后丫头们见面也不好受。” “是呀师父。”香菱赶忙点头。 林黛玉别过脸去:“休要提她!” 贾环再劝道: “宝钗也是在意你的名声,这府里嬷嬷小厮大多是烂舌头,背地里爱编排乱造。” 林黛玉眼睛不眨地凝视着他: “当我榆木脑袋?薛宝钗心里想甚,我也猜个八九不离十,我仰慕环哥儿的才华,她却急头白脸要拿我问罪!” 贾环顺势道:“我跟她解释就行,左右不过几首诗词,有啥好瞒的。” “不许!”林黛玉连忙制止,“凭什么跟她说。” 雪雁紫鹃盯着自家姑娘,香菱晴雯也狐疑。 都是爷的手笔,人家爱跟谁说都行呀。 林黛玉抿嘴不言。 她突然不想秘密被薛宝钗知道! 环哥儿的才华,只有她一个欣赏才好呢。 贾环加重语调: “若因为在我院子里吵架有隔阂,让我也不好受,你若诚心拿我当朋友,你就在大观园引见亭等着,我会让宝钗姑娘也过来。” 林黛玉不接话,只是摊开掌心:“词作呢?” “你先答应。” 林黛玉注视他,“我是看你面子上。” 香菱松了一口气。 晴雯撇嘴,都是爷惹的祸,爷出面还能不管用? 那边厢,贾宝玉听赖嬷嬷提及此事,赶紧跑出怡红院。 “快,快点,那厮心思歹毒,离间宝姐姐和林妹妹的关系,好端端的姊妹大吵大闹,这厮真要祸害贾家!” “上回二姐姐之事,大家都不再理我了,如今正是我表现的机会!” 贾宝玉气喘吁吁,离潇湘馆五十步,他陡然停下,脸庞涨成了猪肝色,怒火在胸膛呼啸燃烧。 袭人麝月抬眼望去。 只见黛玉姑娘脸蛋盈满笑意,少见的如此喜悦,她站在环三爷身边,眸光是那样的仰慕,嘴里还絮絮叨叨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一刻,贾宝玉心如刀绞。 林妹妹已经愚蠢透顶,看不清这厮野蛮暴戾的真实面目吗? 等他一个大嘴巴子甩在你雪白细腻的脸颊,将你索子捆上,拿鞭子抽打的时候,你再后悔就迟了! 难道你贪慕官位,就因为一个七品劳什子脏官,你就对他笑靥如花? 你也是俗得不能再俗! “回去!” 贾宝玉扭头就走,单纯天真的林妹妹,已经被这厮蛊惑了。 不把这厮赶出荣国府,我誓不为人! …… 蘅芜苑,抄手游廊。 薛宝钗一身浅黄衣裙,她依旧典雅端庄落落大方,只是时不时看向别处,没有迎向贾环的目光。 “是我犀利尖刻,失了方寸,让环哥儿见笑了。” 她轻启朱唇,思绪杂乱。 自从兄长醉酒口无遮拦之后,她无法遏制念头,想去关注环哥儿一举一动,这种念头让她很受困扰,面对环哥儿再难从容淡定。 “你们不和好,丫头们也不能相处。” “随我去引见亭。” 贾环看着她说。 薛宝钗一动未动,“错就错了,我不愿低头。” 贾环闻言,走过去强行攥着她柔软纤细的手心。 十指相扣的刹那间,薛宝钗脸颊红晕如樱桃,心跳都快到了嗓子眼。 “我……我听你的。”她颤着声线,挣脱而走,步伐凌乱。 薛宝钗勉强克制羞意来到亭中,林黛玉抬头看亭檐画壁,两人谁也不张嘴,气氛寂静无声。 贾环咳嗽一声。 薛宝钗踱步向前,歉声道: “林妹妹,我在宴上喝了几杯,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你若生气我自己掌嘴。” “别,我也乱言了。”林黛玉这才挽着她的手臂,笑吟吟道: “宝姐姐,潇湘馆花圃的夜来香盛放,随我去赏景,环哥儿也来。” 薛宝钗唇角浅笑,也不知是因为和好还是那霸道强势的牵手,总之心中甚是喜悦。 而在远处。 “林妹妹被浊气所污,宝姐姐明事理能辨善恶,她这回应该看清了恶獠的可恶嘴脸,宝姐姐别原谅林妹妹,林妹妹已然跟那厮狼狈为奸!” 贾宝玉又从怡红院急急奔赴蘅芜苑。 “爷,咱回去吧。”袭人看着前方小路,突然扭头折返,不忍心宝二爷再受打击。 贾宝玉大手一挥,走得更急: “我跟宝姐姐同仇敌忾!正要商量此事,明日一起向老祖宗告状,说林妹妹被贾环那厮给蛊惑心智,变得是非不分了!变得……” 声音戛然而止。 曲径小道,贾环三人并肩而行,林黛玉和薛宝钗有说有笑,身后是一大堆窃窃私语的丫头。 哪有翻脸? 其乐融融! 眼前一幕,直让贾宝玉怒火涌上天灵盖,气得肝肠都快要一寸寸断开。 三人只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往潇湘馆而去。 “你……” 贾宝玉抬起手臂,刚要破口痛骂又咽回肚子里。 “要这烂石头顶什么用!” 他扯下胸前宝玉,狠狠砸在地上,仿佛要把最恨的那个人给活活砸死。 心心念念的宝姐姐林妹妹对他冷言冷语,见面都见不到了,而在贾环那厮跟前,肩膀都快贴在一起! “二爷,老祖宗,太太都不在呢,摔碎命根子,我们得遭殃!” 袭人麝月面色苍白,趴在地上搜寻宝贝,好不容易找到,宝二爷踉踉跄跄回了怡红院。 …… 已是深夜,贾环回屋,拎起黑色箱子前往王熙凤院子。 里面是查抄水镜戏楼截留的赃物,古玩字画珠宝样样都有。 他向往权势力量,不在意钱财。 但他不拿,天枢房卫所的力士怎么拿? 底下弟兄们拿不到,怎么拼命做事! 况且又不是贪污受贿,累死累活稍稍揣一些进腰包,整个锦衣卫衙门心照不宣。 只是这回揣得有点多了! 凤嫂院落旁边的闲置地已经夯实地基,铺设了一块块大理石以做台基,旁边堆放柱子梁枋。 贾环绕了一圈,对进度很满意,估摸着快则两月就能入住新宅。 “环哥儿。” 俏平儿立在庭院。 贾环随她走进厅堂,“嫂子呢?” 王熙凤踩着优雅碎步从暖阁里出来,身段丰腴有致,一双丹凤眼斜睨着他。 原以为又是打趣,谁料她表情郑重,低声道: “正好,给你说件事。” “上回宝兄弟被你揍得险些毁容,你那嫡母悄悄写了信给王家,我王家长辈没有搭理,这回你娘册封命妇让她受辱,怕是又起恨意,叔父王子腾应该不管这点事,但你当差注重言行举止,王家好歹有几个御史言官。” 平儿惊讶,她真看不懂少奶奶,王家嫡女胳膊肘往外拐呢。 “无妨。”贾环不以为意。 王熙凤听罢不高兴,“你能不能上点心,你这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轻视我王家!” 她很矛盾,既害怕环兄弟遭难,又不想娘家利益受损,但那位和环兄弟的仇恨是永远化解不开的。 “不说这事。”贾环打开箱子,笑着道: “嫂子,拿去换银钱再置办产业,依旧老规矩,进项分你一半。” 王熙凤瞅了一眼心惊肉跳,“自打让我置业以后,你从不翻看账目,你就这么放心?” 贾环毫不迟疑:“我能不信嫂子么?” 说着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红色匣子,里面装着一根凤形七彩玉簪子,应该是西域珍宝,通体七色相融,簪首是一只立于云团之上的凤凰,美轮美奂,意韵十足。 戏楼罪犯招供原本打算送给鞑子贵族,他查抄后理所应当截留了。 王熙凤看得目不转睛,明亮的丹凤眸满是欣喜。 平儿看着七彩玉簪,也是一顿羡慕,哪个女子会拒绝?更别说最爱珠光宝气的少奶奶。 “嫂子,我给你戴上。” 贾环走到王熙凤身边。 平儿脸色大变,“环哥儿,不合适!” 王熙凤还没说话,贾环已然将簪子挽在她雅致发髻。 “有什么不合适?几年前寒冬腊月,我狐裘帽跑丢了,也是嫂子捡起来给我戴上。” 说完打量着王熙凤风情万种的仪态,称赞道: “正配嫂子,美艳动人。” 王熙凤心潮起伏,眼皮子都颤了一下,赶紧抬腿轻轻踹了他一脚,厉声嗔骂道: “这话没得叫人恶心,下回不许说了,还不快回去!” 贾环点头离开。 “还觉得环兄弟出息了,尽说混账话!”王熙凤注视他的背影,取下了七彩玉簪走进暖阁细细打量。 可她嘴上虽责备,两颊却霞光荡漾,唇角漾起涟涟笑意。 平儿跟了进来,急声道:“环哥儿简直……简直……” 她也语无伦次了。 王熙凤扭头瞪着她,低叱道: “我以前给环兄弟戴帽子,他心思细腻又知恩图报,给嫂子戴簪子并无不妥,你千万别去胡言乱语,仔细一顿好嘴巴!” “少奶奶!”平儿气急跺脚。 这次的举动逾矩了! 琏二爷都没给少奶奶亲自戴过发簪,如此亲密的举动,亏环哥儿能做得出来。 “你是觉得我近来脾气太好了?此事再提一句,我掐你的烂舌头!” 王熙凤狠狠剜了她一眼。 平儿唉声叹气,缄默不语。 “环兄弟还小,不懂礼节很正常。”王熙凤坐在妆台,对着铜镜轻轻扶正簪子,欣赏着自己的容颜。 平儿噘嘴。 都手握权势,底下一百多号杀伐果断的朝廷鹰犬,还小呢…… 你自己信吗? 王熙凤眸光渐渐迷离,心绪再难宁静。 戴簪子的瞬间,她并无恼怒。 明知这样是不对,可一个人信任她,待她万般好,又说过要护她一世周全,这让她如何能不感动。 第53章 秦可卿之弟登门求事,有大案北镇抚司召集卫所 翌日清晨,宁国府。 “你怎么来了?” 贾蓉快步迎接。 只见角门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粉面朱唇的少年,却是秦家秦钟。 “蓉哥儿。”秦钟声音怯怯,说话都脸红。 贾蓉邀请他入厅,故作不悦: “叫什么蓉哥儿,叫姐夫便是!” 早早订了婚约,两年前他背负官司债,一年前秦家又有丧事,直拖到下个月月初才能迎娶美娇妻。 只看画像,都迷得他神魂颠倒,洞房之夜揭起盖头,那滋味想想都快意。 秦钟直言来意: “姐夫,想请你帮忙引荐贾百户。” 贾蓉脸色骤变,怒声道: “见他作甚?” “一点私事。”秦钟含糊其辞。 贾蓉断然拒绝: “何事我不能帮忙?偏要找这没良心没教养没礼节的东西!” 秦钟沉默不语。 人是锦衣卫百户,你是啥? “家里的事?”贾蓉顿时警惕起来。 秦钟摇头,“外面两个朋友,姐夫你到底帮不帮忙?” 贾蓉来回踱步,恨声道: “我带你去!” 两人进了荣国府,贾蓉将他带到仪门那里便回去了。 院子里,贾环审视着来人: “我认识你么?” “我……我……叫秦钟。”秦钟本就害羞胆怯,感受到强烈的威压,更是话都说不清楚。 贾环恍然: “秦可……秦营缮郎的公子?” “是。”秦钟连忙点头。 贾环好奇,从来没打过交道,找自己何事? “但说无妨。” 秦钟犹豫片刻,鼓起勇气说: “贾百户侦办了一起大案,京中水镜戏楼被连根拔起,实乃百姓之福,我……我有两个朋友,曾是戏楼的戏伶,因缘进入侯府,他俩善良无辜,现在关押在诏狱。” 贾环了然。 水镜戏楼暗中培养了太多娈童,想必这两人就是其中之二。 “放心。”他不紧不慢道: “这些都是可怜人,年幼被拐卖,大了些被丧尽天良的恶人操控,锦衣卫只是盘问消息,纵然有小过错也会酌情考量,事毕送回籍贯地。” 秦钟脸色苍白,急切地恳求: “贾大人,回到故乡被指指点点,他们没脸活下去,只想着留在京师!” 贾环思索片刻,答应道: “正要上衙,你跟着吧。” “多谢贾大人!”秦钟喜出望外,万万没想到如此顺利。 贾大人毫无架子,举止有礼,平易近人,哪有蓉哥儿说得那般不堪。 …… 来到诏狱天枢房牢区,贾环召来两个力士: “跟他们说。” 秦钟上报姓名,力士翻出卷宗。 “查到问题了吗?”贾环问。 力士恭敬道: “启禀大人,这俩未曾犯禁。” 贾环颔首:“放出去。” 不多时,两个眉清目秀的囚衣少年走进审讯室。 贾环端详着他们,沉声道: “忘掉不堪过去,从此积极生活一心向善,自有光明未来,若心理扭曲阴暗,律法不饶,都走吧!” “多谢大人。”两个少年跪地磕头,劫后余生喜极而泣。 随后他们抱着秦钟失声痛哭。 贾环正欲离去。 “贾大人!”秦钟诚挚感激道:“我想请您吃宴,以表谢意。” 贾环摆手: “不必了,他们没有犯事,称不上帮忙,职责所在。” “况且……况且你父亲秦营缮郎端正清廉,我很是敬仰。” 秦钟听罢,俊俏脸上浮现笑意,误以为贾大人真被父亲为人处世的作风所折服,便恭敬邀请道: “您若不嫌弃,可以请您来家里吃饭,正好与父亲交谈。” 贾环答应得果断: “好!” …… 来到官署,沏一壶早茶,贾环翻看卷宗,再签署各种文书。 忙碌一个多时辰,准备出门办案了。 “老大!” 双鞭急匆匆进来: “仇千户有命令,让衙门卫所的百户前往练武场。” “何事?“贾环奇怪。 双鞭禀报道:“老大,听说是大案!” 贾环不敢怠慢,前往北镇抚司最有名的练武场,据说那里还有一栋武阁,每个月都可以领取一本武学秘籍。 当然,他从未去过。 别说他了,连双鞭秀才这些手下都看不上衙门武学了。 飞鱼刀法相较于狂风刀法,简直天差地别! 两刻钟后,广阔森严的练武场高台,三个大红色飞鱼静静伫立,身边站着南司官员,而练武场上尽是银白色飞鱼服,足有四十多人。 仇千户表情沉重,语调森森: “昨夜,琅琊郡城传来急报,急报经内阁转交锦衣卫衙门。” “寿宁郡主惨死府中,死前曾遭受凌辱。” 话音落下,气氛安静无声。 所有百户面面相觑。 封号寿宁,地位不算很高,但毕竟是朝廷郡主,体内流淌着皇族血脉,此案牵扯到皇室脸面! 若是不能尽快把目无王法、狗胆包天的恶獠缉拿归案,锦衣卫衙门恐怕要被陛下问罪。 仇千户俯瞰着练武场,厉声问: “谁去琅琊郡?” 只沉寂了片刻。 “卑职愿往,势必将作恶者碎尸万段!” “卑职愿往!!” 足有七个百户官出列,各个肩袖都是五条金丝线。 其余人面无表情,能做到百户的都是人精。 这桩案子很棘手,杀郡主视同谋逆诛九族,既然嚣张跋扈到那种地步,肯定不惧锦衣卫。 最主要的是案子太敏感,不像其余案子办成了有功,失败了只要尽力无可指责。 但郡主被杀案,一旦没有擒住凶手,没有替皇室洗刷屈辱,那便是过错! 否则仇千户早早动身了,哪轮得着下面百户官? 敢接手此案,必定是仕途最关键那一步,需要功劳晋升副千户。 “让我去。” 一道嘶哑的嗓音响起。 人群走出一位年轻的百户,肩袖两条丝线,双眉如浓墨,五官似刀削般凌厉,气势冷漠不可接近。 正是天权房百户,龙虎榜第十二名,冷血追命聂有慎! “卑职在三教九流颇有威势,恶獠敢不敬社稷皇权,卑职会让他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聂有慎语气不容置疑,他需要功劳更进一步。 仇千户审视他半晌,心中有了决议。 冷血追命,龙虎榜高居前列,师门在江湖很有威望,便于打探情报,迅速缉拿凶手。 突然,又有人主动请缨。 “卑职愿往!” 第54章 立军令状,王夫人饱含期待 迎着数道目光,贾环强势出列。 “贾百户?” 仇千户断然否决: “你资历太浅,经验不够!” 相较于其余七个百户,他俩占据优势,毕竟能接触烟雨楼,方便打探秘闻。 虽说都是龙虎榜之上,但一个是十二名,一个是三十九名,差距显而易见,况且冷血追命背靠师门,在江湖很有声望。 “十天!” “请大人给卑职十天,一定带回凶手首级!” 贾环说得斩钉截铁。 当机会来临,绝对不能错过,他就是拼了命要往上爬! 此话一出,诸多百户神色骇然。 十天? 快马加鞭日以继夜前往琅琊郡,来回都五天时间。 只凭五天侦破此案? 真是年少轻狂! 他们对贾百户并无恶意,相反很是欣赏,毕竟人家坐上这个位置全凭功劳,没掺半点水分。 先办工部右侍郎,再端掉鞑子暗桩,每件案子都做得漂漂亮亮。 但年轻气盛,不够老练沉稳,是其最大的缺陷,还是资历太浅了。 仇千户面无表情,死死盯着他: “天子亲军,断无戏言?” 贾环听出了语气的质疑,字字顿顿道: “八天!” “八天后,卑职没有侦破此案,甘受有司责罚!” 纵然不挑明,他也很清楚,关系到皇权尊严,不破此案势必受到责难。 “有魄力。” 冷血追命冷笑一声,转身回了练武场。 出自国公府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是真不知道江湖险恶,当凶手都不惧怕诛九族,你这身飞鱼服管什么用? 没有这层皮,你拿什么对付穷凶极恶的武林高手? 仇千户沉吟半晌,没有回应。 南司官员思虑再三,简单粗暴道: “无功而返,降至总旗!” 在场所有百户都悚然一惊。 尽管知道这桩案子功过结伴而行,但责罚也太严重了。 贾环情绪翻涌,只迟疑了两息时间,铿锵有力道: “卑职愿往!” “好!”南司官员颔首。 后果都挑明,无需再赘言。 他走向贾环,递去案卷。 “卑职告退。”贾环抱拳后走人。 同僚们望着背影叹息,年轻人就该跌倒一次,撞得头破血流才能走得更远,下次再见便是黑色飞鱼服了。 不过以他的能力,最多两三年就能重回百户。 回到官署,贾环立刻召集秀才双鞭等六人,命令道: “你们各自带五个忠诚悍勇的力士,即刻出发前往琅琊郡城!” “遵命!”六人异口同声。 …… 傍晚时分,东府爷俩兴高采烈,边哼着小曲一边前往荣国府。 来到王夫人院子里。 “宝二叔,好消息!” 贾蓉笑容满面,说话的声音无比轻快。 贾宝玉颓靡不堪,宝姐姐林妹妹被那厮蒙蔽心智,其余姊妹们也不搭理他,真真叫他难受得要死,偏偏蓉哥儿还来聒噪。 “何事?”王夫人让赖嬷嬷端来茶水。 贾珍抚须轻笑,将今儿上午锦衣卫衙门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老早买通了一个锦衣卫小旗,专门打听小畜生消息,这不终于有捷报。 贾蓉难以遏制激动情绪,亢奋道: “太太,那小畜生遭殃了!多少经验老到的百户不敢接案子,他偏偏逞强好胜,好事轮得着他?” “那可是皇族郡主,皇家颜面大过一切,未能铲除凶手,兴许会拿小畜生宣泄怒气!” “他立下军令状了,要么侦破此案,要么降职为总旗!” 哗! 贾宝玉腾起身,眼睛突然里有了光芒: “就该降职!” 在他看来,那厮在府里地位发生变化,就是源于七品官职,有了官身让姊妹们刮目相看,这才趁机哄骗林妹妹蒙蔽宝姐姐! 降回总旗,这厮还是吏! 看你还威风不! 王夫人冷笑,连日阴郁的脸庞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淡淡道: “这便是他的行事作风,嚣张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别人不敢做的,他要急巴巴展现能耐。” 可惜还能做总旗,一降到底才好。 至于缉拿凶手就别想了,最简单的道理,功劳摆在那,别人凭什么不要? 荒废学业的蠢货,烫手山芋也敢接! 贾珍眯着眼睛,笑吟吟道: “还有,八天之后,待他降为总旗,便能派人上书弹劾,区区小妾怎能册封九品孺人,枉顾礼法,易乱纲常!” “本就无功而返,没有替皇家洗刷屈辱,锦衣卫衙门怎么可能再坚持那妾室的命妇封号?” “只要有人上奏书,必定剥夺她的九品孺人,那时候才是天大的笑话,让她大摆宴席,让她得意洋洋,到头来要被外人笑死!” “自以为扬眉吐气,其实还要受到更大屈辱!堂堂命妇封号,一个妾室也配得上?” 王夫人越听越欢喜,眸光饱含期待之色,若非顾及仪态,她恨不能直接欢呼。 私底下那些贱婢还敢叫太太? 等着被剥夺孺人的这一天! 全府皆来看笑话! “母亲,终于能看那厮出丑了。”贾宝玉跃跃欲试,心口有了久违的舒畅。 …… 王熙凤院子里,赵姨娘和凤丫头嗑瓜子唠家常,不时监督旁边的施工,一有问题就跑过去纠正。 不知何时,王夫人捻着佛珠走过来,她绕着宅基走了一圈,来到庭院里落座。 “太太。”赵姨娘面无表情,起身福礼。 王夫人打量着她,突然说了一句: “再过八天,你又有好消息了。” 不止赵姨娘奇怪,就连王熙凤和平儿都感到莫名其妙。 “什么好消息?”赵姨娘狐疑,狗嘴里能吐象牙?多半又是诈我。 “你就等着好消息罢。”王夫人没有多说半句,脸庞却挂着浅笑。 从来没有拥有过,就不会感受到那种痛苦,一旦拥有了朝廷命妇带来的荣耀和赞美,再被无情剥夺,其痛苦屈辱不敢想象,丢人现眼莫过于此!! 哈哈哈哈哈,拭目以待吧。 王夫人难得开心,又跟王熙凤聊了几句闲话,便带着丫鬟们走了。 “她吃斋念佛吃愚钝了?”赵姨娘自言自语。 王熙凤也蹙着柳眉,真是吊人胃口。 …… ps:求打赏花花草草求免费的为爱, 作者菌一定爆更! 第55章 凡能诱之以利,便可不断加钱,再加钱! 官道上土渣乱颤,干草摇动,三十七骑疾驰。 贾环勒住马缰,望着巍峨壮丽的琅琊城城墙。 一刻没停歇,沿途驿站换了三次马匹,整整两天才抵达。 时间紧迫,若非当众立下八天破案的军令状,他根本就接不到这桩案子。 贾环肃声道: “入城,先去锦衣卫百户所!” “遵命!” 琅琊郡是一座千年古城,朝廷在城南设有锦衣卫衙门。 官署里,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男子抱拳道: “某姓解,贾百户一路奔波辛苦了!” “郡主遇害后,府里下人先禀报府衙,府尊连夜急报入京,贾百户有协同办案的文书吗?” 言下之意,上面没通知他接手,无需承担过错。 “没有。”贾环坦言。 解百户松了一口气,笑着道: “如有需要,琅琊卫所会配合行事!” 贾环询问: “解百户,你可曾调查过线索?” 解百户苦笑一声,言简意赅: “无从可查,凶手夜行杀戮,郡主府的护院武师和侍女都惨死,没有目击者。” 贾环颔首,见打探不出讯息,立刻前往郡主府邸。 寿宁郡主府外,戒备森严,衙役和身着飞鱼服的力士们来回巡视。 贾环踏着四方步,亮出腰牌和文书,沉声道: “我来接管。” “是,大人!”众人不敢有违,陆续撤离。 贾环看向秀才,命令道: “带一些手下去街市酒楼打听,再盘问那些与郡主交好的豪绅贵族,生前可曾结下仇怨。” 秀才奉命离去。 进了偏殿,精致床塌躺着一具发臭的尸体,血迹干涸,四十五岁,体态肥胖足有一百七十斤。 “仵作呢?”贾环问。 “老大!”一个瘦弱的力士疾步向前。 “查!” 胖头鱼等人搬出侍女武师的尸体,足有十五具。 “老大,很反常,白皙年轻的侍女生前并未被凌辱,反倒是……” 为表对皇家敬意,胖头鱼不敢往下说。 年老色衰的寿宁郡主,却遭受非人般的折磨! 贾环面无表情: “凶手兴许嗜爱年纪大,或者体胖女子,最大可能就是征服欲望,羞辱郡主以宣泄内心对皇权的极端愤恨。” “老大。”老仵作检查完毕,断定道: “从始至终,都是从后面糟蹋,郡主脖颈淤青不散,是被活活掐死,凶手手掌偏大,卑职推测,他右手食指有残缺,力道上不来。” 贾环点头,不愧是他天枢房最厉害的仵作。 翻看一具具尸体,要么被一拳砸死,要么被一腿踹在心脏,总之凶手武学很杂。 “老大!” 贾环随双鞭来到园苑,花圃泥土里残留脚印,力士举起指头丈量,又手绘临摹,脚印一直从花圃到后门。 “脚印不乱,凶手离开时闲庭信步。”双鞭分析道。 贾环并不意外: “此人目无王法,凶暴极恶到残杀郡主,岂会狼狈逃窜?” 他骤然想到。 绝大部分凶手都会返回案发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 此人如此嚣张,不会是个例外! 案发当晚,郡主府就被层层封锁,凶手若是返回府邸,唯有…… 贾环看了眼高墙飞檐,一个疾步掠了上去,在殿顶如履平地,低头看到三处琉璃瓦片有裂开,而围墙一角更是塌陷。 奇怪! 轻功身法都追求更快更轻盈更敏捷,而凶手掠步双腿力道太重。 “除非是跳跃,只借助脚底窍穴?”贾环记住这个重要线索。 回到偏殿,胖头鱼再次禀报: “老大,郡主府没有被洗劫的迹象,不是图财。” 过了一个时辰,秀才气喘吁吁回来: “老大,据说郡主性格温和,鲜少发怒,很受百姓敬重,平日还会给名下佃农减租,逢大灾大患,她都乐善好施,不太可能与人结怨。” “不是仇杀,又不图财,这案子难办。”双鞭紧皱眉头。 贾环沉声道: “派人购置一口金丝楠木棺材,秀才随我去烟雨楼!” …… 琅琊郡城,烟雨楼。 贾环手拿鎏金令牌,背剑少年领路,前往第五层楼。 进入龙虎榜最大的好处就在于此,相较于其余锦衣卫,拥有令牌方便太多。 幽静芳香的雅阁,一个劲装少妇独自下棋,左手执黑,右手执白,倒是慵懒惬意。 她看了贾环一眼,起身笑道: “小人屠,有何贵干?” 贾环直叙来意: “郡主被杀一案。” 听罢,劲装少妇神情严肃,如实道: “府尊派人问过,烟雨楼对此案一无所知。” 贾环盯了她半晌,很清楚烟雨楼的秉性,随即取出两本秘笈,平静道: “利益交换,不坏规矩。” 劲装少妇展开粗略扫了一眼,大惊失色: “两本一流武学!” 贾环表情波澜不惊。 缉捕九品罪孽值得到的低级奖励,放在整座江湖都是一流! 劲装少妇略带惋惜,将秘笈推了回去,解释道: “烟雨楼不会算卦测天机,纵然消息再灵通,也是由一个个人织起情报网,郡主府邸位置偏僻,而府里目击者皆死,查出凶手难如登天。” “我知道。”贾环面不改色: “我提供线索。” “凶手手掌大,右手食指有残缺,身高七尺六寸!” “腿功最强,擅长用跳跃式身法!” “掌法拳法皆会,但威力一般,远不如腿脚!” “这三点很笃定。” 略顿,他继续说道: “凶手可能迷恋年纪偏大、体胖的女人,越是高高在上,越能满足其征服欲望,对年轻漂亮的女子毫无兴趣。” “如此多线索,烟雨楼还找不出凶手,可以摘下门前匾额了。” 劲装少妇轻点下巴,抬手拿走两本秘笈,坚定道: “明天之前,定给公子答复!” “我在郡主府等着。”贾环满意颔首。 …… 深夜,子时。 背着剑匣的少年来到郡主府。 贾环一夜未眠,立刻出门迎接。 “如何?”他问。 背剑少年低声道: “有一个人跟凶手特征极为吻合,四毒门的少门主!” “其母亲早亡,有特殊癖好,身边侍女都是温顺体胖的中年妇人。” “最重要的是,他右手食指戴着指套,至于是不是断了半截尚不清楚,但四毒门有一门蛤蟆身法,着重锻炼双腿穴位!” “不愧是烟雨楼!”贾环终于露出笑意,那两本武学发挥了大作用。 “公子。”背剑少年善意提醒道: “今年三月,一股势力南下琅琊郡扎根立足,正是四毒门,门主功力深厚,别说是你,就算龙虎榜前五的年轻人一起出手,都不是他的对手,况且门内还有几个长老!” “四毒门主老来得子,非常宠爱少门主,公子若要铲除祸害,还得回京请高手才行。” 说完执礼离去。 双鞭秀才等人陷入沉思。 残害郡主,诛九族之罪,左右都是灭亡,四毒门必然狗急跳墙! 返回京师搬援兵,那便超出八天期限,老大都立军令状了。 锦衣卫再是权势滔天,也无权调动府兵,否则直接大军围剿就行,万箭齐发管你什么高手,请求琅琊府尊调兵,还得上报朝廷,来回至少三四天。 贾环沉思片刻,突然问: “秀才,你今日也到处打听消息,可知琅琊郡最大的江湖势力?” 秀才回禀道: “银月山庄!” “酒楼的侠客提过一嘴,银月山庄的庄主在武当峨嵋都是座上宾,于武林威望不俗。” 贾环点头: “就他了!” 秀才惊疑,嗫嚅道: “老大,江湖规矩,银月山庄怎么可能帮朝廷做事?” 贾环冷笑一声,淡淡道: “凡能诱之以利,无非加钱二字!!” 第56章 血洗四毒门,缉拿归案,收获颇丰 琅琊山。 深夜月明星稀,鸟禽喳喳,贾环带着双鞭秀才,一行三人来到银月山庄。 庄园占地极广,入门处枯藤老树,小桥流水,颇为雅致。 “请。”管家做了邀请的手势。 贾环随他前往庄子。 古色古香的大堂,站着一对父女。 中年男子身着白袍,儒雅端正,半边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正是庄主端木渊。 贾环入内,抱拳道: “端木庄主,大半夜贸然拜访,实在失礼。” 端木渊面带笑意,嗓音温和: “贵客登门,有失远迎。” 说罢又介绍道: “对了瓶儿,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小人屠,也是锦衣卫百户官,贾大人。” “小女天赋不行,前一百都进不去。” 端木渊神态放松,泰然自若,从不做恶事何惧锦衣卫登门。 “久仰。”贾环颔首。 娇嫩绝美的女子眸光好奇,一直在打量着他。 “瓶儿,贾大人只需体魄力量,你都不是对手。” 端木渊察觉到年轻人强盛刚猛的气血,体魄委实惊人,龙虎榜三十九名怕是都低了! “行了,你先退下。” “是。”女子欠身告退。 端木渊沏了一杯茶,静待开口。 贾环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道: “琅琊郡四毒门穷凶极恶,还望端木庄主能够秉承道义,出手铲除,护一方安宁。” 端木渊手掌僵住,表情惊讶,莫名觉得荒谬可笑。 江湖人士,岂能帮朝廷做事? 那与朝廷鹰犬有何两样? 名声还要不要了? 武林最重脸面,更别说他堂堂银月山庄庄主! “贾大人请回,坏了规矩,老夫无颜执掌银月山庄,更羞愧面对江湖老友。” 端木渊语气不容置喙,就差直接送客了。 贾环并无情绪波动,只是看向身后的双鞭: “送给端木庄主。” 双鞭递上一本秘笈。 端木渊疑惑,翻阅了两页,喃喃道: “一流掌法?” 贾环肃声道: “一本怎么够?” 双鞭又递上两本秘笈。 端木渊表情变幻,小心翼翼翻阅,目光顿时变得骇然: “又是一流武学,还有次顶级武学!” 贾环面无表情。 仅九品上罪孽值奖励的低等货色,竟然是次顶级? “再送一本!”他加重语调。 双鞭拿出一本剑谱。 端木渊如获至宝,哪还有半点矜持,看完后目光灼灼。 又是一本次顶级剑法!! 要知道银月山庄藏箱底的武学也就五本次顶级,这一下得到两本,而且还有两本一流武学。 贾环慢条斯理道: “四毒门安敢残害朝廷郡主,简直人神之所共愤,天地之所不容,端木庄主有良知有道义,岂能袖手旁观?” 端木渊沉思片刻,目光变得坚定,铿锵有力道: “老夫也是大乾子民,老夫也敬爱社稷江山!” “况且,老夫很久以前亏欠贾大人一个人情,江湖快意恩仇,人情债不得不偿还,宁可违背规矩也不能做白眼狼。” 他说得义无反顾。 贾环笑着点头,打了个响指: “多带些好手,屠灭四毒门!” “我在琅琊城外等着。” 说完快步离去。 端木渊抚摸着秘笈,心中涌起一个强烈的念头。 一定要好好结交贾百户! …… 天蒙蒙亮,晨雾弥漫,郊外三十里荒芜山谷开辟一座座木质窄楼,正是四毒门的据点。 清一色飞鱼服,马蹄声如狂风暴雨。 “门主,是锦衣卫!” 一个弟子火急火燎冲进主楼。 满头白发的佝偻老人惊疑不定,怒声道: “说了要小心行事,谁在外面折腾了?” 只思索片刻,决然道: “让锦衣卫严查,谁犯事,照拿不误!” 再是狂妄跋扈,也不敢对抗天子亲军,一旦招惹锦衣卫,势必要追到天涯海角。 啪嗒! 茶杯跌落在地。 一个魁梧的青年站在门前,手臂轻微颤抖。 “林儿,你?”佝偻老人脊背发寒。 青年扑通跪地,面色苍白如纸,失声痛哭道: “爹,救命!是儿子一时冲动杀了郡主,可儿子做得干干净净,锦衣卫怎么会知道,爹您一定要保我。” “畜生!”佝偻老人如遭雷击,目眦欲裂,简直愤怒到了极致。 “杀了锦衣卫!” 他歇斯底里咆哮。 只有这根独苗,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儿子丧命。 “门主,杀天子亲军?”手下毛骨悚然。 “当初咱们从凉州逃到琅琊郡,大不了再逃往岭南!” 佝偻老人颤着嘴唇说完,招呼所有窄楼的长老弟子,急匆匆奔赴谷外。 外面一个银白飞鱼服的年轻人静静俯瞰。 佝偻老人看着这个年纪不到十八的小子,心中恐惧少了许多,冷声道: “我是门主,大人有何贵干?” 贾环注视他: “你儿子呢?” 佝偻老人低下头,朝着身后乌泱泱的弟子咆哮道: “最近有一伙盗贼胆敢冒充锦衣卫,到处敲诈勒索,欺害良家妇女!随老夫杀了他们!!” 话音落下的刹那,不远处十人快步掠来,每个都是琅琊郡久负盛名的高手,以端木渊为首,其余也功力深厚,都是各大门派领头人。 “端木渊?”佝偻老人神情震怖。 轰! 十人冲进山谷,大开杀戒。 贾环闭目养神。 足足有三盏茶时间,厮杀停止只剩哀嚎,端木渊等十人浑身染血走出山谷。 “老夫女儿不久要去京师历练,还请贾百户照拂一二,日后必有重谢。” 端木渊突然说道。 “好说。”贾环抱拳。 “告辞。”端木渊走得干脆。 贾环环顾手下,厉声道: “尽屠!” 话罢掠进山谷,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门主和长老们,绣春刀出鞘就是狠厉一刀,见谁劈谁,轻松痛快。 “老大,应该是他!” 秀才双鞭等人拖着一个魁梧青年,满脸恐惧瑟瑟发抖。 身高脚印都吻合。 双鞭暴力扯掉他右手食指的指套,果然是残缺了大半截。 “给这畜生玩意上刑!”贾环冷喝,随后冲进木质窄楼,将躲匿的弟子屠戮殆尽。 过半个时辰,脑海里面板浮现一张张容貌,闪烁而过。 【罪孽值——六品中,六品下,七品上,七品下,七品下,七品下,七品下……九品上】 【参与度——45%】 【奖励——九阴白骨爪,熟练度——炉火纯青】 【经验值——4225\/】 轰! 力量灌注丹田,经脉再度扩张,内气暴涨。 先天境四重! “意外之喜,这一趟来得太值了!”贾环笑意盎然。 至于参与度低,还是没有扣押诏狱再处决,否则经验值能更高。 “没有把握,我敢接案子么?” 自己最大的仰仗就是武学太多,随便丢出最低等的一本,就能换取利益。 “老大,都供认了。”双鞭拿着签字画押的供纸,恨声道: “那日郡主郊游,这厮偶遇,说郡主像他仙逝的母亲,念念不忘起了歹意,潜入郡主府大开杀戒。” “郡主的贴身衣裙至今还藏在他房间里。” 贾环目光森然: “畜生不如的东西!” “收集所有证据,先让府衙府尊过目,郡主的棺材暂时放在府邸,殡葬后事上面自有安排。” “几日未眠,让兄弟们好好睡一觉,下午再返京。” 第57章 回京赴命升三条丝线,礼部吏部再临荣国府! 第七天黎明,贾环风尘仆仆赶回京师。 还未到上衙时间,他独自前往南镇抚司,在郭官员的官署之外安静等待。 辰时初,郭官员穿过廊房,一看到熟悉的身影,顿时面色铁青。 他压低声音,暴怒道: “你做了逃兵?” “简直糊涂!” “纵然完不成案子,你也得八天后再回来,中途弃案而返,便是临阵脱逃的可耻之徒!” “谁让你自不量力,众目睽睽之下立军令状,你这事大了去!” 郭官员口吐唾沫,失望至极。 原本很欣赏这位后辈,得知他接手寿宁郡主一案,怕是要受罚降为总旗了。 不过些许风霜,年轻人有干劲总会起复。 然而,万万没想到,他临阵脱逃! 贾环恭敬抱拳:“卑职缉了凶手,已关押诏狱。” 什么? 郭官员不可置信,质疑道: “来回路途五天,你只用了一天半时间?” 贾环点头笑道: “所幸一切顺利。” “进来!”郭官员半信半疑,开门后急声道: “详细阐述!” 贾环递去卷宗,上面有办案过程,以及凶手动机、杀人经过,除了隐瞒自己送武学以外,事无巨细。 郭官员仔细览阅,表情彻底放松下来,赞叹道: “武林势力最是顽固,你也能说服他们,你倒颇有江湖手段。” 贾环笑而不语。 郭官员审视着他,越看越欣赏,悠悠道: “别人不敢接的案子,你肯拼搏赌上百户职位,能力又强,你就是锦衣卫衙门一颗煌煌骄阳!” “我去禀报上层,南司会派人提审凶手。” 说完带着卷宗离开。 贾环目送他走远,也回了天枢房官署。 不拼怎么赢? 总不能每次都靠运气接案子。 唯有敢拼,才能走得更高! …… 天枢房官署,贾环一觉睡到下午。 吵醒他的是密集脚步声。 贾环腾起身,赶紧回到主座。 这一刻,世间最美妙的声音莫过于此。 足有二十多位南司官吏,以及一位吏部的青袍官员。 为首者是傅官员。 他看向贾环,两人似有默契般相视一笑。 贾环的笑容更多是期待落空,苦涩无奈。 以最快的速度替皇族洗刷屈辱,狠狠屠戮了凶手满门,竟然还只升三条金丝线。 郡主再不受宠,她也是皇家姓啊! 傅官员的笑容则是自己短时间都来了两次。 他清了清嗓音,肃声道: “飞速破案缉拿凶手,以雷霆手段屠戮四毒门,彰显锦衣卫衙门威望,也展现了你出众的能力。” “经有司决议,予你擢升!” 说着挥手。 一人捧着托盘,崭新的银白色飞鱼服,肩袖三条金丝线。 一人拿着案牍库“丙”区铭牌。 紧接着,唯一的吏部官员上前,将官身文书递给贾环,随后便走了。 锦衣卫百户三条丝线,就是正六品官员! 傅官员拍了拍贾环肩膀,语重心长道: “越级擢升并非好事,你仕途每一步都走得踏实,往后有任何质疑,你的功劳簿都可以堵住旁人嘴巴。” 末了补充道: “根基稳固,才能走得更远。” 他相信这句话贾环能听懂。 如果目标是更大的权势,打好地基是有必要的,届时能少很多非议。 “多谢大人教诲!” 贾环恭敬抱拳。 木已成舟,抗拒也无用,这也不是傅官员一人能决定的。 傅官员继续说道: “另外,你天枢房卫所再添三十位力士。” “卑职定勤勉奋力!”贾环抱拳。 傅官员挥手,示意手下出去。 等官署只剩他和贾环时。 傅官员笑着说道: “皇家宗人府也给了你赏赐,听说给你生母升敕命。” 贾环略显惊讶。 傅官员不紧不慢道: “翰林院腐儒顽固守旧,不会变通,锦衣卫衙门很难再让他们违背礼制。” “然而皇家宗人府对此案很重视,毕竟牵扯到皇族血脉,他们无权力无以赏赐你,便去翰林院礼部要求给你生母命妇,那些士大夫读圣贤书,但拗不过皇家宗人府要求,应该同意了。” “如果你已娶妻,直接封你夫人六品命妇,简单直接,但你生母……” 略顿,傅官员询问道: “如果对你造成困扰,可以向宗人府申请驳回。” 他当然知道贾环的家世,也清楚嫡母和生母向来是扯不清的账。 “不用,还得多谢宗人府!”贾环怎么可能驳回。 傅官员颔首: “随我去南司,大理寺御史台官员等着结案案卷。” …… 宁国府。 “什么?”贾珍狂喜。 “断然如此。”一位绿色常服的男子低声说道。 他正是贾珍买通的锦衣卫小旗。 今儿一大早,天枢房归来,衙门有传言,贾百户临阵脱逃了! 快马加鞭来回也要五天,只待了一天半,大抵是线索无从查起,灰溜溜回来了。 贾珍满脸笑容,嗓音由于过分激动都显尖锐: “天子亲军办案当逃兵,什么惩处?!” 小旗摇头: “一大早就去南司,应该在使关系打点。” “贾百户太年轻,升得太快,他甚至都不明白锦衣卫衙门堪比战场,宁可败,不可逃,在琅琊郡多待两天都不止于此!” 贾珍抚须,双目炯炯有神。 就应该逃! 这回,小畜生没好果子吃! 继续嚣张跋扈,继续目无尊长,此劫你怎么应对? 小旗悄然离去。 贾珍招呼贾蓉,火急火燎往荣国府赶。 跑到荣禧堂仪门外,王夫人正在教训丫鬟嬷嬷,贾宝玉独自逗着鹦鹉,很显然大观园姊妹不愿搭理他,只能在母亲大人这里玩鹦鹉。 “宝二叔,还耍什么鹦鹉,快快快!!” 贾蓉急得头冠都掉了,直拉着贾宝玉往厅堂而去。 “捷报啊捷报。”贾珍说了一句也进去了。 王夫人顿觉奇怪,她可数着时间,这不才第七天? “先候着!” 训了一声丫鬟,走进厅堂。 贾蓉俊朗的脸庞满是诡异的笑容,显得有些狰狞,字字顿顿道: “宝二叔,那厮临阵脱逃了,已经回来躲在南镇抚司攀关系求庇护!” 什么? 贾宝玉瞠目结舌,大脸盘笼罩着浓浓的喜色,喃喃道: “他回来了?” “千真万确!”贾蓉坚声道。 贾宝玉来回踱步,噘着嘴边笑边痛骂道: “我贾家军功起家,怎么出了这个无耻败类!” “我贾宝玉宁死,也永远不会做逃兵!” “必须跟姊妹们说,现在看清了那厮真实面目么?果然是懦弱胆怯,一点小事尽显威风,碰着大事了就只想退缩,跟我说的一模一样,是我诬陷他了吗?” “你们都误会我了啊!我才是府里最通透的人儿!” 贾宝玉说着说着,自己情绪异常激动。 王夫人深呼吸一口气,满腔的亢奋怎么可以遏制得了。 终于现出原形了。 耻辱! 荣国府最大的耻辱莫过于当逃兵! 这小畜生安敢玷污贾家门楣! “唉,是我这个嫡母平日没有教好,我有罪啊。”王夫人捻着佛珠重重叹气,接着又问: “什么惩罚?” 贾珍抚须,风轻云淡道: “这就看小畜生关系硬不硬,总之已经臭名昭着,不可能再擢升了,关系再硬也焊死在总旗位置上,还要遭到同僚嫌弃嘲笑。” “他懦弱如硕鼠,丢人现眼也就罢了,还要连累贾家被外人嘲笑,这事我都没脸说,说起都害臊!” 就在此时。 “太太,礼部吏部,还有一位公公,已经进了荣国府。” 赖大快步跑来禀报。 贾珍和王夫人对视一眼,笑意盈满眼眸。 太监? 肯定是代表皇家宗人府! 压根不需要上奏书,案子没办成,中途逃回来,皇室族亲必然震怒。 首先要做的是什么? 立刻扒了九品孺人的封号! 生出一个逃兵,也配朝廷命妇?真真荒谬可笑! 还需要用礼制弹劾? “我去园子,通知姊妹们,让她们看看那厮的丑陋面目!” 贾宝玉按耐不住,撒腿就跑得没影了。 今日过后,她们会彻底看清楚,谁才是贾家真正的爷们,谁才是弄虚作假、表面光鲜背地里阴暗懦弱的蛆虫! 林妹妹,宝姐姐,你们亲近他,后悔了吗? 给我道歉,我会原谅你们! “快去喊赵妾室过来,再喊老爷,立刻迎旨。” 王夫人调整情绪保持平静,赶紧招呼赖嬷嬷和赖大。 如此精彩绝伦的场面,老爷岂能错过! 倒要看看赵妾室崩溃歇斯底里的模样,看看她接受屈辱时作何反应。 还有老爷,近些日子提高庶子地位,跟同僚清客聚会偶尔也提及庶子,此举是何等糊涂! 真正的麒麟儿永远是宝玉! 而庶子靠着卑劣手段得到的一切,也终将暴露出来。 第58章 择功赐母七品命妇,贾府众人震惊 “大嫂,朝廷降旨要扒了她的孺人封号!我是千叮咛万嘱咐,让贾环做人要有骨气,他执意不听,反来暴打我,到底是作出祸来,连带全府丢人现眼!” 贾宝玉故作愁眉苦脸,接着推搡身边的袭人麝月,低声催促: “林妹妹宝姐姐不给我好脸色,你俩快快传话,皇家震怒,那厮这回要栽了!” “是。”袭人赶紧去办,宝二爷亢奋得声音都颤抖。 李纨急步而来: “剥夺命妇封号?” “对!”贾宝玉用力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李纨神色凝重。 尽管她跟赵姨娘交情浅薄,但难免同情。 自古女子以诰命为荣耀,被朝廷无情剥夺,那是毕生的屈辱! 如果换做是她,恐怕绝望得有轻生念头,脸面被践踏得一干二净。 陡然。 李纨一惊。 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赵姨娘,该担心环兄弟才是! “真弃案而走了?”她问。 贾宝玉语气果断道: “那肯定!一来一回都要五天,他查凶手就用一天半?真那么容易,轮得着他?天上有馅饼,别的百户官不会捡?自以为是的蠢物,大嫂要我说啊,还是没读到书,我跟兰儿就知道君子不立危墙的道理!” 李纨蹙眉。 她其实很认可环兄弟,一方面欣赏他锐意进取,敢作敢为。另一方面也有私心,待贾兰长大了些,指望环兄弟能帮扶。 没想到环兄弟要遭罪了! “怕是官位都保不住。”李纨重重喟叹。 终究只有十七岁,年轻气盛。 “劳什子官位!”贾宝玉听着扯了扯嘴角,悠然道: “东府说了,他唯有巴结上司,到处谄媚,就看阿谀奉承的本领了,奉承得好,还能做总旗混日子,上司不保,这身飞鱼服都要扒掉!” “他不是喜欢耀武扬威么,赶明去犄角旮旯地捐个胥吏,改穿皂服做衙役了!” 正说着,众姝相继赶到大观园正门。 贾宝玉突然恼火,听到那厮受难,姊妹急巴巴跑来,林妹妹宝姐姐更是脸蛋苍白。 真真猪油蒙了心窍! 到现在还看不清那厮的丑陋面目! 林黛玉见面劈头就骂,“烂了舌头,成天胡说八道什么,你瞎编排环哥儿,我也不会信。” “林妹妹,他这般卑劣无耻的懦夫,还需要编排?”贾宝玉注视着白嫩柔媚的可人儿,痛心疾首道: “他都逃回来了,你还不清醒过来!你笑我没有担当,可我分明有骨气有血性,他是一个软骨头的逃兵!” “幸好是锦衣卫衙门,没有边境从军,否则逢大事必变节,战场倒戈,摇身一变,成鞑子带路的了。” 薛宝钗眉眼笼罩寒霜: “说话别太过分!” 贾宝玉噘着嘴幸灾乐祸。 把我打得皮开肉绽,牙齿都缺了五颗,下巴至今还隐隐作痛。 你们怎么不可怜我? “大家不信,赶紧来听,事实摆在面前,看你们羞不羞愧,那厮脏了贾家这地,脏了贾家的门!” 贾宝玉甩袖就走。 他满怀期待,林妹妹宝姐姐对那厮失望透顶的模样! 正厅里。 赵姨娘低眉顺眼,揪着手帕,不时偷觑王夫人,见她嘴角含笑,再看东府爷俩,双手拢袖一脸得意。 糟了! 上回说八天后有好消息,从王夫人嘴里吐出来能有好事? 绝对是噩耗! 都来看笑话了。 “我无所谓,只要不是环儿就行。” 赵姨娘暗中祈祷,她脸皮厚被骂惯了,丢脸委屈往肚子里咽,万万不能是宝贝儿子出事。 “究竟何事?”贾政一头雾水。 “老爷,快来了。” 王夫人挺直腰肢,尽量让自己尽显主母仪态,抬眼看向外面那一队官员。 林黛玉王熙凤等女眷躲避在仪门后面,屏气凝神地听着。 王熙凤向来沉得住气,此刻竟也紧张得握住平儿手腕。 她想得通透。 没有搞定环兄弟,是不会来针对赵姨娘的。 除非环兄弟出事了! “看到没,连宫里公公都来降旨,可见事态之严重,那厮触犯了天条!堂堂天子亲军撒腿就跑,他丢了圣上的脸面!千万别牵连贾家啊。” 贾宝玉独自乐呵,絮絮叨叨。 众姝面面相觑,神情不安。 “贾环父亲、嫡母,生母,可在?” 礼部官员拿起长五寸的丝制金轴。 赵姨娘眸光惶恐。 “生母就是她。”贾珍抬指。 堂堂宁国公府掌舵者忍辱负重,终于能亲眼目睹小畜生受难,岂能不兴奋! 打断赖二双腿,辱骂不敬长辈,查封宁国府商铺,桩桩都罄竹难书,报应总算来了! 礼部官员清了清嗓子,环顾三人,展开金轴抑扬顿挫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贾环生母赵氏。” 话音戛然而止。 盖因翰林院士大夫固守礼制,碍于宗人府施压,虽勉强答应下来,但制书寥寥一语,缺少褒美之词。 他这骤然打住,直让赵姨娘浑身麻木,心跳都跳到嗓子眼了。 每一息时间都是煎熬! 至于王夫人满腔情绪迸发,嘴角勾勒一抹弧度。 绝对很严重。 否则礼官不会这般犹豫! 剥夺命妇封号是肯定,难道还要对小畜生杀头? 唉呀,阿弥陀佛,府里又要多出一笔丧葬费了。 迎着数道焦急的目光,礼部官员字字顿顿道: “贾环生母赵氏,躬禀贞淑,特赐七品宜人!” 话音落罢,气氛极度窒息,一片死寂。 厅堂静得像一座空山幽谷。 悄无声息,安静到令礼官都头皮发麻,是一丝声音都没有。 他知道,鼎食勋贵不缺诰命,一抓一大把。 但贾家两府,唯独一个妾室封命妇。 倘若仅是九品孺人也就罢了,稍稍进了门槛,然而七品宜人的册封制书一出,势必要掀起惊涛骇浪。 “大人,您……您……” 赵姨娘结结巴巴,兴奋到顶点是平静,她浑浑噩噩,大脑一片空白。 这辈子能有个九品孺人,死得时候将卷轴放进棺材,她都含笑九泉。 正因为清楚自己的身份,她不盼望能有更高封号。 可今天。 朝廷官员宣旨,说她是七品宜人! 七品啊! 王夫人目光惊悚万分,一动不动站如雕塑,脸颊的表情僵住。 好似一盆凉水一样把她从头浇到了脚底,甚至灌注进心窝。 不然她怎么全身寒冷。 她感觉自己的尊严支离破碎,她被肆无忌惮地羞辱! 王夫人手臂因愤怒逐渐颤抖,贾珍父子面如死灰,蠕动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仪门外,贾宝玉天旋地转,撑着柱子勉强站稳,圆如玉盘的脸庞布满了震惊之色。 “念……念错了。”他呢喃自语,无法接受噩耗。 如果是这样,意味着那厮安然无恙,甚至立功了。 “哼,继续污蔑环哥儿,你偏不安分,成天不图上进,总爱踩别人拔高自己,你怎么配跟环哥儿相比?” 林黛玉冷哼一声,雪白无瑕的脸蛋涌出灿烂的笑容,她始终相信环哥儿。 “你让我们看事实,事实就是环哥儿立功了。”薛宝钗笑意盈眸,抿唇赞叹道: “别人畏惧的案子,环哥儿主动请缨,又有魄力又有能力,这才是好爷们。” 李纨史湘云等人一脸震惊,眸光充斥着敬佩。 七品命妇。 环哥儿争取来的! “往后得了意了,越发上来了,怕是左一句凤辣子右一句凤丫头。” 王熙凤嗔骂一声,心中难免酸涩,自己至今连个命妇封号都没有。 厅堂里,老太监笑着说道: “贾环强力镇压恶獠,震慑霄小,扞卫了皇族颜面!” 虽然对寿宁郡主的遭遇感到悲痛,但不妨碍宗人府对贾环处理案子手段的赞赏。 先是主动请缨,表明自己对郡主遇害、对皇族脸面受损的滔天愤怒。 而后以最快的速度缉拿凶手,屠戮满门,一个不留。 无声昭告天下,安敢羞辱大乾宗室,必然要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把皇亲放心里,岂能亏待你? 宗室无权干涉朝政,更不敢把手伸向锦衣卫高层,但向士大夫们要一个七品命妇荣衔的脸面还是有的。 “告辞。” 礼部、吏部官员离去,老太监也紧随其后。 厅堂又陷入冗长的死寂。 赵姨娘如获至宝,小心翼翼捧着金轴,眼泪不争气地流淌。 这是她最荣耀的时刻!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在外面拼死拼活,她又感动又心痛,哭得稀里哗啦。 “别哭了!”王夫人彻底失态,目光如择人待噬的野兽,厉声咆哮。 赵姨娘抹了把泪水,转身走到她面前,昂起头,故意感激道: “太太,原来那天你说的好消息是这个呀,料事如神。” 刹那间,王夫人脸颊涨成猪肝色,眼角拧着,怒火中烧。 赵姨娘怡然不惧。 她虽是妾室,但她是朝廷册封的七品命妇,吃皇粮领俸禄! 陡然。 “环兄弟回来了。”王熙凤娇笑一声。 不远处,一身银白色飞鱼服的身影渐行渐近。 林黛玉凝视着他,低声对雪雁说道: “环哥儿年少成名,官场得意,才华横溢,英姿非凡。” 薛宝钗听罢,眸光狐疑:“才华横溢?” 林黛玉别过脸,一声不吭。 “奇怪。”薛宝钗蹙眉思索,林妹妹向来直率,不可能吹捧环哥儿,能让才学过人的她说出“才华横溢”四个字,俩人有猫腻。 “贾宝玉!” 贾环面无表情走来。 荣国府外,彩云跟他说了,大脸盘子到处造谣。 “你做甚?”贾宝玉缩着脖子,不敢直视眼神。 贾环冷漠盯着他: “一介白身败坏锦衣卫的名声,造谣朝廷官员渎职做逃兵,你眼里还有尊卑吗?再不教训你,你怕是目无王法!” 说着抡圆手臂,一个大嘴巴子呼过去。 啪! 清脆声音响彻。 贾宝玉左脸颤了颤,被打得跌倒在地,捂着脸庞,疼出哭腔道: “是蓉哥儿先说的!” 贾环看向大厅,一步步走去。 “父亲……”贾蓉面色大变,双腿抖如筛糠,想躲在贾珍后面,谁知贾珍早早就退在角落。 贾环一把抓住贾蓉衣襟。 啪啪啪! 连续三个大嘴巴子轰在脸庞,五六颗带血牙齿飞了出去,贾蓉“哎呦”几声,满嘴是血倒在地上哭嚎。 贾环走到赵姨娘面前,拿过手帕擦拭掌心血迹,漫不经心道: “珍族兄,他口无遮拦,蓄意污蔑锦衣卫百户的名声,教训一下没错吧?若心怀怨气,可去御史台大理寺状告我。” 贾珍面色铁青,强忍着屈辱,咬牙切齿道: “打得好!” 谁叫被这小畜生抓到辫子! 仇恨簿再添一笔! “走。”贾珍将儿子搀扶起来,赶紧离开。 贾宝玉原本哀嚎不止,可一看到蓉哥儿两颗门牙都被打没了,肿着脸有气进没气出的惨状,他无缘无故笑出了声音。 紧随而来的便是熊熊燃烧的怒火,以及被当众殴打的痛苦。 欺人太甚,这事没完! 贾政情绪复杂,看着儿子飞鱼服肩袖三条金丝线,他欲言又止,想说些称赞勉励的话语,却还是难以开口,背着手离去。 “环儿!” 赵姨娘眼眶通红,痴痴地望着儿子。 “回屋。”贾环拉着她就走。 “六品了,环儿六品官了!!”赵姨娘一惊一乍,骄傲地大吼。 贾环心绪平静。 人总是贪心。 他有点嫌弃银色飞鱼服了,以前觉得大红色太张扬,如今渴望穿上它。 千户大权在握,整座天下的大案都能过目,对他而言,便是疯狂收割罪孽值,实力将暴涨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绝不能懈怠,勤勉奋力,争取尽快绣上第四条丝线! 望着娘俩离去的背影,探春心口抽搐,原本她也是其中一份子,可她用最尖锐最无情的言语伤害贾环,念及于此,悔恨愧疚席卷而来。 …… 贾母走进厅堂,看着阴郁难堪的儿媳妇,安慰道: “不过七品命妇而已,你可是五品诰命,莫要摆脸色让全府上下噤若寒蝉,还是那句话,等将来宝玉为官作宰,你是最沾光。” “册封诏书只一言,足以证明翰林院的态度,七品宜人是底线!无论环儿做出多大成就,赵氏都不会再升,往后宝玉争气,你会是超一品诰命!” “都是自家人,别再阴沉沉让大家忧心。” 老太太温声慢语,可王夫人的脸颊笼罩着阴云。 任何安慰的言语都显得可笑,没有人能够体会她的屈辱。 第59章 惊鸿一瞥堪称尤物,黛玉结伴爬山 秋风萧瑟,落叶纷飞。 贾环早出晚归,连续几天抓捕案犯,多是八九品罪孽值,经验值增长缓慢,功劳就甭提了,堂堂三条丝线的百户处理一些臭鱼烂虾,只能称之为苦劳。 傍晚散衙回家,刚进荣国府角门,就在街旁看到一个粉面朱唇的俊俏少年,正是秦钟。 “贾大人!” 秦钟小碎步跑来,怯生生说: “家中设宴款待,以表谢意,您现在有时间么?” 贾环差点忘了这一茬,“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秦钟听罢有些失望,低声道: “在下拜访十几回,终于得见大人,恳请大人赏脸,没有大人出手解救,在下两个知心朋友深陷泥潭,日夜遭受摧残。” 贾环注视着他,笑着点头: “盛情难却,走吧。” “请!”秦钟灿烂一笑,邀请贾大人登上马车。 …… 秦府。 “快让父亲迎客。” 秦钟下了马车,赶紧招呼仆役。 他深知礼节,父亲只是六品官,而贾大人也是六品,但锦衣卫见官大一级。 须臾,一个面容清癯、两鬓斑白的老人快步走出,作揖执礼道: “贾大人登门,有失远迎。” 贾环抱拳回礼:“见过秦大人。” “请。”秦业笑容满面。 他五十岁得子,儿子竟能结交锦衣卫百户官,还是前程似锦的贾环,他心里十分喜悦。 贾环直叙来意: “秦伯父,晚辈要在国公府内起一栋宅邸,烦请伯父帮忙设计。” “只要不僭越礼制,越华丽精巧越好。” 这才是他此行目的。 秦业可是工部下辖营缮司的郎中,专门负责营建宫府、坛庙、城郭等建筑,这一行造诣很深。 正所谓各有所长,专业事宜就该交给专业的人。 这一声伯父直让秦业老脸红润,掷地有声道: “交给老夫,老夫现在去一趟荣国府勘察地基。” 秦家跟贾家有婚约,他去过几回,至于家宴,既是钟儿邀请的客人,自然由钟儿款待。 能跟贾百户搭上交情,对秦家总是有好处的。 “秦伯父。”贾环拦都拦不住,望着马车驶远。 “贾大人,我父亲性子便是如此。”秦钟笑了一声,安排仆役嬷嬷去庖厨忙活。 半个时辰后,膳桌摆放着足足十八道菜肴,一顿饭吃得有滋有味。 膳后,贾环终究有好奇心,笑着问: “你秦家宅邸古典精致,可否逛一逛园苑内宅,让我大饱眼福?” “这有何不可!”秦钟说着前面领路。 拐过长长走廊,经过花园,又来到风雅凉亭。 亭内有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身着翡翠色长裙,她弯着腰肢给池里金鱼撒米粒,裙身勾勒饱满圆润的弧度。 “姐姐!”秦钟喊了一声,“快来拜见贾大人。” 女子转过身子,展露一张绝世容颜,脸蛋精致如画,肌肤雪白柔腻,双眼似桃花娇媚,美得令人窒息。 她微低着眉眼,福礼道: “见过贾大人。” 嗓音绵软,直让人骨头都要酥掉。 贾环点头。 确实是顶级尤物。 “多谢钟弟款待。” 满足了好奇心,贾环告辞离去。 钟弟……听到这个称呼,秦钟格外兴奋,一路笑着相送贾大人。 回到凉亭,他急巴巴炫耀道: “姐姐,他就是我说的贾大人,十七岁就是六品官了,别看他是锦衣卫,但为人温润有礼,进善惩恶,真是谦谦君子!” “我区区一个国子监读书人,找堂堂百户官帮忙,他查清案子,立刻释放我两位好友,没有一点架子,邀请家宴,他都愿意赏脸,我……我真是太激动了。” 秦钟脸蛋红扑扑的,对贾大人赞不绝口。 秦可卿抿唇浅笑,娇声道: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夸奖一个人。” 秦钟由衷说道: “父亲大人都佩服他呢,可惜啊!” “可惜什么?”秦可卿问。 秦钟欲言又止,小心翼翼道: “都是姓贾,差距这么大!” “去年是我秦府有丧事,撞上了成婚吉日,可两年前贾蓉背负几桩官司债,大爷们成天厮混没个出息,再看贾大人年轻有为,姐姐嫁给贾家,还不如做贾大人的太太呢。” “胡说。”秦可卿玉颊染上红晕,嗔骂道: “本就是高攀,得罪了宁国公府,父亲大人担当得起?钟儿,在外谨言慎行,莫要口无遮拦!” “只是家里抱怨,”秦钟少年心性,想法很粗暴直白,他执着道: “实话罢了,我就是崇拜贾大人,他待我这等小人物都善良有耐心,谁嫁给他,还不要被精心宠爱,我是盼着姐姐能享这个福气,我也跟着沾光。” 秦可卿生气道: “你别再说了!” 秦钟撇撇嘴,反倒说得起劲: “左右都是国公府,贾府老祖宗把婚书男方名字改成贾大人,姐姐才算好姻缘。” 秦可卿眼眸含羞,愤而离去。 本只是无意偶遇,听弟弟这么胡诌,她脑海里下意识浮现那张年轻英姿的脸庞,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 戌时末,回到院子里。 “娘,秦营缮郎呢?” “走了,留下一张草图。”赵姨娘珠光宝气,走路也慢吞吞的,手还要搭在腰间。 自打得了七品宜人后,更着重打扮仪态,俨然有一分雍容气质。 贾环端详草图,果真是大家手笔,满意道: “督促工匠,就按照秦营缮郎的设计动工。” “诶!”赵姨娘应了一声,又突然拍了拍额头,笑道: “我这一天天光顾着打扮,脑子都愚笨了,黛玉那丫头来了一趟,让你移步潇湘馆。” “好。” …… 潇湘馆,林黛玉托着香腮无精打采,听到雪雁来报,她眸子明亮,拿起枕头边的香囊跑了出去。 “环哥儿,你要帮我一个忙,这是我的体己钱,都给你。” 还走在鹅卵石路上,林黛玉一见贾环,就把香囊塞给他。 贾环打开,幽香四溢,里面摆着二十几颗小金豆子,折合银子也有七十两了。 他打趣道: “就拿七十两银子想贿赂六品百户官,哪个百户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你别取笑我,我就这点钱。”林黛玉红了脸。 贾环收起笑颜。 林黛玉向来不求人,怕是发生大事了。 “你先说。”贾环看着她。 林黛玉没绕弯子,徐徐道: “京师外的妙峰山,每年这几天都会盛开紫叶线莲花,错过就凋谢了,想请环哥儿帮忙摘取,我还没见过这种花呢。” 贾环顿觉好笑,“就为这点事?” 他将香囊递回去。 “不要,累着环哥儿算跑腿钱,你就帮帮我。” 林黛玉把手放在后面死活不接,眼神恳求。 贾环道: “折过的花终究失了味道,索性直接去妙峰山赏景。” 林黛玉噘着嘴,小声说: “闺阁女子不能随意出门,况且还身处国公府,被人落口舌就遭殃了!倒是羡慕话本里的江湖女侠,仗剑走天涯,多么潇洒呀。” 贾环轻笑: “蓬头垢面,三天饿九顿的时候,你就知道江湖是什么了。” 略顿,他提议道: “你先睡一觉,今夜两更天你来我院子,我带你去妙峰山,坐我的马车出府,门房不敢拦的。” “啊……”林黛玉眼睛圆瞪,又是害怕又是跃跃欲试,雪白脸蛋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贾环等着她决定。 大白天要上衙,怕错过大案子,确实没闲情去摘花。 林黛玉低着螓首左右徘徊,既有突破规矩的紧张,又有对未知的向往,考虑了好久,她鼓足勇气道: “说好了。” 贾环点头,将香囊递给她。 “谢谢环哥儿!”林黛玉俏皮一笑,娇媚眼眸满是期待之色。 …… 两更天,一辆马车悄悄驶离荣国府,朝着城外而去。 贾环手持锦衣卫腰牌,轻易过了城防宵禁,疾驰两刻钟后,抵达妙峰山山脚下。 林黛玉掀开车帷,探出脑袋,深深凝视山景,满脸陶醉之色。 “走吧。”贾环提着灯笼,沿青石板台阶而上。 林黛玉跟在身侧,纵然周遭乌黑阴森,猛禽啼叫,她也觉得安心,反倒比待在府里还快乐。 “环哥儿,快看。”她叽叽喳喳。 可还没走到半山腰,林黛玉脸颊的笑容就没了,不时弯腰揉脚腕,虽然倔强地继续走,但柔弱的身子再多走一步都累。 贾环停下来看着她。 林黛玉哀愁涌上心头,眼眶又泛着晶莹的泪水,反倒骂起自己来: “我忒没用,走几步路都喘,没事找事来爬山,山里鸟儿都要笑我是病秧子。” 说着紧抿唇瓣,哽咽道: “环哥儿,我们回吧,我害你白走了一趟。” 贾环无语,直接道: “我背你。” 林黛玉一脸泪痕,听到这话脸颊红得滚烫,眼神如林间小鹿般惊慌失措,结结巴巴拒绝道: “我……我不要。” 贾环拉着她的葱白皓腕,“只有两人,你还怕闲言碎语不成?赏完花,黎明前回府。” 林黛玉雪白肌肤涨得通红,害羞到恨不能长上翅膀飞回潇湘馆。 “别扭捏了。”贾环蹲下。 林黛玉心脏砰砰乱跳,迟疑了许久,小心翼翼趴在贾环背上。 贾环没抖,她倒是颤个不停。 “走了。” 贾环紧紧箍着她的双腿,感受着背部传来的温热,芳香在脖颈萦绕,他如履平地,快步登山。 林黛玉起初紧闭双眼,可渐渐就不那么害羞了,声若蚊呐道: “我……我搭手了。” “嗯。” 林黛玉听罢,双手环上他的脖子,“没……没累着你吧。” 贾环打趣一声,“背一头肥猪,岂能不累。” “我撕烂你的嘴,你瞎编排人!” 林黛玉气急,两根手指在他肩膀轻轻掐了一下,接着又凑在耳边恳求道: “不许跟任何人说,我要羞死了。” “不提。”贾环回了一声。 “哼哼。”林黛玉将脑袋慢慢靠在肩膀,左手提着灯笼,光芒照映出她娇嫩玉颊,唇角弯了弯,也不知在笑什么。 一路无话,登上高峰。 夜晚一簇簇线莲花盛开,紫色根茎雪白花瓣,孤傲地屹立在崖壁之上,放眼望去,座座峰崖俨然连成绚丽花海。 “还不下来?”贾环扭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蛋。 “噢。”林黛玉又闹了个大红脸,有些怅然若失地下来,低着头不敢迎向贾环的目光。 贾环没好气道:“你是来赏花,还是来看石头的?” “你别凶!”林黛玉瞪了一眼,勉强克制害羞的心思,抬眸看向日思夜想的紫叶线莲花。 贾环踱步到峰崖,眺望远处的神京城,站在高处俯瞰,那威严神秘的京师也不过渺小。 第60章 能者居之庸者让,遇到良机岂可再低调! 黎明破晓前,将林黛玉送回了潇湘馆。 天蒙蒙亮,贾环来到官署,在小火炉上煮一壶茶,安静翻阅卷宗。 “老大!” 秀才疾步入内。 贾环笑问:“这么早上衙?” 秀才直接禀报道: “老大,昨天傍晚散衙之后,卑职听到一条消息,花痴向衙门发函,请求派一位百户协同他办桩大案,必须要位列龙虎榜,南司选了天权房百户。” “大案?”贾环肃声问: “消息可靠?” “绝对!”秀才重重点头。 贾环起身踱步,看样子今天跟花有缘分。 花痴,龙虎榜高居第三,常年待在江南卫所。 “协同办案,是指定了冷血追命,还是让南司挑人?” 贾环提出最关键的问题。 倘若花痴指定了冷血追命聂有慎,那跟他没半点关系,再伸手抢案子属于逾矩了。 如果是花痴只发函没点名,而南司觉得龙虎榜第十二的冷血追命最合适,那就有操作的机会了! “卑职不知。”秀才摇头。 贾环沉思许久,决定道: “我先去一趟南司!” 成天处理小案子积攒经验慢,又没功劳可言,在经历司案牍库“丙”区翻来找去也难有收获。 要想离千户的目标更近,除了运气以外最重要是拼搏,抓住任何机会! …… 南镇抚司,熟悉的官署外,贾环静静等待。 两刻钟后,郭官员背着手走来,一看到他顿感奇怪道: “大早上的,有何事?” 贾环抱拳行礼,恭敬问道: “郭大人,卑职听说花痴向衙门发函,请求派人协助他办案。” 郭官员皱眉,“你且候着,我去问问。” 说罢离开。 只一盏茶的时间,他回到官署,颔首道: “确有此事,指派了天权卫所百户官聂有慎。” 贾环面不改色,笑着问: “敢问大人,是花痴指派?还是南司择选了聂有慎?” “此话何意?”郭官员扯了扯嘴角,也明晰了对方意图,坦言道: “文书只强调要龙虎榜榜上之人,南司为了稳妥,择选聂百户配合查案。” 贾环松了一口气。 郭官员指着他笑骂道: “歇歇吧,此案轮不着你,再立军令状都没用。” “你可知晓,花痴飞鱼服肩袖也只有两条丝线,聂百户同样如此,而你不到十八岁,足足三条丝线!” “当然,全是功劳擢升,没有人敢质疑。” “但年纪轻轻,适当放慢脚步才对,不要走得那般急躁,过犹不及。” 贾环只听不反驳。 等他说完,才恭敬道: “论办案手段,论随机应变的能力,卑职自认不比聂百户差,为何不能取而代之。强强联合,方可更完美侦破案子!” 郭官员见其执拗如顽石,索性直白道: “你做人沉稳低调,不显锋芒不张扬,对待同僚也不跋扈摆脸,偏偏听到案子就急,你急什么?” “人家龙虎榜第十二,你是三十九,既然花痴特意要求必有道理,你也说要迅速侦破案子,如果你是南镇抚司官吏,你选他还是选你?” 贾环字字顿顿问: “如果卑职排名比他高呢?” “荒唐!”郭官员懒得啰嗦,摆手道: “回衙门办差事,你卫所没案子就去案牍库,这事就别妄想了,纵然你能让花痴指名道姓要你,南司也不会更改决定。” 贾环抱拳: “那卑职告退。” 说罢走远。 郭官员无奈笑了笑,在锦衣卫衙门野心勃勃是好事,有上位的雄心才能更忠诚皇权,更卖力铲除奸佞维护社稷安宁。 但凡事得循序渐进,太有冲劲显得鲁莽毛躁,连说话语气都狂妄傲慢。 龙虎榜第十二名和三十九名隔着一条天堑,凭借年纪小的优势,往后或许有机会,但这两年是绝不可能! …… 天权房卫所,冷血追命整理案桌,看向官署里的四个总旗,命令道: “下午,你们各带十个精锐,随我离京!” “遵命!”四人异口同声。 冷血追命满怀信心,这回配合花痴办案,若是顺利的话,能在功劳簿记上一笔,有机会肩绣第三条金丝线。 怪就怪那天在练武场不够果断坚定,被天枢房那小子截走了案子,每每想到这事都懊悔不已。 陡然。 似心有所应,官署走进一个年轻的身影。 贾环抱拳: “聂百户。” 冷血追命颔首: “何事?” 贾环盯着他冷漠的面容,再看那两条金丝线,慢条斯理道: “花痴需要同僚配合办案,凡事有能者居之庸者退,你实力不够,此案交给我。” 话音落下,官署鸦雀无声。 总旗们畏惧对方是百户,不敢发笑,只能低着头竭力控制脸庞肌肉。 冷血追命紧绷着脸,只是凝视贾环,许久未置一词。 突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了。 冷血追命仰着头笑得有些失态,边笑边问道: “贾百户,你是喝得醉醺醺上衙,还是昨晚得失心疯了?” “肩袖多一条丝线,擢升六品官员,你莫非觉得你有权命令我!” 笑声慢慢停下。 冷血追命怒不可遏,语调森森: “记住,老子不是你的属下!” 贾环不以为意,继续说道: “聂百户,你实力差了些,难免会成累赘,影响花痴办案进程,同衙为官,皆效忠社稷,请以大局为重。” 无缘无故的挑衅,让冷血追命耐心到了极致,怒指大门: “逐客!” 贾环看着他,温声道: “练武场,我等你。” 说完平静离去。 并非对谁有恶意,某些时候必须要争。 恰逢机会,岂能再低调? 他从不在意龙虎榜排名,倘若排名能够决定协同办案的人选,他不介意展露自己。 “他说什么?”冷血追命双目骇然,简直不可置信。 一个总旗滚动喉头,强忍着笑意,最终还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仕途再进得意忘形,让大人去练武场,说要一较高低。” 冷血追命脸色阴沉,表情变得极为难堪。 他不觉得好笑。 这是一种侮辱。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是对他彻头彻尾的羞辱! 第61章 秋风未有怜人意,强势揽下协同办案权! 北镇抚司。 爱瞧热闹是天性,锦衣卫也不能免俗,况且恰好是辰时上衙,一听说天枢房贾百户挑衅天权房聂百户的消息,无数飞鱼服涌向练武场。 这恐怕不是挑衅。 而是一场阴谋! 衙门最年轻的百户,肩袖三条金丝线,有魄力有手段,他岂会愚蠢糊涂?他难道看不清自己和龙虎榜第十二的差距吗? 口出狂言,必有谋划。 树立威望? 可一旦动手,事情怎么收场? 输给冷血追命不丢脸,可大放厥词,就容易在锦衣卫衙门落下小人得志的骂名! 练武场,贾环平静站立。 众目睽睽之下,冷血追命踏着疾步而来,沉声道: “有何鬼蜮伎俩,别藏着。” “是弄权借势泼脏水,还是说故意让我难堪当众立威,同是百户,你还不配立威!” 贾环面不改色,淡淡道: “今日不论官职,只是龙虎榜之上的切磋,请不遗余力。” 话音落下的刹那,诸多百户神色惊愕。 他是凭什么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这般不自量力的言辞? 注视贾环认真的表情,冷血追命笑了,寒声道: “你该庆幸同衙为官,否则……” 话音戛然而止,贾环已经一步步走来。 逞口舌之快耽搁时间,尽快出发办案才是正道。 五步之距。 冷血追命意聚丹田,绣春刀出鞘。 他的眼神冰冷至极,决意要好好教训这个得意忘形的东西。 轰! 冷血追命双腿窍穴齐开,踏地而起。 近乎腾空有七尺之高,伴随灰尘弥漫,势大力沉的一刀重重劈过去。 师门绝技,次顶级刀法! 在他之下,没人能扛住一刀! 贾环毫不避让,调动周身气血,悉数汇聚手掌,袖口之中的手臂滚烫如烙铁,掌心坚固如铜墙铁壁。 在无数道骇然惊悚的目光下,高墙之内几个威严的大红色飞鱼服神色凝重,死死盯着这一幕。 空手接白刃! 空气都近乎凝固,那些力士小旗们瞠目结舌。 贾环右手攥住刀刃,掌心不见血迹渗出。 冷血追命汗毛倒竖,紧握刀柄的手臂轻微颤抖,他竭力驱动内气,源源不断涌向掌心, 贾环打开气海命门穴,气满冲贯十指尖。 彼此气息互压互盖,鼓荡冲突,越来越猛烈。 冷血追命只觉全身皮肤似乎都要爆裂开来,阴冷的寒意慢慢渗入五脏六腑。 “你不够格。” 贾环面无表情,五指呈爪状发劲。 无坚不破,如掸腐土。 哐当! 绣春刀甩飞出去。 冷血追命瞳孔骤缩,只见身影疾掠而至,压根不给他喘息之机! 一掌推来,刚劲柔劲混杂,气势震怖。 砰! 冷血追命直摔了出去,折的一声撞在练武场的木桩,肩膀血肉模糊,筋腱断裂,可见碎骨。 周遭静如墓窖,无边无际的死寂。 锦衣卫们目光呆滞,满腔情绪炸裂,内心掀起了重重骇浪! 若非亲眼目睹,他们打死都不敢相信,龙虎榜第十二败得没有还手之力! 贾百户没有仰仗自己更高一级的权势,更没有阴谋诡计,光明正大,在聂百户最引以为傲的武道天赋上,将其狠狠踩踏。 江湖武林最权威的龙虎榜,在这一刻仿佛是笑话。 贾百户,不到十八岁啊! “老大威武霸气!” 秀才等人看得振奋不已,死心塌地跟着这样的老大才是前途无量! “才多久?” 一个刀疤脸小旗喃喃自语,正是何亮。 练武场这个强势无匹的百户大人,几个月前是他手下。 有些人的光芒永远无法掩盖,纵然只是一介力士,都能在短时间披荆斩棘步步登高,成为让他仰望的大人物! 贾环弯腰捡起绣春刀,走过去递回给了负伤躺地的冷血追命。 他轻言: “聂百户,我并非刻意针对你,但能者居之庸者退,你的实力确实不行。” 冷血追命脸色铁青,愤恨不甘席卷而来,噗得一下又吐出一口鲜血,强烈的屈辱感让他根本不敢抬头。 正说着,诸多南司官员踏着四方步而来,包括一脸震惊的郭官员。 特么的,我干! 他内心大爆粗口。 我以为你开玩笑,你小子玩真的? 贾环抱拳见礼,铿然有声道: “请有司明察,卑职没有掺杂私心,对聂百户更无恶意。” “卑职只是以大局为重,希望更顺利地协助花痴铲除奸佞,维护锦衣卫威严,若诸位大人还是觉得聂百户更合适,卑职绝对服从命令。” 为首官员审视着贾环,又看了眼聂有慎。 当贾百户展露实力的那一刻,他全方面碾压聂百户。 最佳人选,毋庸置疑了。 相互竞争,公平公正之下,锦衣卫衙门不会同情弱者。 强者掌权势,同时更要给予重任。 他果断决定: “聂百户,把文书交回南司!” 冷血追命目眦欲裂,却不敢反驳半句话,嘶声道: “遵命。” 南司官员离去。 贾环也不逗留,迎着一道道敬仰的目光,闲庭信步走回官署。 …… “老大!” 秀才兴奋过后,稍显担忧道: “衙门小道消息,冷血追命背后有一位千户官鼎力扶持。” 贾环不以为意。 堂堂正正打输了,如果心怀怨恨真要明枪暗箭,他也不惧! 拼命抢案子不惜显露身手,为的就是爬得更高不受掣肘! 双鞭笑道: “老大,这回龙虎榜怕是有机会进前十,锦衣卫衙门,仅次于江南花痴。” “随便烟雨楼怎么排定。”贾环喝了一口茶,“龙虎榜终究只是年轻一辈小打小闹,着实无趣。” 秀才双鞭等人哑口无言。 老大,你是龙虎榜年纪最小的好不好! 正此时,两位南司官员走进衙署,将一纸公文递给贾环,叮嘱道: “今日就动身。” 贾环抱拳领命,低头看了眼公文。 荥阳郡府,日以继夜疾驰,三天就能抵达。 “吩咐胖头鱼他们四个,你们六人各带五个精锐,随我离京!” “我先去一趟经历司案牍库。” 拿上百份卷宗,让天枢房力士缉捕罪犯,虽说没参与度经验值少之又少,但总比没有要强。 第62章 龙门客栈顺利缉捕,案中之大案! 秋高气爽,马蹄急骤。 奔袭三天,天枢卫众骑抵达驿站。 驿卒们毕恭毕敬拜见,随后赶紧去给马匹喂养草料。 屋舍里走出一个体态修长,容貌绝美的银白飞鱼服,正是名震江湖的花痴。 贾环面色如常。 若非突出的喉结,很难想象一个大男人生得如此艳丽。 花痴盯着他,又看了眼肩袖三条丝线,疑惑道: “你是小人屠?” “南司竟让你协同办案?”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 贾环踏步向前,将公文递给他。 近在咫尺细看,花痴皮肤细腻娇嫩,都隐隐怀疑所谓的男生女相是女扮男装了。 管它呢,别耽误办案。 花痴看完公文后,审视着贾环: “按照龙虎榜排名,最佳人选应该是冷血追命,你靠什么说服南司?” 面对质疑,贾环还未张口,胖头鱼就不忿了,大声道: “启禀陆百户,我家老大一掌差点毙了冷血追命,够不够有说服力?” 哗! 不止花痴神色俱惊,身后的锦衣卫也瞳孔骤缩,骇然到不可思议! 贾环笑了笑: “原本是他,我取而代之了。” “陆百户,谈谈案子吧。” 说完走进屋舍。 就这样轻飘飘一句话,让花痴眸光恍惚,小人屠的崛起速度堪称恐怖。 他勉强调整情绪,步入屋舍,心平气和道: “据暗线禀报,十天前,白莲教副教主的独子司马临躲在龙门客栈。” “白莲教?”贾环略惊。 白莲教可是造反贼寇,在南方地带兴风作浪,靠着一些小把戏装神弄鬼愚弄百姓,朝廷大军剿灭过几次又死灰复燃,近两年声势浩荡。 “没错。”花痴轻点下巴。 贾环倒是没啥喜色。 不算大鱼,如果直接缉捕副教主该有多好! “我能做什么?”他直截了当问。 花痴凝视他,“你知道龙门客栈吧?” 贾环颔首。 闲暇之余,秀才跟他提过江湖门派。 龙门客栈就位于荥阳郡,正好是大乾南北交界,名为客栈,实际上是武林一流势力,仅弱于少林武当峨嵋等顶级宗门,客栈的掌舵者甚至还是参与排定龙虎榜那三十个德高望重老前辈之一。 花痴慢条斯理道: “客栈有两处地方,分别唤作竹林舞剑、石碑试拳,专为年轻武夫试炼。只要表现卓越,能向龙门客栈提要求,武学秘笈、宝刀利剑以及提供消息,知无不答。” “江湖恪守规矩,向来对朝廷抵触,为了稳妥起见,最好两个要求合为一个,龙门客栈势必会提供司马临的藏身之地。” “竹剑舞剑,我如履平地,但我气血疲弱。” “我给你一本秘法,短时间力量暴涨,不会留下后遗症,助你拳砸石碑。” 贾环婉拒: “不用。” 花痴蹙着眉头,加重语调道: “贾百户,你虽比我高一级,但南司有公文,你要全力配合我缉拿案犯!” 贾环笑着道:“请放心,我不会拖后腿。” 他的口吻温和,却隐隐透着强烈的自信。 花痴端详他许久,怒声道: “若因为你不听劝告而徒增波折,我会如实禀报衙门。” “好。”贾环起身,“出发吧。” 自己随便丢出一本武学都是次顶级,哪里看得上什么秘法,万一损伤经脉窍穴给自己添烦恼。 …… 荥阳郡外十里山谷,两根斑驳皲裂的木柱高高矗立,中间横挂着“龙门客栈”的檀木匾额, 名为客栈,规模跟小镇无异,几十座酒楼栈房分列两侧,江湖人士络绎不绝,只在山谷边缘,就看到两个女侠醉酒背靠背昏昏欲睡、道士左拥右抱,僧人捧着一碗猪蹄大快朵颐,远处几人一言不合拔刀就劈。 “驾!” 一行飞鱼服疾驰而来。 江湖人士见状目光警惕,避而远之。 为首的两位银色飞鱼服勒住马缰,周遭响起一惊一乍的声音。 “花痴!小人屠!” 烟雨楼飞鸽传书,小人屠以十七岁的年纪,踩着冷血追命上位,高居龙虎榜第十! 消息如飓风般传遍小镇,作奸犯科的恶人噤若寒蝉,没有背负官司的江湖人士纷纷跑了出来。 年轻一辈最顶级的两个朝廷鹰犬同时露面,这场面难得一见。 “跟我来。” 花痴对人群视若无睹,直奔两里外的试炼地。 贾环纵马紧随其后。 半盏茶时间,停在高墙围拢的竹林,而对面十步外就立着一座巨大的石碑,碑上血迹斑斑,碑内鬼斧神工嵌了一口钟,力道够大能轰出钟鸣。 “至少得四声。”花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贾环提不起精神,他心里十分清楚,仅凭缉捕白莲教副教主独子的功劳,完全不足以擢升,何况自己只是协同办案。 但来都来了,肯定要帮助同僚顺利缉拿案犯。 “两位。” 几个精神矍铄的常服老人闻讯赶来,抱拳见礼之后,只是站在一旁默默注视,江湖人士乌泱泱挤在外边屏气凝神。 贾环踱步到石碑。 没有蓄力,轻轻一拳砸在平整光滑的碑面。 霎时。 咚! 咚咚咚咚咚—— 里面传出沉闷的钟鸣,连响六下。 贾环扭了扭手腕,回头看向花痴: “我尽力了。” 他的体魄以及降龙十八掌打通掌心窍穴蕴藏的浑厚气血,别说六下,倘若显摆能立功,他竭力砸响二十六声! 花痴一言不发,眼眸深处闪过惊骇之色。 难怪对秘法不屑一顾,他完全有资格高傲! 龙门客栈的管事们面面相觑,轻松到令人发指,龙虎榜最神秘的小人屠,果真名不虚传。 至于江湖人士早已瞠目结舌。 随手一击便是多少年轻武夫穷极一生都在追求的极限! 花痴不甘示弱,独自走进竹林,客栈管事们跟了进去。 他一剑刺出,连排竹根齐断,竹叶纷纷洒洒井然有序堆叠在剑刃之上。 “请!” 客栈管事面带苦笑,前方领路。 他心如明镜,这两位锦衣卫百户绝对看不上龙门客栈的武学,而用陨铁打造的绣春刀就是上乘兵器,那此行必是打探消息。 幽静的凉亭里,花痴从袖中取出一张画像,直叙来意: “依照规矩,我们能向龙门客栈提两个要求。” “很简单,只需透露他的踪迹,就藏匿在龙门客栈。” 管事端详画像,迟疑许久,缓缓开口。 …… 客房里。 嘭! 花痴一脚踹开房门。 司马临伏案翻阅插画话本,一看来人顿时脸色苍白,吓得魂飞魄散,而床榻边的妙龄女子眸光惊悚,抄起枕头底下的利刃,果断插进自己脖颈。 “住手!” 花痴疾步掠至榻边,女子鲜血泉涌,几息后一命呜呼。 司马临抱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贾环进房,看了一眼尸体,又盯着吓得失禁的白莲教副教主独子。 以他办案经验,轻易就能推断,这窝囊废怕是啥也不知道,知情女子反应极快,宁死也不愿落入锦衣卫之手。 “跪下!”花痴厉叱一声。 司马临匍匐跪地,哀嚎求饶。 花痴扭头看向贾环,肃声道: “贾百户,辛苦你了,我即刻带案犯回扬州,借他性命威逼白莲教副教主臣服朝廷,若能清剿白莲教高层,你也有功劳!” 贾环无奈笑道: “都是为朝廷效力,职责所在。” 花痴让手下抓走司马临,随后抱拳告辞: “公事繁忙,后会有期!” 待他走后,双鞭秀才等人进来。 “仔细搜查!弟兄们一路马不停蹄,片刻不得歇,好歹抄点金银珠宝犒劳大家。” 贾环难免抱怨,下回协助办案得事先弄清案子。 俄顷。 “老大!”双鞭表情凝重。 他在尸体衣裙香囊里,发现一枚手指大小的紫色玉佩。 不止双鞭见过,秀才他们也很熟悉。 上次查办寿宁郡主案,偏殿妆台就有一枚相同的玉佩! “应该是皇族之物?”双鞭猜测。 贾环瞬间精神充盈。 第63章 强行搜查罪证,直接逮捕郡王,荥阳卫所急报入京! 贾环目光灼灼: “荥阳郡有宗室吗?” “荥阳郡王!”秀才脱口而出。 “关好门。”贾环指了指,随后翻找尸体,只在锁骨看到一朵莲花刺青。 紫色玉佩是宗室之物,再结合司马临北上荥阳郡,逗留了好几天,两者直指荥阳郡王。 宗室勾结白莲教,这才是一桩大案! 贾环来回踱步,果断道: “既有嫌疑,搜查郡王府!” 轰! 六个亲信面色大变。 胖头鱼连忙劝道: “老大,没有批签公文,私查郡王是僭越,是对皇族大不敬之罪,后果不堪设想,咱们回京请示衙门,若南司决议调查,再来搜查郡王府。” 贾环态度坚决: “司马临被锦衣卫带走的消息,最迟明天肯定会传到郡王府,他若心里有鬼,必定销毁所有罪证,再去调查黄花菜都凉了,要就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略默,他平静注视着六个手下: “失败了以下犯上,但成功了就是捉拿反贼,有功社稷!” “兄弟们,这份荣光我不会独享,真要查出罪证,回京后大家都是总旗!” 话音刚落下,双鞭毅然决然道: “老大,出事了,卑职来扛!” 秀才抢过来,铿声道:“老大,卑职无妻无子女!” “老大……”其余四人纷纷揽罪。 贾环摆摆手,压低声音道: “成大事者绝不墨守成规,我们办案不搞诬陷栽赃,既然有嫌疑,必须严查。” “派几个忠心耿耿的力士乔装打扮,夜闯郡王府偷盗,我们趁机以缉拿盗贼、保护郡王安危的名义,堂而皇之进入府邸,掘地三尺搜寻罪证,他清白无辜,我甘受朝廷惩处。” 六人抱拳,异口同声: “遵命!” …… 深夜。 雄伟富丽的郡王府,灯火通明。 寝殿里熏香袅袅,一个身着丝绸睡袍的中年男人懒洋洋躺着,身边搂两个美娇娘。 “王爷,您啥时候屈尊纡贵见司马公子?”其中一个美娇娘嗓音酥麻,其锁骨赫然有一朵莲花刺青。 荥阳郡王掀起她的轻纱肚兜,漫不经心道: “先晾他半个月,确保没有被朝廷眼线盯上,再说有知画那小蹄子陪着他。” 说完内心喟叹: “本王贪念美色,是越陷越深了!” 十年前下江南游玩,遇到两个绝美的扬州瘦马,技艺高超,温顺听话,可万万没想到她们竟是白莲教教徒。 从此有了接触,白莲教没有提任何要求,反倒不断送银子送美人,各个都是处子之身,就等着尊贵郡王宠幸。 他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直到有一天,白莲教希望借助郡王府的商队前往边境通商,沿途关卡不用被盘查,在美人蛊惑下,稀里糊涂答应了。 没想到藏匿着甲胄连弩,再暗中运往江南! 上了贼船后悔也晚了,只盼着船别倾覆。 陡然,府里响起厉吼。 “何事?” 荥阳郡王闻声走出寝殿,来到庭院,一个侍卫禀报: “王爷且安心,只是几个鬼鬼祟祟的小毛贼。” 荥阳郡王更是奇怪,“难道是江洋大盗?寻常毛贼安敢夜闯郡王府,嫌九族活得太舒坦!” 话刚说完,又有三个侍卫火急火燎冲来,气喘吁吁道: “王爷,锦衣卫直闯王府,声称要捉拿盗贼!” 荥阳郡王面色骤变。 还没来得及下令,一身银色飞鱼服疾掠而至,掏出腰牌抱拳道: “王爷受惊了,在下北镇抚司百户贾环,听说有一伙盗贼要劫掠王府,在下率人连夜蹲守。” 荥阳郡王惊疑不定,看了眼他肩袖三条丝线,心中警兆大起,怒声道: “速速离去,郡王府事宜,用不着锦衣卫插手!” 贾环无动于衷,三十个锦衣卫鱼贯而入,气势森然。 他命令道: “仔细搜查府邸,别放过漏网之贼!” “是!”以双鞭为首,众人直闯王府大殿。 荥阳郡王脸色阴沉,气得眼角狰狞,戟指道: “玩一个贼喊捉贼的把戏,你就敢私闯郡王府邸,立刻拿出锦衣卫驾帖批签以及朝廷公文,否则你就是侮辱王室,悖逆作乱,蓄意谋反!” 说着看向不知所措的侍卫,雷霆震喝道: “传本王命令,快击毙他们!” 贾环面无表情: “锦衣卫办案,挡必死!” “请王爷配合,一切为了王爷安危,今夜没擒住盗贼,我自会向朝廷谢罪!” 荥阳郡王浑身散发滔天戾气,也不知是恐惧还是过于愤怒,浑身都在战栗,歇斯底里咆哮道: “大乾社稷岂会有你这种目无皇族的臣子,擅权妄为,侮辱郡王,普天之下,再无你立足之地,还不滚出去,本王……” 话音戛然而止,双鞭秀才拖出两具美娇娘尸体,还有一个嘴角淌血、自尽未遂的女子。 “老大,闯进寝殿,她俩就自尽了。”双鞭说完扯开肚兜一角,锁骨下赫然有一株莲花刺青。 荥阳郡王死死绷着脸。 贾环直视着他,困惑道: “这不是白莲教教徒的标志吗?她们为何出现在郡王府?” “荒谬,你在说些什么!”荥阳郡王眼神冰冷,字字顿顿道: “锦衣卫悖逆作乱在先,传本王命令,立刻击毙他们!” 贾环探出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擒住荥阳郡王的脖颈,语调森森道: “郡王府窝藏白莲教教徒,证据确凿,单凭这一点,我此行悖逆都罪不至死。” 说完拉拽着荥阳郡王去了内殿。 周遭侍卫武师见王爷性命系于他手,不敢动弹。 荥阳郡王拼命挣扎,脸色恨意直冲云霄,嘶声力竭道: “身为天子亲军对郡王动私刑,你就不怕千刀万剐,九族尽诛!” 贾环表情无波无澜: “大乾太祖皇帝定鼎江山,自打成立锦衣卫以来,死在诏狱的皇子王公,宰相六部天官数都数不过来,你若没有罪孽,锦衣卫千户见你都得毕恭毕敬,你若有罪,一介力士都能把刀狠狠捅进你心脏。” “宗室玉佩,私密之物,知道的不多,可我不久前恰好见过一枚,出自郡主府。” 他取出紫色玉佩。 荥阳郡王目光变得惊恐。 锦衣卫到处搜查,对王府亲信严刑逼供,半个时辰之后。 “老大,那女子招供了,郡王在城郊有一座庄园,安置大量白莲教女子,且存放金银珠宝,最重要的是,府库藏有十车精制甲胄,还没运往江南。” “这是近半年和白莲教的来往密信。” 双鞭拿着几张信笺,神情格外兴奋。 事先提心吊胆,但结果太满意了! 寝殿的荥阳郡王面如死灰,直挺挺倒在地上,眼中的滔天恨意早就化作绝望。 “甲胄?”贾环猛地起身。 不止是勾结白莲教,私藏铠甲头盔视为谋反,更别说身份敏感的郡王! 他兴致勃勃,大声道: “掘地三尺,找出更多罪状,带上那女子,立刻前往城郊庄园!” …… 凌晨三更,荥阳郡锦衣卫卫所。 一个山羊胡子的幕僚上气不接下气,焦急万分道: “谢百户,一伙人闯进郡王府,把王爷给抓了。” 高大健硕的百户官睡眼惺忪,听到这话勃然大怒: “狗胆包天!哪方势力?” 事态严重,幕僚一口气说完: “自称北镇抚司贾环,飞鱼服三条金丝线,没有驾帖批签,没有朝廷公文,借捉贼的名义闯进郡王府,二话不说掐住郡王脖子,我趁机逃出来,谢百户赶紧召集卫所营救郡王,我再去府衙面见府尊大人。” 谢百户怒意消散,论级别,自己远低于贾百户,何况人家是京官。 “确定没有批签公文?”他紧皱眉头。 “没有!”幕僚笃定,“能光明正大,岂会借捉贼名义?” “王爷犯何事了?”谢百户低声问。 幕僚摇头,王爷向来深居简出,偶尔神神秘秘,他也不清楚具体做了什么。 但纵然有过错,王爷可是皇家姓氏,尊贵的郡王!哪里轮得着锦衣卫百户悖逆作乱? 谢百户思索片刻,不敢轻易干涉,万一对方带着特殊任务呢? 最重要的是,没接到上层公文,他也不能插手郡王府,一切都要按照规矩。 谢百户肃声道: “某现在飞鸽传书,急报入京!” 第64章 司礼监降临荣国府,贾家如遭雷击! 中午,南镇抚司收到急报。 宽阔的官署里,包括傅官员在内,十几位官员神情震怒,痛骂道: “混账!” “南司未下公文,更没驾帖批签,他甚至连请示函文都没呈上,就敢搅乱郡王府,横行无忌,目无法纪!” “若荥阳郡王有个三长两短,司礼监宗人府问责,锦衣卫怎么给他们交代?贾环项上人头够格吗?” “庙堂重臣借题发挥,锦衣卫衙门又要遭到口诛笔伐!” 傅官员低着头面色沉重,对贾环的鲁莽失望至极。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这八个字时常挂在嘴边,还奉为真理了? 什么人先斩再奏,什么人先奏再查,如果连这点分寸都没有,还有脸继续待在锦衣卫衙门? 要么能拿到荥阳郡王板上钉钉的罪状,要么贾环牢底坐穿,甚至难逃一死! “贾百户应该是查到线索,害怕打草惊蛇,选择了最粗暴的手段。” 其中一个官员分析道。 其余人沉默无言,冷静下来都是同样的想法。 真要愚蠢,就不可能把一桩桩案子办得干净利落。 能当锦衣卫百户都有过人之处,十七岁的六品百户更是人中龙凤。 但粗暴的手段违背了法纪! “去一趟内阁,再知会宗人府。” “至于贾百户,就看他的造化了。” 南司指挥佥事起身离去。 其余官员心照不宣。 既然肆意妄为了,必须查出罪证,罪证轻重决定贾环的命运。 只要证据确凿,荥阳郡王犯下罪过,锦衣卫势必会全力出击,保下贾百户。 倘若仅仅是一些不痛不痒的罪名,那衙门也无能为力,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这便是规矩。 …… 下午,酉时初。 荣国府,会客厅里。 两个太监静静站立,腰间挂着雕刻蟒龙的金色腰牌。 “快去请母亲大人。”贾政连忙招呼赖大。 司礼监来人! 换做其余太监,以母亲的身份不必屈尊,上回宗人府宣告制书,母亲也无需露面。 但司礼监不同,权势滔天,跟内阁宰辅分庭抗争! 不一会儿,贾母步履蹒跚地走来。 “见过老太君。” 两个太监微微躬身,随即直叙来意道: “老太君,你孙儿贾环犯大事了,未经衙门命令,他以一己私欲拘押荥阳郡王,目无法纪,悖逆作乱!” “若贾环悄悄回府,立刻禀报朝廷。” 轰! 贾母头晕目眩,脸色无比苍白。 贾政更是如当头一棒,儒雅敦厚的脸庞布满了呆滞之色,眼底深处有一丝恐惧,嘶哑着问: “可有大难?” 太监言简意赅: “贾员外郎,若你儿子回京受审,轻则流放边陲,重则问斩。” “若畏惧潜逃,视同欺君谋逆,贾家恐遭牵连。” 说罢拂袖离去。 廊道旁听的王夫人将佛珠摔在地上,愤怒和恐惧在眼中交织,手掌都在轻微颤抖。 孽畜,这回作出大祸来! “赖大,还不叫贱妇过来,那几个丫头贱婢一起滚过来!这孽畜若有逃窜的念头,我求神拜佛,叫他阴曹地府都不得安宁!” “老太太,老爷,立刻将他逐出家门,莫要让府里遭受牵连!” 王夫人声音尖锐如利器,脸颊的恐慌越加浓郁。 “先闭嘴!”贾政本就六神无主,偏她还在聒噪不休,整个人都气炸了,铁青着脸咆哮道: “临祸事了再撇清关系,你当衮衮诸公都是傻子?现在是指望他能回京受审,好好向有司衙门说清楚!” “他若潜逃呢?”王夫人面色惊惶。 贾政表情僵住。 一旦逃窜,贾家恐怕真有祸事。 他痛心疾首道: “不知敬畏的业障!亏老子还以为你有长进,这回惹出滔天大祸!” 贾母将拐杖一摔,罕见失态,怨声道: “这个不孝子孙,当了锦衣卫成天在外面肆意妄为,家里外出爷们眠花宿柳好歹只是败坏名声,他一出手,要国公府跟着受罪!” “且等着,真要大祸,拼了我这老骨头也要到处陈情,不能因为他一个人害了一大家子。” 正说着,赵姨娘王熙凤等人急急赶来,而听闻消息的贾宝玉撒腿跑进大厅,急头白脸大喊道: “他把王八脖子一缩,生死由我去,怪就怪小时候,没有一个窝心脚把他给窝死!” “老祖宗,孙儿的命好苦,刚要有所作为就要被他连累。” 说着悲从中来,贾宝玉双目通红,害怕得出了哭腔: “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兄长,都不知长幼尊卑打了好几回,我凭什么被他祸害。” 贾母心疼得要死,搂住贾宝玉轻声安慰道: “莫怕,莫怕,真要殃及国公府,不会事先通告,大抵是想让他顾及家族,安分回京别生事端。” 那边厢,赵姨娘死死揪住手帕,脸蛋毫无血色,脑海里浑浑噩噩只剩一个念头。 环儿快逃,逃得远远的,别回来! 王夫人看着她,越看越怒不可遏,目眦欲裂道: “从你肠子里爬出来什么东西,你一颗蛇蝎之心,给他教得歪心邪意,在家里嚣张跋扈还自罢了,都狂妄到未经允许拘捕朝廷郡王,现在祸事临头,连累一大家子遭祸!他但凡还有良心,赶紧回京负荆请罪。” 赵姨娘低头沉默,她现在满心只有儿子的安危。 “你仔细听好,一旦这业障回府,必须禀报朝廷,不,得多派奴婢日夜守着东西角门,绝不能让他进门!” 王夫人气急败坏,已经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思,只祈求朝廷明察,罪在一人,万不可牵连。 贾政终究经历了太多庙堂风雨,心平气和道: ”依我看,纵然牵连,多大的灾祸应该没有,就怕连累赦兄琏哥儿他们,官身都要被朝廷扒掉,还有宝玉兰儿他们不能参加科举。” 王夫人脸色难堪至极。 这还不算大灾祸? 宝玉不能科举,就不能作宰为相,未来前途一片昏暗!对她而言不亚于天塌了! 贾母沉住气,大声道: “都别胡乱猜测,叫东府那爷俩去衙门四处打听。” 第65章 三司会审,林黛玉落泪! 神京城外十里,数百个披甲执弩的精锐严阵以待,为首将领目光沉着,遥望着官道上渐行渐近的锦衣卫。 “老大!” 秀才双鞭等人下意识握住刀柄,刀鞘铮鸣。 “放肆!”贾环回头瞪了一眼,肃声道: “安心回天枢房官署,看管好荥阳郡王和所有物证。” 沿途收到过南司飞鸽急报,朝廷对私拘荥阳郡王震怒,让他速速回京接受审查。 京营将领一马当先,取出戳印公文,温声道: “贾百户,请走一趟。” 贾环颔首,取下绣春刀交给双鞭,而后随众骑进京。 一路疾驰,进城直奔刑部大牢。 宽敞审讯室里,乌泱泱坐满了青袍官员,主座是一个宦官,次座是宗人府太监,其余皆来自御史台、刑部,大理寺,没有一个锦衣卫参与。 真正的三司会审! 头一回入狱,贾环面色如常,非但不紧张,反倒觉得有趣。 成天审讯罪犯,被审也是新鲜事。 宦官目光森然,厉声问: “北镇抚司贾环,有没有率众私闯荥阳郡王府?” “有。” “有没有掐住荥阳郡王脖子?” “有。” “事先收到过锦衣卫衙门的指派吗?或者谁暗中指使?” “都没有。”贾环如实答道。 “荥阳郡王呢?”宦官再问,其余官员神情严肃。 “已将其拘押,快送进诏狱了。” 话音落下,宦官语调森森: “为何目无法纪,以下犯上,悖逆作乱?” 贾环端坐在椅子上,环顾一众官员,平静道: “他动摇社稷根基,威胁皇权,别说一个郡王,纵是亲王,锦衣卫照抓不误。” “狂妄!”诸多官员脸色愤怒。 这便是锦衣卫的作风,嚣张跋扈,仗着天子亲军的身份胡作非为,威慑百官。 如今终于逮到机会! 锦衣卫最年轻的百户,三条丝线? 必须顶格惩处! 借此向朝野彰显三法司威望,打压锦衣卫嚣张气焰! 宦官沉得住气,冷声道: “动摇社稷根基,威胁皇权,你也真敢给郡王栽赃罪名。” 贾环目视着他,慢条斯理问: “私藏甲胄、勾结反贼,在公公眼里,都不算威胁皇权?” 审讯室一片死寂。 三衙门官员表情惊骇。 罪极莫过于谋反,而私藏甲胄就是谋反! 贾环从衣襟取出一沓供纸拍在桌上,掷地有声道: “证据确凿,人证物证都在诏狱,包括那十车铠甲兵器。” “谁要治我的罪,我即刻去金銮殿击鼓鸣冤!” 宦官拿过供纸,看得目瞪口呆,接着递给御史台官员。 相继看过一遍之后,众人又是愤怒又是失望。 愤怒于荥阳郡王狗胆包天,被几个邪魅女人给蛊惑了心智,做出大逆不道的罪行! 失望在于,不仅没能挫灭锦衣卫气焰,反而让锦衣卫愈加得意。 “细查!” 宦官率先离去,三法司也随之前往诏狱。 一旦落实,非但无罪,倒是桩大功! 审讯室空荡荡,贾环略显疲惫,索性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 荣国府。 “老太太,他回京了!” 贾珍父子火急火燎冲进荣禧堂,兴高采烈道: “绝对不会殃及贾家!” 贾母双腿盖着羊毛毯子,长松一口气,脸上皱纹也舒展了。 虽说早有所料,但听到好消息还是很喜悦。 只片刻,老太太面露忧愁,叹声道: “环哥儿呢?” 贾蓉脸庞淤青未消,说话时少了两个门牙,但仍旧咧着嘴笑: “老太太,京营兵马拘押他前往刑部大狱受罪,这回指定出不来了!” 看着他幸灾乐祸,贾母怒气冲冲道: “无知业障,两府都是一家子,你得意什么!” 贾蓉低着头,眼中笑意更浓。 你也有锒铛入狱,凄苦受难的一天! 上百种酷刑通通招呼上,打得你生不如死才好! “回家!”贾珍拉着儿子走了,到了仪门口,笑吟吟道: “赶紧购置一口棺材。” …… 贾环院子里。 “你担心什么!” 美艳不可方物的少妇指着赵姨娘,嗔骂道: “东府那爷俩在内阁任职,还是在司礼监掌印,最不济也要在刑部当大官吧?他们知道个屁!” “巴不得环兄弟受难,稍微听到一点风声,回府就是狂风大作!” “环兄弟既然敢抓荥阳郡王自有把握,你以为他这六品官、你这七品宜人怎么来的?你以为妾室封命妇这般容易?都是妥善处理每桩差事,旁人挑不出半点理。” “别人稍一恐吓,你就魂飞魄散,那往后环兄弟不要当差了!” “你就放宽心,等着他回府罢!” 赵姨娘被她这么一说,哀愁少了许多,拉着王熙凤手腕,“凤丫头,还是你想得通透。 …… 大观园引见亭。 贾宝玉听闻消息,又踏起了四方步,对着众姝悠悠道: “王八脖子没缩,回京受审了,这回真要栽了,都绕过锦衣卫衙门关押刑部大狱,朝廷不让锦衣卫插手,可想而知罪行有多重!” “东府爷俩猜测,怕是扛不住七天,姊妹们准备挽联香烛烧纸钱,我是兄长,给他剃头刮脸穿寿衣,让他安息去也。” “胡说八道!”薛宝钗玉颊冰冷,寒着脸道: “你成天诅咒环哥儿,你还是爷们?” 贾宝玉冷哼一声,加重语调: “宝姐姐,怪只怪他自己在外面不知收敛,惹出多少祸事,这回锦衣卫兜不住了,直接在刑部受审,一个锦衣卫百户不押诏狱却关刑部,他还有命出来吗?” 说完看向林妹妹。 见林黛玉揪着手帕眼眶通红,泪水在雪白脸蛋流淌,如一朵娇嫩的花儿凋谢。 贾宝玉又是嫉妒又是心疼,大声保证道: “他伪善霸道,这也算自食恶果,林妹妹,你就不要再被他迷惑了,赶明儿我提盒膳食去刑部大牢探望,你有什么话想对他说。” 林黛玉伤心欲绝,孤零零离去。 一想到那晚环哥儿背着她温柔体贴的样子,站在山巅俯瞰神京城意气风发,再听到环哥儿锒铛入狱的噩耗,她心里就隐隐作痛,泪水根本就止不住。 第66章 教子有方,王夫人激动! 翰林院。 作为朝堂最清贵的衙门,官署内外包括匾额楹柱,都透着浓浓的书卷气。 进士之身是多少读书人求而不得,每届科举殿试,唯有最卓越的那几个人能进入翰林院清修。 非翰林不入内阁,这里面其貌不扬的士大夫,或许就是未来的内阁首辅,俗称宰相。 砰! 几个翰林将狼毫笔甩在案桌,推开金色卷轴,义愤填膺: “这诰书撰拟不了,有违礼制!” 一个太监作揖道: “这是宗人府的意思,贾百户缉捕祸国反贼,铲除宗室毒瘤,应该重赏。” “绝不撰诰书!”翰林语气坚决。 七品封号终究只是敕命,现在竟然要册封五品诰命? 简直荒唐! 太监摇头苦笑。 首先是锦衣卫衙门太特殊了,不领朝堂荣衔虚职,内部有升贬考核,不受内阁吏部掣肘。 这便导致锦衣卫立功,朝堂向来册封其母、其妻为命妇,命妇品级视功劳而定。 原本手续简单,可贾百户的情况又太复杂。 年仅十七岁,未娶妻很正常,但他是庶出! 倘若朝廷赏赐其嫡母,那不是恩泽,是变相使坏,让贾百户心中有怨。 但赏赐生母,又违背礼制。 可有功不赏,怎么激励锦衣卫向皇权誓死效命?况且还立下大功! “请回。”翰林态度强硬。 陡然。 廊道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一个身着红色蟒爪官袍的老太监负手走来。 “见过魏公公!” 几个翰林赶紧作揖行礼。 这位可是随堂太监,在司礼监的权势能排进前八! “参见魏公公。”宗人府内侍扑通跪地。 魏随堂丢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万岁爷说了,赤胆忠心,以为社稷,有功该赏。” 翰林们垂头丧气。 帝王口含天宪,他们不敢再坚持。 最多最多五品诰命,否则整个翰林院都要上书闹腾。 宗人府内侍告辞离去。 上达天听了! 不过想想也正常,毕竟是宗族郡王,而且勾结白莲教,参与运输甲胄兵器,谋大逆之罪! …… 荣国府。 “抬进来。” 贾蓉前头指挥,身后八个仆役抬着一口崭新的棺材,暂时放置在王夫人隔壁的耳房里。 “蓉哥儿,紫檀木锻造的?”贾宝玉兴致勃勃打量着棺材,见他要用手抚摸。 “晦气!” 王夫人瞪了他一眼:“嫌命太长,你没事摸它作甚?” 说完怒骂贾蓉,“别放这,抬到马厩!” “唉呀,左右也就这两天的事了,来回抬忒麻烦。”贾蓉摆手,又让仆役们动身。 王夫人这才展露笑颜,仪态端庄道: “紫檀棺材,不下五百两银子。” 贾蓉幸灾乐祸,嘴角洋溢着笑容,大方道: “都是姓贾,宁国府不会省这点钱,让他在阴司地府也有栋好宅子!” 王夫人盯着他,低声问: “确定没活路了?” 贾蓉笑意不减,十分笃定: “使了一百两银子打听,刑部官员透露,三法司要立威,狠狠扑灭锦衣卫衙门的嚣张气焰,就拿这厮祭刀!” “无知蠢物,他根本不懂官场险恶!三法司早就想抓典型,他屁颠屁颠往刀口上横脖子!” 王夫人眼中情绪翻涌,始终不放心道: “上回你爷俩信誓旦旦,那小畜生非但无恙,朝廷反倒给贱妇一个七品宜人,让我深受屈辱!” “太太!”贾蓉摇头晃脑,条理清晰道: “上次是在锦衣卫衙门立军令状,说到底是蛇鼠一窝。” “这一次,他侮辱皇家郡王,动用私刑,惊动了整个朝廷,能一样吗?” 正说着。 “太太,朝廷宣旨!” 赖大急冲冲跑来,神情略有激动。 弟弟赖二断腿之仇,终于得报! 王夫人无法克制兴奋,快步走了出去。 …… 会客厅,五个太监静静屹立,各自手里捧着盒子。 贾母站在前方,接着是贾珍贾政,贾蓉贾宝玉王夫人他们立在最后。 赵姨娘面色苍白站于门外,王熙凤搀扶着她。 “老太君。” 为首宦官先朝贾母见礼,而后启盒,取出一张卷轴。 厅堂鸦雀无声,气氛逐渐紧张,众人呼吸都放缓。 宦官展开卷轴,拖长语调: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兹有五品命妇贾王氏,教子有方,赏玉如意一对,纳福迎祥玉佩一只,云凤纹金簪一只。‘” 话音落下,王夫人瞳色凝滞,只错愕了片刻,脸颊涌出浓浓的激动之色,双眸明亮,笑意盎然。 专门给她的制书? 宝玉争气了! 终于熬出头了! 教子有方,短短四个字,便是朝廷的认可,也是她的荣耀! 贾宝玉目瞪口呆,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脸盘刹那间涨得通红,袖中的手掌慢慢攥紧,嘴角渐渐上扬。 我知道了! 朝廷看透了那厮可恶丑陋的嘴脸,这才认识到国公府嫡子的品性难得可贵,于是降下旨意着重夸奖! 好爷们真君子,纵然再低调,高尚品性的光芒溢出府外,被朝野得知。 偏偏林妹妹还为卑鄙者哭得死去活来,宝姐姐更是两天未进食,真是愚蠢可笑啊! “是安抚吗?” 贾政内心思量。 宗室意在安抚国公府,莫要担忧,贾环之事不会牵连贾家,一封赏赐旨意便是定心丸。 那环儿…… “环儿,为父没用。”贾政垂下脑袋,眼里有痛苦,终究是看着长大的亲儿子。 贾母同样是这个念头,那意味着庶孙在劫难逃。 她心绪复杂,可一见到宝玉受到朝廷赞扬,老脸的悲痛消散,转而是些许欣喜。 接受制书,宝玉应该会奋发图强,为贾家争得荣耀! 门外的赵姨娘如坠冰窟,脊梁骨都在发寒。 她不愚钝,她也想清这一茬,为何要安抚国公府? 难道环儿真走不出大狱了? 赵姨娘几近崩溃,手腕都在轻微颤抖。 恰好,王夫人扬起下巴,往外看了一眼。 现在害怕了? 晚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格,小妾就是小妾,庶出就是庶出,试图爬得更高,则会摔得粉身碎骨! 王夫人恭敬施礼,趋行向前,慢慢接过了卷轴。 ……… 第67章 与有荣焉,妾已诰命 会客厅,安静无声。 王夫人恭敬谢恩,接过制书和赏赐之物。 她如获至宝般捧在怀里,眼眸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对于女人而言,母凭子贵最是得意,去鼎食勋贵炫耀,都要让那群贵妇人眼红嫉妒! 这仅仅是开始,等麒麟儿宝玉大放异彩,往后的福分根本享不完。 看着儿媳妇脸上久违的笑容,贾母既欣慰又难受,朝廷的安抚却伴随着庶孙的遭殃。 贾宝玉踱步向前,昂着脸庞,鞠躬而拜道: “孩儿虽读书典学,却顽皮淘气,有赖母亲谆谆教诲、时时养育,他日为国效忠,定给母亲再争荣耀!” 王夫人笑意矜持,自谦道: “老太君也有功。” 贾宝玉再拜老太太: “孩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孩,无以终余年。” 他借用了西晋李密的《陈情表》,言辞恳切,说话时真情流露。 “好好好!”贾母深感慰藉。 宣旨宦官愕然。 他依照流程,再取出一封旨书。 王夫人敛去笑颜,屏气凝神听着,她笃定这是一封降罪旨。 双喜临门! 贾珍贾蓉父子望眼欲穿,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得见仇敌落难,宣泄胸膛里积压已久的屈辱! 宣旨宦官清了清嗓子,铿锵有力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贾政教子有方,特授通议大夫’。” 话音落下,众人俱惊。 贾政更是满脸茫然。 通议大夫是虚职荣衔,对他的仕途没什么帮助,可皇家为何要赏? 倘若只为安抚贾家,夸赞夫人就够了。 贾宝玉低头窃喜,双眼弯成月牙,这一刻,他的脸上写满了自豪。 成天非打即骂,动辄业障孽畜,父亲,我终于让你感到骄傲了! 林妹妹,同时赏母赐父,那厮做到过吗? 王夫人心潮起伏,又瞥了一眼门外,盯着赵姨娘失魂落魄的模样,她恨不得立刻前去幸灾乐祸。 朝廷也看清楚了,国公府妾室庶出飞扬跋扈,遭惹大祸,衬托出嫡出安分守己、循规蹈矩。 这是要让国公府彻底放心,庶出死在牢房里,国公府也不会受半点影响!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宣旨公公带那么多箱子作甚? 宣旨宦官骤然开口: “圣上口谕!” 扑通—— 从贾母贾政起,所有人都跪地聆听。 “来了。”王夫人死死盯着地板,连皇帝都惊怒过问,严重到不可挽回! 宣旨宦官毕恭毕敬朝着皇城躬身,这才拖长语调道: “贾环赤胆忠心,以为社稷,特授其生母赵氏五品诰命。” “赏沉香木雕八仙如意一对、翡翠镯一对、嵌珠金项链,错金螭兽香炉……” 轰! 阴凉的嗓音响彻,贾家人人骇然。 王夫人跪伏在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霎时,仿佛有一条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着她,周身冰冷彻骨。 她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看着母亲惨白的脸色,贾宝玉头晕目眩,如同重锤敲了一下心脏,所有的期待惊喜通通化作痛苦。 教子有方,不是说我? 为什么不是我啊! 宣旨宦官的声音停下,笑着问: “赵氏呢?” “还……还不快!”王熙凤听得羡慕不已,拿手指戳了戳赵姨娘的后背。 赵姨娘缓过神来,如泥塑木偶般上前,跌宕情绪刺激得她不知所措,只好木讷地摊开掌心。 宣旨宦官将翰林院撰拟的四季花锦诰命卷轴交给她,再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是五品诰命服饰,衔珠翟冠,大衫霞帔。 手握诰书,赵姨娘手臂颤抖,再看了眼衣裳,翕动嘴唇目眩神迷。 这些东西是属于她的? 曾几何时,她看着府里的诰命夫人,没有丝毫羡慕。 一个妾室倾尽所有永远也得不到,她连羡慕的资格都没有。 就因为生了个好儿子,让她站上想都不敢想的高峰! 环儿,娘要在你怀里哭得断肠!! 注视着诰命夫人感动流泪的模样,宣旨宦官颔首赞赏。 这便是锦衣卫,又苦又累又卖命,但只要立下功劳,朝廷大赏特赏! 维护皇权的利器,万岁爷岂会吝啬? “告辞。” 宦官带领几个太监离去。 会客厅陷入冗长的死寂。 再迟钝都想明白了,所谓的教子有方,完全是朝廷为了礼制先赏嫡母! 王夫人心如刀绞,最最屈辱的是她竟然沾了贱妇的光? 一瞬间,手中的玉如意仿佛成了烧红的烙铁,烫得她难堪至极,偏偏是皇家赏赐,连丢都不敢丢。 “太太,你也享受到环儿的福分了。”赵姨娘唇角浅笑,眼睛都看天上去了,边走边亢奋地招呼: “彩云晴雯,快搬进屋子里,轻拿轻放,可别磕碰!” “对了太太,都是五品诰命,往后还得向你请教礼仪。” 王夫人脸庞涨成猪肝色,眼中愤怒的火焰比以往燃烧得更加灼热。 “从今往后,关于那厮的好事坏事,你们都别来府里嚷嚷!” 贾宝玉满肚子怨恨,对着贾蓉怒眼相向。 东府成天使银子打听秘闻,狗屁不是,害得我们丢人现眼,净吞羞耻! 贾蓉心如死灰,两次都这样,到底谁在庇护那畜生! “环儿有出息,我都跟着沾光。”贾政抚须赞叹,眼底深处终究有一丝骄傲之色。 至于家宅不宁,他管不着了,皇家诰命,不是他能质疑。 看着儿媳妇歇斯底里的模样,贾母平复情绪,走过去好声劝道: “你也是五品,等将来宝玉为官作宰……” “母亲,别说了!”王夫人愈加暴怒,直接打断。 陡然。 又是来回忙活的赖大管家,火急火燎道: “老太太,宣旨公公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一群言官,说荣国府僭越礼制,说翰林院不敢言,他们来批判,妾室绝不能册封诰命,让二房太太有冤说冤!” 贾母紧皱眉头,这怕是掀起舆论了。 “有冤!”王夫人灰暗的目光浮现光彩,声音尖锐有力,“妾室封号与主母平级,简直荒唐!” “住嘴!”贾母怒斥一声,“家事用不着朝堂言官,想让荣国府被外人笑话?” “老祖宗,我还不够丢人吗?!”王夫人目眦欲裂。 第68章 手下皆总旗,强势震众姝! 贾环补足了觉,三法司拿来结案卷宗,这才从刑部大牢去往南镇抚司。 擢升之前,少不了一顿痛骂,反复警告不能再逾越规矩。 从南司出来,贾环手里拿着两个托盘,一身崭新的银色飞鱼服,肩袖第四条丝线;还有一枚令牌,通往经历司案牍库的“丙”区,托盘旁边放了几封卷轴及任命文书。 离副千户目标更近一步! 回到官署。 “老大。” “老大,都升了!” 秀才双鞭等人红光满面,每个人手里拿着一份任命文书。 锦衣卫总旗,依旧隶属天枢房卫所。 原先以为一辈子顶多混个小旗,自打跟了老大,日子甭提多快活! 随着老大百户镶第四条金丝线,天枢房卫所编制足有两百个力士! “老大在刑部大狱受苦了。”秀才赶紧斟茶。 贾环笑而不语。 还是权势不够,三法司几个青袍官员都能开堂审问。 如果他是千户,必须由御史大夫,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亲自出马,内阁司礼监都要来人坐镇。 贾环沉声训诫: “大家勉力奋进,不可懈怠!” “另外,交代天枢房力士,对待任何案子都不能疏忽大意,若涉及恶贯满盈之獠,交由我亲自处置。” 荥阳郡王谋反案件,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收割多少罪孽值。 权力、个人实力,必须齐头并进,一样都不能落下。 “遵命!”六位总旗慷慨激昂。 “大人,一个自称薛蟠的人求见。”门外响起禀报声。 “进来。” “环哥……贾大人!” 薛蟠快步走进官署,急头白脸道: “一群朝廷言官堵在荣国府,让你娘自卸诰命,维护礼法。” 贾环目光森然,怒声道: “带人!” …… 荣国府东西角门,御史言官们来势汹汹。 “此举有悖于礼制,也于主母声名有碍,更是让荣国府门楣蒙羞,背负无礼骂声,且听我一言,向朝廷自降封号,七品敕命即可!” “贾员外郎,你也读儒家圣贤书,岂能纵然妾室与妻平级,祸害纲常伦理,劣行势必遏制!贾环嫡母,且随我等去皇城击鼓鸣冤!贾环生母,你想被天下人诘责吗?!” “自降封号,以全美德,否则我等日夜蹲守荣国公府,直至劝谏纠正为止!” 言官们口诛笔伐,各个面色铁青,誓要维护礼法,圣人口谕一言九鼎,唯有让赵氏自卸诰命。 赵姨娘低头揪着手帕,她素来能吵架,可要顾及诰命夫人的仪态不能当众说脏话,真是憋得她两颊涨红。 不敢去朝堂叫嚣,来欺负老娘一个女子! 贾母贾政表情沉重,最难缠的就是言官,被他们盯上,荣国府不得安宁! 王夫人表情悲戚,并非刻意伪装,在遭受屈辱过后,浑身的无力感让她哀伤不已。 期盼朝堂谏臣能还一个公道! 王熙凤瞪着丹凤眼咬牙切齿,她恨自己不是爷们,否则单枪匹马骂得这群人狗血淋头,都是怵头鳖不去朝堂,来国公府耍赖来了! “立刻……”一个御史义愤填膺,突然听到密集如暴雨的马蹄声。 宁荣街尽头,一身银白色飞鱼服纵马而来,身后密密匝匝的锦衣卫,足有一百多号人。 各个面色森然,冷冽气势如黑云压城,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府内外瞬间万籁俱寂。 连赵姨娘都看得震惊,恍惚片刻,昂着脸蛋大声道: “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也听不懂,你们同我儿子讲吧。” 言官们突然像是被扼住脖子,没再发出声音。 贾环勒住马缰,居高临下俯瞰着他们,眸光无波无澜,始终一言不发。 气氛压抑至极,就连街边商铺的客人都深感窒息。 过了许久,一个御史掷地有声道: “言官没有针砭时弊的权力吗?你敢断了朝廷言路?” 贾环平静道: “锦衣卫没有监察你的权力吗?” 御史脸色难堪,戟指道: “贾百户,你在危言恫吓吗?” 贾环突然笑了,轻言: “你一个七品官不敬五品诰命夫人,传我命令,查他九族。” 话音落罢。 “遵命!”一百多号鹰犬异口同声,如惊雷轰响。 御史脸色骤变,眼底深处有一丝恐惧。 谁经得起查九族? 来之前他知道这个锦衣卫百户很厉害,然而亲眼目睹,带来的惊骇超过想象。 锦衣卫升贬考核最严格,此子最多十七八岁,手腕多狠、能力多强才能堵住南北镇抚司悠悠众口,肩袖四条金丝线?踩着多少人物的尸骨上位? 庙堂为官,少管闲事。 御史扭头看向赵姨娘,艰难蠕动嘴唇,故作欣慰道: “贞顺宜家,为母则贤,率先垂范,细细观察,确实配得上五品诰命。” 说完掩面离去。 其余言官见状,看了眼一百多号锦衣卫,纷纷甩袖而走,不敢继续逗留。 亲自接触这位贾百户,带来的冲击力太大了! “退下!”贾环摆手。 麾下锦衣卫掉转马头,折返天枢卫所。 荣国府众姝抿着嘴唇,心潮起伏不定。 环哥儿在府里毫无架子,跟她们说话眼眸含笑,语气温柔有礼,偶尔在大观园撞见,让他帮忙摘花扑蝴蝶,他都欣然应允。 直到此刻,环哥儿展现出她们从未见过的一副面孔,带着压迫十足的气势,不置一词都能让那群言官吓得六神无主。 在家温润含蓄,在外强势霸气,这才是贾家真正的爷们! 林黛玉又想到那晚,他站在山巅意气风发的模样,环哥儿一定有大作为! “环儿,环儿,娘的心肝宝贝。”赵姨娘跑过来攥着贾环的手臂,又是一顿哽咽,边诉说感动,边大声炫耀。 王夫人恨欲癫狂,带着贾宝玉愤怒离去。 无论再怎么变,嫡子就是嫡子,庶子休想分荣国府一杯羹! 妻妾的礼制远远不如嫡庶之分! 别说你一个锦衣卫,翻遍史书,皇家都最注重嫡庶,庶出永远不能骑在嫡子头上作乱,否则就是与天下为敌! 况且没有谁不会栽跟头,越是得意,日后摔得越惨烈! 第69章 暂为同盟,凤嫂许诺 “贱妇,孽畜!” 回到院子,王夫人情绪狂躁,将案几的东西摔得稀巴烂,连同佛珠也砸了,成日念经图心静,怒火反倒越甚。 她转身看着木头似的儿子,厉叱道: “无知业障,你能不能给我争气?!” “母亲大人息怒。”贾宝玉上前安慰道: “那宣旨公公不是说了吗,是皇帝开口了,金口玉言也就一回,她这辈子最多五品诰命!” “滚出去!”王夫人勃然大怒,直爆粗口: “妾已平妻便是莫大屈辱,你娘再没脸出门了!偏你一个吊儿郎当烂肠子,看你脸上的脂粉,我恨不得给你一嘴巴子!” 贾宝玉不忿,坚定道: “且让那厮得意,麒麟蛰伏,只待春鸣,看我一鸣惊人!母亲大人就等着骄傲罢!” 说完撒腿跑去老太太那里寻求安慰。 “气性这么大?” 刑夫人捏着手帕走进来,乜斜着眼睛扫视周边狼藉。 王夫人脸色铁青,脸面都被踩了又踩,哪里还顾得上仪态。 “两府就数她娘俩最得意!”刑夫人说话却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反倒向着二房主母。 在此之前,她乐于见到二房内斗,最好动手打得不可开交。 然而,眼看妾室都是五品诰命,那娘俩气焰嚣张,都要在荣国府作威作福了,这怎能允许! 现在该拉谁踩谁,她心里门清。 刑夫人悠悠道: “老爷来了家信,再有十天就回府了,老爷是长房,是环哥儿的伯父,该管教他敬爱嫡母,家族和睦,方能兴旺!” 王夫人眯起眼眸。 东府爷俩成事不足,但长房赦老爷在京师颇有关系,结识许多功勋贵胄。 “唉,被骑在头上了。”王夫人握住刑夫人手腕,两妯娌轻声细语。 …… 屋里,赵姨娘亲自下厨,端来一碗大面,放着蟹肉青虾、鹅掌鸭信,红油浮面,绿葱点缀,色泽诱人。 贾环吃得津津有味。 赵姨娘在一旁泪眼婆娑。 她还是丫鬟的时候被主子打骂,受委屈往肚子里吞,做妾的时候被讥笑侮辱,连亲生女儿都不跟着自己吃住,她从来没有落过半滴泪。 可儿子争气,让她抬头挺胸享受荣耀,泪水就哗哗往下流,她再也不需要装腔作势来掩饰自卑了! “别哭了。”贾环吃完面,香菱彩云端来水盆给他擦嘴洗手。 赵姨娘抹了把泪,自个回屋戴上衔珠翟冠,穿上梦寐以求的大衫霞帔,皇家赏赐的翡翠镯、嵌珠项链,白玉耳环通通招呼上,往外走一圈,气态雍容华贵。 “哎呦喂,还这显摆呢?” 明艳绝伦的美少妇踩着精美绣鞋,一进院子就拖长尖利的语调。 赵姨娘昂起下巴,手指这么一翘,“凤丫头,还不拜见诰命夫人。” 王熙凤懒得搭理,带着俏平儿径直走进屋里。 “嫂子。”贾环起身见礼。 “跟环兄弟说点事。”王熙凤屏退晴雯她们。 她轻启朱唇道: “我名下那些产业,被一伙侯府子弟惦记上了,前两天派人打砸捣乱,欺负东家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威胁说要拿分红。” 贾环笑了。 平儿也不禁莞尔。 幕后东家可是锦衣卫百户,这回踢到铁板! 贾环淡定道: “敢抢我们的钱,列个名单,明天派人拘进诏狱,先打掉半条命。” 少见的有男人给她撑腰,王熙凤弯了弯嘴角,笑起来愈加光彩动人。 “瞧你娘得意的。”王熙凤指着外面满眼羡慕,赵姨娘走着优雅步伐,晴雯她们在后面亦步亦趋。 贾环随意道:“等哪天,给嫂子弄个命妇。” 王熙凤错愕,笑骂一声: “胡说八道,自古封母荫妻,从未听过给嫂子争命妇!” 平儿低头抿嘴,也觉得荒唐。 她心里很明白,少奶奶最介意的就是自己没有命妇封号,琏二爷使银子捐了个虚职,朝廷是不可能给少奶奶命妇。 连东府尤氏小家子出身,靠着国公府主母身份拥有命妇封号,而少奶奶贵为王氏嫡女,却连九品孺人都捞不着。 贾环淡淡道: “举荐!” “向翰林院司礼监举荐嫂子,王氏贤惠温柔,以为表率……” “呸!”王熙凤暗啐一口,自己都没好意思听下去,嗔骂道: “再说撕烂你的嘴。” 不过她略显紧张地问:“真有举荐这条路子?” 贾环点头:“不过很难很难,若有机会,定给嫂子争取。” 未到千户,根本没有谈的资格,真正掌权柄了,才能让别人破坏规矩。 王熙凤听得满心欢喜,粲然一笑: “环兄弟,哪怕是九品孺人,嫂子都把心肝掏给你!” “我要嫂子心肝作甚?”贾环笑问。 王熙凤下意识问: “你要什么?” 贾环不说话,直直地盯着她。 被灼热的目光扫视,王熙凤丹凤眸里荡漾异样的光芒。 平儿低着螓首,她都察觉到侵略十足的目光。 贾环开玩笑道: “我要嫂子言听计从。” 王熙凤耳根子蓦然红了,但还是镇定自若,发恼道:“没大没小,再说仔细你的皮!” 说罢踩着小碎步离去,平儿紧随其后。 注视少奶奶眼中的自矜之色,平儿小声问: “万一环哥儿争取来了,少奶奶真要言听计从?” 王熙凤看得通透:“环兄弟有这份心,我就高兴了,哪还真指望嫂子能沾光,天下没这个先例!” 平儿撇撇嘴,每回见环哥儿,少奶奶说话都带笑。 …… 暖阁里,贾环翻阅书籍,晴雯在一旁整理笔墨。 她穿了件素色衣裙,弯腰勾勒饱满的弧度,离琉璃灯很近,照得肌肤细腻,鼻子线条又挺又美,唇瓣丰润,涂着晶莹的唇脂。 “爷,家里胭脂用完了。”晴雯嘟囔了一句。 “买呗。” “不知道挑什么。”晴雯抿着唇,故意离贾环更近一步。 “随便挑。” “你来挑呗。”晴雯臊得跺脚。 听到明显的暗示,贾环盯着她的唇脂,“光吃胭脂,我也腻了。” 晴雯眼眸含羞带恼,嗓音低得比蚊子还小,“你……你吃什么。” 贾环在她耳边轻言细语。 “下流胚子,坏得流脓!”晴雯如惊弓之鸟跑开,脸蛋红得滴血,在自己屋里躲了一会后,又捏着裙角怯怯地走进来。 第70章 官场险恶,阴谋诡计! 晌午,天权房官署。 冷血追命靠着太师椅,眼窝深陷,双眼无神,意志格外消沉,案桌上还摆着一瓶酒。 蹬蹬蹬! 走廊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大红色飞鱼服走了进来。 他高有九尺,如山岳般巍峨,面部线条刚硬,眼神锐利如鹰。 “岳大人!” 冷血追命起身相迎。 看着他颓废的模样,岳千户冷冽着脸,训斥道: “听说你昨夜在勾栏胡作非为,堂堂锦衣卫百户,传出去还要脸吗?” 冷血追命垂头丧气,袒露心声道: “岳大人,卑职愤怒不甘。” 在练武场遭受屈辱,眼睁睁看着贾环从百户两条金丝线到镶上第四条,这两次机会原本属于他。 他不是圣人,他做不到不计较,满腔憋屈无以宣泄! 望着自己悉心栽培的心腹大将,岳千户语调森然: “年轻气盛,不知规矩,你放心,我已惩治了他!” 闻言,冷血追命眼里迸射光芒。 “大人,如何惩治?”他急声问。 按道理岳大人无权指使贾环,两者并非隶属关系。 岳千户落座,不紧不慢道: “昨夜,津门发生一件大事,御马监梅公公的两个侄子,一死一失踪,死因是中蛊毒。” “御马监梅公公?”冷血追命心惊。 御马监在内宫的权柄仅次于司礼监,大乾立国初期,衙门只豢养马匹,直到如今,御马监掌握腾骧四卫的禁军,且干涉天下财政! 而梅公公正是御马监监督太监,地位仅次于掌印太监和提督太监,正儿八经的三号人物! “太监无子,侄子就是命根子。”岳千户皮笑肉不笑道: “梅公公找上了我,我推辞了,举荐了贾环,称此子手段非凡,最多五天必能找到侄子!” “中蛊而死,应该是津门蛊毒教的手法,教内高手如云,各个恶行都够诛九族,压根不惧朝廷。” “本官亲自出马,亦要大费周折,都无法保证能找到梅公公的侄儿,他一个百户,凭什么撼动蛊毒教?” 略默,岳千户轻笑道: “此案只是梅公公私事,办成了无功,若是办不成嘛。” “太监向来最知恩又最记仇!他跑一趟,既找不到失踪侄儿又不能复仇,势必要被梅公公嫉恨上。” “被宫里人惦记,有得受了!” 冷血追命恢复了精神,低声问: “大人,确实是贾环侦办此案?” 岳千户颔首: “我信誓旦旦推举,梅公公向南镇抚司点名道姓,要贾百户亲自出马!” “经此一案,也算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手不要伸得太长,否则哪天就被别人剁掉手掌!” 冷血追命兴致勃勃,抱拳道: “多谢大人!” 见他重新振奋,岳千户拍了拍其肩膀,温声道: “路还长,像贾环这种人,走不远的。” 说完负手离开。 “恭送大人。”冷血追命毕恭毕敬,脸庞露出一丝笑意。 朝堂当差,最怕招惹哪一种人? 太监! 纵然是权势滔天的锦衣卫,也不想跟太监结仇。 太监缺少物什,大多心里阴暗,却又最靠近皇帝,稍微打点几个干爹,就能跟皇帝抱怨嘴碎。 得罪他们,就仿佛有一条最阴森的毒蛇盘踞在侧! “哈哈哈,继续狂妄,看你这回怎么吃瘪受挫!” 冷血追命神清气爽,丢开酒罐子,精神充盈地处理案卷。 …… 南镇抚司,熟悉的官署。 郭官员审视贾环许久,轻声道: “有一桩案子。” 贾环奇怪,南司主动下派案子倒是反常,特别是他刚办完荥阳郡王谋反案,还没歇息。 “喏。”郭官员将卷宗递给他。 贾环粗略看了一遍。 郭官员加重声调: “御马监监督太监梅公公,指名道姓要你侦办!” 贾环闻弦知意,“我得罪人了?” 监督太监何等人物? 内宫第二大势力,御马监三把手! 梅公公肯定是接触千户,而不会特意找他一个百户官,更不会以指名道姓施压的方式! 郭官员沉默不言。 贾环率先想到冷血追命聂有慎,盖因自己入职锦衣卫以来,只跟他有过冲突。 聂有慎显然无权,分明是其背后人! 秀才提过一嘴。 “岳千户?”贾环试探着问。 “我可没说!”郭官员面无表情。 贾环沉着脸。 狗东西,日子还长,走着瞧! 老子能从一个力士爬到百户四条丝线,就走不到你头顶?! “这案子很难办,津门千户所发来公文,推断凶手是蛊毒教,此教原先扎根西南,擅养各种蛊虫,教徒各个凶残,且隐藏极深,朝廷派大军剿过几次,逃回西南蛰伏,几年后又卷土重来。” “这是蛊毒教的详细情况。” 郭官员将一沓卷宗递给他。 “多谢大人。”贾环恭敬抱拳。 郭官员叹息道: “梅太监说了,他相信你六天之内,一定有个结果。” “你切记,一定要待满六天时间,返京时说自己竭尽全力。” “往后行事更低调,莫要被抓住话柄。” 在他看来,这小子就是无妄之灾,得罪宫里太监已成定局! 别说六天,不借助朝廷军队,一个百户侦办,六十天都难有所获! 梅公公明面上不能直接发难,背地里难免有小动作,恐会影响贾环仕途。 见他缄默,郭官员误以为他要拒绝,摇头道: “如果不是指名道姓,南镇抚司断然不会让你动身。” “但梅公公坚决要你出马,一旦抗拒此案,后果更严重!” 看样子岳千户吹得天花乱坠,梅公公痛失一个侄儿心乱如麻,一听就立刻来南司点名。 贾环沉声道: “我即刻去津门。” 这笔账记下了! 但他未必没有能力侦办此案! “好。”郭官员颔首,目光有些同情。 但这就是残酷官场,只要在权责之内,任何手段都不意外。 经历挫折之后,希望这小子别一蹶不振,否则衙门痛失一颗熠熠生辉的骄阳。 离开南司,贾环回到官署,照例带上六个亲信,以及天枢房三十骑精锐,而后前往津门。 第71章 聚义堂之内,他真的浑身带光! 得知天枢房精锐离京,冷血追命立刻唤来一个心腹。 “你独自前往津门,静待两天,再到处放狠话,朝廷最年轻狂妄的锦衣卫百户要拿蛊毒教泄愤,抓到一个教徒就碎尸万段。” “遵命!”心腹言听计从。 冷血追命脸色轻快,讥笑道: “原本蛊毒教还能释放梅公公侄儿,见贾百户如此目中无人,气焰熏天,为了江湖面子,索性就痛宰其侄,届时御马监三把手心怀怨恨,啧啧……” 说完重重叮嘱: “谨记,两天后再放话,否则被猜到是锦衣卫衙门泄露口风。” “是,大人!”心腹领命而去。 冷血追命笑意盎然,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身居庙堂,要玩脑子! …… 津门,京畿门户,运河渡口,共七十二沽。 大乾流传一句话,七十二沽龙蛇混杂,藏污纳垢,百姓最是好勇斗狠。 虽说离京师就小半天路途,但天枢房卫所几乎没来这里办案,盖因津门设立了一座千户卫所,寻常案件用不着京城衙门介入。 “老大,怎么救?还是去烟雨楼换情报吗?” 还未进城,秀才就询问主意。 御马监监督太监两个侄儿,一死一失踪,不求助烟雨楼,很难找寻线索。 就算追踪到蛊毒教巢穴,也无法保证姓魏的小子还活着。 贾环沉声道: “能救则救,救不了无所谓,又不是我杀的,真怪罪于我,我也不怕多个敌人!” “此行最主要目的,覆灭蛊毒教!” 嚯! 秀才双鞭等人神情俱震。 他们看过卷宗,蛊毒教内高手如云,除非军队围剿,否则难以撼动。 贾环平静道: “津门丐帮分舵,名震天下!蛊毒教再强,强得过大乾十大门派之一?” 秀才一点就透,想到了琅琊郡的招数: “凡能诱之以利,便可不断加钱!” 贾环打了个响指。 丐帮介于正邪之间,坏事也做,义气也讲,但只要是江湖人,谁也抵抗不了武学的诱惑。 他命令道: “双鞭,你带仵作去一趟千户卫所,仔细检查那具尸体。” “秀才,你带几个弟兄去找丐帮成员,最好是能说上话的。” “遵命!”二人领命而去。 贾环就在城外河滩等候。 实力不够,否则一掌拍碎蛊毒教,哪用得着利益交换,希望这次能大把收割罪孽值! 一个时辰后,双鞭仵作回来复命: “老大,尸体是被蛊虫啃噬了心脏,应该是西南大山独有的噬心虫,凶手应该是蛊毒教教徒。” 贾环点头。 又过一个半时辰,落日余晖,天色渐晚,秀才等人绑着一个叫花子疾驰奔来。 叫花子蓬头垢面,胡须乱糟糟,背着三个布袋。 “老大!”秀才筋疲力尽,想来擒住乞丐费了好大功夫。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叫花子横着脖子,声音嘶哑。 落到朝廷鹰犬手里,岂有好下场! “给他。”贾环冷言。 嘭! 双鞭将一本秘笈甩在叫花子脸上。 叫花子愣了愣,打开肮脏的头发,仔细翻阅秘笈,顿时被晦涩难懂的口诀给震惊到了。 他最多见过三流武学,这难道是一流武学? 贾环面无表情,肃声道: “回去告诉丐帮津门分舵的话事人,我有要事商谈,这只是见面礼。” “见面之后,还有十倍的礼品!” “十倍?”叫花子瞠目结舌,内心掀起重重骇浪。 他看了眼飞鱼服上四条丝线,迟疑地问: “大人可愿单刀赴会?也许能坐下来谈事。” “过来见我!”贾环态度坚决,寒声道: “津门七十二沽,不止你丐帮一家!” 他虽然有自信,耗尽内气施展一苇渡江身法,去丐帮巢穴也能性命无虞,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何必去赌? 有些事要权衡利弊,倘若是大功擢升才值得冒险。 叫花子抱拳之后,借一匹骏马快速离开。 “锦衣卫的东西不好拿,特别是贾大人的私物!” 胖头鱼厉声警告。 …… 深夜,河滩燃起篝火,远处有几十道黑影闪烁。 “老大,来了。”秀才轻喊。 贾环睁开眼睛。 倘若他是一个志在江湖的普通武夫,听说有武学相送,再谨小慎微都会赌一把,人性使然。 “年纪小,飞鱼服四条金丝线,莫非是小人屠贾大人?” 一声爽朗的大笑。 几十个衣衫褴褛、脏臭不堪的乞丐陆续走来,各个身着草鞋,背着五个布袋以上。 为首者身量矮小,腰间挂酒葫芦,自报家门: “老朽是津门分舵的七掌柜。” 话音落下,乞丐们举着柱子匾额,匾额挂“聚义堂”三个大字,无论身处何地,丐帮议事都要有仪式。 七掌柜将秘笈奉还,笑着说道: “贾大人,物归原主。” “不挑明意图,拿得不放心。” 贾环审视他片刻,轻声道: “你应该能猜到,有些脏事,朝廷不便动手,说粗暴点,不想付出太大代价,劳民伤财。” “那我们丐帮更不会帮忙!”七掌柜直言不讳道: “神京城,衮衮诸公心善,见不得乞丐,将丐帮子弟通通驱散,就数锦衣卫最残暴,只一年,死在绣春刀下的教徒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民不敢与官斗,给贾大人一个面子,所以我们来了,但丐帮津门分舵绝对不会成为锦衣卫手里的刀!” 其余叫花子面色森然,对朝廷鹰犬最是厌恶。 “给他。”贾环闭目养神。 双鞭上前,丢出一本腿法。 七掌柜犹豫片刻,好奇心占据上风,仔细观摩秘笈,目光惊讶道: “是次顶级武学!” 几十个乞丐面面相觑。 “再给三本!”贾环毫不犹豫。 双鞭从书篓里相继取出三本秘笈。 这一下,诸多乞丐脸上的厌恶之色荡然无存。 贾百户静静站在那里,身上散发无比阔绰的光芒,耀眼得让他们目光灼热。 七掌柜看过之后,久久无声。 “何事?”他调整心神,直接问。 贾环字字顿顿道: “覆灭蛊毒教!” 诸多乞丐悚然一惊。 七掌柜断然拒绝道: “不可,蛊毒教自打扎根津门之后,势力壮大,手段诡异,但凡被毒虫近身,非死即残。” 第72章 打狗棍之下,专敲魑魅魍魉! 贾环凝视着他,突然笑了: “古话说得好,乞丐讨饭同将军点兵一样,多多益善。” 七掌柜不吭声。 很明显,筹码略有不够,不值得津门分舵卖命。 “最后两本。”贾环看了双鞭一眼。 随便八品下罪孽奖励的武学拿出去都是次顶级,但他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 双鞭翻倒书篓,将最后两本武学递给七掌柜。 贾环直白道: “成与不成,一句话,津门不缺卖命的势力。” 诸多乞丐表情欣喜,已然心动。 七掌柜思虑再三,勃然大怒道: “蛊毒将这群狗畜生,败坏江湖人名声,别说朝廷要为民除害,今日贾大人不开口,我丐帮也会替天行道,在武林留下美誉!” 说完从布袋里取出一个小碗,掷地有声道: “传令,集结分舵长老,带上精锐弟子,一起覆灭蛊毒教巢穴!” “是!!” 诸多乞丐异口同声。 贾环点头赞扬: “替天行道,行善积德,真是我辈楷模,诸位尽量打废他们丹田,留他们凋敝之躯。” “至于查抄财物,朝廷一概不要。” 七掌柜闻言,抱拳道: “静待捷报!” 贾环目送一群叫花子渐行渐远,消失在夜色里。 江湖事,江湖人处理更简单方便。 当然,哪天实力提升到一定地步,他不介意亲自体会屠戮恶人的美妙滋味。 “去津门千户所借用大型囚车,镣铐锁链。” …… 青稗沽,黎明破晓,天边一抹鱼肚白。 连绵棚屋如错综复杂的迷宫,棚屋顶铺盖茅草,里面散发着恶臭的血腐味,一个个教徒瘦骨嶙峋,脸庞爬了各种毒虫,甚至有黑色小蛇盘踞额头,呲呲呲地吐着信子。 隔间是密密麻麻的器皿,里面装满千奇百怪的毒蛊,而那些七横八竖的尸体就是专门抓来试蛊者,死状格外凄惨。 蓦然。 “不好了,丐帮弟子手拿打狗棍,说要过来抢占地盘!” 一个满是淋疮的畸残教徒跌跌撞撞跑来,嘴边的蜈蚣都快顺进喉咙里。 轰! 棚屋一阵阵浑厚的气息澎湃席卷,最深处走出几道身影,周身爬满毒蛊,各个内气绵长,连窍穴都蓄满毒性。 “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群叫花子怕是疯癫了!随本座迎战!” 为首的白发老人疾掠出去,原以为只是一些贪婪过度的丐帮弟子,可放眼望去,足有上百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每个人都攥着打狗棒。 气氛剑拔弩张。 “为民除害!”七掌柜一马当先。 战争一触即发,厮杀声震天裂地。 极远处的茶馆,小二客人都跑光了,贾环气定神闲。 在他眼里,丐帮都是以利诱之的棋子;可在庙堂大人物眼里,锦衣卫何尝不是棋子呢? 大丈夫立于世间,一定要走得更高啊! 持续了半个时辰的打斗声慢慢停歇。 “动手!”贾环一声令下,天枢房精锐纵马奔袭。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滚开!!” 离棚屋更近,丐帮子弟伤痕累累,地上不乏蓬头垢面的尸体,看样子损失惨重。 那边厢,七掌柜招呼教徒搬运金银财宝,随即歇斯底里大吼: “是朝廷鹰犬,大家快走!” 贾环刻意让出一条道来,仅一炷香时间后,连绵棚屋变得死寂无声,依稀能听见孩童的哭嚎。 “到处搜查,秀才,看清画像之人!” “遵命!” 紧接着,一个个恶贯满盈的蛊毒教长老被押送囚车,每个人都被打狗棒给打碎丹田经脉,连带周身毒物都被清理干净。 “叫花子拿钱是真办事!”双鞭不禁对丐帮的道义表达认可。 “老大,是他!” 秀才背着一个鼻青脸肿的书生过来,对照画像一模一样,就是御马监梅公公的亲侄儿。 “多谢大人!” 梅书生劫后余生,扑通跪地,声泪俱下。 要是再晚一天,就轮到他试蛊了。 贾环点头,看向秀才: “里面多少无辜百姓?” “一百多个。”秀才痛心疾首,“还有几百具满目疮痍的尸体,都被蛊虫折磨得不成人形。” “派人护送他们去千户卫所。” …… 北镇抚司,靖安卫千户官署。 下午时分,岳千户悠闲摆弄茶具,身侧的冷血追命欲言又止。 “说。”岳千户眼都未抬。 冷血追命低声道: “启禀大人,卑职自作主张,安排了心腹前往津门,明天就广而告之激怒蛊毒教,逼蛊毒教痛杀梅公公侄儿,以此怪罪于贾环办事跋扈。” 岳千户盯了他半晌,怒喝道: “蠢货!” “本官随意出手,就已经让他吃瘪受挫,何需你多此一举?” “万一泄露消息,你就跟他结仇了!况且你当梅太监真糊涂?屡次告诫过你,凡事要有分寸!” “分寸两个字,你牢牢记在心里!” “谨遵大人教诲。”冷血追命毕恭毕敬,闷声道: “卑职只想宣泄心中愤恨,他受挫越大,卑职越能心意通顺。” 岳千户审视着他,寒声道: “下不为例!” 冷血追命赶紧点头。 “这种人,多教训才能有长进。”岳千户恢复淡定,刚要饮一口香茗。 “启禀大人。” 一位心腹快步走进官署,肃声道: “天枢房百户返京,拘押了蛊毒教几十人,顺带解救了梅公公侄子。” 嘭。 岳千户脸庞僵硬,一把握碎茶杯。 “不可能!” 冷血追命腾地起身,神情骇然至极,不可置信道: “他来回走一趟,事就办成了?合着津门他说了算?!” 心腹苦笑一声,“天枢房快到诏狱了。” 岳千户神色阴郁,如鹰般锐利的眼眸闪过一丝怒意。 自以为上乘的手段,却被一个小辈轻易化解,这让他顿觉难堪。 岳千户走出官署,行几十步来到凭栏,千户官署都在最顶层,俯瞰眺望,许久之后,果然看到好几辆大型囚车,银色飞鱼服纵马在前。 轰! 冷血追命目眦欲裂,一拳砸在铁壁之上,虎口血肉模糊都不足以抵消心中愤怒。 心腹看了眼聂百户,再俯瞰那个年轻人,内心难免叹息。 差距太大了! 不是龙虎榜第十和第十二的差距,而是能力上天差地别! 第73章 力量暴涨之后,梅公公还人情! 诏狱,天枢卫牢房区。 贾环手握绣春刀,大开杀戒。 若非增加参与度,谁会浪费囚车镣铐拉来诏狱。 亲手处决几十个蛊毒教中上层,直至杀得干干净净,贾环才独自走进审讯室里。 脑海里面板浮现一张张人物画像,又闪烁而过。 【罪孽值——五品上,五品中,五品下,五品下,五品下,六品上,六品上,六品上……】 【参与度——56%】 【奖励——金刚不坏内功第二层大圆满;奖励——刀法且听凤吟,熟练度——炉火纯青】 【经验值——6998\/】 轰! 玄妙的力量灌注丹田,经脉疾速扩张,每根骨头每个窍穴都渗透内气。 先天境六重! 尽管暴涨两千多的经验值,可贾环还是浑身难受,好似蚂蚁在啃咬头皮,皮肉都在发痒。 偏偏卡在这里。 “不行!” 贾环快步走出审讯室。 “贾大人!” 恰好,四个天枢房的力士押送两个罪犯进诏狱。 “犯何事了?”贾环厉声问。 “杀人,奸淫。”力士恭敬汇报。 “我来处决。”贾环强行将两个罪犯拖进牢房,左右各来一刀,恶犯含恨丧命。 【经验值——7024\/】 轰! 玄妙力量冲击丹田,丹田内气蒸腾如大泽。 先天境七重! “舒服了。”贾环通体舒畅,紧绷感荡然无存。 不,是爽爆了! “此生与罪恶不共戴天!” 除了金刚不坏内功第二层大圆满以外,最重要的是一门刀法—— 且听凤吟! 以前都是看不上的烂货色,如今终于来了一波大的,往后能用绣春刀大展身手。 且听凤吟不止威力恐怖,而且飘逸绝伦,说粗暴点,就是很装。 铮鸣声仿佛最美妙的琴音,刀气席卷好似凤凰煽动双翼,掀起和煦轻风,刀法美到极致。 一旦施展,不知多少江湖女子目眩神迷,日思夜想。 “唉,装就装点,但它威力确实猛!” 贾环勉强接受,兴致盎然地前往南镇抚司。 从今以后尽量亲自动手缉捕,否则参与度还是上不来,若是参与度八成以上,奖励更加可观。 …… 南司,熟悉的官署。 听闻消息,诸多官员都来了,包括威严沉稳的傅官员,各个好奇地打量眼前的年轻人。 “幸不辱命!”贾环神色平淡。 郭官员没有多问,只是自嘲一笑。 自己真是无端忧虑,所谓难办棘手的案子,对于贾环而言,好似去津门散心听曲悠闲惬意,将案子办得漂漂亮亮。 不止彰显了自己的能力,更给锦衣卫衙门增光! 见他站着不走,傅官员咳嗽一声,呵斥道: “堂堂百户镶四条金丝线,处决一些江湖恶人,只能在功劳簿上添上一笔,至于牵扯御马监,那只是梅太监私事。” 言下之意,不可能擢升。 这要是提拔了,北镇抚司要引起舆论风波,没有谁留京办差,通通前往江湖掀起血雨腥风。 到了一定的位置,江湖魔门的脑袋不值钱! “卑职告退。”贾环抱拳离开。 他也没指望能晋升,功劳簿记一笔就行了。 真靠几个江湖人头擢升,那第五条金丝线的门槛未免太低了,对以后仕途不利。 …… 傍晚,贾环收拾卷宗,正准备散衙回家。 “老大,梅公公来了。”秀才快步来报。 须臾,一个身着红色蟒爪官袍的太监走进官署,他四十五岁左右,脸颊消瘦,嘴边有一颗黑痣。 身后跟着书生。 “梅公公,未能远迎,失礼了。”贾环抱拳行礼。 梅公公面色红润,笑着道: “多谢贾百户,否则杂家再失侄子。” 他虽在笑,嗓音却带着哽咽。 对他来说,仅剩的侄子便是传宗接代的命根子。 “听小勤说,再晚一天,他就要被蛊虫啃咬而死。” 梅公公神色满是感激,说完让梅勤跪下磕头。 梅勤扑通一声,磕了几个响头,这可是救命之恩啊! “请起来,职责所在。”贾环将其搀扶。 梅公公略默,看向侄子: “小勤,你先去外面候着。” “是。”书生离开。 贾环见状,知道有事要谈,吩咐道: “秀才,关好门。” 随即给他斟了一杯茶。 梅公公直言不讳道: “杂家向来不欠人情,贾百户年纪轻轻身居要职,自是看不上黄白俗物。” 看样子还有意外之喜?贾环神色郑重。 梅公公踱步过去,拉上窗户帷帘,等官署昏暗下来,他才幽幽道: “贾百户锐意进取,对贪官污吏应该感兴趣。” 救命之恩太大了,他也害怕贾环挟恩图报?,影响他在内宫的仕途。 索性将人情债一笔勾销,谁也不用欠谁,在官场才坐得清净。 “在下洗耳恭听。”贾环面色如常。 梅公公从腰间取出一本小册子,将声音压到最低: “户部员外郎顾思诲有问题。” 御马监作为内宫第二大权势衙门,不仅掌腾骧四卫,更监督天下财政,他察觉到近两年赈灾银有侵吞的迹象。 贾环翻阅册子,里面记载了详细账目,看了足有半炷香时间,连他都看出各种纰漏。 户部员外郎,只看官职,在户部都排不进前三。 但权力大小不取决于官职,吏部户部的影响力远远超过工部刑部。 “贪污赈灾银,天理难容!”贾环语调森然。 梅公公注视着他: “办不成,看你自己,要办最好查明证据!” 他是内宦,纵然办掉一个巨贪对他没半点好处,还不如偿还人情,真要将顾思诲拉下马,对朝廷社稷也是幸事。 “无论如何,不能说杂家的名字!你也别想杂家给你作证。”梅公公加重语调,册子笔迹也是身边小太监写的,他不想牵扯其中。 贾环抱拳道: “请公公放心,倘若在下是一个背叛小人,断然走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梅公公满意颔首,人情债还完,也无意继续逗留。 “告辞。”他起身离去。 贾环伏案翻阅册子,大乾前三年的赈灾案,无论是旱灾洪涝蝗虫,都有顾员外郎掺和的影子,且细究账目完全对不上! 办他! 第74章 最清廉饱受美誉,予以重任! 官署内,贾环掀开窗户帷帘,肃声道: “秀才!” “老大!”秀才快步入内。 “查一下户部员外郎顾思诲这个人。”贾环对这个名字很熟悉。 “老大稍等。”秀才返回隔壁衙署,搬来一本厚厚的轴卷,上面一笔一划都是自己记录。 贾环目光赞赏,秀才能力强足够努力,也是可造之材。 秀才翻到户部标签,清了清嗓子,有些敬佩道: “顾思诲,年仅三十五岁,进士之身入庙堂为官,如今身居户部员外郎,更兼国子监司业,同时也是士林名儒,书法大家,为人清正廉洁,不仅把俸禄捐献给穷苦百姓,而且经常贩卖书法散财给国子监家徒四壁的求学者。” 贾环面露笑意,真是极具影响力的人物! “他贪污赈灾银!!” 什么? 秀才都难以置信,翻阅小册子看了很久,喃喃道: “一个人竟然能伪装到这种地步!同僚劝他别节俭,他时常说天下苦命人食不果腹,他三餐能有稀饭咸菜,已愧对百姓养育之恩。” 贾环冷笑不言。 “对了老大,顾思诲还是修国公府的女婿。”秀才提醒一句。 “修国公府?”贾环都不得不敬佩,这厮确实风光。 岳丈家是鼎食勋贵,自己不仅在官场,在士林圈也风生水起,名声好得不得了! 秀才迟疑半晌,才说道: “老大,修国公跟荣国公府是世交,关系莫逆。” 贾环态度强硬,寒声道: “别说修国公府的女婿,纵然是荣国府的族人,我也照抓不误!” 更进一步的机会,管你是谁? 秀才表情凝重: “既要办他,须暗中收集证据,否则舆论声太大!单就国子监读书人闹腾,就足以让衮衮诸公头疼,更别说修国公府和顾思诲的官场同僚,单凭这个册子为证,说服力不够。” “我知道。”贾环来回踱步。 什么时候可以鲁莽,什么时候该冷静,他很有分寸。 针对这般有影响力的人物,必须证据链齐全。 既然贪污了赈灾银,那首要任务,便是找到银子储藏之地。 “你去跟他们五个知会一声。”贾环摆手屏退,继续翻看账目,标注了六个郡府。 两刻钟后,六名忠心耿耿的总旗并排站在案桌前面。 贾环拿出六张宣纸,上面有六个郡府以及参与过赈灾的官吏,离得最近的快马加鞭也要三四天! 他环顾六人,表情严肃: “这一次,需要你们独立办案了,我要查明顾思诲藏银之地。” “向我证明,你们堪当大任!” “记住一句话,锦衣卫衙门最注重结果,过程可以不择手段!” 贾环走到屏风后,推开暗格,搬出了两个箱子。 其中一个箱子装着十几本一流武学,都是他亲自编纂,另一个小箱子是天枢房缴获的备用银,摆满了白花花的银锭。 “能用钱买通,拿银子砸他!” “若是江湖人士,用武学拉拢!” “碰到嘴硬之辈,私自上酷刑!” “别惧威胁恐吓,对那群贪官污吏,该杀就杀,该打就打!” 停顿了好一会,贾环斩钉截铁道: “还是那句话,我上去了,荣光不会独享,但你们必须证明自己的能力。” 六名总旗目光坚毅,异口同声道: “遵命!” 贾环沉声叮嘱: “赈灾牵扯太多地方官吏,很难做到完全控制,你们办案时走漏风声也属正常,千万不要着急,立刻飞鸽传书告诉我,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护好人证物证!” 六人重重点头。 “辛苦大家,即刻率领精锐动身。”贾环命令道。 …… 深夜三更天,万籁俱寂,微弱灯火闪烁。 巍峨古朴的国子监矗立,几百余株古槐树遮天蔽日,国子监后门的小巷子,有一座简陋狭小的宅子,屋顶竟然是瓦片加一堆杂草,墙壁斑驳脱离都没修缮,院子周围栅栏养着鸡鸭鹅。 很难想象,这是一位户部员外郎的宅邸,而且还是修国公府的嫡女婿! 倘若没有册子账目,贾环也不相信顾思诲是一位巨贪,恐有八十万两以上! 朝廷拨下的赈灾银都敢截留,简直丧尽天良! 贾环施展梯云纵,轻易翻越几座围墙,来到隔壁人家的闲置木屋,里面堆满了木柴,蛛网密集,他就静静等候。 哪一行都是人前显贵,人后受罪,为了这份功劳,彻夜蹲守又何妨。 站了两个时辰,鸡鸣报晓,透过小窗户看去,宅子里走出一个瘦削的青袍官员,年轻温润,气质文雅。 顾思诲照例步行上衙。 贾环一动不动。 直到辰时初,宅子走出一个荆钗布裙的少妇,不愧是国公府嫡女,纵然衣着简朴,依然掩盖不了端庄气质和娇美容貌,身边跟着陪嫁丫鬟,两人各提篮子上街买菜。 半刻钟后,贾环跃入宅子,速度快到极致。 宅子简陋,总共就几间屋子,妆台首饰胭脂寥寥无几,地面都是木板,压根没有暗格地道之内,至于院子栅栏,驱动无相劫指,一丝指劲嵌入地里,毫无金银的碰撞之声。 贾环将泥土复原,抹去脚印和痕迹,悄然离开了宅子。 动辄八十万两以上的赈灾银,顾思诲能藏在哪里? 莫非外面有私宅? 但以顾思诲谨小慎微的性子,在衣食住行都简朴到没有任何贪污痕迹,他会购置私宅吗?与他的行事相悖,那赃银能储藏在什么地方? 回到锦衣卫衙门,贾环暂时搁置手头案件,眼下将大鱼缉捕归案最为重要。 第75章 终是打草惊蛇,先发制人! 一连五天,毫无头绪。 官署内,小炉煮茶,贾环低头沉思。 顾思诲的生活很单调,上衙散衙,五日重复。 “能把赃银藏在哪里?岳丈家修国公府?” 贾环立刻否决这个念头。 显赫门庭人多嘴杂,譬如他荣国府,男仆丫鬟嬷嬷里里外外六七百号人,修国府大差不差。 谨慎如顾思诲,是不可能将身家性命系于四处漏风的地方。 “找不到赃银,很难定罪。” 一方面是功劳,另一方面私吞赈灾银罪大恶极,银子拨下去,受灾百姓多分一袋粮食,也许就能熬过最绝望的日子。 “贾大人!” 一个小旗快步走进官署,手里拿着一只雪白鸽子。 他取下鸽腿绑着的信纸,恭敬道: “于总旗来信。” “胖头鱼?”贾环接过信纸,展开一看,怒气涌上心头,失望透顶道: “顶着大脑袋瓜子,除了忠心,屁事干不得!” 【老大,暴露了!】 “榆木脑袋,成事不足!”贾环越想越气。 才五天,快马加鞭抵达桃源郡都要三天,加飞鸽传书要小半天,短短一天就打草惊蛇! 这边赃银都没查到,案子越发棘手了! …… 户部衙门,后院竹林。 一只鸽子扑腾,书吏取走信纸,看完急报后去往员外郎公廨。 “顾大人,关于桃源郡府的赋税开支,想请您示下。” 顾思诲处理案牍,笑着问: “有戳印吗?” “有。”书吏点头。 “先放着吧。”顾思诲嗓音温和。 直至过半个时辰,他才将手中事务忙完,随意看了眼信纸,瞳孔骤缩,表情变得极为凝重。 密密麻麻的文字暗藏玄机! 顾思诲关好门,从墙壁暗格取出一瓶特制墨水,信纸浸墨后显出字迹。 【顾大人,京师天枢房在查你!】 短短一行字。 轰! 刹那间,顾思诲如遭雷劈,儒雅俊逸的脸庞满是震怖之色。 他颤着手撕碎信纸,塞进暗格后,脊梁骨不由自主发抖,后背大汗淋漓。 身在六部衙门,当然清楚天枢房是锦衣卫。 而且前不久荥阳郡王私藏甲胄案,就是天枢房一手侦办。 其掌舵者名气很大。 不足十八岁,锦衣卫一颗熠熠生辉的骄阳。 “冷静,必须冷静!” 顾思诲用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血肉,刺痛感强迫他保持镇定。 “百户无权拿我,但有资格问话,姓贾的既然怀疑,却又纹丝不动,意味着他手头毫无确切证据,否则他敢直闯郡王府殴打郡王的强势作风,老早就上户部衙门了。” “定要先发制人!” 久居庙堂反应极快,顾思诲想得通透,恐惧渐渐消散。 他目光森然,势必要把这位百户搞下去! 解决不了问题,必须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所幸自己声誉极好,既有背景,在士林圈颇受赞扬。 “一次偶然,跟贾百户起了口舌之争,他心有怨恨,盯着我不放,暗中调查,蓄意污蔑。” “三方出击,先向朝堂同僚诉苦,找几个大人物喊冤。” “联络岳父国公府,借助勋贵的地位施压。” “以及最重要的国子监学生,书生意气嫉恨鹰犬,让他们掀起舆论!” 顾思诲喃喃自语,神态轻松许多。 只要按照计划走,自己绝对安然无恙。 等过了这个坎,再回头将一路上的蛛丝马迹抹去! “想扳倒我,你太低级。” 顾思诲心平气和,离开公廨。 …… 下午申时,荣国府。 几辆马车、轿子进了角门。 “见过侯老太爷。” 会客厅里,下巴一撮山羊胡子的五十多岁男子恭敬施礼,正是昨日返京的贾赦。 侯老太爷面色铁青,身后的嫡系族人各个怒火滔天。 侯老太爷沉声道: “老太君呢?贾存周呢?还有宁国公府,麻烦都请来!” 贾赦心惊,修国公府为何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须臾,贾母等人相继露面。 侯老太爷劈头就骂: “你贾家专养恶犬?” 贾母脸色不好看,冷声道: “上别家做客,说话别太冲。” “呵呵。”侯老太爷完全遏制不住愤怒,气极反笑道: “你贾家做事太绝,见人就咬!” “咱们是世交,向来同进退,凿破了船,大家都别想自在!” “侯伯父,究竟怎么了?”贾政敦厚的脸庞尽是疑惑。 “存周,你还有脸问?”侯老太爷雷霆震怒,“你自己的儿子,你都管教不好,纵容他肆意妄为!” 贾政心沉,扭头看了一眼贾宝玉,后者退了半步,满脸无辜。 “是锦衣卫那个!”侯家族人加重语调。 贾家麒麟儿顽皮一点,也最多和晚辈小打小闹,修国公府岂会如此愤怒。 话音落下,贾政沉默无言。 贾赦心潮起伏,他刚回府,简直被震得头晕目眩,缓了一个晚上才勉强接受事实,昔日那个懦弱的环哥儿,已经变得无法无天! “发生什么事了?”贾珍急声询问。 侯老太爷恨声道: “我孙女婿,知礼!” 表字知礼? 贾政惊讶道:“户部顾思诲?” 闻言,别说贾珍贾赦,就连贾宝玉都匪夷所思。 这厮疯癫了,好端端针对顾员外郎作甚? 他鲜少出门,都听过顾员外郎的美誉,俸禄捐给穷苦百姓,自己都舍不得吃穿,顾员外郎才是社稷好官! 侯老太爷气得喘不过气,甩袖让小辈说。 侯家族人暴跳如雷,指骂道: “就因为一次争辩,他一个粗鄙武夫说不过满腹经纶的进士,于是怀恨在心,施展手段调查顾员外郎,然而,顾员外郎出身贫寒,孤苦伶仃,与亲戚没有往来,恶犬受挫之后,竟然私自调查顾员外郎的公务,寄希望于有官吏攀咬造谣,再借机拘捕顾员外郎,在诏狱肆意报复!” “行径恶劣到令人发指,他竟然还有脸姓贾,一个卑鄙小人陷害社稷忠良,正邪易位,黑白颠倒!” 贾宝玉听得连连点头,他几乎确定,就是那厮的作风。 手段一模一样,心眼小脾气暴躁,仗着丁点权力作恶多端,表面上伪装出一副温和样子,背地里却不择手段! 第76章 联名上书向内阁弹劾,沦落众矢之的! “猪狗不如!” 侯老太爷当众怒喝,随即指着贾政,字字顿顿问: “存周,你说一句话,我孙女婿为人如何?” 贾政面色燥热,羞愧得不敢抬头。 他虽年纪比顾思诲大,但官职平级,在士林影响力天差地别,顾思诲堪称京师名儒,一代书法大家,在清流派很有话语权,而他连门槛都挤不进去。 贾珍适时插话,义愤填膺道: “顾员外郎有一句话振聋发聩,天下苦命人食不果腹,他三餐能有咸菜粥饭,已愧对百姓养育之恩,这样清廉简朴的社稷忠良,翻遍史书都找不出几个!” “今日之事,贾家真是无地自容呀!但此子眼里没有家族长辈,做事狂妄放肆,其一人所为,跟两府没有丁点关系!” 是那小畜生作祸,冤有头债有主,找宁荣二府没用。 那边厢,王夫人走到厅前,直截了当道: “作为嫡母,我是一点福分都没享到,尽是屈辱腌臜之事,他胡作非为,弄得府里人心惶惶。” 同样是撇清关系,兴师问罪别来荣国府,去锦衣卫衙门。 侯老太爷看向贾政,肃声道: “联名上书,向内阁弹劾贾环,请存周署名!” 说完接过小辈递来的奏书,上面已经有许多签名和章印。 贾政脸色大变,断然道: “不可!” 态度坚决,没有转圜余地。 无知蠢物再混账,也是他亲生儿子,没有父亲检举儿子的道理! 侯老太爷看向贾母,怒意未消: “贾家不联名上书,从今往后,修国公府与你们断绝关系!” 贾母皱着老眉,久而未答。 她并不喜欢环哥儿,由于宝玉被打、以及妾妻乱礼制家宅不宁的原因,她甚至有些厌恶环哥儿。 但绝对不会署名! 再怎么样也是亲孙子。 “我来!” 一声厉吼。 贾珍毫不犹豫。 其一是怨恨,其二是不能失去修国公府的世交情谊。 况且顾思诲的品性作风人尽皆知,如果顾员外郎有问题,他愿意把脑袋拧下来给小畜生当尿壶! 贾宝玉跃跃欲试,也要出列署名。 不过看到父亲凶狠的目光,他偃旗息鼓,噘着嘴嘟囔。 拿过狼毫笔印泥,贾珍看了眼奏书上的姓名,很多朝堂身居要职的人物,他彻底放心下来,欣喜地署名戳印。 贾珍抚须长叹,义正辞严: “诸葛亮还挥泪斩马谡,错了就是错了,自家屋子不清扫干净,留着蛀虫残害柱子,迟早要毁了屋子!” “还是东府拎得清。”侯老太爷点头,随即看向荣国府众人: “今后再不要来往!” 贾赦纠结不定。 如果荣国府不署名,会不会被修国公府怀疑是荣国府暗中指使? 等老太太去世,偌大的荣国府家业迟早由大房继承,断了修国公府的人脉,届时悔之晚矣! 一个莽撞的小年轻,哪里比得过百年显赫! 贾赦做出决定,提笔签名戳印。 既有荣国府,又有宁国府的名字。 侯老太爷这才消气,冷笑道: “一个清廉正直的官员都能被污蔑泼脏水,若不狠狠惩处,朝堂还有公道吗?” 说罢步履蹒跚离开,侯家族人尾随其后。 “没有半刻消停!!” 贾政气急败坏,他不会听信修国公府一面之词,但事情闹大了,已然上升到联名弹劾。 而且顾思诲还有一个重要的身份,国子监司业,一旦学生闹事,业障怕是自食恶果了! “老爷,你糊涂!” 刑夫人悄悄跟来,对着贾赦就是一顿埋怨。 署名戳印可是要负责任的! “妇道人家,别来碍事。”贾赦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 “跟修国公府结仇于我不利,老太太百年后,我是嫡长子,我要继承荣国府。” “顾员外郎若不干净,京师衙门就没几个清白的,那么多官僚敢仗义执言,顾员外郎品性好得不能再好!” 刑夫人揪着手帕,愁绪不散道: “得罪了环哥儿,他人莽冲动……” “闭嘴,我是他伯父,他敢不敬我?”贾赦懒得搭理愚昧妇人。 王夫人院子里。 “周瑞!” 她将信纸折好,给了身边奴仆,叮嘱道: “去王家府邸,算了,你喊来宝玉。” 终归只是奴仆,怕是不受待见,还得让心肝宝贝走一遭。 片刻后,贾宝玉踏着四方步来了,他扶正头上紫金冠,大笑道: “母亲大人,赖大传话,好多读书人去锦衣卫衙门闹事了!” “又有联名上书,这厮火烧眉毛,急头白脸了。” 王夫人注视他,“你去一趟王家府邸,让几个长辈也署名弹劾,另外添上违背礼制、妾室欺辱主母那些罪名。” 就要落井下石! 对待小孽畜,压根无需陷害,只要安静等待,他自己就坠落井底,站在井口往下面砸石头就行! “是。”贾宝玉兴致勃勃,带上茗烟周瑞走了。 看你这回怎么应对,真想看你出丑狼狈不堪的样子啊! …… 天枢房官署。 贾环站在窗前,依稀能听到北镇府司外面,群情激奋的叫嚷声。 属下汇报,有几百个监生围堵衙门,矛头直指天枢卫百户。 “好手段。”贾环面色如常。 在锦衣卫眼里,国子监的读书人最难搞,年纪太小,不谙世事血气方刚。 京师脚下,强力镇压势必引发滔天舆情。 “煽动舆论,我就会停手吗?” 贾环冷笑。 听到国子监学生,他灵光乍现,仿佛拨开云雾见青天,突然猜测顾思诲的藏银之地。 灯下黑! 顾家宅子就位于国子监百步外的小巷,而顾思诲更是国子监司业,在最高学府任职长达八年,有自己的师署。 在鸿儒学子出入的国子监,藏匿肮脏的贪墨银! 他是国子监司业,寻常搬运书箱,压根没人会起疑,而书箱正是藏银的隐秘之处,上面放书,下面放赃银,来回运进师署。 读书人尊师守礼,没有顾思诲的允许,压根不会有人进师署,况且八年没挪位,师署才是顾思诲最信任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 第77章 沦为众矢之的,停职在家反省 “来人!” 贾环命令。 一个小旗走了进来。 贾环沉声道: “之前收缴蛊毒教蛊虫,我记得有一种虫子专门搜寻金银之物,就叫金银蛊。” “你去天枢库房找一下。” 说完将钥匙递给他。 “是!”小旗领命去办。 半个时辰后,小旗拿来一个小罐子,里面装着两条类蛆的白色虫子,却长两根小小的触角。 贾环开罐放出金银蛊。 一瞬间,蛆虫就发出轻微滋滋的声音,朝着屏风后的墙壁蠕动,爬行速度极快,那边正放置天枢房的备用银。 “好东西,将它俩收回罐子。”贾环不禁佩服那群恶人研究毒蛊的本事。 将罐子放进抽屉,走廊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以傅官员为首,十几个南司官吏突然造访。 “见过傅大人。”贾环恭敬抱拳。 傅官员端详着他,将一封公文拍在桌上,严肃道: “越权调查朝廷命官,你被停职了!” 贾环目光凝滞,看了一眼公文。 傅官员加重语调: “有司决议,你被停职,立刻回家反省。” 贾环情绪愤怒,片刻后恢复镇定,将腰牌、绣春刀、案牍库铭牌等物品通通上交,褪下飞鱼服换上常服。 “你们退下。”傅官员摆手。 等南司官吏走远了,他才痛心疾首道: “国子监在皇城闹事,一群官僚勋贵联合上书到内阁,所有人都指责你滥用职权,蓄意诬陷户部员外郎!” “内阁有人发力!” 这句话才是重点。 内阁向锦衣卫衙门施压了。 傅官员盯了贾环许久,轻声道: “原本要革职查办,但南司上层驳斥了,只给了停职处分,他日起复,你依旧是百户四条金丝线。” 见他要说话,傅官员打断道: “即刻飞鸽传书,让天枢房总旗归京受审,只给四天时间,否则一律革职,永不录用。” “四天时间”四个字说得很慢。 他相信贾环听得懂。 要么办成铁案,要么接受停职的处分。 既然敢暗中调查,肯定是掌握线索了。 换做一般百户,南司权衡利弊,肯定革职查办,但贾环通过一次次案子证明自己的能力,出于重视人才,南司只接受停职,往后找机会复出。 傅官员拍了拍贾环肩膀,安慰道: “不要灰心,过了这阵风头,南司会找你。” 说完离开,走几步,他回头道: “面对江湖恶人,一刀而已。” “但这是朝堂,杀人不见血。” …… 衙门外,几百个读书人面色通红,口诛笔伐。 看着一身黑色常服的年轻人,冷血追命双手拢袖,眼眸含笑,脸上的幸灾乐祸根本就掩盖不了。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听岳千户说了,尽管只是停职,但起复之路遥遥无期! 真应了岳千户那句话—— 他这种人,走不远的。 “天枢房卫所群龙无首,我得抢你的案子了。”冷血追命呢喃自语。 这一回,强势介入天枢房,将所有案子都抢过来,狠狠羞辱姓贾的! “诸位,都散了。” 远处,一个青袍官员作揖施礼,儒雅清俊的脸庞满是歉意。 “顾司业!顾司业!” 学生们围了上去,对这位国子监司业充满敬意。 二十一岁高中进士,二十三岁迎娶国公府嫡女,仕途顺畅,书法名扬天下。 顾司业就是我辈读书人的楷模! 最令人心疼的是,他勤俭节约到让朝野潸然泪下,宁可把俸禄捐献给穷苦百姓,也不愿给家里多添一道菜肴。 这般难得可贵的品性,还被恶人诬陷中伤,简直人神之所共愤,天地之所难容! 倘若没有公道,那社稷都倒悬了! “都散了,别影响锦衣卫办差。” 顾思诲再次鞠躬,言辞诚恳。 学生们言听计从,不出一会儿就作鸟兽散。 顾思诲一步步走向衙门,看着黑袍年轻人,作揖施礼道: “贾公子,之前言语有得罪的地方,我向你道歉。” “但我顾知礼行得正,不怕你查。” 贾环面无表情,突然笑了笑。 明目张胆地炫耀! 一种胜利者的挑衅! 着实有趣。 他走到顾思诲面前,看了眼那满是补丁的官袍。 近在咫尺,贾环用只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道: “我会亲手割掉你的喉咙。” 顾思诲瞳孔骤缩,刹那间脸色寻常,嘴角依旧带着和煦的笑意。 一路走来见过太多弱者无能狂怒。 残酷的现实是,我依旧坐在户部衙门,而你腰间已无绣春刀。 纵然歇斯底里,也影响不了我顾知礼的声誉。 “有时间可以一起吃饭,不过我身无分文,得你请客。”顾思诲轻言细语,平静离开锦衣卫衙门。 “放心。”贾环笑意不减。 …… 荣国府。 “宝二叔,宝二叔啊!” 贾蓉缺了两颗门牙,可嗓门扯得老大。 “滚一边去!”贾宝玉提笔作诗,没闲情搭理他。 贾蓉兴奋得合不拢嘴,拉着贾宝玉手臂激动道: “那厮身上这层皮被扒了!被锦衣卫停职了,如今是白身!!” 啪嗒! 贾宝玉将狼毫笔甩在地上,满腔情绪刚涌上来,又半是质疑道: “这回又是使银子打听?我不信你的鬼话!” 贾蓉大力跺脚,亢奋道: “锦衣卫衙门都张贴告示了,我亲眼所见,天枢房百户官贾环越权办事,停职反省!你不信去问薛家呆霸王,我在衙门前看到他了。” “千真万确,停职反省!一天没官复原职,他就一天还是白身!” 哗! 贾宝玉脸色涨得通红,心头郁结的恶气终于吐了出来,挥舞手臂大声嚷嚷: “丢人现眼啊,连皮都被扒了!往后还有什么可得意!” “仗着锦衣卫为所欲为,暴打了我好几回,如今没有虎皮,再敢打我,就是不敬兄长,我去三法司状告他!” 贾蓉深以为然,脸上乐开了花,哈哈大笑道: “宝二叔,你以为这事就这样结束了?他没了锦衣卫官职,顾员外郎不会报复他?” 贾宝玉却撒腿溜得没影了。 他要安排奴婢去买一身衙役服,送给那厮做礼物。 喜欢耀武扬威,穿衙役皂服得意去吧! 第78章 真君子站在道德高阁,白花花的赃银 傍晚。 贾环回到院子,他的心绪很宁静。 自己那么努力拼命,终究获得了锦衣卫上层的认可。 纵然有内阁施压,也只是停职反省,其实就是变相保护。 只要证据链齐全,拘捕顾思诲,不仅官复原职,还能因功擢升。 “环哥儿!” 贾赦率先来了,亲自提了一个果篮子。 他轻抚长须,打量贾环许久,坦然说道: “贾家同修国公府是世交,侯老太爷暴怒要翻脸,我在联合奏书上署名了,以平息侯家怨气,你不会怪伯父吧?” 贾环面色淡然,反笑道: “你不要怪我就行。” “何意?”贾赦一脸疑惑,接着笑道: “说到底是你私事,是福是祸跟荣国府无关,伯父怪你作甚?” 说罢递去果篮。 “家里不缺。”贾环一动不动。 见不给面子,贾赦拂袖而走。 那边厢,贾宝玉眉勒金抹额,身着捕快服,后面的茗烟、周瑞都是深灰皂服,衣服中间一个大“衙”字。 “茗烟,赶明儿给你捐个衙役,手拿杀威棒,端得是潇洒威风。” “周瑞,你就去当狱卒,累是累了点,但张牙舞爪能吓住犯人。” 贾宝玉不敢进院子,背着手在外面来回徘徊,晃悠大半个时辰,又去大观园得意了。 “环儿,快用膳了!” 赵姨娘依旧喜笑颜开,过来拉着贾环的手臂,在她心里,儿子做什么都对。 正说着,李纨和探春联袂而至。 “环兄弟,你真是糊涂!” 婉约端庄的少妇神情薄怒,作为前国子监祭酒的女儿,顾思诲乃是她父亲的弟子。 李纨注视着贾环,低叱道: “父亲在国子监任职时,对顾知礼赞不绝口,其性格豁达,雅量过人,你修一封道歉书,我再写一封信,兴许他会向衙门陈情,让你官复原职。” “你记着言辞恳切,若是能负荆请罪再好不过,君子有宽容之心,只要顾知礼不计较,便不会影响环兄弟的仕途。” “不必了!”贾环语气骤冷。 探春内心喟叹,对弟弟的固执失望透顶,沉声道: “我都临摹过顾大家的书法,字由心生,正义凛然,心有邪念断然写不出那样恢宏洒脱的字迹,居庙堂之高还能心怀苍生,每月俸禄都捐献给穷苦百姓,你知不知道,顾员外郎在国子监资助了多少贫寒学子?” “他是道德高阁的真君子,你为何偏要做那个攻诈君子的小人?每日三餐都是咸菜白粥,你做得到吗?住在断瓦漏水的宅子,你做得到吗?” 探春越说越愤怒: “原以为你蜕变了,你为国尽忠,铲奸除恶,可你为了往上爬,不惜制造罪名调查一个道德君子!” “大嫂好心让你修一封道歉信,看在李祭酒的面子,顾员外郎能宽恕你鲁莽之罪,可你偏偏将好心视作驴肝肺,还用那样的口气跟大嫂说话!” “你看看现在的你,还有几分似从前!从前的你虽然荒废学业,胆小懦弱,但对长辈还算尊敬,谨遵礼仪,你看看你现在,对谁有好脸色?” 贾环还未说话,赵姨娘从暖阁冲出来,大声指骂: “姑娘,用不着你来教训,想吃饭桌上有筷子,不想吃饭就滚回你的秋爽斋,什么道德君子,这世道上,善于伪装的人还少吗?你是读书读傻了,为了一个外人跑过来骂自己的亲弟弟!” “我是为了他好!”探春脸色难看。 “行了!”李纨无意听她们吵闹,对环兄弟的观感也差了许多,幽幽道: “既然不领情,那就罢了,宁可被千人唾弃,也不愿伏低认错,此非君子!” 略顿,她掷地有声道: “父亲曾提过,顾知礼从一个山村少年,吃遍苦头,付出比寻常人百倍努力,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你一两句话就能诋毁得了。” 说罢疾步离开。 针对顾知礼,其实就是变相否定她父亲的眼光,这便是她愤怒的原因。 最重要的是,竟然不领情,执拗到不可理喻! “多读书,体会别人的不易,尊重别人的品德,真要到了所有人都嫌弃你的地步,你再后悔就迟了。” 探春决然离去。 贾环毫无情绪起伏,甚至觉得好笑。 漏洞百出的说辞,就因为名声完美无瑕,就完全站在道德高地,还有无数癫狂人摇旗呐喊。 …… 深夜一更天。 笃笃咣咣——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两个更夫拿梆敲锣,沿街巡视。 黑袍身影跃进国子监,顺着国子监舆图找到一排古色生香的阁楼,在各个司业师署找到“顾思诲”的牌子。 贾环施展梯云纵到了屋顶,用手拉拽天窗旁吊垂绳子,落入师署。 师署内布置简洁,除书架外就只有一桌一椅。 他从袖中取出罐子,放出两条蛆虫,正是专门搜寻啃咬金银的“金银蛊”。 然而,金银蛊并没蠕动,细小的触角耷垂,更没发出声音。 这一刻,贾环神情凝重。 猜错了? 师署里没藏赃银! 找不到赃银,一切都是白费! 贾环搜查各个角落,包括立柱墙壁,都没有暗格,而金银蛊一动不动。 他将罐子带到走廊,毫无所获。 推开一扇门。 骤然。 “呲呲呲……” 金银蛊触角发出轻微声音。 两只蛆虫疯狂向前蠕动,前行速度越来越快,目标是东南角的屋子。 上面悬着木牌,赫然是“学堂”二字。 贾环无声地笑了,难怪顾思诲自信到上门挑衅。 如果没有金银蛊,谁也猜不到,有人会把赃银藏进学堂。 每日人来人往,最是危险的地方,玩了一招顶级的灯下黑! 进了宽敞学堂,里面摆满了桌凳,金银蛊蠕动至角落,拼命往木块缝隙里钻。 贾环在墙壁一通寻找,利用无相劫指的指劲,终于找到巴掌大小的木块,轻轻一按。 咯吱—— 地面摇晃,搬开一块青石板,俯望而去,下面竟是一座狭小窟室。 里面摆了几十个箱子,每个箱子装满了白花花的大银锭。 “道德高阁的君子?”贾环冷言。 他立于不败之地了,随时可以官复原职。 还得等属下拿来人证物证,彻底坐实! “你们有功。” 贾环将金银蛊放进罐子。 第79章 不负厚望,证据确凿,如丧考妣! 第三天,天蒙蒙亮。 “环三爷,有人找你。” 荣国府门房来院子传报。 贾环一夜未眠,披上长袍前往荣国府正门。 背着剑匣的少年静静等候。 “烟雨楼?”贾环奇怪。 “喏。”背剑少年拿出一张锦衣卫令牌。 正是秀才的腰牌! “走!”贾环神情严肃。 烟雨楼内。 双鞭秀才伤痕累累,一见贾环强撑着身子起来: “老大!” “怎么了?”贾环快步过去,两人双臂大腿血肉模糊。 “拿上等药膏,用武学换!”他朝柜台的佝偻老人喝道。 老人这才转进密室。 “老大,我和双鞭汇合返京,中途被一伙蒙面人截杀,幸好提前用一流武学换了两个武林耆宿随行,勉强躲过一劫,收到老大被革职的传信,我们不敢直接入京,又用秘笈借助烟雨楼的车队。” “这是物证,人证还在路上。” 秀才从衣襟取出一沓供纸密信,疼得浑身直哆嗦。 贾环接过佝偻老人递来的黑色药膏,亲自给手下涂抹。 “老大,我们自己来。”双鞭连忙要拒绝。 “别动!” 贾环一边帮他们处理伤口,一边说道: “胖头鱼这窝囊废,刚到桃源郡府第二天就暴露了,姓顾的嚣张到上门挑衅。” “不亲手割了他的喉咙,誓不为人!” 烟雨楼的上等药膏效果极佳,双鞭秀才疼痛渐消。 “老大,找到藏银地没?”秀才急声问。 贾环颔首。 秀才长松一口气,笑道: “就凭手中的证据以及赃银,就能将狗畜生拘押入狱!” “其余弟兄没事吧?”贾环关切。 “一点小伤,都无大碍,所幸带了武学秘笈!” 双鞭神情有些庆幸,如果不是两个武林耆宿,一队兄弟都要命丧黄泉。 见他俩脸色好转,贾环才翻看密信供纸,肃声道: “我即刻去南司复职,让天枢卫所倾巢而出,你们带着去接人证。” 略顿,他赞赏道: “你俩做得非常好!” 听到老大的认可,双鞭和秀才面露激动之色。 他们豁出命去,也誓要完成任务,绝不能辜负老大的期望! 贾环看向佝偻老人,轻声道: “给他俩多弄点膏药、补血益气的药材,报酬不会少。” 老人颔首,只要有报酬,烟雨楼不会吝啬。 特别是小人屠,出手最是阔绰。 …… 辰时,南镇抚司。 官署里,傅官员召集诸多同僚,目不转睛地注视贾环。 在场所有人都很清楚,既然暗中调查,一定是掌握了线索! 他可是不足十八岁的百户镶四条金丝线! 倘若真像舆论所说的那样,口舌之争怀恨在心,那他配得上这个位置吗? “国子监,顾思诲师署五十步的学堂里,藏匿近百万两白银,这是草图。” “地方官吏已经招供,人证还未抵京。” 贾环将藏匿赃银的地方圈了起来,接着拿出一沓证据。 傅官员飞速扫了一眼,震惊道: “你……你怎么找到赃银的?” “运气好。”贾环轻言。 没有金银蛊,怕是绞尽脑汁都想不到藏银之地。 傅官员雷厉风行: “派几个人去搬运赃银,看到赃银,我去要批签!” “即刻官复原职!” …… 午时一刻,贾环穿着银白色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独自走到户部衙门。 一言不发,静静等候。 户部官吏议论纷纷,顾思诲闲庭信步地走出来。 他端详贾环许久,轻笑道: “贾百户,前天停职,今日复起。” “若想炫耀你在锦衣卫关系通天,大可不必。” 顾思诲一步步走到贾环跟前,面带笑容,声音低至微不可闻: “我能让你停职,就能让你革职。” 贾环盯着他,无故发笑: “说好了请客,想吃什么?” 顾思诲一时间错愕,见同僚都走出公廨廊房来瞧热闹,连忙致歉道: “贾百户,我顾知礼究竟该怎样做,你才会放下怨恨。” 陡然。 马蹄急促,傅官员勒住马缰,将驾帖批签扔给贾环。 “抓人是北镇抚司的事。”说完纵马离去。 看着那一张批签,顾思诲泰然自若,平静道: “既有批签,我愿自缚双手,前往诏狱接受审查,还我一个清白。” 他相信,锦衣卫衙门扛不住汹涌舆情。 贾环懒得看其演戏,语调森然: “真要把那些赃银塞进顾员外郎的嘴里? “自古贪婪蠹虫都守一个规矩,不碰赈灾银和军饷,你倒是丧尽天良,侵吞上百万两赈灾银,你就不怕饿死百姓的冤魂朝你索命吗?” 话音落下,诸多官员屏气凝神。 顾思诲纵然紧张,但仪态未失,沉着冷静道: “贾百户,莫要血口喷……” 话说半截,贾环字字顿顿道: “怎么着,藏进学堂里面就能睡安稳觉了?” 轰! 顾思诲如坠冰窟,一股寒意席卷五脏六腑,双腿不由自主地打颤。 这一幕,户部衙门尽收眼底,官吏们面露不可思议。 难道? 怎么可能啊! “什么学堂?我的银子?贾百户犯癔症了?” 顾思诲反应极快,竭力遏制恐惧,表现出一副很困惑的模样。 贾环失笑: “我拿到了口供,只要在赃银查记号就行。” 扑通—— 众目睽睽之下,顾思诲双腿绵软无力,竟然瘫软在地。 他从来都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但他最大的仰仗就是藏银之地。 只要查不到赃银,任何怀疑都是泼脏水,都是在恶意诬陷。 为什么会暴露? “我……我一个银锭都没花。” 顾思诲声泪俱下,卸去伪装之后,脆弱得不像样子。 他抓住贾环的脚踝,哀求哽咽道: “我小时候太穷了,穷到喝口粥饭都是奢望,我害怕过苦日子,当我伸手拿第一笔赈灾银,我已堕入,再控制不了贪欲。” “赈灾银一分都没花,全归国库……” 远处人群中,贾政目睹此景,愧疚涌上心头,幸好没有在联名上书署名,否则一辈子都无法面对儿子。 他单薄的身躯,独自迎着滔天舆情,无惧口诛笔伐,不怕世人唾弃,不怕朝堂联名弹劾,只坚持心中的正义! 这一刻,贾政既感动又骄傲。 第80章 突遭降罪,贾母悲哀,李纨愧疚 户部衙门,一片死寂。 顾思诲瘫软在地,痛哭流涕。 贾环居高临下俯瞰着他,冷漠道: “一分没花?你一伸手,患灾之地多了无数饿死骨!等下了阴曹地府,给那些活活饿死的无辜灾民忏悔!” “还有,这艘丧尽天良的贪船住了多少畜生,狗急跳墙到截杀锦衣卫!” “你这顿断头饭了,我请定了!” 话罢径直拖走。 看着顾员外郎声嘶力竭的求饶,诸多官吏噤若寒蝉。 他身上的光环太多了,多到让朝野坊间无不敬重。 贫寒学子日夜苦读,轻舟过万重山,高中进士入朝为官,迎娶国公府嫡女,一代名儒,书法大家,在士林圈炙手可热! 然而亲手逮捕他的年轻人呢? 皇权鹰犬。 就是这么一个遭到万众唾弃,一夜间臭名昭着,甚至被联名弹劾差点革职的年轻人,始终坚定不移,撕破了顾思诲隐藏极深的伪装面具! “存周,真嫉妒你有个好儿子。”工部尚书目光艳羡,同样的年纪,自家逆子游手好闲,连衙署大门往哪开都不知道。 贾政沉默不语。 这一幕,对他触动太大了。 感受到同僚投来的眼神,贾政抚须一笑,谦虚道: “犬子有点小出息,还得谆谆教导呐。” 他不知不觉背着双手,抬起胸膛。 …… 诏狱外。 诸多南司官员聚在一起,石阶上站着一个蟒袍老太监。 傅官员肃声道: “贾百户,此人先移交司礼监,明日再关押诏狱。” “遵命。”贾环照做。 他被停职,是内阁有人施压。 很明显,司礼监要借机发难,攫取利益。 那样高层次的斗争,他一个百户是没资格过问的。 “待明天,卑职要亲手处决他。”贾环看向蟒袍老太监,满手是茧,气息绵长,真正的大内高手。 老太监点头,随即挥手,几个内侍押走顾思诲。 …… 大观园稻香村里。 黛玉宝钗迎春众姝围着一个端庄婉约的少妇,探春独自站在园苑冷眼旁观。 宝钗颦眉恳求道: “大嫂子,国子监读书人围堵宁荣街,说话太难听,再这样下去,环哥儿都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你也说过,顾员外郎是你父亲的弟子,你修一封书信给顾员外郎,让这群监生都别闹事。” 李纨怒骂道: “上回说与环兄弟,他态度极差,对我冷冰冰,连是非好恶都不分,碍于尊严死犟,毫无爷们风范,我高看环兄弟了。” “再怎么样,你是他的嫂子呀。”林黛玉挽着李纨皓腕央求,她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辱骂声,就不由得心疼环哥儿。 李纨轻轻甩开,难掩气愤: “我有良心,我分得清对错,我绝不会帮他,且让他臭名昭着!” “他凭什么诋毁一个穷苦出身、奋发图强的道德君子!我父亲对顾知礼赞不绝口,他污蔑顾知礼,便是在否认我父亲!” “从偏远小村庄披荆斩棘、沥尽心血走到如今的成就,换做是你们,被诋毁后该有多绝望?” 林黛玉抿唇不言。 探春注视着她,冷声道: “林妹妹,与其劝大嫂写信陈情,还不如劝他幡然醒悟,主动去负荆请罪,顾君子不会同他计较的。” 李纨摇头喟叹。 亏她还刮目相看,也许整个府里,只有宝玉是一颗玲珑心。 从今往后,无论环兄弟做出多大成就,在她心里都是恶意中伤君子的无礼小人。 陡然。 “姑娘,再骂,你再骂!” 赵姨娘火急火燎跑进院子,晴雯彩云气喘吁吁都跟不上。 探春凝视着她。 “朝廷来降罪了,联合上书的都有罪!”赵姨娘瞪着眼睛,大声嚷嚷道: “宣旨公公说了,那个姓顾的贪污九十一万两赈灾银!环儿没有错,是你自己读书读蠢了,为一个不相干外人谩骂自己的弟弟!” 说完掉头就走,赶紧去那边瞧热闹。 哈哈哈,两个怵头鳖署名,这回作出祸来! 刹那间,李纨呆愣在原地,先是难以置信到极致,慢慢的脸颊变得苍白。 贪污九十一万两赈灾银? “贪婪无耻的烂东西,伪装得真好,还是环哥儿聪明!”林黛玉笑意盈盈。 正要跟李纨说话,便见向来最注重仪态的女子眼圈泛红。 李纨死死攥住手帕,眼中充斥着悔意,愧疚席卷而来,揪心般的疼痛。 为了一个假仁假义、丧尽天良的卑鄙小人,她竟然用最绝情的话语伤害环兄弟,甚至愚蠢可笑到让环兄弟负荆请罪。 那一刻,环兄弟该有多委屈。 “我……我要向环兄弟致歉,请求他的原谅。” 李纨心口难受,眼眸闪烁泪花。 丧夫之后,她再没有多大情绪波动,可这一回,想到自己颠倒黑白,想到自己那一副高高在上指责的嘴脸,再想到环兄弟秉承正义却遭受污蔑,悔恨源源不断涌来。 “别难过了。”林黛玉轻声安慰,宝钗迎春都上前相劝。 也许大嫂子言语过激,误会了环哥儿,但毕竟初衷是好意。 被人遗忘的探春独自蹲在园苑,低着螓首眼眶通红,她发现自己是那样恶心。 …… 会客厅里,气氛静如墓窖。 宣旨太监清了清嗓子,缓慢展开绣着金龙的圣旨,铿锵有力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贾赦贾珍交好贪佞,辜负朕恩,有忝祖德,贾赦降职为三等威烈将军,妻降诰命。贾珍降职为五等龙禁尉,妻降诰命。’” 轰! 如惊雷乍响,贾珍头晕目眩,嘴唇胡子都颤了颤。 他在宁国府袭爵,领三品虚衔,现在虚职都降了两个品佚…… 贾赦更甚,脸庞苍白无血色,手脚冰冷发麻。 “贾家领旨!” 贾母率先缓过神,亲自接过鎏金卷轴,内心惴惴不安。 这一次只是警告,再有下回,这俩爷们爵位都要被剥了! “敢问公公,修国公府是何惩处?”贾蓉见宣旨太监拔腿就走,赶紧询问一句。 老太监回头看了一眼,肃声道: “修国公府旁支署名,但凡在联合奏书上署名画印,都受到惩处,贪墨近百万两赈灾银,也敢替罪臣站台!” 贾赦身躯一颤,怒不可遏。 始作俑者,上门兴师问罪,修国公府竟然只是让旁支署名? 一群狗畜生! 贾母闻言,喉间苦涩更浓,浑浊老目涌现悲哀之色,痛心疾首道: “修国公府作为岳丈家,都知道明哲保身,只让旁支摇旗,偏偏你俩猪油蒙了心窍,有你们这样的子孙,贾家迟早败落,再不反省,皇家圣眷恩泽都被你们败干净了!万一大祸临头,你们有什么脸去见祖宗!” 门外的刑夫人呼吸急促,几近窒息。 吃饱了撑得要署名啊! 在外面眠花卧柳,刚一回府就作祸! 一想到自己视为荣耀的诰命直降两级,她内心滴血,眼角隐隐狰狞。 王夫人毫无幸灾乐祸之意,翕动嘴唇,脸色难堪,盖因王家族人也署名画押了。 一个御史台经历都事,一个太常寺寺丞,都要受罚,娘家利益损失惨重! 第81章 强势擢升第五条金丝线,实力再涨! 贾环闲庭信步,还没走回院子,赵姨娘就摆着腰肢跑过来,脸上憋不住笑: “环儿,俩怵头鳖各降两级,可怜东府那位,诰命跟为娘平级了。” 贾环轻笑:“自作自受。” 署名画押,便是给罪大恶极的畜生撑腰,必须承担过错。 “环兄弟。” 李纨在仪门等了许久,向来端庄娴雅大大方方,此刻却微低着头,抬眼皮从下往上看着贾环,眼眸里尽是愧疚之色。 “大嫂。”贾环踱步过去,注视着她,“往后不要被名声所迷惑,人性深渊不可测。” “环兄弟,对不住。”李纨紧抿唇瓣,为自己的言语道歉,说完疾步离去,短时间内无颜面对环兄弟。 贾环刚进暖阁,香菱彩云正给他脱鞋换衣服。 “环儿!锦衣卫来人!”赵姨娘嗓音兴奋。 贾环立刻迎接。 尽管在意料之中,但情绪难免激昂。 二十多位南镇抚司官吏走进会客厅,好几位太监随行。 之所以到府擢升,盖因百户镶五条金丝线后,会收到御赐匾额! 两个太监打开红色绸缎,鎏金匾额上“尽忠尽职”四个字格外耀眼。 贾环毕恭毕敬,朝东边抱拳: “多谢圣上!” 紧接着,太监递上托盘,摆放整整二十个金元宝,朗声道: “破案有功,朝廷赏赐。” 说完带着内侍离开。 会客厅外面鸦雀无声,静得简直有点可怖。 悲欢不相通,喜乐难相融! 有人前脚受罚,有人后脚得到嘉奖! 太监走后,几名官员呈上两个托盘,一身崭新镶五条金丝线的银白飞鱼服,一张通往案牍库“甲”区的令牌。 傅官员表情感慨。 太快了,快到让南镇抚司震骇。 但每一桩功劳都是实打实的,整个锦衣卫衙门,找不出半点质疑声。 锦衣卫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百户五条丝线,他实至名归! 傅官员重重拍了拍贾环肩膀,而后率队离开。 贾环望着手中的银白飞鱼服,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只差一步,就是副千户了! 跨过艰难一步,彻底蜕变,能看到更美妙的风景,权势大涨,快速收割罪孽值。 绝对不能懈怠,勤勉奋力! “好环儿!” 赵姨娘喜笑颜开,小心翼翼抚摸着金锭,听到匾额是皇帝御赐,哪里顾得上金子,赶紧搬起匾额到处炫耀。 “倒是吝啬,查抄九十一万两赃银,才赏二十个金元宝。” 贾环朝门口的晴雯香菱招手,给她们一人塞四个,“再给彩云四个,给凤嫂四个,宝钗姑娘黛玉姑娘,都送两个。” “真的?”香菱笑得梨涡微绽,捧着金元宝爱不释手。 晴雯也无比开心,不过一看到爷灼热的目光,她耳根子发烫,娇嫩脸蛋也红得像熟透樱桃。 爷刚升官就有下流心思,真是长了一个坏肠子。 …… 王夫人院子里,贾宝玉如丧考妣,将捕快差役服通通丢进茅厕,内心憋屈无以宣泄,只得咬着牙暗中诅咒。 “没升诰命。”王夫人捻着佛珠静心凝神,在滔天愤怒中勉强找到一丝慰藉。 凭借狗屎运破获这般大案,给国库填充近一百万两白银,皇帝御赐匾额,却没有再提诰命之事,意味着贱妇妾室身,五品是不可逾矩的底线! 到头了,永远永远不可能再升,但凡犯错就会降诰命,甚至直接剥夺! 这畜生运势不会一直眷顾,总要摔得粉身碎骨! …… 翌日傍晚。 天枢房官署。 贾环面色严肃,一言不发地盯着胖头鱼。 “老大,是卑职无能,卑职不配为总旗,愿降为力士!” 胖头鱼扑通跪地,脸色涨红,羞愧到无地自容。 “起来!”贾环怒喝一声,恨铁不成钢道: “无能虫豸,以后做事动动你的大脑袋瓜子!六个人办事,只有你无功而返,瘦猴彪子酒鬼虽然晚了一天半,但也带回了人证物证,偏偏你桃源郡府第二天就暴露踪迹!” “老大!” 胖头鱼猛地磕头,额头血肉模糊,他不仅愧对老大的信任,更害得两个兄弟被中途截杀,一切都是他无能所致。 贾环审视他许久,沉声道: “若不处罚你,天枢房卫所的弟兄们怎么想?我会跟南司请示,你降职为小旗,我期望你能凭借能力升回总旗。” “多谢老大!”胖头鱼毫无怨言,反倒羞愧难当。 贾环起身离开官署。 “饭菜呢?”他看向酒鬼。 后者递上膳盒。 贾环点头,“随我去诏狱。” 诏狱里,包括顾思诲之内,足有十几个罪犯,都劣迹斑斑,在朝廷赈灾银上下其手。 进了牢房,贾环面无表情,打开膳盒轻声道: “说了请客,决不食言。” 顾思诲皮开肉绽骨头断裂,想必昨日遭受过司礼监内宦严刑拷打。 他面如死灰,早已绝望。 贾环没有审问,上层暗斗暂不掺和,只是平淡道: “我痛恨你这种丧心病狂的贪蠹,但我敬佩你能从贫寒之身走到权力中枢,这一路上太艰辛了,你辜负了年少的自己。” “快吃吧,吃饱了好上路。” 顾思诲泪水模糊了双目,颤着双手拿筷子,大口咀嚼饭菜,直到膳盒见底。 绣春刀出鞘,人头滚滚。 贾环转身就走,在十几间牢房挥刀。 脑海里面板,一张张画像闪烁而过。 【罪孽值——四品下,六品上,六品下,七品下,七品下……】 【参与度——75%】 【奖励——刀法凤舞九天,熟练度——登峰造极】 【经验值——8096\/】 轰! 玄妙力量灌注丹田,内气浑厚蒸腾。 先天境八重! “上百万两赈灾银,能拯救多少受灾百姓,迄今为止罪孽最深的,竟然是明面上道德最好的君子。” 贾环一声冷笑。 至于奖励的刀法,算是且听凤吟升级,威力更猛,施展时愈加美轮美奂,挥刀如琴声清灵,刀气如凤凰双翼舞动。 从铲除蛊毒教到揪出巨贪,不仅实力暴涨,地位也擢升了。 “不能骄傲。” 贾环克制喜悦之情,面色如常离开诏狱。 第82章 自思量,难相忘 神京城外,秋风萧瑟。 贾环负手站立,前方是一百五十多位锦衣卫,各个心狠手辣,煞气森然。 擢升之后,他立刻前往经历司案牍库甲区,一下子挑选六十份案卷,通通戳盖官印。 粗略翻阅卷宗,推测七品罪孽值都不少,这些案子可不是蚊子肉! 尽管不能亲自参与,但悉数破获之后,积攒的经验值肯定不少。 贾环表情严肃,掷地有声道: “缉捕罪犯,守护社稷安宁,表现卓越者,重重有赏!” “记住,锦衣卫办案,皇权特许!” “天枢卫所五位总旗身边都缺亲信,尔等把握机会!” 话音落罢,所有锦衣卫目光激动,整齐划一道: “谨遵大人命令!” 毕恭毕敬,声如洪钟。 能成为总旗的亲信,意味着受到贾大人重视。 谁不想进步? 谁不想封妻荫子? 贾大人的能力前程有目共睹,紧随大人脚步,未来一片光明。 势必要办好手头的案子,以此证明自己的能力! “出发!”贾环沉喝。 一道道飞鱼服纵马疾驰,激起漫天灰尘,有北上有南下,有东行有西奔,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 秀才由衷称赞道: “老大,咱天枢房掌舵者年轻有为,整个卫所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弟兄们锐意进取。” 贾环瞥了他一眼: “就你会拍马屁,回衙署。” …… 酉时初散衙,刚回院子。 赵姨娘哒哒哒跑过来: “环儿,秦营缮郎在客厅,应该有话同你讲。” 贾环点头。 一进厅堂,面容清癯的老人起身执礼。 “秦伯父。”贾环抱拳回礼,笑着道: “还没有当面感谢你的设计图纸,待乔迁之日,定请你喝酒!” “哪里,举手之劳。”秦业自谦,随即欲言又止。 “伯父,有话直言。” 秦业迟疑片刻,低声道: “老夫听说,宁国府在弹劾你的奏书上署名画押,遭到朝廷降罪。” 略顿,他问道: “贤侄跟宁国府有仇?” 这便是他此行目的。 血脉族人当面捅刀,可想而知双方水火不容。 而自家女儿即将嫁进宁国府,一旦嫁作他人妇,就代表宁国府的利益。 贾环想到那个绝美娇嫩、说话酥软的女子,索性挑明了说: “恩怨不可化解,我迟早会铲除贾家蛀虫,秦伯父自思量。” 秦业老脸凝重。 从身份地位,一个鼎食勋贵,一个只是锦衣卫百户。 但鼎食勋贵空有殊荣,却朝中无权,而眼前的年轻人前途似锦,真正掌实际权势。 万一宁国府被贤侄扳倒了,可卿嫁进去无福可享。 霎那间,他竟有了退除婚约的念头。 “老夫告退了。”秦业愁眉不展,施礼离开。 贾环将秦伯父送到仪门,独自前往新宅勘察。 进度非常快,只见阁楼起了一半,华丽的亭台楼榭坐落有致,宅基地周围还有工匠在忙碌。 他踱步到王熙凤庭院,就见俏平儿拎着一个药壶。 “嫂子呢?” “少奶奶近日感染风寒,卧病在榻呢。”平儿说。 “我看看。”贾环径直前往暖阁。 “环哥儿……”平儿想拦都拦不住。 暖阁里熏香缭绕,向来言笑晏晏的王熙凤躺在小榻,脸蛋苍白憔悴,一见到环兄弟,她掀开锦被,强撑着身子嗔骂道: “去去去,等会把咳嗽传给你,平儿,推他走。” 纵是卧病在床,她仍旧穿着鲜艳的紫色褶裙,鼓荡胸襟处绣有精致的花卉纹样,只是嗓音没有以往尖锐,带着沉沉沙哑。 贾环看了她一眼,掉头就走。 “真胡闹,不怕传染!”话虽如此,可环兄弟见面就避而远之,连几句关心的话语都没有,这让王熙凤内心有些失落。 只过了两刻钟,贾环折返回来,手里端着一碗药。 “嫂子,喝完立刻见效。” 前几日双鞭秀才负伤,用武学在烟雨楼换了药膏,顺带拿了几副家用,此药专门治疗风寒。 “放着,你先回,我待会喝了。”王熙凤眉梢带笑,转头就担心环兄弟被传染。 “我来。”贾环坐到榻边,拿起弯柄药勺,舀了一口药汤喂到嘴边。 平儿眉眼低垂,不敢随便插嘴挨少奶奶骂,只是环哥儿是真不避嫌! “呸,哪能劳烦你。”王熙凤别过脸去,羞恼得眼睫轻微颤了颤,一想到环兄弟亲自熬药,关怀备至,她又怎能拒绝呢。 王熙凤抿了抿药勺,柳眉颦起,显然汤药太苦。 “再喝三勺!“贾环又递了一勺。 王熙凤也许为了掩盖紧张失措,赶紧白了他一眼,似往常般笑骂道: “在外面威风,跟我说话语气都带命令了。” 喝完三勺药,王熙凤疲惫渐消,丹凤眸里精神盈盈,摆动手腕也有力道了。 她怔怔地看着贾环,惊奇道:“真是良药!” 平儿也满脸讶异。 …… “瞧什么呢?”王熙凤正要站起来走两步。 平儿急声道: “跟少奶奶无关,是环哥儿鬼迷心窍,要冒犯少奶奶。” 王熙凤目不转睛,眼眸里有强烈的警告。 这一下,平儿看懂了,怯生生道:“婢子烂进肚子里都不会说的,婢子压根没看到。” “你往外吐半个字,我就把你把赶出去!”王熙凤语气严厉。 说完心神恍惚,从她脸上倒是看不出半点愤怒,反而满是害臊,以及一丝自矜之色。 第83章 听闻广陵不知寒,雪夜持剑镇江南 翌日。 贾环刚走进官署。 “老大。”秀才一边给贾环斟茶,一边闲聊道: “昨夜,江南卫所传来急报,一个叫耶律雪夜的鞑子在广陵郡挑战花痴,交战两招,花痴便败了。” “卑职上衙时,就听北镇抚司议论纷纷,据说耶律雪夜还当众辱骂锦衣卫酒囊饭袋,接着便逃匿了。” “多大年纪?”贾环问。 “比花痴陆百户还小,就二十二岁。”秀才回答。 贾环喝一杯茶,叹息道: “希望花痴别颓废。” 毕竟一起执行过公务,不希望同僚因此一蹶不振。 “老大,烟雨楼求见。”双鞭叩门。 贾环疑惑,走出衙署。 衙门外百步的小巷里,京师烟雨楼的管事佝偻老人静静等候。 “何事?” “公子听说了吗?花痴溃败。”佝偻老人问。 贾环颔首。 龙虎榜第三一败涂地,此事影响力非常大。 佝偻老人神情严肃: “异族鞑子耀武扬威,这是中原武林的耻辱!” 贾环看着他,“然后呢?” “想请公子出手。”佝偻老人直叙来意。 “我?”贾环笑了笑: “龙虎榜第二九鼎至尊,龙虎榜第一葬天下,两个绰号不服王化、无法无天,请他们出手教训鞑子。” “他们远在西域。” “武当少林峨嵋的真传弟子呢?”贾环再问。 他心里很清楚,真正厉害的那几个年轻武夫压根榜上无名。 “闭关潜修。”佝偻老人苦笑,注视着贾环字字顿顿道: “小人屠,你的实力深不可测,中原武林不可受辱,必须强势镇压,更何况涉及到锦衣卫的颜面。” 贾环沉默不语。 “我知规矩,利益交换。”佝偻老人突然说道。 贾环无声地笑了,从来都是付出,头一回能在烟雨楼拿报酬。 他坦然道: “我对武学兵器通通不感兴趣。” 佝偻老人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情报。” 贾环盯着他,“朝廷贪官?” 佝偻老人立刻否决: “庙堂衮衮诸公的情报摆在面前,给烟雨楼十个胆也不敢听不敢看。” “只是一桩陈年旧案罢了,若是公子愿意深究,恐能查出一些东西。” 贾环端详他许久。 佝偻老人平静道: “虽然不知道你的实力,但烟雨楼推测,应该比花痴强不少。” 贾环打了个响指,转身离去: “让耶律雪夜上京,引颈待戮。” 佝偻老人松了一口气。 希望小人屠能扞卫江湖年轻一代的荣光,中原武林根本无法忍受被鞑子羞辱。 “陈年旧案?”贾环边走边思索。 烟雨楼肯定不会拿阿猫阿狗来敷衍,若能借此查出大鱼,那这次交易就赚大发了! 刚走回官署,埋头处理案牍,便有南司传唤。 南镇抚司,宽敞的衙署。 里面坐了几个官员,以及两个身穿蟒袍的白发太监。 贾环步入其中,发现冷血追命也在。 蟒袍太监清了清嗓子,直白地问道: “你们两个,谁愿练一门大内秘法?修炼秘法之后,有六成胜算击败鞑子,替花痴洗刷屈辱,扞卫锦衣卫颜面。” 冷血追命生怕再被抢走,毫不迟疑,铿锵有力道: “卑职愿意!” 蟒袍太监盯了他半晌,沉声道: “南司即刻向江南下函文,若耶律雪夜入京接战,朝廷护送他回草原。” “你要确保能光明正大地诛杀他,自广陵郡日夜奔袭,也就六七天时间,你竭力练会秘法,只能胜不能败!” 冷血追命毕恭毕敬: “请公公放心!” 蟒袍太监眼神赞许: “都退下。” “遵命。” 贾环一句话未说,就走出衙署。 “贾百户,这一次,我快你一步!”冷血追命面带笑容。 自打练武场受辱之后,他憋屈至极,日夜都想着重铸风采,如今终于逮到机会,在万众瞩目下证明自己! 况且大内秘法在江湖都是顶级武学,练会它受益终身。 贾环平静离开。 他是无所谓。 纵然剁了五十个耶律雪夜都称不上功劳,何必急巴巴去抢。 至于冷血追命背后靠山岳千户暗算之事,他始终铭记于心,等上位了,绝对要狠狠报复! …… 烟雨楼。 “冷血追命接了,交易作罢。” 贾环知会一声。 佝偻老人立刻明晰,大抵要使用秘法了。 “若再败,只要公子能赢,口头之约还作数!” 他有些担忧,秘法虽然激发潜能,但耶律雪夜实在太强大。 贾环没有纠结此事,而是说道: “再拿点药,治风寒、蕴养气血,总之对身子有益,各来一样。” 这些药材药膏效果极佳,留在家里备用比请郎中强十倍。 佝偻老人又不说话了。 熟悉烟雨楼的秉性,贾环从衣襟掏出一本一流武学秘笈。 “稍候。”佝偻老人吩咐背剑少年照办。 过了半个时辰,贾环提着药材归家。 …… 王熙凤院子里。 “少奶奶,环哥儿又来了!” 平儿快步进了暖阁,昨儿个才罔顾人伦冒犯了少奶奶,今儿傍晚又来作甚。 王熙凤穿着一身浅红衣裙,脸蛋美艳绝伦,听到这话放下算盘账本,一双丹凤眸里满是嗔怨。 昨夜仔细想了想,环兄弟确实胡闹! “没规矩的胚子,我要跟他好好说道!”王熙凤对着铜镜整理妆台,这才踩着碎步走到厅堂。 不过一看贾环手里拎着一捆药材,每包药材还细心地贴好纸条标签,王熙凤脸颊的寒霜就消散了。 “平儿,你且听好。”贾环自顾自走进暖阁。 平儿跟了进去,听着他对药材的讲解。 王熙凤心里有一股暖流,环兄弟对她信任关心,照顾周到。 “昨天之事……”贾环正欲开口。 王熙凤以为他愧疚道歉,赶紧拉着他的手臂,低声训斥道: “休要再提,你也别致歉,全当你醉酒作乱,再提我准一脚窝死你!” 贾环凝视她细腻无瑕的脸颊。 自己拼了命往上爬,要权势要力量,如果连想做的事都不敢做,那还拼命干什么? 王熙凤下意识后退几步,怕他又胡来。 “昨天之事,我期盼已久。”贾环语气很认真,果断道: “若你不悦,现在给我一巴掌,否则我往后还会更过分。” “赶紧滚!”王熙凤恼羞成怒,却没抬手。 第84章 风中多了三分屈辱的味道 六天后。 神京城外,晚霞氤氲,枯黄枝叶飘落。 三里官道,无数江湖人士聚集,其中不乏名望隆重的武林耆宿。 花痴作为移花宫的真传弟子,从小天赋异禀,但一心难两用,穿上飞鱼服肃清罪恶,案牍劳形,必然会荒废武功。 一个贪恋权力场,一个是纯粹的武夫。 花痴岂能不败? 然而,败给异族鞑虏,让中原武林备受羞辱。 “冷血追命既揽下重担,必有仰仗,败给小人屠后,或是功力大涨,或是修习秘法,咱就拭目以待,狠狠镇灭鞑子的嚣张气焰。” 江湖游侠心中思量。 没有谁蠢到自取其辱,何况关系到锦衣卫的颜面。 他们纷纷看向官道上那一道修长的身影。 一袭银白飞鱼服镶两条金丝线,面容俊朗,剑眉斜飞入鬓,气势说不出的冷漠傲然。 “可有自信?”蟒袍太监轻言。 冷血追命恭敬道: “回禀公公,胜券在握!” 倘若当初在练武场有如今的功力,他绝对不会被姓贾的抢走案子,更不会受辱! 蟒袍太监反复叮嘱道: “近两年少碰女色,恐有反噬,两年后一切照常。” 大内秘法都有弊端,这一式算后遗症最小,锦衣卫百户作为皇权利器,倘若连情欲都控制不住,难成大器。 “卑职谨记!”冷血追命抱拳。 太监低喝:“来了!” 官道尽头,三骑疾驰。 为首者摘下斗篷,露出一张年轻英气的脸庞,鹰钩鼻,双眸深邃如渊,正是耶律雪夜。 他勒住马缰,操着蹩脚的中原话,朗声笑道: “龙虎榜前二呢?武当少林的天骄呢?我不分昼夜拼命赶路,如果对手是他的话,我会格外失望。” 冷血追命一步步向前,语调森然: “狂妄不知礼仪!” 耶律雪夜跃身下马: “我本蛮夷也。” 说完环顾四周,笑容满面道: “我在草原年轻一代,连前十都进不去,南下中原,却耍了一把威风,看样子大乾武林日渐……日渐什么来着。” “日渐式微。”身后的幕僚提醒。 “对!”耶律雪夜大笑。 从始至终,他都表现得很松弛,心中毫无惧意。 如果大乾恼羞成怒痛下杀手,那他死得光荣,一百个他都左右不了中原跟草原的局势,但一死能让中原丢尽脸面! 堂堂正正打不过,就围剿暗杀?还配称礼仪之邦? 看着鞑子肆意妄为的挑衅,诸多江湖人士脸色难看,对方年纪轻轻确实有嚣张的本事。 “闭嘴!” 冷血追命气沉丹田,手握刀柄。 “锦衣卫确实高明。”耶律雪夜点头赞扬,大乾锦衣卫密探都渗透进草原了,他接着冷笑道: “论身份地位,我远不及你,但论功夫,你太嫩了。” 耶律雪夜轻拍剑鞘,身体骨骼咯吱作响。 两人隔着十步对望。 一片无声的死寂,气氛紧张如拉满弓。 锵! 冷血追命腾地而起,一跃七尺之高,手里绣春刀重如山岳,呼啸劈落,直取鞑子头颅。 “雕虫小技!“ 耶律雪夜施展身法,迅捷无比,轻轻抖动手腕,寒剑轻飘飘如羽毛,剑劲柔如绵,迎上势大力沉的一刀。 轰! 刀剑互压互盖,只三息时间。 冷血追命手臂剧痛无比,绣春刀哐当掉落,胸腹间血气翻涌,脚下踉跄退了三步。 耶律雪夜驻剑而立,神情失望: “你比花痴差太多了。” “是吗?”冷血追命没有受挫,而是紧握拳头,虎口内气汹涌,整个手背苍白冰冷,拳力还在酝酿。 单看他脸庞毫无血色,就知道这一拳耗尽气血。 耶律雪夜收敛笑意,身体拔起急速盘旋,连转三个圈子,轻巧落在冷血追命跟前,抬腿重重一踢,腿劲划出优美的弧度。 “跪下!” 冷血追命暴喝。 一拳砸出,誓要砸断鞑子这条腿。 砰! 四周武夫屏气凝息,电光火石的瞬间。 蟒袍太监脸色阴郁,大红飞鱼服的岳千户表情沉重。 施展秘法都不是对手。 冷血追命一拳晃若砸进铁壁,反倒被小腿踢碎肩骨,跌飞五丈之远,肩膀血如泉涌,登时便染红了银色衣裳。 耶律雪夜面色苍白,内气紊乱,但却站得稳稳当当。 这一幕,让无数看客情绪低落,心中说不出的憋屈。 那一拳的威势很强,但还是败了。 而武林耆宿摇头喟叹,这鞑子年纪轻轻,武学太精湛,而且只用了不到七成功力。 耶律雪夜调整呼吸,片刻精神抖擞,笑吟吟地看着手下败将: “一路北上,我试想过很多场景,要战得酣畅淋漓,可惜呐,你空有自信,却在家门口丢人现眼。” 末了打趣道: “百户大人,蛮夷得罪了。” 冷血追命艰难起身,嘴角渗出鲜血,眼神恨欲发狂,他察觉到一道道失望的目光,内心的苦楚远远盖过肩膀的疼痛。 蟒袍太监眯了眯狭长的眸子。 这鞑子已有取死之道。 明面上当然要守礼仪道义,但暗地里必须一掌拍死他。 耶律雪夜负手而立,雷霆震喝: “从江南广陵到京师重地,接着该去哪里?谁来与我一战?” 江湖武夫缄默,看着鞑子肆无忌惮地炫耀,他们满腔屈辱无以宣泄,然而鞑子赢得堂堂正正,再愤怒都只能咬碎牙龈吞进肚子里。 被打了一巴掌,还得闷头受着! “去请贾大人。” 一道声音骤然响起,说话者来自烟雨楼。 “贾大人?”耶律雪夜思索了片刻,恍然道: “绰号小人屠?算了,再羞辱一个锦衣卫百户,我怕走不出山海关。” 他顿觉无趣,准备前往武当少林了,那儿才是中原武林的底蕴。 “等半个时辰。”烟雨楼背剑少年怒喝。 耶律雪夜指着肩膀还在流淌鲜血的冷血追命,讥笑道: “就这种人,让我火急火燎赶往京师?” “无外乎多一个手下败将,既然自取其辱,我成全便是!!” 蟒袍太监冷冷注视着烟雨楼众人。 江湖有些没规矩了。 明知不是对手,硬要搭台让贾百户受辱。 第85章 那一刀万籁俱寂,在场女子心神荡漾 冗长的等待,耶律雪夜闭目养神。 周遭江湖人士垂头丧气,冷血追命实力暴涨,带着强烈的自信宣战,却两招败下阵来。 至于小人屠,纵然能强过冷血追命,也比不过花痴,但花痴也是手下败将啊。 对于锦衣卫而言,效忠皇帝掌握权势,不太在乎个人武力的胜败,但终归跌了威严,丢了脸面。 无声沉寂中,六骑奔袭而来。 为首者面无表情,飞鱼服肩袖那五条金丝线格外耀眼。 “你就是小人屠?” 耶律雪夜看了一眼,神情有些凝重。 年纪不到十八,离副千户只一步之遥,这般人物太可怕了。 然而,无论仕途多么风光,拳头之下,也不堪一击。 贾环沉默,俯身盯着冷血追命。 后者目眦欲裂,神色愈加难堪,他感觉这个眼神带着浓浓的讽刺。 你也同样的下场! 一起受辱,总比孤独承受要好。 贾环跃身下马,平静走到鞑子面前,十五步之距停下。 “有胆量!!”耶律雪夜气沉丹田,蓄势待发,手里紧攥剑柄。 他感受到了截然不同的气势。 秋风渐起,气氛僵硬如铁。 迎着无数道目光,贾环缓缓拔刀。 铮! 刹那,刀鸣声绽响,刀出一寸,刀身与刀鞘碰撞,仿佛弹奏空灵悠扬的琴声。 耶律雪夜瞳孔骤缩,丹田内气席卷而出,手中的剑快到极致,身形旋转直刺而来。 咫尺之间。 一刀劈出。 立足之地卷起微风,刀气陡散如凤凰煽动双翼,一翼盖过一翼,动作舒缓平和,却逼得耶律雪夜睁不开眼睛,窍穴闭塞。 一刀过后,贾环转身就走。 望着离去的背影,耶律雪夜站着不动,浑身寒意森森,五脏六腑传来撕裂的痛楚,他艰难握住手中剑,可力气越来越小,呼吸越来越慢。 他突然抬头看了眼天空,有些怀念草原了,喃喃道: “天好蓝。” 扑通—— 耶律雪夜胸膛被划穿,瞪大双眼直挺挺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官道周遭静如墓窖,空气凝结。 江湖武夫们头皮发麻,胸腔掀起了重重骇浪,以至于各个目瞪口呆,沉浸在震撼中无法自拔。 来到走,一言不发。 贾百户只出一刀,就让鞑子命丧黄泉! 正因为鞑子压迫力太强了! 他轻松镇压花痴,冷血追命在他面前不堪一击,就是这般惊艳绝伦的草原武夫,在贾百户手里脆弱如纸。 风轻云淡到仿佛出城执行公务,轻轻戳盖官印,随后就折返衙门。 鞑子的狂妄放肆,鞑子的目中无人,一切都成了笑话,连性命都葬送! “美到窒息的刀法。” 一个娇媚女子神眩目驰,若非亲眼所见,决不信世间竟有这般刀法。 毫不粗暴,简单优雅到极致,刀出如琴鸣,刀气席卷美轮美奂,让她看得如痴如醉,恨不得日夜欣赏。 “这一刀美到无以复加,瓶儿瓶儿,你不是说见过小人屠吗?” 身边几个江湖女子脸蛋微红,脑海里回荡着小人屠的身姿,纷纷看向娇媚女子。 她正是银月山庄端木渊的女儿。 端木瓶点了点螓首,记得父亲说过,小人屠体魄刚猛,没想到刀法更是恐怖。 “可惜是皇权鹰犬,太潇洒了,一辈子难以忘怀。” 江湖女子念念不忘,若是小人屠愿意娶她,朝廷鹰犬就朝廷鹰犬吧,她是乐意的。 蟒袍太监笑容满面,由衷称赞: “霄小作乱,一刀劈死,终究还是贾百户扞卫了锦衣卫的威严,不愧是衙门里一颗冉冉升起的骄阳,太让杂家惊奇了。” 说罢闲庭信步离开。 锦衣卫越强,对皇权更有利! 冷血追命低着头,脸庞充斥滔天怒火,眼里甚至有泪花闪烁,他拼了命的修炼大内秘法就是为了重铸荣光,可自己连番遭受屈辱,这让他肝肠寸断!! …… 进了城门。 “老大,太霸气了!” 秀才双鞭等人慷慨激昂,别说是江湖武夫,就连他们都看得情绪亢奋。 酒鬼满脸敬佩,“这一刀,都砍进卑职心窝里,美到无法用言语来说。” 贾环面色如常: “行了,你们先回衙署。” 之所以出手,很大原因就是烟雨楼的口头诺言。 既然有利可图,那便不再低调,一刀剁掉。 而且还有意外收获。 脑海面板浮现耶律雪夜的画像。 【罪孽值——七品上】 【参与度——60%】 【奖励——五虎掌,熟练度——登峰造极】 【经验值——8322\/】 “草原多有罪恶之人,等地位上来,有权安排锦衣卫渗透草原蛮夷,还得疯狂收割罪孽值。” 贾环自语,独自前往烟雨楼。 …… 烟雨楼内,等候了一盏茶时间。 佝偻老人抱拳道: “多谢公子给中原武林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分内之事。”贾环轻言。 佝偻老人称赞道: “这一次,公子要名震江湖,问鼎龙虎榜了!” 武当少林峨嵋的真传弟子,恐怕也难敌小人屠。 贾环不甚在意。 年轻一辈小打小闹毫无乐趣,况且江湖虚名对仕途没多大帮助。 “听说有个天下榜?”他好奇问。 佝偻老人郑重道: “天下一百单八位枭雄,各个都是武林名宿,以公子的天赋造诣,再修炼十五年,绝对有机会跟天下榜一争高低。” 贾环笑而不语,随即直切正题: “口头之约还作数吗?” 佝偻老人苦笑,纵然烟雨楼不邀请,小人屠作为锦衣卫一员,无论自身意愿,都要出手镇压耶律雪夜。 但承诺不能违。 “请移步。”佝偻老人走进暗巷。 贾环紧随其后。 到了一间木质窄楼,佝偻老人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泛黄红纸,慢条斯理道: “就是一桩案子,五年前,一个锦衣卫百户当街被乱刀砍死,夫人在家中遭遇折磨之后被砍成碎块,锦衣卫追查无果,凶手销声匿迹。” 略顿,佝偻老人叹息道: “烟雨楼关注此案,也是因为百户夫人曾经是龙虎榜第一百八十九名。” 贾环皱眉。 一个百户被当街砍死? 哪个狗胆包天! 第86章 昔日旧案蕴藏阴谋,京畿有小人作祟! 烟雨楼,木质窄房。 “江湖仇杀?”贾环问。 佝偻老人摇头: “老夫不认为哪家势力胆敢在京师街上围杀锦衣卫百户,若是江湖所为,烟雨楼应该有风声。” 贾环不赞同:“这可不一定,狗急跳墙必走极端!” 佝偻老人递上红纸,“那天深夜,有位游侠目睹了一个行凶者,虽蒙面,但左眼眶有块黑色胎记。” 贾环盯着红纸,画像眼眶的胎记从鼻梁到眼角。 “只有一个线索。”佝偻老人沉重道: “沈靖安沈百户的夫人任侠尚义,恤弱多孤,却惨遭蹂躏残杀,幕后黑手暴虐至极。” 贾环顿觉棘手,“凭此缉凶,大海捞针。” “查不查,是公子的事情。”佝偻老人坦然道。 贾环点头离去。 必查! 一来自己手里没大案子,二来百户当街惨死,水很深。 池浅多王八鳖,水深则有大鱼! 但凡有一丁点大鱼的气味,就得拼命嘶咬! …… 贾环当即前往经历司案牍库。 百户镶五条金丝线,能在大殿第一层通行无阻。 尽管经历司卷宗存藏很有规律,为了调阅方便都有标签,但贾环仍旧翻了一个多时辰,才拿到沈靖安之案的案卷。 上面寥寥几笔,只记载了死亡时间和尸体各处伤口,锦衣卫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难办。”贾环在竹架之间来回踱步。 满天下找一个眼眶黑色胎记,压根不现实。 贾环灵光一现: “对,调阅沈百户生前办过的案子,也许能查到蛛丝马迹。” 他又翻找了一个时辰,找出三十多份结案卷宗。 回到衙署。 贾环安排秀才双鞭等人: “今晚都别回家,仔细查阅,找出共同之处。” “遵命!” 深夜,衙署灯火通明。 双鞭禀报道: “老大,每个案子之间都没联系,若论仇家,沈百户办了那么多罪犯,仇家数不胜数。” 贾环皱眉。 骤然。 “老大!”秀才急步走来,肃声道: “有九份结案卷宗,沈百户戳印后面都有石景署名,想必是心腹。” “拿我腰牌,去南司查他。”贾环命令道。 秀才即刻去办。 已过三更天,秀才回来汇报: “老大,石景外号爆炭,现如今在津门千户所担任小旗官。” 贾环颔首,放下手中茶杯,断然道: “即刻出发津门!” 打定主意要追查,做事绝不能敷衍。 …… 翌日巳时,津门千户卫所。 官署里,走进一个三十出头,面目黝黑,身材矮小的锦衣卫。 石景恭敬抱拳: “拜见贾大人!” 贾环端坐太师椅,审视了他片刻,笑道: “刚刚听津门同僚说起,你素日沉默寡言,曾经不是性情急躁,号称爆炭吗?” 爆炭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一位是谁,津门距离京师也就小半天路途,大早上就有消息,锦衣卫小人屠问鼎龙虎榜! 十七岁,武力在年轻一代称霸! 这都不算最好成就,更可怕的是,肩袖那耀眼的五条金丝线! “大人在问你话!”秀才怒斥一声。 爆炭回过神,如实道: “遭遇变故,性情大改。” “什么变故?”贾环盯着他。 爆炭默然。 贾环加重语调:“可是沈百户之死?” 一瞬间,爆炭脸庞显露哀容。 最敬重的大哥惨死,五年以来,他日夜活在悲痛之中。 “大人就是为了此案而来!”秀才搭话道。 爆炭脸上不见喜色,满是苦涩: “当晚没有目击者,锦衣卫衙门查了三年,都没查到线索。” 贾环面色如常: “你可知,沈百户死前一段时间,在查什么案子?” 爆炭摇头不知。 贾环大失所望,可突然察觉到对方目光犹豫,他掷地有声道: “你现在交接公务,随我回京,我去南镇抚司请求,将你调入天枢房卫所。” “无论是谁?我都敢查!” 爆炭迟疑不决,看了眼那张年轻的脸庞,再看五条金丝线,许久后低声道: “彼时,沈百户提过一嘴,他想查京营。” 京营?! 秀才双鞭等人面面相觑。 大乾京营,拱卫京畿重地,戡平内乱,足有二十六万兵马! “难怪。”贾环目光灼灼。 那一夜,这群凶手行事霸道,执行力极强,撤退有秩序,完全符合京营精锐的作风! 他接着问: “京营有三大营,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具体是哪一营?” 爆炭压低声音道: “沈百户说过京营卫所四个字,只有五军营会划分各种卫所。” 说完黝黑脸庞尽是无奈之色: “这五年来,卑职也猜测是京营,但那一晚没有目击者,更无证据。” 贾环缓缓起身。 将凶手范围从整座天下缩小到京营乃至京营五军营,再结合眼眶有黑色胎记,查出凶手简单太多了! “可愿加入天枢房?”他问。 “卑职愿意!”爆炭没有半点迟疑。 贾环颔首: “交接公务,随我入京!” “我定会将幕后黑手绳之以法,让沈百户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 傍晚,太阳落山。 一行人回到天枢房官署。 贾环吩咐道: “秀才,双鞭,你们二人拿我腰牌公文,前往兵部衙门司库,仔细调阅京营五军营各级官吏信息,记住一点,先查神机营和三千营,不要一开始就奔着五军营!” “遵命!”二人照办。 过两个多时辰,秀才双鞭回来复命。 “老大,眼眶有黑色胎记,应该是京营正六品的右哨佐击将军蔡逢时,五年前,他还是八品武官,一直在五军营效力。” “是他?”贾环取出烟雨楼给的红纸。 秀才重重点头:“卑职看过肖像图,确实是一模一样的胎记!” 贾环闻言并不失望。 他相信幕后真凶不会亲自动手,蔡逢时只是马前卒而已。 梳理这桩案子,其实很简单。 沈百户查出线索打草惊蛇,激怒幕后之人,遭到灭口,连带妻子都被凌辱致死,而蔡逢时便是当晚围杀的参与者之一。 贾环沉声道: “明天一大早,亲自拘拿将姓蔡的问话!” 第87章 剑拔弩张血腥战斗,北镇抚司决然拔刀! 京师最北,德胜门,五军营所在地。 一座座卫所旌旗飘展,号角声连绵,周围还坐落着连排衙署。 贾环手持腰牌,率领二十个锦衣卫踏步其中,在迷宫般的营地找到右哨佐击将军的校场。 校场内,数百个士卒身披铁甲,各持刀戟枪锏在操练战阵,高台上站着一位身材魁梧,脸庞沟壑纵横的将军,其眼眶赫然有醒目的黑色胎记。 贾环面无表情,肃声道: “蔡逢时,跟我走一趟!” 蔡逢时深深皱眉,不悦道: “上面有命令,月底要在通州布防,卫所每日需演练战阵,布置军略,我没时间配合锦衣卫。” “实在着急,等晚上再说,或者有兵部衙门的公文。” 贾环语调森然: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带走你一个六品武官,需要什么公文?” 说罢挥手: “拘人!” 锦衣卫鱼贯而入。 蔡逢时脸色变得铁青,暴怒道: “要么拿兵部衙门公函,要么等到晚上。” “朝廷有法纪,闲杂人等私闯五军营,视为刺探军情,斩立决!” 话音落罢,数百个身经百战的老兵严阵以待,更有精锐举起劲弩,等待着长官的命令。 贾环冷笑: “不过问话,你急什么?” 蔡逢时内心恐惧,面上却波澜不惊,平静道: “公务繁忙,请回!若是兵部衙门有令,我绝对配合,否则就是渎职!” 贾环快步向前,麾下锦衣卫亦步亦趋。 蔡逢时面色冷漠,声如洪钟: “退下,军营重地,再敢私闯必斩!” 说着挥动手臂,他只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去锦衣卫衙门。 咻—— 一个脾气火爆的亲信蓦然扣动扳机,弩箭破空钉在锦衣卫的肩膀。 霎那,空气都静止,偌大的校场鸦雀无声。 贾环扭头看着受伤的弟兄,怒火涌上心头,登时拔刀出鞘,身影快到极致,一刀劈出,那亲信人头滚落。 “你敢杀人?”蔡逢时目眦欲裂,重重挥臂。 “老大,小心!!” 秀才怒吼,一众锦衣卫纷纷靠拢,各个冲杀出去。 军令如山,校场士卒扣动扳机,一排驽箭钉出,身经百战的老兵持枪集结。 贾环气沉丹田,一步跃出,手中的绣春刀就像是无常拘锁,每劈动一下都要带走一条人命。 一时间鲜血飞溅,惨呼四起。 “要造反吗?!” “住手!!” 尖利的嘶吼,一堆将领闻讯赶到辕门,为首是五军营监督太监。 “停手!”蔡逢时脸庞狰狞。 士兵退去,看向年轻人的目光带着畏惧。 贾环停止杀戮,只见天枢房的弟兄已经倒了好几个,都身负重伤。 “带去医治!” 监督太监气势汹汹进来,望着地上近二十具无头尸体,声嘶力竭道: “锦衣卫要造反吗?” 贾环面色森寒: “谁先动手?” 监督太监看了一眼校场士卒,见没人吭声,他气势弱了几分,沉声道: “蔡将军一个月没归家,他确实有紧急军务,若有兵部衙门公文,随时可以拿他问话。” “军营重地,请立刻退去!” 贾环表情冷冽,顾及弟兄们的性命安危,他怒声道: “回衙门!” 说罢率队离去。 “滥杀朝廷精兵!无法无天了!!” 监督太监内心胆寒,这锦衣卫百户杀起人来如割草摘花。 …… 南镇抚司,傅官员官署。 傅官员字字顿顿问: “谁先动手?” 贾环怒意未消: “对方击出第一箭,锦衣卫伤六人,五军营死了二十四个。” 傅官员盯着他: “确定是六品武官?” “没错!” 傅官员长松一口气,没有逾越规矩。 他拍案而起,暴喝道: “我去请示上层,得理别饶人!一群骄兵悍将,认不清锦衣卫是何等存在了!” 说罢疾步出去。 只一刻钟,他折返官署,掷地有声道: “北镇抚司拔刀,挡者杀无赦!” …… 锦衣卫衙门外,乌泱泱的飞鱼服汇聚,其中竟有三个红色飞鱼服千户坐镇,随着一声令下,朝德胜门纵马奔袭。 站在街边,一眼都望不到头,气势委实可怖。 冲进五军营,贾环一马当先,拔刀劈断辕门,偌大的校场噤若寒蝉。 监督太监站在角落,低着头一声不吭。 仇千户勒住马缰,居高临下道: “五军营,有种就抬起弓弩!” 看着杀气腾腾的锦衣卫,纵是京营老兵,也不敢直面锋芒。 “蔡逢时呢?”贾环注视监督太监。 “在衙署。”太监深感憋屈,也不能发怒,虽然五军营损失更重,但谁先动手谁有罪。 贾环率领天枢房精锐前往衙署, 大门紧闭,双鞭一脚踹开。 可映入眼帘的场景却让他怒不可遏。 蔡逢时脖勒麻绳,吊死在悬梁。 两个力士将尸体抬下来。 精通验尸的力士仔细观察尸体,禀报道: “老大,死了有一个多时辰,全身无伤痕,嘴里没有毒素残留,是自缢。” 贾环表情难看。 也就是说,他们前脚刚走,蔡逢时就上吊自缢。 心甘情愿,还是被言语威胁? 他厉声命令道: “仔细搜查衙署,派五个人去抄家,将其宅邸翻个底朝天!” “另外,蔡逢时亲信手下,以及族人,通通抓入诏狱审问!” “遵命!”众人领命而去。 “老大,是我们没用。”秀才满脸愧疚。 若非顾及他们的性命,以老大的能耐,完全能生擒蔡逢时酷刑逼问。 “老大,有遗言!”双鞭递来一张宣纸。 上面赫然写着—— 麾下攻击锦衣卫,某管教不力,自知罪孽不轻,自裁谢罪。 贾环冷笑,一把撕碎遗言。 他势必要揪出幕后黑手! …… 诏狱内。 经过审问,尽管蔡逢时的亲信族人透露了其各种恶迹,贪污受贿、仗势欺良,但对于五年前的那桩案件一无所知。 审讯室里,贾环思绪紊乱。 很明显,五年前跟蔡逢时一起作案跟他一样,都领军中官职。 蔡逢时自缢,翻遍衙署宅邸也没有蛛丝马迹,唯一的线索就这样中断了! “问他们,五年前,蔡逢时跟谁关系比较熟络。” 第88章 四大家族掌门人,激烈争吵彻底翻脸! 荣国府,荣禧堂。 贾母坐在首座,跟前是一个身材高大,额头镌刻皱纹,双目炯炯有神,坐定时浑如虎相的中年男人。 正是四大家族贾史王薛的掌门人,王家王子腾! 京营总督,执掌京师三大营,民间称之为九门提督!! “兄长。” 薛姨妈和王夫人相继拜礼,语气亲切。 “叔父。”王熙凤见礼。 “舅舅!” “舅舅!!” 薛宝钗和薛蟠走进大堂,而贾宝玉丝毫不见外,踏着四方步走到王子腾身边,亲自给舅舅斟茶。 看到贾家麒麟儿,王子腾严肃的脸庞带着笑意,温声道: “近来可有刻苦读书?” 贾宝玉脸不红心不跳: “勤耕不辍,精业笃行!” 王子腾早知外甥的德性,也不拆穿,告诫道: “你必须参加明年二月的科举府试!” 贾宝玉挎着脸没答话。 贾母咳嗽一声,笑着问: “子腾,可有要紧事?” 王子腾面带敬重,沉声道: “回老太君,等贾环回府。” 话音落下,王熙凤眉梢轻颦,听叔父语气,来者不善呐。 贾政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经历户部顾思诲一案,他对儿子改观很多,再也不会跟从前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 气氛有些沉闷,等待了一个多时辰,随着赖大禀报,贾环走进荣禧堂。 王子腾表情难辨喜怒,一双威严无匹的目光死死盯着年轻人。 贾环面色如常,抱拳见礼。 “依照礼制,我是你舅舅!”王子腾嗓音低沉,突然笑道: “认不认无关紧要,四大家族在同一条利益船只,有人风光,我是乐见其成。” “王家两个官员因你被贬,我不迁怒,自己愚蠢到联名弹劾,咎由自取!” “亲妹妹因诰命之争饱受屈辱,我知道这是朝廷的决定。” 停顿了许久,王子腾寒意森森道: “你把手伸进京营,你眼里还有我王子腾吗?!” 他说话带着上位者的强势。 “锦衣卫职责所在。”贾环言简意赅。 王子腾怒喝道: “在五军营大开杀戒,逼得一个六品武官上吊自缢?” 贾环懒得多言。 “环儿,你应该事先知会一声!”贾政听出了王子腾愤怒的原因。 四大家族利益共同,京营是王子腾的地盘,无论如何,环儿都得先打招呼。 环儿还是年轻,官场上互相照应非常重要,这回让京营总督难堪,此举太鲁莽了! 王子腾眯了眯眸子,索性挑明了说,直白粗暴道: “经过这件事,既然你眼里没有我这个长辈,那我也不指望你发达了能给予帮扶。” “无论你在查什么东西,无论你在查谁,今天就一句话,立刻放弃,我还视你为晚辈,否则别怪我有恶意!” 贾环笑了笑,平静道: “锦衣卫奉皇权查案。” “很好!”王子腾一步步走来,近在咫尺地凝视贾环,漠然道: “如果不是因为你姓贾,你甚至没有资格见到我,更没有资格和我对话。” “我确实无权干涉锦衣卫,但我能让你进不了京师三大营!!” “就穿了一身百户服,自以为是的东西!” 说罢朝贾母施礼,甩袖疾步离开。 在此之前,他一直想拉拢贾环,毕竟这是锦衣卫衙门一颗冉冉升起的骄阳,但经过此事,到了京营办案不主动汇报,证明此子眼里根本没有他王子腾。 亲身降临荣禧堂,小小年纪给脸不要脸! “叔父,都是自家人,闹什么别扭。”王熙凤一双丹凤眼满是忧虑。 王子腾扭头怒视着她: “侄女,记住,在我眼里的一家人,没有他的名字!” “恭送舅舅。”贾宝玉拖长语调,眼里有几分欢喜,这厮到处作祸,真的惹到舅舅头上了。 哈哈哈哈,从今往后,寸步难行! 这厮根本不知道,舅舅手段有多狠辣! “环儿,跟我来!” 贾政低叱一声。 父子走到僻静的廊道。 “王子腾并非蓄意包庇谁,而是你不懂官场!” 贾政压低声音,严厉教导: “利益共同,逢大事必须互相知会,这是心照不宣的规矩,你独断专行就是不认可他王子腾作为领头人的地位。” “其二,联姻家族的后辈在京营办案,折腾人命,王子腾茫然无知,这让王子腾在官场上丢了脸面,在京营部下丢了威信!” “你立刻前往王家道歉,咱们四大家族在锦衣卫没人,你对于王子腾而言非常重要,只要低头认错,他一定原谅你的冒失。” 动辄谩骂贾环无知业障、荒唐孽畜的贾政,罕见跟儿子心平气和地阐述利弊。 “父亲,我做事自有方寸。”贾环直接拒绝。 跟着王子腾这个领头人,只能落得草席裹尸的下场。 “狂妄愚蠢!”贾政面带怒意,指着他骂道: “你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王子腾在军方背景很深!你没听到吗?若非你姓贾,你一个百户连见他的资格都没有。” 贾环无意多言,沉声道: “儿子秉承正义,肃清罪恶,问心无愧!” 说罢回自己院子。 …… 看着老爷满脸怒火地回来,王夫人心中窃喜,看样子那孽畜决意要跟兄长作对! 九门提督摊开掌心,还收拾不了你? 她早就想让王子腾介入,但兄长行事谨慎,三思后行,除非触碰他的底线才会雷霆震怒。 这一回,小畜生踩到兄长的逆鳞了。 看着母亲脸颊的笑意,贾宝玉心中舒坦,到底还是亲舅舅疼爱他,京营三十万兵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那厮给淹了! “宝姐姐,看他张狂的样子!”贾宝玉不忿,瞧向端庄绝美的女子。 薛宝钗没吭声,淡淡愁绪涌上眉眼。 “舅舅也真是的,发这么大脾气!!”倒是薛蟠义愤填膺,好端端的怎么就要撕破脸。 “闭嘴!”薛姨妈冷冷盯着他。 幸好没将宝钗许配,得罪了兄长王子腾,环哥儿有得受了! 往后要叮嘱儿子,少跟环哥儿走动,否则被兄长不喜,以后求他帮忙就难了。 “自家人翻脸结仇,可笑呐……”贾母幽幽喟叹。 第89章 王熙凤无条件支持,誓要追查到底! 暖阁里,晴雯香菱帮忙脱靴子换常服。 贾环神态自若,根本不惧威胁。 别说京营总督压根无权插手锦衣卫,纵然王子腾真有各种手段,真把他逼急眼了,左右不过殊死一搏,你王子腾不是血肉之躯? “环哥儿。” 外面响起平儿的嗓音。 “爷在换衣裳。”晴雯娇声说。 过了一会,王熙凤主仆才进来。 “我跟环兄弟说几句话。”美艳绝伦的少妇摆了摆手,她身穿浅紫色的紧身长裙,衬托得肌肤雪白,身段丰腴有致,说话带着命令。 “噢。”晴雯三人去了院子。 “你也来劝我?”贾环见礼后笑道。 王熙凤一双丹凤眼斜睨着他,嗔骂道: “我知你是顽石,劝你作甚,你做事自有思量,只盼你不要迁怒于我,我可是支持你的。” 说罢压低嗓音,微不可闻: “我在王家还有几个长辈,若能打听到消息,一定告诉你。” “不用,你有这份心,我已很开心。”贾环面带笑意。 平儿垂头立在一旁,自打环哥儿给少奶奶熬药,少奶奶对环哥儿愈加挂念了。 见贾环起身走来,王熙凤满脸警惕,精致小巧的绣鞋往后挪了两步,手心掐着锦帕低叱道: “你就站那!” 贾环一把搂住她的腰肢。 王熙凤芳心一颤,耳根子臊热,眼里万分紧张,仓惶地推开他作乱的手臂,低声谩骂道: “我跟你说正事,没脸没皮,不害臊的烂货,放开!你再以上犯上,传出去你我名声就臭不可闻。” 贾环凝视她细腻的脸颊,不由分说亲了下去,王熙凤压根挣扎不得,又害怕声张,就只能任由坏胚子胡来。 平儿心惊胆跳,紧抿着唇瓣不知是羞是恼,脸蛋渐渐红得要滴血。 “够了!”王熙凤清醒过来,狠狠踩了贾环一脚。 平儿马上跑过去给少奶奶整理衣裙,连薄荷肚兜都露出一角,哪还有半点端庄仪态。 王熙凤心潮起伏,别过脸去,美艳脸颊笼罩羞愤之色,无声的寂静过后,她才恢复几分力气,向往常一样瞪着眼怒骂道: “我好心好意来跟你说正事,你倒是一通胡来,你再这样对我不敬重,你就不要踏进我的门槛,我也不来你院里!” 贾环轻声道: “我只是想让你放宽心,我并没有因为王子腾之事而焦急,你也不用担忧,更不要派人去王家打探消息,以免影响到你在娘家的情分。” “呸,用……用腌臜手段让我宽心?”王熙凤越说越生气,丹凤眸里满是寒霜。 平儿帮她将散乱的发丝别在鬓间,再扶好金簪头翠,噘着嘴不敢搭话,少奶奶你给环哥儿一巴掌不就行了,现在急巴巴说这些顶什么用! “擦干净嘴巴!”王熙凤急头白脸,喊平儿帮忙。 平儿只得拿锦帕,仔细擦拭环哥儿嘴巴的唇脂。 王熙凤打量许久,这才踱步到妆台,对着铜镜端详自己的容颜,见脸颊酡红未散,又坐了片刻,待情绪宁静下来,才起身警告道: “就最后一回,否则我准给你大嘴巴子!打得你皮开肉绽!!” “既是爷们,我相信大风大浪自能扛之,你没有借助四大家族的力量,都能这么快走到现在,你的内心比任何爷们都要强大。” 说完款款离去,到了院子恢复笑吟吟的凤管家模样,又是调侃晴雯,又是打趣赵姨娘,全然没有方才狼狈之态。 贾环目送她走远,指尖还萦绕着香味。 …… 翌日。 贾环心系案件,天蒙蒙亮就来到天枢房官署。 这是迄今为止最难办的案子。 原本追查到蔡逢时,没想到上吊自缢,他一死,线索彻底中断,翻看其手下、亲属的口供,也完全找不到五年前案子的痕迹。 一个实权六品武官甘愿自杀,那背后黑手地位很高! 只要抓了他,也许就能跨过最关键的一步完成蜕变。 副千户! 辰时,官署走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南司一行人突然造访,为首者傅官员将一纸公函放在桌上,肃声道: “兵部衙门有命令,五军营将士沸反盈天,你贾环及天枢房卫所再不能踏入京师三大营,否则就违背军令,三大营有权处置你。” 贾环面色森然。 王子腾做事雷厉风行啊! 傅官员苦笑一声: “没办法,他们不能干涉锦衣卫,锦衣卫也不好逾越规矩去驳斥兵部的决议,虽说是五军营先动手,但他们毕竟死了二十个精锐,确实有理由以此反对你。” “既有明文,必须严格遵守,若私闯军营,他们会奉命击毙你!” 贾环颔首: “卑职知晓。” 傅官员带人离开。 “老大!” 秀才双鞭等人进来,一眼就看到兵部衙门的公文。 线索中断,再不能踏入京营查案,那揪出幕后真凶难如登天!! “你们想放弃吗?”贾环突然看向五个心腹。 “不想!” 五人铿锵有力。 换做以前,容易得罪人又查不了的案子,他们碰都不碰,自打跟了老大以后,他们同样有一股志在必得的决心! 过程艰辛,一旦破案,荣光会很久! 贾环叩了叩桌子,沉声道: “让爆炭过来。” 俄顷,爆炭走进衙署。 “沈百户的旧宅在哪里?”贾环决定换个方向,去查沈百户生前有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卑职带路。” —— 四更奉上,求一波礼物打赏,求为爱发电,为爱发电免费的,求五星好评! 第90章 柳暗花明,再现关键人物! 城南,偏僻巷尾,沈百户旧宅久未修缮,房梁摇摇欲坠,屋子里面蛛网密布。 秀才一行人翻箱倒柜,毫无所获。 “贾大人,有情况!” 爆炭快步走来。 “说!”贾环盯着他。 爆炭满脸凝重道: “沈大人死后,卑职在百余步的后山立了两座坟茔,刚刚过去祭拜,发现坟头杂草有被清理过。” 贾环边走边问: “沈百户的亲属友人?” 爆炭摇头,“沈大人打小是孤儿,性情孤僻,他葬礼上都只有锦衣卫同僚,不见亲属。” 来到后山坟前,贾环看了眼周围茂密的须茫草,而墓碑附近只有低矮稀疏的杂草。 特别是沈夫人的坟茔,坟头好像还有黄纸烧焦的痕迹。 贾环看向爆炭:“谁来祭拜过?关于沈夫人的亲人,你了解吗?” “一无所知。”爆炭如实道。 贾环思索良久,在沈百户的坟头拜了一礼后,独自前往烟雨楼。 但凡有一丝线索,都要去尝试! 烟雨楼。 “沈夫人曾是龙虎榜天之骄女,你这里应该知道她的身世吧?” 找到佝偻老人,贾环开门见山。 这一回,佝偻老人没说利益交换,乐善好施的江湖女侠遭到凌辱至死,烟雨楼也希望有个公道。 他拿出一本册子,翻阅了半盏茶时间,轻声道: “河东郡县梅花崖,陈家庄庄主的女儿。” 贾环颔首。 快马加鞭,一天半的路程。 回到旧宅,他当即安排道: “双鞭,秀才,你们两个留在衙署,继续审问蔡逢时的同僚亲属,着重往五年前蔡逢时密友上面审问,手段狠一点!” “遵命!”二人照办。 贾环接着道: “酒鬼、瘦猴、彪子、爆炭,紧要时刻,做事尽量别暴露踪迹,咱们都换上常服,立刻动身河东郡县!” …… 第三天清晨,秋日悬崖边栽种一片梅花树,远处坐落一座类似魏晋年间的邬堡。 贾环向管家递上烟雨楼的鎏金令牌。 须臾,中门大开! 以陈庄主为首的家族长老出门迎接。 龙虎榜问鼎者降临,必须给足面子。 贾环抱拳回礼,随意问道: “陈庄主呢?” 一个鬓发斑白的中年男人大笑道:“贾公子登门,有失远迎。” 贾环看向他,“烦请移步。” 说罢走到田垦。 陈庄主跟了过去,既是烟雨楼令牌而非锦衣卫腰牌,此行肯定没恶意。 贾环压低声音道: “我是来调查你女儿陈如一的死因。” 陈庄主面色陡变,浑浊的目光布满悲痛之色。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声音嘶哑不堪。 贾环直接问:“谁去京师祭拜过?” 陈庄主摇头,“家族坟墓立有如一的衣冠冢,无人上京,何况女婿是锦衣卫百户,肯定得罪了朝堂人物,陈氏一大家子,根本不敢掺和。” 语气尽是愧疚自责。 “先问问尊夫人。”贾环说。 陈庄主双目通红,哽咽道: “自打女儿遭难,夫人心病成疾,没两年就撒手人寰了。” 贾环叹了一声: “节哀。” 线索又中断了。 陈庄主似想起什么,来回徘徊,苦思冥想了许久。 “如一身边有个侍女叫兰儿,四年前,回过一趟陈家庄,我记得……” 所幸是武夫,记忆力强悍。 陈庄主紧皱眉头道: “她提过一嘴,好像是住在京师安什么坊。” “安邑坊?” “对!”陈庄主点头,“也只有兰儿会祭拜如一。” 贾环眸光明亮。 沈夫人身边的侍女还活着,她或许知道些内情。 “有画像吗?” “我去如一的房间找找。”陈庄主踱步离开。 过了半个时辰,他拿来一张画像,上面是陈如一和侍女兰儿,侍女长相清秀,下巴微微凸起,两边耳垂有一颗小痣。 “多谢陈庄主,在下告辞。” 贾环无意逗留,驾马返京。 …… 日夜奔袭,回到天枢房衙署。 还没坐下喝一口热茶,谁料又有好消息。 双鞭递上一堆签字画押的供纸,禀报道: “老大,没白费功夫,经过几天严刑审问,对照蔡逢时三个子女的口供,都提到一个名字,解通。” “五年前,此人跟蔡逢时关系密切,经常京郊打猎,双方子女关系也不错,不知为何,两人突然疏远,再无联系,断绝交情太刻意了。” “卑职暗查,解通如今在京营担任六品武官,跟蔡逢时的仕途发展一模一样,一年拔擢一级!” 略顿,双鞭肃声道: “卑职怀疑,这个解通也是围杀沈百户的参与者之一。” 贾环蓦然起身,叮嘱道: “别打草惊蛇!” “吃了一次教训,不能重蹈覆辙,咱们别再急巴巴拘拿解通!” “卑职知晓。”双鞭抱拳。 “做得不错!”贾环眼神赞赏,这位手下能力越来越强。 “秀才。” 他取出画像,指着清秀女子,吩咐道: “她唤作兰儿,去安邑坊调查,记住,不要用锦衣卫的身份,使些银子买通神京府衙胥吏,尽快查到她的家宅。” “遵命!” 秀才抱拳领命。 从傍晚到第二天中午,秀才回来复命,手里拿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具体地址。 “希望能有所获。”贾环喃喃自语。 作为幸存者,还是沈夫人的贴身侍女,若她都一无所知,那案子就真的难了。 第91章 忘恩负义白眼狼,坦然接受降罚 荣国府,会客厅。 “存周!” “时飞!” 贾政面带微笑,看向对面的中年男人,面阔口方,合下一缕长须,腰圆背阔,正是通政司左参议贾雨村! 贾雨村介绍身边的官僚,笑着道: “这位是礼科给事中孙誉!” “见过贾大人。”孙誉恭敬施礼。 贾政回礼后亲自沏茶,六科给事中位卑权重,虽只是七品官,但有权直接纠察六部。 “存周。”贾雨村迟疑片刻,直叙来意: “通政司弹劾诰命夫人赵氏粗蛮无礼,礼科给事中孙大人已交奏书呈于内阁司礼监!” 轰! 贾政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勃然大怒道: “这是何意?” “稍安勿躁。”贾雨村连忙起身,低声道: “九门提督王大人的暗示,我也不敢得罪呐。” 贾政一把将茶杯拍在桌上,脸色涨红: “我内宅之人,你们安插罪名,陷我于难堪境地!你不敢得罪王子腾,你就朝我发横?” “没有我和妹夫林如海,你能踏入仕途?现在王子腾风光,你攀上他,回过来踩我一脚?” “存周息怒,息怒啊。”贾雨村连忙赔笑。 “息怒?”贾政额头青筋暴起,胸膛积郁着憋屈。 贾雨村是他提携,现在反过来针对他内宅之人! 若是其他官员出面,涉及到王子腾报复环儿,他也无力插手,偏偏是受过他大恩惠的贾雨村,说难听是无耻,是忘恩负义! 贾雨村幽幽道: “身在其位,必谋职责。” 王子腾发话了,他哪里敢怠慢! 谁让王子腾权势滔天,而宁荣二府当朝无要职,人要往高处走,紧紧依附九门提督最关键。 他继续说道: “说到底,是贾百户胡作非为,不谙世事,好好的自家人,他偏要跟王大人决裂,你说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外人指责自己的儿子,贾政怒火汹涌,冷笑一声道: “不谙世事?他没有仰仗任何一个人,从最底层的力士爬到锦衣卫百户镶五条金丝线,他过完年才满十八岁,你当初是怎么央求林如海,怎么朝我献殷勤的?你怎么有脸说环儿不谙世事!真以为天上会掉下官帽来?!” 当着外人揭露丑事,贾雨村面色阴晴不定,沉声道: “存周,别太过分!” 贾政早看透了这厮的性情,自打官越做越大,逢年过节都鲜少拜见,一个劲往王家跑,如今更是插手自己儿子的事情! “你就敢得罪环儿?别忘了户部员外郎顾思诲,论士林名气论朝堂风评,你哪一点能比得过人家?顾思诲照样死在诏狱!” 闻言,旁边的孙誉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畏惧之色。 但身处同一个党派,有些命令是难以违背。 “再说下去都要吵架翻脸,存周,我先告辞了!” 贾雨村像以往一样作揖施礼,他做决定问心无愧,妾室与主母同五品诰命本就荒诞,弹劾降封号符合礼制,锦衣卫也不能寻衅生事! 两人大步离开。 贾政罕见失态,啪嗒一声,茶杯摔得稀巴烂。 既气贾雨村这头白眼狼,又气环儿和王子腾交恶! 他低声痛骂: “无知业障,作祸孽子,真要到处树敌你才满意?!亏老子还为你得意,你说话做事也太不顾后果了!” 通政司和礼科给事中一起到来,意味着降封号已成定局,受点屈辱也就罢了,就怕环儿暴脾气闹事,那无休无止了! “贾雨村这白眼狼,都不提去看望林如海的遗孤!” 贾政骂骂咧咧,后悔浪费荣国府的人脉情分,将这厮引入仕途。 王夫人院子里。 “真的?”王夫人难以置信。 赖大低声下气,“我亲耳听到的。” 王夫人放开佛珠,但脸上却难见笑意,她害怕期待落空,事情没成之前,什么都是虚的。 上回查抄上百万两赃款,那贱妇也没再升诰命,可以断定一辈子止步五品称号,但想降也很困难。 “你听清楚了,谈话有兄长的名字?”王夫人急声问。 赖大重重点头。 王夫人弯了弯嘴角,兄长在内阁通政司御史台都有人脉,或许能促成此事! “老爷气得砸杯子了。”赖大补充道。 王夫人脸色阴沉,这便是她最难以容忍的,在老爷心里,那小孽畜地位越来越高,老爷近来都不关心宝玉的学业了,仿佛有一个儿子争气就满足了。 忽略嫡子,重视庶子,老爷不到四十五岁,便日渐昏聩! “太太,朝廷宣旨。” 周瑞进院传报。 王夫人拿起佛珠默念几声阿弥陀佛,怀着忐忑心绪,前往会客厅。 大厅里,赵姨娘满脸茫然,宣旨太监手捧长长的卷轴,抑扬顿挫道: “听旨,兹有五品命妇赵氏言行失范,不敬主母,特贬封号,拟为七品宜人,望慎言其余,慎行其余。” 说罢将丝制卷轴交给赵姨娘,而后率队离去。 赵姨娘面色苍白,内心情绪翻涌,眼眸里满是失落。 门外的王夫人大步进来,脸颊露出久违的灿烂笑容,厉声教训道: “你屋子里那些衔珠翟冠、大衫霞披都别穿了,否则就是僭越!” “知道僭越吗?不敬朝廷,大罪!” “妾就是妾,愚昧可笑,到手的荣耀也能丢了!还妄想跟我学习诰命礼仪,你也不照照镜子!” “不过以你的出身,属于贵人的辉煌就不该属于你!” 王夫人得意洋洋,长久以来的压抑得到释放,她知道诰命封号事关重大,能说动内阁司礼监让贱妇降两级,兄长已经尽力了。 什么御史,什么翰林院,指望谁都不如依靠亲兄长!! 对于女子而言,最大的荣耀被踩了两脚,这贱妇应该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了吧! 然而,赵姨娘回过神来,却突然唇角含笑: “奈何不了环儿,只能欺负妇道人家,你王家王子腾不过如此!” “别说我还是七品宜人,就算贬为民妇,有宝贝儿子,我这辈子也得了意了。” 伤心失落在所难免,但一想到王家王子腾只能使卑鄙招数,她越发替儿子骄傲,儿子没有靠任何人,就能让什么九门提督大发雷霆。 赵姨娘闲庭信步地离开。 “继续强装!”王夫人冷笑,她脸上笑意浓郁,若非顾及仪态,她恨不能敲锣打鼓大发喜钱。 不一会儿,贾母贾赦贾宝玉都来了。 “是舅舅?”贾宝玉兴高采烈,亢奋得眼睛里都闪烁泪花,果然是舅舅疼爱外甥,终于不是空欢喜,终于能一吐心头恶气! 贾赦抚须赞叹。 依靠四大家族崛起的王子腾,如今越发风光了,以后要多走动多巴结啊。 上回署名上书导致降两级,一报还一报了! “也好。”贾母翕动嘴唇。 主母五品诰命,妾室七品,有高低之分,至少能缓解家宅矛盾,儿媳妇走出去也少了流言蜚语。 “祖母,孙儿要在家中设宴,以庆祝学业进步。” 贾宝玉笑得合不拢嘴,大脸盘子红光满面,那厮吃瘪,他就开心得很。 第92章 大鱼终浮水面,冷静处理! 京师安邑坊。 秋雨绵绵,宅基地势低洼,一下雨泥泞不堪,一个朴素布衣的女子正在门前清扫积水。 贾环撑伞而来。 “您是?”女子放下扫帚,来者年纪轻轻,穿着普通黑袍,却隐隐散发上位者的气态。 “你叫兰儿吗?”贾环看着她,跟画像女子一样。 被陌生男子直呼闺房名字,女子面色臊热,急声道: “夫君,有客人。” 俄顷,一个汉子抱着孩童走出来,满脸疑惑。 “我找她,问一桩旧事。”贾环笑了笑。 女子看向夫君。 汉子很信任夫人,憨厚点头: “家里简陋,贵客莫要嫌弃。” 说罢抱着孩子去邻居家串门。 贾环走到屋檐下,看着手足无措的女子,轻声道: “我并无恶意,陈家庄庄主提起你。” 女子松了一口气。 贾环盯着她的脸颊,声音微不可闻: “沈靖安夫妇惨死,当天晚上,你在哪里?” 女子登时面色苍白,眼眸通红,心口痛了几下,颤声道: “五年前那晚,我……我跟夫君幽会,没有回府。” 说完泪如泉涌。 贾环一言不发,没有施压,让她稳住情绪。 过了许久,女子才擦拭泪痕。 “我是锦衣卫,特来调查那桩大案。”贾环掏出腰牌。 女子拼命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贾环察觉到她眼底的畏惧,温声道: “你作为沈夫人的贴身侍女,当真一无所知?” “沈靖安刚毅正直,陈如一乐善好施,两个好人就活该遭到凶手残害,九泉之下不能瞑目?朗朗乾坤,需要公道!我会替夫妇俩报仇,将凶手千刀万剐!” “我来找你,没有兴师动众,就一个人悄悄拜访,你丝毫不用担心,今天过后,没有任何人会打扰你。” 说罢掏出三张百两面额的银票塞给她,“带着孩子日子拮据,这些钱你拿着,改善生活。” 女子低着螓首,思索了许久,独自走进屋子。 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件狐裘大氅。 她眼中有泪,哽咽道: “第二天回府,就看到夫人……沈大人的书房都被搬空了,笔墨纸砚书箱通通都不剩,妆台这件大氅,夫人一向视为珍宝,我带着它出来了。” 说罢递给贾环,大氅很重,里层还有几块补丁,明显藏了东西! “除了它,我什么都不知道。”女子眼泪汪汪。 贾环颔首,笑着说: “请你放心,再无人来打搅你。” “多谢公子。” 撑伞走出小巷,贾环上了马车。 “老大?”秀才一脸关心。 贾环将大氅摆开,接过剪刀剪掉补子,里面赫然是五本小册子,还有一摞签字画押的供纸! 秀才只是扫了一眼,兴奋得直爆粗口: “我干!安远侯倒卖粮仓,贪污军饷!” 安远侯? 这可不是普通勋贵,而是掌握实权的正三品武官! 五军营都督,十二万精兵的掌舵者! 整座京营的话语权能排进前四,真正的大鱼! 贾环翻阅册子,越看越触目惊心。 五年前,沈靖安百户南下侦办案子,无意查到了一些线索,沿海泉州、漳州等十八地粮仓都空了,每年都有一场大火烧掉粮仓,这些都是征收的税粮以备灾荒,防患战乱,无耻蠹虫贪得无厌! 沈靖安独自追查了半年之久,收集人证物证,甚至都查到安远侯的庄园,但还是不够谨慎,暴露了踪迹,安远侯狗急跳墙,痛下杀手。 贾环表情沉重,呢喃道: “我算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沈兄你放心,我会将这条老狗碎尸万段!再让朝廷隆重追赠你和沈夫人。” 秀才也心生敬仰,“锦衣卫有太多秉承正义,不畏强权的好汉。” 贾环调整情绪,将证物收好,命令道: “你回衙署拿金银蛊,我夜间去一趟京郊庄园。” “你和双鞭打探那个六品武官解通的府邸!” “遵命!”秀才领命而去。 贾环冷笑一声,如果能攀咬出王子腾最好了。 继续趾高气昂,老子干得就是你京营,手下贪得无厌,你能逃得了干系? …… 夜晚,京城十五里外有一座高山,每逢夏日炎热,功勋贵族在这里都有避暑胜地。 根据小册子上记载,贾环找到一处庄园,尽管护卫森严,他却如履平地,似鬼魅般掠进内苑,打开罐子放出两条蛆虫。 山间鸟禽叽叽喳喳,恰好掩盖了金银蛊触角鸣动的声音,搜寻了半个时辰,金银蛊蠕动到墙角。 相较于顾思诲最顶级的灯下黑招数,安远侯这条老狗就把赃银藏进书房密室。 贾环扣下暗格,黑夜里金光闪闪,一排排金锭堆放,少说有近六万两黄金! 他拿出几张供纸,来回翻找金锭,过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了记号。 …… 三更天。 解家府邸。 既有天枢房卫所不能进三大营的兵部禁令,贾环只能夜半造访了。 秀才双鞭等人持刀守在大门,贾环翻身入院,闲庭信步撂倒几个武师再点住穴位。 听到动静,驼背管家提着灯笼跑出来,厉声道: “安敢私闯官员宅邸?当心你家里人的脑袋!” 贾环语调森然: “睁大你的狗眼!解通呢?” 看清银色飞鱼服那五条金丝线,管家面色骤变,卑躬屈膝道: “回禀大人,老爷在京营,八天未归家。” 贾环冷冷盯着他。 看样子蔡逢时自缢之后,令很多人胆寒,连家都不敢回了。 “解夫人呢?” 走进后宅,一个端庄妇人立在走廊,眼里尽是恐惧,尖声道: “你……你要做什么了?” 贾环面无表情,掏出腰牌: “锦衣卫办案,烦请亲身去一趟五军营,让解通独自回府。” “你告诉他,配合我,保你解家安然无恙。若是负隅顽抗,他清楚后果!” “你千万别乱来!”解夫人如遭雷击,火急火燎冲出去,带着管家前往德胜门。 贾环倚靠凭栏,闭目养神。 他只是怀疑解通是围杀沈百户的参与者之一,还没有确切证据,但必要时刻必须威胁恐吓。 手里头拿着的册子供纸,足以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接下来就是放手扳倒那条老狗! 第93章 解家遭遇截杀,浑身是血抬棺进皇城! 四更天。 一辆马车疾速驶进府里,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仓惶下来,正是京营六品武官解通。 “姓贾的,你威胁命官妻儿,无耻至极!” 解通踉踉跄跄走内宅,跑到几间阁房看了一眼,见儿女睡得正香,这才长松一口气。 “我无耻?”贾环面色森寒,字字顿顿道: “围杀锦衣卫百户,视同谋反,诛族之罪!” “血口喷人!”解通脸庞狰狞,嘴唇都在颤抖。 他根本不知道贾环掌握了多少证据,一下子就吓得魂飞魄散。 贾环几乎断定此人也是凶手,他抬手狠狠扼住解通脖颈。 解通拼命挣扎,面色涨红。 快要窒息之际,贾环松开手,俯视着这畜生大口喘气。 “谁是幕后真凶?” 解通抖如筛糠,却一声不吭。 贾环怒喝: “五军营都督,安远侯柳广达?” 轰! 解通瞳孔骤缩,目光满是惊骇之色。 “我没闲情跟你废话。”贾环索性粗暴地说: “我掌握了他贪污军饷、贩卖粮仓的证据,给你两个选择。” “如实坦白,我今天就派手下送走你妻儿,不查抄你府邸,保你一家子能安度余生,至于你死路一条。” “继续反抗,看到蔡逢时的下场吗?逼得上吊自缢,你也同样,届时子嗣都在诏狱受罪,妻女充入教坊司一生为奴!” “我数到三。” “一!” 霎那间。 “我主动伏罪,我都招!”解通近乎崩溃,抓着贾环手臂央求道: “贾大人,真的能保我一家子?” 贾环冷言: “我能走到今天,不至于违背这个诺言!” 解通眼眶含泪,忏悔道: “五年前,我奉柳大人命令,参与了围杀沈靖安。” “行凶者除你和蔡逢时之外,还有谁?”贾环取出无常簿和细管笔。 解通面如死灰,一一写下名字官职。 贾环沉声道:“宁远侯作恶多端,你能提供多少证物?” 解通如实回答: “我有他贪墨军饷的证据。” 围杀锦衣卫百户视同谋反,他也怕柳大人玩狡兔死走狗烹的伎俩,这五年也算抓了一点把柄保身。 贾环加重语调: “拿证据来,签字画押!” 在书房弄完一切后,贾环带着他回锦衣卫诏狱。 刚踏出府门。 “老大!” 秀才双鞭等人冲在前面,拔刀出鞘。 天还未亮,迎面走过来近二十个蒙面人,各个目光锐利,充斥着杀气。 解通浑身战栗,害怕家人被屠戮,他离开五军营时惊慌失措,柳大人应该猜到了,逼至绝境走极端。 “退下!” 贾环怒斥一声。 都是先天境七重以上的武夫,真是大手笔。 狗急跳墙,什么疯狂的恶迹都做干得出来! 见一众手下无动于衷,连新加入的爆炭都毅然决然挡在前面。 贾环语调森森: “退至身后,这是命令!否则滚出天枢房卫所!” 他抬手推开秀才双鞭,独自走进包围圈,伴随一声清脆的刀鸣,刀气席卷方圆八尺,身形迅捷无比。 “杀!” 死士们声嘶力竭,各自调转内气,拳掌纷纷轰向银色飞鱼服。 问鼎龙虎榜,也不能以一敌众! 然而,他们狂暴的拳头仿佛砸在铜墙铁壁上,贾环纹丝未动,劈刀的手腕都没颤抖。 砰! 贾环左手为掌,掌劲一层叠加一叠,连轰五掌,快到只能捕捉残影,离得最近的五个死士倒地殒命。 “截杀我?你们不够格!” 浑厚内气涌出,美轮美奂的一刀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又五个死士血流泉涌,连哀嚎声都发不出来。 剩余八人汗毛倒竖,脚步往后退,甚至都不敢近身。 “老大小心!”双鞭怒吼。 咻—— 死士双袖卷动,两枚暗器破空钉入贾环腰腹。 不见鲜血。 叮咚! 暗器坠落在地。 贾环神色冷漠,丹田颤动,施展一苇渡江身法,转瞬来到死士面前,抬掌重重轰落。 同时挥出一刀。 凤舞九天似死神镰刀,刀气扑扇双翼,又五名死士两眉之间显出血痕,被收割掉性命。 最后两人拼命奔逃,贾环捡起两枚暗器,驱动无相劫指源源不断的指劲。 砰! 钉进后脑勺。 两个死士含恨丧命。 贾环驻刀而立,浑身染血,银白色飞鱼服好似被鲜血浸泡,当内气衰竭,背上的伤口渗出血迹。 若非金刚不坏内功带来的强盛体魄,他恐怕站都站不起来。 还是不够强大啊! “老大……” 秀才双鞭等人满脸愧疚,他们太没用了,每回冲锋陷阵,都是老大顶在最前面。 “别啰嗦了。”贾环看了眼地上的尸体,肃声道: “弄口棺材,抬进皇城。” “老大?”众人不明所以。 贾环铿锵有力道: “我要抬棺死谏!” 哗! 手下满脸震惊。 贾环却态度果断,坚决道: “朝堂政令无常,相互倾轧,柳老狗位置敏感,身后有十二万精兵,一旦生乱,上面恐会把责任推给我。” ”况且我又进不了三大营,纵然南司要来批签,恐生变数!” 经历顾思诲贪腐案,如果不是锦衣卫衙门死保,自己差点被革职,他吃一堑长一智,深知舆论的重要。 不管柳老狗属于哪一派,无论内阁司礼监怎么斗争,他就是要把声势闹大,闹到朝野皆知,不给大人物暗中运作的机会,柳老狗必须伏罪,这桩大功劳必须到手! 贪污军饷,倒卖粮仓,截杀锦衣卫,只要闹得朝堂沸腾,衮衮诸公谁敢帮柳老狗说话? 贪污军饷,得罪了为国卖命的将士! 倒卖粮仓,此举丧尽天良,被天下百姓唾骂! 截杀锦衣卫百户,视同谋反不敬皇权,得罪整座锦衣卫衙门! 试问,谁敢保? 就算是太上皇,敢开尊口吗? 抬棺死谏只能用一次,就用在仕途最关键的一步! 以恶獠鲜血,染红副千户阶梯! 老子拼死拼活,谁也别想阻止老子的仕途! “抬棺材。”贾环心绪冷静。 “遵命!”众人异口同声。 解通暗中叹息,柳大人九族难保。 年纪轻轻,太精明了,很难想象做粗活的锦衣卫有这样的头脑。 最好的手段,莫过于此! 掌兵权的武将跟文官截然不同,军令如山,麾下士卒是真敢动手。 如果走正常的流程,万一京营兵变,那背后的大人物都会指责贾百户不顾大局。 第94章 皇城震惊,贾政泪目,掀起腥风血雨! 天蒙蒙亮,细雨绵绵。 一位雄健威武的将军龙行虎步,踏入九门提督官邸。 他脸色阴沉,脚步越来越快。 刚刚得到消息,精心栽培的十八位武夫,全部葬命! 小畜生逃出生天,这下换他火烧眉毛了! “提督大人。” “何事?”王子腾洗漱过后,披着长袍走进大厅。 柳广达不敢隐瞒,如实道: “这回我要遭殃了,贾家那小子罗织罪名,鼓捣一堆所谓的‘铁证’,誓要拘拿社稷功臣!” 王子腾紧皱眉头,怒声道: “他都没资格踏入京师三大营,你被抓了什么把柄?” 柳广达沉默。 他都不知道小畜生手里掌握了什么证据。 解通肯定招供了,意味着截杀锦衣卫百户之事暴露。 “我派人围杀他,逃走了。”柳广达声音低沉。 王子腾冷冷盯着他,“要么别做,要么做绝,办事都不干净!” 略顿,他肃声道: “拿把刀乱劈乱砍,就觉得自己威风了?你在疆场厮杀、为国卖命的时候,他还在怀里喝奶!还在学堂背诵三字经!你有何惧怕?” “我不管你犯了什么罪孽,我也不想知道,但你记住,你是三大营之一的掌舵者,兵者国之重器,京畿精锐更是重中之重!” 王子腾说完目光灼灼。 一旦柳广达落马,那他少了一个臂助,对京营掌控力大大减弱,意味着权势被削,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百户,纵然有批签……” 王子腾说着打住,不能再露骨直白了,否则便是教唆。 柳广达表情森然,一旦驾帖批签抵达五军营,他一步都不会离开营地,麾下十二万精锐,倘若折腾起来,谁负责任? “我知道怎么做。”他语调坚决。 大闹一场,而后再到处疏通关系,把兵变的罪过推给那小畜生! 王子腾面无表情,眼底深处既有对柳广达的失望,也有对贾环的蔑视。 自以为是的东西,太稚嫩了! 日月双悬照大乾,皇权不仅是当今圣上,还有东宫太上皇他老人家,你锦衣卫上层也斗得不可开交! 顶着百户头衔,傻乎乎拿着一把绣春刀,就敢调查五军营掌舵者? 而且背叛利益家族,倘若唯我王子腾马首是瞻,我随便提点你几句,让你少走弯路,你往后风风光光! “提督大人,我先回衙署。”柳广达笑着抱拳。 尽管王子腾没有表态,但也没有驳斥。 意味着自己可以做想做的事情! 陡然。 “都督大人!” 一个亲信火急火燎找人,都找进了九门提督的官邸。 “说!”柳广达注视着他。 亲信看了一眼九门提督。 “快说。”柳广达加重语调。 亲信面色苍白,低声道: “那百户抬着棺材进皇城了。” 轰! 刹那间,柳广达眼里露出震怖之色,脸庞都渐渐扭曲,飞奔般冲回军营。 王子腾死死攥住茶杯,力道之大,手背都发白了。 啪嗒! 怒砸茶杯,彻底失态。 …… 雨越来越大,紫禁城东华门一片死寂。 巍峨庄严的门柱之下,一人,一口棺材。 他浑身是血污,豆大的雨珠拍打发梢,溅射在肩膀,雨水混杂着血水淌至他的腿上,最后落在地面。 恰逢上衙点卯,皇城各大衙门惊动,无数官员撑伞来到东华门,隔着雨雾凝视那一口棺材。 以死相谏! 那是一张年轻的脸庞,银色飞鱼服肩袖五条金丝线格外瞩目,更惊骇的是腰背几处伤口,血迹不断渗出,立足之地都染成了猩红色。 数百位鎏金铠甲的金吾卫执锐赶来,各个搭起劲弩,手扣扳机,等待上层号令。 迎着无数道目光,贾环一动不动,任凭雨珠冲刷脸庞。 “糊涂啊!” 乌泱泱的人群里,贾政握伞的手掌都在颤抖,脸庞满是悲痛之色。 天杀的蠢物,疯癫了要抬棺来紫禁城闹事,连半点退路都没了,一旦谏言未果,就是死路一条! 万箭穿心而死啊! 见贾政要冲上去,工部同僚立刻拉住他,低叱道: “存周,抬棺死谏已成定局,谁劝都没用了。” 如果没有最严厉的惩处,满朝文武谁受委屈都抬棺死谏,那紫禁城成了戏园子。 “我的儿。”贾政急火攻心,悲愤欲加。 平日里折腾也就罢了,何苦要往绝路上走,宁愿你像以前一样窝囊懦弱,好歹衣食无忧,现在掌了权力,做事越加疯狂不计后果。 庙堂九卿之一,御史台御史大夫快步走到东华门,拿走棺材盖上的腰牌,声如洪钟问: “北镇抚司百户贾环,你要弹劾谁?” 贾环掷地有声: “臣要见到陛下!” 御史大夫睥睨着他,冷声道: “弹劾奏疏呢?” 贾环面无表情,只是重复了一句: “臣要见陛下!” 他的声音很低沉,却在寂静的皇城御道极具穿透力。 急促的脚步声,远处走来几个红蟒官袍腰束紫带的老人,紧接着,数个蟒袍太监闻讯而来。 内阁。 司礼监。 “请上奏疏。”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太监语调森然。 贾环注视着衮衮诸公,又看向乌泱泱的官员,他轻轻擦拭脸颊血水,酝酿了许久,雷霆震喝道: “五军营大都督、安远侯柳广达倒卖粮仓、贪污军饷,围杀锦衣卫,证据确凿,恳请圣上拟旨诛恶!” “臣不搏名挟私,臣只奉忠尽职,今日不斩了他,臣甘愿引颈待戮,无外乎血溅三尺,身埋棺底!” “臣以死相谏,对得起大乾社稷,无愧天下百姓!” 余音在雨中回荡,周遭安静如幽灵山谷,人人面色骇然,心潮起伏不定。 三品武官,功勋侯爷,这些都不足以让他们震惊。 但五军营大都督,统御十二万精兵,就驻扎在德胜门,稍有动荡,就是一场大灾祸! “请陛下拟旨诛恶。” 贾环再言,他还是那样平静,脸色无波无澜,却让衮衮诸公感受到一种静水流深般地巨大张力。 面对手握兵权的军方大人物,区区一个锦衣卫百户抬棺死谏,向朝堂发出最有力的呐喊! “证据呢?”内阁司礼监诸公面色各异。 这是致命一击。 不给任何喘息的机会。 如果铁证如山,谁都不敢保,东宫太上皇也无可奈何。 凡事最怕上秤,现在有人把秤杆摆给天下人看! 贾环从衣襟里取出布包,几个金吾卫疾步上前,检查布包后呈给内阁司礼监。 一片冗长的死寂,无数官员屏气凝神。 贾环镇定自若。 他知道朝政乌烟瘴气,上层更是糜烂,但不管皇帝太上皇怎么争权,不管内阁司礼监六部乃至各个皇子之间如何栽培党羽。 都别妨碍我进步,别想阻止我收割罪孽值! “入宫!” 内阁司礼监诸公表情沉重,快步离去。 柳广达之恶罄竹难书,只待陛下裁决。 大雨滂沱,砸得棺材板噼里啪啦,笔直的身影宛如一面孤独又强势的旗帜。 贾政看得双眼通红,自环儿出生以来,这是最狼狈的时刻,满身血污,瓢泼大雨淋得落汤鸡,但作为父亲,这是最令他动容的一幕。 他从儿子身上看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推崇的士大夫风骨,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死谏为苍生。 望着贾存周老泪纵横的模样,工部同僚一阵嫉妒,若他们生出这样的儿子,往后上衙都抬头挺胸。 一个只会杀人上刑的鹰犬,近乎是用最拍案叫绝的手法处理这桩案件,连沉浸朝堂多年的官僚都自愧弗如。 有时候,一招就足以看出成色,很明显,这个锦衣卫未来非常可怕! 时间缓慢流逝,御道尽头隆隆声响,无数重甲禁军疾驰奔袭,紫禁城四面八方足有上万精锐,气势铺天盖地! 众目睽睽之下,司礼监提督太监手持雕龙卷轴,抑扬顿挫道: “皇上旨意,着北镇抚司贾环火速执法!” 说罢将卷轴,内阁公文,兵部通行公函一律递给贾环。 “臣领旨!”贾环恭敬接过。 紫蟒太监撑着大伞,深深看了贾环一眼,压低声音道: “帝心甚悦,夸赞你是大乾忠骨。” 这句话带着强烈的暗示,若是擢升千户那一天站队当今陛下,势必引为心腹。 “微臣职责所在。”贾环毕恭毕敬作揖。 提督太监挥手,肃声道: “来人,赠他一匹汗血宝马!” 冒着大雨,御马监几人牵来一匹通体发亮的骏马。 “叩谢圣恩!” 贾环深拜一礼后,跃身上马,朝德胜门疾驰。 他的身后,是声势浩荡的上万禁军。 年轻人的意气风发莫过于此。 这一刻,尽管只是短暂拥有权力,但其中滋味太美妙了。 第95章 漠视王子腾,刀斩巨祸,实力质变! 德胜门,连绵营地陷入无穷无尽的寂静。 一人纵马奔袭,身后浩浩荡荡的重甲禁军,阴云密布的雨天里,宛若最狂暴的黑色浪潮。 王子腾立在最前面,脸庞肌肉鼓动,背后的手掌紧紧攥住,又无力松开。 披头散发、浑身血污的年轻人渐行渐近,他勒住马缰,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王子腾,抱拳道: “北镇抚司贾环,见过九门提督。” “敢问提督大人,我有没有资格踏入京师三大营?” 王子腾一言不发。 贾环将内阁公文、兵部衙门的通行公函丢给他,平静问道: “我有没有资格踏入京师三大营?” 王子腾强忍着怒火,低喝道: “有!” 贾环跃身下马,将圣旨递给他,再问道: “我有没有资格跟你对话?” 王子腾明知道对方是来羞辱,但面对皇帝亲笔撰写的圣旨,他根本不能有丝毫怒火,冷声道: “有!” 贾环笑了笑,目光漠然: “锦衣卫奉皇权执法,请九门提督退一边去。” 王子腾脸色铁青,率领京营武官退至辕门内。 贾环重重挥臂,震喝道: “奉旨抓人,反抗者格杀勿论!” 一声令下,上万禁军从各个方位冲进五军营,方圆十里地势震荡。 皇帝下旨,内阁司礼监包括兵部衙门统一决定抓人,连皇帝亲卫都出动了,谁不服从就是造反! 找不到任何借口,胆敢拿起兵器,九族尽诛! 仅两刻钟,几个重甲禁军拖着柳广达来到辕门。 他有愿赌服输的坦然,唯一一个败露后没有声泪俱下,反而挺直胸膛,史官秉笔直书,无法抹去他对社稷的功绩。 输了就是输了,准备的布局,一本本陈请书,在抬棺死谏面前败得一塌糊涂。 “老大!” 秀才双鞭带着天枢房精锐赶来。 贾环语调森然: “五年前,参与围杀沈靖安的武官,依照名录通通缉捕入狱!” “派人查抄赃银,另外去侯府拿族谱,拘押九族!” 柳广达目眦尽裂,几欲癫狂: “畜生,老子做鬼也饶不了你!” 贾环表情冰冷,抡圆了手臂,狠狠将柳广达砸翻在地,厉声道: “围杀沈百户、奸杀沈夫人的时候,你就是一头丧尽天良的狗畜生!” “怎么着,打过几场胜仗就能将十座州府的粮仓洗劫一空?没有天下万民的供养,你拿什么上战场,不知收敛地贪污军饷,你下了阴曹地府有脸面对死去的将士吗?” 砰! 说完重重暴踢一脚,柳广达肋骨断裂,蜷缩在地哀嚎。 金吾卫首领走过来,催促道: “贾百户,速速处决。” 贾环将柳广达拖上马背,押送诏狱。 王子腾脸色难堪,胸膛积攒滔天怒火。 没了柳广达,皇帝安插新的五军营掌舵者,五军营势必会脱离他的掌控。 他最看不起的蝼蚁人物,竟然给了自己重重一击。 …… 一路奔袭。 贾环一手持马缰,一手紧扼柳老狗脖颈,低叱道: “王子腾有没有参与倒卖粮仓?” 柳广达面色涨红,眼神带着轻蔑的笑容,嘶吼道: “九族尽诛,你以为老子会招供?” “押进诏狱,会有司礼监盯着你,你想给老子上酷刑都没机会!” 贾环淡淡道: “你有十几个儿子,我会让他们生不如死,承受最酷烈的刑具,再用上最好的药膏,让他们每天活在恐惧绝望之中。” “你!”柳广达眼角狰狞,心如刀绞。 贾环松开手,面色如常: “对付你这条泯灭人性的老狗,本该狠毒。” 柳广达心如死灰,颤声道: “王子腾没有。” “知情吗?” “知情。” “蓄意包庇。”贾环冷笑,接着字字顿顿道: “若能提供王子腾的罪证,锦衣卫会让你的子嗣不用遭罪,走得痛快。” 柳广达终究服软,咬牙切齿道: “王子腾接受过北凉总督的重金贿赂,但我手头没证据。” 贾环眯了眯眼眸,喃喃道: “既勾结边疆重臣,又受贿,简直肆无忌惮。” 他记录在无常簿上,先抓住线索,等到权势地位再高,暗中调查王子腾。 只凭一句口供想扳倒九门提督是不可能的,但有线索就有方向! 老子永远都忘不了,你在荣禧堂里高高在上,那一双看待蝼蚁般的眼睛! …… 抵达诏狱,数位蟒袍太监等候多时,南镇抚司官员也守在大门。 贾环跃身下马,恭敬抱拳道: “卑职擅作主张,请有司治罪。” 南镇抚司佥事面带笑意,摆手道: “为社稷铲除巨祸,何罪之有?况且咱锦衣卫奉皇权特许,不必事事请示。” 傅官员看着这张野心勃勃的脸庞,年轻人成长得太快了。 顾思诲一案遭受滔天舆论险些被革职,进五军营拘拿蔡逢时差点葬送几个总旗的性命,吃了两回教训之后,以一种最完美的方式,最不用被牵连的手段,铲除一位统御十二万精兵的实权武将! 贾环继续说道: “这桩案子,沈靖安百户居功至伟,是他一路追查搜集证据。” 听到这话,南司官员黯然神伤,颔首道: “朝廷会追赠沈靖安。” 司礼监内宦没了耐心,大喝道: “贾百户,尽快处决恶贯满盈之獠!” 贾环将柳广达拖进诏狱,在一众官员的监斩中,一刀劈开头颅。 司礼监和南司相继离开。 贾环走进偏僻的审讯室,这一刻心绪再难冷静,脸上露出最明亮的笑容。 四品上罪孽值! 原以为和顾思诲一样,都是四品下罪孽值。 然而。 柳老狗最丧尽天良的事情是杀良冒功,屠戮大乾无辜百姓充当鞑子首级,以此换取功劳! 脑海里面板闪过柳老狗的画像。 【罪孽值——四品上】 【参与度——60%】 【奖励——九阳真经第一层】 【经验值——568\/, 568\/3333】 轰! 玄妙的力量灌注,丹田一瞬间破碎,又重新变成漩涡,内气如蒸大泽,在经脉窍穴来回流淌。 贾环深呼吸一口气,摊开掌心,一缕气机涌出。 指玄境! 这就是内气外放。 整座江湖,踏入指玄境,才称得上高手。 指玄境四重,就是武林名宿。 指玄境七重以上,就能争天下榜! “太爽了!” 贾环浑身舒坦,不止是铲除社稷巨祸,更是力量质变。 指玄境一重,细分初中后三阶。 每满三千三百三十三经验值,体内真气就会进阶,满一万经验值直接破境! 当初突破先天境界时,看到一万经验值头皮发麻,如今照样攒满! 十万经验值又有何惧? 天下身负罪孽者太多了,割不完,根本割不完啊! 最重要的还是权势,地位上来了,才能接触更大的案子,拥有更多手下办案,才能慢慢积攒经验。 “老大?”秀才双鞭等人走了进来,看着老大脸上灿烂的笑意,他们也喜不自禁。 十几天没回家,只睡了几个晚上,终于苦尽甘来。 “人呢?” “都带进诏狱了。” 贾环沉声道: “上酷刑!” “既不能折磨柳老狗,那些参与围杀沈百户的恶贼,除解通以外,我要他们生不如死!” 第96章 终是擢升副千户,登门拜访称都是家人 十八般酷刑通通招呼上,将恶獠折磨至死,又收割四百多经验值,贾环带着手下回到天枢房衙署。 窗外暴雨如注,贾环埋头处理案牍。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廊道传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他克制情绪,起身相迎。 近三十位官吏鱼贯而入,排场惊人! 以南镇抚司为首,还有司礼监内宦,以及吏部官员。 一双双眼睛注视着年轻人,南司佥事声如洪钟道: “北镇抚司贾环,刚毅勇猛,铲除国之蛀虫,有功于社稷,经有司决议,擢升副千户!” 两个内宦捧盒走来,肃声道: “赐刀!” “赐甲!” 一人捧着武器盒,里面是一柄精炼陨铁锻造的绣春刀,通体寒光凛凛,威力是先前的五倍。 另一个内宦手捧锦盒,盒里装了一副金丝软甲,刀剑难入,保命之物。 这便是副千户的待遇! 贾环恭敬接过。 傅官员踏步向前,将三个托盘放在案桌。 一枚雕刻蟒爪的腰牌,单看蟒爪,就已威风赫赫! 一枚通往案牍库第二层的铭牌。 以及一身崭新的飞鱼服! 吏部官吏走至跟前,将官职文书递给贾环。 朝廷从五品官员! 众人恭贺后相继离去,只留下熟悉的傅官员。 傅官员看着他脸色紧绷的模样,轻声打趣道: “想笑就笑吧。” 不到十八岁走到这一步,谁能不豪气万丈? 贾环面带笑意,突然看向天青色飞鱼服。 漂亮清贵,但没有银白色的干练,更无大红色的威严。 这是大乾太宗皇帝参照瓷器亲手设计,为了强调锦衣卫内部等级森严。 天青色飞鱼服双袖,各绣了一朵紫色花案,满三朵后晋升千户! 如果在副千户位置上一事无成,致仕后也能擢升千户荣衔,享千户待遇。 傅官员端详着他,加重语调道: “你可知,锦衣卫衙门成立以来,最年轻的副千户都是三十岁!” “但你每一步都走得踏实,南司上层商议,未出现任何反对声,连一点杂音都没有!” 贾环恭敬道: “卑职定勤勉奋力,再创功绩!” 傅官员颔首,接着说: “往后,你的升贬就由南镇抚司、内阁,司礼监三方决定,以南司意见为主。” “你不要有丝毫忧虑,只要为社稷建功,无论喜恶,该升都要升!” “卑职知晓。”贾环抱拳。 傅官员拍了拍他肩膀,简短而有力道: “更不要怕得罪人,不违背南司法纪,锦衣卫衙门是你的后盾!” 说罢慢悠悠离去。 “老大!” 一众手下快步进来,看着雕刻蟒爪的腰牌,各个兴高采烈。 秀才看着老大脏乱污垢的衣裳,嬉笑道: “酒鬼,快快去勾栏请两个清倌人,一个给老大洗澡,一个给老大搓背!” “闭嘴。“贾环瞪了他一眼。 得意不能忘形,刚走到半山腰,大红色的千户才是目标! “老大。”秀才拿起一张公函,仔细浏览后正色道: “您现在是平安卫所的掌舵者,麾下五百五十五个悍将!” 副千户官署不在三十六座悬山顶屋殿,而是两条街以外,盖因副千户的权责与千户有一些重合,避免冲突,副千户官署通通搬迁到旧衙门。 贾环点头道: “你们去那边准备,我稍后便到。” 人总要往前走,天枢房百户官署已成过去,接下来是平安房副千户官署! …… 秋雨一下起来没停,淅淅沥沥连绵不绝。 宽阔的校场,五百多道身影静静屹立,豆大雨点有节奏拍打在绣春刀鞘,每个人都面色坚毅,纹丝不动。 一片死寂中。 砰! 秀才双鞭推开大门,一袭天青色飞鱼服撑伞走入校场。 “拜见副千户大人!” 五百多位悍将弯腰抱拳,动作整齐划一,声音震破云霄。 瓢泼大雨里,校场情绪愈加亢奋。 迎面走来的是,中原武林年轻一代的扛鼎者! 更是锦衣卫衙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千户! 贾大人根本不需要说话,就这两个煌煌耀眼的头衔,尽显威严霸气。 贾环步伐缓慢,经过每一行队列,记住每一双眼睛。 …… 荣国府。 荣禧堂内气氛沉闷。 王子腾脸庞阴郁,而贾雨村来回踱步,神色焦躁不安。 须臾,赵姨娘一脸疑惑地走进大堂。 贾政指着贾雨村,厉声道: “就是此人,上奏书提议朝廷降了你的诰命封号,急巴巴来道歉。” 赵姨娘低着头一声不吭。 贾政抚须得意道: “今儿一大早,环儿抬棺死谏,为朝廷立下大功了,我已经派人去锦衣卫衙门喊他回府。” 嚯! 听到这句话,赵姨娘登时昂起下巴,眼眸里的骄傲都快溢出来了。 贾雨村沉默不语,面对荣国府的妾室,他感到十分难堪,致歉的话语都说不出口。 贾政直接指着他痛骂道: “自以为在通政司身居要职,你上回那一脸无谓的姿态呢?你不敢得罪别人,就敢得罪环儿?” 贾雨村面色臊热,赔笑道: “存周,我也姓贾,咱上百年前都是一家人,况且我是凭借荣国府的人脉步入仕途,荣国府对我有再造之恩。” 贾政冷笑。 这白眼狼忘恩负义,但凡记得他大力提携的情谊,就不会弹劾内宅之人,现在后悔说软话有何用? “我什么都不懂,等环儿回来再说。”赵姨娘冷哼一声。 “放肆,这里有你插话的份吗?”王子腾陡然暴怒,骂了一句后看向贾政,态度坚决道: “此事揭过,有利于四大家族,通政司是朝廷要害衙门!” 贾政背着双手,淡淡道: “我做不了主。” 不一会,贾母薛姨妈王熙凤等人相继走进荣禧堂。 她们表情各异,显然是听说了抬棺死谏的壮举。 王夫人死掐佛珠强忍着怒火,独自走到窗边,冷冽的秋风也吹不散心头憋屈。 贾母走到赵姨娘跟前,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温声道: “环哥儿给咱贾府争光了!” 赵姨娘嘴角上扬。 贾母话锋一转: “你待会好好劝住环哥儿,不要怀恨报复,贾雨村再怎么说也是亲近咱贾家。” 赵姨娘抿嘴不吭声。 陡地。 “环哥儿回府了!”薛蟠大声叫嚷。 第97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赵姨娘大涨威风! 贾环收伞,踏入门槛。 他面无表情: “跪下。” 刹那间,荣禧堂鸦雀无声,人人骇然。 望着天青色飞鱼服,贾政目光恍惚,尽管猜到儿子会立功提拔,但亲眼看到曾经的孽子已经成为锦衣卫副千户,这让他满腔情绪翻涌。 王子腾几乎瞬间勃然大怒,雷霆震喝道: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敢让朝廷从四品官员下跪?” 贾环冷笑一声: “他应该庆幸我这么多天没回家,否则他早就死在诏狱!” 说完走到贾雨村身边,字字顿顿道: “我为朝廷拼死拼活,竟然还有人以‘粗蛮无礼’的罪名降了我娘的诰命。” “只要我查到你身上的猫腻,你就等着在诏狱受刑!” 说罢掉头离开。 王子腾拍案而起,怒吼一声: “你安敢以权谋私?” 贾环平静道: “奉皇权铲除朝堂奸佞,何来私心?” 扑通—— 一声轻响。 贾雨村跪在地上。 大丈夫为了仕途可以忍受屈辱,当贾环擢升副千户的那一刻,就有资格直接调查他,他害怕丢了官帽子,更畏惧黑暗绝望的诏狱。 贾环停住脚步,冷淡道: “跪我娘!” 轰! 贾雨村如遭雷击,胡须都在颤抖。 对于一个饱读圣贤书的文官而言,朝一个妾室跪拜,无疑是彻头彻尾的凌辱! “环儿,够了!”贾政紧皱眉头。 贾环面上无波无澜,平静道: “只数到三。” 走到副千户的位置,想干的事情都干不了,那还玩命作甚? “一!” 王子腾紧攥拳头,额头青筋暴起,愤怒到了顶点。 “二!” 声音落下。 贾雨村挪动膝盖,面朝赵姨娘,半屈身又跪了一下。 持续的死寂,气氛诡异到令人窒息。 “行了行了。”贾政终究不忍,拉着面如死灰的贾雨村站起来。 贾母心中震荡,面上却笑呵呵打圆场: “都是自家人,也传不出去坏话。” 岂料。 贾环踱步走来,近在咫尺盯着贾雨村,沉声道: “你触碰到我的逆鳞,既然通政司有手段弹劾命妇封号,索性一视同仁,我嫡母的诰命,也降了吧。” 轰! 一句话好似巨石砸落深湖,在众人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王夫人目眦欲裂,眸光变得极度怨毒! “环儿,放肆!!”贾政愤而痛骂。 贾环寒声道: “我受不了委屈。” 王子腾再也遏制不住怒火,声嘶力竭道: “你真以为你无法无天了?连红色官袍都没披上,你就敢悖逆作乱?你眼里还有礼教王法吗?真激怒了九门提督,整座京师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贾环扭头直视着他,语调森然: “我这个人最不怕威胁,柳广达罪孽深重,他招供你知情包庇,我一个副千户无权调查你,但北镇抚司上层不缺硬骨头,总有人会咬着你不放!” “明知柳老狗贪污军饷,倒卖粮仓,你作为京营掌舵者跟一座泥塑一样,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干系?” “继续闹!我贾环不过十七岁,无妻无子女,我怕跟你王子腾玩命?” 陡然间,王子腾像被扼住了喉咙,偏偏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眼下京营朝野瞩目,处在风口浪尖上,虽说自己不怕被一个小人物所恐吓,也不怕会被北镇抚司扳倒,但万一事情闹大,内阁阁老借题生事,那自己焦头烂额。 看着权势滔天的九门提督哑口无言,贾雨村脸庞苍白,这个节骨眼上,王大人行事还真得小心翼翼。 贾母眼见事态失控,当即大喝道: “环哥儿,你就这般睚眦必报?何苦小心眼到要降了你嫡母封号!” 贾环反问了一句: “我娘就活该?” “还粗蛮无礼,某人亲手杖毙过两个丫鬟,就以此弹劾!” “小畜生闭嘴!”王夫人脸颊狰狞,恨欲发狂。 贾母神情难堪,几年前的丑事被扒了出来。 “只是两个奴婢……”贾雨村翕动嘴唇。 贾环死死注视着他,斩钉截铁道: “我这个人很讲道理,你们无耻到针对内宅,我也只能回击,既然通政司和礼科给事中对弹劾奏书驾轻就熟,那就再向上面办一回,朝廷五品诰命夫人随意杖毙丫鬟,这罪名比不过莫须有的粗蛮无礼?” “贾参议,你听清楚,我贾环位置再低,搞死你轻而易举!” 王子腾怒火汹涌,将茶杯摔成粉碎,戟指道: “你真要存心跟老子作对?” 贾环无声地笑了,又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嘴脸,仿佛要踩死一只蝼蚁。 贾母也起身责难: “环哥儿,你偏要跟子腾过不去!” 贾环冷冰冰道: “京营一群骄兵先朝锦衣卫动手,他竟然反过来拿我兴师问罪?还指责我事先不打招呼,他的左膀右臂罪孽深重,我还得先知会他,不然就是得罪他?揽尽四大家族恩荫,就觉得自己只手遮天了?!” 说罢看着王子腾,一字一顿道: “如你所言,我就是跟你作对。” “降诰命一视同仁,否则我誓不罢休!” 荣禧堂气氛降至冰点,空气都逼至凝结。 漫长的安静,无人出声打破僵局。 看着跃跃欲试的贾雨村,王夫人心如刀绞,脸颊笼罩浓浓的恨意,她根本难以忍受! 贾雨村滚动喉头,直白问: “当真杖毙了两个女子?” 贾环面色如常: “朝廷三法司随时可以来荣国府调查。” “此事让我舒坦,恩怨一笔勾销,往后别再来招惹我。” 迎着一道道目光,贾雨村痛心疾首道: “朝廷命妇,竟能如此跋扈无礼,必须弹劾降诰命,否则难以堵住悠悠众口!” 王夫人闻言将佛珠砸在地上,拔步走到王子腾身边,试图苦苦哀求。 “路还长!”王子腾阴沉着脸,只说了三个字。 等避过这阵风头,再雷霆报复! “谁敢降我的诰命!”王夫人声音尖锐,望上去歇斯底里。 她看向老爷。 贾政别过脸去,说到底是王子腾先针对环儿,吃饱了撑得要拿妇人诰命发难! 这世道上,命妇封号就是女子最高的荣耀。 通政司和礼科给事中对于弹劾礼制话语权非常非常重,尽管对同一个人只能用一次,但只要上书了,内阁司礼监几乎不会驳斥。 贾政只能将矛头对准贾雨村,气得直爆粗口: “王八脖子一缩,当起怵头鳖,你真是糊涂透顶!” 贾雨村掩面离去,火急火燎回通政司衙门。 王子腾怀着万般愤怒踏出了门槛,过了这节骨眼,妹妹经受的屈辱,他必百倍奉还! 荣禧堂又无声寂静,然而没过多久。 赖大低着头走进来,余光看向赵姨娘: “朝廷宣赏诏书。” 这一刻,别说王熙凤薛姨妈,就连贾母都面色震惊。 难道是重回五品诰命? 如果贾雨村真照办了。 那么…… 王夫人呼吸急促,脊骨发寒。 第98章 忍受毕生屈辱,气得昏厥在地! 荣禧堂内。 贾母愁眉苦脸,贾政心事重重。 连向来最擅长打圆场的王熙凤也紧抿嘴唇,一双丹凤眼注视着赵姨娘离去。 “老爷,老爷,你说句公道话啊!”王夫人眸光惶恐,一个箭步冲上去攥住贾政的手臂。 贾政脸庞阴郁,刚要怒骂孽障,可一想到抬棺死谏的壮举,那些话语都咽回肚子里。 王夫人扭头看向贾母,言辞恳切道: “老祖宗,那两个奴婢不知廉耻,频繁勾引宝玉,我不该教训她们吗?只是下手重了一些,何况都签了卖身奴契,打死都不算罪过!” 贾母无奈喟叹: “我这老骨头能做些什么?” 王夫人脸颊扭曲,愤怒道: “莫须有的罪名,休要陷害我,朝廷不可能降了我的诰命!” “别吵了!”贾政将茶杯砸在地上,厉声咆哮: “不是你煽风点火,王子腾堂堂九门提督,会下作到针对环儿他娘?你还受了天大的委屈!成天在家宅里使手段,这回作祸作到自己头顶了!” “都是污蔑!”王夫人声嘶力竭。 陡然。 赵姨娘折返荣禧堂,手上空空如也。 她心不在焉,甚至有些局促不安: “环儿呢?” “回屋了,宣赏诏书呢?”贾政问。 赵姨娘叹了一声。 她这叹气,直让王夫人怒火消散,莫非生了变故?低贱的妾室一旦被贬黜诰命,不可能再升回来! 赵姨娘突然走到贾母身边,嗓音紧张道: “宣旨公公说环儿已是锦衣卫副千户,为表皇室对社稷忠良的恩眷,太……太后娘娘要召见我。” “我……我不会说话,老太君,您好好教教。” 话音落罢,堂内死寂无声。 王夫人呼吸急促,死死攥住拳头,指甲深嵌手心,剧烈的疼痛都比不过满腔积攒的熊熊怒火,她咬牙切齿地走出屋子。 贾母满脸震惊。 贾政恍惚了片刻,哑声道: “环儿独掌副千户卫所,依照历来的规矩,太后娘娘会召见锦衣卫副千户的女眷以示恩宠。” 贾母浑浊的目光飘忽不定,最终盯着面前满头珠翠的妇人。 二十多年前,她还是一个三等丫鬟,随时会被赶出府去,饿死冻死在荒郊野岭。 半年前,她也只是一个妾室,家宴不能上桌,逢年过节不能走正门,地位比一等丫鬟高一点点,但还是下人。 今天,她要走进慈宁宫,去拜见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母凭子贵,你也算享尽荣光。” 贾母感慨万千,随即传授经验,从站姿到坐姿,事无巨细。 赵姨娘仔细倾听,生怕自己闹笑话。 王熙凤美艳的玉颊满是羡慕之色,而旁边的薛姨妈揪着手帕,内心悔意丛生。 她一个妇道人家,觉得副千户不过如此,从五品官员而已,四大家族最弱的薛家都有好几个,可亲眼看到贾雨村下跪求饶,再听到太后娘娘召见以示恩眷,她方才明白贾环如今的地位! 当初儿子言辞凿凿,倘若自己果断答应,把婚约定好,那贾环就是她的金龟婿了,也就不会跟兄长王子腾翻脸,一家子其乐融融。 女婿锦衣卫副千户,谁敢阻碍薛家生意?自己同勋贵夫人唠家常也大涨脸面。 听凤侄女说起,现在的贾环无意娶亲只专注仕途。 在孱弱的时候错失机会! 眼下风光了,轮得着薛家吗? “这孽子真有眼光!”薛姨妈心中叹息,悔意愈浓。 …… 傍晚。 贾环被赵姨娘推醒。 “环儿,环儿!”赵姨娘满脸红光。 她手里拿着一卷金色封赏诰书,重回五品诰命。 “娘跟太后娘娘说上话了。”她嗓音尖锐,激动得有些忘乎所以。 贾环坐起身来,好奇道: “说些什么?” 赵姨娘嘴角上扬,一五一十告知。 都是些家常话,赏赐了一些皇家珍物,屏风妆台铜镜什么的,最后才说生了个卓越的儿子,为社稷铲除奸佞…… 无外乎让贾环忠诚再忠诚,好好给皇权卖命! “娘太开心了。”赵姨娘说着眼圈泛红,眼泪哗哗往下淌。 她这辈子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么荣耀的一天,赵家祖坟青烟已经冒了几百里了。 “太太,宣旨公公来了。”彩云哒哒哒跑进来。 赵姨娘立马抹去泪痕,给贾环盖好被子后,火急火燎冲出屋子。 “爷。” 晴雯端来一壶热茶放在床边,她弯腰时幽香萦绕,柳腰纤纤一握。 “关门。”贾环凝视着她雪白细腻的脸蛋。 “哦。”晴雯言听计从,悄悄掩好暖阁门扉。 回来时感受到爷灼热的目光,晴雯俏脸生红霞,低着螓首拿余光偷偷瞄一眼贾环,又别过脸去。 她眉眼动人,含羞带臊道: “我……我刚吃糕点,还没漱口,爷再下流胚子也不能胡来!” 贾环一把拉过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 会客厅。 王夫人紧闭双眸,呼吸声越来越重。 宣旨内宦展开雕龙卷轴,抑扬顿挫道: “听旨,兹有五品命妇贾王氏性情骄横、行事暴戾,拟为七品宜人,望自省慎行!” 说罢注视着她。 王夫人身躯战栗,她看向外面众人,此刻在她眼里,每一张脸庞都好似笼罩着无尽嘲讽,她的心都快破碎。 她颤着手腕接过卷轴。 宣旨内宦率队离去。 一片无边无际的死寂,贾宝玉蹲在地上低声诅咒,贾母仰望阴沉沉的天空,刑夫人王熙凤等人揉捏着手帕,贾政背靠仪门面带愁容。 这一刻,谁开口说话都像有罪。 最摧人心肠的耻辱! 以及最让人窒息的身份地位转变。 妾室五品诰命,主母七品宜人! 从今往后,身上背负天大的笑话,受到勋贵之间指指点点。 赵姨娘冷着脸踏入大厅,抬高语调道: “你屋子里那些衔珠翟冠,大衫霞披都别穿了,否则就是僭越!” “知道僭越吗?不敬朝廷,大罪!” “上不了高台盘,到手的荣耀也能丢了!” 王夫人头晕目眩,感觉自己被一个贱妇从头到尾凌辱了一遍。 “够了!”贾母怒叱一声。 赵姨娘嘴角含笑,寒声道: “原话奉还,我受得了,你受不得?今儿个啊,我前半生的憋屈都宣泄了!” “别人家的主子都在私塾,你倒是聪明,让环儿在家里抄佛经,抄了个千八百遍,回头再来辱骂环儿荒废学业,拿起棍子暴打还说自己是严母教训庶子,被你打压了十几年,你也想不到环儿有今天吧?” “我没本事,但我有个好儿子,宝玉是贾家麒麟儿嘛,让他争气点,一下子就给你升回来了!” 赵姨娘扬眉吐气,大步离开,背对着所有人的时候,她才眼眶湿润,强忍不掉下泪水,只有天知道她在梦里多么多么渴望这一刻。 扑通—— 王夫人浑浑噩噩,怒火攻心之下,竟直接昏倒在地。 “快快请郎中!”贾母急头白脸,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作孽啊!”贾政重重跺脚,王家经受万般屈辱,这下仇怨永远不能化解。 贾母走到跟前,看出了儿媳妇是装晕以逃避羞辱,她掷地有声道: “何苦呢?等宝玉为官作宰,你还怕没有荣耀?远的不说,宝玉一考上进士,你这命妇封号就能升回去,贾家祖宗保佑,若是高中状元,你能拔擢三品诰命!你气坏了身子怎么享福?” 贾母始终坚信,宝玉就是麒麟子,能带领贾家走向辉煌! —— ps:感冒了,就一更,明天补四更!求打赏求免费的为爱发电,么么哒! 第99章 难泄郁气,光明正大又暗藏杀招的手段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一连几天,都有勋贵夫人登门拜访,名义上是多走动联络情谊,实际上亲眼看看天大的笑话。 主母七品宜人,妾室五品诰命,等过年进宫朝拜太后皇后,主母还得给妾室鞠躬磕头呢。 真真丢尽脸面! 不过没几个人打抱不平,一来锦衣卫副千户威慑力极大,二来同为女子,都希望生个好儿子,也给自己冠以荣耀。 荣国府气氛压抑,贾宝玉坐上轿子,前往九门提督官邸。 一进客厅,贾宝玉就哭丧着脸,尽是委屈: “舅舅,母亲大人卧病在榻,让我赶紧找你。” 王子腾面色阴沉,愤声道: “我也没法子!” “要想洗刷屈辱,你明年科举金榜题名,亦或你父亲官运亨通,她这诰命就能升回来。” 贾宝玉耷拉着大脸盘,不吭声了。 沉默许久,他传话道: “母亲还说,故技重施再降一回,她无法容忍贱人骑在头上耀武扬威!” 砰! 王子腾大拍桌案,怒火冲天: “她当朝堂是戏园子?当通政司和礼科给事中是王家后院?有些事只能办一回!” 舅舅暴怒,贾宝玉缩着脑袋,含糊道: “母亲大人说,舅舅还未发迹,她是怎么利用贾家人脉给你牵线搭桥。” 王子腾怒意消散,直白道: “暂时无能为力,等你科举入仕,舅舅会鼎力扶持你。” 贾宝玉急眼了,大声抱怨: “舅舅,您可是高高在上的九门提督,就奈何不了那厮?京营那么多血气刚勇的将士……” “闭嘴!”王子腾打断他的话语。 真要耍横,那小畜生绝对玩命! “你先坐着。” 王子腾唤来幕僚,两人走进书房议事。 幕僚其貌不扬,身量矮小,却是九门提督的智囊,经常出谋划策。 听主公说完憋屈,幕僚细细思索。 足足过了半盏茶时间,他灵光一现,沉声道: “大人,我有一计。” “说!”王子腾目光灼灼。 幕僚来回踱步,笑吟吟道: “正所谓能者多劳,年纪轻轻执掌权势,更应该受到朝廷重用!” 王子腾紧皱眉头。 幕僚慢条斯理说: “北凉有一座锦衣卫千户卫所,但北凉形势复杂,既要防备西域和草原鞑子,又要监督北疆官员,单靠一个千户顾不过来。” “姓贾的锐意进取,就该去北凉赴任,协同千户处理事宜!” 王子腾眉头舒展,一点就透。 幕僚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 “他过去争权,受到掣肘的千户能给他好脸色?势必会斗得不可开交!这是其一。” “其二,柳广达九族尽诛,但他在北凉还有旧部,这群人能放过那小子?” “其三,远离权力中枢,大人若要针对他,轻松太多了。” 王子腾急声问: “具体怎么做?” 幕僚娓娓道来: “先让兵部上书内阁,称北凉水深,希望锦衣卫衙门调遣一位得力干将,安定北凉局势。” “接着,大人亲自拜访崔阁老,恳请崔阁老点头,再由内阁向南镇抚司发函,便可敲定!” “锦衣卫为皇权效忠,为社稷扫荡奸佞,况且平调符合规矩,锦衣卫衙门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抬棺死谏的时候,不是言辞凿凿说自己没有半点私心,只为天下万民,那就去北凉大展拳脚!” 听罢,王子腾抚掌而笑: “谋士张嘴,不同凡响!” 崔阁老只是内阁第四把交椅,但办这点事易如反掌,况且崔阁老是从兵部尚书位置提拔进内阁,柳广达曾经是他的下属。 光明正大的反击手段,每一步都在规矩之内! 这便是权势带来的压迫感! 一旦到了北凉,小畜生还有嚣张的资格吗? 内有千户压着,外面有边将虎视眈眈,只要略施小计,便能让小畜生狼狈不堪,失意就会走极端,有了把柄,方可雷霆报复! 终于能宣泄心头郁气! 王子腾回到客厅,斩钉截铁道: “宝玉,回去安抚你母亲,最多一天时间,他就要灰溜溜去北凉,京师官员在外赴任不得带亲眷,往后不用管贱妇五品诰命,只要言语得罪主母,尽管用妻妾礼制欺压她。” 说完快步离开官邸。 贾宝玉大喜过望,那厮真去了北凉,他荣国府麒麟儿就能争取林妹妹宝姐姐的心意,姊妹们都围着他转,他又恢复光芒四射的样子。 还是舅舅最疼爱外甥啊! …… 下午。 平安房官署,炉边煮茶,贾环埋头处理案牍。 仅仅五天,他积攒了近一百罪孽经验值! 每日上衙散衙,没有亲自办案,只靠摊派案子,虽然参与度近乎于无,但人多案子多,一点点就积累上去。 这便是地位升高带来的好处之一。 遗憾的是,近来没有大案。 贾环低头看了眼飞鱼服双袖的紫色花案,绣满三朵才能擢升千户,每一朵都需要大功劳。 “秀才!” “老大。”秀才从隔壁衙署走了进来。 贾环起身: “陪我去一趟经历司案牍库,再挑些案子。” 陡然。 廊道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南司官员们齐齐入内。 为首者是南司佥事,他肃声道: “有你的调令。” 贾环奇怪,接过公文一看,心沉谷底: “调任北凉?” “没错。”佥事颔首。 “卑职拒绝!”贾环毫不迟疑。 佥事注视着他,加重语调道: “你不是千户,你没有抗拒的资格!” 说罢俯身向前,压低声音: “非衙门刁难你,内阁点名要你前往北凉坐镇,你让锦衣卫怎么推脱?都是效忠社稷,调任符合规矩。” 贾环面色森寒。 他最大的优势就是身在京师,随时能去案牍库搜寻天下案件,只要立下功劳,当天就能擢升。 远在北凉,既要受到千户的提防,又不能接触更多案子,成天困于内斗! 对他而言,这是沉重的打击! 贾环看向傅官员。 对方摇头,示意没有转圜余地。 佥事拍了拍贾环肩膀,安抚道: “特许你将平安房卫所都带去北凉。” 贾环恭敬抱拳,决然道: “卑职想留京师。” 第100章 箭在弦上,锦衣卫衙门反制之法! 官署里。 贾环言辞恳切: “卑职勤勉奋力,就是为了扫荡天下恶獠,解民于倒悬之苦,还百姓朗朗晴空,然而北凉已经有了一座千户卫所,卑职不想跟千户大人起矛盾,但权责冲突,难免会有争端,卑职不愿自己斗志昂扬变得意志消沉。” “恳请有司给卑职再争取一下!” 南司官员沉默。 换做别人,他们不予理睬,规矩就是规矩。 但眼前的年轻人可是锦衣卫衙门一颗煌煌耀眼的新星! 佥事思索许久,温声道: “衙门会争取,但希望渺茫。” 说罢率人离开。 傅官员留了下来,郑重道: “也就三年两载,肯定要调回京师,你还年轻,沉寂两年,就当熬资历了。” “卑职想留京。”贾环态度果决。 傅官员叹了一声,“看上层商议。” 他走后,贾环拿起桌上公文。 最迟后天清晨离开京师。 “操!” 贾环抄起茶杯,心中想起失意不能失态,他又轻轻放下。 还是权力不够! 如果自己是千户,内阁也得忌惮三分! 倘若自己是镇抚使,内阁屁都不敢放,你给老子使绊子,老子查你九族! “狗日的,谁在使阴招!”秀才怒火汹涌。 赴任北凉,名义是平调,势必受制于人,不像现在这样逍遥自在,凡事只需要禀报南镇抚司,到了北凉,千户就是顶头上司。 …… 傍晚。 贾环回到院子。 “爷,你真要调任了?”晴雯替他更衣。 “谁说的?”贾环问。 晴雯小心翼翼说: “大中午,贾宝玉就到处嚷嚷,我看爷脸色不好,被他猜中了?” 贾环神情冰冷。 看样子自己推测得没错,果然是王子腾! 老子一定收集你的罪状,绣春刀别在脖子上,不要跪着求饶! “环儿。”赵姨娘走了进来。 贾环轻声道: “我应该要去北凉赴任了。” “娘一起去!”赵姨娘不假思索。 “不能带亲眷。”贾环凝视着她,认真道: “你不要怕,谁敢欺负你,我大不了丢了这身飞鱼服,跟他们全家搏命便是。” “娘怕什么。”赵姨娘拉着贾环手腕,眼圈逐渐泛红,哽咽道: “娘就是想你的时候见不到你,你把晴雯彩云都带上,让她俩每隔几天就给我写家信。” “会的。”贾环点头。 院子里传来一声咳嗽。 贾政背着手走来,语重心长道: “府里收到吏部下达的文书。” “环儿,须知过刚易折,去凉州历练没什么坏处,正所谓……” “别再教诲了!”贾环没心思听这个。 贾政一时语塞,叮嘱两句后便离开了。 俄顷,林黛玉带着紫鹃造访。 她眉间染上愁绪,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隐约有不舍之色。 “送给你。”林黛玉低着螓首,递给贾环一幅画卷。 贾环展开一看,上面是他站在山巅,意气风发的样子,画艺精湛,栩栩如生。 “环哥儿,我……我会写信给你。”林黛玉说完拉着紫鹃走了。 一想到好几年看不到环哥儿,不知为何,她的眼眶就蓄满泪水,盼着能跟环哥儿去北凉,自由自在不受拘束,可自己是累赘容易连累环哥儿。 薛蟠薛宝钗,迎春李纨等人相继过来道别,薛宝钗欲言又止,念及舅舅王子腾,便将话语止于唇间,不似往常般热情。 “环兄弟。” 美艳不可方物的王熙凤走进暖阁,她穿着淡紫色衣裙,鼓荡的胸襟处绣着几朵桃花,向来说说笑笑的她,此刻情绪低落。 不过她克制得很好,抿唇轻言道: “你放心,谁欺负你娘,我会暗中派人去锦衣卫衙门告状。” 她知道环兄弟最挂念什么。 贾环注视着风情万种的女子,直言不讳道: “我有话跟你说。” …… “跟你说话,你偏没大没小,不敬重我这个长辈,我且回了。” 王熙凤心窝忐忑,攥住手帕的手指时不时抽动,一想到环兄弟那腌臜念头,她就紧张得不知所以,走路也轻飘飘。 仪门处,贾宝玉来回徘徊,最终鼓足勇气踏入院子里,仇人都快要远离京师了,他再畏惧也要说两句风凉话,否则憋在心里难受得很啊。 “好端端去哪里作祸,怎么就发配边疆了,叫你行事别嚣张跋扈,今年过年都不能祭祖,你真是不孝子孙啊!二房还得我贾宝玉揽事,你呀你……” 贾宝玉越说越激动,可一看到天青色身影走出来,他撒腿就跑。 啪! 一个最响亮的嘴巴子拍了过来,贾宝玉晕头转向摔倒在地,从右脸颊到脖颈处一个红手印,两颗牙齿也摇摇欲坠。 “辱骂锦衣卫副千户不孝?”贾环冷冷俯瞰着蹦跶跳蚤。 “住手!”贾政火急火燎赶来,将贾宝玉拖拽起来,痛心疾首道: “无知业障,你成天嘴上没个把门的,怎么不把你这头孽畜打死,还不快滚回怡红院去!” 贾宝玉痛得嘶声哀嚎,不过这回倔强地没有掉眼泪。 哈哈哈哈哈哈,他焦急了! 恼羞成怒! 被舅舅光明正大的手段给气坏了! 这一巴掌挨得值了,我只是痛在脸盘,你这厮心里应该承受煎熬,那种无能暴怒的感觉很难受罢? 下贱武夫只能灰溜溜滚去北凉,往后在荣国府,我贾宝玉又是宠儿! …… …… 月明星稀,一更天。 贾环悄悄来到王熙凤院子,三进大院一片漆黑。 他推门。 咯吱—— 门开了。 脚步轻微,行至暖阁,暖阁大门却栓住了。 “你……你别胡闹,还不滚回去!” 里面传来压得很低的嗔怒声。 “我明儿要去北凉了,你也要凉我的心。” “我不强求,走便是。” 贾环有些失望,但不愿蛮横踹开阁门,更不想爬窗户。 精致床榻上,王熙凤紧闭双眸,内心一片挣扎,不过想到环兄弟亲自给她戴上美轮美奂的发簪,又亲手熬药喂她,更别说把家产交给她打理,无论是信任还是温柔,都渐渐冲垮了她的心防,让她体会到被视若珍宝的滋味。 “平儿,让他进来说两句,环兄弟知道轻重。”王熙凤强装镇定,嗓音微微颤抖。 平儿心跳都快到嗓子眼了。 她不敢违背,穿上绣鞋,走过去卸下木栓。 贾环踱步到床榻,在窗外朦胧的夜色中,仔细端详着王熙凤的脸蛋。 “说完快滚!”王熙凤臊得满脸涨红,翻了个身。 贾环搂住她的肩膀,再不遏制自己。 …… 辰时。 “爷,爷,锦衣卫来了!” 晴雯推醒贾环。 贾环立刻起床,晴雯香菱服侍他洗漱穿衣。 半盏茶后,他来到会客厅。 “有转机了!”傅官员面带笑意。 嚯! 贾环屏气凝神。 傅官员喝一口茶,慢条斯理道: “三天前,江南出现一桩大案,江南织造局丢了十五万匹丝绸!” “这案子原本是千户负责,南司连夜商议,将案子转给你。” “你要知道,江南织造局是司礼监的后花园,那里的太监们都是司礼监大人物的干儿子干孙子。” “你只要能找到十五万匹丝绸,司礼监就欠你一个小人情,有司礼监从中扶持,内阁的调任公文就作废了!” “这任务很难很难,但除了皇帝以外,唯独司礼监能驳斥内阁的决定,你不想去北凉,必须办妥这桩案子!” 贾环深呼吸一口气,眼中含笑,恭敬抱拳道: “多谢诸位大人!” 傅官员肃声道: “不必言谢,你一路走来获得同僚的认可,只要有反制之法,锦衣卫衙门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快去衙门,详细告知。” “遵命!” 贾环回屋知会了亲娘一声,跟着傅官员上衙。 …… 赵姨娘风风火火,第一个就去转告关系相好的王熙凤。 谁料王熙凤还卧在床榻,只是脸颊光泽红润,眉眼美艳明媚,越发的风情动人。 “瞧你舒坦的。”赵姨娘没好气道,“都辰时三刻,你这府里管家还赖床。” 王熙凤克制心头情绪,但看向赵姨娘眼光有些异样,片刻后恢复笑吟吟,慵懒惬意地起身,谁知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中邪了?”赵姨娘奇了怪了。 王熙凤勉强站稳,扶着凳子坐好,只觉得心窝顺畅,嘴角上扬,笑意盎然。 “环儿不用去北凉了,他去江南办案!”赵姨娘乐得合不拢嘴。 什么? 王熙凤愕然。 这坏胚子不会故意骗了我身子? 若非要去北凉赴任,她万万是不敢逾越这一步,还被百般折腾。 “你这脸蛋红得跟小姑娘一样。”赵姨娘仔细打量她。 …… 大观园怡红院里。 “宝二爷,听……听说环三爷要下江南办案。” 袭人小心翼翼说道。 贾宝玉如遭雷击,茶杯啪嗒摔落在地。 他一瞬间勃然大怒,下意识摸着自己红肿的脸盘,气得手臂剧烈颤抖。 不可能! 舅舅亲自出手,哪还有变故? 我……我不是被白打一巴掌了? 第101章 案情复杂,一筹莫展 南镇抚司官署。 贾环低头翻阅卷宗。 江南织造局五艘巨船倾覆于钱塘江,十五万匹丝绸被劫掠一空,内宦都死了三个! 南司佥事审视着他,肃声道: “衙门上报了,你另有差遣。” “能争来机会殊为不易,找回丝绸,向司礼监陈情,就不用去北凉赴任!” “无功而返,自己北上!” 贾环迟疑片刻后,低声道: “卑职就怕监守自盗。” 万一太监贪得无厌,玩了私吞捉贼的把戏,自己查来查去,怎么着都会得罪司礼监。 傅官员来回踱步,否决道: “江南织造局肥得流油,各个阉人赚得盆满钵满,况且这批绫罗绸缎是填补皇室内帑,丢了要掉他们脑袋!这群阉人没这个狗胆!” 略顿,他提醒道: “但凡事没有绝对,你自己判断。” 贾环抱拳领命。 回到平安房衙署,他厉声道: “秀才,挑选两百精锐,即刻下江南!” …… 第六天清晨,化不开的浓雾。 几骑疾驰,青石板路笔直伸展,停在一座建构宏伟的官署。 大门悬着的匾额雕刻“江南织造”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贾环掏出腰牌。 扑通—— “见过副千户大人!” 太监们跪了一地。 “陶公公呢?”贾环问。 “请。”小太监前方领路。 大堂里,坐着一个矮胖的蟒袍太监,正是织造局的总管太监,也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干儿子。 “陶公公。”贾环见礼。 陶进忠回礼之后,仔细端详着这张年轻的脸庞,又看了眼天青色飞鱼服,眼中的笑意淡了几分。 公函上明明强调要派遣一个老练沉稳的千户,锦衣卫衙门竟然这样敷衍! 虽说年纪轻轻能到这个位置非常可怕,但毕竟资历太浅,最关键的是,副千户权力远不如千户,侦办案子束手缚脚。 人都来了,还是抱一丝希望吧。 “随杂家来。” 走了百余步,陶进忠进了宽敞停尸房,尸体散发恶臭腐烂味。 “这都是织造局的儿郎,全军覆没。” “那儿是打捞起来的敌人尸体。” 陶进忠指向角落。 贾环一眼就看到其中几具尸体背上的莲花刺青: “白莲教?” 陶进忠眼窝深陷,喟叹道: “杂家推测,应该是白莲教这伙反贼铸下的恶迹。” 贾环心沉谷底,十五万匹丝绸落入白莲教手里,一个个瓜分得干干净净。 况且朝廷至今找不到白莲教高层的具体巢穴。 “有没有幸存者?”贾环问。 “都死了。”陶进忠摇头,随即苦笑道: “找不回十五万匹丝绸,杂家这顶官帽子保不住,劳请你不遗余力侦破案子,若能找回丝绸,杂家必有重谢!” 贾环面无表情。 找不回丝绸,他都要前往北凉赴任! 若真落入白莲教手里,基本可以断了念想。 “仵作,验尸!”贾环吩咐一声后,紧紧盯着总管太监,沉声道: “这不合理,江南织造发船时间,只有寥寥几人知晓,若凶手是白莲教,那意味着织造局有叛徒!” 白莲教拿什么收买这群太监? 最擅长的美人计? 没鸟用! 拿金钱贿赂? 江南织造局还缺钱? 陶进忠紧皱眉头道: “或许是醉酒口无遮拦,或许是被毒功给蒙蔽心智,白莲教探查出发船时间,便设下重兵埋伏,整个江南,也就这群目无王法伤天害理的恶獠敢劫织造局了。” 贾环肃声道: “陶公公,我要一份知晓发船时间的人物名单。” 必须挨个审问! 陶进忠倒是配合,回书房撰写名单。 贾环走出停尸间,命令道: “双鞭酒鬼,你俩带弟兄们去金陵城、临江,姑苏悄悄打听此案,再亲自去一趟钱塘江渡口。” “其余人随我审讯!” …… 整整一天,审讯了“丝绸丢失案”的十三个关键人物,都一无所获! 贾环顺便去了一趟烟雨楼,无论提出多大报酬,烟雨楼对此案也毫无线索。 秀才灵光一现,禀报道: “老大,既然白莲教嫌疑最大!还记得花痴陆百户吗?在龙门客栈,老大帮她抓了副教主的独子司马临,完全能以这小子为突破口。” 贾环颔首,带上二十骑前往江南卫所。 …… 深夜,广陵郡城。 茶楼里,贾环临窗而坐。 一个脸颊雪白,男生女相的修长身影走了过来。 “陆百户。”贾环看向花痴。 花痴眸光恍惚了一下,尽管知道贾环已然是副千户,可亲眼目睹这一身天青色飞鱼服,内心难免震荡。 “见过贾大人!”花痴调整情绪,恭敬抱拳。 缄默片刻,他诚挚感谢道: “若非贾大人仗义出手击毙耶律雪夜,咱锦衣卫脸面就丢光了。” “不提此事。”贾环无意揭伤疤,直言问: “陆百户,关于织造局丝绸丢失案,你知道多少?” 花痴坐下轻抿一口香茗,温声道: “整座江南,默认劫匪就是白莲教,这群反贼不服王化,肆意作乱。” “今天应该是第九天了,想找回丝绸难如登天。” 贾环注视着对方,“那个白莲教副教主的儿子,叫司马什么来着。” 花痴神情略带歉意,无奈说: “此人对白莲教高层一无所知,只是吃喝嫖赌的纨绔子弟,从荥阳郡府带进诏狱的第三天,司马临便经受不住酷刑,一命呜呼。” 贾环大失所望。 花痴奇怪道: “这桩案子是织造局的罪过,贾大人纵使不能破案,也不会受到责难。” 言下之意,让贾环别陷在江南,这案子太棘手,江南三座千户卫所都推脱了。 “我有必须破案的理由。”贾环轻言。 真去北凉赴任,仕途要耽搁两三年,无法大规模收割罪孽值,实力涨得慢,对他来说是沉重打击。 花痴思索良久,想起贾环在龙门客栈协同办案的洒脱,这回自己也得投桃报李。 “我倒有个线索。”他压低声音。 贾环屏气凝神。 花痴猜测道: “江湖顶级门派桃花岛就在钱塘江上,桃花岛有一批弟子专门深夜潜泳练习内功,事发江面没有目击者,但江底下未必没有瞧热闹的。” 第102章 她也许是金子,可那个男人金碧辉煌! 何谓顶级门派? 武当少林峨嵋,而江南桃花岛亦是顶级之一,岛内高手如云。 听到这个消息,贾环陡然起身。 找出大劫案的目击者至关重要! “多谢陆百户。”贾环抱拳。 花痴笑道: “先别谢,仅是猜测罢了,况且桃花岛未必会配合锦衣卫行事。” “总得走一遭。”贾环告辞。 花痴提议道:“我随贾大人一起,我师门移花宫跟桃花岛有交情。” 深夜,两人带着五十骑前往钱塘江渡口,再坐船奔赴桃花岛。 …… 清晨,岛屿道路盘旋繁复,空气弥漫着泥土芳香,随处可见晨起打坐的武林人士,甚至一群峨嵋女剑客正在练习剑阵。 “是龙虎榜榜首小人屠!” 贾环踏入岛中,门客火急火燎禀报。 迎着周遭道道目光,他表情无波无澜,只想尽快打探线索。 一座古色生香的阁楼里,主位是一个高贵典雅的少妇,正是桃花岛岛主的女儿。 “请喝茶。”少妇递来两杯碧绿香茗。 贾环一饮而尽,冷若雪水,入口凉沁心脾。 “敢问来意?”少妇直切正题。 贾环笑着说: “十天前,江南织造局十五万匹丝绸被劫一案,贵岛可有弟子深夜潜泳,目睹劫案经过?” 听到是朝廷之事,少妇果断拒绝: “无可奉告,桃花岛不想掺和。” 贾环取出雕刻蟒龙的腰牌,温声道: “锦衣卫奉皇权办案,贵岛理应配合。” 少妇掷地有声道: “桃花岛拥有大乾太祖皇帝颁发的丹书铁券,只要没有违背律法,可以拒绝朝廷调查!” 大乾立国初期,桃花岛举岛之力抵御南蛮,立下大功。 贾环盯着她: “利益交换?” 少妇先是看向声名赫赫的小人屠,又扫了一眼花痴,态度坚决道: “整座江湖,桃花岛都不能做表率,那各大门派都要沦为朝廷鹰犬,纵然眼前有泼天利益,这规矩也不能破。” 贾环面色森然。 迟早要镇压江湖,让中原武林噤若寒蝉! “走吧。”花痴起身准备离开。 望着贾环的背影,高贵少妇察觉到对方的怒火,轻启朱唇道: “怕被外人说桃花岛没有待客之道,贾大人既然问鼎龙虎榜,若能击败桃花岛真传弟子,桃花岛知无不答。” 贾环蓦然转身,冷笑道: “一言为定!” 少妇嘴角弯了弯,对这种莫名自信感到好笑。 真正的盖世天骄,是永远不会出现在烟雨楼龙虎榜上。 正好,输得干脆也就没有怨言了。 “请稍等。”少妇闲庭信步,渐行渐远。 花痴轻轻皱眉,压低声音道: “桃花岛真传弟子名唤谢荷,二十四岁,是那个境界!” “哪个境界?”贾环看着他。 “宗师,也称指玄境。”花痴面色凝重,这便是顶级门派的底蕴,指玄境内气外放,先天境再强都不堪一击。 贾环风轻云淡。 等了两盏茶时间,少妇身边多了一个月白色劲装女子,二十多岁,一脸冷淡。 谢荷眸光漠然,或许是常年闭关性子孤僻,她说话的嗓音缓慢沙哑: “我对你并无恶意,只想试试你那一刀,传闻美轮美奂,刀鸣如同天籁。” “我年纪比你大好几岁,我只用五成功力,请你不遗余力。” 高贵少妇嘴角含笑,这是最好的解决手段。 说白了,桃花岛既不想得罪一个掌有权势的年轻人,但更不想破坏江湖道义,给武林留下话柄。 只好请出真传弟子。 光明正大,打输了就别再强求让双方难堪。 花痴凝视着劲装女子,眼眸深处有羡慕之色。 他打小天赋绝伦,自从加入锦衣卫衙门,忙于案牍,内力落得很远,再无法追逐同辈。 “请。”谢荷加重语调。 说罢气沉丹田,双腕挥动,四方八面都是掌影,或五虚一实,或八虚一实,立足之地狂风忽起。 她忽然摊开掌心,一缕气机涌现,掌影交叠越来越快。 “指玄境!”花痴亲眼目睹,脸色骇然。 贾环一动不动,袖管却猎猎飞舞,炽热的真阳气机浩浩荡荡涌出。 高贵少妇脸上的笑容陡然僵住。 她近乎震骇得难以自持。 十八岁的指玄境?! 花痴瞳孔骤缩,眼神像看怪物一样看向天青色身影。 轰! 内气碰撞! 谢荷倒飞几丈,弯着身子手心撑在地面,脸色极度苍白。 一片死寂中,贾环走了过去,伸出掌心,轻笑道: “谢姑娘,你已经很强了。” 谢荷一脸难以置信,旋即咽下喉间苦涩,握住手掌站了起来。 明年二月惊蛰的武林大会,可以不用比了,无论少林武当的真传弟子多么惊艳绝伦,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连绣春刀都没出鞘,这种差距是绝望的。 高贵少妇恍惚难定心神。 谢荷是桃花岛最最璀璨的一粒金子,她光彩夺目到让岛内弟子自惭形秽。 可一粒金子又算什么呢? 这位锦衣卫副千户金碧辉煌! “贵岛应当不会食言吧?”贾环看向高贵少妇。 后者缓过劲来,无奈喟叹道: “既然放话了,肯定要履行诺言,我立刻去仔细盘问。” 原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小人屠隐藏极深,成日困于朝廷案件,内力进展飞快,难道他拥有世间最惊人的悟性? “麻烦将诸位弟子带过来,有劳了。”贾环轻轻抱拳。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四个瘦骨嶙峋的武夫站在贾环面前。 “案发当晚,他们四个在那片水域潜修。”高贵少妇说完离开。 花痴和谢荷也去往别院。 “诸位。” 贾环郑重抱拳。 四人赶紧回礼,堂堂龙虎榜榜首,锦衣卫副千户如此平易近人。 “敢问,看到织造局的丝绸被劫走吗?”贾环目光灼灼。 “看到了。”一个汉子笃定点头。 贾环问他: “是白莲教围剿?” 汉子果断摇头,回想了片刻,很坚定地说: “有一伙人被绑在船上,扒掉衣裳露出莲花刺青,事后统统被杀了,丢进织造局的大船之中。” “嫁祸!!”贾环语调森然。 第103章 锁定嫌疑人 桃花岛,密林深处。 四个瘦骨嶙峋的汉子并排站立。 贾环眉头舒展。 听到幕后黑手不是白莲教,此案难度大大降低。 “劫匪多少人?”他继续问。 四个汉子欲言又止。 贾环打了个响指: “双鞭!” 须臾,双鞭快步赶来。 贾环以利诱之: “提供重要线索,赠予两本一流武学。” 这一招对江湖人士屡试不爽。 双鞭从衣襟里取出两本秘笈。 四人双眼放光,其中年纪稍大的汉子斩钉截铁道: “启禀贾大人,劫匪四艘船,足有一百多人,二话不说就围攻织造局巨船,他们站位分明,依令行事,而且各个精通水性,应该是朝廷水师。” 贾环审视着他,肃声问: “船上有旗帜吗?” 汉子摇头。 “能看清相貌吗?” 汉子苦笑:“离得很远,小的又在江底,只能看清黑色铁甲。” 贾环陷入沉思。 能动用一百多精锐的势力太多了,不一定隶属朝廷,譬如江南大盐枭,江南门阀望族,都会豢养私人武装。 年纪稍大的汉子看了眼武学秘笈,咬牙道: “启禀大人,借一步说话。” “请。”贾环移步。 走到幽静的溪涧边,汉子环顾四周,低低道: “隔得很远,水浪又大,小的没看清相貌,但隐约听到‘禀报陈将军’五个字,或许是耳东陈,亦或是山今岑,也有可能是言甚谌、禾呈程,他应该是劫匪的领头者。” 贾环一动不动盯着他。 汉子表情坚决,“这五个字错不了。” “好!”贾环重重拍了拍他肩膀,轻笑道: “我再奖励你一本一流武学!望勤恳修炼,早日名震江湖!” 这线索太关键了! 唯有六品以上的武官方可称将军! 稍微思索,足有八个嫌疑犯。 两江总督府。 漕运总督府。 江南四大巡抚。 金陵镇守太监。 金陵守备大臣。 最低的都是正三品重臣,各个麾下都有兵马,且拥有绝对指挥权! “多谢大人!”汉子喜笑颜开,恭敬抱拳。 贾环摆手屏退,独自思量。 真是意外收获! 侦破此案,非但不用去北凉赴任,反倒能揪出大鱼! 他低头看向双袖的一株紫色花案,实在太想进步了。 …… 离开桃花岛,贾环率队回到江南织造局。 房间里,熏香缭绕。 贾环安排道: “秀才,双鞭,你俩暗中打探。” “八大势力之一,六品武官以上,姓氏耳东陈,山今岑,或者言甚谌、禾呈程,范围很小,打听起来也容易。” 二人领命而去。 只是傍晚,秀才便回来复命。 “老大,漕运总督府有一位正五品的漕运参将,名唤岑权,其独子在南监进学。” 贾环面带笑意。 作为管理大运河的衙门,织造局的发船时间,漕运总督府同样了如指掌,再结合这个叫岑权的,几乎确定漕运总督府就是“劫匪”。 大乾有两座国子监,南监便是金陵国子监学府。 秀才办事越来越老练了。 抓住独子这个软肋,才能撬开姓岑的嘴巴。 贾环问: “派人盯紧了岑家公子吗?” 秀才颔首。 “不错。”贾环眼神赞赏,旋即吩咐道: “暂时别行动,更别向织造局透露任何讯息,这些日子,让弟兄们到处闲逛,吃喝玩乐,领略江南风情。” 秀才闻言疑惑。 不能操之过急他能理解,眼下“劫匪”警惕心最强,肯定暗中关注老大的一举一动。 但向织造局隐瞒是为何? 秀才不解道: “老大,陶公公跟咱们是一条线上,找不回丝绸,他官帽保不住,恐有性命之危,他配合行事,能少很多麻烦。” 贾环淡淡道: “我要的是功劳!” “一旦告知陶进忠,他立刻飞鸽传书司礼监,你信不信,这桩案子就不会由我负责了,要么转交江南锦衣卫千户卫所,要么是司礼监直接派人进驻漕运衙门。” “找到丝绸,撤销北凉赴任的调令,但我无法擢升。” “必须拖,拖到陶进忠火烧眉毛,拖到他即将回京谢罪,那时我再开口,他就会紧紧抓住救命稻草。” 末了,贾环意味深长道: “司礼监在江南,可是有金陵镇守太监这股强大的军事力量。” 秀才思索许久,恍然大悟: “卑职懂了!” 他发自内心敬仰道: “老大果真英明!” 倘若岑权不是真正的发号施令者,那幕后黑手能是谁? 最大嫌疑,从二品的漕运总督! 没有批签,锦衣卫副千户无权调查他。 而且漕运衙门拥有近七万精兵! 这种复杂的局势之中,唯有借力,借的便是金陵镇守太监麾下大军! “老大真是运筹帷幄。”秀才越想越佩服。 贾环面色如常。 经历过几次,做事肯定更稳重。 第104章 慵懒闲散是江南,雷霆手段镇硬汉 水巷乌篷船,一摇一曳。 船内煮茶焚香,一个儒雅敦厚的老人专注抚琴,琴声悠扬悦耳,贾环听得入迷,偶尔看看沿街撑伞缠绵的眷侣,别有一番滋味。 一曲终,贾环起身执礼道: “宛若天籁,多谢李伯父。” 对面的老人正是大嫂李纨的父亲,前国子监祭酒李守中。 李守中面带惭愧,苦笑道: “环哥儿,老夫那学生丧尽天良,犬猪不如的东西,老夫日夜悔恨啊。” 若非眼前的年轻人,不止是他,天下人都要被顾思诲虚伪的嘴脸给蒙蔽了,他一辈子教书育人,却教出了一个败类,视为毕生耻辱! “伯父,不提往事。”贾环摆手。 李守中颔首,亲自斟一壶茶,“请。” 他算是看拙了眼,原以为贾家两国公府除了自己外孙和早逝的女婿以外,都是些不图上进的浪荡子孙,连贾宝玉都能称为麒麟儿,这贾家沉溺富贵是醒不来了。 万万没料到,荣国府庶子一朝崛起,仕途烈火烹油不可挡,虽是锦衣卫却很懂礼节,公务繁忙都会主动拜见长辈。 他心里对环哥儿很是欣赏。 看着老头脸上的微笑,贾环惬意品茶。 反正闲来无事,不如拜访李守中,也顺便游玩金陵。 对于丝绸丢失案,他不能急。 一来幕后黑手还没放松警惕。 二来必须逼得织造局陶公公急头白脸,才能完全配合行事。 织造局的绫罗绸缎都有记号,这半个月,幕后黑手断然不敢让丝绸在市面上流通,否则就是蠢到脚底皮! 所以也不用担心这十五万匹丝绸的下落。 乌篷船驶向青石板桥。 “贾大人!!” 桥上凭栏,一辆辆华丽马车排开,一个俊俏的公子哥冲进人群,大声嚷嚷道: “贾大人,在下是织造局下辖的皇商薛家,薛蟠的族弟,薛蝌!” 贾环走出船舱。 刹那间,诸多世家女子掀开帷帘,倚帘偷望。 看过他之后,才真正明白何谓年少有为。 其中一辆精致马车里,坐着一对母女,少女皮肤雪白细腻,仿佛是经过精心雕琢的玉石,散发淡淡光泽。 “宝琴,蟠哥儿屡次来信,要撮合你俩呢。”丰腴妇人低声说道。 少女脸蛋微红,悄悄放下珠帘,娇嫩樱唇抿起,羞恼道: “蟠兄长口无遮拦,他的话当不得真。” 薛母凝视着女儿绝美容颜,十分后悔: “写第二封信的时候就该带你进京,现在都晚了,蟠哥儿说贾公子一心为仕途,这几年是无意娶亲了。” “母亲大人,别说了!”薛宝琴低着螓首,玉颊愈红,既羞涩又矜持道: “哪有您这样紧巴巴往上倒贴。” 薛母不悦,生气道: “男未婚女未嫁,有何不可?” “反正你兄长要去京师办差事,赶明儿你也随行,就去宝钗那暂住,没事往他娘赵命妇跟前多转两圈,论性子论相貌,天底下没几个女子比得过你。” “如果你真嫌弃贾公子,那就作罢,正好翰林院梅翰林家公子想要提亲……” “乱说,哪有嫌弃。”薛宝琴出言打断,又忍不住偷偷往外瞧了几眼。 …… 一连六天,贾环都在应酬。 哐! 山外小阁楼里,织造局总管太监陶进忠推门而入。 他脸颊凹陷,愁得日夜难眠,此刻双眼迸射怒火,厉声道: “贾副千户,锦衣卫衙门派你来侦办案子,而不是让你游山玩水,诗情画意!” “陶公公别急。”贾环端了一杯茶过去。 “杂家不急?” 陶进忠近乎是咬碎牙龈,嘶吼道: “司礼监飞鸽急信,最后四天期限,找不回丝绸,杂家就得赴京谢罪,轻则丢官帽,重则下牢狱!” “是,你不用为这桩案子负责,杂家知道希望渺茫,但你好歹敷衍做做样子,向朝廷表明大家竭尽全力了,你倒好,不是这家赴宴,就是那家听曲!” 末了,陶进忠暴怒至极: “杂家脖子上横一刀之前,准参你小子一本,玩忽职守,对司礼监毫无敬意!” 贾环面色如常。 这阉宦看样子真急了。 “说了别急。”贾环淡淡道: “我若是四处搜寻,早就惊动了幕后劫匪,公公放心,我掌握不少线索。” 停顿了好一会,他故作困恼: “劫匪势大,我只带了两百精锐,他们都是手足兄弟,我也怕折损啊,只能徐徐图之。” 陶进忠的脸庞怒火消散,听到这话不假思索道: “找金陵镇守太监王腾借兵呐,他节制江南一半兵权,只要是危害皇权的霄小,都会出手铲除!” 贾环等着就是这句话。 “陶公公能说动王镇守?”贾环问。 陶进忠斩钉截铁道: “陛下授予王腾便宜行事,不必事事请示。” 话不能说得太直白粗暴。 都是司礼监的人,倘若他跟王腾没有交情,他能坐稳织造局掌舵者的位置? “好!”贾环颔首,笃定道: “就今晚,我会动手,请陶公公随时配合。” 看着他一脸自信,陶进忠还是不放心,但火烧眉毛了,只能寄希望这小子能力挽狂澜。 “杂家烧香拜佛,祈祷捷报。”陶进忠说完离去。 …… 深夜,秦淮河岸灯盏通明。 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走在小巷,身后跟着两个亲信。 突然。 他停下脚步,瞳孔骤缩。 巷口站着一道天青色飞鱼服。 岑权面色阴沉,转身就走。 七个锦衣卫堵在巷尾。 岑权右脚踏墙,翻身而跃。 果然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就会丧失理智。 他一个后天境的武夫,明明知道对面是问鼎龙虎榜的盖世天骄,可偏偏还想着逃窜。 贾环捡起地上碎泥块,气沉丹田,轻轻一掷,精准砸在岑权腿肚上。 扑通—— 岑权重重摔落在地,两个亲信放下武器。 他痛得蜷缩,咆哮道: “跟踪暗算五品命官,你锦衣卫眼里还有王法吗?” 贾环走过去睥睨着他: “锦衣卫就是王法!” “绣春刀找上门来,你应该清楚意味着什么。” “如实招了,从轻发落。” “呸!”岑权脸色狰狞,眼中有死意,突然抬掌拍向自己脑门。 贾环速度更快,施展点穴手,岑权力道消散。 “上刑!”他扭头走向巷口。 爆炭酒鬼各提一个盒子,取出特制刑具,须臾传来歇斯底里的哭嚎,足足折磨了两炷香时间,岑权硬是半句话都没招。 他誓死不从,他绝不能背叛,他只是不甘心啊,为什么天衣无缝的劫掠,竟然也能暴露? 难道天底下还有卜卦之法? “带过来!”贾环大喝。 秀才掐着一个书生走进小巷。 “爹,救命啊!”书生声泪俱下,早已吓得失禁。 “掰断手臂。”贾环面无表情。 秀才正要动手,浑身是血的武官如遭雷劈,痛苦哀求道: “放过他。” 岑家一脉单传,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丧命啊! 贾环颔首: “全部交代,我饶他一命。” 第105章 围剿燕子坞生擒反贼,一根竹竿三条鱼 巷子里。 贾环语调森森: “谁授意你劫掠织造局船只?就只凭你,一没能力吃下十五万匹丝绸,二也得不到发船的具体时间。” 岑权面如死灰,想到自己的儿子,他艰难蠕动嘴唇: “赵总督。” “漕运总督?” 岑权双目通红,沉默了许久,重重点头。 贾环冷笑。 功劳显现! 堂堂总督,才配得上仕途的踏脚石! “丝绸储藏何地?”贾环死死注视他,肃声道: “敢有半字虚言,便会害了你独子!” “你全权负责劫掠,为掩人耳目,也为暂避风头,十五万匹丝绸应当没有离开江南!” 见岑权不回话。 贾环取出笔册,“写!画!” 岑权颤着手指,将藏匿丝绸的路线地点撰写出来。 贾环走到巷尾,递去册子,低声命令道: “双鞭,多带一些弟兄暗查这座水寨,记得带上桃花岛那四位擅长水性的武夫,术业专攻!” “遵命!”双鞭领命而去。 贾环回到岑权跟前,斩钉截铁道: “若能提供漕运总督其余罪证,不止你儿子,你夫人和你年迈母亲,锦衣卫通通宽恕,不抄你家财。” 坐实证据链,直接逮捕返京,他也无意在江南逗留。 “你说话当真?”岑权声音嘶哑。 “我不屑同你扯谎。” 岑权内心挣扎了很久,心力交瘁道: “赵总督纵容白莲教。” “养寇自重?”贾环问。 岑权点头。 贾环不甚意外,一个白莲教能在江南折腾这么久,没有几双大黑手是不可能的,作为统率兵权的重臣,每当地位不稳当,就杀几千个白莲教徒,一下子就受到歌功颂德,权力稳固之时,就对乱贼视而不见,需要时又挥起屠刀。 “证据呢?”贾环再问。 岑权低声道: “白莲教护法独孤渊,他就藏在姑苏城外三十里的燕子坞。” 嚯! 贾环目光灼灼。 白莲教内部一个教主,两个副教主,四个护法。 反贼头目之一,也算不小的鱼。 最重要的是,背负罪恶! 白莲教靠着一些小把戏蛊惑百姓,在民间兴风作浪,制造瘟疫火烧良田,种种恶迹数不胜数。 这个复姓独孤的畜生头上,应该能收割不少罪孽值! 至于劫掠丝绸不用白莲教,想想就知道,事关身家性命的大事,岂能让一群反贼参与。 贾环加重语气:“姑苏城外燕子坞,藏着多少人?” “至少两百,皆是武夫。”岑权早已认命,知无不答。 贾环立刻命令: “给他上镣铐!” 随即将秀才拉到一旁,部署道: “我即刻让陶进忠通知金陵镇守太监派遣精锐,连夜出发姑苏,赶在黎明前剿灭燕子坞。” “你去金陵城找丐帮长老,依旧以利诱之,自打津门蛊毒教一案,丐帮恪守道义,收钱真卖命,争取多叫几个丐帮名宿。” “朝廷精兵毕竟不受我命令,若真有漏网之鱼逃脱,还得让武林高手帮忙缉捕,我没时间陪白莲教耗。” “遵命!”秀才雷厉风行,着手去办。 …… 三更天月明星稀。 官道上,尘土飞溅,马蹄疾驰。 几十骑在前,都是金陵镇守太监麾下的强悍高手,一千披甲执锐的骑兵落在后面,方圆二十里都有探路暗哨。 五更天,天色破晓,越过河谷山地,俯瞰过去,隐约能看到一座座庄园的轮廓。 “反抗者,杀无赦!” 贾环一声令下,几十个强悍高手率先杀出,一千骑呈四个方位包围燕子坞。 寂静的黎明,马蹄密集,惊动了栋栋坞堡。 铛—— 铛—— 望楼急敲钟吕,白莲教教徒奔走相告,然而他们面对的不是乌合之众,而是江南镇守太监重金打造的铁骑。 燕子坞陷入一边倒的屠杀,哀嚎求饶声四起,仅仅半盏茶时间,一个头戴纶巾的文士被拖出来。 “是他吗?”贾环让人押来岑权。 “就是他,白莲教四大护法之一的独孤渊!”岑权点头。 独孤渊目眦欲裂,脸庞满是仇恨: “畜生,叛徒,你不得好死!” 这时。 金陵镇守府的校尉抱拳道: “贾大人,此间事了,我得返回金陵。” 虽是征询,实则是告知,他不受锦衣卫管制。 “有劳了。”贾环点头。 校尉一声令下,率领精锐浩浩荡荡离去,整座燕子坞只留下几十个锦衣卫,还有五个衣衫褴褛、头发糟乱的叫发子,肩上都是六块布袋。 贾环朝丐帮名宿笑道: “诸位,掘地三尺,不能放过一人!!” 六个乞丐头也不回地冲进燕子坞。 拿秘笈办事,很公平的交易。 直到清晨,丐帮名宿们才走了出来。 “三个密室,藏着一堆妖媚女子,还有十几个富家公子哥,其余人等都被击毙。” “至于金银珠宝……” 说着表情有些异样。 贾环淡淡道: “拿点辛苦费是应该的。” 丐帮名宿们面带笑容。 他们不在乎黄白之物,但底下还有一帮弟子谋生。 况且不属于不义之财,白莲教的赃物,拿着也安心。 贾环命令道: “秀才,率人去搜查密室,有没有罪证!” “是!” 过了两刻钟,秀才返回复命,手上空空如也,可他的表情很怪异。 “怎么了?”贾环盯着他。 秀才扯了扯嘴角,笑容遏制不住: “老大,其中一个公子哥,他……他说自己是浙江巡抚的儿子!” 一瞬间,贾环有些不敢相信。 ”我操!”直到秀才大爆粗口,脸庞露出最灿烂的笑容。 贾环深呼吸一口气,笑意盎然。 巡抚,从二品封疆大吏! 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的飞鱼服。 第106章 官商勾结触目惊心,为黛玉报杀父之仇! 晨雾笼罩,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 燕子坞里的血腥味久而不散。 庄园外,站着一排衣裙半掩、肤白貌美的妖媚女子,各个锁骨后背都有莲花刺青,她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另一排公子哥们痛哭流涕。 贾环负手而立,语调冰冷: “严刑拷打!” 其中一个脸上有痣的公子色厉内荏,凶恶道: “放肆,我爹是浙江巡抚戴朝宗,你是几品芝麻官?还不放开我!!” 其余人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锦衣卫听到巡抚两个字,仿佛海底巨鲨闻到鲜血。 “掰断他五根手指,踩碎一条肋骨!“贾环如漠视一只蝼蚁,随即示意秀才将岑权和白莲教护法独孤渊带过来。 两人手铐脚链,跪伏在地。 贾环厉声问: “浙江巡抚戴朝宗也参与了丝绸大劫案?” 岑权一脸茫然: “绝对没有。” “那巡抚儿子怎么跟燕子坞勾搭在一起?” 岑权摇头:“我也不知道。” 贾环看向一脸狰狞的白莲教护法。 “滚!”独孤渊咬牙切齿,声色俱厉道: “你就算把老子千刀万剐,老子也不会吐露半个字!姓岑的畜生,你下了地狱要被恶鬼拔舌冰冻!” 贾环暴起,狠狠给了独孤渊一脚。 后者脸庞血肉模糊。 贾环耐心等待。 岑权全部招供,不至于撒谎,看样子浙江巡抚跟丝绸劫案没关系。 只一炷香时间,二十个飞鱼服回来禀报,爆炭肃声道: “老大,这群纨绔受不了几下,全招了!” “戴巡抚的公子名叫戴玉衡,五个跟班也是两江官场的衙内,其余都是各大盐商的公子,燕子坞当成淫窝,供他们取乐快活,至于白莲教,并未渗透到他们的父辈,他们总共才来第四次。” 贾环皱眉。 白莲教的伎俩很简单,依靠美人计蛊惑权二代,再想方设法渗透到官场,计划应该处于刚刚实施的阶段。 “戴巡抚有勾结盐商吗?”他再问。 爆炭重重点头: “据盐商家公子坦白,他们父辈跟戴巡抚关系密切。” “好!”贾环厉声道: “即刻动身,拘押几大盐商,违者杀无赦!” 秀才目光疑惑,着急道: “老大,不先缉捕漕运总督赵鸿吗?” 这一次江南之行,涉案人太多,仔细梳理也很简单。 岑权是丝绸大劫案的凶手,而幕后主使便是漕运总督赵鸿! 通过岑权得知白莲教护法藏匿的窝点,而燕子坞里面挖掘出浙江巡抚和盐商勾搭的线索。 按照顺序,应该先办完漕运总督,接着再查盐商,顺藤摸瓜锁定浙江巡抚。 贾环笑了笑,轻描淡写说: “办妥了丝绸大劫案,织造局陶进忠保住官帽子,他还会继续配合我吗?我再查浙江巡抚,阻碍太多。” “借助他和镇守太监的力量,才能一网打尽!” 秀才恍然,满脸敬佩: “老大英明!” 贾环拍了拍他肩膀,加重语调: “学着点,江南事了,返京后就是百户。” 轰! 秀才头皮发麻,满腔情绪亢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跟着老大享受荣光! “你值得。”贾环称赞了一句。 他心中打定主意,秀才和双鞭的能力有目共睹,理应再进一步。 …… 姑苏城。 孙府。 大盐商府邸气派非凡,门前竖立两座石狮子,威风凛凛。 密集马蹄声打破长街死寂,一道道飞鱼服疾驰而来。 “锦衣卫办案,通通跪下!” 仅半盏茶时间,孙府中门大开,族老们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喘。 盐商向来横行无忌,重金豢养打手,但再给他们十个胆,也害怕在锦衣卫面前耍横。 几十位锦衣卫手持绣春刀站在两排,气势森然,天青色身影闲庭信步而来。 “孙鹤亭呢?” 话音落罢,一个儒雅美鬓男子颤巍巍举起手。 贾环盯了他半晌: “其余人滚出去!” 片刻后,院落只剩面色苍白的孙鹤亭。 贾环冷言道: “大富商,你儿子跟白莲教教徒缠绵,被抓了个现形。” 孙鹤亭如遭雷击,嘶吼道: “孽子,色窍难封的畜生!怎就不死在阴沟里!!” 贾环审视着他: “私通反贼,不诛全族,天理难容。” 岂料。 孙鹤亭低着头,并没有那般害怕。 他见过大世面,不会被一两句话给威胁恐吓,仅仅同白莲教女子寻欢作乐,完全上升不到勾结反贼的地步。 贾环沉声道: “你儿子跟浙江戴巡抚家公子关系亲密,听他俩招供,你本是私盐贩子,无意攀上戴巡抚夫人这条线,拼命贿赂,短短十年,就赚得盆满钵满。” 孙鹤亭脸色骤变。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贾环身子前倾,死死盯着他: “想清楚再回答,通过一群公子哥,我已经找上好几个大盐商,都跟戴巡抚有勾结,别人如实交代,而你负隅顽抗,别人从轻发落妻女平安,而你眼睁睁让家人葬命。” “你若觉得自己经得起查,你若觉得背后大伞能够击倒我,你尽管抵抗!” “你应该很明白,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孙鹤亭紧咬牙关,双手攥住又无力松开。 贾环字字顿顿道: “提供的罪证越多,兴许能免你一死!” “我说!”孙鹤亭浑身冒汗,声音嘶哑。 “秀才!” 须臾,秀才拿笔册记录。 孙鹤亭竹筒倒豆子般,交代一笔笔贿赂,包括时间地点经手者。 “不够!”贾环怒喝,寒声道: “你儿子坦白,戴朝宗还是江苏布政使的时候,你就开始巴结贿赂,整整十年,你就没掌握他一丁半点恶迹?” “你们地位悬殊,他一脚就能踩死你这只蝼蚁,不拿点把柄傍身,你迟早给他做嫁衣,倘若你真这般愚蠢,也没本事壮大家业!” 孙鹤亭面带苦笑,叹气道: “我只知道三桩恶迹,却未有确凿证据。” “三年前,一个府衙官吏招惹了戴夫人,被赤身祼体绑缚起来,用船载入湖中,用小刀片肉,用盐腌渍。” “六年前,嘉定知县暗查戴大人,不日就被贼人闯入家中劫杀,挖出肠胃。” “七年前,一个巡盐御史盯上了戴大人,由于其是朝廷钦差,又是科举探花出身,戴大人怕引起滔天舆论,不敢有所动作,但没过一年,御史就病逝了,成为一桩悬案。” 闻言,贾环面色森然。 “御史姓林?”他问。 第107章 幕后黑手迅速反击,受贿勾结反贼! “御史姓林?” 盐商孙鹤亭思索许久,“对,就是姓林,林什么海。” 贾环眼中杀意更足。 林黛玉父亲在扬州病逝,而戴朝宗那时正是江苏布政使,戴朝宗很可能是凶手。 很好,更有取死之道了! “这三桩隐密都无确切证据。”孙鹤亭说。 贾环厉喝道: “签字画押,带上账目,先拘往金陵!” 接着,他命令道: “继续前往下一家盐商!” 坐实证据链,什么封疆大吏,照样一刀捅穿肠子! 狗东西,若真是毒死林姑父的凶手,千刀万剐都不能解恨! …… 与此同时,总督漕运部院。 书房里。 漕运总督赵鸿神情木然,披头散发,一条鲜红肚兜盖在脸庞。 智囊推门而入。 “嘿嘿嘿,是珍儿吗,珍儿好美。” 赵鸿痴痴呆呆,疯狂拉住智囊的手腕,口里不停嚷嚷,官袖里还塞满了亵衣。 “赵大人,别装疯了!”智囊气急败坏,苦苦哀求道: “岑参将及其儿子失踪,听说镇守太监的兵马前往燕子坞剿匪,藏匿丝绸的水寨被锦衣卫围住,天都快塌了,你现在装疯卖傻有何用?” 赵鸿置若罔闻,依旧嘿嘿傻笑。 智囊简直不可理喻,厉声咆哮道: “是,装疯是惯用的保命伎俩,可这回不是异党针对,而是锦衣卫!” “那小子是锦衣卫衙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千户,他管你疯不疯,抓进诏狱就是一刀!!” “大人清醒吧,咱们有应对之法!” 一瞬间,赵鸿目光清明,一把扯掉脸上脏东西,勃然大怒道: “我能怎么办?直接掀桌子,我也没这个本事,总督府衙门的兵马不到江南镇守太监府的三成!” “我只能装疯,寄希望于保全性命,至少让一大家子能活命!” “一时糊涂,千不该劫掠织造局的东西,万不该赋予岑权重任,真真无能虫豸!” 智囊沉声道: “栽赃陷害,先让那小子焦头烂额,腾出时间,大人再去上下活动,上去京师陈情,下可在运河设置障碍,漕运事关社稷根基,出不得半点乱子,届时大人立功赎罪,罪则化小。” “总而言之,不能落入锦衣卫之手。” “怎么陷害?”赵鸿惶惑的脸色有了一丝精神。 …… 同一天,浙江巡抚衙门。 一个满头珠翠的贵妇人火急火燎冲进官署。 “退下。”满脸沟壑的巡抚大人戴朝宗轻轻摆手,官吏们离开衙署。 “妇道人家直闯衙门,你想让士林笑我家风不正?一旦传到京师,我要被朝野口诛笔伐!” 戴朝宗面带怒意,起身关好门。 “老爷,出大事了!”戴夫人脸白如纸,颤声道: “苏淮多地飞鸽传书,姓贾的副千户疯狂缉捕盐商。” 她越说越害怕,声若蚊呐: “这几个盐商,都跟老爷有利益往来,目标直指老爷。” 啪嗒—— 戴朝宗神情呆滞,茶杯摔成碎片,几息过后,脸色变得极为难堪,恨声道: “一定是那孽子,叫他最近要收敛,别去外面跋扈作乱,烂泥扶不上墙的业障,都是被你宠坏了!” 江南上层都知道,贾环南下调查丝绸丢失案,无缘无故,怎么会查到他头上? 最大破晓就是孽子,成天在金陵折腾,作出大祸了! 戴夫人面露悔意,低声道: “老爷,他区区副千户,无权调查从二品的封疆大吏,老爷急报入京弹劾他。” “蠢东西!”戴朝宗深知不能自乱阵脚,心平气和道: “弹劾奏书上京,再在各衙门转一圈,黄花菜都凉了,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将姓贾的撵回京师。” 他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栽赃,让姓贾的背负嫌疑。 见夫人眼泪汪汪,戴朝宗搂住她肩膀,温声道: “老爷我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饭还多,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仗着运势为所欲为,我在宦海几十载,绝不会栽在他手里。” “老爷。”戴夫人擦拭泪痕,双手合十口中念着阿弥陀佛,戴家一定要度过此劫。 …… 第三天下午,金陵城外十里,上百骑锦衣卫奔袭。 贾环一马当先。 通过对盐商严刑拷问,已经收集了浙江巡抚戴朝宗不少罪行,最丧心病狂的当属“运盐官船倾覆案”。 三年前,钱塘江罕见大潮,朝廷的运盐官船覆没,七十万石食盐沉于水中。 浙江各地发生盐荒,百姓没有平价食盐可用,被迫购买盐商售卖的高价私盐,价格翻了几倍。 不是天灾,而是人祸,这便是戴朝宗联手盐枭策划的阴谋。 刚进金陵城,贾环陡然勒住马缰。 他盯着前方。 数十个锦衣卫拦路,其中还有花痴陆百户,为首者是身穿红色飞鱼服的千户。 “贾环。” 千户身形挺拔如松,面容严肃,气势威严。 贾环跃身下马,恭敬抱拳道: “拜见诸葛大人。” 江南有两座千户卫所,眼前这位五十出头,应该是诸葛仰。 诸葛千户快步走来,审视着他,简短而森然道: “昨日,不少人实名检举你猥亵贵家女子,勾结白莲教反贼,向富商豪绅索要贿赂!” 贾环眯了眯眼眸,厉喝道: “荒谬!” “诸葛大人不觉得好笑吗?” 诸葛千户面色如常,压低声音道: “江南几个衙门都受理此案,浙江巡抚衙门,临安府衙,姑苏下辖的县衙,包括漕运总督衙门发来状告信,我江南卫所的申冤鼓都被敲烂了,若是坐视不管,后果不堪设想!” “我官职在你之上,但我无权审判你,你先在卫所待着,等南镇抚司决议过后,即刻返回京师。” “不行!”贾环断然拒绝。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旦松开弓弦,两条大鱼都要溜走! 给两个老畜生运作的时间,很多证据都要作废! 诸葛千户不愿起争端,转头看向花痴。 花痴疾步而来,蹙着眉头忧心忡忡道: “贾大人,并非是同僚针对你,而是声势太浩荡了,几个白莲教教徒主动投案,称你跟他们关系密切,两个世家未出阁的女子指责你猥亵奸淫,她们就在金陵大街哭诉,那些富商还拿出所谓的证据,言辞凿凿说你受贿了。” “别说我和诸葛大人不相信,整个江南卫所都觉得一派胡言,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怎么视而不见?” “江南最有权势的两个人,守备大员和镇守太监都发话了,让你必须待在江南卫所,不能出去半步,静等南镇抚司决定。” “而且,镇守太监府说了,你身负嫌疑,不会再借你一兵一卒。” “贾大人请放心,你肯定毫发无损,只需几天时间,还你一个清白。” 贾环面色冷冽。 身后的秀才紧攥拳头,一脸怒火。 毫发无损有何用,拖延好几天,老大的功劳却要白白溜走! “请!”诸葛千户发话。 作为前辈,他心里很清楚,贾环暗中调查大案,对方狗急跳墙了。 但这就是官场博弈,你有雷霆手段,别人同样可以反击,到了一定位置,没有谁会蠢到坐以待毙。 输了只能证明能力不够、权势不够。 第108章 无外乎以身入局,跟我玩不择手段? 金陵城外,秋风萧瑟。 贾环一动不动,气氛压抑沉闷。 一阵急促马蹄声打破死寂,金陵府尊带领一大批检举者而来。 有刻意露出后背莲花刺青的白莲教教徒。 还有两个世家嫡女,哭得梨花带雨。 以及十几个富商豪绅,面容枯槁,手里拿着一堆账簿。 见都没见过,他们却声泪俱下地控诉锦衣卫仗势欺人,尤其是两个世家嫡女,迎着一道道目光,哭嚎着说闺阁女子不会拿名节开玩笑,一副要投河自溺的模样。 金陵府尊大义凛然,肃声道: “自古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更遑论天子亲军,身负嫌疑,必须严格审查,以正国法!” “府衙无权升堂审判锦衣卫副千户,交由江南卫所,恳请诸葛大人摒弃私利,秉公调查。” 他也不相信一个前途无量的锦衣卫会做蠢事。 但身在其位,必须尽职。 攻击太过猛烈,既然指控诸多罪名,作为府尊不站出来,要被江南百姓痛骂狗官尸位素餐! “贾环,走吧。”诸葛千户加重语调。 花痴面露无奈之色。 官场规矩条条框框,眼下便是无解死局。 缉捕奸佞的锦衣卫反而遭到调查,等洗清嫌疑后,奸佞早就找到了护身符。 贾环面无表情,驾马进城。 离江南卫所的路途只有半个时辰,紧要时刻,他急需想出对策! …… 城内酒楼。 智囊疾步走进雅间。 漕运总督赵鸿头戴斗篷,急声问: “怎样?” 智囊面带笑意,“即将前往江南卫所软禁,大人,咱们有五六天时间!” “是生是死,全凭大人自己了!” 赵鸿喜上眉间,狂灌了一壶酒,厉声道: “打一场有准备的仗,绝不会溃败!” 说完他顿感奇怪,“为何会如此顺利?” 智囊也百般困惑,费解道: “咱们只是构陷他勾结白莲教,不知怎么,谁给他安插了‘猥亵世家嫡女’和‘向豪绅索要贿赂’的罪名,人证物证俱全。” “江南许多衙门上呈罪状,烈火浇油,才让两大权势人物李守备和王镇守放话,先监管那小子,洗清嫌疑再放出来。” 赵鸿冷笑: “小畜生,自己都不干净,还来调查老子?” 话虽如此,他心里清楚,小畜生同时得罪了另一位重臣。 人心不足蛇吞象,区区一个副千户,竟然两手并进,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 没有自知之明的东西,亏老子吓得装疯! …… 那边厢,僻静的茶馆。 满头珠翠的贵妇人笑意盈眸。 她正是浙江巡抚的夫人,连夜赶来金陵,苦苦等待讯息。 老爷的手段见效了! 不愧是戴家的擎天柱,不愧是她钟爱一生的枭雄! 这段日子,可以做两件事。 运作人脉。 消灭证据。 内阁有阁老陈情,证据链不全,拿什么扳倒从二品封疆大吏? “太太,公子还在他手上。”旁边的文士忧心如焚。 戴夫人心肝一颤,忍痛道: “老爷安危最重要,关系着举族存亡,况且我不止玉衡一个儿子,放浪形骸作出大祸,真死在锦衣卫手上也是自食恶果!” …… 离江南卫所只剩五里路,各级衙门官员汇聚。 贾环提笔,在无常簿最后一页唰唰唰写了几行字。 他将册子交给身边的秀才。 秀才飞快扫了一眼又合住,随即低下头,眼里充斥着浓浓的惊骇之色。 【让丐帮五个名宿,当街刺杀我】 【皆易容蒙面,下手狠一点】 “驾!” 秀才忠心耿耿,即刻纵马离开队伍。 诸葛千户也不过问,他只是履行职责,而不是得罪贾环,只要贾环安心待在卫所就够了。 又行一里路。 贾环沉声道: “诸葛大人,转道织造局!” 诸葛千户掉转马头,疾驰到他身边,不悦道: “何苦?同衙为官,江南卫所会为难你么?等南镇抚司公函下来,你安然无恙回京。” “你接受审查,陶进忠磨破嘴皮子也没半点用处。” 贾环波澜不惊,平静道: “有关丝绸劫案事宜,我得向他汇报,总不能得罪司礼监吧?” 诸葛千户无奈挥臂: “去织造局!” 若非一双双眼睛盯着,他根本不想参与。 …… 一个多时辰,离织造局衙门还有几里路,长街一处阴凉巷口。 贾环勒住马缰,身子右倾。 诸葛千户突然察觉到内气波动,警兆大生。 咻—— 自小巷里,浑厚内气拉出的箭矢破空而来,势大无匹,杀气腾腾。 砰! 贾环肩膀中箭,血流泉涌,从马背上倒了下来。 “有刺客!” 诸多锦衣卫怒喝,呈各个方向包围那条巷子。 刹那间,整条长街,诸多官员瞠目结舌。 望着鲜血染红飞鱼服的年轻人,众人遍体寒意。 他们亲眼目睹了什么? 光天化日,奉皇权办事的锦衣卫遭遇刺杀? 这位可是不到十八岁的副千户,锦衣卫衙门最耀眼璀璨的新星啊! 刺杀之举是对南北镇抚司威严彻头彻尾的践踏! 是对皇权无边无际的羞辱! 可以弹劾他,可以审查他,但绝对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刺杀他,这是不可触犯的诛九族之罪! 这算欺天啊! “没……没大碍吧?” 金陵府尊仓惶跑了过来,面色苍白。 贾环肩膀不停淌血,拔掉箭矢后,强撑着伤躯起身,雷霆震喝道: “金陵各衙门,飞鸽急信入京,浙江巡抚和漕运总督狼狈为奸,派人刺杀我,请内阁司礼监示下。” “即刻!” 轰! 听到两位重臣的名字,官员们脊骨发寒,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飞鸽急信!”金陵府尊迅速安排。 再蠢都分得清孰重孰轻。 贾环身上背负猥亵、受贿,勾结白莲教的嫌疑,在他当街被刺杀面前不值一提。 前者只是个人,后者代表着皇权威信荣辱! 诸葛千户追击未果折返回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贾环。 包括花痴,眼底深处有一丝敬佩之色。 以他们对贾环的实力认知,避过这一箭不算困难。 为何不避? 不言而喻。 这一招太绝了! 短短时间能想出完美的破局之法! 相比之下,大张旗鼓诬陷好似稚童把戏。 当街刺杀锦衣卫副千户,就这句话,便能让京师震荡,进而放权彻查! 贾环接过药膏,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 没一点狠辣手段,我能走到今天? 两条老狗,引颈待戮! 没有谁能阻止老子! 第109章 权力中枢大为动怒,大权在握横冲直撞 翌日清晨,旭日东升。 南镇抚司衙门。 几位官员行色匆匆,还没走进中央衙署,就听到砰的一声,指挥佥事一掌拍裂案桌,雷霆震怒道: “江南要造反了!” “大庭广众之下都敢刺杀一位副千户,江南文臣武将眼里还有王法吗?凶悖残暴到天理难容!” “这事若不顶格惩处,置锦衣卫脸面于何地!从今往后,谁敢再下江南执法?任由它藏污纳垢、罪恶滔天?” 话音落罢。 “欧阳,注意措辞!”一位极具威严的红袍男人呵斥一声,随即看向身边两个重臣,恭敬道: “敢问内阁司礼监是什么意见?” 司礼监提督太监一身蟒袍,阴柔的脸庞笼罩怒火,沉声道: “此事不能容忍,即刻让金陵镇守衙门协助彻查!” 仅用一句话表态。 司礼监完全仰仗皇权,而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刺杀案是对皇权不折不扣的挑衅! 暗中刺杀和光天化日行凶,两者天差地别。 普通锦衣卫和一个十八岁的副千户,两者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事态恶劣到极点! “阁老呢?”南镇抚司同知看向满头白发的老人。 阁老轻抿一口茶后,肃声道: “内阁示下,立刻彻查!” “但是不能轻易下决断,更不能私刑缉捕,若无确切证据,必须还戴巡抚和赵总督一个清白。” “另外,此案一定要有人担责,否则无以堵住滔天舆情。” 说罢带着几位书吏离开。 提督太监紧随其后。 南司二把手雷厉风行,命令道: “飞鸽急信,火速调查!” 散会后。 傅官员和佥事站在窗边。 前者扯了扯嘴角,喃喃道: “你说他俩刺杀了,最好真是他俩刺杀的,否则你就是欺君罔上,诬陷封疆大吏,脖子上这颗脑袋肯定保不住。” “让你侦破丝绸丢失案,免去北凉调令,你是到处折腾呐。” 佥事沉默不语。 庙堂之上都是老狐狸,没有谁好糊弄。 纵然怀疑你一手策划,也会配合你行事,毕竟事态太恶劣了,但事后必须要有一个结果。 简而言之。 要么是他俩的脑袋,要么是你的脑袋。 只能活一方! 傅官员遥望着朝曦,又忆起那小子一双野心勃勃的眼睛,期盼能度过此劫吧。 …… 翌日黎明。 江南织造局。 砰—— 陶进忠推开房门。 “急信到了,江南各级衙门都协助你调查刺杀案,包括守备大臣和镇守太监,及两江总督,各方应该都收到飞鸽公函。” 贾环迅速起身,厉声道: “抓人!” 陶进忠憔悴得眼里满是红血丝,攥住他的手臂,痛心疾首道: “十五万匹丝绸的下落呢?” 立刻收网,贾环无意再利用陶公公,取出一张舆图,用红笔圈出水寨,宽慰道: “请公公派人拿回几艘船。” 说罢走出织造局。 他骑上汗血宝马,语调森然道: “秀才,告知镇守太监王公公,大军围剿总督漕运部院!” “双鞭,告知守备大员李大人,大军围剿浙江巡抚衙门!” “江南各地,谁敢顽抗,视同谋反!” …… 晌午。 离总督漕运部院还有三里路,长街声若雷震,精兵浩浩荡荡,声势雄伟已极,包括运河之上,都有数十艘战船拦截,南下各条道路都被封禁。 疾驰半刻钟,贾环跃身下马,率领一百多个锦衣卫围住衙门。 官署内,赵鸿面如死灰,浑身颤抖。 哐当! 贾环一脚踹开大门,冷漠地盯着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赵鸿突然疯癫般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幸灾乐祸道: “自以为是的聪明,老子伏法,你也犯了欺君之罪,无论你怎么做伪供,老子没有派人刺杀你,大庭广众之下,你靠着嫁祸手段能说服衮衮诸公吗?” 贾环突然笑了。 无论多大的官,最绝望无助的时候总会显露可笑的一面。 他平静道: “铁证如山,世人愿意相信一个恶贯满盈的贪獠,还是一个为民除害的功臣?” “你罪过大到诛族了,诸位大人谁给你陈情?我说你刺杀了,你就是刺杀了。” “从这一刻开始,你说话没有力量了,没有人愿意听你辩解。” 赵鸿脸庞剧烈扭曲,身躯从太师椅慢慢瘫软在地。 “带走!”贾环怒喝。 来不及歇息,转道奔赴浙江巡抚衙门,那边才是重头戏。 …… 第二天黎明。 戴府。 书房里,戴朝宗披头散发双眼无神,堂堂从二品封疆大吏,此刻萎靡颓废得不像样子。 当那个小畜生策划刺杀案,他就败得一塌糊涂,被整个江南官场盯上,动都动不了。 “老爷,锦衣卫上门!” 管家火急火燎冲进书房,如丧考妣。 “见不到今年这场雪了。” 戴朝宗看向窗外摇曳的梅树,他紧了紧衣襟。 过往一帧帧在脑海里闪烁,二十一岁高中进士,二十三岁做县令,长达三十五年,他从县令爬上封疆大吏,一路上享受太多荣耀,这辈子值了。 他坦然走出书房,毫无狼狈之态。 贾环疾步而来,语调森然: “来人,搜查府邸,掘地三尺!” 几个锦衣卫将戴朝宗摁在地上,手镣脚铐通通招呼。 贾环居高临下盯着他: “贪污受贿、倒卖官盐,侵吞百姓良田……罪恶昭彰,人神共愤,倾尽钱塘江之水也洗不清你身上的罪孽!” 戴朝宗抬头看了眼天青色飞鱼服,目光往上移,落在年轻的脸庞,他狞笑一声: “为所欲为肆无忌惮,你迟早会栽倒,老夫的今天就是你的明日!” 贾环突然蹲下身子,紧紧盯着他满是沟壑的脸庞: “七年前,有个巡盐御史名唤林如海,你毒害了他?” 戴朝宗脸色毫无变化,只是思索了一会,语气轻描淡写道: “好像还是什么科举探花,下扬州要来查官盐侵吞案,老夫宴请他吃饭,他不给脸,试探他口风,他满嘴正义,既然如此,只能种慢性毒药了,总不能真让他查出罪证……” 话没说完,贾环怒踹一脚。 戴朝宗痛得蜷缩在地,满脸鲜血。 贾环转身离去,厉声命令道: “秀才,拘押全府族人,对他夫人及两个儿子严刑逼问!” “江浙两地的盐商、官员只要跟戴老狗有勾结,通通拘押审问,这张利益网盘踞太多恶獠!” “返京之前,先挥屠刀!” 这一次,斩获两条大鱼,收割的罪孽值也难以想象。 第110章 回京复命,麾下悍将热泪盈眶! 三天后。 清晨,细雨蒙蒙。 江南卫所外,宽阔的官道两侧,早已围满了乌泱泱的百姓。 大家都想亲眼看看为民除害的好官! 他一来到江南,就将为非作恶,欺压民众的狗官通通抓了。 那些狗官平日里作威作福,碰到真正厉害的爷们,就跟水沟臭老鼠一样被活活拖走。 上百骑锦衣卫奔袭而来,为首的天青色飞鱼服跃身下马。 “贾大人!” “贾大人好年轻!” 百姓踊跃向前,热情备至,还有的提着一篮子鸡蛋。 “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今日要务在身。” 贾环深鞠一礼,安排手下疏散人群,随即前往牢狱。 审讯室里,尽是蟒袍紫带的大臣,以江南守备大员和镇守太监为主,包括两位锦衣卫千户。 贾环入内,抱拳执礼: “见过诸位大人。” 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至于刺杀案的幕后主谋究竟是谁? 没人在乎了。 前漕运总督赵鸿和前浙江巡抚戴朝宗罪恶滔天,他俩狗急跳墙,光天化日刺杀是说得通的。 镇守太监王腾清了清嗓子,沉声道: “京师发函,这群罪犯目无法纪,悖乱作恶,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贾环颔首。 牢狱关押着七十多人! 江南各级官吏、盐商豪绅,包括白莲教逆贼。 这时,金陵府尊轻声问: “贾副千户,那几个检举你的人证都承认自己是受人指使恶意诬陷,该怎么处置?” 贾环毫不迟疑: “杀!” 说罢,他带着一队精锐前往牢区。 廊道第一个牢房,两位世家嫡女跪在地上,哭得崩溃,哀嚎说自己错了。 “诬陷老大猥亵奸淫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双鞭气急败坏,高高举起绣春刀,没有半点怜悯。 一刀一个。 砰—— 两个人头滚落。 “继续。”贾环踏入第二个牢房。 半个时辰后,牢狱内歇斯底里的吼叫渐渐消失,血腥冲天,一片阴森,到处都是死状可怖的尸体。 “老大。”秀才打来一盆水。 贾环洗掉手上的血迹,独自走在廊道。 脑海里的面板闪过一张张画像。 【罪孽值——五品上,五品上,五品中,五品中,五品中……】 【参与度——65%】 【奖励——九阳真经第二层,九阳神功大圆满】 【奖励——王级刀法凤凰涅盘,熟练度——炉火纯青】 【经验值——7105\/,7105\/6666】 轰! 玄妙内气灌注丹田,丹田变得灼热,阳气鼎沸,真气源源不断攀升。 指玄境一重后阶。 一天收割近六千罪孽值! 最恐怖的一次收获! 而且还有几条大鱼押送进京。 贾环浑身舒坦,笑意灿烂: “应该能突破指玄境二重。” 指玄境,又称宗师,整座天下再是惊艳绝伦的武夫,经过三年苦修能破一境,都能在江湖掀起惊涛骇浪,称之为百年难见的练武奇才。 而他只需要杀杀杀,不停收割罪孽! 为苍生铲除奸佞,为己身铸就强者之路! 指玄境七重就能争天下榜,跟绝巅老怪物一较高下。 “迟早要踏入天下榜,震慑整座江湖。” 贾环气沉丹田,各个窍穴都充盈着阳罡之气。 至于王级刀法凤凰涅盘,其实就是且听凤吟和凤舞九天的进阶。 刀鸣如美妙琴声余音缭绕,挥刀时华光烨烨,刀气如九头凤凰不停扇动双翼,一刀能化九重刀威! 这一刀,美到极致。 “太装了。”贾环有些顾虑。 优雅到空前绝后的刀法,一经施展,江湖女子必将为之癫狂,日思夜想念念不忘。 “低调如我,就不能奖励平平无奇的刀法么?” 贾环调整情绪,一脸严肃回到审讯室里。 …… 冬日渐寒,年关将近。 十天后,两百锦衣卫抵达京师。 北镇抚司诏狱外。 内阁司礼监,包括三法司等诸多官员静静等候。 密集马蹄声传来,为首者一骑绝尘,疾至诏狱停下。 贾环恭敬抱拳: “拜见诸位大人!” “证据呢?”蟒袍太监问。 贾环从马鞍取来一个黑匣子,“供纸和罪证都在里面,证据链齐全。” “好,辛苦了。” 蟒袍太监拿过黑匣子,带领三法司重审罪证。 片刻,囚车押进诏狱。 看着蓬头垢面的赵鸿,以及一脸呆滞的戴朝宗,众官内心唏嘘,堂堂封疆大吏说倒就倒了。 “人证呢?”内阁官员再问。 贾环指向三辆囚车,里面装了二十几个囚犯,若非照顾这些人,他们早早就回到京师。 “走。” 几大衙门离开,只剩南镇抚司官员们。 南司佥事面带笑意,温声道: “你替织造局找回丝绸,司礼监给你陈情了,强势否决了内阁的调令,你不用去北凉赴任。” “多谢欧阳大人。”贾环诚挚感激。 若非锦衣卫衙门护短,给他争取来这桩案子,他恐怕早就在北凉给千户打下手了,受制于人,憋屈隐忍。 “是你能力卓越。”欧阳佥事由衷赞赏,能想出自己刺杀自己这一招,委实让人叹服,他摆手道: “你先回衙署,写一份案情经过。” “卑职告退。” 贾环率队离开。 …… 下午申时末。 平安房卫所。 傅官员带领二十多个官吏走进衙署。 贾环起身迎接。 两个托盘里,那一身银白色飞鱼服格外醒目。 傅官员展开公文,神情严肃: “颜雁、张卞二人因功擢升百户。” 秀才和双鞭心潮起伏,双手都轻微颤抖,毕恭毕敬接过崭新腰牌。 吏部官员递来一张正七品的官身凭证。 傅官员拍了拍两人肩膀,鼓励道: “勤勉奋力,再创功绩!” 说完看向贾环,“尘埃落定,可以处决罪犯了,事后给三法司结案卷宗。” 等众人离开,双鞭和秀才双眼通红,激动得难以自持。 “感谢老大的再造之恩!” 二人扑通跪倒,眼里有泪花闪烁。 原本以为他们要在那座狭小昏暗的衙署里待一辈子,直到老大走了进来,耀眼的光彩笼罩,连他们都跟着享受到了荣光! 能够效忠老大,今生何其有幸! 爹,娘,儿子当上百户了! “快起来,一切都是你们应得的。” 贾环将二人搀扶。 没有忠心耿耿的手下,靠一个人很难办事。 “换一身皮,随我去诏狱。” 至于副千户的升迁,需要南镇抚司、内阁,司礼监三方决议,没这么快定下来。 希望所愿成真。 第111章 实力突破,一步之遥! 阴森恶煞的诏狱。 平安房牢区。 三间临近牢房。 各关押一人。 白莲教四大护法之一的独孤渊。 前漕运总督赵鸿。 前浙江巡抚戴朝宗。 “上路了。” 贾环面无表情,率先走进最中间牢房。 “相比他们两个,你罪孽最轻,一刀给个痛快。” 在赵鸿恐惧绝望的眼神里,寒光凛凛的刀刃劈落。 贾环走进最左边的牢房。 他厌恶道: “上酷刑!” “遵命!”秀才双鞭搬来刑具,不忘炫耀道: “堂堂百户给你上刑,你该感觉到荣耀。” “呸!”独孤渊脸庞狰狞。 不一会,牢房里响起撕心裂肺的哀嚎。 折磨了半个时辰,秀才无奈道: “老大,还是不招,看样子连他都不知道白莲教的巢穴。” 贾环举起绣春刀,一刀剁掉头颅。 最后,他来到最右边的牢房,语调森然: “让二十个弟兄进来,一人割他五十刀,必须割满一千刀,再将血肉丢给乱葬岗的野狗!” 戴朝宗双眼几欲撕裂,手镣挣扎,厉声咆哮: “姓贾的畜生,堂堂副千户,也能如此下作无耻!你答应了老子,全部招供给了痛快!” 贾环盯了他半晌,冷冽道: “林如海是我姑父。” “我告诉你,你夫人,你儿子也要受千刀而死。” 砰! 戴朝宗昏厥在地。 “动手。” 贾环亲自挥第一刀,随后监督行刑。 场面血腥至极,直到天黑,他带着秀才双鞭回到官署。 脑海里的面板浮现一张张画像。 【罪孽值——三品下,四品上,五品上,五品上……】 【参与度——75%】 【奖励——乾坤大挪移,熟练度——登峰造极】 【经验值——\/,1025\/3333】 轰! 玄妙力量灌注,丹田极速扩张两倍,内气翻滚蒸腾,溢出的内气填补经脉窍穴。 在秀才双鞭震撼的目光中,老大浑身散发炙热气息,瞬间又恢复如常。 贾环心满意足。 指玄境二重! 今日的他,可以一掌碾碎昨日的自己。 至于奖励的武学乾坤大挪移,此法倒是奥妙,不仅能激发身体潜能,而且能看透敌人出招的破绽! …… 第二天上午。 “老大。” 秀才快步走进官署。 屏风后面的软塌,贾环睡眼惺忪。 “来了。”秀才喜笑颜开。 贾环立刻洗漱一番,回到座位正襟危坐。 半盏茶时间,走廊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几十位官员涌进衙署。 蟒袍太监站在前方。 贾环一眼就看到那一身天青色飞鱼服。 双袖的三株紫花太过耀目。 只擢升两阶? 所愿落空,他虽面色如常,内心却难免失望。 “恭贺!” 司礼监太监及内阁官员祝贺了几句,便带着手下离开。 南镇抚司诸人告退,只留下欧阳佥事和傅官员。 “怎么着,不满意?”欧阳佥事笑了一声。 贾环坦然说道: “卑职以为能凭功拔擢千户。” 尽管离千户只有一步之遥,但还是副千户。 千户的权力大到什么地步? 一句话,可以直接调查九门提督王子腾! 暗中私查,被察觉了要负责任,这属于不知分寸,逾越规矩。 倘若是千户,纵然查不出罪迹,也能用“监察百官职责所在”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对方无能狂怒。 更遑论千户可以过问天下案件! 最重要的是,如果自己是千户,内阁不能一纸调令就把他调往北凉赴任。 欧阳佥事走近几步,慢条斯理道: “缉拿‘劫掠丝绸案’的幕后真凶为一功,端掉江浙官场贪腐案为第二桩功劳,至于白莲教独孤渊,你一个副千户缉拿一个护法,称不上多大功劳。” 略顿,他无奈道: “你年纪太小了,换做别的副千户,怕是已经上位千户,执掌大权。” “三方决议,南镇抚司保持沉默了,内阁司礼监都觉得你资历浅,难以统御一个千户卫所。” “锦衣卫算是大乾朝廷最不看重年龄的衙门,一切凭功劳说话,其余衙门都要熬资历,但锦衣卫衙门再独特也是朝堂一份子,内阁司礼监强硬否决了晋升千户的提议,南司也无能为力。” 事已成定局,贾环除了接受再无它法,他抱拳道: “卑职知晓!” 欧阳佥事颔首,而后肃声道: “至于你平安房卫所,新添了四百名力士,如今应该有九百五十五人,接近千户卫所的配置了。” 说罢带着傅官员离开。 贾环摇头失笑,换上崭新的飞鱼服,至于桌上摆放的赏赐之物,黄金丝绸之类的,他看都不看。 权力胜过一切。 没有得到想要的位置,攥着几十个金元宝顶什么用。 权力和力量相辅相成。 地位越高,才能疯狂收割罪孽值。 他安排道: “秀才,你和双鞭都有经历司案牍库的通行铭牌,每日都要去一趟,兴许能捡到大案子。” “遵命!”秀才抱拳。 “散衙回府。” 第112章 黛玉当众相拥,继续为目标奋进! 荣国府。 “环儿回来了!” 贾环还未进院子,赵姨娘顾及诰命仪态踩着小碎步,可思儿心切,于是乎撒腿大跑,到了跟前就扒拉着飞鱼服肩袖。 “娘听说你被行刺了。” “一点擦伤。” 赵姨娘神态焦急,看了眼愈合的伤疤,这才松了一口气,没好气咒骂道: “哪个杀千刀的,暗中谋害我儿子,我诅咒你……” “行了!”贾环立刻打断,“先回屋吧。” “环儿,昨儿个朝廷又赏赐了娘许多珍品,足足两箱丝绸,这辈子都不缺衣裳了,还有什么人参……” 赵姨娘挽着他的手臂絮絮叨叨,边说边笑,儿子有出息,她是如此的风光。 刚进暖阁,还未更换常服,贾母身边的大丫鬟鸳鸯突然造访。 “环三爷,老太太请你过去一趟。” 贾环点头。 五进四合大院,厅堂幽香缭绕,众姝围在薰笼旁边。 贾环刚进门。 “环哥儿!” 一道娇瘦的身影径直扑了过来。 “朝廷大理寺来人,说我爹不是病逝,是被奸佞给毒死的,环哥儿给我爹报仇了,把奸佞千刀万剐,告慰他在天之灵。” 林黛玉双手情不自禁搂住贾环,雪白细嫩的脸蛋紧紧贴着胸膛,说到最后泣不成声,倚在贾环怀里哭成泪人。 尽管这是极为出格失礼的一幕,但众姝并未制止,连贾母都眼眶通红,老眼隐约闪烁着泪花。 报杀父之仇,环哥儿有大恩于玉儿啊! 贾环轻轻触碰林黛玉的肩膀,也不知怎样宽慰,温声道: “林姑父是因公殉职,为社稷尽忠而遭遇歹人谋害,我会向朝廷提议,追赠林姑父官职荣衔。” “谢谢环哥儿。”林黛玉抬起螓首,盈满泪水的秋眸里除了感激以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好似滂沱大雨里,她孤单行走太久,原本习以为常只觉得惆怅自怜,突然有一个人给她撑伞,这一刻,无穷无尽的委屈席卷而来。 薛宝钗敏锐地捕捉到这一抹情绪,再看向环哥儿凝视林妹妹那温柔的眼神,她心里空落落的。 听到黛玉又在低声抽泣,为了缓解悲恸的氛围,大嫂李纨转移话题道: “环哥儿,家父传信,称赞你知礼和善。” 贾环笑了笑。 这边林黛玉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松开手,先擦拭泪痕,这才低头走回贾母旁边。 贾母端详着庶孙,越看越满意,由衷表扬道: “仕途奋进,这才是贾家的好爷们!” 见没什么事,贾环无意闲聊,找个借口离开了。 贾母注视着年轻又威严的背影,慈眉善目道: “没想到二房出了两个麒麟儿,等宝玉明年科举蟾宫折桂,一文一武,相互扶持,门楣兴旺之兆呐!” 看着一脸笑意的老太太,众姝沉默不语,也说不出奉承的违心话。 老太太何时才能从溺爱期待里清醒过来。 …… 陪赵姨娘用完膳食,贾环去新宅转了一圈,再有十来天就能竣工,赶在除夕前举办乔迁喜宴。 “环哥儿。” 俏平儿在庭院打招呼。 “她呢?”贾环问。 平儿低低道: “少奶奶说她身子抱恙,不便见你。” 说罢环顾四周,声若蚊呐道: “大白天的,你快回吧,别惹人嚼舌根!” 贾环执意道:“让她来一趟,我有要事商议,从围墙那堵门进。” 丢下这句话,他闲庭信步走进新宅,里面楼台亭苑应有尽有。 等了一盏茶时间,后院响起轻微的脚步声,王熙凤披着大红羽纱面鹤氅,里面是一件淡黄色长裙,头发挽起满头珠翠,一根凤凰金簪斜插着,气态端庄糅杂妖媚,愈发美艳不可方物。 “什么事!”一见环兄弟,她便板起脸颊,一双丹凤眼乜斜,语气加快不耐烦。 可她分明画了精致妆容,唇脂鲜艳,连指甲都涂染蔻丹。 “一月未见,有些想念。” 贾环坦然走到她的身旁。 王熙凤退了两步,听着不害臊的言辞,暗啐一口,掐指嗔骂道: “别再胡言乱语,我真要撕烂你的嘴巴,上回你喝醉了……” 第113章 年后谋划,大脸宝跟沈翰林称兄道弟 一抬富丽小轿进了九门提督官邸。 王夫人面色枯黄,脸颊憔悴,眼角多了两条鱼尾纹。 自打被降诰命,给贱人骑在头顶耀武扬威,她就沦为权贵间的笑话,日夜活在屈辱之中。 原以为兄长出手,定能惩治小畜生,没想到江南转一圈,非但不用发配北凉,听说还立下功劳。 这让她不堪忍受,恨欲发狂! 成天拜佛跪碎蒲团都没用,那小畜生愈加风光! “舅舅大人。” 进了厅堂,身后的贾宝玉低头执礼。 王子腾背靠太师椅,两道浓眉深深皱起。 王夫人嘶哑嗓音,怒声道: “兄长,你要眼睁睁看着我受辱却不帮衬,我这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了!” “小畜生运势好!”王子腾神情无奈。 雷霆一击都能化解,织造局的丝绸早不丢晚不丢,给了锦衣卫操纵余地。 他肃声道: “年末公务繁忙,年后再剐了他!” 既然撕破脸,绝不罢休! 须知蚍蜉亦能撼树,况且这小畜生也算得上人物,再不想方设法扼杀恐要栽跟头。 见妹妹脸颊难堪,王子腾刚要说话,想到外甥嘴上没把门的,他瞪了贾宝玉一眼: “先出去!” 贾宝玉怏怏不乐,走出厅堂。 王子腾压低声音: “崔阁老说了,年后一定会教训他。” 五军营掌舵者柳广达之案,小畜生靠着抬棺死谏打了崔阁老一个措手不及,折损一位忠心耿耿的旧部。 记恨在心,不能忘怀。 听到阁老两个字,王夫人脸色好转,痛恨道: “再有十三天就除夕了,命妇进宫朝贺,我竟然要给那贱妇跪拜磕头,一想到屈辱的场景,我的心窝都在滴血!” 王子腾转过头去,无能为力。 见他始终不回话,王夫人怒火汹涌却又不能宣泄,直叙来意道: “宝玉决定科举了,烦请兄长举荐名师!” 被小畜生屡次殴打,宝玉终于开窍了,必须蟾宫折桂才能扬名立万获得亲戚朋友的认可,再这样下去,荣国府家业都要被小孽畜强行夺走。 庶贱永远不能爬在嫡贵身上!! 王子腾重重颔首,笑着道: “宝玉锐意进取,吾心甚慰,你且安心,最多三天,为兄定给宝玉找一位大儒。” “不惜欠人情债,也要办成此事。” 王夫人松了一口气,有名师教导,以麒麟儿的天分,科举路披荆斩棘,给她争得荣耀! 王子腾端详着她憔悴的脸颊,字字顿顿道: “路还长,这半年经受的屈辱痛苦,明年会加倍奉还给那对母子,你莫要伤心了身子,往后有你得意的。” 听到兄长斩钉截铁的声音,王夫人坚信不疑。 …… 第三天,荣国府便迎来了一位贵客。 荣禧堂内,贾母端坐首座,贾政抚须而笑。 “在下沈俯,字仰山,见过老太君,见过贾员外郎。” 一位瘦削官员恭敬作揖,他三十岁出头,瘦得跟竹竿似的,虽病殃殃之态,却掩盖不了儒雅清贵的气质。 “沈仰山,如雷贯耳!”贾政连忙回礼,跟贾母介绍道: “母亲大人,这位便是壬辰恩科的榜眼,如今是翰林院修撰,最擅经义,自立学说!” 他的语调透着亢奋。 看样子王子腾付出了很大代价,才邀请到此等人物! 嚯! 贾母迅速起身,浑浊的老目里充斥着浓浓的惊喜之色。 上一届科举的榜眼! 他能教导宝玉,是宝玉天大的荣幸! 这世道,满腹经纶才华横溢的大儒未必能在科举路上一帆风顺,大部分郁郁不得志,而沈翰林能够高中榜眼,他能帮助宝玉少走太多弯路。 “沈翰林,请坐。”贾母满脸笑容,语气热情。 “多谢老太君。” 沈俯肃然端坐。 “宝玉!”贾政大喝了一声。 贾宝玉踏着四方步走进荣禧堂,对着沈俯毕恭毕敬执礼。 他内心厌恶科举,只有浊臭逼人的俗物才会追求功名利禄! 然而,就是那般沽名钓誉的官场禄蠹,却受到追捧,连林妹妹都不知廉耻当众给那厮搂抱。 只笑她有眼无珠! 只笑她作贱自己! 包括祖母和父亲,都被那厮身上那层皮给蒙蔽了! 既然如此,那我麒麟儿要大展神威,让姊妹们刮目相看,让母亲大人引为荣耀! 待我贾宝玉蟾宫折桂那一天,我要那厮无能狂怒,嫉妒得脸庞扭曲,我要林妹妹哭着道歉! “贾公子,壬辰殿试策问,你有什么见解?”沈俯随意问道。 贾宝玉回过神来,表情有些茫然。 贾母笑容僵住,看了一眼沈翰林,见沈翰林表情怪异,她立刻打圆场道: “沈翰林,宝玉在斟酌措辞。” 沈俯继续问道: “策问题目是什么?” 贾宝玉低着大脸盘,不吭声了。 沈俯心中有底。 连上一届殿试的策问题目都不知道,这还准备明年科举? “无知业障!”贾政勃然大怒,气得面色阴沉,恨不能拿棍棒伺候。 “贾大人。”沈俯面带笑意,毫不介意道: “我听说令子聪慧机灵,只是抗拒科举经义,只要稍稍指点,定能考上功名。” “翰林院堆案盈几,待年后,我会悉心指导贾公子。” 受大人物相托,他不能拒绝,况且能跟国公府搭上关系,他也乐见其成。 贾政松了一口气,立刻催促道: “孽子,还不跪下拜师!” 沈俯忙不迭起身阻拦,笑着推却道: “我只年长十余岁,咱们暂且以兄弟相称。” 收这么个弟子,怕是要败坏名誉,在朝廷最清贵的衙门任职,名誉胜过一切。 “仰山兄。” 贾宝玉嬉皮笑脸,恭敬执礼。 “宝弟。”沈俯笑着回礼。 贾母见状,乐得合不拢嘴,仿佛宝玉胸间挂着大红花,跨马游街近在眼前。 “政儿,还不摆宴!” 贾政闻言安排奴仆设宴款待。 为了拉近关系,他满脸自豪道: “仰山,我给你介绍另一个儿子。” 岂料。 “不必了!”沈俯断然拒绝。 一来锦衣卫都是不择手段的鹰犬,他向来鄙视唾弃,完全不愿接触。 二来这位贾副千户气焰嚣张,得罪了同党派的大人物崔阁老,他更要避而远之! 看着沈俯果断的态度,贾宝玉昂着脸盘,恨不得到处宣传。 满身清气的麒麟儿就要跟清贵之人为伍,哪像那厮成日打打杀杀肮脏不堪,他配让翰林院高看一眼吗? 低贱的东西,靠着运势走到今天,仍旧难入流呐! 真正厉害的读书人,见都不想见你! 而我却能称兄道弟。 这便是差距!! 第114章 顺藤摸瓜,风宪二把手动辄八千两银子! 傍晚。 贾环散衙回府。 刚走到仪门处,就见贾政贾宝玉满脸笑容,相送一位身子消瘦的儒雅青年。 许是风寒侵体,青年说两句话不停咳嗽,脸色涨得通红,都快喘不过气来。 “宝玉,快取一件狐裘大衣!”贾政连忙吩咐。 贾宝玉撒腿就跑。 青年从袖中取出一个泛黄葫芦样式的药瓶,往嘴里倒两粒药丸,这才慢慢恢复寻常,略带歉意道: “惊扰了,在下从小得了血壅病症,所幸两年前求得良药,虽不能彻底痊愈,但服药后与常人无异。” 隔着很远,贾环凝视着青年。 准确来说,是盯着他手里的泛黄葫芦药瓶! “仰山不易啊!”贾政内心感慨,身患病症却能高中榜眼,无知业障若有这般坚韧不拔的心志,何愁不能金榜题名? “仰山兄,给。” 贾宝玉折返回来,递给他一件厚厚的狐裘。 “多谢宝弟。”沈俯披上之后,作揖辞别。 贾环踏步向前,看向贾政,“这位是?” 贾政抚须自豪道: “沈俯,在翰林院潜修,上届科举的榜眼!” “王子腾从中引荐,由他教导宝玉,若能吸收科举经验,宝玉定能一帆风顺!” “父亲大人,和他扯这些作甚!”贾宝玉掉头就走,满脸鄙夷。 人家沈翰林都不屑跟粗俗卑鄙的小人打招呼! 做官做到副千户有何用?人家照样看不起你! 再说下去,这厮都要嫉妒得发狂! 嫉妒我宝玉拥有翰林院的人脉,嫉妒我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贾环独自回到院子。 内心却在思量。 他在意的不是这个沈俯,真正受到上层栽培的翰林学士忌讳跟勋贵走得太近,更不可能接受九门提督的邀请,很明显,沈翰林混得不如意。 他关注的点在泛黄葫芦药瓶! 那是烟雨楼的药物! 上次双鞭秀才负伤、凤嫂子感染风寒,他就在烟雨楼求购绝佳药膏,亲眼看到一排排葫芦药瓶。 烟雨楼掌事说过,药物价格极为昂贵! 那问题来了。 一个翰林月俸禄就四两银子,他通过什么途径,哪来的银子去购置烟雨楼药物? “反正手头暂无案子,先查查这个叫沈俯的。” …… 翌日,平安房官署。 贾环处理一堆案卷,接着唤来秀才,安排道: “查一下翰林院沈俯!” “遵命!”秀才立刻去办。 临近中午,他回来复命。 “老大,沈俯许昌人士,家境贫寒,暂未娶妻……” 秀才说了一大堆。 贾环皱眉,听不到有用讯息。 “陪我去一趟烟雨楼。” …… 烟雨楼内。 “贾大人,请。” 除佝偻老人以外,还有一个高贵典雅的妇人。 两人邀请贾环走进古色生香的暖阁。 自打擢升副千户,态度显而易见,毕恭毕敬。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小人屠不仅问鼎龙虎榜,更晋升指玄宗师境界。 “打听一件事。”贾环接过香茗,开门见山问: “谁来烟雨楼购置过治疗血壅病症的药物,应该在两年前。” 佝偻老人沉默。 贾环审视着他,一言不发。 换做以往,又得掏一本秘籍交换消息。 但贵为锦衣卫副千户,打听小事都要付出利益,未免显得可笑了! 气氛僵持了半晌,见小人屠没有开口的意思,佝偻老人走出暖阁。 半炷香时间,他拿来一本册子,翻阅了几十页,温声道: “两年前,神京城镇威镖局总镖头,购药为了治疗石劳血壅病。” 贾环颔首。 这就解释得通了,镖局有江湖人脉又有钱,或许跟沈翰林有旧谊,出钱出力替沈翰林治疗病症。 既然查到这里,还是得走一趟。 “贾大人!” 高贵典雅的妇人叫住他,轻启朱唇道: “明年惊蛰时分的武林大会,贾大人会参加么?听说草原鞑子都要南下耀武扬威,还请贾大人给武林年轻一代镇场子。” “到时再说。”贾环离开烟雨楼。 副未转正,哪有闲情掺和江湖争斗,除非能图谋利益。 …… 城东,镇威镖局。 “贵客登门,有失远迎!” 一位满脸麻子的魁梧中年站在门口,脸庞除了笑容以外,多了几分惶惑。 他正是总镖头,江湖人称大刀王麻子。 能在京师立足二十年的镖局自有底蕴,王麻子更是指玄境一重的高手! 但面对眼前的年轻人,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配合问话。” 贾环取出一枚鎏金色令牌。 王麻子松了一口气,这是烟雨楼的铭牌,看来贾大人没有恶意。 当然,若是不配合,该掏出雕刻蟒爪的腰牌了。 “请。” 前方领路,来到幽静的凉亭。 王麻子亲自斟茶。 贾环直叙来意: “谁让你去烟雨楼购置治疗石劳血壅病的药物?你和委托人是什么关系?” 王麻子故作疑惑,“贾大人弄错了罢?” 几乎是瞬间,贾环面色森然。 啪! 他将蟒爪腰牌拍在桌上,寒声道: “得罪了我,整座天下没有镇威镖局的立足之地,江湖武林也没有你的容身之所,镖局唤作镇威,你莫非以为能震慑住锦衣卫之威?” “不敢。”王麻子立刻抱拳,迟疑了片刻,“是有一位委托人。” 贾环盯着他。 “刘府管家。”王麻子说。 “哪个刘家?” 王麻子苦笑一声,终究畏惧眼前之人的施压,如实透露: “朝廷左都御史刘衡刘大人的府邸。” 嚯! 贾环表情微变。 原本以为只是一桩小案,他也是抱着随便的态度调查,纵然查出沈翰林受贿,一个翰林院编修而已,完全不能让他更进一步。 怎么就牵扯到左都御史? 三法司之一御史台的二把手,正三品重臣! 他来了兴趣,肃声问: “你怎么跟左都御史结识?” 王麻子摇头否认,“只是因运镖跟刘府管家有交情,他听闻江湖流通着上等药膏,药效惊人,便多次委托我购置,前后五年,总共给了八千两银子,治疗血壅病的药物只是其一。” 贾环突然笑了。 御史台的职责是什么? 参维纲纪,纠失检奸! 作为风宪二把手,单单买药就能豪掷八千两,真是一位阔绰的御史大人。 我盯上你了。 第115章 不辞辛苦,奔赴许昌查矿难之事 镇威镖局。 大刀王麻子在供纸上签字画押。 贾环点头,警告了一句: “你应该知道规矩,不得泄露!” “知晓。”王麻子神色郁闷。 他害怕得罪左都御史,更害怕得罪锦衣卫副千户。 两杯毒药,只能选毒性较弱的。 贾环转头离去。 回到官署,他站在窗前沉思。 第一,左都御史刘衡怎么跟翰林院编修关系密切?不惜重金购置药物。 第二,刘衡作为风宪二把手,位置极其敏感,但家资丰厚,钱从何处来? “查!” “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绝对不会放过贪官污吏!” “唯有三品重臣的尸骨,才能染红我的官袍!” 贾环下定决心,唤来秀才双鞭。 “秀才,你去调查左都御史刘衡的家境。” “双鞭,你去通政司传唤左参议贾雨村。” “遵命!”二人雷厉风行,着手去办。 …… 半个时辰后。 一位腰圆背厚,面阔口方的官员走进衙署,正是贾雨村。 “环哥儿。”贾雨村语气亲切,心头打鼓。 不是说好了恩怨一笔勾销,为何还要找上门来? 因为弹劾贾王氏的诰命,他和礼科给事中都被九门提督记恨上了! “喝茶。”贾环斟一杯香茗递过去,慢悠悠道: “通政司文书库保存着御史弹劾记录及差遣行程,对么?” 贾雨村不明就里,保持沉默。 面对这头忘恩负义、又胆小懦弱的白眼鼠,贾环直接仗势欺人,威胁道: “帮我一个忙,否则我即刻调查你,你今晚就得进诏狱。” 贾雨村脸庞紧绷,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低声咆哮: “贤侄,莫要太过分了,肆意威胁朝廷命官,你简直横行霸道,视朝廷律法为笑话!” 贾环面无表情: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急什么?” “我贾家对你有再造之恩,你都敢插手内宅之事,若非做了件让我舒坦的好事,你头顶的官帽子,早就掉进诏狱血沟里。” “我不是和你商量,我就是在命令!” 贾雨村面色阴沉,满腔积郁着愤怒,过了许久后闷声道: “谁?” “左都御史刘衡!” “刘大人?”贾雨村瞳孔骤缩,气急败坏道: “那可是掌管朝廷风宪的第二人,通政司向外泄露他的弹劾文书和差遣行程,若被察觉,我要革职!” “那是你的事。”贾环无波无澜,端起茶杯,驱客道: “尽快吧贾大人。” 贾雨村握紧拳头又无力松开,重重摆袖离去。 贾环冷笑。 他明知道贾雨村是王子腾的马前卒,但仍旧将事情交给此人,就是把握住白眼硕鼠胆小自私的本性。 对付这种忘恩负义的老畜生,好言好语没用,就得威胁恐吓。 临近中午,秀才回来禀报。 “老大,刘衡家境一般,妻家亦不经商,三个妾室也是普通人家,但身为风宪二把手,人情往来,衣食无忧。” 贾环点头。 中枢重臣不可能穷困。 但掏出八千两购置药材,这里面水很深。 极有可能受贿! “老大!” 那边厢,双鞭也回来复命,从银白色飞鱼服衣襟里取出一张宣纸。 密密麻麻,墨迹未干,都是贾雨村亲笔手书。 上面记录着刘衡弹劾内容及差遣行程。 贾环仔细浏览,许久过后,目光落在一行字上。 【两年前,刘衡奉命监察许昌矿难一案】 “许昌?秀才,那个沈俯沈翰林籍贯?”他连忙问。 秀才翻阅无常簿,回答道: “许昌人士!” 贾环打了个响指,起身左右踱步。 他记得沈俯跟贾政说的那句话—— “在下从小得了血壅病症,所幸两年前求得良药。” 同样是两年前。 同样是许昌郡! 难道跟矿难有关? 只有这条线索,但必须严查! 秀才看到这行字,提议道: “老大,卑职去案牍库调阅案卷,或许有矿难的记载。” 贾环颔首: “你俩现在去一趟案牍库。” 不过他内心不抱希望,这桩案子肯定没通告锦衣卫,若是锦衣卫衙门经手,根本轮不到御史台离京巡查。 果然,秀才双鞭空手而归。 贾环思索片刻,肃声道: “各带二十个精锐,随我离京,快马加鞭也就两天半便能抵达汉魏故都!” “临到年关,还要东奔西走,辛苦大家了。” 秀才发自肺腑道: “能跟随老大, 是卑职的荣幸,况且为社稷铲除奸佞,卑职颇有成就感!” 别说一路奔波,只要老大发话,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 “卑职一样!”双鞭面带笑意。 成为百户之后,别人敬重畏惧的目光,让他浑身舒坦。 要想人前显贵,人后必须付出更多的心血。 “下去安排。”贾环摆手。 其实他完全可以用直接粗暴的方式调查左都御史刘衡,纵然查不到恶迹,也无需负责。 可万一刘衡心里有鬼,绝不会蠢到坐以待毙。 再想拿到确切证据,那便难如登天。 …… 三天后,清晨。 天寒地冻,草木结霜,一行人头戴斗笠身披鹤氅?,纵马驶进许昌郡城。 “老大,卑职去府衙调阅案卷?”秀才询问。 “容易走漏风声!” 贾环否决,叮嘱了几句,独自前往烟雨楼。 他当然知道府衙肯定存放着矿难一案的卷宗,但人多嘴杂,万一层层上报,容易打草惊蛇。 城北矗立着一座巍峨高楼,门前高悬“烟雨楼”的匾额,汉魏古都多游侠豪暴之徒,里面江湖人士聚集痛饮,出口成脏。 贾环入内,飞快掏出令牌。 背剑少年目光惊骇,毕恭毕敬道: “请上五楼!” 望着斗笠鹤氅?登上楼梯的背影,不少游侠奇怪问: “何方人士?” 背剑少年低叱道: “他是谁,你们不配知道,当心脑袋。” 众人噤若寒蝉。 五楼内摆着几架暖炉,素面朝天的少妇慵懒地织绣衣裳。 “何事?”她抬起头。 贾环摘下斗笠。 “小……贾大人!”少妇起身相迎。 贾环走到暖炉旁,直截了当问: “特来调查一桩旧案,两年前许昌扶沟矿难,烟雨楼可有秘闻?” “稍候。” 少妇端来一杯热茶,随即走进偏室。 她搬来一本厚厚的书籍,翻看许久,摇头道: “尚未记载。” 贾环皱眉。 看样子只能去府衙了。 少妇轻声道: “许昌有一股势力唤作巨斧帮,常年盘踞在矿山一带,贾大人可以找他们打探讯息。” 贾环点头: “请帮忙传话。” 第116章 搜查线索,找到旧案的关键人证! 傍晚。 烟雨楼第三层。 贾环设宴,美酒好菜招待。 宴上三人受宠若惊,分别是巨斧帮帮主及两位资深长老。 双鞭秀才饿得饥肠辘辘,大快朵颐。 “别拘谨,吃好喝好。”贾环笑容和煦。 帮主不敢拿筷子,吞吞吐吐道: “贾……贾大人,有事您说。” 贾环索性直言: “两年前扶沟矿难案,具体怎么回事?” 帮主松了一口气,“小的知道此案!” 秀才立刻放下筷子,拿起无常簿记录。 理清思绪,帮主一五一十说道: “那是一座银矿,朝廷派遣矿监督工,矿地向来危险,一次坍塌死了七十多个矿民,好像是七十八人,矿工集体闹事,都围攻扶沟县衙了,打死了县令一大家子,事情闹得很大!” “朝廷委派一位大官巡查,封禁矿地,顺便给了一笔安抚孤儿寡母的赔偿,这才平息纷争。” 听罢,贾环沉思。 朝廷矿监,又名税使,都是一群掌管开矿征税的宦官,为天家搜刮财富。 至于这位巡察大官,应该就是左都御史刘衡了。 “朝廷都赔偿了遇害家属?”贾环问。 帮主重重点头: “不仅赔偿,也没有追究县令被杖毙的罪责。” “不对!”贾环表情渐冷,沉声道: “主政一方的地方官被群殴致死,朝廷不可能轻易揭过,里面还有隐情?” 他岂能不了解官僚作风? 若是宗族械斗出了人命,很可能法不责众,但堂堂县令被打死,这跟造反无异。 闻言,帮主目光闪躲。 “双鞭!”贾环喝了一声。 双鞭掏出一本一流武学秘笈。 贾环审视着帮主,掷地有声道: “知道内情通通说出来,你应该清楚先礼后兵四个字。” 帮主瞅了一眼秘笈,感受到强烈的威压,颤声道: “那是官方的说辞。” “两年前,小的听过另一桩说法。” “讲!”贾环冷言。 帮主翕动嘴唇: “那死阉人急于求成,又不愿意耗费时间用木料加固矿顶,这才导致矿塌,而矿民经验老到,事先猜到下矿性命难保,纷纷拒绝。” “死阉人派了兵丁恐吓,逼得矿民下矿劳作,最终……” “不是七十八人,死阉人瞒报了,矿底埋葬着一百七十八具冤魂!” “那位县令是好官,他要为民申冤,亲自前往矿山调查,最终被阉人肢解,全家都被灭口,嫁祸给闹事的矿民。” “至于京师下来的巡察大官,官官相护呗!” 帮主越说越愤怒,江湖人士尚且讲究道义,朝廷当官的做起恶事,简直视人命于草芥! 他铿锵有力道: “小的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事是真的,但找不出罪证。” “还记得那矿监的名字吗?”贾环盯着他。 帮主满灌一杯酒,不假思索道: “吴贤忠,白白胖胖,只有八根手指。” 秀才深深皱眉,脑海里思索片刻,凑近前说: “老大,应该是银作监的掌印太监。” 银作监,皇城二十四监之一,专门给皇家打造金银器饰。 虽说是银作监一把手,但没多大权力。 关键能坐上这个位置,在司礼监肯定有人脉情分。 “管他是谁!”贾环语调森然: “只要证据确凿,提刀剁了他!” 不是资历不够吗?抓一个三品重臣以及内监一把手,谁还能阻碍老子从副转正? 很大可能,左都御史刘衡被吴贤忠重金贿赂,刻意瞒报,平息此案。 眼下只是猜测,全无证据。 “能找到幸存的矿民吗?”贾环问。 帮主苦笑: “巨斧帮只知道隐情,肯定不敢多管闲事,更别说给矿民申冤了,当时要找或许能找到,但案子过去两年多,活下来的矿民也南逃北窜了。” 贾环一言不发。 没有人证,陷入僵局。 冗长的安静。 忽然。 “贾大人……” 巨斧帮长老起身,迟疑道: “小的认识一个人,两年前,他是扶沟县的典史,小的被他拘过。” 贾环注视他。 县衙的权力格局,典史作为无品阶的杂官,却是县令的绝对心腹,盖因典史掌管缉盗,手里有兵丁。 巨斧帮长老说出自己的看法: “这位典史武艺高强,听说遁入空门,在少林寺做了外门弟子。” “小的猜测,他身为古县尊的亲信,或许知晓内情,少林寺作为天下数一数二的武林势力,是绝佳的避祸之所。” 贾环拍案而起: “赏他!” “是!”双鞭掏出一本一流武学秘笈。 “叩谢贾大人!” 长老双手颤抖如获至宝,匍匐在地拜谢恩情。 贾环摆手: “行善积德莫作恶,否则别怨绣春刀出鞘。” “你们先回去,随时接受问话。” 说罢,带着两位手下前往第五层楼。 找到素面朝天的少妇,他将事情说了一遍。 “我身份不便,烦请前往少林寺,带回这位典史,事后必有重谢!” “你们二人一同前往。” 少林寺就在洛阳嵩县,快的话,就大半天路程。 贾环拿来宣纸狼毫笔,写了一封信,先表明身份,誓要铲除奸佞,替惨死的古县令一家子以及矿底冤魂报仇雪恨。 “遵命!”秀才接过蟒爪腰牌。 掌事少妇听到“重谢”二字也没有拒绝,她深知小人屠身份敏感,若亲自降临少林,少不得一番比试,引起轩然大波,势必耽误差事。 …… 第三天中午。 几匹快马停在烟雨楼。 僧袍和尚跃身下马,正是前扶沟县周典史。 他遁入佛门,始终没有忘却仇恨。 听到朝廷锦衣卫副千户的鼎鼎大名,他明白复仇的机会到了。 “老大,就是他。”秀才双鞭站在一旁。 “见过贾大人。” 周典史习惯性双手合十。 贾环直接问: “为何隐遁少林?” 周典史目光悲痛,嘶哑着嗓音道: “那一天,古县令带人调查矿难,他被活活打死,贫……我亲眼目睹,靠着一身拳脚功夫逃出生天,怕被追杀,只能剃度出家苟全性命。” “谁是凶手?” 周典史咬牙切齿: “矿监吴贤忠!” “亲眼所见?”贾环加重语调。 第117章 证据确凿,三人各有其恶! 周典史恨意十足: “亲眼目睹,就是吴贤忠那阉人下令。” “我逃出矿场,趁夜返回县衙,带走了一些证物。” 说罢,他从袍袖取出几本册子。 上面有矿难遇害者名单,矿难幸存者名单,包括详细住址。 还有一份戳盖官印的案情经过,字迹刚劲有力,可想而知,古县令奋笔疾书之时,内心积攒着滔天怒火! 贾环接过册子,语气冰冷: “为生民立命者竟殒殁于无声,贪婪作恶者却平步青云,这朝廷真是烂透了!” 古县令被打死的那一刻该有多绝望! 为民申冤,他何错之有? 周典史滚动喉头,近乎是低声下气恳求道: “希望贾大人不要跟那个御史一样,蓄意包庇罪恶,对丑陋视而不见。” 因为眼前之人有身份有地位,所以他才无条件相信,将一切都交出了。 如果连武林年轻一代的问鼎者,锦衣卫衙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千户都屈服于罪恶,那这桩冤屈难见天日! 贾环简短而森然道: “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信任,我会亲手割掉阉人的头颅!” 说罢,他将册子交给秀才,“摊派下去,命令弟兄们亲自走访,让幸存者口述,一字不漏记录在无常簿。” …… 傍晚,小山村里炊烟袅袅,狗吠声不绝。 矮小房屋和稀疏篱笆围绕着六七户人家,两骑沿着山路,停在一栋破败斑驳的木屋前头。 “李二狗?”周典史轻轻叩门。 俄顷,走出一个断臂瘸腿的汉子,面黄肌瘦,目光警惕。 一个和尚,一个威严的年轻人。 贾环从马背取下两袋大米,又递过去三块银锭。 “有事就说,俺是残疾人,却能养活自己。” 李二狗没有接受。 “两年前矿难……”周典史话没说完。 砰! 李二狗关门,急声道: “俺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赶快回去!” 周典史站在门前,也不强行砸门,而是苦口婆心劝说: “矿友惨死,你应该也被压断了手臂,阴曹地府那么多冤魂,他们需要公道啊!” “这位是朝廷大官,很大很大的官,整个河南,他想抓谁就抓谁,天家王爷有罪,他都能拘进牢狱。” “是锦……锦衣卫大官?”李二狗犹豫。 贾环递去腰牌。 周典史塞进门缝里。 看着腰牌背后雕刻的蟒爪,还有北镇抚司几个大字,李二狗这才打开门。 “贾大人会给扶沟矿工申冤!”周典史着重强调。 看着简陋贫寒的环境,贾环将大米和银锭放在桌上,温声问: “你是矿难的幸存者之一?” 李二狗没说话,一瘸一拐走进房间,拿出一块木牌,以及泛黄纸张。 “喏,这是俺的身份凭证。” 木牌是进矿,纸张是矿监下发的身份。 贾环点头: “说说那次矿难。” 李二狗的脸庞紧紧绷着,眼眶逐渐通红,颤声道: “大家都说了不能下矿,矿顶的石块都松动了,可上面派了几百个拿刀的官差,逼着俺们下矿,谁敢逃跑,一刀捅死,俺们下矿没多久,整座矿全塌了,死了近两百个兄弟,俺是被亲舅舅给背出来的。” “你舅舅呢?” “隔壁赵家村。” “陪我去一趟。” …… 足足两天的走访调查,一行人聚集在许昌城外。 “大人!遇难者家属在矿场捡到的。” 一位锦衣卫递上一张纸,上面有矿监吴贤忠的戳印,催促立刻下矿的公文。 “老大。” 秀才带着几个农家妇女走了过来,他满脸怒意道: “终于知道左都御史刘衡为何花费重金给沈俯购置药物。” “这位沈翰林,简直是忘恩负义!读书把心肝都读得黢黑!” 贾环感觉奇怪。 这桩案子,虽然是通过沈翰林顺藤摸瓜查到这里,而且沈翰林也是许昌人士,但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老大,她们是沈俯的同乡!” 秀才说罢,农家妇女面带哀容,低泣道: “小俯小时候家里太穷,又得了重病,是家家户户凑钱养活他,他打小聪明,十里八乡唯一愿意进学读书的,都是乡里邻居,俺们也盼着他有出息当上大官,虽然家里那位也是下矿累的苦力钱,但小俯开口借钱,俺们每回都给了,直到供他上京赶考。” “两年前,俺家里顶梁柱死在矿场,村里面死了九个,都没拿到朝廷的赔偿。” “听到小俯高中榜眼,在京城当上官了,俺们商量去京城告御状,反正小俯是自己人,先告诉小俯让他闹事,给俺们讨回公道!” “可都过去两年多了,上京告状的乡亲还没回来。” 说到这里,农家妇女满眼泪水,哽咽道: “俺宁可相信小俯没有当上大官,也不愿相信小俯是个坏人,他吃着俺们的粮食,拿着俺们的铜板,他打小就知恩图报。” 秀才长长喟叹: “人会变的。” 要么得罪两个大人物寸步难行,要么向掌权者卑躬屈膝,只要受到良心的谴责。 很多人会选择后者。 但你沈俯沈翰林受过乡亲们的恩惠,你怎么忍心做出如此残忍的决定? 贾环脸色冷冽,将此案捋清楚。 扶沟矿难案,矿监吴贤忠聚敛无厌,罪大恶极,因一己私欲导致近两百冤魂埋葬矿底,狠毒到肢解古县令的尸体。 此人证据链确凿。 至于左都御史刘衡,极可能收受贿赂,正邪不分颠倒黑白,替吴贤忠遮掩罪行! 而刘衡为何会给沈俯购买药材,不惜耗费重金? 不言而喻。 乡亲们上京告状,沈俯反手将恩人都卖了! 主动向刘衡告发,获取利益情分! 也许在他看来,一群大字不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亲,怎么敢跟朝廷重臣作对,找死还要拉他一个翰林下水。 “忘恩负义的畜生!” 贾环语调森然,随即看向几十个人证,掷地有声道: “随我入京,今年恐要在京师过除夕了,大家且宽心,我一定为大家讨一个公道!” “不管是作恶阉人还是那位包庇官员,都要付出惨重代价!” 第118章 大脸宝摔玉,贾家滔天震怒! 神京城,小雪轻盈飘落。 岁末的最后三天,诸多衙门封印休沐,只留几人坐衙治事,京师各处年味渐浓,到处都是炮仗打鼓声。 荣国府,荣禧堂内。 两人围炉烹茶。 沈俯沈翰林手拿书卷,亲自教导贾宝玉经学要义。 既然答应这份差事,自不能敷衍,倘若宝弟真能金榜题名,那国公府亏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九门提督大人都要诚挚感谢他! 贾宝玉头戴紫金冠,身披金翠辉煌、碧彩闪灼的雀金裘,屏气凝神假装听得认真。 薛家妹妹薛宝琴进京了,不知是否仰慕我荣国府麒麟儿呢? 跟一个翰林学士称兄道弟,这回除夕拜年,我贾宝玉走路带风,脸上有光,父亲大人都会感到自豪! “宝弟!”沈俯怒喝了一声,“你若再一心二用,我向贾员外郎告状!专心听我阐述,教你三个月,保你中举!” 这句话说得自信盎然,身为翰林学士,大抵明晰明年科举试题的方向。 “仰山,为弟知晓。”贾宝玉正襟危坐,认真听讲。 沈俯这才点头: “璞玉可雕也!” 只过了半个时辰。 贾政火急火燎冲进来,老脸极为难堪,痛心疾首道: “沈翰林,老夫那……那孽子带着一队锦衣卫,说要拘拿你!” 沈俯一愣,几乎是瞬间勃然大怒: “我犯下何罪?” 贾政羞愧得无地自容,好不容易邀请一位翰林学士,那孽子猛然发疯,弄得他都下不来台。 “滚出来,我不愿拔刀。” 门外传来冰冷的声音,一袭天青色飞鱼服站在门前,漠然地凝视着瘦削书生。 “无知业障,你到底要……”贾政话说半截。 贾环掏出蟒爪腰牌,字字顿顿道: “锦衣卫奉皇权查案,此乃公务,闲杂人等莫要插嘴!” “你!”贾政气得双目圆睁,脸色涨红。 贾宝玉急头白脸,厉声大吼道: “你这厮嫉妒我也就罢了,何苦拿仰山兄发泄,你真的好卑鄙!你要恐吓仰山兄,让他不要教导我科举,是也不是?” 贾环突然笑了,寒声道: “再多说半句,我打死你。” 面对威胁,贾宝玉脖子一缩,躲到贾政后面,气得手腕颤抖。 沈俯算是看清楚了,他受到荣国府内斗的波及,为了阻挡宝玉科举,这位鹰犬无所不用其极。 “我光明磊落,何惧调查?” 沈俯紧了紧衣襟,他知道自己没有抗拒锦衣卫的权力,只能看向贾政贾宝玉,恳切道: “贾员外郎,宝弟,还请说句公道话。” 言下之意,找九门提督王子腾,再将此事闹大,舆论鼎沸,指责锦衣卫肆无忌惮,滥用权力! “带走!” 贾环挥臂,两个锦衣卫上前拘押沈俯。 三人离开。 等他们走远。 贾宝玉目眦欲裂,一把扯下胸前的宝玉,狠狠摔在地上,歇斯底里道: “气死我算了,要这劳什子顶屁用!” 啪嗒—— 宝玉被摔出裂痕。 “父亲大人,聚九州之铁,都无法铸就此等阴险之人啊!” 贾宝玉坐在椅子上,眼眶蓄着泪水。 是他害了仰山兄! 贾政面色阴沉,尽管不想往那个方向猜测,但事实摆在眼前,环儿就是嫉妒宝玉科举,仗着权力从中捣乱。 否则刚结识沈翰林,环儿就要来抓人? “你让我失望透顶!”贾政额头青筋暴起,他很难将这个小心眼的孽子再跟抬棺死谏的伟岸身影联系在一起。 这边惊动了贾母王夫人等人,包括贾赦,还有前两天回府的贾琏,通通都走进荣禧堂。 “心肝宝贝,何苦摔碎了命根子!” 贾母差点晕倒,亲自捡起那块宝玉,见裂痕只有一点点,她才挂回贾宝玉脖子上,厉叱道: “心里再苦,也不能拿命根子发狠,你要气死我这身老骨头!” “祖母啊!”贾宝玉捶胸顿足,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来流淌,哽咽道: “我被那厮这样欺负,破石头顶什么用,一个人岂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沈俯沈翰林从小得病,却勤奋刻苦与天命抗争,最终金榜题名昂首走进翰林院,他正是孙儿的榜样。” “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孙儿也是这样的真君子啊!” “可贾环那厮,为了阻止我刻苦进学,害怕我锐意进取,以莫须有的罪名抓走了沈翰林,沈翰林出狱之后,还敢继续教导我经学吗?” “他的算盘敲得响,孙儿考不上进士,被京师嘲笑,他就风光了,他就得了意了!” “祖母,我的命好苦啊,我一头撞死算了!” 说到最后,贾宝玉泣不成声。 “别哭别哭。”贾母搂着他,满是皱纹的脸庞笼罩寒霜,愤声道: “这桩事,环儿做得太过火了,为了一己私欲恶意损害宝玉的前程!” 王夫人肝胆欲裂,因滔天愤怒以至于眼角狰狞。 完全踩到她的逆鳞! 宝玉好不容易抛去顽劣,准备给她争得荣耀,她快要享受福分,这小畜生明目张胆地使坏,就是畏惧宝玉拥有功名,害怕宝玉继承荣国府爵位! 一个庶出不择手段,妄想一辈子骑在嫡出头顶,再不铲除这样凶狠的恶狼,宝玉前程就要被耽搁了! “老爷,还不告御状!”王夫人怒气冲冲。 贾政冷静下来,默不吭声。 他肯定不会告御状的,父亲状告亲儿子,这将对环儿造成致命打击,陷在舆论里翻不了身。 他绝对不做这样的傻事。 “就看着宝玉被欺负?看着沈翰林锒铛入狱?” 王夫人近乎嘶吼,转身离去: “安排轿子,前往兄长官邸!” 贾母搂着贾宝玉喟叹,“万万没想到,环哥儿心性如此差劲!” …… 那边厢,大观园众姝听闻此事,各个都觉得匪夷所思。 环哥儿不是这样的人。 但事情太巧了,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环哥儿从中使坏,阻拦贾宝玉专心科举。 “真是嫉妒么?” 肌肤细腻的美貌少女喃喃自语,她正是薛宝琴。 看着她们思虑的模样,林黛玉顿觉好笑,撇嘴道: “嫉妒什么?” “别说以他的才学离高中进士还远着,纵然蟾宫折桂,也顶多进翰林院潜修。” “以环哥儿的地位,随时随地能抓一个翰林,你们说,环哥儿凭什么嫉妒?简直荒谬可笑呢!” 她看向李纨: “大嫂子,还记得那个顾思诲吗?在士林享有盛誉,名声好到堪称道德高阁的圣人,照样贪污近百万两赈灾银。” “环哥儿抓人,沈翰林肯定犯事了。” 李纨轻点螓首,“黛玉言之有理。” 嫉妒之说显得可笑。 高贵不可攀的翰林学士,环哥儿想抓就能抓,何必嫉妒宝玉一个白身? 第119章 既然不想体面,老子给你体面! 北镇抚司诏狱。 冰冷阴森的审讯室里,沈俯被铐在椅子上。 他非但不惧,反倒讥笑道: “家族内斗,我竟受到牵连,堂堂锦衣卫副千户,竟能如此卑鄙下作!” “今日以威慑之,以言诱之,以刑讯之,我沈仰山依旧要教导宝弟科举,虽文弱书生,却不向邪恶鹰犬屈服!” 沈俯边说边笑,文人风骨尽显无疑。 他想得通透,自己是翰林学士,上届科举的榜眼,除非贾环疯癫了,不惜葬送前途残害自己。 但凡有点理智,只会威胁恐吓,关押一天再放出去。 届时自己铁骨铮铮揽尽名誉,获得九门提督的青睐,以及背后大人物的赞扬! 贾环盯了他半晌,突然笑了笑。 物以类聚,能跟大脸玩意结交,都是些自以为是的货色。 “拿出来!”贾环命令。 秀才扯过沈俯袍袖,从里面取出泛黄葫芦药瓶。 “左都御史刘衡给你买的?” 话音落罢,沈俯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背止不住的颤抖。 “这就怕了。”秀才鄙夷。 沈俯眼神惊恐,急声狡辩道: “什么刘衡?那是我自己求来的药方,找郎中配药!” 贾环打了个响指。 双鞭将五个农家妇人带进来。 轰! 一瞬间,沈俯瞳孔骤缩,心脏剧烈跳动,他潜意识低下头。 妇人快步跑来,死死攥住他的手臂: “小俯,上京告状的乡亲们呢?” 沈俯一言不发。 “小俯,是乡亲们供你进学,你上京赶考揣的银子,是大家下矿的血汗钱,你说话好不好!” 妇人心如刀绞,苦苦哀求。 “贾……贾大人,先带她们出去,我求你了。”沈俯声音嘶哑,羞愧得近乎昏厥。 几个妇人早就猜到结果,一看小俯这副模样,顿时含泪痛骂道: “良心都被狗叼走了!” 等她们走出审讯室,沈俯眼眶通红,呜咽道: “我没办法!” “乡亲们找我申冤,我能抗衡内廷阉人么?我敢检举左都御史么?我吃尽了苦头才走进翰林院,我不敢得罪这两位,可偏偏刘大人听闻风声找上门来,我……我只能告发乡亲们的藏身之所。” 贾环面色森然: “别给自己找借口了,你若有心申冤,来锦衣卫衙门走一遭,自有人秉承正义,你只是嫌弃那样供养你成材的乡亲们都是累赘,你全然忘了一贫如洗之时,是他们撑着你走进金碧辉煌的神京城!” “忘恩负义的东西,在口供上签字画押!” 沈俯颤着手,忽然看了眼葫芦药瓶。 如此巧合,应该是它暴露了。 悔不该去荣国府! …… 紫禁内城,小雪纷飞。 一座上盖琉璃瓦,双檐重脊的衙门,匾额上书“银作监”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衙署里面温暖如春,十几个太监围在熏笼旁边用膳,吃得满嘴流油。 陡然。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几十个锦衣卫鱼贯而入,站成两排。 一身天青色飞鱼服快步走来,面无表情道: “北镇抚司贾环奉皇权办案,吴公公,走一遭吧。” 衙署内一片寂静。 为首的太监站起身,面白无须,双手只有八根手指,正是银作监掌印太监吴贤忠。 “你一个小小的……” 吴贤忠脱口而出,很快就意识到对方是锦衣卫副千户。 他强行遏制内心的恐惧,厉声道: “心中若有欲言之事,不妨向司礼监再行陈奏!” 贾环冷言: “吴公公,给自己留一个体面。” 吴贤忠脸色铁青,直指痛骂道: “杂家是二十四监之一的掌印太监,替天家打造金银器物,耽误了年节赏赐礼仪,你担待得起吗?拿司礼监手书,再来审问杂家!” “速速离开,别妨碍杂家督办公务!!” 贾环一动不动盯着他。 同为掌印太监,但银作监和司礼监云泥之别。 若连吴阉狗都抓不得,那锦衣卫衙门要沦为笑话! “冥顽不灵的东西,既然不想体面,那就帮你体面。” 贾环一步踏出,伸开五指。 吴贤忠急头白脸,下意识抬掌反抗。 砰! 狂暴的内气席卷,薰笼都四分五裂,吴贤忠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墙壁,浑身血流不止。 贾环看向其余太监,雷霆震喝道: “吴贤忠担任许昌郡矿监之职,草菅人命,为一己私欲滥杀无辜,残忍到肢解朝廷县令,证据确凿!” “谁要陈情,让他来北镇抚司!” “带走!” 说罢转身离开。 两个锦衣卫拖走吴贤忠。 其余太监脊骨发凉,刚刚还一起喝酒吃肉,这下怕是阴阳两隔了。 …… 回到诏狱。 贾环废话不多问,命令道: “上酷刑!” 双鞭秀才搬来十八般刑具,对着吴阉狗一顿招呼。 哀嚎声持续了两刻钟,吴阉狗被折磨得体无完肤,倒在血泊里嘶声痛哭。 “喂药!” 双鞭拿出诏狱专用的止痛药丸,将吴阉狗带进审讯室。 贾环盯着他,直接问: “扶沟矿难一案,左都御史刘衡有没有收受贿赂?” 主要目标还是这位风宪二把手! 单凭吴阉狗的人头,完全不够从副转正。 “有。”吴贤忠如惊弓之鸟,哪还敢隐瞒。 “多少银子?” 吴贤忠翕动嘴唇,低声道: “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两,他图吉利。” “帮你向朝廷掩盖矿难案的真相?” “是。”吴贤忠继续说道: “这两年,还向杂家索要过两回,总共一万三千两银子,他帮杂家抹平了一些状告书。” “有没有信件,或者信物?” 吴贤忠被酷刑吓怕了,如实说道:“有,在杂家卧室的抽屉里。” “双鞭!”贾环立刻安排,“带人搜查!” 吴贤忠颤着嘴唇恳求: “贾大人,饶杂家一命,杂家将家财献给你,杂家跟司礼监熟悉……” “闭嘴!”贾环冷笑一声,语调森森: “老子只想要你的脑袋,那些埋葬矿底的冤魂,需要一个公道!” 一个多时辰后,双鞭带来两份信物。 贾环拿上签字画押的供纸,肃声道: “随我缉拿左都御史刘衡!” 第120章 躲进内阁避祸,对着衮衮诸公申冤! 紫禁城。 一座简朴的衙署,大堂供奉着孔子四配像,也就十几间廊房,最左边是制敕房,最右边是拟票场所,这儿便是内阁。 离除夕只剩两天,多数书吏封印休沐,但内阁重臣还在坐衙处理案牍。 九卿之一的御史大夫走进内阁,身边跟着一位满脸惶惑的官员,正是左都御史刘衡。 “诸位阁老,下官要弹劾北镇抚司副千户贾环滥用权力,为泄私愤拘押翰林院士沈俯。” 刘衡恭敬呈上一份弹劾奏疏。 半只脚跌落万丈深渊,他必须先发制人! 刘衡掷地有声: “弹劾未果,下官接受降职。” 几位阁老互相对视,堂堂左都御史赌上仕途,这算是最严重的弹劾了。 “有这回事?”崔阁老面色如常。 一名书吏翻阅文书,找到翰林院的急报,恭敬道: “沈翰林被拘进诏狱。” 另一位阁老头也没抬,淡淡道: “锦衣卫副千户有权直接审问翰林学士,不逾矩。” 崔阁老看向刘衡。 刘衡内心焦急,铿锵有力道: “他在以权谋私,请诸公明察!倘若纵容锦衣卫胡乱给翰林学士栽赃罪名,那将引发翰林院暴动!” 几位阁老思索片刻,颔首道: “把奏疏交给司礼监,他们也同意调查北镇抚司贾环,那便让锦衣卫衙门给个说法。” 刘衡表情不变,紧绷的心弦松弛下来。 只要把奏疏交到司礼监,姓贾的鹰犬被弹劾期间不能办案,这便给了死棋一条活路! 银作监掌印太监被抓进诏狱,有机会暂缓此案,司礼监没有否决的道理。 然而。 他刚走出内阁。 远处皇城御道站着几十道身影。 天色晦冥,雪花飘飞。 扑通—— 几十名百姓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 “青天大老爷给俺们做主!” 他们皆是矿难幸存者、遇难者的家属,大声哭嚎毫无作伪,一想起惨死的冤魂,他们就痛得浑身颤抖。 贾环静静屹立,神情无波无澜。 他从来都知道在权力中枢抓一位风宪二把手不会顺利,不像浙江巡抚漕运总督,证据确凿直接逮捕。 但不管怎么蹦跶,刘老狗的头颅,要定了! 眼见官员聚集,看着衮衮诸公走出内阁,刘衡神情难堪,袍袖里的手掌攥得很紧,恨不能一拳砸死小畜生。 天底下贪官污吏那么多,你非要逮着老子咬! 金吾卫将领纵马奔袭,在贾环跟前勒住马缰,抱拳道: “贾大人,皇城重地,禁止喧闹!” 贾环面不改色,肃声道: “百姓伸冤,有何不可?” 说罢加重语调,掷地有声道: “左都御史刘衡贪婪受贿,蓄意隐瞒许昌矿难案的真相,视矿民性命于草芥,证据齐全,不抓天理难容!” 几十名百姓伤心欲绝,大声哭诉那场矿难。 诸多官员看向内阁衙署,目光落在左都御史刘大人身上。 怕锦衣卫拘押。 更怕锦衣卫带着人证过来拘押。 何况百姓跪伏在天子脚下喊冤,衮衮诸公谁不爱惜羽毛?谁敢轻易插手就要受到舆论攻击。 当然,归根结底还是这位副千户自身有地位,可以调查风宪二把手,手里再掌握证据,玩些道德高阁的手段,那就笼罩正义凛然的光环。 “拿回御史台,先让他干干净净再上呈弹劾奏疏!” 阁老将奏疏丢回给御史大夫。 百姓于皇城喊冤,若视而不见,要被朝野戳脊梁骨的! 还有两天除夕,谁也不想添堵! 御史大夫双目迸射出怒火,死死注视着刘衡,差点背负包庇部属的骂名。 “诬陷!血口喷人!”刘衡脸庞狰狞,变得格外激动。 贾环平静道: “若是诬陷,我自付出代价。” “北镇抚司奉皇权缉捕罪犯,请诸公避让!” 话音落下,十几个锦衣卫冲进皇城,将左都御史按倒在地。 …… 回到官署,贾环向南司提交罪状,包括人证物证,一摞签字画押的供纸。 铁证如山,只过了两个时辰,司礼监内阁示下。 即刻处决! 翰林学士沈俯罪不至死,交由三法司再审。 贾环没有意见,尽管沈俯是一头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在道德层面无比低劣,但所犯罪名还不到杀头的地步。 不过翰林学士的官位肯定保不住的,是徒刑还是发配边疆,就看刑部怎么判定。 走进诏狱。 贾环懒得聒噪,轻拍刀鞘,在刘衡极度恐惧的眼神里,一刀划破脖颈,头颅松动,缓慢滚落。 难怪文武百官对锦衣卫口诛笔伐,什么肮脏鹰犬,什么卑鄙的刽子手。 落到刑部大牢,也许能谋求发配边疆。 进了诏狱,低头便是阴曹地府。 另一间牢房。 吴贤忠抖如风中落叶。 噗—— 寒光闪过。 绣春刀归鞘。 贾环一脚踢开无头尸体,回审讯室擦拭身上的血迹。 脑海里的面板浮现两张画像。 【罪孽值——四品上,七品上】 【参与度——80%】 【奖励——龙象般若功前五层,熟练度——炉火纯青】 【经验值——\/,3055\/3333】 内气都未进阶。 相较于前几次,这回没有收割多少罪孽值。 至于龙象般若功,此法威力强悍,凭借金刚不坏体魄,压根不需要动用内力,一拳击出,指玄境以下的武夫不能抵挡。 无需调转内力! 何其恐怖? “迟早要登上天下榜,镇压江湖!” 贾环面带笑意,离开诏狱。 这一次,总要得偿所愿吧? 回到平安房官署,秀才双鞭等亲信都聚集在一起。 众人满怀期待,都要亲眼见证老大跨出这一步! 蓦然。 “咚——” “咚咚咚——” 几条街之外,响起密集悠扬的钟鸣声。 他们身在旧衙门,但都知道那个方向是三十六间悬山顶屋殿,望楼有一口大钟,乃大乾太祖所设。 “老……老大,锦衣卫擢升千户,敲钟一千下,距离上一次敲钟,还是三年前。” 秀才激动得声音颤抖,虽然早有预料,可听到庄严肃穆的钟声,他替老大感到骄傲。 贾环深呼吸一口气,钟鼓声越来越激昂,亦如他逐渐亢奋的情绪! 第121章 男儿不展凌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 寒风呼啸,雪花从苍旻深处飘落,层层叠叠地覆盖在垂宇重檐。 铛! 铛铛铛—— 巍峨庄严的三十六间悬山顶大殿,响彻着透亮的钟声。 敲击节奏加快,无数锦衣卫走出衙署。 他们纷纷抬头看向鼓楼,眼里满是羡慕之色。 时隔三年,再听钟鸣。 谁要晋升千户了? 肯定是平安房卫所的掌舵者,他最接近那个位置,而且刚侦破左都御史贪腐案。 才十八岁啊! 在竞争激烈、晋升最苛刻的锦衣卫衙门,十八岁拔擢千户官,贾大人的能力有目共睹。 嫉妒是人性使然,但没有同僚发出质疑声。 只要摊开贾大人的功劳簿,能让不服者通通缄口无言! “一念之差,抱憾终身。” 一位肥胖的黑色飞鱼服低头喟叹,脸庞笼罩着悔意。 他正是钱总旗。 当初竞争百户失败,自己心里不忿。 倘若纳头就拜,誓死效忠,自己或许披上了银白色飞鱼服。 “那一拳,真砸出一条青云大道。” 最感慨的莫过于何亮何小旗,稚嫩的年轻人刚刚入职,他带队前往土窑抓捕杀人犯,年轻人怡然不惧,一拳撂倒杀人犯。 勇猛果敢,对锦衣卫仕途充满激情斗志。 彼时断定这小子至少能做到百户官,万万没想到,如今已经是千户大人! 钟鸣声不绝,诸多锦衣卫眼里有敬畏。 靖安房千户官署。 两人相对无言。 冷血追命嫉妒得脸庞扭曲,五脏六腑都差点移位,由于太过怨恨,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岳千户站在窗边,凝视着望楼,喃喃道: “暗算之事,这小子应该蒙在鼓里。” 害怕倒不至于,总归是忌惮。 毕竟平起平坐了。 “老子走了二十七年才走到这一步!” 岳千户心潮起伏,回想一路经受的磨难,再看十八岁就风风光光,内心陡然失衡。 …… 平安房官署。 贾环闭上眼睛,聆听钟鸣。 廊道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蟒袍太监入内,肃声道: “北镇抚司贾环,恭迎圣驾!” 贾环抱拳: “遵命!” 秀才双鞭等手下喜不自禁。 锦衣卫规矩,擢升千户,皇帝屈尊降临,赠予腰牌宝刀。 这特么才是权势地位! 贾环整理衣襟,踏着四方步走出官署。 衙门外,南司官员等候多时,各个垂手低头。 贾环站在一旁。 “圣上驾到!” 伴随着拖长的太监嗓音。 街道尽头响起轰隆隆的马蹄声,禁军开道,一辆龙撵缓缓驶来。 “参见陛下。” 所有官员跪地迎接,毕恭毕敬。 “平身。” 景德帝的嗓音略带沙哑,他身披龙袍,冠冕周正,浓眉方脸,不怒自威。 “贾环。” “臣在。” 贾环小步向前,弯腰执礼道: “圣躬安。” 景德帝一言不发,只是审视着年轻人。 自太祖爷建立锦衣卫以来,严格依照凭功擢升的铁律,纵然是帝王都不会轻易打破,否则锦衣卫内部滋生矛盾,利器生锈不再锋利,届时受到损害的还是皇权。 没想到日渐凋敝的国公府,竟然出了一位煌煌耀眼的子孙,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千户位置。 更有趣的是,跟拥护东宫那位的四王八公不对付。 过了许久,景德帝笑着称赞: “胸有惊涛骇浪,面如止水平静,果真英雄出少年。” “刀出鞘,铲奸除恶,以为社稷,朕心甚悦。” 贾环不卑不亢,掷地有声道: “臣誓以诚,秉承先贤,忠于圣上,奉事唯一。” 景德帝颔首: “善!” 说罢抬手。 随行太监端来两个托盘。 一个檀盒。 一块腰牌。 盒子里装了一柄纯陨铁锻造的绣春刀,据说炼制九九八十一天,每一处都完美无瑕,刀刃寒气凛凛,刀鞘轻如羽毛。 至于金色腰牌,两面都雕刻栩栩如生的蟒龙,正面是北镇抚司千户贾环,背面是天子亲军,每一个字都透着强烈的威压。 “多谢陛下。” 贾环恭敬接过。 景德帝看了他两眼,笑着道: “尽心竭力,再建功绩。” 皇帝向来惜字如金,说完这句话便摆驾回銮。 “恭送陛下!” 一众官员目送龙辇渐行渐远。 吏部官吏率先走来,将官身凭证、官印文书交给贾环。 正五品官员! 当然了,锦衣卫向来不看中品级。 知府的副手同知也是五品,但两者天差地别,千户坐衙在无常簿上勾写名字,郡府同知就得进诏狱。 “恭喜!” 南镇抚司欧阳佥事亲手递上托盘。 看着这一身崭新的红色飞鱼服,贾环竭力遏制激动的情绪,双手接过。 毫不妄言,他太渴望大红袍了! 欧阳佥事面露笑意,轻声道: “整座锦衣卫衙门是你的后盾,但入新年,愿百事皆如意。” 说罢率队离去。 傅官员原本想像往常一样拍了拍贾环肩膀,可很快意识到对方已经是千户,他收回手掌,悠悠道: “勤勉奋力,扞卫锦衣卫的荣光!” “多谢傅大人教诲。”贾环依旧恭敬。 傅官员祝贺道: “愿新年胜旧年。” 等所有人离开,贾环捧着托盘独自走进衙署。 昏暗的廊道,他突然停下脚步。 没来由的,贾环扯了扯嘴角轻轻一笑,慢慢的,眼中笑意盎然,甚至无法克制地笑出了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 人到喜悦的时候,是真的会失态。 他那么努力拼命,终是如愿以偿。 不过片刻,贾环收敛笑容,踏着坚定的步伐走向官署。 从这一刻开始,荣耀只是过去。 没有谁可以阻止他继续向顶峰攀爬! 第122章 谁言天公不好客,漫天风雪送一人 贾环刚走进官署。 “拜见千户大人!” 秀才双鞭等人跪伏在地,声音铿锵有力。 “起来,别拍马屁了。”贾环喝斥一声。 还别说,没有“副”字,千户大人听起来都悦耳。 “老大,快穿上!”秀才满脸笑容,急声催促。 贾环脱下天青色飞鱼服,换上一身大红袍,在官署内走了几步,威严仪态尽显无疑。 他低头看了两眼,突然有些嫌弃: “紫蟒才算尊贵。” 秀才等人目光愕然。 紫蟒,那是镇抚使! 锦衣卫佥事、同知等官职属于南镇抚司。 千户之上,便是镇抚使! 镇抚使之上,权势滔天的指挥使,一人独掌锦衣卫! 大乾天下,总共就东西南北四位镇抚使,最年轻的秦镇抚使都有四十九岁! 秀才说道: “老大,依照锦衣卫铁律,红色飞鱼服绣八条蟒纹之后,才有机会擢升镇抚使,每条蟒纹都需要立下大功。” “八条蟒纹?”贾环站在窗边,遥望着远处鼓楼,眼神变得野心勃勃,坚定不移道: “别忘了,我们是怎么走过来的!” “我能从一介小卒擢升到执掌千户卫所,自然能披上尊贵的紫蟒!” 他怀念抬棺死谏时,身后跟着一万禁军。 而锦衣卫镇抚使,能够调动一万多的锦衣卫精锐! 最可怕的是,不需要南镇抚司的调令,甚至可以越过内阁司礼监。 当然,权力绝不能擅用,但这是镇抚使的底气。 可以不用,但必须要有! 麾下一万多锦衣卫,倘若每个都忠心耿耿,那才算风光无限。 贾环转过身来,环顾一众亲信,盯着每一双眼睛,斩钉截铁道: “荣光不会独享,陪我继续征战!” 众人神情坚定,异口同声道: “誓死追随老大!” 贾环满意颔首: “封印休沐,除夕休息十天再上衙,祝弟兄们新年胜旧年。” 说罢走向案桌,从抽屉里取出几本秘笈,扔过去道: “黄白俗物就不给了,大家努力修炼。” 秀才等人喜不自禁,发自肺腑地叩拜道: “多谢老大!” “回去吧。”贾环摆手。 “那卑职走了。” 众人相继告辞,对未来满怀期待。 跟着这样的老大,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禄。 官署内只剩贾环,他整理案卷,看了一眼公函。 祈安房千户卫所。 麾下一千名锦衣卫。 明年的目标还是一样。 立功擢升。 同时大力收割罪孽值。 权力,自身力量齐头并进,都不能落下! …… 荣国府。 荣禧堂内。 贾赦贾琏贾宝玉等人围着薰笼,贾母端坐首座,双膝盖着毛毯,王夫人来回踱步,愤声道: “兄长还没救出沈翰林么?” 贾宝玉呸了一声,痛心疾首道: “为了阻止我高中状元,那厮百般阴险,就是彻头彻尾的小人,我永远唾弃他!” “沈翰林要是有个闪失,我……我要上紫禁城敲登闻鼓,亲自状告那厮,他就是一条无耻蛆虫,我科举受挫,全要怪他!” 说完红了眼睛,欲扯下胸前宝玉。 “住手!”贾母急了,还没等她发话。 却见贾政火速冲进荣禧堂,哪还有半点儒雅风仪。 他的表情很怪异。 喜悦中夹杂着尴尬。 从今往后,在家里能称父亲,在朝堂之上,反而要称贾大人了…… 王夫人快步过来,急声问: “老爷,那孽畜释放了沈翰林?沈翰林可愿继续教导宝玉?” 话音落罢,贾政一瞬间勃然大怒,抬手甩了过去。 啪! 清脆的耳光响彻。 “谁是孽畜?” “谁是沈翰林?” “贱妇,管好你的嘴巴!” 贾政火气冲冲,近乎是咆哮吼出这句话。 大堂一片死寂。 贾母老脸紧绷,她从未见过儿子如此愤怒的模样。 王夫人捂着脸颊,双眼迸射出怒火。 贾政抬起手指,字字顿顿道: “听清楚,姓沈的忘恩负义,罪孽不轻,经三法司审问,移交刑部大牢,你王家王子腾成天推荐什么名师,差点祸害贾家!” 嚯! 贾母腾起身,难道是她误会环哥儿了? “父亲,我……我跟他不熟,我也觉得沈俯怪怪的。” 贾宝玉脖子一缩,耷拉着脑袋再不敢吭声了。 贾政怒火未消,沉声道: “妇道人家,往后注意言行,环儿已是锦衣卫千户!” “母亲大人,大开中门,皇家仪仗要进来恭贺。” 闻言,王夫人咬紧牙关,目眦欲裂,死死捻住手中佛珠,逐渐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简直不敢相信,朝堂昏庸到何种地步,才会给那小畜生升官。 “千……千户?”贾宝玉蠕动嘴唇,无边无际的嫉妒火焰汇聚在胸膛,久而不散,憋得他脸色涨红,浑身颤抖。 贾赦父子面面相觑。 贾母神情恍惚,定了定心神,低声问: “环儿是千户了?” 贾政神情焦急,催促道: “大开中门,否则失礼了!” 天家为表恩隆,也是对锦衣卫千户的重视,仪仗队从紫禁城一路直进荣国府,眼下应该快到宁荣街了。 贾母来不及多想,大声吩咐: “听政儿的!” 说完看了心肝宝贝一眼,看着宝玉脸上的嫉妒,她情绪复杂,内心竟有一丝丝动摇,难道贾家麒麟儿是环哥儿? 不,应该是两个麒麟儿,一文一武,家族兴旺! 王夫人浑浑噩噩,立在荣禧堂仿佛泥塑一般。 庶贱永远不配跟嫡贵相比,嫡庶有别乃是千年传承的礼制,谁敢违背就是与天下为敌,那小畜生暂时风光,休想抢走属于宝玉的东西! …… 府外。 红锦铺地,爆竹声阵阵,钟鼓齐鸣,以内廷宦官为首,诸多披甲执乐器的仪仗军停在荣国府,礼部官员搬着一张御赐匾额,上面“公忠体国”四个大字格外醒目,一队队小太监抬着绫罗绸缎,金银玉器,井然有序地走进荣国府。 每个锦衣卫千户都会受到恩隆,以表彰他们对皇权社稷的贡献。 赵姨娘满头珠翠,红光满面,她静静站在角门处,情不自禁地昂起下巴。 林黛玉薛宝钗王熙凤等人围在她身边恭贺,看着赵姨娘神气十足的模样,再瞅一眼王夫人难堪阴沉的面色,内心难免感慨。 贾宝玉难受至极,迈着小碎步走到王夫人身边,宽慰道: “母亲大人,等儿子高中状元跨马游街,也能让您享受荣耀,这爆竹要放七天七夜!让那厮嫉妒到夜夜难眠!” 他刚说完,王夫人双眼怨恨,看了眼宁荣街那边,甩掉佛珠就走。 “环哥儿回来了。” 林黛玉抿唇轻语,众姝相继凝视着远处。 漫天飘飞的鹅毛大雪,一身绚丽耀目、张扬热烈的红色身影纵马归来,渐行渐近。 风雪呼啸,雪花摇曳着落在他的发梢,那是一幅何等意气风发的画卷。 王熙凤看得目眩神迷。 第123章 还不能多享受,女子脸红胜过一切 明日就是新年,索性不举办乔迁喜宴,一家人入住新宅。 厅堂宽敞明亮,高悬御赐匾额,“公忠体国”四个大字格外醒目。 东院是赵姨娘住所,众姝提礼道贺,林黛玉手捧一篮子花,都是她亲手采摘,有腊梅、风铃木,香雪兰山茶花等等,花瓣鲜艳幽香四溢。 “祝环哥儿仕途似花团锦簇。” 林黛玉眼眉弯弯,将篮子递过去。 “好好好!”赵姨娘乐得合不拢嘴,黛玉这话说到她心坎上去了。 “你亲自送给环儿,彩云,快领黛玉丫头过去。” 西院装饰华丽,楼台亭苑应有尽有,绕过几道垂花门,这才来到一座阁楼。 “爷。” 彩云推门而入。 “环哥儿,送给你。” 林黛玉披着浅红色鹤氅,内里是一件琥珀色羊袄,脚踩羊皮小靴。 “有心了。”贾环收下花篮,看了眼她苍白无血色的脸颊,临到冬天,林黛玉的体质越差,病殃殃状态缺乏精神。 他轻言: “今天晚上,我带你去治病。” 林黛玉眼眸明亮,怔怔地盯着他。 “环三爷,真的?”紫鹃雪雁大喜过望,她们不敢相信,姑娘幼时遍请名医无法治愈,每到寒冬腊月都要咳嗽,身子骨越来越弱。 贾环点头:“定能痊愈。” 林黛玉低着螓首,眼眶渐渐泛红。 见她掉金豆子,贾环打趣道:“等治好了,随便怎么哭。” “又笑我。”林黛玉别过脸去,过了许久,扭头认真地看向贾环: “环哥儿,谢谢你。” 紫鹃雪雁也是满脸感激,环三爷给姑娘报了杀父之仇,又要给姑娘治病,这般恩情都不知道回报呢。 她们走后,俏平儿来了。 “少奶奶说,要跟环哥儿对账本。”她声音压得很低。 “在哪里。” “后院。” 平儿说完疾步走了。 后院墙角,王熙凤满头珠钗,一身高贵雍容的浅红色的宋锦水貂氅衣,脸蛋略施粉黛便美艳不可方物,手里拿着一本账簿。 “外面冷,随我来。” 贾环走到跟前。 王熙凤一双丹凤眼瞥向别处,迈着优雅的小碎步,回头嗔骂道: “我替你代管产业,总归要让你过目,你可别胡思乱想,否则仔细一顿好嘴巴!”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狭窄的小屋,贾环掩好门栓。 “喏。”王熙凤抬手将账簿递过去。 贾环却是盯着她鲜嫩欲滴的红唇,在她耳边低语几声。 王熙凤几乎是瞬间面色臊热,拿账簿拍在他手臂上,低声指骂道: “哪里学来的腌臜下贱手段,环兄弟,你当我是谁?你对我还有敬重吗?你再说不要脸皮的话,我再进你宅子,我就不姓王!” 贾环温声道: “从你给我八百两银子那一刻开始,我就发誓要护你一世周全,让你享尽荣华富贵。” “我案牍劳形,每日奔波,多亏你帮着打理家业……” “闭嘴!”王熙凤瞪了他一眼: “你别花言巧语来哄人,腌臜下流的手段,绝对不行!” 贾环低头叹息道: “这一年很圆满,却偏偏留下遗憾。” 王熙凤眼底有几分不自然,想到环兄弟对她百般关怀,她的态度就软了下来,羞恼道: “就一回。” …… 夜晚,神京城灯火通明,到处是爆竹钟鼓声。 一辆精致马车驶入烟雨楼小巷子。 贾环带着林黛玉走进木质窄楼。 “恭贺贾千户。” 佝偻老人恭敬抱拳。 贾环看向他,笑着道: “还记得第一次来烟雨楼,你说什么地位太低,必须按规矩办事,除非是锦衣卫千户屈尊降临。” 佝偻老人略显尴尬,整座天下都想不到,一个年轻人能崛起得这么快。 “开个玩笑。”贾环抱拳回礼,虽说每次都是利益交换,但烟雨楼在江湖的情报网给他提供了太多便利。 林黛玉跟在后面,好奇地打量着阁楼。 “购置药膏。”贾环直叙来意。 “请。”佝偻老人领路。 到了密室,他找到一个高贵典雅的少妇。 “姑娘,伸出手腕。”少妇轻笑。 林黛玉依言。 少妇把脉,片刻过后,柳眉蹙起,如实说道: “生下来就患有心痹之症,平日忧愁过度加重病症,再不及时治疗,恐没有两年寿命。” 林黛玉面色苍白。 “治好了有报酬!”贾环加重语调。 少妇轻点下巴,嘴角含笑: “我先给姑娘养心丸,今夜飞鸽传书药王谷,最多三天就送来药方,服药后必能痊愈。” 贾环颔首: “多谢!” 药王谷可是最神秘的势力,里面有许多绝世名医。 “能完全治好么?”林黛玉一脸惊喜,眼睛里都是期盼之色。 典雅少妇不容置疑道: “保证姑娘再不会咳嗽,更不会受心绞所困。” 说完去取养心丸。 林黛玉笑靥如花。 看着她明媚开心的样子,佝偻老人趁势提议道: “贾大人,惊蛰时节的武林大会……” “到时再说。”贾环出声打断。 佝偻老人肃声道: “这次武林大会,恐有诸多变故,还需贾大人坐镇,彰显中原年轻一代的风采。” 贾环没答应。 八条蟒纹才能擢升镇抚使,明年肯定要勤勉奋力,若无利益图谋,他是不会为了虚名浪费时间。 典雅少妇送来葫芦药瓶,“一日三粒。” “新年如意,告辞。” 贾环带着黛玉离开。 回到马车里,林黛玉低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治好身子,往后别惆怅了。” “嗯。” 林黛玉欲言又止,雪白细嫩的脸蛋突然红扑扑的,葱段手指时不时抽动,内心有些纠结,声若蚊呐道: “环哥儿,你待我这般好。” “一点小事。”贾环说。 “你……你闭上眼睛。”林黛玉鼓起勇气,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贾环靠在车厢,闭目养神。 林黛玉紧张得心跳飞快,想到环哥儿背着她爬山,想到环哥儿默默替她报杀父之仇,再想到环儿给她治疗病症,她再也无法遏制情绪,把脑袋轻轻靠在贾环的肩膀上。 她终归是羞涩矜持,仅仅靠肩膀一个动作,早已脸红得滴血。 第124章 宴前站立宛若婢女,王妃殿下大逞威风! 爆竹声中一岁除。 一大早上,香菱彩云带着粗使婆子张贴对联,新油桃符,厅桌摆满了各色糕点果实,以及一张张押岁锞子。 赵姨娘头戴翟冠,金簪玉佩微微摇曳,身穿绣满金鸳鸯的霞披,她对着铜镜来回晃悠,不安地问: “怎样?” 晴雯笑道:“太太雍容华贵。” “丫头会说话!”赵姨娘面色酡红,听到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她一脸矜持: “跟环儿说一声,我随老太太进宫朝贺了。” 说罢摆着端庄的步伐款款离开。 仪门处,五抬轿子排列。 贾母穿着荣耀的超一品诰命服饰,率先走进第一顶轿子。 接着是刑夫人。 王夫人抬脚就走。 宣礼太监咳嗽一声。 他看向赵姨娘,“您请。” 王夫人面色难堪,强忍着屈辱退后几步。 赵姨娘扬起下巴,走进第三顶轿子。 宁国府尤氏其后。 迎着贾家分支族人们怪异的目光,王夫人满腔怒火,低头快步进了最后面的轿子。 她发誓明年一定要坐上第二顶轿子,兄长发威,宝玉争气,让她享尽风光! “起轿!”太监拖长嗓音,两府命妇前往慈宁宫。 午初时分,宫宴结束,贾家在宁国府宗祠祭祖,奏乐焚香,祭酒献爵。 贾环上了两炷香,便回到宅子。 临走前跟贾政说了一声,走亲拜年,一律推脱。 …… 大年初三,天寒地冻。 一辆辆华丽马车停在东平王府。 贵妇人结伴走进王府,受邀者都是四王八公的女眷。 四大王爷,八座国公府,皆为神京城的鼎食勋贵,也是利益共同体。 每年都来王府相聚,今年轮到东平王府请宴。 宽敞的大殿里,王熙凤和赵姨娘立在围炉边闲聊。 说着说着,赵姨娘又扯到新宅后院,蹙眉道: “风水先生告诫,后墙开一道小门漏财漏权,跟环儿提了几次,他偏不封门。” “胡说八道!”王熙凤登时急眼,厉叱道: “算卦的还说环兄弟一辈子吃不上皇粮,这群江湖骗子张嘴就是哄银子!” “也是。”赵姨娘点了点下巴,略过这一茬,她满脸炫耀: “这两天太多说媒的,环儿真是香饽饽。” 王熙凤瞪了一眼,“环兄弟无意娶亲,你成天张罗,净添乱!” 赵姨娘说:“环儿习武之人精力旺盛,不娶妻好歹多要几个丫头,阴阳调和,身心舒坦。” 王熙凤丹凤眼眸有几分不自然,想到那要命的力气,以及飘飘欲仙的滋味,她启唇嗔骂道: “环兄弟知道调和,你不要管得太宽了!” 两人说悄悄话,一个四十出头、高贵端庄的妇人走进大殿。 “参见王妃殿下!” 数十个勋贵夫人福礼拜见,殿内幽香缭绕。 王妃和颜悦色: “大家入席。” 王府侍女鱼贯而入,指引着勋贵夫人上座,依照身份地位,每个位置都有标签。 由于没有命妇封号,王熙凤只能坐在最偏僻的殿角。 她抬眼看去,见赵姨娘来回转悠,直到所有人坐定,赵姨娘不知所措地站在殿中。 王熙凤脸颊的笑容逐渐消失。 王府发帖宴请,竟然没有赵姨娘的位置? 殿内杂音顿无,一片死寂,无数目光落在孤零零的妇人身上。 气氛陡然诡异。 主座,仪态万千的王妃视若无睹,眼神看了隔壁桌的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心领神会,脸颊露出久违的笑容。 东平王跟兄长王子腾关系莫逆,结交二十年之久,王妃这是特意帮她出一口恶气! 刑夫人嘴角含笑,眼里有几分幸灾乐祸。 毫无底蕴的暴发户。 一朝得势,别人就看得起你? 堂堂五品诰命,连座位都没有! 故意让你难堪,你都不敢发怒,当众离开就是不敬王妃,违背礼制! 在王妃面前,五品诰命顶什么用? “哎呀,瞧王府豢养这群贱婢,办宴都有疏漏,本宫定要严惩!” 王妃故作歉意,起身说道: “来,你坐本宫座位。” “不敢。”赵姨娘绷着脸颊,感受到浓浓的羞辱意味。 并非她舔着脸赴宴,而是王府亲呈请帖,为何要行下作之举? 王妃坐下,笑着道: “大家慢用。” 桌上满是八珍玉食,美味佳肴。 她之所以替王家出头,一来自己弟弟在京营任职,二来王府跟九门提督关系亲近,三来她跟贾王氏十几年的交情,在皇城亲眼目睹贾王氏给妾室鞠躬拜年的一幕。 主母拜贱妾,简直可笑至极! 至于锦衣卫千户,王府素来乐善好施,名声在外朝野皆知,凭何畏惧? 几十个勋贵夫人优雅用膳,眸光时不时瞥了赵氏一眼,换做她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杵着跟木头也似的,还不如跟婢女一起端菜,好歹能缓解尴尬。 五品诰命又怎样,改变不了丫鬟出身的事实! 丫鬟就是丫鬟! 在座谁不是富贵家的嫡女,你凭什么能同一桌吃宴? 王熙凤骤然起身,笑吟吟道: “坐久了腰疼,我站着罢。” 说罢离席,快步走向赵姨娘。 王夫人脸色阴沉,这内侄女不顾王家荣辱,糊涂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四大家族的嫡女去巴结一个贱妇,你王熙凤蠢到无可救药! “这位是?”王妃盯着满头珠翠、美艳动人的少妇。 有人出声:“荣国府大房儿媳妇。” 王妃眼眸含笑: “对本宫安排不满?” 王熙凤回以笑脸,“哪敢不敬王妃,近日身子不适……” “没有就坐回去。”王妃出言打断,直白道:“你不姓王,你都没资格进殿。” 王熙凤停住脚步。 “回去。”赵姨娘压着委屈,眼神示意凤丫头别掺和。 王熙凤抿了抿唇,抬步走到赵姨娘旁边。 王妃唇角含笑,招呼大家用膳。 乐意站就站,能踩着王府地板,已经是她的荣幸了。 “麒麟儿她母亲,坐到本宫身边。”王妃轻启朱唇。 王夫人抬起脸颊,备受荣幸。 靠着贾家给她出头? 呸! 还得是兄长王子腾的人脉! 王夫人跟一位勋贵夫人换了座位。 王妃拉着她的手腕,慢条斯理道: “御下之道在于手段狠辣,须知尊卑有序,纵容身份低的在你面前耍威风,那就闹大笑话了。” 王夫人拿手帕擦拭眼眶,神情低落: “人善被人欺,我向来对庶子视如己出,也不指望享福分,儿子有大作为,嫡母见之欣慰,没料到养了一头白眼狼……丑事就不往外扬了。” 看着她哀伤悲戚的模样,诸多贵妇人心生同情。 栽培庶子成材,耗费了多少心血? 到头来反遭埋怨乃至凌辱,贾王氏就是前车之鉴,不是亲生的永远别待他好! “受罪了。”王妃宽慰一句,在她耳边低语道: “本宫不成器的幼弟,还望九门提督照拂。” 王夫人精神充盈,看了眼赵姨娘当众被羞辱的模样,用仅两人听到的声音说: “请王妃殿下放心!” 大殿众人窃窃私语,赵姨娘和王熙凤站着如泥塑。 第125章 司礼监站立恰如侍卫,任何威胁都阻止不了! 王府大殿宾客如云,笑语盈盈。 侍女络绎不绝端来菜碟,勋贵夫人们享受着美味佳肴,不时对王妃奉承几句。 从始至终,都没人替赵姨娘和王熙凤陈情。 一个丫鬟出身,一个没有命妇封号的小辈,谁会为她俩得罪高贵的王妃殿下? 两人站在殿中,离宴席火炉很远,慢慢冻得手脚冰凉。 王熙凤脸色苍白,内心憋着一股怒火,她向来泼辣尖利,安能忍受奇耻大辱,更加难以承受一道道奚落的目光。 “王妃殿下,身子疲了,先行回府。”她拉着赵姨娘,扭头朝殿外走去。 砰! 王妃脸颊的笑容骤然消散,将茶蛊重重拍在桌上,起声冷言道: “不敬本宫?可是对本宫有怨?还是说荣国府不教礼仪?王妃宴请,提前离席,你好大的脸!” 大殿鸦雀无声,气氛僵硬如铁。 “你要敢走出这道门,本宫定去太后那里参你一本!” 仪态万千的王妃语气强势,不容置喙。 设宴羞辱卑贱的妾室,一来是为旧友出头,二来是为幼弟谋前程。 跟荣国府大房儿媳妇毫无关系,好好坐在殿角附庸风雅不好么,可偏偏不知所谓,跳出来张牙舞爪! 在你家荣国府一亩三分地逞风头也就罢了,王府大殿也敢猖獗? 王熙凤眯了眯凤眸,竭力克制火气,玉颊挂着笑意,站着一动不动。 赵姨娘察觉到凤丫头颤抖的手指,她冷着脸,怒火在胸膛熊熊燃烧。 单单是自己受到欺负,她甚至都不想告诉环儿。 谁让她糊涂到接了王府请帖,净给环儿添麻烦。 可凤丫头那么骄傲的性子,竟然被这个王妃呼来喝去,在那么多眼皮子底下遭受羞辱。 见两人站定,王妃点了点精致下巴,招呼勋贵夫人继续用膳。 王夫人扯了扯唇角,就内侄女这愚蠢的脑子,还能让她继续管理荣国府收支? 见小畜生升官了,急不可耐地攀高台,傻乎乎给贱妇出头。 她根本不知道,权贵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道理,借着运势上来的暴发户,怎么比得过几十年的底蕴? 短暂的风波过后,宴席恢复欢声笑语。 足足一个多时辰,勋贵妇人们吃饱喝足。 王妃在玉盆中净手,笑着道: “两位坐吧。” 一道道戏谑的目光迎了上来。 这是吃她们剩菜! 当然了,一个丫鬟出身,一个没有命妇封号,身份摆在这里,吃剩菜也不算出格。 王熙凤站得浑身酸痛,面无表情道: “回王妃殿下的话,我们不饿。” 王妃放下锦帕,轻启朱唇: “自己不上桌,可别回过来指责王府的待客之道。” “本宫倦了,诸位请便。” 说罢在侍女簇拥下款款离去,王妃风仪尽显。 临到门前,扭头看了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心领神会。 无论如何都要说服兄长提携王妃幼弟,给她出了这么大风头,若是没有表示,反倒得罪王妃了。 今日这场宴,才算得上过年的喜庆呢。 “走!” 王熙凤再也受不了那些目光,脸颊笼罩寒霜,拉着赵姨娘疾步离开,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今日之辱! …… 寝殿里,王妃在妆台打理发髻。 砰! 一个高大威武的男人火急火燎踹开殿门,雷霆震怒道: “蠢妇,谁让你自作主张?若非婢女提及,本王还蒙在鼓里,胆大妄为的东西!” 王妃看着王爷暴怒的神态,小心翼翼说道: “妾身弟弟锐意进取,差一步就能升职,需要九门提督的提携,往后大有作为,也能帮到王爷。” 啪嗒! 东平王踏步过来,将桌上首饰胭脂一扫而空,气得面色铁青: “她儿子是锦衣卫千户,别人家是贤内助,你要为本王树敌是么?” 王妃蹙着柳眉,整个人倚靠在东平王怀里,娇声娇气道: “王爷息怒,妾身知道他是千户,可千户也无权调查王爷,况且王爷光明磊落,何惧一介鹰犬?” “妾身还知道他侦办过荥阳郡王谋反案,这些皇族血脉尊贵是尊贵,但空有荣衔,没有人脉,更没有权势。” “而王爷是袭爵异姓王,祖上哪一个不是为大乾朝流过血,打过仗?就九年前,王爷还在疆场大显神威呢。” “正因如此,妾身才敢擅自做事。” 话音落罢。 “滚开!” 东平王怒火更甚,一把将王妃推走,痛心疾首道: “为了你弟弟,竟然给王府招惹锦衣卫,再有下回,本王杖毙你!” 说完甩袖就走,脸庞布满阴霾。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责怪没有半点用处,必须即刻寻求关系,争取化解矛盾。 害怕不至于,总归是惹上麻烦! 王妃见状松了一口气,心中不甚在意,为了弟弟的前途,被骂两句无妨,何况是枕边人责骂。 一个千户而已,还敢在王府蹦跶? …… 荣国府,新宅院。 赵姨娘一五一十说出遭遇,说到凤丫头被王妃言语羞辱,她眼圈泛红。 其实自己受了委屈都能咽回肚子里,毕竟自己从卑微之身走过来,一路见过太多冷眼,可偏偏连累凤丫头,这让她无比怨恨。 贾环面色森然。 他一言不发,换上红袍飞鱼服,平静道: “这几天不回府。” 说罢离开暖阁,走进王熙凤院子,看了她们一眼,沉声道: “我会让毒妇磕头求饶。” “环兄弟,别胡来!”王熙凤神色焦急,那可是朝廷王妃。 然而贾环早已走远。 最极致的愤怒是平静。 恰恰是波澜不惊之下,蕴藏着滔天怒火。 锦衣卫千户安分守己,大过年的在家里休息,偏偏有人急着找棺材! 不把王妃脑袋拧下来,不给亲眷出气,他还当什么锦衣卫,修炼什么武功! 一路疾驰,来到锦衣卫旧官署平安房卫所,九成九的弟兄都封印休沐,他在衙廊找了一大圈,看到熟悉的身影。 胖头鱼埋头翻阅案卷,桌上摆着换洗衣裳,看样子过年都没回家。 “老大!”一见贾环,胖头鱼恭敬抱拳。 贾环肃声道: “ 让祈安房千户卫所的弟兄们全部上衙!” “先找秀才双鞭他们,赶紧来衙门。” “遵命!”胖头鱼雷厉风行。 贾环回到官署等候,只过了半个时辰,一个太监走进来,笑着道: “贾大人,司礼监有一份函文,事关祈安房千户卫所的安排,请走一趟。” 贾环盯了他半晌。 …… 紫禁城内廷。 眼前是几座巍峨高耸的大殿,殿前高悬的匾额上书“司礼监”三个金光熠熠的大字,官员纷至沓来,殿内到处都是脚步匆忙的太监。 传话太监折返回来: “戴公公正忙碌,贾大人,您先候着。” 贾环立在殿檐下,脸上没有情绪波动,怒火渐渐涌了上来。 司礼监,姓戴。 应该是三把手秉笔太监戴权,也是太上皇的身边人,而四王八公正是太上皇的功勋利益团体,包括东平王。 足足等了两炷香时间,官员络绎不绝,内阁九卿在内都来司礼监要披红,一个两鬓斑白、身穿紫蟒飞鱼服的老人龙行虎步,踏入大殿。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贾环一眼。 “见过徐镇抚使。”贾环抱拳见礼。 紫蟒老人颔首,踏入司礼监。 又过半刻钟,在几个随堂太监的相送下,紫蟒老人走出大殿。 他看到贾环依旧站在殿檐下。 徐镇抚使皱起眉头,声若洪钟道: “有事说事,让锦衣卫给司礼监做门房?” 嗓音浑厚,传遍几座大殿。 一个满头白发的太监走了出来,正是秉笔太监戴权,他不敢不给镇抚使面子,和颜悦色道: “公务繁忙,还请见谅,贾千户,你来一下。” 闻言,徐镇抚使转身离开。 贾环看了一眼尊贵的紫蟒背影,又看向一脸笑容的戴权,面色平静地走进司礼监。 一间衙署里,戴权递过公函,不紧不慢地说道: “每座千户卫所都会享受朝廷年礼,一个力士三两银子,拿公文去户部衙门领钱。” 贾环拿走公函。 “稍等。”戴权从抽屉里取出一封请帖,慈眉善目道: “杂家听说你跟东平王府有一丁点纷争,给杂家一个薄面,东平王今夜设宴赔礼,还请贾千户赴约。” 他走过来,将请帖放在公函下面。 “东平王跟杂家说了,错在于王妃,他自罚三杯。” 贾环既没答应也没拒绝,“戴公公,没什么事,先行告退了。” 戴权笑着点头。 贾环离开司礼监,掌心内气涌动,请帖化作片片碎纸。 赴约? 赴他娘个头! 不干碎东平王,老子扒了这身飞鱼服! 第126章 草席裹尸只是开胃小菜,麾下千人倾巢而出! 官署里。 秀才双鞭酒鬼等人并排站着。 却见老大表情没有半点过年的喜庆,而是一脸森寒。 贾环厉声道: “传令下去,彻查东平王妃的亲人,我要掌握他们的罪证,再遣人暗中调查东平王,谁能提供重要证据,本千户重重有赏,即刻去办!” 老大罕见如此动怒,众人铿锵有力道: “遵命!” 直到第二天黎明,秀才带着一个小旗回来复命。 秀才如实汇报: “老大,东平王向来谨小慎微,行事格外低调,查不到任何罪证,而且王府似有防备,王府官吏闭门不出,多添了十几位内力不俗的护卫。” 贾环面色冷冽。 秀才继续说: “东平王府在齐鲁之地发家,那是肇基之地,也是根基所在,据说东平王在登州莱州待了十几年,卑职以为,要查罪证,还是得前往山东。” “由于是异姓王,在神京城收起尾巴害怕落人话柄,但在老家就不一定了。” 他汇报之后,一位小旗抱拳见礼,毕恭毕敬道: “贾大人,卑职查到重要线索。” “王妃弟弟姚昌盛乃京营三千营的把总,从六品武官,还有一个弟弟姚昌宁乃是京中富商,这俩兄弟曾经做局陷害过五个古玩掌柜,害得五人家破人亡,另外,三千营把总姚昌盛强抢民女,掳进家中亵玩,不止一回。” 贾环注视着小旗: “有证据吗?” 没证据也抓,严刑拷打,有证据直接杀! “有!”小旗从袖中取出一堆供纸,“人证都在公廨。” 贾环仔细浏阅,而后看向他: “辛苦了,只一夜便将案子办得周密,你唤何名?“ 小旗摊开宽厚的手心,憨笑道: “卑职绰号铁掌。” 贾环掷地有声道: “擢升总旗!” 小旗大喜过望,扑通跪地感激涕零: “多谢贾大人提携!” “你配得上。”贾环拍了拍他肩膀,随即语调森森: “带五百位弟兄,前往京营抓人!” “铁掌,你率人缉捕富商姚昌宁,直接抄家!” …… 清晨,大雪飘飞,德胜门马蹄声密集。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回避,挡必死!” 一声怒喝,五百位飞鱼服持刀冲进三千营驻地,天寒地冻的大雪天里,宛若一股黑色浪潮呼啸而来。 “干什么?放开我!” 一个二十出头的武官被摁倒在地,脸庞狰狞如厉鬼,正是从六品把总姚昌盛。 周遭的士卒噤若寒蝉,纷纷望向那一身威严张扬的大红袍飞鱼服。 千户亲自拘押一个从六品武官,谁敢反抗? 贾环缓步而来,居高临下盯着他,冷漠道: “带走!” “若有异议,上锦衣卫衙门!” 而后率众离去。 进了诏狱,铁掌早已将富商姚昌宁押进牢房。 贾环一言不发,先走进左边牢房。 姚昌宁肥臃的身躯战栗不止,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过这位千户大人。 他翕动嘴唇,颤声说: “我……我也有背景,我姐夫是东平王。” 贾环冷言: “所以你该死!” 姚昌宁双目圆瞪。 寒光闪过,一刀削首。 贾环走进右边牢房,听到兄长的惨叫,姚昌盛双目通红,扒拉着枷锁,满脸都是滔天仇恨,暴戾道: “姓贾的,你不得好死,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贾环古井无波: “阴曹地府,不放过我的太多了。” 他拔出绣春刀。 “为什么!”面临死亡,姚昌盛陡然间恐惧至极,他不明白对方残暴到滥杀无辜。 “你那姐姐会告诉你。” 贾环劈刀。 姚昌盛死不瞑目。 “拿两张草席来。”贾环看向双鞭,“将结案卷宗交给南司,两个罪犯铁证如山,不杀不足以扞卫律法。” “秀才,持我腰牌,让祈安房千户卫所的弟兄们离开京师,在城外十里听候调遣。” 他将金色的蟒龙腰牌丢过去。 “遵命!”秀才领命照办。 贾环目光冷冽。 沉浸富贵太久了傲慢得没边,既然敢触碰老子逆鳞,必须付出沉重的代价! 不遗余力也要踏着东平王的尸体往飞鱼服上绣蟒纹! …… 巳时初,东平王府鞭炮轰鸣,青石板路铺设红锦,到处都是轿子马车,拜年的贵客一波接着一波。 喜庆洋溢,热闹非凡。 然而,数十位不速之客造访。 为首者勒住马缰,鲜红的飞鱼服格外瞩目。 须臾,东平王带着王妃走出大殿。 喜庆的气氛戛然而止,诸多宾客面面相觑。 王妃依旧仪态万千,满头珠钗环绕,披着狐皮大氅,神情冷淡地注视着锦衣卫。 “何意?” 东平王直截了当。 他昨夜枯坐几个时辰,也没等来姓贾的赴宴,看样子不准备化解恩怨,一个锦衣卫千户,自以为是到不给戴公公面子。 贾环面带笑意,轻声道: “贺新春,福禄寿康宁。” 东平王眯了眯狭长的眸子,见对方没有恶意,他也顺坡下驴,大笑道: “给贾千户赠礼。” 贾环颔首,字字顿顿道: “我也有贺礼。” 手下抬来两张草席,丢在府前。 砰—— 两颗人头滚落,还有两具无头尸体静静躺着。 “啊……” 诸多宾客脸色惨白,吓得魂飞魄散。 王妃玉颊阴沉,可无意瞥到一眼头颅,她瞳孔骤缩,整个人瘫软在地,浓浓的悲痛席卷五脏六腑,以至于她目眦欲裂,浑身都在颤抖。 “昌盛,昌宁!”王妃痛不欲生,双眼红得可怖,眼眶里更是蓄满泪水。 东平王看到两个小舅子惨死,他愤怒得额头青筋暴起,五指紧紧攥成拳头,声嘶力竭道: “竖子安敢?!” 王府内外寂如墓窖,宾客顿觉窒息。 贾环平静道: “好歹是王爷的小舅子,尸体落得乱葬岗被野狗叼走,于名声有损,抬回来让王妃好好安葬。” “至于所犯罪名,前往大理寺或刑部拿结案卷宗。” 东平安怒发冲冠,歇斯底里道: “姓贾的,你要跟本王作对?!” “畜生!还本宫弟弟的性命来!”王妃哭得断肠,凤眸里充斥着滔天怨恨,若是眼神能够伤人,凶手早已千刀万剐。 她最疼爱的昌盛,才二十二岁就是从六品武官,锐意进取前程远大,却惨死在畜生手里,这叫她如何不恨,这叫她如何不癫狂! 她发誓,一定要将小畜生碎尸万段,以告慰昌盛昌宁的在天之灵! 贾环一言不发,率队离开。 王妃悲愤得嘴角淌血,目光狰狞如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不报此仇,本王誓不为人!”东平王咬牙切齿,厉吼道: “来人,备轿!!” …… 城外十里河谷。 近千名锦衣卫静静屹立,众人表情坚毅,气势森然。 贾环审视着每一张脸庞,雷霆厉喝道: “侦办此案,只要立下功劳,小卒升总旗,总旗升百户,我将引为亲信,大力重用!” 嚯! 几乎瞬间,每个锦衣卫呼吸急促,神色亢奋。 升官,那是地位! 成为贾大人的亲信,那是最大的荣耀! 贾大人除了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千户官以外,更是江湖龙虎榜最年轻的扛鼎者,一身武艺深不可测,若能跟随贾大人左右,未来一片光明! “谨遵大人命令!” 众人异口同声,震破云霄。 贾环看向秀才双鞭等人,肃声道: “过来。” 几人听候安排。 贾环命令道: “秀才,你率领原天枢房的弟兄们驻守京师,特别是蹲守荣国府,别让恶獠狗急跳墙,你随机应变能力强,我将重任交给你。” “随时飞鸽传书,走烟雨楼这条线,时刻暗查东平王府。” “另外,上面追问,你就说有人检举东平王勾结白莲教,祈安房千户卫所不遗余力,也要还他一个清白,洗清他的嫌疑。” 贾环将烟雨楼令牌递过去。 “卑职保证完成任务!”秀才回答得斩钉截铁。 “钱财,秘笈,你知道在何地,需要就用。”贾环交待完毕,看向双鞭: “你和酒鬼、瘦猴,带三百弟兄南下江陵郡,彻查姚家!一定要给我查出罪状,天底下没几个人经得起查!” “其余人随我前往山东!” 第127章 歇斯底里,清清白白 正月初六。 南镇抚司衙门,官署里。 东平王满脸阴沉,厉声道: “你们锦衣卫挟仇滥杀,与残忍屠夫何异?本王已将奏疏上呈御史台,锦衣卫必须严惩姓贾的!” 欧阳佥事面色如常,冷淡道: “姓姚的两个恶贼证据确凿,王爷应该看过结案卷宗,为朝堂铲除蛀虫,系贾千户的职责。” 见东平王怒不可遏,司礼监秉笔太监戴权皮笑肉不笑,慢条斯理说: “既然身负恶行,就该以死向社稷谢罪,但杂家听说贾千户暗中调查东平王?这可坏了规矩,若连锦衣卫都藐视法纪目无尊卑,那朝廷秩序荡然无存。” “发一道急令,让他速速归京,接受三法司问话!” 欧阳佥事沉默,没有批签确实逾矩,他招呼一个官员,命令道: “让祈安房姓颜的百户过来。” 官员奉命离去。 东平王脸庞阴云密布,十八岁的小辈都敢骑在王府头上悖逆作乱,这是彻头彻尾的侮辱! 身边的戴权也强压火气,把杂家的劝告当成耳旁风了,一点脸面都不给。 两刻钟后,秀才走进官署。 欧阳佥事审视着他: “私自调查东平王,贾千户意欲何为?” 略顿,加重语调: “想清楚再回复!!” 秀才毕恭毕敬道: “启禀有司,据江南暗哨传来的急报,有人检举东平王勾结白莲教蓄意谋反,贾大人离京调查,他临行前交代卑职,东平王穆家对社稷有功,他绝不容许有歹人泼脏水毁了忠良名节,为了还东平王一个清白,贾大人不辞辛苦,亲自走访。” 话音刚落,东平王气得双目狰狞,咆哮道: “血口喷人!锦衣卫拿白莲教当箩筐,凡事都往里面装?” 欧阳佥事满意点头,越过东平王看向戴权: “戴公公,贾千户明察秋毫,定能洗清王爷嫌疑。” 东平王踏步向前,痛骂道: “卑劣的说辞,妄想掩盖他私自调查本王的僭越之罪?” 欧阳佥事表情漠然,盯了他半晌: “大过年的,谁乐意东奔西走?贾千户一片好心,王爷莫要无理取闹,锦衣卫衙门不是戏园子。” “你……”东平王脸庞涨红。 “颜百户,退下吧。”欧阳佥事返身整理案卷。 秀才告退。 戴权甩袖就走: “查不出个子丑寅卯,司礼监要问责的!!” 欧阳佥事没接话。 司礼监你姓戴的说了算? 当然,贾千户私查未果,难免要付出代价。 …… 与此同时,荣国府外。 挽联挽幛、香烛纸钱随风飘飞,东西角门前各摆放一口棺材,檐上笼罩白布,正门对面搭建一个祭棚灵堂。 唢呐声不绝,气氛悲恸压抑。 王妃身披孝衣,蹲在正门烧纸钱,她的双眸通红,眼底深处充斥着无穷无尽的怨毒。 为了给昌盛谋前程,间接害了两位弟弟的性命。 不报此仇,她没脸再回江陵娘家,尊贵的王府门楣也要沦为笑柄! “两个贱妇,还不滚出来!” 王妃歇斯底里,恨意滔天。 荣国府噤若寒蝉,贾母贾赦贾政等人气急败坏。 大过年的在贾家门口设灵堂烧纸钱,不止是晦气,更是一种侮辱! 贾家一门两国公,岂能承受此等大不敬的羞辱,可对方是王府,还死了两个嫡亲,这让贾家不知怎么应对。 “成日作祸,害得我们丢人现眼,祖宗都要骂我们不孝子孙!” 贾宝玉气急败坏,他还要和勋贵走亲戚攀交情,门口摆棺材烧纸钱,谁还会来荣国府拜年。 啪! 他刚说完,贾政抡圆了手臂,一巴掌呼了过去。 贾政火冒三丈,痛骂道: “你再多嘴,老子打死你个业障!” 环儿擢升千户,换做别人,早就大摇大摆炫耀了,各家走访享受阿谀奉承。 可环儿只在祭祖露面,其余时间都待在宅子里。 是王妃殿下主动挑事! 你说你招惹谁不好? 不过这孽子太狠毒了,大丈夫得饶人处且饶人,一丁点纷争偏要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那可是世袭罔替的王府啊!别人动用人脉,孽子就得吃瘪! “老爷,你打宝玉有何用?”王夫人捏着手帕,冷冰冰道: “某些人添油加醋,堂堂王妃殿下说两句怎么了?你让老太太评评理,王妃教导五品诰命,教训无命妇封号的女子,哪一点有失分寸?她还心生怨气,尊卑高低都不分了!她儿子更是以权杀人,现在好了,荣国府门口纸钱满天飘!” “闹成这样怎么收场?内侄女,带着她出去给王妃殿下道歉,给灵堂磕头烧纸,免去这桩劫难。” 王熙凤美艳不可方物的脸颊紧紧绷着,一声不吭。 环兄弟能够报复这位趾高气昂的王妃,她心里十分欣喜,一想到正月初三受到的屈辱,向来强势泼辣的她也需要一个胸膛依靠,可又担心环兄弟仕途受挫被王府陷害,打一开始就不该接受请帖参加宴席。 希望不要连累环兄弟。 荣国府外,众多王府护卫聚集,还有神京府衙的上百兵丁。 一位官员掷地有声: “府衙接到状告书,诰命夫人赵氏和贾王氏出言不逊,私下辱骂王妃殿下,且扎纸人诅咒王妃殿下,请前往神京府衙陈述经过。” 说罢退到一旁,上百兵丁就欲冲进荣国府抓人。 王妃放下纸钱,脸上笼罩怨恨,眼眸蕴藏着一抹杀机。 岂料。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滚开!” 一声怒喝,宁荣街四周的店铺冲出几十个飞鱼服。 为首者是爆炭和铁掌。 二人走到青袍官员面前,脸色森寒道: “锦衣卫在调查她们,轮不着你们插手!” 王妃勃然大怒,起身质问: “守在外面,这是调查?你把本宫当傻子?” 铁掌气定神闲,淡淡道: “抓进诏狱算调查,暗中观察也是调查。” 他掏出一张戳印公文: “这是办案文书。” 爆炭看向上百兵丁,冷冰冰道: “你们要是觉得府衙权责能高过锦衣卫衙门,你们要是觉得能抢锦衣卫的案子,再往前一步,便是身首分离!” 铮! 刹那间,一个个锦衣卫拔出绣春刀,刀刃寒光闪闪。 所有兵丁都头皮发麻,不敢再挪动脚步。 铁掌走过去一脚踹翻灵堂,面无表情道: “王妃殿下,别阻碍视线,锦衣卫要观察‘罪犯’。” 王妃气得浑身颤抖,辱骂道: “卑贱的鹰犬,你也是活得不耐烦了!” 铁掌走过去踹掉祭棚,嘴里依旧是公务,“别阻隔视线,妨碍锦衣卫办案。” 府衙官员见状率队离开,没扳倒贾大人之前想抓他的亲眷,无异于天方夜谭,那可是身披红袍的千户! …… 正月初七。 山东登州。 贾环率队离开登州百户卫所。 两天时间,都没查到线索。 无论是锦衣卫百户卫所还是府衙下辖几地县衙,甚至烟雨楼在内,都没有记载过东平王穆家的恶迹。 清清白白? 贾环冷笑,他不相信枕边人飞扬跋扈,两个小舅子作恶多端,东平王能好到哪里去。 深夜。 胖头鱼率队从莱州归来。 他回禀道: “老大,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卑职搜查府衙案牍库,盘问了穆氏族人,东平王在担任山东兵备道提督军务期间风评甚好,身为王府掌舵人也从未苛待仆役佃农,有过十几次状告书,但都是王府官吏肆意妄为,也伏法认罪,扯不到东平王身上。” 贾环面无表情: “继续查!” 第128章 重要线索,尘封往事 正月初九。 登州百户卫所。 贾环背靠太师椅,皱眉沉思。 一连多日,毫无收获。 实在不行,只能返回京师,直接调查东平王府。 既然开始,就绝对不能中断! 这时,一个锦衣卫推开门,恭敬道: “大人,济南府总旗请谒。” “让他进来。” 片刻,一位三十五六岁的男子走进衙署,虎背熊腰,面阔浓眉。 他抱拳执礼: “拜见千户大人!” 贾环审视这位总旗: “有事直说。” 总旗不假思索道: “贾大人调查东平王穆家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小的从济南府赶来,特来提供一条线索。” 贾环起身斟茶,将热气腾腾的茶杯递了过去: “敢问尊姓大名?” 总旗受宠若惊,恭声道: “小的绰号绵里针,上一届龙虎榜的第一百八十七名。” “难怪。”贾环笑道:“绵里针?擅使暗器?” 先天境七重的内气波动,实力不俗。 绵里针点了点头,迟疑许久,鼓足勇气道: “小的想加入祈安房千户卫所,恳请大人收留,小的甘愿降职为力士!” 千载难逢的机遇,再厚脸皮也要抓住。 “说说线索。”贾环喝了一口茶。 绵里针不敢隐瞒,如实说道: “七年前,小的还是登州卫所的小旗,某天,王府一夜杖毙七个侍女,据东平王所说,她们得了麻风病,怕传染给百姓,索性杖毙焚烧,连尸体都烧成灰烬。” “锦衣卫调查此案,盖因死无对证,没有家属告官申冤,又无权审问王府,调查无果就搁置了。” 贾环注视着他,“然后呢?” 绵里针一五一十说: “小的私自查过这桩案子,当夜,还有一个侍女从臭水沟逃出王府了。” “据她口述,亲眼目睹了王府有人生食女子肝胆!” 贾环霍然起身: “那女子呢?” 绵里针拿出无常簿,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地址,“七年前还在登州,她逃出去未脱奴籍,拿不到路引,应该不能移居别处。” “找到她!”贾环拍了拍他肩膀,沉声保证道: “办好此案,我给南司呈文,将你调入麾下。” “多谢大人!”绵里针喜不自禁,改变命运的机会只有一次,他要抓住了! 贾环从檀盒里取出三块金锭,“送给这位女子,让她尽量配合。” “遵命!”绵里针即刻去办。 …… 深夜。 绵里针带来了一位二十八九岁的朴素女子。 “请坐。”贾环嗓音温和。 女子眸光紧张,虽然不知年轻人是什么官位,但身上的威压竟然盖过当年的王爷。 贾环开门见山: “那一晚,你看到了什么?” 女子杏眼圆睁,恐惧席上心头。 她脸色苍白,长久无言。 贾环没有催促,静静等待。 或许是想到三块金锭的恩情,女子勉强缓过神来,颤声道: “园苑满地鲜血,一个怪物在生吃姐妹们的肝脏。” “怪物?” “是……是一个人,长得像怪物,手心还会发光。” 闻言,贾环摊开手掌,内气外放。 女子吓得魂飞魄散,差点跌落在地,“是……是这样。” 贾环和绵里针对视一眼。 指玄境武夫! “你还记得凶手那张脸吗?”贾环柔声问。 女子面如白纸,勉强平复心绪,蠕动嘴唇说: “虽然离得很远又趴在茅房窗户,但一辈子都不能忘,前几年还整夜做噩梦。” “他满脸疤痕,嘴巴往外凸……” “等等。”贾环打断,“传令,让画匠进来!” 他的麾下有精通验尸的仵作,也有手绘嫌疑人画像的画匠。 半盏茶后,一个矮小的锦衣卫入内,手里拿着笔墨卷轴。 女子描述,画匠绘肖像。 足足过了两刻钟,画匠将卷轴呈给贾环。 贾环盯着丑陋无比的肖像图,一看就猜到是修炼毒功导致毁容,嘴唇外翻格外明显。 …… 深夜两更天,登州烟雨楼。 暖阁里,贾环将卷轴递给一个鬓发须白的青衫老人。 “七年前就是指玄境武夫,还有这张画像,他是谁?” 青衫老人端详半晌,“稍等。” 他离开烟雨楼。 直到黎明前夕,青衫老人赶了回来,笃定道: “莱州海盗晁雄,在齐鲁大地赫赫有名,指玄境三重的修为。” 海盗? 贾环目光森然。 你一个异姓王勾结海盗做什么?简直狗胆包天! “以烟雨楼的名义约他。” 轰! 听到这句话,青衫老人断然拒绝,厉叱道: “贾千户,您这是要砸了烟雨楼招牌,此事过后,这匾额就声名狼藉了!” 贾环掏出三本次顶级秘笈,重重拍在桌上。 青衫老人扫了一眼,僵硬的脸庞露出苦笑: “贾千户,这是底线。” 贾环笑了笑,平静道: “你们内部很清楚,我向来对烟雨楼厚道,始终秉承利益交换的规矩,而且出手阔绰,但我除了是龙虎榜魁首以外,我还是锦衣卫千户,我完全能命令你们做事。” “一个生吃女子肝脏的畜生,从道义上说,烟雨楼就该施以援手,替武林铲除丧尽天良的祸害!” “至于害怕被指责沦为朝廷走狗,嘴巴长在你们身上,连话都不会说么?” 青衫老人沉默。 贾环耐心等待回应。 他肯定不能鲁莽缉捕,海盗熟悉海域,一旦乘船逃脱,漫无边际的大海,去哪里抓人? 只能请畜生入瓮! 青衫老人叹了一声,刻意强调: “贾千户,晁雄可是宗师三重!” “我自有应对之策。”贾环看向他,直白地说: “跟我保持友谊总有好处,若他是正派君子,烟雨楼可以缄默,但修炼毒功都到毁容地步,残害女子如割草,烟雨楼总要心怀良知吧?” 青衫老人思虑许久,拿走三本秘笈,斩钉截铁道: “请贾千户不要向任何人透露。” 贾环颔首,叮嘱一声: “尽量快点。” 第129章 一刀镇压,滔天罪恶 两天后。 登州望江楼。 一行九人踏入酒楼,为首者龙行虎步,头戴银白面具,但脖颈处一片溃烂,皮肉都腐坏了,正是晁雄! 大堂里,青衫老人带着三个背剑少女等候多时。 “何事?” 晁雄开门见山,语气倒是温和。 烟雨楼相邀,自然要给面子。 青衫老人面带微笑,抱拳道: “有贵客委托烟雨楼,跟你做个交易,稍等片刻,老夫去催他。” 说罢带着背剑少年离开。 晁雄不疑有他,烟雨楼的名声太响亮,招牌太硬了,无论是江湖大侠还是臭名昭着的恶人,烟雨楼都一视同仁。 等了三刻钟,晁雄听觉敏锐,远处有密集的马蹄声。 “难道有大交易?”他气定神闲。 直到手下看到一身身飞鱼服,急声禀报: “帮主,是锦衣卫!” 砰! 晁雄拍碎桌子,双目带着熊熊怒火,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句话。 烟雨楼岂能这般下作? “走!”晁雄疾步离开。 望江楼四个方位都有锦衣卫,足有两百人之多,有的手搭弓弩,有的持刀而立。 贾环缓缓走来。 见到这身大红色飞鱼服,再扫一眼年轻的脸庞,晁雄恶狠狠道: “小人屠!” 说罢不顾手下性命,掠地而起沿着墙壁登楼,眼看就要逃离。 他岂会畏惧这小子,只是不想身陷险境被重重围剿。 最畏惧的是,烟雨楼跟锦衣卫勾结,怕后面还有高手助阵。 贾环施展身法,疾步跟上。 半盏茶时间,在一座破旧民宅,跟晁雄也就十步之距。 晁雄骤然转身,气沉丹田,左掌内气源源不断涌出,脚下的瓦片纷纷碎裂。 贾环轻拍刀鞘,刀鸣声震荡不止,如清脆琴音在八方奏响。 不遗余力,一刀劈出。 刀气化作几头美轮美奂的凤凰,轻轻煽动羽翼的瞬间,悉数落在晁雄身上。 “不……” 晁雄内心掀起惊涛骇浪,以至于双眼暴凸,浑身汗毛倒竖。 十八岁,指玄境二重! 指玄境二重,竟然拥有这般精纯浑厚的内力? 这是什么恐怖刀法? 砰! 刀气入身,晁雄倒飞三丈,腰间一条深见筋骨的刀痕。 贾环面色如常,走过去掀开染血面具,一张丑到一言难尽的脸庞,鼻子都腐烂得只剩两个孔。 若不及时收手,绝对一刀就剁了指玄境三重。 王级刀法凤凰涅盘,威力确实可怕。 拖着晁雄回到望江楼,其手下如丧考妣,纷纷束手就擒。 而在远处,青衫老人瞳孔骤缩,莫非贾千户请了武林名宿? 他实在不敢相信,只凭贾千户怎能打伤晁雄? 贾环看向这些海盗,语调森然: “上酷刑逼问!” …… 回到卫所牢狱。 “老大,其属下招供了晁雄的罪名,因内功缺陷,这恶獠每日都要啃食几个女子肝脏,残害的无辜民众不计其数!” 胖头鱼面带怒意,这海盗头子泯灭人性! “另外,恶獠老巢在莱州,有四十三个海盗,包括恶獠的一对儿女。” 他递上签字画押的供纸。 贾环审视着胖头鱼,轻声道: “过年都待在衙署,你的勤勉奋力我尽收眼底,办完此案,回京官复总旗。” “即刻率三百骑剿灭巢穴!” 胖头鱼眼眶泛红,铿锵有力道: “多谢老大!” 贾环颔首,走进最大的牢房。 姓晁的恶獠身上,应该能收割不少罪孽值!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他和东平王的勾结罪证! 已经结仇,势必要扳倒! 牢房里。 他盯着丑陋不堪的恶獠,笑问道: “你猜我为何拘捕你?” 晁雄气息萎靡,咬牙切齿道: “烟雨楼,我呸!一群猪狗不如的畜生!” 贾环摇头,轻描淡写地说: “知道东平王妃吧?她无意提了一嘴,若莱州晁雄在此,哪个江湖匹夫还敢造次!” “对着锦衣卫放狠话,无异于阎王簿上圈写名字,所以我来会会你。” 晁雄听得脸庞扭曲,五脏六腑都快气炸了。 愚蠢的毒妇! 你全家不得好死!! 难怪堂堂千户还来亲自抓捕一个海盗,老子恨不得敲碎这毒妇的嘴巴! 看着他恨欲发狂的模样,贾环冷声道: “如实交代,你跟东平王府的丑恶勾当,听说还在王府吃肝脏了?招供的罪证越多,你儿女的下场越好。” 晁雄几乎没有思索,目眦欲裂道: “东平王担任山东兵备道提督军务期间,频繁倒卖军械库,什么盔甲兵器连弩,通过我的海船,卖给倭寇跟东南蕞尔小邦,事后给我一笔丰厚的报酬,前后都有十五万两银子。” “莱州陈姓武官,至今还守着军械库,正是东平王的心腹!” “姓姚的贱妇,亏你还是王妃,安敢报出老子的名号,老子让你也不得富贵!” 贾环扯了扯嘴角,眼中有几分笑意。 说简单点是倒卖军械,实质是叛国资敌! 身为王爷犯下叛国罪,那就别怪锦衣卫秉公执法了! “留下证据了吧?”贾环盯着他。 查案这么久,狼狈为奸的弱势一方,为了避免卸磨杀驴,都会偷偷留下罪证。 晁雄恨声道: “有账目,有武器的编号。” “都在你的老巢?” “由我儿子保管。”说着晁雄落下几滴泪来,哀求道: “请贾大人饶我儿女一命。” “怕是很难。”贾环语调森寒道: “怪只怪你自己恶贯满盈!” 说罢离开牢房,亲自缉拿守卫军械库的陈姓武官。 翌日傍晚。 莱州陈府。 锦衣卫森然有序,层层围住府邸。 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自己一个八品小官,怎么就招惹了锦衣卫千户? 贾环俯瞰着他,寒声道: “协助东平王倒卖军械,你脖子上到底有几颗脑袋?” 陈武官如遭雷击,整张脸笼罩着恐惧之色,拼命摇头否认。 贾环厉喝: “你应该知道,锦衣卫不会无缘无故围剿府邸。” “坦白从宽,抗拒的话,就看你家人能经受几下酷刑了。” 扑通—— 陈武官瘫软在地,颤着嘴唇狡辩道: “那些都是废旧武器,王爷也是为了让朝廷拨下新制军械,增强山东兵备的战斗力。” “顺带捞一笔巨款?”贾环冷笑,字字顿顿道: “江南兵备都是销毁废弃军械作铁重造,偏你们贪欲熏天,沿着海运到处贩卖!” “叛国资敌,再不招供罪证,你是在逼锦衣卫给陈家上刑!” 陈武官面如死灰,哽咽道: “我招,我全招!” 第130章 礼尚往来,设宴款待 快马加鞭,日夜疾驰,贾环于清晨先行抵达神京城。 之所以这般紧急,秀才飞鸽急书,三法司已经介入调查荣国府,拿“诰命赵氏和贾王氏辱骂王妃的罪名”大做文章,再不及时回来,爆炭和铁掌扛不住三法司下达的公函。 城外河谷,秀才双鞭等亲信等候多时。 贾环勒住马缰,厉声问: “怎样了?” 秀才回禀道:“老大,南司帮忙了,多拖延了两天。” 说着焦急问: “老大,查到罪证了吗?” 贾环听到娘亲她们无恙,神色恢复如常,颔首道: “叛国资敌,铁证如山!” 秀才长松一口气,脸庞露出灿烂的笑容,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阐述了一遍。 这狗王爷倒是有手段,利用人脉让司礼监三法司介入,所幸老大擢升千户以后,受到锦衣卫衙门的极大重视,欧阳佥事强行扛着舆情。 “辛苦你了。”贾环眼神赞许,秀才确实能力出众。 “能给老大效劳,是卑职的荣幸!” 秀才掷地有声,主心骨回来,他语气都轻快不少。 贾环看向双鞭,温声问: “何时返京?” “老大,卑职正月十一就回来了。”双鞭将一堆签字画押的口供递过去,笑着道: “查江陵郡姚家还算容易,姚家族人欺良霸善,横行乡里,族内几个官员贪赃索贿,乱断冤案!” “没有老大坐镇,卑职怕遭遇阻碍,人证还未押送诏狱。” 贾环满意颔首: “做得不错!” “你们回衙门,禀报南司一声,一切尽在掌握。” “遵命!”听到老大自信的语气,双鞭秀才笑意盎然。 贾环纵马进城。 既然喜欢蹦跶,老子陪你玩就是! 刚走到宁荣街,就见荣国府东西角门停柩设灵堂,满地飘飞的纸钱,还有密密麻麻写满咒词的符纸。 “大人!” 爆炭和铁掌从店铺冲出来,两人面色憔悴,但一看到贾环,顿时间神采飞扬。 “都辛苦了。”贾环目光欣慰,叮嘱几句过后,走进荣国府。 院子里。 “环儿。” 赵姨娘见儿子安然无恙,如释重负地拍了拍心口,这王府声势吓人,又是刑部又是御史台还有什么大理寺,她生怕儿子有个闪失。 晴雯彩云香菱三人黛眉舒展,爷回来了,看王府还敢不敢吹唢呐撒纸钱。 “环兄弟!” 听闻消息的王熙凤迈着小碎步走进院子,玉颊妆容精致,仍旧风情万种,只是眉眼间有淡淡愁绪。 “要我说,还是算了罢。”她抿唇轻语。 赵姨娘连忙点头,事情闹大,她担心儿子仕途被毁。 自己就不该接受请帖参加宴席,净给环儿添麻烦。 贾环无声地笑了笑。 都能光明正大挥起屠刀,还能把刀收回去? “我知道怎么做。”他说完前往老太太的五进大院。 厅堂里,贾母倚靠在熏笼旁边,一见环哥儿刚想问话。 贾环率先开口: “祖母,你是一品诰命夫人,给四王八公的勋贵夫人发请帖,让她们来荣国府赴宴,我亲自前往东平王府,给王妃递帖子。” 贾母端详着环哥儿,露出慈祥的笑容。 大丈夫能屈能伸,环哥儿做得对,消弭恩怨最好的手段便是赔礼道歉。 其实她不责怪环哥儿,毕竟是王妃殿下有错在先,尽管环哥儿手段狠辣,报复得太过分,但终究告诉神京城贾家不可欺辱! 然而事态失控,低头道歉才能化解纷争。 “好!”贾母答应得干脆。 …… 东平王府。 一骑停在青石板路,鲜红的飞鱼服格外瞩目,侍卫火急火燎前去禀报。 须臾,东平王带着王妃踏入大殿,身边围着众多护卫。 东平王面色铁青,阴恻恻道: “你在齐鲁大地兴风作浪,那些狗腿子在江陵郡大肆缉捕姚氏族人,你以为抓几个姚家族人就能扳倒本王?你这么天真幼稚,你不配为锦衣卫千户!” 他说这句话是试探。 前两天就接到飞鸽传书,姓贾的小畜生在登州莱州到处打探王府消息,试图借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栽赃罪名,可惜一无所获。 至于江陵姚家,应该是掌握确切证据。 但他一个异姓王,怎么可能因为姚家之事倒台,简直荒谬可笑,王妃既然嫁入他穆家,同样不会受到牵连。 眼下小畜生登门挑衅,难道是有了重要证据? “你还昌盛昌宁的性命来!” 一见到贾环,王妃情绪失控,又陷入崩溃的边缘,凤眸狰狞如同一头凶恶的母狼。 贾环跃身下马,面无表情走向东平王。 护卫严阵以待。 贾环将请帖丢过去,随即返身纵马,前往锦衣卫衙门。 东平王翻开帖子,目光错愕许久,一瞬间反应过来,冷笑道: “这姓贾的要化解仇怨呢?” “当夜,本王设宴款待你不来赴约,如今却要摆宴,看样子手里没东西,又畏惧三法司抓走那两个贱妇。” 他心绪平稳落地,担惊受怕了这么些日子,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王妃拿过请帖,脸颊带着滔天怒火,一下子就要撕碎帖子。 “放肆!”东平王攥住她的手腕,不容置喙道: “下午赴宴,接受这小子的道歉!” “昌盛昌宁就白死了?”王妃凤眸通红,声嘶力竭道: “妾身绝对不会罢休,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你要逼本王动手是么?”东平王怒发冲冠,指着她的鼻子痛骂道: “报复这小子,以后有的是时间,他毕竟是锦衣卫千户,真要被这条恶狗咬上,本王也得少几块肉!” “这小子道歉,整个神京城都会知道王府尊严不可辱!” “本王不是在商议,而是命令!” 王妃脸颊笼罩着阴霾,她的憋屈无以宣泄,她的怒火积攒在心口,可她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王爷给的,而且姚家怕是要锒铛入狱,还得指望王爷出手营救。 小畜生,两个贱妇,路还长着,往后有的是时间。 这一次,本宫强忍着仇恨接受你们的道歉,但不代表本宫能宽恕你们的罪行! 第131章 强势拿人,山巅深渊不过一瞬间 下午申时初。 荣国府宾客盈门。 勋贵妇人们举止端庄,妆容精致,结伴前往宴厅。 贾老太君请宴,不能不给面子。 最让她们期待的是,听说贾家人杰要向王妃殿下赔礼道歉! 那厮可是威风凛凛的锦衣卫千户! 身在京师重地,又是功勋家族,她们很了解千户官的权势。 然而。 在世袭王府面前,千户也得屈服! 几十年经营的人脉,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岂是官场暴发户能够轻易撼动的? 经此一事,她们愈加敬畏王府的手腕。 “见过老太君。” 诸多贵妇人向贾母福礼。 贾母慈眉善目,挨个问好。 宴厅每隔几步都有炭盆暖炉,王夫人一副掌家者的模样,一边招呼丫鬟嬷嬷,一边卖力介绍贾宝玉。 贾宝玉头戴紫金冠,昂首踏着四方步,赢得不少赞誉。 突兀,仪门一阵喧闹。 “王妃殿下来了!” 仪态万千的贵人在侍女簇拥中走进宴厅,她内心恨透了贾家族人,但众目睽睽之下,不能失礼落下话柄。 她看向满头银丝的老太太,嗓音冷淡: “见过老太君。” 贾母和颜悦色,笑道: “殿下有礼。” 王妃见正主不在,讥笑问: “悖逆作乱的小子呢?” 贾母也心生疑虑,环哥儿嘱咐请宴,至今还未回府。 “应是公务忙碌。” 王妃眯了眯凤眸,语调冰冷道: “本宫等他!” 说罢环顾四周,在偏厅找到那两位。 “怎么?本宫不能教训你们?本宫训话,你们还心怀怨恨,让那小子公报私仇!” 王妃脸色冰冷,竭力克制眸底的杀气,咬牙切齿道: “你们应该感激王爷宽宏大量,否则就凭你们挟怨辱骂本宫,依照礼制律法,就该杖毙丢进乱葬岗!!” “卑鄙的东西,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蠢妇,还敢盯着本宫看?” 赵姨娘和王熙凤低头不言,尽管被当面辱骂,但她们心里没有委屈,只想着尽快平息此事不要连累环儿。 贾母强压着怒火。 换做平常,她肯定要针锋相对,维护贾家的尊严。 但王妃殿下死了两位嫡亲弟弟,就让其发泄怨气罢。 勋贵夫人们冷眼旁观,反倒同情王妃殿下。 不过教训几句话,谁料姓贾的仗权妄为,竟让王妃承受摧心断骨之痛。 说到底,丫鬟出身的赵氏和没有命妇封号的贾王氏罪过不轻,一点小事也要回家嚷嚷,激怒那个凶残暴戾的锦衣卫。 “王妃殿下,身为嫡母,我教子无方。” 王夫人走过来,满脸歉意,生怕断绝关系。 王妃没有接话,而是斩钉截铁道: “她们两个贱妇等会必须下跪谢罪,姓贾的千户亲自给本宫弟弟夜守灵堂,否则本宫绝不消弭仇怨!” 贾母紧皱眉头,只能这样子了。 环哥儿主动摆宴,肯定是束手无策打算乞和,应该能接受灵堂守夜,这也不算多大的侮辱。 至于他娘和凤丫头…… “唉!” 贾母内心喟叹。 …… 与此同时,锦衣卫衙门。 “老大,胖头鱼他们回来了!”秀才禀报。 “好!” 贾环霍然起身。 之所以放低姿态请宴,就是让东平王府放松警惕。 可别小瞧大半天时间,足够东平王在皇城奔走寻求庇佑。 俄顷。 胖头鱼带着绵里针走进官署。 “老大,晁恶獠和陈老狗都押进诏狱了。” 贾环颔首,命令道: “严加看管,没有我的腰牌,不准任何人接近祈安卫牢区!” 说完迅速离开。 来到南司,走进欧阳佥事的官署。 “欧阳大人!”贾环抱拳见礼。 不得不说,自从拔擢千户,最上层对他非常重视,替他扛住三法司的攻讦。 若还是百户,娘亲和嫂子怕是抓进刑部大狱了。 这也是地位上升带来的变化。 “说吧。”欧阳佥事倒了一杯热茶。 贾环递上一堆签字画押的口供,义正词严道: “东平王贪欲熏天,勾结恶贯满盈的海盗,倒卖山东莱州军械库,变相资助倭寇和东南小邦,人证物证俱在,军械编号可查。” “异姓王通敌卖国,诛九族之罪!” 欧阳佥事目光惊疑,拿起口供仔细浏阅,许久后笑着点头: “我随同知大人进宫。” 贾环心领神会。 铁证如山,这是直接找皇帝要口谕,省得内阁司礼监再起波折。 虽说日月双悬照大乾,朝堂政令无常权力倾轧,但凡事都有两面。 两方争斗,抓一方党羽,另一方巴不得立即执行。 欧阳佥事对贾环很是欣赏,温声提醒道: “得罪了司礼监秉笔太监戴权,往后当心点!” 在民间看来,王爷贵不可言,但在权力中枢眼里,空有荣衔不掌实权的东平王远远不如司礼监三把手! 谁掌权力,谁说话更有力量! “卑职无惧。”贾环面色如常。 这条老阉狗脸皮厚得不行,不顺从就是与他为敌。 真给了老阉狗面子,不能为娘亲她们洗涮屈辱,那拼死拼活披这身红袍有屁用? …… 临近傍晚,贾环率领六百锦衣卫包围东平王府。 “奉皇权缉拿反贼,拒捕者杀无赦!” 一声怒喝,贾环踏入大殿。 东平王气得满脸狰狞,冲出寝殿咆哮道: “无耻小儿,还敢以下犯上!” “大早上登门低头,晚上就带队私闯王府,你眼里还有尊卑秩序么?你我之间的仇怨,这辈子都不能化解!” 贾环笑了,平静道: “抱歉,你只能等下辈子。” 东平王怒火汹涌,恨不能将这条狺狺狂吠的恶犬碎尸万段! 然而,当贾环取出戳盖玺印的批签。 刹那间,东平王神魂战栗,浑身发抖,一股寒意从天灵盖流向五脏六腑。 贾环盯了他半晌,语调森然: “贩卖军械,通敌卖国,即刻拘进诏狱!” “传我命令,搜查王府,掘地三尺!” 东平王头晕目眩,眼底充斥着恐惧,声嘶力竭地挣扎: “我为社稷建功立业,穆家祖上都为大乾流血卖命,恳求陛下开恩!” 贾环神色冰冷,沉声道: “资敌叛国,纵容恶贯满盈的海盗生吃无辜女子肝脏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大乾社稷?” 他没了耐心,厉喝一声: “带走!” 东平王被强行摁住,脸庞因彻底绝望而扭曲,锥心泣血地怒吼: “陛下,这头畜生在公报私仇啊!” 第132章 攻守易势,实力再上一个台阶! 荣国府。 天色已暗,宴厅里渐渐有不少抱怨声。 勋贵妇人们是为了瞧热闹,但正主还在逃避,她们没了耐心。 王妃缓缓起身,看向一旁的贾母,玉颊冰冷道: “老太君,你们贾家在戏耍本宫么?呈上请帖让本宫屈尊赴宴,那位凶残恶徒为何还不来向本宫低头认罪?” 贾母一声不吭。 环哥儿这事闹的,大丈夫八尺之躯,既然想要屈服乞和,何必扭扭捏捏跟闺阁姑娘一样?气魄胆量何在? 王妃心中冷笑,她本就不愿化解仇怨,这下有了借口,是那畜生决意与王府为敌! 昌盛昌宁的血债,必须让贾家十倍奉还,方能向神京城彰显王府的强悍手腕! 但既然来了,临走前势必要宣泄仇恨。 王妃环顾膳厅,字字顿顿道: “本宫血亲弟弟之死,起因是那两个贱妇蛇蝎心肠,立刻向本宫下跪磕头,否则本宫继续派人往荣国府摆灵堂洒纸钱,日夜不停!” 闻言,王夫人急忙走向偏厅,痛心疾首道: “还不快点!” 自打王妃弟弟死后,王妃对她也没给好脸色,她可不想失去这条人脉,往后宝玉蟾宫折桂登上庙堂,还得跟东平王多多相处。 下作的贱妇和愚蠢的内侄女惹出的祸端,一定不要连累到整个贾家。 诸多勋贵夫人抬眼相望,她们是想看堂堂千户官低头请罪,事到如今,能见到两位身份最低的丑态百出,这一趟也没白来。 迎着一双双目光,王熙凤抿着嘴唇,她绝对不会下跪,她无法忍受那样的憋屈,这一跪之后,她将浑浑噩噩,活得不像自己。 可下跪请罪能换来消弭恩怨,不阻碍环兄弟的仕途,她愿意闭着眼吞下耻辱。 大殿陷入死寂。 王妃脸颊笼罩寒霜,死死盯着赵姨娘和王熙凤,声色俱厉道: “你们的尊严值几个铜板?立刻下跪!!” 她满腔积攒怒火,若非王爷命令,区区下跪磕头岂能泄愤? 气氛僵硬如铁,人人都在看笑话,只有贾母面色阴沉。 陡然。 十几个仆役火急火燎走进大厅,找到自家主母低声细语。 只见几个勋贵夫人眸光惊悚,下意识看向王妃殿下。 看着她们震骇的脸色,王妃怒声道: “何事?” 关系最近的柳国公府三房太太迟疑不定,许久过后,才满脸同情地说: “王……王府被查抄了,东平王爷被拘进诏狱。” 声音落下的刹那,无边无际的安静。 王妃如遭雷击,表情凝固,片刻后疯癫般跑向其余两个贵妇。 二人唉声叹气。 王妃汗毛倒竖,手腕止不住的颤抖,她根本无法接受,咬牙切齿地走向赵姨娘和王熙凤,一定是那小畜生滥用私权,这与造反何异?! 所有贵妇面面相觑,形势变得如此之快, 她们下意识怀疑贾千户动用私刑,以下犯上。 可转念细想,年纪轻轻位高权重,他凶残狠毒,但绝不会愚蠢到葬送前途和亲眷性命。 那意味着…… 外面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迎着道道目光,一袭红袍身影踏入大厅。 贾环波澜不惊,看向四周,轻笑道: “祖母,还不摆上菜肴?” 贾母情绪鼓荡,难道东平王府真的倒台了? 她赶紧吩咐嬷嬷们端上美味佳肴,丫鬟鱼贯而入,只是半盏茶时间,各个宴桌摆满了山珍海味。 王妃目眦欲裂,恨不能将贾环生吞活剐,这一切都是畜生在悖逆作乱,王爷马上就要走出诏狱! 见大厅无声寂静,见娘亲凤嫂不知所措,贾环将批签放在桌上。 这一下,离得最近的贵妇们看得清楚,批签玺印格外醒目。 敲响丧钟了! “王府塌了……”有人翕动嘴唇,也不知是怜悯还是幸灾乐祸。 王妃抖如筛糠,近乎濒临窒息。 贾环看了凤嫂子一眼。 王熙凤心有灵犀,担忧荡然无存,一双丹凤眸里露出灿烂的笑容。 得势不风光,她还是王熙凤吗? 那些辱骂,居高临下的羞辱,逼得她喘不过气! 现在得了意了,再不奉还,她都看不起自己! 王熙凤款款而来,摆着优雅的步伐,轻启朱唇道: “跪下。” 轰! 短短两个字石破天惊。 王熙凤恢复了往常的气派,斜睨了王妃一眼,加重语调道: “哎呦,王妃说得好,尊卑高低之分,我们地位低,不配坐着吃宴,眼下王妃沦为罪犯,只能跪下了。” 赵姨娘昂着下巴,心想还是心肝宝贝有出息,凤丫头也撑得住场面。 正月初三被冻得手脚冰凉,站在大殿中间被肆意嘲笑,趾高气昂的女人也有今天? 殿内鸦雀无声。 王妃内心滴血,恐惧早已充盈脑海,在最绝望的时候,哪里顾得上尊严,只祈求能保全性命。 扑通—— 众目睽睽之下,王妃紧紧闭眼,双膝着地。 哪还有半点仪态? 王熙凤走到宴桌,端来盘子将菜肴倒在地上,冷声道: “王妃用膳!” 并非她得势张狂,如果没有环兄弟,她应该进了刑部大牢,受到这毒妇的万般折磨,下场惨不忍睹! 届时谁可怜她? 在名利场上,风光时就要出一口恶气,让别人不敢再随便欺负你! 王妃眼底充斥着滔天怨气,为了苟全性命,她咬碎牙龈抓起几根青菜塞进嘴里,只要还能活着,她要贱妇碎尸万段! 看着王妃卑躬屈膝,忍辱负重的模样,一众勋贵妇人心神恍惚,这就是神京城,这就是权力中枢,攻守易势如此迅速。 她们亲眼目睹了王妃高高在上羞辱二人的场面,没想到代价这般沉重! 所有贵妇看向那位年轻人。 贾家人杰,十八岁的锦衣卫千户! 主座的贾母绷着老脸,她终于体会到政儿与有荣焉的感受,看着孙子给贾家争光,她也神采飞扬起来。 确实很舒坦! 贾环缓缓起身,厉喝道: “带走!” 两个锦衣卫冲进膳厅,将声嘶力竭的王妃拖出去。 贾环看向四周,淡淡道: “诸位安心用宴,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踏步离开。 众贵妇心有余悸,纷纷看向赵姨娘,眼眸里多了几分敬畏。 生了这样的儿子,谁敢轻易得罪? 而王熙凤玉颊笑意盎然,有环兄弟给她撑腰,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她走了几步,笑吟吟道: “来人,继续上菜肴。” 被遗忘的角落,王夫人低着头看向窗外,双眸满是不甘和怒火,这东平王该是多无能窝囊,竟然栽倒在小畜生手里! …… 夜里。 北镇抚司诏狱。 牢房里,王妃跪在地上痛苦哀求,声泪俱下道: “饶命……饶命啊!我错了,是我没长眼,是我糊涂了。” 贾环面无表情,平静道: “有仇不报,我往后提不动刀了,我提不动刀,仇家就得宰我家人了。” 绣春刀出鞘,一刀劈出。 凤眸圆睁的人头滚了几丈,重重撞在墙壁上。 贾环走进第二间牢房。 东平王心如死灰,他恨枕边人自食恶果,更恨自己卸去兵权没有仰仗,同时痛恨眼前的小畜生。 铮! 寒光闪过,东平王含恨殒命。 第三间牢房,晁雄脸庞扭曲,几个呼吸后这颗丑陋至极的头颅被劈成几片。 持续两刻钟的杀戮,贾环擦拭刀刃,独自回到审讯室。 脑海里的面板浮现一张张画像。 恶贯满盈的晁雄,三品中罪孽值!! 每日都要啃食几个女子的肝脏以维持毒功,作为海盗又残杀无辜,这畜生不下地狱天理难容! 【罪孽值——三品中,六品上,七品中,七品下……】 【参与度——75%】 【奖励——龙象般若功十层,熟练度——登峰造极】 【经验值——\/,6750\/】 轰! 玄之又玄的力量灌注,丹田扩大,窍穴经脉间涌动精纯的内气。 尽管离突破还有三千多罪孽值,但内气也算抵达指玄境二重下阶。 “勤勉奋力,继续收割罪孽值!” 贾环神清气爽,前往官署休息。 第133章 共享荣光,王熙凤接到封号诏书 翌日。 贾环带着手下搬离旧衙门。 擢升千户后过年休沐,急急忙忙侦办东平王案子,都没时间搬进祈安房千户卫所。 三十六间悬山顶大殿,二楼其中一间宽敞的官署。 贾环负手而立,居高临下俯瞰着外面,风景一览无余,还能看到诏狱来来往往的飞鱼服。 努力就是为了登高! 秀才一边整理案卷文书,一边忧心忡忡问: “老大,那司礼监戴阉狗不会从中使绊子吧?毕竟是秉笔太监,手里拿着披红的笔杆。” 贾环怡然不惧: “有功必升是锦衣卫的铁律,历代帝王都不会打破规矩,他一条阉狗再是记恨,也不会蠢到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正说着,廊道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以欧阳佥事为首的南司官员、几个蟒袍太监,内阁书吏,前后走进衙署。 贾环第一眼看向傅官员手中的托盘。 红袍飞鱼服腰间那一条蟒纹格外醒目! 欧阳佥事近前,面带微笑: “恭贺!” 贾环掷地有声道: “为社稷铲除奸佞,锦衣卫分内之事!” 欧阳佥事点头后,拿出一张七品官身凭证,肃声问: “李酒呢?” “卑职在!”酒鬼恭敬抱拳。 秀才双鞭露出笑脸,打心里为兄弟高兴。 他们主动将协助之功推给酒鬼! 一方面是很难镶上百户第二条金丝线,不如成全兄弟踏出重要一步;另一方面多一个百户,就多一块经历司案牍库铭牌,更有利于去搜查案子。 一切以祈安房的利益为先! 紧随老大的步伐,何愁没有荣光? 欧阳佥事递上银白色飞鱼服和崭新腰牌,铿锵有力道: “擢升百户,望再接再厉!” 而后将他几张文书交给贾环。 “过来一下。” 贾环随欧阳大人走出官署。 廊道里,欧阳佥事低声说: “结案卷宗上,你刻意强调你母亲和贾王氏检举有功,察觉到东平王府的龌龊勾当,再向你提供线索。” “没错。”贾环语气果断。 他相信三法司不会起疑,毕竟东平王府宴会之事闹得沸沸扬扬。 欧阳佥事点头: “你母亲应当是四品硕人了!” 嚯! 贾环难掩激动。 他虽不在乎虚衔,但娘亲却视若珍宝,况且封建礼教束缚之下,诰命封号是女人最大的荣耀,他也替娘亲感到开心。 欧阳佥事意味深长道: “其一是检举有功,其二是千户生母受到姚氏的言语羞辱,差点被抓进刑部大牢,朝廷理应补偿。” “其三,帝心甚悦!” 当然,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没有皇帝拍板,妾室出身不可能突破五品诰命。 东平王虽然无权在身,但毕竟是太上皇的忠诚拥趸,能用堂堂正正的手段解决他,朝野无话可说,陛下岂能不喜? “贾王氏呢?” “八品命妇。” 贾环闻言心满意足。 幸好在结案卷宗上着重添了一笔。 这下回家要享受神仙待遇了! 欧阳佥事率领官员离开,当贾环走进官署。 扑通—— 酒鬼虎目含泪,跪在地上感激涕零道: “多谢老大栽培!” “起来!”贾环将他扶起。 酒鬼眼眶通红,又向秀才双鞭道谢,这才破涕为笑。 贾环拿起文书。 “胖头鱼,升回总旗!” “绵里针,平调京师,还是总旗!” “爆炭,擢升总旗!” 三人神色亢奋,跪伏在地声如洪钟道: “誓死效忠老大!” 最激动的当属绵里针,别看他职权没变还是总旗,但济南府的总旗和权力中枢的总旗能一样么?在五十岁的百户手里做事和效忠十八岁的千户,能一样么? 对他而言,俨然是鲤鱼跃龙门了! “都起来。”贾环看向一众手下,斩钉截铁道: “忠心耿耿,踏实做事,奉我唯一,只要我上去了,绝对不落下各位!” “祈安房卫所还有七个百户的空缺,望诸位再建佳绩!” 众人精神抖擞,神情昂扬。 “下去做事,秀才双鞭留一下。” 等众人走后,贾环走到屏风后面。 二人靠近过来。 贾环语气严肃: “你们挑选十个精锐前往北凉,悄悄调查九门提督王子腾和北凉总督之间的联系,记住,一定要心腹精锐,最好是原天枢房卫所的兄弟,不能泄露风声,不能打草惊蛇!” “只要查到线索,我立刻动身北凉!” “扳倒一个手里二十多万精兵的京营掌舵者,可就不止一条蟒纹了。” “遵命!”两人重重点头。 上回查办五军营提督,都起了不少波折。 针对京营掌舵者,必须一击致命,稍有不慎,就会陷入被动。 贾环面色森然。 上次差点被调往北凉赴任,两人撕破脸为敌,王子腾肯定还有阴谋诡计。 不干掉他,难泄郁气! …… 荣国府。 贾环宅子里。 众姝围在熏笼旁聊天,花枝招展,香味缭绕。 却见林黛玉妆容精致,脸蛋白里透红,笑声银铃般悦耳,逗得赵姨娘开怀大笑。 她注视着黛玉,又看了眼宝丫头,还有身边美貌惊人的宝琴姑娘,顿时间浮想联翩。 她最是青睐宝钗丫头,擅长人情世故,说话做事很有分寸。 但其亲舅舅是王子腾。 宝琴姑娘性情温顺,又长得无可挑剔,确实是罕见尤物。 但是呢? 自打黛玉痊愈,身子再无病殃殃之态,整个人开朗活泼,最难得可贵的是,单纯又不失聪慧。 赵姨娘陷入两难境地。 看着赵姨娘的脸色,王熙凤猜出心思,成日净想着给环兄弟挑媳妇! “少奶奶,朝廷让你接旨。” 这时,平儿快步来了暖阁。 王熙凤蹙起柳眉,下意识脱口而出: “歹人蓄意报复?” 她可是头一回受到朝廷降旨。 “别担忧,真要有事,环儿早就回府了。”赵姨娘轻声宽慰,她也不明所以。 王熙凤前往会客厅。 赵姨娘等人也跟了过去。 厅堂里,宣旨太监及礼部官员等候多时,听到王熙凤自报姓名后,太监拿来敕命诏书。 一看到这张卷轴,王熙凤眼眸圆睁,简直难以置信,心绪越发紧张。 太监展开卷轴,抑扬顿挫道: “东王平府贪腐案、姚氏纵容族人罔顾王法一案,贾王氏检举有功,特赐八品命妇,赏金十两、玉如意一对、红翡耳环一对,翡翠镯子……” 轰! 王熙凤神情恍惚,心跳快到嗓子眼,一瞬间都怀疑自己听岔了。 那日,环兄弟并非妄言,他真的做到了? 这是她求而不得的荣耀,这是她最渴望的风光,没有命妇封号,勋贵间请宴吃席都只能坐在最偏僻的角落。 梦寐以求的东西,竟然到了手上? 这一刻,王熙凤恨不能把心肝儿都掏给环兄弟。 厅外,众姝面面相觑,眼眸里除了浓浓的羡慕以外,还有震惊之色。 自古为妻为母谋诰命,环哥儿竟真能为嫂子争取一个八品封号! 赵姨娘踮起脚尖,真心感到高兴。 凤丫头挺身而出,陪她站在殿中受辱,她能记一辈子! 最欢喜的还有平儿,少奶奶终于得了意了! 王夫人紧攥手帕,脸色格外阴沉,心里把内侄女恨上了。 目光短浅,见小利而忘大义的贱妇! 已经忘了自己姓王! 有四大家族,有三王八公,有权势滔天的九门提督,你竟然给小畜生站队! 经此一事,待小畜生落难,你王熙凤也难逃祸事,这就是站队的下场,落得乱葬岗草席裹尸,届时不要后悔! “必须在王家族谱除名,往后跟王家没有半点关系!” 王夫人恨得牙痒痒,这两天就催促兄长王子腾办成此事,她相信兄长不会顾及亲情。 既然跟小畜生利益捆绑在一起,背叛家族将富贵性命寄托于敌人,那就意味着贱妇眼里再无王家! 王熙凤款款走出厅堂。 看着笑靥如花、风情万种的凤管家,众姝连忙恭贺。 宣旨太监环顾四周,柔声问: “五品诰命赵氏呢?” 第134章 羡煞旁人,舒坦待遇 “五品诰命赵氏呢?” 伴随着阴柔的嗓音,厅堂内外鸦雀无声。 别说众姝一片诧异,就连赵姨娘都脸色茫然。 她不敢往那方面妄想。 毕竟环儿名义上才五品官职,母随子封,怎么着都不能再升。 应该是赏赐金银珠宝。 “赵太太?”宣旨太监再问了一句。 听到这个称呼,王夫人面色阴郁,没根的阉人就是有眼无珠! 赵姨娘慢悠悠走进大厅。 宣旨太监不敢怠慢,就因为这位贵妇,东平王府满门尽诛。 他拿出一张鎏金诰命卷轴,抑扬顿挫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东平王府贪腐案、姚氏纵容族人罔顾王法一案,赵氏检举有功,特赐四品硕人。” 赵姨娘杏眼圆瞪,一时间没有反应。 这不是她第一次受封,但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荣耀! 四品! 唰! 近乎是心有灵犀,李纨薛宝钗等人羡慕的同时,纷纷将眸光看向王夫人。 环哥儿还未崛起之前,一个是五品诰命的贾家二房主母,王氏嫡女出身;一个是逢年过节不能走正门的妾室,别说命妇封号,就连一粒官粮都没吃过。 然而今天。 一个降为七品封号。 一个却是贵不可言的四品硕人! 差了足足三个品轶啊! 宛若重锤敲来,王夫人心脏绞痛,一股凉意席卷肺腑,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是自己从未踏足的风景! 这是她渴望而不可求的荣耀! 卖身为奴、靠着荣国府赏饭吃的卑贱出身,竟然……竟然走在她前面,这是何等不堪忍受的羞辱! 迎着一双双目光,王夫人低头疾走,眼圈逐渐泛红,眼底深处蕴含着滔天怨毒。 纵然宝玉蟾宫折桂,她跟着享福升到四品硕人,还是会沦为神京城的笑柄! 因为那个贱妇先行踏足了! 为什么朝廷黑暗到这种地步,为什么礼部翰林院连传承几千年的尊卑礼制都不顾了?! “皇后娘娘口谕,这是本宫一针一线绣出来的手帕。” 厅内传来拖长的语调,王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倘若宝玉没有高中状元,她恐怕要陷入无休止的绝望。 传旨太监双手捧着紫檀盒,里面是一块雪白手帕,中间是荷花刺绣。 针线活不算精湛,甚至略显粗糙。 但这是皇后娘娘亲手所绣,恩眷的意味太浓郁了! 赵姨娘受宠若惊,脸上绽放出最璀璨的笑容。 环儿,娘最大的荣耀不是封号,而是生养了你这样的好儿子! 几个小黄门搬来礼盒,分别是金绣孔雀纹样的霞帔、四颗珠翟的翟冠以及钑花金坠子。 众人告辞。 “晴雯,彩云,抬回暖阁。” 赵姨娘脸颊酡红,跟凤丫头相视一笑,说不出的骄傲风光。 远处的贾母闻讯赶来,惊骇之余,下意识为政儿尴尬,对于一个谨遵圣贤礼仪的士大夫而言,五品应该向四品执礼叩拜…… …… 贾环散衙回府。 “环儿,你猜……”赵姨娘风风火火迎了上来。 “见过四品贵妇。” 贾环笑着作揖。 “你早知道了?”赵姨娘乐得合不拢嘴,握着他的手腕,眼泪说来就来,哽咽着诉说感动。 “行了!”贾环及时打断。 “快用膳,凤丫头也在呢。”赵姨娘拉着他去了膳厅。 桌上菜肴丰盛,王熙凤站在一旁,浅紫色宋锦衣袄裹住丰腴有致的身躯,一双丹凤眸里的情意几欲喷发,等赵姨娘看过来时,她又恢复往常笑吟吟的模样。 “我也跟着环兄弟享福了。” “你待环儿好,环儿都记着呢。”赵姨娘给两人盛饭。 三人用膳,说完封赏之事后唠家常,赵姨娘岔开话,提到了秦家。 “环儿,东府那怵头鳖跟老太太说,秦家退婚都是因为你。” 贾环不解。 他公务繁忙,没闲情搭理这些事。 去年年末,宁国府没有如期举行成亲,大抵是退婚了。 王熙凤想得通透,瞅了贾环一眼,启唇道: “秦营缮郎听说东府跟环兄弟结仇,怕殃及女儿,这是咬牙做了抉择,宁可舍弃国公府富贵,东府那爷俩气得火冒三丈,误以为是环兄弟从中作梗。” 贾环面色如常。 再敢蹦跶,找个时间将爷俩怵头鳖拘进诏狱。 赵姨娘来了兴趣,压低声音说: “环儿,娘见了秦氏一眼,相貌绝了,脸蛋身段无可挑剔,就是不知性情如何。” 见她又绕到婚事,王熙凤嗔笑道: “说了多少遍,环兄弟无意娶妻。” 赵姨娘白了她一眼,说出自己的想法: “秦家得罪了东府,以那爷俩的性子,保不齐要暗中报复,环儿你看啊,家里这座宅院也是秦营缮郎一手设计,过年还送来了礼品。” “娘想聘请秦家女为府中教习,教娘织绣手艺,这样东府就不敢为难秦家了。” 说完看向贾环,征求儿子的意见。 作为娘亲,看到生得绝美的女子,就想让其跟儿子亲近。 当然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这座漂亮宅子,欠了秦家一个小人情。 “随你。”贾环点头。 王熙凤扯了扯唇角,倒也没说什么。 临至傍晚,赵姨娘去了贾母院子。 “子时,等我。”贾环净手之后,回自己暖阁。 “呸!” 王熙凤暗啐一声,脸色有些发烫,摆着腰肢离开膳厅。 半夜,后院熟悉的房间里。 借着微弱的光芒,贾环取出几本不正经的小册子,还有惟妙惟肖的插画。 花样百出,污得美艳,污得新奇。 …… 第135章 逐出王氏,雷霆震怒 翌日,天蒙蒙亮。 林黛玉拎着礼物来到贾环宅子。 途经王熙凤的院子,见平儿搀扶着王熙凤走路,一瘸一拐的。 “凤姐姐,你怎么了?”林黛玉快步走来,很关心地问道。 平儿抿了抿樱唇。 王熙凤脸颊红润有光泽,不假思索地说道: “昨儿个得到八品命妇,实在太高兴,不小心扭到腰了。” 林黛玉确实细心,观察到凤姐姐双腿都在打颤,蹙起眉头说: “好像很严重,要不要服药?” “无碍。”王熙凤连忙推脱,丹凤眸里盈满笑意: “你这丫头就别操心了,我多休息两天就能好转。” 见她气色很好,林黛玉也就放心了,转头去了隔壁宅院。 暖阁里,晴雯叫醒了贾环。 贾环穿衣洗漱后走进客房。 “环哥儿,你早出晚归,只能打搅你的清梦了。” 林黛玉俏皮一笑,递上一个盒子,小心翼翼说: “这是我亲手缝制的香囊,还有精心挑选的玉佩,你莫要嫌弃才好。” 贾环打开盒子,香囊清香散发,玉佩晶莹剔透。 “我很喜欢。”他收下后端详着黛玉的脸蛋,肌肤雪白却有血色,眉眼精神充盈,整个人的气质都焕然一新,娇柔美丽落落大方。 “病症痊愈了么?” 林黛玉点了点精致下巴,笑靥如花道: “都没有咳嗽了,夜里睡得很香,心口再无隐痛。” “谢谢环哥儿,我身子骨比紫鹃雪雁都好呢,在潇湘馆走一个时辰都不累。” “那就好。”贾环替她高兴。 神秘的药王谷名不虚传,等实力足够镇压江湖之时,一定要将这群隐世名医收编。 “环哥儿。”林黛玉脸蛋一抹霞红,紧张地捏着手指,许久后鼓足勇气问道: “再过半个月,京师山上的玉兰花都盛开了,你能陪我赏花么?这一回,我能爬山了。” 贾环看着她柔弱的模样,却未点头应允,而是小声说: “没有报酬,我可不愿奔波。” “什么报酬?” 贾环走到她的身边,俯身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林黛玉低下螓首,急得满脸通红,声若蚊呐道: “环哥儿好过分,我……我可不会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 贾环置若罔闻,轻言: “待玉兰花凋谢,你又得后悔得愁眉苦脸,瘪着嘴葬花。” “你!”林黛玉羞涩得跺脚,心中情愫涌上来,颤声说:“你……你闭上眼睛,蚊子叮咬你一下罢了。” 贾环依言。 林黛玉纠结半晌,这才踮起脚尖,脸蛋离贾环咫尺之距。 体香在他鼻翼两侧缭绕,鲜嫩欲滴的嘴唇飞快亲了一下脸颊。 林黛玉心跳极快,转过身子不敢见人,这种感觉都让她窒息了,昔日读过的诗词恍惚间浮现在脑海里,她终于深刻理解了女子羞而又喜的滋味。 贾环心满意足,突然又说道: “这不公平,蚊子净叮我,我也叮你一下。” “你……你不要脸耍赖,你……”林黛玉话说半截,整个人就被贾环抱在怀里。 林黛玉紧闭双眸,长长的睫毛颤抖,脸蛋红若桃花。 贾环猛然亲上了樱桃小嘴,林黛玉瞪大双眸,一瞬间晕头转向。 足有半盏茶时间,黛玉呼吸不上来,抬手推开贾环,双眸噙满泪水,倒并非生气,而是害羞得都哭了。 “你……你跟任何人提起,我再也不理你。”林黛玉走到角落,背对着墙壁。 “不说。”贾环唇齿留香。 气氛安静无声,林黛玉扯了扯唇角,不知是羞是恼,等心绪彻底平静下来,脸蛋也不烫热了。 “环哥儿是色胚,是登徒子!” 林黛玉走过来推了贾环一把,这才小跑着离去。 贾环笑意盎然。 “上衙了。” 生活有滋味,但仕途更要进取。 …… 下午。 荣禧堂。 九门提督端坐首位,神情严肃,不怒自威。 堂内站着几个王家族老。 王夫人面色憔悴,脸颊的阴郁之色始终化不开。 许久,王熙凤姗姗来迟,步伐很慢,见面执礼后找了椅子坐下。 王子腾怒视侄女,直言不讳道: “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说难听点是数典忘祖,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王熙凤一声不吭。 王子腾也不废话,字字顿顿道: “正月初三,东平王府宴会上,你倒是仗义,去给王家的敌人站台,这事我不说你,毕竟是你的选择,虽然选择很愚蠢短视!” “但是!你因检举东平王府而荣获命妇封号,这是在东平王府尸体上吸血!把很多勋贵都得罪了!” “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向朝廷请命,剥夺命妇封号,跟那贱妇断绝关系,你还是王家嫡脉。” 停顿许久,王子腾斩钉截铁道: “要么逐出王家,削谱除名!” 轰! 王熙凤如遭雷击,脸色苍白。 任谁被扫地出门,情绪都会失控。 王家族老表情暴怒,对王熙凤失望至极! 王家风光,永远是你的靠山! 你竟然有眼无珠到选择一个官场暴发户! 斗争不是点到为止的切磋,而是非敌丧即我亡,三王八公勋贵团体都知道王家出了个背叛家族的女人,王家必须及时表态。 王子腾缓缓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语调森寒: “从簿籍上除名,往后跟王家没有半点关系,逢年过节,你休想踏入王家门槛,金陵祖宅,也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你纵是被欺辱,王家不会给你出头。” 王夫人死死盯着内侄女,冷冰冰道: “像一头丧家之犬,受尽外人讽刺,连娘家都不能回,这就是你想要的?” “没有祖宗,没有依靠,你以为你能风光?这辈子休想再以王家嫡女自居!” 王熙凤眼圈泛红,委屈到几欲落泪,扫地出门不止是屈辱,不止是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谈,还有被抛弃的无助。 可她没有犹豫,大叱道: “王妃羞辱我的时候,她可曾看在王家面子上?王妃差点把我拘进刑部大牢,你王子腾可曾露面?堂堂百年家族竟要拿一个妇道人家泄愤!” “既然执意逼我,我与王家脱离关系!生死无关!” 王子腾怒发冲冠,声色俱厉道: “不要后悔,回过头跪在王家门楣磕头求情,你没资格了!” “你真觉得那小子无法无天,没人能制衡?有眼无珠的东西,锦衣卫是什么?皇权养的恶狗,恶狗牙齿不锋利了,就要被残杀摆上宴桌!” “去年,北镇抚司曹千户倒台!” “前年,北镇抚司雨千户倒台!” “你知道雨千户什么下场吗?病死床榻,一个武功高强的练家子,一条经验丰厚的鹰犬,竟然会在床榻上一命呜呼!” “曹千户疯了,疯疯癫癫在乡间田野里吃泥土,趴在地上啃树根,论风光,姓曹的在位时五条蟒纹,麾下锦衣卫嚣张跋扈,现在沦落到装疯卖傻摇尾乞怜!” “那小畜生走不远的,一定会跌得粉身碎骨!” 说完也懒得再给机会,吩咐族老拿出一张公文。 上面有神京府衙的戳印。 逐出王家,彻底断绝! 族谱除名,朝廷盖印! “走!” 王子腾率人离去,一刻都不愿逗留。 王熙凤面无表情,抬手拿走这纸公函,痛苦归痛苦,但她永远不会后悔这个决定。 王夫人冷眼旁观,指骂道: “你爹娘在天之灵,应该恨不能将你抽筋扒皮,怎么生出来你这样不孝女儿。” 王熙凤停住脚步,扭头笑道: “你还不够丢人现眼?知道外面怎么嘲笑你么?你还趾高气昂起来,我要是活成你这窝囊样,早就白绫上吊了!” “把耳朵捂住,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已经决裂,没必要再有敬重。 以往从未说过的话语,如今堂堂正正付诸于口。 “你……”王夫人气得脸庞狰狞,声嘶力竭道: “放肆,你想被逐出贾家?” 王熙凤玉颊笼罩寒霜,不屑一顾道: “愚蠢的东西,贾家你说了算?你以为老太太像你一样愚蠢?” “贱妇!”王夫人呼吸急促,目眦欲裂,她根本无法接受王熙凤当面辱骂,而且对骂都骂不过。 王熙凤冷漠走人。 …… 傍晚散衙。 贾环回到院子,赵姨娘唉声叹气提起此事。 “拿一个女人出气?这就是百年豪族?”贾环冷笑。 他刚要前往凤嫂院子安慰几句话。 “环三爷,有人来访,自称是您的手下。” 荣国府门房前来通禀。 贾环顿感奇怪。 前脚散衙,后脚有事? 荣国府外,双鞭来回踱步,急得如热锅上蚂蚁。 一见到老大,他火急火燎汇报: “老大,秀才离开锦衣卫衙门,被司礼监拘走了!” 刹那间,贾环面色森寒,眼中迸射滔天怒火。 他从马厩牵来汗血宝马,厉声道: “边走边说!” 司礼监,难道是戴权戴阉狗? …… ps:求打赏求五星好评,读者大大来点动力吧! 第136章 良马不念秣,忠士不苟营 天色已黑,一路奔袭。 南镇抚司衙门,贾环脚步匆忙,走进欧阳佥事的官署。 寻常这个时辰,欧阳佥事早就散衙回府,知道贾环会来找他,特意等候许久。 “祈安房卫所的颜百户被拘走了。” 欧阳佥事从抽屉取出一张公函,最下面的署名赫然是秉笔太监戴权。 “什么罪名?”贾环问。 欧阳佥事肃声道: “一个百户暗中调查司礼监秉笔内宦,严重逾矩,僭越之罪!” “不可能!”贾环心底一沉,寒声道: “栽赃陷害!” 没有他的命令,秀才断然不会自作主张。 欧阳佥事深皱眉头,凝重道: “罪只是其一,有人检举,颜百户为了逼问线索,虐待残杀内宫小黄门。” 贾环无声地笑了,笑意冷冽: “这条老阉狗,编造如此拙劣的罪名!” 欧阳佥事摇头叹息道: “我上次提醒过你,太监没了命根子,狭隘偏执,阴鸷自私,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得罪这个阉人,迟早会报复。” 他当然清楚这是诬陷。 锦衣卫要杀一个人,有一百种手段,至于在太监眼皮子底下虐杀小黄门? “卑职去一趟刑部大牢!”贾环转身就走。 “没在刑部!” 欧阳佥事叫住他: “内廷有专门处罚小太监的牢室,应该拘押在那边,没有命令,你也无权前往牢室。” “意在针对你的话,就等着你强闯内廷,拿到把柄光明正大攻击你。” 贾环无法遏制怒火,铿锵有力道: “大人,卑职不可能坐视属下被冤枉,还请锦衣卫衙门给自己人撑腰!” 欧阳佥事沉默,坦然说道: “若只是涉嫌杀人,锦衣卫能够强行介入要证据链,但同时背负调查司礼监内宦的僭越之罪,锦衣卫就不能插手了,否则落得只手遮天的骂名。” “另外,颜百户毕竟不是你贾环,若你贾环受到冤枉,整座锦衣卫衙门不遗余力帮助你,因为你是红袍千户,你的成就让锦衣卫荣耀。” 这是他肺腑之言。 贾环还是百户时受到三法司审查,锦衣卫没有干预,全凭他自己的能力。 贾环副千户时接到内阁调令,锦衣卫没有否决,但给了破局之法。 擢升千户,在外侦办东平王府倒卖军械案,锦衣卫强势驳斥了三法司要抓其生母的公函。 什么地位享受什么待遇,这是锦衣卫衙门心照不宣的规则。 贾环抱拳离去,胸膛积攒着熊熊怒火。 誓要将老阉狗的头颅悬在城门!! …… 与此同时。 内宫,一座阴暗潮湿的殿宇,由铁栏围成数间牢房。 秀才浑身捆绑铁链,几个大内高手静静屹立。 “狗胆包天的东西,仗着一身飞鱼服,都敢残害内侍,怎么?大乾朝廷由锦衣卫说了算?” 两鬓苍白的蟒袍太监踏入牢房,脸庞带着阴凉的笑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秀才死死盯着他,“诬陷锦衣卫百户,你真是无法无天,紫禁城姓戴?” 戴权笑意盎然,淡淡道: “杂家连教训你的资格都没有,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说罢走到面前,慢条斯理说: “不过杂家向来以礼待人,你若愿意跟杂家交朋友,杂家送你一场泼天富贵。” “收你为义子,给你铺平道路,替你迎娶勋贵嫡女,往后尽享荣华富贵,也不耽搁你在锦衣卫差事,各种人脉扶持,不出十五年,你也能成为千户。” “大丈夫八尺之躯,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略顿,他盯着秀才的眼睛,沉声道: “聪明人应该知道作何选择。” 最大的目标还是那个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作为小畜生的左膀右臂,姓颜的应该知道所有内幕。 打蛇打七寸! 只要掌握把柄,以雷霆手段扳倒小畜生,既能扞卫面子,还能给东平王复仇,最重要的,太上皇听闻此事稍有愤怒。 做奴才的,肯定要替主子分忧! 秀才笑了,笑得合不拢嘴,笑得有些放肆: “戴公公很喜欢白日做梦?我这个人就乐意效忠贾大人。” 戴权脸色阴沉,暴怒道: “你最好想清楚。” “姓贾的私吞赃款、滥用权力、屠戮无辜、仗势欺民,妄议圣上,但凡能提供证据,杂家绝对收你为义子。” 秀才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沉声道: “笔纸!” 戴权扯了扯僵硬的脸庞,以利诱之果然奏效,正常人都不会拒绝那样的诱惑。 他当即吩咐随行太监照办。 拿来册子狼毫笔,戴权亲自撰写。 秀才缄默许久,字字顿顿道: “很多年以前,有个男人为图富贵,背叛祖宗,阉割传宗接代的命根子……” 话说半截,戴权几乎是瞬间勃然大怒。 啪! 他抡圆手臂,一巴掌甩在秀才脸上,愤恨道: “给不知尊卑的东西喂毒药!” 身边的随行太监神情迟疑,“戴秉笔,这位可是百户。” 戴权脸色格外阴沉,阴森道: “一切都在规矩之内,谁让他残害内廷小黄门?” “锦衣卫知法犯法,杂家只能学诏狱手段,有些贱骨头必须肝肠寸断!” “若是死了,统一口径,就说他畏罪自杀!” 话音落下,大内高手拿来一个药瓶。 戴权加重语调,冷声威胁道: “不服用解药,一天之内浑身都是脓血,承受万般痛苦而死。” “立刻交代,说了荣华富贵,不说死状凄惨。” 秀才用一种最平静的姿态看着他,眼神带着蔑视。 “愚蠢的贱骨头!”戴权五指紧握成拳,怒不可遏。 原本以为胜券在握,只要拿住把柄,就能对肆无忌惮的畜生施展最猛烈的攻击。 身为心腹大将,姓颜的岂会不知内幕? 可一个人愚昧到这种地步! “喂药!”戴权厉叱一声。 大内高手探出手掌擒住秀才下颌,强行将药丸灌进嘴里。 只是片刻,秀才满脸紫红,好似有万千蚂蚁在嘶咬他的五脏六腑,每一个瞬间,身体每一块皮肤筋骨甚至是鲜血都传来剧烈疼痛,痛得低声嘶吼,痛得无比绝望。 “说不说!”戴权冷视着他狰狞的面孔。 秀才双眼通红,无法控制地流出泪水,疼痛让他恨不得立刻死去。 戴权没了耐心,咆哮道: “说了杂家给你解药!” 秀才脸庞彻底扭曲,却始终没有说半个字。 跟着老大,他迎来了新生,享受到别人的敬畏,体会到不断向前缉捕恶獠的成就感,更拥有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风光。 纵然是活活疼死,他这辈子都值了。 “先让他受尽痛苦,后半夜再来。”戴权满脸铁青,甩袖离开。 第137章 紫蟒强势压内廷,此仇不报不为人! 阴暗潮湿的殿宇,夜风袭来,灯盏忽明忽暗。 只过半个时辰。 “贱骨头还没招么?”戴权折返回来。 听着里面撕心裂肺的哀嚎,他阴郁脸颊笼罩寒霜。 大内高手回禀: “宁愿受尽痛楚,一字不招。” “戴秉笔,要不再上酷刑,割了他胯下那二两肉?” “不可!”戴权断然否决: “倘若身上有拷打的痕迹,事后不好辩解,在杂家眼里是卑贱的小人物,但在朝野看来毕竟是锦衣卫百户。” “多喂几颗药丸,纵然是死,也可以说锦衣卫随身携带毒药,自知罪孽深重,索性服毒自尽。” 大内高手领命照办。 秀才因剧烈痛苦,脸庞扭曲得不成样子,嘴唇不停地颤抖。 “下贱的狗杂种!”戴权气得火冒三丈。 老老实实招供姓贾的,要富贵有富贵,要前途有前途。 拿到把柄才能施展报复,偏这贱种跟一块顽石一样!! …… 北镇抚司衙门。 上百名锦衣卫翻身上马,朝着皇城方向进发。 “贾环!” 一声怒吼,欧阳佥事闻讯赶来,强行站在汗血宝马前头,痛心疾首道: “深夜带兵强闯禁内,顶格惩处!你付出了多少心血走到这个位置,岂能不计后果地做事?” 贾环勒住马缰,沉声道: “卑职没这么鲁莽,麾下在皇城外等候,卑职孤身求见圣上,要一道口谕,先救出颜百户。” 他腰间悬着雕刻金色蟒龙的令牌。 皇帝亲赐,凭此面圣。 见贾环保持理智,欧阳佥事长松一口气,皱眉说道: “大半夜的,陛下在寝殿,为臣者打扰帝王清梦实乃大不敬,等清晨再进宫。” 贾环面色严峻: “大人,那是陪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一刻都等不了。” 欧阳佥事思索许久,闷声道: “随我来。” 终究是爱才之心,不忍锦衣卫衙门煌煌骄阳受到憋屈,毕竟是看着贾环一步步走上千户位置。 他牵过一匹骏马,率先疾驰。 贾环紧随其后。 三刻钟,来到一座深宅大院,匾额上“徐府”两个字格外威严。 “南司毕竟是处理锦衣卫内部事务,但镇抚使有权深夜直闯内廷,我跟老徐有交情,请他帮个忙。” 欧阳佥事边说边叩响铜环。 “多谢大人。”贾环诚挚抱拳。 须臾,府里走出两位内力深厚的护卫。 见到腰牌,护卫恭敬执礼: “请稍等。” 半盏茶时间,一个龙行虎步的紫蟒老人走了出来,鬓发苍白,正是上次在司礼监替贾环解围的徐镇抚使。 “老徐。”欧阳佥事语速飞快,将事情说了一遍。 徐镇抚使审视着贾环,言简意赅道: “看在欧阳的面子上,我只提一个小要求。” “请徐大人示下。” 徐镇抚使平静道: “三月惊蛰时节,代表锦衣卫参加武林大会,听闻草原鞑虏、西域诸邦,十万大山都有年轻天骄要来中原挑衅示威,据锦衣卫情报,这群人为了提升内力走上不归路,誓要羞辱大乾武林。” “我身为四大镇抚使之一,从大局出发,也希望锦衣卫能大放异彩,扞卫朝廷荣耀。” “你只需尽力而为。” 贾环不假思索,果断道: “卑职会镇压不服王化的蛮夷。” 烟雨楼提了好几次,看样子这回武林大会很不简单。 但眼下火烧眉毛,没心思去考虑那些。 “走!”徐镇抚使干脆利落。 …… 一更天,月明星稀。 近二十个夜间巡逻的金吾卫披甲执锐,在御道拦路。 看清紫蟒和红袍,他们退至一旁。 两人掏出腰牌,一路来到内廷。 徐镇抚使轻车熟路,很快找到一座连绵的宫苑,几座大殿闪烁着微弱灯火。 他看向守卫内侍,肃声问: “司礼监戴公公呢?” 几个太监一脸茫然,恭敬道: “徐大人,大半夜的,戴秉笔怎么会来这……” 话说半截。 嘭! 徐镇抚使一腿踢出,说话的太监倒飞几丈,被生生踹在心口,气息断断续续。 “欺骗本尊,好大的狗胆!”徐镇抚使面色如常,看向另外几个太监。 众人面色苍白,再不敢忤逆尊贵的镇抚使,抬手指了指其中一座大殿。 离大殿还有几十步,就听到痛苦绝望的哀嚎。 贾环表情森寒,冷冷盯着渐行渐近的一群人。 戴权竭力遏制怒火,先是作揖执礼,皮笑肉不笑道: “徐镇抚使真是威风,大半夜直闯内廷,真是一点规矩都不讲了。” 徐镇抚使面色无波无澜,淡声道: “圣上赐予我的权力,人呢?” 戴权气得眼角直突突,万万没想到堂堂镇抚使都会出面,他调整情绪,正义凛然道: “姓颜的百户越权调查杂家,不知上下尊卑,又涉嫌残害小黄门,杂家正在教训他,拿到口供公之于众。” 徐镇抚使不紧不慢道: “锦衣卫的人,轮不到戴公公教训,我会带进诏狱,由南司严刑审问,再向朝廷交差,这是历来的规矩。” “若是有怨,明日随我面见圣上,再争对错。” “你……”戴权勃然大怒,但却无言反驳。 “让开!” 徐镇抚使强势踏进大殿。 贾环疾步入内,一见秀才面孔扭曲,浑身紫红,立刻卸掉铁链。 “拿解药!”他盯着大内高手,眼神里杀气腾腾。 大内高手扭头望向戴公公,希望得到命令。 这一个动作,就暴露了毒物有解药。 戴权恨欲发狂,气得脏腑差点移位,既没撬开贱骨头的嘴巴,姓徐的横插一脚,这愚蠢的手下还没眼力见。 “他自己身上携带的毒药,你搜身时没搜到解药?”戴权嗓音阴冷。 大内高手假意在胸襟处摸了摸,找到一瓶药罐,给秀才倒了五粒药丸。 服药之后,秀才脸庞的紫红渐渐消散,浑身被啃噬的痛楚缓慢消弭,脸色极度苍白,身躯还瑟瑟发抖,一下子陷入昏厥。 “走!” 徐镇抚使率先离开。 贾环背起秀才,途经戴权身边,两人四目相对,各自眼神里都蕴藏着怒火。 皇城外。 徐镇抚使停住脚步,提醒道: “你练武天赋恐怖,身后应有名师,大抵是天下榜前几位武林名宿,但你记住,不要为了泄愤报仇而行刺杀之举,否则我都饶不了你!” “你前途一片光明,只要不铸下大错,未来肯定能擢升镇抚使,不要给自己留下污点,不要给别人抓住把柄,葬送了所有努力。” 与其说是提醒,更是严厉告诫。 戴权是司礼监秉笔,权力中枢响当当的人物,更是太上皇的亲信,他怕贾环年轻气盛,暗中动手展开血腥报复。 这世道上,做过就有痕迹。 “多谢徐大人帮忙。”贾环抱拳感谢。 徐镇抚使颔首: “记住承诺,惊蛰武林大会。” 说罢纵马离去。 第138章 制造舆论,上午连屠十三名太监 三更天,万籁俱寂。 京师烟雨楼。 尽管服用解药,但秀才还昏迷不醒。 “贾大人,他气血掏空,脏腑受到毒药侵蚀,先服药,我会飞鸽传信药王谷,不日送来配方,彻底根治。” 高贵少妇在密室熬药。 佝偻老人看病人无碍,走到贾环身边,旧话重提,见一次说一回: “公子,还请给武林大会镇场子,大乾中原绝对不能丢了脸面,烟雨楼会有报酬。” 贾环简短而有力道: “一言为定!” 佝偻老人错愕,屡次推脱,为何这一回答应得干脆? “利益交换,记得给予报酬。”贾环说。 “好!”佝偻老人面带笑意。 有小人屠坐镇,既是锦衣卫千户,一身武功神秘莫测,应能震慑异族霄小。 秀才服药之后,过半刻钟,才艰难睁开沉重的眼皮。 气血恢复了一些,但面色苍白,双眼布满红血色。 “卑职以为自己要死了。”秀才蠕动嘴唇,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无论老阉狗怎么威胁,卑职一字未言。” “你的忠勇,我铭记于心。”贾环目光动容。 从烟雨楼了解到这种毒物,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痛苦,这是世间最绝望的折磨之一,秀才硬生生抗下了。 “先回衙门,既然不守规矩,我教他规矩!” 贾环表情森寒,搀扶秀才离开。 “老大,你想动私刑?” 在绝对心腹面前,贾环也不隐瞒: “亲手做掉他,不留痕迹。” “老大!”秀才焦急万分,忧心忡忡道: “司礼监三把手暴毙,纵然没有证据,老大也是最大嫌疑,被朝野盯着,往后做事束手束脚,况且私刑没有半点功劳。” 老大的举动让他深受感动,但他知道老大的目标不止是千户,绝对不能落下致命把柄。 贾环思索许久,沉声道: “查办他!“ “办不了直接宰了老阉狗,跟我玩阴的,他不死,我心意不通!” …… 回到官署,黎明将至。 贾环命令道: “酒鬼,你去请通政司参议贾雨村和礼科给事中孙誉过来一趟,不来后果自负!” “双鞭,你率人调查戴阉狗的随从太监,特别是惜薪监,那是戴阉狗的后花园,拿我的令牌做事,谁敢阻拦,先让他们拿南镇抚司公函!” “遵命!”双鞭接过蟒龙腰牌,二人立刻去办。 清晨时分,两个官员陆续来到祈安房卫所。 贾雨村脸色难堪,至于孙誉目光惶惑,惴惴不安。 贾环单刀直入: “立刻向内阁上奏疏,实名弹劾司礼监秉笔太监戴权勾结鞑虏,有通敌叛国的嫌疑。” 轰! 两人如遭雷击,震骇得汗毛倒竖。 “荒谬可笑!”贾雨村火冒三丈,声色俱厉道: “弹劾司礼监秉笔?这不是让我们往火坑里跳吗?一旦查明诬陷,下场更是惨不忍睹!” 一旁的孙誉也吓得不轻。 贾环置若罔闻,平静道: “来人,拘走他们。” 贾雨村气得怒发冲冠: “你不要太过分,动辄威逼恐吓,你眼里还有朝廷律法么?” 贾环冷笑: “我为何不去威逼御史,不去恐吓其他给事中官员?你们两个狗东西不开眼得罪我在先,事情没有这么容易揭过,即刻上呈奏疏,否则今日就下诏狱!” 孙誉脸色铁青,那天悔不该前往荣国府,得罪姓贾的太过灾难。 但跟司礼监秉笔结仇,想想都头皮发麻。 “我……我必须说是贾大人指使的。”他声音嘶哑。 “可以。”贾环点头。 孙誉甩袖离去。 贾环盯着忘恩负义的白眼硕鼠。 贾雨村咬牙切齿,愤恨地走出官署,这厮不倒台,自己永远被要挟! 他们走后,秀才疑惑道: “老大,弹劾奏疏能起效果么?况且这两人的权力着重于纠察礼制。” 贾环平淡道: “凭此不可能扳倒戴阉狗。” 秀才更好奇了:“老大意欲何为?” “舆论!”贾环不疾不徐地说道: “掀起舆论,让朝堂都知道我跟司礼监秉笔撕破脸结下死仇,我针对他的决心有多大!” “你觉得戴阉狗有没有政敌?自古权力不眠,多少内宦盯着司礼监三把手的位置,不指望拿到罪证,但只要有线索,锦衣卫替其铲除障碍。” 秀才恍然大悟,钦佩道: “老大英明!” 没有方向,调查戴阉狗就是无头苍蝇,他不像东平王,东平王在齐鲁大地深耕多年,而戴阉狗十六岁就自阉进宫,如今已有四十五年,一辈子都在紫禁城,想在宫内调查难如登天。 必须要有方向。 那些对现状不满,试图取而代之的权宦,或许掌握了一些线索。 …… 上午巳时末。 惜薪监。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回避!” 数十柄绣春刀铮铮作响,随后一身大红色飞鱼服踏入殿宇。 贾环环顾四周,冷声道: “依照名单抓人!” 刹那间,锦衣卫冲了进去,将八个太监按在地上。 “放肆,杂家是戴秉笔的随从,姓贾的你在以权泄愤!” 一个太监面孔狰狞,歇斯底里怒吼。 贾环俯瞰着他,语调森寒: “戴权?本官还是天子亲军,本官说你有罪,自然掌握罪证!” “全部拘走!” 回到诏狱,双鞭押来了五个居住在宫外的太监。 贾环站在牢房外,厉喝道: “酷刑拷打,老子要他们生不如死!” “遵命!”一众手下想到颜百户的遭遇,登时火气上涨,搬来各种刑具。 绝望痛苦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十三人各个血肉模糊,筋骨断裂,眼珠子都被活活撬下。 持续半个时辰,双鞭递来无常簿和供纸。 上面是太监们招供的罪行,残害宫女、贪污索贿,甚至还有羞辱冷宫妃子,勒索妃子亲属,担任各地矿监时压榨百姓。 可惜没有戴阉狗的恶迹。 贾环亲自动手。 一刀刀剁掉人头。 一下子涨了近一千罪孽值。 “姓贾的!” 一声嘶力竭的震怒,戴权闻讯赶到诏狱,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太监。 “戴公公,怎么了?”贾环洗干净手掌,走到廊道跟他对峙。 第139章 狗急跳墙?白鹿洞书院暗藏血亲! 诏狱内。 气氛阴森可怖。 戴权看了眼牢房堆砌的无眼头颅,一个个都是熟悉的面孔,他目眦欲裂,雷霆震喝道: “横行霸道,滥杀无辜,你是听命皇权的锦衣卫还是肆无忌惮的屠夫?” 贾环看着来势汹汹的阉人,轻笑一声道: “侮辱本千户,试图暗杀谋害锦衣卫,这群人就是在找死!” 戴权强忍悲痛,一双眼睛几欲喷射怒火。 “证据呢?”一个蟒袍随从声色俱厉。 贾环笑意未减: “堂堂千户,侦办他们几个,需要什么证据?” 蟒袍随从气得青筋暴起,嘶声道: “卑鄙的诬陷手段,你给杂家等着!” 说罢扭头离开。 “回来!”戴权竭力克制情绪。 人都死光了,死前还遭遇酷刑,肯定是先抓再审问罪行,这小畜生手里一定有孩子们招供的罪状。 “贾千户。”不愧是久经风雨的权宦,戴权竟然笑了起来,阴恻恻道: “听说弹劾杂家的奏疏都到了内阁,一上午闹得沸沸扬扬,怎么着,杂家勾结鞑虏?” “听清楚,杂家确实勾结鞑虏,来,记录在你的无常簿上,拿给内阁,上呈御览!” 他边说走了过来,气极反笑道: “你是昏了头还是觉得满朝衮衮诸公都是愚夫?让两个蠢物弹劾,安插毫无根据的罪名,你以为自己是锦衣卫掌舵者?不自量力的东西!” 被弹劾一事,戴权非但不怒,反倒觉得好笑。 妄想用弹劾的手段扳倒一个司礼监秉笔,该说他天真还是狂得没边? “这笔仇,杂家记下了。”戴权指着牢房的头颅,斩钉截铁道: “锦衣卫衙门跟司礼监不相上下,不代表你能跟杂家平起平坐,夹起尾巴,别被杂家抓到破绽,否则就是家破人亡。” “你在乎的人,跟他们一样的下场!” 话音落罢,戴权率众离去。 他胸膛积攒滔天怒火,昨夜没有从贱骨头身上逼问出贾畜生的把柄,又被徐重天横插一脚,导致失了先机。 没抓到把柄,想直接搞垮一个如日中天的千户是不可能的。 必须派人前往江南,山东,河南等地,查探贾畜生侦办案子过程中,有没有犯过罪行。 一经掌握,迅速出击! 贾环走出诏狱,南镇抚司官员疾步而来。 欧阳佥事踏进诏狱,看了无头尸体几眼,出来后怒声道: “停手!司礼监内阁都警告你了,再闹下去,陛下都要罚你!” 贾环平静道: “卑职只是用同样的手段,况且卑职手里还有这群太监招供的罪行。” 欧阳佥事严厉告诫道: “继续胡闹,就是不知收敛了,戴权也不敢再胡乱抓你的部属,有些手段来第二次就是跟锦衣卫衙门撕破脸,你更别进皇城缉捕太监。” “所幸你是千户,但凡你还是副千户,你就得接受三司会审。” “卑职有分寸的。”贾环语气温和,不见怒意。 …… 九门提督官邸。 贾雨村扑通跪地,言辞恳切道: “求王大人向崔阁老陈情,保住我的官职。” 王子腾盯着这个首鼠两端的软骨头,直接辱骂: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你是什么东西,还敢弹劾司礼监秉笔,是嫌通政司太舒坦,要去刑部大牢走一遭?” 贾雨村欲哭无泪,咬牙切齿道: “提督大人应该很清楚,我也是被小畜生威胁的,不顺从他,我早就进诏狱了。” 王子腾不予理睬,冷漠道: “自打你伙同姓孙的给我妹妹降了两级命妇封号,你就是我的仇敌,现在不要脸过来摇尾乞怜,为了你一个叛徒,去得罪司礼监戴公公,可能么?” “滚出去!” 贾雨村面如死灰,踉踉跄跄离开官邸。 王子腾原本紧绷的脸庞突然露出笑容。 他笑某些人愚昧天真! 他笑某些人狗急跳墙! 得罪司礼监三把手,竟然恐惧到用弹劾诬陷的手段来反制?跟挠痒痒有何区别? 这跟外甥宝玉摔玉耍赖有何两样? 倘若宝玉身居高位,遇到不可敌的对手都知道低头认错,大丈夫能屈能伸才是英杰。 “戴公公稍上手段,就急得跟一条狺狺狂吠的恶犬一样,倘若臣服我王子腾,亲自陈情,自化干戈为玉帛。” 王子腾幸灾乐祸,果真应了那句话,这种人走不远。 别看戴公公颜面尽失,折损了好几位手下。 然而,一个在宫内,一个在皇城之外。 谁离皇权更近,谁离旨意更近,不言而喻。 眼下闹得不死不休,最后落败的一定是小畜生,下场惨不忍睹! …… 连续两日风平浪静。 这天傍晚。 贾环整理案卷,正要散衙回府。 “老大,有人找你。”秀才禀报,随即悄悄说: “听嗓音,是个太监。” 贾环霍然起身。 “带他进来。” 足有半刻钟,一个头戴斗笠的青袍走进官署。 “拜见贾大人。”他毫不掩饰自己阴柔的太监嗓音。 贾环一言不发。 这两天,他就在期待戴阉狗的政敌主动提供黑料。 自古太监斗争最激烈,一个锦衣卫千户跟司礼监秉笔彻底撕破脸,真没有蠢蠢欲动的权宦吗? “有人让杂家给贾大人托句话。”斗笠太监压低声音,恭敬道: “三年前,一位名叫景庶的书生惨死刑部大牢。” “一年前,一个名叫王介贵的书生在刑部大牢暴毙。” “正是戴权干预这两桩案子,巧合的是,死者都来自白鹿洞书院。” 说罢起身离开。 戴权做事干净,干爹只掌握了一个线索。 至于能不能顺藤摸瓜查出大案,这就看贾千户的能耐了。 唯有戴权倒台,干爹方可上位,必须抓住千载难逢的良机。 “江州白鹿洞书院?”贾环来回踱步。 必须亲自走一趟! “安排三百个精锐分批次离京,南下江州,叮嘱他们行踪隐蔽,别在驿站换马。” …… …… 日夜疾驰,六天后的清晨。 江州南麓山,白鹿洞书院巍峨屹立,重檐飞翘,连绵雅致,历经几百年尽显清幽古朴,有天下书院之首的美誉。 山外河滩,贾环下达命令: “秀才,你带人调查景庶为何上京申冤。” “双鞭,你带人调查王介贵。” “遵命!”两人奉命去办。 直到下午,秀才先行复命,一五一十说道: “老大,找到了景庶的同窗,听说是状告书院教习严子瞻,称严子瞻欺辱他的新婚妻子,县衙府城都受理了,但未惩处严子瞻,愤怒之下上京申冤,再没回到江州。” 贾环点头。 过了一个多时辰,双鞭率队纵马归来。 “老大,因口舌纷争,王介贵被一个名叫严子瞻的教习打断了命根子,书童含冤而死,王介贵偷偷上京,后来了无音讯。” 贾环和秀才对视一眼。 严子瞻? 应该就是他! 戴阉狗为何要硬保一个为非作恶的书院教习? 双鞭继续说道: “卑职顺带查了严子瞻,其兄长是彭泽县县令,其父是江州府衙二把手,这个人仗着家世横行霸道,无所顾忌。” 贾环眼神赞许。 看样子是江州同知收买戴阉狗以遮掩儿子的罪行? 与其猜测,不如拷问这个叫严子瞻的。 “绵里针,你擅长暗器身法,你随秀才前往白鹿洞书院,打听恶犯的住宅。” “是!” 两人即刻上山。 天色昏暗,他们赶了回来。 “老大。” 秀才递上一张草图,圈起来的宅子就是严子瞻的居住之所。 …… 深夜。 富丽堂皇的书阁传来靡靡之音,以及压抑的低吼。 贾环如影随形,一进内房,就见到不堪入眼的场景,几个俊俏的书童衣不蔽体。 “放肆,还不滚出去!”严子瞻玩得兴起,看到陌生人闯入,顿时气急败坏。 贾环面无表情,几巴掌拍晕书童,将相貌粗鄙的男子拖到窗台。 他一把掐住严子瞻脖颈,内气涌出,后者面色涨红,几乎窒息。 严子瞻恐惧至极,拼命挣扎。 贾环松开手,森然道: “你爹是江州同知?” “你……你是谁?”严子瞻害怕被掐死,吓得失禁。 贾环掏出腰牌。 岂料。 严子瞻看了一眼,眼底只有对死亡的绝望,并非是对金色蟒龙的畏惧。 “你……你是锦衣卫千户姓贾的?那还不放开我!” 严子瞻长松一口气,还以为是不服王化的江湖恶獠。 既然是朝堂高官,那就不怕了。 贾环眯了眯眸子,别说一个书生,就算江州同知在这里,看到腰牌都要吓得瑟瑟发抖。 “你若伤我一根汗毛,你别想在锦衣卫待下去……” 话说半截,贾环加重力道。 严子瞻浑身传来撕裂的痛楚,他颤声道: “我……我祖父是司礼监戴……戴权,我本姓是戴,你……你想清楚再动手。” 刹那间,贾环脸色陡变。 松开手后,严子瞻嘶声吼道: “饶我一命,我会写信给祖父,让他提携你。” 这只是缓兵之计,一定要让祖父杀了这个锦衣卫! 贾环死死盯着他,故作愤怒: “荒谬,戴公公祖籍浙江,入宫四十多年,哪来的孙子?” 为了保全性命,严子瞻抖如筛糠,和盘托出: “祖父十五岁就生下父亲,为了报效社稷,入宫为内侍,一步步走到司礼监秉笔的位置。” 贾环无声地笑了。 难怪连死几个义子,不见戴阉狗有多心疼。 远在江州有亲儿子亲孙子,宫里的干儿子顶个屁! 难怪堂堂司礼监秉笔,会出手给一个书院教习善后。 戴阉狗啊戴阉狗,这下真要断子绝孙了。 老子会让你尝尝人世间最极致的痛苦! 第140章 真是冤家路窄,蛇鼠一窝恶名昭彰 南麓山河谷。 严子瞻鼻青脸肿,蜷缩在篝火旁颤抖不止。 “你们猜猜看,这厮的真实身份。”贾环擦拭手掌血迹。 一众手下面面相觑,眼神疑惑。 其兄是彭泽县令,其父是江州同知,严家在一亩三分地可谓只手遮天。 难道还有隐藏身份? 贾环冷笑: “戴阉狗的亲孙子!” 哗! 所有锦衣卫都目光骇然,继而流露出兴奋的神色。 莫非是先有子嗣再入宫? 秀才恍然: ”难怪位高权重的司礼监秉笔会亲自给一个书院教习善后,为此暴露痕迹给政敌抓住把柄,亲孙子受难,哪里坐得住。” 贾环笑意消散,厉声道: “严刑逼问!” “卑职亲自动手!”秀才脸色凶戾,抬手拖走。 持续半个时辰的痛苦哀嚎,严子瞻血如泉涌,筋骨断裂。 “老大。”秀才沉声禀报: “这厮就是放荡不羁的纨绔,完全不掺和严家的内事,其兄其父做过什么,从不知会他。” “唯独知道一件事,四年前,一个自称不戒寺住持的秃驴给严家送了两箱金元宝,一车子古玩字画,他亲眼所见。” “哪座寺庙?”贾环突然想起什么。 “不戒寺!” 贾环扯了扯嘴角。 江州不戒寺,冤家路窄! 他仕途的第一颗踏脚石,是那个圆思和尚。 巷尾打斗,生擒秃驴,擢升小旗! 紧接着,不戒寺的师兄弟前来复仇,夜里蹲守钟灵街。 凭借几颗人头,再次进步! 彼时还满怀期待,希望不戒寺的老一辈都来报仇雪耻,然而没了下文。 “双鞭,派人打听不戒寺。”贾环话刚说完。 “老大!” 双鞭带来一个黑色飞鱼服,介绍道: “他是江州百户卫所的小旗,卑职调查王介贵的时候,特意邀请他协助,以便熟悉江州情况。” “善!”贾环眼神赞许,心腹办事越来越老练了。 “叩见贾大人!” 小旗登时就拜,激动万分道: “小的带路。” 亲眼见到锦衣卫衙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千户,岂能不亢奋? 若能借此调入京师,那才是鲤鱼跃龙门! “请。”贾环和颜悦色。 …… 已是黎明,晨曦微露。 三里外就能听到一阵恢宏的钟声,宏阔中带着点剔透的清音,隐约能窥见寺庙轮廓。 “贾大人,不戒寺规模很小,香火不旺,内外只有三十几个和尚。” 江州小旗在一旁说道。 贾环颔首: “传我命令,围剿寺庙,生擒住持!” 一声令下,两百骑锦衣卫纵马疾驰,溅起漫天尘土。 只是半个时辰,满寺狼藉,三十七个和尚被捆绑在木桩上。 “老大,他是住持!” 双鞭指着一个老态龙钟的袈裟和尚。 “你……”老和尚目光惊恐,误以为是来斩草除根的。 年纪轻轻大红色飞鱼服,除了小人屠还有谁? 不戒寺曾经得罪过他! “押进来!” 贾环踏入大雄宝殿。 住持跪在地上,口中念着阿弥陀佛。 嘭! 贾环怒踹一脚,老东西骨头断裂。 “四年前,你去严家做什么?” “一座小庙,动不动两箱金元宝,一马车古玩字画,为何行贿?” “如实交代,敢有半字虚言,我将不戒寺夷为平地,让你们尝尝一百零八种酷刑的滋味!” 住持缄口不语。 贾环语调森然: “抓一个秃驴,给他上酷刑!” “遵命!” 俄顷,就传来敲碎骨头的惨叫,小刀剔肉,竹片拉筋,简直惨不忍睹。 住持脊骨发寒,再也听不下去,坦白道: “是……是福禄禅寺命令贫僧走一趟。” “李小旗!”贾环喊人。 江州小旗疾步而来。 “你可知福禄禅寺?” “回禀大人,此乃江西最大的寺庙,香火鼎盛,闻名遐迩。” 贾环扭头盯着老秃驴: “你跟福禄禅寺有何渊源?” 住持如实说: “贫僧本是福禄禅寺的堂主。” 贾环加重语调: “交代四年前的事情!” 住持迟疑许久,蠕动嘴唇道: “四年前,江州发生了一场瘟疫,死了大几千百姓,感染者数万。” “有几个郎中向上检举,说是河流有毒物,源头直指福禄禅寺,朝廷遣人调查,来了五个监察御史和一个锦衣卫副千户,彼时正处于风口浪尖,福禄禅寺高僧不敢有动作,就委托贫僧给严家送礼。” “除了金银财宝,还有万亩田契……” 贾环听到如此巨额的贿赂,立刻看向李小旗: “那场瘟疫,你知道多少?” 李小旗摇头: “据说朝廷调查了两个月,认定是鼠疫引起的,在南赣地带大规模灭鼠。” 贾环死死盯着老秃驴: “是不是福禄禅寺作祸?!” 住持原本还想隐瞒,可迎上杀气腾腾的目光,再看一眼外面抖如筛糠的弟子们,他嘶声道: “方丈修炼毒功走火入魔,疯癫神志不清后,竟将毒物倾倒进河流,沿河百姓触之即病……” 轰! 李小旗神色骇然,眼里蕴藏熊熊怒火。 他依稀记得“瘟疫”之后,百姓棺殓不及,草率殡埋,百姓惨绝人寰。 竟是由福禄禅寺的方丈亲手缔造了这场灾难? 罪大恶极,堪比人间活阎罗! 贾环面色阴沉。 必须将那头丧尽天良的畜生碎尸万段,既能替冤死的百姓复仇,也能疯狂收割罪孽值。 怕是要头一回见到二品罪孽值了! “不对。”贾环俯身审视着老秃驴,字字顿顿问: “滔天灾祸,严家就一个府衙同知和彭泽县令,没这么大能力帮助福禄禅寺平事。” 住持面色苍白: “贫僧不知,但首座跟贫僧强调,找严家一定能行。” 贾环一言不发。 严家其实是戴家。 说是让严家平息祸事,极大可能是戴阉狗! 但问题的关键来了。 福禄禅寺怎么就知道严家是戴阉狗的血亲? 这个秘密应该只限于直系血脉。 贾环厉声问: “为什么找严家一定能行?” 住持不敢隐瞒,又坦白了一条秘闻: “禅寺跟江西巡抚关系莫逆,巡抚大人亲口所说,严家一定能妥善处理。” 颤抖的声音落下,贾环心绪起伏,冰冷的目光竟露出一丝笑意。 封疆大吏? 又一条大鱼! 这一趟,怕是要赚得盆满钵满! “说吧。”贾环恢复冷静,指着殿外的和尚: “怎么个关系莫逆?念在你老实配合,只要查明他们没有恶迹,我一定高抬贵手,纵然有罪,一刀了结,绝不施刑。” 住持满脸苦涩,低声道: “八年前,禅寺无意得知巡抚大人贪财好色,偏爱富绅豪族的千金,禅寺投其所好,派遣死士绑架抢掠,供巡抚大人玩乐,甚至赠予壮阳药丸,助他痛痛快快。” “因此,巡抚大人庇护禅寺。” “四年前那桩事,巡抚大人盖不住,让禅寺找严家帮忙,禅寺又委托贫僧。” 听罢,贾环独自走进偏殿,细细整理思绪。 可以确定的一点,江西巡抚很清楚戴阉狗的子嗣,其跟戴阉狗有密切联系! 之所以能在巡抚位置上待八年以上,戴阉狗肯定出了大力。 当下首先要剿灭福禄禅寺,拘押寺庙高层,再扳倒巡抚,然后端掉严家,整理口供回京缉捕戴阉狗! “这回要满载而归了。”贾环笑意盎然。 第141章 雷厉风行来场灭佛,疯狂屠戮血雾漫天 下午,一行百骑转道江西首邑豫章故郡。 滕王阁对面,正是烟雨楼。 贾环踏上第五层。 临窗眺望,美景尽收眼底,真应了王勃的千古名篇,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贾大人,请。” 分楼的管事端来一杯热茶。 “帮个忙,不会亏待烟雨楼。”贾环直叙来意。 “洗耳恭听。”管事没有直接答应。 贾环慢条斯理道: “以烟雨楼名义暗地里邀请江赣之地的武林名宿,以及各大江湖势力,请他们即刻前往南赣,人越多越好。” 作为江赣最大的寺庙,福禄禅寺里里外外有近万僧侣,而且高手众多! 此行只带了三百精锐,贸然围剿,势必会折损弟兄。 要知道麾下锦衣卫不仅执行能力过硬,侦办公务的素养极强,最重要的还是忠心耿耿,少一个都会心疼。 当然,他也能飞鸽急信,让祈安房卫所悉数南下,甚至请求朝廷下达调兵公函,号令江赣兵马,替社稷铲除毒瘤。 但容易打草惊蛇,而且动辄十天半个月。 还不如老招数,以利诱之。 “贾大人,这……”管事欲言又止,想要拒绝又不知怎么开口。 贾环肃声道: “各大烟雨楼分楼的消息互通有无,你应该知晓,惊蛰时节,我将代表烟雨楼参加武林大会,镇压不服王化的异族。” “既然是自己人,连一点小忙都不帮?” “烟雨楼只需说服他们前往南赣,至于愿不愿意给锦衣卫做事,跟烟雨楼无关。” 管事苦笑。 一想到武林大会还得仰仗龙虎榜问鼎者,他唉声叹气道: “烟雨楼尽量促成此事。” “辛苦了。”贾环抱拳执礼,放下三本秘笈后,踏着四方步离开。 江岸边。 “秀才,你带三十个弟兄返回江州,盯紧严家一举一动。” “另外,咱们也得建立情报网了。” 贾环早有打算,虽说已是千户,但入职衙门的时间太短,既没精力也没人脉经营情报网。 从今往后,就该着手安排暗哨,渗透大乾各地,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遵命!”秀才领命而去。 贾环肃声道: “南下!” …… 两天后,深夜。 南赣烟雨楼第三层,灯火通明。 大堂内坐了二十多个江湖人士,皆是江赣之地赫赫有名的武夫,庐山还下来了两个指玄境六重的耆老。 有人不耐烦,看向荆钗布裙的妇人: “敢问烟雨楼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妇人笑吟吟道: “稍安勿躁,幕后人委托,烟雨楼也一无所知。” 众人互相对视。 他们给足了烟雨楼面子,各自都带几十个门内好手,但幕后人还摆起架子,至今都未现身。 正思虑,堂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有人推门而入。 灯火照耀下,一身威严的红色飞鱼服,一张年轻的脸庞,他只是站在那里,权力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唰! 所有人起身,几乎是整齐划一地抱拳见礼,毕恭毕敬道: “拜见贾大人!” 平日里对朝廷鹰犬嗤之以鼻,但真见到一位千户,谁敢不敬? 贾环缓步走进大堂,径直走到首座,笑着道: “诸位请坐,都是江赣大地的英雄豪杰,今日得见,果然风姿不凡。” 众人纷纷落座。 中原武林流传一句话,若论年少有为,若论意气风发,看一眼小人屠就心满意足,他是多少江湖女子的梦中幻想。 特别是美轮美奂的一刀,传得神乎其神。 这位才是真枭雄! 贾环喝了一口香茗,开门见山道: “福禄禅寺五毒俱全、恶名远扬,我意灭之,又不想劳民伤财,有请诸位施以援手。” 话音落罢,堂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一众江湖高手脸庞紧绷,若非碍于身份差距,恨不能拍案而起! 不想劳民伤财出动大军,合着咱们都是贱命? 福禄禅寺可是江赣第一寺庙,底蕴深厚,高僧如云! 纵然剿灭,他们也要损失惨重! “宗门事务缠身,先行告辞。” 一个眼窝深陷的老人就要离开。 “站住。”贾环一动不动盯着他,平静道: “既然来了,想走就难,万一通风报信,岂不是放纵恶獠逃窜?” “贾大人莫要仗势欺人!”老人气得满脸铁青,狠狠剜了荆钗布裙妇人一眼,烟雨楼办得什么破事! 贾环扫视一双双蕴藏怒火的眼睛,他打了个响指。 双鞭和酒鬼闻声而入,各自搬来一个箱子。 一本本武林秘笈摆在桌上。 气氛顿时僵硬如铁。 眼窝深陷的老人悄悄回到位置。 众人呼吸急促,小心翼翼翻阅秘笈。 贾环一言不发。 他随便拿出的烂货色,丢进江湖都是一流武学,八品罪孽值奖励的功法都堪称顶级了。 至于秘笈泛滥,用不着他操心。 等实力足够镇压整座江湖,自有他来拟定规矩。 “贾大人出手太阔绰了。”有人嗓音亢奋,将两本秘笈揽入怀里。 贾环轻笑道: “既然诸位卖命,自有丰厚报酬。” “另外,福禄禅寺作恶多端疯狂敛财,侵占的良田归于百姓,抄寺所得赃物六四分成,锦衣卫拿六成。” “诸位可还满意?” 众人低头沉思,很快就有人信誓旦旦,要给社稷铲除灾祸,维护百姓安宁,这也是江湖道义! 既有武学秘笈增强宗门底蕴,又有黄白俗物满足衣食住行,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给锦衣卫卖命便是! 贾环平静道: “若是不愿者,大可坦然离去。” 一众门派首领纹丝未动,尽管也有谨慎懦弱者,但别人都顺从了,自己要是离开,肯定成为贾千户的眼中钉肉中刺。 过了许久,并无异议。 贾环满意颔首: “带上人马,即刻前往福禄禅寺。” “大家互相盯着,谁敢有小动作,视为通风报信。” “一切都要听从命令,擅自行事,后果自负!” 略顿,他语调森寒道: “今夜过后,我要江赣大地再无福禄禅寺,将整座寺庙夷为平地,血流成河!!” 整座大堂杀气腾腾,江湖好手们目光凶戾,蓄势待发。 …… ps:祝大家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我是被搞崩心态了,书关小黑屋,除了书架读者,搜都搜不到,直接停止推荐,啧啧啧,写书几年头一回碰到大过年来这一出的,明明很清水寡淡了。 唉,大过年搞我心态,原本要更六章补完这段剧情,心态都炸了。 第142章 一网打尽通通去死,封疆大吏坟头已长草! 福禄禅寺坐落于山巅,连绵五里路的红墙飞檐,各种殿宇林立,气派恢宏到顶点。 晨钟敲响,方圆几里回荡不绝。 金碧辉煌的方丈寮内,两根殿柱用黄金锻造,连地板都是黄金铺设,极尽奢华。 八个衣裙不整的少女瑟缩在墙角,脸颊都是鞭痕。 慈眉善目的方丈手持长鞭,正义凛然道: “我佛慈悲,恩赐你们享用贫僧无垢之体,好好服侍贫僧,保你们恩泽佛缘,寿与天齐。” “快像狗一样爬过来,这是虔诚的朝拜。” 少女们被折磨得疯疯癫癫,纷纷在地上蠕动。 方丈闭上双目,拿起鞭子就抽。 “方丈,出祸事了!!” 殿外传来慌乱的声音。 方丈神情不悦,披上红色袈裟走出去。 首座脸色苍白,也顾不上阿弥陀佛了,颤声道: “各大江湖势力齐上禅寺,足有八百多位武夫……”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方丈登时打断,沉着冷静道: “上门讨斋饭?施舍给他们!” “胆敢硬闯,让寺内八千武僧持棍反抗,再前往巡抚衙门,说江湖势力公然谋反!” 南赣这片天,他遮得严严实实! 首座急得嘴唇颤抖,红着眼说: “锦衣卫也来了!” “锦衣卫?”方丈表情凝重,思索片刻后急声道: “上回瘟疫案,一个锦衣卫副千户奔走调查,照样不了了之,赶紧去巡抚衙门求援。” 话刚说完,惊悚震荡的喊杀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佛门净地,岂容作乱!”方丈几乎是瞬间勃然大怒,脚尖点地,朝山门掠去。 福禄禅寺每位僧人都有巡抚衙门颁发的度牒,都是合法僧侣! 况且寻常寺庙都免除赋税和徭役,但禅寺大公无私,每年都向朝廷缴纳一大笔税银以供官府开支! 朝廷锦衣卫不酌情帮衬还自罢了,还裹挟江湖匹夫作乱,还有天理吗? 大雄宝殿之外,宽敞的平地上,足有上千僧人手持武器严阵以待,死死盯着几十丈外的江湖武夫。 “阿弥陀佛。” 方丈疾步赶来,先是双手合十,继而声色俱厉道: “依照朝廷律法,福禄禅寺受到江赣官府礼遇,奉为座上宾。” “诸位修行不易,莫要聚众谋反,给自家造成灭顶之灾!” 言罢环顾四周,他最担忧的还是锦衣卫。 陡然。 一道风轻云淡的声音响起。 “诸位大师修行不易,本官勉力送你们去极乐世界。” “若是生前做了伤天害理的恶事,只能永世堕入饿鬼道,在阿鼻地狱经受万般折磨了。” 江湖名宿们纷纷退开几步,恭敬地让出一条道来。 大红色飞鱼服纵马而来,他居高临下俯瞰着秃驴,平静道: “生擒堂主以上的秃驴,余者尽诛。” “贾……贾千户?”方丈瞳孔骤缩,面色剧烈变化,狂妄荡然无存。 “动手!”贾环厉喝。 庐山两位武林耆老率先冲出,各大门派围攻福禄禅寺,只是半盏茶时间,普度广场血雾弥漫,和尚尸体堆积如山。 “杀!” 江湖名宿奉命杀人,无需担心被朝廷算账,更不怕被官府通缉,满腔杀心哪里遏制得住,见到手持兵器的和尚就是一顿劈砍,到处都是歇斯底里的秃驴,到处都是断肢残腿。 福禄禅寺完全沦为屠宰场,沦为无情的血肉磨坊! 贾环勒住马缰,面无表情道: “双鞭,带人控制巡抚衙门,我稍后就到!” “遵命!”双鞭带了三十个弟兄。 方丈丹田破碎,被铁链镣铐捆绑,听着此起彼伏的惨叫,他面孔扭曲,脸庞肌肉不断抽搐。 这世道哪有如此霸道无耻之徒? 凭借锦衣卫千户的身份为所欲为! 没有公函。 甚至都不给理由,没有任何解释。 说杀就杀! “太慢了!” 贾环神情冷冽,雷霆厉喝: “不遗余力,尽快结束!” 持续一个时辰的杀戮,刺鼻的血腥味笼罩天地,放眼望去,别说红瓦墙壁,就连佛像都血迹斑斑。 哀嚎声渐止,江湖武夫陆续回到普度广场,各个身躯带伤,总共只剩六百多人,一下子折损两百多。 “辛苦了。”贾环颔首赞许。 各大的势力的掌舵者心如刀割,不过一想到武学秘笈和赃物分成,也只能无奈接受现实。 贾环下令: “胖头鱼,派五十个弟兄焚烧尸体,摧毁佛教,铁掌率领剩余弟兄搜刮财物!” “遵命!” 普度广场,近三十个禅寺高层被捆在一起,每个人都悲痛欲绝,眼里是无穷无尽的恨意,整座寺庙被屠得干干净净啊! 有秃驴恨到癫狂,破口大骂道: “杀孽滔天的蛇蝎心肠,你会遭受天谴报应的!” 贾环睥睨着他,冷笑道: “放毒制造了一场波及十万百姓的瘟疫,肆意侵占良田,五毒俱全无恶不作,把你们杀上十遍都难以向南赣百姓交差。” 方丈心神俱颤,极力辩解道: “贫……贫僧无意之举。” 听到这句话,江湖人士各个怒火汹涌,难怪贾大人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屠灭福禄禅寺,这秃驴泯灭人性,做的恶事简直要钉上耻辱柱! 两个时辰后,铁掌搬来上百箱金银珠宝,还有最重要的十箱田契。 盘踞南赣,侵占了多少百姓的良田!! “胖头鱼,铁掌,你们命令各大县衙,将田契还归于民,若有不法者妄图侵占,小心头上悬着的绣春刀。” …… 下午,贾环踏入巡抚衙门。 “老大。”双鞭带人迎接,“已经控制住了衙门官吏。” 贾环颔首。 走进官署,江西巡抚卢清献端坐太师椅,内心极度恐惧,面上色厉内荏: “贾千户,没有朝廷公函,没有驾帖批签,你凭什么派人控制一个封疆大吏?你这是严重僭越!!” 贾环笑了笑: “知道前浙江巡抚和漕运总督么?坟头应该长草了!” “如实交代,保你家人不受痛苦而死,负隅顽抗,别怪锦衣卫做事狠毒了。” “福禄禅寺,已经屠戮干净了,佛像都被销毁。” 卢清献面如死灰,一下子没了力气,一双眼睛死死鼓着。 “你威胁不了本官!”他咬牙切齿。 贾环将其踹翻在地,拉过太师椅坐下,语调森然道: “想通过背后靠山谋求生机?跟你说一声,我此行就是为了置司礼监秉笔于死地!若不是因为戴阉狗,我也不会查到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狗官。” 卢清献惊恐万分,脸色苍白如纸,绝望席卷五脏六腑。 卢家难逃一劫了。 他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整理官袍衣襟,坐在对面咆哮道: “我恨这条阉狗!” 贾环盯着他,直接问: “你是怎么知道严家是戴阉狗的血亲子嗣?” 卢清献脸庞满是仇恨,眼眶逐渐通红,一时间竟老泪纵横,嘶哑道: “我上任江西巡抚的那一天,决心为民谋福祉,造福一方,甚至希望离任能收到万民伞。” “在履新巡抚之前,我真的没有做过一件恶事!没有收受过一两银子的贿赂,有违此言,家里亲眷永世为奴为婢!” 说到这里,卢清献泣不成声,哽咽道: “巡抚第一年,百姓状告严家肆意杀民,状书从县衙递到府衙再到巡抚衙门,我秉公审理,将严家六人抓进大牢,宣判半个月于菜市场抄斩。” “京师来信了,是戴权的亲笔手书,拿我家眷性命做威胁,拿我的仕途做威胁,我……我没办法啊,我不能坐视妻女受辱,凭我之力无法撼动他。” “也许贾千户会骂我懦弱胆小,但彼时的卢巡抚真的不是个恶人!” “一年之内,严家又闹出三回祸事,都由我亲手摆平,那时我就知道,我心神爬满蛆虫,再也洗不掉了。” “没有守住本心蓄意包庇无耻恶獠的那一刻,当底线踏破之后,恶念疯狂滋长,由此堕落万丈深渊,我收不住的。” “宰执一方,我开始肆意放纵,再不克制自己,任由恶念蔓延,在江赣之地享受土皇帝的待遇。” 第143章 哪里窝藏白莲教,恶行再添最后一笔 与其说是泪流满面地忏悔,更像是一种声嘶力竭地控诉。 卢清献知道自己罪有应得甚至是罪该万死,但他不怨恨贾千户,只是仇恨那个让他堕入深渊的老阉狗! “跟严家狼狈为奸,站在一条贼船上,一次酒醉,现任彭泽县令的严子瞬无意透露,他的祖父是司礼监秉笔。” “我借此向戴阉狗提条件,继续留任巡抚,扶持卢家族人谋求官位。” 卢清献双眼通红,声音嘶哑。 贾环盯着他: “四年前的投毒引起瘟疫一案,是你让戴阉狗摆平的?” “是。”卢清献没有任何隐瞒,“在南赣是弥天大事,可放在权力中枢,戴阉狗轻松善后。” “我还命令福禄禅寺打造十八座纯金雕像,派人送给戴阉狗。” 贾环继续问: “那一次要挟你包庇严家的手书,你还留着么?” 卢清献指着官署摆放的佛龛,恨声道: “在!戴阉狗所有书信,都藏在佛龛里面。” 双鞭立刻拍碎佛龛,从内层取出一堆泛黄的信纸。 贾环浏阅之后,冷声道: “带走卢清献,即刻回江州,拘捕严家!” “双鞭,让南赣锦衣卫卫所驻守巡抚衙门,严刑审问官吏,届时我会亲自翻看结案卷宗,谁敢徇私包庇,一定通禀南镇抚司,让他们通通下狱!” 说罢疾步离去。 “老大。” 胖头鱼风风火火赶来,恭敬禀报道: “禅寺一个秃驴想将功折罪,他知道一座白莲教据点,要不要端掉?” “我们没时间,交由南赣卫所。”贾环话刚说完,又立马改口: “我亲自缉捕!” 罪多不压身,必须栽赃严家勾结白莲教! 他一向都讲究证据。 但面对罪孽滔天的戴阉狗,不介意耍点小手段。 白莲教可是反贼! 你子嗣跟白莲教关系密切,这还了得? …… 两天后。 深夜,严府灯火通明。 江州同知严浴恩来回踱步。 “再找不到子瞻,老身也不活了!”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妪伤心欲绝,老泪流淌。 “母亲大人,我已派人搜寻。”严浴恩心乱如麻。 儿子在白鹿洞书院失踪好几天,查遍江州各大青楼都找不到人影。 “父亲,问过江州百户卫所吗?”彭泽县令严子瞬急声问。 严浴恩深深皱眉,疑惑道: “这些锦衣卫压根不听调令,难道跟锦衣卫有关?” 在江州一亩三分地上,纵使没有隶属关系,锦衣卫也该给江州二把手面子。 如今极其反常,丝毫不给脸面! “莫非被锦衣卫抓了?”严子瞬暴怒。 老妪听到锦衣卫大名,气愤道: “写信入京,让你祖父调查,查明哪个锦衣卫,诛他九族!” 她苍老的语气带着不可一世的霸道。 四十多年前,她被一个身无分文的少年给强暴了,因此怀了上孩子,原以为自己这一生可怜悲惨,万万没想到,少年平步青云,成就云端上的人物。 为了遮掩隐藏,改名换姓来到江州定居,开始了“严”家的富贵权势。 谁敢招惹严家,满门尽灭! 她们说话的同时。 一伙蒙面武夫悄然潜入后院,将护院武师通通撂倒,几个女子提着箱子进了后宅。 两刻钟后。 “蹬蹬蹬——” 长街响起密集如雷鸣的马蹄声。 “锦衣卫办案,若有拒捕者格杀勿论!” 一声厉喝,飞鱼服踏破宅邸。 “请。” 贾环看向十几位官员,分别是江州知府及江州提道河运、税客司大使,几个县衙的主官,都邀请过来了。 “贾大人,您先请。” 众人哪敢走在锦衣卫千户的前面, 岂非不顾上下尊卑。 贾环颔首,走进严府。 厅堂内,锦衣卫层层包围。 白发老妪没有担忧自己的处境,一见到大红色飞鱼服,登时指骂道: “我孙儿严子瞻在你手上?” 严浴恩表情阴沉,眼底深处有一丝惧意。 贾环一言不发,扭头审视诸多官员,平静道: “江西巡抚卢清献已被拘捕,请诸位过来,便是让你们检举严家罪行,若是缄口不语,锦衣卫就该查你们了。” 一众官员面面相觑,思索片刻后七嘴八舌,纷纷阐述严家的过往恶迹。 同在江州官场,碍于严家背后的江西巡抚以及京师背景,他们明面装糊涂,暗地里却掌握不少罪证。 “闭嘴!” 老妪声色俱厉,话刚说完就被秀才一巴掌砸倒在地。 “带出去!” 贾环一声令下,锦衣卫将严浴恩三人摁倒在地,戴上枷锁镣铐,嘴巴堵得严严实实,拖进府外囚车。 严浴恩目眦欲裂,看向贾环的眼神充斥怨毒。 敢抓严家,你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何等存在! 届时不要跪下来磕头道歉! 若严家有个损伤,你姓贾的全府鸡犬不留,女眷受尽摧残而死! 看着严浴恩怨恨的眼神,秀才双鞭冷笑。 相貌不似,但这个眼神一模一样,果然是戴阉狗的种啊! 秀才简短而森然地说道: “放心,你们父子会团聚的。” 贾环使了个眼色,双鞭带人冲进后宅。 半盏茶时间。 “大人,搜到白莲教教徒,自称是严家妾室!” 双鞭声如洪钟。 嚯! 听到白莲教的大名,一众官员鱼贯而入,各个神情惊骇。 勾结白莲教,涉嫌谋反啊! 几个后背有莲花刺青的女子跪倒在地,身前摆放一箱子弓弩,十几副甲胄,还有白莲教据点亲笔撰写的信纸,包括白莲教专用的令牌。 “私藏兵器甲胄?”贾环盯着白莲教女子。 女子满脸寒霜,厉叱道: “白莲教私物,跟严家没有关系。” 众官员心潮起伏,严家大逆不道,狗胆包天! 抄家抄出白莲教教徒,竟然还有弓弩甲胄,这可是军用之物! 从严家搜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跟严家没有关系? 贾环翻阅信纸,将其递给江州官员。 随后沉声问: “都检举了严家罪行,立份签字画押的指认状?” “没问题。”众人异口同声。 他们奋笔疾书,将所知所见通通写下来,末了戳上官印。 “诸位请回。”贾环颔首。 江州官员相继称颂贾大人铲除江州的毒瘤,随后才作揖告退。 “都过来。” 贾环走向偏僻的廊道。 秀才双鞭等人紧随其后。 贾环命令道: “我先行回京,你们押送囚犯、人证,证物。” 说罢将雕刻金色蟒龙的腰牌交给秀才。 第144章 躲在东宫寻求情分,当着太上皇的面拖走阉狗! 神京城,紫禁城。 一座宫苑内。 戴权细细品尝新鲜采摘的碧螺春茶叶,手里还把玩着翡翠扳指,轻声问道: “查到没有?” 三个太监低头沉默。 显然一无所获。 砰! 戴权将茶杯拍在桌上,一股无名火涌了上来。 他派遣大量人马前往江南、津门、山东,河南等地,就是为了寻找贾畜生侦办案子的过程中有没有贿赂、滥杀,仗权欺压官员。 然而,一样都没有。 抓不到把柄,如何施展疾风骤雨的报复? 其中一个太监轻言慢语: “戴秉笔,听说姓贾的跟九门提督王大人有仇恨,同时招惹了内阁崔阁老,要不强强联合,一起扳倒他?” 戴权气急败坏: “跟京营掌舵者结盟?跟内阁交好?你是觉得杂家屁股下的凳子坐得太久了!” 他何尝不想强强联合,一下子把小畜生给干倒! 但身为内廷权宦,绝对不能和掌兵者有密切关系,一旦暴露,锦衣卫镇抚使就该着手调查了。 正说着,一只雪白鸽子停在窗户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戴权眯了眯眼眸,肃声道: “都出去!” 屏退随从后,他走到窗边,取下鸽腿绑着的信纸。 翻开只看一眼,戴权脚步踉跄,险些一头栽倒。 他的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脸庞笼罩着前所未有的寒意。 【戴公公,南赣福禄寺庙被屠戮殆尽,江西巡抚被强行带走,侦办此案的千户名唤贾环。】 看完这句话,戴权如坠冰窟,手脚冰凉,浑身发抖。 这小畜生既然查到江西巡抚卢清献,那肯定查出了四年前的瘟疫案! 有没有查到严家? 但凡卢清献是个聪明人,都知道有所保留等他施以援手,一旦和盘托出,势必是死路一条。 子嗣应该是安全的。 但四年前那桩大案,自己插手帮助福禄禅寺善后,应该是记录在无常簿上了。 “小畜生,杂家要将你碎尸万段!杂家要将你的亲眷充入妓院,受尽凌辱!!” 戴权恨欲发狂,歇斯底里道: “来人!” 随从太监疾步而来。 戴权目光凶戾,根本冷静不下来,咆哮道: “拿杂家令牌传唤大内高手,潜入荣国府,杀了贾畜生的贱母赵妾室,还有那个叫王熙凤的,一刀捅死,另外那些下人奴婢,给杂家活活掐死!” 敢抓杂家进诏狱,杂家跟你玩命! 等候了大半个时辰,三个大内高手回来复命。 “戴秉笔,荣国府四周有祈安房的锦衣卫驻守,而且其中潜伏着武林名宿,各个内气浑厚。” 他们嗓音疑惑。 贾千户凭什么能对武林名宿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心甘情愿做荣国府护卫? 啪嗒! 戴权将茶杯砸成碎片,满腔怨气无以宣泄。 为今之计,要想活命。 唯有恳求太上皇! 他深呼吸一口气,喃喃道:“天塌不下来,天塌不下来。” 快步前往东宫。 巍峨富丽的殿宇,戴权调整情绪,跪行入殿。 他一跪一磕头,磕得汉白玉板砰砰作响,额头也血肉模糊。 “戴权,这是怎么了?” 苍老威严的声音响起,御座之上,一个身穿九爪龙袍的七十岁老人目光灼灼地俯瞰着他。 正是太上皇。 尽管脸庞沟壑纵横,但精神矍铄,脸色红润。 “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 戴权声泪俱下,不停磕头。 “给他擦拭。”太上皇吩咐内侍。 毕竟是相处四十年之久的伴伴,看着他满头鲜血,难免有些心疼。 内侍拿来手绢,替戴权擦干净鲜血。 太上皇审视他片刻,沉声道: “说吧,犯什么事了?” 戴权涕泗横流,一五一十说道: “四年前,老奴猪油蒙了心肝,受贿了一些钱财,替几个恶獠平事,违背了大乾律法,今受到锦衣卫贾千户的调查,老奴怕是要拘进诏狱。” “老奴舍不得陛下,老奴还想伺候陛下啊!” 太上皇神情震怒,死死盯着戴权许久,漠然道: “该罚就罚,该降职就降职,你与孤有四十年的恩情,但孤不能冒着滔天舆情,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咚! 戴权重重磕头,哽咽道: “老奴接受惩处,接受三法司审查,没了司礼监秉笔的职位是老奴自作自受,可侦办人是贾环,他跟老奴有私仇,他要置老奴于死地。” “老奴只要进了诏狱,就一定出不来了,老奴还想服侍陛下。” 说话时,额头又是血迹斑斑,整个人哭得双眼红肿。 太上皇于心不忍,终究是陪伴四十年的奴才,可以严厉惩罚,但杀头就过分了点。 思索许久,他叹气道: “你在东宫待着吧,孤会传召贾环。” 戴权绝境逢生,眼角淌下泪水,内心却长松一口气。 当今皇帝都不敢强闯太上皇的宫殿,更别提锦衣卫和内阁了,只要太上皇不放人,谁都拿他没办法。 度过这一劫,往后有的是时间报复那小畜生! …… 三天后,贾环回到京师。 他没进祈安房官署,第一时间前往南镇抚司。 “回来了!”欧阳佥事走出官署迎接,肃声道: “别说话,即刻前往东宫。” “太上皇有旨意,让你回到锦衣卫衙门,第一时间觐见!” 贾环面色阴沉。 欧阳佥事沉默无言,连续几天,戴权都没在司礼监当差。 稍一猜测,就知道贾环又完成了一桩壮举,极有可能调查出司礼监三把手的罪状! 锦衣卫奉皇权办事,但太上皇也象征着皇权,其在位时,对锦衣卫恩宠有加。 锦衣卫上下,不可能驳斥他老人家的命令。 “卑职知晓。”贾环抱拳之后,转身离开。 紫禁城,东宫。 “锦衣卫千户贾环,请求谨见!” 太监拖长嗓音。 “宣!”殿内传来威严的声音。 贾环调整情绪,一步步走进大殿,恭敬弯腰道: “臣贾环拜见陛下。” 御座上,一双浑浊的眼眸打量他许久。 “免礼。”太上皇面露微笑,和蔼可亲道: “你祖父贾代善在世时,常跟孤抱怨,说贾家后继无人,怕是再难出人杰,孤笑骂他,前人岂知后事?” “这不,荣国府又冒出一个煌煌耀眼的骄阳,贾代善泉下有知亦能欣慰。” 贾环低头说道: “折煞微臣了。” 太上皇笑而不语。 一个得罪自己的利益团体的年轻人,虽有真本事,但确实年少轻狂,狂得让人很难喜欢。 太上皇随意说道: “戴权之事,孤会责罚他,你别再插手了。” “好。”贾环颔首。 别说太上皇略显惊讶,就连偏殿偷听的戴权都无比困惑。 “但是,微臣不知如何平息舆论,请陛下教臣。” 贾环继续说道: “戴公公十五岁时,强暴良家妇女,致使对方有孕,诞下一个儿子,给儿子取严姓。” 太上皇眼神一凝。 里面的戴权面孔扭曲,这小畜生果然查到他的家族。 “经过四十五年的发展,子嗣所在的严家在江州只手遮天,横行霸道,无恶不作,江州官场人尽皆知。” “四年前,南赣福禄禅寺向河流上游投毒,引发了一场瘟疫,祸及了十万以上的百姓,记录在官府的死亡人数都有九千多,更遑论无名无姓,不包括数万身体残缺、身体每况愈下的百姓。” “之所以没有暴露出来,全仰仗戴公公的权势。” “还有,严家勾结白莲教,窝藏弓弩甲胄……” “等等!!”太上皇勃然大怒,打断道: “勾结反贼,私藏甲胄?” “证据确凿,这是指认状书。”贾环从袖间取出一沓状纸,交给殿中内侍。 上呈御览,太上皇仔细翻阅江州官员签字画押的口供。 字迹平缓工整,每个人的叙述方式都不同。 不像是威逼,更不可能是伪造。 “陛下,冤枉啊,都是老奴那孙儿胡作非为,老奴毫不知情,老奴伺候陛下四十年,根本不会拿正眼瞧那些反贼。” 戴权跪行而出,涕泗横流,满脸都是委屈的泪水。 贾环不紧不慢地说道: “还有,严家自恃戴公公受到陛下宠信,张嘴闭嘴都打着您的旗号,说背后有太上皇撑腰,哪个还敢放肆,这句话不止在江湖间流传,卑职麾下皆有耳闻。” 轰! 太上皇骤然起身。 有四十年的恩情,他可以容忍戴权作些祸事,但不能容忍戴权子嗣勾结白莲教,更大逆不道到私藏甲胄。 因数量较少,因戴权忠心耿耿,不至于死罪。 但打着他的旗号为非作恶。 那完全不能容忍,那是彻头彻尾地毁辱帝王声誉!! 一旦广而流传,他要被衮衮诸公口诛笔伐,要被百姓戳脊梁骨的。 更可怕的是,那些不服王化的恶獠,会不会造谣说是太上皇暗地里指使? “但有半句假话,便是欺君之罪!!”太上皇雷霆震怒,抬起手指狠狠指向贾环。 贾环经历太多风雨,早已练就了内心汹涌而面上平静。 这句话是真的么? 编的。 但太上皇会查证么? 绝对不会! 贾环毕恭毕敬道: “句句属实,待微臣麾下的锦衣卫抵达京师,请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一齐审问罪犯和人证,嫌疑人是司礼监秉笔,没有人敢伪造口供。” 听到三法司审问,太上皇一步步走来,近在咫尺地注视着贾环,警告道: “听清楚,不能出现孤的名字,谁的口供上出现孤的名字,孤绝对饶不了你!” “一群欺压百姓、罔顾王法,诽谤帝王声誉的东西,通通都杀了!” “遵旨。”贾环弯腰执礼,眼眸露出不可察觉的笑意。 难办? 把太上皇拖下水就好办了! 当然,最大的底气就是他已是锦衣卫千户,还有铁证如山! “冤……冤枉啊!” 戴权浑身颤抖,跪在地上哀求。 家族远在江州,又不会事事汇报,他完全想不到,对方竟敢勾结白莲教,胆子大到拿甲胄做玩物,更愚蠢至极的是,为什么要将太上皇挂在嘴边? 太上皇面无表情,给贾环使了个眼色。 “微臣告退。” 贾环恭敬执礼,随后踏步过去一把扼住戴权脖颈,强行拉拽出宫。 “奴才还要伺候陛下,奴才还要伺候陛下啊……” 戴权痛苦哀嚎。 太上皇转身走回寝殿。 犯下滔天恶事,本就难以保住,再大的情谊都没用。 何况勾结白莲教私藏甲胄,更是罪上加罪。 最激怒他的莫过于老奴才的后人作孽,还张嘴闭嘴太上皇,怎么着,想让孤背负骂名? …… ps:ps:为书架几万读者负责任,更了三章,书进小黑屋,不知道啥时候出来,搜都搜不到,收入暴减90%,不知道怎么坚持,唉! 举报者毁我道心,也影响读者观看体验! 第145章 最极致的痛苦莫过于此,最圆满的一次收获 巍巍紫禁城。 一人在御道独行。 不。 是两人。 一身大红飞鱼服的年轻人闲庭信步,拖拽着一位披头散发的蟒袍太监。 每走一步,地面都磨出几道血痕。 各大衙门闻讯而来,百官纷纷注视。 这是何其悚然的场景?! 狼狈不堪的蟒袍好像是…… 司礼监秉笔戴权! 群臣不寒而栗。 一个位高权重的内宦毫无尊严,像一条丧家之犬般被从头到尾地羞辱!! 金吾卫将军率兵拦路。 内阁御史台衮衮诸公挡在前面。 贾环面色如常,平静道: “我从东宫出来。” 话音落罢,周遭鸦雀无声。 群臣目光恍惚。 该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么? 但太上皇向来护短,更别提陪伴四十年的伴伴。 这意味着年轻千户逼得太上皇不得不忍痛给戴权敲响丧钟! 原本以为十几天之前的弹劾奏疏,只是贾千户的无能狂怒。 没想到,他真的扳倒了司礼监三号权宦!! 衮衮诸公让出一条道来,金吾卫众将立刻撤离。 贾环继续拖拽。 地上的戴权悲痛欲绝,他感到自己毕生的尊严都被踩踏得支离破碎,自己沦为权力中枢的最大笑柄,他根本不敢抬头去看那一双双眼睛。 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杂家! 工部衙门的同僚相继看向儒雅敦厚的员外郎,眼神里是浓浓的羡慕之色。 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贾政抚须自豪,脸上红光满面,不过看着儿子孤独的背影,忍不住喃喃道: “环儿,早点回家。” 地位越来越高,在府里的日子越来越少。 以往嫌弃他游手好闲不知进取,在府里斗蛐蛐玩鹦鹉,看一眼就烦躁。 可真的一飞冲天了,却时常看不见他的身影。 …… 回到北镇抚司诏狱。 贾环将戴阉狗关押在最后一间牢房。 他坐在隔壁的审讯室,安静坐着如泥塑,直到秀才带队归来。 其实完全可以回府休息,离开十几天,他也想念娘亲,怀念风情美艳的王熙凤,还有陪伴林黛玉赏花的诺言都食言了。 但对待公务,必须极度严谨! 没到最后一刻,什么意外都会发生。 权力场上,先机至关重要。 一旦太上皇反悔,或者司礼监内阁作妖,他会第一时间剁掉戴阉狗,玩先斩后奏这招。 “畜生,杂家做鬼也不会放开你!” “畜生,你贾家不得好死!你全府上千口人都要为奴为婢!” 戴权羞愤滔天,歇斯底里地辱骂。 贾环闭目养神。 谁会在意将死之人的狺狺狂吠? 在审讯室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中午,诏狱外传来喧闹震天的声音。 “老大!” 秀才归来,递回雕刻蟒龙的金色腰牌。 “没出问题吧?” “没有!”秀才笑容灿烂,回到自家地盘,紧绷的心弦彻底松开。 贾环看着一辆辆囚车,情绪起伏不定,这回该收割多少罪孽值? 他回审讯室整理案卷文书,收集所有口供,立刻前往欧阳佥事的官署。 “成了?”欧阳佥事见面就问。 “成了!”贾环面带笑意,恭敬递上一系列罪证,“人证都在诏狱。” 欧阳佥事仔细翻阅,看了足有两刻钟,惊骇于贾环的能力手腕,大笑道: “非常出色!” “这条老阉狗可是盘踞在侧的一条毒蛇,说不定哪天就会死死咬住的你的心口,提前铲除才是完美之策,衙门也不用为你担心了。” 贾环恭敬抱拳: “多谢诸位大人!” 他心里很清楚,在上层运作上,锦衣卫帮他说了不少好话。 欧阳佥事颔首,随即快步离开。 只过了一个时辰,带着圣旨归来。 “火速处决,办完呈上结案卷宗。”欧阳佥事表情严肃。 太上皇都抛弃了,没有谁再敢给戴权陈情,至于陛下,巴不得能光明正大铲除司礼监秉笔。 “卑职告退!”接过圣旨,贾环迅速走人。 …… 诏狱内。 贾环率领手下踏进最后一间牢房。 戴权瑟缩在墙角,眼底是无穷无尽的怨毒,还有一丝求生的渴望。 他渴望奇迹! 然而。 贾环打了个响指。 双鞭展开雕龙绘画的金色卷轴,在戴阉狗面前宣读圣旨。 逐字逐句念完,戴权最后一丝幻想破灭,整个人心如死灰,嘴唇止不住地颤抖。 贾环居高临下俯瞰着他,笑着问: “你让我等着。” “我等着。” “你说要我家破人亡,我看着呢。” 戴权面孔扭曲,恨欲癫狂。 贾环俯身盯着他,笑意渐渐冰冷: “老子一直在规矩之内办事,你偏要跟老子玩命?但事实证明,你姓戴的确实是一只随手可灭的蝼蚁。” “我会升官,我会走在明媚的阳光中,我会望着湛蓝的天空,我能继续享受着地位带来殊荣。” “而你这条老狗,只能在阴曹地府继续狂吠。” “把人全部带进来!” 须臾,白发老妇人、严浴恩父子三人通通被押进牢房。 一家人团圆。 “秀才,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贾环退至一旁。 秀才毫不掩饰内心的恨意。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晚上经受的绝望折磨。 他忘不了戴阉狗那一副极度丑陋的嘴脸!! “这么快就落到我手上了?” 秀才狞笑一声,安排锦衣卫搬来三十八种刑具。 牢房都放不了,全部排在外面。 “剥皮抽肠!” 秀才一脚将严子瞻踹翻在地,强行摁在铁板之上。 几个锦衣卫协助,在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中,严子瞻被活活割掉皮囊,满地流淌鲜血。 “畜……畜生!!”亲眼看着孙儿惨遭折磨,戴权浑身抽搐,悲恸到了极点。 秀才神情冷冽,一刀刀挑出筋骨,甩在戴权的跟前,让他眼睁睁注视着这一幕。 牢房墙角堆积断肠,戴权双眼血红如厉鬼,无尽怨恨和痛苦绝望交织,导致他内心渐渐崩溃。 “饶……命,饶命!!” 严浴恩和严子瞬跪在秀才脚下,吓得完全失禁,脸庞布满了惊恐震怖。 “饶命?”秀才冷笑一声,指着披头散发的戴阉狗,咆哮道: “你问他,折磨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 嘭! 嘭! 一拳撂倒一个。 白发老妇人早已晕了过去。 “继续!”秀才声色俱厉。 贾环带着双鞭前往其余牢房。 踏入甲字号牢区,整整两排都关押着福禄禅寺的秃驴。 “先上酷刑!”贾环走进审讯室。 听了半个时辰凄厉的惨叫,他才返回牢房。 方丈奄奄一息,生命的最后一刻,只看到寒光闪烁。 一刀出,人头碎。 宛若拍碎的西瓜,四分五裂。 二品中罪孽值! 迄今为止遇到的最最恶贯满盈之獠。 亲手制造了一场波及十万百姓的瘟疫啊! 不止是死伤,还有后续的传染,殃及人数更多! 这仅仅是恶行之一! 侵占良田,断了百姓生路。 其余恶事数不胜数。 解决完丧心病狂的首恶,贾环接着杀戮其余僧侣,皆是福禄禅寺的高层,参与了每桩恶事。 来到前江西巡抚卢清献的牢房。 卢清献神情平静,唯一没有面露恐惧的囚犯,他坦然接受死亡。 贾环眼里毫无同情。 虽说前大半生清廉正直,直到上任江西巡抚被戴阉狗拖下水,但这么些年放纵恶念,恶事做尽,罪孽深重! “我想看一眼姓戴的。”卢清献血肉模糊,嗓音嘶哑。 “带过去!” 进了牢房,看着满地骨头血肉肠子,看着戴阉狗疯癫崩溃的模样,卢清献突然哈哈大笑,心满意足地咆哮: “请贾千户动手!” 砰! 绣春刀出鞘,人头滚落。 “该你们了。” 贾环漠然向前,一刀跺脚白发老妇。 接着将严家父子三人送进阴曹地府。 “你说你为何要招惹我呢?” 贾环盯了戴阉狗许久,横起绣春刀,轻轻一划,人头飞起,重重砸落在地。 第146章 三条蟒纹威风赫赫,两千手下声势浩荡! “继续杀!” 屠完首要罪犯,像什么严府管家仆役,还有卢清献的亲信,包括几座县衙的主官,通通不能放过。 半个时辰后,贾环浑身血迹,独自走进审讯室。 脑海里的面板一帧帧闪烁,浮现每张罪犯的画像。 【罪孽值——二品中、三品上、三品中、三品中、三品中、三品下,三品下,三品下……】 一个二品中罪孽值! 十三个三品罪孽值!! 更别提那些四品,五品,六品,最低的都是六品!! 【参与度——75%】 【奖励——伪至尊级刀法唯凤独尊,熟练度——炉火纯青】 【奖励——王级身法我欲乘风,熟练度——炉火纯青】 【经验值——【\/,2105\/3333】 轰! 玄之又玄的力量灌注,丹田扩张五倍,内气源源不断涌来,如蒸大泽般沸腾,经脉窍穴更是嗡鸣不止。 指玄境四重! 这桩案子,总共收获近一万四千的罪孽值!! 若是先天境一重时侦办此案,一日入宗师! “心情无限畅,欢愉满胸怀。” 贾环满眼笑意,这种感觉舒服到让他头皮发麻。 这就是苦尽甘来的滋味。 侦办罪犯累吗? 当然累。 日夜奔波,风尘仆仆,堂堂千户为了不耽搁行程,一边赶路一边啃干粮,十几天没正经用过膳食。 但拼死拼活换来的收获,确实舒爽无比。 至于伪至尊级刀法唯凤独尊,还是且听凤吟和凤凰涅盘的升级。 威力非常恐怖! 贾环气沉丹田,调转内气。 “铮!” 绣春刀猛然震荡,天籁之音绽响,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美妙音色,刀气卷起狂风,贾环满头黑发肆意乱舞。 秀才双鞭站在门口,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刀声美妙绝伦,刀气流光溢彩。 这是最极致的优雅,最纯粹的绝美! 以至于他们头晕目眩,恍如身在幻觉之中。 一刀劈出。 绣春刀归鞘。 四面墙壁生出道道裂痕。 最诡异的是,裂痕竟组成了凤凰的轮廓。 贾环满意点头。 只用了一成功力,刀法之威赫然显现。 唯一的缺陷就是太出风头了! 身居高位,本要低调,但这式刀法,每个动作都是极致的绝美。 “就没有朴实无华的刀法么?”贾环内心喟叹。 而秀才双鞭神情呆滞,许久才缓过神来。 京师城外杀草原耶律雪夜,还有桃花岛击败真传弟子,他们见过老大这一刀。 已经是美到窒息,美到无以复加。 可相比眼前方才一刀,简直是萤火与皓月争辉,根本无法用言语描述。 秀才笑着说道: “老大,慎用啊,否则江湖女子见之昏厥,日夜沉溺。” 绝非拍马屁,而是实话实说,天底下没有哪个练武女子能够抵抗这一刀的风采。 贾环摆手: “废话少说,让弟兄们收拾诏狱,将尸体丢到乱葬岗焚烧,别占地了。” “遵命!”二人喜笑颜开。 贾环坐在椅子上,又想到王级身法我欲乘风。 有了它之后,纵然陷入高手包围,也能凭借极致速度逃出生天。 “指玄境四重了,什么时候该争争天下榜了!” 贾环呢喃自语,随即摒弃多余思绪,专心撰写结案卷宗。 刚写完结案卷宗。 “老大,南司在祈安房衙署等你。” 秀才神情亢奋,声音激动。 “好!”贾环拿起卷宗,离开诏狱。 官署内是乌泱泱的官员,有南镇抚司,有内阁司礼监,还有双帝身边的蟒袍太监。 贾环踏着四方步走来,抱拳执礼道: “见过诸位。” 他将结案卷宗递给为首的蟒袍太监。 “替社稷铲除巨祸,替朝廷清理蠹虫,陛下甚是喜悦。” 蟒袍太监称赞了几句,拿着卷宗交给陛下过目,再下达三法司。 欧阳佥事笑着道: “恭贺贾千户!” 说罢旁人捧来托盘。 大红袍飞鱼服,织绣三条蟒纹,威严而张扬! 侦办此案,扳倒司礼监秉笔和江西巡抚,直接擢升两条蟒纹。 贾环恭敬接过托盘。 尽管早有预料,可亲手捧着它,心绪难免激动。 八条蟒纹后擢升镇抚使! 他渴望身披尊贵的紫蟒,像徐镇抚使一样在紫禁城来去自如,随便一句话都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离目标更近了! 欧阳佥事又拿来一张公函,上面不止有南镇抚司的章印,还有皇帝的玺印,包括内阁的戳印! 这轻飘飘的一张纸,才是真正的权力! 欧阳佥事表情严肃,格外郑重道: “擢升三条蟒纹,祈安房千户卫所增加一千个锦衣卫。” 贾环心中大喜,掷地有声道: “我贾环一定不会辜负社稷厚望,誓死效忠皇权,决心替苍生扫荡一切罪恶!!” 尽管他每回侦办案子,都只带两三百精锐。 但是。 有没有是一回事,用不用是另一回事! 一旦陷入绝境。 麾下一千人和麾下两千人,那差别可就大了! 傅官员和郭官员看着一脸笑意的贾千户,内心难免感慨。 从一个小卒,到掌管两千锦衣卫的权力人物,贾千户付出很多,他也配得上荣耀。 当然,这一千人不会无缘无故冒出来,都是从别的卫所抽调。 锦衣卫向来如此,能者居之庸者让。 “颜百户,张百户。” 傅官员清了清嗓音,宣读了擢升公文。 随即拿来两个托盘。 一身银白色飞鱼服,肩袖上是三条丝线,同样擢升两级! 贾环毫不掩饰对两个心腹的偏爱,办案署名除他以外,前两个就是秀才双鞭。 二人毕恭毕敬接过飞鱼服以及案牍库铭牌,还有一柄崭新的绣春刀。 跟着老大,尽享荣光! 傅官员接着拿来胖头鱼、瘦猴,彪子以及铁掌的赏赐文书。 四人晋升百户! 一开始跟随贾环的六个亲信,如今都是百户! 而铁掌跟得很晚,彻查东平王妃弟弟案件才进入贾环视线中。 但心思细腻,能力出色,配得上百户官职! 只要忠诚有能力,贾环绝对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手下! 一众官员相继离去。 七名心腹扑通跪地,发自肺腑地感激: “叩谢老大的恩情,誓死追随老大!” 特别是铁掌,激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把性命都交给贾大人。 没有进入祈安房卫所之前,他郁郁不得志,明明有能力却偏偏不受重用,想去办案又受到诸多刁难。 直到遇见贾大人。 未来充满希望,他全身也充满干劲,贾大人将自己的付出都看在眼里。 短短时间,就享受到了梦寐以求的荣耀! “都起来吧。”贾环虚扶,肃声道: “传我命令,祈安房的锦衣卫校场集合!” “遵命!” …… 第147章 如日中天,煽风点火! 申时末,天边氤氲。 三十六座悬山顶屋殿巍峨耸立,宽阔的祈安房校场之中,尽管站着近两千名锦衣卫,但周遭寂静如空山幽谷,一丝杂音都没有。 这里每一道身影都是让世人闻风丧胆的朝廷鹰犬。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八个字既出,飞鱼服绣春刀,世人噤若寒蝉! 他们手握无常簿,能够决定太多人的命运。 如此霸气强势的存在,此刻却恭谨无比,身躯笔直如松,远远望去,宛如气势恢宏的森黑浪潮,只要一道命令,瞬间就将敌人吞噬殆尽! 无边无际的死寂,外面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一身大红色飞鱼服的年轻人缓缓走来,腰绣三条蟒纹,落日余晖洒落,他明明闲庭信步,却有一种直达心灵的威压感! 万籁俱寂,他走上高台。 霎那。 近两千锦衣卫弯腰执礼,动作整齐划一,铿锵有力道: “拜见千户大人!” “拜见千户大人!” 声破云霄,浩浩荡荡。 这是发自肺腑的崇拜。 站在那里的可是锦衣卫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千户,他用最恐怖的崛起速度,踏着一位位权力人物的尸体,十八岁的年纪给红袍绣上三条蟒纹! 贾环一言不发,冷峻的目光扫视着每一道身影。 这只是开始。 他迟早要披上尊贵的紫蟒,身前站满一万名锦衣卫! 不管面对任何绝境,他都拥有掀桌子的能力! 过了许久,贾环掷地有声道: “祈安房卫所还有十三个百户空缺,望诸位勤勉奋力。” “无论你是不久前入职的力士还是多年不得志的小卒,只要向本千户证明你的能力,你就有机会披上银白色飞鱼服,荣耀加身,封妻荫子!” 话音落下,每一位锦衣卫都情绪亢奋,神情激昂。 对千户大人忠心耿耿,向千户大人展现自己的能力,前途一片光明! …… 回到官署。 贾环唤来两个心腹,命令道: “当下要务,立刻建立情报网,你们亲自负责挑选精锐,安插暗哨。” “遵命!”秀才双鞭铿然有声。 贾环看向秀才,问道: “上回让你派人前往凉州暗中调查北凉总督,有消息么?” “暂时没有。”秀才摇头。 贾环起身踱步。 铲除了戴阉狗,就该收拾九门提督王子腾! 撕破脸的斗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不会允许一条怨毒的蝎子盘踞在侧,随时都有可能被咬伤。 贾环思量片刻,肃声道: “侦办五军营提督柳广达之案,他招供了一句话,王子腾收受北凉总督重金贿赂,然而没有证据。” “赶紧往北凉撒网,精心挑选五十个精锐,谁能查到重要线索,扳倒北凉总督和王子腾之后,直接擢升百户,至少给他肩袖绣上两条金丝线!” “但凡有线索,或者一些苗头,我会亲自出马!!” 秀才双鞭重重颔首。 北凉总督的位置极其敏感,别说老大堂堂千户,纵然是四大镇抚使,都不敢直接奔赴北凉,堂而皇之地调查总督。 盖因此人镇守边关,外有草原鞑子虎视眈眈。 北凉总督绝对不会傻乎乎地坐以待毙,等着被戴上枷锁镣铐押赴京师。 一旦引发暴动,边关失控,所有人都难逃干系。 有心人渲染之下,甚至会背负社稷罪臣的恶名。 必须谨慎再谨慎! “都回去吧。” 安排好事宜,贾环散衙回府。 …… 紫禁城。 王子腾龙行虎步,向来锐利的眼眸罕见有一丝担忧之色。 位高权重的司礼监三把手戴公公,已经去阴曹地府报到,奈何桥上排队了。 他万万想不到,一个只能靠弹劾奏疏耍无赖的小畜生,竟然真能扳倒内廷权宦! 听说还连升两级,麾下拥有两千只卑鄙鹰犬! 想来气焰熏天,野心膨胀,更加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了! 以两人之间的仇恨,小畜生又是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心性,会不会暗中报复自己? 不得不防! 王子腾内心滋生一种紧迫感。 随着小畜生的地位越来越高,越来越受到锦衣卫衙门的重视,再不扼杀,必然会遭到重创。 来到东宫。 殿前等待片刻,内侍传召。 “老臣叩见陛下。” 王子腾跪地执礼。 御座上,太上皇抬手虚扶,轻声道: “快起来吧,给他赐座。” 内侍搬来锦凳。 王子腾落座之后,直言不讳道: “陛下,荣国府那小子太狠毒了,戴权好歹陪伴陛下四十年之久,他却是极尽羞辱之能事,又是十八般酷刑,又是乱葬岗焚尸,一口棺材都不留啊!” 太上皇审视他许久,苍老的眼眸闪过悲痛,语气却格外冰冷: “孤仔细翻看了结案卷宗,戴权罪该万死,不折磨痛宰何以堵住悠悠众口?诛杀这头恶贯满盈之獠,方可平复江赣百姓的滔天怨火。” 王子腾沉默片刻,恳切地说道: “可戴公公毕竟陪伴陛下四十年啊,杀是一定要杀,但用得着肆意羞辱么?死得没有半点体面,荣国府那小子分明是不敬重陛下。” “听三法司提起戴公公的死状,老臣不寒而栗,悲从中来,戴公公为朝堂的付出,不值得一口棺材么?” 话音落下,太上皇情绪伤感,目光有些恍惚。 听闻伴伴死亡的那一瞬间,他没有悲伤,甚至余怒未消,该死的奴才罪孽深重,败坏帝王声誉,早就该死上十遍! 可在寝殿看到金色刻漏,看到松木洗脚盆,看到那几尊紫檀祥云香炉,他陡然回忆起四十年的点点滴滴,伴伴在殿内弯腰忙碌,笑呵呵说着奴才不累。 回忆破碎的那一刻,悲痛疯狂席卷五脏六腑。 看着太上皇哀伤的模样,王子腾内心窃喜。 太上皇七十岁了,尽管身强体健,但毕竟年纪摆在这里,为何还能拥有那么多忠诚拥趸? 念旧! 护短! 王子腾继续说道: “陛下,还有东平王府,不过妇人的言语交锋,王妃殿下依照身份尊卑,教训指点了几句,荣国府那小子不择手段,狂妄得令人发指!” 太上皇回过神来,沉声问: “你想说什么?” 王子腾清了清嗓子,怒气冲冲道: “老臣恳请陛下拟旨,将贾环贬为庶民!” 从山巅坠落深渊,一无所有之后,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到了那时候,该跪在脚下声泪俱下了。 太上皇端详着自己的心腹大将,沉默许久没说话。 他从御座起身,冷笑道: “王子腾啊王子腾,你是觉得孤老而昏庸了吗?孤要是下了这道旨意,你觉得皇帝会答应吗?整个锦衣卫衙门都要寒心,凭什么贬为庶民?得拿出服众的理由,否则恐会动摇锦衣卫根基!” “亦如皇帝早就想要换掉你,他难道不知道拟定圣旨?很多时候要师出有名,要各方默许,要京营安稳。” “贾代善那孙儿不是百户,不是副千户,是备受瞩目的千户!” 王子腾听完心一沉。 他无比悔恨。 当初还是百户,就该一击致命,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如今小畜生羽翼渐丰,在锦衣卫衙门很受重视,再想扳倒格外棘手。 王子腾发自内心地恳求道: “陛下,贾环路走歪了,他不倒台,追随陛下的老臣们心神不安。” 太上皇目光深沉,一下子想到了东平王,又回忆起戴权。 年轻狂妄,不知收敛,让人生厌。 但也确实有本事,是一把锋利的刀刃。 太上皇慢吞吞说道: “年轻人,还得再观察几年,孤倦了,你退下吧。” 讨厌归讨厌,远没有到仇恨的地步。 东平王倒卖军械通敌叛国,戴权就更别提了。 的确是罪该万死! 再是护短,也不可能背负骂名反过来去仇恨一个秉公执法的天子亲军吧? 王子腾内心无奈,只得毕恭毕敬施礼: “老臣告退。” 离开东宫,王子腾脸色极度难看。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干碎小畜生,不惜一切手段,将小畜生打入阴曹地府,否则必遭反噬! 第148章 草长莺飞,春日郊游! 荣国府。 贾环陪着娘亲用膳。 赵姨娘神采飞扬,一边给儿子夹菜,一边述说着这大半个月的琐事。 “呦,威风赫赫的贾千户回来了。” 人还未至,笑语传来。 端庄少妇摆着细腰款款走进膳厅,满头珠钗摇晃碰撞泠泠作响,她穿了一袭高贵典雅的紫色长裙,衬托得身段丰腴有致,外罩水貂披风,脚踩精美绣鞋,雍容大气交揉着美艳风情。 “我给环兄弟送一些新鲜水果。” 俏平儿将果篮放在边上。 “用膳了没有?”赵姨娘问。 “我可要厚着脸皮端落座了。”王熙凤笑吟吟说。 “瞧你这话说的。”赵姨娘让丫鬟拿碗筷,随即看向环儿,打趣道: “自打你给她谋了个八品命妇,上得了高台盘了,凤丫头成日跟权贵夫人谈笑风生,跟她们关系好得不得了。” 王熙凤唇角上扬,压低声音说: “我是替环兄弟打探口风,万一能有丁点情报,立刻知会环兄弟。” 赵姨娘听得连点下巴,凤丫头真是环儿的好长辈,既体贴关怀,而且对她也交心,敢出头又能揽事。 贾环刚想称赞两句。 “爷,黛玉姑娘来了。”彩云哒哒哒跑上前。 王熙凤撇了撇嘴,看样子林妹妹时刻关注环兄弟嘛,甫一回府即刻造访。 贾环净手之后,走出膳厅。 “哼!” 暖阁里,一见到贾环,林黛玉别过脸去。 “是我食言了。”贾环走到她跟前,语气略带歉意。 眼前的少女脸蛋雪白,眼眸晶莹,说不出的娇嫩明媚。 林黛玉紧抿樱唇,她踩着小碎步走到门前,左右环顾见无人偷听,这才气恼道: “说好了陪我赏花,环哥儿就是大骗子!还……还用力轻薄我。” 说到后面声若蚊呐,脸颊羞红。 “公务繁忙,实在是抽不出时间。” “那你要补偿我。”林黛玉眼睛不眨地盯着他。 贾环笑了笑:“那你亲回来?” “你说浑话!”林黛玉耳根子燥热,狠狠瞪了他一眼。 看她有些失望,贾环提议道: “明儿大早,我带你踏青郊游,以作补偿。” “真的?”林黛玉难掩兴奋,不过很快又绷起脸颊,表明自己还在生气。 “大丈夫一言九鼎。” 林黛玉眉眼弯弯,克制着笑意,认真看着他: “不许骗人,再让我期待落空了。” 成日在潇湘馆枯燥无聊,她太渴望外面的风景了。 她出府两次,一次是爬山,一次是求药,都是环哥儿陪着,那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明天辰时。”贾环约定。 “好!” 林黛玉满怀喜悦地离去。 回到膳厅,见赵姨娘给环兄弟盛饭去了,王熙凤一双神采奕奕的丹凤眸悄悄睨了贾环一眼。 就差没直接挑明老地方了。 俏平儿低着螓首,她都提前在屋子里布置了水桶,铺好了床被…… …… 翌日清晨,马车驶出荣国府。 车厢里,林黛玉兴高采烈,低头检查小箱子里的糕点蜜饯,另一个箱子是各式各样的纸鸢。 两个多时辰后,马车停在城外二十里一座湖泊边。 贾环替她捧着两个小箱子。 二人并肩在湖畔缓缓散步,早春的阳光直射在明净的湖面上,波光荡漾。 春风轻寒,带来远山草木的清香,林黛玉扬起精致雪白的脸蛋,任由清风拂起她的发丝。 “环哥儿,你真好。”林黛玉笑意盎然,嗓音无比清脆。 贾环扭头看着她,“陪你踏青,有没有报酬?” 想到上回的报酬,林黛玉低下脑袋,内心如小鹿乱撞,声音微不可闻: “你……你要什么。” 贾环握住她柔软细腻的手心,林黛玉轻轻抽动,脸颊染上红晕。 “亲我一下。”贾环说。 林黛玉不敢抬头,羞恼道:“环哥儿若是厌我,不陪我春游就罢了,成日提一些好不害臊的要求。” “你不答应我就走了。”贾环作势返身。 林黛玉心跳飞快,咬唇闷声说: “哼,蚊子叮你,你还不嫌烦!” 她见旷野空无一人,这才踮起脚尖,在贾环脸庞飞快地亲了一口,随即快步跑开,岂料一个趔趄,就要摔倒在地。 贾环及时抱住她的娇躯,两人顺势倒在草地。 天空湛蓝,绿草清新,鸟雀喳喳,贾环看着怀里娇嫩欲滴的女子,情不自禁噙住她的樱唇,林黛玉头晕目眩,下意识又不想挣脱,只能紧紧闭上眼眸,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 过了许久,林黛玉呼吸不上来,浑身没了力气,小小地推开下流胚子。 两人无言。 “你……你不许跟别人说。”林黛玉眼圈都红了,金豆子说掉就掉,一边眼泪汪汪一边拿起手绢,给贾环擦拭嘴边的胭脂。 “你哭什么?我下回绝不胡来了。”见她哭得梨花带雨,贾环轻声安慰。 “我……我只是害羞。”给他擦完胭脂,林黛玉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歧义,本来应该说不准再胡来。 “不搭理你便是!”林黛玉撅起嘴,在箱子里翻找纸鸢,独自走到湖边,放出盘起的线绳,木轮不断转动,纸糊的鸢形风筝在半空飞行。 贾环也拿了一件风筝。 “离我远点。”林黛玉哼了一声鼻音,可她的纸鸢却飞得很低,反观贾环手中的风筝,迎着狂风在天际肆意翱翔。 林黛玉气恼地跺脚,小心翼翼说:“你教我罢。” 贾环轻轻一笑,走到她面前,从身后握住她的手腕,感受着缭绕的体香,慢慢帮她转动飞轮。 林黛玉又红了脸,她扭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脸庞,鼓足勇气亲了上去。 纸鸢在半空飞行又坠落在湖面。 缠绵了一刻钟,林黛玉睫毛被泪痕打湿,贾环松开她的肩膀,见她眼眸里蓄满了晶莹的泪水。 “你是水做的,怎么害羞都会哭。”贾环有些无奈,这回可是你主动。 “你……你的手乱放,你大力轻薄我,罚你背着我走路。”林黛玉又羞又气,紧抿嘴唇。 她轻飘飘浑身无力,有些走不动道。 贾环背起她,在旷野闲庭信步。 林黛玉唇角微扬,紧紧搂住环哥儿的脖子,小声说道: “你亲了我,还乱……乱碰,你要一辈子待我好。” 第149章 荣国府锣鼓喧天,大脸宝傲慢无边! 连续十日,贾环都是朝九晚五,下午申时就散衙回府。 这天纵马归府,就见东西角门悬挂红条彩带,贾家两府到处都是爆竹锣鼓声,仆役丫鬟还拿到几个铜板的喜钱。 “宝二爷中了!” “宝二爷中了!!” 赖大红光满面,沿途用力敲打铜锣。 一见到环三爷,低着头绕路而走。 贾环看向一个嬷嬷,随意问道: “出了何事?” 除了自家宅院,他几乎不关注府里其余事宜。 嬷嬷毕恭毕敬地说: “回环三爷的话,这次科举,宝二爷中童生了!老太太今儿个还要摆宴席庆祝呢。” 贾环顿觉好笑。 那边厢,贾宝玉头戴紫金冠,胸前挂着红花,走起路来昂首挺胸,身边的王夫人露出久违的笑容。 这就是她的麒麟儿! 以前只是顽劣罢了,论聪慧论才智,天底下无人及他! 这不初次科考,给贾家一个开门红! 来到五进院子,贾宝玉跪在门槛,诚恳地拜谢道: “孩无祖母,无以至今日,孙儿有如今的成就,幸赖祖母的谆谆教诲。” 贾母容光焕发,健步如飞,亲自搀扶心肝宝贝。 “好好好,不愧是贾家寄予厚望的子孙,一战告捷,才华横溢!” 听闻此话,贾宝玉无比骄傲,爽朗地笑道: “别人眼里千难万难的科考,孙儿如履平地!只用一成功业,就能将很多勤奋苦读的士子给比下去!” 贾母精神抖擞,老眼满是欣慰,随即看向儿媳妇,旧话重提道: “我早说了,等宝玉蟾宫折桂,震惊整座天下,你还怕没有荣耀?就等着享尽福分罢,往后大家可都羡慕你呢,你整日郁郁寡欢,伤了身子,有福都享不了呐!” 王夫人扯了扯嘴角,终于喜笑颜开。 “祖母,让那厮来赴宴!”贾宝玉高抬下巴,掷地有声道: “他向来荒废学业,尽管做了劳什子官,却受到士林的鄙夷讽刺,就因为他身上没有学问,若能向我请教一二,或许能一改粗鄙模样。” 话音刚落。 “无知孽畜,还要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 贾政在垂花拱门听到这句话,气得火冒三丈,疾步走来指着业障痛骂道: “你还让环儿向你请教?他放个响屁,这届庚戌科的主考官都要抖一抖,你这孽畜竟然贬低环儿!” “还有,中了一个童生都敲锣打鼓放爆竹,净让外人笑话,你侄子贾兰九岁就中童生了,何曾到处卖弄?” 贾宝玉非常不忿,又不敢反驳父亲,只能缩着脖子。 贾母瞪了贾政一眼,指责道: “哪有做爹的打击亲儿子的?宝玉锐意进取,志向远大,突破第一重难关,不值得庆贺吗?” “母亲大人!”贾政没好气道: “中了个童生都大肆庆祝,别人会背地里嘲笑贾家,等中了秀才,举人,高中进士,再阖府相庆。” “父亲!”贾宝玉深呼吸一口气,斩钉截铁道: “别说进士,我要在金銮殿高中状元,我要让母亲和祖母享受荣耀,我要光宗耀祖,我要让看不起我的贱人嫉妒得眼红!” 王夫人神情激昂,被麒麟儿的志向给感动到了。 贾母颇感慰藉,宝玉真能问鼎科举,那荣国府就有两个麒麟儿,一文一武,家族兴旺! “为父希望你能戒骄戒躁,自谦自慎!” 贾政出言教导,身为父亲,确实不能打击宝玉的锐气。 “孩儿去邀请那厮赴宴。”贾宝玉作揖施礼,踏着四方步离开院子。 “政儿。”贾母给贾政使了个眼色。 千万要看着环哥儿,一旦起了纷争,宝玉又得鼻青脸肿少几颗牙齿。 来到宅院,贾宝玉没有进门,而是大声说道: “为兄科考告捷,某人不来恭贺么?” 他并非冲动,而是要宣泄积攒许久的怒火。 童生不算什么,但你贾环有么? 一辈子都没有功名! 这便是差距! 赵姨娘王熙凤贾环林黛玉等人走了出来。 看着林妹妹出现在这厮家里,贾宝玉心如刀绞,再看一眼林妹妹白里透红的脸蛋,一定被这厮蛊惑得云里雾里。 愚蠢到无药可救! 天真到令人作呕! 贪慕虚荣到让人厌恶! 你说你喜欢诗情画意的才子,如今却跟粗鄙的大老粗厮混! 呸,在我心里,你远远不如宝钗姐姐了! “恭贺宝兄弟。”王熙凤笑语盈盈。 贾宝玉没有搭话,自打凤嫂子被逐出王府,辱骂母亲之后,他也不再敬重这位嫂子,跟那妾室狼狈为奸。 他清了清嗓子,大声嚷嚷道: “府里宴席,你来参加。” 贾环目光寡淡,转身返回暖阁。 多看大脸宝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贾宝玉非但不怒,反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成就感。 这厮绝对嫉妒了。 只是童生,这厮恐怕都要嫉妒得彻夜难眠。 若是中了秀才举人,这厮怕是要恨欲发狂。 待跨马游街、天下高颂状元郎名字的那一天,这厮应该会气得昏厥! 锦衣卫都是肮脏鹰犬,永远上不了台面。 而状元郎的名字会载入史书,后人敬仰! 一个万众唾弃,一个青史留名! 这就是我麒麟儿决意科举的原因,一定要踩着这厮的头上,向神京城证明庶贱永永远远都不配跟嫡贵相比,贱妾更不能欺压主母。 满腹经纶的麒麟儿就是要扞卫古来传承的礼制,有些规矩绝对不能破坏! “来,给他们发喜钱。” 见敲锣打鼓的赖大茗烟走到王熙凤院子,贾宝玉赶紧招手唤来。 他拿过几个小锦袋,近乎是鼻孔看天的身姿走进院子,将喜钱放在桌上,末了还幽幽叹道: “可惜某人不学无术,无法体会我的喜悦,在考场奋笔疾书,在榜单看到自己名字,享受别人羡慕目光的那一刻,轻舟已过万重山。” “算了,跟你们说这些作甚,简直对牛弹琴,粗人岂能了解学问人?” 贾宝玉大摇大摆走人,可惜那厮不敢赴宴,不能彻底宣泄内心的自豪之情。 林黛玉跟王熙凤面面相觑,看这架势好像是高中状元,简直傲慢得无边。 第150章 好不容易查到线索,贾家终出文道麒麟! 晴空万里,贾环走进南镇抚司衙门。 锦衣佥事官署。 “来了,坐吧。”欧阳佥事斟了一杯热茶,直截了当问: “下个月的武林大会,由你率队监管一应事务,没有异议吧?” “遵命。”贾环果然应承。 其一,若非徐镇抚使强势直闯内廷,秀才恐将惨死在戴阉狗手上,这是他答应徐大人的承诺。 其二,事后烟雨楼必有重酬,他很期待酬劳为何物。 其三,有机会屠戮魔门,疯狂收割罪孽值! 欧阳佥事继续说道: “若有突发情况,朝廷会给你调兵公函,至于皇家豢养的大内高手,由宗人府调遣,事出从急,也会协助锦衣卫,一切都要维护社稷尊严!” 贾环点头: “卑职知晓。” 聊完正事,欧阳佥事打趣道: “难得见你清闲。” 贾环笑了笑: “为朝廷劳累奔波,偶尔也得休息一下。” 其实是手头没大案,至于一大堆中小案子,千户不可能亲力亲为,那样底下的兄弟怎么进步? 尽管没有亲自参与,但身为祈安房卫所的掌舵者,每天都有一丁点罪孽值入账。 回到自己衙署。 贾环翻看案卷文书,一一戳上官印。 “老大!” 秀才疾步而来,禀报道: “北凉暗哨飞鸽急信。” 贾环猛然起身: “终于来了!” 当下要务便是彻查北凉总督,既能擢升蟒纹,还能揭开其重金贿赂王子腾的往事,进而扳倒姓王的! 你死我亡的斗争,没有任何妥协余地! “老大,恐怕要让您失望了。”秀才略有些惭愧,轻声说道: “卫所精锐多地暗查,都没听闻北凉总督的黑事,一个李姓小旗打听到半年之前,蜀中镇守太监和北凉总督在风满楼听曲密谈,关系莫逆。” “蜀中镇守太监?” 秀才恭敬汇报:“对,卑职刚刚调查完毕,此人名唤薛福,是前御马监的二把手,两年前调任蜀中。” 贾环来回踱步。 镇守太监位高权重,手握兵权,负责整备四川军务。 而北凉总督镇守边关! 同掌兵权,按道理应该避而远之! 倘若是朝廷公务,应该走公函交接,而非冒着被弹劾的风险亲自密谈。 贾环沉思许久,态度坚决道: “换个方向,派遣精锐深入蜀地,暗中调查薛福!” 尽管很麻烦,但王子腾也好,北凉总督和蜀中镇守太监也罢,都是兵权傍身。 自己一着不慎,恐陷泥潭。 “查到黑事,我亲自前往四川!”贾环盯着秀才,肃声道: “若能一锅端掉,那将是多少功劳?” 听闻此话,秀才情绪亢奋。 任重而道远,荣光无限好! “卑职即刻去办!”秀才登时离开。 贾环站在窗前。 踏着一具具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的尸体,才能给红袍绣上蟒纹! …… 傍晚散衙回府。 宁荣街锣鼓喧天,府前红锦铺地,屋檐瓦砾都悬着红色纸鹤,爆仗声更是响个没完。 王夫人满头珠翠,双颊酡红,眸底笑意都溢出来了,旁边站了一大堆王氏族人,围着她恭贺道喜。 “院试告捷,府衙敲锣,您总算熬出头了,往后跟着麒麟子享尽福分。” “宝玉是真有才华,一次就中了,九门提督大人甭提多高兴。” “可惜秋闱还得等小半年,不然以宝玉的能耐,怕是轻轻松松当上举人老爷。” 王氏族人笑容满面,极尽奉承。 王夫人扯了扯唇角,矜持地说道: “京畿科举,还算容易。” 众人愈加赞叹。 这分明是谦词,故意说反话呢。 京师科举竞争激烈,才华横溢的读书人多如牛毛,宝玉能够脱颖而出,更衬得天资非凡! 王夫人扬起下巴,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 宝玉真给她长脸啊!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往后肯定为官作宰,同时继承贾家两座国公府,成就云端上的人儿! 朝廷人杰都是走科举正途,唯有贱妾所出的畜生,总是走歪门邪道!自以为能盖过宝玉的光环,何其荒谬可笑? 荣禧堂里,气氛热烈而喜庆。 贾宝玉胸前挂大红花,腰间别着一纸功名公函,昂着脸庞在贾母贾政贾赦面前来回踱步。 贾政抚须自豪,目光满是欣慰。 连他都想不到,这顽劣业障竟然能一举功成! 要知道院试的难度是童生试的百倍! 十个正经士子有五个能过童生。 但两百个童生,只能录取一个秀才! 自家儿子,恰恰是这颗璀璨明珠! 贾母眼圈通红,想着就老泪纵横,哽咽道: “好孙儿,真是好孙儿,祖母没有白疼你。” 贾宝玉红光满面,风轻云淡道: “我以前视功名利禄为粪土,好好的一个清净男儿,不想沽名钓誉,不想成为他人嘴里的禄蠹虫豸。” “然而,那厮却仗着官位肆意殴打我,父亲大人也因此看轻我,迫于无奈,我只得展现一点点才华。” “秀才功名,是那厮一辈子可望不可即的荣耀!” 听宝玉说完,贾珍父子不停点头。 其实他们非常意外,宝玉成日游手好闲,怎么在科考上如此顺利,过童生试也就罢了,一次就得到秀才功名! 莫非宝玉七窍玲珑,文曲星下凡? 贾宝玉略带遗憾地说道: “真希望明天就秋闱,快点中举,成为举人老爷,让那些心怀不轨的歹人夙夜难眠!” 贾政怒斥一声: “混账话,收起你的狂妄,每年秋闱都是八月份,这小半年闭门潜修学业,争取榜上有名!” 虽然是教训的口吻,但他对嫡子很有信心,看这势如破竹的气势,蟾宫折桂跨马游街不久就能实现。 两个儿子。 一个是锦衣卫千户,在朝野威风赫赫,让大乾官场闻风丧胆。 一个有可能高中进士,借着国公府恩荫,还有亲舅舅王子腾扶持,仕途平步青云! 念及于此,贾政深深陶醉,他是前所未有的骄傲呐! 贾母拿手绢擦拭泪痕,看向麒麟儿的眼神充满溺爱,看样子荣国府未来的扛鼎者,还得是宝玉! 虽说环儿位高权重,但毕竟是锦衣卫,名声不好听,外人敬而远之,不敢深交,很难给家族结识人脉。 而一个科举奇才,受到天下读书人尊重,名声好得不得了! 第151章 院试考官泄题案件,拘进诏狱抖如筛糠! 荣国府里,贾宝玉走路带风,说话都要拿腔调。 “兰儿,往后宝叔叔教你应对试题。” 看到大嫂子李纨和贾兰,贾宝玉上前摇头晃脑地说道。 贾兰恭敬执礼:“多谢宝二叔。” 李纨抿了抿唇,难免有些羡慕,诚挚道: “恭贺宝哥儿高中秀才。” 说罢递上一块精心挑选的玉佩。 寄予厚望的儿子九岁就过童生试,但两次院试折戟。 整天吊儿郎当,跟丫鬟蒙眼捉迷藏的宝玉,竟然一次连过两关。 莫非真是天赋差距? 有的人不需要勤奋苦读都能轻易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多谢大嫂子的赠礼。”贾宝玉收下礼物,看向远处的薛宝钗姐妹。 “宝姐姐,琴妹妹!” 贾宝玉挺起胸膛,踏着四方步走到她们面前。 “恭贺。” 二女送上贺礼。 贾宝玉满脸笑容,嘴上却谦虚道: “没什么好恭贺的,一个劳什子秀才而已,我都觉得臊得慌,等我跨马游街高中状元,你们再来道喜。” “不过呢,秀才确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功名,譬如那卑鄙无耻的贾环,这一生都看不到我的背影。” 薛宝钗和薛宝琴相对无言。 就算中了状元,离环哥儿的权势还远着呢。 但不得不说,宝哥儿确实天资异禀。 “我倒要看看林妹妹可曾后悔!”贾宝玉按捺不住心头情绪,赶紧往那厮宅子去。 走到王熙凤院子,便见林黛玉和平儿在窃窃私语。 “咳!” 贾宝玉清了清嗓子,掷地有声道: “某人曾经骂我不学无术,我看是某人有眼无珠!枉为诗书世家!某人白白读了那么多圣贤书,不亲近一个文道麒麟,反倒讨好一个胸无点墨、粗鄙鲁莽的匹夫!” 林黛玉懒得搭理他。 “后悔了吧?”贾宝玉冷笑一声,随即洒脱地走人。 悔青肠子都没用,你只配跟浊气逼人的恶獠待在一起! 等我高中状元,你再给我送贺礼,我准把它丢进茅厕! “宝三爷,老太太说了,大摆宴席,再庆七天七夜!” 赖大笑得脸庞都僵硬了。 贾宝玉扭头看了宅子一眼,那厮竟然不露面,肯定嫉妒得歇斯底里,把家里砸得破烂呢。 …… 跟晴雯折腾了一夜,翌日清晨,贾环神清气爽。 刚进官署,秀才就来了。 “老大,一桩小事。” “说说。” 秀才汇报: “有人向祈安房卫所检举,这次京师院试,可能存在泄题。” 贾环放下茶杯,随意道: “派一位总旗彻查。” 对他而言,院试录取秀才只是小事,主考官最多是翰林院的庶吉士,临时担任学政。 但案子落在卫所,管还是要管,科举乃是大乾国策之一,绝不容许舞弊现象。 “老大,检举人要见你。”秀才说。 反正无事,贾环颔首道:“让他过来。” 半盏茶后,一个青衫士子走进官署,恭敬作揖道: “拜见贾大人!” 贾环审视着对方的脸庞,总觉得有些熟悉。 他想起来了,就是这位读书人跪在锦衣卫衙门喊冤,亲姐姐含冤而死,当时自己还是总旗,亲自侦办吴员外杀妻案。 “是你?”贾环给他倒茶。 士子受宠若惊道: “没想到贾大人还能记起在下。” 贾环问: “你也参加了院试?可有喜讯?” “回禀大人,在下中了案首。”士子神色如常,不骄不躁。 他的目标是这届科举的状元! 贾环眼神赞赏: “不错。” 京师院试的问鼎者,只要不出意外,至少是两榜进士。 “说说泄题。”贾环切入正事。 士子正色道: “在下无意偷听到,一小撮考生提前得知试题。” 略顿,他作揖施礼道: “其实跟在下无关,但京畿秀才名额就三百三十二位,有人靠着卑鄙手段挤进录取名单,就有无辜者落榜,也许功名是他们改变贫穷命运的唯一机会!” “在下只认识贾大人,所以恳请大人为无辜学子讨一个公道。” 贾环盯了他半晌: “真查出泄题,这次院试就作废了,你又要重考。” 士子自信道: “启禀大人,再考十次,在下都是案首!” 贾环颔首: “你放心,我会主持公道!” 真正的强者,有良心知正义的读书人! 闻言,士子躬身告退。 他一生都会感激贾大人,他日若朝堂为官,只要能帮到贾大人,他什么都愿意。 “秀才。”贾环唤来心腹。 秀才疾步入内。 贾环冷声道: “彻查此案,只要参与泄题舞弊,一律缉捕!” “遵命!”秀才即刻照办。 酉时末,天色渐晚。 秀才回来复命。 “老大,京师院试主考官乃是翰林院的侍讲学士俞亨信,其命好试题,由小妾张氏将题目誊抄三份,出售给三个人,共受贿六千两银子。” “然而,那三位考生为了结交关系,也为收回钱财,又泄露给几个密友,这样传下去,导致涉案者足有几十位考生。” 贾环问: “姓俞的和三位考生都在诏狱吧?” 秀才点头: “其中还有一位熟人呢。” “谁?” 秀才笑着道: “御马监三把手梅公公的侄儿,那个叫梅勤的,若非老大出手营救,他早被津门蛊毒教摧残而死,没想到此人本性恶劣,拿钱买通主考官,净走歪门邪道。” 他刚说完,似想起什么,面露惊喜之色。 御马监? 薛福在赴任蜀中镇守太监之前,就在御马监担任二把手! 作为昔日同僚,梅公公有没有掌握薛福的黑事? 贾环眯了眯眼眸: “等着梅公公主动找我!” 这位梅勤可是梅家传宗接代的独苗! 只要掌握蜀中镇守太监的黑事,他立刻动身四川! 一直等到晚上,双鞭拿来一堆口供和一纸名单,压低声音道: “老大,仔细审问,提前知晓试题的学子,其中竟然还有荣国府贾宝玉的名字。” “卑职立刻抹去,让狱中考生闭嘴。” 贾环无声地笑了。 “不用!”他果然拒绝,沉声道: “带十个精锐,随我前往荣国府!” “秀才留在官署,等着梅公公上门求情!” 第152章 机缘巧合交换条件,开始有了突破口 夜里,荣国府张灯结彩。 宴客厅热闹非凡,贾母笑得合不拢嘴,身边的贾宝玉备受瞩目。 王夫人环顾四周,看到王熙凤的身影,却没见到贱妇,这让她满腔情绪无以宣泄。 丫鬟出身的贱人只能生出粗鄙武夫,世家主母才能生养出才华横溢的麒麟儿! 那小畜生再是张狂,有秀才功名吗? 等宝玉高中状元,拜入阁老门下,届时亲自收拾那小畜生,昔日屈辱百倍奉还! 暂时的委屈算什么,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贾宝玉看向王夫人,飘飘然道: “母亲大人,等儿子蟾宫折桂,就向朝廷请命,恢复您的诰命封号。” “不,给儿子一年时间,一定让你成为三品诰命夫人!” 王夫人心潮起伏,眼眶有些酸涩,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受了太多屈辱,在煎熬中快要崩溃,还好心肝宝贝争气,让她重新焕发光彩。 “祖母,孙儿敬您一杯。” 贾宝玉举起酒盏。 岂料。 赖大快步而来,焦急万分道: “老太太,环三爷带着锦衣卫上门,直奔宴厅。” 话刚说完,急促脚步声传来。 一身大红色飞鱼服踏入大厅。 “环儿?”贾政深深皱眉。 贾环面无表情道: “贾宝玉院试舞弊,诏狱走一遭吧。” 轰! 犹如一记重锤砸落,偌大的膳厅鸦雀无声。 众人面面相觑,神情惊骇。 贾母霍然起身,气得火冒三丈,老脸十分难看,指骂道: “绝不可能!环儿,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王夫人眼神怨毒,恨不得将小畜生千刀万剐,因为嫉妒宝玉的成就,公然以权诬陷,侮辱宝玉的名誉! 这人歹毒到令人发指! 贾政脸色变幻莫测,突然死死盯着贾宝玉。 他更愿意相信环儿。 难道? “诬陷,你……你在诬陷我!”贾宝玉目光惊恐,声嘶力竭地咆哮。 可他的手臂剧烈颤抖,嘴巴都在打哆嗦。 见到这一幕,贾母头晕目眩,没有李纨王熙凤的搀扶,她都险些栽倒。 贾环懒得赘言,平静道: “依照大乾律法,科举舞弊者,先枷锁示众。” 贾宝玉目眦欲裂,恐惧席卷五脏六腑,痛声谩骂道: “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你不要污蔑我的名声,我贾宝玉为人光明磊落,根本不屑舞弊,你……你……” 说着说着,声音都颤抖不止,整个人更是抖如筛糠。 贾赦贾珍低头沉默。 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等人抿唇不语,委实被震得不轻。 看这模样,应该是心里有鬼了。 若是参与舞弊,可要受到万众唾弃! 贾政瞬间勃然大怒,发狂般走到贾宝玉身边,嘶声咆哮道: “孽畜,你给老子说实话,究竟有没有走邪路!” 贾宝玉恐惧至极,不敢正面回答,扯断胸前的宝玉,狠狠摔在地上,声泪俱下道: “要这破石头作甚,你们听信恶人的诬陷,不信我的才学。” 啪嗒。 宝玉摔出两条裂痕。 贾母脸色铁青,只是看向贾环,低声说道: “环儿,宝玉是你兄长,自古亲亲相隐,莫要大动干戈。” 贾环沉声道: “先拘进诏狱再说。” 他若是蓄意包庇,王子腾就该抓住把柄大书特书了。 况且自己怎么可能包庇大脸宝? “环儿!”贾政急得满头大汗,唉声叹气道: “能不能网开一面?” 贾环踏步向前,抓住贾宝玉往外面拖: “放心吧,参与舞弊罪不至死,但也该接受审问。” “祖母,救我!父亲,救我!”贾宝玉痛苦哀嚎,他根本无法忍受一双双异样的眼神,特别是宝姐姐和琴妹妹,那是看待无耻舞弊者的目光。 “我……我只是猪油蒙了心肝,一时糊涂罢了,几个考生知道试题,我不买的话,那才是不公平!” 贾宝玉泪流满面,声音透着强烈不甘。 王夫人脸庞狰狞,眼底充斥着愤怒屈辱,浑身绵软无力,艰难捡起地上的宝玉。 拖到厅外,几个锦衣卫强行给贾宝玉戴上枷锁。 见贾政追了出来,贾环淡淡道: “放心吧,并非主犯,只是正常审问,交代完就回府了。” 舞弊罪也分情节严重和情节较轻。 主考官和那三个考生属于主犯,特别严重,要么杀头要么流放。 其余情节较轻。 贾政松了一口气,可情绪更加暴怒。 家门不幸,出了这头无耻孽畜,败坏荣国府门楣清誉! 秀才功名肯定要被革除,就怕永远不能科举! “环……环弟。”贾宝玉哭得稀里哗啦,强忍屈辱喊出两个字。 贾环声音冰冷: “谁是你环弟?叫贾大人!带走!” 一行人离开荣国府。 膳厅里气氛格外压抑,王夫人眼眶通红,指着贾政痛骂道: “老爷,你就任凭那畜生带走宝玉?身为弟弟,这畜生六亲不认,他要把宝玉活活打死啊!” 啪! 贾政抡圆了手臂,给了她一巴掌,雷霆厉喝道: “你不骂那邪气附体的业障,反而来责怪环儿,他是秉公执法的锦衣卫,他若是徇私包庇,准会受到朝堂攻击!” 说罢看向失魂落魄的贾母,安慰道: “母亲大人勿忧,儿子这就赶往诏狱。” …… 刚进诏狱。 看到阴森肮脏的牢房,贾宝玉就吓得失禁,身上传来一股尿骚味,看到满是血污的刑具,直接晕厥过去。 贾环命令道: “灌醒,给他来十下棍子。” “是!” 锦衣卫提来一桶冷水,浇灌在贾宝玉身上。 贾宝玉刚睁开眼,就被摁在铁板,长棍不由分说砸在屁股,痛得他面孔扭曲,刚打第一下就把前因后果给交代了。 使了一百两银子,从缮国公嫡孙那里买来的试题。 “签字画押!” 锦衣卫拿来供纸红泥。 贾宝玉颤着手指戳印,感受到胯下湿漉漉,他羞愤得几乎窒息。 “打完九棍再放出去!”贾环转身就走。 除了那三位,其余考生也是一样的处罚。 明日神京府衙肯定有通告,剥夺秀才功名。 刚走出诏狱。 “老大,梅公公在官署等着。”秀才禀报。 贾环快步前往官署。 “贾千户。”蟒袍太监起身相迎,正是御马监三把手梅渊。 “梅公公。”贾环抱拳执礼后坐在太师椅上。 梅渊满脸羞愧,喟叹道: “杂家都不知怎么开口,那侄儿恬不知耻,妄想着走捷径,幸好只是科举,应该不严重吧?” “只是科举?”贾环摇头失笑: “科举乃为国选才的国策!但凡有不公之事,天下舆论鼎沸,别说我锦衣卫千户,纵然是内阁首辅,对每届科举都怀着敬畏之心。” “梅勤行贿买通主考官,情节特别恶劣,为了严明法纪,为了震慑心怀不轨的考生,恐怕要斩首示众。” 梅渊沉默不语。 一桩小小的院试案,竟然落到锦衣卫头上,还是一个千户卫所! 倘若是刑部或者府衙大牢,还能用权力施压,可面对一个刚刚扳倒戴权的千户,他完全没有资格威逼。 梅渊面带怒火: “其余考生释放,杂家侄儿就得抄斩?” 贾环面无表情道: “梅公公来之前应该了解过科举禁律,涉案主考官抄斩,首恶抄斩,其余舞弊者杖刑以示惩戒。” 听到这话,梅渊心急如焚: “贾千户,其实就你一句话的事,问斩改为发配边疆。” 贾环表情为难,思索片刻,叹气道: “一桩小事。” “请说。”梅渊目光灼灼,原本有两个侄儿,一个死在津门,诏狱里面的那个是传宗接代的独苗! 贾环直言不讳道: “蜀中太监薛福,若能提供他的把柄,梅勤可以转到刑部大牢,由三法司处理。” 什么? 梅渊瞳孔骤缩,立刻否决: “薛镇守为人正直,素来没有恶名!” 贾环笑而不语,端茶送客道: “夜已深,梅公公回内廷吧。” 梅渊脸庞紧绷,一想到侄儿的下场,思考许久后,压低声音说: “一年前,薛镇守为了清剿两万土匪,向朝廷上书拨发军饷,总共有三十万两银子,曾经隶属御马监的小黄门返京时无意提过一嘴,说土匪只有两千乌合之众。” “杂家只知道这么一回事。” 贾环眯了眯眼眸。 贪污军饷? 他必须以薛福为突破口,而后扳倒北凉总督,收集口供罪证大刀挥向王子腾。 蜀中镇守太监是第一步! 第153章 又见居高临下地蔑视,众姝约定齐下江南 深夜,千户官署一灯如豆。 梅渊走后,贾环喊来了几个心腹。 “蜀中镇守太监薛福极有可能谎报战功,欺骗朝廷,贪污军饷!明日就动身四川,必须拘捕这条阉狗。” 停顿了片刻,他肃声道: “鉴于其手握兵权,这次率领一千八百个锦衣卫西行,分批次离京,叮嘱弟兄们别在驿站换马!” 面对军方权宦,再想借助江湖势力,那简直荒谬可笑。 “遵命!”手下异口同声。 “老大,即刻出发?”秀才跃跃欲试。 唯有点燃薛福,才能引火烧到北凉总督! “先散衙回府,黎明离京。” …… 荣国府灯火通明。 一辆马车驶进府里。 “宝玉呢?宝玉呢?” 贾母站在仪门前急头白脸,嗓音悲痛。 “把孽畜背回怡红院!”贾政勃然大怒,他这张老脸丢得一干二净。 赖大和茗烟赶紧掀开车帘,却见宝二爷趴在锦榻,屁股血迹斑斑,裤裆还有一块块黄渍。 “我儿受苦了。”看着麒麟儿的惨状,王夫人心如刀割。 “都……都是那厮害我,那厮叫一群走狗鞭打我,还往我身上泼尿羞辱我,母亲,快让舅舅将那厮抓进京营,把他吊在辕门。” 贾宝玉哭得声音都嘶哑了,眼眸通红,恨意滔天。 明明是亲兄弟! 却六亲不认,不但不包庇我,反而要众目睽睽之下侮辱我! 贾环,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环儿下手也太狠毒了。”贾母不顾刑夫人李纨阻拦,强行走过去搂住贾宝玉,心疼得老泪纵横: “乖孙儿要听话,受了这罪就过去了,咱往后别走歪门邪道,堂堂正正做人。” “母亲大人!”贾政再也遏制不住情绪,铁青着脸怒吼道: “科举舞弊者都要受到杖刑惩戒,怎么就怪环儿狠毒了?依儿子的意思,把这孽畜打死算了,省得败坏家族名声!” “从今往后,儿子要做怵头鳖,缩着脖子走路了!” 贾政气得咬牙切齿。 自打环儿争气,他在各大衙门受到同僚尊重,公务往来享受吹捧,皇城碰到一个小黄门,对方都点头哈腰极尽谄媚。 贾千户的父亲,凭此身份让他昂首挺胸! 然而,另一个儿子竟然在文人心中最神圣的科举上行舞弊之举,极其无耻下作! 把他的脸面也给踩践了,他都无颜再面对同僚好友! “别说了。”贾母神情僵硬,她何尝不气愤,但毕竟是亲手养大的嫡孙儿。 “祖母。”贾宝玉泪流满面,啜泣道: “孙儿一时糊涂,是犯了错误,可贾环那厮才是丧尽天良的恶獠,他就是见不得我好,我有点出息,他就拼命调查,恨不得把考场内一只蚂蚁都捉来审问,反正一定要抹黑我。” 贾母实在听不下去,厉叱道: “还在说混账话,痊愈之后,闭门反省!” 她刚说完,几辆马车驶进府里。 十个护卫先行下来,九门提督龙行虎步。 “兄长,你要帮帮宝玉。” 王夫人似抓住救命稻草,赶紧攥住王子腾的手臂。 “子腾,怎样了?”贾母也疾步走到跟前。 王子腾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贾政,冷笑道: “生了个六亲不认的种,他完全可以在名单上抹去宝玉的名字,偏要大动干戈,泯灭亲情跟一头畜生有何区别?” “宝玉只是被其他考生挑唆怂恿而已,纵然他事先未曾见过试题,凭借才学高中秀才,你那庶子恐怕也会大兴牢狱,硬要给宝玉安插舞弊罪名。” 贾宝玉大脸盘满是动容之色,感激涕零地注视着亲舅舅。 “兄长,朝廷怎么说?”王夫人火急火燎,没有确切消息,她吃不下睡不着。 王子腾沉声道: “剥夺秀才功名!” 众人并无意外,但凡科举舞弊,成绩都要作废。 最关键的是,还能不能继续参加科举? 王子腾神色威严,从袖间取出一张纸条,不紧不慢地说道: “太上皇手书,明天一大早交给礼部和神京府衙,宝玉院试那几日感染风寒神志不清,受到无耻考生的怂恿才犯下错误,姑且饶他一回,准许继续科举。” 话音落罢,王夫人喜极而泣,紧绷的心弦彻底松了下来。 没有兄长,她们母子俩要受尽屈辱! “太好了。”贾母拍了拍心口,这是太上皇给贾家开恩了。 贾政狠狠剜了贾宝玉一眼,这才诚挚地看向王子腾: “为了这孽畜,真是麻烦你了。” 王夫人忧心忡忡:“兄长,锦衣卫会不会追究……” 话说一半就被王子腾抬手打断,他表情冷冰,厉声道: “本就是一件小事,谁敢驳斥太上皇的命令?” “六月重开院试,宝玉你要给舅舅争口气!” 贾宝玉心力交瘁,声泪俱下道: “我索性做个废人算了,给诏狱走狗殴打十棍子,我听到科举两个字都害怕,我不想科举了,我不想再看到试题。” “纵然考上了又能怎样?有歹人会嫉妒我陷害我。” “你……”王子腾在场,贾政遏制火气,没有抡圆手臂拍上去。 王子腾一言不发。 在东宫时,他又试探了一下太上皇的态度。 亦如上次一样,不可能以莫须有的罪名剥夺小畜生的地位贬为庶民。 但他敏锐地捕捉到太上皇的弦外之音。 如果真有罪,必须顶格惩处! 归根结底,还是要把柄。 要么抓到把柄,要么做局陷害。 他会联合内阁崔阁老,想方设法铲除这个祸害! “环儿回来了。”贾政看到红袍身影。 王子腾扭头眯了眯眼眸,突然阔步走了过去。 “打自己亲兄长耍威风?为了在锦衣卫衙门博取一个铁面无私的清名?” 他的目光居高临下,透着一种强烈的蔑视。 贾环笑了,平静道: “别挡路。” 王子腾面色阴沉,他最厌恶这小畜生漠视傲慢的姿态,语调森然道: “自以为是的东西,千万别落在我手上。” 说罢甩袖离开。 他会让娘俩跪在脚下颤抖,跪在妹妹和宝玉的身前磕头伏罪,所受的屈辱都要百倍奉还,他会让小畜生知道何谓京营掌舵者,什么是三王八公主推的代理人,什么是太上皇的绝对心腹! 一定要谋划布局,他绝不允许小畜生继续蹦跶! 贾环无视贾母众人,闲庭信步地走回宅子。 言语交锋毫无意义。 就看谁站着。 谁断头! …… 宅子里,暖阁欢声笑语,幽香缭绕,已是深夜,几人聚在一起热聊,自家府里出现科举舞弊,肯定要受到士林唾骂,连累所有人都脸上无光。 “环儿。” 见儿子回来,赵姨娘起身相迎。 “不用换常服。”贾环让晴雯将衣服拿回来,笑着道: “待会就得离京。” “多久归来?”虽说习惯了,但赵姨娘还是不舍。 贾环言简意赅: “这回至少一个月,期间会返京,还得下江南一趟,在江南逗留一段日子。” 主要是监管武林大会。 “我……我想回金陵看望老家。”林黛玉怯怯地说话,她怕贾环以为她耍性子,连忙补充道: “我自己坐船南下。” 一来确实想念故乡,二来有自己的小心思,听到环哥儿会在江南停留,岂不是能和他多相处呢。 “娘也要去江南!”赵姨娘来了兴致,她从未出远门,作为四品诰命夫人,也想看看江南风光,去江南世家炫耀一番。 “我们都跟太太去。”晴雯香菱彩云兴高采烈。 贾环思索片刻,颔首道: “我会安排。” 肯定是走烟雨楼这条线,恰好是武林大会这个节点,烟雨楼是对他有求必应,让武林名宿护送,绝对安全。 “太好了。”林黛玉笑靥如花。 “我去知会凤丫头,还有宝琴她们。” 赵姨娘风风火火,一起去才热闹。 林黛玉闻言撅嘴,为何还要带凤姐姐宝琴妹妹。 看着雪白娇美的可人儿,还有鲜嫩欲滴的红唇,贾环走过去轻声道: “我有话跟你说。” “哦。”林黛玉心里害羞,踱着小碎步尾随其后,手不知道往哪放,跟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 两人来到暖阁,掩好门扉。 “你……你执行公务小心一点。”林黛玉低着螓首,嗓音都轻微颤抖。 “你亲我一下。”贾环作势搂住她柔若无骨的娇躯。 “不许。”林黛玉脸皮太薄,一下子耳根都红了,挣脱开来,小声说: “你不害臊,等人被发现了,你让我出去罢。” 贾环只好拿惯用的伎俩,压低声音道: “到了江南,我陪你赏花看景,只是提前支取酬劳。” “真的?”林黛玉扬起通红的脸蛋,已经说服了自己,自己很矜持了,但报酬不能不付。 贾环俯身看着她,指着自己的嘴唇。 近在咫尺,他很喜欢林黛玉的体香,浅淡清幽,在鼻翼两侧萦绕不散。 林黛玉紧闭双眸,踮起脚尖,亲了上去蜻蜓点水,就要扭头离开。 贾环哪能允许,搂住腰肢。 一盏茶时间,林黛玉害羞得不能自持,又开始眼泪汪汪,眼睫毛都是泪痕。 贾环放开了她。 “你……你擦掉。”林黛玉眼里噙着晶莹泪花,给他擦拭嘴边的胭脂痕迹。 叮嘱几句后,贾环离开府邸。 告别温柔乡,就该专注公务了! 无论是蜀中镇守太监还是北凉总督的案子都非常重要,不止关乎擢升功劳,还有扳倒王子腾的罪证! 在京师烟雨楼待了一个时辰,随即率队离京。 第154章 闹了一次乌龙?惯用手段杀良冒功! 一路快马加鞭,途中只休息两夜,七天后抵达天府之国。 蜀地民风彪悍,以武犯禁的现象层出不穷,跟北凉一样设立了一座锦衣卫千户卫所。 成都府,一座偏僻的酒楼。 贾环临窗而坐,安排道: “秀才,你率人前往千户卫所,持我身份腰牌,调阅剿匪案宗,最好接触小旗总旗之类的锦衣卫,跟他许诺,事成之后调入京师。” “双鞭,你率人前往成都府衙,跟府尊单独谈话,让他拿出详细的剿匪战报,若敢抗拒,直接威吓他,要么配合要么他接受审查!” “绵里针,你曾在龙虎榜榜上有名,有烟雨楼鎏金令牌,即刻前往成都烟雨楼,询问一年前的剿匪案。” 三人神色郑重,铿锵有力道: “遵命!” 贾环颔首,目送他们离开。 一直等到天黑,绵里针率先回来复命。 “大人,据烟雨楼记载,一年之前,镇守太监薛福率领七千精兵,横行三百里,沿途斩首两万土匪,在潼川垒起京观,震慑不服王化的匪徒。” 贾环皱眉:“真是两万土匪?” 绵里针点头:“三教九流都亲眼目睹了京观。” 自古斩敌炫耀武功,都会聚集敌尸堆成高冢,称之为京观。 看样子薛镇守手段铁血行事果决。 又过了一个时辰,秀才带人归来。 他步履匆忙,表情凝重道: “老大,卑职仔细调阅卫所案宗,盘问了好几个小旗,薛福确实剿灭了两万土匪。” 贾环端起茶杯,陷入沉思。 向朝廷拨款三十万两军饷,若真是两万土匪,无论是不是不堪一击乌合之众,都无法扣上贪腐军饷的罪名。 但御马监梅渊分明说了,土匪只有两千人,难道他在撒谎?还是那个小黄门酒醉胡扯? 两千和两万可是十倍差距! 半刻钟后,双鞭回到酒楼。 他手里拿着亲笔抄录的战报。 “老大,府尊言辞凿凿,是两万土匪,他亲眼看过尸体。” 贾环起身踱步。 真闹了一个乌龙? 三方求证,同一个答案。 “老大,该怎么办?”秀才忧心忡忡。 没有拿到罪证,直接去镇守太监府绝对行不通,一旦发生大规模械斗,两方都难逃干系。 既然来了,就不能无功而返! 撬开薛镇守的嘴巴,才能拿到北凉总督的把柄! 贾环思索许久,立刻看向双鞭: “把手里的战报摊在桌上,一年前剿匪案,谁是领兵将领,我亲自查他!” “旁人终归没有参与,到底是两千还是两万,带兵屠匪的将领最清楚不过!” 秀才等人目光明亮,老大就是英明! 几人翻看战报。 十三场小战役,一个名唤陈文范的六品武官参与了七场! 就他了! 贾环沉声道: “查他底细!” …… 三更天。 陈府,门口两座石狮子威严霸气,院内站着数位魁梧雄健的护卫,各个都是先天境五重以上的武夫。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进入宅院。 他扼住一个奴仆的脖颈,冷声问: “陈文范在哪?” 奴仆双腿颤抖,抬手指了指一处飞檐。 贾环将其拍晕过去。 进了院子,他轻轻推开房门。 听到声响,中年男子猛然惊醒,浑身汗毛倒竖。 一见黑色身影,他脊骨发寒,撑起身子掌灯,并没有大声嘶吼。 既然护卫毫无察觉,意味着呼喊无用。 借助灯盏光芒,陈文范看清来人,是一位俊朗的年轻人,步伐很慢,透着高居上位的压迫感。 贾环一言不发走到床边,拿出雕刻金色蟒龙的腰牌。 扑通—— 陈文范脸庞抽搐,直接跪在地上见礼: “拜见千户大人!” 贾环审视着他,平静道: “你应该清楚堂堂千户夜半登门,意味着什么?” “我没有惊扰你的家人,我希望永远不会惊扰她们。” 听到这话,陈文范不寒而栗。 他虽在蜀中,但时刻关注权力中枢。 眼前这位千户大人,扳倒司礼监三把手的恐怖存在,戴公公陪伴太上皇四十年之久啊,说死就死了,而且死状凄惨。 陈文范惶恐不安,沙哑着嗓音说: “下官配合贾大人的公务。” “善。”贾环颔首,平淡地问: “一年前的剿匪案,是不是虚报战功了?” “记住,我不会无缘无故找你。” 陈文范表情迟疑,目光游移不定。 “具体多少?”贾环厉声问。 陈文范深呼吸一口气,颤声道: “总共不到一千四百个土匪。” 贾环情绪起伏,脸上却无波无澜。 果然,再怎么打听都不如直接审问当事人!! 一千四百,虚报成两万! 虚报战功,贪污军饷! 贾环直接问:“那两万京观怎么回事?” 陈文范脸庞肌肉颤了颤,一五一十说道: “其余都是北凉、陕西南下的流民,在各处山寨开荒安家,通通被扣上土匪的罪名。” “下官没有参与,都是薛公公的几个心腹办的,做得非常隐秘。” 贾环表情森寒。 杀良冒功啊! 这条阉狗为了巩固镇守太监的权力,坏得彻底! 必须将其碎尸万段,让百姓九泉之下能够瞑目,同时收割不少罪孽值,实力又得涨进了! 陈文范面色苍白,信誓旦旦道: “下官身为军人只是奉命行事,负责剿灭作乱匪患,并没有参与坑杀流民。” 贾环盯了他许久,冷声问: “还能提供薛阉狗的罪状吗?” 这些位高权重的阉宦在内廷手眼通天,仅凭这一桩罪名,真不一定能彻底扳倒。 上回在戴阉狗身上用过栽赃白莲教的手段,短时间不能用第二次。 陈文范摇头: “除此以外,下官一无所知,下官只负责操练士兵。” “但薛公公身边有一个术士名唤闲散道人,跟薛公公关系密切,常伴左右。” 贾环端详他片刻,冷声道: “避免泄密,随我走一遭吧。” 陈文范非常配合,披上外袍就走,面对锦衣卫千户,他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陈府生死只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 ps:求五星好评,求打赏,打赏加更! 第155章 人要求人矮一截,恶心到令人发指! 成都府城。 天蒙蒙亮,晨雾弥漫。 一人踏入烟雨楼。 只等了半盏茶时间,分楼的管事疾步而来。 “见过贾千户!”管事抱拳执礼。 贾环落座之后,开门见山说: “打听一个人,绰号闲散道人。” 管事不假思索地答复: “蜀中镇守太监薛福聘请的供奉,实力非常恐怖,天下榜第五十九名,指玄境八重的修为,其道观有三十六个真传弟子。” 贾环皱眉深思。 难怪杀良冒功、屠戮流民的盖子捂得这么紧,四川千户卫所以及各级衙门未必没有得到风声,之所以视而不见,一来镇守太监权势滔天,在紫禁城也有严密的关系网,二来就是身边有顶级高手。 真得罪薛阉狗,明的暗的都来,时刻都处于危险境地。 见他沉默,分楼管事诚恳地说道: “贾千户,还不前往江南坐镇么?” 贾环冷言: “公务繁忙,办妥蜀中事宜,再说武林大会。” 管事考虑许久,咬牙道: “贾千户可是要拘捕闲散道人?” “是。”贾环盯着他。 管事主动揽事,叹了一声: “烟雨楼会恳求峨嵋派掌门人九黎师太以及蜀山剑宗的宗主剑七夜,请他们擒住闲散道人。” 贾环的目光耐人寻味。 真在烟雨楼看到回头钱了! 擢升千户之前,每次都是秘笈交换,权力地位上来了,倒能免费打听小情报,涉及大事,还得付出利益。 没想到这一次,烟雨楼献殷勤! “有劳了!”贾环抱拳感激。 管事面露苦笑,有求于人矮一截啊! 他字字顿顿道: “武林大会上,还请贾千户竭尽全力,扞卫中原武林的尊严,大乾武夫不能被异族欺辱!” 听说草原鞑子为了羞辱中原,甚至动用了极其邪门的灌顶传功,还有西域独门魔功,宁愿毁了一个年轻天骄的未来,都要狠狠践踏中原的尊严。 各大势力的真传弟子难敌对方,幸好还有龙虎榜扛鼎者。 烟雨楼推测,贾千户的修为恐怕接近指玄境二重,最少都是指玄境一重巅峰! “放心,有我在。”贾环脸色平静,只说了五个字。 管事重重点头。 锦衣卫千户说这句话,分量很足! 意味着贾千户自信满满! “最迟后天清晨。”管事丢下这句话,带着背剑少年离开。 …… 第三天,子时。 贾环带着秀才双鞭来到烟雨楼。 管事直言道: “贾千户,事情办妥,包括道观三十六位弟子,都抓进密室了。” “多谢!”贾环抱拳。 不用劳神费力,这种感觉太舒爽。 当然,他也很清楚,等武林大会落幕,又恢复往常的利益关系。 “随我来。” 管事走进昏暗的廊道,轻轻推了推墙壁,现出一座密室。 两间连在一起的房间,灯火忽明忽暗。 左边关押三十六个道士,被铁链捆绑,嘴里塞着麻巾。 隔壁房间,老道伤痕累累,一见到红色飞鱼服,瞬间恨欲发狂,面孔扭曲如地狱厉鬼,歇斯底里地咆哮: “把贫道哄骗出来,烟雨楼彻底沦为了朝廷走狗!” “峨嵋派和蜀山剑宗,都是一群无耻无义的小人!” “九黎老妪,贫道一定要将峨嵋女修折磨致死,让乞丐玩弄她们!” 贾环面无表情: “杀人。” “遵命!”双鞭大步流星,拔出绣春刀,割断一个年轻道士的喉咙。 “住手!”闲散道人目眦欲裂。 贾环无动于衷: “再杀两个。” 秀才照办,一刀剐掉一个弟子。 闲散道人看到三颗人头,痛得心如刀割,嘶声道: “别杀了,你想问什么,贫道知无不答!” 贾环颔首,走到身边平静道: “你跟薛镇守关系密切,常伴左右。” ”可知半年前,他去了一趟北凉?” 闲散道人浑身鲜血,沦为阶下囚,弟子性命受到威胁,他没什么好隐瞒的。 “是,还是由贫道护送薛公公。” 贾环俯视着他: “见了谁?谈了什么?” “贫道只知道见了北凉总督,至于前因后果,贫道一无所知。” “杀人!”贾环语调森森。 双鞭挥刀,又带走一颗头颅。 闲散道人愈发悲痛,声色俱厉道: “贫道真的不知道!朝堂密事,岂会透露给江湖武夫!” 贾环盯了他许久,话题回到薛福身上。 “揭露薛阉狗的罪行,否则我会让你亲眼目睹他们一个个命丧黄泉。” 闲散道人心如死灰,一五一十地坦白: “三年前,他听说贫道武功高强,还擅长医术,说让贫道根治阳道,允诺贫道荣华富贵,在蜀中横行无忌。” “太监阉掉岂能复生?贫道难以舍弃供奉的地位,便欺骗薛公公说食小儿脑一千余,其阳道可复生如故,还得挑黄道吉日出生的孩童。” “薛公公照做了,他自己为了养生,还迷上了吸食少女经血,让贫道给他绑架蜀地少女。” “至于官场贪墨受贿,贫道只负责他的安危,从来不打听官场之事,一物不知。” 贾环表情冰冷。 这些人丧心病狂,恶心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双鞭和秀才同样怒发冲冠,尽管办了太多案子,可还是愤怒于掌权者的残忍心性,只有想不出来,没有那些畜生做不出来的! 这时,一个道士疯狂挣扎,眼神透着强烈的哀求。 双鞭拿走他嘴里的麻巾。 “贫……贫道要将功折罪,贫道亲手绑架了县尊老爷的双胞胎,再由师父送给薛公公。” “哪位县尊?”双鞭拿起无常簿记录。 至于将功折罪? 想都别想! 十几个道士拍打铁链,卸下麻巾之后,纷纷哀求饶命,各自提供受害者的地址。 有官员,有世家大族,也有平头百姓。 贾环冷冷地看向闲散道人: “可怜孩童的尸骨怎么处理的?” 闲散道人闷声道: “都丢在镇守府后院的池塘底下,还有,薛公公极其宠爱一个名叫媚娘的女子,那女子家族为非作恶,蜀中粮商一大半是她家的。” “镇守府跟军营连着,薛公公从不离开官邸,你放贫道离开,贫道亲手擒住薛公公。” 说到最后,闲散道人表情恳切,嗓音格外坚定。 第156章 横踏军营镇压精锐,生擒蜀中镇守太监 贾环冷笑。 且不说这牛鼻子老道背负不少罪孽值,真放出去还能回来? “带陈文范过来!” “遵命!”双鞭快步离开。 半个时辰后,六品武官被押进密室。 他一眼看到闲散道人,目光震骇。 薛公公身边的供奉武功恐怖,如今却像一条死狗般奄奄一息,可想而知贾千户的能耐有多大! “随我来。” 贾环走出密室。 陈文范紧随其后。 来到雅室,贾环亲自斟茶。 陈文范颤着手接过,愈加恐慌不安。 贾环问: “军营多少人马?” “接近四万,其余兵马都在西境。” “你能调动多少?” “勉强指挥六千。” 贾环盯了他许久,难怪府邸护卫都是先天境好手,虽然只是六品官职,但在军营的地位不一般。 “我放你回去,不管你以什么名义,立刻调离六千士卒。” 闻言,陈文范沉默。 贾环起身踱步,慢条斯理道: “我手下在盯着你的家眷,你也不想她们有半点损伤。” “薛阉狗恶贯满盈,必然会倒台,我相信你不会愚蠢到通风报信。” “为社稷铲除巨祸,结案卷宗上,我会记你一笔功劳。” 陈文范没有半点犹豫,掷地有声道: “服从大人命令!” 他虽然是带兵打仗的粗人,但眼下形势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贾环拿出笔纸: “依照印象,画一张军营及镇守府的草图。” 陈文范言听计从。 过了两盏茶时间,完成一张粗糙的草图,圈起来的地方就是薛阉狗的官邸,还特别标注了从东边闯进去兵力最少。 “贾大人,要不要率兵协助你?”陈文范立功心切。 “闭嘴!” 几乎是一瞬间,贾环冷漠地盯着他: “敢多此一举,就跟我结死仇了!你只需要听从我的安排。” 没有朝廷公函,一旦锦衣卫后面跟着大批士兵,那就是给有心人递把柄! 身居高位,敌人虎视眈眈,朝堂多少双眼睛盯着,做事必须要慎重。 贾环严厉警告: “别逾越规矩,挑战我的底线,你若带兵倒戈助我,我第一个斩你!” 陈文范恭敬抱拳: “下官明白。” “走人!”贾环丢给他斗篷斗笠。 “是。”陈文范戴上之后,迅速离开。 一个时辰后。 亲信都聚在一起。 贾环摊开草图,沉声道: “今夜子时,强闯军营!” 秀才双鞭等人纷纷点头。 倘若只带几个人上门拘捕,让薛阉狗配合调查走一遭,除非薛阉狗蠢到脚底皮,否则一定会拼命反抗。 反抗还有活路,堂堂镇守能被锦衣卫带走肯定是死路一条。 唯有用最强硬的手段! 贾环语气严厉: “虽然里面还有三万多的士卒,我们只有一千八百个锦衣卫,但只要能火速擒住薛阉狗,就不会再有反抗力量。” “记住,速战速决!” 众人异口同声: “遵命!” …… 夜已深。 镇守府高悬琉璃灯盏,一位年近五旬的老人躺在百步床上,其身材高大膀阔腰圆,双目炯炯有神。 身旁有一位相貌妩媚、嗓音酥软的佳人相伴。 “什么时候能享受到爷的刚猛。”媚娘倚靠在胸膛,娇滴滴地说道。 薛福红光满面,大笑道: “据医方所述还差一百零三个童子,阳道迟早复生,届时杂家在你身上大显威风!” 媚娘跃跃欲试,难免担忧道: ”万一闲散道人是骗子。” 也就只有她敢在薛镇守面前说这句话。 薛福笑容僵住,冷冰冰道: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杂家将他碎尸万段!” “高居天下榜又如何?三百人够不够围剿?三千人,三万人呢?天下第一都无法抗衡杂家的军队!” 陡然。 砰! 一个太监不经敲门,直接闯入寝内,火急火燎道: “启禀镇守大人,巡视侦查的士兵急报,上千锦衣卫朝军营而来!” 轰! 薛福脸色骤变,“确定是锦衣卫?” “千真万确!”太监吓得面色苍白。 薛福心跳飞快,竭力控制恐慌的情绪。 肯定不是四川锦衣卫千户卫所,他在蜀中经营这么些年,千户卫所有动静,肯定能得到风声。 京师下来的? 特意缉拿杂家。 “传令,土匪假冒天子亲军,聚众抢掠兵营,给杂家狠狠镇压!” 薛福冷静下来,一边披上蟒袍一边从抽屉取出兵符。 什么杀锦衣卫视为谋反要诛九族。 都要杂家的性命了,还顾得上其他? 杂家也没九族给你诛! 活着才有机会! 太监急头白脸,颤声道: “镇守大人,将士们都在睡梦中,短时间内难以集结。” 薛福风风火火,咆哮道: “给杂家挡住!” 离开之前还不忘安抚媚娘,语气温柔说: “勿忧,一群小人没长眼,也不看看镇守府是何地。” …… 山脚下夜风呼啸,远处旌旗招展,号角连绵,甚至燃起烽火。 一千八百骑疾速奔袭,大地震颤,气势浩荡,如黑色浪潮席卷军营东角,同时搭起弓弩蓄势待发。 终归还是朝廷的正规兵马,短时间里就集结八千众,雪白箭羽在夜风微微颤动,乌黑的铠甲泛着油亮亮的光。 离得更近,为首主将瞳孔骤缩,迟迟不敢下军令。 土匪假冒锦衣卫? 那一身红色飞鱼袍,火光映射出那张年轻的脸庞。 不正是锦衣卫衙门备受瞩目的贾环贾千户吗? 主将脸庞剧烈抽搐,十几个副将面面相觑,也看清了千户大人。 操! 我操!! 这特么该怎么办? 主将头皮发麻,多希望自己休沐在家。 他狠下决心,沉声道: “有兵符在,给我拦住!”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贾大人不会责怪,朝廷也不会责怪!” 监军传令,前排列阵布盾。 铁蹄声更近,贾环一马当先,绣春刀出鞘,一刀劈出,数十根疾飞而来的箭矢断裂在地。 “老子北镇抚司贾环,尔等是要造反?” 他一声怒喝,身形一跃而起,伴随着清越的天籁之音,刀气席卷出一条美妙的弧线。 咔嚓—— 前排盾牌碎掉,近二十位重甲士兵口中喋血,倒飞几丈。 “杀!” 黑色飞鱼服见状热血沸腾,以三个方位冲进军营,只是半炷香时间踏破辕门。 “鸣金收兵!” 主将声嘶力竭,麾下并非乌合之众,一来论战斗力肯定是不如精挑细选的锦衣卫,二来战意低迷,根本不敢拼命。 锦衣卫千户贾环的名头太响亮了! “收手!” 贾环面无表情,率人深入营地。 麾下锦衣卫也不再挥刀,他们只是执行缉捕任务,并非是要大乾儿郎的性命。 又遇到两波抵抗,几乎都是同样的过程。 由于事先没有会议,临时得到的兵符决定,主将只能敷衍阻拦。 既不敢违抗军令,更害怕得罪锦衣卫千户,矛盾纠结之下,还有多少战意? 临近二更天,锦衣卫抵达镇守府,府外还有数百亲兵,都是薛阉狗的心腹。 贾环一声令下: “阻拦者杀无赦!” 说罢翻身下马,施展王级身法,在人群中如同一只无情的杀戮野兽。 “杀!” 无数锦衣卫神情冷冽,跟随贾大人横扫负隅顽抗者。 第157章 证据链齐全,北凉总督的血腥手段!【neohu加更】 五更天。 镇守府方圆两里恢复寂静,锦衣卫踩着一路鲜血断肢踏进官邸。 近二十个亲信及太监匍匐在地。 大堂里,薛福坐在太师椅上,一下子就苍老了三十岁,脸庞再无半点精气神。 他翕动嘴唇,恨恨道: “一群酒囊饭袋,杂家白养你们了。” 跪着的太监各个抖如筛糠。 事情太突然,对方是奉皇权办事的锦衣卫,况且近两千精锐,军营将士心生犹豫是人之常情。 密集的脚步声响起。 一身威严张扬的红色身影走进大堂,官袍满是血迹。 “蜀中镇守太监贪污军饷、杀良冒功,屠戮一万八千众无辜百姓;另外为了一己私欲,听信无耻道士谗言,祸害近千名可怜孩童,数十位花季少女。” “其罪孽深重,有负皇恩,愧对社稷万民,实行拘捕!” 冷漠的声音落下。 几位锦衣卫给薛阉狗戴上枷锁脚链。 薛福一声不吭,痛哭流涕毫无意义,还不如给自己留个体面。 军营将领相继赶来,低头弯腰站在一旁。 贾环审视他们: “接受问话!” 说罢走向秀才,“让受伤的弟兄们赶紧医治。” “是!” 贾环接着命令双鞭: “派人挖池塘,再查抄镇守府官邸!” “遵命!” 半盏茶后,两个飞鱼服拖来了一个妩媚婀娜的女子,此刻哭得梨花带雨。 “放开她!” 一直沉默的薛福情绪过激,拼命挣脱枷锁,痛苦道: “杂家作恶,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贾环冷笑: “阉人还动了感情?” 正好,以此为要挟撬开薛阉狗的嘴巴! 半个时辰后,贾环来到后院池塘,看到眼前一幕直令他面色森寒。 池塘底下是满地白骨,各个都是孩童,足有上千具! “这丧尽天良的阉狗!” 锦衣卫们义愤填膺,恨得咬牙切齿。 贾环克制情绪,冷声道: “让巡抚衙门,成都府衙以及四川千户卫所,都来看看这条阉狗的罪证,另外按照名单去找受害者家属,查抄赃款后进行赔偿。” 说罢不忍再看,疾步离开。 秀才跟在后面,压低声音说: “老大,卑职立刻严刑逼问薛阉狗,询问半年前跟北凉总督的秘密谈话。” 贾环停住脚步,及时制止: “别问!” “咱们回京之后,肯定有三法司,内阁司礼监再次审问他,薛阉狗若是透露我们逼问过北凉总督之事,那就打草惊蛇了!” “等处决之前,在牢房里问他。” 秀才面色惭愧,幸好逢事都询问老大,差点酿就祸事。 要知道北凉总督可是镇守边关,麾下十几万战斗力强悍的边军,扳倒他的难度几倍于薛阉狗,必须慎重再慎重。 …… 第二天傍晚,祈安房卫所一千六百骑转道江南,两百骑返回京师。 七天后的晌午顺利抵京。 刚回到北镇抚司衙门,南司诸多官员就在等候。 早在几天前,蜀中就有飞鸽急报。 欧阳佥事注视着贾环,感慨道: “消停这么久,原来是暗中调查蜀中镇守。” 贾环抱拳执礼,轻笑未答。 自己的野心不止于此,薛阉狗只是开胃小菜! 傅官员郭官员等人看向贾环的眼神带着敬佩,这就是他为什么能织绣三条蟒纹,能力强得让整座衙门心服口服。 不需要锦衣卫向朝堂索要协助公函。 侦办案子途中,更没有出现变数让衙门为难,一切干脆利落! “证据呢?”欧阳佥事问。 贾环递过去一个盒子,“启禀大人,这里面是签字画押的供纸,人证都在旧公廨。” 欧阳佥事颔首,叮嘱道: “薛福毕竟是蜀中镇守,有兵符在手身份敏感,朝廷会重审罪犯。” 这是提前打招呼,若是存在纰漏,暗示贾环迅速处理。 “没问题。”贾环早有所料。 “好!”欧阳佥事带人离开。 贾环也回到祈安房官署。 这一次应该能收割不少罪孽值! 这便是权力地位带来的好处之一,身为千户能侦办大鱼,往往是大鱼身怀滔天罪孽! “你们散衙回府。”贾环吩咐手下。 至于他肯定是待在官署,娘亲凤嫂子她们都前往江南了,这荣国府回都不想回。 …… 下午。 九门提督官邸。 王子腾脸色阴沉,眼中迸射出怒火,他跟蜀中镇守素来没有交集,可看着小畜生为朝廷立功,他无法控制暴怒的情绪。 “提督大人。” 两位官员造访,分别来自刑部和大理寺。 “怎样了?”王子腾死死盯着他们,急声问: “缉捕薛福的过程中,有没有私自调兵协助?” 官员苦笑摇头: “不费一兵一卒,只是祈安房卫所的一千八百名锦衣卫。” “怎么可能!”王子腾语气森寒。 官员低声道: “确实如此,四川巡抚衙门和成都府衙的公函都提及了。” 王子腾勃然大怒,厉声道: “军营都是废物吗?!几万个士兵拦不住祈安房卫所?” 看着提督大人失望至极的表情,两位官员也是叹息。 没想到姓贾的小小年纪如此老练沉稳,很多千户都会犯这个错误,借用兵马协助镇压,只是朝廷不追究而已。 可姓贾的要是做了,那就是能攻击他的把柄,再有太上皇推波助澜,便可掀起滔天舆论。 “有没有收缴军营的兵械甲胄?军营士兵弃守放行的时候,有没有继续屠戮?”王子腾又问。 官员摇头: “都没有。” 王子腾摆手,“都走吧。” “下官告退。”二人离开。 王子腾许久无言,突然抄起茶杯狠狠砸在地上。 啪嗒! “别给老子抓到一点马脚,否则让你家破人亡!” 王子腾目光阴森,实在抓不到把柄,做局陷害未尝不可! …… 傍晚。 欧阳佥事亲自带来旨意: “即刻处决。” 贾环领命。 他踏入诏狱,来到隶属祈安房的牢狱,找到最右边的牢房。 薛福坐在杂草上面闭目养神。 “带进去!”贾环怒喝。 秀才双鞭亲自押送妩媚动人的女子。 “媚娘。”薛福面孔狰狞,心疼得眼眸通红。 贾环冷冷盯着他。 太监动真情,实属难见。 “上酷刑!”贾环漠然道。 “是!” 双鞭搬来刑具,媚娘跪在地上哀求,泪流满面地抓着贾环右腿。 贾环一脚踹开,厉声道: “你仗着受到阉狗宠爱,手上至少有十条无辜人命,你家里人更是横行无忌作恶多端。” “给我上八十一种酷刑!!” 扑通—— 薛福跪在地上,哀声道: “算杂家求你了,不要折磨媚娘好不好。” 贾环不置一词,只是盯着他,平静道: “那就看你表现了。” 说罢让二人将媚娘带出去。 薛福既愤怒又迷茫,该说的都说了,真要他攀咬也没有证据。 贾环走到跟前,压低声音道: “半年前,你私自前往凉州,会见了北凉总督,两个掌兵者密谋什么?别跟我说是朝廷公务,公务不走公函交接,不堂堂正正走进总督府,偏要选择私人场所?” 薛福神情一怔,沉默不说话。 贾环冷冰冰地盯着他。 薛福一想到媚娘会遭到酷刑折磨,便蠕动嘴唇说: “半年前,凉王府一个内侍逃到杂家的镇守官邸,早在三十年前的紫禁城,他跟杂家有交情,况且凉州离四川近,杂家手里有兵,他第一个就想到杂家。” “他说凉王妃遭到北凉总督的奸杀。” 贾环眯了眯眼眸,心神震荡! 薛福嘶哑着嗓音说: “杂家确实是自私自利之人,先不说北凉总督兵多将广,还豢养诸多江湖高手,何况他还是太上皇的心腹,你说杂家敢掺和吗?” “当天就有飞鸽急信,让杂家迅速处理逃窜内侍,否则就是跟他北凉总督不死不休。” “杂家照做了。” “后几日,他邀请杂家前往北凉密谈,给了杂家二十万两封口费,这事就了结了。” 贾环沉声问: “凉王呢?” 薛福摇头: “杂家不知,杂家也不可能多嘴去问。” 贾环转身离开,在牢房外细细沉思。 凉王是世袭藩王,尽管空有荣衔没有权力也没有兵马,但他是正儿八经的皇家血脉。 其王妃被奸杀。 这桩案子太大太大了! 北凉总督简直嚣张到顶点! 贾环深呼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意。 他感觉自己离目光越来越近。 铲除一位位恶獠,最终将屠刀挥向京营! 踏着尸体身披尊贵紫蟒! “老大,如何?” 秀才双鞭急声问。 贾环轻笑道:“重大情报。” 听到重大二字,两人笑容满面。 …… ps:继续求五星好评,求打赏,打赏不停,加更不断。 第158章 实力再涨一个台阶,绣上第四条蟒纹! 昏暗阴森的诏狱,几盏长灯光芒微弱。 贾环再度踏入牢房。 薛福瑟缩在墙角,眼里满是恐惧。 “上路了。” 贾环挥刀而就,带血头颅滚落。 脑海里的面板浮现薛阉狗的画像。 二品中罪孽值! 跟投毒制造瘟疫的福禄禅寺方丈一样。 这条老阉狗也是恶贯满盈,坑杀一万八千多无辜流民充当首级,屠戮一千可怜孩童,更别说身为掌权者,一纸公函就能决定太多百姓的命运。 罪该万死! 贾环下令: “把尸体丢进乱葬岗,让野狗秃鹫饱餐一顿!” “遵命!”两位飞鱼服即刻照办。 贾环走进其余牢房。 高居天下榜的闲散道人浑身颤抖,面对死亡哪有什么高人风范,声泪俱下道: “恳请贾大人宽宏大量,饶过贫道一命,贫道甘愿成为你最忠诚的走狗,让贫道咬谁就咬谁。” “贾大人杀孽太重,于修行不利啊!” 贾环无声地笑了: “老子杀孽越重,修行越强!” 绣春刀出鞘,沿着脖颈横劈,精准割断首级。 一盏茶时间,祈安房牢区死寂无声,只剩一地鲜血。 贾环一如既往地前往审讯室清洗双手,脑海里的面板闪烁着一张张画像。 【罪孽值——二品中,三品中,三品下,四品上,四品上……】 【参与度——75%】 【奖励——王级武学九叶桃花,熟练度——登峰造极】 【经验值——\/,9654\/】 虽然罪犯少,但也收获近七千罪孽值,可贾环浑身不舒服。 “双鞭!”他厉喝一声。 “卑职在!” 双鞭疾步赶来。 贾环在抽屉翻出薛阉狗的口供,沉声道: “他在担任蜀中镇守之前,是御马监二把手,在监衙有几个亲信,立刻调查拘捕,别冤枉无辜,但别放过社稷蛀虫!” “遵命!”双鞭拿走口供,火速侦办。 过了大半夜,直到黎明前夕。 双鞭带人押送两个太监。 “老大,罪证齐全。”他呈上签字画押的供纸。 贾环翻阅过后,亲自行刑。 解决掉两个祸害。 轰! 玄妙的力量灌注丹田,浑厚内气似螺旋般上升,撑扩丹田,疯狂涌入经脉窍穴。 【经验值——\/,0215\/3333】 指玄境五重! 这一刻,贾环神清气爽,通体舒畅。 “回衙门!” 他笑意盎然,慢悠悠离开诏狱。 至于奖励的武学九叶桃花,不仅威力恐怖,而且攻守兼备,内气化九片桃花环绕周身,进可强势杀敌,退可抵御外力。 还没进官署。 “老大,烟雨楼求见,等候了一夜。”胖头鱼前来禀报。 贾环颔首,随他走过几条街道。 巷口,佝偻老人来回踱步。 “贾千户,还不动身么?”他神色焦急。 “别急,你急什么呢?”贾环心平气和道: “我说了我会出手。” 在烟雨楼眼里是滔天大事,关乎中原武林的尊严! 但在他心里,远远不及一桩案子来得重要。 佝偻老人低声问: “贾千户,你有几成把握?” 贾环未答,平静道: “重酬是何物?” “肯定会让贾千户满意!”佝偻老人铿然有声。 贾环端详着他,轻笑道: “那便把心放宽。” 说罢踏步离去。 佝偻老人内心喟叹,他根本不知道贾千户的真实实力,到底是指玄境一重巅峰还是指玄境二重?这里面差距可太大了。 …… 临近中午。 千户官署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贾环正襟危坐。 片刻,南司官员陆续走进衙署。 为首者竟是南司二把手指挥同知谢大人,身后跟着欧阳佥事。 “见过两位大人。” 贾环恭敬抱拳。 欧阳佥事面带微笑,温声道: “往后擢升事宜,或者碰到困难,都找谢大人。” 谢同知两鬓斑白,不怒自威,但看向贾环的眼神也充满欣赏。 “有劳谢大人了。”贾环再度执礼。 他内心有些感慨,伴随着自己地位越来越高,从一开始对接的郭官员到傅官员,再到欧阳佥事直到如今的指挥同知! 说话间,内阁司礼监都来人了,传旨太监搬来一箱子赏赐物品。 谢同知清了清嗓音,掷地有声道: “陛下口谕,前蜀中镇守薛福祸国殃民,辜负皇恩,有罪于社稷,幸赖北镇抚司贾环及时铲除,还蜀中百姓风清气正,特予以擢升!” 欧阳佥事亲自捧着金色托盘。 大红色飞鱼服四条蟒纹格外醒目! 迎着道道目光,贾环恭敬接过,斩钉截铁道: “臣誓以诚,秉承先贤,忠于皇权,奉事唯一!” 每一次提拔,情绪都会激昂。 正因为拥有权力地位,他才可以光明正大地缉捕大鱼,既能收割罪孽,又能造福于民! 倘若没有权力加身,纵然铁证如山,谁给你抓?谁允许你抓? 短期目标是六条蟒纹! 六条蟒纹,麾下再多一千名锦衣卫! 蜀中之行,将手底下弟兄多的优势体现得淋漓尽致! “望你再创功绩。” 谢同知拍了拍贾环肩膀,率领众人离去。 贾环独自走到窗前,天空很蓝,微风不燥,心情大好。 “恭贺老大!” 几个心腹跑了进来,各个兴高采烈,与有荣焉。 贾环面带笑意,轻声道: “咱们要往前看,荣耀只是过去,必须向更高处进发。” “安排弟兄们,即刻南下!” “遵命!”众人异口同声。 “秀才先留一下。” 贾环盯着他,肃声道: “既然掌握了重要情报,以免打草惊蛇,让北凉暗哨都撤回来!江南事了,立刻北上。” “遵命!”秀才点头。 贾环思索片刻,继续安排: “这回武林大会,着重注意魔门,争取一网打尽,若是有机会,也要往三教九流编制情报网。” “卑职知晓。”秀才抱拳领命。 贾环颔首。 烟雨楼应该很清楚他需要什么,倒是挺期待这回的报酬! 下午,祈安房千户卫所整理卷宗,封印案牍。 贾环率领精锐离开京师,南下金陵!! …… 第159章 游览江南风光,越来越过分的举动 六天后。 金陵城,林府。 “贾千户来了。” 几个仆役恭敬相迎。 “环儿!” 赵姨娘风风光光,大老远就小跑过来,身边还跟着两位荆钗布裙的妇人。 “咦?环儿又升了!” 赵姨娘神采飞扬,一见到儿子官袍的蟒纹,更是笑靥如花,眸光溢满了骄傲之色。 随后她跟儿子说起江南之行,早在十天前就到了,除了观光赏景以外,就是接受世家贵妇的奉承赠礼,原本还放不开,怕自己上不得高台盘,没想到贵夫人们主动放低仪态,彻底体会母凭子贵的滋味。 “娘这心窝太舒坦了。”赵姨娘一脸开心,这才介绍身边的两个妇人: “多亏她们一路护送,对咱们百般照顾。” 贾环点头,取出两本秘笈递给烟雨楼的管事。 “不用,烟雨楼答应了公子。”二人拒绝。 贾环肃声道: “接我母亲是私事,拿着吧。” 两位妇人对视一眼,只得接过秘笈,小心翼翼翻了翻,顿时难掩激动。 贾千户出手太阔绰了! “往后还得麻烦,必有重谢。”贾环说完跟赵姨娘进了园苑。 “呦,这不是江湖情郎来了么?” 刚来到抄手游廊,就听到笑吟吟尖利的声音,王熙凤摆着丰腴身姿款款而来,满头珠翠,一身浅红色长裙,鼓荡的胸襟处还绣了一株荷花。 身边的林黛玉白里透红的脸颊隐隐有恼怒之色,一见贾环就别过脸去。 “什么江湖情郎?”贾环看向娘亲。 赵姨娘得意洋洋道: “听说江南有一场盛会,好多江湖女子日夜议论环儿,若非两江总督颁布通告,姑娘们都要围堵林府,依照娘的意思,挑几个塞进房间里……” “赵太太!”林黛玉一时气愤。 王熙凤斜睨了林妹妹一眼。 “好了,不说了。”赵姨娘也是开玩笑,不过黛玉的反应太激烈了。 “环哥儿!” 那边厢,薛宝钗薛宝琴、史湘云和李纨都走出阁楼。 “你们都来江南了?”贾环问。 李纨仪态端庄,抿唇笑道:“府里不安宁,嫂子也是厚着脸皮同下江南。” 宝玉舞弊,丢尽脸面,老祖宗唉声叹气,府里气氛压抑得可怕,还不如回江南探亲呢。 王熙凤正色道: “环兄弟,江南诸多产业受到歹人刁难,我可不管你有多忙,下午陪我处理这桩事。” 她说得理所当然。 平儿低着螓首,少奶奶胆子越来越大了。 “环儿,给凤丫头帮忙。”赵姨娘真以为是商铺之事,连忙嘱咐儿子。 贾环点头。 林黛玉深知环哥儿公务忙碌,连忙说道: “环……环哥儿,等你回来,还得带我去……去一趟江南诗社,你答应好的。” 她说这话很不自然,嗓音也轻微不可闻。 这一下,众人心思各异,直勾勾地盯着她。 贾环替她解围,笑着道: “我记得此事。” 林黛玉低着头,眼眸明媚,还有一丝丝羞涩。 薛宝钗见状,情绪有些低落,她素来聪慧机敏,很轻易就捕捉到林妹妹和环哥儿关系亲密。 “贾千户。” 林府仆役禀报:“外面有人请见,自称是江南卫所。” 贾环颔首。 “环儿,大家等着你用膳。”赵姨娘说。 府邸外。 两个身披红色飞鱼服的中年男子静静等候,正是江南两座千户卫所的掌舵者。 看到来人,诸葛千户目光恍惚,没到半年时间,那个在金陵街玩刺杀计谋的副千户,已然是千户绣四条蟒纹! 而他只有两条。 尽管内心震荡,但眼里没有丝毫嫉妒。 “贾千户!” 依照身份,二人先行抱拳执礼。 “见过二位。”贾环抱拳回礼。 诸葛千户递过去几张公函,都是关于桃花岛武林大会一事,锦衣卫的职责就是维持秩序,杜绝暴力作乱。 虽说主要监管者是祈安房卫所,但江南两座卫所也得全力协助。 贾环查看公函,签字戳上官印,轻声问道: “没出岔子吧?” “放心。”诸葛千户笑着道: “再是不服王化,再是嚣张跋扈,都不敢在桃花岛之外寻衅作乱。” 贾环点头,又交谈了半刻钟,目送两人离去。 历届武林大会都是江湖交流秘笈武学,处理冲突矛盾,各大势力谈妥利益,即将落幕才有年轻天骄斗法。 …… 用完膳食,王熙凤手拿算盘账本,贾环随她坐上马车,前往金陵长街。 车厢里,王熙凤慵懒惬意地躺在锦榻,褪下精致绣鞋,一双着雪白罗袜的玲珑脚丫子搁在贾环膝盖。 “给我揉揉。”王熙凤往指甲涂蔻丹,风情万种地睨了一眼贾环,冷哼道: “瞧你这不害臊的烂肠子,把林妹妹的魂儿都勾飞了。” 这话有酸溜溜的意味。 贾环猛然摩挲她的脚丫子,王熙凤耳根子红了,轻轻往后一缩。 “停下。”平儿掀开帷帘,让车夫停在小巷,对面就是一座香料楼,客人络绎不绝。 车夫离开之后,平儿也要走出车厢。 王熙凤思量片刻,冷哼道: “你留着吧,你早晚也是这坏坯子的房里人。” 虽说她善妒,可平儿跟了自己十几年,况且林妹妹威胁太大,总得拉拢一个人,还有难以启齿的是,环兄弟每次都不尽兴。 平儿听到此话,温婉明艳的脸颊笼罩着酡红之色,咬唇道:“我……” 王熙凤撑起身子,没好气嗔骂道: “你不愿意就出去!” 平儿瞥了环哥儿一眼,捏着手绢走回车厢最里面。 看着她这副欲拒还迎的姿态,王熙凤难免生妒火,又要阴阳怪气几句。 贾环上前,将她强行摁倒。 “千户大人,放开我,你仗势欺人,我可没犯法!”王熙凤玉颊染上红晕,扭头瞪着他。 贾环冷漠地俯瞰着她,沉声道: “我说你犯罪了,你就是犯罪了!” 王熙凤圆润的双腿挣扎不止,极力反抗无济于事,无奈妥协道: “怎样才能饶过我。” 贾环恶狠狠道: “看你的表现了。” …… 直到傍晚,换贾环驾车回林府。 一进园苑,王熙凤美艳脸颊愈加光泽动人,搀扶着平儿走下车厢,悄悄回到住所,平儿五步一回首,眼眸温柔羞涩。 “你再瞧,我撕烂你的嘴!”王熙凤拧了一下她的腰肉。 两人回屋不久,听到贾环回来的消息,林黛玉迈着小碎步过来,扬起细嫩雪白的脸蛋,娇声娇气道: “你答应陪我游玩,我还提前付了报酬呢。” 她画了精致妆容,一双秋水眸子格外明媚,眼里满是期待之色,若是被拒绝的话,怕是又蓄满泪水。 “好。”贾环应承下来。 林黛玉克制笑脸,走着轻盈步伐。 离开林府,她挑了一条僻静小道,走了几百步之后,过了青石桥就能乘坐画舫游玩。 林黛玉开心之余,回头蹙眉道: “环哥儿,会不会耽搁你公务,你还得去桃花岛呢。” 贾环奇怪: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桃花岛?” “你娘亲凤姐姐她们都知道,江南大地都传遍了,很多人等着看你出丑,说要把你打趴下,羞辱一个位高权重的千户。” 林黛玉说着有些气愤。 贾环笑了笑,一些蝼蚁般的人物还掀起舆情,大放厥词。 林黛玉扬起拳头,大声说: “环哥儿,把草原鞑子都打趴下!” “好。”贾环点头。 林黛玉兴致勃勃,低声央求道:“我们能去桃花岛么?听说江南世家都会前往,我也想瞧一下江湖盛会。” 贾环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林黛玉脸色微红,见四下无人,这才踮起脚尖重重亲了一下,不忘给他擦拭痕迹,气恼道: “环哥儿就知道欺负人。” 贾环握住她的手心,十指相扣。 林黛玉指尖微颤,低着头不敢抬起眼皮。 两人走在静谧的小道,漫无目的地散步,陪着林黛玉花圃葬花,接着去商铺购置首饰糕点,最后坐进画舫顺流而下,欣赏金陵街的夜景。 林黛玉靠在贾环的肩膀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浓情蜜意。 贾环凑在她耳边,闻着缭绕的体香,轻声说: “我要使坏了。” “不许!”林黛玉闭着眼睛,低叱道: “都付了报酬,你再胡来,我要羞死了!” 贾环依旧是老话: “提前支取下次的报酬。” “不许。”林黛玉语气抗拒,可始终闭眼,长长的睫毛像扇儿一样。 贾环俯下脸庞,两人在秦淮河的夜色里你侬我侬。 直到林黛玉羞涩到双眸噙满泪水,贾环这才放开她。 望着她柔弱可人的样子,贾环握住她白皙无骨的手心,用极轻的声音说: “若用林妹妹的小手该多好。” “什么?”林黛玉抹去泪痕,怔怔地盯着手心。 贾环在耳边低吟。 林黛玉一脸迷惑,她没看过乱七八糟的画册秽书。 贾环只好说得直白粗暴。 一瞬间,林黛玉脸红得快要滴血,腾起身子,气汹汹道: “你不要脸,净说下流话!我不理你了!” 贾环拉住她: “这回算十次报酬,走了这么远,你待会肯定要我背你回去,你不答应,只能自己走路。” 林黛玉低头瞄了一眼,心跳飞快,紧抿着唇陷入纠结。 第160章 桃花岛静如墓窖,胜利者巡视全场! 两天后,桃花岛。 阁楼内檀香袅袅,刻漏滴答作响。 近三十位武林大能面色沉重一言不发,气氛僵硬如铁。 连续两天,峨嵋、华山、崆峒,桃花岛等顶级势力的真传弟子都落败了! 最难以接受的是—— 还是在施展了有损根基的秘法前提下,被异族天骄堂堂正正击败。 身着烟雨楼襕衫的白发老人打破沉寂,怒声道: “中原武林的底蕴比外族差吗?” 各家掌门人缄默,十分清楚缘由。 中原江湖跟朝堂一样热衷于内斗。 谁都不服谁,顶级势力的真传弟子之间相互堤防。 而草原武林是另一种栽培手段。 集众家之所长,推举几个最拔尖的年轻天骄。 包括西域和倭国那两位,同样精通各种武学,战斗技巧娴熟。 白发老人脸庞铁青,暴怒道: “在江南大地,让异族耀武扬威,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老夫羞愧难当!” “张无涯!悟法!安萱儿!竭力打好这一战!” 话音落罢,三人起身。 皆二十五岁左右,分别是武当真传,少林真传,以及神秘莫测的药王谷真传,中原最强的三个年轻武夫。 峨嵋掌门九黎师太心平气和道: “莫要忘了,还有小人屠坐镇。” 白发老人摇头: “虽有口头之约,但贾千户公务繁忙,迟迟没有抵达桃花岛。” 安萱儿冷冰冰道: “江湖之事,竟要仰仗朝廷鹰犬来解决?中原武林的风骨呢?” 她生得肌肤雪白,五官精致宛然,美到让人窒息,有江湖胭脂榜榜首的美誉。 “不要因为他是位高权重的锦衣卫千户,就把他吹捧得神乎其神,一个醉心于权力斗争的官员,武道天赋再高,修为也不会有多少长进! “请诸位掌门放心,我会扞卫中原年轻一代的风华!” 安萱儿嗓音清脆,无比坚决。 她素来心高气傲,自诩称霸年轻一辈,可贾千户的光芒太耀眼了,衬得她黯淡无光。 众多势力的掌舵者相继颔首。 …… 午后阳光明媚,阔地周遭乌泱泱全是江湖武夫,足有数万之众,岛内还有巡视的锦衣卫。 四方坐落高耸阁楼,里面尽是朝廷人物、江南权贵、江南世家大族,以及各大江湖势力的领头人。 东面阁楼最顶层,赵姨娘王熙凤等人临窗而坐,桌上摆放着各色糕点蜜饯,为了款待她们,桃花岛甚至赠送养颜润肤的药方。 王熙凤翻看药方,一双丹凤眸里异彩连连,笑吟吟道: “真是开了眼界。” 林黛玉娇笑道: “有环哥儿在,我们都长见识了呢。” 薛宝钗和史湘云众姝也笑意盈盈。 闺房女儿谁愿意成天闷着,有机会出门游玩,肯定跃跃欲试。 听说她们特想瞧热闹,环哥儿只说了四个字“我会安排”。 亦如南下金陵,路途不受关卡拦截,更没有盗贼骚扰。 从金陵来桃花岛,这边安排得面面俱到。 除了锦衣卫权势以外,环哥儿在三教九流都威风赫赫。 赵姨娘又不忘炫耀道: “听说两江总督的夫人、江南第一家甄氏,都在咱们下面,你说这东道主怎么想的,给我安排最顶层。” 王熙凤顺势接话: “两江总督的夫人哪能和你比,她有一个好儿子么?” “凤丫头这话我爱听!”赵姨娘神采飞扬。 王熙凤挪步到林黛玉身边,搂着林妹妹的腰肢,看着雪白娇嫩的脸蛋,用只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 “大前天晚上你哭着回来,环兄弟欺负你了?” “凤姐姐别胡说!”林黛玉矢口否认,“我想到伤心的往事才哭的。” “听紫鹃说,你都弄丢了好几条手帕。”王熙凤故作随意。 “当时哭花了脸,擦完泪水就丢掉了!”林黛玉反应飞快,心里早就害臊得难以自持,最最下流的坏蛋,让我做腌臜的丑事,害得我的手酸疼好几天。 见探不出口风,王熙凤只能作罢。 自打林妹妹病体痊愈,确实招人喜欢,性格开朗心思聪慧。 陡地。 喧嚣戛然而止。 阔地鸦雀无声。 迎着数万道目光,三位异族青年踏入最中央的演武台。 一人阔眉鹰钩鼻,正是草原北莽拓拔戾。 一人深邃碧眼大胡子,来自西域的粟特乌。 最后一个身材矮小,一身劲装武服,来自倭国王族的细川氏。 各个身经百战,眼中战意汹涌。 中原武林的底蕴太强了,因为强,所以傲慢无边! 他们疯狂练武,向百家讨教,就是等待这一天,能够光明正大地羞辱中原! “请战!” 两个字落下。 三位真传脚尖点地,跃上演武台。 没有多余的言语,气沉丹田,内气外放。 依照事先约定,安萱儿手中白绫席卷而出,直奔细川氏的身躯。 武当张无涯迎向鞑子拓拔戾。 少林悟法大战西域粟特乌。 只三招过后。 细川氏嘴里喋血,倒飞而出。 见到这一幕,江湖武夫情绪高涨,浑身热血沸腾。 倭国老老实实给大乾称臣纳贡做奴才,偏要来自取其辱! 安萱儿面色苍白,盘膝而坐调理气息。 两方战地,悟法和尚越战越勇,而武当张无涯节节败退。 又五招交锋。 “住手!” 武当掌门疾速掠上高台,强行带走伤痕累累的张无涯。 再不出手,就要死在台上。 拓拔戾甩了甩袍袖,冷笑道: “中原顶级门派?连规矩都不守了,厚颜无耻罢了!” 武当派的长老气得脸色难堪,却又无力反驳。 这鞑子招招致命,若不及时拦住,无涯就要命丧黄泉。 那一边,西域粟特乌瘫软在地奄奄一息。 三战两胜! 可众多武夫非但不喜,反倒神色凝重。 草原拓拔戾带来的压迫感太强了,远胜其余两位蛮夷! 拓拔戾面带笑意,懒洋洋道: “一起上吧。” 在无数震骇的目光中,拓拔戾左手持长链,右手握剑,步履平稳,气焰强势无匹! “反正迟早要承受奇耻大辱,何必顾及脸面?先赢了我再说。” 拓拔戾太平静了,语气毫无波澜。 安萱儿和悟法对视一眼,始终一动不动。 拓拔戾笑了: “明明很弱,还要脸面?我给你们脸了吗?” 他不再隐藏,经脉窍穴大开,指玄境二重上阶的实力显露出来。 二十六岁的宗师二重!! 刹那间,偌大的阔地如空谷一般寂静,各大势力的江湖武夫神情震撼,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跪下!” 拓拔戾挥动铁链,只是一个怒甩,划出一道恐怖内气圆弧,隐有黑光缭绕,重重砸在悟法身躯。 尽管修炼少林绝学,体魄气血如铜墙铁壁般坚固,可一链子甩过来,悟法双手合十强撑了几息,便如断线风筝般砸飞出去。 砰! 七窍流血,胸腹血肉模糊。 药王谷立刻上前营救。 安萱儿心神俱震,她必须扞卫中原武林的尊严,大乾江湖绝对不能被草原欺辱! 她紧闭双眸,施展秘法,丹田内气暴涨。 拓拔戾丝毫没有打断的意思,无能弱者才会乘人之危,强者只会正面踩踏。 静静等待了半盏茶时间,见安萱儿睁开血红的眼眸,拓拔戾淡然笑道: “以后日子不好受了,可惜你确实不行。” 话罢一跃而起,长剑横出如秋风扫落叶,剑尖轻轻抖动,裹挟狂暴可怖气息。 这是战场上积攒的煞气! 他不是温室花瓣,他是一匹草原凶狼,他是从死人堆爬起来的!! 一剑九式,招招毙命! 只是第七式,安萱儿脚步踉踉跄跄,气息萎靡不振,尽管站不稳了,可还要挥出白绫。 烟雨楼白发老人迅疾如飞,一掌拍散剑气,强行救走中原武林最出色的年轻人。 拓拔戾冷冷吐出两个字: “废物。” 安萱儿咳出血迹,屈辱到无以复加,她知道随着自己的落败,中原武林无力再战,沦为草原鞑子彻头彻尾的手下败将。 场中气氛降至冰点,无数武夫咬牙切齿,拳头攥得咯吱作响,胸膛内怒火燃烧之后,又伴随着浓浓的无力感。 再愤怒又能如何? 公平公正的较量,对方并没有使诈,反倒是中原落败后坏了规矩。 正因如此,愈加憋屈! 草原武林不受监管蓬勃发展,而大乾江湖始终受制于朝堂,这便是彼盈我竭的原因! 拓拔戾负手在后,站在演武台上居高临下地环顾四周,犹如封狼居胥的将军般霸气无双。 他巡视着战败者的神情,声若洪钟道: “一个个自诩龙虎榜天骄,还不世出的真传弟子,迟早有一天,大乾武林要以修炼北莽武学为荣耀!” “若还有不服者,大可以卵击石!若非一群不要脸的出手营救,你们都要跪在脚下求饶!” 这是不折不扣的挑衅! 这是光明正大地耀武扬威! 更是毫不遮掩的凌辱! 但胜利者就是如此。 场中安静如墓窖,气氛渐渐压抑。 直到阴凉的嗓音响起。 “闭嘴。” 第161章 一拳打散称雄梦,于万众瞩目中而来 “闭嘴。” 只用两个字回应。 一片死寂中,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太监踏步而来,身后跟着一名二十六岁左右的年轻太监。 朝廷大内高手! 终归还是要朝廷出手! “忠保,让他趴着。”苍老太监表情冰冷。 “是。” 名唤忠保的太监一步掠向高台。 拓拔戾脸色陡变。 “你在狗吠什么?”忠保冷笑一声,十指纤细修长,却蕴含着恐怖力道。 他不在乎江湖势力受辱,但这里是大乾疆土,身负皇恩必须扞卫社稷尊严。 “退下!” 一声雷霆厉喝,几个草原名宿看向拓拔戾。 若要战,必死无疑! 这小黄门也是宗师二重上阶,但内力精纯浑厚! 拓拔戾脸色变幻莫测,深呼吸一口气,抱拳道: “我认输。” 低头走下演武台。 这里是江南。 他落败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安萱儿脸色苍白,内心情绪复杂。 还是要仰仗朝廷。 而且还是最受江湖鄙夷的阉狗,名声比朝廷鹰犬还要差十倍。 诸多势力的掌门人恍然大悟,原来贾千户只是明线,朝廷还安排了一根暗线! 内廷底蕴深厚,全力栽培天赋绝伦的小黄门,这位忠保实力深不可测。 在场数万武夫长松一口气,平日里最看不起阉狗,但此时此刻,小黄门的身影无比雄伟。 桀骜猖獗的鞑子闻风丧胆,灰溜溜逃窜,连一战的胆量都没有! 唯有烟雨楼众人神色凝重,据探来的情报,拓拔戾并非最强的那一个。 骤然。 “我们来会会这位公公。” 四个头戴斗笠的身影并肩走出,摘下斗笠,皆是二十六七岁的草原青年,其中一人满头金发,半张脸血肉翻滚。 连拓拔戾都能耍威风,他们都坐不住了。 “拓拔戾只能排第五,他接不住我们一招,我叫折兰无敌。” 满头金发的青年声音嘶哑不堪,笑起来格外阴森。 话音落罢,无数人头皮发麻,目光莫名惊悚。 如此强势张狂的拓拔戾,竟然接不住他们一招?! 草原究竟暗藏什么隐秘宗门? 折兰无敌轻言细语道: “公公,挑一个吧。” 忠保语调森寒: “就你。” 折兰无敌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时间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 他收敛笑意,踏上高台。 甫一对峙,五指收紧成拳,丹田内气蒸腾。 轰! 没有任何华丽的招式,仅仅是朴实无华的一拳。 拳头砸出,幻化拳影。 忠保浑身汗毛倒竖,右手呈爪,风驰电掣般探出,一爪耗尽全力。 轰! 剧烈碰撞,折兰无敌纹丝未动。 而忠保宛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几丈,胸骨悉数碎裂。 场中死寂无声。 午后春风拂面,折兰无敌金发乱舞,平静道: “如果你不是内廷之人,你已经去阴曹地府了。” “若要施展秘法,或者灌顶传功,我会安心等候。” 他一动不动,闭目养神。 没有张狂的言语。 没有挑衅的动作。 恰恰是无波无澜的平静,带来的威压极具震慑力。 从今天起,整座天下都知道草原折兰无敌的鼎鼎大名! 数万武夫垂头丧气,无尽的屈辱过后,眼里只有悲哀没有愤怒。 凭什么愤怒? 哪有资格愤怒! 别人只出了一拳! 一拳啊! 在他面前,所谓的年轻天骄都是土鸡瓦狗,随意踩践,甚至都不愿意出言羞辱。 阁楼顶层。 众姝看不懂武功,只知道大乾败得一塌糊涂,一个个奄奄一息被抬走。 “幸好环哥儿没来。”林黛玉眸光庆幸。 王熙凤点了点下巴: “环兄弟从不鲁莽。” 看着草原鞑子威震全场,她们心里都不舒服,但女人家能做什么,要怪就怪江湖不争气。 原本兴高采烈,如今意兴阑珊。 “环哥儿好像来了。”薛宝钗眼尖,指着远处的几百个锦衣卫,隐约看到红色飞鱼服。 霎时,众姝提心吊胆,生怕贾环一时冲动。 她们亲眼目睹名叫拓拔什么的横扫演武台,说话的口气狂到顶点。 然而就是这么可怕的一个鞑子,面对内廷太监俯首认输。 意味着内廷太监更加恐怖,不愧是朝廷栽培的高手! 可最终呢? 被满头金发的鞑子一拳打倒,被抬进西边阁楼。 演武台上这位鞑子,应该是强无敌了。 静静站着,都没人敢说半个字。 环哥儿可千万不要走上演武台啊! 怕什么来什么。 乌泱泱的人群让出一条道,红色身影纵马疾驰。 无数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十八岁的锦衣卫千户! 大乾官场上备受瞩目的煌煌骄阳! 他是江湖女子心目中最意气风发的男儿! 折兰无敌睁开眼眸,满头金发飘扬,眼底深处的羡慕一闪而逝。 无论自己武道天赋有多高,在张扬威严的身影面前,本质上就是一只蝼蚁。 自己武道成就在其权势面前不值一提。 但此刻。 只要敢踏上演武台,他就会代表北莽草原狠狠侮辱大乾千户! 凭此功劳走进王庭,都会受到礼遇!! “何必呢?” 折兰无敌注视着越来越近的身影,慢条斯理道: “你是位高权重的千户大人,整个武林大会都受到你的监管,坐在阁楼顶层喝茶不好么?” “你倒在地上,你的威望受损,世人会看到你最脆弱的一面,庙堂之上会议论你丑态百出的败相,无论你站得多高,我永远是你的梦魇!” “贾大人,再进二十丈,便是自取其辱!” 他用劝退的口吻,却是在使用激将法。 闻声退去,从此背负胆小硕鼠的名头!! 折兰无敌心潮起伏,竭力遏制激动的情绪,望着骏马渐行渐近。 他感觉自己快要到达人生巅峰了! 安萱儿看着英姿非凡的千户,内心顿觉荒谬可笑,这位到底知不知道,一旦落败对自身利益损失有多大? 你不止是江湖小人屠,你是锦衣卫千户,你身上有权力光环!有积攒的威望! 见其面无表情地驶来,安萱儿轻启红唇,呢喃道: “身居高位的朝廷官员,就是如此傲慢愚蠢。” 无边无际的死寂,只剩急促的马蹄声。 最紧要的时刻,烟雨楼京师分部的佝偻老人拦在前面,恭敬道: “贾千户,老夫有事跟您商议。” 几个月以来,他都期盼贾千户能够出手镇压草原鞑子,不惜许下重酬,希冀能扞卫中原武林的尊严。 可亲眼目睹折兰无敌的实力,他知道贾千户很难抗衡。 无论是私人交情还是碍于锦衣卫衙门的权势,他都害怕看到贾千户陷入难堪的境地。 …… …… 半夜码字,求打赏求五星好评,打赏不停加更不断。 第1章 王熙凤借钱,锦衣卫小卒 荣国府。 入秋,天凉,大雨滂沱。 雨水噼里啪啦砸在阁楼顺着飞檐流落阳沟,贾环撑伞而立,心绪亦如天色般沉闷。 竟然穿越成了红楼人见人厌的庶子贾环,整天遭受王夫人打压,被莺莺燕燕取笑,连亲姐探春都不待见他。 “老子要搞事业!” 贾环已有决心,他可不想平庸无为,看别人脸色过日子。 “环兄弟,可是又闯祸了?” 人未至,尖利的声音传来。 贾环收伞迎了上去,走过三进院子,只见一个大红绫细折裙,满头珠翠,风姿卓越的少妇正用那双丹凤眼斜睨着他。 其人身段丰腴,面容精致,肌肤雪白,美艳不可方物,正是十二金钗之一的王熙凤。 “见过嫂子。”贾环躬身施礼。 “呦!”王熙凤怒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这粗鄙没品的东西,还学别人文绉绉起来,看样子祸不小,快说!” “找嫂子借钱。” “多少?” “八百。” “呸!”王熙凤啐了一口,又教训起来: “亏你还是个爷们,八百钱就难住了?真张得出口,平儿,给他一两银子。” 话落,偏房走出一个俏丽动人的丫鬟,手拿一吊钱。 贾环略默,低声说: “是八百两。” “什么?!” 王熙凤霍然起身,脸色大变: “你当我开银铺的?” 紧接着她快步走过来,满脸忧虑问: “你这东西在外面骑马撞死人要钱摆平?” 旁边的平儿也吓了一跳。 “没有。”贾环赶紧否决,央求道:“求嫂嫂借我。” 亲娘赵姨娘月例才一两,无论如何都拿不出这笔巨款。 王熙凤向来待他不错,虽然经常谩骂,但也是恨铁不成钢,毕竟前身确实无赖没出息,遇事该护都会护,而且凤嫂子家资丰厚,余钱充足。 “不借。”王熙凤甩脸,“好的不学,成天在外面厮混,你这烂人看样子赌钱上瘾了。” 贾环心急如焚。 他作为穿越人士,想去谋求八百两银子真的不难,可过了今天就错失良机。 盖因他打听到一条秘闻,有个锦衣卫百户要卖官,一个微不足道的锦衣卫小卒职位,就敢开价八百两银子。 要知道寻常百姓一年的开支也不过三两银子,拮据困苦人家一年都用不到一两。 但贾环势在必得! 穿越人士必备金手指,他不例外,拥有一个参与缉捕罪孽者就能获得奖励,参与程度越高,对方罪孽越深重,奖励越丰厚。 这一世,他要用拳头改变命运,扶摇直上,镇压一切! 而锦衣卫便是绝佳之地。 “哑巴了?”王熙凤盯着他。 这环兄弟好像变了,眼神不再懦弱自卑,多了一分自信的光芒,就连站姿都端正挺拔,哪有半点唯唯诺诺的丑态。 贾环诚恳认真地说道: “好嫂子,求你帮我这一次,我贾环在阖府人厌狗嫌,一些桀骜丫头都敢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只有你会替我说话,往后发达了,我一定护嫂子一世周全,天底下谁也不敢欺负嫂子。” “哎呦。”王熙凤弯了弯红唇,“这话忒好笑了,我用得着你这烂家伙来护?” 不过听起来还是很暖心的。 环兄弟洗心革面了?嘴巴都能说会道。 平儿也骨碌着大眼眸,好奇地端详环少爷,听说前日大病一场,看来因祸得福开窍了。 王熙凤精明而聪慧,深知贾环此行应是重要之事,她板着脸颊: “实话说来,我还考虑,再有半字虚言,赶紧滚出去。” 贾环没有隐瞒,如实回答。 王熙凤一听就暴怒,指骂道: “你才十七岁,去当什么差事?咱贾家鼎食勋贵,以清正名望为荣,你去从事丢人现眼的贱业,京师哪个不背地里痛骂锦衣卫,你真是荒唐!” 贾环顿时反驳: “我一个庶出,纵然满腹经纶学业有成,你说我能去科举吗?某些人肯定背地里使坏,我怕是考场都进不去,我总得寻一门差事,难道嫂子希望我游手好闲斗鸡走狗?” “锦衣卫天子亲军,监察百官消息灵敏,京师有啥风吹草动,我也能告诉嫂子。” “放肆,什么叫某些人?”王熙凤面色不悦,但她深知贾环一旦科举,那就有违嫡庶礼教,人宝玉都不专注学业。 “你去了也是小喽啰,还妄想得到庙堂消息,你整天就能听张三李四吵架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浪费银两!” 略默,王熙凤拿一双美艳的丹凤眼睨着他: “不过念环兄弟上进,我就帮你这一回,你敢转头拿钱做赌资,往后你就没脸没皮再见我,我准给你嘴巴子,一脚踢坏你这坏肠子!” “少奶奶。”平儿欲言又止,八百两可是巨款,还是少奶奶的嫁妆钱。 “无妨。”王熙凤起身摆着优雅步伐,边走进暖阁边说道: “八百两换环兄弟知进取,值当了,他要是诚心诓骗我,往后就不会替他说一句话,管他窝囊不窝囊,被丫头嘲笑也不碍我事。” 片刻,她取出八张银票。 贾环接过,发自肺腑地感激: “嫂子,雪中送炭,我贾环定不会忘。” “去去去!”王熙凤摆手,“指望你能有多大本事,别来碍我眼了。” “那我告退了。”贾环缓步离去。 “这环兄弟,大变了个人!”王熙凤轻抿一口茶,“倒是知恩图报,知道我待他好,都记心里呢。” …… 京师太白楼。 贾环临窗而坐,既然来到这个世界,肯定不能再籍籍无名,必须出人头地! “葛百户来了。”一个络腮胡大汉看向街道,他正是中间人。 片刻,名唤葛百户的中年男子神情严肃,不苟言笑,走到贾环身边。 贾环没有第一时间掏银票,而是递上一张纸,上面记载着他的身份信息。 荣国府庶子,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京师,家世清白得不能再清白! “麻烦葛大人了。”贾环递上银票。 葛百户粗略扫了一眼,不动声色纳入袖中,赞许道: “年纪轻轻就知报效朝廷,铲奸除恶,我大乾如何能不昌盛?” “随我去衙门登记领牌,从此往后,你也是天子亲军!” 第2章 参与缉捕,获得奖励 锦衣卫坐落于皇城以北,由三十六间悬山顶屋殿组成。 屋殿四周修了一圈灰红色的尖脊墙垣,从外头看去,只能隐约看到森黑旗帜,既神秘又不失威严。 葛百户带着贾环兜兜转转,来到一处狭窄安静的官署。 里面有三个人。 “贾环,出身荣国公府,为人正直刚毅,品性优良,别看他年纪小,却有一颗拳拳报国之心,假以时日,定能锄奸扶弱,不坠锦衣卫之威!” “何亮,你手底下刚好有空缺,你觉得他怎样?” 葛百户面色温和,看向一个刀疤脸。 一个小旗管三个力士,何小旗这边差一个。 何亮扯了扯嘴角,名义是商量,实则是命令。 他不敢有违:“一看就果敢英勇,可当大任!” “归你管教了。”葛百户颔首,随后带领贾环去办手续。 半个时辰后,贾环手持铭牌回到官署。 只见他一身飞鱼服,腰配绣春刀,脚踏朝天靴,如今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鹰犬。 “何大人。”贾环抱拳。 何亮态度不冷不热,他向来看不惯纨绔子弟。 “我们要出任务了,你自便。” 丢下这句话,他便大步走出官署,另外两个手下紧随其后。 “我也是何大人的兵!”贾环立刻跟了上去。 他之所以加入锦衣卫,可不是耀武扬威,正是为了缉捕罪犯提升实力,有机会就不能错过。 …… 京师,四骑雨中疾驰,溅起一地泥水。 行至明月坊,何亮朝着街道两边怒喝: “锦衣卫办案,闲人回避,挡必死!” 百姓作鸟兽散,一路速度更快,在一家小茶肆门口紧勒马缰。 伙计神色慌张,小心翼翼走向里屋。 “敢逃?盯了你三天!”何亮一跃下马,几个箭步追上去。 嘭! 逼至墙角,猛踹十几脚,伙计倒地哀嚎。 何亮拔出绣春刀,横在伙计脖颈,语调森森: “快说,你是不是那个糟蹋良家妇女的采花贼?” “大人冤枉啊!”伙计叫屈。 何亮暴怒。 刀柄一压,瞬间渗出鲜血。 “我是,我是。”伙计吃痛惧死,赶紧承认。 “祸害了几个?” “七……七个。” 何亮收刀,沾满污泥的鞋底朝伙计脑门又踹了一脚: “带走,押进诏狱!” 一直在后面旁观的贾环为了增加参与度,快步冲上来,抄起凳子“哐当哐当”砸了下去,采花贼抱头蜷缩。 “色胆包天的畜生!” 贾环还没打爽,就被两个同僚拦住了。 这少年气性就是大。 …… 镇抚司狱,也就是朝野臭名昭着的锦衣卫诏狱。 将采花贼送进去之后,贾环还没离开诏狱,就一阵头晕目眩,脑海里浮现一个面板,上面还有采花贼的人物肖像。 【犯人罪孽值——九品中】 【参与度——5%】 【奖励——形意拳,拳法熟练度——炉火纯青】 【经验值——4\/10】 罪孽值类似于朝堂官职,九品最低,一品最高,上面还有王品,至尊级恶贯满盈,每个品级又细分上中下。 “按道理,参与度应该是25%,这也太低了……” 当然,贾环也有自知之明,他在缉捕采花贼全程没出力,前期办案寻找线索盯梢都未参与,只是临门一脚的时候混了进去。 “形意拳,既能强身健体又威力不俗,细分龙虎熊猴马等等十二形拳,自己一下子就练得炉火纯青。” 贾环悄悄攥紧拳头,力道恐怕大了十倍不止! 而经验值才是最重要的,经验值一满,就能提升内劲。 “我问你话呢!”何亮拔高语调。 贾环回过神,“何大人,卑职没听清。” 何亮重复了一遍: “你先回官署,我等还要继续缉捕杀人犯,此人危险,你就别来拖后腿,咱锦衣卫可没外头说的那么风光,啥脏活累活都得干!” 贾环一听,斩钉截铁道: “效忠社稷,驱恶除害,义不容辞,身上这身皮,遇事岂能退缩?” 何亮皱眉,这小子真是鲁莽一根筋。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别怪我事先没劝你!” “卑职知晓!”贾环抱拳。 …… 宣平坊,暗巷。 木制小院传出靡靡之音。 这是一座土窑。 姿色不够的入不了勾栏,只能租赁院落卖娼,价钱便宜亲民。 何亮压低声音: “杀人犯正在卖力气,听清楚,你们二个堵住后门,贾环随我冲进去,紧跟着我。” “是!” 何亮领头,贾环亦步亦趋,轻微的脚步声也被窑姐的尖叫给掩盖了。 门半掩着,何亮横刀在胸,用刀柄轻轻推开大门。 铛! 门上竟悬着一根丝线,丝线连起风铃,发出清脆声响。 “谁?”里头传来警惕之声。 “锦衣卫办案,还不束手就擒!” 既被察觉,何亮径直冲杀进去。 哐当! 一刀劈空,杀人犯动作敏捷,跳下床榻直奔大门。 “小心!”何亮急喝,快步追了上去,可不能让纨绔子弟有个闪失。 贾环还未进里屋,就看到杀人犯冲撞过来,近在咫尺间,他五指紧握成拳,一拳狠狠砸出。 嘭! 杀人犯像被石头砸中胸膛,直挺挺倒地,面色苍白呼吸都断断续续。 “你竟然还会拳脚功夫?”何亮惊奇,“难怪这么勇!” “略懂皮毛。”贾环活动手腕,形意拳威力不凡。 其余两人闻声赶到,一看杀人犯胸骨都断了几根,这一刻,他俩望向贾环眼神不再轻视。 这一拳,他俩都未必扛得住。 何亮走向塌边,检查杀人犯袍袖,摸出一个银袋,里面二十几两银子。 四人平分后,他指着衣裙不整的窑姐: “蓄意窝藏罪犯,你可知罪?!” 窑姐吓得都快哭了,“大人冤枉啊,奴家不知道他是罪犯。” 何亮面色阴沉: “我说你窝藏罪犯,你就是窝藏罪犯了,你们回诏狱,我要狠狠教训一下她!” 贾环无语,这何大人是真饥不择食了。 “如实交代!”一名手下警告了一句:“咱们先走。” 贾环也不逗留,赶紧要把杀人犯送进诏狱,看看又会有什么奖励。 第3章 父子争吵,探春立誓 从诏狱出来,贾环心满意足。 【犯人罪孽值——九品上】 【参与度——30%】 【奖励——轻功梯云纵,熟练度——登峰造极】 【经验值——10\/10】 经验值已满,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流淌于七经八脉,又充实各个窍穴,贾环瞬间神清气爽,气血满盈。 以往病殃殃胸口积郁时而疼痛,此刻荡然无存。 这便是习武之人常说的内力! 有了内力,方能称得上江湖武夫! “这才当差第一天,日子甭提多爽快。” 贾环哼着戏曲,纵马奔袭。 三刻钟后,还未归家,就在宁荣街迎面碰上一辆马车。 “孽畜,还不扒下这身皮!” 马车停下,伴随着大吼,一个儒雅端厚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正是贾政。 “父亲。”贾环下马,轻轻作揖。 贾政一脸铁青,由于情绪太过愤怒,额头青筋都根根绽起,厉声道: “老子没有你这么丢人现眼的庶子,若非锦衣卫衙门往府里发凭执,老子还被你这个孽畜蒙在鼓里,先斩后奏这一招倒是学得通透,正好,随老子去衙门卸职!” “不去。”贾环态度坚决。 贾政气得面红耳赤,步步逼来咆哮道: “无知蠢物,锦衣卫这么肮脏卑鄙的地方,你要毁我清誉是也不是?” 朝堂清流名士,哪个不厌恶锦衣卫,没想到这个不成器的庶子屁颠屁颠往上赶,这不成心让他难堪吗?! 贾环一言不发,迂腐儒生莫过于是。 “你去不去?”贾政质问。 贾环直视着他,沉声道: “儿子无所事事,要被你打骂,儿子专注学业,又有违嫡庶之分,儿子现在好不容易谋一份差事,你又指手画脚,你真想把儿子逼上死路不成?” “放肆!”贾政怒发冲冠,“不孝子用什么语气跟我说话?” 贾环面无表情。 自己羽翼未丰,暂时无力抗衡世间封建礼教,否则诸事受挫,寸步难行。 只要强大起来,有权力有资格对规矩说不的时候,自有大儒为他辩经,眼前腐儒再敢啰嗦,直接给其掌嘴! 本就穿越而来,所谓亲情很淡薄,况且贾政对待前身的态度恶劣无比。 “老爷,嚷嚷什么呢?” 一辆精致马车从荣国府驶出,正是闻讯追来的王夫人。 “老爷,环儿上进加入锦衣卫何错之有?你岂能阻拦。” 王夫人面带笑意,眼角几抹皱纹舒展,看上去慈眉善目。 她正是贾政之妻,贾宝玉之嫡母,因妾生子都要视嫡妻为母,她也是贾环名义上的母亲。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贾政气得七窍生烟。 “环儿,你先回府。”王夫人使了个眼色,“我会让老爷消气。” 对她来说,庶子断了科举路,那就对宝玉没有半点威胁。 加入过锦衣卫,此生再无科举资格! 况且平日在府邸看到庶子就烦躁,如今他早出晚归,也能让她心情舒畅。 这庶子本来就没出息,进了锦衣卫也只能混迹最底层,何必去掐断他这个念想呢,在锦衣卫待得越久,便能让老爷越发嫌恶。 贾环转身离去,他当然很清楚王夫人的小算盘,不过这算盘有利于自己。 …… “环哥儿,我的环儿!” 刚回到家还没喝一口热茶,一个三十多岁的美妇捏着手帕冲了进来。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娘商量!”赵姨娘看着儿子这身威武的飞鱼服,这边摸摸料子,这边又摸到腰间绣春刀吓得赶紧松手: “环儿,锦衣卫太危险了,娘提心吊胆怕死了,咱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安分守己。” 看着一惊一乍的娘亲,贾环坚定道: “我意已决,待儿子步步高升,让娘也当一回诰命夫人!” 什么? 赵姨娘听得满心欢喜,一把将贾环搂在怀里。 “环儿,你这巧嘴哄得娘心肝一颤,不过自古哪有小妾封诰命的,说出去让别人笑话。” “你在衙门可别瞎逞强,遇事就退, 实在不行就卸职,咱过得拮据了一点,但有吃有穿……” “儿子知道。”贾环赶紧敷衍,打断了娘亲的啰嗦,“累了一天,回屋休息了。” 正要回屋,廊道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一个浅粉色长裙的女子走了过来,她身形高挑,削肩细腰,容貌清冷绝丽。 “探春,你也听说了?”赵姨娘指了指儿子的飞鱼服,“你瞧,环儿多霸气!” “霸气?”贾探春神情冰冷: “无能懦弱,穿上一身皮就霸气了?生在贾府男儿身,不追求科举入仕,反倒加入龌龊阴暗的锦衣卫,你太丢人了!” 贾环置若罔闻。 这就是他的血亲姐姐贾探春。 打小就养在王夫人那里,工诗善书,心高气傲,虽是姐弟,但待遇截然不同,探春平日住在大观园秋爽斋。 “我往后有差事有俸禄,丢你人了?”贾环紧紧注视着她,沉声道: “别以为看了几本破书,就能站在道德高阁趾高气昂,你攀她们高枝冷落我们母子俩,我现在没有怨言,这是你的选择,我不能因为没有被选择就心生怨恨,但是,倘若你觉得亲弟弟从事锦衣卫连累贾家声誉而生气,那你现在就滚出去!” “你……”探春一时语塞,她想不到向来无能愚笨的弟弟,竟然敢驳斥她。 她寒声道: “贾环,区区一个锦衣卫力士,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我若是男儿身,我能高中进士庙堂为臣!” 贾环冷笑,直指着她: “你要是男儿身,对姓王的有威胁,你怕是比我还惨,你总以为我们母子俩自作自受,我娘她不装疯卖傻,她能在姓王的眼皮底下养大我们姐弟?我从小就被打压被忽视被嘲笑,我性格怎能不自卑怯弱?” 赵姨娘一怔,别过脸去眼眸微红,环儿大病一场,真的开窍懂事太多了! 探春玉颊冷意更足: “荒谬,把自己的无能怪罪于他人,贾环,你真的让我失望透顶!” “你还听我话,就立刻卸职,否则往后再不要求我!” 贾环却是笑了,一字一顿道: “你别求我,就万事大吉了!” “求你?”探春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掷地有声道: “你有多大能耐我不知道?我贾探春有什么事求得着你?我要是有这个念头,还不如直接撞死!” “一言为定。”贾环懒得废话,径直回屋。 “姑娘,留下吃饭吧。”赵姨娘想缓和关系。 探春甩袖离去: “看到他就饱了!” 第4章 巷尾初战,升职大旗 “爷,洗脚啦。” 俏丽丫鬟端来一盆热水,给贾环脱去靴子袜子。 “彩云,赶明儿带你去买一些胭脂首饰。”贾环看着细心温柔的丫头。 彩云,唯一对他好的丫鬟,前身赌钱输光了,还是彩云拿出紧巴巴月例钱给他买东西。 “爷太好了!”彩云兴高采烈。 “给我捶捶肩膀。” 贾环洗完脚趴在床榻,明天恰好是衙门旬休,正好去看看补气益血的药材,多多滋补提升气血,打牢根基。 …… 翌日清晨,阳光明媚。 贾环带着彩云逛铺子。 全副身家就五两银子,还是昨天在杀人犯那里搜刮而来的,买完胭脂首饰和半斤药材,也就身无分文了。 得尽快搞钱! 主仆说说笑笑走出药铺,便见长街喧闹呼喊,顾客们惊慌失措,一个浑身是血的袈裟和尚持刀逃窜,挡路者都被无辜劈砍。 转眼,和尚就逃进了酒肆药铺之间的巷子。 “锦衣卫办案,通通闪避!!” 远处传来暴喝,隐约可见一个飞鱼服纵马追击。 贾环见状,哪肯放过机会,没想到沐休日都能撞见案子。 二话不说,冲进小巷! “爷,你作甚……”彩云慌了神。 贾环施展身法梯云纵,脚踩墙壁轻轻一跃,翻身上了酒肆屋檐,踏着瓦片往下方俯瞰,秃驴逃进另一个暗巷。 嗖! 贾环身形灵巧,在屋顶如履平地,两墙之隔足足两丈远也轻松越过。 “施主,要多管闲事?!” 一巷之外,袈裟和尚面色森冷。 由于未穿官服,他只以为对方是一个热血无知的愣头青。 “再追半步,贫僧叫你身首异处!” 和尚扭头跑进另一口巷子。 “聒噪!”贾环疾步而行,跃下屋檐,安稳落地,拦住巷尾。 铮! 和尚脚尖点地,挥刀而起,刀刃血迹斑斑,杀气腾腾,这一刀劈下的力道重若百斤。 电光火石,贾环反应快到极致,一个侧身避过血刀,双腿腾起如猛龙升天,瞬间又摆出一记凌厉的鞭腿! 和尚躲避不及,被一脚踢中左肩,整条胳膊酸麻难当,血刀哐当砸落在地,紧接着眼前闪过黑影,贾环直扑而来,对着面门一个狠辣的肘击! 和尚脸庞扭曲,嘴巴血肉模糊,牙齿飞落了好几颗。 这还没完,贾环身形快,进攻又凶又狠,双手锁住和尚脖颈,施展形意拳中的“蛇形”死亡缠绕。 “嗬……嗬……”和尚拼命挣扎,呼吸不上来,几近窒息。 贾环往其腿骨又来了一重膝,直听到骨骼断裂的脆响,他才松开手。 形意拳搭配梯云纵,制敌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有劳少侠!” 几位锦衣卫追至巷口,见此情形松了一口气。 为首者银白色飞鱼服,袖口织绣了一条丝线,竟是一位百户。 “锦衣卫力士,贾环!”贾环自报家门。 他可不会清高到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拿着生命冒险不就是为了奖励么。 “某姓严。”百户快步而来,看向贾环的眼神有一丝钦佩。 能生擒秃驴,年纪轻轻武艺不凡。 “严百户,这秃驴犯了何事?”贾环好奇。 严百户闻言脸色铁青,指着和尚厉声道: “变态食婴人,丧尽天良,昨夜更是潜入翰林院新科进士的宅中,残忍杀害满月婴童并……” 不忍再说下去,他暴怒道: “押入诏狱,给秃驴上万般酷刑,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说完看向贾环,诚挚感谢道: “贾环小兄弟,多亏了你及时出手,真要被秃驴逃出京师,再想缉捕归案就极为难困难,牵扯新科进士,上司很重视此案,小兄弟的英勇之举,某一定会如实上报!” “铲奸除恶,分内之事。”贾环抱拳。 “那行,某先带这秃驴去诏狱上刑,押走!” 严百户挥手,几个锦衣卫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带走和尚。 回到街道,彩云急得眼眶通红,一见环哥儿安然无恙,这才停止哭泣哒哒哒跑过来。 “爷,你没事吧。” 一个锦衣卫夸赞道: “小兄弟见义勇为,生擒以婴儿为食的恶魔,为京师铲除一个大祸害!” 围观百姓惊呼,看向贾环的目光充满了崇拜。 刚刚那秃驴见行人就劈砍,端的是邪恶凶戾,未曾想少年郎丝毫不惧,大发神威! “爷好刚猛!”彩云小脸满是震惊之色,眸光异彩连连。 “回家。”贾环踏步向前。 …… 抵家一个时辰之后,贾环脑海里再度浮现面板以及秃驴的容貌画像。 【犯人罪孽值——八品上】 【参与度——35%】 【奖励——地煞一刀斩,熟练度——炉火纯青】 【经验值——70\/100】 经验值满100才能突破,还差30。 大乾江湖把武夫分为入流、后天境,先天境,指玄境…… 而自己现在正处于入流武者巅峰。 “地煞一刀斩,刀法名字倒是霸道!” 贾环踱步至院落,闭目养神,继而绣春刀出鞘,朝树桩快速劈出,出刀的速度快到肉眼捕捉不到。 霎时,一股阴暗磅礴的煞气笼罩立足之地,寒光凛冽的刀刃落下,树桩中间开裂,碎木横飞。 “好刀法!”贾环收刀,满意点头。 如果再面对秃驴,压根不需要闪避,闲庭信步间,一刀轻易劈开秃驴脑袋。 霸道是霸道,但也有缺陷,一刀过后内劲被抽干,浑身筋疲力尽。 地煞一刀斩,只出一刀。 “爷,锦衣卫到府!” 彩云跑进院子禀报。 …… 迎客厅。 两位锦衣卫文职人员安静等候,他们隶属南镇抚司。 北镇抚司对外,南镇抚司对内,专门负责锦衣卫内部法纪军纪,以及人员考核升贬等事宜。 屏风内,赵姨娘蹑手蹑脚探出脑袋,一脸担忧。 贾环不卑不亢抱拳: “卑职贾环见过两位上官。” 他猜测应该是好事。 毕竟受害者牵扯到新科进士,那就有关朝廷脸面。 一位文职颔首道: “贾环,你在缉捕食婴恶贼圆思和尚的过程中立下功劳,特擢升大旗,赏银五两。” 说罢递过去文书,身边的同僚又放下五两纹银。 “效忠朝廷,缉捕恶贼,职责所在!”贾环铿锵有力。 “善,再接再厉。”文职官员鼓舞一番,便离开了。 “我的环儿,我的心肝宝贝,你太给娘争气了!” 赵姨娘跳了出来,笑得花枝乱颤。 她虽大字不识一箩筐,但昨儿个也向别人详细请教了锦衣卫,大旗可是管人的! 小旗管三人,大旗管六人,总旗管二十六人! 环儿入职第二天,就能管六个人了! “娘要去大观园炫耀!” 赵姨娘拿起文书和纹银,边跑边大声叫喊道: “彩云,今儿早上环儿是怎么立功的,快过来……你哑巴了是吧?大声嚷出来,要喊破喉咙!” 贾环无奈。 不过升职总归是喜事,特别是对他来说,大旗能率领手下独自办案,能极大提升缉捕罪犯的参与度,意味着奖励更丰厚! 第5章 众姝赞叹,宝钗赠银 “你到处瞎嚷嚷什么呢?慌脚鸡似的,上不得高台盘!” 去大观园的路上,明艳丰腴的绝美少妇逮着赵姨娘一顿训斥。 “凤妹子,我这不识字,你给瞧瞧这文书写得啥,还有这是不是官银?” 赵姨娘故作好奇,左手摊开掌心,右手捏着文书。 “朝廷赏赐给环兄弟的?”王熙凤瞄了一眼纹银,又仔细查看文书,这一看给她看得惊奇不已。 瞧见凤妹子的表情,赵姨娘昂起下巴: “这环儿真是没出息,看样子又给我惹祸了。” “瞧你得意的那个损样!”王熙凤白了她一眼,抿着丹唇赞叹道: “当差第二天就升职,往日没脸没皮一肚子窝囊,这洗心革面呀,我这做嫂子的都感到骄傲。” “环儿有本事了,往后肯定记得凤妹子的好。”赵姨娘悄悄地说。 她可不傻,环哥儿能进锦衣卫当差,买职钱肯定是找凤妹子借的。 “你看贱谁呢,姑奶奶还需要指望小辈?”王熙凤哼了一声。 “不跟你说了,我到处走走。”赵姨娘着急忙慌地奔赴大观园,“彩云,你这死丫头跟在屁股后面木头似的,环哥儿怎么英勇你倒是嚷嚷呀!” 看她们走远,平儿窃窃私语: “少奶奶,环哥儿真上进。” “可不是。”王熙凤面带笑意,感慨道: “昔日懦弱看得我一肚子火,没个男人样,谁都敢膈应他两句,现在胆量不得了,都能独当一面了。” “对了,你赶紧回房取五十两银子来,环兄弟升职要人情往来,上下打点,哪一样不用使银子,以往给他一吊钱都给得我心不甘情不愿,这回倒是高兴得紧。” …… 大观园里,花卉盛开的庭院。 “滚远点,离我二十步,跟别的妹妹玩去,看到你就生厌!” 一个柔弱娇嫩的少女站在凭栏,她肌肤白得发亮,脸蛋嫩得能掐出水来,只是一双眼眸虽带笑意,但有一抹难言的忧愁。 “林妹妹,你就搭理我吧!”说话之人头戴紫金冠,眉勒金抹额,面如玉盘,正是荣国府万众宠爱的贾宝玉。 不远处,探春看到院前熟悉的身影,放下笔墨问道: “姨娘,你来作甚!” 赵姨娘没有搭理她,一见这庭院只有十来个人,心里头有些不得劲,不过还是唉声叹气道: “环儿顽劣,锦衣卫准备管教他,这不入职第二天就升官了,我这心里烦得很,哪个来劝劝我。” 闻言,众姝诧异,陆续走向赵姨娘,顿时芳香萦绕。 她们昨儿个听说了环哥儿在锦衣卫当差,原以为只是谋层皮耀武扬威,这怎么还升职了呢? “彩云,你来给大家说说这顽皮的家伙!”赵姨娘摆着脸。 彩云咳嗽一声,绘声绘色地说起在药铺时的情形。 “姑娘们是不知道,那秃驴又凶又残忍,当朝新科进士刚满月的婴儿,就是被他给……” 彩云张了张嘴巴,吓得林黛玉面色苍白缩进丫鬟紫鹃怀里。 “当时啊,那秃驴见人就劈砍,吓得行人瘫软在地,锦衣卫在后面离得好远,要是没人拦着秃驴,这秃驴不知道要伤多少人再逃掉呢,就在紧要关头,我家爷挺身而出!” 彩云神采飞扬,满脸骄傲。 “骗人!”贾宝玉不信,“休要诓骗妹妹们,环哥儿是啥德行,大家都知道。” “彩云,你甭搭理他!”赵姨娘不屑。 “爷追进巷子,连头都不回,那叫一个果断……” 彩云细言慢语,众姝听得一惊一乍,连向来对诸事都不感兴趣的李纨都聚精会神。 “笑话,不要再编故事了,你把别人的勇猛安在贾环身上,你这坏得流脓的贱婢!” 贾宝玉脸色不悦,平生第一次姐妹们被贾环给吸引风头,这让他心里好生不舒服。 “哼,你这没胆的宝玉,睁开眼瞧瞧!” 赵姨娘蹬蹬蹬走过去,摊开文书给他看。 贾宝玉要拿。 “就看,别碰!”赵姨娘退了一步,她可分得清轻重,万一撕坏了文书,影响环儿赴任。 “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端庄婉约的李纨率先开口。 “环哥儿真的生擒了秃驴,为民除害?”林黛玉瞪大双眸,眸中蕴藏钦佩之色。 “那是,环儿英勇生猛,不像某些人成天抹脂粉,书又读不得几本,手又没力气提桶水!” “明儿个,环儿就得管人了,一下子要管六个锦衣卫力士,你瞧瞧他才十七岁,不知道那些人服不服气。” “行了,你们待着乐着,我再去隔壁宁国府晃悠一圈。” 赵姨娘摆着腰肢,拉起彩云就火急火燎离开了。 探春冷着脸,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文书有戳印,肯定是真事。 运气好的莽夫,还是难成大器!真正上进的男人永远是科举入仕。 “我呸!一个劳什子锦衣卫大旗也能炫耀,彩云那丫头肯定夸大其词了,贾环力气还没我大呢。” 贾宝玉凑上前,看到林妹妹满眼敬服,他表情那叫一个嫉妒,气得都快要摔玉了。 …… 刚送走平儿姑娘,院子里又来一客。 此女约十七八岁,生得珠圆玉润,眉眼如画,长得一张国泰民安、人间富贵花的玉颊,气质身段也格外出彩,挑不出半点瑕疵来。 “宝钗姑娘。”贾环邀请她入座。 “环哥儿,你大变了个样。” 薛宝钗打量着他,目光自信神态自如,站着笔直如利剑,再无半点怯弱。 “听说你单枪匹马生擒了食婴秃驴,当差一天就升职了,我专门前来道喜。” 薛宝钗说话的嗓音很轻柔,不疾不徐,如溪流般缓缓流进人的心里。 她从香囊里取出一个两锭银子,轻轻放在桌上: “环哥儿,你为大旗自不能吝啬,也得和同僚有人情往来。” “拿回去。”贾环不想收她的体己钱,薛宝钗借住在贾府,她自己到处需要用钱。 不过宝钗姑娘确实处事圆滑,很懂人情世故。 “环哥儿是嫌少?”薛宝钗故作气恼,拿起银锭塞进他手里。 贾环推辞,两人推来推去,他不小心触碰到柔嫩细腻的手心,薛宝钗赶紧缩手,拢了拢发丝,眸光有几分不自然。 “环哥儿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贾环看着这张惊艳温婉的脸颊,只得收下。 “那我走了。”薛宝钗唇角浅笑,微微福礼后款款离去。 第6章 恩威并施,打算截胡 翌日,旭日东升。 锦衣卫官署。 “恭贺贾大人高升!” 何亮躬身抱拳,眼神难免羡慕,但却没有妒忌。 当差第二天就升职,能力、运气,勇气缺一不可。 换做是他,肯定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哪里会独自追击食婴秃驴,更不会想到受害者牵扯到新科进士。 更何况生擒秃驴,其武艺深不可测! 立功升职,心服口服。 “改日找何叔吃酒。” 贾环抱拳回礼,拿着铭牌离开只待了一天的官署,随后就去南镇抚司办理手续。 大乾立国初期,锦衣卫编制精简,百户之下只有小旗和总旗。 自古王朝中后期各部衙门都会出现冗官冗员,锦衣卫也不例外,大规模扩编之后,又新设立了“大旗”之职,年俸禄三十六两银子。 不同于小旗,大旗拥有一本无常簿。 正是贾环刚刚领取的黑色册子。 无常簿,犹如黑白无常索命,对普通人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 盯上谁,就将其言语记录在册,说句难听点的,笔册都在锦衣卫手上,怎么写还不是他说了算。 当然只针对普通人,稍有背景,仅凭无常簿是不够的。 “目标百户,银白色飞鱼服!” 贾环下定决心,必须尽快立功擢升百户。 盖因百户才有权限进入锦衣卫案牍库,自己挑选案件。 无论小旗大旗总旗,都是靠上面分发案子,有大功的案子肯定轮不着底层喽啰,只能凭运势。 手持文书,贾环找到“癸”字房官署。 刚踏进门槛,原本喧闹的衙署一片死寂,六位锦衣卫力士若无其事,站都没有站起来。 他沉声道: “我就是你们的顶头上司,贾环。” 无人搭理。 气氛僵硬如铁。 冗长的安静过后。 贾环突然笑了笑,走过去将铭牌丢在桌上: “诸位这是下马威,对空降的上司不满?” 一个骨瘦如柴跟精猴一样的锦衣卫力士猛然起身,怒声道: “乳臭未干的小子,凭什么服你?我儿子都比你年纪大!”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闪过。 砰! 疾速的腿鞭狠狠甩在面门,瘦猴来不及护住脸庞,整个人就被踢倒在地,血流不止。 贾环面无表情,抄起凳子走过去。 “猴子!” 一个头大的锦衣卫力士狞着脸冲了过来,左拳蓄力,内劲十足,一拳如铁锤。 贾环云淡风轻,看都没看,另一只手摊开掌心迎了上去。 砰! 头大力士一拳像砸中棉花,整条手臂被卸去了全部力道,软绵绵垂下伸都伸不起来。 “怎么可能?!”他满目骇然。 轰! 贾环飞身暴踢,一脚踹飞头大力士,抬起靴底踩在他脸上,左手的凳子向后甩了过去。 瘦猴难以躲避,被精准砸中胸膛,顿时间一口鲜血呕出。 头大力士更惨,那一脚带着磅礴内劲威力十足,五脏六腑都差点移位,整个人抽搐不止。 “我叫贾环,你们的顶头上司。”贾环冷漠地重复了一遍。 霎时。 另外四人心神恍惚,毕恭毕敬地低头抱拳: “参见贾大人!!” 瘦猴艰难爬起来,顾不得抹干净嘴角鲜血,恐惧道: “卑职见过贾大人。” 头大力士缓过气,强撑着身子跪在地上,颤着声线: “拜……拜见贾大人,唯……唯……唯贾大人马首是瞻。” 贾环颔首,踱步到主座,自顾自翻阅案件卷宗。 “大人,我是……” 六人陆续介绍自己。 被揍得半死的脑袋格外大,外号胖头鱼。 另外一个叫瘦猴子。 其余四个分别唤作秀才、双鞭、彪子,酒鬼。 贾环审视着六人,淡淡道: “新官上任,对衙署内外不甚熟悉,诸位若有时间,本官请你们去勾栏听曲,向本官详细汇报一应事务。” “卑职多谢贾大人!”酒鬼咧着嘴笑,其余五人也纷纷附和。 “走吧。” …… 一行七人换上便衣,离开了官署,还没走出锦衣卫大衙门,贾环就瞅见外面一道熟悉的身影,轻裘宝带,美服华冠,长相俊美瘦不拉几的,却是宁国府贾蓉那厮。 虽然年纪比他大,依照辈分,却是他的侄子。 “叔叔,这里……”贾蓉踮起脚尖。 “先等着!”贾环说了一声,走向那厮,平日直呼其名,现在叫上叔叔了。 “环三叔好排场。”贾蓉一看这阵仗,不由得羡慕,往日还跟着他一起去寻欢作乐,叔叔现在人模狗样的。 “等你好久了,我都不敢托人进去喊你。”贾蓉一副亲切的口吻,虽然自己是鼎食勋贵,但同样闻锦衣卫威名而丧胆。 “何事?”贾环盯着他。 贾蓉气愤道: “昨儿个,那赌场输了银子不给我,气得我火冒三丈,听说叔叔管了几个锦衣卫,帮侄子一个忙,派手下端掉赌坊,再给那癞皮狗几个大嘴巴子,踹烂他的心肝,狗畜生赖账赖到贾家头上了!” 贾环不耐烦,“名震天下的天子亲军成了地痞流氓?我哪有功夫管你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叔叔,你不念旧情!”贾蓉一听脸色不好看,“不帮我找回面子,以后也别找我!” 贾环端详着他这张被酒色掏空的脸庞,突然问道: “你不再过两个月要成亲了么,营缮郎秦邦业的养女,听说长得国色天香?” 闻言,贾蓉脸上有几分得意: “秦可卿,侄儿未过门的夫人,我都没见过呢,听她弟弟秦钟说,可卿之美倾国倾城。” 贾环点头:“抱得美人归,好生羡慕。” 他准备想办法截胡。 穿越一世,有武力有野心,不为所欲为几下子,岂不是白活了? 况且红楼世界里,第一美人秦可卿嫁到宁国府没几年就香消玉殒了,贾蓉跟个畜生没啥两样。 出于道德善良,身为锦衣卫匡扶正义,他贾环本就该出手解救。 “扯那些作甚,你帮是不帮?”贾蓉催促。 “等着!”贾环走向几个手下。 端了赌场,好歹能收获赌资,上缴四成截胡六成,笼络弟兄们好好做事。 他叮嘱了几句。 “遵命!” 双鞭、酒鬼,彪子三人回去换上飞鱼服。 “环三叔,谢了。”贾蓉笑容满面。 第7章 勤耕不辍,不戒寺围杀! 天色傍晚。 “快进去!” 十三个罪犯站在一排,身子抖如筛糠,被推进暗无天日的阴森诏狱。 贾环负手在后,厉喝道: “胖头鱼,瘦猴,让这群畜生尝尝酷刑的滋味!” “遵命!”两位手下面色狰狞。 贾环独自踱步到几丈外的槐树边,脑海里有瞬间恍惚,面板上涌现一个个罪犯画像。 【罪孽值——九品下、九品中、九品下、九品下……】 【奖励——铁砂掌、鹤鸣拳、踏雪无痕,青一剑法……】 【经验值——203\/1000】 轰! 玄之又玄的力量灌入丹田,内气如蒸大泽,浑身气血隐隐沸腾。 后天境二重! 贾环脸上并未有多少喜色。 上任大旗职位已经第八天了。 他可谓勤耕不辍,日夜奋斗,好几天都没回府睡觉,连累麾下六个弟兄都连夜盯梢办案。 虽然参与度大大提高,但案子太小了! 罪孽值大多是最低的九品。 还有诸多案件是什么“妄议朝政,诽谤朝官”等因言获罪,他看到就甩一边不去处理,首先这些人并没有罪孽值,其次他有良心能辨黑白,不会去逮捕敢直言犯上的勇士。 苍蝇再小也是肉,能缉捕杀人抢掠的恶贼也乐在其中,然而积压的案件都处理完了。 手头没活了! 这叫贾环如何不愁。 “我太想进步了!” 贾环惆怅。 “贾大人,卑职想回家歇息。”双鞭和酒鬼走了过来,俩人都是疲惫不堪。 使唤驴都不带这样子,累得想直接倒地睡觉。 “去吧。”贾环摆手,“你们辛苦了。” “大人劳累才是。”酒鬼由衷敬佩。 难怪年纪轻轻就能独当一面,太有干劲了,看到案子两眼放光,贾大人不升官发财还有天理吗? 他虽然很累但也没有丝毫怨言,贾大人遇到事是真上。 …… 钟灵街。 一家占地狭窄的香烛铺,门口还有黄纸,铺子里昏暗无光,只余一盏忽明忽暗的烛火。 铺子角落,三口棺材叠在一起,棺材后面竟然并排坐着五个和尚! 其中一位大耳僧透过缝隙盯着远处街道,他疑虑道: “都守了两天两夜,难道那小畜生不走这条道?” 为首的浓眉和尚沉得住气,平静道: “这是回宁荣街的必经之道。” 之所以不埋伏在宁荣街,主要那边有治安巡逻的武侯铺,配备卫士和彍骑,他们不想陷入包围难以脱身。 “多管闲事就该天打雷劈,既然天公不开眼,贫僧誓要为圆思师弟报仇!” “他奶奶的小畜生!” “喜欢逞英雄?” “贫僧一定要让你像一条野狗般趴在地上,受尽万般屈辱而死!” 一个满脸戾气的和尚破口大骂。 师兄弟六人自打离开江州不戒寺,日子快活潇洒,不曾想在神京城折了一位手足,圆思师弟虽然鲁莽不计后果,但原本有机会逃脱追捕,偏偏半路出现一个可恶的小畜生! 情同手足,此仇非报不可,不然师弟九泉之下不能瞑目。 “是他吗?” 大耳僧双目圆瞪。 长街尽头,有一名飞鱼服闲庭信步。 “快看看。”其余和尚立刻拿出画像。 他们逼问过事发现场的旁观掌柜,凭口述画出了那厮的容貌。 大耳僧仔细端详画像,又抬眼凝视着渐行渐近的飞鱼服少年。 “就是小畜生,生食其肉!!”他目眦欲裂。 浓眉和尚眼神有杀气,但向来沉稳,低声提醒: “击毙此獠后按照计划撤离京城,切不能分散!” 话音落下,他一拳砸开棺材板,从底下取走一根黑色禅杖,快步掠出香烛铺。 大耳僧紧随步伐。 其余三个和尚推开铺子后门,绕过一条小巷,直抄后路。 两个和尚截路。 一人持禅杖,一人抱剑在怀。 全无出家人的慈眉善目,满脸凶神恶煞。 贾环听到身后沉重的脚步声,转过头一看,又是三位秃驴。 “跪下!” 大耳僧声音嘶哑,短短两个字,却充斥着浓浓的杀意。 他想看到对方跪在地上恐惧、颤抖、后悔的模样。 然而没有。 少年一脸错愕,进而是兴奋。 “你在笑什么?”浓眉和尚一步步走近,禅杖在青石地板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辙痕,火星四溅。 贾环笑意未减,瞌睡来了送枕头,岂有不喜之理? 绣春刀出鞘,他轻轻握住刀柄,气沉丹田,内气充盈于百窍。 “年纪轻轻竟然是后天二重的武夫,难怪能生擒师弟。” 浓眉和尚目光微骇,但却毫无忌惮,眼底深处更有一丝贪婪。 此子肯定拥有上乘的内气功法,势必要据为己有! 不同于顽劣懒散的小师弟只是入流巅峰,他们师兄弟最低修为都是后天境二重,而他更是后天境四重,诛杀小贼易如反掌。 贾环注视着浓眉秃驴,轻描淡写地说着: “看到远处塔楼没有,一旦有人发射信号箭,方圆三条街的巡武铺卫士都会赶来。诸位还是一起上,别再拖延时间了。” 如果街道巡武铺掺和,平白降低了参与度,那多膈应。 什么? 大耳僧面色阴沉,年纪不大,口气狂到极致! “有趣,贫僧就喜欢教训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说话间,浓眉和尚脚尖点地疾驰逼近,内气聚于掌心,重重挥动禅杖,禅杖在半空划出一道美妙弧线,坠落之时凌厉而凶狠,能将任何阻碍砸成齑粉。 贾环一动不动,只是举刀劈向禅杖。 “见贫僧如见青天,蝼蚁还敢反抗……” 话说半截,浓眉和尚浑身僵硬。 这一刀平平无奇,却能让空气凝结,转瞬间磅礴煞气笼罩,仿佛积攒整座诏狱尸骨的怨恨,如大坝崩溃般倾泻下来。 轰! 碰撞之下,禅杖不堪一劈。 断成两截! 浓眉和尚受到强烈的反震之力,整个人连连后退几步,手臂止不住地颤抖,手掌血肉模糊。 其余四个和尚全都如坠冰窟,看着这一幕难以置信,只是简单的一刀就击退了大师兄引以为傲的至强招式? 这是后天境二重? 第8章 血染长街,薛蟠震撼! 钟灵街两旁,一片死寂。 茶肆酒馆青楼门窗紧闭,里面的客人噤若寒蝉,但还是忍不住朝外面看去。 而在一座熏香缭绕的勾栏,几个大男人趴在窗前,屏气凝神地俯瞰街道。 其中一位外貌俊朗的锦袍男子满脸呆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文龙,看样子你好像认识这位锦衣卫?”好友压低声音问。 男子正是薛家大少,薛蟠! “他叫贾环,荣国府庶子,我与他见过几次……” 薛蟠喉咙发紧,声音沙哑。 这他娘的还是贾环吗? 命悬一线都淡定自若,不退缩不屈服,冷静得可怕。 而且那神奇一刀,竟然把秃驴的禅杖都给劈断了。 “赶快跑去隔壁的宁荣街通知巡武铺!”薛蟠回过神,焦急催促。 薛贾两家关系亲密,他可不想看到环哥儿横尸街头。 “我不敢……”好友胆怯。 “快去,否则往后割袍断义!”薛蟠脸色不安。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环哥儿一个打五个,必死无疑啊! 好友闻言硬着头皮离开。 晚风渐紧,贾环出完一刀后,已开始不耐烦了: “说了让你们一起上,还等什么呢?” 在五个和尚震骇的目光中,贾环施展踏雪无痕身法,步伐快到能见残影,虽做不到传说中的来无影去无踪,但两息之间就走到浓眉秃驴的跟前。 浑厚内气凝聚掌心,一掌拍落。 浓眉和尚本就手臂负伤内气紊乱,又来不及格挡躲避,面对如巨锤一般强势威猛的掌力,浑身战栗汗毛倒竖。 “嘭!” 一掌拍在光秃秃的头顶,立刻塌陷,浓眉和尚眼珠子都爆射出来,倒在地上含恨殒命。 “大师兄!”大耳僧声嘶力竭,双目通红。 其余三僧脸庞扭曲,带着滔天的怒火冲了过来。 贾环脸上没有半点情绪波澜,通往至强之路注定要尸骨累累。 杀机近在咫尺,他疯狂调动体内气血,浑身骨骼咔嚓作响,脊背骨响声更大,隐隐似一声鹤鸣。 在狭窄空间,梯云纵身法比踏雪无痕实用十倍! 贾环双腿腾空一跃旋转,轻易避过大耳僧的利剑,一拳直奔对方胸膛,左手呈爪状,夺走其利剑。 砰! 大耳僧胸骨碎裂,七窍流血。 一剑在手,贾环动作娴熟如操练过千万遍,内气涌在手腕,剑尖左右摆动,速度越来越快,直奔胖僧脖颈。 胖僧瞳孔骤缩,扭头想躲。 但是。 剑太快了。 剑尖划过脖颈,伤口呈一条笔直的线条,当场飙血,胖僧捂着脖子倒在地上。 十息之间,连杀三人如屠猪狗。 “刀法,剑法,拳法,掌法,轻功运用熟练,毫无钝涩,这是何等恐怖的习武天赋?难道他是锦衣卫秘密栽培的天骄?江湖龙虎榜必有他一席之地!!” 街边茶肆,一位耄耋老人发出轻微的赞叹。 而远处的书斋,有少女神色凝重,深深记住了这张脸庞。 京师作为大乾权力中枢,每条小巷都有可能是卧虎藏龙之地,这个夜晚,钟灵街不少江湖人士静静旁观。 “师弟,咱们一起杀了他,报仇啊!” 鹰钩鼻和尚声泪俱下,朝着满眼戾气的师弟咆哮。 说完自己转身逃窜。 岂料。 贾环速度更快,只追二十丈便来到身后。 轰! 腿鞭重重挥出,鹰钩鼻秃驴倒飞砸在店铺旗杆上,贾环健步如飞,跃起一脚怒踢其下颚,生生踢断脖颈,一命呜呼。 不戒寺仅剩的和尚吓得肝胆欲碎,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绝望到了顶点。 贾环面无表情,一步步走向他。 明明步伐很平缓,却压迫感十足! “环哥儿,壮哉……” 勾栏窗户边,薛蟠几近窒息,激动得面色通红,额头青筋暴起。 孑然一身,被五个凶神恶煞的秃驴围剿,他大开杀戒毫发无损! 若非亲眼目睹,打死他都不敢相信眼前这血腥一幕。 原来环哥儿一直在隐藏自己? 荣国府最没出息的庶子? 恰恰相反,是那群内宅妇人太过愚昧可笑! 包括娘亲和妹妹,你们都被环哥儿的表象给欺骗了! “如果能做我的妹夫,那该多好。” 薛蟠喃喃自语,念头一起再无法熄灭。 虽说妹妹宝钗是薛家嫡女,而环哥儿只是庶子,肯定会遭到反对,但在他心里,环哥儿完全配得上妹妹! 一旦撮合婚事,那自己就是环哥儿的大舅哥,逢事遇到危险需要撑腰,环哥儿肯定及时出手。 “必须说服母亲大人!”薛蟠下定决心,非环哥儿不可。 亲眼见证那种杀戮带来的冲击力是无法抹除的。 寂静长街,绣春刀重重挥落。 伴随着最后一道血光。 砰! 人头滚滚,陪着四个师兄弟共赴黄泉。 贾环踱步到尸体旁边,弯腰用袈裟擦拭刀刃血迹,绣春刀归鞘,而后走进那间香烛铺。 看到秃驴第一眼,他们就是从里面出来的。 贾环翻箱倒柜,最终在最底下棺材找到一个包袱,打开一瞧。 “有钱了。” 近三十个金元宝,还有一块丝绸裹着的铜镜大小的东西,竟是质地细腻、形状圆润的顶级翡翠! 价值难以估量,这种成色的翡翠压根不会在市面上流通。 贾环将包袱放进飞鱼服内里用腰带夹着,他的战利品那是绝对不会上交有司衙门。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巡武铺卫士全副武装,披铁甲持弓弩,可一看眼前五具凄惨的尸体,顿时震惊得面面相觑。 “谁当街起杀戮?”领头者履行职责,只得怒喝一声。 贾环手持铭牌,走出香烛铺,漠然道: “锦衣卫办案!” 领头者注视着满脸杀气的少年,哪敢过问锦衣卫之事,摆手示意撤退。 “等等,将尸体拖进诏狱!”贾环吩咐了一句。 “是!”卫士领命。 贾环率先朝诏狱方向而去,沿途各家店铺的看客们都不寒而栗,不敢触及那双眼睛。 “环哥儿……”薛蟠在勾栏窗前拼命招手,可贾环哪里会注意到他。 “撮合婚事,一定要联姻!”薛蟠意志坚决,死皮赖脸都要让母亲大人同意。 万一被别家姑娘先下手了,那自己这大舅哥怎么当?以后怎么耀武扬威? 第9章 实力暴涨,一战扬名! 诏狱。 五具尸体丢进深坑。 来自南镇抚司三个锦衣卫神色严肃,紧紧盯着贾环: “从头说一遍。” 天子脚下当街杀戮,这事必须刨根问底,万一掀起舆情,锦衣卫也能从容应对。 京师重地,做事得谨慎再谨慎。 贾环沉着冷静道: “前些日子,有司在缉拿一个法号圆思的秃驴,此獠啃食了新科进士刚满月的婴儿,追捕途中,卑职生擒了圆思秃驴,也借此从一介力士升职为大旗。” “这五个秃驴正是圆思的同门师兄弟,埋伏在钟灵街香烛铺,打算杀掉卑职宣泄仇恨,卑职技高一筹,绝地反杀。” “卑职年纪小厌恶杀戮,原本只想擒住他们,奈何其中一个秃驴无意间说起,他们不仅要报复那位新科进士,还拟定了一份屠戮朝廷命官的名单,听到这里,卑职怒火中烧,锦衣卫维护社稷安宁,岂能对狂妄恶獠手下留情?” 话音落罢,三名锦衣卫互相对视。 “本官去一趟案牍库,你们前往钟灵街!” “贾环,今夜就待在诏狱!” 为首者下了命令。 “遵命。”贾环自无不可。 他找了一间干净的审讯室,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脑海里的面板再度多出了五个秃驴的画像。 【罪孽值——八品上、八品中、八品上、八品下,八品下】 【参与度——85%】 【奖励——降龙十八掌第一式亢龙有悔,熟练度——初窥门径】 【经验值——403\/1000】 瞬间,玄之又玄的力量灌注于丹田,内气暴涨。 后天境四重! “亲力亲为,为何参与度未满?”贾环有些困惑。 不过他很快猜出原因,没有押入诏狱再处死,金手指也是有弊端的,还得先走个诏狱天牢的流程…… 至于降龙十八掌。 至刚至阳的武功,威力非常恐怖! 尽管只是第一式,而且熟练度刚刚入门,但他现在后天境四重的内气,也仅仅只够驱动一掌。 ?“累死累活,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 贾环心满意足,就是不知道秃驴还有没有师父祖师爷,越是恶贯满盈越好,赶紧来神京城报仇雪耻。 许是太过疲惫,贾环思绪着就沉沉睡去。 当他被推醒的时候,已经是鸡鸣破晓,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 南镇抚司官员将案卷放在桌上,脸庞有几分笑意: “贾环,经查证,这些秃驴都来自江州不戒寺,在江州地带杀人放火罄竹难书,手上沾染了几十条无辜性命,甚至活埋过一个县衙主簿,而后流窜作案,冀州锦衣卫抓了三个,还剩六个不知所踪,没想到逃到咱们眼皮子底下。” 贾环故作震惊,怒声道: “可恶的秃驴,卑职无能,让他们死得太轻松了,本该千刀万剐!” 罪孽值都八品了,这些秃驴肯定恶事做尽。 “说什么话!在那种绝境下,你能反杀已经很惊艳了,不坠锦衣卫之威!” 官员面露赞赏,据钟灵街旁观者口述,贾环从始至终都没有求援,更没有退缩,风骨展现得淋漓尽致。 “你说他们还打算刺杀朝廷命官?”官员问。 贾环重重点头: “正是如此,所以卑职失去理智,将他们通通给宰了,倘若真发生朝堂大臣遇刺的惨事,那锦衣卫颜面何存?” 官员半信半疑,不过死无对证了,他温声道: “累了一夜,你先回去休息,莫要有心理负担,杀恶人是为民除害,南司会综合考量给予奖赏。” “那卑职告退。”贾环恭敬抱拳,随后离开了审讯室。 诏狱外,已聚集不少锦衣卫。 “老大勇猛盖世!” 一见贾环出来,胖头鱼瘦猴酒鬼等人冲了上来,各个满脸钦佩,跟着这样的老大真是与有荣焉啊! 贾环淡淡道,“踩死五只不知所谓的蝼蚁,谈何勇猛。” 听闻此言,诸多锦衣卫暗自惊骇。 他们可是听说了,五个秃驴中武功最差的都是后天境二重,在他眼里却是不堪一击的蝼蚁? “早就看出了小兄弟非池中物,竟然这么快就扬名锦衣卫衙门。” 一个银白色飞鱼服的中年男子走上前。 “严大人!”贾环抱拳见礼。 正是小巷生擒圆思秃驴时遇到的锦衣卫百户严溥。 “一大早上就听说昨夜一个大旗独自镇杀五个秃驴,传得沸沸扬扬,而且大旗不过十七岁,我突然想到小兄弟,没想到真的是你,果真英雄出少年!” 严溥语气亲切,刻意想要结交,他断定此子前程不可限量。 “严大人谬赞了,改日请严大人喝酒。”贾环笑着说道。 多个朋友多条路,况且对方还是能够接触案牍库的七品百户官。 “一言为定!”严溥说完又关心了几句,便回官署当差了。 “老大,刚刚听南司提起,那五个秃驴都是江州通缉犯,你能因功升职吗?” 胖头鱼凑近前,压低声音问。 “不知道。”贾环摇头。 按照锦衣卫内部擢升规矩,他升职大旗没到十天,很难再进一步,但他独自镇压了五个通缉犯,功劳不小,而且还添油加醋,提前斩除了秃驴祸害朝廷命官的隐患,倘若南司考虑这一点,他绝对有机会擢升总旗。 酒鬼一脸仰慕,“老大,有好事者说你有可能排进江湖龙虎榜前两百名!” 江湖龙虎榜,二十八岁以下武艺高强的两百个人,老大只有十七岁,倘若跻身龙虎榜,那将震惊整座锦衣卫衙门。 “谁想进劳什子榜。”贾环不以为意。 他不想要任何虚名,默默缉捕罪犯得到奖励比什么都重要,只要站上至巅,放个响屁整个江湖都要颤栗。 …… 还没进荣国府,走在宁荣街上,贾环就察觉到一道道充满敬意的目光。 宁荣街和钟灵街只一街之隔,清晨时分,消息就传遍了各条巷子。 荣国府环少爷,一人镇杀五个凶神恶煞的和尚,听说秃驴杀人如麻,但面对环少爷只能饮恨黄泉。 “环少爷。” 荣国府两个门房躬身行礼,全无往日的嚣张跋扈,脸上有掩藏不住的畏惧之色。 第10章 凤嫂感动,再升总旗! 赵姨娘手帕揪成麻花状,双眼通红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一见到贾环的身影,赶紧扑了上去: “环儿,娘的心肝宝贝,伤着哪里没。” “毫发无损。”贾环说。 赵姨娘检查一番,这才长松一口气,咒骂道: “狗日的秃驴,伤环儿半根汗毛,老娘诅咒你们在阴司地府永世不得超生,老娘去道观祈求符箓烧了你们三魂六魄……” “行了。”贾环打断娘亲无休止的谩骂。 “环儿,你啥时候会拳脚功夫?”赵姨娘悄悄地问道。 “瞎练的。”贾环敷衍了一句。 “儿子大了,跟娘都不说真话!”赵姨娘白了他一眼,喜滋滋道: “晚些时候,娘叫上彩云去宁荣街逛一圈。” “娘,收着。”贾环将手中包袱递给她。 赵姨娘打开一瞧,险些被金光闪闪给亮瞎了眼睛。 “好多钱,发达了……” “一,二,三……二十八个金元宝。” 她呼吸急促,面色酡红。 “娘拿一个就行了。”赵姨娘只取了一块金元宝,把包袱递回给儿子。 她以前贪财吝啬爱占小便宜,但都是为了给儿子积攒家当。 “收着。”贾环将包袱塞给她,“往后衣裳首饰胭脂都用最好的。” “诶!孝顺好儿,娘给你保管。”赵姨娘听得心花怒放,有个出息的儿子就是能让她挺直腰杆,底气十足。 “娘给你炖只大母鸡补补。”她将金元宝藏好,便亲自下厨忙活了。 贾环准备去找凤嫂子还人情。 还没到北苑,在抄手游廊之间的拐角垂花门,贾环迎面碰到俏平儿。 “环哥儿正好,这是一尾新鲜的鲟鱼和粉脆鲜藕,二奶奶吩咐我给你送去。” 平儿拎着小篮子,脸颊略施粉黛,说话时樱唇轻抿,说不出的娇柔温婉。 “嫂子呢?” “二奶奶闲得无聊,自个嗑瓜子呢。”平儿说。 贾环嗯了一声,走进北苑。 平儿见状也跟在后面,孤男寡女共处容易有闲言碎语,以往不觉有甚,自打大病痊愈,环哥儿已经是独当一面的爷们了。 “奶奶,环哥儿来了。”平儿在苑外呦喝了一声。 王熙凤慵懒缱绻,笔直圆润的双腿搁在精致填漆床上,一边翻看账本嘴里磕着瓜子,听到平儿喊话,立刻起身拖长语调笑道: “环兄弟,没伤着身子吧?今儿满街都在传你大显神威,我倒要看看是不是长三头六臂,怎的一个人能打死五个。” 王熙凤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出内宅,明艳不可方物的脸蛋满是笑意,一双丹凤眼就这样直勾勾端详贾环。 美而不媚,婀娜多姿,风情万种。 “侥幸。”贾环回应。 王熙凤笑而不语,内心却愈发惊奇,难道环兄弟以往都在藏拙自污? 自打入职锦衣卫,竟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只静静站在这儿,浑身散发一种锐气勇猛的男人气度。 “嫂子,送你一样东西。” 贾环取出丝绸布包。 “何物?”王熙凤好奇。 摊开丝绸,平儿杏眼圆瞪,死死盯着两个巴掌大的极品翡翠。 王熙凤更甚,她本就好珠光宝气,一见这翡翠质地压根就挪不开眼睛: “送……送我的?” 贾环点头:“算偿还那八百两银子。” “我可不是市井小妇,这天大便宜我不占,去去去,快拿回去。” 王熙凤虽然喜欢得紧,但她深知这块翡翠的价值恐怕在二十倍以上,若是拿去给工匠精雕细琢成手镯吊坠扳指等物,能挣不下三万两银子! 何况它是环哥儿用命换来的! 贾环不以为意,“嫂子能拿八百两银子给我这个烂人,区区一件物什算什么。” “你的心意我领了,拿回去。”王熙凤故作不悦: “我拿银子给你,从来就没图你报答,你赠这般贵重的翡翠,让我像给你放高利贷似的。” 贾环态度坚决: “嫂子向来精明果决,何曾这般扭扭捏捏?反正是抢来的东西,嫂子不收,我摔碎了便是。” 说着举起翡翠,就要重重砸在地上。 “好好好……”王熙凤抓住他的手腕,不得已嗔骂道: “我暂时替你保管,你哪时缺钱了,再来要回。” “平儿,放进藏宝盒里面上三把锁,若弄坏一点,可仔细你的皮!” “是。”平儿螓首轻点。 “那我告退了。” 贾环走得干脆,留下王熙凤怔怔望着他的背影愣神。 平儿很敏锐地捕捉到少奶奶眼底那一抹感动,这应该是二奶奶第一次收到如此贵重的礼物,琏二爷平常最多送簪子,还拿着二奶奶的嫁妆钱去外面眠花卧柳。 “你这死丫头看什么?”王熙凤很快恢复正常,只是心里头多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 用完膳食,贾环正想回屋补觉,谁料小厮来报,南镇抚司官员到府,他立刻打起精神。 大厅里,官员神色严肃,沉声道: “贾环,你虽立下功劳,但南司考虑到你刚刚进入衙门不宜提拔过快,难以驾驭一应事务,待积累资历后予以擢升。” 听闻此话,贾环表情无波无澜,他不喜欢将情绪暴露在脸上,可心里难免有怒意。 还要熬资历? 难怪锦衣卫日渐衰落! 再是锐意进取的新人,空有一身抱负却没有更大的舞台,都要被时间给摧残成朝九晚五点卯走人的泥塑! 官员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但是,锦衣卫奉行有功者赏、有能者官,劳大者禄厚的规矩,综合考量之后,决意晋升你为总旗,但待遇不变,只领六名力士,俸禄与大旗相当,你可有异议?” 贾环内心转怒为喜,掷地有声道: “卑职遵从有司安排!” 对他而言,只要能升职,待遇什么的都不成问题! 职位越高,意味着有权限接触更大的案子,而百户官是转折,百户拥有进出案牍库的资格。 总旗距离穿上银白色飞鱼服也就一步之遥,但贾环心里清楚,晋升总旗都是低配,要跨过这一步肯定很艰难。 官员颔首,放下任命文书后离开了。 第11章 索要晴雯,宝玉气炸 小厮沿途放爆竹,彩云拿棒槌敲打铜锣,赵姨娘逢人就发喜钱,这才走半里路就散了三两银子都不觉心疼。 自古母凭子贵,环儿没出息的时候你们嘴碎,现在环儿都升为锦衣卫总旗了,还不许她炫耀么,天底下没这个理。 走廊转角,贾政背着手来回踱步,心里头五味杂陈。 虽然是庶出,好歹也是儿子,本该高兴,可一想到粗鄙肮脏的锦衣卫,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既知上进却不精于学业,舞枪弄棒的匹夫难成大器,贾家诗礼簪缨之族,却出了这么一个年纪轻轻嗜杀的不孝子!” “庶子被那愚蠢妇人养废了,得好好栽培宝玉,必须走科举正途让为父脸上有光。” 贾政喃喃自语。 那边厢,老祖宗身边的大丫鬟鸳鸯来到院子,一见贾环就笑道: “环哥儿,老太太唤你呢。” “哦。”贾环应允。 一栋五进四合大院,目之所及皆是雕梁画栋,两边以穿山游廊连接厢房,院外花草争艳,鹦鹉画眉等鸟雀落在窗沿叽叽喳喳,进了垂花门,贾环就听到正房大院里的欢声笑语。 尽管同在荣国府也是贾母之孙,但贾环除了逢年过节以外,是见不到这位老祖宗的。 大厅里莺莺燕燕香味萦绕,各个姑娘花枝招展,一个老太太坐在椅子上,膝盖放着羊毛毯子,满头银发,精神矍铄,慈眉善目,正是贾府掌舵者,朝廷册封的一品诰命夫人。 贾环一进门,大厅就安静下来,数道目光齐刷刷地盯着他,贾宝玉双手搭在老太太的肩膀,斜着眼睛看贾环。 “见过祖母。”贾环躬身行礼。 贾母仔细打量着他,双手虚扶,满意点头: “好孙儿,年少英勇铲奸除恶,给咱贾府涨脸了!” 她虽然不在意赵小妾所出的庶子,但以往那个窝囊样也不像刻意伪装,到底是自污藏拙还是大病痊愈开窍了? 当然,总归是一桩好事,小辈上进是兴旺之兆,不过她不指望庶子光耀门楣,家族前程还是得寄托在宝玉身上。 “老祖宗,那几个秃驴凶神恶煞坏事做尽,若没有环兄弟,不知还要祸害多少无辜性命呢,钟灵街和宁荣街百姓无不称赞,夸咱荣国府家风纯正,必有余庆。” 王熙凤在一旁搭话,嗓音银铃般悦耳。 “环哥儿有出息。”贾母闻言笑得更欢,而后温声说: “你屋里就一个丫头使唤,这怎么能行,相中哪一个,给你送过去。” 贾环神色未动,现在才想起来自个太偏心? “晴雯!”他想都未想,脱口而出。 大厅瞬间寂静。 众姝纷纷看向角落,那儿站着一个瓜子脸,琼鼻樱桃口,唇瓣上还涂玫红色胭脂,肌肤雪白眼眸灵气十足的丫鬟,正是贾母身边最得意的丫头之一晴雯。 晴雯之美貌,完全胜过外面权贵家的闺房嫡女。 “不行!”贾宝玉登时怒了,推搡着贾母的肩膀,“老祖宗,你说好把晴雯姑娘放在我屋里头。” 贾母沉默没说话。 王熙凤李纨等人也心思各异,按照老太太的心思,晴雯大方得体,是要许配给宝玉做妾的。 贾环见状,不紧不慢地说道: “祖母,如果我连讨要一个丫头的本事都没有,外头指不定怎么取笑我呢。” 话音落罢,鸦雀无声。 换做以前,大家全当环哥儿说浑话,但此时此刻,连林黛玉都听出了这是刻意架着让老祖宗下不了台。 王熙凤一双丹凤眼瞪了眼贾环,眸光又停留在晴雯脸上,心里头顿时有些不爽利,为了一个丫头去呛老祖宗! “晴雯,往后你跟着环哥儿。”贾母老脸笑意浅淡,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再舍不得也不能拒绝,毕竟是她当面提议的。 但是,刚刚对贾环涌起的一丝喜爱荡然无存。 不懂礼节,不知变通,不解人意,能有多大出息?! 贾环面无表情,他毫不在乎老祖宗的看法。 “是。”晴雯点了点螓首,眸光深处有一丝黯然,倒非嫌弃环哥儿,而是自己作为一件货物一样被送来送去,难免心生悲戚。 大厅外面,赵姨娘愁眉苦脸,晴雯那丫头漂亮是漂亮,自尊太强性子太傲不合群,没个下人样,她怎么能服侍好环儿。 “有些疲了。”贾母揉了揉太阳穴,鸳鸯琥珀等丫鬟搀扶着她回里屋,不一会儿送来奴契。 “老祖宗,我就要晴雯姑娘!”贾宝玉气得脸色通红,跑进里屋撒泼打滚。 “嫂子,告退了。” 贾环拿着奴契看向王熙凤和李纨,随后离开了大厅。 晴雯跟了上去。 留下众姝窃窃私语,还有宝玉哭嚎耍赖的哀求。 刚走出垂花门,贾环就扭头盯着身后的晴雯,不愧是十二钗又副册之首,脸蛋标致,前后凹凸腰身纤细。 “看什么看。”晴雯退了半步,一脸警惕。 “哎呦,你这死丫头,分不清主子下人!” 赵姨娘蹬蹬蹬跑了上来,张口就是: “环儿,拿奴契给我,我来管教她!” 晴雯咬着下唇,反讥道: “我自打入府谁的高枝都不攀,你原是被别人教训,现在拿我发泄是也不是,我心情好时给环三爷端茶倒水,心情不好也不搭理他,看不惯我就打死我算了。” “你你你……”赵姨娘气得火冒三丈,“环儿,你是要了个丫头还是要了个祖宗?” “吵什么?”贾环瞪了一眼晴雯,“她是我娘,你以后说话尊重些!” “气死我了。”赵姨娘捏着手帕。 “哼!”晴雯别过脸去。 “贾环!” 身后传来愤怒的声音。 贾宝玉泪痕未干,注视着晴雯姑娘的背影依依不舍,多么善良的丫头要被贾环这个莽夫给糟蹋,想到这里,他心窝又一阵绞痛。 “想说什么?” 贾环走了上去,盯着大脸宝。 贾宝玉字字顿顿道: “你把晴雯姑娘还给我,我以后还同你玩闹,嬉乐逛街都带着你,有好吃的送你一份。” “你若执意使唤晴雯姑娘,你我兄弟决裂,看到你我就厌烦!” 贾环颔首: “求之不得。” 言简意赅,说完离开。 “你会后悔的!”贾宝玉气得手指颤抖。 …… 回到自家院子,晴雯就立在廊下,彩云撅着小嘴有些酸溜溜的。 赵姨娘看着两人,指派道: “彩云,你是咱家的一等丫头,她是二等丫头,要看你脸色,你月例钱比她多一倍。” “往后打扫屋子、洗衣裳的粗活就让她做,彩云你给环儿梳头洗脚捶肩,你住里头,她住外头。” 彩云这才弯了弯唇角,眼里有几分喜色。 晴雯眼皮不抬,冷淡道: “谁爱给别人洗脚,我乐得洗衣裳!” “你还顶嘴是吧?”赵姨娘瞪着她。 晴雯也瞪回去,“环哥儿指名道姓要我,你若厌弃我赶紧把我送回老太太身边,不要拿我撒气逞威风。” 她心里是有一丁点得意的,毕竟那么多出挑的姐妹,环哥儿不假思索点她的名字。 “你过来!”看见贾环进院,赵姨娘拉着儿子走到偏僻处,低声道: “这死丫头出了名的心高气傲,你存心找不自在呢?还为此让老太太不舒服,依娘的意思,赶紧拿她换袭人或者麝月?,宝玉那厮肯定答应的。” 贾环气定神闲道: “老祖宗不舒服?我舒服就行!” “晴雯不耍心机心直口快,只要说话不过分,你就别跟她一般计较,更别成天吵闹。” “呸,你就是看她生得狐媚子样!”赵姨娘暗啐了一口,“你要这么说,娘就不管教她了。” 贾环点头: “就该如此,行了,我上衙去。” 第12章 竞争激烈,相继拉拢! 锦衣卫衙门。 有了上次升职经验,再处理一系列手续就轻松多了。 贾环拿着任命文书找到自己的顶头上司王正伦。 王百户年纪五十出头,皮肤黝黑,额头两条竖纹,下巴一绺山羊胡,把玩扳指的手掌满是老茧。 “卑职拜见王大人!” 明亮的官署里,贾环躬身见礼。 “免礼,请坐。”王正伦和颜悦色,称赞道: “年少有为,朝气蓬勃,听到你被分在某的卫所,某心甚喜,荣获一位得力干将!” 说着起身斟茶,毫无上司架子。 “王大人谬赞了。”贾环倒也没想到对方如此平易近人。 王正伦将一杯清香的茶盅推过来,笑着说道: “这是新采的姑苏碧螺春茶,某是个粗人尝不出好歹,听说你是国公府人,想来这等茶都入不了你的眼。” 明知对方在打探背景,贾环如实回答: “我也没喝过几回。” 王正伦笑容不变,只是略带惋惜: “可惜你年纪太小,有功都被南镇抚司压制,虽是总旗却只领六位力士,你心中不会有怨言吧?” “不敢!”贾环斩钉截铁地说:“身份高低都是效忠皇权,一切都遵从南司安排。” 王正伦颔首,故作不经意道: “你胆识过人,习武天赋出色,俨然是天下锦衣卫冉冉升起的骄阳,然而……” “你的缺陷也很明显,年轻气盛,咱们这碗饭风险极高,稍是不慎就有倾覆之祸,你若能收敛锋芒低调行事,那就再好不过了。” 贾环面不改色,抱拳道: “卑职谨记!” 他很清楚前面都是场面话,最后那一句才是重点。 低调? 老子与罪恶不共戴天,怎么低调! 莫非存心打压树立威望? “好了,往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找某。” 王正伦端起茶杯。 “卑职告退。” …… 除了神京城以外,其余各州郡的锦衣卫卫所总旗官一律统率五十个力士。 但京师重地,自有独特,锦衣卫总旗管辖人数不定,多则三十六个,少则三个。 自古权力大小,和官职高低关系不大,而是和直接管多少人关系很大。 拥有三十六个直系下属的总旗,那话语权不言而喻。 而贾环名为总旗,但办案或者起纷争能够驱使的只有六个兄弟,气势天然矮一头。 “只要接触更大的案子,可以不在乎,但为了做事方便,还是需要原先的六个弟兄。” 贾环回到“癸”字房官署。 六人正伏案处理卷宗,一看到熟悉的身影,立刻起身: “恭贺大人高升总旗官!!” 贾环摆摆手: “有虚名无实权的总旗,胖头鱼,瘦猴子,酒鬼,秀才,双鞭,彪子,你们可愿继续跟我?” 六人闻言,几乎是异口同声道: “卑职愿意!” 没有半点迟疑。 跟着老大虽然辛苦,但缉捕罪犯收缴战利品的时候,老大极为大方。 其二,老大身先士卒,但凡有点危险,不会让手下充当肉盾。 其三,老大前途不可限量,跟着他一荣俱荣。 “好。”贾环满意点头: “我待会去要调令。” 按照规矩,他离任大旗后没有资格带回从前的属下。 但自己受了委屈,堂堂总旗官只能领六个力士,所以这点要求南司肯定不会拒绝。 贾环沉声喝道: “大家跟着我好好干,我贾环绝对不会亏待你们!” 众人铿锵有力道: “绝对服从老大的命令!” …… 锦衣卫衙门跟个迷宫一样,贾环一行人找了半个时辰,才找到天枢房“庚”字号官署。 总旗官署明亮宽敞,阳光透过窗户洒落,署内摆设有紫檀桌有山水画屏风有京师舆图,墙壁上悬挂各种弓弩,包括几十根特制的信号箭,发射信号箭,方圆十里的同伴见箭赶来。 “贾总旗!” 屁股还没坐热,门外来了一个白白净净的胖子,三十岁出头,笑起来憨态可掬。 “老大,是钱总旗。”秀才小声提醒,他已经打探了天枢房的情况。 “果真英雄出少年,我在贾总旗这个年纪还不谙世事整日斗鸡走犬,想起来就羞愧呐!” 钱胖子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走进官署掏出一锭银子,笑着说道: “请大家吃酒,都不要客气。” “贾总旗,你人手紧缺,往后需要协助办案,尽管说一声就行!” “我受宠若惊啊。”贾环神色未动,对方热情得有些过度了。 “贾总旗。”钱胖子走近前来,笑得跟个弥勒佛一样,“既是同僚就应该互相帮衬,大家还没熟悉衙署,我就先不打扰了。” 说完挺着肚子离开。 贾环看向秀才,“打听到啥了?” 秀才压低声音说: “王正伦王百户年过五十,南镇抚司下了调令,一到十月末就该南下金陵挂副千户虚职,俗称养老,天枢房赵总旗和钱总旗两人对百户之位势在必得,这几个月以来,两方人马竞争激烈,甚至斗械喋血,卑职推测,钱总旗是想拉拢老大呢,毕竟老大根基浅势单力薄,构不成任何威胁。” 贾环恍然大悟。 难怪王百户说什么要收敛锋芒,要低调行事。 对于王百户而言,功过向来结伴而行,无过就是功,平稳到十月末才是最重中之重。 正说着,官署又来一人。 “贾总旗。” 此人独眼,鼻尖挺而勾,说话时扯动鼻翼与脸部肌肉,好似一条蛇在脸皮之下游走。 “赵总旗。”贾环迎了上去。 赵总旗沉默寡言,将手中的卷宗递过去,惜字如金: “厚脸请贾总旗分担案子。” 相较于钱胖子,他无疑极为聪明,分析了贾环的行事风格,痴迷于办案缉拿罪犯。 “小事。”贾环接过案卷,脸上的笑容浓烈几分。 “走了。”赵总旗来得快,走得也干脆。 贾环回到座位,靠着椅子闭目养神。 这天枢房里着实有趣,搅吧搅吧,你们就搅吧,搅得喊打喊杀多好。 鹬蚌相争,渔人才能得利! 百户之下,皆为吏,百户及百户之上才是官。 最关键的是,百户能进出天下案牍库! “谁都别想阻挡我进步!” 第13章 小人屠,一九九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滚开!” 勾栏里,靡丽曲调戛然而止,半掩衣裙的歌姬四散奔逃。 一个美鬓老头被胖头鱼单手摁在桌上。 “我是幽州桃源郡的从八品县丞,你们抓错人了……” 老头死命挣扎,口中喊冤。 啪! “既来拿你,自有证据!”胖头鱼抬手重重给了他一个嘴巴子,怒声道: “贪赃枉法,治下五个无辜百姓让你给含冤入狱,莫以为来京师活动就能逃脱制裁?” 贾环背着手,转身离去: “押入诏狱!” 婀娜多姿的歌姬看着少年的背影,眼神又惊惧又迷离,年纪轻轻威势十足,被他狠狠宠幸该有多美妙。 将这老县丞押入诏狱后,贾环脑海里的面板再多了这老头的画像。 【罪孽值——九品中】 【参与度——60%】 【奖励——夺命连环腿,熟练度——炉火纯青】 【经验值——425\/1000】 抓了这胡作非为的狗官才涨22点经验值,至于奖励的腿法,贾环都有些看不上了。 擢升总旗之后,除了缉捕寻常罪犯以外,还能经手朝廷官员案件,大多数是七品以下的小鱼小虾。 回到天枢房“庚”字号署,贾环磨墨提笔,将三种武学的招式图谱细致地写下来,分别是《形意拳》、《铁砂掌》以及《夺命连环腿》。 对于他来说,这三式已经不够用,不如赠予麾下六个弟兄,既能笼络人心,也能提升大家的战斗力。 “过来。”贾环大喝。 众人停下手中的活计,纷纷聚拢,一看纸上那些晦涩难懂的口诀以及玄妙的图谱,目光顿时惊讶。 “这是武学?”胖头鱼喉咙发紧,表情兴奋。 酒鬼和瘦猴子等人不遑多让,各个目瞪口呆,神色饱含期待。 贾环环顾众人,严厉道: “切记不能泄露,否则别怪我翻脸,大伙好好练。” “遵命!”六人难掩激动,最感性的秀才已经眼眶通红,捧着宣纸爱不释手。 这是多大的信任才愿意将神秘武学相赠,从今往后绝对不能辜负老大! 走廊传来脚步声。 众人立刻将宣纸藏好。 只见钱总旗挺着大肚子走了进来,开口就是: “恭贺贾总旗!” 贾环笑言: “钱总旗请坐,有何喜事,我怎不知?” 钱总旗递上一块鎏金色的令牌和一张红纸,满是羡慕道: “京师烟雨楼刚刚送来的。” “烟雨楼?”秀才惊呼,“难道老大进了江湖龙虎榜?” 历来进龙虎榜的青年才俊,都会收到烟雨楼赠予的令牌,而烟雨楼神秘莫测,在江湖武林地位颇高,整座天下都有它的分店。 “是也。”钱总旗点头。 贾环接过令牌,背后是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正是他的名字。 红纸上几句话—— “贾环,年十七,外号小人屠,学武天赋卓越,精通各类武学,尤以身法出众……位列江湖龙虎榜第一百九十九名!” “小人屠?我何德何能?”贾环失笑,就杀几个秃驴简直是侮辱“人屠”这两个字,自古人屠者动辄活埋几十万。 从此他行走江湖,小人屠外号将伴随着他,岂不是惹人笑话。 钱总旗不以为意,呵呵笑道: “听说是贾总旗杀人时面无表情,冷静如割草摘花,故而得小人屠之名。” “江湖绰号全当一笑,龙虎榜前列还有大逆不道叫‘九鼎至尊’,还有狂妄者叫‘古之杀神’和‘葬天下’,哪个不牛气哄哄,绰号嘛,越威风越好。” 说完又奉承了两句,便借事告退。 “倒数第二。”贾环虽然不在意虚名,但敬陪末座还是让他有点不舒服。 “老大,龙虎榜区区两百个名额,却囊括了整座天下的年轻武夫,大多数是二十三岁到二十八岁,老大才十七,已经很了不起啊!” 瘦猴子在一旁解释。 “是啊。”胖头鱼等人附和。 “管它呢。”贾环将令牌丢进抽屉,什么狗屁龙虎榜别影响老子缉捕罪犯。 钱总旗刚走不久,独眼赵总旗也来恭贺,就连王百户都过来口头嘉奖了两句。 锦衣卫大多通晓武艺,所以非常看中江湖龙虎榜,毕竟上面都是天下最出众的年轻武夫,而其中有贾总旗的名字,这也是天枢房的幸事。 …… 下衙之后,贾环回家路上经过食香阁,便买了几包糕点,顺道挑了两盒胭脂。 回到院子,门槛到大厅地上一尘不染,晴雯拿着扫帚忙碌,白皙的脸蛋沁着豆大汗珠,嘴里碎碎念不知在说啥,不时还拿扇子扇风。 “爷,你回来了。” 彩云从里屋哒哒跑出来。 “喏,这是糕点,晴雯你也一起吃吧。”贾环招呼道。 晴雯拿着扫帚一动不动,闻到香味顾不得矜持,洗净手后也跑来了。 “京师最名贵的桃酥白玉霜和枣泥糕,香脆软糯。” 贾环浅尝一口,味道真的不错。 “太好吃了!”彩云分了一半给晴雯。 晴雯低下头细嚼慢咽,舔了舔嘴角的糕屑,“一般般。” “一人一盒。”贾环又丢过去两个盒子。 彩云刚打开,芳香四溢,她瞪大美眸,“花露胭脂?一盒十两银子的那个?” 身在荣国府,没用过也听说过。 “十二两,京师近来物价疯涨。”贾环说着进了里屋。 “谢谢爷!”彩云大喜过望,赶紧跟了进去。 晴雯眸光恍惚,左手拿糕点右手攥着盒子,这胭脂就是她一年的工钱。 她也踩着小碎步去了里屋,看见彩云正在给贾环脱下飞鱼服,拿人手短,晴雯放下胭脂盒,一言不发弯腰半蹲在地上替贾环脱靴子,体态勾勒出饱满的弧度。 贾环看着她娇嫩绝美的脸蛋儿,忍不住抬手轻轻掐了一下。 “你动手动脚就撵我出去!”晴雯腾得一下站起身,后退半步,直直瞪着贾环。 “行了。”贾环笑了笑,也不训她。 晴雯看了他许久,这才继续脱靴,赌气般大力扯掉贾环的罗袜,捏着琼鼻小声说: “臭死个人呀。” 第14章 员外杀妻,贾珍结仇 翌日,晨雾弥漫。 贾环刚抵达官署,就听到双鞭来报: “老大,今儿个五更天,有人在锦衣卫门口喊冤,卑职给抢下这桩案子了。” 贾环道:“申冤开堂去神京府衙门!” 双鞭急忙道:“老大,牵扯杀人,不然卑职怎么会抢案子。” “哦?人呢?”贾环来了兴趣。 “在隔壁旧公廨。”双鞭说。 “走。” 旧公廨里,一个襕衫书生来回走动,满脸悲恸,双眼都哭得红肿。 双鞭神色严肃,指着身边的贾环,沉声道: “这位是贾总旗,有何冤屈,细细道来。” 书生扑通跪地,哽咽道: “贾大人,我姐姐不是投井自尽,仵作被姐夫给买通了,姐夫才是杀人凶手!” “从头开始说!”双鞭训斥了一声。 书生重重点头,他深知能见到锦衣卫实属不易,竭力克制悲痛的情绪后,哑声道: “京师城外往西走五十里,有一处吴家庄,我姐姐嫁给了那个吴员外,他们夫妇向来恩爱从不拌嘴,可就在前天酉时,我姐姐死在水井里,连同打捞起来的还有桃儿,也就是姐姐的贴身女婢,经过仵作验尸,说她们自溺而亡。” “等等!”贾环盯着他: “既然夫妇恩爱,你为何说吴员外杀妻?” 书生目眦欲裂,痛苦道: “就在十天前,我姐姐回了一趟娘亲,谈起吴员外时满脸恐惧,再问便三缄其口,隔天吴员外派人接回姐姐。” “还有其余证据么?”贾环问。 “恳求大人严查!”书生痛哭流涕,显然一切只是猜测。 “老大,要不转交给神京府衙?”双鞭提议。 书生面露央求: “大人,吴老狗人脉很广,在下只相信锦衣卫。” 贾环沉吟片刻,既然知晓此事,总不能袖手旁观,他吩咐道: “双鞭,你叫上瘦猴子和酒鬼,先去南镇抚司请一位老仵作,开棺验尸后是自溺而亡此案作罢,若是其他死因,把吴员外押入诏狱!” “遵命!”双鞭抱拳。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书生含泪磕头,跟着双鞭而去。 贾环无奈,堂堂锦衣卫总旗都干捕快的活计了,待会得叮嘱手下不能什么案子都抢。 …… 傍晚,贾环处理完三桩案件,正准备散衙回家。 “老大!” 双鞭赶了回来,来不及喝一口热茶,禀报道: “经南司老仵作验尸,是毒药致死,而非溺死,吴员外撒谎!” 贾环问:“人押进诏狱了吗?” “在狱中。”双鞭点头。 “明日好好审!” 贾环说完离开,可还没走出天枢房,就在“戌”字号官署走廊,竟碰到自家族兄。 此人刚过四十,由于常年纵情声色,面色蜡黄身形佝偻,穿着一件极奢的浅黑华袍,正是欺男霸女、做尽荒唐事的宁国府长孙贾珍! “族兄?”贾环讶异。 “环兄弟,有要事相求。”贾珍一脸凝重,拉着贾环走进偏僻无人的官署。 贾环摆手,示意双鞭候在外面。 “环兄弟你糊涂,抓错人了!那吴员外乃是我多年好友,逢年过节都会孝敬我,他什么品性我再清楚不过,正直敦厚,与人和善,他怎么会杀妻呢?” “吴管家上门求救,我一听是贾总旗,整个京师姓贾的锦衣卫不就是环兄弟么,都是自家人,让他且安心,今晚就能回吴家庄。” 贾珍揽着环哥儿的肩膀,说话的语气轻描淡写。 “什么叫自家人,谁跟姓吴的自己人?”贾环语气生硬。 原本只是嫌疑,既然跟贾珍厮混,现在几乎可以断定。 “欸!”贾珍压低声音,“给我个面子,那吴管家说了,一千两银子放人。” 其实是五千两,剩余四千两归他。 “族兄,这个面子给不了。”贾环态度坚决。 给你面子? 你算什么东西? 为了逢迎你,让一个无辜女子含冤而死,我贾环心中有愧,心念不通达,习武之路都不得顺遂。 “真要拂我面子?”贾珍有些难以置信,脸色也难看几分,怒声道: “咱们都跪一室宗祠,你存心让我在外人面前丢人是吧?想在族兄面前耀武扬威,得让老太太过来骂你?左右不过你一句话的事!” 贾环淡淡道: “冤枉了他,我亲自道歉,若是真杀妻了,族兄也要包庇?” “你……”贾珍气急败坏,他信誓旦旦向吴管家保证,没想到贾环这小畜生不顾亲情! 如果是神京府衙经办此案,他能打通关系,偏偏是锦衣卫,偏偏自己的族人办案还玩铁面无私的把戏。 贾珍直截了当,痛骂道: “贾环,在神京城混讲究人情世故,你帮我我帮你,这回你让我没脸,那休怪我对你生仇!” 贾环面如平湖,沉声道: “双鞭,立刻对吴员外上酷刑,先别问他杀没杀妻,老子要他先死半条命!” “遵命!”双鞭领命而去。 “全府的败类,你等着!”贾珍气得脸色铁青,重重甩袖离开。 他娘的,一个小辈欺人太甚!! “静候。”贾环反倒笑了笑。 别说你贾珍求情,亲爹贾政来了都没用,当然贾政虽然迂腐守旧,倒也不会做这样的混账事。 我虽然自私自利,但经手了此案,断然不能昧着良心! 倘若吴老狗清白,就不会攀关系攀到贾珍头上,狠狠上刑! …… “爹,环三叔答应了吧。” 衙门外,贾蓉迎了上去。 贾珍铁青着脸。 “爹,难道环三叔……” 话说半截。 啪! 贾珍狠狠甩了一个嘴巴子,打得儿子晕头转向,他怒火中烧道: “你个没种没脸的玩意,记住,以后别叫他三叔,他就是贾家的小畜生,以后你敢给他笑脸,老子打断你的腿!” 贾蓉捂着脸,“上回端赌场,环……他还帮忙了。” 啪! 贾珍又给了一个耳光,“你那点狗屁倒灶的小事,这回看清了这个小畜生没,碰到点棘手的事就六亲不认!” “儿子跟他决裂。”贾蓉怕极了父亲,畏畏缩缩道。 “回家,气死老子了!”贾珍火冒三丈。 第15章 严刑拷打,悉数屠戮! 阴暗潮湿的诏狱,煞气浓郁,到处血迹斑斑。 一间行刑室里,矮胖的吴员外惨不忍睹,手脚被捆绑,双鞭拿着绣春刀在其突出的肋骨上,左右来回地割剜,像弹琵琶一样,精准地剔出一粒粒骨碎。 吴员外痛得昏死过去。 贾环抄起一桶冰水,浇灌在其头上,厉声道: “还有三十八种酷刑,通通招呼!” “我……我杀了……”吴员外声音断断续续,痛苦地哀求。 双鞭看向老大。 “没听到,继续上刑,别让他咽气!”贾环走进审讯室,悠然翘起二郎腿。 自打锦衣卫成立以来,死在诏狱的宰相都不下五个,庙堂重臣更是不计其数,区区一个地主豪绅算什么玩意。 “啊!” 吴员外痛得撕心裂肺,只见双鞭用钉满铁钉的铁刷子在他身体上用力刷洗,拉扯着皮肉筋骨,只听惨叫就让人神魂战栗。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 贾环敲了敲桌子: “给他喂药丸。” 锦衣卫特制药丸,专用止痛,让犯人浑身麻木没有知觉,药效维持一刻钟,方便审讯。 吴员外被强行拖进审讯室,双鞭将一颗黑色药丸塞进他嘴里,过了一会,吴员外才停止哀嚎。 “谁杀了吴张氏?”贾环问。 “我。”吴员外声音颤抖。 “怎么杀的?” “将……将毒药倒进她的茶水里……”吴员外竹筒倒豆子,全交代了。 “为什么杀妻?”贾环盯着他。 吴员外不吭声。 “上刑!”贾环暴怒。 “我招!我招!!”吴员外如惊弓之鸟,吓得直接失禁,宁死都不想再承受酷刑。 “记录。”贾环看向双鞭。 吴员外脸色苍白,沉默了许久,才蠕动嘴唇道: “十年前,我跟邙山一伙山贼有勾结,我给他们送钱送粮送女人,他们替我解决麻烦,譬如从商的竞争对手,还有那些嚷嚷着要减税的佃农,我看不惯哪个就让土匪干掉哪个。” “早些日子,夫人发现了一些账目,我敷衍两句,可在前天,夫人撞破了我绑架李家千金交给土匪喽啰,我害怕她告官,只……只能含泪下手。” 贾环拍案而起: ”贾珍有没有参与?” “没有。”吴员外摇头,“我时常用银钱巴结珍大爷……” “上刑!”贾环语调森森。 双鞭直接将其拖到滚烫的铁烙前。 “真的没有。”吴员外哭嚎,“我哪敢告诉任何人。” 贾环摆手: “土匪位置在哪里?另外包庇你的除了当地仵作,还有谁?一五一十写下来!” …… 是夜。 七骑出京师。 一路疾驰,西行七十里,在凌晨时分抵达邙山山脚。 众人将马匹拴在树桩,沿着舆图所指方向,徒步走向密林。 贾环吩咐道: “吴老狗交代,山寨有六十个多土匪,那五个当家的武艺不凡,我一人解决,你们围剿那群小喽啰,待我腾出手再来帮你们。” “遵命!”六人心里有暖流,对老大愈发的忠诚。 山林寂静,鸟禽鸣叫,走了小半个时辰,远处灯火通明,隐约看到山寨的轮廓,一些喽啰在篝火旁饮酒作乐。 坐得最远的一个喽啰正喝着呢,一柄寒光凛凛的绣春刀搁在脖颈,轻轻一抹鲜血四溅。 而贾环施展踏雪无痕,在黑夜宛若鬼魅,悄无声息摸进那栋阁楼。 煞气笼罩,地煞一刀斩,五当家双目圆瞪死在床塌。 贾环都懒得在这群废人身上使用降龙十八掌,走进一间房子劈一刀,就大当家能抵抗两招,最终也身首异处。 外面都是乌合之众,小喽啰死的死跪的跪,山寨牢房里关押着数十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各个面容枯槁被折磨得不轻。 “这群畜生!”胖头鱼打开牢房,女人们痛哭流涕,感恩不已。 小喽啰带着瘦猴子和双鞭去到密室,里面都是山寨积累的金银珠宝,二人毫不客气,通通塞进包袱里。 “我先回京,你们将这群喽啰押入当地大牢,另外县衙主簿、县令子侄以及县衙仵作,蓄意包庇吴老狗,押送进诏狱!” “记住,抄获吴老狗的庄子所得,我们暗地里截留两成,其余上交!” …… 直到辰时,贾环才回到诏狱。 吴员外奄奄一息。 “老狗,害了多少无辜性命。” 砰! 人头滚落。 贾环收刀入鞘。 紧接着,脑海里浮现面板,一张张画像一闪而过,吴老狗的罪孽值最重,绑架数十个良家女子、祸害庄子佃农,教唆土匪刺杀店铺掌柜,包括残忍杀妻。 罪孽值七品中。 而土匪大当家则是八品中。 【罪孽值——七品中、八品中,八品下,八品下,八品下……】 【参与度——65%】 【奖励——无相劫指,熟练度——初窥门径】 【经验值:689\/1000】 瞬间,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灌注于丹田,贾环气血飙升,内气浑厚。 后天境六重天!! “如今最有威力的两门武学,降龙十八掌第一式和无相劫指,后天境巅峰恐怕都不是我的对手。” “杀五个秃驴是后天境二重,被排进龙虎榜第一百九十九名,而今的我,应该在哪个位置呢?” 贾环喃喃自语。 随后他将旧公廨的书生带进诏狱,指着吴员外的无头尸身,平静道: “杀害你姐和她身边丫鬟的凶手已死,仵作、主簿及县令侄儿于今日押入诏狱。” 书生双目通红,对着尸体狠狠踢了几脚宣泄仇恨,末了扑通跪倒,哽咽道: “叩谢贾大人!叩谢贾大人……” 他不停重复,发自肺腑地感激。 “职责所在。”贾环将他扶起,“吴老狗应该还有亲信旧友,他们胆敢找你麻烦,直接上锦衣卫衙门!” 庆幸自己插手了此案,既解决了吴老狗和土匪这些祸害,实力又大大提升。 “赶紧离开诏狱,这儿阴气煞气重,你一介读书人身子骨弱,容易积郁伤神。” 贾环提醒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贾大人,我一定好好读书,争取考上进士,朝堂为官报答你!” 书生暗自发誓。 第16章 一人镇贾府,刀挑赖二筋 宁荣街上,贾环步履矫健。 “爷!” 彩云从首饰铺跑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贾环好奇。 彩云愁着小脸,忧心忡忡道: “珍大爷一大早就来了荣禧堂,痛骂你不尊长辈,肆意妄为,要老太太处置你,政大爷气得拿棍子,说……” “说什么?”贾环面无表情。 彩云颤声道:“说你不跪下向珍大爷磕头认罪,就把不孝子押去官府。” 贾环冷笑。 他现在羽翼未丰,完全无法挣脱封建礼教的束缚,但凡被扣个不孝的帽子,万事寸步难行。 “爷,咱先避几天。”彩云拉着贾环的手腕。 “怕什么?让我不得安生,逼急了我,左右大家一起玩完!” 贾环毫不畏惧,这点小事都要逃避,往后难成大器。 荣禧堂内,贾珍坐着唉声叹气,贾蓉在一旁添油加醋,贾政立在角落满脸铁青,众姝簇拥着贾母,贾宝玉陪着王夫人说说笑笑,除了在外办事的贾赦贾琏,两府重要人物几乎都到了。 “老祖宗,政大爷,珍大爷,他回来了。” 赖大管家大声禀报。 刚说完,贾环不顾赵姨娘劝阻,径直走进荣禧堂。 “孽畜!”贾政抄起铁棒,勃然大怒道: “跪下!跪到你珍族兄原谅你为止!顶撞长辈,言语侮辱长辈,我怎么生出你这个不孝子!” 贾宝玉摇头晃脑,一脸得意。 “环兄弟,其中有什么误会,你快说清楚。”王熙凤出声打圆场。 “凤丫头,有你插嘴的份吗?”贾母盯着她。 王熙凤低下头,背着不孝罪名,环兄弟前程尽毁啊。 贾环一如既往地平静,淡淡道: “三司会审吗?你们可知原委?” 砰! 贾珍一掌拍在案上,咆哮道: “我事先并不知情,出于善意想帮扶吴员外,却不知他犯了什么事,所以想找你打听,可你呢?对着我大呼小叫,指着我的鼻子,你倒在锦衣卫衙门耍够了威风,让我灰头土脸被别人扯笑!” 略顿,他寒着脸道: “莫非是荣国府看不起咱宁国府,借小辈羞辱我?” 话音刚落,王夫人赶紧否认,“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此事是孽子自作主张,委实嚣张跋扈!” “那还不处置?”贾珍加重语调。 “孽畜,再不跪下……”贾政话说半截,就被打断。 贾环指着贾珍,厉声道: “你还敢给吴老狗求情?” “亲手毒死妻子,加害丫鬟,你莫以为这是他全部罪名?” “勾结土匪,在乡里为非作恶!我率手下剿灭山寨,牢房里关押二十七个女子,各个受尽非人折磨!她们做错了什么?就因为生得好看,就活该被吴老狗绑架?” “残害吴家庄的佃农,人家辛辛苦苦给吴老狗耕种田地,不过多讨两口饭吃,吴老狗就派土匪给人给杀了。” “别人商铺茶叶布匹生意昌隆,吴老狗眼红嫉妒,就派土匪把别人掌柜给宰了?” 荣禧堂一片死寂,众人噤若寒蝉,就连贾母都听得一阵恶寒,这姓吴的简直是丧尽天良的畜生。 贾环接着看向贾政,冷笑道: “父亲自诩激浊扬清,怎么着,莫非想黑白颠倒,正邪易位?所幸是关起门来自己闹腾,这件事纵然捅到金銮殿,捅到圣上御座,我贾环也占理!” “我若真放了吴老狗,他日此獠事发,是不是贾家在包庇他?” “宁国府为这样一个烂人上门要公道?你就让他们继续跟那些畜生厮混,自取灭亡,鲜血别溅进荣国府府邸!” 贾政闻言满脸臊热,以袍袖掩面。 他只听信了贾珍一面之词,全然想不到那个吴员外竟然作恶到这种地步!! 此事传出去,他贾政还因此责怪儿子,那这张老脸都没地搁了。 “你……”贾珍神色难堪至极,许久都说不出半句话。 他只是贪图五千两银子,事先根本就不清楚吴员外的真实面目。 就在此时。 “环三爷,你是诡辩呢?且不说珍大爷也蒙在鼓里,今儿个主要是说你不尊敬族兄的态度,是你指责嚣张的语气。” 说话之人却是宁国府管家赖二。 骤然。 贾环身形一闪,一脚暴踢。 轰! 赖二原本站在门口,这一脚直接踢飞几丈之远,倒在地上鲜血狂呕。 “狗奴才,你也配指责我?” 贾环本就一肚子火,直接绣春刀出鞘,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快速两刀插进左右脚踝,来回拨动,脚筋都被挑断。 “啊……”赖二脸庞扭曲,发出声嘶力竭的哀嚎。 “我儿……” 赖嬷嬷和荣国府大管家赖大肝胆欲碎,跑过去抱着赖二失声痛哭。 众人毛骨悚然,贾宝玉吓得缩在贾母后面,林黛玉别过脸去。 “可以去神京府衙,大理寺,或者锦衣卫衙门状告我。” 贾环走向赵姨娘,拿过她的手帕轻轻擦拭刀柄,接着将沾满血迹的手帕丢在地上,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平常吆五喝六的赵姨娘此刻也胆怯,不敢多言,默默跟着儿子走了。 “赖二!!” “老祖宗你说句话啊!!” 贾珍气得浑身颤抖,怒吼道: “他在我宁国府待了三十年,尽忠尽责!” 贾母看着哭嚎绝望的赖嬷嬷,心中顿生怜悯,哀声道: “环哥儿也太狠了,快快快,重金去请郎中救治,兴许还能救回两条腿,晚了就残废了。” “那贾环怎么处置?”贾珍目眦欲裂。 贾母不吭声。 未脱奴籍的下人再怎么受到重用也只是下人,而庶子再不受宠也是主子。 况且这事真传到外面去,丢脸的是整个贾家,为了一个丧尽天良的吴员外生出事端,简直要沦为勋贵的笑柄。 “好好训你儿子,莫要那么凶狠暴戾!!”贾母看了贾政一眼,便幽幽离去。 探春垂下螓首,眸底情绪复杂,她从未想过弟弟能这般有男子气概,好似一个人就能撑起一片天。 “环儿哥为民除害,有什么错。”紫鹃悄悄地说。 林黛玉也轻轻嗯了一声鼻音,小声说:“那姓吴的坏得流脓,珍大爷无理取闹。” 各人有各人心思,不到一会,荣禧堂只剩贾政和贾珍父子。 “是那逆子太鲁莽,待会给你拿一百两银子,尽量救治赖二。” 贾政丢下这句话,也步履沉重地离开了。 他再想教训也不占理啊,贾环辛辛苦苦为朝廷铲除祸害,看样子一夜没睡,这边家族还要责怪,说出去真的无地自容。 “爹……”贾蓉不知所措。 啪! 贾珍狠狠给了他一个嘴巴子,“你杵着跟个木头一样,你要是说两句,那畜生敢对你怎么样?就是你间接害了赖二。” “回去!从今往后,老子跟这个小畜生不共戴天!” …… 回到院子,贾环面色如常。 见赵姨娘进来,他打趣道: “平日一点小事嚷嚷,现在跟个鹌鹑一样不敢说话了。” “取笑我!”赵姨娘白了他一眼,难掩忧虑问: “真的没事吗?赖大赖二跋扈得很,那赖嬷嬷以前都指着娘的鼻子痛骂,这回挑断了赖二的腿……” 贾环反笑了一声: “这几个欺主的奴才哪个是干净的,谁也经不起查!” “缩起来倒也罢了,胆敢在我面前讨要说法,别怪我网罗罪证,把他们通通关进诏狱!” 赵姨娘闻言昂起下巴,又骄傲了起来。 第17章 薛氏赠香菱,晴雯吃干醋 荣国府东北角有一座幽静的院子,匾额悬着梨香院。 一个身着淡蓝色丝绸衣裙的妇人闲庭信步,她虽年过三十八,却保养得极好,端庄雍容,风韵犹存,只是眼角还是有一抹细微的鱼尾纹。 她便是薛姨妈,薛王氏,王夫人的亲妹妹。 薛蟠站在旁边欲言又止。 “什么事,说吧,又缺银子了?”薛姨妈怒瞪了儿子一眼。 薛蟠摇头,说起刚刚荣禧堂之事。 “母亲,你瞧那环哥儿,真是神仙点了窍,有胆量有魄力,气势不凡。” 薛姨妈轻点下巴:“确实大变了个样,那赵小妾享福了,可怜我没个好儿子,大把银子往外撒。” 闻言,薛蟠羞愧地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才鼓起勇气问道: “母亲大人,您觉得环哥儿和宝钗妹妹,能不能凑成一对?” 轰! 薛姨妈脸色骤变,直勾勾盯着他,愤怒道: “简直荒唐,你这孽子是吃醉酒了?整日干混账事说浑话,庶贱岂能配嫡贵?!” “母亲!”薛蟠坚持己见:“环哥儿一定会有出息的。” “锦衣卫能有多大出息?”薛姨妈越想越生气,指骂道: “我对你失望透顶,你竟然有这般可笑的想法,薛家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是尊贵的皇商,纵然日渐式微,也不是平常富贵人家能够配得上,更别提庶出!你想让家族沦为笑话,是也不是?!” “哎呀……”薛蟠重重叹息,“您是没看到,环哥儿面对绝境那种气势,那种从容不迫,那种舍我其谁的霸道,往后肯定有大作为!” 只有亲眼目睹,才能有直达心灵的震撼。 知子莫若母,薛姨妈一眼就看穿了孽子的心思,沉声道: “你是觉得他拳脚功夫厉害,往后有个照应,你能涨脸,顺便横行无忌?你要想习武找几个武师也就罢了,还想把宝钗往火坑里推!” 听到这话,薛蟠顿时不乐意了,“庶出就是火坑?母亲您也太恶毒了!” “你个烂心肠的货色懂什么!”薛姨妈罕见爆粗口,随即压低声音说: “我最了解我那妹妹的性格,她岂能容许庶子得势?只要找准机会,一定会给予重重一击,赵小妾母子不是火坑是什么?” 薛蟠不屑说:“谁击谁还不一定呢!” “烂东西,你咒谁?她是你姨!”薛姨妈警告道: “此事休要再提,平白污了宝钗的名声,名门贵族就没有嫡女下嫁庶子的,宝钗要嫁就嫁宝玉!” “呸,那大脸玩意也配得上妹妹?”薛蟠见没有商量余地,只得恨恨道: “母亲,你就瞧着,环哥儿一定有大作为,到时别后悔没钓到金龟婿!” 薛姨妈拿手指戳他的脑门: “我要是愚蠢听你这烂心肠的话,我才会后悔得一头撞死!” “打今儿起,万万不能再提此事,否则娘不打你,薛家长辈也饶不得你!” …… 贾环睡梦中被喊醒,睁眼看到晴雯那张娇嫩灵巧的脸庞。 “有人找你。”晴雯说。 “谁。” “宝钗姐姐的兄长。” “呆霸王薛蟠?什么玩意,不见。”贾环懒得搭理这种人。 转念一想,这厮找自己干嘛? 半盏茶后,他来到厅堂。 “环哥儿。”薛蟠起身满脸笑容。 贾环注视着他: “何事?” 薛蟠倒也不怯场,直叙来意: “环哥儿英勇过人,特来结识,这是一点见面礼。”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金块。 “拿回去。”贾环断然拒绝。 薛蟠有些尴尬,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请回!”贾环逐渐没有耐心。 什么钱都收,他成啥了? “我愿认环哥儿为义兄,往后听从义兄的调遣!” 薛蟠学着江湖人士抱拳,内心十分紧张。 他笃定贾环前程不可限量,现在不搭上这根线,等贾环强大起来,更看不上他了。 贾环莫名觉得好笑: “薛公子,你莫非身子抱恙?我为何要认你为义弟?” “这……”薛蟠哑口无言。 原本直接做大舅哥就省事了,可恨母亲大人太过迂腐守旧! 他呐呐道: “环哥儿,听说你身边就两个使唤丫头,要不我送你几个?” “不用。”贾环摆手,似想起什么: “你母亲房里有个丫头叫香菱?” “啊……”薛蟠吞吞吐吐。 香菱又美性子又柔,让他垂涎三尺,可惜母亲看护得紧,他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 “我就随口一提。”贾环不以为意。 薛蟠低头沉思,既然开口肯定是有心香菱这丫头。 送出去又舍不得,可是不送,很难搭上这条线。 “环兄弟喜欢,赠予你便是!”薛蟠下定决心。 “那你母亲这边?” “我去撒泼央求!”薛蟠心一横,彻底断了念想。 贾环注视他许久,沉声道: “薛蟠,义兄弟就不必了,你臭名昭着,横行霸道,我是极为厌恶,你若洗心革面,努力上进,之后再议。” “你我暂以朋友而论,你若犯浑作恶,朋友没得做。” 闻言,薛蟠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知道循序渐进的道理。 …… 傍晚时分,薛蟠再次造访,这回薛姨妈也来了,身边多了一个十六岁的女子,体态娇小,绝美娴静,眉心一点米粒大小的红胭脂,惹人怜爱。 “孽子又哭又上吊!!” 薛姨妈痛心疾首,也不知贾环给孽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这孽子偏要送出香菱,深知不惜上吊威胁,白绫都套上脖颈了。 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不想答应也得答应。 “贾环,你若敢亏待香菱,我不会放过你!”薛姨妈气得顾不得仪态,又在香菱耳边说悄悄话,受了委屈就跑回来。 薛蟠心也在滴血,但为了攀上环哥儿,不得不忍痛赠出香菱。 初来乍到,香菱眸光慌乱,捏着自己裙角如林中迷路的麋鹿。 “我会待她好。”贾环只说了这一句话。 薛姨妈还是不放心,端详贾环许久,才对着孽子怒吼: “给我回去!” 待她们走后,香菱一脸茫然,不知道往后生活会迎来什么,不知道环哥儿脾气怎么样。 “过来。”贾环说。 香菱迟疑了一会,低头跟着他走到里屋。 贾环看着我见犹怜的姑娘,突然问:“你知道自己身世吗?” 香菱猛然抬头,仿佛是说到伤心处,眼眸一下子就红了,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记不得了,别人说,我是被爹娘抛弃的。”她低声啜泣。 贾环叹了一声: “你是薛王氏从冯家手上买来的吧?其实你并非被父母抛弃,你原是金陵城甄家千金,双亲呵护有加,却被人贩子拐卖。” “你说真的?”香菱猛然攥住贾环的手臂,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抿着嘴唇颤抖道: “你骗我,你只大我一岁,你怎么会知道。” “你别骗我好不好。”香菱重复了一遍,眼神近乎哀求。 她一直为父母抛弃她而感到痛苦万分,突然听到这句话恍如梦中,她很害怕自己空欢喜一场。 贾环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语气柔和: “别问我怎么知道,但凡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我会让锦衣卫打探你爹娘的讯息,那些罪该万死的人贩子也别想逍遥法外!” “谢谢爷……”香菱情绪激动,就要跪在地上。 “快起来!”贾环将她扶起,“安心待着,我打探到消息就告诉你。” 过了十几年,甄家没落,甄父四海为家,想找到人已不是轻易之事,但他会尽力。 “爷,你太好了。”香菱破涕为笑。 贾环失笑,自己绝对不算个好人,杀戮过重极度利己,但正如吴员外夫人之案一样,既然知晓能帮则帮,也算积攒福缘。 …… “哎呀,这些粗活让厨子做就行,你看给你脏得一脸黑灰。” 酉时用膳时间,香菱端着菜肴从后院灶房出来,赵姨娘急得赶紧上去搭把手。 “下回别再上灶房了,你这细皮嫩肉,被烟熏坏了咋办,传出去说我们娘俩苛待你,那薛王氏要逮着我一顿骂。” 赵姨娘边说边打量着手里的托盘。 鲜笋鸡皮汤,豆腐鱼头,鸭肉粥,藕粉,色香俱全。 “我想感谢爷,给他做好吃的。”香菱不好意思地憨笑。 “难怪薛王氏宠着你这丫头,生得跟块美玉一样,性子又柔,还有做菜的好手艺。” 赵姨娘越看她越欢喜,刻意拔高语调: “不像某些人,成日尾巴翘到天边去,啥事都不会做,还喜欢顶嘴呢!” 里屋的晴雯捂住耳朵。 “环儿,香菱这丫头真得娘的心意。” 见贾环走出来,赵姨娘忍不住夸赞道。 “我尝尝味道。” 膳桌上,贾环夹筷子各尝了几口。 晴雯倚在门口偷偷瞧去,就见贾环看向香菱的眼神满是欣赏,对其手艺也赞不绝口,甚至还接过手帕细心给她擦汗。 “嘁!”晴雯踢了一脚墙壁,心中顿时有些不舒服。 彩云也就罢了,跟着爷那么久,怎么新进来一个丫头,爷都对她爱护有加。 “怎么跟我说话语气没有那个温柔劲,左右不过嫌弃我。” “我还会做针线活呢?这府里头加起来都没我厉害,我炫耀了么?” “我悄悄给你做一件衣裳,倒要听听你会怎么夸我!” 第18章 小人难防,雷霆报复! 翌日,南镇抚司。 贾环向官员汇报吴员外案件始末,事无巨细,包括剿灭土匪,挖出当地县衙的蛀虫。 官员颔首,提笔将功劳记录在册。 “卑职告退。” 贾环也不指望能凭此升职,总旗到百户这一步难如登天,吴老狗之案的功劳远远不够。 “等等!” 官员突然叫住他,随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信笺拍在桌上,严肃道: “有人实名举报你受贿。” 贾环心一沉,拿过信笺粗略扫一眼,落笔贾蓉! 不用说,定是贾珍那畜生指使的。 他面色如常,不疾不徐道: “此人蓄意污蔑,卑职行得正坐得端,请有司明察。” 官员沉声道: “查过了,你一心办案,未曾收受他人贿赂包庇罪犯,至于有没有敲诈私吞罪犯钱财,那只有你自己清楚!” 话虽如此,其实这是锦衣卫衙门心照不宣的默契,锦衣卫远没有外人看上去那么风光,内里艰辛无以言说。 缉捕穷凶极恶的罪獠,稍有不慎命丧黄泉;跟老奸巨猾的官员打交道,今天抓了他,明天可能又起复,随后将迎来庙堂绵里藏针的血腥报复。 大伙成天累得跟条狗一样,还得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抄获赃物截留一点,这是锦衣卫上下的共识。 只要掌握分寸,便无大碍。 “卑职清清白白,不惧诽谤。”贾环语气淡然。 官员盯了他半晌,好意提醒道: “若是在晋升的关键节点,这张举报信被你的竞争者利用,足以让你陷入颓势甚至坠落深渊,往后要堤防小人,行事更要谨慎有分寸,尽量别给他人留下话柄。” 贾环诚挚抱拳: “多谢大人教诲!” 官员满意点头: “你入职半个月,功劳册上就密密麻麻,本官不希望一个锐意进取的英才走弯路。” “回去吧。” 说完他撕碎了举报信。 “卑职告退。”贾环恭敬离开。 回到庚字号官署。 “老大!” 六个下属起身相迎,便见到贾环一脸怒意。 “老大,咱去缉捕罪犯吗?”胖头鱼小心递过案卷。 贾环摆手,沉声道: “随我走!” …… 两刻钟后,一行七人纵马来到宁荣街,贾环勒住马缰,指着那两家当铺钱庄,大喝道: “给我查封,依照大乾律,私撕封条者押入大牢!” “遵命!”六人风风火火冲进当铺,掏出令牌厉声道: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滚开,有人举报你们当铺侵吞字画,把近一年的账本拿出来!” 当铺的客人作鸟兽散。 “你们想干什么,这是宁国府的……”掌柜话说一半,就被双鞭一脚踹翻在地: “立刻上交账本!” 贾环面无表情: “秀才,你给我好好查清楚账目,谁敢阻抗,抓入诏狱。” “其余四人,随我去钱庄。” “今天就不办案了,把名单上十几家店铺统统查封!” …… 宁国府。 贾珍左手拎着蝈蝈笼,右手伸进丫鬟的肚兜里,说不出的怡然自得。 “爹,不好啦!” 贾蓉也不敲门,火急火燎地冲进去。 贾珍吓得手一缩,起身怒骂道: “孽子,整日赶着去投胎?” “爹,”贾蓉气喘吁吁,拉着父亲的手臂催促道: “贾环那厮突然查封了咱家所有的店铺,到处翻……翻账本,您快想想法子,查账肯定能查出猫腻。” “放肆!” 贾珍闻言脸色铁青,将蝈蝈笼摔在地上,咆哮道: “好大的狗胆,存心要跟老子作对!老子去神京府衙,把大逆不道的畜生给抓了,小小的总旗安敢对国公府不敬!没有圣上的旨意,他们锦衣卫千户都不敢来国公府造次!” 说着就要动身。 贾蓉拦住他,苦着脸说:“爹您忘了,咱家产业都挂在远房亲戚名下,京师哪家勋贵都是这样干的,这厮是锦衣卫总旗,有权力这么干。” 贾珍脚步停住,气得嘴唇打哆嗦: “这狗畜生肆意妄为,老子去朝廷使关系,将他扒皮抽筋!” 贾蓉急赤白脸,“爹,一天不解除封条,咱家生意损失惨重,万一这厮拿账本大做文章,这些产业都保不住了,还是快去找老祖宗说理去。” “狗畜生!”贾珍口中咒骂,匆忙赶往荣国府,宁国府上下哪样不用使钱,真断了产业,再从哪里去抠银子。 来到荣禧堂,贾珍当众大倒苦水,对着贾母和王夫人哀声叹气道: “赖管家还躺在床上养病,双腿能保住往后走路也一瘸一拐,小辈都欺负到我头上作威作福了,每次祭祖,我贾珍是站在最前面的!他心里有半点敬重吗?” “这回更跋扈,无缘无故将宁国府的店铺全给查封了,说要仔细查账目,哪家账目没有一点纰漏?他就是仗着这一丁权力,要狠狠羞辱宁国公府。” “什么?”王夫人紧攥佛珠,气得满脸阴沉,“这庶子要造反不成!” 贾母面色凝重,她见惯了大场面自然不会轻易下判断,盯着贾珍说道: “你说真话,别跟上回一样,为了那个作恶多端姓吴的起龃龉,连累贾家被外人笑话。” “都是一家子,环哥儿是脾气暴躁,但也不会无缘无故闹事。” 贾珍吞吞吐吐说不出一个字,许久后才含糊其辞: “都怪我那孽子,写了一封举报信给锦衣卫衙门。” “你……”王夫人又重新坐下,想骂的话都咽回去了。 贾母板着脸,指着贾珍教训: “既知他冲动鲁莽,何必做那种腌臜事?闹得贾家不宁!” “蓉儿也是气不过他打残了赖二!”贾珍语气愤怒。 “我一个老太太,管不了这些破事。”贾母在鸳鸯琥珀等人簇拥下,直接离开了荣禧堂。 “老祖宗……”贾珍上前一步想挽留。 贾母走得干脆,不想掺和。 “使点关系到锦衣卫衙门。”王夫人提醒一句,便也走了,一想到这庶子就心烦气躁。 贾珍急得来回踱步。 不像王家有个位高权重的王子腾,宁国府关系网多数是在武官,锦衣卫做事,军中武将躲都来不及,哪敢伸手干预。 放弃店铺?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难道要老子低头?” 念及于此,贾珍怒不可遏: “老子饿死,都不可能跟这小畜生妥协!” …… 一个时辰后。 庚字房官署。 “环哥儿,这是何意呀?” 贾珍立在案前,身边站着贾蓉。 贾环背靠太师椅,轻轻抿了一口香茗,淡淡道: “族兄心里有数。” 贾珍压制住心头憋屈,手指狠狠戳在贾蓉脑门上: “孽子,还不跟你环三叔道歉,烂心肠去举报自家族人,你比畜生都不如!” “环……环三叔,是我冲动了。”贾蓉面色难堪,低头致歉。 贾环一声不吭。 那种沉默,让贾珍备受侮辱。 他深呼吸一口气,踏前一步,赔笑道: “环哥儿,是我们不对,咱把封条撕了吧?” 贾环放下茶杯,平静道: “族兄,锦衣卫衙门流传一句至理名言,人若犯我,百倍奉还,我深以为然。” “是是是。”贾珍连忙附和。 贾环审视了他片刻,叹气道: “族兄,那些账目脏得很,有三家店铺都得查抄,晚辈秉公执法,那三家封条就撕不得了。” 贾珍脸庞抽搐了一下,强忍着屈辱,沉声道: “既然查出问题,那三家店铺封了就封了。” 贾环点头: “来人,除那三家店铺以外,其余解除封条。” “遵命!”双鞭抱拳而去。 “我要忙差事,你看?”贾环端起茶杯。 贾珍父子闻言离开了官署。 “爹,太窝囊了,太屈辱了!”刚走出锦衣卫衙门,贾蓉暴跳如雷,都放下面子低声下气了,还要损失三家店铺。 “闭嘴,老子比你更憋屈!”贾珍满脸阴郁,警告道: “暂时不要招惹他,日子还长,找准良机再泄恨。” “是。”贾蓉应下。 第19章 两大恶人,以身入局 “还是不够强大,否则就是查抄宁国府,把那狗父子抓进诏狱,而非查封店铺那般简单。” 贾环拿起卷宗,招呼胖头鱼等人,准备去京师郊外道观缉拿逃犯。 岂料。 “环小兄弟。” 一个身着银色飞鱼服的百户走进官署。 正是当初追捕圆思秃驴的熟人,严溥严百户。 “严大人。”贾环抱拳见礼。 严溥笑着问道:“环小兄弟,有没有空闲,想请你喝酒。” “那是在下的荣幸。”贾环知道是有事要谈,安排道: “胖头鱼, 瘦猴,你们去处理这桩案子。” 说完陪着严溥离开。 两人就在朱雀大街找了一家安静的酒肆。 “环兄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严溥开门见山。 “但说无妨。” 严溥颔首,先给贾环倒了一杯南天酩,不疾不徐地说道: “江湖三教九流都有锦衣卫安插的眼线,就在前天,密探上报,我天璇房卫所苦苦搜寻的两大恶人抵达京师,这俩人曾经一夜屠戮三座村庄,毫无人性。” “其中一人绰号疤面煞星,另一人唤作母夜叉,都是二十五岁,你应该能猜到,他们位列江湖龙虎榜,一个在第九十三名,一个在第九十一名。” “尽管知道他们身在京师,可全城两百万人口,想找出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京师重地更不可能封锁,九座城门,每天来往多少权贵,天南地北商贸入京,锦衣卫也不敢加大检查手段。” “恰好小兄弟也位列龙虎榜,有令牌进出烟雨楼,所以想请小兄弟打听一下这两个恶人的落脚地。” “只要能抓住这俩恶獠,便是一件大功!” 话音落下,贾环毫不迟疑: “请严大人放心,在下会尽力而为!” “多谢。”两人举杯相碰,一饮而尽。 酒足饭饱之后,贾环回到官署,他从抽屉取出鎏金色令牌。 “秀才,带我去一趟烟雨楼。” “是。” …… 城南宣德坊,一座古色古香的木质小楼,匾额上“烟雨”两个遒劲雄健的大字格外瞩目,楼前栅栏围着几株桂花树,芳香溢满整座小巷。 两个背着剑匣的剑客,一左一右侍立。 贾环递过令牌。 “请。”剑客笑脸相迎。 入内,零零散散几个人,皆是二十出头的年轻游侠,见一身飞鱼服的朝廷鹰犬走进来,顿时面露不屑,小小年纪就依附权势,没有半点江湖人的骨气。 贾环目光看向趴桌打盹的粗布老人。 “借一步说话?”他出言询问。 粗布老人站起身,身形佝偻瘦骨嶙峋,面目倒是和蔼可亲。 “请。”老人走在前方。 推开后门,来到小巷。 贾环直叙来意: “在下想打听两个人的行踪,疤面煞星和母夜叉。” “老朽不知。”老人摇头。 贾环笑了笑,“在下不过杀几个秃驴,你们烟雨楼连细节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疤面煞星和母夜叉在京师落脚,烟雨楼真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佝偻老人语气坚决: “恕不奉告。” 贾环注视着他,沉声道: “江湖儿女向来惩恶扬善,行侠仗义,您老却要包庇那两个罪恶滔天的畜生,坐视无辜百姓被屠戮?” “只要一句话,我们锦衣卫为民除害。” 佝偻老人也笑了,嘶哑着嗓音说: “公子,烟雨楼能在京师立足,就遵从六个字。” “知敬畏,守规矩。” “如果你是锦衣卫千户,以权势施压,烟雨楼不可能为了两个江湖浪人而得罪你,这就是敬畏。” “倘若有一天,江湖买凶杀人,向烟雨楼打探你的踪迹,烟雨楼同样会守口如瓶,这便是规矩!” 贾环闻言,不禁觉得好笑。 说白了,地位不够。 地位够高,规矩就很灵活。 难怪烟雨楼能在神京城安然无恙,面对大人物时有问必答,那它便有存在的价值。 “公子请回。”佝偻老人送客,末了又补充一句: “往后公子需要交换武学,或者购置秘籍,都可以来烟雨楼。” 贾环却一动不动。 他坐拥金山,看得上烟雨楼这些破烂玩意? 佝偻老人索性说得直白: “既然要为民除害,若有千户大人降临,烟雨楼会透露两人踪迹。” 贾环语调冰冷: “千户日理万机,哪有空搭理这两只蝼蚁。” “不为难你老,这样吧,我个人以龙虎榜第一百九十九名挑战两位同辈英杰。” “既分高下,也决生死,时间地点,他们来定!!” 佝偻老人眸光微骇,不可置信道: “你确定?” “大丈夫一言既出,岂有反悔的道理。”贾环表情无波无澜: “放出话去,若是无胆鼠辈,那就趁早投井自缢,别再行走江湖丢人现眼。” 佝偻老人字字顿顿道: “你会死的!” “你虽是后天六重,但龙虎榜前一百最差的那一位都是后天九重。” 近在咫尺,他能感受到年轻人丹田的内气波动,烟雨楼错估了对方的实力,远远不止第一百九十九名,然而跟前一百还是有天壤之别! 贾环不以为意: “这事总不坏规矩吧?我孤身前往,绝不带一兵一卒。” 佝偻老人好心奉劝: “你年纪轻轻何必把自己逼上悬崖?” “他们行事跋扈迟早落网,江湖仇家数不胜数,说不定哪天就暴尸荒野;而你只要安稳待在衙门,熬日子总会熬到百户,甚至是副千户,你有锦绣前程,而他们只是两条烂命!” 贾环斩钉截铁: “这一生,与罪恶不共戴天罢了!” 又能立功,又能得到奖励,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行不行。”贾环再问。 见劝说无果,佝偻老人坦然道: “烟雨楼会传话,且散播此事,至于是否应战,就看他俩怎么想。” “一旦应战,烟雨楼会安排。” 他断定,母夜叉和疤面煞星肯定应战,否则尊严脸面荡然无存,面对龙虎榜第一百九十九都做缩头乌龟的话,那将沦落为整座江湖的笑柄。 “在下告退。”贾环走得很果断。 “仕途太顺,没有自知之明。”老人叹息。 该劝的也劝了,一意孤行只能自食恶果。 第20章 决一死战,爷爱吃胭脂 申时三刻。 背着剑匣的少年来到一座小院,槛墙前随处可见杂草丛生,门前土路车辙印很少,可见这边荒凉寂静,却是躲匿的好地方。 他轻轻叩门,将一张折叠的红纸塞进门缝里,悄然离去。 俄顷。 院子里,一个劲装男子捡起红纸,他长得极为丑陋,脸庞有一条触目惊心的长疤痕,如小蛇盘踞,两边肉皮翻卷,正是龙虎榜第九十一名,疤面煞星! “夫君,是烟雨楼的讯息?” 身后的女子盯着红纸上一株桂花树的图案,她面额凸起眼眸凶戾,江湖人称母夜叉。 “哈哈哈哈哈,这只朝廷走狗简直不知死活!” 疤面煞星突然狞笑,将红纸递给夫人。 母夜叉扫了一眼,表情也变得极为错愕,甚至觉得无比荒唐,好笑道: “龙虎榜倒数第二,他在狺狺狂吠,想跟咱们决一死战,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配吗?” 疤面煞星语调森森: “锦衣卫一直在追捕咱们,现在狗急跳墙了!” “定有埋伏!”母夜叉脱口而出。 疤面煞星撕掉红纸,沉声道: “烟雨楼知道咱们的落脚地,既然来这一出,意味着烟雨楼严守规矩,没有向衙门泄露。” “信上面说,小人屠刻意放出消息闹得沸沸扬扬,倘若咱们避而不战,就成了江湖人人喊打的断脊之犬,遭受万般耻笑!” 人活一张脸,脸面尊严都被踩踏,往后怎么行走江湖。 母夜叉忧虑,“我只是担心锦衣卫布下天罗地网。” 疤面煞星想得通透,淡淡分析道: “真要是锦衣卫上层权势人物张口,咱们已经在诏狱遭受酷刑了,一个小小的总旗官而已,烟雨楼不会坏了规矩。” “声势闹大,烟雨楼更不砸自己招牌,它肯定会确保小人屠身边没有支援。” 略顿,他质问道: “夫人欲避战?” 母夜叉眸光逐渐阴冷,如择人而噬的野兽,怒声道: “宰了这条不知所谓的朝廷走狗!” 面对同辈强者避战,那是理智,最多被江湖冠以胆小硕鼠的骂名。 可面对孱弱者避战,那便没脸没皮,没有脊梁骨没有丁点自尊,学一身拳脚功夫玷污师门,连累手下都被嘲笑!! 疤面煞星吩咐道: “夫人,你也放出话去,咱们若是被锦衣卫层层围剿,那烟雨楼就是无耻鹰犬,随便来个朝廷官员就能驱使他们,往后再没脸插手江湖之事!” …… 连续两天,贾环率队抓了五个罪犯。 原本经验值【689\/1000】,如今经验值【712\/1000】,实力提升到后天境七重,至于奖励的武学,贾环已经看不上了,将口诀剑谱写下来赠予胖头鱼双鞭他们。 正走出诏狱,就看到一脸焦急的严溥严百户。 “小兄弟,坊间传来消息,你简直糊涂!”严溥冲了上来,忧心忡忡道: “让你打听下落,你怎能以身涉险,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良心愧疚,听为兄一句话,赶紧去烟雨楼平息此事,不过两个恶獠罢了,跟他们搏命何其愚蠢!” “严大人,我意已决。”贾环凝视着对方,温声道: “请相信在下。” “不行!”严溥越想越愧疚,“我去请示上层,让他们出面解决这两个恶獠,烟雨楼要想在京师立足,不敢不给大人物面子。” “严兄!”贾环加重语调: “在下当真鲁莽,能这么快从力士升职总旗?既主动提战,那便有十足把握!” 他需要功劳,更需要缉捕恶獠的奖励,一旦衙门上层出手,那他就没半点功劳,更别提参与度。 “我心里不安,听我劝……”严溥话说半截。 “严兄,待我大胜而归,等着请我吃酒!其余休要再提,话放出去了,再收回来我颜面无存!” 贾环不容置疑,抱拳告辞。 “唉!”严溥重重叹气。 回到庚字号官署,六个手下站在一排,神情凝重,看来也听到了消息。 “闭嘴,都别聒噪。”贾环直接摆手。 “老大……”秀才惴惴不安。 “散衙回家,安心睡觉,相信我就行了。” 贾环整理案卷后,气定神闲地离开。 望着老大的背影,六人面面相觑,似乎被那种磅礴自信所感染,内心担忧少了几分。 …… 荣国府。 回到自家院子。 听见脚步声,晴雯赶紧把针线布匹塞进枕头底下。 “她们呢?”贾环进里屋,只见晴雯独坐榻上,对着铜镜欣赏自己白皙细腻的脸蛋。 晴雯懒洋洋说:“彩云陪着你娘去逛街采买,香菱那丫头在园子潇湘馆跟着黛玉妹妹学诗。” 贾环点头:“就你无事做。” “你……”晴雯气得摔掉铜镜,别过脸去。 早知道不给你做衣裳,害得我手指都被针头戳破了几下,你偏还要来拿话呛我。 贾环继续说:“你也跟着香菱去潇湘馆学诗,那边热闹。” “不去,我蠢还不行么!”晴雯面带寒霜,狠狠瞪着他: “你同我说话,一口一个香菱,都是屋里丫头,在你心里我就偏低她一等。” “我哪有这个意思。”贾环真不知道她哪根筋搭错了,“给我更衣。” 晴雯纹丝不动,低着眼眉倔强地说: “你喊香菱,我笨手笨脚,只会扫地做粗活。” “现在使唤不了你了。”贾环走近前,正想问问她有啥烦心事。 “环哥儿!!” 院外传来大嗓门。 却见薛蟠气喘吁吁跑进院子,急得连头冠都戴歪了。 “何事?”贾环走出来。 薛蟠心急如焚,大声嚷嚷: “环哥儿,你鲁莽了呀,面对那两个杀人如麻的坏胚,你只有死路一条,咱赶紧反悔,别葬送大好前途,你还没娶夫人啊!” “你怎知道?”贾环有些好奇,锦衣卫通晓江湖事情理之中,一介纨绔如何得知消息。 见他还跟没事人一样,薛蟠急得跺脚: “薛府聘请了两个武师,我叮嘱过他们打听环哥儿的英勇事迹,今儿个大中午,他俩告诉我,给我急得膳食都吃不下。” 贾环颔首: “多谢关心,不过此事不可挽回,若是做了缩头乌龟,我无颜混迹锦衣卫衙门。” “唉呀!”薛蟠大失所望:“为了脸面连命都不要,我真是看错你了!” 枉费自己搭上关系,自古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被他人激两句就要搏命,盲目自傲岂能成大器? 幸亏母亲大人英明,自己还试图将宝钗许配给他,真是愚蠢透顶的想法。 “告退!”薛蟠甩袖走人。 用不了几天,这荣国府要挂白绫了,赵姨娘怕是哭成断肠,届时他也披麻祭奠。 贾环轻笑一声,转头回了里屋。 却见晴雯唇角微微下垂,眼眶通红,泪水已经在打转,颤声道: “爷,我听见了,我不要你死。” 贾环怒斥道: “什么死不死,多晦气,你听呆霸王胡扯!” 晴雯突然紧紧攥着他的手臂,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脸颊柔弱而苍白: “那薛家大少说你死路一条,我害怕,你别去好不好。” 贾环拿过手帕给她擦拭眼泪,又气又好笑,柔声安慰道: “怎么哭成那样,没有这么严重!” “我怕你死了。”晴雯面露哀求,低声抽泣。 那天在老祖宗院子里,爷那样毫不犹豫地说‘我要晴雯’,她从来没有被人这般坚定地选择过。 来了屋子里,自己使小性子,爷也不发脾气,每次散衙都会带回吃食和胭脂首饰,空闲还教自己读书识字,爷根本不是府里说得那样粗俗暴躁,爷处处温柔有礼。 一想到爷会死掉,她的心就隐隐作痛,眼泪不听使唤掉了下来。 看着眼前心地善良楚楚可怜的丫头,贾环故意叹息道: “你给我尝尝胭脂,我就上报衙门退出此案。” 晴雯破涕为笑,揉了揉眼睛,哒哒哒跑过去拿胭脂盒,手指刚触碰盒子,就蓦然扭头嗔骂道: “你放荡,也不害臊!” 她机灵聪慧,立刻猜到爷的腌臜念头,精致绝美的脸蛋儿一下子就红了,如同熟透的樱桃。 贾环注视着她嘴上的玫红色唇脂,坚称道: “你给我尝尝,我就不去犯险,你若厌我,我索性跟那些恶獠拼命算了,反正没人心疼我。” “爷不要脸。”晴雯暗啐了一声,低头捏着裙角,手指时而抽动时而紧握,心绪十分紧张,过了好一会才紧紧闭上双眸,“你答应我了,你不去犯险。” 贾环上前,近在咫尺间,望着她浓密而颤抖的睫毛,轻轻浅尝,又重重吃了一口。 “你不嫌害臊!”晴雯脸颊羞红,推开他跑出院子。 贾环心满意足。 第21章 灯火阑珊,拖走两条烂狗 “晴雯姐姐,谁招惹你了?” 晚膳时分,香菱走到廊角,见晴雯咬着嘴唇发呆。 “不用你管。”一想到坏心肠那样吃她的胭脂,毁她的清白,晴雯眼眸含嗔带怨。 “香菱,学得咋样。” 贾环大摇大摆走过来。 “爷,黛玉师父好文采,学得一些新奇词句,领略了些七言律滋味。” 香菱浅浅笑道,唇角梨涡微陷。 贾环颔首,香菱还在薛姨妈身边时,就拜林黛玉为师学习诗词,如今小有所成。 “我倒是成了碍眼的石狮子呢!”晴雯冷哼一声,大步流星走开。 “你又耍什么性子!”贾环追上了她。 “别理我。”晴雯又躲进屋子里。 贾环懒得揣摩她的心思,正要陪香菱说说话,却见一个皂衣小厮站在院外招手。 好像是周瑞家的新收的义子,门房何攀。 “环三爷!” “何事?” “外头有人找您。”何攀目光尊敬。 贾环点头。 荣国府外,背着剑匣的少年静静等候,见到贾环后轻声说: “公子,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贾环平静道: “面对两只恶犬都要绕路,往后行至虎山不如直接吊死在歪脖子树上。” 少年摇头失笑,惜字如金道: “子夜,烟雨楼。” 随后转身离去。 …… 夜深人静,贾环睁开眼,起身换上飞鱼服,蹑手蹑脚地离开。 隔壁房间的晴雯一夜难眠,为白天吃胭脂而羞涩,又担心爷要去以身涉险,心绪难宁,索性借着窗外月光织绣衣裳。 她坐在床榻,手里拿着针线,一双欺霜赛雪的玉足轻轻摇晃着,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晴雯蛾眉紧蹙,愤怒道: “爷,你骗我!” 贾环进了她的小阁间,“你怎么没睡?” “你都答应我了,退出此案。”晴雯直勾勾地瞪着他。 贾环无奈,“你别听那姓薛的夸大其词,左右不过两个狗畜生,就跟拍死两只蚁虫一样容易。” 难怪古人说温柔乡是英雄冢,看到俏晴雯那担惊受怕的样子,他心里是一阵疼惜。 “他说了,你会死的!”晴雯眼眶泛红。 贾环走到她身边,轻言慢语说: “你放心,我等下还要吃你嘴上的胭脂呢,最多一个半时辰。” “你……你回来再说。”晴雯别过脸去,声音低至不可闻。 “一言为定。”贾环无声而笑。 …… 万籁俱寂,烟雨楼外,桂花正香。 “人呢?速战速决!”贾环准时赴约。 “请。”背剑少年指着一辆马车,他从未见过赴死这般迫不及待的。 贾环登上马车,闭目养神。 “还有机会反悔。”少年又说。 一来对方毕竟是官身,烟雨楼也不想引发舆情。 二来对方除暴安良,嫉恶如仇的本意确实值得钦佩。 他不愿贾环含恨殒命。 “你有点啰嗦了。”贾环逐渐不耐烦,沉声道: “我回家还有要紧事。” 少年略带惋惜,一路缄默不言。 马车兜兜转转疾驰两刻钟,停在一座偏僻的庙宇,远处站着几十个江湖人士,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贾环走下马车,语调森森: “滚出来!” 霎时。 “哈哈哈哈哈,有种!”庙内传来刺耳的笑声,夫妻缓缓走出。 疤面煞星手持一柄重锤,一力降十会。 母夜叉则是子母鸳鸯刀,寒光凛凛,杀气十足。 “不得不说,你是我见过最有种的朝廷鹰犬,放着锦衣玉食不要,偏偏主动寻死,你想死在谁的手上,挑吧。” 疤面煞星淡定自若,先前的担忧荡然无存,别说埋伏,这小子甚至都没带一个随从。 “烟雨楼,这是二十两银子,待会给他打造一口棺材,剩下的算安葬费。” 母夜叉取出一块银锭丢给背剑少年,随后笑吟吟地说道: “锦衣卫?一群酒囊饭袋!奴家奉劝你还是别挑夫君,他一锤子砸下来,你怕是惨不忍睹,死在奴家手上好歹保留全尸。” 贾环面无表情,一步步向前,丹田内气循着经脉游走一圈,充盈窍穴。 五步之距。 “后天七重,可这点实力够看吗?” 察觉到朝廷鹰犬的内气波动,疤面煞星反倒肆意狞笑。 确实,如果是遇见普通的后天境巅峰,这朝廷走狗未必没有一战之力,能上龙虎榜都非泛泛之辈。 但是。 老子是龙虎榜第九十一名! 你跟老子比习武天赋? 疤面煞星内气涌入手腕,挥起重锤气势如山呼海啸,一旦被砸中就要扁成肉泥。 贾环面色无波无澜,左腿微屈,右掌轻划了个圆圈,平推而出。 这一推轻描淡写,毫无半点威势可言。 然而。 在触碰重锤的刹时,亢龙有悔连加十三道后劲,一道强过一道,重重叠叠! 无坚不摧,无强不破! 这才是降龙十八掌的绝对霸道! 疤面煞星面露惊怖之色,手臂猛地颤抖不止,重锤轰然坠落,整个人气息闭塞,连呼吸都极为艰难,更遑论调动内气。 轰! 重叠掌劲悉数落下,疤面煞星倒飞而出,在半空中骨骼断裂,鲜血飞溅。 连遗言都没机会说。 “夫君!”母夜叉如遭雷击,还没等她使出鸳鸯刀法。 咻! 贾环踏步向前,十指倏挥,指劲源源而出,每指都是凛厉的杀招,威力恐怖。 母夜叉双刀横在胸前,瞳孔里透着前所未有的恐惧。 指劲穿透鸳鸯刀,落在身躯十个窍穴,母夜叉浑身炽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衣裙到处流淌鲜血,只片刻奄奄一息瘫软在地。 贾环风轻云淡,平静道: “自缚双手来诏狱请罪,不比现在好得多?” “还有烟雨楼,透露恶獠踪迹,我尚且欠你们一个人情,非要我亲自动手,浪费时间。” 说完看向背剑少年,“帮我将这两条烂狗拖进马车里。” 少年目光呆滞,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旁观的江湖人士更甚,各个头晕目眩,眼神深处是难以遏制的震撼。 只出两招,快到极致! 他甚至轻松到好像半夜出门瞎晃悠一圈,轻轻拍了两下,两个江湖颇有名气的年轻武夫命丧黄泉。 疤面煞星和母夜叉岂会不强? 这对夫妇作恶多端,能活到现在就凭一身武艺,龙虎榜前一百没有一点水分,实至名归。 正因为他们很强,再看如今凄惨的死状,那这位朝廷走狗隐藏得有多深? 大隐隐于朝! 真正的天赋武学者,他不在江湖,而在庙堂! “之前不是挺能说吗?”贾环望向背着剑匣的少年。 少年勉强缓过神来,表情尴尬,独自将两具尸体搬进马车。 “去诏狱。”贾环嫌尸体晦气,坐在车厢前头。 这两招耗费了他全部力气,浑身疲惫不堪。 …… 将尸体丢进诏狱,贾环骑马归家。 脑海里的面板多出了疤面煞星和母夜叉的画像。 【罪孽值——六品下,六品下】 六品罪孽! 这俩恶獠做过最惨无人道的一件事,就是一夜屠戮三座村庄,罪恶滔天! 【参与度——90%】 【奖励——化骨绵掌,熟练度——登峰造极】 【经验值——129\/】 瞬间,玄之又玄的力量灌注丹田,继而打通六条奇经,内气流淌五脏六腑,浑身每一块骨头都咔嚓作响,丹田更是扩张了一倍有余。 先天境一重! “爽!” 贾环纵马疾驰,黑发乱舞。 既能除暴安良行善积德,又能强大己身,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爽? “终于给老子逮到一波大的,老子与罪恶不共戴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看到一万经验值,贾环兴奋过后头皮发麻。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晋升百户,唯有百户才能接触更大的案子,缉捕七品罪孽值之上的恶獠,才能尽快填满上万经验值。 老子要进步! …… 暖阁里,晴雯坐立难安,看着约定的时辰就要过去,她一颗心坠入谷底,双眸又泛红,眼里噙着热泪。 爷死了么? 爷那么年轻,那么温柔善良,老天不开眼! 想到这里,晴雯心口绞痛,把脑袋埋进枕头低声哭泣。 突然。 她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晴雯腾得一下跳起来,连忙拿手帕抹去泪痕。 贾环入内,朝她露出笑脸,压低声音说: “某人说好的给我吃胭脂。” 晴雯转悲为怒,羞红了脸颊,嗔骂道: “下流胚子,你不要脸。” 接着顺手拿起妆台的胭脂盒,“你快吃,吃死你!” 贾环不依,步步逼近,一把揽住她纤细腰肢。 “好环爷,你快放手,别闹了!”晴雯大力挣脱,声线微微颤抖。 幽香在鼻翼两侧萦绕,贾环岂能轻易罢休,“你再说等会吵醒她们睡觉,反正是你自个许下诺言。” “彩云香菱,爷要洗澡,你们快去准备热水。” 晴雯心跳都快跳到嗓子眼,只得朝着前屋大喊一声,接着躲回被窝里。 “爷,明儿再吃胭脂,我……我有点害怕。”她声若蚊呐,羞得难以启齿。 贾环倒也不强求,见香菱彩云都醒来了,便回屋里更换居家服。 第22章 声名大噪,七十九名 日上三竿。 “爷,快醒醒。”彩云凑过小脸蛋。 “别吵。”贾环翻了个身。 彩云跺脚道: “府里来了好多客人,爷继续贪睡就失礼了!” 贾环闻言,只得起床洗漱。 向南会客厅里,仆役端茶倒水,来客不止南镇抚司几位官员和严溥严百户,还有神京府衙的官吏。 仪门外,贾政左右徘徊,叫住小厮问道: “谁又惹祸了?怎的同时惊动锦衣卫和神京府衙?” 小厮恭敬答复: “回老爷话,是环三爷立大功了!” “这……”贾政五味杂陈。 尽管他作为朝堂清流,看不起肮脏阴险的锦衣卫,可不得不承认,他这庶子本事不小,在衙门混得风生水起,竟然能让诸多官员不急不躁等他半个时辰? “父亲。” 身后传来声音。 “嗯。”贾政转身盯着庶子,教诲道: “虽说你日渐稳重,也有官员上门拜访,能独当一面,若能把心思用在学业上,为父才会替你骄傲,在锦衣卫任职,无论做出多大成就,为父都不屑一顾。” 贾环颔首后走进会客厅。 腐儒说话,无需反驳,纯当耳旁风就行了。 “环兄弟!”严溥神情激亢,眼中的钦佩之色都快溢出来了,兴奋道: “一人宰杀两个龙虎榜前一百的恶獠,是为兄井底蛙不识身边骄阳,哪能想到环小兄弟如此惊艳绝伦!” “严兄过誉了。”贾环自谦。 神京府衙官员上前,大笑着说: “贾总旗,这对夫妇作恶多端,大乾十个州郡都有他们的悬赏通告,此番为社稷除掉两个祸害,府尹大人闻之甚喜,特命我等前来申谢。” 贾环抱拳见礼: “铲奸除恶,职责所在!” 神京府衙官员满意点头,“那就不叨扰贾总旗了。” 他们走后,南镇抚司官员重重喝道: “贾环,做得好!” “不止是铲除恶獠,更维护了锦衣卫威严,给江湖武林强有力的震慑。” “无论多么跋扈狂妄,逢遇锦衣卫都好好趴着,胆敢在京师狺狺狂吠,必将雷霆镇杀!” “经有司决议,特赏银百两,提升职权,总旗位统率二十六位力士,以表彰你在此案的功绩!” 话音落下,文职小吏呈上盒子,掀开红布,十锭官银整齐排好。 岂料。 贾环谢绝道: “启禀大人,卑职资历尚浅,暂时统御六名弟兄就足够。” 多了二十个手下,权力大增,职位却还是总旗,不如积攒功劳,一步直接擢升百户。 现在接受了,下回南司又以不宜提拔过快的理由给他压制。 官员看透了他的想法,有野心有能力不是坏事。 野心勃勃,锐意进取,英勇无畏,就该吃锦衣卫这碗饭,衙门更需要这种人杰! “随你的心思。”官员颔首,又勉励了几句,告辞离开。 “下午,勾栏吃酒,我等你。”严溥亲切地拍了拍贾环肩膀,陪南司官员回衙。 “环哥儿?” 待所有人都走了,过廊里等候多时的薛蟠急忙跑了进来。 “今儿个一大早,我就听家里武师说了,锦衣卫小人屠只出了两招,闲庭信步,轻描淡写间,两个名震江湖的年轻武夫命丧黄泉!” “在你面前,他们好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稚童,全无半点反抗之力。” “你来得干脆,走得洒脱,那潇洒的英姿……” 薛蟠满脸通红,激动得手舞足蹈,可惜未能亲眼目睹,只能脑海里想象。 贾环面无表情,冷声警告道: “往后外面的事,不要在府里瞎嚷嚷!” 就这厮嚷那几句话,把晴雯吓得彻夜难眠,都哭了几回。 “是是是。”薛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眼神里充斥着崇拜,恨不得抱紧大腿在江湖也能威风凛凛。 “你自个乐着。”贾环走人,没兴趣再搭理他。 薛蟠来回踱步,咒骂道: “迂腐偏见的母亲大人,你根本不知道环哥儿的能耐!” “不行……我还有一个堂妹薛宝琴,知书达礼,绝美纯真,美貌不亚于宝钗,得想个法子,反正也是妹夫。” 朋友关系不可靠,但是作为撮合婚姻的大舅哥,这关系就牢固了。 往后行走江湖,踏四方步,腰悬利剑—— 我,薛蟠,小人屠的大舅子,武林各门派都要奉为座上宾! 念及于此,薛蟠下定决心。 反正宝钗宝琴总得嫁一个,大舅哥做定了! …… 庚字号官署。 “老大威武!” “老大霸气!” 胖头鱼双鞭等人站得笔直,神色骄傲无比,跟着这样的上司甭提多有面子,衙门许多同僚都想请他们喝酒攀关系。 “别拍马屁了。”贾环回到座位,案桌上摆满了各种拜帖。 秀才笑吟吟道: “老大,黎明破晓时分,烟雨楼就有消息,您猜您在龙虎榜上什么名次?” “不在意。”贾环淡淡道: “疤面煞星这种蝼蚁般的货色都能排第九十一名,我对这劳什子榜没有丁点期待。” “疤面煞星实打实一路杀上来的,江湖流传他们的战绩,只是瞎了狗眼碰到老大!”秀才由衷称赞,随后也不卖关子: “小人屠,第七十九名!” 贾环不以为意,倒是有些好奇道: “秀才,你消息灵通,锦衣卫衙门有多少俊杰位居龙虎榜?” 秀才掰着指头数了数,“十七八个,多是二十四到二十八岁,老大是最最年轻的。” “出挑的那几位?”贾环又问。 秀才如数家珍: “绰号冷血追命,京师天权房卫所的百户官,位列第十二名。” “还有无情铁手,在金陵任职,也是百户官,位列第十八名。” 略顿,他压低声音: “有一位绰号花痴,男生女相,嗜花如命,龙虎榜高居第三名!在江南担任百户,其背景深厚,在江湖地位颇高,据说是移花宫传人。” “前二十就这三位了。” “嗯。”贾环点头。 他倒没有心思去一争高低,只是大伙都是百户,自己也要更努力啊。 从抽屉里取出案卷,大声吩咐: “出门办案!” 多抓几个填充经验值,苍蝇再小也是肉。 第23章 凤嫂关心,平儿担忧 一个下午缉捕三个罪犯,又陪严溥勾栏喝酒,临近傍晚,贾环回到府里。 “环哥儿,少奶奶喊你去一趟。” 俏平儿在屋里陪着赵姨娘聊天打趣,见贾环散衙了,便起身招呼。 “好。”贾环应了一声。 还没进院子,就听到王熙凤那拖长语调: “往常巴巴跑我这问安,嫂子前嫂子后,如今呀人影都不见!” 美艳绝伦的少妇走了出来,满头珠翠,身段丰韵有致,一双丹凤眼斜睨着。 贾环轻笑道:“公务繁忙,嫂子莫要见怪。” “知你有上进,我这心里头也舒坦。”王熙凤倒也不藏着掖着,直说正事: “环兄弟,东府找我,说你查封的那三家铺子转让给我,三千两银子成交,我打听过了,那三家铺子一年进项都五千两,给嫂子一句话,把封条给撕了。” 闻听此言,贾环顿时就生气了,训斥道: “嫂子你脂油迷了窍,什么臭的烂的都往里拉,也不嫌脏了手!” 王熙凤一脸诧异,旋即委屈涌上心头,泼辣性子上来,柳眉倒竖: “你个没良心的环兄弟,以往府里头骂你笑你,都是我紧着护着,现在我说两句,你就火气直冲,没给个好脸色。” 被她那样瞪着,贾环难掩怒意,沉声道: “这三家铺子,账目漏洞百出,连续逃了五年商税,恶意侵吞他人财物、低价强买高价强卖,你要它们作甚?脏了你的手!” “左右不过我一句话的事,你强行要铺子,我不拂你面子,现在就可以撕封条,只是往后嫂子在我心里的地位就大不如前了!” “呦呦呦,你那样吼什么!”王熙凤尖利的嗓音也低了下来,抿着唇瓣大声辩解: “我哪知道这里面的腌臜,不要就不要了。” 贾环却是不信: “东府爷俩那对怵头鳖能做啥好事,嫂子向来精明,猜也猜得着那三间铺子脏得很。” 平儿站在旁边,也是一脸奇怪。 虽说少奶奶爱财,但环哥儿送她珍贵翡翠死活不收,差点摔了才答应保管,按理说少奶奶不该张嘴要那三间铺子,平白惹环哥儿生气。 王熙凤脸颊含怒: “东府奴婢给我告密,说那爷俩成天骂你,在道姑怂恿下都扎起纸人诅咒你,我想着偷偷找你拿三间铺子再还给东府,平息他爷俩的怨气,左右都是贾家人,珍大爷身为族兄,何苦下作跟晚辈死磕!” 说着又嗔骂道: “你莫以为我贪财索要铺子,头一回对着我吼,我一番好心也给你吼得有怨。” 贾环心生暖意,温声道: “多谢嫂子关心。” “至于东府那爷俩,随他们折腾,扎纸人诅咒有用的话,这爷俩早就烂在坟里了,安分一些别招惹我,否则别怪我豁出去不念亲情!” 王熙凤却是怒气不减,风情万种的脸蛋上笼罩寒霜,冷叱道: “环兄弟,你刚还明里暗里戳我呢,觉着我不分好歹敛财,是也不是?” 贾环解释,“我只是担心嫂子沾染晦气。” “别说了,你回去罢!”王熙凤甩袖驱人,“你现在有出息,用不着妇道人家关心,我真是多嘴多事!” 平儿低头不言,这副神态不像真生气,好似被环哥儿误会,少奶奶心里好委屈…… 贾环急忙说道: “嫂子,我正想找你帮忙呢,前阵子剿灭山贼抄了一大笔金银珠宝,储藏在官署也不是事,我想请你拿出去置办产业,每年进项分你一半。” 王熙凤冷哼,“别找我,我可没那么大能耐,你聘请一个账房便是。” 贾环向前一步,发自肺腑地说: “外人哪有嫂子靠得住,嫂子若是男儿身,以嫂子管理事务的能耐,户部侍郎位置都嫌不够,高低得是户部衙门掌舵者。” “呸呸!” 王熙凤暗啐两声,脸颊终于露出笑意,指骂道: “我要撕烂你的嘴,你净会胡说八道,让外人笑话去!” 这话却是说进她的心坎,若是男儿身,早就去朝堂谋个职位大展拳脚,何苦混迹后宅成天为点鸡毛蒜皮之事而计较。 所以她越来越欣赏环兄弟,大丈夫就应该有进取心,闯荡一番功绩! “你既信任我,只管拿来就是。”王熙凤应承下来。 “多谢嫂子。”贾环点头。 “你自个小心点东府那爷俩!”王熙凤不忘叮嘱。 “知道。”贾环告退。 望着他的背影,平儿欲言又止,还是小心翼翼说: “少奶奶,您替环哥儿置办产业,这不合适吧?” “有啥不合适?”王熙凤白了她一眼,“你还担心我私吞环兄弟钱财?我王熙凤要混成这个下贱样子,早就上吊自缢了!” “不是……”平儿摇头,低低道: “环哥儿已经是大爷们了,不必凡事都找少奶奶帮忙,外人容易嚼舌根,况且置办产业是大事……” “混账,你这死蹄子胡想些什么!”王熙凤拽起她的手腕往屋里,拿手指戳着她脑门痛骂道: “自打我嫁进荣国府,环兄弟隔三差五找我拿银子使,受了委屈也找我护着,如今有出息了,凡事多想着我一些,谁敢说三道四,我当众给她们嘴巴子!” 平儿噘着嘴,“环哥儿看少奶奶的眼神跟之前不一样!” “我都有仔细观察,以前是小辈对长辈的害怕和敬重,这会儿净往……净往少奶奶脸蛋瞅,偶尔还看身段,眼神多了几分欣赏。” 王熙凤脸色略变,反驳道: “环兄弟是欣赏我管理全府的能耐。” “明明是男子对女子的欣赏。”平儿小声嘀咕。 “放肆!”王熙凤嗓音却是低了下来,“你是我的陪嫁丫头,跟我说笑也就罢了,敢跟任何人胡扯,我剪了你的烂舌头。” “婢子知晓轻重。”平儿点头,这只是闺房私话。 以少奶奶的精明敏锐,肯定察觉到了环哥儿的目光,谁能逃过她的法眼呢? 王熙凤揪着她的耳朵警告道: “好生听着,环兄弟对我只有敬重!” “是……”平儿吃痛躲开,心里难免还有担忧。 又是赠送贵重翡翠,还让少奶奶打理产业,也许是自己误会了,这只是环哥儿知恩图报呢。 第24章 黛玉震惊,亲自造访 屋子里,香菱伏在案前手托香腮,晴雯坐在榻上翘着腿对镜画眉,一见贾环进来了,放下铜镜就想溜走。 “躲着我作甚?”贾环喝住。 晴雯扭过身去,小声嗔骂:“无缘无故,谁躲你了?” 香菱放下狼毫笔,眨着眼睛好奇问:“快说,你们有什么秘密?” 晴雯急了,大力跺脚,双眼还怒瞪贾环。 不准把吃胭脂的丑事说出来,可得臊死我。 贾环笑而不语,踱步到书桌前,见宣纸上娟秀优雅的簪花小楷字。 香菱一边解释,满是羡慕道: “爷,这是黛玉师父作的《葬花吟》,她太有才了,我这辈子都写不出来。” 贾环看完后由衷称赞:“黛玉姑娘确实才气无双。” 爹是科举探花,老师都是进士,林黛玉之才冠绝贾府。 “爷也懂诗?”香菱惊讶。 “略知。”贾环点头。 “嘁!”晴雯哼了一声鼻音,怪声怪气道: “爷,在屋里头对我们吹嘘,倒也就罢了,可别在外头乱说话,旁人真让你作诗,你尴尬下不来台!” 香菱掩嘴轻笑。 贾环看着她,问道: “我若真作出来了,你立刻履行诺言?” “不怕你,那你献丑罢!”晴雯昂着下巴,娇媚的脸蛋满是笑意。 “爷,晴雯,别闹了。”香菱解围,她也听说过爷不喜学业,更对诗词毫无兴趣,常常惹得政老爷大发雷霆。 贾环却是不依,加重语调道: “说好的,这回再敢反悔,我真生气了。” “你快作诗。”晴雯主动催促,她乐得看爷出糗,反正又没外人。 贾环拿过狼毫笔,饱蘸浓墨,在宣纸上一气呵成。 一开始香菱两眉弯弯眼眸含笑,可笑意渐渐消失,转而是错愕,最后是浓浓的惊讶。 她呆呆地看着。 晴雯见状,捏着手帕哒哒跑过来,她认不得多少字,但偏偏这首诗用词朴素,她一字不差地念着: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香菱香菱,作得很一般哦。” 谁料香菱直勾勾盯着贾环,嗓音都有些沙哑: “爷,我……我要找黛玉师父评判一下。” 她也是初学者,这首词说不上哪里好,可越想越觉得好! “切记低调!不要说是我作的。”贾环提醒了一句。 刚说完,香菱撒腿就跑了。 留下晴雯不知所措,小声嘀咕道: “反正我不信你能作诗,我也去潇湘馆!” 贾环强行拉住她,故作发怒道: “答应了给我好好尝一口你嘴上的新鲜唇脂,这回你跑不了,再反悔真伤透我的心。” “你等着,我先去黛玉姑娘那里……”晴雯低下眉眼,迈着碎步走了。 “这日子真舒坦。”贾环感慨一声。 换上飞鱼服,动身回衙门官署取那些金银珠宝、古玩字画,都是抄家吴老狗庄园和山寨所得。 ………… 大观园,一带粉垣数楹修舍,千百翠竹遮映,清泉绕墙根,曲径通幽处,颇有江南情调,正是林黛玉的住所潇湘馆。 “师父。”香菱跑得很急,还没进大门就叫唤道: “师父,我得了一首好词。” 晴雯也尾随其后,她曾经服侍老太太的时候就经常跟黛玉姑娘玩闹,关系也算亲近,只是自打伺候爷之后,由于离得太远,鲜少再来潇湘馆串门。 “拿给我瞧瞧,雪雁,快倒茶。” 林黛玉在别院相迎。 香菱迫不及待,走到跟前就递上宣纸。 “字迹……字迹……”林黛玉抿嘴轻笑,不好意思直说。 这一手烂字! 能作什么好词! 然而。 当她看到第一句的时候,一双秋水双眸定住,雪白脸蛋上的笑容凝固。 香菱瞅着师父。 晴雯也盯着黛玉姑娘。 遭了,爷真会? “师父,如你几分?”香菱问。 林黛玉闭上眼睛,回味了许久,指骂道: “出了这园子,把人的牙还笑倒了,还如我几分?我绞尽脑汁肯定是作不出来,闺房拙作哪能和诗词大家相比。” 晴雯双眼圆瞪。 “什么?”香菱情绪翻涌,难以置信道: “师父,你教我的呀,诗词要用典,词句要新奇要有格调。” “嘘!”林黛玉闹了个大红脸,抬指在唇边示意她噤声,恼道: “没长进,你学到哪里去了,‘何事秋风悲画扇’正是借用了典故,班婕妤团扇因秋风萧瑟而弃绝,况且谁说了用词简朴不是好诗,青莲居士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照样名传千古,眼前这首词传出去,也能在士林掀起浪潮。” “怎么可能。”香菱越听越震惊,“爷他……” “咳咳!” 晴雯咳嗽了几声。 死丫头,说了要低调! “爷?” “环哥儿?” 这回换林黛玉呆若木鸡。 过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呢喃道: “对了,是他的字迹!去年政舅舅考校学问,我看过环哥儿的文章,就是他的字迹,环哥儿哪里抄来的?” 别人质疑贾环,让晴雯很不开心,噘嘴道: “黛玉姑娘,这话就不对了,爷自己作的。” 林黛玉摇头失笑,“环哥儿是个粗人,做不出这般细腻的好词,况且他也没有这么深厚的功底。” “甭小瞧人,爷就是文武双全!”晴雯坚称。 香菱略带迟疑,低声道: “师父,爷作词时一气呵成,满脸自信,也许爷深藏不露呢,爷那么有本事,或许在诗词方面很有天赋!” “我不信!”林黛玉弯着黛眉,感慨道: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这两句能让多少闺房女子伤心断肠,环哥儿成天跟凶神恶煞的坏蛋做抗争,他哪有这么细腻哀愁的心思。” “不行,我且试试他,带我去找环哥儿。” 香菱听罢有些着急,反复叮嘱: “师父,你切记要保密,无论是也不是,再不能跟任何人提起。” “放心,我又不嘴碎!”林黛玉白了她一眼。 三人带上雪雁紫鹃离开了潇湘馆,沿途遇到贾宝玉也不打招呼,直奔贾环院子而去。 第25章 保守秘密,诗为朋友 再从官署回来,已经是戌时三刻,府里悬着灯笼,天上星星点点,贾环悄悄将两个黑色包袱交给俏平儿,折返回自己院子。 刚走进院子,就看到晴雯香菱围着一道曼妙的身影,皮肤白得发光,脸蛋娇嫩而柔弱,略有病态,却是林黛玉。 “黛玉姑娘。” 贾环礼貌打招呼,随即瞪了香菱和晴雯一眼。 香菱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低下螓首。 “这么晚了,黛玉姑娘有何急事?”贾环询问来意。 林黛玉倒也不生怯,大大方方地说: “环哥儿,我想向你讨教诗词。” 她虽怀疑贾环是哪里剽窃所得,但为了顾及环哥儿的面子,话不能点透。 贾环笑了笑: “我一个不学无术的粗人,哪有能力指点黛玉姑娘。” 林黛玉侧眸看了看身边,人多嘴杂容易让贾环难堪,她独自走到昏暗的廊道,抬手道: “环哥儿,你过来,我说两句话。” 贾环跟了过去。 倒也不算孤男寡女,雪雁紫鹃能看到双方在交谈,只是听不见说了些啥。 灯火倒映出一高一低的影子。 林黛玉执意说道: “环哥儿,今夜有月有星辰,你来诌一首,我烂在肚子里,保准没人笑话你。” 她的嗓音很低很柔很清脆,一双眼眸盈盈如秋水,肌肤雪白如瓷,在夜里格外瞩目。 见贾环沉默,林黛玉委婉地说: “环哥儿,我不是让你出丑,我只是想看看你的真才实学。” 作一首诗,基本就能判断环哥儿的诗词水平。 话说到这个份上,贾环不得已,背着手闲庭信步。 林黛玉屏气凝神。 只见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林黛玉心神一震,轻轻张着樱桃小嘴,有些不敢相信。 意境十足,她瞬间都想象出男子站在花下,深深凝望着心爱之人闺房的画面。 诗词造诣很深! 就这一句,她隐隐倾向于那首词是出自环哥儿之手,但是还缺乏浓烈的情感。 林黛玉满怀期待,紧紧盯着贾环。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尾音之后,林黛玉攥着手帕,满脸震撼,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这一句美到极致,道尽了遗憾和求而不得的悲伤,愁绪一下子就涌上心头。 看着林黛玉呆滞恍惚的样子,贾环嘴角上扬,可一见她双眼噙着泪水,晶莹的泪珠挂在睫毛上。 “黛玉姑娘?”贾环担忧。 不至于吧,多愁善感到这种程度。 林黛玉低下螓首,拿手帕擦拭眼泪,沉默许久,朝贾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心服口服道: “化用了李商隐那句‘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与他的晦涩含蓄不同,环哥儿更热烈奔放。” “环哥儿才华横溢,我自愧不如!” 贾环自己都没脸接这句话,认真诚恳地说道: “姑娘不仅擅诗词,更精通策问经义,我哪能和姑娘相提并论。” “环哥儿,你在笑我!”林黛玉脸颊微红,低声道: “是你藏锋守拙,把府里所有人都骗过去了,我那点小才同你比较,便是萤火对皓月,我以前还觉得你是心善却鲁莽的粗人,对不起,是我太肤浅了。” “环哥儿不嫌弃的话,我想收藏环哥儿的手稿,以便观摩学习。” 她仿佛第一次认识贾环一样。 原来那些愚笨粗俗都是伪装出来的! 可笑姊妹们在大观园闲聊的时候,说起环哥儿都是荒废学业,诗词一窍不通,原来是她们有眼无珠! “收藏手稿就没必要了,往后一有闲情,向姑娘请教。” 贾环说完补充了一句: “还请保密。” “嗯呢!”林黛玉连连点头,走近了几步,高傲如她脸上都涌现钦佩之色: “我知道环哥儿淡泊名利,不愿被声望所累,一心只想做好差事,铲除危害百姓的恶獠,还天下朗朗晴空。” 贾环面色如常,被那样夸赞,难免会有些尴尬。 林黛玉看着他,略带请求道:“环哥儿,往后我时不时来你院子走动,讨教诗词,你不要嫌弃才好呢。” 她太欣赏环哥儿诗词里浓烈的情绪表达,隐隐有想视为诗词知己的心思。 “无妨。”贾环点头。 见他答应,林黛玉顿感欢喜,脸颊笑意久而不散,微微福礼后告辞。 不过刚走两步,她又回头俏皮道: “环哥儿,往后你嫌我啰嗦,我就到处宣扬,让大家烦死你!” 贾环也笑了,黛玉姑娘确实挺有趣的。 从走廊出来,香菱和雪雁赶紧追上去,急忙问道: “怎样了?” 林黛玉抿着唇瓣,含糊其辞道: “环哥儿肚子里有墨水,才学不错。” 她答应了保密,绝对不能说出环哥儿惊世骇俗的诗词造诣。 “师父说不错,那爷肯定厉害。”香菱梨涡微陷,笑得开心。 “那我回潇湘馆了。”林黛玉嗯了一声,慢步离去。 雪雁紫鹃接过彩云递来的灯笼,陪着姑娘回家。 贾环不知何时走到晴雯身边,拿手戳了戳她的腰肢。 “呸,爷是下流胚子不害臊!”晴雯声若蚊呐,耳根子都红了,这回却没偷偷溜走,羞涩道: “说好的我也不耍赖,但只准吃唇脂,不然我害怕……” “亥时三刻,我悄悄来你暖阁。”贾环低声说了一句。 …… “林妹妹,有丫头说,你去找贾环那厮了!” 回大观园路上,贾宝玉堵在半路,非常气恼,鼓着个眼睛。 “关你什么事,我去找香菱妹妹顽!”林黛玉绕路而行,懒得搭理他。 贾宝玉面带愤怒,嚷嚷道: “不许,我跟贾环这厮已经决裂,你不许认他身边的使唤丫头为徒弟了,更不许去他院子,妹妹神仙般的女子,跟粗人莽夫说什么话,平白污了你的清气!” 林黛玉冷眼相视,她差点都想说如果环哥儿是粗俗莽夫,你就是臭水沟里的臭鱼,比不了环哥儿一点。 她没了耐心,想立刻回家里将诗词写下来,冷叱道: “你想使唤谁呢?我以后偏要同环哥儿说话,你离我远些!” 说完带着雪雁紫鹃走远。 “哎呀!气死我了!”贾宝玉重重跺脚,仰天大呼。 林妹妹都冷落了我,还替贾环那厮说话!! 第26章 白捡案子,百重渡口! 翌日上午,暴雨滂沱。 贾环一进庚字号官署,就看到钱总旗挺着大肚子坐着喝茶。 “贾总旗,恭贺你荣升龙虎榜第七十九名,此乃天枢房卫所的骄傲。” 钱总旗站起身,笑呵呵拱手。 “一点虚名,不值一提。”贾环抱拳回礼,随后注意到桌上的案卷,纸夹子盖着钱总旗的戳印。 “这是?”他问。 钱总旗说: “就为这事来找你,有一桩案子需要处理,我又脱不开身,所以想让你来接手。” “具体什么案子。”贾环没有急着答应。 钱总旗神色严肃,沉声道: “前夜传来消息,咱天枢房卫所有一位姓刘的力士暴毙于冀州信昌府。” 什么? 胖头鱼双鞭等人停下手中活计,各个面带愤怒。 依照大乾律法,暗杀锦衣卫罪同谋逆,要诛族! 哪个狗胆包天? “有线索么?”贾环问。 钱总旗摇头,“一无所知。” 贾环皱眉沉思。 这案子也许大,也许很小。 有可能是江湖仇家报复,那便是蝇头小案。 万一刘力士知道些什么被灭口,可能牵扯出大案。 贾环给空茶杯再倒满茶水,笑了笑: “钱总旗怎么不亲自动身?冀州信昌府快马加鞭也就两天路程。” 钱总旗倒也没有隐瞒,低声道: “听说王大人的调令又快了,保不齐哪天,王大人就去金陵赴任。” “难怪。”贾环颔首。 谁知道王百户啥时候调任,这紧要关头,谁离开京师谁倒霉,自古权力不会空缺,假如钱总旗苦巴巴去信昌府破案,调任文书突然到了,就便宜竞争对手赵总旗。 “若是贾总旗为难,那就作罢。”钱总旗一脸无谓。 你还挑三拣四,若非局势紧张走不开身,谁乐意给你送案子。 “我接了!”贾环拿过卷宗。 “无论有没有查出凶手,返京时带回刘力士的骨灰。”钱总旗叮嘱了一句便离开了。 “老大,没有线索,无从查起啊。” 秀才走过来看了一眼案卷,只言片语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贾环也感棘手,轻声道: “咱们最多待十天,寻查未果,返回京师。” “咱们先回家一趟,午时启程。” “遵命!”六人异口同声。 到府跟赵姨娘说了一声之后,在晴雯恋恋不舍的眸光里,贾环回到衙门准备动身。 “贾总旗!” 临行之前,独眼阴鸷的赵总旗突然造访。 “那笑面虎给了你案子?正好你去信昌府要途经百重渡口,我手里头有桩案子,你顺手处理吧。” 赵总旗向来沉默寡言,说话声音嘶哑。 贾环面带笑意:“那就多谢了。” 赵总旗递过卷宗,不疾不徐道: “百重渡口,两家帮派火并,殃及了许多无辜百姓,你过去调停,尽量只诛首恶,当然一切便宜行事。” 贾环颔首。 官场上便宜行事,简而言之,就是已有授权不必请示,自己应对。 说粗暴点,就是为所欲为! “返京后,某请你喝酒!”赵总旗刻意加重语调。 贾环当然听出了弦外之音。 帮派火拼,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案子,没有功劳可言。 但油水丰厚! 白捡案子,总不能独享。 他抱拳道: “事先说好,在下酒量小,只能喝七杯,多多见谅。” 赵总旗眼皮跳了一下,都七三开了,这特么酒量小? “好说。”他没有反驳。 在仕途的关键时刻,拉拢贾环非常重要,毕竟是天枢房卫所第三位总旗,虽然没有竞争力,但也有话语权。 总旗到百户虽一步之遥,可这一步终其一生都很难跨过,既有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走了。”赵总旗离开。 贾环翻阅案卷。 百重渡是大乾运河南下第三个渡口,大乾运河乃是百万漕工衣食所系,人一多就会形成势力,漕帮内部帮派林立,虎头帮和蛤蟆门就是不起眼的两个帮派,如今为了争地盘打得不可开交。 他命令道: “秀才,双鞭,你们先行去百重渡暗访,将作恶歹贼列入名单。” 秀才机灵,擅长打探消息,肚子里有墨水能混士林,拳脚有功夫能探江湖。 而双鞭沉稳果断,做事干净利落。 “遵命!”二人抱拳,披戴斗篷出发。 “剩下四个,随我沿途缉捕罪犯。” 贾环从抽屉里取出一摞案卷,大多数是小鱼小虾,估摸着都是九品中下的罪孽值。 但有总比无好,积少成多。 …… 三天后。 百重渡口,尽管大雨连绵,可依旧船来船往,小城商铺鳞次栉比,格外喧嚣繁荣。 酒鬼搭弓,雨中发射锦衣卫信号箭。 半个时辰后,秀才和双鞭闻讯赶至酒楼。 “老大!” “打探到了什么?“贾环临窗而坐,轻抿一口香茗。 秀才汇报道: “虎头帮帮主巨虎恶贯满盈,个人武力不俗,帮派横行小城欺压百姓,盘踞渡口谋财害命,私底下还贩卖婴儿。” “巨虎?可以碎尸万段了!”贾环对人贩子深恶痛绝,自家丫头香菱就是被人贩子拐卖,从江南千金落难到为婢。 秀才继续说: “蛤蟆门门主金蟾更是坏事做尽,性情暴戾,帮派成员靠抢劫为生,同时经营几家青楼,动辄让妙龄少女家破人亡,再签卖身契。” “两家帮派互相安插奸细,各种渗透,七天前为了一条街商铺的保护费起冲突,矛盾激化上升到火并。” “今晚在城北河滩又要约仗。” “老大,这是背负命案的作恶者名单,两家帮派中上层几乎各个都得死刑!” 秀才说完递上一张纸。 “你们两人辛苦了。”贾环颔首,随即冷声道: “今晚解决了这群土鸡瓦狗,连夜去信昌府。” 胖头鱼询问道: “老大,要不要去县衙调捕快?对方人多,我们很难应付。” 贾环盯着他,训斥道: “枉你长了个大脑瓜,里面装得是粪便?两家帮派混迹这么些年,县衙岂能没有内应?等你调人,那两条老狗早就销声匿迹了!” “怕他们人多势众?看是脑袋硬还是绣春刀锋利,杀到畜生们胆寒颤抖!” “老大说得是!”胖头鱼憨笑一声,羞愧低下头。 “你这大脑袋,忘了老大在江湖的绰号?”双鞭瞪了他一眼。 小人屠! 第27章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子夜,城北河滩,豆大雨珠砸在河面,激起浑浊水花。 双方足两百多人身着劲装隔岸而立,气氛剑拔弩张,雨中弥漫杀气。 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静静屹立,身姿如猛虎般威严雄伟,他怒声道: “金蟾,现在臣服还来得及,一旦动手,你蛤蟆门死伤无数!” 对面站着一个面容丑陋、眼神阴狠的老人,正是蛤蟆门掌舵者。 金蟾雷霆震喝: “我还没老,你一个后辈都敢插手我的地盘,我若退缩,从今往后有何颜面待在百重渡!” “就今夜,彻底解决此事!” 话音落罢。 锵! 身后近一百名手下齐齐拔刀。 巨虎眼神深处有一丝忌惮,他不想两败俱伤,更不可能退去,这已经无关利益,而是江湖脸面。 威信不可丢! “再给你考虑的机会,我只数到三。” 巨虎一字一顿。 “一。” 虎头帮足有一百三十多人,手持刀剑,两侧竟然还有弓弩手蓄势待发! 过了半晌。 “二!”巨虎面色阴沉,缓缓举起手臂。 见金蟾一动不动,他深知这一战不可避免,那就狠狠地打! 他挥动手臂,“三”字还未吼出口。 不远处传来马蹄声。 七骑冒雨而至。 双鞭勒住马缰,掏出腰牌沉声道: “锦衣卫办案,通通跪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位帮主猝不及防。 看着那些飞鱼服,巨虎脸色骤变,咆哮道: “你暗通官家?” 金蟾也大惊失色,指着他痛骂: “你敢勾结朝廷鹰犬?” “立刻跪下!”双鞭等人大吼。 河滩两百多人面面相觑,却站着不动,尽管锦衣卫的名声凶残霸道,可对面毕竟只有七个人。 贾环面无表情下马,迎着一道道目光走向虎头帮帮主。 “你是巨虎?” 巨虎惊疑不定,见来者年纪比他儿子还小,便放松警惕,抱拳拱手: “大人误会了,我们并非械斗,只是谈判议事,给我个面子,晚些时候给大人送五百两银子潇洒潇洒。” 贾环反倒笑了,淡淡问道: “你的面子?你算什么东西?” 说话间抬起手掌。 巨虎反应极快,调动内气侧身躲避。 然而轻飘飘一个耳光,带着和煦的劲风,甩在巨虎脸上。 啪! 一声清响,巨虎脸上一个红掌印。 哗! 一百多名兄弟拔刀向前。 “退下!”巨虎捂着脸,疼痛感并不强,只是带着强烈的屈辱。 不到万不得已,他哪敢对锦衣卫动手。 “哪里招惹大人了?”巨虎目光愤怒。 贾环依旧平静无波无澜,边走向金蟾边说道: “贩卖孩童,杀人放火,你有取死之道。”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诡异的一幕出现。 巨虎毫无征兆,轰然倒地不起。 全身骨骼软如棉花,处处寸断,脏腑丹田破裂,浑身无一处鲜血,死不瞑目。 河滩一片死寂。 所有帮派成员毛骨悚然。 就一个巴掌。 轻飘飘都没用力…… 这是何等恐怖的武学? “老大威武。”胖头鱼众人心潮起伏,就连他们都震惊得不轻,就打一个嘴巴子,把骨虎头帮帮主打进阴曹地府了。 金蟾见状汗毛倒竖,看着年轻人越走越近,他吓得嘴唇都在打哆嗦: “大……大人,我没做人贩子。” 贾环对化骨绵掌的威力很满意,甩袖抬起两根手指,指劲攸然疾涌于无形中嵌入金蟾脖颈。 “奸淫良家少女,你也罪不可赦。” 砰! 金蟾浑身炙热,双目圆瞪,跪倒在地,脖颈鲜血如泉水般喷涌,几息后命丧黄泉。 贾环语调森森: “都给老子跪下!” 刹那,一个个被气势所慑,纷纷丢下刀剑匍匐跪地。 他们平常只敢对百姓耀武扬威,哪里见过这样恐怖的场面。 老大已死,乌合之众纷纷跪地。 孑然一身,周遭却跪了两百多人。 “秀才,念名字。” “听清楚,听到名字,你们指认。” 贾环吩咐了一句,绣春刀出鞘。 “虎头帮二当家,张二虎。”秀才声如洪钟。 “大人,是他!” 蛤蟆门内的弟子纷纷指着对面那个满脸恐慌的络腮胡。 贾环踱着碎步走过去。 张二虎抖如筛糠,颤声道: “县……县衙的通告呢?你不能滥杀,某要先看公文。” 贾环一刀挥落,煞气笼罩。 人头飞滚。 他冷笑道: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锦衣卫做事还需要县衙公文?” “下一个。” “蛤蟆门二当家李天霸!”秀才继续念名。 “大人,是这个独臂,就是他!” 虎头帮弟子双目血红,指着妄想逃窜的独臂老者。 李天霸面色苍白,环顾两个帮派成员声嘶力竭道: “锦衣卫要大开杀戒,与其引颈待戮,咱们一起反抗,咱们人多一起动手啊!” 身边亲信蠢蠢欲动,面露凶光。 贾环一个箭步,施展踏雪无痕,身形快到极致,砰砰砰就是几拳直奔心口,几个大汉还未动手就应声倒地。 噗! 绣春刀劈下,李天霸人头滚了几丈远。 “继续念。”贾环面色如常。 所有帮派成员噤若寒蝉,再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心思。 如果换做其余锦衣卫,他们虽然畏惧官身但在绝境之中也不得不殊死一搏,可这位年轻人带给他们的压迫感太恐怖了。 权势之威,杀伐之力,让众人犹如蝼蚁般静待发落。 秀才继续念名单。 贾环一刀一个。 连续劈了二十几个恶獠之后,贾环手腕有些酸涩,沉声道: “你们上。” 这也是江湖高手很难抗衡朝廷兵马的原因,人会累,刀会卷,丹田内气会枯竭,耗都能耗死所谓的高手。 “遵命!”双鞭五人持刀而来。 一刻钟后,刺鼻血腥味充斥河滩,血水混着雨水到处流淌,足足四十多具尸体横倒,场面惨不忍睹。 “老大?”秀才低声问。 “停。”贾环摆手,沉声道: “肯定还有遗漏,双鞭,彪子,你们去通知县衙,让县衙派人审问排查。” “秀才,你去逼问这些臭鱼烂虾,指认出县衙内应。” “胖头鱼,酒鬼,瘦猴子,你们去查抄两家帮派的财物,七成上交,截留三成。” 按照锦衣卫衙门心照不宣的老规矩,查抄赃物七成充公,三成归自己。 吃长久,又不是吃一时,贾环不想为了银子影响前程。 至于三成财物,里面还有三成归赵总旗。 “遵命!”六人依照吩咐去办事。 在诸多敬畏恐惧的目光下,贾环独自走到远处溪流,弯腰清洗绣春刀。 而脑海里的面板多出四十几个人的画像,一帧帧闪过。 【罪孽值——七品上,七品上,八品中,八品中,八品下,八品下……】 【参与度——65%】 【奖励——降龙十八掌三式,熟练度——初窥门径、奖励——一苇渡江,熟练度——炉火纯青】 【经验值:882\/】 “此行赚得盆满钵满!” 贾环心中喜悦。 他深知降龙十八掌至阳至刚之威,如今又得三式,同时还斩获了顶级轻功,一苇渡江相较于踏雪无痕,足足高了几个档次! 至于经验值,离京的时候才一百九,而今都八百八十二了! 铲奸除害,义不容辞! 第28章 狗屁镖头,只需一掌 由于连日大雨,山路泥泞不堪,直到第四天后,一行七骑终于抵达了信昌府城。 未进城门,就见到不少衣衫褴褛的流民,百姓蓬头垢面,驾着驴车拖家带口,城外每隔五十步都有施粥棚,一群捕快巡视维持秩序。 “过来!” 双鞭一声令人。 捕快们见到飞鱼服绣春刀,匆忙跑过来拜见。 贾环问: “信昌府闹灾患了?” 一位捕快恭敬回答: “回禀这位大人,前些日子大雨闹洪涝,府尊大人已颁布赈灾通告,勒令府城官吏好好安抚百姓。” 贾环颔首,亮了亮令牌: “带我们去府衙。” “遵命。”捕头不敢怠慢。 半个时辰后。 贾环来到信昌府衙,以他的总旗的职位,自然是见不到府尊,接待他的只是一位从七品主簿。 “刘力士的尸体呢?”贾环开门见山。 主簿也知锦衣卫是为此事而来,应声道: “贾总旗,随我来。” 停尸署里,主簿指着其中一口棺材,腐烂臭味冲鼻,棺材里摆放着一具尸体。 双鞭取出画像,再检查尸体腰部、左手臂以及掌心的三颗痣,他略有悲戚: “老大,确是刘力士无疑。” 同僚惨死,岂能不悲。 “怎么发现的?”贾环看向主簿。 主簿知无不答: “尸体飘在河面上,百姓报官,捕快捞起后不见腰牌,却在衣服内层发现他妻子写给他的家信,上面提及了锦衣卫衙门,府衙立刻上报京师。” 贾环点头,指着彪子: “杨大人,带我手下去找那几位百姓和捕快?” “好。”杨主簿十分配合。 贾环俯下身子查看尸体,胸膛塌陷心脏断裂,肯定不是溺死,而是被人一掌拍死。 掌力直接贯穿骨头经脉心脏,威力不俗。 “胖头鱼,瘦猴你们二人焚烧同僚尸体,骨灰装进盒子里。” “是。”二人领命。 贾环离开了停尸署。 江湖仇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倘若真有仇家,刘力士不可能独自离京办案。 “老大,无从查起。”秀才皱眉苦恼。 贾环注视着他: “你去查访,怎么就洪涝灾患了,临近的府郡都安然无事,看能不能揪出贪官污吏。” 来都来了,不能白跑一趟。 接着沉声道: “至于此案,只能找烟雨楼,若烟雨楼都没有线索,恐怕很难抓住凶手。” 秀才眼前一亮。 对啊,老大能随意进出烟雨楼! 烟雨楼在天下各地都有据点,江湖有点风吹草动,不说了如指掌,至少也有所耳闻。 …… 城南。 相较于京师简朴寒酸的烟雨楼,眼前这座高楼巍峨气派,上下五层,街前江湖人士络绎不绝。 七人踏入其中。 见到背着剑匣的少女,贾环亮出鎏金令牌。 少女起先对朝廷鹰犬不屑,看到令牌之后,又紧紧凝视着贾环的脸庞。 “锦衣卫,小人屠!”她脱口而出,目光有些崇拜。 贾环颔首: “正是在下。” “请上五楼。”少女说完后小心翼翼问: “贾公子,能请你吃饭么?” 江湖女子落落大方,不似闺房女子那般扭捏。 贾环略带歉意: “公务繁忙!” “那好吧。”少女抿着唇一脸遗憾。 众人上楼。 “老大英勇神武,折服了多少俏丽女子。”胖头鱼语气羡慕。 到了第四层楼,胖头鱼等人被拦在楼梯,贾环独自上了第五层。 宽敞阁楼里只有一个荆钗布裙的妇人,正抱着狸花猫看书。 贾环递上令牌。 “小人屠?有事么?”妇人直接询问。 贾环开门见山: “打听一件事,死在信昌府城的锦衣卫力士,你应该知道吧?” “听过。”妇人轻点下巴。 贾环又问: “他被一掌贯穿胸膛,心脏经脉断裂得整齐,此掌法粗暴看上去无需蓄力,烟雨楼对其有了解么?” 妇人笑言:“信昌府是一座大城,来往武夫如过江之鲫,使用掌法者无以计数,单单凭此推断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烟雨楼也没这个能力。” 贾环注视着对方:“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他见识过烟雨楼的秉性。 说话间,取出一本武学秘籍,是他亲手编写的《夺命连环腿》,缉拿九品中罪孽值奖励的低级腿法,早早就看不上了。 贾环丢过去。 “我知规矩,拿武学换消息。” 妇人神色郑重,看着晦涩难懂的口诀,喃喃道: “一流武学,价值不凡!” 贾环面无表情,加重语调道: “利益交换,不坏规矩。” 妇人站起身,字字顿顿: “周隆镖局的祖传掌法!” 她的语气笃定,不带半点迟疑。 贾环打了个响指,“告辞。” “公子且慢。”妇人提醒了一句,“镖局的总镖头实力是先天二重,且背景深厚,公子行事需谨慎。” 背景深厚,意味着不惧怕锦衣卫总旗。 实力更强,意味着有性命危险。 “多谢告知。”贾环颔首。 什么狗屁总镖头,无非一掌而已。 超过一掌,都是无能。 …… “老大,有线索吗?” 走出烟雨楼,胖头鱼急忙问道。 贾环肃声道: “周隆镖局,我相信烟雨楼的判断,此案很快就会了结。” 胖头鱼气愤道: “敢杀锦衣卫,这镖局真是狗胆包天!!” 贾环陷入沉思。 按道理镖局拿钱运镖,能跟锦衣卫有何仇怨? 纵然有矛盾都会息事宁人,镖局是长久生意,招惹锦衣卫衙门实属不智。 没这么简单。 正想着,秀才和彪子赶过来了。 秀才汇报道: “老大,听说是连日暴雨,信昌堰坝被冲溃,洪水泛滥,还未秋收淹没良田,好多村庄房子都被淹毁,百姓受灾严重。” 彪子在一旁说道: “百姓发现刘力士尸体时,就已经浸泡了一夜,应该是从上流冲下来的。” 贾环突然问: “距离信昌堰坝多远?” “只三里路左右。”彪子禀报。 贾环左右踱步,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刘力士之死和信昌堰坝有关系! 那这桩案子就大了! 这功劳…… “走,去周隆镖局,无论如何都要撬开那个总镖头的嘴巴!” 第29章 牵扯五品官,照上私刑 傍晚。 周隆镖局,占地极广,大门矗着一对石狮子,内门挂着“忠义当先”的牌匾,里面搬运货物的镖师各个身材魁梧。 贾环一马当先,亮出身份腰牌: “我找总镖头。” 其中一个镖师见状,抱拳道: “总镖头不在。” “那就等!”贾环面无表情,冷声道: “没见到总镖头,你们生意也不要做了。” 镖师表情僵硬。 飞鱼服杵在门前,谁还敢来镖局谈生意,待得越久,外人还以为周隆镖局犯事了。 “请大人稍等。”镖师转头去禀报。 过了两刻钟。 “总镖头有请。” “放肆!”胖头鱼怒不可遏,厉声道: “敢在朝廷锦衣卫面前摆谱,让他滚过来拜见贾大人!” “无妨。”贾环却不以为意,跟一个死人较劲什么,淡淡道: “双鞭,你随我来,其余人候着。” “遵命。” 走进镖局,往深处走百余步,来到僻静的厅堂,里面坐着一位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的黑袍老人。 “老夫姓周,不知有何贵干。”周镖头起身相迎。 “向你打听一件事。”贾环亮了亮腰牌,“七天前,有一位锦衣卫力士死在信昌府城,不知阁下能不能提供线索?” “什么?还有这种事?”周镖头惊骇,不可思议道: “谁敢谋杀锦衣卫?” 贾环注视着他: “阁下不知道?” 周镖头一脸疑惑,“大人不去府衙查案,偏偏来找老夫,这是何意?” 贾环懒得看他演戏,简短而有力道: “刘力士死在周隆镖局祖传的掌法之下!” 周镖头脸色骤变,浑浊的老眼深处闪过一丝不安,厉声道: “蓄意栽赃,血口喷人!” 贾环敏锐捕捉到这条老狗的慌乱,不禁赞叹烟雨楼情报网之强大。 他冷笑一声: “既来找你,自有证据。” 周镖头瞬间恢复冷静,反倒坐了下来,气定神闲道: “恶意栽赃是为了勒索?大人需要盘缠,直接开口就是,何必来这一出。” “别想泼脏水,把证据摆出来,再拿府衙文书,否则你就是敲诈平民,老夫虽然只是一个镖头,但不是没有官府关系。” “请回!” 话音落罢,周镖头轻抿一口茶,靴子怒点地板。 砰! 青石砖开裂,一条长长的裂缝蔓延开来,可见先天境二重的浑厚内力。 双鞭表情忌惮。 贾环一动不动,反而笑道: “周镖头何苦拿自家地板来炫耀武功?再修缮又要耗费银两。” 周镖头放下茶杯,铿锵有力道: “老夫只是看不惯锦衣卫仗势欺人罢了,再不退去,视为无端挑衅!” 贾环目光平静,一步步向前,字字顿顿道: “仗势欺你,又能怎样?” 袖中劲风起,一掌平推出。 降龙十八掌第三式见龙在田! 只一掌,掌力如山呼海啸,呈两股劲力重重相叠。 “小小竖子不知天高地厚!”周镖头一脸轻蔑,右掌通红如烙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落过去。 轰! 双掌碰撞。 贾环纹丝不动。 周镖头猛地倒飞砸在墙壁又重重摔下,面色苍白如纸,口中不停呕吐鲜血。 “怎么可能?!”他如遭雷击,目光惊骇至极。 “蝼蚁般的货色,还来炫耀武功?” 贾环踱步过去,一脚狠狠踏在他的脸上,沾满泥水的靴底踩了踩。 双鞭满脸呆滞。 在老大眼里,如此强大的武夫都算蝼蚁? “想清楚了,要么配合我,要么死全家,你自己选。” 贾环走到属于周镖头的座位,翘起二郎腿。 周镖头趴在地上,脸上都是杂草淤泥,胸膛传来剧烈的痛楚,他颤声道: “私自杀人,你也没好下场!” 双鞭冲了上来,阴狠道: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随便给你安插罪名,你子孙一个都保不住。” 贾环轻敲桌沿,平静道: “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结果,我不会善罢甘休。” “刘力士之死,是不是周隆镖局做的,我数到三。” “一。” “二。” “是!”周镖头嗓音嘶哑。 贾环颔首,这就是绝对的力量。 “原因?”他问。 周镖头沉默没有说话。 贾环没了耐心,“我一句话不会跟你说两遍!” 周镖头脸庞恢复了一点血色,可刚刚那一掌让他生不出反抗的心思,叹气道: “他无意得知了秘密,必须得死。” “双鞭!”贾环喝道。 双鞭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笔纸以及印泥。 贾环问:“什么秘密?” 周镖头竹筒倒豆子似的没有隐瞒,低声道: “信昌堰坝塌陷,非天灾,实是人祸。” 轰! 双鞭目光森然。 毁堤造成百姓良田被淹,家宅被毁流离失所,无辜者丧命洪涝,简直大逆不道,泯灭人性! 这桩案子大了!! “谁指使的?”贾环冷言。 “苏……苏同知。”周镖头叹气,“他的小妾正是我周家人,他暗下命令,让镖局解决那个锦衣卫。” 双鞭持笔唰唰记录下来。 五品同知,地位仅次于知府,整个信昌府的二把手! 贾环怒声道: “详细经过。” 周镖头口述,双鞭快速记录,末了催促道: “对罪行供认不讳,签字画押!” 周镖头按下印泥。 贾环走过去俯瞰着他,警告道: “暂时饶过你,后续朝廷会派人审问,别妄想逃窜,你逃得了,你周家上下几十个口人怎么逃?” 周镖头重重叹气,心如死灰。 …… 离开镖局。 “什么?五品同知苏崇善,老大,这桩案子功劳太大了!” 秀才不敢相信,堂堂府衙二把手竟然如此丧尽天良,视治下百姓为草芥。 贾环怒上心头: “苏崇善,他真是侮辱这个名字!必须还信昌府百姓一个公道!” 秀才突然想到什么,恨声道: “老大,没有上层的驾帖批签,我们无权缉捕五品官。” 虽说先斩后奏,但要看官职,老大只是总旗,而对方是朝廷五品命官,要想缉捕必须同时拥有驾帖和批签。 贾环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断然下了决定: “迟则生变!夜闯他私宅,直接上私刑,先坐实证据,再返京汇报。” “狗胆包天的玩意,岂能给他四处活动的机会!” 六名手下异口同声道: “遵命!” 老大怎么说,他们怎么做。 第30章 深藏大鱼,泯灭人性! 深夜。 苏府,屋檐高悬灯笼,三个武师院间巡逻,却见一道身影越过高墙,在光线昏暗的墙边快迅如风,脚步声低至于无。 暖阁里,苏崇善拥着美妾昏昏大睡。 贾环站在床边,望着一脸敦厚山羊胡的老畜生。 抬手一巴掌。 啪! “哎呦。” 苏崇善吃痛惊醒,一看床前有人,顿时间汗毛倒竖,差点魂飞魄散。 “老爷。” 小妾被吵醒,娇滴滴地嗔骂了一声。 贾环探过身子去,以手刀劈后颈,小妾还没睁眼又昏迷过去。 “来……” 苏崇善话还没说出口,寒光凛冽的刀刃就横在脖子上。 贾环将这条老狗拖到幽暗的书房。 “要……要多少银子,你张口。”苏崇善哭丧着脸,吓得浑身哆嗦。 “你瞎了狗眼?”贾环冷冷盯着他。 苏崇善这才注意对方一身飞鱼服,霎时间,他肝胆俱裂,恐惧席卷五脏六腑,却强装镇定厉声道: “北镇抚司驾帖呢?朝廷批签呢?你区区一介小卒,也敢夜闯五品官员私宅,你是活腻了!” “目无王法,悖逆无礼,还不赶紧滚出去,否则本官参你一本,让你锒铛入狱,你全家都要跟着遭殃!” 贾环面色如常,寒声道: “我姓贾,出自国公府,你一条五品老狗哪来的口气恐吓国公府?” 苏崇善脸庞僵硬。 贾环弹了弹刀柄,语调森森: “今夜要么死,要么交代罪行,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周镖头已经签字画押了,供出你是幕后主谋。” “原以为江湖武夫不服王化嚣张跋扈,看来最恶毒的还是朝廷狗官,坐于高堂一个命令就让治下百姓哀鸿遍野。” “丧尽天良的狗畜生!” 苏崇善瘫软在地,听到周镖头三个字,一下子就没了精气神,整个人恐惧到濒临窒息。 贾环持刀进了一寸。 “饶命……”强烈的刺痛感让苏崇善回过神,满脸哀求,老泪纵横。 贾环俯视着他: “信昌堰坝,就是你调人摧毁的,刘力士查到线索,你指使周隆镖局痛下杀手!” “为何要毁堤?背后谁给你撑腰?信昌知府?还是另有其人?如实道来!” 苏崇善痛哭流涕,哀声叹道: “悔啊!” 贾环冷眼旁观,东窗事发就后悔了,刚还搂着美妾好不快活。 苏崇善悲恸了好一会,一五一十道: “府尊科举入仕,只知清谈高论,不理俗务,这件事他都蒙在鼓里。” 到了这个份上,恶意攀咬毫无意义。 “你一个人兜得住?还有谁!”贾环加重语调。 苏崇善咬牙切齿,“工部衙门!” 工部? 贾环一瞬间竟然联想到自己父亲贾政,担任工部员外郎职位。 当然没这个可能,贾政虽然迂腐,但胆子极小,更没有到丧尽天良的地步。 “幕后主使是谁?”贾环目光灼灼。 苏崇善蠕动嘴唇,说了七个字: “工部右侍郎,袁墉。” 话音落下,贾环缓缓闭上双眼。 他知道,锦衣卫百户那扇门要推开了。 朝廷从三品大员! 工部衙门三把手! 这就是一条大鱼!! 资历太浅? 功劳来凑! 破获大案,抓了一个地方官还不够?那抓了一个从三品大员呢? 只要坐实罪行,缉捕入狱,无论南司怎么考量,他这个百户官当定了,实打实积功上位,谁也挑不出半点理! 银白色飞鱼服,出入天下案牍库,这是质的飞跃! “袁墉袁侍郎?”贾环一点就透,寒声道: “假借洪水摧毁堰坝,然后他向朝廷要拨款,再建信昌堰坝,你俩上下其手大把捞银子!” “洪涝之后,府城粮价那么高,知府又是个清谈渎职之辈,你们毁了百姓良田,暗中授意粮商高价卖粮,这银子哗哗流过来了,灾后重建又得向上要银子,几下子吃得满嘴是油!” “百姓哀鸿遍野,到处是食不果腹的流民,关你何事?积极赈灾还能搏个青天好官的美誉。” “猪狗不如的畜生!” 若非此人是重要证人,贾环现在就想一刀剁掉其狗头,这狗东西的罪孽值最少六品! 苏崇善面色苍白,恐惧道: “是袁墉主使,我不得不遵从,城里最大的粮商是他儿媳妇的远房亲戚,恳请大人念在我如实招供,从轻处理。” 贾环从书房找到印泥,拿来狼毫笔和宣纸,不容置疑道: “自己写案情经过,事无巨细,包括参与毁堤的亲信,再供认罪名签字画押!” 苏崇善颤着手,在宣纸上慢慢书写,直至一刻钟后,在末尾按下印泥。 “走!”贾环怒吼。 苏崇善双脚发软,站都站不起来。 贾环强行拉拽他走出暖阁,护院武师终于听到动静。 “苏大人!”三个武师如临大敌。 苏崇善绝望的眼神燃起一丝希望,重金聘请的武师直接杀了这个锦衣卫,这大案是不是消弭? 然而,希望瞬间落空。 贾环几个箭步冲过去,轻轻抬起手掌,武师还没得及反应就负伤在地。 他冷漠道: “锦衣卫办案,挡必死!” “请。”其余两个武师让开位置,目送着东家被拖出府邸。 打不过总不能为了银子送命,况且对方还是锦衣卫衙门。 府外槐树下。 “老大!”六人涌了上来。 贾环将苏崇善丢给双鞭,随后郑重道: “幕后黑手,工部右侍郎袁墉,今夜就要启程返京,不得耽搁!” 轰! 秀才双鞭等人目瞪口呆: “我干!” 工部三把手? 这…… 这功劳。 哈哈哈,赵总旗钱总旗苦苦竞争了两年,都白忙活了,天枢房百户之位,非老大莫属! “城中最大的粮商是谁?”贾环冷声质问。 苏崇善早已听天由命,嘶哑道: “钱掌柜,身高七尺,体胖耳边有胎记,他就是袁墉儿媳妇的远房亲戚。” 贾环看着双鞭和彪子,严厉叮嘱道: “我们先行,你二人去缉捕钱掌柜,快马加鞭跟上我们。” “遵命!”双鞭不敢怠慢,立刻去办。 老大真升官了,他们也会跟着捞个职位,这桩案子绝对不能出纰漏! 贾环继续吩咐: “秀才,你返回周隆镖局,让周镖头带着那个亲手诛杀刘力士的族人跟你们一起,放心,偌大的家业和全府几十口人,周镖头不敢有小动作。” “是,老大!”秀才领命而去。 贾环命令道: “即刻返京!” 一旦袁墉得知消息,找关系四处活动,这功劳可能就作废了,必须抓紧时间。 至于信昌府府尊,时间紧迫,暂时先不管这厮。 倘若知情不报,是包庇之罪! 不知情更是罪,渎职朽木,岂能主政一方。 这厮就算没参与,仕途也废了。 第31章 踏进工部,先审贾政 刚准备出发,贾环勒住马缰。 “差点遗漏重要证据,苏老狗,你跟袁墉的来往密信呢?” 寻常案子办久了,做事简单粗暴,有些疏忽大意。 朝廷命官和江湖罪犯不一样,必须要有充足的证据链,办成铁案。 苏崇善翕动嘴唇,“在书房木架第三格,砚台压着。” 贾环命令: “瘦猴,快去!” “遵命!” 过了有一刻钟,瘦猴拿着几张密信,都是相同字迹,密谋着摧毁信昌堰坝一事。 贾环仔细收好,随即严肃道: “出发,日以继夜,不能停歇,最快赶回京师。” “辛苦大家,事办完了,请大家去京师最好的勾栏潇洒!” “不辛苦!”胖头鱼瘦猴等人情绪亢奋。 他们知道,这是老大最关键的一步,不能出任何差池。 总旗到百户,困住了多少锦衣卫同僚,跨过这一步,权力大涨,真正的海阔凭鱼跃! …… 冒着暴雨,快马加鞭,疾驰一天一夜后,终于在第三天回到神京城。 进了城门,贾环吩咐道: “双鞭,彪子,你们将苏老狗、孙掌柜,周镖头及其族人押入诏狱,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靠近!” “天枢房卫所的同僚问起,只字不言!” “遵命!”二人领命,押着苏崇善等人前往诏狱。 尽管疲惫至极,但关键时刻越要谨慎,一是不能泄密让袁墉狗急跳墙,二是不能被抢走功劳。 贾环沉声道: “其余人随我去工部衙门。” 秀才闻言大惊失色,慌忙劝阻道: “老大,万万不可!” “没有驾帖批签,别说总旗,纵然锦衣卫千户都无权直接缉捕六部侍郎,这是僭越,六部衙门旁边就是金吾卫,倘若袁墉抗拒不配合,只要工部尚书一声令下,老大会被直接击毙,稍有挣扎,就是造反!” 胖头鱼也吓得不轻,焦急万分: “老大,中枢重地,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可不比地方信昌府城,能够直接动用私刑,要想缉捕朝廷重臣,必须一应文书俱全,咱不如先上呈南镇抚司,让锦衣卫上层处置。” 贾环摆手,怒声道: “我岂会这般愚蠢冲动?此去工部衙门,自然不是针对袁墉,而是找一项最重要的证据。” “找到证据,才能办成铁案!” “当咱们到达京师,无论袁墉有没有伏法,咱们的功劳都少不了,但我要为信昌府百姓出声,袁墉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说完纵马而去。 “遵命!”秀才等人忠心耿耿,硬着头皮也跟了上去。 …… 六部、御史台,大理寺等都位于皇城以东,穿过一道道红墙,来到工部衙门。 秀才等人战战兢兢,贾环一马当先,经过一间间廊房,来到工部员外郎的公廨。 贾政靠在太椅子,左手边放一杯滚烫热茶,右手悠哉悠哉地翻阅古籍,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贾环步入公廨,居高临下道: “锦衣卫办案,贾政,随我走一遭!” 贾政瞳孔骤缩,不知是惊是怒,总之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阴沉。 疯了! 贾政也是你能叫的? 没有教养,没有人伦的孽畜啊!!! “孽……” 话还没说出口。 贾环加重语气: “贾政,我在办公事!庙堂之中,公私分明!” “你……”贾政气得面色通红,但也无言反驳,上衙公事确实不宜喊父亲,否则置朝廷威严于何地。 等等…… 锦衣卫抓我? 这一刻,贾政却是情绪激昂,以为谁在弹劾,谁又在恶意泼脏水。 他指骂道: “贾环,你的驾帖批签呢?岂有此理,谁让你来抓本官!” 贾环面无表情,刻意压低声音道: “你偏要闹大是么?我还敢为难你不成,好好配合,走个过场就行了。” 贾政吹胡子瞪眼,突然有无妄之灾,还是孽畜亲自缉捕,让他脑海里一团乱麻,铿锵有力道: “吾行得正坐得端,随你走!” 贾环松了一口气,换做旁人真纠结驾帖批签,他在工部衙门寸步难行。 一前一后走出公廨,衙门官吏议论纷纷,昔日见过员外郎庶子的官员更是瞠目结舌,难以相信到了顶点。 这位锦衣卫,好像是…… “若是没有说法,吾的声誉都被你毁了!” 走出衙门,贾政脸色难堪,回家后要对孽子扒皮抽筋。 “老大,要不要上镣铐?”胖头鱼上前询问。 霎时,贾环直勾勾盯着他。 秀才急眼了,“快给自己狠狠掌嘴!” 胖头鱼这才看清楚,这位好像是工部员外郎,老大的亲生父亲…… 啪啪! 胖头鱼狠狠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行了,先去锦衣卫官署。” …… 庚字号官署。 贾环命令: “关好门。” “是。”秀才等人离开。 “父亲请坐。”贾环这才示意贾政落座。 贾政重重甩袖,觉得此事蹊跷得很,莫非孽畜独断专行,压根没有所谓的弹劾? 他顿时怒火冲天,咆哮道: “孽子,锦衣卫在工部衙门带走老子,老子的名誉都被你毁了,你是存心害老子是吧,老子怎么生出你这个不孝子!” 贾环置若罔闻,只是倒了一杯茶,平静道: “父亲,你不想升官?” “什么升官?”贾政怒气渐消,反笑道:“孽子,你一个芝麻大点的总旗,还能决定老子的仕途?” 贾环沉默不语。 话是这样说,就腐儒只知夸夸其谈没有半点实干能力,升个屁!能做到工部员外郎都是国公府蒙荫皇权开恩。 说句良心话,真升上去了也是社稷之祸。 “说清楚一点。”贾政果然有兴趣。 贾环见状,有兴趣就能心平气和说话。 “先给你看几张信。” 他掏出袁墉写给苏崇善的密信。 “父亲,这是工部哪位官员的字迹?” “孽子,这是右侍郎袁大人的手书!”贾政一看潦草的字迹,立刻断定。 贾环颔首,将信递给他。 贾政仔细浏览,表情十分沉重,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愤怒。 他喃喃自语: “袁侍郎为了银钱,怎能如此泯灭人性,丧尽天良……” 贾环沉声道: “此案我独立侦办,牵扯从三品大员必须慎之又慎,信昌府受灾严重,流民四起,百姓苦不堪言,罪魁祸首必须伏法!” “如今还缺少一样证据,那就是袁墉向工部及户部请求拨款重建信昌堰坝的文书,父亲你是工部员外郎,职责所在,必然会抄录文书内容。” “信昌府同知苏崇善已经招供!” 说完将签字画押的宣纸拿给他看。 贾政陷入长久的沉默,目光深处有一丝震骇。 这七八天,孽子不在府中,原来去办了这么一桩大案。 他从未想过,孽子竟然这般有能力手腕,这般有勇气魄力,仅凭小小的总旗官,就敢查办朝廷从三品大员! 其中艰辛,不敢想象。 这一次,他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庶子。 贾政点头: “我抄录过文书内容。” 这是身为员外郎的职责,在衙门做事如履薄冰,任何文书都要仔细抄录一份。 “将证据尽快拿给我。”贾环道。 贾政猛然起身,怒声指责: “孽子,有话不能好好说,你安敢毁了老子清名,众目睽睽之下被锦衣卫抓走,旁人会怎么诋毁?旁人怎么议论国公府?” 贾环忍不住要怒喷回去,他竭力遏止情绪,冷静道: “难道父亲是袁墉同谋?既然不是,还怕什么流言蜚语?” “等袁墉伏法抓进诏狱,旁人会夸你嫉恶如仇,一身正义,对待那种毫无人性的畜生,主动提供线索是为民请命,更坐实了你正直的名誉!况且工部右侍郎空缺,你也是最有力的竞争者,多去活动,未必没有机会!” “我两天两夜未眠,辛辛苦苦忙碌,你反倒来指责我!无非是请你过来问话,又没动你半根汗毛!” 贾政闻言,鼓着老脸哑口无言。 “我……我去拿文书。”他略感羞愧,快步离开了官署。 “秀才,随行!”贾环叮嘱一声。 第32章 贾府大乱,子敢抓父! 荣国府。 赖大火急火燎,冲到贾母的五进院子外,跪在地上嘶声大喊: “老太太,工部官员传话,老爷被抓走了!” “老爷被环哥儿亲手抓进锦衣卫诏狱了!” 贾母院子里其乐融融,一听这话瞬间一片死寂。 “你再说一遍?”贾母猛然起身,不用鸳鸯琥珀搀扶,步履蹒跚地走出院子。 赖大面色焦急,催促道: “老太太,不好了,老爷被环哥儿抓进诏狱,快想法子呀。” 贾母头晕目眩,气得咬牙切齿,怒吼道: “去拘拿孽孙,问问他要弑父不成,真是把荣国府的脸面丢得一干二净,自古做儿子的抓自己的亲爹,真真可恶可耻!” “外祖母息怒,其中一定有误会。”说话之人却是林黛玉,她走到身边蹙着柳眉轻声道: “环哥儿知轻重,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玉儿,你别说话!”贾母正在气头上。 听到消息的王熙凤赶了过来,美艳明亮的脸颊满是寒霜,她一口咬定: “赖大,上回环兄弟伤了东府赖二,你不会怀恨在心血口喷人吧?” “环哥儿再怎么冲动,也不会抓政叔父。” 赖大记恨贾环,但不敢拿这事开玩笑,他苦着脸大声说: “琏二奶奶,工部官员亲口对奴才说的,您不信可以去问。” 贾母面色阴沉。 偌大府邸,她最宠爱的只有两个人,贾政和宝玉。 儿子被庶孙给抓进锦衣卫大牢,何等耻辱?倘若政儿受皮肉之苦,那该怎么办? 王夫人急头白脸,厉叱道: “还不去诏狱,赶紧把老爷救出来,老爷有个三长两短,我一棍子打死这庶子!” 赖大喉咙干涩,诉苦道: “太太,奴才去诏狱顶什么事,得赶紧找环哥儿。” “叫他孽畜!伤了老爷,打死他!”王夫人雷霆震怒。 最着急的当属贾母,她痛骂道: “一家子混账爷们!” “碰着事了,贾赦在哪儿鬼混?琏哥儿借着官府当差名义,两个月不着家,政儿还能被自己儿子给抓了,那孽孙更是大逆不道,就数宝玉还省心。” “快,快去东府找那爷俩,让他们去锦衣卫诏狱捞人。” “是!”赖大匆忙跑出去。 这时。 贾宝玉从里屋走出来,痛心疾首,摇头晃脑文绉绉道: “嗟乎!吾观世之不仁,不孝子横行,如蝇之附膻,败坏风俗,诚为世之大害也!” “林妹妹,我早就说过,贾环这厮攀附关系当上差事,迟早成为国贼禄蠹,这不,把父亲大人都给抓了去,赶明儿,还是把这厮踢出咱家,我高低要踹上两脚。” 林黛玉不搭理他,秋水般的眸子闪过一丝忧虑。 环哥儿不是那样的人! 上回作诗时,温润克己,有礼有节,他岂会不顾孝道呢? 贾宝玉又愤怒又担忧,大声道: “老祖宗,那厮不会对父亲大人上刑吧?父亲是文人,可比不得皮糙肉厚的匹夫,我去救父亲。” 说着踏步要走。 “你去添什么乱子,那孽畜等会把你也给抓了去!”王夫人赶紧拦住心肝宝贝,不容置喙道: “区区一个锦衣卫总旗都这么嚣张跋扈,连父子纲常都不顾,先上报神京府衙,再联系跟咱贾家交好的权贵,把那孽畜活活打死!” “贾家心疼的话,我王家出手!另外把赵小妾也丢出荣国府!” 王熙凤始终低头,一双丹凤眼满是担忧。 这事闹得太大了! 若是没有缘由,环兄弟前程尽毁,整座天下都没有立足之地。 子羞辱父,捅到金銮殿,也无人能保环兄弟,更别提锦衣卫衙门。 环兄弟怎的如此不顾后果,真真让人担心啊! …… “哎呦,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丑事!” 贾珍和贾蓉从宁国府赶来,只见爷俩表情愤怒,步伐却不见紧张,走得慢悠悠的。 太好了! 早知道那小孽畜无法无天,这回抓了亲生父亲,让门楣蒙羞,小孽畜违背孝道人尽皆知,也不得好死了。 贾珍满目凄凉,抚须长叹: “上回咱东府受辱,忠心耿耿的赖二被打成残废,老太太早该听我的话,狠狠处置那小孽畜,何至于有今日之祸?” “至于锦衣卫诏狱,我也不敢去申冤,他现在没了亲情没了良心,保不齐把我也抓进去,暴打一顿,我也消受不了。” “蓉儿,你去。” “父亲,我不敢。”贾蓉退缩。 贾母气急败坏,大吼道: “莫非要媳妇们出面,还是我这身老骨头亲自去?” “来人备轿,去神京府衙!” 正说着。 “老爷归府。” 小厮一声悠扬的嗓音。 贾政背着手,气定神闲地走了回来,一见贾母便跪地问安: “儿子让母亲担忧了。” “你没事吧?”贾母长松一口气,看儿子毫发无损、仪态未失,眼中的忧虑才消散。 王熙凤和林黛玉等人心中石头落地,想来应该是误会。 “老爷,那孽畜呢?”王夫人疑惑道。 贾政闻言暴怒,指着她训斥道: “闭嘴!你是他嫡母,妇道人家,出口脏话,成何体统?” 骂完一顿才看向贾母,温声道: “回母亲大人,环儿执行公事例行问话,对我没有声誉影响。” 回来的路上想了很多,确实不该有抱怨,庶子本意是为民请命,给信昌府百姓一个公道,而且揪出工部衙门的蛀虫,他虽是父亲,但也是工部员外郎,配合行事情理之中。 况且,袁墉伏法之后,工部右侍郎官位空缺,这是切实可追求的利益。 于公于私,他都得感谢庶子。 “父亲,贾环那厮没有打你吧?”贾宝玉上前关心道。 贾政板着脸,一股怒气涌上来,厉喝道: “来人,拿大棍,拿索子捆上,我要立刻打死你,没出息的孽畜!” 悉心栽培的嫡子整日游手好闲,让去科举都推三阻四。 不管不问的庶子独当一面,都敢直接查办朝廷从三品大员。 这种差距,让他又羞愧又愤怒。 好没出息的嫡子! 不打不行! “父亲大人……”贾宝玉哭丧着脸。 “滚过来!”贾政急需宣泄怒火,边走边看向贾母: “母亲大人别管,成天闲逛荒废学业,必须教训一顿。” “另外,府里北边有一块闲置地,划给环儿吧,他那院子太小了,屋里还有三个使唤丫头,给他新起一栋宅子。” 说完拖着贾宝玉走远。 王夫人死死攥着佛珠,脸色难看到了顶点。 “你当家,你说了算。” 贾母不好当众反驳,便依儿子所言,随即悄悄跟鸳鸯说: “你去瞧着,打痛宝玉了,我再去劝住。” “嗯。”鸳鸯跟在后面。 不一会,就听到贾宝玉撕心裂肺的哀嚎。 而俏平儿黛眉紧锁。 变化之快让她猝不及防。 最关键的是,那块闲置地不正是琏二爷旁边吗? 也就是说,新起宅子后,往后环哥儿跟二奶奶就一墙之隔? 这让她又不禁担忧起来。 第33章 当众掌捆,大鱼死诏狱! 锦衣卫上报案情有两种方式,一是向顶头上司禀报,也就是王正伦王百户,二是找负责内部纠察考核的南镇抚司。 贾环无疑选择后者。 证据链齐全,还能给王百户抢功劳的机会? 他独自来到熟悉的官署,找到那个不苟言笑的官员,上回自己被贾珍父子举报也是对方撕掉举报信。 官员询问: “何事?” 贾环抱拳见礼,随后直言道: “郭大人,卑职率领麾下六名力士,破获了一桩大案,特请求有司批下驾帖和批签,卑职要亲手抓捕罪魁祸首。” “朝廷命官?”郭官员好奇。 他很清楚自家锦衣卫的行事风格,横行霸道先斩后奏要什么批签,除非碰到朝廷命官,且对方职位很高。 贾环一字一顿道: “工部右侍郎,袁墉!” 郭官员霍然起身,满脸不可思议,怒喝道: “简直胡闹!堂堂从三品大员,岂是你一介总旗能够越权查办,贾环,你是想扒下这身皮是不是?南司完全可以以此为由把你革职!” 他虽有爱才之心,可对方实在是胆大包天! 贾环面不改色,自己的程序肯定是违法的,但凡证据稍有不足,别说扳倒袁墉,他自个都得锒铛入狱。 然而,证据链太充分了! “郭大人,请看。” 贾环取出密信、画押供认的纸张,以及最关键的抄录文书,时间一致。 他恭敬道: “另外,人证都在卑职手上。” 郭官员沉默半晌,还是决定先看看证据。 他仔细览阅。 也许是从事锦衣卫太久,看惯了庙堂高官的无耻作风,什么天怒人怨的案子都见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愤怒,只是认真看每一项证据。 过了许久,郭官员放下文书,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 区区总旗,有勇气有魄力朝工部右侍郎拔刀! “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出了野心,熊熊燃烧的野望,锦衣卫需要野心,皇权更需要霸道无畏的鹰犬。” “你的前程不可限量!” 说完,郭官员怒拍桌子,斩钉截铁道: “你等着,我去申请批签!” 而后离开官署。 贾环靠在椅子上,终于能好好歇息一会。 驾帖很简单,南司发话,驾帖就到手。 而逮捕审讯朝廷高官的批签却非常困难,需要御史台下达文书,再交由司礼监戳印,最终批签才能下来。 这也是制止锦衣卫权力扩张的关卡,否则锦衣卫衙门真的看谁不顺眼就逮捕,权倾朝野、肆无忌惮了。 只要批签下来了,无论是宰相还是六部天官,甚至皇亲国戚,都能被锦衣卫随意拿捏。 足足过了三个时辰,直至下午,郭大人还没有返回官署。 贾环倒是不着急,他深知凭郭大人肯定拿不到批签,得找上面请示,再由上层去弄。 铁证如山,谁也翻不了! 除非庙堂高官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声名狼藉也要庇护袁墉这颗棋子,但几乎没有可能,内阁六部司礼监还没有这般只手遮天的人物。 又过了半个时辰。 郭官员气喘吁吁回来了,手里拿着驾帖,以及一张批签,戳印齐全。 他只说了简短的一句话: “上面意思,直接处决,莫要让他攀咬。” 贾环抱拳: “遵命,卑职告退!” 他转身离去。 “等等。”郭官员面带笑意,点头道: “好事将近了。” 贾环心知肚明。 百户之位板上钉钉! 南司已经管不了资历了,一个从三品大员,一个府城二把手,功劳实在太大! 贾环想到什么,问道: “郭大人,还有刘力士的抚恤银以及嘉奖其家眷。” 郭官员颔首: “这个放心,有司会安排。” …… 将证人转交南镇抚司之后,贾环独自前往工部衙门。 快到散衙时间,廊房公廨一片喧闹,各司官吏都漫不经心,整理案牍文书。 “右侍郎袁墉,滚出来。” 衙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 贾环静静屹立,懒得进去再找。 整座衙门死寂。 下午又返回衙门的贾政听到庶子的声音,赶紧走出官署。 有官员见状痛斥: “今儿个大开眼界,你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总旗,怎么敢在工部衙门叫嚣?” 贾环视若无睹,一字一顿道: “袁墉,滚出来!” 须臾,一个高大儒雅的官员缓缓走出,脸上笼罩着怒火,他感觉自己的名声快完了,众目睽睽之下被锦衣卫小卒侮辱。 “放肆!你眼里还有尊卑吗?去喊皇城金吾卫,立刻给本官射杀他。” 话音刚落下。 贾环丢出驾帖。 再拿起批签。 他笑道: “我够资格吗?” 刹那间,衙门诸多官吏纷纷后退,不敢瞎掺和。 批签都有了,袁侍郎真犯事了? 刚想露面维持局面的工部尚书也悄悄后退半步,批签一出,除了皇帝,谁都拦不住锦衣卫。 袁墉脸上的怒意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是无尽恐惧,他嘴唇发抖,仓惶辩解道: “哪个向锦衣卫陷害本官,哪个恶獠在泼脏水,本官清正严明,循规蹈矩,从未犯过半点错误!” 陡然。 啪! 贾环抬起手掌,迎着无数道目光,直接给了袁墉一个嘴巴子。 清脆声响彻。 啪! 又一个巴掌。 袁墉被砸倒在地,脸庞肿得像猪头。 贾环负手而立,心中非常舒坦。 爽! 除了锦衣卫以外,谁敢这样殴打朝廷从三品大员?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但他打得光明正大,不用负一丁点责任。 若非顾及皇城不宜起杀戮,他一刀捅死袁墉都相安无事。 短暂拥有对朝廷狗官生杀予夺的权力,竟能如此美妙! “无法无天的匹夫!”袁墉强忍着万般屈辱,正要嘶声求救。 “信昌堰坝。” 贾环说完,像拖一条狗一样将他拖离工部衙门。 袁墉瞳孔骤缩,不寒而栗,绝望涌入五脏六腑。 怎么暴露了…… 他竟没有得到半点风声 连运作找关系的时间都没有!! 霎时,袁墉痛哭流涕,堂堂从三品大臣,在衙门声泪俱下。 他知道,批签一来,不止仕途,连性命都完了。 贾政注视着这一幕,看着那年轻的身影,他目光恍惚。 这是自己的儿子? 在府里时沉默寡言,对他这个父亲也爱搭不理。 然而当差时,霸道嚣张到让他瞠目结舌的程度! 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势! “这是老夫不成器的逆子,让大家见笑了。” 贾政抚须,故意唉声叹气道。 一众官吏闻言赶紧围了上来,连工部尚书和左侍郎都走到身边。 诸葛尚书笑呵呵道: “存周谦虚了,令子都算不成器,那天底下就没几个骄子了。” 贾政五味杂陈,头一回在工部衙门感受到各种羡慕的目光。 “存周,究竟是什么事?”诸葛尚书询问。 贾政环顾四周,慢条斯理道: “话还要从信昌府衙说起……” …… 袁墉被丢进诏狱。 看着满地血污,袁墉浑身颤抖,泪流满面匍匐在地不住求饶。 脱去官袍,所谓的从三品重臣跟普通人并无两样,甚至更懦弱不堪。 贾环漠然道: “向我求饶有何用?为了贪墨银两不惜毁灭堰坝,你坐在官署动动嘴皮子,信昌府多少百姓丧命于洪涝?丧尽天良,泯灭人性,你在阴曹地府也会被冤魂缠绕,永世不得超生!” 话罢拔出绣春刀。 袁墉恐惧至极,仿佛要抓救命稻草一般,急需立功赎罪,大吼道: “贪墨银子,是为了孝敬……” 只说半截,寒光闪过。 高高在上的工部右侍郎,人头滚落。 贾环收刀,面无表情。 他牢记郭大人的命令,尽快处决不要攀咬。 袁墉背后肯定还有更可恶的重臣,甚至牵扯党派争斗。 但贾环深知分寸,自身权势不够,再追查下去不是功劳,而是滔天罪过。 等权力大了,自身力量强大,天底下谁不能抓? 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跪在屠刀下! “双鞭,去南司提苏崇善。” “遵命!”牢房外的双鞭领命而去。 两刻钟后,苏崇善哭着跪倒在大牢。 贾环挥刀,劈碎其头颅。 信昌堰坝被毁一案,两个主谋身死。 至于渎职的知府,还有粮商孙掌柜,以及周隆镖局,这些自有锦衣卫处置,该革职的革职,该死刑的死刑,该流放的流放。 瞬间,贾环脑海里的面板多出了两个人的画像。 第34章 恭贺贾百户,银色飞鱼服! 【罪孽值——五品上,六品中】 【参与度——70%】 【奖励——降龙十八掌又七式,熟练度——初窥门径】 【经验值——1590\/】 “第一次碰到五品罪孽值!” “果然真正的恶獠还是庙堂狗官,一句话,一张文书,就能决定多少普通人的性命。” 贾环目光森然,随后离开诏狱。 这一趟,收获颇丰。 最得意的降龙十八掌,如今拥有十一式,而经验值也暴涨! 当然,还让作恶者命丧黄泉,能给信昌府衙百姓一个公道! …… 北镇抚司,天枢房卫所。 官署里,王正伦褪下了飞鱼服,换上一身常服。 钱总旗和赵总旗面露欣喜,看来王大人的调令突然下来了。 王正伦从抽屉里取出调令,随即注视着两人: “这一刻起,我不再是天枢房百户官。” 钱总旗二人神情紧张,心跳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王正伦毫无征兆地笑了。 两个蠢货蒙在鼓里,还在眼巴巴等着天上掉馅饼,别人都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连从三品重臣都惨死诏狱。 “王大人,究竟是谁接替您的位置?”钱总旗按耐不住,直接询问。 王正伦注视着,铿锵有力道: “贾环!” 轰! 钱总旗一下子天旋地转,如遭雷击,肥胖的身体都抖了抖。 赵总旗脸庞狰狞,难以置信道: “不可能,他入职才多久,资历不够,纵然有通天关系,也绝不会擢升百户,这是锦衣卫的铁律!” 王正伦嗤笑一声,语气敬佩: “我天枢房卫所刘力士暴毙一案,贾环率队侦办,查出了信昌府同知以及工部右侍郎,二人已死在诏狱。” “此等功劳,纵然他昨天入职,今天也配得上擢升百户!” 钱总旗如坠冰窟,浑身透着寒意。 就那一桩不起眼的案子? 还是我随手丢给他的? 我把自己的机缘弃之如敝履? 刹那间,钱总旗心脏骤紧,双目通红,强烈的后悔情绪席卷而来。 为什么啊! 苍天不公! 王正伦冷视着他: “悔青了肠子?” “你有什么可后悔的?” “无从可查的案子,你以为你能找到线索,你能在短短几天办得干净利落,你若有这个本事,就不会三十八岁还是总旗了。” “在你手上,连给刘力士报仇的可能都没有,更遑论查出工部右侍郎这条大鱼!” 顿了顿,王正伦语重心长道: “你们二人跟了我很久,临别前奉劝一句,摆正自己的位置,否则没有好果子。” “能力、魄力,你们远远不及贾环,安分点做好下属的职责!” …… 庚字号官署。 贾环坐在主座闭目养神,麾下六名弟兄也安静等待。 蹬蹬蹬! 廊道传来密集沉重的脚步声。 贾环睁开眼。 秀才双鞭等人跃跃欲试。 十几个官员进入衙署,郭官员也在其中。 最前方三人捧着托盘。 一人捧银白色飞鱼服。 一人捧崭新绣春刀。 一人拿着通往案牍库的铭牌。 这场面委实气派。 可见总旗和百户的待遇,天差地别! 为首者神情严肃,厉声道: “贾环,经有司决议,特擢升你为天枢卫百户官,掌管卫所,望勤勉奋发,上下齐心,再建功绩!” 贾环深呼吸,掷地有声道: “遵命!” 为首者审视他许久,赞赏道: “你是天下锦衣卫最年轻的百户,上层已经关注你了,好好干!” 说完率领众人离去,只留下郭官员。 “恭喜。”郭官员笑着抱拳。 贾环诚挚感谢: “多谢郭大人照拂。” “哪里,是你自己能力强悍,”郭官员摆摆手,看向六名手下,直截了当问: “信昌堰坝一案,尔等也立下功劳,经南司考量过后,给你们一个选择。” “是调往其他卫所担任总旗官,还是继续待在天枢房,那便只能是大旗之职。” 贾环沉默不言。 他尊重个人意愿,不能强留影响弟兄们前程。 岂料。 “卑职继续待在天枢房!” 六个人异口同声,没有半点迟疑。 尽管总旗能统御二十多个力士,但哪有跟着老大舒服,而且亲眼目睹老大的手段,更坚信跟着老大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别说大旗之位了,纵使继续做力士,也愿意跟着老大! “有威望啊。”郭官员深深看了贾环一眼,更确信此子前途似锦,颔首后离开了官署。 “恭贺贾百户!” “恭贺贾百户!” 六人抱拳,喜笑颜开。 “兄弟们辛苦了。”贾环脸上露出笑意。 “老大,快换上。”秀才催促道。 贾环褪下黑色飞鱼服,换上一身银白色,轻轻走了两圈,整个人更显英姿,气势非凡! 锦衣卫服饰最令世人称道的便是银白色飞鱼服,属于千户的大红色太过张扬,而黑色又太低沉。 “老大,看这肩袖镶的一条金丝没?”秀才指着介绍道: “百户之后,有五条金丝,只要立功擢升,换一身银白飞鱼服多一条金丝,满五之后,凭功绩升迁为副千户!” 贾环点头。 百户的目标已是过去。 接下来,野心是飞鱼服上一条条金边! 每添一条金边,意味着离副千户更近! 接着他握住崭新绣春刀,刀柄镶刻一颗珠子,刀身皆用陨铁打造,锋利到削铁如泥,锃亮的刀身倒映出一双野心勃勃的眼眸。 秀才拿起巴掌大的黑色铭牌,笑着介绍道: “老大,前往锦衣卫经历司、天下案牍库的钥匙,以后就不担心没有案子了,直接去案牍库挑选就行,不过百户也只能去第一层。” “正需要它!”贾环接过铭牌,快速缉捕罪孽值,积攒经验就靠它了。 正说话间。 赵总旗和钱总旗共同走进官署,两个人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特别是肥胖的钱总旗,笑得比哭还难看。 两人抱拳行礼,毕恭毕敬道: “拜见贾百户!” 贾环虚扶一下,笑着道: “两位大人,何必如此客气,都是同僚,往后做事互相配合。” 钱总旗赶紧说道: “折煞卑职了,叫卑职小钱就行,日后大人有吩咐,小钱首当其冲。” “卑职同样!”赵总旗嗓音嘶哑。 贾环笑着点头: “二位先退下吧。” “遵命!”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过了许久,贾环低声道: “这两人积怨已久,互相使绊子,不利于天枢房卫所团结,况且前后落差太大,嘴上服从我的命令,未必会认真执行。” “你们六个好好做事,尽快立下功劳,我挑个时间把他们俩都给调走,由你们其中两个填补总旗之位。” 略默,他语调森森: “记住,不要恶意竞争坏了弟兄们的情谊,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你们最清楚我的手段!” 六人斩钉截铁道: “谨遵老大命令!” 贾环满意点头。 其实他心里清楚,论能力,秀才和双鞭绝对会脱颖而出,但为了不留下芥蒂,让他们凭功劳说话。 “回家歇息,这么多天奔波太过疲倦,大家明天不用来上衙。” 交代这一句,贾环离开官署。 第35章 赵姨娘炫耀,各人心思,贾府摆宴 荣国府。 南镇抚司官吏离去。 厅外,赵姨娘目瞪口呆。 “衙门给他的,三百两纹银,赐帛三十匹。” 贾政走出来,两个小厮,一个捧银盒,一个拿布匹。 赵姨娘却没去看俗物,而是颤声道: “老爷,环儿是七品百户官了?” 贾政情绪复杂,重重颔首: “不错。” 朝廷正七品官员。 不是虚职,而是实权! 官和吏,天差地别。 况且庶子掌管一个卫所,麾下一百多号得力干将,各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鹰犬! “刚刚他们还说了,环儿是整个锦衣卫最最年轻的百户?” 赵姨娘面色酡红,激动得差点晕了过去。 难道环儿说给我封诰命不是吹牛? “是!”贾政背着手离去,末了说了一句: “明日府中设宴,庆祝孽子高升。” 他想缓和父子关系,虽然庶子从事肮脏的锦衣卫,但毕竟也是官员了。 贾家再添官员,那是家族兴旺之兆。 “环儿,我的心肝宝贝……” 赵姨娘亢奋得站都站不稳,彩云在后面扶着她。 “你这死丫头,还愣着做甚,喊上晴雯香菱,给我敲锣打鼓放爆竹,绕全府一圈,快快快!” 不多时。 赵姨娘大摇大摆走前面。 晴雯香菱各拎锣鼓,彩云放爆竹,沿途给小厮送喜钱。 正房里。 “这也能炫耀,呸,贾环那厮肯定是狗官!” 贾宝玉被打得不轻,大腿屁股都紫青了,走路都疼痛无比。 王夫人捻着佛珠闭眼念经,可心绪怎能安宁,一团怒火憋在胸膛。 庶子真的威胁到宝玉的地位了! 一介庶子朝廷为官,统率一百多人。 而嫡子还在内宅同丫鬟嬉闹。 她的脸面丢尽了! 都不用打听,勋贵之间一定会以此为谈资。 妇道人家没了脸面也就罢了,可老爷竟然主动提及给庶子建宅子,还大摆宴席庆贺,想来庶子在老爷心中的地位有了变化。 怎么办? 没有抓住庶子的把柄,她也不好发作,更不好借势欺压,只能等待良机,以庶子狂妄嚣张的行事作风,这一天不会很远。 “母亲,”贾宝玉上前问安。 “滚!” 王夫人暴怒,指着他痛骂: “偏你没志向,给你请了多少老师,为何不参加科举,还骂做官都是禄蠹,没有官身你怎么继承贾家家业?” “真真把你给宠坏了,等到那孽畜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有你受的!” 贾宝玉苦着大脸盘,顿时感到十分委屈,爹打娘骂,还被林妹妹疏远,一切都怪贾环那厮。 “他是什么德行,我从小就知道,别被蒙蔽了,那厮肯定要栽跟头!” 他一瘸一拐走人,去老祖宗院子里寻求安慰。 那边厢,赵姨娘的锣鼓声到了王熙凤院子。 “别敲了!” “瞧你得意的那个劲,下巴都扬上天了。” 明艳丰腴的王熙凤摆着腰肢走出来,一双丹凤眸里盈满笑意。 她早派小厮打听了。 堂堂工部右侍郎啊! 刚听到时她在嗑瓜子,惊骇得差点咬到手指。 向她借八百两银子说势必成就一番事业,说一辈子都护佑嫂子周全,这一幕恍在昨日,环兄弟成长得太快了! “凤丫头,你先乐着。” 赵姨娘不想耽搁,带着晴雯等人往大观园去了,临走时特意看了眼院子旁边那块闲置空地,赶明就让工匠们施工。 梨香院。 爆竹声响,薛姨妈注视着赵姨娘远去。 “母亲大人,看清楚了没有?儿子早说了环哥儿必有出息,独自侦破大案!工部右侍郎多威风,还不是死在环哥儿手上!” “你偏恪守什么庶贱不配嫡贵,儿子再糊涂,能坑害自己的亲妹妹不成?” “等环哥儿步步高升的时候,压根轮不着咱薛家,趁现在不下手,往后哪有这样的金龟婿?” 薛蟠表情激动,慷慨陈词。 他暗中联系了远在金陵的表妹薛宝琴,宝琴妹妹暂时没有回信。 在他心里,宝钗嫁给环哥儿才是最好的选择,亲大舅哥啊! 薛姨妈沉默不语。 她确实低估了贾环。 如此年轻的七品百户官,谁敢轻视? 薛蟠再劝道: “您是不知道,环哥儿在江湖也有地位,又是名震官场的锦衣卫百户,他成了你女婿,谁敢对咱家生意使绊子?明的不行,暗的直接做掉!” 薛姨妈怒瞪了他一眼,训斥道: “堂堂爷们,成天跟媒婆一样啰里吧嗦,我就告诉你,庶出绝对不行!” 薛蟠气急败坏,母亲大人简直跟顽石一般! “你就看着吧,等环哥儿给别人抢了去,有你悔青肠子的这一天!” “不可理喻。”薛姨妈懒得再跟孽子废话。 宁国府。 “老爷,那边明儿要设宴。” 一位红色衣裙的美妇人款款走来,长得一张鹅蛋脸,五官标志肌肤细腻,身段凹凸如葫芦一般,生得妩媚至极,只是眼神有些怯弱,正是贾珍续弦尤氏。 “不去!”贾珍额头青筋暴起,气得胸口隐隐作痛。 这样为所欲为,没有尊卑没有教养的小畜生,竟然也能升官? 锦衣卫吏治腐败,奸佞横行啊! 尚且只是总旗,就嚣张到无以复加,而今跨一大步,又该是何等可恶嘴脸? 尤氏小心翼翼地说:“老爷,不去不合礼节。” “闭嘴!”贾珍吼了一句,“给老太太面子,你去就行了,老子是绝对不会参加小畜生的庆功宴。” “爹。” 杵着跟木头似的贾蓉硬着头皮说: “要不和解了,都是一家子,那厮毕竟是官身,手里有点权力,跟他斗实属不智。” 尤氏赶紧搭话,小声说: “蓉儿说得对,冤家宜解不宜结,老爷跟他喝杯酒就过去了。” 贾珍冷笑,脸庞本就瘦得有些凹陷,这一笑更显狰狞。 “孽子,滚过来。”他指了指贾蓉。 贾蓉上前。 啪! 先重重一个大嘴巴子。 贾珍勃然大怒,咆哮道: “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骨气的东西,老子是宁国府一家之主,怕他一个百户?还低头和解,白白被羞辱了?” “你一个妇道人家还敢嘴贱,老子把你吊起来打,滚出去,别来碍老子的眼。” 尤氏被骂得双眼红楚泫然欲泣,低下眉眼走人。 贾蓉习惯了被掌掴,捂着脸颊委屈道: “儿子想起来,上回那厮刻意打探,问起儿子未过门的夫人秦可卿,婚期只剩一个多月,咱跟那厮关系决裂,他会不会暗中使坏?” 贾珍神色凝重: “这小畜生不会惦记秦家女子吧?” 贾蓉脸色着急。 传闻秦可卿国色天香,他一定要娶到屋子里。 贾珍一字一顿道: “放心,小畜生敢暗中捣乱,正好借此处置他!” “至于和解,永远别在老子面前提起,除非小畜生跪在宁国府,背着赖二走一遭荣国府,老子才会原谅他!” 贾蓉忐忑不安,原本他不害怕那厮,可堂堂工部右侍郎都栽了,这一细想,难免有几分畏惧。 …… “这是谁回来了?” 贾环刚回院子,赵姨娘拖长语调,满眼骄傲。 “爷。” 晴雯香菱彩云都一脸欣喜,特别是晴雯,绝美娇媚的脸蛋还有一丝哀怨,下流胚子吃完胭脂一走就是八天。 “瞧瞧这身衣裳,我儿俊朗潇洒,不知要迷倒多少闺房女子?” 赵姨娘兴高采烈,又是这边摸布料,那边摸绣春刀。 “行了,准备热水、膳食。” 贾环两天两夜未眠,浑身酸涩,精神疲惫,多说一句话都累。 “彩云,快去吩咐厨子。”赵姨娘赶紧催促,接着说道: “环儿,老祖宗明日设宴庆祝你高升,还有啊,贾琏院子旁边那块闲置地,老爷划给你了,咱明日就开工建宅。” 贾环颔首,这屋子确实太小了,再多一个人都拥挤。 “我服侍爷更衣。”晴雯主动请缨。 进了暖阁,晴雯帮着脱下飞鱼服,她脸蛋画了精致的妆容,时不时抿着唇瓣。 贾环故意视而不见。 再一再二,第三回就简单了。 晴雯也倔强地不出声,更衣的动作缓慢,眸光也有些嗔怒。 “咦,你怎么擦了新的唇脂?”贾环盯着她。 晴雯顿觉羞涩,眼睫毛扑闪,别过脸咒骂道: “爷好不害臊,下流胚子,刚回家就说这个!” 贾环凑近前小声道:“晚些时候,给我尝尝胭脂。” “呸!”晴雯暗啐一口,扭过身哒哒哒走开了。 贾环洗澡用膳,接着躺进被窝,终于能好好睡觉。 这一觉,从晚上亥时直到第二天傍晚。 贾环被彩云推醒。 “爷,醒醒,该赴宴了。” 旁边晴雯眸光哀怨,说好了吃胭脂,这一躺就睡得跟头猪一样,让她在隔壁翻来覆去睡不着。 “环儿,快起来!” 外面的赵姨娘也在催促,好不容易能成为全府瞩目,岂能不去赴宴。 贾环不得已起来,在彩云晴雯的服侍下穿衣洗漱,结伴前往荣国府大厅。 虽是家宴,没有邀请交好的权贵,但排场可不小,到处张灯结彩,各种奇珍美食豪奢铺张, 外厅里,众姝齐聚一堂,犹如百花争艳,各个绝美有特点,迎着一道道眸光,贾环倒是见了两个生面孔。 一个体态娇小身着劲装,年纪不大,脸蛋娇媚又英姿飒爽,对视时落落大方,应该是史家史湘云。 另外一个美妇人身段丰腴肥美,同样满头珠翠,捏着手帕端庄雍容,可眼神躲闪生怯,贾环推测应该是东府尤氏。 “见过老祖宗。” 他向主座问安。 贾母虚扶,笑道:“好好好,有出息了。” “环哥儿,恭贺高升。” 薛宝钗起身相迎,她的嗓音珠圆玉润,宛若天籁,脸颊笑意温婉,美得真像人间富贵花。 “多谢。”贾环笑着应和。 “环哥儿,别忘了!” 林黛玉也起身恭贺,还俏皮地说了一句,言下之意,有没有新作让我赏析。 “不会忘。”贾环笑了笑。 薛宝钗见状,眸光深处有一丝疑惑,黛玉妹妹何时跟环哥儿如此亲近,好像还有暗号似的。 紧接着,王熙凤、刑夫人,李纨,迎春惜春等人相继恭贺,贾环一一回礼。 至于亲姐姐探春,低着螓首不知在想什么。 来到内厅,就没那么热闹了。 由于贾赦贾琏外出,东府爷俩又不赴宴,而贾兰贾琮等人沉默寡言,贾宝玉冷着个大脸盘,薛蟠厚着脸参宴,一个人自言自语,贾政偶尔教诲两句。 “见过父亲。” 贾环行礼后入座。 薛蟠赶紧靠近过来巴结。 贾政颔首,接着摇头晃脑长篇大论,什么要报效社稷什么不能耽误学业,什么官场如履薄冰不如从锦衣卫转到地方衙门好好沉淀。 贾环纯当耳旁风。 第36章 醉酒大闹,掌掴大脸宝! 外厅女席热闹非凡,众姝吟诗作对,打趣捉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 反观内厅气氛沉闷。 薛蟠不停向贾环敬酒。 贾政独自滔滔不绝。 至于贾宝玉心思到那边去了,要不是劳什子规矩,早就跟姊妹们热闹了。 “环哥儿,我……我要跟着你潇洒,你就做我义兄吧。” 薛蟠醉醺醺脸色通红,拉着贾环手臂不断哀求。 “公务繁忙,没有时间。”贾环断然拒绝,哪有闲情跟纨绔子弟厮混。 砰! 薛蟠猛地站起身,突然重重拍打桌子。 整座大厅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贾环面无表情,这呆霸王还敢对他发火不成。 贾政板着脸训斥: “蟠儿,醉酒闹事,成何体统?” “别管……”薛蟠情绪激动,直勾勾地盯着贾环,借着酒劲将心里话当众吐露出来: “环哥儿,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但我要把妹妹宝钗许配给你,我要做你的大舅哥!” “除了你以外,谁娶宝钗,我都要打死他!” 轰!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大厅瞬间死寂。 一道道目光看向薛宝钗。 连向来端庄大气的薛宝钗都神情呆愣,随后低着眉眼一脸尴尬。 薛姨妈脸色阴沉,快步走进内厅怒吼道: “烂了舌头的孽畜,赶紧闭嘴!喝醉酒死去外面!” 平常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安敢在宴席上无法无天! “谁醉了?”薛蟠越说越亢奋,拿着酒杯大声嚷嚷: “母亲大人,我是薛家的爷们,总之宝钗必须嫁给环哥儿,否则我大闹,对我薛家有好处的事你偏要抗拒!” 贾宝玉气急败坏,挥着手臂喊来小厮: “快把呆霸王拖出去,喝醉了说混账话,贾环哪里配得上宝钗姐姐,你薛家还要不要脸面了?” 听到这话,薛蟠顿时暴怒,抬起手指厉声道: “大脸盘子,你少来放屁,你给环哥儿脱靴子都不配,莫以为我不知道你贾家的心思,宝钗嫁入贾家,只能是贾环!” 气氛顿时降至冰点。 贾母贾政等人面色铁青,早知道薛家爷们口无遮拦,没想到如此放肆。 外面的王夫人呼吸急促,目眦欲裂,哪还顾得上主母仪态,冲进来声嘶力竭道: “来几个健仆,把这混账拖出去!” 宝钗是她最满意的未来儿媳,虽然心思重,但年纪轻轻精于人情世故,往后一定能管理好贾府。 没想到薛蟠毫无征兆来这一出,传出去还了得? “宝钗,你说句话。”薛蟠死命抓着桌角,嗓门更是洪亮。 “够了!” 一声震喝,贾环起身。 他万万没想到呆霸王有这样的心思。 一通胡闹,弄得大家都难堪收不了场,给他也添烦躁。 “滚出去。”他冷言。 几个健仆都拖不动薛蟠,谁知贾环说话,薛蟠低着头步履踉跄走出大厅。 冗长的沉默,氛围僵硬如铁。 “贾环!” 贾宝玉骤然暴怒,本就憋着火,现在一下子点燃,不管不顾地痛骂: “你平日里给薛蟠灌了多少迷魂药?暗中蛊惑他说出此话,你是不是惦记宝钗姐姐?堂堂国公府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卑鄙小人!我今儿个就要保护姊妹们!” “当劳什子官,官场已经黑白颠倒,正邪易位了,朝廷如果还有贤良,你这样不学无术的小人也能当七品官,不知攀附了多少奸佞,皇权纵容奸佞,才让小人得志!” 话音落下。 贾环抬起手掌,狠狠甩了过去。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在大厅回荡。 贾宝玉头晕目眩,一下子跌倒在地,右脸一个清晰的红掌印。 “我的心肝宝贝!”贾母大惊失色。 贾环面无表情,寒声道: “妄议朝政,诽谤皇权,所幸是在自家府邸,换做外人,我早就记在无常簿上,将你拘进诏狱严刑拷打!” “孽……”贾政刚要说话。 贾环沉声道: “往常口不择言也就算了,谁也不敢轻易给国公府扣帽子,但眼下工部右侍郎官位空缺,父亲大人要想更进一步,言行越要谨小慎微,凡事都不能给别人留下把柄。” “若因为嫡子酒后蔑视皇权而影响你仕途,那才是悔之晚矣!” 贾政听罢觉得言之有理,转头俯瞰着地上的贾宝玉,痛心疾首道: “天打雷劈五鬼分尸的没良心的种子!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老子教了你多少回,张嘴要有把门的,再不爬起来,老子窝心脚把你的肠子给窝出来!” 贾宝玉捂着脸,又是愤怒又是屈辱,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边哽咽边甩掉胸前的宝玉: “这破石头,摔碎了它,反正没人疼我。” “我的宝玉!”贾母急头白脸,大声道:“快去搀扶宝玉起来。” “我儿,别摔命根子。”王夫人惊慌失措。 丫鬟们挤了进来,大厅乱作一团。 贾环懒得待下去,起身走人。 在经过外厅时,他看向人群中的薛宝钗,轻声道: “宝钗姑娘,莫要听薛蟠胡说八道,我断无此念头,更不能因为他酒醉闹事影响你的声誉。” 薛宝钗心绪紊乱,挤出一个笑颜。 这话好像看不上我似的。 众姝瞅着环哥儿,心思各异。 …… 走出大厅。 “环哥儿。”薛蟠吹了一阵夜风,酒醒一大半,面色臊热。 贾环冷视着他: “喝了几杯马尿你是忘乎所以,别人会误以为是我暗中指使你!大丈夫何患无妻,我的私事需要你来多嘴?再有下回,别怪我翻脸。” 薛蟠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覆水难收,反正话放出去了,势必要做大舅子。 “爷。”彩云晴雯香菱跟在后面。 “回家!”贾环挥手。 “爷,打了他,老祖宗太太不会找麻烦吧。”彩云有些担忧。 贾环一脸无谓,大放厥词正好找到机会,一巴掌甩在大脸盘子上。 还别说,肉嘟嘟打得挺舒爽,响声也清脆。 “怕什么?爷也是府里主子,又不像咱们是奴婢,况且他辱骂朝廷,爷打他理所应当,寻理的话去报官呗。” “她们要公道,爷去报官,让官府处理此事。” 晴雯在一旁搭话。 “不错。”贾环点头,“你这死丫头有长进。” 第37章 尤氏提议,环黛夜间散步 赵姨娘走出大厅。 “等等。” 身后传来声音。 却是容貌娇媚、身段丰腴的尤氏。 “东府太太,啥事?”赵姨娘没个好脸色。 她知道环儿跟东府那爷俩有仇。 “借一步说话。”尤氏来到身边,压低声音说。 两人穿过仪门,来到偏僻的角落。 “借钱?”赵姨娘问。 尤氏抿着唇瓣,她深知这是恶意摆脸呢。 她倒没有绕弯子,直说道: “环哥儿如今也是七品官员,该说一门亲事了,我尤家有一位闺女,生得标致,身段出挑,性格温柔和顺,琴棋书画女红样样都会,嫁过来还听你话,她肯定持家有道。” 这便是她的目的! 在她看来,东府跟贾环结仇实属不智,既然爷俩拉不下脸面,她自作主张,以婚事平息双方怨气。 “唤作尤二姐?我见过一回,确实生得好。”赵姨娘回想起那个貌美女子。 尤氏轻点下巴,柔声道: “我还骗你不成,算卦的说她有旺夫相,环哥儿娶了她,仕途节节高升。” 赵姨娘似有意动,“性子温顺能持家?” “对。” 尤氏刚点头。 “糊涂!” 昏黄灯光下,转角走出两道倩影,竟是王熙凤和平儿。 她俩早在偷听,王熙凤实在是忍不住了。 “你尤家糊涂油蒙了心,小户人家还作正房春梦,急巴巴跑来说婚事,你也不仔细瞧瞧高低台阶!” 骂完尤氏,王熙凤睨着丹凤眼,又叱骂起赵姨娘: “偏你没个眼界,这事还用考虑,环兄弟年纪轻轻七品官,往后说亲的要排队,轮得着尤家?” 赵姨娘倒也不怒,笑吟吟道: “凤丫头,你误会了,既然性子温顺又生得标致,给环儿做妾再合适不过,赶明儿抬轿子把尤二姐接进屋子里来。” 尤氏面带寒霜: “做妾?亏你也敢张口!” 赵姨娘叹气道: “做正房是不行,我儿香饽饽,轮不着你娘家。” “做妾也不行!”王熙凤不容置喙道: “环兄弟锐意进取,岂能沉溺女色,你作为亲娘天天想着把女人塞进他屋里,你是想毁了环兄弟不成?” 赵姨娘笑道: “环儿修习武艺,身强体壮,纳个小妾不打紧的,那尤二姐确实生得狐媚子似的。” 王熙凤啐了一口,指骂道:“未娶妻先纳妾,让外人笑话!息了这个念头,别影响环兄弟仕途!” 平儿低头纳闷。 少奶奶急什么,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人家亲娘主张,轮得着你一个嫂子插手? “荒唐,张口闭口都是做妾,刻意羞辱人呢。” 尤氏怒甩手帕,愤然离去。 “做妾还委屈上了,想进环儿屋子里的多得是。” 赵姨娘冷哼一声,东府那爷俩丑陋的嘴脸,想平息仇恨没门! “往后说亲事,先知会我一声。”王熙凤口吻严厉,带着平儿离开。 赵姨娘奇怪,这凤丫头好管事,管得也忒宽了。 …… 贾环刚回院子没多久,林黛玉带着紫鹃和雪雁造访。 “环哥儿,没打扰你吧?”林黛玉眸中盈着笑意,摊出雪白细腻的掌心,俏皮道:“诗作呢,拿给我赏析。” 贾环只能推脱: “待这几日有闲情,再好好酝酿。” 那天一时兴起,卖弄了一下子,没想到林黛玉对诗词如此执拗。 “不许!”林黛玉注视着他,认真说道: “环哥儿案牍劳形,成天要缉捕恶獠为民除害,哪还有心思琢磨诗词,我也不好打搅,就此时此刻。” “你答应好的,不然我就悄悄跟别人说,环哥儿才华横溢,让士林圈烦死你。” 贾环无奈,那天何必要多此一举。 诗词多得是,可总这样也不是法子。 他笑道: “黛玉姑娘,我送你回潇湘馆,一路散步,才思泉涌。” “说好了!”林黛玉立马点头。 “请。” 贾环林黛玉并肩而行。 雪雁晴雯她们提着灯笼在后面窃窃私语。 行至大观园,黛玉抿唇不敢出声,怕影响贾环的思绪。 晚风和煦,走在鹅卵石小路,夜间花卉盛开,鸟禽叽叽喳喳,贾环重重喟叹: “黛玉姑娘,此句过后,我才情文思衰退,对诗词的意境都丧失了,往后恐难再有妙作,今后就专注于俗事,不再苦思冥想酝酿诗词。” 林黛玉双眸圆瞪,歪着脑袋仔细端详贾环,又惊讶又期待,呢喃道: “此句过后,再无才思?” “是的。”贾环颔首。 而在远处,薛宝钗探春史湘云等人刚回大观园,就看到这一幕。 两人近在咫尺,黛玉妹妹踮起脚尖跃跃欲试,紧紧凝视着环哥儿。 “他们……”史湘云一脸惊讶。 探春更是困惑。 黛玉向来清高崇尚文人,纵然欣赏他为民除害的本事,也不会跟他有交情啊,更不可能如此亲近。 薛宝钗眼底有一丝复杂的情绪。 其实哥哥薛蟠酒后说混账话,没几个人会放在心上,全府都知道混世魔王的秉性,环哥儿完全没必要解释。 可他仍然当众说了一句“断无此念头”。 难道他青睐黛玉妹妹,莫非是看她在场,急着想撇清,不想让黛玉吃醋? 刹那间,薛宝钗有一种被比下去的感觉,这种滋味让她有些难受。 鹅卵石小路,贾环突然停步,沉默了许久,轻声道: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轰! 林黛玉娇躯一震,眸光恍惚,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仿佛置身于意境之中,天空倒映,如卧璀璨星辰,那是何等波澜壮阔的奇景。 这是她听过意境最美的一句诗,没有之一。 真正能流传千古! 贾环告辞离开: “才思枯竭,余生再无佳作了,望黛玉姑娘见谅。” 虽说宋朝之后的诗词都可以派上用场,但成天这样也不是事,找个借口让黛玉姑娘不要叨扰了。 看着他渐行渐远,林黛玉痴痴凝视,眸光恍惚不定,沉浸在意境中难以自拔。 可她这副模样落在薛宝钗等人眼里,却是对环哥儿离开恋恋不舍,一双秋水般柔美的眸子恨不得挂在环哥儿身上,情意都快溢出来了。 “他喜欢黛玉妹妹,黛玉妹妹也喜欢他?”史湘云十分好奇。 薛宝钗一言不发,想到贾环众目睽睽之下说“我断无此念”,内心顿时酸涩,无缘无故,好像她比林黛玉差得很远! 第38章 案子多就是爽,三爷们密谈 翌日上午,贾环补足了觉,精神饱满。 来到衙门,天枢房百户官署里,原属于王正伦的紫檀桌屏风都搬空了,宽敞的公廨只有高悬的金漆黑木匾,上面雕刻着“贾环”两个龙飞凤舞的楷字。 胖头鱼笑着禀报道: “老大,刚刚经历司来了一趟,说需要添置物品,列一份清单。” 贾环颔首: “你们好好琢磨,官署布置尽量奢华,咱累死累活抄家,上交了多少银两,别给衙门省钱。” “我去一趟经历司!” 说完拿着案牍库令牌,离开了卫所。 锦衣卫有三司,分别是北镇抚司、南镇抚司以及经历司。 在天下人眼里,北镇抚司就是大名鼎鼎的朝廷鹰犬,各个手段狠辣,先斩后奏横行世间,闻锦衣卫之名无不丧胆。 然而,在锦衣卫内部,最畏惧的其实是南镇抚司这群文职。 自古谁掌握人事权,谁说话嗓门大。 锦衣卫副千户以下的考核升贬,都由南镇抚司决定。 激怒了顶头上司,最多穿小鞋,而招惹南镇抚司,恐怕连身上这层皮都保不住。 至于经历司,掌文书卷宗,更掌钱财,最重要的官署便是天下案牍库和锦衣卫钱库。 两刻钟后,贾环望着面前的三层巍峨大殿,四周皆森黑尖脊墙垣,手持令牌进入正殿,一排排全是竹书架,书架上摆放着各种卷宗,每一卷都用水晶环扣,五色布签标明了案件类型。 “贾百户,你只能在‘戊”区查阅案卷。” 经历司书吏低声提醒。 贾环点头。 百户在案牍库止步于第一层。 而一层大殿,又细分为甲乙丙丁戊,对应银色飞鱼服五条金丝线,毫无疑问,甲区的案子复杂但容易获得功劳。 贾环在戊区翻找案卷,这里汇聚了整座天下的案件,他挑选了京师方圆两百里的案子,足足拿走近一百份卷宗。 “贾百户!” 书吏惊骇,告诫道: “你可想清楚了,这些卷宗都要盖上你的印戳,一旦案子未破,或者牵扯错综复杂的关系,上面要向你天枢房卫所追责的!” “无妨。”贾环笑了笑。 书吏见他一意孤行,便不再劝,接过贾环印章,当面在一份份卷宗上戳印。 回到官署。 贾环抽出其中十五份卷宗放进抽屉,其余都递给六个手下: “安排天枢房卫所的力士,抓紧破案,缉捕罪犯!” “如有棘手之事,先告知你们,再向我禀报,如十万火急,可直接见我!” “遵命!”双鞭秀才等人摊派案子。 贾环悠然喝茶。 至于这十五个案子,罪孽值应该比较高,肯定要亲自处理。 其余案子交由手下,虽说破案后参与度会变得很低,奖励少经验值少,但总比没案子强得多,苍蝇肉积攒起来也是大块肥肉。 自己毕竟是血肉之躯,精力有限,一个人参与一百个案子,真要活活累死。 …… 荣国府。 王夫人院子。 “母亲,我的心都碎了。” 贾宝玉双目失神,脸庞红肿,昨儿一夜未眠,越想越屈辱。 他素来看不起贾环那厮,却被打了一个嘴巴子,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多少姐妹都看着,这让他颜面无存。 今儿一大早,又传来噩耗。 林妹妹昨晚跟那厮散步,窃窃私语,那烂了舌头的丫鬟还说林妹妹的眼神含情脉脉。 这怎么可以! 那厮既惦记宝钗姐姐,又接近林妹妹,让他心口痛得要死。 王夫人面色铁青,恨铁不成钢: “谁让你口无遮拦,以前骂两句朝廷奸佞也就罢了,现在孽畜在锦衣卫当差,抓你口舌扣帽子,府里要是治他罪,他就敢大闹官府,到头来我们无理。” 贾宝玉咬牙切齿,“父亲大人成天没事就痛骂朝事,我也是学他。” “闭嘴!”王夫人指骂道: “你爹惦记着工部右侍郎之位,你最近躲着点,别再惹出事端,要不然又是一顿大棍伺候,老祖宗都拦不住。” “母亲!”贾宝玉大力跺脚,哭丧着脸: “不出这口恶气,我在园子里抬不起头了,姊妹都来嘲笑我,您快想个法子,找舅舅帮忙。” “胡闹!”王夫人怒斥。 她何尝不想处置那对母子? 兄长王子腾位高权重,岂能轻易出手,除非牵涉王家颜面或者损害王家利益。 而她至今都拿不到孽畜的把柄。 总不能因为打了宝玉一巴掌,兄长问什么原因,她该如何作答? “难道母亲看着儿子被打无动于衷!”贾宝玉发火,眼眶里又眼泪汪汪。 王夫人着实心疼,拉着心肝宝贝的手掌,压低声音道: “我有一个妙计。” “母亲快说。”贾宝玉满脸期待。 王夫人慢条斯理道: “那孙家孙绍祖向来霸道,自个也是五品武官,打去年开始,一直想迎娶迎春跟咱贾家攀上关系,赦大爷似有意动,不过老祖宗死活不答应。” “宝玉,让孙绍祖狠狠教训那孽畜,你再去老祖宗跟前撒泼,让老祖宗答应这门婚事。” 话音落下。 “不行!”贾宝玉断然拒绝,气愤道: “孙绍祖那厮性情暴虐,喜欢折磨女子,死在他家里的丫鬟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二姐姐那么老实温顺,怎能嫁给那种畜生!” 王夫人却面无表情: “二木头左右不过你赦大爷庶出,你赦大爷都愿意,况且风言风语不可信,孙绍祖只是长得凶残罢了,二木头一个庶女能去孙家做主母,还有甚可图?” “只要你跟老太太说两句,老太太肯定答应这桩婚事。” “我不把二姐姐往火坑里推!”贾宝玉拼命摇头,十分抗拒。 “那你不想出这口恶气?”王夫人盯着儿子。 贾宝玉表情迟疑。 王夫人摩挲着儿子的手心,柔声道: “二木头迟早要嫁人,庶出能做孙家主母,已是很好的归宿,外头传言都是在污蔑孙绍祖,看不得人家风光。” 贾宝玉纠结了许久,母亲说得也有道理,二姐姐嫁出去,受委屈了跟贾家说就好了,我替二姐姐出气! 见儿子想通了,王夫人低声说: “宝玉,你现在去东府,那爷俩恨极了孽畜,你们三爷们去找孙绍祖。” 贾宝玉重重点头。 非得狠狠报复贾环那厮! 第39章 子系中山狼,也不敢猖狂! 孙府,大开中门迎接。 “贵客上门,有失远迎!!” 一个身高九尺有余,体态魁梧如熊的男子哈哈大笑,甚至躬着身子说: “你们能屈尊降临,寒舍蓬荜生辉。” “珍族兄请。”贾宝玉做了个手势。 贾珍走在前头,贾宝玉贾蓉紧随其后,茗烟等小厮在外头候着。 “上最好的茶叶!”孙绍祖声如洪钟,他一直想巴结贾家找不到门路。 来到客厅。 “书房呢?”贾宝玉问。 孙绍祖不好意思道:“宝玉公子,我一个粗人,哪有书房。” 贾宝玉顿时不舒服,堂堂三十岁爷们连书房都没有,不过打量府邸摆设,孙家倒是阔绰富足。 “都退下!”孙绍祖也不愚蠢,把仆役丫鬟悉数屏退。 许久,贾珍率先开口: “求你办桩事,事成之后,可去贾府提亲。” 什么? 孙绍祖大喜。 他一直惦记贾家贾迎春,生得漂亮又温顺听话,最重要的是能攀上贾家关系,借此跟勋贵王公搭上线。 “可国公府老祖宗……”孙绍祖迟疑。 贾珍看向贾宝玉,“瞎了眼,没见宝玉也来了!” 贾宝玉一声不吭。 孙绍祖拍了拍脑门,成不成不就宝玉公子一句话! “何事?”他赶紧询问。 贾宝玉气愤道:“教训一个人,把他男人的物事给咔嚓了,再打断他两条腿。” 然而,贾珍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杀了他!” 打断双腿阉割岂能泄愤,不杀不足以扞卫宁国府的尊严。 “究竟是谁?”孙绍祖压低声音。 贾蓉恨声道: “贾环!” 轰! 孙绍祖脸色大变,骇然道: “你们怕是疯了!” “贾环可是锦衣卫百户官!亏你们想得出来!” 贾珍面不改色: “你可是六品武官,再说你孙家祖上系军官,结识许多悍勇之士,你怕小孽畜作甚?” 孙绍祖满脸横肉都颤了颤,国公勋贵果然是天真,他苦笑道: “六品武官顶什么用,除非朝廷打仗调令下来,我勉强能统御一些人马,可贾环随时随地说一句话,一百多匹凶狼站在你面前,他说咬,没人敢违抗。” “这便是锦衣卫百户官的权势!” 贾珍神情不悦,加重语调道: “暗杀!” 孙绍祖吓了一跳,沉声道: “暗杀锦衣卫力士都罪同谋逆,杀百户官更是诛九族,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做了就会留下蛛丝马迹,我犯得着赌上身家性命?” “这……”贾宝玉一脸呆滞。 那厮披上锦衣卫这层皮,就无法无天? 贾珍气急败坏,暴怒道: “亏你还有脸吹嘘自己,什么孙家在三教九流都有点关系,真碰上事了,就缩头王八,别说跟贾家搭亲事了,往后少来宁荣两府,看到你就厌烦!” 孙绍祖来回踱步,思索着对策。 暗杀想都别想,他没这个胆量。 但又舍不得贾家关系,还有温顺听话的迎春姑娘。 沉默许久,孙绍祖灵机一动,大声道: “杀人不敢,但当众羞辱贾环是可以的。” “只是羞辱?”贾珍非常不满。 “那侄儿没法子了。”孙绍祖也说得直白。 “父亲,”贾蓉在一旁插嘴,“羞辱就羞辱吧,看看那孽畜丑态百出的模样。” 连一贯猖狂无忌的孙老粗都不敢对锦衣卫动手,想结果那孽畜只能收集把柄,光明正大搞死。 能狠狠羞辱一番,倒也能宣泄恶气。 “怎么做?”贾珍问。 “侄儿自有手段。”孙绍祖没有全盘托出,笑着问道: “那婚事?” 贾珍断然道: “事成之后再说!” 贾宝玉也点头,“看你怎么羞辱那厮,做得好,我肯定帮你说好话。” “一言为定,就今天的事了。”孙绍祖重重颔首。 “告辞。” 贾宝玉、贾珍父子一起离开。 …… 城东,一座僻静的宅子,木门紧锁。 “是我,孙绍祖!” 孙绍祖叩门。 过了许久,一个粗布衣裳的老妪开门。 “高弟呢?”孙绍祖手里提着一堆补气益血的珍贵药材,单单野山参就有五株,耗费了大笔银子。 “公子在后院。” 老妪领路,来到后院。 一个满头白发的年轻人手持长剑,连排木桩悉数分裂,碎木屑纷纷洒洒尽飘落在剑刃,可见剑法之精湛。 “孙兄。”他转过身。 双眼血红,左边一张脸血肉模糊,望去甚是恐怖! “高弟,求你一件事。”孙绍祖放下药材,目光略有敬重。 龙虎榜第五十四名,年仅二十四岁,江湖绰号白发杀魔! “但说无妨。”白发杀魔嗓音嘶哑。 孙绍祖不绕弯子,直言道: “高弟听过贾环之名么?他正是龙虎榜七十九名,烟雨楼给他取了小人屠的绰号,同在龙虎榜,想请高弟出手,狠狠挫败他的嚣张气焰。” “江湖同辈一较高下,若是不敢接战,正应了他懦弱无能、只会仗势欺人的名头!” “他虽是锦衣卫百户,但高弟未做恶事,他敢凭借权势缉捕高弟就犯了众怒,为兄必将联合同僚举报他。” 白发杀魔血红双眸紧紧盯着孙绍祖,漠然道: “高家欠你孙家一个人情,此事过后,一笔勾销。” “好。”孙绍祖重重点头。 高孙两家都出自大同府武官世家,而高弟更是了不得,十三岁拜师学艺,十九岁参军,在边境与草原蛮夷厮杀,今年年初才南下京师。 高弟行事低调,身上没有背负任何案子,无需惧怕锦衣卫,倘若贾环敢以权相压,恰好给了宁国府把柄! “该怎么做?”白发杀魔毫不在意。 龙虎榜前八十是分水岭,每一名的差距都不小,在他眼里,所谓的小人屠跟第两百名没什么区别。 孙绍祖喜笑颜开,赶紧说道: “在他家门口,用言语狠狠侮辱他,若真敢应战,逼他签生死状,江湖规矩,签字画押死后概不追责。” 白发杀魔平静问: “何时?” “现在!”孙绍祖迫不及待。 白发杀魔审视他半晌,重复了一遍: “人情债还了,往后不要再来找我。” 第40章 一纸生死状,贾府众生相! 申时末。 “大家快去瞧热闹,宝玉叔,快瞧热闹啊!” 贾蓉着急忙慌,加大嗓门。 “嚷嚷什么呢?”贾宝玉走出院子,麝月袭人等丫鬟跟在后面。 贾蓉故意伪装出担忧的模样: “不好了,有人在宁荣街驻剑而立,说等贾环散衙之后,要与他一决高下,还说看不惯贾环嚣张跋扈的样子,让他跪地求饶!” 贾宝玉心知肚明,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就互相知会了。 “还不报官?”他怒喝一声。 贾蓉喟叹,“据说是江湖恩怨,贾环他自己是官,看他回府怎么应对,哎呀,这叫什么事!” 贾宝玉深恶痛绝: “这厮成天横行霸道,都上门寻仇了,通知林妹妹湘云妹妹宝钗姐姐她们,还是我亲自去说,大家都去府前看着,别让这厮真出事了!” 说罢踏着四方步朝大观园而去。 “到底是何人敢招惹环哥儿?”这边大吼大叫,薛蟠闻讯赶来。 贾蓉低声说:“自报家门,叫什么白发杀魔,听口气怪吓人的。” “白发杀魔?”薛蟠皱起眉头,这绰号不会龙虎榜榜上有名吧? 他赶紧回薛府找武师打听。 那边厢,贾宝玉恨不得挨个告之,连府里头洗衣裳的婆子都有耳闻,更别提大观园的姑娘们,一个个朝着荣国府正门而去。 “林妹妹,那厮惹祸了,仇敌上门挑衅,言称让他当众跪下。” 潇湘馆外,贾宝玉声音吼得老大,激动的情绪都快憋不住了。 这回,让所有人都看清你真正的丑陋模样! 当个劳什官,披了一层皮,就能掩饰你的懦弱本性? 你贾环骨子里就没种,成天还痴心妄想,又接近林妹妹又想攀附宝钗姐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假得永远真不了! 我贾宝玉才是荣国府光明磊落、从不弄虚作假的真爷们! …… 东西角门两侧,乌泱泱都是仆役小厮,众姝相继赶来,连王夫人都在丫鬟簇拥下走到门前,至于贾珍贾蓉早就站在宁荣街上冷眼旁观。 只二十步。 有人驻剑而立。 单单他这副模样,都让人毛骨悚然。 满头白发披散,半张脸血肉模糊,一双眼睛通红毫无感情。 看他一眼,都觉得在注视一位杀人狂魔! 赵姨娘原本满不在乎,谁敢挑衅朝廷七品命官,可一看到对方恶煞如厉鬼,她不禁攥住晴雯的手腕,替儿子担惊受怕。 “快报官!”王熙凤一张美艳的脸颊笼罩寒霜,吩咐身边小厮先去巡武铺,再去神京府衙。 贾珍闻言,故意在家族面前彰显自己的魄力,独自走到白发杀魔跟前,怒声道: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你安敢耀武扬威?再不离开,官府一声令下,将你缉捕入狱。” 白发杀魔耐心不足,但终究要还人情,他冷笑道: “未犯事何惧官?今日不见贾环,明日再来,除非他能躲一辈子。” 就在此时。 “遭了!” “这下遭了!” 薛蟠纵马归府,进了角门后气喘吁吁。 “遭什么了?”薛宝钗凝视着他。 薛蟠担忧道: “此人杀孽很重,武艺更是可怕,曾孤身一人,未披甲未骑马,面对二十三个鞑子铁骑围剿。” “全身而退?”薛宝钗惊骇。 “不。” 薛蟠蠕动嘴唇,“二十三个蛮夷死状凄惨,他活着回军营。” 轰! 赵姨娘如遭雷劈,险些吓晕了过去。 晴雯香菱彩云各个面色苍白。 王熙凤林黛玉等人也是呼吸急促。 内宅女子完全不懂江湖,但贾家祖上是因军功封爵,京师所有勋贵都很清楚草原鞑子的厉害,更遑论装备精良的铁骑。 一人一剑,杀了二十三个? 环哥儿哪能扛得住他一剑! 薛蟠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武师说,这还不是最辉煌的一战,后来凭借一人杀三十多个鞑子武夫,从籍籍无名一下子到龙虎榜第五十四名。 无论环哥儿再惊艳,都不可能是白发杀魔的对手。 那是从尸山血海走出来的年轻天骄! 王夫人和贾珍对视一眼,双方眼底深处都有笑意,孙绍祖这厮人脉挺广,连战场杀神都能请来。 看看待会你是何等懦弱的嘴脸! 薛蟠稳住大家心神,“我早派人去锦衣卫衙门通知环哥儿了,他自有决断。” 贾宝玉撇了撇嘴,偏这呆霸王碍事! 正想着。 长街尽头,银白色身影驾马疾驰。 “来了。”贾珍父子脸庞抽搐,强行让自己不要笑出声音。 王熙凤揪着手帕,突然说道: “都散了,凑在府前成何体统,跌了荣国府的颜面!” “咱们回园子。”薛宝钗也反应过来,拉着身边的姊妹。 乌泱泱一堆人,把环哥儿架着下不来台,那后果才是遭殃。 然而。 贾环纵马来到满头白发身边。 白发杀魔丢出烟雨楼令牌,淡淡道: “依照江湖规矩,龙虎榜同辈较量,若是怯战,一跪了之,从此再不寻你麻烦。” 贾环俯瞰着他: “谁指使你?” 白发杀魔冷言: “你也配小人屠?侮辱这个绰号,仅此而已。” “跪,还是战。” “我姓高,边境战场有我的军功,兵部司库可查,若仗百户官身份缉捕我,我自缚双手随你去诏狱。” “只是从今往后,你名声可就臭了。” 贾宝玉躲在角门后面,探出脑袋突然说话: “给他跪下罢,看着怪瘆得慌,别吓坏府里人。” 贾珍神情不悦,这宝玉就是沉不住气,何必用激将法?小畜生除了下跪免灾就只能仗势欺压,总之缩头王八的名头是永远逃不脱! 贾环面无表情。 全府都围在角门,这台子搭的,幕后黑手无非就一个“贾”字。 他突然笑了笑: “战。” 白发杀魔点头,慢慢从袖中取出一张红纸,无波无澜道: “依旧是老规矩,刀剑无眼,先签生死状。” 轰! 此话一出,犹如巨石砸入深湖,掀起惊涛骇浪! 贾府众人目光震骇,原本以为只是挑衅,怎么还要生死状? 贾珍兴奋得浑身颤抖,没想到这小畜生为了脸面还敢逞强,快签啊!! 第41章 英勇身姿,众姝惊艳 荣国府外。 巡武铺相继赶来,手持劲弩严阵以待,只要百户官一声令下,他们会直接击毙白发狂生。 东西角门内,贾家众姝听到“生死状”三个字面色苍白,而王夫人眸光亢奋,激动得死死捻着佛珠。 宝玉太机灵了! 倘若无人旁观,这孽畜一定做缩头王八,要么下跪消灾,要么仰仗锦衣卫欺压白发年轻人。 而大庭广众之下,以孽畜桀骜冲动的性格,断然不想丢了脸面,纵然打输无非技不如人。 万万没想到,还要签订生死状! “环儿,别签。”赵姨娘双眼通红,声泪俱下。 晴雯彩云香菱等人惊惶失措,眼眶满是泪水,爷要有个好歹,她们天都塌了。 “巡武铺,当街犯禁恐吓国公府,还不快快击毙此獠!” 到底是王熙凤还能稳住心神,顾不得妇道人家要矜持含蓄,朝着长街那群卫士厉叱。 卫士们无动于衷。 出了事谁负责? 必须百户官亲自下令。 贾环始终面无表情,一步步走向白发杀魔,寒声道: “锦衣卫既监管江湖事,其实我并不介意龙虎榜同辈前来挑战,但在家门口耀武扬威,你触犯到我的逆鳞。” 话音落罢,在一道道惊悚骇然的目光中,他接过了红纸。 绣春刀出鞘,刀刃在指尖划出一滴鲜血。 “环哥儿,咱前途无量,何必逞一时高下,咱避他锋芒!” 薛蟠急头白脸,整个府邸只有他认识到白发杀魔有多么恐怖。 贾环冷笑: “我避他锋芒?” 鲜血作印,戳在生死状上。 赵姨娘近乎窒息,抽搐着身子哭成泪人。 贾宝玉神情惶恐,事态发展远远超过预料,原本只想着狠狠羞辱这厮,最多阉割物什打断双腿,荣国府养这厮一辈子就行了。 他在心里默念:“是……是……是你偏要逞强装好汉,真死了怨不得谁。” “蓉儿,准备纸钱棺材,披麻戴孝。”贾珍双手拢袖,低着头不暴露自己脸上的得意。 白发杀魔血红双眼盯着生死状,叠好放回袖中,往后退了五步,漫不经心道: “生死状只是避免摊上官司,看你年纪不过十八,习武天赋异禀的份上,剑下兴许会留你一命。” “但永远记住,尔为凶狼无往不利,但见骄阳也需俯首!” 铮! 长剑一出,寒光凛凛。 白发杀魔拖剑而行,内气自丹田涌至手指,只走一步,剑尖在地上拖出一条深深的裂痕。 看到这一幕,贾珍父子无比震惊,精神抖擞。 要知道荣国府外地面都是坚硬大理石铺就,轻轻一划,好似重锤敲铁钉,可见力道惊世骇俗。 难怪呆霸王说一人曾斩杀二十三个鞑子铁骑,果真名不虚传! 战场杀神,岂是欺软怕硬的窝里斗可以相比的? 这一剑砍在畜生头上,还不稀巴烂! “环哥儿……” 望着地上的裂缝,府里女眷毛骨悚然。 再没见识,再不懂江湖武功,都知道轻轻一划就让大理石开裂意味着什么!! 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庞,好似话本里的罗刹恶鬼,满是对杀戮的渴望。 在他面前,环哥儿气势如此渺小,性命如此脆弱。 周遭一片死寂,空气近乎凝结,氛围紧张得顶点。 人人不敢呼吸,注视着白发杀魔举起利剑。 “自以为是。” 贾环神情漠然,气沉丹田。 “先天境一重?接近二重的内气?难怪有勇气直面我。” 白发杀魔不敢轻视,剑身频繁振动,一瞬间持剑直刺,速度快到肉眼都捕捉不到。 贾环踏出弓步,骤然抖腕,浑厚内气聚于掌心,一掌拍出。 正是降龙十八掌第九式“或跃在渊”。 刚猛无匹,势若雷霆,至柔如水,以化万物! 咫尺之间,剑尖好似触碰无形墙壁,再不得近半寸。 白发杀魔瞳孔猛缩,身形不由自主倒退五步,窍穴无端闭塞,攥剑手腕麻木无力,长剑哐当坠落在地。 “还敢自诩骄阳?能跟我交手,已是你毕生的荣幸。” 贾环施展一苇渡江轻功,眨眼间掠至身前,抬手又是一掌推出,掌劲圆如车轮,快似舟楫。 第七式,利渉大川! 砰! 一掌拍在胸膛,白发杀魔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胸骨断裂三根,口中狂吐鲜血。 “没有手段,我凭什么十七岁坐上锦衣卫百户?” 贾环步步逼近,接着在白发杀魔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朝天靴狠狠踩在脸庞。 荣国府内外死寂无声。 静如坟墓。 巡武铺卫士汗毛倒竖,商铺里旁观的孙绍祖面露震怖之色。 贾珍心脏骤紧,大脑一片空白。 “我儿……” 赵姨娘瘫软在彩云怀里,颤抖着手指,大喊大叫,“环儿胜了,快看环儿。” 她眼中泪痕未干,这时候都不忘骄傲地挺起下巴,起身在角门来回炫耀。 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众姝,早就呆滞了,眸光充斥着浓浓的震惊之色。 “难怪……” 这一刻,薛宝钗突然明白了兄长如此崇拜贾环的原因。 也许兄长曾经亲眼目睹过贾环的英勇身姿! 地上的白发男子不强大么? 一人一剑宰杀二十多个鞑子铁骑! 别说她们香闺女子闻之震惊,纵然是京营武官,也会大为崇拜。 更何况,拿剑轻轻一划,最坚固的大理石都悍然开裂。 这种威慑力,让她看到就头皮发麻。 然而,就是这样可怕至极的人物,在环哥儿面前如稚童般没有反抗之力,被当众以脚踩脸! 那环哥儿武艺有多强? “吓死我了。”林黛玉手心沁出汗珠,攥着雪雁裙角,长松了一口气。 她的眸光满是崇拜之色,唯有她最清楚,环哥儿文武双全,而且诗词才华更加惊艳! “环兄弟。” 王熙凤一双丹凤眼尽是骇然之色,片刻后,美艳不可方物的脸颊盈满笑意。 若她是男儿身,她渴望自己锐意进取,对权力疯狂追逐,勇猛无畏,英姿非凡,而环兄弟恰恰满足了这些幻想。 这才是贾家的真爷们! “双鞭,将他送进锦衣卫诏狱!” “秀才,持我腰牌,去兵部衙门司库调阅他的军功。” 贾环冷声下令。 跟随而来的两个手下抱拳领命。 他们对老大的实力见怪不怪了,什么土鸡瓦狗也敢上门挑衅。 贾环俯瞰着地上的白发杀魔,字字顿顿道: “若你杀蛮有功,未背负无辜命案,我姑且给你一个时辰考虑,说出幕后主使,饶你一条狗命,否则签订生死状,我杀你理所应当。” 白发杀魔失魂落魄,被双鞭和巡武铺卫士一起拖走。 商铺里的孙绍祖闻言抖如筛糠,嘴唇都在打哆嗦。 第42章 诏狱怒宰孙绍祖,权力欲望暴涨 冗长的寂静,荣国府内外都沉浸在刚才那一幕之中难以自拔。 在此之前,包括众姝都隐隐怀疑,环哥儿攀附了权势人物,所以能在竞争最激烈的锦衣卫衙门节节高升。 直到现在亲眼目睹,她们才确信环哥儿真的很有本事! 那冷静威武的风姿,在众姝脑海里挥之不去。 贾环望向东西角门,轻声道: “一桩小事都兴师动众,让大家见笑了。” “娘,今夜就不归家了。” “诶!”赵姨娘拖长语调,满脸酡红,朝着长街大声道: “瞧着没,这就是我儿子。” 晴雯踱着小碎步跑过来,凑到贾环身边,用低至不可闻的声音说: “爷,是贾宝玉挨个通知。” 贾环点头,却未声张。 看着晴雯娇媚可人的模样,荣国府许多一等丫鬟都满眼羡慕。 她们之前还背地里嘲笑晴雯,跟了个庶出主子,如今才知道环三爷多么有出息! “你们先回屋。”贾环吩咐一声,独自纵马前往诏狱。 “都散了,谁不怀好意搭台唱戏呢?” 王熙凤尖利的嗓音传遍角门,带着俏平儿慢悠悠离开。 贾宝玉低着头心神不宁,想去找东府爷俩商量,却不见踪影,对面商铺的孙绍祖神情焦急不停摆手,他赶紧快步回大观园。 “怕什么?”王夫人走到身边,低声训斥了一句。 算盘落空让她目眦欲裂,但凡事都要冷静不能失态。 贾宝玉边走边听着林妹妹对那厮崇拜语气,他的心痛苦得滴血! 那边厢,薛蟠得意洋洋,内心敬仰无以复加,看着妹妹端庄精致的脸颊,低声说: “这回懂了么!母亲莫以为我在害你,环哥儿一定有大出息,你跟他才是般配的一对!” 薛宝钗抿了抿唇瓣,神色有些不自然,看了眼周围轻声道: “别说混账话,且不论我同环哥儿鲜少往来,再说他跟林黛玉两情相悦。” 薛蟠惊疑: “怎么扯上她了?” 薛宝钗没吭声。 那晚花前月下,并肩散步,林黛玉痴痴的眼神,应该错不了。 薛蟠急了,催促道: “左右没拟婚约,这有甚!反正我认定了这个妹夫,谁也休想阻拦,母亲大人不愿意,我就去金陵让宝琴妹妹来京,肥水岂能给外人!” “闭嘴!”薛宝钗满脸笼罩寒霜,可心思突然又紊乱了,她忍不住抬头看了远处的林黛玉一眼。 …… 诏狱外。 秀才详细汇报: “老大,确实在兵部库司有军功记录,此人名唤高有谨,早年是凉州小卒,屡次宰杀草原鞑子,年初南下,随师父在江湖闯荡,未有恶名。” 贾环颔首,走进天枢卫所的牢区。 白发杀魔靠在满是血污的墙壁,整个人浑浑噩噩,嘴角还渗出鲜血。 贾环负手而立,沉声道: “杀戮蛮夷的中原好汉,也不能赶尽杀绝。但你自不量力签订生死状,怨不得旁人。” “透露幕后主使,饶你一命,我数到三。” “一!” “二!” 白发杀魔空洞的眸子有了一丝求生的渴望,他还要回边境血洗鞑子,他还没尝够江湖的喜怒哀乐。 他不想死! 白发杀魔蠕动嘴唇: “孙绍祖。” 贾环冷笑,打了个响指: “滚出去,往后收起你嚣张的尾巴!” 说完转头离去。 扑通! 白发杀魔跪在地上,铿锵有力道: “我高有谨欠你一条命,余生定会报答,有违此誓天打五雷轰!” 贾环离开诏狱,神情冰冷,厉声道: “召集天枢卫所三十位力士,随本官执行任务!” “蝼蚁般的东西,也敢在老子背后使阴招!” 随后独自前往南镇抚司拿驾帖,区区一个孙绍祖,还不配让锦衣卫百户拿批签! …… 夜晚。 孙府灯火通明。 大厅里,孙绍祖来回踱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吃饱了撑得,悔不该招惹那厮! “大人,不好了,锦衣卫上门。” 护院武师踉踉跄跄,满脸惊恐。 一瞬间,孙绍祖脊骨发寒,魁梧如熊的身体都在发抖。 府外传来雷霆震喝: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回避,挡必死!” 片刻,诸多锦衣卫有序入内站成两侧,一袭银白色飞鱼服缓缓走进大厅,平静地注视着孙绍祖。 贾环当然认识这厮。 去年还向荣国府说亲求娶贾迎春。 孙绍祖面色惨白,强行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恭敬道: “贾大人,有何贵干?” 贾环面无表情: “孙绍祖,听说你妄议朝政、辱骂皇帝、诽谤内阁,诬陷司礼监。” 轰! 孙绍祖面色骤变,咆哮道: “血口喷人,谁在蓄意栽赃!” 贾环取出小册子,接过双鞭递来的狼毫笔,平静道: “我说你辱骂圣上,你就是辱骂了,何时,何地,何人?” 双鞭厉声道: “老大,他对着卑职说的!” “好。”贾环点头,一一记录在无常簿。 孙绍祖面色狰狞,暴怒道: “贾环,你安敢胡作非为,我是朝廷正六品武官!我为朝廷社稷流过血!!” 贾环挥手: “先以诽谤圣上之罪拘进诏狱,再查他罪行。” 随后漠然地盯着孙绍祖,笑了笑: “倘若锦衣卫七品百户官都拿不了你,那锦衣卫衙门还有半点威严?” “你是什么龌龊货色,我心里清楚,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孙绍祖如遭雷劈,整个人瘫软在地,足足四个力士才将他拖走。 贾环神情严肃,大声命令: “锦衣卫办案,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 “此人劣迹斑斑,无需栽赃罪名,今夜,尔等只管彻查证据。表现出色者,赏赐一百两银子!” 三十位力士抱拳,异口同声道: “遵命!” 子夜三更天。 贾环拿着一摞签字画押的口供走进诏狱。 早在去年孙绍祖向荣国府求娶迎春之时,赵姨娘彩云都跟他提过,传闻孙绍祖这厮性情暴虐,一年能杖毙六七个贴身丫鬟。 而今细查,此人奸淫良家妇人都不下五个,三年前活埋过两个掌柜,因商铺纠纷暗杀了四个买家,数桩案子全靠使关系塞银子消灾。 “敢对老子使阴招,赶着去投胎!” 贾环踹开牢门,双鞭秀才早就搬来了刑具。 孙绍祖蜷缩在角落,哭成了泪人。 当被丢进诏狱那一刻,他知道自己不经查,性命已系于贾环之手。 “饶命,我愿捐献家资,只求苟活!” “环哥儿,我知道错了,你就当我是一条狗,打两下就行了。” 砰砰砰! 孙绍祖趴在地上痛哭流涕,不停磕头,额间血肉模糊。 “错了?”贾环冷笑: “你只是知道自己快死了。” “证据确凿,罪孽深重。先别让他招供,上酷刑,皮糙肉厚多来几样!” 说完走到审讯室。 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嚎,以及剔骨割皮的尖锐声音。 折磨了有足足半个时辰,双鞭拿来签字画押的口供让老大过目。 贾环扫了一眼,寒声道: “大脸玩意。” 他推测首恶应是东府那爷俩,没想到始作俑者竟然是贾宝玉! 给老子等着! 贾环踏入牢房,拔刀出鞘,一刀劈在奄奄一息的孙绍祖脖颈,刹那间鲜血狂飙,命丧黄泉。 霎时,脑海里的面板再多出孙绍祖的画像,又一闪而过。 【罪孽值——七品下】 【参与度——70%】 【奖励——狂风刀法,熟练度——登峰造极】 【经验值——1801\/】 除了孙绍祖提供的经验以外,昨天增加了三十多点经验值。 看上去微乎其微。 但他全程没有参与破案缉捕,只是去案牍库挑选案卷摊派下去,都是天枢房力士办的。 由于参与度近乎于无,一桩案子也就获得三四点经验值。 倘若自己是副千户,乃至千户,甚至掌握更高权力,每天无需亲力亲为,只要一一过目下命令,躺着都能慢慢积攒力量! 这一刻,贾环对追逐权力的欲望无比强烈! 百户官远远不够,进步再进步,向更高处攀爬,永远不能停下。 接着贾环花了半个时辰,将狂风刀法的刀谱口诀写下来,而后递给双鞭和秀才,叮嘱道: “明日给其余四个弟兄观阅,还是那句话,学完即焚,不得外传!” 双鞭如获至宝,表情充斥着震骇之色,这刀法看上去威力恐怖,而且极其适用绣春刀。 “多谢老大赏赐!” 二人眼眶泛红,声音都激动得沙哑。 纵然老大现在说要暗杀庙堂高官,他俩毫不迟疑,立刻出发! “别跟娘们似的。”贾环训斥一声,扭头离开诏狱。 第43章 观园暴打大脸宝,迎春感激痛哭 天蒙蒙亮。 大观园,怡红院内外,婆子挑水浇花,几个三等丫鬟拿着扫帚清除游廊的落叶,见晨雾弥漫或有大太阳,秋纹碧痕春燕二等丫鬟们搬出书籍,周遭一派忙碌景象。 骤然。 秋纹眼尖,看到远处一道渐行渐近的身影。 是环三爷! 他怎么来了? “环三爷。”秋纹快步迎了上去。 贾环面无表情: “贾宝玉呢?” “爷还在睡觉。”秋纹见他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顿时大感不妙。 贾环直接踏进院子。 “三爷,你要做甚!”秋纹见自己拦不住,赶紧跑到碧痕春燕身边,急声道: “快,快去通知老祖宗、老爷和太太!” 砰! 贾环一脚踹开里屋大门,穿过几间居室,袭人麝月等丫头惊慌失措,来到最富丽堂皇的卧室,陶瓷古物应有尽有,红色珠帘悬挂,拔步床边是粉色围帐,贾宝玉双腿夹着锦被呼呼大睡。 “哪个坏丫头瞎吵!”贾宝玉睡眼惺忪,还翻了个身。 贾环抬起手,一巴掌呼过去。 啪! 贾宝玉被打醒,一看到贾环,整个人魂都快吓没了。 “你……你……你别乱来!”他浑身汗毛倒竖,说话结结巴巴。 “大脸盘子,安敢害我。”贾环一把抓起他的胳膊,直接拖拽下床。 “老祖宗,老祖宗救命!” 贾宝玉拼命挣扎,口中声嘶力竭,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三爷,三爷,快住手啊!” 袭人麝月脸色苍白,眼睁睁看着宝二爷要被拖出怡红院。 “环哥儿,停下!” 那边厢,向来清雅婉约的李纨不顾仪态,头上簪子都歪斜了,着急忙慌从“稻香村”跑来,作为园子里的长辈,她必须出面。 “大嫂,今天谁都拦不住我。” 贾环语调森冷,贾宝玉被地面磨得生疼,扯开嗓子哀嚎。 啪! 又是一大嘴巴子。 贾宝玉两边脸庞红肿,嘴边都有血迹流出。 “环哥儿,停下!” 如此大的动静,薛宝钗林黛玉史湘云等人相继赶来,探春面带寒霜,怒叱道: “贾环,仗着拳脚横行无忌,粗暴如土匪,你眼里还有王法吗?还有长幼尊卑吗?还不放开你兄长!” 贾环望着自己的嫡亲姐姐,冷笑一声: “你倒是公道!” 啪! 众目睽睽之下,他又狠狠甩过去一个巴掌,贾宝玉脸庞颤了颤,一颗带血牙齿被打出来了。 “宝玉!” 贾母快步赶来,一大把年纪听到心肝宝贝被打,简直健步如飞,鸳鸯琥珀都追不上。 贾政王夫人闻讯赶到,看到儿子嘴巴流血,王夫人头晕目眩,险些栽倒。 “孽子,你要造反不成!” 贾政勃然大怒,指着贾环怒骂道: “无故殴打兄长,你跟禽兽有何区别?还不快快放手!” 贾母浑浊的双目已然通红,今日要没个说法,她饶不了孽孙,注视着宝玉惨状,她的心窝不停抽搐。 贾环神色无波无澜,笑了笑: “既然都来了,那就好好说道。” “贾宝玉为了报复我,主动勾结东府爷俩,以出卖迎春的婚事为条件,向孙家孙绍祖要求暗算我,孙绍祖畏惧,授意白发杀魔上门挑衅!” “你恨我也就罢了,迎春何错之有?孙绍祖劣迹斑斑人尽皆知,死在孙家水井的女人不下八个,你把府里二姐姐的性命当成筹码,你简直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畜生!” 话音落下,大观园一片死寂。 众姝目光惊骇,纷纷看向一个肌肤雪白、温柔安静的女子。 贾迎春低下螓首,泪水模糊了双眸,手腕都在微微颤抖。 贾政表情僵硬,眼里突然迸射出熊熊怒火。 贾母呆愣半晌,王夫人眸光闪烁,脸上阴云密布。 “污蔑,老祖宗,这厮在污蔑孙儿啊!”贾宝玉声泪俱下,嘴角鲜血流个没完。 贾环取出签字画押的口供,直接甩在地上: “继续狡辩?觉得自己冤枉的话,随我去找孙府管家,索性直接去宁国府对质!” “什么仇什么怨,你要暗算朝廷七品命官,立刻跟我去神京府衙,或者前往皇城三法司,你若觉得不够,进宫禀报圣上也行!” 贾宝玉身体抖如秋风落叶,只顾着哀嚎,却没说半句话。 沉默就是答案。 这一刻,不止薛宝钗林黛玉这些姑娘们,就连丫鬟都一脸失望,仿佛重新认识了宝二爷。 原本以为只是顽皮淘气了一些,顶多是没有担当,遇事逃避,可着实想不到,竟然主动把二姑娘往火坑里推! 二姑娘向来不争不抢,安静温顺,从小到大就没开罪过谁,她凭什么要嫁给心肠歹毒的孙绍祖!她凭什么要受折磨! 不帮也就罢了,反倒助纣为虐! 还有一个爷们的样子么? 贾政气得眼角直突突,额头青筋一根根绽起,指着贾宝玉痛骂道: “没造化的种子,卑劣无耻的蛆心业障,路边野狗都比你体面。” “环儿,你先打,打完为父再打死这孽畜!” 贾母情绪复杂,她知道不让环儿泄愤,此事绝对要闹大! 试图谋害朝廷七品官,还是天子亲军锦衣卫,这罪名太大了,贾府发动关系保下,也要沦为神京城的笑谈,整个家族颜面无存! 老太太浑浊的目光看了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揪着手帕,强装镇定。 “打!”贾母暴喝。 贾环平静俯瞰着贾宝玉,抡圆了手臂,接二连三甩耳光。 伴随着清脆声响,又几颗牙齿飞落,贾宝玉脸庞肿青得像猪头,哀嚎声断断续续。 “环兄弟,停手!” 王熙凤大喊,再打下去鼻梁骨嘴巴都打歪了。 “环儿,为父去教训他。”贾政快步走过来,冷着脸拖拽贾宝玉。 贾母心疼得要死,嘶声道: “快请郎中,多请几个!” 贾政经过王夫人身边,语调森森道: “身为母亲,你把嫡子教成什么样了,还有下次,我当着你王家的面教训你!” 教,没用教唆两个字,已然留了情面。 王熙凤李纨等人心知肚明。 以贾宝玉的心性,绝对想不出这种借刀害人的招数。 王夫人捻着佛珠一言不发,内心受到万般屈辱,滔天愤怒在胸膛积蓄不散。 贾宝玉忍着痛楚艰难睁开眼睛,想看看姊妹们同情哭泣的模样。 然而并没有。 一个个都是满脸失望,甚至隐隐带着嫌弃,这让他心如刀割! 他甚至不敢去看贾迎春。 贾母走到贾环跟前,轻声说道: “环儿,受委屈了,都是自家人,一切以家族为先。” 她清楚庶孙手下留情了,否则以庶孙的本领,一巴掌都能拍死宝玉。 她对庶孙的感情很矛盾。 既是贾家爷们,有出息是兴盛之兆,可作为庶出完全压制了嫡出,这又让她深感不悦。 贾环面色如常,只是颔首。 为一时痛快杀了大脸宝和东府爷俩?那他前程尽毁,只能亡命天涯。 完全不值得! 唯有权力地位上来了,届时只要一句话,再敢蹦跶命丧黄泉。 贾环走到迎春身边,看着安静如一朵茉莉花般纯美的女子,轻声道: “孙绍祖已在阴曹地府,莫要再忧虑,让那些被他害死的女子朝他索魂。” 迎春骤然抬头,满脸泪痕,蕴满泪水的眼眸尽是感动,她从未想过,鲜少来往的环哥儿挺身而出为她遮蔽风雨,好似一双手抚平了她所有恐惧。 “谢谢。”迎春哽咽,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望着贾环的背影,众姝心潮起伏。 他从不炫耀也不热情,可出了事从不退缩,这才是真正有担当的男人! 探春心口隐隐作痛,她竟然那样误会贾环,愧疚涌了上来,一时间羞愧难当。 第44章 龙虎榜名次大变,宝钗旁敲侧问晴雯 京师烟雨楼。 两条小巷之外,酒楼里尽是江湖人士,各个屏气凝神,包括穿着一身便服的秀才,也目光灼灼看向背着剑匣的少年。 “小人屠,三十九名!” 背剑少年说完离开。 整座酒楼鸦雀无声。 没人质疑烟雨楼的排名,盖因龙虎榜并非由一两个人决议,而是近三十位江湖声望崇高的老一辈联合排定,他们悉数来自武当少林峨嵋等顶级门派。 不足十八岁,高居三十九名! 没有半点水分,他仅用两掌击败了白发杀魔。 甚至只用了一掌就让白发杀魔毫无反抗之力! 这是何等恐怖的练武天赋? 最让人妒忌的是,他竟是锦衣卫百户,再过几年,一位朝廷鹰犬要马踏江湖,震慑各大门派了。 “艹,真特么羡慕,有权势有天赋,还有天理么?” 一位剑客忍不住爆粗口。 持刀大汉搭话道: “听说这位朝廷走狗倒是嫉恶如仇,那些专走歪邪之道的魔门要胆战心惊了。” 秀才抿一口酒。 魔门? 老大最喜欢除暴安良了! 剑客又问道: “明年惊蛰,武林大会,锦衣卫会参加么?龙虎榜前五十,加上小人屠,锦衣卫可占据八个名额呢!” 大汉断定道: “涉及朝廷威严,以及维护秩序,锦衣卫不会缺席,况且江南花痴势必要代表锦衣卫争夺龙虎榜榜首,倘若朝廷被江湖折了面子,那才有趣呢。” 众人哈哈大笑。 秀才又听了一会,这才放下酒钱离去。 回到天枢房官署。 他立刻禀报: “老大,龙虎榜三十九名!一下子提升四十个名次!” 贾环翻阅案卷,毫不在意。 他现在唯有一个心思,缉捕破案获得功劳,争取在肩袖多一条金丝,哪有闲情在乎虚名,若非白发杀魔挑衅不得不出手,他恨不得焊死在第七十九名。 秀才一脸崇拜,恭敬道: “老大,龙虎榜前三十六名,被誉为龙榜,其余尽是虎榜,老大距离龙榜也就三个名次!” “倘若老大去天下各地走一遭,不知要迷死多少江湖女子,一见老大误终生……” “闭嘴。”贾环打断他的马屁话,“滚去办案!” 秀才又说: “对了老大,明年惊蛰时节,有一场武林大会,听说龙虎榜之上的锦衣卫都会参加,一来肃清恶贼维持秩序,二来替花痴助威,这位百户排名第三,有望争夺榜首之位。” 贾环头也不抬: “没兴趣,明年的事明年再议。” 万一多有罪孽深重之辈,那肯定要狠狠镇压。 …… 贾环院子里。 “晴雯姐姐。” 一个俏皮的丫鬟走进暖阁。 “莺儿?”晴雯放下手中针线活,表情略显惊讶,这不是宝钗姑娘身边人么。 莺儿梨涡浅笑,直言来意道: “我家姑娘在外面呢。” 晴雯指了指自己,“找我?” “嗯嗯。”莺儿点头。 晴雯好奇,随着莺儿走出院子,仪门那儿站着一位珠圆玉润,气质端庄大气的女子,真真美如一株人间富贵花。 薛宝钗手里还拎着一些糕点和胭脂盒。 “宝钗姑娘。”晴雯走了过去。 “喏,送给你。”薛宝钗笑靥如花,将礼品递给晴雯。 “这是……”晴雯犹豫没接,两人关系并不熟络,很少有交谈。 薛宝钗笑道:“我看你平日喜欢各种唇脂,恰好前些天采购了许多,你不会嫌弃吧?” 她观察入微,偶遇晴雯几次,对方都是不同的胭脂。 闻言,晴雯脸颊羞红,暗中咒骂了一声下流胚子,偏要让人出糗。 “姑娘有话不妨直说。”她也聪慧,不绕弯子。 薛宝钗搭着晴雯的手腕,压低声音问: “听说林妹妹同你家环三爷两情相悦,有这种喜事,我心里也开心得很。” “啊……”晴雯错愕。 薛宝钗端详着她的表情,见其不似伪装,又问道: “那晚他俩夜间散步,你同雪雁紫鹃她们跟在后头呢。” “误会了!”晴雯赶忙解释,“爷知礼节,只是送黛玉姑娘回潇湘馆。” 薛宝钗好奇,“环哥儿怎就跟林妹妹关系那么好?我们都蒙在鼓里。” 晴雯缄默不言。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心里有数。 爷擅诗词,肯定要保密的。 见她不开口,薛宝钗轻抿唇瓣,也没追问。 晴雯蹙着眉头,嗔骂道: “什么两情相悦,究竟谁在嚼舌根,坏了爷和黛玉姑娘的名声,自打我进了爷的屋子,爷总共就见了黛玉姑娘三回,还都是黛玉姑娘上门相见,平日也没传话,哪个死丫头没事瞎编排,我扇她大嘴巴子!” “爷一个大男人不计较,黛玉姑娘本就柔弱多愁,传到她耳里,让她怎么想!” 薛宝钗不动声色,从晴雯的神态语气,基本可以断定,俩人压根没什么事! 环哥儿喜欢林妹妹更是无稽之谈,那晚散步或许是林妹妹想到往事又泛愁绪,她们撞见,误以为那是痴痴含情脉脉的目光。 看着薛宝钗唇角的一抹浅笑,晴雯不明所以,疑惑道: “宝钗姑娘向来不理会这等无聊事,怎的突然有兴趣。” “好奇心作怪。”薛宝钗嗓音不自然。 晴雯直勾勾注视着她。 丫鬟们嚼舌根还说得通,偏偏是最厌恶长舌妇的宝钗姑娘…… “姑娘很关心爷?”晴雯陡然问道。 一瞬间,许是被戳中了心坎,薛宝钗眸光闪躲,眼底有不易察觉的紧张之色,素来沉得住气此刻也方寸大乱。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来向晴雯打探,稀里糊涂地来了,听到最想听到的消息,她竟然有一丝雀跃,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情绪。 “开个玩笑。”晴雯掩嘴轻笑,缓解了尴尬气氛。 薛宝钗白了她一眼,将礼品强行塞进她怀里,略带恳求道: “晴雯妹妹,随口闲聊,莫要跟别人提起,不然我生气了。” 晴雯轻点螓首。 “更不能跟环哥儿说起。”薛宝钗盯着她的眼睛。 晴雯迟疑半晌,如实答道: “我是爷的使唤丫头,他若问起,我怎能隐瞒。” 薛宝钗拍着她的手腕,柔声道: “你不主动提,他怎么知道,环哥儿案牍劳形,他不在意女儿家的闺房闲话。” 晴雯答应下来,“除非爷问起,不然我不会说。” 薛宝钗松了一口气,这才招呼莺儿款款离去。 自己来这一遭明显是太出格又没过脑子,而且晴雯丫头极为聪慧,怕是隐隐有所揣摩。 可听到了想听到的东西,又觉得没白来。 薛宝钗心绪难静,步伐都乱了,走得渐渐仓促。 晴雯拎起胭脂盒,望着端庄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45章 利欲熏天通鞑虏,日月双悬照大乾 “驾!” 贾环率领手下策马归京。 亲自出马,耗时五天蹲守追击,将两个穷凶极恶的道士缉捕归案。 押进诏狱立斩之后,贾环脑海里面板闪过俩道士的画像。 【罪孽值——七品中、七品中】 【参与度——55%】 【奖励——兰花拂穴手,熟练度——登峰造极】 【经验值——2005\/】 轰! 窍穴嗡鸣,力量灌注而落,丹田内气暴涨,终于突破先天境二重。 刚离开诏狱,胖头鱼禀报道: “老大,高有谨有见。” “高有谨?”贾环疑惑。 胖头鱼解释道:“就是绰号白发杀魔,这两天来了好几趟衙门。” 贾环笑道: “宽恕了他一命,还上赶着做甚?” 回到天枢卫官署,他命令将人带过来。 半刻钟后,高有谨前来拜见。 只见其满头白发挽起,头戴黑帽子,血肉模糊的脸庞镶上面具,显然行事低调了许多。 “说。”贾环翻阅案卷。 高有谨沉默半晌,抱拳道: “去年年末,我在边境夜间盯梢,瞧见一支几百人的商队前往草原鞑子通商,车厢里并非茶叶陶瓷,而是一个个粉雕玉琢的女童,足有五六十个。” 贾环立刻放下卷宗。 高有谨继续说道: “由于对方人多势众,我又独自盯梢,不敢现身,只听到几个领头者操着一口京畿之地的腔调,以及看到木箱上有一块图徽。” “回营禀报上司,上司说沙场武夫只执行命令别多管闲事,在边境有通商文书者关系通天。” 说到这,高有谨苦笑一声: “来京之后,我想暗中调查,然而高估了自己,虽然龙虎榜榜上有名,可在权力中枢只是一介小卒,到处碰壁毫无线索。” 贾环神情严肃,急声问: “图徽呢?” 高有谨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上面仅仅画了几条缠绕丝线。 “确定?”贾环仔细端详着图案,突然紧皱眉头。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错不了!”高有谨笃定。 而后沉重道: “贩卖女童,暗通鞑虏,简直丧心病狂,在下能力不够,就将此案转交贾大人了,希望大人能将作恶者绳之以法。” 贾环还在注视图案,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 他走到高有谨身边,斩钉截铁道: “你放心,我绝不会让这群人逍遥法外!” 将大乾女童卖给鞑虏,勾结草原蛮夷的人贩子,看样子幕后还有黑手,倘若能破获这桩案子,功劳绝对不小! 高有谨颔首。 眼前这位嫉恶如仇,身居百户,有胆量有手段,交给他再合适不过。 “在下告辞。” 高有谨抱拳离开,这一走闯荡江湖。 贾环目送,随即大声道: “来人!” 双鞭秀才胖头鱼纷纷走进官署。 贾环下令: “安排天枢房卫士,暂时搁置手中差事,先暗中调查这张图案。” “遵命!”众人肃然,各自绘好图案领命而去。 贾环来回踱步。 为什么会有熟悉感? 到底在哪里见过? “老大。” 瘦猴折返回来,禀报道: “严百户来了。” “请。” 片刻后,严溥走进官署,多日不见,他满脸憔悴,哪还有半点百户风采。 他抱拳赔礼: “近来颓靡,终日酗酒,都未恭贺小兄弟升官。” 贾环看着他这副神态,关心道:“严兄,出什么事了?” “唉!”严溥重重叹气,“明日我就得去崖州赴任了。” “得罪谁了?”贾环惊疑。 崖州可是贬黜流放之地,岭南以南,环境恶劣,湿热多瘴。 严溥倒也没有隐瞒: “曹千户倒台,被陛下处死,作为曹大人的心腹之一,发配降职还算侥幸。” 贾环一时无言。 谈不上同情惋惜,这本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他在衙门从不攀附关系。 不需要提携,一切凭能力功劳说话,更不会受到殃及。 “曹千户犯了什么事?”贾环倒是好奇。 锦衣卫作为皇权最锋利的一把刀,究竟触犯何等底线,才会让皇帝痛下杀手。 “他是太上皇的人。”严溥言简意赅。 贾环瞬间了然。 正所谓日月双悬照大乾,大乾皇室还存在一个太上皇,居于东宫,威望尚在。 翻遍史书都少见,何其可笑? 两位斗得不可开交,坐视大乾国力衰落,吏治腐败,民生凋敝! 严溥端详着小兄弟年轻的脸庞,低声提醒道: “咱锦衣卫作为天子亲军,无惧庙堂文武,但当擢升千户的那一刻,必须站队,要么站今上,要么向太上皇靠拢,没有墙头草的选择。” 说完突然又笑了笑。 在他看来,小兄弟前途无量,再过十年八年怕是有机会擢升千户。 可届时太上皇在不在世都两说。 贾环点头,却不言语。 他还是百户,袖肩只镶一条金丝线,离千户太过遥远,没必要考虑那么多。 真到那时候,自有应对之策。 “小兄弟,祝你前程似锦,他日名震天下,我在崖州遥敬一壶酒。” 严溥微微躬身施礼,眼眶湿润,显然心中不甘又无能为力。 “严兄,保重!”贾环诚挚回礼。 他心中感慨,越发坚定做离群索居的独狼,不依附衙门上层,只要把功劳甩在案桌,自然能升职。 严溥步履蹒跚地离去。 …… 贾环散衙回府。 “娘呢?” “爷,她忙着监督新宅子动工呢。”彩云帮着更衣。 “去看看。”贾环刚走出院子。 迎面碰到贾政,以及身后的贾宝玉。 过了好几天,双脸依旧红肿,下巴都紫青了,嘴巴翻起来如腊肠,额头太阳穴还贴着膏药,没有一个月恢复不过来。 “道歉!”贾政手指着贾宝玉,训斥道: “没脸没皮,鬼迷心窍的孽畜,下回再敢暗算环儿,老子一个窝心脚把你踹死!” 这话其实是说给贾环听的,言外之意,都打得这么惨了不要再有怨气,这件事彻底揭过。 贾宝玉强忍着委屈怨恨,说话漏风,嘴里缺了好几颗牙齿,哭腔道: “对……对不起,是……是我猪油蒙了心窍。” “没有下回。”贾环面无表情。 他突然紧紧盯着大脸盘子。 想起来了! 第46章 宝钗贾环独处,水镜戏楼藏污纳垢! 贾环突然回想起来。 他不是对图徽有印象,而是一个人! 名为蒋玉函,又唤琪官,忠顺王府豢养的戏班小旦。 此人来过几次荣国府,跟大脸盘子相交甚厚,之所以印象深刻,此人虽是爷们,却长得妩媚娇柔,说话也怯生生的。 那天折扇扇坠绘着的图案,好像就是缠绕丝线的模样! 被贾环直勾勾盯着,贾宝玉又回忆起被暴打的痛苦,以及姊妹们失望的眸光,他心怀怨气,低着头走了。 贾环若有所思。 自己身份敏感,不能直接找蒋玉函。 否则一个锦衣卫上忠顺王府,事情容易闹大。 薛蟠! 对,找呆霸王去打探消息,这厮也熟悉蒋玉函。 念及于此,贾环立刻前往府里东北角的梨香院。 …… 梨香院,幽静小巧,一色水磨砖墙,青瓦花堵,已是晚秋时节,院子那几株梨树光秃秃的。 “姑娘,环三爷造访。”莺儿走着小碎步进了暖阁。 薛宝钗未施粉黛,一身素雅的米白色裙裳,正伏在案前敲着算盘,听到这话指尖微颤,耳根子蓦然红了。 难道晴雯这丫头泄密了? 悔不该鲁莽,那天盘问显得自己很关心环哥儿,脸上的浅笑都被晴雯捕捉,会不会被她看穿心思,竹筒倒豆子全跟环哥儿说了。 环哥儿是想来直接挑明? “姑娘,他找蟠少爷。”莺儿补充道。 “啊……”薛宝钗一怔,轻轻放下算盘,心绪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安排道: “给环哥儿沏茶,我稍后就来。” “噢。” 薛宝钗快步走进自己的香闺,坐在妆台对着铜镜画眉涂胭脂,她本就珠圆玉润国色天香,稍一打扮更显绝丽。 “会不会太艳了?”她呢喃自语,又擦去唇脂,反复端详镜子里的人儿,这才佩好头簪挂着香囊起身离去。 厅堂里,贾环坐着饮茶,见薛宝钗款款而来,直接问道: “宝钗姑娘,你兄长呢?” 莺儿瞅了姑娘一眼,噘着嘴不知在想啥。 薛宝钗轻声道:“他和母亲在薛府呢,莺儿,你快去叫人。” “好勒。”莺儿飞快离去。 “那我在自家院子等他。”贾环准备离去。 薛宝钗陡地问道: “环哥儿,你很嫌厌我?” 贾环奇怪,“何出此言?” 薛宝钗故作嗔怒: “那怎么见我就走。” 贾环轻笑一声,解释道: “府里奴婢就喜欢嚼舌根,两人独处,怕对宝钗姑娘造成困扰。” 薛宝钗却觉得这个理由很敷衍,明亮的双眸凝视着他,直接问: “上回你升职大旗,我也去你院子祝贺,那时你怎么不惧外人嚼舌根,听说你跟林妹妹夜间散步,还亲自送她回潇湘馆,好多人都看到了,你怎么又不爱避嫌?” 贾环哑然,望着端庄大气的绝美女子,由于两人离得很近,淡淡幽香在鼻翼萦绕不散。 他如实说道: “那晚家宴,薛蟠口无遮拦,府里人尽皆知,宝钗姑娘毕竟是未有婚约的女儿家,必须疏远以免污你声誉,也省得双方尴尬,绝非嫌弃。” 薛宝钗放在膝盖的葱白手指时不时抽动,勉强遏制紧张情绪,不依不饶道: “兄长醉酒说胡话,府里没一个人当真,你偏要当众说什么我断无此念,好像跟我薛宝钗的名字挨边,让你很是苦恼,这不是嫌弃是什么?” “都是结识已久,你待林妹妹亲自护送,对我却百般疏远,连多待一刻都厌烦。” “况且……” 薛宝钗轻柔的嗓音戛然而止,她微微低下螓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言语竟有些哀怨的意味。 她赶紧说道: “都是朋友,觉得你区别对待,心里不舒服。” 贾环端详她细腻无瑕的脸颊,点头道: “那往后同宝钗姑娘多亲近便是。” 薛宝钗只是“嗯”了一声鼻音,眸底深处的喜悦一闪而过,恢复了端庄温婉的姿态,提起茶壶给贾环的杯子慢慢斟茶。 见他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脸蛋游弋不定,薛宝钗面色如常,只是莫名心头如小鹿乱撞,一抹霞红涌上眉梢。 “满了。”热水溢出,贾环搭上她的雪白皓腕。 “哦。”薛宝钗回过神,慌忙解释说,“一时分神在想商铺账目。” “环哥儿,你……”她看向自己手腕上的掌心。 贾环放开。 薛宝钗抽回柔荑,拢了拢额前青丝掩饰眼眸里的不自然。 “环哥儿!” “环哥儿!!” 院外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 薛蟠着急忙慌,一见妹妹竟然也在梨香院,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自己瞎跑什么,就该在府外等上几个时辰! “过来。”贾环摆手。 薛宝钗注视着他俩离开的背影,低头弯了弯唇角,眼眸不知是羞是喜。 仪门外。 贾环盯着跃跃欲试的呆霸王,沉声道: “你去忠顺王府找一位戏伶蒋玉函,以前经常来找贾宝玉顽,问他这张图案是什么?” “谨记,不要透露我。” “若连这种任务都做不得,往后你也难成大器!” 薛蟠一听到环哥儿有事安排,那不止是信任,可是熟络关系的机会啊,哪里还敢懈怠。 “保证做到!!”薛蟠涨红了脸,铿锵有力。 “去吧。”贾环颔首。 薛蟠撒腿就跑,一溜烟没影了。 …… 傍晚,薛蟠回来赴命。 “环哥儿,蒋玉函说它来自京师水镜戏楼,还给我看了一把扇子,有一回他去戏楼唱戏,在戏班里见扇子精致漂亮,喜欢得很,偷偷拿了一把塞进腰里,那扇子扇坠刚好就有这个图案。” “一模一样,我不会瞧错!” 薛蟠说得斩钉截铁。 “水镜戏楼?”贾环目光森然。 找到了藏污纳垢之地! 这桩功劳必须到手! “环哥儿,那是神京城能排进前三的戏园子,很多权贵都爱去那听戏,流连忘返,有人甚至豪掷千金呐。” 薛蟠不愧为纨绔,对勾栏戏园这些了如指掌。 贾环目光满意,拍了拍他肩膀: “做得好!” 薛蟠满脸笑容,能得到环哥儿夸赞,简直不要太激动。 第47章 夜间尾随,触目惊心! 翌日,天枢房官署。 贾环肃声道: “已有线索,吩咐力士们不用再查了,以免打草惊蛇。” “双鞭,傍晚换上黑色衣裳,随我前往水镜戏楼。” “传告下去,今日不能散衙,全体力士守在衙门等候命令!” “遵命!”六位手下异口同声。 其余五人看向双鞭的眼神带着羡慕,但双鞭确实沉稳果断,应变力很强。 …… 已是酉时三刻,贾环和双鞭用完晚膳,各自换上黑色袍服,来到神京城城南的梨园长街。 贾环手拿折扇,双鞭头戴黑色小冠、背着书箱,一副书童打扮。 “就你脸上的褶子,有这么老的书童吗?”贾环瞅了他一眼。 “临时借的。”双鞭憨厚一笑,“要不卑职再换?” “算了。”贾环摆手。 梨园街人山人海,到处是戏园子,二人走了半刻钟,来到一座雕梁画栋,足有三层的戏楼,匾额悬着“水镜”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不愧是排进前三的戏园子,楼外还有府衙差役来回巡视,里面更是座无虚位,钲鼓喧阗,叫好之声如万鸦竞噪。 “止步,检查!”差役拦住双鞭,伸手要扒拉书箱。 “快点,听个戏也忒麻烦。”双鞭故作愤怒。 差役翻捣几下便放行了,抱拳道:“安全起见,请见谅。” 贾环打量人满为患的大堂,一楼多是平头百姓和江湖游侠,至于富家公子和京中权贵都登上楼梯,想来上面还有包厢。 “生客,十两。”小管事守在楼梯,面带笑容。 贾环示意:“给钱。” 双鞭递去银子。 二楼,一个包厢还被屏风隔为四室。 再上三楼,给了足足五两金子,侍女前面领路,找到偏僻的雅间,里面檀香袅袅,桌上瓜子水果茶叶样样皆有,摆着一张精致小榻。 双鞭挥手: “没有吩咐,不用进来。” “好。”侍女摆着腰肢离开。 “老大,信号箭放在书箱内层。”双鞭低声说。 锦衣卫特制信号箭,一经发射,天枢房卫士快马赶至。 这也是他带书箱的原因。 贾环颔首:“安心听戏。” 说完躺在小榻,闭上眼睛慢慢睡去。 子时初,灯火稀疏。 “老大,戏散场。”双鞭推醒。 贾环睁开眼,走到窗前看了看夜色,沉声道: “你先走,戏楼外候着!” 说完踏上窗沿,施展梯云纵身法,眨眼间沿墙跃至飞檐,没弄出半点声响。 尽管有了更好的轻功,但论飞檐走壁,通通不如最低等的梯云纵。 贾环趴在楼顶,轻轻掀开瓦片缝隙,安静俯瞰着戏班内厅,里面搬运着戏服道具,各种声音嘈杂。 他耐心聆听。 都是些狗屁倒灶的琐事,还有男旦和戏伶谈情说爱,甚至拉起帘子办事。 艹! 老子堂堂百户官,竟然沦落到听墙根。 不过为了功劳,为了除暴安良,姑且忍忍。 直到深夜三更天,空荡荡的内厅进来两人。 一人儒雅敦厚,蓄着山羊胡子;另一位魁梧精壮,手臂绑着两柄飞刀。 山羊胡吩咐道: “武行头,你去挑五个白净听话的孩子,明天一大早送过来。” “是。”武行头重重点头。 贾环记住这张脸,悄无声息跃下楼檐。 …… 水镜戏楼外,几家酒肆还点着油灯,意犹未尽的戏客们学着腔调酣唱。 魁梧精壮的武行头坐上马车离开。 “现在能找到马车么?”贾环问。 “老大,就在那边巷子。” 双鞭做事确实利落,早早提前准备好了马车,一匹骏马甚至还包括一辆拉木柴的驴车。 “做得好,走!”贾环眼神赞许,前往小巷。 双鞭驾车,落在后面尾随。 梨园街在城南,而武行头驱车的方向在城北。 一路慢跟,足有一个多时辰过后,前方马车转进棋盘般复杂的小巷子。 “再继续跟踪容易被察觉。” “双鞭,以你的实力就不要以身涉险,这武行头估摸着都有后天境巅峰,等半个时辰我还没回来,发射信号箭!” 贾环语气不容置喙,走下马车施展一苇渡江身法,黑夜中如影随形,再运用梯云纵踏墙走壁,马车始终不离视线。 又一刻钟,马车停在一座府邸前。 武行头习惯性左右张望,随后轻轻叩动门上的铺首衔环。 “何事?”里面走出一个瘦削男子。 远处,贾环表情森然。 高颧骨,深邃双目,鹰钩鼻,此人类于鞑子长相! 这一夜没白费功夫! 武行头笑道:“班主让我挑几个好看听话的相姑,一些权贵急着要宠幸呢。” “进来。”瘦削男子点头。 进了府邸,关上大门。 贾环在屋檐疾行。 相姑是梨园街的行话,也就是年幼娈童,京师不少富家子弟有断袖之癖。 难怪薛蟠说传言权贵为水镜戏楼豪掷千金,大抵是重金购买相姑。 府里院落,零零散散十几道身影,武行头相继打招呼,跟着瘦削男人走进马厩。 瘦削男人弯腰搬开几块长木板,底下是一座极为宽阔的窟室。 “小声点。” 沿着木质楼梯下去,里面灯火通明,摆设一排排床板,每张床睡两个稚童,足有上百个孩子,年纪都不到十岁! 七个粗布婆子拿着长棍来回走动。 “大人。”她们面带恭敬。 瘦削男人命令: “挑五个白净听话的相姑,帮他们洗干净身子,擦脂粉换上漂亮衣裳。” 婆子领命,仔细挑选了五个眉清目秀的男童: “谁敢哭闹,暴打一顿!” 五个男童面色苍白,恐惧至极。 其余孩子将脑袋蒙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贾环翻过院墙,沿着昏暗的墙角站在一株槐树后,他只看到两人走进马厩掀开地板,迟迟没有露面。 半炷香时间后,武行头和瘦削男人带着五个孩童走出来,三个粗布妇女随行。 骤然。 “谁在那?” 有护卫拎着灯笼出恭,抬头无意扫了眼院墙槐树,竟然见到影子,立刻大吼起来。 贾环面色冰冷,步伐平静地走出。 刹那间,瘦削男人脸庞狰狞,朝着武班头暴怒道: “窝囊废,你被跟踪了都不知道!” 第48章 极致杀戮,牵扯甚广 气氛陡然肃杀。 “你是谁,为何要跟踪我?” 武班头步步逼近,眼神杀气腾腾。 “来人,敌袭!”瘦削男人怒喝一声。 俄顷,宅子陆续冲出来十几个武夫,院落加起来总共近三十人,大部分都是后天境巅峰。 “小人屠?” 离得更近,看清年轻面孔,武班头瞳孔骤缩。 他见过画像! 京师习武之人,又常年与游侠戏客打交道,不可能不识龙虎榜第三十九名。 “谁?”瘦削男人急声问。 “锦衣卫,百户官!”武班头嗓音略显沙哑。 瘦削男人神情惊疑。 身后的三十武夫面色凝重,转瞬间杀机迸射。 武班头深呼吸一口气,双臂的飞刀疾之欲出,冷声问: “贾大人,你在查什么?” 贾环反问一句: “堂堂百户深夜跟踪,你觉得我能查什么?” 武班头看了眼马厩,笑道: “无非是蓄养相姑,没办法,京师权贵就好这一口,别家也做这门生意,依照大乾律,蹲几年大牢而已,小案子用不着贾大人亲自出马吧?” 贾环指着瘦削男子,语调森森: “倘若勾结鞑子呢?” “贩卖女童供草原鞑子糟蹋,以满足蛮夷的豺狼恶欲,又培养相姑安插在京师权贵身边以便打探朝政,你们真是丧尽天良,狗胆包天!” 虽是推测,但通过鞑子和水镜戏楼娈童联系起来,基本可以断定鞑虏的狼子野心。 这才是大案! 轰! 武班头闻言如遭雷击,脸庞阴云密布,声嘶力竭道: “你在找死!” “杀了他,连夜离京!” 然而,贾环动作更快。 只眨眼间掠至身前。 三指略张,拇指食指扣起,兰花拂穴手一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击武班头胸腹窍穴。 此人留着有用。 刹那,武班头呆滞如泥塑,口不能言手不能动。 “杀!” 瘦削鞑子一声令下,三十位武夫疾步踏来。 贾环气沉丹田,浑厚内力涌入手腕,同时施展身法,如游动蛟龙般在人群穿梭。 双掌齐落。 砰! 近在咫尺的两个鞑子一个脖颈断裂,另一个天灵盖塌陷,当场暴毙。 “快拿弓弩!!”武班头内心嘶吼,却偏偏发不出声音。 鞑子被夺了长刀,贾环持刀怒劈,刀柄处狂风阵阵,立足之地煞气笼罩,连瘦削鞑子都近不得身。 只十几息时间,庭院鲜血飞溅,惨叫声连连。 要么死在一掌之下,要么被一刀劈死,还有源源不断的指劲,一指倒一人。 瘦削鞑子神情惊恐,正欲后退,气息陡然闭塞隐要窒息,至刚至阳的掌劲精准落在肩膀,骨头经脉齐齐断裂。 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却未丧命。 “怪物!”武班头内心彻底绝望。 他没有见过一个人面对围剿竟然这样轻描淡写,仿佛在拍死一只只蚍蜉。 半炷香后,庭院只剩两人还站着。 贾环浑身疲惫,气息萎靡,周遭都是溅射的鲜血,黑袍染成了血色。 他沉声道: “滚出来!” 宅子里的三个粗布妇人抖如筛糠,近乎是爬着出来,眼神充斥着浓浓的恐惧。 “去马厩!”贾环冷言。 粗布妇人爬进马厩,颤抖地掀开了暗道。 贾环踏入窟室。 厮杀打斗惊醒了上百名孩童,一个个瑟缩床角,瞪大眼睛,用最恐惧的神情看向来人。 这一幕,让贾环感到心痛! 都是不到十岁的孩童,最天真烂漫的年纪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窟室,遭受残酷的心理折磨。 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眼睛尚且还有光亮,眉清目秀的男童犹如提线木偶,恐惧过后,双目空洞麻木。 “哥哥,你是来救我们的么?”一个小女孩鼓起勇气,怯弱地出声。 贾环心情沉重,挤出一抹笑容。 “老大!” 院子里响起焦急的吼叫。 贾环调整情绪,走出窟室。 府外,双鞭气喘吁吁赶来,便见到一院尸体。 见贾环安然无恙,双鞭长松一口气: “老大,卑职已经发射信号箭了。” “宰了里面那七个妇人。”贾环指着马厩暗道。 “遵命!” 过了许久,双鞭才出来。 向来沉稳的他也双目通红,情绪失控,咆哮道: “一群泯灭人性的狗畜生!必须查出所有帮凶,通通碎尸万段!” 半个时辰后,近百名锦衣卫抵达府邸,在外面站成两侧,气势森然。 贾环沉声道: “双鞭,秀才,酒鬼,你们率五十个力士前往水镜戏楼,把整个戏班子都缉捕入狱,给老子上酷刑!” “瘦猴,胖头鱼,你俩带走这两只畜生!” “酒鬼,你留十个人,搜查宅子,不放过任何一封书信。” “其余人将窟室的孩子们送到锦衣卫衙门,查阅各地孩童失踪案,再让神京府衙颁布通告。” …… …… 清晨,天蒙蒙亮。 诏狱之中,深嵌一排排凸出的尖竹桩。 贾环面无表情,将戏班主的身体在尖竹上拖来拖去。 “啊啊!” 戏班主痛苦哀嚎,奄奄一息。 浑身皮肤被竹尖刮开撕裂,露出筋腱和骨头,骨头又被慢慢磨碎,筋腱被反复弹拉,偏还求死不能,那是最极致的疼痛! “老大,武班头和鞑子都招供了。” 双鞭和秀才走了进来,“这俩畜生扛不住酷刑快要死了。” 贾环擦拭手上鲜血,踱步到审讯室: “提他。” 喂了锦衣卫特制药丸之后,戏班主恢复意识,剧烈的疼痛陡然消失。 他根本不敢看自己浑身裸露的骨头筋腱。 “十年前,水镜戏楼就为草原鞑子效力,原先是培养旦角优童以便登台唱戏,后来见京师权贵有不少龙阳之好,戏楼便着手训练娈童,从小让娈童畏惧以便控制,等他们受到权贵宠幸以后,再暗中威胁他们,让其借床榻之便打探朝堂秘闻。” “六年前,鞑子贵族那边钟爱中原的女童,戏楼派人流窜各州郡,绑架相貌出众的小姑娘,相继送往京师,每年去两趟草原。” “三年前……” 戏班主竹筒倒豆子,颤抖着说完。 贾环表情冰冷: “大乾官员,谁在给予戏楼便利?但凡有利益往来,通通供出。” “许多。”戏班主声音嘶哑。 双鞭和秀才互相对视。 第49章 雷霆出击,收获满满,体魄力量! 审讯室。 听到牵扯许多官员,秀才目光灼灼。 拔掉鞑子暗桩,铲除朝堂蛆虫,功劳板上钉钉! 贾环怒声问: “神京府衙,谁是同谋?” 这一点显而易见,囚禁孩童的肮脏宅子不露风声,府衙肯定有关系网。 戏班主宁死都不想再承受酷刑,回答得痛快: “许通判。” 贾环俯身盯着他: “此獠知道你们是鞑子暗桩吗?” 戏班主否认: “他只知道我们绑架孩童,蓄养控制娈童,每年收受十万两贿赂,帮戏楼摆平纠纷,那栋宅子就是他的灰产。” 贾环冷笑: “几个护院武师,那么明显的鞑子长相。” 戏班主摇摇头: “许通判有没有疑虑我不知道,总之只管收钱。” 双鞭将口供记录在册。 “还有呢?”贾环继续审问。 戏班主一五一十坦白: “鸿胪寺少卿?陈大人、宫里十二监七品太监王公公、监察御史柳大人,以及鹤宁侯长子,他们在戏楼皆有分红。” “其中陈少卿和鹤宁侯长子,还有凉州、并州两个五品边将,清楚我们是草原暗桩,贩卖女童的通商文书就是陈少卿弄的。” “鹤宁侯长子,其美妾是草原女子,受到蛊惑……” 沙哑的嗓音在审讯室缓缓响起。 贾环面色平静。 亲手处决过工部右侍郎,再听五品六品官员,很难起情绪波动。 他沉声问: “这十年间,通过培养娈童,打探了多少朝廷秘闻,具体是何人!” 戏班主不敢隐瞒,脑海里能记起来全部都说了。 尽管潜伏十年之久,但水镜戏楼的势力远远没有渗透到权力中枢,更别提打探军政要事,断袖之癖的勋贵也只是祖上蒙荫,顶多知晓官员秘事,对于顶层决策一概不知。 “继续审!” 贾环拿走一摞签字画押的供纸,独自前往南镇抚司。 …… 来到熟悉的衙署。 不止郭官员,南司诸多文职都在里面处理文书。 “郭大人。”贾环抱拳见礼。 郭官员颔首: “要批签?” 如果是驾帖,派手下就行,没必要亲自来一趟。 贾环直叙来意: “卑职昨夜暗查,京师水镜戏楼竟是草原鞑子的暗桩,潜伏十年之久!” 哗! 刹那间,所有文吏齐齐放下毫笔,紧紧盯着年轻百户。 鞑虏? 草原鞑虏可是大乾社稷的心腹大患! 郭官员神情严肃: “详细说。” 贾环递去供纸,如实汇报。 许久,郭官员悄然松了一口气,其余文职愤怒之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幸好远未渗透到朝廷要害,一旦有庙堂重臣被娈童蛊惑泄露国策,那锦衣卫衙门是什么? 无能? 低能! 天子脚下,监管不力,那将背负莫大的耻辱! “你是如何觉察到的?”郭官员格外好奇。 潜伏十年没有暴露,衬托之下,北镇抚司其余鹰犬都是酒囊饭袋? “纯属运气。”贾环坦然,又细致地说了一遍过程。 其它案子归咎于能力,但这桩案子就是运气好。 关键是高有谨提供重要线索,而自己又偶然见过水镜戏楼的图徽,稍微联想,大抵就有推测。 郭官员端详着他,赞许道: “运气也是能力的一部分。” 自古哪个声名赫赫的枭雄崛起之路上没有运势眷顾?抓住机会更是一种能力。 眼前这位锦衣卫衙门最年轻的百户,又立下功劳了! 他有意看了一眼贾环的肩袖: “稍候,我去要批签。” 而后带着文吏离开衙署。 贾环目光隐有期待。 …… 自午时起,天枢房全体力士出动,贾环手持驾帖批签,按照名单前往各个衙门抓人,从神京府衙到皇城十二监,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再审!” 下午诏狱,双鞭秀才等人搬运刑具,从许通判开始施行酷刑,一直忙碌到深夜,牢房里哀嚎不止。 又是一天一夜未眠,贾环丝毫不觉疲惫,虽然幕后没有大鱼了,但经过严刑拷问,这群官员劣迹斑斑! 再加上整个戏班子以及瘦削鞑子,罪孽值究竟有多少? 证据证词悉数到位,贾环亲自动手,为那些被迫害糟蹋的孩童复仇,为那些因一纸公文家破人亡的百姓讨一个公道! 杀! 贾环持刀走进廊道,接着两边牢房鲜血淋漓,人头滚落。 他突然喜欢上了小人屠这个绰号。 屠尽世间为鬼为蜮之辈,那才快意! 浑身是血迈入审讯室,贾环脑海面板浮现一张张画像,从戏班主开始。 长达十年的绑架拐卖孩童! 五品下的罪孽值! 接着是武班头、府衙通判许老狗…… 【罪孽值——五品下,六品上,六品上,六品上,六品上,七品中,七品中……】 【参与度——85%】 【奖励——降龙十八掌又七式,熟练度——初窥门径】 【奖励——金刚不坏内功第一层大圆满】 【经验值——3356\/】 轰! 一瞬间玄之又玄的力量灌注,丹田扩张,内气暴涨。 先天境三重! 这桩案子参与度极高,而且多是为非作恶的官员,加了一千多经验值。 “爽!”贾环面带笑意。 最重要的还是金刚不坏内功,他看上去与平常并无两样,但体魄蜕变了,筋骨经脉窍穴极为强健,压根不需要调转内气,腰腹间都有磅礴的力道。 “做我的女人应该很幸福。” 贾环陡地涌起一个念头。 当然这是其次,关键是抗击打能力。 正所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就如昨夜庭院那一战,自己凭借顶级身法宛若游龙,一旦内气枯竭无力支撑身法,不小心被劈砍一刀,照样血肉翻滚。 但换成现在,他能单凭体魄生扛后天境巅峰一刀! 就这还仅仅是金刚不坏内功第一层。 至于降龙掌,已然彻底掌握十八式,这本武学太实用了,内力越浑厚威势越强。 “迄今为止最大的收获。” 贾环恢复情绪,没有过分沉浸喜悦之中。 这桩案子纯靠运气,没有谁能一直保持好运,还得更勤奋努力,大小案子都不放过。 向上攀爬的脚步永不停歇! 第50章 百户镶两条金丝线,九品命妇! 深夜,处理好一切,贾环没有回家,就在官署屏风后面的小榻上休息。 一觉睡到次日大中午。 “老大,南司来人!” 双鞭脚步急促,推醒了贾环。 “多少人?”贾环问。 只来几个,那便是索要结案卷宗。 要是十几二十个,不言而喻。 “比上回还多!”双鞭神情兴奋。 贾环猛地腾起身。 冗长的等待,走廊响起密集脚步声。 近二十个南司官吏踏入官署,为首者五十岁出头,容貌端正,颌下胡须飘扬,气势非凡。 身后郭官员提醒道: “还不拜见傅大人?” 很显然,这位是南司上层之一。 “卑职见过傅大人!”贾环恭敬抱拳。 傅官员审视他许久,面带欣赏道: “铲除鞑虏暗桩,诛杀利欲熏心之徒,有功于社稷。” 贾环铿声道: “职责所在。” 傅官员颔首,轻轻摆手。 两位官员捧着托盘上前。 崭新的银色飞鱼服,肩袖织绣了两条金丝线。 一块通往案牍库“丁”区的令牌。 傅官员接着说道: “另外,南司会从其他卫所调派三十位力士,由你天枢房统率。” “遵命!”贾环掷地有声。 内心难免有些失望,原以为能有三条金丝线。 傅官员虽不知年轻百户心中所想,但大抵能猜测对方不甚满意,毕竟及时铲除鞑子暗桩,倘若任由发展恐将酿成大祸,况且还顺带给朝堂清理了十几条卑劣蛆虫。 如果他已有三十多岁,依照功劳资历,必定擢升三条金丝线。 然而还未满十八岁,太年轻了,入职时间又短,南司综合考量后决议压制。 这次亲临,正为安抚贾环的情绪。 傅官员朗声道: “南镇抚司已获礼部、吏部、翰林院许准,内阁中书舍人已缮写钤印,册封你生母赵氏为九品孺人。” “依照礼制,妾室没有资格成为朝廷命妇,但自古母凭子贵,历来也有庶出人杰为生母争命妇,阻碍颇多。” “为了给你生母争取九品孺人称号,衙门费了好大功夫。” 话音落罢。 贾环诚挚感激: “多谢大人,卑职誓死效忠社稷,日后定勤勉奋力,再建功绩!” 能有什么抱怨的,南司为了不让有功者寒心,都换一种方式补偿了。 已成定局,少镶一根金丝线能让娘亲开心,也值了! “好!”傅官员满意离去。 “贾百户,御史台大理寺要查阅结案卷宗,你晚些时候来南镇抚司。” 郭官员丢下一句话,随之走出官署。 贾环抚摸着崭新飞鱼服。 他必须比别人获得更多的功劳,才能弥补年纪小的劣势。 可年轻是劣势么? 资历不够,功劳来凑! 迟早要镶上五根金丝线,再告别这身银白色飞鱼服! …… 荣国府。 礼部、吏部几位官员在赖大的领路下进了会客厅。 为首者洪声道: “有旨,传贾环父亲、嫡母,生母。” 俄顷。 贾政带着王夫人来到会客厅。 “贾环生母呢?”为首者问。 王夫人笑着道: “她一个妾室,不宜露面。” 为首官员略默,催促道: “烦请她过来。” 遵循礼制,需要嫡母在场,不然你才是无需露面的那一个。 “来人。”贾政眼神示意,让小厮去喊人。 过了足有半刻钟,赵姨娘姗姗来迟,脸上满是疑惑。 为首官员展开长一寸的丝织卷轴,抑扬顿挫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兹有民妇赵氏……” 话音被打断。 “奴家所犯何罪?”赵姨娘诚惶诚恐。 别说见官这种场合,寻常家宴,她一个小妾都不能上桌! 如今竟然有旨意,这是要问罪? 我犯什么事了? 赵姨娘恐慌至极,急忙道:“奴家儿子是无辜的……” “不知礼节,闭嘴!”贾政暴怒,瞪了她一眼。 王夫人低着头,神情不安。 礼部,吏部齐至,作为国公府的媳妇,员外郎的正室,她对这种场面很熟悉。 一个小妾,绝不可能! 简直荒谬! 看贾环生母担惊受怕,为首官员放下卷轴,索性简单直白道: “令子立功,朝廷册封你九品孺人。” 轰! 赵姨娘大脑一片空白,身形踉跄,险些栽倒。 王夫人脸色瞬时铁青,滔天怒火在胸膛燃烧, 一个正室夫人让小妾当上了九品命妇。 她该有多难堪? 这是一种莫大的屈辱! 贾政目光惊骇,下意识看了一眼夫人。 几位官吏也纷纷看向王夫人,眼神透着同情。 对于正室而言,确实很耻辱,特别在鼎食勋贵之间颜面无存,要被贵妇人们嘲笑很久。 然而赵氏不是依靠贾员外郎,而是儿子。 况且锦衣卫权势滔天,既然开口了,礼部吏部也不可能拒绝这点要求。 “我……我……我是诰命夫人了?” 赵姨娘回过神来,一脸难以置信,嗓音都在颤抖。 为首官员立刻纠正道: “五品以上才是诰命,以下皆为敕命,往后要注意言行举止,不能逾越礼制。” 话虽如此,逾越了又能怎样…… 向来只有锦衣卫抓别人小辫子,谁敢指责他生母言行失矩? “告退。” 众人离去。 王夫人目眦欲裂,呼吸都不畅,再多待一刻几乎就要歇斯底里摔东西。 贾政摇头喟叹。 这事闹得家宅难宁呐! 不知何时,赵姨娘蹲在地上紧紧抱着卷轴,眼眶通红,泪水根本止不住,似乎所有的委屈都要宣泄出来。 府里家宴,她能上桌吃饭了! 逢年过节,她可以走荣国府正门了! 她知道,在大家族眼里,一个最低下的九品孺人顶什么用,五品诰命以上都好几个,但这张卷轴却能让她开心一辈子啊! 赵姨娘边哭边笑。 回到院落,晴雯三人见状快步走来。 “又怎么啦?” “喏。”赵姨娘拿手帕抹去泪痕,将卷轴递给香菱。 香菱一看,惊得掩嘴,哑声道: “九品命妇,年俸禄八两银子,八匹绢布!” 晴雯和彩云面面相觑,怎的摇身一变成了朝廷命妇? 赵姨娘眸光恍惚,仰天高喊道: “我也吃上官粮了。” “老娘怎么怀了你这样的好种子!!” 晴雯震惊之余,脱口而出: “太太,要文雅。” 轰! 赵姨娘面色酡红,死死盯着晴雯,字字顿顿道: “你喊我什么?” “太太,你是朝廷命妇了。”晴雯抿着唇瓣。 赵姨娘耳根子发烫,心中却无比畅快,以往总觉得这死丫头倔得很,还忒爱顶嘴,现在越看越顺眼。 “好晴雯,再叫一遍。”她亢奋至极。 “太太。” “欸!!” “太太,我去拿铜锣爆竹。”彩云刚要去耳房,就见贾环散衙回来了。 第51章 院里大摆宴席,宝钗黛玉争执翻脸 贾环回屋,看着她红肿的眼皮子: “一个九品孺人,瞧给你哭的。” “好环儿!”赵姨娘眼眶湿润,扑进贾环怀里哽咽道: “怀了你这样孝顺有出息的种子,是老娘最大的幸事。” 哭着陡然抬头。 她看到环儿银色飞鱼服肩头到袖口,那两条闪耀的金色丝线。 “你又升了?如果再升是不是六品官?”赵姨娘情绪亢奋。 自个儿子在锦衣卫任职,她早将衙门打探得一清二楚。 百户三条丝线,便是朝廷正六品官位! “是。”贾环点头。 南镇抚司大概顾虑这一点,没有擢升第三条丝线。 在他眼里,品秩不甚重要。 权势滔天的锦衣卫千户才五品官,麾下却一千多名忠心耿耿的鹰犬,朝野谁敢不给面子? “环儿,娘准备办一场酒宴,邀请大家热闹,也顺带庆祝娘被册封朝廷命妇!” 赵姨娘兴奋之后,说话又昂起下巴。 以前作为府中妾室,哪有资格邀请别人赴宴,但现在不一样,可得隆重炫耀。 “由着你。” …… 贾母大院里。 气氛僵硬如铁。 王夫人脸色阴云密布,咬牙切齿道: “老爷不呈奏书,我让娘家帮忙,不剥下孺人封号,我这张脸皮都要被别人踩了去!” 贾母注视着儿媳妇,闷声道: “你去吧。” “册封九品孺人也要经过翰林院准许,翰林院是朝堂最清贵的衙门,各个都是满腹经纶的士大夫。” “他们克己复礼,因循守旧,却违背礼制给妾室封命妇,还想不通吗?” “你以为凭环哥儿能去翰林院陈情?那是锦衣卫上层态度强硬,让翰林院妥协了!” “你王家上书是驳斥整个锦衣卫衙门,你想陷害王子腾?” 老太太精明得很,一语道破利害关系。 王夫人急头白脸,歇斯底里道: “偏我就要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要被别人耻笑,悔恨当年糊涂,让这贱妇生出孩子来。” “放肆!”贾母勃然大怒,指骂道: “过分了!你要再敢说这句话,荣国府名声被你败得一干二净!” 王夫人意识到自己失去理智,赶忙低头跪地,颤声道: “儿媳一时失言,请老太太恕罪!” 贾母凝视她许久,摇头喟叹: “这事放谁身上都委屈,但妾室还是妾室,她一个九品孺人到头了,八品命妇是不可能,会激起群愤。” “你现在就是五品诰命夫人,等政儿仕途再进,你也跟着风光,况且将来宝玉为官作宰的,大把荣耀等着你呢。” “毕竟是朝廷安排,这口气咽下罢,别跟娘俩生仇,你清楚环哥儿的脾气,闹腾起来谁都拦不住。” “你是嫡母,只要你不针对他,他再是鲁莽冲动,也不敢不敬你。” “言尽于此,你要上奏书,随你。” 王夫人眼角直突突,满腔憋屈无以宣泄。 听到要跟锦衣卫衙门作对,她哪里还敢轻举妄动? 这桩屈辱记一辈子!! 王夫人痛骂道: “宝玉顽皮不知上进,我这母亲何时能享福?” 心肝宝贝被骂,贾母又无法冷静,怒叱一声: “金鳞蛰伏,一鸣惊人的道理,你不懂?” “我也盼着。”王夫人行礼后告退。 离开五进院子,沿途遇到丫鬟婆子,她总觉得这群奴婢在背后窃窃私语。 “看你脸色不对,近日身子抱恙?我那里有几味药。” 这边厢,刑夫人急急忙忙迎了上来,故作关心。 王夫人冷着脸大步走开。 “瞧,还不搭理人。”刑夫人声音急切,望着她的背影,脸颊露出久违的笑容。 你也有吃瘪的一天? 闹吧闹吧,二房闹得不可开交才好! …… 翌日傍晚,贾环院落张灯结彩,到处悬挂红布。 赵姨娘满头珠翠,身着喜庆的大红衣裳,站在仪门那边。 “恭贺朝廷命妇!” “环哥儿真有出息!” 赴宴者不仅有黛玉宝钗这些姑娘们,连王熙凤和李纨也到场,贾母派人送来了二十两喜钱和一盒首饰。 一时间,大厅院子廊道热闹非凡,酒席丰盛,赵姨娘坐在主桌兴高采烈,眼眸里的得意都快溢出来了。 直到酉时末,宴席才陆续散去。 林黛玉唤来紫鹃,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赵姨娘脸色酡红,醉醺醺拉着薛宝钗雪白皓腕。 “宝丫头,你以前挨门送礼物,并无遗漏一处,连我这样没时运的也能收到,往后你要帮忙,尽管开口。” 说完又去找王熙凤,“凤丫头,你待环儿好,就是有恩于我。” 薛宝钗无意看到紫鹃走进里屋,原本没有放在心上,可过了没多久,贾环竟然跟着出来,而林黛玉随之离席。 两人不打招呼,一前一后走了。 薛宝钗颦眉咬唇,自打晴雯说完之后,明知他俩之间没有情愫,可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心口莫名酸涩。 她只迟疑片刻,跟了过去。 几十余步,林黛玉眼神俏皮,悄悄说: “我知道你上回说才思枯竭是借口,好不容易逮到你,你若无佳作我可不依,自从听完‘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之后,我心里难受得紧,恨不能传告天下,让大乾文人都来欣赏,偏要帮你保守秘密。” 看着身边雪白晶莹的柔美女子,贾环着实无奈。 “林妹妹,你们这是干啥去呢?”薛宝钗快步追过来。 林黛玉转头回应: “宝姐姐,环哥儿送我回潇湘馆。” 看着她脸颊的笑意,薛宝钗佯装好奇,指着雪雁紫鹃说道: “你们惹林妹妹生气啦?偏要让环哥儿送,容易让旁人误解。” 林黛玉不忿,“谁咬舌子爱说话!” 薛宝钗端着脸,淡淡道: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难保没有闲话,未出阁的女子更应该注意。” 林黛玉笑意消失,她当然听出了语气的指责,冷冰冰道: “宝姐姐,你再说,我就恼了。” 薛宝钗不依不饶: “我只是替你羞!” “你若是怕黑,赶明给你定制十个灯笼,区区这么点路程,还要环哥儿护送,林妹妹倒是娇贵,不如出门备轿才好,省得累着脚了。” 林黛玉脸上笼罩寒霜。 她找环哥儿的目的很纯粹,只是仰慕环哥儿的诗词才华,希望有所收获。 可薛宝钗没事找事! 她骤然看向紫鹃,大声道: “昨晚,府里猫儿都不拿耗子了,单单听到汪汪汪汪的烦人声,抓不到耗子急得一头汗,只当它心里藏奸。” 薛宝钗反唇相讥: “猫儿跟谁一样,扭头暴筋瞪着乌溜溜的眼珠子,在耍心机呢,府里狸猫太懒,几步路都不走,不过猫儿不挑人,非得爷们才行。” 林黛玉怒气涌来,走过来直直盯着她: “薛宝钗,碍你何事?” “我就是看不惯!”薛宝钗冷言。 两张绝美倩影近离得只有一掌之距,互相凝视着对方脸颊,谁也不露怯。 贾环不愿掺和,早早站在一旁。 这边争吵惊动了宴会,王熙凤李纨相继赶来,一些丫鬟呆愣地看着两位姑娘。 “这是闹别扭了?”李纨嗔骂道,“再不停下,都要互相揭短了。” “紫鹃,雪雁,把薛宝钗送过的东西都还回去!” 林黛玉扭头就走。 “莺儿,蘅芜苑不许有她的物什。”薛宝钗面色如常,福礼后款款离去。 第52章 贾宝玉肝肠寸断,凤嫂心绪再难宁静 宴席散去,香菱眼眸里满是疑惑: “宝钗姑娘向来与人和气,说话不会拐弯抹角戳人,更别论当众吵架,这回怎么啦?” 晴雯小声嘟囔:“可能担心什么吧。” 如果她猜得没错,宝钗姑娘对爷有心思了。 唯有这般,才会着急失态。 “只是拌嘴,会和好么?”香菱忧心忡忡。 “不知道,两个性子都傲。”晴雯指了指里屋,“让爷去劝和。” 香菱听罢,立马跑进暖阁。 她半蹲在贾环身边,沮丧着脸蛋央求道: “爷,宝钗姑娘待我很好,黛玉姑娘又是我师父,她们闹翻,我心里好难受。” 贾环放下书卷,轻声道: “我虽是监管天下事的锦衣卫,却也难管女儿家心事。” “爷,”香菱泫然欲泣,搂着贾环大腿不撒手。 听到那娇腻入骨的嗓音,晴雯暗啐一声,没好气咒骂。 你个小蹄子! “我试试。”贾环应下。 潇湘馆离得更近。 四人提着灯笼,香菱拉铜环轻唤: “雪雁,雪雁。” 不多时,雪雁打开门扉,探出脑袋说: “环三爷,姑娘生气呢!” 贾环笑着道: “我有一首词作。” 俄顷,林黛玉急巴巴走出来。 贾环注视着她怒意未消的眉眼,轻声说: “你们素日姐妹相称携手共行,如今争吵翻脸,往后丫头们见面也不好受。” “是呀师父。”香菱赶忙点头。 林黛玉别过脸去:“休要提她!” 贾环再劝道: “宝钗也是在意你的名声,这府里嬷嬷小厮大多是烂舌头,背地里爱编排乱造。” 林黛玉眼睛不眨地凝视着他: “当我榆木脑袋?薛宝钗心里想甚,我也猜个八九不离十,我仰慕环哥儿的才华,她却急头白脸要拿我问罪!” 贾环顺势道:“我跟她解释就行,左右不过几首诗词,有啥好瞒的。” “不许!”林黛玉连忙制止,“凭什么跟她说。” 雪雁紫鹃盯着自家姑娘,香菱晴雯也狐疑。 都是爷的手笔,人家爱跟谁说都行呀。 林黛玉抿嘴不言。 她突然不想秘密被薛宝钗知道! 环哥儿的才华,只有她一个欣赏才好呢。 贾环加重语调: “若因为在我院子里吵架有隔阂,让我也不好受,你若诚心拿我当朋友,你就在大观园引见亭等着,我会让宝钗姑娘也过来。” 林黛玉不接话,只是摊开掌心:“词作呢?” “你先答应。” 林黛玉注视他,“我是看你面子上。” 香菱松了一口气。 晴雯撇嘴,都是爷惹的祸,爷出面还能不管用? 那边厢,贾宝玉听赖嬷嬷提及此事,赶紧跑出怡红院。 “快,快点,那厮心思歹毒,离间宝姐姐和林妹妹的关系,好端端的姊妹大吵大闹,这厮真要祸害贾家!” “上回二姐姐之事,大家都不再理我了,如今正是我表现的机会!” 贾宝玉气喘吁吁,离潇湘馆五十步,他陡然停下,脸庞涨成了猪肝色,怒火在胸膛呼啸燃烧。 袭人麝月抬眼望去。 只见黛玉姑娘脸蛋盈满笑意,少见的如此喜悦,她站在环三爷身边,眸光是那样的仰慕,嘴里还絮絮叨叨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一刻,贾宝玉心如刀绞。 林妹妹已经愚蠢透顶,看不清这厮野蛮暴戾的真实面目吗? 等他一个大嘴巴子甩在你雪白细腻的脸颊,将你索子捆上,拿鞭子抽打的时候,你再后悔就迟了! 难道你贪慕官位,就因为一个七品劳什子脏官,你就对他笑靥如花? 你也是俗得不能再俗! “回去!” 贾宝玉扭头就走,单纯天真的林妹妹,已经被这厮蛊惑了。 不把这厮赶出荣国府,我誓不为人! …… 蘅芜苑,抄手游廊。 薛宝钗一身浅黄衣裙,她依旧典雅端庄落落大方,只是时不时看向别处,没有迎向贾环的目光。 “是我犀利尖刻,失了方寸,让环哥儿见笑了。” 她轻启朱唇,思绪杂乱。 自从兄长醉酒口无遮拦之后,她无法遏制念头,想去关注环哥儿一举一动,这种念头让她很受困扰,面对环哥儿再难从容淡定。 “你们不和好,丫头们也不能相处。” “随我去引见亭。” 贾环看着她说。 薛宝钗一动未动,“错就错了,我不愿低头。” 贾环闻言,走过去强行攥着她柔软纤细的手心。 十指相扣的刹那间,薛宝钗脸颊红晕如樱桃,心跳都快到了嗓子眼。 “我……我听你的。”她颤着声线,挣脱而走,步伐凌乱。 薛宝钗勉强克制羞意来到亭中,林黛玉抬头看亭檐画壁,两人谁也不张嘴,气氛寂静无声。 贾环咳嗽一声。 薛宝钗踱步向前,歉声道: “林妹妹,我在宴上喝了几杯,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你若生气我自己掌嘴。” “别,我也乱言了。”林黛玉这才挽着她的手臂,笑吟吟道: “宝姐姐,潇湘馆花圃的夜来香盛放,随我去赏景,环哥儿也来。” 薛宝钗唇角浅笑,也不知是因为和好还是那霸道强势的牵手,总之心中甚是喜悦。 而在远处。 “林妹妹被浊气所污,宝姐姐明事理能辨善恶,她这回应该看清了恶獠的可恶嘴脸,宝姐姐别原谅林妹妹,林妹妹已然跟那厮狼狈为奸!” 贾宝玉又从怡红院急急奔赴蘅芜苑。 “爷,咱回去吧。”袭人看着前方小路,突然扭头折返,不忍心宝二爷再受打击。 贾宝玉大手一挥,走得更急: “我跟宝姐姐同仇敌忾!正要商量此事,明日一起向老祖宗告状,说林妹妹被贾环那厮给蛊惑心智,变得是非不分了!变得……” 声音戛然而止。 曲径小道,贾环三人并肩而行,林黛玉和薛宝钗有说有笑,身后是一大堆窃窃私语的丫头。 哪有翻脸? 其乐融融! 眼前一幕,直让贾宝玉怒火涌上天灵盖,气得肝肠都快要一寸寸断开。 三人只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往潇湘馆而去。 “你……” 贾宝玉抬起手臂,刚要破口痛骂又咽回肚子里。 “要这烂石头顶什么用!” 他扯下胸前宝玉,狠狠砸在地上,仿佛要把最恨的那个人给活活砸死。 心心念念的宝姐姐林妹妹对他冷言冷语,见面都见不到了,而在贾环那厮跟前,肩膀都快贴在一起! “二爷,老祖宗,太太都不在呢,摔碎命根子,我们得遭殃!” 袭人麝月面色苍白,趴在地上搜寻宝贝,好不容易找到,宝二爷踉踉跄跄回了怡红院。 …… 已是深夜,贾环回屋,拎起黑色箱子前往王熙凤院子。 里面是查抄水镜戏楼截留的赃物,古玩字画珠宝样样都有。 他向往权势力量,不在意钱财。 但他不拿,天枢房卫所的力士怎么拿? 底下弟兄们拿不到,怎么拼命做事! 况且又不是贪污受贿,累死累活稍稍揣一些进腰包,整个锦衣卫衙门心照不宣。 只是这回揣得有点多了! 凤嫂院落旁边的闲置地已经夯实地基,铺设了一块块大理石以做台基,旁边堆放柱子梁枋。 贾环绕了一圈,对进度很满意,估摸着快则两月就能入住新宅。 “环哥儿。” 俏平儿立在庭院。 贾环随她走进厅堂,“嫂子呢?” 王熙凤踩着优雅碎步从暖阁里出来,身段丰腴有致,一双丹凤眼斜睨着他。 原以为又是打趣,谁料她表情郑重,低声道: “正好,给你说件事。” “上回宝兄弟被你揍得险些毁容,你那嫡母悄悄写了信给王家,我王家长辈没有搭理,这回你娘册封命妇让她受辱,怕是又起恨意,叔父王子腾应该不管这点事,但你当差注重言行举止,王家好歹有几个御史言官。” 平儿惊讶,她真看不懂少奶奶,王家嫡女胳膊肘往外拐呢。 “无妨。”贾环不以为意。 王熙凤听罢不高兴,“你能不能上点心,你这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轻视我王家!” 她很矛盾,既害怕环兄弟遭难,又不想娘家利益受损,但那位和环兄弟的仇恨是永远化解不开的。 “不说这事。”贾环打开箱子,笑着道: “嫂子,拿去换银钱再置办产业,依旧老规矩,进项分你一半。” 王熙凤瞅了一眼心惊肉跳,“自打让我置业以后,你从不翻看账目,你就这么放心?” 贾环毫不迟疑:“我能不信嫂子么?” 说着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红色匣子,里面装着一根凤形七彩玉簪子,应该是西域珍宝,通体七色相融,簪首是一只立于云团之上的凤凰,美轮美奂,意韵十足。 戏楼罪犯招供原本打算送给鞑子贵族,他查抄后理所应当截留了。 王熙凤看得目不转睛,明亮的丹凤眸满是欣喜。 平儿看着七彩玉簪,也是一顿羡慕,哪个女子会拒绝?更别说最爱珠光宝气的少奶奶。 “嫂子,我给你戴上。” 贾环走到王熙凤身边。 平儿脸色大变,“环哥儿,不合适!” 王熙凤还没说话,贾环已然将簪子挽在她雅致发髻。 “有什么不合适?几年前寒冬腊月,我狐裘帽跑丢了,也是嫂子捡起来给我戴上。” 说完打量着王熙凤风情万种的仪态,称赞道: “正配嫂子,美艳动人。” 王熙凤心潮起伏,眼皮子都颤了一下,赶紧抬腿轻轻踹了他一脚,厉声嗔骂道: “这话没得叫人恶心,下回不许说了,还不快回去!” 贾环点头离开。 “还觉得环兄弟出息了,尽说混账话!”王熙凤注视他的背影,取下了七彩玉簪走进暖阁细细打量。 可她嘴上虽责备,两颊却霞光荡漾,唇角漾起涟涟笑意。 平儿跟了进来,急声道:“环哥儿简直……简直……” 她也语无伦次了。 王熙凤扭头瞪着她,低叱道: “我以前给环兄弟戴帽子,他心思细腻又知恩图报,给嫂子戴簪子并无不妥,你千万别去胡言乱语,仔细一顿好嘴巴!” “少奶奶!”平儿气急跺脚。 这次的举动逾矩了! 琏二爷都没给少奶奶亲自戴过发簪,如此亲密的举动,亏环哥儿能做得出来。 “你是觉得我近来脾气太好了?此事再提一句,我掐你的烂舌头!” 王熙凤狠狠剜了她一眼。 平儿唉声叹气,缄默不语。 “环兄弟还小,不懂礼节很正常。”王熙凤坐在妆台,对着铜镜轻轻扶正簪子,欣赏着自己的容颜。 平儿噘嘴。 都手握权势,底下一百多号杀伐果断的朝廷鹰犬,还小呢…… 你自己信吗? 王熙凤眸光渐渐迷离,心绪再难宁静。 戴簪子的瞬间,她并无恼怒。 明知这样是不对,可一个人信任她,待她万般好,又说过要护她一世周全,这让她如何能不感动。 第53章 秦可卿之弟登门求事,有大案北镇抚司召集卫所 翌日清晨,宁国府。 “你怎么来了?” 贾蓉快步迎接。 只见角门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粉面朱唇的少年,却是秦家秦钟。 “蓉哥儿。”秦钟声音怯怯,说话都脸红。 贾蓉邀请他入厅,故作不悦: “叫什么蓉哥儿,叫姐夫便是!” 早早订了婚约,两年前他背负官司债,一年前秦家又有丧事,直拖到下个月月初才能迎娶美娇妻。 只看画像,都迷得他神魂颠倒,洞房之夜揭起盖头,那滋味想想都快意。 秦钟直言来意: “姐夫,想请你帮忙引荐贾百户。” 贾蓉脸色骤变,怒声道: “见他作甚?” “一点私事。”秦钟含糊其辞。 贾蓉断然拒绝: “何事我不能帮忙?偏要找这没良心没教养没礼节的东西!” 秦钟沉默不语。 人是锦衣卫百户,你是啥? “家里的事?”贾蓉顿时警惕起来。 秦钟摇头,“外面两个朋友,姐夫你到底帮不帮忙?” 贾蓉来回踱步,恨声道: “我带你去!” 两人进了荣国府,贾蓉将他带到仪门那里便回去了。 院子里,贾环审视着来人: “我认识你么?” “我……我……叫秦钟。”秦钟本就害羞胆怯,感受到强烈的威压,更是话都说不清楚。 贾环恍然: “秦可……秦营缮郎的公子?” “是。”秦钟连忙点头。 贾环好奇,从来没打过交道,找自己何事? “但说无妨。” 秦钟犹豫片刻,鼓起勇气说: “贾百户侦办了一起大案,京中水镜戏楼被连根拔起,实乃百姓之福,我……我有两个朋友,曾是戏楼的戏伶,因缘进入侯府,他俩善良无辜,现在关押在诏狱。” 贾环了然。 水镜戏楼暗中培养了太多娈童,想必这两人就是其中之二。 “放心。”他不紧不慢道: “这些都是可怜人,年幼被拐卖,大了些被丧尽天良的恶人操控,锦衣卫只是盘问消息,纵然有小过错也会酌情考量,事毕送回籍贯地。” 秦钟脸色苍白,急切地恳求: “贾大人,回到故乡被指指点点,他们没脸活下去,只想着留在京师!” 贾环思索片刻,答应道: “正要上衙,你跟着吧。” “多谢贾大人!”秦钟喜出望外,万万没想到如此顺利。 贾大人毫无架子,举止有礼,平易近人,哪有蓉哥儿说得那般不堪。 …… 来到诏狱天枢房牢区,贾环召来两个力士: “跟他们说。” 秦钟上报姓名,力士翻出卷宗。 “查到问题了吗?”贾环问。 力士恭敬道: “启禀大人,这俩未曾犯禁。” 贾环颔首:“放出去。” 不多时,两个眉清目秀的囚衣少年走进审讯室。 贾环端详着他们,沉声道: “忘掉不堪过去,从此积极生活一心向善,自有光明未来,若心理扭曲阴暗,律法不饶,都走吧!” “多谢大人。”两个少年跪地磕头,劫后余生喜极而泣。 随后他们抱着秦钟失声痛哭。 贾环正欲离去。 “贾大人!”秦钟诚挚感激道:“我想请您吃宴,以表谢意。” 贾环摆手: “不必了,他们没有犯事,称不上帮忙,职责所在。” “况且……况且你父亲秦营缮郎端正清廉,我很是敬仰。” 秦钟听罢,俊俏脸上浮现笑意,误以为贾大人真被父亲为人处世的作风所折服,便恭敬邀请道: “您若不嫌弃,可以请您来家里吃饭,正好与父亲交谈。” 贾环答应得果断: “好!” …… 来到官署,沏一壶早茶,贾环翻看卷宗,再签署各种文书。 忙碌一个多时辰,准备出门办案了。 “老大!” 双鞭急匆匆进来: “仇千户有命令,让衙门卫所的百户前往练武场。” “何事?“贾环奇怪。 双鞭禀报道:“老大,听说是大案!” 贾环不敢怠慢,前往北镇抚司最有名的练武场,据说那里还有一栋武阁,每个月都可以领取一本武学秘籍。 当然,他从未去过。 别说他了,连双鞭秀才这些手下都看不上衙门武学了。 飞鱼刀法相较于狂风刀法,简直天差地别! 两刻钟后,广阔森严的练武场高台,三个大红色飞鱼静静伫立,身边站着南司官员,而练武场上尽是银白色飞鱼服,足有四十多人。 仇千户表情沉重,语调森森: “昨夜,琅琊郡城传来急报,急报经内阁转交锦衣卫衙门。” “寿宁郡主惨死府中,死前曾遭受凌辱。” 话音落下,气氛安静无声。 所有百户面面相觑。 封号寿宁,地位不算很高,但毕竟是朝廷郡主,体内流淌着皇族血脉,此案牵扯到皇室脸面! 若是不能尽快把目无王法、狗胆包天的恶獠缉拿归案,锦衣卫衙门恐怕要被陛下问罪。 仇千户俯瞰着练武场,厉声问: “谁去琅琊郡?” 只沉寂了片刻。 “卑职愿往,势必将作恶者碎尸万段!” “卑职愿往!!” 足有七个百户官出列,各个肩袖都是五条金丝线。 其余人面无表情,能做到百户的都是人精。 这桩案子很棘手,杀郡主视同谋逆诛九族,既然嚣张跋扈到那种地步,肯定不惧锦衣卫。 最主要的是案子太敏感,不像其余案子办成了有功,失败了只要尽力无可指责。 但郡主被杀案,一旦没有擒住凶手,没有替皇室洗刷屈辱,那便是过错! 否则仇千户早早动身了,哪轮得着下面百户官? 敢接手此案,必定是仕途最关键那一步,需要功劳晋升副千户。 “让我去。” 一道嘶哑的嗓音响起。 人群走出一位年轻的百户,肩袖两条丝线,双眉如浓墨,五官似刀削般凌厉,气势冷漠不可接近。 正是天权房百户,龙虎榜第十二名,冷血追命聂有慎! “卑职在三教九流颇有威势,恶獠敢不敬社稷皇权,卑职会让他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聂有慎语气不容置疑,他需要功劳更进一步。 仇千户审视他半晌,心中有了决议。 冷血追命,龙虎榜高居前列,师门在江湖很有威望,便于打探情报,迅速缉拿凶手。 突然,又有人主动请缨。 “卑职愿往!” 第54章 立军令状,王夫人饱含期待 迎着数道目光,贾环强势出列。 “贾百户?” 仇千户断然否决: “你资历太浅,经验不够!” 相较于其余七个百户,他俩占据优势,毕竟能接触烟雨楼,方便打探秘闻。 虽说都是龙虎榜之上,但一个是十二名,一个是三十九名,差距显而易见,况且冷血追命背靠师门,在江湖很有声望。 “十天!” “请大人给卑职十天,一定带回凶手首级!” 贾环说得斩钉截铁。 当机会来临,绝对不能错过,他就是拼了命要往上爬! 此话一出,诸多百户神色骇然。 十天? 快马加鞭日以继夜前往琅琊郡,来回都五天时间。 只凭五天侦破此案? 真是年少轻狂! 他们对贾百户并无恶意,相反很是欣赏,毕竟人家坐上这个位置全凭功劳,没掺半点水分。 先办工部右侍郎,再端掉鞑子暗桩,每件案子都做得漂漂亮亮。 但年轻气盛,不够老练沉稳,是其最大的缺陷,还是资历太浅了。 仇千户面无表情,死死盯着他: “天子亲军,断无戏言?” 贾环听出了语气的质疑,字字顿顿道: “八天!” “八天后,卑职没有侦破此案,甘受有司责罚!” 纵然不挑明,他也很清楚,关系到皇权尊严,不破此案势必受到责难。 “有魄力。” 冷血追命冷笑一声,转身回了练武场。 出自国公府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是真不知道江湖险恶,当凶手都不惧怕诛九族,你这身飞鱼服管什么用? 没有这层皮,你拿什么对付穷凶极恶的武林高手? 仇千户沉吟半晌,没有回应。 南司官员思虑再三,简单粗暴道: “无功而返,降至总旗!” 在场所有百户都悚然一惊。 尽管知道这桩案子功过结伴而行,但责罚也太严重了。 贾环情绪翻涌,只迟疑了两息时间,铿锵有力道: “卑职愿往!” “好!”南司官员颔首。 后果都挑明,无需再赘言。 他走向贾环,递去案卷。 “卑职告退。”贾环抱拳后走人。 同僚们望着背影叹息,年轻人就该跌倒一次,撞得头破血流才能走得更远,下次再见便是黑色飞鱼服了。 不过以他的能力,最多两三年就能重回百户。 回到官署,贾环立刻召集秀才双鞭等六人,命令道: “你们各自带五个忠诚悍勇的力士,即刻出发前往琅琊郡城!” “遵命!”六人异口同声。 …… 傍晚时分,东府爷俩兴高采烈,边哼着小曲一边前往荣国府。 来到王夫人院子里。 “宝二叔,好消息!” 贾蓉笑容满面,说话的声音无比轻快。 贾宝玉颓靡不堪,宝姐姐林妹妹被那厮蒙蔽心智,其余姊妹们也不搭理他,真真叫他难受得要死,偏偏蓉哥儿还来聒噪。 “何事?”王夫人让赖嬷嬷端来茶水。 贾珍抚须轻笑,将今儿上午锦衣卫衙门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老早买通了一个锦衣卫小旗,专门打听小畜生消息,这不终于有捷报。 贾蓉难以遏制激动情绪,亢奋道: “太太,那小畜生遭殃了!多少经验老到的百户不敢接案子,他偏偏逞强好胜,好事轮得着他?” “那可是皇族郡主,皇家颜面大过一切,未能铲除凶手,兴许会拿小畜生宣泄怒气!” “他立下军令状了,要么侦破此案,要么降职为总旗!” 哗! 贾宝玉腾起身,眼睛突然里有了光芒: “就该降职!” 在他看来,那厮在府里地位发生变化,就是源于七品官职,有了官身让姊妹们刮目相看,这才趁机哄骗林妹妹蒙蔽宝姐姐! 降回总旗,这厮还是吏! 看你还威风不! 王夫人冷笑,连日阴郁的脸庞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淡淡道: “这便是他的行事作风,嚣张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别人不敢做的,他要急巴巴展现能耐。” 可惜还能做总旗,一降到底才好。 至于缉拿凶手就别想了,最简单的道理,功劳摆在那,别人凭什么不要? 荒废学业的蠢货,烫手山芋也敢接! 贾珍眯着眼睛,笑吟吟道: “还有,八天之后,待他降为总旗,便能派人上书弹劾,区区小妾怎能册封九品孺人,枉顾礼法,易乱纲常!” “本就无功而返,没有替皇家洗刷屈辱,锦衣卫衙门怎么可能再坚持那妾室的命妇封号?” “只要有人上奏书,必定剥夺她的九品孺人,那时候才是天大的笑话,让她大摆宴席,让她得意洋洋,到头来要被外人笑死!” “自以为扬眉吐气,其实还要受到更大屈辱!堂堂命妇封号,一个妾室也配得上?” 王夫人越听越欢喜,眸光饱含期待之色,若非顾及仪态,她恨不能直接欢呼。 私底下那些贱婢还敢叫太太? 等着被剥夺孺人的这一天! 全府皆来看笑话! “母亲,终于能看那厮出丑了。”贾宝玉跃跃欲试,心口有了久违的舒畅。 …… 王熙凤院子里,赵姨娘和凤丫头嗑瓜子唠家常,不时监督旁边的施工,一有问题就跑过去纠正。 不知何时,王夫人捻着佛珠走过来,她绕着宅基走了一圈,来到庭院里落座。 “太太。”赵姨娘面无表情,起身福礼。 王夫人打量着她,突然说了一句: “再过八天,你又有好消息了。” 不止赵姨娘奇怪,就连王熙凤和平儿都感到莫名其妙。 “什么好消息?”赵姨娘狐疑,狗嘴里能吐象牙?多半又是诈我。 “你就等着好消息罢。”王夫人没有多说半句,脸庞却挂着浅笑。 从来没有拥有过,就不会感受到那种痛苦,一旦拥有了朝廷命妇带来的荣耀和赞美,再被无情剥夺,其痛苦屈辱不敢想象,丢人现眼莫过于此!! 哈哈哈哈哈,拭目以待吧。 王夫人难得开心,又跟王熙凤聊了几句闲话,便带着丫鬟们走了。 “她吃斋念佛吃愚钝了?”赵姨娘自言自语。 王熙凤也蹙着柳眉,真是吊人胃口。 …… ps:求打赏花花草草求免费的为爱, 作者菌一定爆更! 第55章 凡能诱之以利,便可不断加钱,再加钱! 官道上土渣乱颤,干草摇动,三十七骑疾驰。 贾环勒住马缰,望着巍峨壮丽的琅琊城城墙。 一刻没停歇,沿途驿站换了三次马匹,整整两天才抵达。 时间紧迫,若非当众立下八天破案的军令状,他根本就接不到这桩案子。 贾环肃声道: “入城,先去锦衣卫百户所!” “遵命!” 琅琊郡是一座千年古城,朝廷在城南设有锦衣卫衙门。 官署里,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男子抱拳道: “某姓解,贾百户一路奔波辛苦了!” “郡主遇害后,府里下人先禀报府衙,府尊连夜急报入京,贾百户有协同办案的文书吗?” 言下之意,上面没通知他接手,无需承担过错。 “没有。”贾环坦言。 解百户松了一口气,笑着道: “如有需要,琅琊卫所会配合行事!” 贾环询问: “解百户,你可曾调查过线索?” 解百户苦笑一声,言简意赅: “无从可查,凶手夜行杀戮,郡主府的护院武师和侍女都惨死,没有目击者。” 贾环颔首,见打探不出讯息,立刻前往郡主府邸。 寿宁郡主府外,戒备森严,衙役和身着飞鱼服的力士们来回巡视。 贾环踏着四方步,亮出腰牌和文书,沉声道: “我来接管。” “是,大人!”众人不敢有违,陆续撤离。 贾环看向秀才,命令道: “带一些手下去街市酒楼打听,再盘问那些与郡主交好的豪绅贵族,生前可曾结下仇怨。” 秀才奉命离去。 进了偏殿,精致床塌躺着一具发臭的尸体,血迹干涸,四十五岁,体态肥胖足有一百七十斤。 “仵作呢?”贾环问。 “老大!”一个瘦弱的力士疾步向前。 “查!” 胖头鱼等人搬出侍女武师的尸体,足有十五具。 “老大,很反常,白皙年轻的侍女生前并未被凌辱,反倒是……” 为表对皇家敬意,胖头鱼不敢往下说。 年老色衰的寿宁郡主,却遭受非人般的折磨! 贾环面无表情: “凶手兴许嗜爱年纪大,或者体胖女子,最大可能就是征服欲望,羞辱郡主以宣泄内心对皇权的极端愤恨。” “老大。”老仵作检查完毕,断定道: “从始至终,都是从后面糟蹋,郡主脖颈淤青不散,是被活活掐死,凶手手掌偏大,卑职推测,他右手食指有残缺,力道上不来。” 贾环点头,不愧是他天枢房最厉害的仵作。 翻看一具具尸体,要么被一拳砸死,要么被一腿踹在心脏,总之凶手武学很杂。 “老大!” 贾环随双鞭来到园苑,花圃泥土里残留脚印,力士举起指头丈量,又手绘临摹,脚印一直从花圃到后门。 “脚印不乱,凶手离开时闲庭信步。”双鞭分析道。 贾环并不意外: “此人目无王法,凶暴极恶到残杀郡主,岂会狼狈逃窜?” 他骤然想到。 绝大部分凶手都会返回案发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 此人如此嚣张,不会是个例外! 案发当晚,郡主府就被层层封锁,凶手若是返回府邸,唯有…… 贾环看了眼高墙飞檐,一个疾步掠了上去,在殿顶如履平地,低头看到三处琉璃瓦片有裂开,而围墙一角更是塌陷。 奇怪! 轻功身法都追求更快更轻盈更敏捷,而凶手掠步双腿力道太重。 “除非是跳跃,只借助脚底窍穴?”贾环记住这个重要线索。 回到偏殿,胖头鱼再次禀报: “老大,郡主府没有被洗劫的迹象,不是图财。” 过了一个时辰,秀才气喘吁吁回来: “老大,据说郡主性格温和,鲜少发怒,很受百姓敬重,平日还会给名下佃农减租,逢大灾大患,她都乐善好施,不太可能与人结怨。” “不是仇杀,又不图财,这案子难办。”双鞭紧皱眉头。 贾环沉声道: “派人购置一口金丝楠木棺材,秀才随我去烟雨楼!” …… 琅琊郡城,烟雨楼。 贾环手拿鎏金令牌,背剑少年领路,前往第五层楼。 进入龙虎榜最大的好处就在于此,相较于其余锦衣卫,拥有令牌方便太多。 幽静芳香的雅阁,一个劲装少妇独自下棋,左手执黑,右手执白,倒是慵懒惬意。 她看了贾环一眼,起身笑道: “小人屠,有何贵干?” 贾环直叙来意: “郡主被杀一案。” 听罢,劲装少妇神情严肃,如实道: “府尊派人问过,烟雨楼对此案一无所知。” 贾环盯了她半晌,很清楚烟雨楼的秉性,随即取出两本秘笈,平静道: “利益交换,不坏规矩。” 劲装少妇展开粗略扫了一眼,大惊失色: “两本一流武学!” 贾环表情波澜不惊。 缉捕九品罪孽值得到的低级奖励,放在整座江湖都是一流! 劲装少妇略带惋惜,将秘笈推了回去,解释道: “烟雨楼不会算卦测天机,纵然消息再灵通,也是由一个个人织起情报网,郡主府邸位置偏僻,而府里目击者皆死,查出凶手难如登天。” “我知道。”贾环面不改色: “我提供线索。” “凶手手掌大,右手食指有残缺,身高七尺六寸!” “腿功最强,擅长用跳跃式身法!” “掌法拳法皆会,但威力一般,远不如腿脚!” “这三点很笃定。” 略顿,他继续说道: “凶手可能迷恋年纪偏大、体胖的女人,越是高高在上,越能满足其征服欲望,对年轻漂亮的女子毫无兴趣。” “如此多线索,烟雨楼还找不出凶手,可以摘下门前匾额了。” 劲装少妇轻点下巴,抬手拿走两本秘笈,坚定道: “明天之前,定给公子答复!” “我在郡主府等着。”贾环满意颔首。 …… 深夜,子时。 背着剑匣的少年来到郡主府。 贾环一夜未眠,立刻出门迎接。 “如何?”他问。 背剑少年低声道: “有一个人跟凶手特征极为吻合,四毒门的少门主!” “其母亲早亡,有特殊癖好,身边侍女都是温顺体胖的中年妇人。” “最重要的是,他右手食指戴着指套,至于是不是断了半截尚不清楚,但四毒门有一门蛤蟆身法,着重锻炼双腿穴位!” “不愧是烟雨楼!”贾环终于露出笑意,那两本武学发挥了大作用。 “公子。”背剑少年善意提醒道: “今年三月,一股势力南下琅琊郡扎根立足,正是四毒门,门主功力深厚,别说是你,就算龙虎榜前五的年轻人一起出手,都不是他的对手,况且门内还有几个长老!” “四毒门主老来得子,非常宠爱少门主,公子若要铲除祸害,还得回京请高手才行。” 说完执礼离去。 双鞭秀才等人陷入沉思。 残害郡主,诛九族之罪,左右都是灭亡,四毒门必然狗急跳墙! 返回京师搬援兵,那便超出八天期限,老大都立军令状了。 锦衣卫再是权势滔天,也无权调动府兵,否则直接大军围剿就行,万箭齐发管你什么高手,请求琅琊府尊调兵,还得上报朝廷,来回至少三四天。 贾环沉思片刻,突然问: “秀才,你今日也到处打听消息,可知琅琊郡最大的江湖势力?” 秀才回禀道: “银月山庄!” “酒楼的侠客提过一嘴,银月山庄的庄主在武当峨嵋都是座上宾,于武林威望不俗。” 贾环点头: “就他了!” 秀才惊疑,嗫嚅道: “老大,江湖规矩,银月山庄怎么可能帮朝廷做事?” 贾环冷笑一声,淡淡道: “凡能诱之以利,无非加钱二字!!” 第56章 血洗四毒门,缉拿归案,收获颇丰 琅琊山。 深夜月明星稀,鸟禽喳喳,贾环带着双鞭秀才,一行三人来到银月山庄。 庄园占地极广,入门处枯藤老树,小桥流水,颇为雅致。 “请。”管家做了邀请的手势。 贾环随他前往庄子。 古色古香的大堂,站着一对父女。 中年男子身着白袍,儒雅端正,半边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正是庄主端木渊。 贾环入内,抱拳道: “端木庄主,大半夜贸然拜访,实在失礼。” 端木渊面带笑意,嗓音温和: “贵客登门,有失远迎。” 说罢又介绍道: “对了瓶儿,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小人屠,也是锦衣卫百户官,贾大人。” “小女天赋不行,前一百都进不去。” 端木渊神态放松,泰然自若,从不做恶事何惧锦衣卫登门。 “久仰。”贾环颔首。 娇嫩绝美的女子眸光好奇,一直在打量着他。 “瓶儿,贾大人只需体魄力量,你都不是对手。” 端木渊察觉到年轻人强盛刚猛的气血,体魄委实惊人,龙虎榜三十九名怕是都低了! “行了,你先退下。” “是。”女子欠身告退。 端木渊沏了一杯茶,静待开口。 贾环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道: “琅琊郡四毒门穷凶极恶,还望端木庄主能够秉承道义,出手铲除,护一方安宁。” 端木渊手掌僵住,表情惊讶,莫名觉得荒谬可笑。 江湖人士,岂能帮朝廷做事? 那与朝廷鹰犬有何两样? 名声还要不要了? 武林最重脸面,更别说他堂堂银月山庄庄主! “贾大人请回,坏了规矩,老夫无颜执掌银月山庄,更羞愧面对江湖老友。” 端木渊语气不容置喙,就差直接送客了。 贾环并无情绪波动,只是看向身后的双鞭: “送给端木庄主。” 双鞭递上一本秘笈。 端木渊疑惑,翻阅了两页,喃喃道: “一流掌法?” 贾环肃声道: “一本怎么够?” 双鞭又递上两本秘笈。 端木渊表情变幻,小心翼翼翻阅,目光顿时变得骇然: “又是一流武学,还有次顶级武学!” 贾环面无表情。 仅九品上罪孽值奖励的低等货色,竟然是次顶级? “再送一本!”他加重语调。 双鞭拿出一本剑谱。 端木渊如获至宝,哪还有半点矜持,看完后目光灼灼。 又是一本次顶级剑法!! 要知道银月山庄藏箱底的武学也就五本次顶级,这一下得到两本,而且还有两本一流武学。 贾环慢条斯理道: “四毒门安敢残害朝廷郡主,简直人神之所共愤,天地之所不容,端木庄主有良知有道义,岂能袖手旁观?” 端木渊沉思片刻,目光变得坚定,铿锵有力道: “老夫也是大乾子民,老夫也敬爱社稷江山!” “况且,老夫很久以前亏欠贾大人一个人情,江湖快意恩仇,人情债不得不偿还,宁可违背规矩也不能做白眼狼。” 他说得义无反顾。 贾环笑着点头,打了个响指: “多带些好手,屠灭四毒门!” “我在琅琊城外等着。” 说完快步离去。 端木渊抚摸着秘笈,心中涌起一个强烈的念头。 一定要好好结交贾百户! …… 天蒙蒙亮,晨雾弥漫,郊外三十里荒芜山谷开辟一座座木质窄楼,正是四毒门的据点。 清一色飞鱼服,马蹄声如狂风暴雨。 “门主,是锦衣卫!” 一个弟子火急火燎冲进主楼。 满头白发的佝偻老人惊疑不定,怒声道: “说了要小心行事,谁在外面折腾了?” 只思索片刻,决然道: “让锦衣卫严查,谁犯事,照拿不误!” 再是狂妄跋扈,也不敢对抗天子亲军,一旦招惹锦衣卫,势必要追到天涯海角。 啪嗒! 茶杯跌落在地。 一个魁梧的青年站在门前,手臂轻微颤抖。 “林儿,你?”佝偻老人脊背发寒。 青年扑通跪地,面色苍白如纸,失声痛哭道: “爹,救命!是儿子一时冲动杀了郡主,可儿子做得干干净净,锦衣卫怎么会知道,爹您一定要保我。” “畜生!”佝偻老人如遭雷击,目眦欲裂,简直愤怒到了极致。 “杀了锦衣卫!” 他歇斯底里咆哮。 只有这根独苗,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儿子丧命。 “门主,杀天子亲军?”手下毛骨悚然。 “当初咱们从凉州逃到琅琊郡,大不了再逃往岭南!” 佝偻老人颤着嘴唇说完,招呼所有窄楼的长老弟子,急匆匆奔赴谷外。 外面一个银白飞鱼服的年轻人静静俯瞰。 佝偻老人看着这个年纪不到十八的小子,心中恐惧少了许多,冷声道: “我是门主,大人有何贵干?” 贾环注视他: “你儿子呢?” 佝偻老人低下头,朝着身后乌泱泱的弟子咆哮道: “最近有一伙盗贼胆敢冒充锦衣卫,到处敲诈勒索,欺害良家妇女!随老夫杀了他们!!” 话音落下的刹那,不远处十人快步掠来,每个都是琅琊郡久负盛名的高手,以端木渊为首,其余也功力深厚,都是各大门派领头人。 “端木渊?”佝偻老人神情震怖。 轰! 十人冲进山谷,大开杀戒。 贾环闭目养神。 足足有三盏茶时间,厮杀停止只剩哀嚎,端木渊等十人浑身染血走出山谷。 “老夫女儿不久要去京师历练,还请贾百户照拂一二,日后必有重谢。” 端木渊突然说道。 “好说。”贾环抱拳。 “告辞。”端木渊走得干脆。 贾环环顾手下,厉声道: “尽屠!” 话罢掠进山谷,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门主和长老们,绣春刀出鞘就是狠厉一刀,见谁劈谁,轻松痛快。 “老大,应该是他!” 秀才双鞭等人拖着一个魁梧青年,满脸恐惧瑟瑟发抖。 身高脚印都吻合。 双鞭暴力扯掉他右手食指的指套,果然是残缺了大半截。 “给这畜生玩意上刑!”贾环冷喝,随后冲进木质窄楼,将躲匿的弟子屠戮殆尽。 过半个时辰,脑海里面板浮现一张张容貌,闪烁而过。 【罪孽值——六品中,六品下,七品上,七品下,七品下,七品下,七品下……九品上】 【参与度——45%】 【奖励——九阴白骨爪,熟练度——炉火纯青】 【经验值——4225\/】 轰! 力量灌注丹田,经脉再度扩张,内气暴涨。 先天境四重! “意外之喜,这一趟来得太值了!”贾环笑意盎然。 至于参与度低,还是没有扣押诏狱再处决,否则经验值能更高。 “没有把握,我敢接案子么?” 自己最大的仰仗就是武学太多,随便丢出最低等的一本,就能换取利益。 “老大,都供认了。”双鞭拿着签字画押的供纸,恨声道: “那日郡主郊游,这厮偶遇,说郡主像他仙逝的母亲,念念不忘起了歹意,潜入郡主府大开杀戒。” “郡主的贴身衣裙至今还藏在他房间里。” 贾环目光森然: “畜生不如的东西!” “收集所有证据,先让府衙府尊过目,郡主的棺材暂时放在府邸,殡葬后事上面自有安排。” “几日未眠,让兄弟们好好睡一觉,下午再返京。” 第57章 回京赴命升三条丝线,礼部吏部再临荣国府! 第七天黎明,贾环风尘仆仆赶回京师。 还未到上衙时间,他独自前往南镇抚司,在郭官员的官署之外安静等待。 辰时初,郭官员穿过廊房,一看到熟悉的身影,顿时面色铁青。 他压低声音,暴怒道: “你做了逃兵?” “简直糊涂!” “纵然完不成案子,你也得八天后再回来,中途弃案而返,便是临阵脱逃的可耻之徒!” “谁让你自不量力,众目睽睽之下立军令状,你这事大了去!” 郭官员口吐唾沫,失望至极。 原本很欣赏这位后辈,得知他接手寿宁郡主一案,怕是要受罚降为总旗了。 不过些许风霜,年轻人有干劲总会起复。 然而,万万没想到,他临阵脱逃! 贾环恭敬抱拳:“卑职缉了凶手,已关押诏狱。” 什么? 郭官员不可置信,质疑道: “来回路途五天,你只用了一天半时间?” 贾环点头笑道: “所幸一切顺利。” “进来!”郭官员半信半疑,开门后急声道: “详细阐述!” 贾环递去卷宗,上面有办案过程,以及凶手动机、杀人经过,除了隐瞒自己送武学以外,事无巨细。 郭官员仔细览阅,表情彻底放松下来,赞叹道: “武林势力最是顽固,你也能说服他们,你倒颇有江湖手段。” 贾环笑而不语。 郭官员审视着他,越看越欣赏,悠悠道: “别人不敢接的案子,你肯拼搏赌上百户职位,能力又强,你就是锦衣卫衙门一颗煌煌骄阳!” “我去禀报上层,南司会派人提审凶手。” 说完带着卷宗离开。 贾环目送他走远,也回了天枢房官署。 不拼怎么赢? 总不能每次都靠运气接案子。 唯有敢拼,才能走得更高! …… 天枢房官署,贾环一觉睡到下午。 吵醒他的是密集脚步声。 贾环腾起身,赶紧回到主座。 这一刻,世间最美妙的声音莫过于此。 足有二十多位南司官吏,以及一位吏部的青袍官员。 为首者是傅官员。 他看向贾环,两人似有默契般相视一笑。 贾环的笑容更多是期待落空,苦涩无奈。 以最快的速度替皇族洗刷屈辱,狠狠屠戮了凶手满门,竟然还只升三条金丝线。 郡主再不受宠,她也是皇家姓啊! 傅官员的笑容则是自己短时间都来了两次。 他清了清嗓音,肃声道: “飞速破案缉拿凶手,以雷霆手段屠戮四毒门,彰显锦衣卫衙门威望,也展现了你出众的能力。” “经有司决议,予你擢升!” 说着挥手。 一人捧着托盘,崭新的银白色飞鱼服,肩袖三条金丝线。 一人拿着案牍库“丙”区铭牌。 紧接着,唯一的吏部官员上前,将官身文书递给贾环,随后便走了。 锦衣卫百户三条丝线,就是正六品官员! 傅官员拍了拍贾环肩膀,语重心长道: “越级擢升并非好事,你仕途每一步都走得踏实,往后有任何质疑,你的功劳簿都可以堵住旁人嘴巴。” 末了补充道: “根基稳固,才能走得更远。” 他相信这句话贾环能听懂。 如果目标是更大的权势,打好地基是有必要的,届时能少很多非议。 “多谢大人教诲!” 贾环恭敬抱拳。 木已成舟,抗拒也无用,这也不是傅官员一人能决定的。 傅官员继续说道: “另外,你天枢房卫所再添三十位力士。” “卑职定勤勉奋力!”贾环抱拳。 傅官员挥手,示意手下出去。 等官署只剩他和贾环时。 傅官员笑着说道: “皇家宗人府也给了你赏赐,听说给你生母升敕命。” 贾环略显惊讶。 傅官员不紧不慢道: “翰林院腐儒顽固守旧,不会变通,锦衣卫衙门很难再让他们违背礼制。” “然而皇家宗人府对此案很重视,毕竟牵扯到皇族血脉,他们无权力无以赏赐你,便去翰林院礼部要求给你生母命妇,那些士大夫读圣贤书,但拗不过皇家宗人府要求,应该同意了。” “如果你已娶妻,直接封你夫人六品命妇,简单直接,但你生母……” 略顿,傅官员询问道: “如果对你造成困扰,可以向宗人府申请驳回。” 他当然知道贾环的家世,也清楚嫡母和生母向来是扯不清的账。 “不用,还得多谢宗人府!”贾环怎么可能驳回。 傅官员颔首: “随我去南司,大理寺御史台官员等着结案案卷。” …… 宁国府。 “什么?”贾珍狂喜。 “断然如此。”一位绿色常服的男子低声说道。 他正是贾珍买通的锦衣卫小旗。 今儿一大早,天枢房归来,衙门有传言,贾百户临阵脱逃了! 快马加鞭来回也要五天,只待了一天半,大抵是线索无从查起,灰溜溜回来了。 贾珍满脸笑容,嗓音由于过分激动都显尖锐: “天子亲军办案当逃兵,什么惩处?!” 小旗摇头: “一大早就去南司,应该在使关系打点。” “贾百户太年轻,升得太快,他甚至都不明白锦衣卫衙门堪比战场,宁可败,不可逃,在琅琊郡多待两天都不止于此!” 贾珍抚须,双目炯炯有神。 就应该逃! 这回,小畜生没好果子吃! 继续嚣张跋扈,继续目无尊长,此劫你怎么应对? 小旗悄然离去。 贾珍招呼贾蓉,火急火燎往荣国府赶。 跑到荣禧堂仪门外,王夫人正在教训丫鬟嬷嬷,贾宝玉独自逗着鹦鹉,很显然大观园姊妹不愿搭理他,只能在母亲大人这里玩鹦鹉。 “宝二叔,还耍什么鹦鹉,快快快!!” 贾蓉急得头冠都掉了,直拉着贾宝玉往厅堂而去。 “捷报啊捷报。”贾珍说了一句也进去了。 王夫人顿觉奇怪,她可数着时间,这不才第七天? “先候着!” 训了一声丫鬟,走进厅堂。 贾蓉俊朗的脸庞满是诡异的笑容,显得有些狰狞,字字顿顿道: “宝二叔,那厮临阵脱逃了,已经回来躲在南镇抚司攀关系求庇护!” 什么? 贾宝玉瞠目结舌,大脸盘笼罩着浓浓的喜色,喃喃道: “他回来了?” “千真万确!”贾蓉坚声道。 贾宝玉来回踱步,噘着嘴边笑边痛骂道: “我贾家军功起家,怎么出了这个无耻败类!” “我贾宝玉宁死,也永远不会做逃兵!” “必须跟姊妹们说,现在看清了那厮真实面目么?果然是懦弱胆怯,一点小事尽显威风,碰着大事了就只想退缩,跟我说的一模一样,是我诬陷他了吗?” “你们都误会我了啊!我才是府里最通透的人儿!” 贾宝玉说着说着,自己情绪异常激动。 王夫人深呼吸一口气,满腔的亢奋怎么可以遏制得了。 终于现出原形了。 耻辱! 荣国府最大的耻辱莫过于当逃兵! 这小畜生安敢玷污贾家门楣! “唉,是我这个嫡母平日没有教好,我有罪啊。”王夫人捻着佛珠重重叹气,接着又问: “什么惩罚?” 贾珍抚须,风轻云淡道: “这就看小畜生关系硬不硬,总之已经臭名昭着,不可能再擢升了,关系再硬也焊死在总旗位置上,还要遭到同僚嫌弃嘲笑。” “他懦弱如硕鼠,丢人现眼也就罢了,还要连累贾家被外人嘲笑,这事我都没脸说,说起都害臊!” 就在此时。 “太太,礼部吏部,还有一位公公,已经进了荣国府。” 赖大快步跑来禀报。 贾珍和王夫人对视一眼,笑意盈满眼眸。 太监? 肯定是代表皇家宗人府! 压根不需要上奏书,案子没办成,中途逃回来,皇室族亲必然震怒。 首先要做的是什么? 立刻扒了九品孺人的封号! 生出一个逃兵,也配朝廷命妇?真真荒谬可笑! 还需要用礼制弹劾? “我去园子,通知姊妹们,让她们看看那厮的丑陋面目!” 贾宝玉按耐不住,撒腿就跑得没影了。 今日过后,她们会彻底看清楚,谁才是贾家真正的爷们,谁才是弄虚作假、表面光鲜背地里阴暗懦弱的蛆虫! 林妹妹,宝姐姐,你们亲近他,后悔了吗? 给我道歉,我会原谅你们! “快去喊赵妾室过来,再喊老爷,立刻迎旨。” 王夫人调整情绪保持平静,赶紧招呼赖嬷嬷和赖大。 如此精彩绝伦的场面,老爷岂能错过! 倒要看看赵妾室崩溃歇斯底里的模样,看看她接受屈辱时作何反应。 还有老爷,近些日子提高庶子地位,跟同僚清客聚会偶尔也提及庶子,此举是何等糊涂! 真正的麒麟儿永远是宝玉! 而庶子靠着卑劣手段得到的一切,也终将暴露出来。 第58章 择功赐母七品命妇,贾府众人震惊 “大嫂,朝廷降旨要扒了她的孺人封号!我是千叮咛万嘱咐,让贾环做人要有骨气,他执意不听,反来暴打我,到底是作出祸来,连带全府丢人现眼!” 贾宝玉故作愁眉苦脸,接着推搡身边的袭人麝月,低声催促: “林妹妹宝姐姐不给我好脸色,你俩快快传话,皇家震怒,那厮这回要栽了!” “是。”袭人赶紧去办,宝二爷亢奋得声音都颤抖。 李纨急步而来: “剥夺命妇封号?” “对!”贾宝玉用力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李纨神色凝重。 尽管她跟赵姨娘交情浅薄,但难免同情。 自古女子以诰命为荣耀,被朝廷无情剥夺,那是毕生的屈辱! 如果换做是她,恐怕绝望得有轻生念头,脸面被践踏得一干二净。 陡然。 李纨一惊。 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赵姨娘,该担心环兄弟才是! “真弃案而走了?”她问。 贾宝玉语气果断道: “那肯定!一来一回都要五天,他查凶手就用一天半?真那么容易,轮得着他?天上有馅饼,别的百户官不会捡?自以为是的蠢物,大嫂要我说啊,还是没读到书,我跟兰儿就知道君子不立危墙的道理!” 李纨蹙眉。 她其实很认可环兄弟,一方面欣赏他锐意进取,敢作敢为。另一方面也有私心,待贾兰长大了些,指望环兄弟能帮扶。 没想到环兄弟要遭罪了! “怕是官位都保不住。”李纨重重喟叹。 终究只有十七岁,年轻气盛。 “劳什子官位!”贾宝玉听着扯了扯嘴角,悠然道: “东府说了,他唯有巴结上司,到处谄媚,就看阿谀奉承的本领了,奉承得好,还能做总旗混日子,上司不保,这身飞鱼服都要扒掉!” “他不是喜欢耀武扬威么,赶明去犄角旮旯地捐个胥吏,改穿皂服做衙役了!” 正说着,众姝相继赶到大观园正门。 贾宝玉突然恼火,听到那厮受难,姊妹急巴巴跑来,林妹妹宝姐姐更是脸蛋苍白。 真真猪油蒙了心窍! 到现在还看不清那厮的丑陋面目! 林黛玉见面劈头就骂,“烂了舌头,成天胡说八道什么,你瞎编排环哥儿,我也不会信。” “林妹妹,他这般卑劣无耻的懦夫,还需要编排?”贾宝玉注视着白嫩柔媚的可人儿,痛心疾首道: “他都逃回来了,你还不清醒过来!你笑我没有担当,可我分明有骨气有血性,他是一个软骨头的逃兵!” “幸好是锦衣卫衙门,没有边境从军,否则逢大事必变节,战场倒戈,摇身一变,成鞑子带路的了。” 薛宝钗眉眼笼罩寒霜: “说话别太过分!” 贾宝玉噘着嘴幸灾乐祸。 把我打得皮开肉绽,牙齿都缺了五颗,下巴至今还隐隐作痛。 你们怎么不可怜我? “大家不信,赶紧来听,事实摆在面前,看你们羞不羞愧,那厮脏了贾家这地,脏了贾家的门!” 贾宝玉甩袖就走。 他满怀期待,林妹妹宝姐姐对那厮失望透顶的模样! 正厅里。 赵姨娘低眉顺眼,揪着手帕,不时偷觑王夫人,见她嘴角含笑,再看东府爷俩,双手拢袖一脸得意。 糟了! 上回说八天后有好消息,从王夫人嘴里吐出来能有好事? 绝对是噩耗! 都来看笑话了。 “我无所谓,只要不是环儿就行。” 赵姨娘暗中祈祷,她脸皮厚被骂惯了,丢脸委屈往肚子里咽,万万不能是宝贝儿子出事。 “究竟何事?”贾政一头雾水。 “老爷,快来了。” 王夫人挺直腰肢,尽量让自己尽显主母仪态,抬眼看向外面那一队官员。 林黛玉王熙凤等女眷躲避在仪门后面,屏气凝神地听着。 王熙凤向来沉得住气,此刻竟也紧张得握住平儿手腕。 她想得通透。 没有搞定环兄弟,是不会来针对赵姨娘的。 除非环兄弟出事了! “看到没,连宫里公公都来降旨,可见事态之严重,那厮触犯了天条!堂堂天子亲军撒腿就跑,他丢了圣上的脸面!千万别牵连贾家啊。” 贾宝玉独自乐呵,絮絮叨叨。 众姝面面相觑,神情不安。 “贾环父亲、嫡母,生母,可在?” 礼部官员拿起长五寸的丝制金轴。 赵姨娘眸光惶恐。 “生母就是她。”贾珍抬指。 堂堂宁国公府掌舵者忍辱负重,终于能亲眼目睹小畜生受难,岂能不兴奋! 打断赖二双腿,辱骂不敬长辈,查封宁国府商铺,桩桩都罄竹难书,报应总算来了! 礼部官员清了清嗓子,环顾三人,展开金轴抑扬顿挫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贾环生母赵氏。” 话音戛然而止。 盖因翰林院士大夫固守礼制,碍于宗人府施压,虽勉强答应下来,但制书寥寥一语,缺少褒美之词。 他这骤然打住,直让赵姨娘浑身麻木,心跳都跳到嗓子眼了。 每一息时间都是煎熬! 至于王夫人满腔情绪迸发,嘴角勾勒一抹弧度。 绝对很严重。 否则礼官不会这般犹豫! 剥夺命妇封号是肯定,难道还要对小畜生杀头? 唉呀,阿弥陀佛,府里又要多出一笔丧葬费了。 迎着数道焦急的目光,礼部官员字字顿顿道: “贾环生母赵氏,躬禀贞淑,特赐七品宜人!” 话音落罢,气氛极度窒息,一片死寂。 厅堂静得像一座空山幽谷。 悄无声息,安静到令礼官都头皮发麻,是一丝声音都没有。 他知道,鼎食勋贵不缺诰命,一抓一大把。 但贾家两府,唯独一个妾室封命妇。 倘若仅是九品孺人也就罢了,稍稍进了门槛,然而七品宜人的册封制书一出,势必要掀起惊涛骇浪。 “大人,您……您……” 赵姨娘结结巴巴,兴奋到顶点是平静,她浑浑噩噩,大脑一片空白。 这辈子能有个九品孺人,死得时候将卷轴放进棺材,她都含笑九泉。 正因为清楚自己的身份,她不盼望能有更高封号。 可今天。 朝廷官员宣旨,说她是七品宜人! 七品啊! 王夫人目光惊悚万分,一动不动站如雕塑,脸颊的表情僵住。 好似一盆凉水一样把她从头浇到了脚底,甚至灌注进心窝。 不然她怎么全身寒冷。 她感觉自己的尊严支离破碎,她被肆无忌惮地羞辱! 王夫人手臂因愤怒逐渐颤抖,贾珍父子面如死灰,蠕动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仪门外,贾宝玉天旋地转,撑着柱子勉强站稳,圆如玉盘的脸庞布满了震惊之色。 “念……念错了。”他呢喃自语,无法接受噩耗。 如果是这样,意味着那厮安然无恙,甚至立功了。 “哼,继续污蔑环哥儿,你偏不安分,成天不图上进,总爱踩别人拔高自己,你怎么配跟环哥儿相比?” 林黛玉冷哼一声,雪白无瑕的脸蛋涌出灿烂的笑容,她始终相信环哥儿。 “你让我们看事实,事实就是环哥儿立功了。”薛宝钗笑意盈眸,抿唇赞叹道: “别人畏惧的案子,环哥儿主动请缨,又有魄力又有能力,这才是好爷们。” 李纨史湘云等人一脸震惊,眸光充斥着敬佩。 七品命妇。 环哥儿争取来的! “往后得了意了,越发上来了,怕是左一句凤辣子右一句凤丫头。” 王熙凤嗔骂一声,心中难免酸涩,自己至今连个命妇封号都没有。 厅堂里,老太监笑着说道: “贾环强力镇压恶獠,震慑霄小,扞卫了皇族颜面!” 虽然对寿宁郡主的遭遇感到悲痛,但不妨碍宗人府对贾环处理案子手段的赞赏。 先是主动请缨,表明自己对郡主遇害、对皇族脸面受损的滔天愤怒。 而后以最快的速度缉拿凶手,屠戮满门,一个不留。 无声昭告天下,安敢羞辱大乾宗室,必然要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把皇亲放心里,岂能亏待你? 宗室无权干涉朝政,更不敢把手伸向锦衣卫高层,但向士大夫们要一个七品命妇荣衔的脸面还是有的。 “告辞。” 礼部、吏部官员离去,老太监也紧随其后。 厅堂又陷入冗长的死寂。 赵姨娘如获至宝,小心翼翼捧着金轴,眼泪不争气地流淌。 这是她最荣耀的时刻!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在外面拼死拼活,她又感动又心痛,哭得稀里哗啦。 “别哭了!”王夫人彻底失态,目光如择人待噬的野兽,厉声咆哮。 赵姨娘抹了把泪水,转身走到她面前,昂起头,故意感激道: “太太,原来那天你说的好消息是这个呀,料事如神。” 刹那间,王夫人脸颊涨成猪肝色,眼角拧着,怒火中烧。 赵姨娘怡然不惧。 她虽是妾室,但她是朝廷册封的七品命妇,吃皇粮领俸禄! 陡然。 “环兄弟回来了。”王熙凤娇笑一声。 不远处,一身银白色飞鱼服的身影渐行渐近。 林黛玉凝视着他,低声对雪雁说道: “环哥儿年少成名,官场得意,才华横溢,英姿非凡。” 薛宝钗听罢,眸光狐疑:“才华横溢?” 林黛玉别过脸,一声不吭。 “奇怪。”薛宝钗蹙眉思索,林妹妹向来直率,不可能吹捧环哥儿,能让才学过人的她说出“才华横溢”四个字,俩人有猫腻。 “贾宝玉!” 贾环面无表情走来。 荣国府外,彩云跟他说了,大脸盘子到处造谣。 “你做甚?”贾宝玉缩着脖子,不敢直视眼神。 贾环冷漠盯着他: “一介白身败坏锦衣卫的名声,造谣朝廷官员渎职做逃兵,你眼里还有尊卑吗?再不教训你,你怕是目无王法!” 说着抡圆手臂,一个大嘴巴子呼过去。 啪! 清脆声音响彻。 贾宝玉左脸颤了颤,被打得跌倒在地,捂着脸庞,疼出哭腔道: “是蓉哥儿先说的!” 贾环看向大厅,一步步走去。 “父亲……”贾蓉面色大变,双腿抖如筛糠,想躲在贾珍后面,谁知贾珍早早就退在角落。 贾环一把抓住贾蓉衣襟。 啪啪啪! 连续三个大嘴巴子轰在脸庞,五六颗带血牙齿飞了出去,贾蓉“哎呦”几声,满嘴是血倒在地上哭嚎。 贾环走到赵姨娘面前,拿过手帕擦拭掌心血迹,漫不经心道: “珍族兄,他口无遮拦,蓄意污蔑锦衣卫百户的名声,教训一下没错吧?若心怀怨气,可去御史台大理寺状告我。” 贾珍面色铁青,强忍着屈辱,咬牙切齿道: “打得好!” 谁叫被这小畜生抓到辫子! 仇恨簿再添一笔! “走。”贾珍将儿子搀扶起来,赶紧离开。 贾宝玉原本哀嚎不止,可一看到蓉哥儿两颗门牙都被打没了,肿着脸有气进没气出的惨状,他无缘无故笑出了声音。 紧随而来的便是熊熊燃烧的怒火,以及被当众殴打的痛苦。 欺人太甚,这事没完! 贾政情绪复杂,看着儿子飞鱼服肩袖三条金丝线,他欲言又止,想说些称赞勉励的话语,却还是难以开口,背着手离去。 “环儿!” 赵姨娘眼眶通红,痴痴地望着儿子。 “回屋。”贾环拉着她就走。 “六品了,环儿六品官了!!”赵姨娘一惊一乍,骄傲地大吼。 贾环心绪平静。 人总是贪心。 他有点嫌弃银色飞鱼服了,以前觉得大红色太张扬,如今渴望穿上它。 千户大权在握,整座天下的大案都能过目,对他而言,便是疯狂收割罪孽值,实力将暴涨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绝不能懈怠,勤勉奋力,争取尽快绣上第四条丝线! 望着娘俩离去的背影,探春心口抽搐,原本她也是其中一份子,可她用最尖锐最无情的言语伤害贾环,念及于此,悔恨愧疚席卷而来。 …… 贾母走进厅堂,看着阴郁难堪的儿媳妇,安慰道: “不过七品命妇而已,你可是五品诰命,莫要摆脸色让全府上下噤若寒蝉,还是那句话,等将来宝玉为官作宰,你是最沾光。” “册封诏书只一言,足以证明翰林院的态度,七品宜人是底线!无论环儿做出多大成就,赵氏都不会再升,往后宝玉争气,你会是超一品诰命!” “都是自家人,别再阴沉沉让大家忧心。” 老太太温声慢语,可王夫人的脸颊笼罩着阴云。 任何安慰的言语都显得可笑,没有人能够体会她的屈辱。 第59章 惊鸿一瞥堪称尤物,黛玉结伴爬山 秋风萧瑟,落叶纷飞。 贾环早出晚归,连续几天抓捕案犯,多是八九品罪孽值,经验值增长缓慢,功劳就甭提了,堂堂三条丝线的百户处理一些臭鱼烂虾,只能称之为苦劳。 傍晚散衙回家,刚进荣国府角门,就在街旁看到一个粉面朱唇的俊俏少年,正是秦钟。 “贾大人!” 秦钟小碎步跑来,怯生生说: “家中设宴款待,以表谢意,您现在有时间么?” 贾环差点忘了这一茬,“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秦钟听罢有些失望,低声道: “在下拜访十几回,终于得见大人,恳请大人赏脸,没有大人出手解救,在下两个知心朋友深陷泥潭,日夜遭受摧残。” 贾环注视着他,笑着点头: “盛情难却,走吧。” “请!”秦钟灿烂一笑,邀请贾大人登上马车。 …… 秦府。 “快让父亲迎客。” 秦钟下了马车,赶紧招呼仆役。 他深知礼节,父亲只是六品官,而贾大人也是六品,但锦衣卫见官大一级。 须臾,一个面容清癯、两鬓斑白的老人快步走出,作揖执礼道: “贾大人登门,有失远迎。” 贾环抱拳回礼:“见过秦大人。” “请。”秦业笑容满面。 他五十岁得子,儿子竟能结交锦衣卫百户官,还是前程似锦的贾环,他心里十分喜悦。 贾环直叙来意: “秦伯父,晚辈要在国公府内起一栋宅邸,烦请伯父帮忙设计。” “只要不僭越礼制,越华丽精巧越好。” 这才是他此行目的。 秦业可是工部下辖营缮司的郎中,专门负责营建宫府、坛庙、城郭等建筑,这一行造诣很深。 正所谓各有所长,专业事宜就该交给专业的人。 这一声伯父直让秦业老脸红润,掷地有声道: “交给老夫,老夫现在去一趟荣国府勘察地基。” 秦家跟贾家有婚约,他去过几回,至于家宴,既是钟儿邀请的客人,自然由钟儿款待。 能跟贾百户搭上交情,对秦家总是有好处的。 “秦伯父。”贾环拦都拦不住,望着马车驶远。 “贾大人,我父亲性子便是如此。”秦钟笑了一声,安排仆役嬷嬷去庖厨忙活。 半个时辰后,膳桌摆放着足足十八道菜肴,一顿饭吃得有滋有味。 膳后,贾环终究有好奇心,笑着问: “你秦家宅邸古典精致,可否逛一逛园苑内宅,让我大饱眼福?” “这有何不可!”秦钟说着前面领路。 拐过长长走廊,经过花园,又来到风雅凉亭。 亭内有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身着翡翠色长裙,她弯着腰肢给池里金鱼撒米粒,裙身勾勒饱满圆润的弧度。 “姐姐!”秦钟喊了一声,“快来拜见贾大人。” 女子转过身子,展露一张绝世容颜,脸蛋精致如画,肌肤雪白柔腻,双眼似桃花娇媚,美得令人窒息。 她微低着眉眼,福礼道: “见过贾大人。” 嗓音绵软,直让人骨头都要酥掉。 贾环点头。 确实是顶级尤物。 “多谢钟弟款待。” 满足了好奇心,贾环告辞离去。 钟弟……听到这个称呼,秦钟格外兴奋,一路笑着相送贾大人。 回到凉亭,他急巴巴炫耀道: “姐姐,他就是我说的贾大人,十七岁就是六品官了,别看他是锦衣卫,但为人温润有礼,进善惩恶,真是谦谦君子!” “我区区一个国子监读书人,找堂堂百户官帮忙,他查清案子,立刻释放我两位好友,没有一点架子,邀请家宴,他都愿意赏脸,我……我真是太激动了。” 秦钟脸蛋红扑扑的,对贾大人赞不绝口。 秦可卿抿唇浅笑,娇声道: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夸奖一个人。” 秦钟由衷说道: “父亲大人都佩服他呢,可惜啊!” “可惜什么?”秦可卿问。 秦钟欲言又止,小心翼翼道: “都是姓贾,差距这么大!” “去年是我秦府有丧事,撞上了成婚吉日,可两年前贾蓉背负几桩官司债,大爷们成天厮混没个出息,再看贾大人年轻有为,姐姐嫁给贾家,还不如做贾大人的太太呢。” “胡说。”秦可卿玉颊染上红晕,嗔骂道: “本就是高攀,得罪了宁国公府,父亲大人担当得起?钟儿,在外谨言慎行,莫要口无遮拦!” “只是家里抱怨,”秦钟少年心性,想法很粗暴直白,他执着道: “实话罢了,我就是崇拜贾大人,他待我这等小人物都善良有耐心,谁嫁给他,还不要被精心宠爱,我是盼着姐姐能享这个福气,我也跟着沾光。” 秦可卿生气道: “你别再说了!” 秦钟撇撇嘴,反倒说得起劲: “左右都是国公府,贾府老祖宗把婚书男方名字改成贾大人,姐姐才算好姻缘。” 秦可卿眼眸含羞,愤而离去。 本只是无意偶遇,听弟弟这么胡诌,她脑海里下意识浮现那张年轻英姿的脸庞,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 戌时末,回到院子里。 “娘,秦营缮郎呢?” “走了,留下一张草图。”赵姨娘珠光宝气,走路也慢吞吞的,手还要搭在腰间。 自打得了七品宜人后,更着重打扮仪态,俨然有一分雍容气质。 贾环端详草图,果真是大家手笔,满意道: “督促工匠,就按照秦营缮郎的设计动工。” “诶!”赵姨娘应了一声,又突然拍了拍额头,笑道: “我这一天天光顾着打扮,脑子都愚笨了,黛玉那丫头来了一趟,让你移步潇湘馆。” “好。” …… 潇湘馆,林黛玉托着香腮无精打采,听到雪雁来报,她眸子明亮,拿起枕头边的香囊跑了出去。 “环哥儿,你要帮我一个忙,这是我的体己钱,都给你。” 还走在鹅卵石路上,林黛玉一见贾环,就把香囊塞给他。 贾环打开,幽香四溢,里面摆着二十几颗小金豆子,折合银子也有七十两了。 他打趣道: “就拿七十两银子想贿赂六品百户官,哪个百户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你别取笑我,我就这点钱。”林黛玉红了脸。 贾环收起笑颜。 林黛玉向来不求人,怕是发生大事了。 “你先说。”贾环看着她。 林黛玉没绕弯子,徐徐道: “京师外的妙峰山,每年这几天都会盛开紫叶线莲花,错过就凋谢了,想请环哥儿帮忙摘取,我还没见过这种花呢。” 贾环顿觉好笑,“就为这点事?” 他将香囊递回去。 “不要,累着环哥儿算跑腿钱,你就帮帮我。” 林黛玉把手放在后面死活不接,眼神恳求。 贾环道: “折过的花终究失了味道,索性直接去妙峰山赏景。” 林黛玉噘着嘴,小声说: “闺阁女子不能随意出门,况且还身处国公府,被人落口舌就遭殃了!倒是羡慕话本里的江湖女侠,仗剑走天涯,多么潇洒呀。” 贾环轻笑: “蓬头垢面,三天饿九顿的时候,你就知道江湖是什么了。” 略顿,他提议道: “你先睡一觉,今夜两更天你来我院子,我带你去妙峰山,坐我的马车出府,门房不敢拦的。” “啊……”林黛玉眼睛圆瞪,又是害怕又是跃跃欲试,雪白脸蛋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贾环等着她决定。 大白天要上衙,怕错过大案子,确实没闲情去摘花。 林黛玉低着螓首左右徘徊,既有突破规矩的紧张,又有对未知的向往,考虑了好久,她鼓足勇气道: “说好了。” 贾环点头,将香囊递给她。 “谢谢环哥儿!”林黛玉俏皮一笑,娇媚眼眸满是期待之色。 …… 两更天,一辆马车悄悄驶离荣国府,朝着城外而去。 贾环手持锦衣卫腰牌,轻易过了城防宵禁,疾驰两刻钟后,抵达妙峰山山脚下。 林黛玉掀开车帷,探出脑袋,深深凝视山景,满脸陶醉之色。 “走吧。”贾环提着灯笼,沿青石板台阶而上。 林黛玉跟在身侧,纵然周遭乌黑阴森,猛禽啼叫,她也觉得安心,反倒比待在府里还快乐。 “环哥儿,快看。”她叽叽喳喳。 可还没走到半山腰,林黛玉脸颊的笑容就没了,不时弯腰揉脚腕,虽然倔强地继续走,但柔弱的身子再多走一步都累。 贾环停下来看着她。 林黛玉哀愁涌上心头,眼眶又泛着晶莹的泪水,反倒骂起自己来: “我忒没用,走几步路都喘,没事找事来爬山,山里鸟儿都要笑我是病秧子。” 说着紧抿唇瓣,哽咽道: “环哥儿,我们回吧,我害你白走了一趟。” 贾环无语,直接道: “我背你。” 林黛玉一脸泪痕,听到这话脸颊红得滚烫,眼神如林间小鹿般惊慌失措,结结巴巴拒绝道: “我……我不要。” 贾环拉着她的葱白皓腕,“只有两人,你还怕闲言碎语不成?赏完花,黎明前回府。” 林黛玉雪白肌肤涨得通红,害羞到恨不能长上翅膀飞回潇湘馆。 “别扭捏了。”贾环蹲下。 林黛玉心脏砰砰乱跳,迟疑了许久,小心翼翼趴在贾环背上。 贾环没抖,她倒是颤个不停。 “走了。” 贾环紧紧箍着她的双腿,感受着背部传来的温热,芳香在脖颈萦绕,他如履平地,快步登山。 林黛玉起初紧闭双眼,可渐渐就不那么害羞了,声若蚊呐道: “我……我搭手了。” “嗯。” 林黛玉听罢,双手环上他的脖子,“没……没累着你吧。” 贾环打趣一声,“背一头肥猪,岂能不累。” “我撕烂你的嘴,你瞎编排人!” 林黛玉气急,两根手指在他肩膀轻轻掐了一下,接着又凑在耳边恳求道: “不许跟任何人说,我要羞死了。” “不提。”贾环回了一声。 “哼哼。”林黛玉将脑袋慢慢靠在肩膀,左手提着灯笼,光芒照映出她娇嫩玉颊,唇角弯了弯,也不知在笑什么。 一路无话,登上高峰。 夜晚一簇簇线莲花盛开,紫色根茎雪白花瓣,孤傲地屹立在崖壁之上,放眼望去,座座峰崖俨然连成绚丽花海。 “还不下来?”贾环扭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蛋。 “噢。”林黛玉又闹了个大红脸,有些怅然若失地下来,低着头不敢迎向贾环的目光。 贾环没好气道:“你是来赏花,还是来看石头的?” “你别凶!”林黛玉瞪了一眼,勉强克制害羞的心思,抬眸看向日思夜想的紫叶线莲花。 贾环踱步到峰崖,眺望远处的神京城,站在高处俯瞰,那威严神秘的京师也不过渺小。 第60章 能者居之庸者让,遇到良机岂可再低调! 黎明破晓前,将林黛玉送回了潇湘馆。 天蒙蒙亮,贾环来到官署,在小火炉上煮一壶茶,安静翻阅卷宗。 “老大!” 秀才疾步入内。 贾环笑问:“这么早上衙?” 秀才直接禀报道: “老大,昨天傍晚散衙之后,卑职听到一条消息,花痴向衙门发函,请求派一位百户协同他办桩大案,必须要位列龙虎榜,南司选了天权房百户。” “大案?”贾环肃声问: “消息可靠?” “绝对!”秀才重重点头。 贾环起身踱步,看样子今天跟花有缘分。 花痴,龙虎榜高居第三,常年待在江南卫所。 “协同办案,是指定了冷血追命,还是让南司挑人?” 贾环提出最关键的问题。 倘若花痴指定了冷血追命聂有慎,那跟他没半点关系,再伸手抢案子属于逾矩了。 如果是花痴只发函没点名,而南司觉得龙虎榜第十二的冷血追命最合适,那就有操作的机会了! “卑职不知。”秀才摇头。 贾环沉思许久,决定道: “我先去一趟南司!” 成天处理小案子积攒经验慢,又没功劳可言,在经历司案牍库“丙”区翻来找去也难有收获。 要想离千户的目标更近,除了运气以外最重要是拼搏,抓住任何机会! …… 南镇抚司,熟悉的官署外,贾环静静等待。 两刻钟后,郭官员背着手走来,一看到他顿感奇怪道: “大早上的,有何事?” 贾环抱拳行礼,恭敬问道: “郭大人,卑职听说花痴向衙门发函,请求派人协助他办案。” 郭官员皱眉,“你且候着,我去问问。” 说罢离开。 只一盏茶的时间,他回到官署,颔首道: “确有此事,指派了天权卫所百户官聂有慎。” 贾环面不改色,笑着问: “敢问大人,是花痴指派?还是南司择选了聂有慎?” “此话何意?”郭官员扯了扯嘴角,也明晰了对方意图,坦言道: “文书只强调要龙虎榜榜上之人,南司为了稳妥,择选聂百户配合查案。” 贾环松了一口气。 郭官员指着他笑骂道: “歇歇吧,此案轮不着你,再立军令状都没用。” “你可知晓,花痴飞鱼服肩袖也只有两条丝线,聂百户同样如此,而你不到十八岁,足足三条丝线!” “当然,全是功劳擢升,没有人敢质疑。” “但年纪轻轻,适当放慢脚步才对,不要走得那般急躁,过犹不及。” 贾环只听不反驳。 等他说完,才恭敬道: “论办案手段,论随机应变的能力,卑职自认不比聂百户差,为何不能取而代之。强强联合,方可更完美侦破案子!” 郭官员见其执拗如顽石,索性直白道: “你做人沉稳低调,不显锋芒不张扬,对待同僚也不跋扈摆脸,偏偏听到案子就急,你急什么?” “人家龙虎榜第十二,你是三十九,既然花痴特意要求必有道理,你也说要迅速侦破案子,如果你是南镇抚司官吏,你选他还是选你?” 贾环字字顿顿问: “如果卑职排名比他高呢?” “荒唐!”郭官员懒得啰嗦,摆手道: “回衙门办差事,你卫所没案子就去案牍库,这事就别妄想了,纵然你能让花痴指名道姓要你,南司也不会更改决定。” 贾环抱拳: “那卑职告退。” 说罢走远。 郭官员无奈笑了笑,在锦衣卫衙门野心勃勃是好事,有上位的雄心才能更忠诚皇权,更卖力铲除奸佞维护社稷安宁。 但凡事得循序渐进,太有冲劲显得鲁莽毛躁,连说话语气都狂妄傲慢。 龙虎榜第十二名和三十九名隔着一条天堑,凭借年纪小的优势,往后或许有机会,但这两年是绝不可能! …… 天权房卫所,冷血追命整理案桌,看向官署里的四个总旗,命令道: “下午,你们各带十个精锐,随我离京!” “遵命!”四人异口同声。 冷血追命满怀信心,这回配合花痴办案,若是顺利的话,能在功劳簿记上一笔,有机会肩绣第三条金丝线。 怪就怪那天在练武场不够果断坚定,被天枢房那小子截走了案子,每每想到这事都懊悔不已。 陡然。 似心有所应,官署走进一个年轻的身影。 贾环抱拳: “聂百户。” 冷血追命颔首: “何事?” 贾环盯着他冷漠的面容,再看那两条金丝线,慢条斯理道: “花痴需要同僚配合办案,凡事有能者居之庸者退,你实力不够,此案交给我。” 话音落下,官署鸦雀无声。 总旗们畏惧对方是百户,不敢发笑,只能低着头竭力控制脸庞肌肉。 冷血追命紧绷着脸,只是凝视贾环,许久未置一词。 突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了。 冷血追命仰着头笑得有些失态,边笑边问道: “贾百户,你是喝得醉醺醺上衙,还是昨晚得失心疯了?” “肩袖多一条丝线,擢升六品官员,你莫非觉得你有权命令我!” 笑声慢慢停下。 冷血追命怒不可遏,语调森森: “记住,老子不是你的属下!” 贾环不以为意,继续说道: “聂百户,你实力差了些,难免会成累赘,影响花痴办案进程,同衙为官,皆效忠社稷,请以大局为重。” 无缘无故的挑衅,让冷血追命耐心到了极致,怒指大门: “逐客!” 贾环看着他,温声道: “练武场,我等你。” 说完平静离去。 并非对谁有恶意,某些时候必须要争。 恰逢机会,岂能再低调? 他从不在意龙虎榜排名,倘若排名能够决定协同办案的人选,他不介意展露自己。 “他说什么?”冷血追命双目骇然,简直不可置信。 一个总旗滚动喉头,强忍着笑意,最终还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仕途再进得意忘形,让大人去练武场,说要一较高低。” 冷血追命脸色阴沉,表情变得极为难堪。 他不觉得好笑。 这是一种侮辱。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是对他彻头彻尾的羞辱! 第61章 秋风未有怜人意,强势揽下协同办案权! 北镇抚司。 爱瞧热闹是天性,锦衣卫也不能免俗,况且恰好是辰时上衙,一听说天枢房贾百户挑衅天权房聂百户的消息,无数飞鱼服涌向练武场。 这恐怕不是挑衅。 而是一场阴谋! 衙门最年轻的百户,肩袖三条金丝线,有魄力有手段,他岂会愚蠢糊涂?他难道看不清自己和龙虎榜第十二的差距吗? 口出狂言,必有谋划。 树立威望? 可一旦动手,事情怎么收场? 输给冷血追命不丢脸,可大放厥词,就容易在锦衣卫衙门落下小人得志的骂名! 练武场,贾环平静站立。 众目睽睽之下,冷血追命踏着疾步而来,沉声道: “有何鬼蜮伎俩,别藏着。” “是弄权借势泼脏水,还是说故意让我难堪当众立威,同是百户,你还不配立威!” 贾环面不改色,淡淡道: “今日不论官职,只是龙虎榜之上的切磋,请不遗余力。” 话音落下的刹那,诸多百户神色惊愕。 他是凭什么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这般不自量力的言辞? 注视贾环认真的表情,冷血追命笑了,寒声道: “你该庆幸同衙为官,否则……” 话音戛然而止,贾环已经一步步走来。 逞口舌之快耽搁时间,尽快出发办案才是正道。 五步之距。 冷血追命意聚丹田,绣春刀出鞘。 他的眼神冰冷至极,决意要好好教训这个得意忘形的东西。 轰! 冷血追命双腿窍穴齐开,踏地而起。 近乎腾空有七尺之高,伴随灰尘弥漫,势大力沉的一刀重重劈过去。 师门绝技,次顶级刀法! 在他之下,没人能扛住一刀! 贾环毫不避让,调动周身气血,悉数汇聚手掌,袖口之中的手臂滚烫如烙铁,掌心坚固如铜墙铁壁。 在无数道骇然惊悚的目光下,高墙之内几个威严的大红色飞鱼服神色凝重,死死盯着这一幕。 空手接白刃! 空气都近乎凝固,那些力士小旗们瞠目结舌。 贾环右手攥住刀刃,掌心不见血迹渗出。 冷血追命汗毛倒竖,紧握刀柄的手臂轻微颤抖,他竭力驱动内气,源源不断涌向掌心, 贾环打开气海命门穴,气满冲贯十指尖。 彼此气息互压互盖,鼓荡冲突,越来越猛烈。 冷血追命只觉全身皮肤似乎都要爆裂开来,阴冷的寒意慢慢渗入五脏六腑。 “你不够格。” 贾环面无表情,五指呈爪状发劲。 无坚不破,如掸腐土。 哐当! 绣春刀甩飞出去。 冷血追命瞳孔骤缩,只见身影疾掠而至,压根不给他喘息之机! 一掌推来,刚劲柔劲混杂,气势震怖。 砰! 冷血追命直摔了出去,折的一声撞在练武场的木桩,肩膀血肉模糊,筋腱断裂,可见碎骨。 周遭静如墓窖,无边无际的死寂。 锦衣卫们目光呆滞,满腔情绪炸裂,内心掀起了重重骇浪! 若非亲眼目睹,他们打死都不敢相信,龙虎榜第十二败得没有还手之力! 贾百户没有仰仗自己更高一级的权势,更没有阴谋诡计,光明正大,在聂百户最引以为傲的武道天赋上,将其狠狠踩踏。 江湖武林最权威的龙虎榜,在这一刻仿佛是笑话。 贾百户,不到十八岁啊! “老大威武霸气!” 秀才等人看得振奋不已,死心塌地跟着这样的老大才是前途无量! “才多久?” 一个刀疤脸小旗喃喃自语,正是何亮。 练武场这个强势无匹的百户大人,几个月前是他手下。 有些人的光芒永远无法掩盖,纵然只是一介力士,都能在短时间披荆斩棘步步登高,成为让他仰望的大人物! 贾环弯腰捡起绣春刀,走过去递回给了负伤躺地的冷血追命。 他轻言: “聂百户,我并非刻意针对你,但能者居之庸者退,你的实力确实不行。” 冷血追命脸色铁青,愤恨不甘席卷而来,噗得一下又吐出一口鲜血,强烈的屈辱感让他根本不敢抬头。 正说着,诸多南司官员踏着四方步而来,包括一脸震惊的郭官员。 特么的,我干! 他内心大爆粗口。 我以为你开玩笑,你小子玩真的? 贾环抱拳见礼,铿然有声道: “请有司明察,卑职没有掺杂私心,对聂百户更无恶意。” “卑职只是以大局为重,希望更顺利地协助花痴铲除奸佞,维护锦衣卫威严,若诸位大人还是觉得聂百户更合适,卑职绝对服从命令。” 为首官员审视着贾环,又看了眼聂有慎。 当贾百户展露实力的那一刻,他全方面碾压聂百户。 最佳人选,毋庸置疑了。 相互竞争,公平公正之下,锦衣卫衙门不会同情弱者。 强者掌权势,同时更要给予重任。 他果断决定: “聂百户,把文书交回南司!” 冷血追命目眦欲裂,却不敢反驳半句话,嘶声道: “遵命。” 南司官员离去。 贾环也不逗留,迎着一道道敬仰的目光,闲庭信步走回官署。 …… “老大!” 秀才兴奋过后,稍显担忧道: “衙门小道消息,冷血追命背后有一位千户官鼎力扶持。” 贾环不以为意。 堂堂正正打输了,如果心怀怨恨真要明枪暗箭,他也不惧! 拼命抢案子不惜显露身手,为的就是爬得更高不受掣肘! 双鞭笑道: “老大,这回龙虎榜怕是有机会进前十,锦衣卫衙门,仅次于江南花痴。” “随便烟雨楼怎么排定。”贾环喝了一口茶,“龙虎榜终究只是年轻一辈小打小闹,着实无趣。” 秀才双鞭等人哑口无言。 老大,你是龙虎榜年纪最小的好不好! 正此时,两位南司官员走进衙署,将一纸公文递给贾环,叮嘱道: “今日就动身。” 贾环抱拳领命,低头看了眼公文。 荥阳郡府,日以继夜疾驰,三天就能抵达。 “吩咐胖头鱼他们四个,你们六人各带五个精锐,随我离京!” “我先去一趟经历司案牍库。” 拿上百份卷宗,让天枢房力士缉捕罪犯,虽说没参与度经验值少之又少,但总比没有要强。 第62章 龙门客栈顺利缉捕,案中之大案! 秋高气爽,马蹄急骤。 奔袭三天,天枢卫众骑抵达驿站。 驿卒们毕恭毕敬拜见,随后赶紧去给马匹喂养草料。 屋舍里走出一个体态修长,容貌绝美的银白飞鱼服,正是名震江湖的花痴。 贾环面色如常。 若非突出的喉结,很难想象一个大男人生得如此艳丽。 花痴盯着他,又看了眼肩袖三条丝线,疑惑道: “你是小人屠?” “南司竟让你协同办案?”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 贾环踏步向前,将公文递给他。 近在咫尺细看,花痴皮肤细腻娇嫩,都隐隐怀疑所谓的男生女相是女扮男装了。 管它呢,别耽误办案。 花痴看完公文后,审视着贾环: “按照龙虎榜排名,最佳人选应该是冷血追命,你靠什么说服南司?” 面对质疑,贾环还未张口,胖头鱼就不忿了,大声道: “启禀陆百户,我家老大一掌差点毙了冷血追命,够不够有说服力?” 哗! 不止花痴神色俱惊,身后的锦衣卫也瞳孔骤缩,骇然到不可思议! 贾环笑了笑: “原本是他,我取而代之了。” “陆百户,谈谈案子吧。” 说完走进屋舍。 就这样轻飘飘一句话,让花痴眸光恍惚,小人屠的崛起速度堪称恐怖。 他勉强调整情绪,步入屋舍,心平气和道: “据暗线禀报,十天前,白莲教副教主的独子司马临躲在龙门客栈。” “白莲教?”贾环略惊。 白莲教可是造反贼寇,在南方地带兴风作浪,靠着一些小把戏装神弄鬼愚弄百姓,朝廷大军剿灭过几次又死灰复燃,近两年声势浩荡。 “没错。”花痴轻点下巴。 贾环倒是没啥喜色。 不算大鱼,如果直接缉捕副教主该有多好! “我能做什么?”他直截了当问。 花痴凝视他,“你知道龙门客栈吧?” 贾环颔首。 闲暇之余,秀才跟他提过江湖门派。 龙门客栈就位于荥阳郡,正好是大乾南北交界,名为客栈,实际上是武林一流势力,仅弱于少林武当峨嵋等顶级宗门,客栈的掌舵者甚至还是参与排定龙虎榜那三十个德高望重老前辈之一。 花痴慢条斯理道: “客栈有两处地方,分别唤作竹林舞剑、石碑试拳,专为年轻武夫试炼。只要表现卓越,能向龙门客栈提要求,武学秘笈、宝刀利剑以及提供消息,知无不答。” “江湖恪守规矩,向来对朝廷抵触,为了稳妥起见,最好两个要求合为一个,龙门客栈势必会提供司马临的藏身之地。” “竹剑舞剑,我如履平地,但我气血疲弱。” “我给你一本秘法,短时间力量暴涨,不会留下后遗症,助你拳砸石碑。” 贾环婉拒: “不用。” 花痴蹙着眉头,加重语调道: “贾百户,你虽比我高一级,但南司有公文,你要全力配合我缉拿案犯!” 贾环笑着道:“请放心,我不会拖后腿。” 他的口吻温和,却隐隐透着强烈的自信。 花痴端详他许久,怒声道: “若因为你不听劝告而徒增波折,我会如实禀报衙门。” “好。”贾环起身,“出发吧。” 自己随便丢出一本武学都是次顶级,哪里看得上什么秘法,万一损伤经脉窍穴给自己添烦恼。 …… 荥阳郡外十里山谷,两根斑驳皲裂的木柱高高矗立,中间横挂着“龙门客栈”的檀木匾额, 名为客栈,规模跟小镇无异,几十座酒楼栈房分列两侧,江湖人士络绎不绝,只在山谷边缘,就看到两个女侠醉酒背靠背昏昏欲睡、道士左拥右抱,僧人捧着一碗猪蹄大快朵颐,远处几人一言不合拔刀就劈。 “驾!” 一行飞鱼服疾驰而来。 江湖人士见状目光警惕,避而远之。 为首的两位银色飞鱼服勒住马缰,周遭响起一惊一乍的声音。 “花痴!小人屠!” 烟雨楼飞鸽传书,小人屠以十七岁的年纪,踩着冷血追命上位,高居龙虎榜第十! 消息如飓风般传遍小镇,作奸犯科的恶人噤若寒蝉,没有背负官司的江湖人士纷纷跑了出来。 年轻一辈最顶级的两个朝廷鹰犬同时露面,这场面难得一见。 “跟我来。” 花痴对人群视若无睹,直奔两里外的试炼地。 贾环纵马紧随其后。 半盏茶时间,停在高墙围拢的竹林,而对面十步外就立着一座巨大的石碑,碑上血迹斑斑,碑内鬼斧神工嵌了一口钟,力道够大能轰出钟鸣。 “至少得四声。”花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贾环提不起精神,他心里十分清楚,仅凭缉捕白莲教副教主独子的功劳,完全不足以擢升,何况自己只是协同办案。 但来都来了,肯定要帮助同僚顺利缉拿案犯。 “两位。” 几个精神矍铄的常服老人闻讯赶来,抱拳见礼之后,只是站在一旁默默注视,江湖人士乌泱泱挤在外边屏气凝神。 贾环踱步到石碑。 没有蓄力,轻轻一拳砸在平整光滑的碑面。 霎时。 咚! 咚咚咚咚咚—— 里面传出沉闷的钟鸣,连响六下。 贾环扭了扭手腕,回头看向花痴: “我尽力了。” 他的体魄以及降龙十八掌打通掌心窍穴蕴藏的浑厚气血,别说六下,倘若显摆能立功,他竭力砸响二十六声! 花痴一言不发,眼眸深处闪过惊骇之色。 难怪对秘法不屑一顾,他完全有资格高傲! 龙门客栈的管事们面面相觑,轻松到令人发指,龙虎榜最神秘的小人屠,果真名不虚传。 至于江湖人士早已瞠目结舌。 随手一击便是多少年轻武夫穷极一生都在追求的极限! 花痴不甘示弱,独自走进竹林,客栈管事们跟了进去。 他一剑刺出,连排竹根齐断,竹叶纷纷洒洒井然有序堆叠在剑刃之上。 “请!” 客栈管事面带苦笑,前方领路。 他心如明镜,这两位锦衣卫百户绝对看不上龙门客栈的武学,而用陨铁打造的绣春刀就是上乘兵器,那此行必是打探消息。 幽静的凉亭里,花痴从袖中取出一张画像,直叙来意: “依照规矩,我们能向龙门客栈提两个要求。” “很简单,只需透露他的踪迹,就藏匿在龙门客栈。” 管事端详画像,迟疑许久,缓缓开口。 …… 客房里。 嘭! 花痴一脚踹开房门。 司马临伏案翻阅插画话本,一看来人顿时脸色苍白,吓得魂飞魄散,而床榻边的妙龄女子眸光惊悚,抄起枕头底下的利刃,果断插进自己脖颈。 “住手!” 花痴疾步掠至榻边,女子鲜血泉涌,几息后一命呜呼。 司马临抱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贾环进房,看了一眼尸体,又盯着吓得失禁的白莲教副教主独子。 以他办案经验,轻易就能推断,这窝囊废怕是啥也不知道,知情女子反应极快,宁死也不愿落入锦衣卫之手。 “跪下!”花痴厉叱一声。 司马临匍匐跪地,哀嚎求饶。 花痴扭头看向贾环,肃声道: “贾百户,辛苦你了,我即刻带案犯回扬州,借他性命威逼白莲教副教主臣服朝廷,若能清剿白莲教高层,你也有功劳!” 贾环无奈笑道: “都是为朝廷效力,职责所在。” 花痴让手下抓走司马临,随后抱拳告辞: “公事繁忙,后会有期!” 待他走后,双鞭秀才等人进来。 “仔细搜查!弟兄们一路马不停蹄,片刻不得歇,好歹抄点金银珠宝犒劳大家。” 贾环难免抱怨,下回协助办案得事先弄清案子。 俄顷。 “老大!”双鞭表情凝重。 他在尸体衣裙香囊里,发现一枚手指大小的紫色玉佩。 不止双鞭见过,秀才他们也很熟悉。 上次查办寿宁郡主案,偏殿妆台就有一枚相同的玉佩! “应该是皇族之物?”双鞭猜测。 贾环瞬间精神充盈。 第63章 强行搜查罪证,直接逮捕郡王,荥阳卫所急报入京! 贾环目光灼灼: “荥阳郡有宗室吗?” “荥阳郡王!”秀才脱口而出。 “关好门。”贾环指了指,随后翻找尸体,只在锁骨看到一朵莲花刺青。 紫色玉佩是宗室之物,再结合司马临北上荥阳郡,逗留了好几天,两者直指荥阳郡王。 宗室勾结白莲教,这才是一桩大案! 贾环来回踱步,果断道: “既有嫌疑,搜查郡王府!” 轰! 六个亲信面色大变。 胖头鱼连忙劝道: “老大,没有批签公文,私查郡王是僭越,是对皇族大不敬之罪,后果不堪设想,咱们回京请示衙门,若南司决议调查,再来搜查郡王府。” 贾环态度坚决: “司马临被锦衣卫带走的消息,最迟明天肯定会传到郡王府,他若心里有鬼,必定销毁所有罪证,再去调查黄花菜都凉了,要就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略默,他平静注视着六个手下: “失败了以下犯上,但成功了就是捉拿反贼,有功社稷!” “兄弟们,这份荣光我不会独享,真要查出罪证,回京后大家都是总旗!” 话音刚落下,双鞭毅然决然道: “老大,出事了,卑职来扛!” 秀才抢过来,铿声道:“老大,卑职无妻无子女!” “老大……”其余四人纷纷揽罪。 贾环摆摆手,压低声音道: “成大事者绝不墨守成规,我们办案不搞诬陷栽赃,既然有嫌疑,必须严查。” “派几个忠心耿耿的力士乔装打扮,夜闯郡王府偷盗,我们趁机以缉拿盗贼、保护郡王安危的名义,堂而皇之进入府邸,掘地三尺搜寻罪证,他清白无辜,我甘受朝廷惩处。” 六人抱拳,异口同声: “遵命!” …… 深夜。 雄伟富丽的郡王府,灯火通明。 寝殿里熏香袅袅,一个身着丝绸睡袍的中年男人懒洋洋躺着,身边搂两个美娇娘。 “王爷,您啥时候屈尊纡贵见司马公子?”其中一个美娇娘嗓音酥麻,其锁骨赫然有一朵莲花刺青。 荥阳郡王掀起她的轻纱肚兜,漫不经心道: “先晾他半个月,确保没有被朝廷眼线盯上,再说有知画那小蹄子陪着他。” 说完内心喟叹: “本王贪念美色,是越陷越深了!” 十年前下江南游玩,遇到两个绝美的扬州瘦马,技艺高超,温顺听话,可万万没想到她们竟是白莲教教徒。 从此有了接触,白莲教没有提任何要求,反倒不断送银子送美人,各个都是处子之身,就等着尊贵郡王宠幸。 他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直到有一天,白莲教希望借助郡王府的商队前往边境通商,沿途关卡不用被盘查,在美人蛊惑下,稀里糊涂答应了。 没想到藏匿着甲胄连弩,再暗中运往江南! 上了贼船后悔也晚了,只盼着船别倾覆。 陡然,府里响起厉吼。 “何事?” 荥阳郡王闻声走出寝殿,来到庭院,一个侍卫禀报: “王爷且安心,只是几个鬼鬼祟祟的小毛贼。” 荥阳郡王更是奇怪,“难道是江洋大盗?寻常毛贼安敢夜闯郡王府,嫌九族活得太舒坦!” 话刚说完,又有三个侍卫火急火燎冲来,气喘吁吁道: “王爷,锦衣卫直闯王府,声称要捉拿盗贼!” 荥阳郡王面色骤变。 还没来得及下令,一身银色飞鱼服疾掠而至,掏出腰牌抱拳道: “王爷受惊了,在下北镇抚司百户贾环,听说有一伙盗贼要劫掠王府,在下率人连夜蹲守。” 荥阳郡王惊疑不定,看了眼他肩袖三条丝线,心中警兆大起,怒声道: “速速离去,郡王府事宜,用不着锦衣卫插手!” 贾环无动于衷,三十个锦衣卫鱼贯而入,气势森然。 他命令道: “仔细搜查府邸,别放过漏网之贼!” “是!”以双鞭为首,众人直闯王府大殿。 荥阳郡王脸色阴沉,气得眼角狰狞,戟指道: “玩一个贼喊捉贼的把戏,你就敢私闯郡王府邸,立刻拿出锦衣卫驾帖批签以及朝廷公文,否则你就是侮辱王室,悖逆作乱,蓄意谋反!” 说着看向不知所措的侍卫,雷霆震喝道: “传本王命令,快击毙他们!” 贾环面无表情: “锦衣卫办案,挡必死!” “请王爷配合,一切为了王爷安危,今夜没擒住盗贼,我自会向朝廷谢罪!” 荥阳郡王浑身散发滔天戾气,也不知是恐惧还是过于愤怒,浑身都在战栗,歇斯底里咆哮道: “大乾社稷岂会有你这种目无皇族的臣子,擅权妄为,侮辱郡王,普天之下,再无你立足之地,还不滚出去,本王……” 话音戛然而止,双鞭秀才拖出两具美娇娘尸体,还有一个嘴角淌血、自尽未遂的女子。 “老大,闯进寝殿,她俩就自尽了。”双鞭说完扯开肚兜一角,锁骨下赫然有一株莲花刺青。 荥阳郡王死死绷着脸。 贾环直视着他,困惑道: “这不是白莲教教徒的标志吗?她们为何出现在郡王府?” “荒谬,你在说些什么!”荥阳郡王眼神冰冷,字字顿顿道: “锦衣卫悖逆作乱在先,传本王命令,立刻击毙他们!” 贾环探出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擒住荥阳郡王的脖颈,语调森森道: “郡王府窝藏白莲教教徒,证据确凿,单凭这一点,我此行悖逆都罪不至死。” 说完拉拽着荥阳郡王去了内殿。 周遭侍卫武师见王爷性命系于他手,不敢动弹。 荥阳郡王拼命挣扎,脸色恨意直冲云霄,嘶声力竭道: “身为天子亲军对郡王动私刑,你就不怕千刀万剐,九族尽诛!” 贾环表情无波无澜: “大乾太祖皇帝定鼎江山,自打成立锦衣卫以来,死在诏狱的皇子王公,宰相六部天官数都数不过来,你若没有罪孽,锦衣卫千户见你都得毕恭毕敬,你若有罪,一介力士都能把刀狠狠捅进你心脏。” “宗室玉佩,私密之物,知道的不多,可我不久前恰好见过一枚,出自郡主府。” 他取出紫色玉佩。 荥阳郡王目光变得惊恐。 锦衣卫到处搜查,对王府亲信严刑逼供,半个时辰之后。 “老大,那女子招供了,郡王在城郊有一座庄园,安置大量白莲教女子,且存放金银珠宝,最重要的是,府库藏有十车精制甲胄,还没运往江南。” “这是近半年和白莲教的来往密信。” 双鞭拿着几张信笺,神情格外兴奋。 事先提心吊胆,但结果太满意了! 寝殿的荥阳郡王面如死灰,直挺挺倒在地上,眼中的滔天恨意早就化作绝望。 “甲胄?”贾环猛地起身。 不止是勾结白莲教,私藏铠甲头盔视为谋反,更别说身份敏感的郡王! 他兴致勃勃,大声道: “掘地三尺,找出更多罪状,带上那女子,立刻前往城郊庄园!” …… 凌晨三更,荥阳郡锦衣卫卫所。 一个山羊胡子的幕僚上气不接下气,焦急万分道: “谢百户,一伙人闯进郡王府,把王爷给抓了。” 高大健硕的百户官睡眼惺忪,听到这话勃然大怒: “狗胆包天!哪方势力?” 事态严重,幕僚一口气说完: “自称北镇抚司贾环,飞鱼服三条金丝线,没有驾帖批签,没有朝廷公文,借捉贼的名义闯进郡王府,二话不说掐住郡王脖子,我趁机逃出来,谢百户赶紧召集卫所营救郡王,我再去府衙面见府尊大人。” 谢百户怒意消散,论级别,自己远低于贾百户,何况人家是京官。 “确定没有批签公文?”他紧皱眉头。 “没有!”幕僚笃定,“能光明正大,岂会借捉贼名义?” “王爷犯何事了?”谢百户低声问。 幕僚摇头,王爷向来深居简出,偶尔神神秘秘,他也不清楚具体做了什么。 但纵然有过错,王爷可是皇家姓氏,尊贵的郡王!哪里轮得着锦衣卫百户悖逆作乱? 谢百户思索片刻,不敢轻易干涉,万一对方带着特殊任务呢? 最重要的是,没接到上层公文,他也不能插手郡王府,一切都要按照规矩。 谢百户肃声道: “某现在飞鸽传书,急报入京!” 第64章 司礼监降临荣国府,贾家如遭雷击! 中午,南镇抚司收到急报。 宽阔的官署里,包括傅官员在内,十几位官员神情震怒,痛骂道: “混账!” “南司未下公文,更没驾帖批签,他甚至连请示函文都没呈上,就敢搅乱郡王府,横行无忌,目无法纪!” “若荥阳郡王有个三长两短,司礼监宗人府问责,锦衣卫怎么给他们交代?贾环项上人头够格吗?” “庙堂重臣借题发挥,锦衣卫衙门又要遭到口诛笔伐!” 傅官员低着头面色沉重,对贾环的鲁莽失望至极。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这八个字时常挂在嘴边,还奉为真理了? 什么人先斩再奏,什么人先奏再查,如果连这点分寸都没有,还有脸继续待在锦衣卫衙门? 要么能拿到荥阳郡王板上钉钉的罪状,要么贾环牢底坐穿,甚至难逃一死! “贾百户应该是查到线索,害怕打草惊蛇,选择了最粗暴的手段。” 其中一个官员分析道。 其余人沉默无言,冷静下来都是同样的想法。 真要愚蠢,就不可能把一桩桩案子办得干净利落。 能当锦衣卫百户都有过人之处,十七岁的六品百户更是人中龙凤。 但粗暴的手段违背了法纪! “去一趟内阁,再知会宗人府。” “至于贾百户,就看他的造化了。” 南司指挥佥事起身离去。 其余官员心照不宣。 既然肆意妄为了,必须查出罪证,罪证轻重决定贾环的命运。 只要证据确凿,荥阳郡王犯下罪过,锦衣卫势必会全力出击,保下贾百户。 倘若仅仅是一些不痛不痒的罪名,那衙门也无能为力,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这便是规矩。 …… 下午,酉时初。 荣国府,会客厅里。 两个太监静静站立,腰间挂着雕刻蟒龙的金色腰牌。 “快去请母亲大人。”贾政连忙招呼赖大。 司礼监来人! 换做其余太监,以母亲的身份不必屈尊,上回宗人府宣告制书,母亲也无需露面。 但司礼监不同,权势滔天,跟内阁宰辅分庭抗争! 不一会儿,贾母步履蹒跚地走来。 “见过老太君。” 两个太监微微躬身,随即直叙来意道: “老太君,你孙儿贾环犯大事了,未经衙门命令,他以一己私欲拘押荥阳郡王,目无法纪,悖逆作乱!” “若贾环悄悄回府,立刻禀报朝廷。” 轰! 贾母头晕目眩,脸色无比苍白。 贾政更是如当头一棒,儒雅敦厚的脸庞布满了呆滞之色,眼底深处有一丝恐惧,嘶哑着问: “可有大难?” 太监言简意赅: “贾员外郎,若你儿子回京受审,轻则流放边陲,重则问斩。” “若畏惧潜逃,视同欺君谋逆,贾家恐遭牵连。” 说罢拂袖离去。 廊道旁听的王夫人将佛珠摔在地上,愤怒和恐惧在眼中交织,手掌都在轻微颤抖。 孽畜,这回作出大祸来! “赖大,还不叫贱妇过来,那几个丫头贱婢一起滚过来!这孽畜若有逃窜的念头,我求神拜佛,叫他阴曹地府都不得安宁!” “老太太,老爷,立刻将他逐出家门,莫要让府里遭受牵连!” 王夫人声音尖锐如利器,脸颊的恐慌越加浓郁。 “先闭嘴!”贾政本就六神无主,偏她还在聒噪不休,整个人都气炸了,铁青着脸咆哮道: “临祸事了再撇清关系,你当衮衮诸公都是傻子?现在是指望他能回京受审,好好向有司衙门说清楚!” “他若潜逃呢?”王夫人面色惊惶。 贾政表情僵住。 一旦逃窜,贾家恐怕真有祸事。 他痛心疾首道: “不知敬畏的业障!亏老子还以为你有长进,这回惹出滔天大祸!” 贾母将拐杖一摔,罕见失态,怨声道: “这个不孝子孙,当了锦衣卫成天在外面肆意妄为,家里外出爷们眠花宿柳好歹只是败坏名声,他一出手,要国公府跟着受罪!” “且等着,真要大祸,拼了我这老骨头也要到处陈情,不能因为他一个人害了一大家子。” 正说着,赵姨娘王熙凤等人急急赶来,而听闻消息的贾宝玉撒腿跑进大厅,急头白脸大喊道: “他把王八脖子一缩,生死由我去,怪就怪小时候,没有一个窝心脚把他给窝死!” “老祖宗,孙儿的命好苦,刚要有所作为就要被他连累。” 说着悲从中来,贾宝玉双目通红,害怕得出了哭腔: “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兄长,都不知长幼尊卑打了好几回,我凭什么被他祸害。” 贾母心疼得要死,搂住贾宝玉轻声安慰道: “莫怕,莫怕,真要殃及国公府,不会事先通告,大抵是想让他顾及家族,安分回京别生事端。” 那边厢,赵姨娘死死揪住手帕,脸蛋毫无血色,脑海里浑浑噩噩只剩一个念头。 环儿快逃,逃得远远的,别回来! 王夫人看着她,越看越怒不可遏,目眦欲裂道: “从你肠子里爬出来什么东西,你一颗蛇蝎之心,给他教得歪心邪意,在家里嚣张跋扈还自罢了,都狂妄到未经允许拘捕朝廷郡王,现在祸事临头,连累一大家子遭祸!他但凡还有良心,赶紧回京负荆请罪。” 赵姨娘低头沉默,她现在满心只有儿子的安危。 “你仔细听好,一旦这业障回府,必须禀报朝廷,不,得多派奴婢日夜守着东西角门,绝不能让他进门!” 王夫人气急败坏,已经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思,只祈求朝廷明察,罪在一人,万不可牵连。 贾政终究经历了太多庙堂风雨,心平气和道: ”依我看,纵然牵连,多大的灾祸应该没有,就怕连累赦兄琏哥儿他们,官身都要被朝廷扒掉,还有宝玉兰儿他们不能参加科举。” 王夫人脸色难堪至极。 这还不算大灾祸? 宝玉不能科举,就不能作宰为相,未来前途一片昏暗!对她而言不亚于天塌了! 贾母沉住气,大声道: “都别胡乱猜测,叫东府那爷俩去衙门四处打听。” 第65章 三司会审,林黛玉落泪! 神京城外十里,数百个披甲执弩的精锐严阵以待,为首将领目光沉着,遥望着官道上渐行渐近的锦衣卫。 “老大!” 秀才双鞭等人下意识握住刀柄,刀鞘铮鸣。 “放肆!”贾环回头瞪了一眼,肃声道: “安心回天枢房官署,看管好荥阳郡王和所有物证。” 沿途收到过南司飞鸽急报,朝廷对私拘荥阳郡王震怒,让他速速回京接受审查。 京营将领一马当先,取出戳印公文,温声道: “贾百户,请走一趟。” 贾环颔首,取下绣春刀交给双鞭,而后随众骑进京。 一路疾驰,进城直奔刑部大牢。 宽敞审讯室里,乌泱泱坐满了青袍官员,主座是一个宦官,次座是宗人府太监,其余皆来自御史台、刑部,大理寺,没有一个锦衣卫参与。 真正的三司会审! 头一回入狱,贾环面色如常,非但不紧张,反倒觉得有趣。 成天审讯罪犯,被审也是新鲜事。 宦官目光森然,厉声问: “北镇抚司贾环,有没有率众私闯荥阳郡王府?” “有。” “有没有掐住荥阳郡王脖子?” “有。” “事先收到过锦衣卫衙门的指派吗?或者谁暗中指使?” “都没有。”贾环如实答道。 “荥阳郡王呢?”宦官再问,其余官员神情严肃。 “已将其拘押,快送进诏狱了。” 话音落下,宦官语调森森: “为何目无法纪,以下犯上,悖逆作乱?” 贾环端坐在椅子上,环顾一众官员,平静道: “他动摇社稷根基,威胁皇权,别说一个郡王,纵是亲王,锦衣卫照抓不误。” “狂妄!”诸多官员脸色愤怒。 这便是锦衣卫的作风,嚣张跋扈,仗着天子亲军的身份胡作非为,威慑百官。 如今终于逮到机会! 锦衣卫最年轻的百户,三条丝线? 必须顶格惩处! 借此向朝野彰显三法司威望,打压锦衣卫嚣张气焰! 宦官沉得住气,冷声道: “动摇社稷根基,威胁皇权,你也真敢给郡王栽赃罪名。” 贾环目视着他,慢条斯理问: “私藏甲胄、勾结反贼,在公公眼里,都不算威胁皇权?” 审讯室一片死寂。 三衙门官员表情惊骇。 罪极莫过于谋反,而私藏甲胄就是谋反! 贾环从衣襟取出一沓供纸拍在桌上,掷地有声道: “证据确凿,人证物证都在诏狱,包括那十车铠甲兵器。” “谁要治我的罪,我即刻去金銮殿击鼓鸣冤!” 宦官拿过供纸,看得目瞪口呆,接着递给御史台官员。 相继看过一遍之后,众人又是愤怒又是失望。 愤怒于荥阳郡王狗胆包天,被几个邪魅女人给蛊惑了心智,做出大逆不道的罪行! 失望在于,不仅没能挫灭锦衣卫气焰,反而让锦衣卫愈加得意。 “细查!” 宦官率先离去,三法司也随之前往诏狱。 一旦落实,非但无罪,倒是桩大功! 审讯室空荡荡,贾环略显疲惫,索性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 荣国府。 “老太太,他回京了!” 贾珍父子火急火燎冲进荣禧堂,兴高采烈道: “绝对不会殃及贾家!” 贾母双腿盖着羊毛毯子,长松一口气,脸上皱纹也舒展了。 虽说早有所料,但听到好消息还是很喜悦。 只片刻,老太太面露忧愁,叹声道: “环哥儿呢?” 贾蓉脸庞淤青未消,说话时少了两个门牙,但仍旧咧着嘴笑: “老太太,京营兵马拘押他前往刑部大狱受罪,这回指定出不来了!” 看着他幸灾乐祸,贾母怒气冲冲道: “无知业障,两府都是一家子,你得意什么!” 贾蓉低着头,眼中笑意更浓。 你也有锒铛入狱,凄苦受难的一天! 上百种酷刑通通招呼上,打得你生不如死才好! “回家!”贾珍拉着儿子走了,到了仪门口,笑吟吟道: “赶紧购置一口棺材。” …… 贾环院子里。 “你担心什么!” 美艳不可方物的少妇指着赵姨娘,嗔骂道: “东府那爷俩在内阁任职,还是在司礼监掌印,最不济也要在刑部当大官吧?他们知道个屁!” “巴不得环兄弟受难,稍微听到一点风声,回府就是狂风大作!” “环兄弟既然敢抓荥阳郡王自有把握,你以为他这六品官、你这七品宜人怎么来的?你以为妾室封命妇这般容易?都是妥善处理每桩差事,旁人挑不出半点理。” “别人稍一恐吓,你就魂飞魄散,那往后环兄弟不要当差了!” “你就放宽心,等着他回府罢!” 赵姨娘被她这么一说,哀愁少了许多,拉着王熙凤手腕,“凤丫头,还是你想得通透。 …… 大观园引见亭。 贾宝玉听闻消息,又踏起了四方步,对着众姝悠悠道: “王八脖子没缩,回京受审了,这回真要栽了,都绕过锦衣卫衙门关押刑部大狱,朝廷不让锦衣卫插手,可想而知罪行有多重!” “东府爷俩猜测,怕是扛不住七天,姊妹们准备挽联香烛烧纸钱,我是兄长,给他剃头刮脸穿寿衣,让他安息去也。” “胡说八道!”薛宝钗玉颊冰冷,寒着脸道: “你成天诅咒环哥儿,你还是爷们?” 贾宝玉冷哼一声,加重语调: “宝姐姐,怪只怪他自己在外面不知收敛,惹出多少祸事,这回锦衣卫兜不住了,直接在刑部受审,一个锦衣卫百户不押诏狱却关刑部,他还有命出来吗?” 说完看向林妹妹。 见林黛玉揪着手帕眼眶通红,泪水在雪白脸蛋流淌,如一朵娇嫩的花儿凋谢。 贾宝玉又是嫉妒又是心疼,大声保证道: “他伪善霸道,这也算自食恶果,林妹妹,你就不要再被他迷惑了,赶明儿我提盒膳食去刑部大牢探望,你有什么话想对他说。” 林黛玉伤心欲绝,孤零零离去。 一想到那晚环哥儿背着她温柔体贴的样子,站在山巅俯瞰神京城意气风发,再听到环哥儿锒铛入狱的噩耗,她心里就隐隐作痛,泪水根本就止不住。 第66章 教子有方,王夫人激动! 翰林院。 作为朝堂最清贵的衙门,官署内外包括匾额楹柱,都透着浓浓的书卷气。 进士之身是多少读书人求而不得,每届科举殿试,唯有最卓越的那几个人能进入翰林院清修。 非翰林不入内阁,这里面其貌不扬的士大夫,或许就是未来的内阁首辅,俗称宰相。 砰! 几个翰林将狼毫笔甩在案桌,推开金色卷轴,义愤填膺: “这诰书撰拟不了,有违礼制!” 一个太监作揖道: “这是宗人府的意思,贾百户缉捕祸国反贼,铲除宗室毒瘤,应该重赏。” “绝不撰诰书!”翰林语气坚决。 七品封号终究只是敕命,现在竟然要册封五品诰命? 简直荒唐! 太监摇头苦笑。 首先是锦衣卫衙门太特殊了,不领朝堂荣衔虚职,内部有升贬考核,不受内阁吏部掣肘。 这便导致锦衣卫立功,朝堂向来册封其母、其妻为命妇,命妇品级视功劳而定。 原本手续简单,可贾百户的情况又太复杂。 年仅十七岁,未娶妻很正常,但他是庶出! 倘若朝廷赏赐其嫡母,那不是恩泽,是变相使坏,让贾百户心中有怨。 但赏赐生母,又违背礼制。 可有功不赏,怎么激励锦衣卫向皇权誓死效命?况且还立下大功! “请回。”翰林态度强硬。 陡然。 廊道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一个身着红色蟒爪官袍的老太监负手走来。 “见过魏公公!” 几个翰林赶紧作揖行礼。 这位可是随堂太监,在司礼监的权势能排进前八! “参见魏公公。”宗人府内侍扑通跪地。 魏随堂丢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万岁爷说了,赤胆忠心,以为社稷,有功该赏。” 翰林们垂头丧气。 帝王口含天宪,他们不敢再坚持。 最多最多五品诰命,否则整个翰林院都要上书闹腾。 宗人府内侍告辞离去。 上达天听了! 不过想想也正常,毕竟是宗族郡王,而且勾结白莲教,参与运输甲胄兵器,谋大逆之罪! …… 荣国府。 “抬进来。” 贾蓉前头指挥,身后八个仆役抬着一口崭新的棺材,暂时放置在王夫人隔壁的耳房里。 “蓉哥儿,紫檀木锻造的?”贾宝玉兴致勃勃打量着棺材,见他要用手抚摸。 “晦气!” 王夫人瞪了他一眼:“嫌命太长,你没事摸它作甚?” 说完怒骂贾蓉,“别放这,抬到马厩!” “唉呀,左右也就这两天的事了,来回抬忒麻烦。”贾蓉摆手,又让仆役们动身。 王夫人这才展露笑颜,仪态端庄道: “紫檀棺材,不下五百两银子。” 贾蓉幸灾乐祸,嘴角洋溢着笑容,大方道: “都是姓贾,宁国府不会省这点钱,让他在阴司地府也有栋好宅子!” 王夫人盯着他,低声问: “确定没活路了?” 贾蓉笑意不减,十分笃定: “使了一百两银子打听,刑部官员透露,三法司要立威,狠狠扑灭锦衣卫衙门的嚣张气焰,就拿这厮祭刀!” “无知蠢物,他根本不懂官场险恶!三法司早就想抓典型,他屁颠屁颠往刀口上横脖子!” 王夫人眼中情绪翻涌,始终不放心道: “上回你爷俩信誓旦旦,那小畜生非但无恙,朝廷反倒给贱妇一个七品宜人,让我深受屈辱!” “太太!”贾蓉摇头晃脑,条理清晰道: “上次是在锦衣卫衙门立军令状,说到底是蛇鼠一窝。” “这一次,他侮辱皇家郡王,动用私刑,惊动了整个朝廷,能一样吗?” 正说着。 “太太,朝廷宣旨!” 赖大急冲冲跑来,神情略有激动。 弟弟赖二断腿之仇,终于得报! 王夫人无法克制兴奋,快步走了出去。 …… 会客厅,五个太监静静屹立,各自手里捧着盒子。 贾母站在前方,接着是贾珍贾政,贾蓉贾宝玉王夫人他们立在最后。 赵姨娘面色苍白站于门外,王熙凤搀扶着她。 “老太君。” 为首宦官先朝贾母见礼,而后启盒,取出一张卷轴。 厅堂鸦雀无声,气氛逐渐紧张,众人呼吸都放缓。 宦官展开卷轴,拖长语调: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兹有五品命妇贾王氏,教子有方,赏玉如意一对,纳福迎祥玉佩一只,云凤纹金簪一只。‘” 话音落下,王夫人瞳色凝滞,只错愕了片刻,脸颊涌出浓浓的激动之色,双眸明亮,笑意盎然。 专门给她的制书? 宝玉争气了! 终于熬出头了! 教子有方,短短四个字,便是朝廷的认可,也是她的荣耀! 贾宝玉目瞪口呆,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脸盘刹那间涨得通红,袖中的手掌慢慢攥紧,嘴角渐渐上扬。 我知道了! 朝廷看透了那厮可恶丑陋的嘴脸,这才认识到国公府嫡子的品性难得可贵,于是降下旨意着重夸奖! 好爷们真君子,纵然再低调,高尚品性的光芒溢出府外,被朝野得知。 偏偏林妹妹还为卑鄙者哭得死去活来,宝姐姐更是两天未进食,真是愚蠢可笑啊! “是安抚吗?” 贾政内心思量。 宗室意在安抚国公府,莫要担忧,贾环之事不会牵连贾家,一封赏赐旨意便是定心丸。 那环儿…… “环儿,为父没用。”贾政垂下脑袋,眼里有痛苦,终究是看着长大的亲儿子。 贾母同样是这个念头,那意味着庶孙在劫难逃。 她心绪复杂,可一见到宝玉受到朝廷赞扬,老脸的悲痛消散,转而是些许欣喜。 接受制书,宝玉应该会奋发图强,为贾家争得荣耀! 门外的赵姨娘如坠冰窟,脊梁骨都在发寒。 她不愚钝,她也想清这一茬,为何要安抚国公府? 难道环儿真走不出大狱了? 赵姨娘几近崩溃,手腕都在轻微颤抖。 恰好,王夫人扬起下巴,往外看了一眼。 现在害怕了? 晚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格,小妾就是小妾,庶出就是庶出,试图爬得更高,则会摔得粉身碎骨! 王夫人恭敬施礼,趋行向前,慢慢接过了卷轴。 ……… 第67章 与有荣焉,妾已诰命 会客厅,安静无声。 王夫人恭敬谢恩,接过制书和赏赐之物。 她如获至宝般捧在怀里,眼眸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对于女人而言,母凭子贵最是得意,去鼎食勋贵炫耀,都要让那群贵妇人眼红嫉妒! 这仅仅是开始,等麒麟儿宝玉大放异彩,往后的福分根本享不完。 看着儿媳妇脸上久违的笑容,贾母既欣慰又难受,朝廷的安抚却伴随着庶孙的遭殃。 贾宝玉踱步向前,昂着脸庞,鞠躬而拜道: “孩儿虽读书典学,却顽皮淘气,有赖母亲谆谆教诲、时时养育,他日为国效忠,定给母亲再争荣耀!” 王夫人笑意矜持,自谦道: “老太君也有功。” 贾宝玉再拜老太太: “孩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孩,无以终余年。” 他借用了西晋李密的《陈情表》,言辞恳切,说话时真情流露。 “好好好!”贾母深感慰藉。 宣旨宦官愕然。 他依照流程,再取出一封旨书。 王夫人敛去笑颜,屏气凝神听着,她笃定这是一封降罪旨。 双喜临门! 贾珍贾蓉父子望眼欲穿,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得见仇敌落难,宣泄胸膛里积压已久的屈辱! 宣旨宦官清了清嗓子,铿锵有力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贾政教子有方,特授通议大夫’。” 话音落下,众人俱惊。 贾政更是满脸茫然。 通议大夫是虚职荣衔,对他的仕途没什么帮助,可皇家为何要赏? 倘若只为安抚贾家,夸赞夫人就够了。 贾宝玉低头窃喜,双眼弯成月牙,这一刻,他的脸上写满了自豪。 成天非打即骂,动辄业障孽畜,父亲,我终于让你感到骄傲了! 林妹妹,同时赏母赐父,那厮做到过吗? 王夫人心潮起伏,又瞥了一眼门外,盯着赵姨娘失魂落魄的模样,她恨不得立刻前去幸灾乐祸。 朝廷也看清楚了,国公府妾室庶出飞扬跋扈,遭惹大祸,衬托出嫡出安分守己、循规蹈矩。 这是要让国公府彻底放心,庶出死在牢房里,国公府也不会受半点影响!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宣旨公公带那么多箱子作甚? 宣旨宦官骤然开口: “圣上口谕!” 扑通—— 从贾母贾政起,所有人都跪地聆听。 “来了。”王夫人死死盯着地板,连皇帝都惊怒过问,严重到不可挽回! 宣旨宦官毕恭毕敬朝着皇城躬身,这才拖长语调道: “贾环赤胆忠心,以为社稷,特授其生母赵氏五品诰命。” “赏沉香木雕八仙如意一对、翡翠镯一对、嵌珠金项链,错金螭兽香炉……” 轰! 阴凉的嗓音响彻,贾家人人骇然。 王夫人跪伏在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霎时,仿佛有一条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着她,周身冰冷彻骨。 她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看着母亲惨白的脸色,贾宝玉头晕目眩,如同重锤敲了一下心脏,所有的期待惊喜通通化作痛苦。 教子有方,不是说我? 为什么不是我啊! 宣旨宦官的声音停下,笑着问: “赵氏呢?” “还……还不快!”王熙凤听得羡慕不已,拿手指戳了戳赵姨娘的后背。 赵姨娘缓过神来,如泥塑木偶般上前,跌宕情绪刺激得她不知所措,只好木讷地摊开掌心。 宣旨宦官将翰林院撰拟的四季花锦诰命卷轴交给她,再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是五品诰命服饰,衔珠翟冠,大衫霞帔。 手握诰书,赵姨娘手臂颤抖,再看了眼衣裳,翕动嘴唇目眩神迷。 这些东西是属于她的? 曾几何时,她看着府里的诰命夫人,没有丝毫羡慕。 一个妾室倾尽所有永远也得不到,她连羡慕的资格都没有。 就因为生了个好儿子,让她站上想都不敢想的高峰! 环儿,娘要在你怀里哭得断肠!! 注视着诰命夫人感动流泪的模样,宣旨宦官颔首赞赏。 这便是锦衣卫,又苦又累又卖命,但只要立下功劳,朝廷大赏特赏! 维护皇权的利器,万岁爷岂会吝啬? “告辞。” 宦官带领几个太监离去。 会客厅陷入冗长的死寂。 再迟钝都想明白了,所谓的教子有方,完全是朝廷为了礼制先赏嫡母! 王夫人心如刀绞,最最屈辱的是她竟然沾了贱妇的光? 一瞬间,手中的玉如意仿佛成了烧红的烙铁,烫得她难堪至极,偏偏是皇家赏赐,连丢都不敢丢。 “太太,你也享受到环儿的福分了。”赵姨娘唇角浅笑,眼睛都看天上去了,边走边亢奋地招呼: “彩云晴雯,快搬进屋子里,轻拿轻放,可别磕碰!” “对了太太,都是五品诰命,往后还得向你请教礼仪。” 王夫人脸庞涨成猪肝色,眼中愤怒的火焰比以往燃烧得更加灼热。 “从今往后,关于那厮的好事坏事,你们都别来府里嚷嚷!” 贾宝玉满肚子怨恨,对着贾蓉怒眼相向。 东府成天使银子打听秘闻,狗屁不是,害得我们丢人现眼,净吞羞耻! 贾蓉心如死灰,两次都这样,到底谁在庇护那畜生! “环儿有出息,我都跟着沾光。”贾政抚须赞叹,眼底深处终究有一丝骄傲之色。 至于家宅不宁,他管不着了,皇家诰命,不是他能质疑。 看着儿媳妇歇斯底里的模样,贾母平复情绪,走过去好声劝道: “你也是五品,等将来宝玉为官作宰……” “母亲,别说了!”王夫人愈加暴怒,直接打断。 陡然。 又是来回忙活的赖大管家,火急火燎道: “老太太,宣旨公公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一群言官,说荣国府僭越礼制,说翰林院不敢言,他们来批判,妾室绝不能册封诰命,让二房太太有冤说冤!” 贾母紧皱眉头,这怕是掀起舆论了。 “有冤!”王夫人灰暗的目光浮现光彩,声音尖锐有力,“妾室封号与主母平级,简直荒唐!” “住嘴!”贾母怒斥一声,“家事用不着朝堂言官,想让荣国府被外人笑话?” “老祖宗,我还不够丢人吗?!”王夫人目眦欲裂。 第68章 手下皆总旗,强势震众姝! 贾环补足了觉,三法司拿来结案卷宗,这才从刑部大牢去往南镇抚司。 擢升之前,少不了一顿痛骂,反复警告不能再逾越规矩。 从南司出来,贾环手里拿着两个托盘,一身崭新的银色飞鱼服,肩袖第四条丝线;还有一枚令牌,通往经历司案牍库的“丙”区,托盘旁边放了几封卷轴及任命文书。 离副千户目标更近一步! 回到官署。 “老大。” “老大,都升了!” 秀才双鞭等人红光满面,每个人手里拿着一份任命文书。 锦衣卫总旗,依旧隶属天枢房卫所。 原先以为一辈子顶多混个小旗,自打跟了老大,日子甭提多快活! 随着老大百户镶第四条金丝线,天枢房卫所编制足有两百个力士! “老大在刑部大狱受苦了。”秀才赶紧斟茶。 贾环笑而不语。 还是权势不够,三法司几个青袍官员都能开堂审问。 如果他是千户,必须由御史大夫,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亲自出马,内阁司礼监都要来人坐镇。 贾环沉声训诫: “大家勉力奋进,不可懈怠!” “另外,交代天枢房力士,对待任何案子都不能疏忽大意,若涉及恶贯满盈之獠,交由我亲自处置。” 荥阳郡王谋反案件,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收割多少罪孽值。 权力、个人实力,必须齐头并进,一样都不能落下。 “遵命!”六位总旗慷慨激昂。 “大人,一个自称薛蟠的人求见。”门外响起禀报声。 “进来。” “环哥……贾大人!” 薛蟠快步走进官署,急头白脸道: “一群朝廷言官堵在荣国府,让你娘自卸诰命,维护礼法。” 贾环目光森然,怒声道: “带人!” …… 荣国府东西角门,御史言官们来势汹汹。 “此举有悖于礼制,也于主母声名有碍,更是让荣国府门楣蒙羞,背负无礼骂声,且听我一言,向朝廷自降封号,七品敕命即可!” “贾员外郎,你也读儒家圣贤书,岂能纵然妾室与妻平级,祸害纲常伦理,劣行势必遏制!贾环嫡母,且随我等去皇城击鼓鸣冤!贾环生母,你想被天下人诘责吗?!” “自降封号,以全美德,否则我等日夜蹲守荣国公府,直至劝谏纠正为止!” 言官们口诛笔伐,各个面色铁青,誓要维护礼法,圣人口谕一言九鼎,唯有让赵氏自卸诰命。 赵姨娘低头揪着手帕,她素来能吵架,可要顾及诰命夫人的仪态不能当众说脏话,真是憋得她两颊涨红。 不敢去朝堂叫嚣,来欺负老娘一个女子! 贾母贾政表情沉重,最难缠的就是言官,被他们盯上,荣国府不得安宁! 王夫人表情悲戚,并非刻意伪装,在遭受屈辱过后,浑身的无力感让她哀伤不已。 期盼朝堂谏臣能还一个公道! 王熙凤瞪着丹凤眼咬牙切齿,她恨自己不是爷们,否则单枪匹马骂得这群人狗血淋头,都是怵头鳖不去朝堂,来国公府耍赖来了! “立刻……”一个御史义愤填膺,突然听到密集如暴雨的马蹄声。 宁荣街尽头,一身银白色飞鱼服纵马而来,身后密密匝匝的锦衣卫,足有一百多号人。 各个面色森然,冷冽气势如黑云压城,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府内外瞬间万籁俱寂。 连赵姨娘都看得震惊,恍惚片刻,昂着脸蛋大声道: “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也听不懂,你们同我儿子讲吧。” 言官们突然像是被扼住脖子,没再发出声音。 贾环勒住马缰,居高临下俯瞰着他们,眸光无波无澜,始终一言不发。 气氛压抑至极,就连街边商铺的客人都深感窒息。 过了许久,一个御史掷地有声道: “言官没有针砭时弊的权力吗?你敢断了朝廷言路?” 贾环平静道: “锦衣卫没有监察你的权力吗?” 御史脸色难堪,戟指道: “贾百户,你在危言恫吓吗?” 贾环突然笑了,轻言: “你一个七品官不敬五品诰命夫人,传我命令,查他九族。” 话音落罢。 “遵命!”一百多号鹰犬异口同声,如惊雷轰响。 御史脸色骤变,眼底深处有一丝恐惧。 谁经得起查九族? 来之前他知道这个锦衣卫百户很厉害,然而亲眼目睹,带来的惊骇超过想象。 锦衣卫升贬考核最严格,此子最多十七八岁,手腕多狠、能力多强才能堵住南北镇抚司悠悠众口,肩袖四条金丝线?踩着多少人物的尸骨上位? 庙堂为官,少管闲事。 御史扭头看向赵姨娘,艰难蠕动嘴唇,故作欣慰道: “贞顺宜家,为母则贤,率先垂范,细细观察,确实配得上五品诰命。” 说完掩面离去。 其余言官见状,看了眼一百多号锦衣卫,纷纷甩袖而走,不敢继续逗留。 亲自接触这位贾百户,带来的冲击力太大了! “退下!”贾环摆手。 麾下锦衣卫掉转马头,折返天枢卫所。 荣国府众姝抿着嘴唇,心潮起伏不定。 环哥儿在府里毫无架子,跟她们说话眼眸含笑,语气温柔有礼,偶尔在大观园撞见,让他帮忙摘花扑蝴蝶,他都欣然应允。 直到此刻,环哥儿展现出她们从未见过的一副面孔,带着压迫十足的气势,不置一词都能让那群言官吓得六神无主。 在家温润含蓄,在外强势霸气,这才是贾家真正的爷们! 林黛玉又想到那晚,他站在山巅意气风发的模样,环哥儿一定有大作为! “环儿,环儿,娘的心肝宝贝。”赵姨娘跑过来攥着贾环的手臂,又是一顿哽咽,边诉说感动,边大声炫耀。 王夫人恨欲癫狂,带着贾宝玉愤怒离去。 无论再怎么变,嫡子就是嫡子,庶子休想分荣国府一杯羹! 妻妾的礼制远远不如嫡庶之分! 别说你一个锦衣卫,翻遍史书,皇家都最注重嫡庶,庶出永远不能骑在嫡子头上作乱,否则就是与天下为敌! 况且没有谁不会栽跟头,越是得意,日后摔得越惨烈! 第69章 暂为同盟,凤嫂许诺 “贱妇,孽畜!” 回到院子,王夫人情绪狂躁,将案几的东西摔得稀巴烂,连同佛珠也砸了,成日念经图心静,怒火反倒越甚。 她转身看着木头似的儿子,厉叱道: “无知业障,你能不能给我争气?!” “母亲大人息怒。”贾宝玉上前安慰道: “那宣旨公公不是说了吗,是皇帝开口了,金口玉言也就一回,她这辈子最多五品诰命!” “滚出去!”王夫人勃然大怒,直爆粗口: “妾已平妻便是莫大屈辱,你娘再没脸出门了!偏你一个吊儿郎当烂肠子,看你脸上的脂粉,我恨不得给你一嘴巴子!” 贾宝玉不忿,坚定道: “且让那厮得意,麒麟蛰伏,只待春鸣,看我一鸣惊人!母亲大人就等着骄傲罢!” 说完撒腿跑去老太太那里寻求安慰。 “气性这么大?” 刑夫人捏着手帕走进来,乜斜着眼睛扫视周边狼藉。 王夫人脸色铁青,脸面都被踩了又踩,哪里还顾得上仪态。 “两府就数她娘俩最得意!”刑夫人说话却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反倒向着二房主母。 在此之前,她乐于见到二房内斗,最好动手打得不可开交。 然而,眼看妾室都是五品诰命,那娘俩气焰嚣张,都要在荣国府作威作福了,这怎能允许! 现在该拉谁踩谁,她心里门清。 刑夫人悠悠道: “老爷来了家信,再有十天就回府了,老爷是长房,是环哥儿的伯父,该管教他敬爱嫡母,家族和睦,方能兴旺!” 王夫人眯起眼眸。 东府爷俩成事不足,但长房赦老爷在京师颇有关系,结识许多功勋贵胄。 “唉,被骑在头上了。”王夫人握住刑夫人手腕,两妯娌轻声细语。 …… 屋里,赵姨娘亲自下厨,端来一碗大面,放着蟹肉青虾、鹅掌鸭信,红油浮面,绿葱点缀,色泽诱人。 贾环吃得津津有味。 赵姨娘在一旁泪眼婆娑。 她还是丫鬟的时候被主子打骂,受委屈往肚子里吞,做妾的时候被讥笑侮辱,连亲生女儿都不跟着自己吃住,她从来没有落过半滴泪。 可儿子争气,让她抬头挺胸享受荣耀,泪水就哗哗往下流,她再也不需要装腔作势来掩饰自卑了! “别哭了。”贾环吃完面,香菱彩云端来水盆给他擦嘴洗手。 赵姨娘抹了把泪,自个回屋戴上衔珠翟冠,穿上梦寐以求的大衫霞帔,皇家赏赐的翡翠镯、嵌珠项链,白玉耳环通通招呼上,往外走一圈,气态雍容华贵。 “哎呦喂,还这显摆呢?” 明艳绝伦的美少妇踩着精美绣鞋,一进院子就拖长尖利的语调。 赵姨娘昂起下巴,手指这么一翘,“凤丫头,还不拜见诰命夫人。” 王熙凤懒得搭理,带着俏平儿径直走进屋里。 “嫂子。”贾环起身见礼。 “跟环兄弟说点事。”王熙凤屏退晴雯她们。 她轻启朱唇道: “我名下那些产业,被一伙侯府子弟惦记上了,前两天派人打砸捣乱,欺负东家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威胁说要拿分红。” 贾环笑了。 平儿也不禁莞尔。 幕后东家可是锦衣卫百户,这回踢到铁板! 贾环淡定道: “敢抢我们的钱,列个名单,明天派人拘进诏狱,先打掉半条命。” 少见的有男人给她撑腰,王熙凤弯了弯嘴角,笑起来愈加光彩动人。 “瞧你娘得意的。”王熙凤指着外面满眼羡慕,赵姨娘走着优雅步伐,晴雯她们在后面亦步亦趋。 贾环随意道:“等哪天,给嫂子弄个命妇。” 王熙凤错愕,笑骂一声: “胡说八道,自古封母荫妻,从未听过给嫂子争命妇!” 平儿低头抿嘴,也觉得荒唐。 她心里很明白,少奶奶最介意的就是自己没有命妇封号,琏二爷使银子捐了个虚职,朝廷是不可能给少奶奶命妇。 连东府尤氏小家子出身,靠着国公府主母身份拥有命妇封号,而少奶奶贵为王氏嫡女,却连九品孺人都捞不着。 贾环淡淡道: “举荐!” “向翰林院司礼监举荐嫂子,王氏贤惠温柔,以为表率……” “呸!”王熙凤暗啐一口,自己都没好意思听下去,嗔骂道: “再说撕烂你的嘴。” 不过她略显紧张地问:“真有举荐这条路子?” 贾环点头:“不过很难很难,若有机会,定给嫂子争取。” 未到千户,根本没有谈的资格,真正掌权柄了,才能让别人破坏规矩。 王熙凤听得满心欢喜,粲然一笑: “环兄弟,哪怕是九品孺人,嫂子都把心肝掏给你!” “我要嫂子心肝作甚?”贾环笑问。 王熙凤下意识问: “你要什么?” 贾环不说话,直直地盯着她。 被灼热的目光扫视,王熙凤丹凤眸里荡漾异样的光芒。 平儿低着螓首,她都察觉到侵略十足的目光。 贾环开玩笑道: “我要嫂子言听计从。” 王熙凤耳根子蓦然红了,但还是镇定自若,发恼道:“没大没小,再说仔细你的皮!” 说罢踩着小碎步离去,平儿紧随其后。 注视少奶奶眼中的自矜之色,平儿小声问: “万一环哥儿争取来了,少奶奶真要言听计从?” 王熙凤看得通透:“环兄弟有这份心,我就高兴了,哪还真指望嫂子能沾光,天下没这个先例!” 平儿撇撇嘴,每回见环哥儿,少奶奶说话都带笑。 …… 暖阁里,贾环翻阅书籍,晴雯在一旁整理笔墨。 她穿了件素色衣裙,弯腰勾勒饱满的弧度,离琉璃灯很近,照得肌肤细腻,鼻子线条又挺又美,唇瓣丰润,涂着晶莹的唇脂。 “爷,家里胭脂用完了。”晴雯嘟囔了一句。 “买呗。” “不知道挑什么。”晴雯抿着唇,故意离贾环更近一步。 “随便挑。” “你来挑呗。”晴雯臊得跺脚。 听到明显的暗示,贾环盯着她的唇脂,“光吃胭脂,我也腻了。” 晴雯眼眸含羞带恼,嗓音低得比蚊子还小,“你……你吃什么。” 贾环在她耳边轻言细语。 “下流胚子,坏得流脓!”晴雯如惊弓之鸟跑开,脸蛋红得滴血,在自己屋里躲了一会后,又捏着裙角怯怯地走进来。 第70章 官场险恶,阴谋诡计! 晌午,天权房官署。 冷血追命靠着太师椅,眼窝深陷,双眼无神,意志格外消沉,案桌上还摆着一瓶酒。 蹬蹬蹬! 走廊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大红色飞鱼服走了进来。 他高有九尺,如山岳般巍峨,面部线条刚硬,眼神锐利如鹰。 “岳大人!” 冷血追命起身相迎。 看着他颓废的模样,岳千户冷冽着脸,训斥道: “听说你昨夜在勾栏胡作非为,堂堂锦衣卫百户,传出去还要脸吗?” 冷血追命垂头丧气,袒露心声道: “岳大人,卑职愤怒不甘。” 在练武场遭受屈辱,眼睁睁看着贾环从百户两条金丝线到镶上第四条,这两次机会原本属于他。 他不是圣人,他做不到不计较,满腔憋屈无以宣泄! 望着自己悉心栽培的心腹大将,岳千户语调森然: “年轻气盛,不知规矩,你放心,我已惩治了他!” 闻言,冷血追命眼里迸射光芒。 “大人,如何惩治?”他急声问。 按道理岳大人无权指使贾环,两者并非隶属关系。 岳千户落座,不紧不慢道: “昨夜,津门发生一件大事,御马监梅公公的两个侄子,一死一失踪,死因是中蛊毒。” “御马监梅公公?”冷血追命心惊。 御马监在内宫的权柄仅次于司礼监,大乾立国初期,衙门只豢养马匹,直到如今,御马监掌握腾骧四卫的禁军,且干涉天下财政! 而梅公公正是御马监监督太监,地位仅次于掌印太监和提督太监,正儿八经的三号人物! “太监无子,侄子就是命根子。”岳千户皮笑肉不笑道: “梅公公找上了我,我推辞了,举荐了贾环,称此子手段非凡,最多五天必能找到侄子!” “中蛊而死,应该是津门蛊毒教的手法,教内高手如云,各个恶行都够诛九族,压根不惧朝廷。” “本官亲自出马,亦要大费周折,都无法保证能找到梅公公的侄儿,他一个百户,凭什么撼动蛊毒教?” 略默,岳千户轻笑道: “此案只是梅公公私事,办成了无功,若是办不成嘛。” “太监向来最知恩又最记仇!他跑一趟,既找不到失踪侄儿又不能复仇,势必要被梅公公嫉恨上。” “被宫里人惦记,有得受了!” 冷血追命恢复了精神,低声问: “大人,确实是贾环侦办此案?” 岳千户颔首: “我信誓旦旦推举,梅公公向南镇抚司点名道姓,要贾百户亲自出马!” “经此一案,也算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手不要伸得太长,否则哪天就被别人剁掉手掌!” 冷血追命兴致勃勃,抱拳道: “多谢大人!” 见他重新振奋,岳千户拍了拍其肩膀,温声道: “路还长,像贾环这种人,走不远的。” 说完负手离开。 “恭送大人。”冷血追命毕恭毕敬,脸庞露出一丝笑意。 朝堂当差,最怕招惹哪一种人? 太监! 纵然是权势滔天的锦衣卫,也不想跟太监结仇。 太监缺少物什,大多心里阴暗,却又最靠近皇帝,稍微打点几个干爹,就能跟皇帝抱怨嘴碎。 得罪他们,就仿佛有一条最阴森的毒蛇盘踞在侧! “哈哈哈,继续狂妄,看你这回怎么吃瘪受挫!” 冷血追命神清气爽,丢开酒罐子,精神充盈地处理案卷。 …… 南镇抚司,熟悉的官署。 郭官员审视贾环许久,轻声道: “有一桩案子。” 贾环奇怪,南司主动下派案子倒是反常,特别是他刚办完荥阳郡王谋反案,还没歇息。 “喏。”郭官员将卷宗递给他。 贾环粗略看了一遍。 郭官员加重声调: “御马监监督太监梅公公,指名道姓要你侦办!” 贾环闻弦知意,“我得罪人了?” 监督太监何等人物? 内宫第二大势力,御马监三把手! 梅公公肯定是接触千户,而不会特意找他一个百户官,更不会以指名道姓施压的方式! 郭官员沉默不言。 贾环率先想到冷血追命聂有慎,盖因自己入职锦衣卫以来,只跟他有过冲突。 聂有慎显然无权,分明是其背后人! 秀才提过一嘴。 “岳千户?”贾环试探着问。 “我可没说!”郭官员面无表情。 贾环沉着脸。 狗东西,日子还长,走着瞧! 老子能从一个力士爬到百户四条丝线,就走不到你头顶?! “这案子很难办,津门千户所发来公文,推断凶手是蛊毒教,此教原先扎根西南,擅养各种蛊虫,教徒各个凶残,且隐藏极深,朝廷派大军剿过几次,逃回西南蛰伏,几年后又卷土重来。” “这是蛊毒教的详细情况。” 郭官员将一沓卷宗递给他。 “多谢大人。”贾环恭敬抱拳。 郭官员叹息道: “梅太监说了,他相信你六天之内,一定有个结果。” “你切记,一定要待满六天时间,返京时说自己竭尽全力。” “往后行事更低调,莫要被抓住话柄。” 在他看来,这小子就是无妄之灾,得罪宫里太监已成定局! 别说六天,不借助朝廷军队,一个百户侦办,六十天都难有所获! 梅公公明面上不能直接发难,背地里难免有小动作,恐会影响贾环仕途。 见他缄默,郭官员误以为他要拒绝,摇头道: “如果不是指名道姓,南镇抚司断然不会让你动身。” “但梅公公坚决要你出马,一旦抗拒此案,后果更严重!” 看样子岳千户吹得天花乱坠,梅公公痛失一个侄儿心乱如麻,一听就立刻来南司点名。 贾环沉声道: “我即刻去津门。” 这笔账记下了! 但他未必没有能力侦办此案! “好。”郭官员颔首,目光有些同情。 但这就是残酷官场,只要在权责之内,任何手段都不意外。 经历挫折之后,希望这小子别一蹶不振,否则衙门痛失一颗熠熠生辉的骄阳。 离开南司,贾环回到官署,照例带上六个亲信,以及天枢房三十骑精锐,而后前往津门。 第71章 聚义堂之内,他真的浑身带光! 得知天枢房精锐离京,冷血追命立刻唤来一个心腹。 “你独自前往津门,静待两天,再到处放狠话,朝廷最年轻狂妄的锦衣卫百户要拿蛊毒教泄愤,抓到一个教徒就碎尸万段。” “遵命!”心腹言听计从。 冷血追命脸色轻快,讥笑道: “原本蛊毒教还能释放梅公公侄儿,见贾百户如此目中无人,气焰熏天,为了江湖面子,索性就痛宰其侄,届时御马监三把手心怀怨恨,啧啧……” 说完重重叮嘱: “谨记,两天后再放话,否则被猜到是锦衣卫衙门泄露口风。” “是,大人!”心腹领命而去。 冷血追命笑意盎然,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身居庙堂,要玩脑子! …… 津门,京畿门户,运河渡口,共七十二沽。 大乾流传一句话,七十二沽龙蛇混杂,藏污纳垢,百姓最是好勇斗狠。 虽说离京师就小半天路途,但天枢房卫所几乎没来这里办案,盖因津门设立了一座千户卫所,寻常案件用不着京城衙门介入。 “老大,怎么救?还是去烟雨楼换情报吗?” 还未进城,秀才就询问主意。 御马监监督太监两个侄儿,一死一失踪,不求助烟雨楼,很难找寻线索。 就算追踪到蛊毒教巢穴,也无法保证姓魏的小子还活着。 贾环沉声道: “能救则救,救不了无所谓,又不是我杀的,真怪罪于我,我也不怕多个敌人!” “此行最主要目的,覆灭蛊毒教!” 嚯! 秀才双鞭等人神情俱震。 他们看过卷宗,蛊毒教内高手如云,除非军队围剿,否则难以撼动。 贾环平静道: “津门丐帮分舵,名震天下!蛊毒教再强,强得过大乾十大门派之一?” 秀才一点就透,想到了琅琊郡的招数: “凡能诱之以利,便可不断加钱!” 贾环打了个响指。 丐帮介于正邪之间,坏事也做,义气也讲,但只要是江湖人,谁也抵抗不了武学的诱惑。 他命令道: “双鞭,你带仵作去一趟千户卫所,仔细检查那具尸体。” “秀才,你带几个弟兄去找丐帮成员,最好是能说上话的。” “遵命!”二人领命而去。 贾环就在城外河滩等候。 实力不够,否则一掌拍碎蛊毒教,哪用得着利益交换,希望这次能大把收割罪孽值! 一个时辰后,双鞭仵作回来复命: “老大,尸体是被蛊虫啃噬了心脏,应该是西南大山独有的噬心虫,凶手应该是蛊毒教教徒。” 贾环点头。 又过一个半时辰,落日余晖,天色渐晚,秀才等人绑着一个叫花子疾驰奔来。 叫花子蓬头垢面,胡须乱糟糟,背着三个布袋。 “老大!”秀才筋疲力尽,想来擒住乞丐费了好大功夫。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叫花子横着脖子,声音嘶哑。 落到朝廷鹰犬手里,岂有好下场! “给他。”贾环冷言。 嘭! 双鞭将一本秘笈甩在叫花子脸上。 叫花子愣了愣,打开肮脏的头发,仔细翻阅秘笈,顿时被晦涩难懂的口诀给震惊到了。 他最多见过三流武学,这难道是一流武学? 贾环面无表情,肃声道: “回去告诉丐帮津门分舵的话事人,我有要事商谈,这只是见面礼。” “见面之后,还有十倍的礼品!” “十倍?”叫花子瞠目结舌,内心掀起重重骇浪。 他看了眼飞鱼服上四条丝线,迟疑地问: “大人可愿单刀赴会?也许能坐下来谈事。” “过来见我!”贾环态度坚决,寒声道: “津门七十二沽,不止你丐帮一家!” 他虽然有自信,耗尽内气施展一苇渡江身法,去丐帮巢穴也能性命无虞,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何必去赌? 有些事要权衡利弊,倘若是大功擢升才值得冒险。 叫花子抱拳之后,借一匹骏马快速离开。 “锦衣卫的东西不好拿,特别是贾大人的私物!” 胖头鱼厉声警告。 …… 深夜,河滩燃起篝火,远处有几十道黑影闪烁。 “老大,来了。”秀才轻喊。 贾环睁开眼睛。 倘若他是一个志在江湖的普通武夫,听说有武学相送,再谨小慎微都会赌一把,人性使然。 “年纪小,飞鱼服四条金丝线,莫非是小人屠贾大人?” 一声爽朗的大笑。 几十个衣衫褴褛、脏臭不堪的乞丐陆续走来,各个身着草鞋,背着五个布袋以上。 为首者身量矮小,腰间挂酒葫芦,自报家门: “老朽是津门分舵的七掌柜。” 话音落下,乞丐们举着柱子匾额,匾额挂“聚义堂”三个大字,无论身处何地,丐帮议事都要有仪式。 七掌柜将秘笈奉还,笑着说道: “贾大人,物归原主。” “不挑明意图,拿得不放心。” 贾环审视他片刻,轻声道: “你应该能猜到,有些脏事,朝廷不便动手,说粗暴点,不想付出太大代价,劳民伤财。” “那我们丐帮更不会帮忙!”七掌柜直言不讳道: “神京城,衮衮诸公心善,见不得乞丐,将丐帮子弟通通驱散,就数锦衣卫最残暴,只一年,死在绣春刀下的教徒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民不敢与官斗,给贾大人一个面子,所以我们来了,但丐帮津门分舵绝对不会成为锦衣卫手里的刀!” 其余叫花子面色森然,对朝廷鹰犬最是厌恶。 “给他。”贾环闭目养神。 双鞭上前,丢出一本腿法。 七掌柜犹豫片刻,好奇心占据上风,仔细观摩秘笈,目光惊讶道: “是次顶级武学!” 几十个乞丐面面相觑。 “再给三本!”贾环毫不犹豫。 双鞭从书篓里相继取出三本秘笈。 这一下,诸多乞丐脸上的厌恶之色荡然无存。 贾百户静静站在那里,身上散发无比阔绰的光芒,耀眼得让他们目光灼热。 七掌柜看过之后,久久无声。 “何事?”他调整心神,直接问。 贾环字字顿顿道: “覆灭蛊毒教!” 诸多乞丐悚然一惊。 七掌柜断然拒绝道: “不可,蛊毒教自打扎根津门之后,势力壮大,手段诡异,但凡被毒虫近身,非死即残。” 第72章 打狗棍之下,专敲魑魅魍魉! 贾环凝视着他,突然笑了: “古话说得好,乞丐讨饭同将军点兵一样,多多益善。” 七掌柜不吭声。 很明显,筹码略有不够,不值得津门分舵卖命。 “最后两本。”贾环看了双鞭一眼。 随便八品下罪孽奖励的武学拿出去都是次顶级,但他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 双鞭翻倒书篓,将最后两本武学递给七掌柜。 贾环直白道: “成与不成,一句话,津门不缺卖命的势力。” 诸多乞丐表情欣喜,已然心动。 七掌柜思虑再三,勃然大怒道: “蛊毒将这群狗畜生,败坏江湖人名声,别说朝廷要为民除害,今日贾大人不开口,我丐帮也会替天行道,在武林留下美誉!” 说完从布袋里取出一个小碗,掷地有声道: “传令,集结分舵长老,带上精锐弟子,一起覆灭蛊毒教巢穴!” “是!!” 诸多乞丐异口同声。 贾环点头赞扬: “替天行道,行善积德,真是我辈楷模,诸位尽量打废他们丹田,留他们凋敝之躯。” “至于查抄财物,朝廷一概不要。” 七掌柜闻言,抱拳道: “静待捷报!” 贾环目送一群叫花子渐行渐远,消失在夜色里。 江湖事,江湖人处理更简单方便。 当然,哪天实力提升到一定地步,他不介意亲自体会屠戮恶人的美妙滋味。 “去津门千户所借用大型囚车,镣铐锁链。” …… 青稗沽,黎明破晓,天边一抹鱼肚白。 连绵棚屋如错综复杂的迷宫,棚屋顶铺盖茅草,里面散发着恶臭的血腐味,一个个教徒瘦骨嶙峋,脸庞爬了各种毒虫,甚至有黑色小蛇盘踞额头,呲呲呲地吐着信子。 隔间是密密麻麻的器皿,里面装满千奇百怪的毒蛊,而那些七横八竖的尸体就是专门抓来试蛊者,死状格外凄惨。 蓦然。 “不好了,丐帮弟子手拿打狗棍,说要过来抢占地盘!” 一个满是淋疮的畸残教徒跌跌撞撞跑来,嘴边的蜈蚣都快顺进喉咙里。 轰! 棚屋一阵阵浑厚的气息澎湃席卷,最深处走出几道身影,周身爬满毒蛊,各个内气绵长,连窍穴都蓄满毒性。 “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群叫花子怕是疯癫了!随本座迎战!” 为首的白发老人疾掠出去,原以为只是一些贪婪过度的丐帮弟子,可放眼望去,足有上百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每个人都攥着打狗棒。 气氛剑拔弩张。 “为民除害!”七掌柜一马当先。 战争一触即发,厮杀声震天裂地。 极远处的茶馆,小二客人都跑光了,贾环气定神闲。 在他眼里,丐帮都是以利诱之的棋子;可在庙堂大人物眼里,锦衣卫何尝不是棋子呢? 大丈夫立于世间,一定要走得更高啊! 持续了半个时辰的打斗声慢慢停歇。 “动手!”贾环一声令下,天枢房精锐纵马奔袭。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滚开!!” 离棚屋更近,丐帮子弟伤痕累累,地上不乏蓬头垢面的尸体,看样子损失惨重。 那边厢,七掌柜招呼教徒搬运金银财宝,随即歇斯底里大吼: “是朝廷鹰犬,大家快走!” 贾环刻意让出一条道来,仅一炷香时间后,连绵棚屋变得死寂无声,依稀能听见孩童的哭嚎。 “到处搜查,秀才,看清画像之人!” “遵命!” 紧接着,一个个恶贯满盈的蛊毒教长老被押送囚车,每个人都被打狗棒给打碎丹田经脉,连带周身毒物都被清理干净。 “叫花子拿钱是真办事!”双鞭不禁对丐帮的道义表达认可。 “老大,是他!” 秀才背着一个鼻青脸肿的书生过来,对照画像一模一样,就是御马监梅公公的亲侄儿。 “多谢大人!” 梅书生劫后余生,扑通跪地,声泪俱下。 要是再晚一天,就轮到他试蛊了。 贾环点头,看向秀才: “里面多少无辜百姓?” “一百多个。”秀才痛心疾首,“还有几百具满目疮痍的尸体,都被蛊虫折磨得不成人形。” “派人护送他们去千户卫所。” …… 北镇抚司,靖安卫千户官署。 下午时分,岳千户悠闲摆弄茶具,身侧的冷血追命欲言又止。 “说。”岳千户眼都未抬。 冷血追命低声道: “启禀大人,卑职自作主张,安排了心腹前往津门,明天就广而告之激怒蛊毒教,逼蛊毒教痛杀梅公公侄儿,以此怪罪于贾环办事跋扈。” 岳千户盯了他半晌,怒喝道: “蠢货!” “本官随意出手,就已经让他吃瘪受挫,何需你多此一举?” “万一泄露消息,你就跟他结仇了!况且你当梅太监真糊涂?屡次告诫过你,凡事要有分寸!” “分寸两个字,你牢牢记在心里!” “谨遵大人教诲。”冷血追命毕恭毕敬,闷声道: “卑职只想宣泄心中愤恨,他受挫越大,卑职越能心意通顺。” 岳千户审视着他,寒声道: “下不为例!” 冷血追命赶紧点头。 “这种人,多教训才能有长进。”岳千户恢复淡定,刚要饮一口香茗。 “启禀大人。” 一位心腹快步走进官署,肃声道: “天枢房百户返京,拘押了蛊毒教几十人,顺带解救了梅公公侄子。” 嘭。 岳千户脸庞僵硬,一把握碎茶杯。 “不可能!” 冷血追命腾地起身,神情骇然至极,不可置信道: “他来回走一趟,事就办成了?合着津门他说了算?!” 心腹苦笑一声,“天枢房快到诏狱了。” 岳千户神色阴郁,如鹰般锐利的眼眸闪过一丝怒意。 自以为上乘的手段,却被一个小辈轻易化解,这让他顿觉难堪。 岳千户走出官署,行几十步来到凭栏,千户官署都在最顶层,俯瞰眺望,许久之后,果然看到好几辆大型囚车,银色飞鱼服纵马在前。 轰! 冷血追命目眦欲裂,一拳砸在铁壁之上,虎口血肉模糊都不足以抵消心中愤怒。 心腹看了眼聂百户,再俯瞰那个年轻人,内心难免叹息。 差距太大了! 不是龙虎榜第十和第十二的差距,而是能力上天差地别! 第73章 力量暴涨之后,梅公公还人情! 诏狱,天枢卫牢房区。 贾环手握绣春刀,大开杀戒。 若非增加参与度,谁会浪费囚车镣铐拉来诏狱。 亲手处决几十个蛊毒教中上层,直至杀得干干净净,贾环才独自走进审讯室里。 脑海里面板浮现一张张人物画像,又闪烁而过。 【罪孽值——五品上,五品中,五品下,五品下,五品下,六品上,六品上,六品上……】 【参与度——56%】 【奖励——金刚不坏内功第二层大圆满;奖励——刀法且听凤吟,熟练度——炉火纯青】 【经验值——6998\/】 轰! 玄妙的力量灌注丹田,经脉疾速扩张,每根骨头每个窍穴都渗透内气。 先天境六重! 尽管暴涨两千多的经验值,可贾环还是浑身难受,好似蚂蚁在啃咬头皮,皮肉都在发痒。 偏偏卡在这里。 “不行!” 贾环快步走出审讯室。 “贾大人!” 恰好,四个天枢房的力士押送两个罪犯进诏狱。 “犯何事了?”贾环厉声问。 “杀人,奸淫。”力士恭敬汇报。 “我来处决。”贾环强行将两个罪犯拖进牢房,左右各来一刀,恶犯含恨丧命。 【经验值——7024\/】 轰! 玄妙力量冲击丹田,丹田内气蒸腾如大泽。 先天境七重! “舒服了。”贾环通体舒畅,紧绷感荡然无存。 不,是爽爆了! “此生与罪恶不共戴天!” 除了金刚不坏内功第二层大圆满以外,最重要的是一门刀法—— 且听凤吟! 以前都是看不上的烂货色,如今终于来了一波大的,往后能用绣春刀大展身手。 且听凤吟不止威力恐怖,而且飘逸绝伦,说粗暴点,就是很装。 铮鸣声仿佛最美妙的琴音,刀气席卷好似凤凰煽动双翼,掀起和煦轻风,刀法美到极致。 一旦施展,不知多少江湖女子目眩神迷,日思夜想。 “唉,装就装点,但它威力确实猛!” 贾环勉强接受,兴致盎然地前往南镇抚司。 从今以后尽量亲自动手缉捕,否则参与度还是上不来,若是参与度八成以上,奖励更加可观。 …… 南司,熟悉的官署。 听闻消息,诸多官员都来了,包括威严沉稳的傅官员,各个好奇地打量眼前的年轻人。 “幸不辱命!”贾环神色平淡。 郭官员没有多问,只是自嘲一笑。 自己真是无端忧虑,所谓难办棘手的案子,对于贾环而言,好似去津门散心听曲悠闲惬意,将案子办得漂漂亮亮。 不止彰显了自己的能力,更给锦衣卫衙门增光! 见他站着不走,傅官员咳嗽一声,呵斥道: “堂堂百户镶四条金丝线,处决一些江湖恶人,只能在功劳簿上添上一笔,至于牵扯御马监,那只是梅太监私事。” 言下之意,不可能擢升。 这要是提拔了,北镇抚司要引起舆论风波,没有谁留京办差,通通前往江湖掀起血雨腥风。 到了一定的位置,江湖魔门的脑袋不值钱! “卑职告退。”贾环抱拳离开。 他也没指望能晋升,功劳簿记一笔就行了。 真靠几个江湖人头擢升,那第五条金丝线的门槛未免太低了,对以后仕途不利。 …… 傍晚,贾环收拾卷宗,正准备散衙回家。 “老大,梅公公来了。”秀才快步来报。 须臾,一个身着红色蟒爪官袍的太监走进官署,他四十五岁左右,脸颊消瘦,嘴边有一颗黑痣。 身后跟着书生。 “梅公公,未能远迎,失礼了。”贾环抱拳行礼。 梅公公面色红润,笑着道: “多谢贾百户,否则杂家再失侄子。” 他虽在笑,嗓音却带着哽咽。 对他来说,仅剩的侄子便是传宗接代的命根子。 “听小勤说,再晚一天,他就要被蛊虫啃咬而死。” 梅公公神色满是感激,说完让梅勤跪下磕头。 梅勤扑通一声,磕了几个响头,这可是救命之恩啊! “请起来,职责所在。”贾环将其搀扶。 梅公公略默,看向侄子: “小勤,你先去外面候着。” “是。”书生离开。 贾环见状,知道有事要谈,吩咐道: “秀才,关好门。” 随即给他斟了一杯茶。 梅公公直言不讳道: “杂家向来不欠人情,贾百户年纪轻轻身居要职,自是看不上黄白俗物。” 看样子还有意外之喜?贾环神色郑重。 梅公公踱步过去,拉上窗户帷帘,等官署昏暗下来,他才幽幽道: “贾百户锐意进取,对贪官污吏应该感兴趣。” 救命之恩太大了,他也害怕贾环挟恩图报?,影响他在内宫的仕途。 索性将人情债一笔勾销,谁也不用欠谁,在官场才坐得清净。 “在下洗耳恭听。”贾环面色如常。 梅公公从腰间取出一本小册子,将声音压到最低: “户部员外郎顾思诲有问题。” 御马监作为内宫第二大权势衙门,不仅掌腾骧四卫,更监督天下财政,他察觉到近两年赈灾银有侵吞的迹象。 贾环翻阅册子,里面记载了详细账目,看了足有半炷香时间,连他都看出各种纰漏。 户部员外郎,只看官职,在户部都排不进前三。 但权力大小不取决于官职,吏部户部的影响力远远超过工部刑部。 “贪污赈灾银,天理难容!”贾环语调森然。 梅公公注视着他: “办不成,看你自己,要办最好查明证据!” 他是内宦,纵然办掉一个巨贪对他没半点好处,还不如偿还人情,真要将顾思诲拉下马,对朝廷社稷也是幸事。 “无论如何,不能说杂家的名字!你也别想杂家给你作证。”梅公公加重语调,册子笔迹也是身边小太监写的,他不想牵扯其中。 贾环抱拳道: “请公公放心,倘若在下是一个背叛小人,断然走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梅公公满意颔首,人情债还完,也无意继续逗留。 “告辞。”他起身离去。 贾环伏案翻阅册子,大乾前三年的赈灾案,无论是旱灾洪涝蝗虫,都有顾员外郎掺和的影子,且细究账目完全对不上! 办他! 第74章 最清廉饱受美誉,予以重任! 官署内,贾环掀开窗户帷帘,肃声道: “秀才!” “老大!”秀才快步入内。 “查一下户部员外郎顾思诲这个人。”贾环对这个名字很熟悉。 “老大稍等。”秀才返回隔壁衙署,搬来一本厚厚的轴卷,上面一笔一划都是自己记录。 贾环目光赞赏,秀才能力强足够努力,也是可造之材。 秀才翻到户部标签,清了清嗓子,有些敬佩道: “顾思诲,年仅三十五岁,进士之身入庙堂为官,如今身居户部员外郎,更兼国子监司业,同时也是士林名儒,书法大家,为人清正廉洁,不仅把俸禄捐献给穷苦百姓,而且经常贩卖书法散财给国子监家徒四壁的求学者。” 贾环面露笑意,真是极具影响力的人物! “他贪污赈灾银!!” 什么? 秀才都难以置信,翻阅小册子看了很久,喃喃道: “一个人竟然能伪装到这种地步!同僚劝他别节俭,他时常说天下苦命人食不果腹,他三餐能有稀饭咸菜,已愧对百姓养育之恩。” 贾环冷笑不言。 “对了老大,顾思诲还是修国公府的女婿。”秀才提醒一句。 “修国公府?”贾环都不得不敬佩,这厮确实风光。 岳丈家是鼎食勋贵,自己不仅在官场,在士林圈也风生水起,名声好得不得了! 秀才迟疑半晌,才说道: “老大,修国公跟荣国公府是世交,关系莫逆。” 贾环态度强硬,寒声道: “别说修国公府的女婿,纵然是荣国府的族人,我也照抓不误!” 更进一步的机会,管你是谁? 秀才表情凝重: “既要办他,须暗中收集证据,否则舆论声太大!单就国子监读书人闹腾,就足以让衮衮诸公头疼,更别说修国公府和顾思诲的官场同僚,单凭这个册子为证,说服力不够。” “我知道。”贾环来回踱步。 什么时候可以鲁莽,什么时候该冷静,他很有分寸。 针对这般有影响力的人物,必须证据链齐全。 既然贪污了赈灾银,那首要任务,便是找到银子储藏之地。 “你去跟他们五个知会一声。”贾环摆手屏退,继续翻看账目,标注了六个郡府。 两刻钟后,六名忠心耿耿的总旗并排站在案桌前面。 贾环拿出六张宣纸,上面有六个郡府以及参与过赈灾的官吏,离得最近的快马加鞭也要三四天! 他环顾六人,表情严肃: “这一次,需要你们独立办案了,我要查明顾思诲藏银之地。” “向我证明,你们堪当大任!” “记住一句话,锦衣卫衙门最注重结果,过程可以不择手段!” 贾环走到屏风后,推开暗格,搬出了两个箱子。 其中一个箱子装着十几本一流武学,都是他亲自编纂,另一个小箱子是天枢房缴获的备用银,摆满了白花花的银锭。 “能用钱买通,拿银子砸他!” “若是江湖人士,用武学拉拢!” “碰到嘴硬之辈,私自上酷刑!” “别惧威胁恐吓,对那群贪官污吏,该杀就杀,该打就打!” 停顿了好一会,贾环斩钉截铁道: “还是那句话,我上去了,荣光不会独享,但你们必须证明自己的能力。” 六名总旗目光坚毅,异口同声道: “遵命!” 贾环沉声叮嘱: “赈灾牵扯太多地方官吏,很难做到完全控制,你们办案时走漏风声也属正常,千万不要着急,立刻飞鸽传书告诉我,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护好人证物证!” 六人重重点头。 “辛苦大家,即刻率领精锐动身。”贾环命令道。 …… 深夜三更天,万籁俱寂,微弱灯火闪烁。 巍峨古朴的国子监矗立,几百余株古槐树遮天蔽日,国子监后门的小巷子,有一座简陋狭小的宅子,屋顶竟然是瓦片加一堆杂草,墙壁斑驳脱离都没修缮,院子周围栅栏养着鸡鸭鹅。 很难想象,这是一位户部员外郎的宅邸,而且还是修国公府的嫡女婿! 倘若没有册子账目,贾环也不相信顾思诲是一位巨贪,恐有八十万两以上! 朝廷拨下的赈灾银都敢截留,简直丧尽天良! 贾环施展梯云纵,轻易翻越几座围墙,来到隔壁人家的闲置木屋,里面堆满了木柴,蛛网密集,他就静静等候。 哪一行都是人前显贵,人后受罪,为了这份功劳,彻夜蹲守又何妨。 站了两个时辰,鸡鸣报晓,透过小窗户看去,宅子里走出一个瘦削的青袍官员,年轻温润,气质文雅。 顾思诲照例步行上衙。 贾环一动不动。 直到辰时初,宅子走出一个荆钗布裙的少妇,不愧是国公府嫡女,纵然衣着简朴,依然掩盖不了端庄气质和娇美容貌,身边跟着陪嫁丫鬟,两人各提篮子上街买菜。 半刻钟后,贾环跃入宅子,速度快到极致。 宅子简陋,总共就几间屋子,妆台首饰胭脂寥寥无几,地面都是木板,压根没有暗格地道之内,至于院子栅栏,驱动无相劫指,一丝指劲嵌入地里,毫无金银的碰撞之声。 贾环将泥土复原,抹去脚印和痕迹,悄然离开了宅子。 动辄八十万两以上的赈灾银,顾思诲能藏在哪里? 莫非外面有私宅? 但以顾思诲谨小慎微的性子,在衣食住行都简朴到没有任何贪污痕迹,他会购置私宅吗?与他的行事相悖,那赃银能储藏在什么地方? 回到锦衣卫衙门,贾环暂时搁置手头案件,眼下将大鱼缉捕归案最为重要。 第75章 终是打草惊蛇,先发制人! 一连五天,毫无头绪。 官署内,小炉煮茶,贾环低头沉思。 顾思诲的生活很单调,上衙散衙,五日重复。 “能把赃银藏在哪里?岳丈家修国公府?” 贾环立刻否决这个念头。 显赫门庭人多嘴杂,譬如他荣国府,男仆丫鬟嬷嬷里里外外六七百号人,修国府大差不差。 谨慎如顾思诲,是不可能将身家性命系于四处漏风的地方。 “找不到赃银,很难定罪。” 一方面是功劳,另一方面私吞赈灾银罪大恶极,银子拨下去,受灾百姓多分一袋粮食,也许就能熬过最绝望的日子。 “贾大人!” 一个小旗快步走进官署,手里拿着一只雪白鸽子。 他取下鸽腿绑着的信纸,恭敬道: “于总旗来信。” “胖头鱼?”贾环接过信纸,展开一看,怒气涌上心头,失望透顶道: “顶着大脑袋瓜子,除了忠心,屁事干不得!” 【老大,暴露了!】 “榆木脑袋,成事不足!”贾环越想越气。 才五天,快马加鞭抵达桃源郡都要三天,加飞鸽传书要小半天,短短一天就打草惊蛇! 这边赃银都没查到,案子越发棘手了! …… 户部衙门,后院竹林。 一只鸽子扑腾,书吏取走信纸,看完急报后去往员外郎公廨。 “顾大人,关于桃源郡府的赋税开支,想请您示下。” 顾思诲处理案牍,笑着问: “有戳印吗?” “有。”书吏点头。 “先放着吧。”顾思诲嗓音温和。 直至过半个时辰,他才将手中事务忙完,随意看了眼信纸,瞳孔骤缩,表情变得极为凝重。 密密麻麻的文字暗藏玄机! 顾思诲关好门,从墙壁暗格取出一瓶特制墨水,信纸浸墨后显出字迹。 【顾大人,京师天枢房在查你!】 短短一行字。 轰! 刹那间,顾思诲如遭雷劈,儒雅俊逸的脸庞满是震怖之色。 他颤着手撕碎信纸,塞进暗格后,脊梁骨不由自主发抖,后背大汗淋漓。 身在六部衙门,当然清楚天枢房是锦衣卫。 而且前不久荥阳郡王私藏甲胄案,就是天枢房一手侦办。 其掌舵者名气很大。 不足十八岁,锦衣卫一颗熠熠生辉的骄阳。 “冷静,必须冷静!” 顾思诲用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血肉,刺痛感强迫他保持镇定。 “百户无权拿我,但有资格问话,姓贾的既然怀疑,却又纹丝不动,意味着他手头毫无确切证据,否则他敢直闯郡王府殴打郡王的强势作风,老早就上户部衙门了。” “定要先发制人!” 久居庙堂反应极快,顾思诲想得通透,恐惧渐渐消散。 他目光森然,势必要把这位百户搞下去! 解决不了问题,必须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所幸自己声誉极好,既有背景,在士林圈颇受赞扬。 “一次偶然,跟贾百户起了口舌之争,他心有怨恨,盯着我不放,暗中调查,蓄意污蔑。” “三方出击,先向朝堂同僚诉苦,找几个大人物喊冤。” “联络岳父国公府,借助勋贵的地位施压。” “以及最重要的国子监学生,书生意气嫉恨鹰犬,让他们掀起舆论!” 顾思诲喃喃自语,神态轻松许多。 只要按照计划走,自己绝对安然无恙。 等过了这个坎,再回头将一路上的蛛丝马迹抹去! “想扳倒我,你太低级。” 顾思诲心平气和,离开公廨。 …… 下午申时,荣国府。 几辆马车、轿子进了角门。 “见过侯老太爷。” 会客厅里,下巴一撮山羊胡子的五十多岁男子恭敬施礼,正是昨日返京的贾赦。 侯老太爷面色铁青,身后的嫡系族人各个怒火滔天。 侯老太爷沉声道: “老太君呢?贾存周呢?还有宁国公府,麻烦都请来!” 贾赦心惊,修国公府为何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须臾,贾母等人相继露面。 侯老太爷劈头就骂: “你贾家专养恶犬?” 贾母脸色不好看,冷声道: “上别家做客,说话别太冲。” “呵呵。”侯老太爷完全遏制不住愤怒,气极反笑道: “你贾家做事太绝,见人就咬!” “咱们是世交,向来同进退,凿破了船,大家都别想自在!” “侯伯父,究竟怎么了?”贾政敦厚的脸庞尽是疑惑。 “存周,你还有脸问?”侯老太爷雷霆震怒,“你自己的儿子,你都管教不好,纵容他肆意妄为!” 贾政心沉,扭头看了一眼贾宝玉,后者退了半步,满脸无辜。 “是锦衣卫那个!”侯家族人加重语调。 贾家麒麟儿顽皮一点,也最多和晚辈小打小闹,修国公府岂会如此愤怒。 话音落下,贾政沉默无言。 贾赦心潮起伏,他刚回府,简直被震得头晕目眩,缓了一个晚上才勉强接受事实,昔日那个懦弱的环哥儿,已经变得无法无天! “发生什么事了?”贾珍急声询问。 侯老太爷恨声道: “我孙女婿,知礼!” 表字知礼? 贾政惊讶道:“户部顾思诲?” 闻言,别说贾珍贾赦,就连贾宝玉都匪夷所思。 这厮疯癫了,好端端针对顾员外郎作甚? 他鲜少出门,都听过顾员外郎的美誉,俸禄捐给穷苦百姓,自己都舍不得吃穿,顾员外郎才是社稷好官! 侯老太爷气得喘不过气,甩袖让小辈说。 侯家族人暴跳如雷,指骂道: “就因为一次争辩,他一个粗鄙武夫说不过满腹经纶的进士,于是怀恨在心,施展手段调查顾员外郎,然而,顾员外郎出身贫寒,孤苦伶仃,与亲戚没有往来,恶犬受挫之后,竟然私自调查顾员外郎的公务,寄希望于有官吏攀咬造谣,再借机拘捕顾员外郎,在诏狱肆意报复!” “行径恶劣到令人发指,他竟然还有脸姓贾,一个卑鄙小人陷害社稷忠良,正邪易位,黑白颠倒!” 贾宝玉听得连连点头,他几乎确定,就是那厮的作风。 手段一模一样,心眼小脾气暴躁,仗着丁点权力作恶多端,表面上伪装出一副温和样子,背地里却不择手段! 第76章 联名上书向内阁弹劾,沦落众矢之的! “猪狗不如!” 侯老太爷当众怒喝,随即指着贾政,字字顿顿问: “存周,你说一句话,我孙女婿为人如何?” 贾政面色燥热,羞愧得不敢抬头。 他虽年纪比顾思诲大,但官职平级,在士林影响力天差地别,顾思诲堪称京师名儒,一代书法大家,在清流派很有话语权,而他连门槛都挤不进去。 贾珍适时插话,义愤填膺道: “顾员外郎有一句话振聋发聩,天下苦命人食不果腹,他三餐能有咸菜粥饭,已愧对百姓养育之恩,这样清廉简朴的社稷忠良,翻遍史书都找不出几个!” “今日之事,贾家真是无地自容呀!但此子眼里没有家族长辈,做事狂妄放肆,其一人所为,跟两府没有丁点关系!” 是那小畜生作祸,冤有头债有主,找宁荣二府没用。 那边厢,王夫人走到厅前,直截了当道: “作为嫡母,我是一点福分都没享到,尽是屈辱腌臜之事,他胡作非为,弄得府里人心惶惶。” 同样是撇清关系,兴师问罪别来荣国府,去锦衣卫衙门。 侯老太爷看向贾政,肃声道: “联名上书,向内阁弹劾贾环,请存周署名!” 说完接过小辈递来的奏书,上面已经有许多签名和章印。 贾政脸色大变,断然道: “不可!” 态度坚决,没有转圜余地。 无知蠢物再混账,也是他亲生儿子,没有父亲检举儿子的道理! 侯老太爷看向贾母,怒意未消: “贾家不联名上书,从今往后,修国公府与你们断绝关系!” 贾母皱着老眉,久而未答。 她并不喜欢环哥儿,由于宝玉被打、以及妾妻乱礼制家宅不宁的原因,她甚至有些厌恶环哥儿。 但绝对不会署名! 再怎么样也是亲孙子。 “我来!” 一声厉吼。 贾珍毫不犹豫。 其一是怨恨,其二是不能失去修国公府的世交情谊。 况且顾思诲的品性作风人尽皆知,如果顾员外郎有问题,他愿意把脑袋拧下来给小畜生当尿壶! 贾宝玉跃跃欲试,也要出列署名。 不过看到父亲凶狠的目光,他偃旗息鼓,噘着嘴嘟囔。 拿过狼毫笔印泥,贾珍看了眼奏书上的姓名,很多朝堂身居要职的人物,他彻底放心下来,欣喜地署名戳印。 贾珍抚须长叹,义正辞严: “诸葛亮还挥泪斩马谡,错了就是错了,自家屋子不清扫干净,留着蛀虫残害柱子,迟早要毁了屋子!” “还是东府拎得清。”侯老太爷点头,随即看向荣国府众人: “今后再不要来往!” 贾赦纠结不定。 如果荣国府不署名,会不会被修国公府怀疑是荣国府暗中指使? 等老太太去世,偌大的荣国府家业迟早由大房继承,断了修国公府的人脉,届时悔之晚矣! 一个莽撞的小年轻,哪里比得过百年显赫! 贾赦做出决定,提笔签名戳印。 既有荣国府,又有宁国府的名字。 侯老太爷这才消气,冷笑道: “一个清廉正直的官员都能被污蔑泼脏水,若不狠狠惩处,朝堂还有公道吗?” 说罢步履蹒跚离开,侯家族人尾随其后。 “没有半刻消停!!” 贾政气急败坏,他不会听信修国公府一面之词,但事情闹大了,已然上升到联名弹劾。 而且顾思诲还有一个重要的身份,国子监司业,一旦学生闹事,业障怕是自食恶果了! “老爷,你糊涂!” 刑夫人悄悄跟来,对着贾赦就是一顿埋怨。 署名戳印可是要负责任的! “妇道人家,别来碍事。”贾赦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 “跟修国公府结仇于我不利,老太太百年后,我是嫡长子,我要继承荣国府。” “顾员外郎若不干净,京师衙门就没几个清白的,那么多官僚敢仗义执言,顾员外郎品性好得不能再好!” 刑夫人揪着手帕,愁绪不散道: “得罪了环哥儿,他人莽冲动……” “闭嘴,我是他伯父,他敢不敬我?”贾赦懒得搭理愚昧妇人。 王夫人院子里。 “周瑞!” 她将信纸折好,给了身边奴仆,叮嘱道: “去王家府邸,算了,你喊来宝玉。” 终归只是奴仆,怕是不受待见,还得让心肝宝贝走一遭。 片刻后,贾宝玉踏着四方步来了,他扶正头上紫金冠,大笑道: “母亲大人,赖大传话,好多读书人去锦衣卫衙门闹事了!” “又有联名上书,这厮火烧眉毛,急头白脸了。” 王夫人注视他,“你去一趟王家府邸,让几个长辈也署名弹劾,另外添上违背礼制、妾室欺辱主母那些罪名。” 就要落井下石! 对待小孽畜,压根无需陷害,只要安静等待,他自己就坠落井底,站在井口往下面砸石头就行! “是。”贾宝玉兴致勃勃,带上茗烟周瑞走了。 看你这回怎么应对,真想看你出丑狼狈不堪的样子啊! …… 天枢房官署。 贾环站在窗前,依稀能听到北镇府司外面,群情激奋的叫嚷声。 属下汇报,有几百个监生围堵衙门,矛头直指天枢卫百户。 “好手段。”贾环面色如常。 在锦衣卫眼里,国子监的读书人最难搞,年纪太小,不谙世事血气方刚。 京师脚下,强力镇压势必引发滔天舆情。 “煽动舆论,我就会停手吗?” 贾环冷笑。 听到国子监学生,他灵光乍现,仿佛拨开云雾见青天,突然猜测顾思诲的藏银之地。 灯下黑! 顾家宅子就位于国子监百步外的小巷,而顾思诲更是国子监司业,在最高学府任职长达八年,有自己的师署。 在鸿儒学子出入的国子监,藏匿肮脏的贪墨银! 他是国子监司业,寻常搬运书箱,压根没人会起疑,而书箱正是藏银的隐秘之处,上面放书,下面放赃银,来回运进师署。 读书人尊师守礼,没有顾思诲的允许,压根不会有人进师署,况且八年没挪位,师署才是顾思诲最信任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 第77章 沦为众矢之的,停职在家反省 “来人!” 贾环命令。 一个小旗走了进来。 贾环沉声道: “之前收缴蛊毒教蛊虫,我记得有一种虫子专门搜寻金银之物,就叫金银蛊。” “你去天枢库房找一下。” 说完将钥匙递给他。 “是!”小旗领命去办。 半个时辰后,小旗拿来一个小罐子,里面装着两条类蛆的白色虫子,却长两根小小的触角。 贾环开罐放出金银蛊。 一瞬间,蛆虫就发出轻微滋滋的声音,朝着屏风后的墙壁蠕动,爬行速度极快,那边正放置天枢房的备用银。 “好东西,将它俩收回罐子。”贾环不禁佩服那群恶人研究毒蛊的本事。 将罐子放进抽屉,走廊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以傅官员为首,十几个南司官吏突然造访。 “见过傅大人。”贾环恭敬抱拳。 傅官员端详着他,将一封公文拍在桌上,严肃道: “越权调查朝廷命官,你被停职了!” 贾环目光凝滞,看了一眼公文。 傅官员加重语调: “有司决议,你被停职,立刻回家反省。” 贾环情绪愤怒,片刻后恢复镇定,将腰牌、绣春刀、案牍库铭牌等物品通通上交,褪下飞鱼服换上常服。 “你们退下。”傅官员摆手。 等南司官吏走远了,他才痛心疾首道: “国子监在皇城闹事,一群官僚勋贵联合上书到内阁,所有人都指责你滥用职权,蓄意诬陷户部员外郎!” “内阁有人发力!” 这句话才是重点。 内阁向锦衣卫衙门施压了。 傅官员盯了贾环许久,轻声道: “原本要革职查办,但南司上层驳斥了,只给了停职处分,他日起复,你依旧是百户四条金丝线。” 见他要说话,傅官员打断道: “即刻飞鸽传书,让天枢房总旗归京受审,只给四天时间,否则一律革职,永不录用。” “四天时间”四个字说得很慢。 他相信贾环听得懂。 要么办成铁案,要么接受停职的处分。 既然敢暗中调查,肯定是掌握线索了。 换做一般百户,南司权衡利弊,肯定革职查办,但贾环通过一次次案子证明自己的能力,出于重视人才,南司只接受停职,往后找机会复出。 傅官员拍了拍贾环肩膀,安慰道: “不要灰心,过了这阵风头,南司会找你。” 说完离开,走几步,他回头道: “面对江湖恶人,一刀而已。” “但这是朝堂,杀人不见血。” …… 衙门外,几百个读书人面色通红,口诛笔伐。 看着一身黑色常服的年轻人,冷血追命双手拢袖,眼眸含笑,脸上的幸灾乐祸根本就掩盖不了。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听岳千户说了,尽管只是停职,但起复之路遥遥无期! 真应了岳千户那句话—— 他这种人,走不远的。 “天枢房卫所群龙无首,我得抢你的案子了。”冷血追命呢喃自语。 这一回,强势介入天枢房,将所有案子都抢过来,狠狠羞辱姓贾的! “诸位,都散了。” 远处,一个青袍官员作揖施礼,儒雅清俊的脸庞满是歉意。 “顾司业!顾司业!” 学生们围了上去,对这位国子监司业充满敬意。 二十一岁高中进士,二十三岁迎娶国公府嫡女,仕途顺畅,书法名扬天下。 顾司业就是我辈读书人的楷模! 最令人心疼的是,他勤俭节约到让朝野潸然泪下,宁可把俸禄捐献给穷苦百姓,也不愿给家里多添一道菜肴。 这般难得可贵的品性,还被恶人诬陷中伤,简直人神之所共愤,天地之所难容! 倘若没有公道,那社稷都倒悬了! “都散了,别影响锦衣卫办差。” 顾思诲再次鞠躬,言辞诚恳。 学生们言听计从,不出一会儿就作鸟兽散。 顾思诲一步步走向衙门,看着黑袍年轻人,作揖施礼道: “贾公子,之前言语有得罪的地方,我向你道歉。” “但我顾知礼行得正,不怕你查。” 贾环面无表情,突然笑了笑。 明目张胆地炫耀! 一种胜利者的挑衅! 着实有趣。 他走到顾思诲面前,看了眼那满是补丁的官袍。 近在咫尺,贾环用只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道: “我会亲手割掉你的喉咙。” 顾思诲瞳孔骤缩,刹那间脸色寻常,嘴角依旧带着和煦的笑意。 一路走来见过太多弱者无能狂怒。 残酷的现实是,我依旧坐在户部衙门,而你腰间已无绣春刀。 纵然歇斯底里,也影响不了我顾知礼的声誉。 “有时间可以一起吃饭,不过我身无分文,得你请客。”顾思诲轻言细语,平静离开锦衣卫衙门。 “放心。”贾环笑意不减。 …… 荣国府。 “宝二叔,宝二叔啊!” 贾蓉缺了两颗门牙,可嗓门扯得老大。 “滚一边去!”贾宝玉提笔作诗,没闲情搭理他。 贾蓉兴奋得合不拢嘴,拉着贾宝玉手臂激动道: “那厮身上这层皮被扒了!被锦衣卫停职了,如今是白身!!” 啪嗒! 贾宝玉将狼毫笔甩在地上,满腔情绪刚涌上来,又半是质疑道: “这回又是使银子打听?我不信你的鬼话!” 贾蓉大力跺脚,亢奋道: “锦衣卫衙门都张贴告示了,我亲眼所见,天枢房百户官贾环越权办事,停职反省!你不信去问薛家呆霸王,我在衙门前看到他了。” “千真万确,停职反省!一天没官复原职,他就一天还是白身!” 哗! 贾宝玉脸色涨得通红,心头郁结的恶气终于吐了出来,挥舞手臂大声嚷嚷: “丢人现眼啊,连皮都被扒了!往后还有什么可得意!” “仗着锦衣卫为所欲为,暴打了我好几回,如今没有虎皮,再敢打我,就是不敬兄长,我去三法司状告他!” 贾蓉深以为然,脸上乐开了花,哈哈大笑道: “宝二叔,你以为这事就这样结束了?他没了锦衣卫官职,顾员外郎不会报复他?” 贾宝玉却撒腿溜得没影了。 他要安排奴婢去买一身衙役服,送给那厮做礼物。 喜欢耀武扬威,穿衙役皂服得意去吧! 第78章 真君子站在道德高阁,白花花的赃银 傍晚。 贾环回到院子,他的心绪很宁静。 自己那么努力拼命,终究获得了锦衣卫上层的认可。 纵然有内阁施压,也只是停职反省,其实就是变相保护。 只要证据链齐全,拘捕顾思诲,不仅官复原职,还能因功擢升。 “环哥儿!” 贾赦率先来了,亲自提了一个果篮子。 他轻抚长须,打量贾环许久,坦然说道: “贾家同修国公府是世交,侯老太爷暴怒要翻脸,我在联合奏书上署名了,以平息侯家怨气,你不会怪伯父吧?” 贾环面色淡然,反笑道: “你不要怪我就行。” “何意?”贾赦一脸疑惑,接着笑道: “说到底是你私事,是福是祸跟荣国府无关,伯父怪你作甚?” 说罢递去果篮。 “家里不缺。”贾环一动不动。 见不给面子,贾赦拂袖而走。 那边厢,贾宝玉眉勒金抹额,身着捕快服,后面的茗烟、周瑞都是深灰皂服,衣服中间一个大“衙”字。 “茗烟,赶明儿给你捐个衙役,手拿杀威棒,端得是潇洒威风。” “周瑞,你就去当狱卒,累是累了点,但张牙舞爪能吓住犯人。” 贾宝玉不敢进院子,背着手在外面来回徘徊,晃悠大半个时辰,又去大观园得意了。 “环儿,快用膳了!” 赵姨娘依旧喜笑颜开,过来拉着贾环的手臂,在她心里,儿子做什么都对。 正说着,李纨和探春联袂而至。 “环兄弟,你真是糊涂!” 婉约端庄的少妇神情薄怒,作为前国子监祭酒的女儿,顾思诲乃是她父亲的弟子。 李纨注视着贾环,低叱道: “父亲在国子监任职时,对顾知礼赞不绝口,其性格豁达,雅量过人,你修一封道歉书,我再写一封信,兴许他会向衙门陈情,让你官复原职。” “你记着言辞恳切,若是能负荆请罪再好不过,君子有宽容之心,只要顾知礼不计较,便不会影响环兄弟的仕途。” “不必了!”贾环语气骤冷。 探春内心喟叹,对弟弟的固执失望透顶,沉声道: “我都临摹过顾大家的书法,字由心生,正义凛然,心有邪念断然写不出那样恢宏洒脱的字迹,居庙堂之高还能心怀苍生,每月俸禄都捐献给穷苦百姓,你知不知道,顾员外郎在国子监资助了多少贫寒学子?” “他是道德高阁的真君子,你为何偏要做那个攻诈君子的小人?每日三餐都是咸菜白粥,你做得到吗?住在断瓦漏水的宅子,你做得到吗?” 探春越说越愤怒: “原以为你蜕变了,你为国尽忠,铲奸除恶,可你为了往上爬,不惜制造罪名调查一个道德君子!” “大嫂好心让你修一封道歉信,看在李祭酒的面子,顾员外郎能宽恕你鲁莽之罪,可你偏偏将好心视作驴肝肺,还用那样的口气跟大嫂说话!” “你看看现在的你,还有几分似从前!从前的你虽然荒废学业,胆小懦弱,但对长辈还算尊敬,谨遵礼仪,你看看你现在,对谁有好脸色?” 贾环还未说话,赵姨娘从暖阁冲出来,大声指骂: “姑娘,用不着你来教训,想吃饭桌上有筷子,不想吃饭就滚回你的秋爽斋,什么道德君子,这世道上,善于伪装的人还少吗?你是读书读傻了,为了一个外人跑过来骂自己的亲弟弟!” “我是为了他好!”探春脸色难看。 “行了!”李纨无意听她们吵闹,对环兄弟的观感也差了许多,幽幽道: “既然不领情,那就罢了,宁可被千人唾弃,也不愿伏低认错,此非君子!” 略顿,她掷地有声道: “父亲曾提过,顾知礼从一个山村少年,吃遍苦头,付出比寻常人百倍努力,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你一两句话就能诋毁得了。” 说罢疾步离开。 针对顾知礼,其实就是变相否定她父亲的眼光,这便是她愤怒的原因。 最重要的是,竟然不领情,执拗到不可理喻! “多读书,体会别人的不易,尊重别人的品德,真要到了所有人都嫌弃你的地步,你再后悔就迟了。” 探春决然离去。 贾环毫无情绪起伏,甚至觉得好笑。 漏洞百出的说辞,就因为名声完美无瑕,就完全站在道德高地,还有无数癫狂人摇旗呐喊。 …… 深夜一更天。 笃笃咣咣——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两个更夫拿梆敲锣,沿街巡视。 黑袍身影跃进国子监,顺着国子监舆图找到一排古色生香的阁楼,在各个司业师署找到“顾思诲”的牌子。 贾环施展梯云纵到了屋顶,用手拉拽天窗旁吊垂绳子,落入师署。 师署内布置简洁,除书架外就只有一桌一椅。 他从袖中取出罐子,放出两条蛆虫,正是专门搜寻啃咬金银的“金银蛊”。 然而,金银蛊并没蠕动,细小的触角耷垂,更没发出声音。 这一刻,贾环神情凝重。 猜错了? 师署里没藏赃银! 找不到赃银,一切都是白费! 贾环搜查各个角落,包括立柱墙壁,都没有暗格,而金银蛊一动不动。 他将罐子带到走廊,毫无所获。 推开一扇门。 骤然。 “呲呲呲……” 金银蛊触角发出轻微声音。 两只蛆虫疯狂向前蠕动,前行速度越来越快,目标是东南角的屋子。 上面悬着木牌,赫然是“学堂”二字。 贾环无声地笑了,难怪顾思诲自信到上门挑衅。 如果没有金银蛊,谁也猜不到,有人会把赃银藏进学堂。 每日人来人往,最是危险的地方,玩了一招顶级的灯下黑! 进了宽敞学堂,里面摆满了桌凳,金银蛊蠕动至角落,拼命往木块缝隙里钻。 贾环在墙壁一通寻找,利用无相劫指的指劲,终于找到巴掌大小的木块,轻轻一按。 咯吱—— 地面摇晃,搬开一块青石板,俯望而去,下面竟是一座狭小窟室。 里面摆了几十个箱子,每个箱子装满了白花花的大银锭。 “道德高阁的君子?”贾环冷言。 他立于不败之地了,随时可以官复原职。 还得等属下拿来人证物证,彻底坐实! “你们有功。” 贾环将金银蛊放进罐子。 第79章 不负厚望,证据确凿,如丧考妣! 第三天,天蒙蒙亮。 “环三爷,有人找你。” 荣国府门房来院子传报。 贾环一夜未眠,披上长袍前往荣国府正门。 背着剑匣的少年静静等候。 “烟雨楼?”贾环奇怪。 “喏。”背剑少年拿出一张锦衣卫令牌。 正是秀才的腰牌! “走!”贾环神情严肃。 烟雨楼内。 双鞭秀才伤痕累累,一见贾环强撑着身子起来: “老大!” “怎么了?”贾环快步过去,两人双臂大腿血肉模糊。 “拿上等药膏,用武学换!”他朝柜台的佝偻老人喝道。 老人这才转进密室。 “老大,我和双鞭汇合返京,中途被一伙蒙面人截杀,幸好提前用一流武学换了两个武林耆宿随行,勉强躲过一劫,收到老大被革职的传信,我们不敢直接入京,又用秘笈借助烟雨楼的车队。” “这是物证,人证还在路上。” 秀才从衣襟取出一沓供纸密信,疼得浑身直哆嗦。 贾环接过佝偻老人递来的黑色药膏,亲自给手下涂抹。 “老大,我们自己来。”双鞭连忙要拒绝。 “别动!” 贾环一边帮他们处理伤口,一边说道: “胖头鱼这窝囊废,刚到桃源郡府第二天就暴露了,姓顾的嚣张到上门挑衅。” “不亲手割了他的喉咙,誓不为人!” 烟雨楼的上等药膏效果极佳,双鞭秀才疼痛渐消。 “老大,找到藏银地没?”秀才急声问。 贾环颔首。 秀才长松一口气,笑道: “就凭手中的证据以及赃银,就能将狗畜生拘押入狱!” “其余弟兄没事吧?”贾环关切。 “一点小伤,都无大碍,所幸带了武学秘笈!” 双鞭神情有些庆幸,如果不是两个武林耆宿,一队兄弟都要命丧黄泉。 见他俩脸色好转,贾环才翻看密信供纸,肃声道: “我即刻去南司复职,让天枢卫所倾巢而出,你们带着去接人证。” 略顿,他赞赏道: “你俩做得非常好!” 听到老大的认可,双鞭和秀才面露激动之色。 他们豁出命去,也誓要完成任务,绝不能辜负老大的期望! 贾环看向佝偻老人,轻声道: “给他俩多弄点膏药、补血益气的药材,报酬不会少。” 老人颔首,只要有报酬,烟雨楼不会吝啬。 特别是小人屠,出手最是阔绰。 …… 辰时,南镇抚司。 官署里,傅官员召集诸多同僚,目不转睛地注视贾环。 在场所有人都很清楚,既然暗中调查,一定是掌握了线索! 他可是不足十八岁的百户镶四条金丝线! 倘若真像舆论所说的那样,口舌之争怀恨在心,那他配得上这个位置吗? “国子监,顾思诲师署五十步的学堂里,藏匿近百万两白银,这是草图。” “地方官吏已经招供,人证还未抵京。” 贾环将藏匿赃银的地方圈了起来,接着拿出一沓证据。 傅官员飞速扫了一眼,震惊道: “你……你怎么找到赃银的?” “运气好。”贾环轻言。 没有金银蛊,怕是绞尽脑汁都想不到藏银之地。 傅官员雷厉风行: “派几个人去搬运赃银,看到赃银,我去要批签!” “即刻官复原职!” …… 午时一刻,贾环穿着银白色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独自走到户部衙门。 一言不发,静静等候。 户部官吏议论纷纷,顾思诲闲庭信步地走出来。 他端详贾环许久,轻笑道: “贾百户,前天停职,今日复起。” “若想炫耀你在锦衣卫关系通天,大可不必。” 顾思诲一步步走到贾环跟前,面带笑容,声音低至微不可闻: “我能让你停职,就能让你革职。” 贾环盯着他,无故发笑: “说好了请客,想吃什么?” 顾思诲一时间错愕,见同僚都走出公廨廊房来瞧热闹,连忙致歉道: “贾百户,我顾知礼究竟该怎样做,你才会放下怨恨。” 陡然。 马蹄急促,傅官员勒住马缰,将驾帖批签扔给贾环。 “抓人是北镇抚司的事。”说完纵马离去。 看着那一张批签,顾思诲泰然自若,平静道: “既有批签,我愿自缚双手,前往诏狱接受审查,还我一个清白。” 他相信,锦衣卫衙门扛不住汹涌舆情。 贾环懒得看其演戏,语调森然: “真要把那些赃银塞进顾员外郎的嘴里? “自古贪婪蠹虫都守一个规矩,不碰赈灾银和军饷,你倒是丧尽天良,侵吞上百万两赈灾银,你就不怕饿死百姓的冤魂朝你索命吗?” 话音落下,诸多官员屏气凝神。 顾思诲纵然紧张,但仪态未失,沉着冷静道: “贾百户,莫要血口喷……” 话说半截,贾环字字顿顿道: “怎么着,藏进学堂里面就能睡安稳觉了?” 轰! 顾思诲如坠冰窟,一股寒意席卷五脏六腑,双腿不由自主地打颤。 这一幕,户部衙门尽收眼底,官吏们面露不可思议。 难道? 怎么可能啊! “什么学堂?我的银子?贾百户犯癔症了?” 顾思诲反应极快,竭力遏制恐惧,表现出一副很困惑的模样。 贾环失笑: “我拿到了口供,只要在赃银查记号就行。” 扑通—— 众目睽睽之下,顾思诲双腿绵软无力,竟然瘫软在地。 他从来都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但他最大的仰仗就是藏银之地。 只要查不到赃银,任何怀疑都是泼脏水,都是在恶意诬陷。 为什么会暴露? “我……我一个银锭都没花。” 顾思诲声泪俱下,卸去伪装之后,脆弱得不像样子。 他抓住贾环的脚踝,哀求哽咽道: “我小时候太穷了,穷到喝口粥饭都是奢望,我害怕过苦日子,当我伸手拿第一笔赈灾银,我已堕入,再控制不了贪欲。” “赈灾银一分都没花,全归国库……” 远处人群中,贾政目睹此景,愧疚涌上心头,幸好没有在联名上书署名,否则一辈子都无法面对儿子。 他单薄的身躯,独自迎着滔天舆情,无惧口诛笔伐,不怕世人唾弃,不怕朝堂联名弹劾,只坚持心中的正义! 这一刻,贾政既感动又骄傲。 第80章 突遭降罪,贾母悲哀,李纨愧疚 户部衙门,一片死寂。 顾思诲瘫软在地,痛哭流涕。 贾环居高临下俯瞰着他,冷漠道: “一分没花?你一伸手,患灾之地多了无数饿死骨!等下了阴曹地府,给那些活活饿死的无辜灾民忏悔!” “还有,这艘丧尽天良的贪船住了多少畜生,狗急跳墙到截杀锦衣卫!” “你这顿断头饭了,我请定了!” 话罢径直拖走。 看着顾员外郎声嘶力竭的求饶,诸多官吏噤若寒蝉。 他身上的光环太多了,多到让朝野坊间无不敬重。 贫寒学子日夜苦读,轻舟过万重山,高中进士入朝为官,迎娶国公府嫡女,一代名儒,书法大家,在士林圈炙手可热! 然而亲手逮捕他的年轻人呢? 皇权鹰犬。 就是这么一个遭到万众唾弃,一夜间臭名昭着,甚至被联名弹劾差点革职的年轻人,始终坚定不移,撕破了顾思诲隐藏极深的伪装面具! “存周,真嫉妒你有个好儿子。”工部尚书目光艳羡,同样的年纪,自家逆子游手好闲,连衙署大门往哪开都不知道。 贾政沉默不语。 这一幕,对他触动太大了。 感受到同僚投来的眼神,贾政抚须一笑,谦虚道: “犬子有点小出息,还得谆谆教导呐。” 他不知不觉背着双手,抬起胸膛。 …… 诏狱外。 诸多南司官员聚在一起,石阶上站着一个蟒袍老太监。 傅官员肃声道: “贾百户,此人先移交司礼监,明日再关押诏狱。” “遵命。”贾环照做。 他被停职,是内阁有人施压。 很明显,司礼监要借机发难,攫取利益。 那样高层次的斗争,他一个百户是没资格过问的。 “待明天,卑职要亲手处决他。”贾环看向蟒袍老太监,满手是茧,气息绵长,真正的大内高手。 老太监点头,随即挥手,几个内侍押走顾思诲。 …… 大观园稻香村里。 黛玉宝钗迎春众姝围着一个端庄婉约的少妇,探春独自站在园苑冷眼旁观。 宝钗颦眉恳求道: “大嫂子,国子监读书人围堵宁荣街,说话太难听,再这样下去,环哥儿都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你也说过,顾员外郎是你父亲的弟子,你修一封书信给顾员外郎,让这群监生都别闹事。” 李纨怒骂道: “上回说与环兄弟,他态度极差,对我冷冰冰,连是非好恶都不分,碍于尊严死犟,毫无爷们风范,我高看环兄弟了。” “再怎么样,你是他的嫂子呀。”林黛玉挽着李纨皓腕央求,她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辱骂声,就不由得心疼环哥儿。 李纨轻轻甩开,难掩气愤: “我有良心,我分得清对错,我绝不会帮他,且让他臭名昭着!” “他凭什么诋毁一个穷苦出身、奋发图强的道德君子!我父亲对顾知礼赞不绝口,他污蔑顾知礼,便是在否认我父亲!” “从偏远小村庄披荆斩棘、沥尽心血走到如今的成就,换做是你们,被诋毁后该有多绝望?” 林黛玉抿唇不言。 探春注视着她,冷声道: “林妹妹,与其劝大嫂写信陈情,还不如劝他幡然醒悟,主动去负荆请罪,顾君子不会同他计较的。” 李纨摇头喟叹。 亏她还刮目相看,也许整个府里,只有宝玉是一颗玲珑心。 从今往后,无论环兄弟做出多大成就,在她心里都是恶意中伤君子的无礼小人。 陡然。 “姑娘,再骂,你再骂!” 赵姨娘火急火燎跑进院子,晴雯彩云气喘吁吁都跟不上。 探春凝视着她。 “朝廷来降罪了,联合上书的都有罪!”赵姨娘瞪着眼睛,大声嚷嚷道: “宣旨公公说了,那个姓顾的贪污九十一万两赈灾银!环儿没有错,是你自己读书读蠢了,为一个不相干外人谩骂自己的弟弟!” 说完掉头就走,赶紧去那边瞧热闹。 哈哈哈,两个怵头鳖署名,这回作出祸来! 刹那间,李纨呆愣在原地,先是难以置信到极致,慢慢的脸颊变得苍白。 贪污九十一万两赈灾银? “贪婪无耻的烂东西,伪装得真好,还是环哥儿聪明!”林黛玉笑意盈盈。 正要跟李纨说话,便见向来最注重仪态的女子眼圈泛红。 李纨死死攥住手帕,眼中充斥着悔意,愧疚席卷而来,揪心般的疼痛。 为了一个假仁假义、丧尽天良的卑鄙小人,她竟然用最绝情的话语伤害环兄弟,甚至愚蠢可笑到让环兄弟负荆请罪。 那一刻,环兄弟该有多委屈。 “我……我要向环兄弟致歉,请求他的原谅。” 李纨心口难受,眼眸闪烁泪花。 丧夫之后,她再没有多大情绪波动,可这一回,想到自己颠倒黑白,想到自己那一副高高在上指责的嘴脸,再想到环兄弟秉承正义却遭受污蔑,悔恨源源不断涌来。 “别难过了。”林黛玉轻声安慰,宝钗迎春都上前相劝。 也许大嫂子言语过激,误会了环哥儿,但毕竟初衷是好意。 被人遗忘的探春独自蹲在园苑,低着螓首眼眶通红,她发现自己是那样恶心。 …… 会客厅里,气氛静如墓窖。 宣旨太监清了清嗓子,缓慢展开绣着金龙的圣旨,铿锵有力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贾赦贾珍交好贪佞,辜负朕恩,有忝祖德,贾赦降职为三等威烈将军,妻降诰命。贾珍降职为五等龙禁尉,妻降诰命。’” 轰! 如惊雷乍响,贾珍头晕目眩,嘴唇胡子都颤了颤。 他在宁国府袭爵,领三品虚衔,现在虚职都降了两个品佚…… 贾赦更甚,脸庞苍白无血色,手脚冰冷发麻。 “贾家领旨!” 贾母率先缓过神,亲自接过鎏金卷轴,内心惴惴不安。 这一次只是警告,再有下回,这俩爷们爵位都要被剥了! “敢问公公,修国公府是何惩处?”贾蓉见宣旨太监拔腿就走,赶紧询问一句。 老太监回头看了一眼,肃声道: “修国公府旁支署名,但凡在联合奏书上署名画印,都受到惩处,贪墨近百万两赈灾银,也敢替罪臣站台!” 贾赦身躯一颤,怒不可遏。 始作俑者,上门兴师问罪,修国公府竟然只是让旁支署名? 一群狗畜生! 贾母闻言,喉间苦涩更浓,浑浊老目涌现悲哀之色,痛心疾首道: “修国公府作为岳丈家,都知道明哲保身,只让旁支摇旗,偏偏你俩猪油蒙了心窍,有你们这样的子孙,贾家迟早败落,再不反省,皇家圣眷恩泽都被你们败干净了!万一大祸临头,你们有什么脸去见祖宗!” 门外的刑夫人呼吸急促,几近窒息。 吃饱了撑得要署名啊! 在外面眠花卧柳,刚一回府就作祸! 一想到自己视为荣耀的诰命直降两级,她内心滴血,眼角隐隐狰狞。 王夫人毫无幸灾乐祸之意,翕动嘴唇,脸色难堪,盖因王家族人也署名画押了。 一个御史台经历都事,一个太常寺寺丞,都要受罚,娘家利益损失惨重! 第81章 强势擢升第五条金丝线,实力再涨! 贾环闲庭信步,还没走回院子,赵姨娘就摆着腰肢跑过来,脸上憋不住笑: “环儿,俩怵头鳖各降两级,可怜东府那位,诰命跟为娘平级了。” 贾环轻笑:“自作自受。” 署名画押,便是给罪大恶极的畜生撑腰,必须承担过错。 “环兄弟。” 李纨在仪门等了许久,向来端庄娴雅大大方方,此刻却微低着头,抬眼皮从下往上看着贾环,眼眸里尽是愧疚之色。 “大嫂。”贾环踱步过去,注视着她,“往后不要被名声所迷惑,人性深渊不可测。” “环兄弟,对不住。”李纨紧抿唇瓣,为自己的言语道歉,说完疾步离去,短时间内无颜面对环兄弟。 贾环刚进暖阁,香菱彩云正给他脱鞋换衣服。 “环儿!锦衣卫来人!”赵姨娘嗓音兴奋。 贾环立刻迎接。 尽管在意料之中,但情绪难免激昂。 二十多位南镇抚司官吏走进会客厅,好几位太监随行。 之所以到府擢升,盖因百户镶五条金丝线后,会收到御赐匾额! 两个太监打开红色绸缎,鎏金匾额上“尽忠尽职”四个字格外耀眼。 贾环毕恭毕敬,朝东边抱拳: “多谢圣上!” 紧接着,太监递上托盘,摆放整整二十个金元宝,朗声道: “破案有功,朝廷赏赐。” 说完带着内侍离开。 会客厅外面鸦雀无声,静得简直有点可怖。 悲欢不相通,喜乐难相融! 有人前脚受罚,有人后脚得到嘉奖! 太监走后,几名官员呈上两个托盘,一身崭新镶五条金丝线的银白飞鱼服,一张通往案牍库“甲”区的令牌。 傅官员表情感慨。 太快了,快到让南镇抚司震骇。 但每一桩功劳都是实打实的,整个锦衣卫衙门,找不出半点质疑声。 锦衣卫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百户五条丝线,他实至名归! 傅官员重重拍了拍贾环肩膀,而后率队离开。 贾环望着手中的银白飞鱼服,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只差一步,就是副千户了! 跨过艰难一步,彻底蜕变,能看到更美妙的风景,权势大涨,快速收割罪孽值。 绝对不能懈怠,勤勉奋力! “好环儿!” 赵姨娘喜笑颜开,小心翼翼抚摸着金锭,听到匾额是皇帝御赐,哪里顾得上金子,赶紧搬起匾额到处炫耀。 “倒是吝啬,查抄九十一万两赃银,才赏二十个金元宝。” 贾环朝门口的晴雯香菱招手,给她们一人塞四个,“再给彩云四个,给凤嫂四个,宝钗姑娘黛玉姑娘,都送两个。” “真的?”香菱笑得梨涡微绽,捧着金元宝爱不释手。 晴雯也无比开心,不过一看到爷灼热的目光,她耳根子发烫,娇嫩脸蛋也红得像熟透樱桃。 爷刚升官就有下流心思,真是长了一个坏肠子。 …… 王夫人院子里,贾宝玉如丧考妣,将捕快差役服通通丢进茅厕,内心憋屈无以宣泄,只得咬着牙暗中诅咒。 “没升诰命。”王夫人捻着佛珠静心凝神,在滔天愤怒中勉强找到一丝慰藉。 凭借狗屎运破获这般大案,给国库填充近一百万两白银,皇帝御赐匾额,却没有再提诰命之事,意味着贱妇妾室身,五品是不可逾矩的底线! 到头了,永远永远不可能再升,但凡犯错就会降诰命,甚至直接剥夺! 这畜生运势不会一直眷顾,总要摔得粉身碎骨! …… 翌日傍晚。 天枢房官署。 贾环面色严肃,一言不发地盯着胖头鱼。 “老大,是卑职无能,卑职不配为总旗,愿降为力士!” 胖头鱼扑通跪地,脸色涨红,羞愧到无地自容。 “起来!”贾环怒喝一声,恨铁不成钢道: “无能虫豸,以后做事动动你的大脑袋瓜子!六个人办事,只有你无功而返,瘦猴彪子酒鬼虽然晚了一天半,但也带回了人证物证,偏偏你桃源郡府第二天就暴露踪迹!” “老大!” 胖头鱼猛地磕头,额头血肉模糊,他不仅愧对老大的信任,更害得两个兄弟被中途截杀,一切都是他无能所致。 贾环审视他许久,沉声道: “若不处罚你,天枢房卫所的弟兄们怎么想?我会跟南司请示,你降职为小旗,我期望你能凭借能力升回总旗。” “多谢老大!”胖头鱼毫无怨言,反倒羞愧难当。 贾环起身离开官署。 “饭菜呢?”他看向酒鬼。 后者递上膳盒。 贾环点头,“随我去诏狱。” 诏狱里,包括顾思诲之内,足有十几个罪犯,都劣迹斑斑,在朝廷赈灾银上下其手。 进了牢房,贾环面无表情,打开膳盒轻声道: “说了请客,决不食言。” 顾思诲皮开肉绽骨头断裂,想必昨日遭受过司礼监内宦严刑拷打。 他面如死灰,早已绝望。 贾环没有审问,上层暗斗暂不掺和,只是平淡道: “我痛恨你这种丧心病狂的贪蠹,但我敬佩你能从贫寒之身走到权力中枢,这一路上太艰辛了,你辜负了年少的自己。” “快吃吧,吃饱了好上路。” 顾思诲泪水模糊了双目,颤着双手拿筷子,大口咀嚼饭菜,直到膳盒见底。 绣春刀出鞘,人头滚滚。 贾环转身就走,在十几间牢房挥刀。 脑海里面板,一张张画像闪烁而过。 【罪孽值——四品下,六品上,六品下,七品下,七品下……】 【参与度——75%】 【奖励——刀法凤舞九天,熟练度——登峰造极】 【经验值——8096\/】 轰! 玄妙力量灌注丹田,内气浑厚蒸腾。 先天境八重! “上百万两赈灾银,能拯救多少受灾百姓,迄今为止罪孽最深的,竟然是明面上道德最好的君子。” 贾环一声冷笑。 至于奖励的刀法,算是且听凤吟升级,威力更猛,施展时愈加美轮美奂,挥刀如琴声清灵,刀气如凤凰双翼舞动。 从铲除蛊毒教到揪出巨贪,不仅实力暴涨,地位也擢升了。 “不能骄傲。” 贾环克制喜悦之情,面色如常离开诏狱。 第82章 自思量,难相忘 神京城外,秋风萧瑟。 贾环负手站立,前方是一百五十多位锦衣卫,各个心狠手辣,煞气森然。 擢升之后,他立刻前往经历司案牍库甲区,一下子挑选六十份案卷,通通戳盖官印。 粗略翻阅卷宗,推测七品罪孽值都不少,这些案子可不是蚊子肉! 尽管不能亲自参与,但悉数破获之后,积攒的经验值肯定不少。 贾环表情严肃,掷地有声道: “缉捕罪犯,守护社稷安宁,表现卓越者,重重有赏!” “记住,锦衣卫办案,皇权特许!” “天枢卫所五位总旗身边都缺亲信,尔等把握机会!” 话音落罢,所有锦衣卫目光激动,整齐划一道: “谨遵大人命令!” 毕恭毕敬,声如洪钟。 能成为总旗的亲信,意味着受到贾大人重视。 谁不想进步? 谁不想封妻荫子? 贾大人的能力前程有目共睹,紧随大人脚步,未来一片光明。 势必要办好手头的案子,以此证明自己的能力! “出发!”贾环沉喝。 一道道飞鱼服纵马疾驰,激起漫天灰尘,有北上有南下,有东行有西奔,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 秀才由衷称赞道: “老大,咱天枢房掌舵者年轻有为,整个卫所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弟兄们锐意进取。” 贾环瞥了他一眼: “就你会拍马屁,回衙署。” …… 酉时初散衙,刚回院子。 赵姨娘哒哒哒跑过来: “环儿,秦营缮郎在客厅,应该有话同你讲。” 贾环点头。 一进厅堂,面容清癯的老人起身执礼。 “秦伯父。”贾环抱拳回礼,笑着道: “还没有当面感谢你的设计图纸,待乔迁之日,定请你喝酒!” “哪里,举手之劳。”秦业自谦,随即欲言又止。 “伯父,有话直言。” 秦业迟疑片刻,低声道: “老夫听说,宁国府在弹劾你的奏书上署名画押,遭到朝廷降罪。” 略顿,他问道: “贤侄跟宁国府有仇?” 这便是他此行目的。 血脉族人当面捅刀,可想而知双方水火不容。 而自家女儿即将嫁进宁国府,一旦嫁作他人妇,就代表宁国府的利益。 贾环想到那个绝美娇嫩、说话酥软的女子,索性挑明了说: “恩怨不可化解,我迟早会铲除贾家蛀虫,秦伯父自思量。” 秦业老脸凝重。 从身份地位,一个鼎食勋贵,一个只是锦衣卫百户。 但鼎食勋贵空有殊荣,却朝中无权,而眼前的年轻人前途似锦,真正掌实际权势。 万一宁国府被贤侄扳倒了,可卿嫁进去无福可享。 霎那间,他竟有了退除婚约的念头。 “老夫告退了。”秦业愁眉不展,施礼离开。 贾环将秦伯父送到仪门,独自前往新宅勘察。 进度非常快,只见阁楼起了一半,华丽的亭台楼榭坐落有致,宅基地周围还有工匠在忙碌。 他踱步到王熙凤庭院,就见俏平儿拎着一个药壶。 “嫂子呢?” “少奶奶近日感染风寒,卧病在榻呢。”平儿说。 “我看看。”贾环径直前往暖阁。 “环哥儿……”平儿想拦都拦不住。 暖阁里熏香缭绕,向来言笑晏晏的王熙凤躺在小榻,脸蛋苍白憔悴,一见到环兄弟,她掀开锦被,强撑着身子嗔骂道: “去去去,等会把咳嗽传给你,平儿,推他走。” 纵是卧病在床,她仍旧穿着鲜艳的紫色褶裙,鼓荡胸襟处绣有精致的花卉纹样,只是嗓音没有以往尖锐,带着沉沉沙哑。 贾环看了她一眼,掉头就走。 “真胡闹,不怕传染!”话虽如此,可环兄弟见面就避而远之,连几句关心的话语都没有,这让王熙凤内心有些失落。 只过了两刻钟,贾环折返回来,手里端着一碗药。 “嫂子,喝完立刻见效。” 前几日双鞭秀才负伤,用武学在烟雨楼换了药膏,顺带拿了几副家用,此药专门治疗风寒。 “放着,你先回,我待会喝了。”王熙凤眉梢带笑,转头就担心环兄弟被传染。 “我来。”贾环坐到榻边,拿起弯柄药勺,舀了一口药汤喂到嘴边。 平儿眉眼低垂,不敢随便插嘴挨少奶奶骂,只是环哥儿是真不避嫌! “呸,哪能劳烦你。”王熙凤别过脸去,羞恼得眼睫轻微颤了颤,一想到环兄弟亲自熬药,关怀备至,她又怎能拒绝呢。 王熙凤抿了抿药勺,柳眉颦起,显然汤药太苦。 “再喝三勺!“贾环又递了一勺。 王熙凤也许为了掩盖紧张失措,赶紧白了他一眼,似往常般笑骂道: “在外面威风,跟我说话语气都带命令了。” 喝完三勺药,王熙凤疲惫渐消,丹凤眸里精神盈盈,摆动手腕也有力道了。 她怔怔地看着贾环,惊奇道:“真是良药!” 平儿也满脸讶异。 …… “瞧什么呢?”王熙凤正要站起来走两步。 平儿急声道: “跟少奶奶无关,是环哥儿鬼迷心窍,要冒犯少奶奶。” 王熙凤目不转睛,眼眸里有强烈的警告。 这一下,平儿看懂了,怯生生道:“婢子烂进肚子里都不会说的,婢子压根没看到。” “你往外吐半个字,我就把你把赶出去!”王熙凤语气严厉。 说完心神恍惚,从她脸上倒是看不出半点愤怒,反而满是害臊,以及一丝自矜之色。 第83章 听闻广陵不知寒,雪夜持剑镇江南 翌日。 贾环刚走进官署。 “老大。”秀才一边给贾环斟茶,一边闲聊道: “昨夜,江南卫所传来急报,一个叫耶律雪夜的鞑子在广陵郡挑战花痴,交战两招,花痴便败了。” “卑职上衙时,就听北镇抚司议论纷纷,据说耶律雪夜还当众辱骂锦衣卫酒囊饭袋,接着便逃匿了。” “多大年纪?”贾环问。 “比花痴陆百户还小,就二十二岁。”秀才回答。 贾环喝一杯茶,叹息道: “希望花痴别颓废。” 毕竟一起执行过公务,不希望同僚因此一蹶不振。 “老大,烟雨楼求见。”双鞭叩门。 贾环疑惑,走出衙署。 衙门外百步的小巷里,京师烟雨楼的管事佝偻老人静静等候。 “何事?” “公子听说了吗?花痴溃败。”佝偻老人问。 贾环颔首。 龙虎榜第三一败涂地,此事影响力非常大。 佝偻老人神情严肃: “异族鞑子耀武扬威,这是中原武林的耻辱!” 贾环看着他,“然后呢?” “想请公子出手。”佝偻老人直叙来意。 “我?”贾环笑了笑: “龙虎榜第二九鼎至尊,龙虎榜第一葬天下,两个绰号不服王化、无法无天,请他们出手教训鞑子。” “他们远在西域。” “武当少林峨嵋的真传弟子呢?”贾环再问。 他心里很清楚,真正厉害的那几个年轻武夫压根榜上无名。 “闭关潜修。”佝偻老人苦笑,注视着贾环字字顿顿道: “小人屠,你的实力深不可测,中原武林不可受辱,必须强势镇压,更何况涉及到锦衣卫的颜面。” 贾环沉默不语。 “我知规矩,利益交换。”佝偻老人突然说道。 贾环无声地笑了,从来都是付出,头一回能在烟雨楼拿报酬。 他坦然道: “我对武学兵器通通不感兴趣。” 佝偻老人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情报。” 贾环盯着他,“朝廷贪官?” 佝偻老人立刻否决: “庙堂衮衮诸公的情报摆在面前,给烟雨楼十个胆也不敢听不敢看。” “只是一桩陈年旧案罢了,若是公子愿意深究,恐能查出一些东西。” 贾环端详他许久。 佝偻老人平静道: “虽然不知道你的实力,但烟雨楼推测,应该比花痴强不少。” 贾环打了个响指,转身离去: “让耶律雪夜上京,引颈待戮。” 佝偻老人松了一口气。 希望小人屠能扞卫江湖年轻一代的荣光,中原武林根本无法忍受被鞑子羞辱。 “陈年旧案?”贾环边走边思索。 烟雨楼肯定不会拿阿猫阿狗来敷衍,若能借此查出大鱼,那这次交易就赚大发了! 刚走回官署,埋头处理案牍,便有南司传唤。 南镇抚司,宽敞的衙署。 里面坐了几个官员,以及两个身穿蟒袍的白发太监。 贾环步入其中,发现冷血追命也在。 蟒袍太监清了清嗓子,直白地问道: “你们两个,谁愿练一门大内秘法?修炼秘法之后,有六成胜算击败鞑子,替花痴洗刷屈辱,扞卫锦衣卫颜面。” 冷血追命生怕再被抢走,毫不迟疑,铿锵有力道: “卑职愿意!” 蟒袍太监盯了他半晌,沉声道: “南司即刻向江南下函文,若耶律雪夜入京接战,朝廷护送他回草原。” “你要确保能光明正大地诛杀他,自广陵郡日夜奔袭,也就六七天时间,你竭力练会秘法,只能胜不能败!” 冷血追命毕恭毕敬: “请公公放心!” 蟒袍太监眼神赞许: “都退下。” “遵命。” 贾环一句话未说,就走出衙署。 “贾百户,这一次,我快你一步!”冷血追命面带笑容。 自打练武场受辱之后,他憋屈至极,日夜都想着重铸风采,如今终于逮到机会,在万众瞩目下证明自己! 况且大内秘法在江湖都是顶级武学,练会它受益终身。 贾环平静离开。 他是无所谓。 纵然剁了五十个耶律雪夜都称不上功劳,何必急巴巴去抢。 至于冷血追命背后靠山岳千户暗算之事,他始终铭记于心,等上位了,绝对要狠狠报复! …… 烟雨楼。 “冷血追命接了,交易作罢。” 贾环知会一声。 佝偻老人立刻明晰,大抵要使用秘法了。 “若再败,只要公子能赢,口头之约还作数!” 他有些担忧,秘法虽然激发潜能,但耶律雪夜实在太强大。 贾环没有纠结此事,而是说道: “再拿点药,治风寒、蕴养气血,总之对身子有益,各来一样。” 这些药材药膏效果极佳,留在家里备用比请郎中强十倍。 佝偻老人又不说话了。 熟悉烟雨楼的秉性,贾环从衣襟掏出一本一流武学秘笈。 “稍候。”佝偻老人吩咐背剑少年照办。 过了半个时辰,贾环提着药材归家。 …… 王熙凤院子里。 “少奶奶,环哥儿又来了!” 平儿快步进了暖阁,昨儿个才罔顾人伦冒犯了少奶奶,今儿傍晚又来作甚。 王熙凤穿着一身浅红衣裙,脸蛋美艳绝伦,听到这话放下算盘账本,一双丹凤眸里满是嗔怨。 昨夜仔细想了想,环兄弟确实胡闹! “没规矩的胚子,我要跟他好好说道!”王熙凤对着铜镜整理妆台,这才踩着碎步走到厅堂。 不过一看贾环手里拎着一捆药材,每包药材还细心地贴好纸条标签,王熙凤脸颊的寒霜就消散了。 “平儿,你且听好。”贾环自顾自走进暖阁。 平儿跟了进去,听着他对药材的讲解。 王熙凤心里有一股暖流,环兄弟对她信任关心,照顾周到。 “昨天之事……”贾环正欲开口。 王熙凤以为他愧疚道歉,赶紧拉着他的手臂,低声训斥道: “休要再提,你也别致歉,全当你醉酒作乱,再提我准一脚窝死你!” 贾环凝视她细腻无瑕的脸颊。 自己拼了命往上爬,要权势要力量,如果连想做的事都不敢做,那还拼命干什么? 王熙凤下意识后退几步,怕他又胡来。 “昨天之事,我期盼已久。”贾环语气很认真,果断道: “若你不悦,现在给我一巴掌,否则我往后还会更过分。” “赶紧滚!”王熙凤恼羞成怒,却没抬手。 第84章 风中多了三分屈辱的味道 六天后。 神京城外,晚霞氤氲,枯黄枝叶飘落。 三里官道,无数江湖人士聚集,其中不乏名望隆重的武林耆宿。 花痴作为移花宫的真传弟子,从小天赋异禀,但一心难两用,穿上飞鱼服肃清罪恶,案牍劳形,必然会荒废武功。 一个贪恋权力场,一个是纯粹的武夫。 花痴岂能不败? 然而,败给异族鞑虏,让中原武林备受羞辱。 “冷血追命既揽下重担,必有仰仗,败给小人屠后,或是功力大涨,或是修习秘法,咱就拭目以待,狠狠镇灭鞑子的嚣张气焰。” 江湖游侠心中思量。 没有谁蠢到自取其辱,何况关系到锦衣卫的颜面。 他们纷纷看向官道上那一道修长的身影。 一袭银白飞鱼服镶两条金丝线,面容俊朗,剑眉斜飞入鬓,气势说不出的冷漠傲然。 “可有自信?”蟒袍太监轻言。 冷血追命恭敬道: “回禀公公,胜券在握!” 倘若当初在练武场有如今的功力,他绝对不会被姓贾的抢走案子,更不会受辱! 蟒袍太监反复叮嘱道: “近两年少碰女色,恐有反噬,两年后一切照常。” 大内秘法都有弊端,这一式算后遗症最小,锦衣卫百户作为皇权利器,倘若连情欲都控制不住,难成大器。 “卑职谨记!”冷血追命抱拳。 太监低喝:“来了!” 官道尽头,三骑疾驰。 为首者摘下斗篷,露出一张年轻英气的脸庞,鹰钩鼻,双眸深邃如渊,正是耶律雪夜。 他勒住马缰,操着蹩脚的中原话,朗声笑道: “龙虎榜前二呢?武当少林的天骄呢?我不分昼夜拼命赶路,如果对手是他的话,我会格外失望。” 冷血追命一步步向前,语调森然: “狂妄不知礼仪!” 耶律雪夜跃身下马: “我本蛮夷也。” 说完环顾四周,笑容满面道: “我在草原年轻一代,连前十都进不去,南下中原,却耍了一把威风,看样子大乾武林日渐……日渐什么来着。” “日渐式微。”身后的幕僚提醒。 “对!”耶律雪夜大笑。 从始至终,他都表现得很松弛,心中毫无惧意。 如果大乾恼羞成怒痛下杀手,那他死得光荣,一百个他都左右不了中原跟草原的局势,但一死能让中原丢尽脸面! 堂堂正正打不过,就围剿暗杀?还配称礼仪之邦? 看着鞑子肆意妄为的挑衅,诸多江湖人士脸色难看,对方年纪轻轻确实有嚣张的本事。 “闭嘴!” 冷血追命气沉丹田,手握刀柄。 “锦衣卫确实高明。”耶律雪夜点头赞扬,大乾锦衣卫密探都渗透进草原了,他接着冷笑道: “论身份地位,我远不及你,但论功夫,你太嫩了。” 耶律雪夜轻拍剑鞘,身体骨骼咯吱作响。 两人隔着十步对望。 一片无声的死寂,气氛紧张如拉满弓。 锵! 冷血追命腾地而起,一跃七尺之高,手里绣春刀重如山岳,呼啸劈落,直取鞑子头颅。 “雕虫小技!“ 耶律雪夜施展身法,迅捷无比,轻轻抖动手腕,寒剑轻飘飘如羽毛,剑劲柔如绵,迎上势大力沉的一刀。 轰! 刀剑互压互盖,只三息时间。 冷血追命手臂剧痛无比,绣春刀哐当掉落,胸腹间血气翻涌,脚下踉跄退了三步。 耶律雪夜驻剑而立,神情失望: “你比花痴差太多了。” “是吗?”冷血追命没有受挫,而是紧握拳头,虎口内气汹涌,整个手背苍白冰冷,拳力还在酝酿。 单看他脸庞毫无血色,就知道这一拳耗尽气血。 耶律雪夜收敛笑意,身体拔起急速盘旋,连转三个圈子,轻巧落在冷血追命跟前,抬腿重重一踢,腿劲划出优美的弧度。 “跪下!” 冷血追命暴喝。 一拳砸出,誓要砸断鞑子这条腿。 砰! 四周武夫屏气凝息,电光火石的瞬间。 蟒袍太监脸色阴郁,大红飞鱼服的岳千户表情沉重。 施展秘法都不是对手。 冷血追命一拳晃若砸进铁壁,反倒被小腿踢碎肩骨,跌飞五丈之远,肩膀血如泉涌,登时便染红了银色衣裳。 耶律雪夜面色苍白,内气紊乱,但却站得稳稳当当。 这一幕,让无数看客情绪低落,心中说不出的憋屈。 那一拳的威势很强,但还是败了。 而武林耆宿摇头喟叹,这鞑子年纪轻轻,武学太精湛,而且只用了不到七成功力。 耶律雪夜调整呼吸,片刻精神抖擞,笑吟吟地看着手下败将: “一路北上,我试想过很多场景,要战得酣畅淋漓,可惜呐,你空有自信,却在家门口丢人现眼。” 末了打趣道: “百户大人,蛮夷得罪了。” 冷血追命艰难起身,嘴角渗出鲜血,眼神恨欲发狂,他察觉到一道道失望的目光,内心的苦楚远远盖过肩膀的疼痛。 蟒袍太监眯了眯狭长的眸子。 这鞑子已有取死之道。 明面上当然要守礼仪道义,但暗地里必须一掌拍死他。 耶律雪夜负手而立,雷霆震喝: “从江南广陵到京师重地,接着该去哪里?谁来与我一战?” 江湖武夫缄默,看着鞑子肆无忌惮地炫耀,他们满腔屈辱无以宣泄,然而鞑子赢得堂堂正正,再愤怒都只能咬碎牙龈吞进肚子里。 被打了一巴掌,还得闷头受着! “去请贾大人。” 一道声音骤然响起,说话者来自烟雨楼。 “贾大人?”耶律雪夜思索了片刻,恍然道: “绰号小人屠?算了,再羞辱一个锦衣卫百户,我怕走不出山海关。” 他顿觉无趣,准备前往武当少林了,那儿才是中原武林的底蕴。 “等半个时辰。”烟雨楼背剑少年怒喝。 耶律雪夜指着肩膀还在流淌鲜血的冷血追命,讥笑道: “就这种人,让我火急火燎赶往京师?” “无外乎多一个手下败将,既然自取其辱,我成全便是!!” 蟒袍太监冷冷注视着烟雨楼众人。 江湖有些没规矩了。 明知不是对手,硬要搭台让贾百户受辱。 第85章 那一刀万籁俱寂,在场女子心神荡漾 冗长的等待,耶律雪夜闭目养神。 周遭江湖人士垂头丧气,冷血追命实力暴涨,带着强烈的自信宣战,却两招败下阵来。 至于小人屠,纵然能强过冷血追命,也比不过花痴,但花痴也是手下败将啊。 对于锦衣卫而言,效忠皇帝掌握权势,不太在乎个人武力的胜败,但终归跌了威严,丢了脸面。 无声沉寂中,六骑奔袭而来。 为首者面无表情,飞鱼服肩袖那五条金丝线格外耀眼。 “你就是小人屠?” 耶律雪夜看了一眼,神情有些凝重。 年纪不到十八,离副千户只一步之遥,这般人物太可怕了。 然而,无论仕途多么风光,拳头之下,也不堪一击。 贾环沉默,俯身盯着冷血追命。 后者目眦欲裂,神色愈加难堪,他感觉这个眼神带着浓浓的讽刺。 你也同样的下场! 一起受辱,总比孤独承受要好。 贾环跃身下马,平静走到鞑子面前,十五步之距停下。 “有胆量!!”耶律雪夜气沉丹田,蓄势待发,手里紧攥剑柄。 他感受到了截然不同的气势。 秋风渐起,气氛僵硬如铁。 迎着无数道目光,贾环缓缓拔刀。 铮! 刹那,刀鸣声绽响,刀出一寸,刀身与刀鞘碰撞,仿佛弹奏空灵悠扬的琴声。 耶律雪夜瞳孔骤缩,丹田内气席卷而出,手中的剑快到极致,身形旋转直刺而来。 咫尺之间。 一刀劈出。 立足之地卷起微风,刀气陡散如凤凰煽动双翼,一翼盖过一翼,动作舒缓平和,却逼得耶律雪夜睁不开眼睛,窍穴闭塞。 一刀过后,贾环转身就走。 望着离去的背影,耶律雪夜站着不动,浑身寒意森森,五脏六腑传来撕裂的痛楚,他艰难握住手中剑,可力气越来越小,呼吸越来越慢。 他突然抬头看了眼天空,有些怀念草原了,喃喃道: “天好蓝。” 扑通—— 耶律雪夜胸膛被划穿,瞪大双眼直挺挺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官道周遭静如墓窖,空气凝结。 江湖武夫们头皮发麻,胸腔掀起了重重骇浪,以至于各个目瞪口呆,沉浸在震撼中无法自拔。 来到走,一言不发。 贾百户只出一刀,就让鞑子命丧黄泉! 正因为鞑子压迫力太强了! 他轻松镇压花痴,冷血追命在他面前不堪一击,就是这般惊艳绝伦的草原武夫,在贾百户手里脆弱如纸。 风轻云淡到仿佛出城执行公务,轻轻戳盖官印,随后就折返衙门。 鞑子的狂妄放肆,鞑子的目中无人,一切都成了笑话,连性命都葬送! “美到窒息的刀法。” 一个娇媚女子神眩目驰,若非亲眼所见,决不信世间竟有这般刀法。 毫不粗暴,简单优雅到极致,刀出如琴鸣,刀气席卷美轮美奂,让她看得如痴如醉,恨不得日夜欣赏。 “这一刀美到无以复加,瓶儿瓶儿,你不是说见过小人屠吗?” 身边几个江湖女子脸蛋微红,脑海里回荡着小人屠的身姿,纷纷看向娇媚女子。 她正是银月山庄端木渊的女儿。 端木瓶点了点螓首,记得父亲说过,小人屠体魄刚猛,没想到刀法更是恐怖。 “可惜是皇权鹰犬,太潇洒了,一辈子难以忘怀。” 江湖女子念念不忘,若是小人屠愿意娶她,朝廷鹰犬就朝廷鹰犬吧,她是乐意的。 蟒袍太监笑容满面,由衷称赞: “霄小作乱,一刀劈死,终究还是贾百户扞卫了锦衣卫的威严,不愧是衙门里一颗冉冉升起的骄阳,太让杂家惊奇了。” 说罢闲庭信步离开。 锦衣卫越强,对皇权更有利! 冷血追命低着头,脸庞充斥滔天怒火,眼里甚至有泪花闪烁,他拼了命的修炼大内秘法就是为了重铸荣光,可自己连番遭受屈辱,这让他肝肠寸断!! …… 进了城门。 “老大,太霸气了!” 秀才双鞭等人慷慨激昂,别说是江湖武夫,就连他们都看得情绪亢奋。 酒鬼满脸敬佩,“这一刀,都砍进卑职心窝里,美到无法用言语来说。” 贾环面色如常: “行了,你们先回衙署。” 之所以出手,很大原因就是烟雨楼的口头诺言。 既然有利可图,那便不再低调,一刀剁掉。 而且还有意外收获。 脑海面板浮现耶律雪夜的画像。 【罪孽值——七品上】 【参与度——60%】 【奖励——五虎掌,熟练度——登峰造极】 【经验值——8322\/】 “草原多有罪恶之人,等地位上来,有权安排锦衣卫渗透草原蛮夷,还得疯狂收割罪孽值。” 贾环自语,独自前往烟雨楼。 …… 烟雨楼内,等候了一盏茶时间。 佝偻老人抱拳道: “多谢公子给中原武林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分内之事。”贾环轻言。 佝偻老人称赞道: “这一次,公子要名震江湖,问鼎龙虎榜了!” 武当少林峨嵋的真传弟子,恐怕也难敌小人屠。 贾环不甚在意。 年轻一辈小打小闹毫无乐趣,况且江湖虚名对仕途没多大帮助。 “听说有个天下榜?”他好奇问。 佝偻老人郑重道: “天下一百单八位枭雄,各个都是武林名宿,以公子的天赋造诣,再修炼十五年,绝对有机会跟天下榜一争高低。” 贾环笑而不语,随即直切正题: “口头之约还作数吗?” 佝偻老人苦笑,纵然烟雨楼不邀请,小人屠作为锦衣卫一员,无论自身意愿,都要出手镇压耶律雪夜。 但承诺不能违。 “请移步。”佝偻老人走进暗巷。 贾环紧随其后。 到了一间木质窄楼,佝偻老人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泛黄红纸,慢条斯理道: “就是一桩案子,五年前,一个锦衣卫百户当街被乱刀砍死,夫人在家中遭遇折磨之后被砍成碎块,锦衣卫追查无果,凶手销声匿迹。” 略顿,佝偻老人叹息道: “烟雨楼关注此案,也是因为百户夫人曾经是龙虎榜第一百八十九名。” 贾环皱眉。 一个百户被当街砍死? 哪个狗胆包天! 第86章 昔日旧案蕴藏阴谋,京畿有小人作祟! 烟雨楼,木质窄房。 “江湖仇杀?”贾环问。 佝偻老人摇头: “老夫不认为哪家势力胆敢在京师街上围杀锦衣卫百户,若是江湖所为,烟雨楼应该有风声。” 贾环不赞同:“这可不一定,狗急跳墙必走极端!” 佝偻老人递上红纸,“那天深夜,有位游侠目睹了一个行凶者,虽蒙面,但左眼眶有块黑色胎记。” 贾环盯着红纸,画像眼眶的胎记从鼻梁到眼角。 “只有一个线索。”佝偻老人沉重道: “沈靖安沈百户的夫人任侠尚义,恤弱多孤,却惨遭蹂躏残杀,幕后黑手暴虐至极。” 贾环顿觉棘手,“凭此缉凶,大海捞针。” “查不查,是公子的事情。”佝偻老人坦然道。 贾环点头离去。 必查! 一来自己手里没大案子,二来百户当街惨死,水很深。 池浅多王八鳖,水深则有大鱼! 但凡有一丁点大鱼的气味,就得拼命嘶咬! …… 贾环当即前往经历司案牍库。 百户镶五条金丝线,能在大殿第一层通行无阻。 尽管经历司卷宗存藏很有规律,为了调阅方便都有标签,但贾环仍旧翻了一个多时辰,才拿到沈靖安之案的案卷。 上面寥寥几笔,只记载了死亡时间和尸体各处伤口,锦衣卫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难办。”贾环在竹架之间来回踱步。 满天下找一个眼眶黑色胎记,压根不现实。 贾环灵光一现: “对,调阅沈百户生前办过的案子,也许能查到蛛丝马迹。” 他又翻找了一个时辰,找出三十多份结案卷宗。 回到衙署。 贾环安排秀才双鞭等人: “今晚都别回家,仔细查阅,找出共同之处。” “遵命!” 深夜,衙署灯火通明。 双鞭禀报道: “老大,每个案子之间都没联系,若论仇家,沈百户办了那么多罪犯,仇家数不胜数。” 贾环皱眉。 骤然。 “老大!”秀才急步走来,肃声道: “有九份结案卷宗,沈百户戳印后面都有石景署名,想必是心腹。” “拿我腰牌,去南司查他。”贾环命令道。 秀才即刻去办。 已过三更天,秀才回来汇报: “老大,石景外号爆炭,现如今在津门千户所担任小旗官。” 贾环颔首,放下手中茶杯,断然道: “即刻出发津门!” 打定主意要追查,做事绝不能敷衍。 …… 翌日巳时,津门千户卫所。 官署里,走进一个三十出头,面目黝黑,身材矮小的锦衣卫。 石景恭敬抱拳: “拜见贾大人!” 贾环端坐太师椅,审视了他片刻,笑道: “刚刚听津门同僚说起,你素日沉默寡言,曾经不是性情急躁,号称爆炭吗?” 爆炭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一位是谁,津门距离京师也就小半天路途,大早上就有消息,锦衣卫小人屠问鼎龙虎榜! 十七岁,武力在年轻一代称霸! 这都不算最好成就,更可怕的是,肩袖那耀眼的五条金丝线! “大人在问你话!”秀才怒斥一声。 爆炭回过神,如实道: “遭遇变故,性情大改。” “什么变故?”贾环盯着他。 爆炭默然。 贾环加重语调:“可是沈百户之死?” 一瞬间,爆炭脸庞显露哀容。 最敬重的大哥惨死,五年以来,他日夜活在悲痛之中。 “大人就是为了此案而来!”秀才搭话道。 爆炭脸上不见喜色,满是苦涩: “当晚没有目击者,锦衣卫衙门查了三年,都没查到线索。” 贾环面色如常: “你可知,沈百户死前一段时间,在查什么案子?” 爆炭摇头不知。 贾环大失所望,可突然察觉到对方目光犹豫,他掷地有声道: “你现在交接公务,随我回京,我去南镇抚司请求,将你调入天枢房卫所。” “无论是谁?我都敢查!” 爆炭迟疑不决,看了眼那张年轻的脸庞,再看五条金丝线,许久后低声道: “彼时,沈百户提过一嘴,他想查京营。” 京营?! 秀才双鞭等人面面相觑。 大乾京营,拱卫京畿重地,戡平内乱,足有二十六万兵马! “难怪。”贾环目光灼灼。 那一夜,这群凶手行事霸道,执行力极强,撤退有秩序,完全符合京营精锐的作风! 他接着问: “京营有三大营,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具体是哪一营?” 爆炭压低声音道: “沈百户说过京营卫所四个字,只有五军营会划分各种卫所。” 说完黝黑脸庞尽是无奈之色: “这五年来,卑职也猜测是京营,但那一晚没有目击者,更无证据。” 贾环缓缓起身。 将凶手范围从整座天下缩小到京营乃至京营五军营,再结合眼眶有黑色胎记,查出凶手简单太多了! “可愿加入天枢房?”他问。 “卑职愿意!”爆炭没有半点迟疑。 贾环颔首: “交接公务,随我入京!” “我定会将幕后黑手绳之以法,让沈百户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 傍晚,太阳落山。 一行人回到天枢房官署。 贾环吩咐道: “秀才,双鞭,你们二人拿我腰牌公文,前往兵部衙门司库,仔细调阅京营五军营各级官吏信息,记住一点,先查神机营和三千营,不要一开始就奔着五军营!” “遵命!”二人照办。 过两个多时辰,秀才双鞭回来复命。 “老大,眼眶有黑色胎记,应该是京营正六品的右哨佐击将军蔡逢时,五年前,他还是八品武官,一直在五军营效力。” “是他?”贾环取出烟雨楼给的红纸。 秀才重重点头:“卑职看过肖像图,确实是一模一样的胎记!” 贾环闻言并不失望。 他相信幕后真凶不会亲自动手,蔡逢时只是马前卒而已。 梳理这桩案子,其实很简单。 沈百户查出线索打草惊蛇,激怒幕后之人,遭到灭口,连带妻子都被凌辱致死,而蔡逢时便是当晚围杀的参与者之一。 贾环沉声道: “明天一大早,亲自拘拿将姓蔡的问话!” 第87章 剑拔弩张血腥战斗,北镇抚司决然拔刀! 京师最北,德胜门,五军营所在地。 一座座卫所旌旗飘展,号角声连绵,周围还坐落着连排衙署。 贾环手持腰牌,率领二十个锦衣卫踏步其中,在迷宫般的营地找到右哨佐击将军的校场。 校场内,数百个士卒身披铁甲,各持刀戟枪锏在操练战阵,高台上站着一位身材魁梧,脸庞沟壑纵横的将军,其眼眶赫然有醒目的黑色胎记。 贾环面无表情,肃声道: “蔡逢时,跟我走一趟!” 蔡逢时深深皱眉,不悦道: “上面有命令,月底要在通州布防,卫所每日需演练战阵,布置军略,我没时间配合锦衣卫。” “实在着急,等晚上再说,或者有兵部衙门的公文。” 贾环语调森然: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带走你一个六品武官,需要什么公文?” 说罢挥手: “拘人!” 锦衣卫鱼贯而入。 蔡逢时脸色变得铁青,暴怒道: “要么拿兵部衙门公函,要么等到晚上。” “朝廷有法纪,闲杂人等私闯五军营,视为刺探军情,斩立决!” 话音落罢,数百个身经百战的老兵严阵以待,更有精锐举起劲弩,等待着长官的命令。 贾环冷笑: “不过问话,你急什么?” 蔡逢时内心恐惧,面上却波澜不惊,平静道: “公务繁忙,请回!若是兵部衙门有令,我绝对配合,否则就是渎职!” 贾环快步向前,麾下锦衣卫亦步亦趋。 蔡逢时面色冷漠,声如洪钟: “退下,军营重地,再敢私闯必斩!” 说着挥动手臂,他只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去锦衣卫衙门。 咻—— 一个脾气火爆的亲信蓦然扣动扳机,弩箭破空钉在锦衣卫的肩膀。 霎那,空气都静止,偌大的校场鸦雀无声。 贾环扭头看着受伤的弟兄,怒火涌上心头,登时拔刀出鞘,身影快到极致,一刀劈出,那亲信人头滚落。 “你敢杀人?”蔡逢时目眦欲裂,重重挥臂。 “老大,小心!!” 秀才怒吼,一众锦衣卫纷纷靠拢,各个冲杀出去。 军令如山,校场士卒扣动扳机,一排驽箭钉出,身经百战的老兵持枪集结。 贾环气沉丹田,一步跃出,手中的绣春刀就像是无常拘锁,每劈动一下都要带走一条人命。 一时间鲜血飞溅,惨呼四起。 “要造反吗?!” “住手!!” 尖利的嘶吼,一堆将领闻讯赶到辕门,为首是五军营监督太监。 “停手!”蔡逢时脸庞狰狞。 士兵退去,看向年轻人的目光带着畏惧。 贾环停止杀戮,只见天枢房的弟兄已经倒了好几个,都身负重伤。 “带去医治!” 监督太监气势汹汹进来,望着地上近二十具无头尸体,声嘶力竭道: “锦衣卫要造反吗?” 贾环面色森寒: “谁先动手?” 监督太监看了一眼校场士卒,见没人吭声,他气势弱了几分,沉声道: “蔡将军一个月没归家,他确实有紧急军务,若有兵部衙门公文,随时可以拿他问话。” “军营重地,请立刻退去!” 贾环表情冷冽,顾及弟兄们的性命安危,他怒声道: “回衙门!” 说罢率队离去。 “滥杀朝廷精兵!无法无天了!!” 监督太监内心胆寒,这锦衣卫百户杀起人来如割草摘花。 …… 南镇抚司,傅官员官署。 傅官员字字顿顿问: “谁先动手?” 贾环怒意未消: “对方击出第一箭,锦衣卫伤六人,五军营死了二十四个。” 傅官员盯着他: “确定是六品武官?” “没错!” 傅官员长松一口气,没有逾越规矩。 他拍案而起,暴喝道: “我去请示上层,得理别饶人!一群骄兵悍将,认不清锦衣卫是何等存在了!” 说罢疾步出去。 只一刻钟,他折返官署,掷地有声道: “北镇抚司拔刀,挡者杀无赦!” …… 锦衣卫衙门外,乌泱泱的飞鱼服汇聚,其中竟有三个红色飞鱼服千户坐镇,随着一声令下,朝德胜门纵马奔袭。 站在街边,一眼都望不到头,气势委实可怖。 冲进五军营,贾环一马当先,拔刀劈断辕门,偌大的校场噤若寒蝉。 监督太监站在角落,低着头一声不吭。 仇千户勒住马缰,居高临下道: “五军营,有种就抬起弓弩!” 看着杀气腾腾的锦衣卫,纵是京营老兵,也不敢直面锋芒。 “蔡逢时呢?”贾环注视监督太监。 “在衙署。”太监深感憋屈,也不能发怒,虽然五军营损失更重,但谁先动手谁有罪。 贾环率领天枢房精锐前往衙署, 大门紧闭,双鞭一脚踹开。 可映入眼帘的场景却让他怒不可遏。 蔡逢时脖勒麻绳,吊死在悬梁。 两个力士将尸体抬下来。 精通验尸的力士仔细观察尸体,禀报道: “老大,死了有一个多时辰,全身无伤痕,嘴里没有毒素残留,是自缢。” 贾环表情难看。 也就是说,他们前脚刚走,蔡逢时就上吊自缢。 心甘情愿,还是被言语威胁? 他厉声命令道: “仔细搜查衙署,派五个人去抄家,将其宅邸翻个底朝天!” “另外,蔡逢时亲信手下,以及族人,通通抓入诏狱审问!” “遵命!”众人领命而去。 “老大,是我们没用。”秀才满脸愧疚。 若非顾及他们的性命,以老大的能耐,完全能生擒蔡逢时酷刑逼问。 “老大,有遗言!”双鞭递来一张宣纸。 上面赫然写着—— 麾下攻击锦衣卫,某管教不力,自知罪孽不轻,自裁谢罪。 贾环冷笑,一把撕碎遗言。 他势必要揪出幕后黑手! …… 诏狱内。 经过审问,尽管蔡逢时的亲信族人透露了其各种恶迹,贪污受贿、仗势欺良,但对于五年前的那桩案件一无所知。 审讯室里,贾环思绪紊乱。 很明显,五年前跟蔡逢时一起作案跟他一样,都领军中官职。 蔡逢时自缢,翻遍衙署宅邸也没有蛛丝马迹,唯一的线索就这样中断了! “问他们,五年前,蔡逢时跟谁关系比较熟络。” 第88章 四大家族掌门人,激烈争吵彻底翻脸! 荣国府,荣禧堂。 贾母坐在首座,跟前是一个身材高大,额头镌刻皱纹,双目炯炯有神,坐定时浑如虎相的中年男人。 正是四大家族贾史王薛的掌门人,王家王子腾! 京营总督,执掌京师三大营,民间称之为九门提督!! “兄长。” 薛姨妈和王夫人相继拜礼,语气亲切。 “叔父。”王熙凤见礼。 “舅舅!” “舅舅!!” 薛宝钗和薛蟠走进大堂,而贾宝玉丝毫不见外,踏着四方步走到王子腾身边,亲自给舅舅斟茶。 看到贾家麒麟儿,王子腾严肃的脸庞带着笑意,温声道: “近来可有刻苦读书?” 贾宝玉脸不红心不跳: “勤耕不辍,精业笃行!” 王子腾早知外甥的德性,也不拆穿,告诫道: “你必须参加明年二月的科举府试!” 贾宝玉挎着脸没答话。 贾母咳嗽一声,笑着问: “子腾,可有要紧事?” 王子腾面带敬重,沉声道: “回老太君,等贾环回府。” 话音落下,王熙凤眉梢轻颦,听叔父语气,来者不善呐。 贾政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经历户部顾思诲一案,他对儿子改观很多,再也不会跟从前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 气氛有些沉闷,等待了一个多时辰,随着赖大禀报,贾环走进荣禧堂。 王子腾表情难辨喜怒,一双威严无匹的目光死死盯着年轻人。 贾环面色如常,抱拳见礼。 “依照礼制,我是你舅舅!”王子腾嗓音低沉,突然笑道: “认不认无关紧要,四大家族在同一条利益船只,有人风光,我是乐见其成。” “王家两个官员因你被贬,我不迁怒,自己愚蠢到联名弹劾,咎由自取!” “亲妹妹因诰命之争饱受屈辱,我知道这是朝廷的决定。” 停顿了许久,王子腾寒意森森道: “你把手伸进京营,你眼里还有我王子腾吗?!” 他说话带着上位者的强势。 “锦衣卫职责所在。”贾环言简意赅。 王子腾怒喝道: “在五军营大开杀戒,逼得一个六品武官上吊自缢?” 贾环懒得多言。 “环儿,你应该事先知会一声!”贾政听出了王子腾愤怒的原因。 四大家族利益共同,京营是王子腾的地盘,无论如何,环儿都得先打招呼。 环儿还是年轻,官场上互相照应非常重要,这回让京营总督难堪,此举太鲁莽了! 王子腾眯了眯眸子,索性挑明了说,直白粗暴道: “经过这件事,既然你眼里没有我这个长辈,那我也不指望你发达了能给予帮扶。” “无论你在查什么东西,无论你在查谁,今天就一句话,立刻放弃,我还视你为晚辈,否则别怪我有恶意!” 贾环笑了笑,平静道: “锦衣卫奉皇权查案。” “很好!”王子腾一步步走来,近在咫尺地凝视贾环,漠然道: “如果不是因为你姓贾,你甚至没有资格见到我,更没有资格和我对话。” “我确实无权干涉锦衣卫,但我能让你进不了京师三大营!!” “就穿了一身百户服,自以为是的东西!” 说罢朝贾母施礼,甩袖疾步离开。 在此之前,他一直想拉拢贾环,毕竟这是锦衣卫衙门一颗冉冉升起的骄阳,但经过此事,到了京营办案不主动汇报,证明此子眼里根本没有他王子腾。 亲身降临荣禧堂,小小年纪给脸不要脸! “叔父,都是自家人,闹什么别扭。”王熙凤一双丹凤眼满是忧虑。 王子腾扭头怒视着她: “侄女,记住,在我眼里的一家人,没有他的名字!” “恭送舅舅。”贾宝玉拖长语调,眼里有几分欢喜,这厮到处作祸,真的惹到舅舅头上了。 哈哈哈哈,从今往后,寸步难行! 这厮根本不知道,舅舅手段有多狠辣! “环儿,跟我来!” 贾政低叱一声。 父子走到僻静的廊道。 “王子腾并非蓄意包庇谁,而是你不懂官场!” 贾政压低声音,严厉教导: “利益共同,逢大事必须互相知会,这是心照不宣的规矩,你独断专行就是不认可他王子腾作为领头人的地位。” “其二,联姻家族的后辈在京营办案,折腾人命,王子腾茫然无知,这让王子腾在官场上丢了脸面,在京营部下丢了威信!” “你立刻前往王家道歉,咱们四大家族在锦衣卫没人,你对于王子腾而言非常重要,只要低头认错,他一定原谅你的冒失。” 动辄谩骂贾环无知业障、荒唐孽畜的贾政,罕见跟儿子心平气和地阐述利弊。 “父亲,我做事自有方寸。”贾环直接拒绝。 跟着王子腾这个领头人,只能落得草席裹尸的下场。 “狂妄愚蠢!”贾政面带怒意,指着他骂道: “你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王子腾在军方背景很深!你没听到吗?若非你姓贾,你一个百户连见他的资格都没有。” 贾环无意多言,沉声道: “儿子秉承正义,肃清罪恶,问心无愧!” 说罢回自己院子。 …… 看着老爷满脸怒火地回来,王夫人心中窃喜,看样子那孽畜决意要跟兄长作对! 九门提督摊开掌心,还收拾不了你? 她早就想让王子腾介入,但兄长行事谨慎,三思后行,除非触碰他的底线才会雷霆震怒。 这一回,小畜生踩到兄长的逆鳞了。 看着母亲脸颊的笑意,贾宝玉心中舒坦,到底还是亲舅舅疼爱他,京营三十万兵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那厮给淹了! “宝姐姐,看他张狂的样子!”贾宝玉不忿,瞧向端庄绝美的女子。 薛宝钗没吭声,淡淡愁绪涌上眉眼。 “舅舅也真是的,发这么大脾气!!”倒是薛蟠义愤填膺,好端端的怎么就要撕破脸。 “闭嘴!”薛姨妈冷冷盯着他。 幸好没将宝钗许配,得罪了兄长王子腾,环哥儿有得受了! 往后要叮嘱儿子,少跟环哥儿走动,否则被兄长不喜,以后求他帮忙就难了。 “自家人翻脸结仇,可笑呐……”贾母幽幽喟叹。 第89章 王熙凤无条件支持,誓要追查到底! 暖阁里,晴雯香菱帮忙脱靴子换常服。 贾环神态自若,根本不惧威胁。 别说京营总督压根无权插手锦衣卫,纵然王子腾真有各种手段,真把他逼急眼了,左右不过殊死一搏,你王子腾不是血肉之躯? “环哥儿。” 外面响起平儿的嗓音。 “爷在换衣裳。”晴雯娇声说。 过了一会,王熙凤主仆才进来。 “我跟环兄弟说几句话。”美艳绝伦的少妇摆了摆手,她身穿浅紫色的紧身长裙,衬托得肌肤雪白,身段丰腴有致,说话带着命令。 “噢。”晴雯三人去了院子。 “你也来劝我?”贾环见礼后笑道。 王熙凤一双丹凤眼斜睨着他,嗔骂道: “我知你是顽石,劝你作甚,你做事自有思量,只盼你不要迁怒于我,我可是支持你的。” 说罢压低嗓音,微不可闻: “我在王家还有几个长辈,若能打听到消息,一定告诉你。” “不用,你有这份心,我已很开心。”贾环面带笑意。 平儿垂头立在一旁,自打环哥儿给少奶奶熬药,少奶奶对环哥儿愈加挂念了。 见贾环起身走来,王熙凤满脸警惕,精致小巧的绣鞋往后挪了两步,手心掐着锦帕低叱道: “你就站那!” 贾环一把搂住她的腰肢。 王熙凤芳心一颤,耳根子臊热,眼里万分紧张,仓惶地推开他作乱的手臂,低声谩骂道: “我跟你说正事,没脸没皮,不害臊的烂货,放开!你再以上犯上,传出去你我名声就臭不可闻。” 贾环凝视她细腻的脸颊,不由分说亲了下去,王熙凤压根挣扎不得,又害怕声张,就只能任由坏胚子胡来。 平儿心惊胆跳,紧抿着唇瓣不知是羞是恼,脸蛋渐渐红得要滴血。 “够了!”王熙凤清醒过来,狠狠踩了贾环一脚。 平儿马上跑过去给少奶奶整理衣裙,连薄荷肚兜都露出一角,哪还有半点端庄仪态。 王熙凤心潮起伏,别过脸去,美艳脸颊笼罩羞愤之色,无声的寂静过后,她才恢复几分力气,向往常一样瞪着眼怒骂道: “我好心好意来跟你说正事,你倒是一通胡来,你再这样对我不敬重,你就不要踏进我的门槛,我也不来你院里!” 贾环轻声道: “我只是想让你放宽心,我并没有因为王子腾之事而焦急,你也不用担忧,更不要派人去王家打探消息,以免影响到你在娘家的情分。” “呸,用……用腌臜手段让我宽心?”王熙凤越说越生气,丹凤眸里满是寒霜。 平儿帮她将散乱的发丝别在鬓间,再扶好金簪头翠,噘着嘴不敢搭话,少奶奶你给环哥儿一巴掌不就行了,现在急巴巴说这些顶什么用! “擦干净嘴巴!”王熙凤急头白脸,喊平儿帮忙。 平儿只得拿锦帕,仔细擦拭环哥儿嘴巴的唇脂。 王熙凤打量许久,这才踱步到妆台,对着铜镜端详自己的容颜,见脸颊酡红未散,又坐了片刻,待情绪宁静下来,才起身警告道: “就最后一回,否则我准给你大嘴巴子!打得你皮开肉绽!!” “既是爷们,我相信大风大浪自能扛之,你没有借助四大家族的力量,都能这么快走到现在,你的内心比任何爷们都要强大。” 说完款款离去,到了院子恢复笑吟吟的凤管家模样,又是调侃晴雯,又是打趣赵姨娘,全然没有方才狼狈之态。 贾环目送她走远,指尖还萦绕着香味。 …… 翌日。 贾环心系案件,天蒙蒙亮就来到天枢房官署。 这是迄今为止最难办的案子。 原本追查到蔡逢时,没想到上吊自缢,他一死,线索彻底中断,翻看其手下、亲属的口供,也完全找不到五年前案子的痕迹。 一个实权六品武官甘愿自杀,那背后黑手地位很高! 只要抓了他,也许就能跨过最关键的一步完成蜕变。 副千户! 辰时,官署走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南司一行人突然造访,为首者傅官员将一纸公函放在桌上,肃声道: “兵部衙门有命令,五军营将士沸反盈天,你贾环及天枢房卫所再不能踏入京师三大营,否则就违背军令,三大营有权处置你。” 贾环面色森然。 王子腾做事雷厉风行啊! 傅官员苦笑一声: “没办法,他们不能干涉锦衣卫,锦衣卫也不好逾越规矩去驳斥兵部的决议,虽说是五军营先动手,但他们毕竟死了二十个精锐,确实有理由以此反对你。” “既有明文,必须严格遵守,若私闯军营,他们会奉命击毙你!” 贾环颔首: “卑职知晓。” 傅官员带人离开。 “老大!” 秀才双鞭等人进来,一眼就看到兵部衙门的公文。 线索中断,再不能踏入京营查案,那揪出幕后真凶难如登天!! “你们想放弃吗?”贾环突然看向五个心腹。 “不想!” 五人铿锵有力。 换做以前,容易得罪人又查不了的案子,他们碰都不碰,自打跟了老大以后,他们同样有一股志在必得的决心! 过程艰辛,一旦破案,荣光会很久! 贾环叩了叩桌子,沉声道: “让爆炭过来。” 俄顷,爆炭走进衙署。 “沈百户的旧宅在哪里?”贾环决定换个方向,去查沈百户生前有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卑职带路。” —— 四更奉上,求一波礼物打赏,求为爱发电,为爱发电免费的,求五星好评! 第90章 柳暗花明,再现关键人物! 城南,偏僻巷尾,沈百户旧宅久未修缮,房梁摇摇欲坠,屋子里面蛛网密布。 秀才一行人翻箱倒柜,毫无所获。 “贾大人,有情况!” 爆炭快步走来。 “说!”贾环盯着他。 爆炭满脸凝重道: “沈大人死后,卑职在百余步的后山立了两座坟茔,刚刚过去祭拜,发现坟头杂草有被清理过。” 贾环边走边问: “沈百户的亲属友人?” 爆炭摇头,“沈大人打小是孤儿,性情孤僻,他葬礼上都只有锦衣卫同僚,不见亲属。” 来到后山坟前,贾环看了眼周围茂密的须茫草,而墓碑附近只有低矮稀疏的杂草。 特别是沈夫人的坟茔,坟头好像还有黄纸烧焦的痕迹。 贾环看向爆炭:“谁来祭拜过?关于沈夫人的亲人,你了解吗?” “一无所知。”爆炭如实道。 贾环思索良久,在沈百户的坟头拜了一礼后,独自前往烟雨楼。 但凡有一丝线索,都要去尝试! 烟雨楼。 “沈夫人曾是龙虎榜天之骄女,你这里应该知道她的身世吧?” 找到佝偻老人,贾环开门见山。 这一回,佝偻老人没说利益交换,乐善好施的江湖女侠遭到凌辱至死,烟雨楼也希望有个公道。 他拿出一本册子,翻阅了半盏茶时间,轻声道: “河东郡县梅花崖,陈家庄庄主的女儿。” 贾环颔首。 快马加鞭,一天半的路程。 回到旧宅,他当即安排道: “双鞭,秀才,你们两个留在衙署,继续审问蔡逢时的同僚亲属,着重往五年前蔡逢时密友上面审问,手段狠一点!” “遵命!”二人照办。 贾环接着道: “酒鬼、瘦猴、彪子、爆炭,紧要时刻,做事尽量别暴露踪迹,咱们都换上常服,立刻动身河东郡县!” …… 第三天清晨,秋日悬崖边栽种一片梅花树,远处坐落一座类似魏晋年间的邬堡。 贾环向管家递上烟雨楼的鎏金令牌。 须臾,中门大开! 以陈庄主为首的家族长老出门迎接。 龙虎榜问鼎者降临,必须给足面子。 贾环抱拳回礼,随意问道: “陈庄主呢?” 一个鬓发斑白的中年男人大笑道:“贾公子登门,有失远迎。” 贾环看向他,“烦请移步。” 说罢走到田垦。 陈庄主跟了过去,既是烟雨楼令牌而非锦衣卫腰牌,此行肯定没恶意。 贾环压低声音道: “我是来调查你女儿陈如一的死因。” 陈庄主面色陡变,浑浊的目光布满悲痛之色。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声音嘶哑不堪。 贾环直接问:“谁去京师祭拜过?” 陈庄主摇头,“家族坟墓立有如一的衣冠冢,无人上京,何况女婿是锦衣卫百户,肯定得罪了朝堂人物,陈氏一大家子,根本不敢掺和。” 语气尽是愧疚自责。 “先问问尊夫人。”贾环说。 陈庄主双目通红,哽咽道: “自打女儿遭难,夫人心病成疾,没两年就撒手人寰了。” 贾环叹了一声: “节哀。” 线索又中断了。 陈庄主似想起什么,来回徘徊,苦思冥想了许久。 “如一身边有个侍女叫兰儿,四年前,回过一趟陈家庄,我记得……” 所幸是武夫,记忆力强悍。 陈庄主紧皱眉头道: “她提过一嘴,好像是住在京师安什么坊。” “安邑坊?” “对!”陈庄主点头,“也只有兰儿会祭拜如一。” 贾环眸光明亮。 沈夫人身边的侍女还活着,她或许知道些内情。 “有画像吗?” “我去如一的房间找找。”陈庄主踱步离开。 过了半个时辰,他拿来一张画像,上面是陈如一和侍女兰儿,侍女长相清秀,下巴微微凸起,两边耳垂有一颗小痣。 “多谢陈庄主,在下告辞。” 贾环无意逗留,驾马返京。 …… 日夜奔袭,回到天枢房衙署。 还没坐下喝一口热茶,谁料又有好消息。 双鞭递上一堆签字画押的供纸,禀报道: “老大,没白费功夫,经过几天严刑审问,对照蔡逢时三个子女的口供,都提到一个名字,解通。” “五年前,此人跟蔡逢时关系密切,经常京郊打猎,双方子女关系也不错,不知为何,两人突然疏远,再无联系,断绝交情太刻意了。” “卑职暗查,解通如今在京营担任六品武官,跟蔡逢时的仕途发展一模一样,一年拔擢一级!” 略顿,双鞭肃声道: “卑职怀疑,这个解通也是围杀沈百户的参与者之一。” 贾环蓦然起身,叮嘱道: “别打草惊蛇!” “吃了一次教训,不能重蹈覆辙,咱们别再急巴巴拘拿解通!” “卑职知晓。”双鞭抱拳。 “做得不错!”贾环眼神赞赏,这位手下能力越来越强。 “秀才。” 他取出画像,指着清秀女子,吩咐道: “她唤作兰儿,去安邑坊调查,记住,不要用锦衣卫的身份,使些银子买通神京府衙胥吏,尽快查到她的家宅。” “遵命!” 秀才抱拳领命。 从傍晚到第二天中午,秀才回来复命,手里拿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具体地址。 “希望能有所获。”贾环喃喃自语。 作为幸存者,还是沈夫人的贴身侍女,若她都一无所知,那案子就真的难了。 第91章 忘恩负义白眼狼,坦然接受降罚 荣国府,会客厅。 “存周!” “时飞!” 贾政面带微笑,看向对面的中年男人,面阔口方,合下一缕长须,腰圆背阔,正是通政司左参议贾雨村! 贾雨村介绍身边的官僚,笑着道: “这位是礼科给事中孙誉!” “见过贾大人。”孙誉恭敬施礼。 贾政回礼后亲自沏茶,六科给事中位卑权重,虽只是七品官,但有权直接纠察六部。 “存周。”贾雨村迟疑片刻,直叙来意: “通政司弹劾诰命夫人赵氏粗蛮无礼,礼科给事中孙大人已交奏书呈于内阁司礼监!” 轰! 贾政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勃然大怒道: “这是何意?” “稍安勿躁。”贾雨村连忙起身,低声道: “九门提督王大人的暗示,我也不敢得罪呐。” 贾政一把将茶杯拍在桌上,脸色涨红: “我内宅之人,你们安插罪名,陷我于难堪境地!你不敢得罪王子腾,你就朝我发横?” “没有我和妹夫林如海,你能踏入仕途?现在王子腾风光,你攀上他,回过来踩我一脚?” “存周息怒,息怒啊。”贾雨村连忙赔笑。 “息怒?”贾政额头青筋暴起,胸膛积郁着憋屈。 贾雨村是他提携,现在反过来针对他内宅之人! 若是其他官员出面,涉及到王子腾报复环儿,他也无力插手,偏偏是受过他大恩惠的贾雨村,说难听是无耻,是忘恩负义! 贾雨村幽幽道: “身在其位,必谋职责。” 王子腾发话了,他哪里敢怠慢! 谁让王子腾权势滔天,而宁荣二府当朝无要职,人要往高处走,紧紧依附九门提督最关键。 他继续说道: “说到底,是贾百户胡作非为,不谙世事,好好的自家人,他偏要跟王大人决裂,你说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外人指责自己的儿子,贾政怒火汹涌,冷笑一声道: “不谙世事?他没有仰仗任何一个人,从最底层的力士爬到锦衣卫百户镶五条金丝线,他过完年才满十八岁,你当初是怎么央求林如海,怎么朝我献殷勤的?你怎么有脸说环儿不谙世事!真以为天上会掉下官帽来?!” 当着外人揭露丑事,贾雨村面色阴晴不定,沉声道: “存周,别太过分!” 贾政早看透了这厮的性情,自打官越做越大,逢年过节都鲜少拜见,一个劲往王家跑,如今更是插手自己儿子的事情! “你就敢得罪环儿?别忘了户部员外郎顾思诲,论士林名气论朝堂风评,你哪一点能比得过人家?顾思诲照样死在诏狱!” 闻言,旁边的孙誉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畏惧之色。 但身处同一个党派,有些命令是难以违背。 “再说下去都要吵架翻脸,存周,我先告辞了!” 贾雨村像以往一样作揖施礼,他做决定问心无愧,妾室与主母同五品诰命本就荒诞,弹劾降封号符合礼制,锦衣卫也不能寻衅生事! 两人大步离开。 贾政罕见失态,啪嗒一声,茶杯摔得稀巴烂。 既气贾雨村这头白眼狼,又气环儿和王子腾交恶! 他低声痛骂: “无知业障,作祸孽子,真要到处树敌你才满意?!亏老子还为你得意,你说话做事也太不顾后果了!” 通政司和礼科给事中一起到来,意味着降封号已成定局,受点屈辱也就罢了,就怕环儿暴脾气闹事,那无休无止了! “贾雨村这白眼狼,都不提去看望林如海的遗孤!” 贾政骂骂咧咧,后悔浪费荣国府的人脉情分,将这厮引入仕途。 王夫人院子里。 “真的?”王夫人难以置信。 赖大低声下气,“我亲耳听到的。” 王夫人放开佛珠,但脸上却难见笑意,她害怕期待落空,事情没成之前,什么都是虚的。 上回查抄上百万两赃款,那贱妇也没再升诰命,可以断定一辈子止步五品称号,但想降也很困难。 “你听清楚了,谈话有兄长的名字?”王夫人急声问。 赖大重重点头。 王夫人弯了弯嘴角,兄长在内阁通政司御史台都有人脉,或许能促成此事! “老爷气得砸杯子了。”赖大补充道。 王夫人脸色阴沉,这便是她最难以容忍的,在老爷心里,那小孽畜地位越来越高,老爷近来都不关心宝玉的学业了,仿佛有一个儿子争气就满足了。 忽略嫡子,重视庶子,老爷不到四十五岁,便日渐昏聩! “太太,朝廷宣旨。” 周瑞进院传报。 王夫人拿起佛珠默念几声阿弥陀佛,怀着忐忑心绪,前往会客厅。 大厅里,赵姨娘满脸茫然,宣旨太监手捧长长的卷轴,抑扬顿挫道: “听旨,兹有五品命妇赵氏言行失范,不敬主母,特贬封号,拟为七品宜人,望慎言其余,慎行其余。” 说罢将丝制卷轴交给赵姨娘,而后率队离去。 赵姨娘面色苍白,内心情绪翻涌,眼眸里满是失落。 门外的王夫人大步进来,脸颊露出久违的灿烂笑容,厉声教训道: “你屋子里那些衔珠翟冠、大衫霞披都别穿了,否则就是僭越!” “知道僭越吗?不敬朝廷,大罪!” “妾就是妾,愚昧可笑,到手的荣耀也能丢了!还妄想跟我学习诰命礼仪,你也不照照镜子!” “不过以你的出身,属于贵人的辉煌就不该属于你!” 王夫人得意洋洋,长久以来的压抑得到释放,她知道诰命封号事关重大,能说动内阁司礼监让贱妇降两级,兄长已经尽力了。 什么御史,什么翰林院,指望谁都不如依靠亲兄长!! 对于女子而言,最大的荣耀被踩了两脚,这贱妇应该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了吧! 然而,赵姨娘回过神来,却突然唇角含笑: “奈何不了环儿,只能欺负妇道人家,你王家王子腾不过如此!” “别说我还是七品宜人,就算贬为民妇,有宝贝儿子,我这辈子也得了意了。” 伤心失落在所难免,但一想到王家王子腾只能使卑鄙招数,她越发替儿子骄傲,儿子没有靠任何人,就能让什么九门提督大发雷霆。 赵姨娘闲庭信步地离开。 “继续强装!”王夫人冷笑,她脸上笑意浓郁,若非顾及仪态,她恨不能敲锣打鼓大发喜钱。 不一会儿,贾母贾赦贾宝玉都来了。 “是舅舅?”贾宝玉兴高采烈,亢奋得眼睛里都闪烁泪花,果然是舅舅疼爱外甥,终于不是空欢喜,终于能一吐心头恶气! 贾赦抚须赞叹。 依靠四大家族崛起的王子腾,如今越发风光了,以后要多走动多巴结啊。 上回署名上书导致降两级,一报还一报了! “也好。”贾母翕动嘴唇。 主母五品诰命,妾室七品,有高低之分,至少能缓解家宅矛盾,儿媳妇走出去也少了流言蜚语。 “祖母,孙儿要在家中设宴,以庆祝学业进步。” 贾宝玉笑得合不拢嘴,大脸盘子红光满面,那厮吃瘪,他就开心得很。 第92章 大鱼终浮水面,冷静处理! 京师安邑坊。 秋雨绵绵,宅基地势低洼,一下雨泥泞不堪,一个朴素布衣的女子正在门前清扫积水。 贾环撑伞而来。 “您是?”女子放下扫帚,来者年纪轻轻,穿着普通黑袍,却隐隐散发上位者的气态。 “你叫兰儿吗?”贾环看着她,跟画像女子一样。 被陌生男子直呼闺房名字,女子面色臊热,急声道: “夫君,有客人。” 俄顷,一个汉子抱着孩童走出来,满脸疑惑。 “我找她,问一桩旧事。”贾环笑了笑。 女子看向夫君。 汉子很信任夫人,憨厚点头: “家里简陋,贵客莫要嫌弃。” 说罢抱着孩子去邻居家串门。 贾环走到屋檐下,看着手足无措的女子,轻声道: “我并无恶意,陈家庄庄主提起你。” 女子松了一口气。 贾环盯着她的脸颊,声音微不可闻: “沈靖安夫妇惨死,当天晚上,你在哪里?” 女子登时面色苍白,眼眸通红,心口痛了几下,颤声道: “五年前那晚,我……我跟夫君幽会,没有回府。” 说完泪如泉涌。 贾环一言不发,没有施压,让她稳住情绪。 过了许久,女子才擦拭泪痕。 “我是锦衣卫,特来调查那桩大案。”贾环掏出腰牌。 女子拼命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贾环察觉到她眼底的畏惧,温声道: “你作为沈夫人的贴身侍女,当真一无所知?” “沈靖安刚毅正直,陈如一乐善好施,两个好人就活该遭到凶手残害,九泉之下不能瞑目?朗朗乾坤,需要公道!我会替夫妇俩报仇,将凶手千刀万剐!” “我来找你,没有兴师动众,就一个人悄悄拜访,你丝毫不用担心,今天过后,没有任何人会打扰你。” 说罢掏出三张百两面额的银票塞给她,“带着孩子日子拮据,这些钱你拿着,改善生活。” 女子低着螓首,思索了许久,独自走进屋子。 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件狐裘大氅。 她眼中有泪,哽咽道: “第二天回府,就看到夫人……沈大人的书房都被搬空了,笔墨纸砚书箱通通都不剩,妆台这件大氅,夫人一向视为珍宝,我带着它出来了。” 说罢递给贾环,大氅很重,里层还有几块补丁,明显藏了东西! “除了它,我什么都不知道。”女子眼泪汪汪。 贾环颔首,笑着说: “请你放心,再无人来打搅你。” “多谢公子。” 撑伞走出小巷,贾环上了马车。 “老大?”秀才一脸关心。 贾环将大氅摆开,接过剪刀剪掉补子,里面赫然是五本小册子,还有一摞签字画押的供纸! 秀才只是扫了一眼,兴奋得直爆粗口: “我干!安远侯倒卖粮仓,贪污军饷!” 安远侯? 这可不是普通勋贵,而是掌握实权的正三品武官! 五军营都督,十二万精兵的掌舵者! 整座京营的话语权能排进前四,真正的大鱼! 贾环翻阅册子,越看越触目惊心。 五年前,沈靖安百户南下侦办案子,无意查到了一些线索,沿海泉州、漳州等十八地粮仓都空了,每年都有一场大火烧掉粮仓,这些都是征收的税粮以备灾荒,防患战乱,无耻蠹虫贪得无厌! 沈靖安独自追查了半年之久,收集人证物证,甚至都查到安远侯的庄园,但还是不够谨慎,暴露了踪迹,安远侯狗急跳墙,痛下杀手。 贾环表情沉重,呢喃道: “我算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沈兄你放心,我会将这条老狗碎尸万段!再让朝廷隆重追赠你和沈夫人。” 秀才也心生敬仰,“锦衣卫有太多秉承正义,不畏强权的好汉。” 贾环调整情绪,将证物收好,命令道: “你回衙署拿金银蛊,我夜间去一趟京郊庄园。” “你和双鞭打探那个六品武官解通的府邸!” “遵命!”秀才领命而去。 贾环冷笑一声,如果能攀咬出王子腾最好了。 继续趾高气昂,老子干得就是你京营,手下贪得无厌,你能逃得了干系? …… 夜晚,京城十五里外有一座高山,每逢夏日炎热,功勋贵族在这里都有避暑胜地。 根据小册子上记载,贾环找到一处庄园,尽管护卫森严,他却如履平地,似鬼魅般掠进内苑,打开罐子放出两条蛆虫。 山间鸟禽叽叽喳喳,恰好掩盖了金银蛊触角鸣动的声音,搜寻了半个时辰,金银蛊蠕动到墙角。 相较于顾思诲最顶级的灯下黑招数,安远侯这条老狗就把赃银藏进书房密室。 贾环扣下暗格,黑夜里金光闪闪,一排排金锭堆放,少说有近六万两黄金! 他拿出几张供纸,来回翻找金锭,过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了记号。 …… 三更天。 解家府邸。 既有天枢房卫所不能进三大营的兵部禁令,贾环只能夜半造访了。 秀才双鞭等人持刀守在大门,贾环翻身入院,闲庭信步撂倒几个武师再点住穴位。 听到动静,驼背管家提着灯笼跑出来,厉声道: “安敢私闯官员宅邸?当心你家里人的脑袋!” 贾环语调森然: “睁大你的狗眼!解通呢?” 看清银色飞鱼服那五条金丝线,管家面色骤变,卑躬屈膝道: “回禀大人,老爷在京营,八天未归家。” 贾环冷冷盯着他。 看样子蔡逢时自缢之后,令很多人胆寒,连家都不敢回了。 “解夫人呢?” 走进后宅,一个端庄妇人立在走廊,眼里尽是恐惧,尖声道: “你……你要做什么了?” 贾环面无表情,掏出腰牌: “锦衣卫办案,烦请亲身去一趟五军营,让解通独自回府。” “你告诉他,配合我,保你解家安然无恙。若是负隅顽抗,他清楚后果!” “你千万别乱来!”解夫人如遭雷击,火急火燎冲出去,带着管家前往德胜门。 贾环倚靠凭栏,闭目养神。 他只是怀疑解通是围杀沈百户的参与者之一,还没有确切证据,但必要时刻必须威胁恐吓。 手里头拿着的册子供纸,足以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接下来就是放手扳倒那条老狗! 第93章 解家遭遇截杀,浑身是血抬棺进皇城! 四更天。 一辆马车疾速驶进府里,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仓惶下来,正是京营六品武官解通。 “姓贾的,你威胁命官妻儿,无耻至极!” 解通踉踉跄跄走内宅,跑到几间阁房看了一眼,见儿女睡得正香,这才长松一口气。 “我无耻?”贾环面色森寒,字字顿顿道: “围杀锦衣卫百户,视同谋反,诛族之罪!” “血口喷人!”解通脸庞狰狞,嘴唇都在颤抖。 他根本不知道贾环掌握了多少证据,一下子就吓得魂飞魄散。 贾环几乎断定此人也是凶手,他抬手狠狠扼住解通脖颈。 解通拼命挣扎,面色涨红。 快要窒息之际,贾环松开手,俯视着这畜生大口喘气。 “谁是幕后真凶?” 解通抖如筛糠,却一声不吭。 贾环怒喝: “五军营都督,安远侯柳广达?” 轰! 解通瞳孔骤缩,目光满是惊骇之色。 “我没闲情跟你废话。”贾环索性粗暴地说: “我掌握了他贪污军饷、贩卖粮仓的证据,给你两个选择。” “如实坦白,我今天就派手下送走你妻儿,不查抄你府邸,保你一家子能安度余生,至于你死路一条。” “继续反抗,看到蔡逢时的下场吗?逼得上吊自缢,你也同样,届时子嗣都在诏狱受罪,妻女充入教坊司一生为奴!” “我数到三。” “一!” 霎那间。 “我主动伏罪,我都招!”解通近乎崩溃,抓着贾环手臂央求道: “贾大人,真的能保我一家子?” 贾环冷言: “我能走到今天,不至于违背这个诺言!” 解通眼眶含泪,忏悔道: “五年前,我奉柳大人命令,参与了围杀沈靖安。” “行凶者除你和蔡逢时之外,还有谁?”贾环取出无常簿和细管笔。 解通面如死灰,一一写下名字官职。 贾环沉声道:“宁远侯作恶多端,你能提供多少证物?” 解通如实回答: “我有他贪墨军饷的证据。” 围杀锦衣卫百户视同谋反,他也怕柳大人玩狡兔死走狗烹的伎俩,这五年也算抓了一点把柄保身。 贾环加重语调: “拿证据来,签字画押!” 在书房弄完一切后,贾环带着他回锦衣卫诏狱。 刚踏出府门。 “老大!” 秀才双鞭等人冲在前面,拔刀出鞘。 天还未亮,迎面走过来近二十个蒙面人,各个目光锐利,充斥着杀气。 解通浑身战栗,害怕家人被屠戮,他离开五军营时惊慌失措,柳大人应该猜到了,逼至绝境走极端。 “退下!” 贾环怒斥一声。 都是先天境七重以上的武夫,真是大手笔。 狗急跳墙,什么疯狂的恶迹都做干得出来! 见一众手下无动于衷,连新加入的爆炭都毅然决然挡在前面。 贾环语调森森: “退至身后,这是命令!否则滚出天枢房卫所!” 他抬手推开秀才双鞭,独自走进包围圈,伴随一声清脆的刀鸣,刀气席卷方圆八尺,身形迅捷无比。 “杀!” 死士们声嘶力竭,各自调转内气,拳掌纷纷轰向银色飞鱼服。 问鼎龙虎榜,也不能以一敌众! 然而,他们狂暴的拳头仿佛砸在铜墙铁壁上,贾环纹丝未动,劈刀的手腕都没颤抖。 砰! 贾环左手为掌,掌劲一层叠加一叠,连轰五掌,快到只能捕捉残影,离得最近的五个死士倒地殒命。 “截杀我?你们不够格!” 浑厚内气涌出,美轮美奂的一刀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又五个死士血流泉涌,连哀嚎声都发不出来。 剩余八人汗毛倒竖,脚步往后退,甚至都不敢近身。 “老大小心!”双鞭怒吼。 咻—— 死士双袖卷动,两枚暗器破空钉入贾环腰腹。 不见鲜血。 叮咚! 暗器坠落在地。 贾环神色冷漠,丹田颤动,施展一苇渡江身法,转瞬来到死士面前,抬掌重重轰落。 同时挥出一刀。 凤舞九天似死神镰刀,刀气扑扇双翼,又五名死士两眉之间显出血痕,被收割掉性命。 最后两人拼命奔逃,贾环捡起两枚暗器,驱动无相劫指源源不断的指劲。 砰! 钉进后脑勺。 两个死士含恨丧命。 贾环驻刀而立,浑身染血,银白色飞鱼服好似被鲜血浸泡,当内气衰竭,背上的伤口渗出血迹。 若非金刚不坏内功带来的强盛体魄,他恐怕站都站不起来。 还是不够强大啊! “老大……” 秀才双鞭等人满脸愧疚,他们太没用了,每回冲锋陷阵,都是老大顶在最前面。 “别啰嗦了。”贾环看了眼地上的尸体,肃声道: “弄口棺材,抬进皇城。” “老大?”众人不明所以。 贾环铿锵有力道: “我要抬棺死谏!” 哗! 手下满脸震惊。 贾环却态度果断,坚决道: “朝堂政令无常,相互倾轧,柳老狗位置敏感,身后有十二万精兵,一旦生乱,上面恐会把责任推给我。” ”况且我又进不了三大营,纵然南司要来批签,恐生变数!” 经历顾思诲贪腐案,如果不是锦衣卫衙门死保,自己差点被革职,他吃一堑长一智,深知舆论的重要。 不管柳老狗属于哪一派,无论内阁司礼监怎么斗争,他就是要把声势闹大,闹到朝野皆知,不给大人物暗中运作的机会,柳老狗必须伏罪,这桩大功劳必须到手! 贪污军饷,倒卖粮仓,截杀锦衣卫,只要闹得朝堂沸腾,衮衮诸公谁敢帮柳老狗说话? 贪污军饷,得罪了为国卖命的将士! 倒卖粮仓,此举丧尽天良,被天下百姓唾骂! 截杀锦衣卫百户,视同谋反不敬皇权,得罪整座锦衣卫衙门! 试问,谁敢保? 就算是太上皇,敢开尊口吗? 抬棺死谏只能用一次,就用在仕途最关键的一步! 以恶獠鲜血,染红副千户阶梯! 老子拼死拼活,谁也别想阻止老子的仕途! “抬棺材。”贾环心绪冷静。 “遵命!”众人异口同声。 解通暗中叹息,柳大人九族难保。 年纪轻轻,太精明了,很难想象做粗活的锦衣卫有这样的头脑。 最好的手段,莫过于此! 掌兵权的武将跟文官截然不同,军令如山,麾下士卒是真敢动手。 如果走正常的流程,万一京营兵变,那背后的大人物都会指责贾百户不顾大局。 第94章 皇城震惊,贾政泪目,掀起腥风血雨! 天蒙蒙亮,细雨绵绵。 一位雄健威武的将军龙行虎步,踏入九门提督官邸。 他脸色阴沉,脚步越来越快。 刚刚得到消息,精心栽培的十八位武夫,全部葬命! 小畜生逃出生天,这下换他火烧眉毛了! “提督大人。” “何事?”王子腾洗漱过后,披着长袍走进大厅。 柳广达不敢隐瞒,如实道: “这回我要遭殃了,贾家那小子罗织罪名,鼓捣一堆所谓的‘铁证’,誓要拘拿社稷功臣!” 王子腾紧皱眉头,怒声道: “他都没资格踏入京师三大营,你被抓了什么把柄?” 柳广达沉默。 他都不知道小畜生手里掌握了什么证据。 解通肯定招供了,意味着截杀锦衣卫百户之事暴露。 “我派人围杀他,逃走了。”柳广达声音低沉。 王子腾冷冷盯着他,“要么别做,要么做绝,办事都不干净!” 略顿,他肃声道: “拿把刀乱劈乱砍,就觉得自己威风了?你在疆场厮杀、为国卖命的时候,他还在怀里喝奶!还在学堂背诵三字经!你有何惧怕?” “我不管你犯了什么罪孽,我也不想知道,但你记住,你是三大营之一的掌舵者,兵者国之重器,京畿精锐更是重中之重!” 王子腾说完目光灼灼。 一旦柳广达落马,那他少了一个臂助,对京营掌控力大大减弱,意味着权势被削,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百户,纵然有批签……” 王子腾说着打住,不能再露骨直白了,否则便是教唆。 柳广达表情森然,一旦驾帖批签抵达五军营,他一步都不会离开营地,麾下十二万精锐,倘若折腾起来,谁负责任? “我知道怎么做。”他语调坚决。 大闹一场,而后再到处疏通关系,把兵变的罪过推给那小畜生! 王子腾面无表情,眼底深处既有对柳广达的失望,也有对贾环的蔑视。 自以为是的东西,太稚嫩了! 日月双悬照大乾,皇权不仅是当今圣上,还有东宫太上皇他老人家,你锦衣卫上层也斗得不可开交! 顶着百户头衔,傻乎乎拿着一把绣春刀,就敢调查五军营掌舵者? 而且背叛利益家族,倘若唯我王子腾马首是瞻,我随便提点你几句,让你少走弯路,你往后风风光光! “提督大人,我先回衙署。”柳广达笑着抱拳。 尽管王子腾没有表态,但也没有驳斥。 意味着自己可以做想做的事情! 陡然。 “都督大人!” 一个亲信火急火燎找人,都找进了九门提督的官邸。 “说!”柳广达注视着他。 亲信看了一眼九门提督。 “快说。”柳广达加重语调。 亲信面色苍白,低声道: “那百户抬着棺材进皇城了。” 轰! 刹那间,柳广达眼里露出震怖之色,脸庞都渐渐扭曲,飞奔般冲回军营。 王子腾死死攥住茶杯,力道之大,手背都发白了。 啪嗒! 怒砸茶杯,彻底失态。 …… 雨越来越大,紫禁城东华门一片死寂。 巍峨庄严的门柱之下,一人,一口棺材。 他浑身是血污,豆大的雨珠拍打发梢,溅射在肩膀,雨水混杂着血水淌至他的腿上,最后落在地面。 恰逢上衙点卯,皇城各大衙门惊动,无数官员撑伞来到东华门,隔着雨雾凝视那一口棺材。 以死相谏! 那是一张年轻的脸庞,银色飞鱼服肩袖五条金丝线格外瞩目,更惊骇的是腰背几处伤口,血迹不断渗出,立足之地都染成了猩红色。 数百位鎏金铠甲的金吾卫执锐赶来,各个搭起劲弩,手扣扳机,等待上层号令。 迎着无数道目光,贾环一动不动,任凭雨珠冲刷脸庞。 “糊涂啊!” 乌泱泱的人群里,贾政握伞的手掌都在颤抖,脸庞满是悲痛之色。 天杀的蠢物,疯癫了要抬棺来紫禁城闹事,连半点退路都没了,一旦谏言未果,就是死路一条! 万箭穿心而死啊! 见贾政要冲上去,工部同僚立刻拉住他,低叱道: “存周,抬棺死谏已成定局,谁劝都没用了。” 如果没有最严厉的惩处,满朝文武谁受委屈都抬棺死谏,那紫禁城成了戏园子。 “我的儿。”贾政急火攻心,悲愤欲加。 平日里折腾也就罢了,何苦要往绝路上走,宁愿你像以前一样窝囊懦弱,好歹衣食无忧,现在掌了权力,做事越加疯狂不计后果。 庙堂九卿之一,御史台御史大夫快步走到东华门,拿走棺材盖上的腰牌,声如洪钟问: “北镇抚司百户贾环,你要弹劾谁?” 贾环掷地有声: “臣要见到陛下!” 御史大夫睥睨着他,冷声道: “弹劾奏疏呢?” 贾环面无表情,只是重复了一句: “臣要见陛下!” 他的声音很低沉,却在寂静的皇城御道极具穿透力。 急促的脚步声,远处走来几个红蟒官袍腰束紫带的老人,紧接着,数个蟒袍太监闻讯而来。 内阁。 司礼监。 “请上奏疏。”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太监语调森然。 贾环注视着衮衮诸公,又看向乌泱泱的官员,他轻轻擦拭脸颊血水,酝酿了许久,雷霆震喝道: “五军营大都督、安远侯柳广达倒卖粮仓、贪污军饷,围杀锦衣卫,证据确凿,恳请圣上拟旨诛恶!” “臣不搏名挟私,臣只奉忠尽职,今日不斩了他,臣甘愿引颈待戮,无外乎血溅三尺,身埋棺底!” “臣以死相谏,对得起大乾社稷,无愧天下百姓!” 余音在雨中回荡,周遭安静如幽灵山谷,人人面色骇然,心潮起伏不定。 三品武官,功勋侯爷,这些都不足以让他们震惊。 但五军营大都督,统御十二万精兵,就驻扎在德胜门,稍有动荡,就是一场大灾祸! “请陛下拟旨诛恶。” 贾环再言,他还是那样平静,脸色无波无澜,却让衮衮诸公感受到一种静水流深般地巨大张力。 面对手握兵权的军方大人物,区区一个锦衣卫百户抬棺死谏,向朝堂发出最有力的呐喊! “证据呢?”内阁司礼监诸公面色各异。 这是致命一击。 不给任何喘息的机会。 如果铁证如山,谁都不敢保,东宫太上皇也无可奈何。 凡事最怕上秤,现在有人把秤杆摆给天下人看! 贾环从衣襟里取出布包,几个金吾卫疾步上前,检查布包后呈给内阁司礼监。 一片冗长的死寂,无数官员屏气凝神。 贾环镇定自若。 他知道朝政乌烟瘴气,上层更是糜烂,但不管皇帝太上皇怎么争权,不管内阁司礼监六部乃至各个皇子之间如何栽培党羽。 都别妨碍我进步,别想阻止我收割罪孽值! “入宫!” 内阁司礼监诸公表情沉重,快步离去。 柳广达之恶罄竹难书,只待陛下裁决。 大雨滂沱,砸得棺材板噼里啪啦,笔直的身影宛如一面孤独又强势的旗帜。 贾政看得双眼通红,自环儿出生以来,这是最狼狈的时刻,满身血污,瓢泼大雨淋得落汤鸡,但作为父亲,这是最令他动容的一幕。 他从儿子身上看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推崇的士大夫风骨,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死谏为苍生。 望着贾存周老泪纵横的模样,工部同僚一阵嫉妒,若他们生出这样的儿子,往后上衙都抬头挺胸。 一个只会杀人上刑的鹰犬,近乎是用最拍案叫绝的手法处理这桩案件,连沉浸朝堂多年的官僚都自愧弗如。 有时候,一招就足以看出成色,很明显,这个锦衣卫未来非常可怕! 时间缓慢流逝,御道尽头隆隆声响,无数重甲禁军疾驰奔袭,紫禁城四面八方足有上万精锐,气势铺天盖地! 众目睽睽之下,司礼监提督太监手持雕龙卷轴,抑扬顿挫道: “皇上旨意,着北镇抚司贾环火速执法!” 说罢将卷轴,内阁公文,兵部通行公函一律递给贾环。 “臣领旨!”贾环恭敬接过。 紫蟒太监撑着大伞,深深看了贾环一眼,压低声音道: “帝心甚悦,夸赞你是大乾忠骨。” 这句话带着强烈的暗示,若是擢升千户那一天站队当今陛下,势必引为心腹。 “微臣职责所在。”贾环毕恭毕敬作揖。 提督太监挥手,肃声道: “来人,赠他一匹汗血宝马!” 冒着大雨,御马监几人牵来一匹通体发亮的骏马。 “叩谢圣恩!” 贾环深拜一礼后,跃身上马,朝德胜门疾驰。 他的身后,是声势浩荡的上万禁军。 年轻人的意气风发莫过于此。 这一刻,尽管只是短暂拥有权力,但其中滋味太美妙了。 第95章 漠视王子腾,刀斩巨祸,实力质变! 德胜门,连绵营地陷入无穷无尽的寂静。 一人纵马奔袭,身后浩浩荡荡的重甲禁军,阴云密布的雨天里,宛若最狂暴的黑色浪潮。 王子腾立在最前面,脸庞肌肉鼓动,背后的手掌紧紧攥住,又无力松开。 披头散发、浑身血污的年轻人渐行渐近,他勒住马缰,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王子腾,抱拳道: “北镇抚司贾环,见过九门提督。” “敢问提督大人,我有没有资格踏入京师三大营?” 王子腾一言不发。 贾环将内阁公文、兵部衙门的通行公函丢给他,平静问道: “我有没有资格踏入京师三大营?” 王子腾强忍着怒火,低喝道: “有!” 贾环跃身下马,将圣旨递给他,再问道: “我有没有资格跟你对话?” 王子腾明知道对方是来羞辱,但面对皇帝亲笔撰写的圣旨,他根本不能有丝毫怒火,冷声道: “有!” 贾环笑了笑,目光漠然: “锦衣卫奉皇权执法,请九门提督退一边去。” 王子腾脸色铁青,率领京营武官退至辕门内。 贾环重重挥臂,震喝道: “奉旨抓人,反抗者格杀勿论!” 一声令下,上万禁军从各个方位冲进五军营,方圆十里地势震荡。 皇帝下旨,内阁司礼监包括兵部衙门统一决定抓人,连皇帝亲卫都出动了,谁不服从就是造反! 找不到任何借口,胆敢拿起兵器,九族尽诛! 仅两刻钟,几个重甲禁军拖着柳广达来到辕门。 他有愿赌服输的坦然,唯一一个败露后没有声泪俱下,反而挺直胸膛,史官秉笔直书,无法抹去他对社稷的功绩。 输了就是输了,准备的布局,一本本陈请书,在抬棺死谏面前败得一塌糊涂。 “老大!” 秀才双鞭带着天枢房精锐赶来。 贾环语调森然: “五年前,参与围杀沈靖安的武官,依照名录通通缉捕入狱!” “派人查抄赃银,另外去侯府拿族谱,拘押九族!” 柳广达目眦尽裂,几欲癫狂: “畜生,老子做鬼也饶不了你!” 贾环表情冰冷,抡圆了手臂,狠狠将柳广达砸翻在地,厉声道: “围杀沈百户、奸杀沈夫人的时候,你就是一头丧尽天良的狗畜生!” “怎么着,打过几场胜仗就能将十座州府的粮仓洗劫一空?没有天下万民的供养,你拿什么上战场,不知收敛地贪污军饷,你下了阴曹地府有脸面对死去的将士吗?” 砰! 说完重重暴踢一脚,柳广达肋骨断裂,蜷缩在地哀嚎。 金吾卫首领走过来,催促道: “贾百户,速速处决。” 贾环将柳广达拖上马背,押送诏狱。 王子腾脸色难堪,胸膛积攒滔天怒火。 没了柳广达,皇帝安插新的五军营掌舵者,五军营势必会脱离他的掌控。 他最看不起的蝼蚁人物,竟然给了自己重重一击。 …… 一路奔袭。 贾环一手持马缰,一手紧扼柳老狗脖颈,低叱道: “王子腾有没有参与倒卖粮仓?” 柳广达面色涨红,眼神带着轻蔑的笑容,嘶吼道: “九族尽诛,你以为老子会招供?” “押进诏狱,会有司礼监盯着你,你想给老子上酷刑都没机会!” 贾环淡淡道: “你有十几个儿子,我会让他们生不如死,承受最酷烈的刑具,再用上最好的药膏,让他们每天活在恐惧绝望之中。” “你!”柳广达眼角狰狞,心如刀绞。 贾环松开手,面色如常: “对付你这条泯灭人性的老狗,本该狠毒。” 柳广达心如死灰,颤声道: “王子腾没有。” “知情吗?” “知情。” “蓄意包庇。”贾环冷笑,接着字字顿顿道: “若能提供王子腾的罪证,锦衣卫会让你的子嗣不用遭罪,走得痛快。” 柳广达终究服软,咬牙切齿道: “王子腾接受过北凉总督的重金贿赂,但我手头没证据。” 贾环眯了眯眼眸,喃喃道: “既勾结边疆重臣,又受贿,简直肆无忌惮。” 他记录在无常簿上,先抓住线索,等到权势地位再高,暗中调查王子腾。 只凭一句口供想扳倒九门提督是不可能的,但有线索就有方向! 老子永远都忘不了,你在荣禧堂里高高在上,那一双看待蝼蚁般的眼睛! …… 抵达诏狱,数位蟒袍太监等候多时,南镇抚司官员也守在大门。 贾环跃身下马,恭敬抱拳道: “卑职擅作主张,请有司治罪。” 南镇抚司佥事面带笑意,摆手道: “为社稷铲除巨祸,何罪之有?况且咱锦衣卫奉皇权特许,不必事事请示。” 傅官员看着这张野心勃勃的脸庞,年轻人成长得太快了。 顾思诲一案遭受滔天舆论险些被革职,进五军营拘拿蔡逢时差点葬送几个总旗的性命,吃了两回教训之后,以一种最完美的方式,最不用被牵连的手段,铲除一位统御十二万精兵的实权武将! 贾环继续说道: “这桩案子,沈靖安百户居功至伟,是他一路追查搜集证据。” 听到这话,南司官员黯然神伤,颔首道: “朝廷会追赠沈靖安。” 司礼监内宦没了耐心,大喝道: “贾百户,尽快处决恶贯满盈之獠!” 贾环将柳广达拖进诏狱,在一众官员的监斩中,一刀劈开头颅。 司礼监和南司相继离开。 贾环走进偏僻的审讯室,这一刻心绪再难冷静,脸上露出最明亮的笑容。 四品上罪孽值! 原以为和顾思诲一样,都是四品下罪孽值。 然而。 柳老狗最丧尽天良的事情是杀良冒功,屠戮大乾无辜百姓充当鞑子首级,以此换取功劳! 脑海里面板闪过柳老狗的画像。 【罪孽值——四品上】 【参与度——60%】 【奖励——九阳真经第一层】 【经验值——568\/, 568\/3333】 轰! 玄妙的力量灌注,丹田一瞬间破碎,又重新变成漩涡,内气如蒸大泽,在经脉窍穴来回流淌。 贾环深呼吸一口气,摊开掌心,一缕气机涌出。 指玄境! 这就是内气外放。 整座江湖,踏入指玄境,才称得上高手。 指玄境四重,就是武林名宿。 指玄境七重以上,就能争天下榜! “太爽了!” 贾环浑身舒坦,不止是铲除社稷巨祸,更是力量质变。 指玄境一重,细分初中后三阶。 每满三千三百三十三经验值,体内真气就会进阶,满一万经验值直接破境! 当初突破先天境界时,看到一万经验值头皮发麻,如今照样攒满! 十万经验值又有何惧? 天下身负罪孽者太多了,割不完,根本割不完啊! 最重要的还是权势,地位上来了,才能接触更大的案子,拥有更多手下办案,才能慢慢积攒经验。 “老大?”秀才双鞭等人走了进来,看着老大脸上灿烂的笑意,他们也喜不自禁。 十几天没回家,只睡了几个晚上,终于苦尽甘来。 “人呢?” “都带进诏狱了。” 贾环沉声道: “上酷刑!” “既不能折磨柳老狗,那些参与围杀沈百户的恶贼,除解通以外,我要他们生不如死!” 第96章 终是擢升副千户,登门拜访称都是家人 十八般酷刑通通招呼上,将恶獠折磨至死,又收割四百多经验值,贾环带着手下回到天枢房衙署。 窗外暴雨如注,贾环埋头处理案牍。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廊道传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他克制情绪,起身相迎。 近三十位官吏鱼贯而入,排场惊人! 以南镇抚司为首,还有司礼监内宦,以及吏部官员。 一双双眼睛注视着年轻人,南司佥事声如洪钟道: “北镇抚司贾环,刚毅勇猛,铲除国之蛀虫,有功于社稷,经有司决议,擢升副千户!” 两个内宦捧盒走来,肃声道: “赐刀!” “赐甲!” 一人捧着武器盒,里面是一柄精炼陨铁锻造的绣春刀,通体寒光凛凛,威力是先前的五倍。 另一个内宦手捧锦盒,盒里装了一副金丝软甲,刀剑难入,保命之物。 这便是副千户的待遇! 贾环恭敬接过。 傅官员踏步向前,将三个托盘放在案桌。 一枚雕刻蟒爪的腰牌,单看蟒爪,就已威风赫赫! 一枚通往案牍库第二层的铭牌。 以及一身崭新的飞鱼服! 吏部官吏走至跟前,将官职文书递给贾环。 朝廷从五品官员! 众人恭贺后相继离去,只留下熟悉的傅官员。 傅官员看着他脸色紧绷的模样,轻声打趣道: “想笑就笑吧。” 不到十八岁走到这一步,谁能不豪气万丈? 贾环面带笑意,突然看向天青色飞鱼服。 漂亮清贵,但没有银白色的干练,更无大红色的威严。 这是大乾太宗皇帝参照瓷器亲手设计,为了强调锦衣卫内部等级森严。 天青色飞鱼服双袖,各绣了一朵紫色花案,满三朵后晋升千户! 如果在副千户位置上一事无成,致仕后也能擢升千户荣衔,享千户待遇。 傅官员端详着他,加重语调道: “你可知,锦衣卫衙门成立以来,最年轻的副千户都是三十岁!” “但你每一步都走得踏实,南司上层商议,未出现任何反对声,连一点杂音都没有!” 贾环恭敬道: “卑职定勤勉奋力,再创功绩!” 傅官员颔首,接着说: “往后,你的升贬就由南镇抚司、内阁,司礼监三方决定,以南司意见为主。” “你不要有丝毫忧虑,只要为社稷建功,无论喜恶,该升都要升!” “卑职知晓。”贾环抱拳。 傅官员拍了拍他肩膀,简短而有力道: “更不要怕得罪人,不违背南司法纪,锦衣卫衙门是你的后盾!” 说罢慢悠悠离去。 “老大!” 一众手下快步进来,看着雕刻蟒爪的腰牌,各个兴高采烈。 秀才看着老大脏乱污垢的衣裳,嬉笑道: “酒鬼,快快去勾栏请两个清倌人,一个给老大洗澡,一个给老大搓背!” “闭嘴。“贾环瞪了他一眼。 得意不能忘形,刚走到半山腰,大红色的千户才是目标! “老大。”秀才拿起一张公函,仔细浏览后正色道: “您现在是平安卫所的掌舵者,麾下五百五十五个悍将!” 副千户官署不在三十六座悬山顶屋殿,而是两条街以外,盖因副千户的权责与千户有一些重合,避免冲突,副千户官署通通搬迁到旧衙门。 贾环点头道: “你们去那边准备,我稍后便到。” 人总要往前走,天枢房百户官署已成过去,接下来是平安房副千户官署! …… 秋雨一下起来没停,淅淅沥沥连绵不绝。 宽阔的校场,五百多道身影静静屹立,豆大雨点有节奏拍打在绣春刀鞘,每个人都面色坚毅,纹丝不动。 一片死寂中。 砰! 秀才双鞭推开大门,一袭天青色飞鱼服撑伞走入校场。 “拜见副千户大人!” 五百多位悍将弯腰抱拳,动作整齐划一,声音震破云霄。 瓢泼大雨里,校场情绪愈加亢奋。 迎面走来的是,中原武林年轻一代的扛鼎者! 更是锦衣卫衙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千户! 贾大人根本不需要说话,就这两个煌煌耀眼的头衔,尽显威严霸气。 贾环步伐缓慢,经过每一行队列,记住每一双眼睛。 …… 荣国府。 荣禧堂内气氛沉闷。 王子腾脸庞阴郁,而贾雨村来回踱步,神色焦躁不安。 须臾,赵姨娘一脸疑惑地走进大堂。 贾政指着贾雨村,厉声道: “就是此人,上奏书提议朝廷降了你的诰命封号,急巴巴来道歉。” 赵姨娘低着头一声不吭。 贾政抚须得意道: “今儿一大早,环儿抬棺死谏,为朝廷立下大功了,我已经派人去锦衣卫衙门喊他回府。” 嚯! 听到这句话,赵姨娘登时昂起下巴,眼眸里的骄傲都快溢出来了。 贾雨村沉默不语,面对荣国府的妾室,他感到十分难堪,致歉的话语都说不出口。 贾政直接指着他痛骂道: “自以为在通政司身居要职,你上回那一脸无谓的姿态呢?你不敢得罪别人,就敢得罪环儿?” 贾雨村面色臊热,赔笑道: “存周,我也姓贾,咱上百年前都是一家人,况且我是凭借荣国府的人脉步入仕途,荣国府对我有再造之恩。” 贾政冷笑。 这白眼狼忘恩负义,但凡记得他大力提携的情谊,就不会弹劾内宅之人,现在后悔说软话有何用? “我什么都不懂,等环儿回来再说。”赵姨娘冷哼一声。 “放肆,这里有你插话的份吗?”王子腾陡然暴怒,骂了一句后看向贾政,态度坚决道: “此事揭过,有利于四大家族,通政司是朝廷要害衙门!” 贾政背着双手,淡淡道: “我做不了主。” 不一会,贾母薛姨妈王熙凤等人相继走进荣禧堂。 她们表情各异,显然是听说了抬棺死谏的壮举。 王夫人死掐佛珠强忍着怒火,独自走到窗边,冷冽的秋风也吹不散心头憋屈。 贾母走到赵姨娘跟前,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温声道: “环哥儿给咱贾府争光了!” 赵姨娘嘴角上扬。 贾母话锋一转: “你待会好好劝住环哥儿,不要怀恨报复,贾雨村再怎么说也是亲近咱贾家。” 赵姨娘抿嘴不吭声。 陡地。 “环哥儿回府了!”薛蟠大声叫嚷。 第97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赵姨娘大涨威风! 贾环收伞,踏入门槛。 他面无表情: “跪下。” 刹那间,荣禧堂鸦雀无声,人人骇然。 望着天青色飞鱼服,贾政目光恍惚,尽管猜到儿子会立功提拔,但亲眼看到曾经的孽子已经成为锦衣卫副千户,这让他满腔情绪翻涌。 王子腾几乎瞬间勃然大怒,雷霆震喝道: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敢让朝廷从四品官员下跪?” 贾环冷笑一声: “他应该庆幸我这么多天没回家,否则他早就死在诏狱!” 说完走到贾雨村身边,字字顿顿道: “我为朝廷拼死拼活,竟然还有人以‘粗蛮无礼’的罪名降了我娘的诰命。” “只要我查到你身上的猫腻,你就等着在诏狱受刑!” 说罢掉头离开。 王子腾拍案而起,怒吼一声: “你安敢以权谋私?” 贾环平静道: “奉皇权铲除朝堂奸佞,何来私心?” 扑通—— 一声轻响。 贾雨村跪在地上。 大丈夫为了仕途可以忍受屈辱,当贾环擢升副千户的那一刻,就有资格直接调查他,他害怕丢了官帽子,更畏惧黑暗绝望的诏狱。 贾环停住脚步,冷淡道: “跪我娘!” 轰! 贾雨村如遭雷击,胡须都在颤抖。 对于一个饱读圣贤书的文官而言,朝一个妾室跪拜,无疑是彻头彻尾的凌辱! “环儿,够了!”贾政紧皱眉头。 贾环面上无波无澜,平静道: “只数到三。” 走到副千户的位置,想干的事情都干不了,那还玩命作甚? “一!” 王子腾紧攥拳头,额头青筋暴起,愤怒到了顶点。 “二!” 声音落下。 贾雨村挪动膝盖,面朝赵姨娘,半屈身又跪了一下。 持续的死寂,气氛诡异到令人窒息。 “行了行了。”贾政终究不忍,拉着面如死灰的贾雨村站起来。 贾母心中震荡,面上却笑呵呵打圆场: “都是自家人,也传不出去坏话。” 岂料。 贾环踱步走来,近在咫尺盯着贾雨村,沉声道: “你触碰到我的逆鳞,既然通政司有手段弹劾命妇封号,索性一视同仁,我嫡母的诰命,也降了吧。” 轰! 一句话好似巨石砸落深湖,在众人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王夫人目眦欲裂,眸光变得极度怨毒! “环儿,放肆!!”贾政愤而痛骂。 贾环寒声道: “我受不了委屈。” 王子腾再也遏制不住怒火,声嘶力竭道: “你真以为你无法无天了?连红色官袍都没披上,你就敢悖逆作乱?你眼里还有礼教王法吗?真激怒了九门提督,整座京师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贾环扭头直视着他,语调森然: “我这个人最不怕威胁,柳广达罪孽深重,他招供你知情包庇,我一个副千户无权调查你,但北镇抚司上层不缺硬骨头,总有人会咬着你不放!” “明知柳老狗贪污军饷,倒卖粮仓,你作为京营掌舵者跟一座泥塑一样,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干系?” “继续闹!我贾环不过十七岁,无妻无子女,我怕跟你王子腾玩命?” 陡然间,王子腾像被扼住了喉咙,偏偏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眼下京营朝野瞩目,处在风口浪尖上,虽说自己不怕被一个小人物所恐吓,也不怕会被北镇抚司扳倒,但万一事情闹大,内阁阁老借题生事,那自己焦头烂额。 看着权势滔天的九门提督哑口无言,贾雨村脸庞苍白,这个节骨眼上,王大人行事还真得小心翼翼。 贾母眼见事态失控,当即大喝道: “环哥儿,你就这般睚眦必报?何苦小心眼到要降了你嫡母封号!” 贾环反问了一句: “我娘就活该?” “还粗蛮无礼,某人亲手杖毙过两个丫鬟,就以此弹劾!” “小畜生闭嘴!”王夫人脸颊狰狞,恨欲发狂。 贾母神情难堪,几年前的丑事被扒了出来。 “只是两个奴婢……”贾雨村翕动嘴唇。 贾环死死注视着他,斩钉截铁道: “我这个人很讲道理,你们无耻到针对内宅,我也只能回击,既然通政司和礼科给事中对弹劾奏书驾轻就熟,那就再向上面办一回,朝廷五品诰命夫人随意杖毙丫鬟,这罪名比不过莫须有的粗蛮无礼?” “贾参议,你听清楚,我贾环位置再低,搞死你轻而易举!” 王子腾怒火汹涌,将茶杯摔成粉碎,戟指道: “你真要存心跟老子作对?” 贾环无声地笑了,又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嘴脸,仿佛要踩死一只蝼蚁。 贾母也起身责难: “环哥儿,你偏要跟子腾过不去!” 贾环冷冰冰道: “京营一群骄兵先朝锦衣卫动手,他竟然反过来拿我兴师问罪?还指责我事先不打招呼,他的左膀右臂罪孽深重,我还得先知会他,不然就是得罪他?揽尽四大家族恩荫,就觉得自己只手遮天了?!” 说罢看着王子腾,一字一顿道: “如你所言,我就是跟你作对。” “降诰命一视同仁,否则我誓不罢休!” 荣禧堂气氛降至冰点,空气都逼至凝结。 漫长的安静,无人出声打破僵局。 看着跃跃欲试的贾雨村,王夫人心如刀绞,脸颊笼罩浓浓的恨意,她根本难以忍受! 贾雨村滚动喉头,直白问: “当真杖毙了两个女子?” 贾环面色如常: “朝廷三法司随时可以来荣国府调查。” “此事让我舒坦,恩怨一笔勾销,往后别再来招惹我。” 迎着一道道目光,贾雨村痛心疾首道: “朝廷命妇,竟能如此跋扈无礼,必须弹劾降诰命,否则难以堵住悠悠众口!” 王夫人闻言将佛珠砸在地上,拔步走到王子腾身边,试图苦苦哀求。 “路还长!”王子腾阴沉着脸,只说了三个字。 等避过这阵风头,再雷霆报复! “谁敢降我的诰命!”王夫人声音尖锐,望上去歇斯底里。 她看向老爷。 贾政别过脸去,说到底是王子腾先针对环儿,吃饱了撑得要拿妇人诰命发难! 这世道上,命妇封号就是女子最高的荣耀。 通政司和礼科给事中对于弹劾礼制话语权非常非常重,尽管对同一个人只能用一次,但只要上书了,内阁司礼监几乎不会驳斥。 贾政只能将矛头对准贾雨村,气得直爆粗口: “王八脖子一缩,当起怵头鳖,你真是糊涂透顶!” 贾雨村掩面离去,火急火燎回通政司衙门。 王子腾怀着万般愤怒踏出了门槛,过了这节骨眼,妹妹经受的屈辱,他必百倍奉还! 荣禧堂又无声寂静,然而没过多久。 赖大低着头走进来,余光看向赵姨娘: “朝廷宣赏诏书。” 这一刻,别说王熙凤薛姨妈,就连贾母都面色震惊。 难道是重回五品诰命? 如果贾雨村真照办了。 那么…… 王夫人呼吸急促,脊骨发寒。 第98章 忍受毕生屈辱,气得昏厥在地! 荣禧堂内。 贾母愁眉苦脸,贾政心事重重。 连向来最擅长打圆场的王熙凤也紧抿嘴唇,一双丹凤眼注视着赵姨娘离去。 “老爷,老爷,你说句公道话啊!”王夫人眸光惶恐,一个箭步冲上去攥住贾政的手臂。 贾政脸庞阴郁,刚要怒骂孽障,可一想到抬棺死谏的壮举,那些话语都咽回肚子里。 王夫人扭头看向贾母,言辞恳切道: “老祖宗,那两个奴婢不知廉耻,频繁勾引宝玉,我不该教训她们吗?只是下手重了一些,何况都签了卖身奴契,打死都不算罪过!” 贾母无奈喟叹: “我这老骨头能做些什么?” 王夫人脸颊扭曲,愤怒道: “莫须有的罪名,休要陷害我,朝廷不可能降了我的诰命!” “别吵了!”贾政将茶杯砸在地上,厉声咆哮: “不是你煽风点火,王子腾堂堂九门提督,会下作到针对环儿他娘?你还受了天大的委屈!成天在家宅里使手段,这回作祸作到自己头顶了!” “都是污蔑!”王夫人声嘶力竭。 陡然。 赵姨娘折返荣禧堂,手上空空如也。 她心不在焉,甚至有些局促不安: “环儿呢?” “回屋了,宣赏诏书呢?”贾政问。 赵姨娘叹了一声。 她这叹气,直让王夫人怒火消散,莫非生了变故?低贱的妾室一旦被贬黜诰命,不可能再升回来! 赵姨娘突然走到贾母身边,嗓音紧张道: “宣旨公公说环儿已是锦衣卫副千户,为表皇室对社稷忠良的恩眷,太……太后娘娘要召见我。” “我……我不会说话,老太君,您好好教教。” 话音落罢,堂内死寂无声。 王夫人呼吸急促,死死攥住拳头,指甲深嵌手心,剧烈的疼痛都比不过满腔积攒的熊熊怒火,她咬牙切齿地走出屋子。 贾母满脸震惊。 贾政恍惚了片刻,哑声道: “环儿独掌副千户卫所,依照历来的规矩,太后娘娘会召见锦衣卫副千户的女眷以示恩宠。” 贾母浑浊的目光飘忽不定,最终盯着面前满头珠翠的妇人。 二十多年前,她还是一个三等丫鬟,随时会被赶出府去,饿死冻死在荒郊野岭。 半年前,她也只是一个妾室,家宴不能上桌,逢年过节不能走正门,地位比一等丫鬟高一点点,但还是下人。 今天,她要走进慈宁宫,去拜见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母凭子贵,你也算享尽荣光。” 贾母感慨万千,随即传授经验,从站姿到坐姿,事无巨细。 赵姨娘仔细倾听,生怕自己闹笑话。 王熙凤美艳的玉颊满是羡慕之色,而旁边的薛姨妈揪着手帕,内心悔意丛生。 她一个妇道人家,觉得副千户不过如此,从五品官员而已,四大家族最弱的薛家都有好几个,可亲眼看到贾雨村下跪求饶,再听到太后娘娘召见以示恩眷,她方才明白贾环如今的地位! 当初儿子言辞凿凿,倘若自己果断答应,把婚约定好,那贾环就是她的金龟婿了,也就不会跟兄长王子腾翻脸,一家子其乐融融。 女婿锦衣卫副千户,谁敢阻碍薛家生意?自己同勋贵夫人唠家常也大涨脸面。 听凤侄女说起,现在的贾环无意娶亲只专注仕途。 在孱弱的时候错失机会! 眼下风光了,轮得着薛家吗? “这孽子真有眼光!”薛姨妈心中叹息,悔意愈浓。 …… 傍晚。 贾环被赵姨娘推醒。 “环儿,环儿!”赵姨娘满脸红光。 她手里拿着一卷金色封赏诰书,重回五品诰命。 “娘跟太后娘娘说上话了。”她嗓音尖锐,激动得有些忘乎所以。 贾环坐起身来,好奇道: “说些什么?” 赵姨娘嘴角上扬,一五一十告知。 都是些家常话,赏赐了一些皇家珍物,屏风妆台铜镜什么的,最后才说生了个卓越的儿子,为社稷铲除奸佞…… 无外乎让贾环忠诚再忠诚,好好给皇权卖命! “娘太开心了。”赵姨娘说着眼圈泛红,眼泪哗哗往下淌。 她这辈子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么荣耀的一天,赵家祖坟青烟已经冒了几百里了。 “太太,宣旨公公来了。”彩云哒哒哒跑进来。 赵姨娘立马抹去泪痕,给贾环盖好被子后,火急火燎冲出屋子。 “爷。” 晴雯端来一壶热茶放在床边,她弯腰时幽香萦绕,柳腰纤纤一握。 “关门。”贾环凝视着她雪白细腻的脸蛋。 “哦。”晴雯言听计从,悄悄掩好暖阁门扉。 回来时感受到爷灼热的目光,晴雯俏脸生红霞,低着螓首拿余光偷偷瞄一眼贾环,又别过脸去。 她眉眼动人,含羞带臊道: “我……我刚吃糕点,还没漱口,爷再下流胚子也不能胡来!” 贾环一把拉过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 会客厅。 王夫人紧闭双眸,呼吸声越来越重。 宣旨内宦展开雕龙卷轴,抑扬顿挫道: “听旨,兹有五品命妇贾王氏性情骄横、行事暴戾,拟为七品宜人,望自省慎行!” 说罢注视着她。 王夫人身躯战栗,她看向外面众人,此刻在她眼里,每一张脸庞都好似笼罩着无尽嘲讽,她的心都快破碎。 她颤着手腕接过卷轴。 宣旨内宦率队离去。 一片无边无际的死寂,贾宝玉蹲在地上低声诅咒,贾母仰望阴沉沉的天空,刑夫人王熙凤等人揉捏着手帕,贾政背靠仪门面带愁容。 这一刻,谁开口说话都像有罪。 最摧人心肠的耻辱! 以及最让人窒息的身份地位转变。 妾室五品诰命,主母七品宜人! 从今往后,身上背负天大的笑话,受到勋贵之间指指点点。 赵姨娘冷着脸踏入大厅,抬高语调道: “你屋子里那些衔珠翟冠,大衫霞披都别穿了,否则就是僭越!” “知道僭越吗?不敬朝廷,大罪!” “上不了高台盘,到手的荣耀也能丢了!” 王夫人头晕目眩,感觉自己被一个贱妇从头到尾凌辱了一遍。 “够了!”贾母怒叱一声。 赵姨娘嘴角含笑,寒声道: “原话奉还,我受得了,你受不得?今儿个啊,我前半生的憋屈都宣泄了!” “别人家的主子都在私塾,你倒是聪明,让环儿在家里抄佛经,抄了个千八百遍,回头再来辱骂环儿荒废学业,拿起棍子暴打还说自己是严母教训庶子,被你打压了十几年,你也想不到环儿有今天吧?” “我没本事,但我有个好儿子,宝玉是贾家麒麟儿嘛,让他争气点,一下子就给你升回来了!” 赵姨娘扬眉吐气,大步离开,背对着所有人的时候,她才眼眶湿润,强忍不掉下泪水,只有天知道她在梦里多么多么渴望这一刻。 扑通—— 王夫人浑浑噩噩,怒火攻心之下,竟直接昏倒在地。 “快快请郎中!”贾母急头白脸,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作孽啊!”贾政重重跺脚,王家经受万般屈辱,这下仇怨永远不能化解。 贾母走到跟前,看出了儿媳妇是装晕以逃避羞辱,她掷地有声道: “何苦呢?等宝玉为官作宰,你还怕没有荣耀?远的不说,宝玉一考上进士,你这命妇封号就能升回去,贾家祖宗保佑,若是高中状元,你能拔擢三品诰命!你气坏了身子怎么享福?” 贾母始终坚信,宝玉就是麒麟子,能带领贾家走向辉煌! —— ps:感冒了,就一更,明天补四更!求打赏求免费的为爱发电,么么哒! 第99章 难泄郁气,光明正大又暗藏杀招的手段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一连几天,都有勋贵夫人登门拜访,名义上是多走动联络情谊,实际上亲眼看看天大的笑话。 主母七品宜人,妾室五品诰命,等过年进宫朝拜太后皇后,主母还得给妾室鞠躬磕头呢。 真真丢尽脸面! 不过没几个人打抱不平,一来锦衣卫副千户威慑力极大,二来同为女子,都希望生个好儿子,也给自己冠以荣耀。 荣国府气氛压抑,贾宝玉坐上轿子,前往九门提督官邸。 一进客厅,贾宝玉就哭丧着脸,尽是委屈: “舅舅,母亲大人卧病在榻,让我赶紧找你。” 王子腾面色阴沉,愤声道: “我也没法子!” “要想洗刷屈辱,你明年科举金榜题名,亦或你父亲官运亨通,她这诰命就能升回来。” 贾宝玉耷拉着大脸盘,不吭声了。 沉默许久,他传话道: “母亲还说,故技重施再降一回,她无法容忍贱人骑在头上耀武扬威!” 砰! 王子腾大拍桌案,怒火冲天: “她当朝堂是戏园子?当通政司和礼科给事中是王家后院?有些事只能办一回!” 舅舅暴怒,贾宝玉缩着脑袋,含糊道: “母亲大人说,舅舅还未发迹,她是怎么利用贾家人脉给你牵线搭桥。” 王子腾怒意消散,直白道: “暂时无能为力,等你科举入仕,舅舅会鼎力扶持你。” 贾宝玉急眼了,大声抱怨: “舅舅,您可是高高在上的九门提督,就奈何不了那厮?京营那么多血气刚勇的将士……” “闭嘴!”王子腾打断他的话语。 真要耍横,那小畜生绝对玩命! “你先坐着。” 王子腾唤来幕僚,两人走进书房议事。 幕僚其貌不扬,身量矮小,却是九门提督的智囊,经常出谋划策。 听主公说完憋屈,幕僚细细思索。 足足过了半盏茶时间,他灵光一现,沉声道: “大人,我有一计。” “说!”王子腾目光灼灼。 幕僚来回踱步,笑吟吟道: “正所谓能者多劳,年纪轻轻执掌权势,更应该受到朝廷重用!” 王子腾紧皱眉头。 幕僚慢条斯理说: “北凉有一座锦衣卫千户卫所,但北凉形势复杂,既要防备西域和草原鞑子,又要监督北疆官员,单靠一个千户顾不过来。” “姓贾的锐意进取,就该去北凉赴任,协同千户处理事宜!” 王子腾眉头舒展,一点就透。 幕僚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 “他过去争权,受到掣肘的千户能给他好脸色?势必会斗得不可开交!这是其一。” “其二,柳广达九族尽诛,但他在北凉还有旧部,这群人能放过那小子?” “其三,远离权力中枢,大人若要针对他,轻松太多了。” 王子腾急声问: “具体怎么做?” 幕僚娓娓道来: “先让兵部上书内阁,称北凉水深,希望锦衣卫衙门调遣一位得力干将,安定北凉局势。” “接着,大人亲自拜访崔阁老,恳请崔阁老点头,再由内阁向南镇抚司发函,便可敲定!” “锦衣卫为皇权效忠,为社稷扫荡奸佞,况且平调符合规矩,锦衣卫衙门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抬棺死谏的时候,不是言辞凿凿说自己没有半点私心,只为天下万民,那就去北凉大展拳脚!” 听罢,王子腾抚掌而笑: “谋士张嘴,不同凡响!” 崔阁老只是内阁第四把交椅,但办这点事易如反掌,况且崔阁老是从兵部尚书位置提拔进内阁,柳广达曾经是他的下属。 光明正大的反击手段,每一步都在规矩之内! 这便是权势带来的压迫感! 一旦到了北凉,小畜生还有嚣张的资格吗? 内有千户压着,外面有边将虎视眈眈,只要略施小计,便能让小畜生狼狈不堪,失意就会走极端,有了把柄,方可雷霆报复! 终于能宣泄心头郁气! 王子腾回到客厅,斩钉截铁道: “宝玉,回去安抚你母亲,最多一天时间,他就要灰溜溜去北凉,京师官员在外赴任不得带亲眷,往后不用管贱妇五品诰命,只要言语得罪主母,尽管用妻妾礼制欺压她。” 说完快步离开官邸。 贾宝玉大喜过望,那厮真去了北凉,他荣国府麒麟儿就能争取林妹妹宝姐姐的心意,姊妹们都围着他转,他又恢复光芒四射的样子。 还是舅舅最疼爱外甥啊! …… 下午。 平安房官署,炉边煮茶,贾环埋头处理案牍。 仅仅五天,他积攒了近一百罪孽经验值! 每日上衙散衙,没有亲自办案,只靠摊派案子,虽然参与度近乎于无,但人多案子多,一点点就积累上去。 这便是地位升高带来的好处之一。 遗憾的是,近来没有大案。 贾环低头看了眼飞鱼服双袖的紫色花案,绣满三朵才能擢升千户,每一朵都需要大功劳。 “秀才!” “老大。”秀才从隔壁衙署走了进来。 贾环起身: “陪我去一趟经历司案牍库,再挑些案子。” 陡然。 廊道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南司官员们齐齐入内。 为首者是南司佥事,他肃声道: “有你的调令。” 贾环奇怪,接过公文一看,心沉谷底: “调任北凉?” “没错。”佥事颔首。 “卑职拒绝!”贾环毫不迟疑。 佥事注视着他,加重语调道: “你不是千户,你没有抗拒的资格!” 说罢俯身向前,压低声音: “非衙门刁难你,内阁点名要你前往北凉坐镇,你让锦衣卫怎么推脱?都是效忠社稷,调任符合规矩。” 贾环面色森寒。 他最大的优势就是身在京师,随时能去案牍库搜寻天下案件,只要立下功劳,当天就能擢升。 远在北凉,既要受到千户的提防,又不能接触更多案子,成天困于内斗! 对他而言,这是沉重的打击! 贾环看向傅官员。 对方摇头,示意没有转圜余地。 佥事拍了拍贾环肩膀,安抚道: “特许你将平安房卫所都带去北凉。” 贾环恭敬抱拳,决然道: “卑职想留京师。” 第100章 箭在弦上,锦衣卫衙门反制之法! 官署里。 贾环言辞恳切: “卑职勤勉奋力,就是为了扫荡天下恶獠,解民于倒悬之苦,还百姓朗朗晴空,然而北凉已经有了一座千户卫所,卑职不想跟千户大人起矛盾,但权责冲突,难免会有争端,卑职不愿自己斗志昂扬变得意志消沉。” “恳请有司给卑职再争取一下!” 南司官员沉默。 换做别人,他们不予理睬,规矩就是规矩。 但眼前的年轻人可是锦衣卫衙门一颗煌煌耀眼的新星! 佥事思索许久,温声道: “衙门会争取,但希望渺茫。” 说罢率人离开。 傅官员留了下来,郑重道: “也就三年两载,肯定要调回京师,你还年轻,沉寂两年,就当熬资历了。” “卑职想留京。”贾环态度果决。 傅官员叹了一声,“看上层商议。” 他走后,贾环拿起桌上公文。 最迟后天清晨离开京师。 “操!” 贾环抄起茶杯,心中想起失意不能失态,他又轻轻放下。 还是权力不够! 如果自己是千户,内阁也得忌惮三分! 倘若自己是镇抚使,内阁屁都不敢放,你给老子使绊子,老子查你九族! “狗日的,谁在使阴招!”秀才怒火汹涌。 赴任北凉,名义是平调,势必受制于人,不像现在这样逍遥自在,凡事只需要禀报南镇抚司,到了北凉,千户就是顶头上司。 …… 傍晚。 贾环回到院子。 “爷,你真要调任了?”晴雯替他更衣。 “谁说的?”贾环问。 晴雯小心翼翼说: “大中午,贾宝玉就到处嚷嚷,我看爷脸色不好,被他猜中了?” 贾环神情冰冷。 看样子自己推测得没错,果然是王子腾! 老子一定收集你的罪状,绣春刀别在脖子上,不要跪着求饶! “环儿。”赵姨娘走了进来。 贾环轻声道: “我应该要去北凉赴任了。” “娘一起去!”赵姨娘不假思索。 “不能带亲眷。”贾环凝视着她,认真道: “你不要怕,谁敢欺负你,我大不了丢了这身飞鱼服,跟他们全家搏命便是。” “娘怕什么。”赵姨娘拉着贾环手腕,眼圈逐渐泛红,哽咽道: “娘就是想你的时候见不到你,你把晴雯彩云都带上,让她俩每隔几天就给我写家信。” “会的。”贾环点头。 院子里传来一声咳嗽。 贾政背着手走来,语重心长道: “府里收到吏部下达的文书。” “环儿,须知过刚易折,去凉州历练没什么坏处,正所谓……” “别再教诲了!”贾环没心思听这个。 贾政一时语塞,叮嘱两句后便离开了。 俄顷,林黛玉带着紫鹃造访。 她眉间染上愁绪,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隐约有不舍之色。 “送给你。”林黛玉低着螓首,递给贾环一幅画卷。 贾环展开一看,上面是他站在山巅,意气风发的样子,画艺精湛,栩栩如生。 “环哥儿,我……我会写信给你。”林黛玉说完拉着紫鹃走了。 一想到好几年看不到环哥儿,不知为何,她的眼眶就蓄满泪水,盼着能跟环哥儿去北凉,自由自在不受拘束,可自己是累赘容易连累环哥儿。 薛蟠薛宝钗,迎春李纨等人相继过来道别,薛宝钗欲言又止,念及舅舅王子腾,便将话语止于唇间,不似往常般热情。 “环兄弟。” 美艳不可方物的王熙凤走进暖阁,她穿着淡紫色衣裙,鼓荡的胸襟处绣着几朵桃花,向来说说笑笑的她,此刻情绪低落。 不过她克制得很好,抿唇轻言道: “你放心,谁欺负你娘,我会暗中派人去锦衣卫衙门告状。” 她知道环兄弟最挂念什么。 贾环注视着风情万种的女子,直言不讳道: “我有话跟你说。” …… “跟你说话,你偏没大没小,不敬重我这个长辈,我且回了。” 王熙凤心窝忐忑,攥住手帕的手指时不时抽动,一想到环兄弟那腌臜念头,她就紧张得不知所以,走路也轻飘飘。 仪门处,贾宝玉来回徘徊,最终鼓足勇气踏入院子里,仇人都快要远离京师了,他再畏惧也要说两句风凉话,否则憋在心里难受得很啊。 “好端端去哪里作祸,怎么就发配边疆了,叫你行事别嚣张跋扈,今年过年都不能祭祖,你真是不孝子孙啊!二房还得我贾宝玉揽事,你呀你……” 贾宝玉越说越激动,可一看到天青色身影走出来,他撒腿就跑。 啪! 一个最响亮的嘴巴子拍了过来,贾宝玉晕头转向摔倒在地,从右脸颊到脖颈处一个红手印,两颗牙齿也摇摇欲坠。 “辱骂锦衣卫副千户不孝?”贾环冷冷俯瞰着蹦跶跳蚤。 “住手!”贾政火急火燎赶来,将贾宝玉拖拽起来,痛心疾首道: “无知业障,你成天嘴上没个把门的,怎么不把你这头孽畜打死,还不快滚回怡红院去!” 贾宝玉痛得嘶声哀嚎,不过这回倔强地没有掉眼泪。 哈哈哈哈哈哈,他焦急了! 恼羞成怒! 被舅舅光明正大的手段给气坏了! 这一巴掌挨得值了,我只是痛在脸盘,你这厮心里应该承受煎熬,那种无能暴怒的感觉很难受罢? 下贱武夫只能灰溜溜滚去北凉,往后在荣国府,我贾宝玉又是宠儿! …… …… 月明星稀,一更天。 贾环悄悄来到王熙凤院子,三进大院一片漆黑。 他推门。 咯吱—— 门开了。 脚步轻微,行至暖阁,暖阁大门却栓住了。 “你……你别胡闹,还不滚回去!” 里面传来压得很低的嗔怒声。 “我明儿要去北凉了,你也要凉我的心。” “我不强求,走便是。” 贾环有些失望,但不愿蛮横踹开阁门,更不想爬窗户。 精致床榻上,王熙凤紧闭双眸,内心一片挣扎,不过想到环兄弟亲自给她戴上美轮美奂的发簪,又亲手熬药喂她,更别说把家产交给她打理,无论是信任还是温柔,都渐渐冲垮了她的心防,让她体会到被视若珍宝的滋味。 “平儿,让他进来说两句,环兄弟知道轻重。”王熙凤强装镇定,嗓音微微颤抖。 平儿心跳都快到嗓子眼了。 她不敢违背,穿上绣鞋,走过去卸下木栓。 贾环踱步到床榻,在窗外朦胧的夜色中,仔细端详着王熙凤的脸蛋。 “说完快滚!”王熙凤臊得满脸涨红,翻了个身。 贾环搂住她的肩膀,再不遏制自己。 …… 辰时。 “爷,爷,锦衣卫来了!” 晴雯推醒贾环。 贾环立刻起床,晴雯香菱服侍他洗漱穿衣。 半盏茶后,他来到会客厅。 “有转机了!”傅官员面带笑意。 嚯! 贾环屏气凝神。 傅官员喝一口茶,慢条斯理道: “三天前,江南出现一桩大案,江南织造局丢了十五万匹丝绸!” “这案子原本是千户负责,南司连夜商议,将案子转给你。” “你要知道,江南织造局是司礼监的后花园,那里的太监们都是司礼监大人物的干儿子干孙子。” “你只要能找到十五万匹丝绸,司礼监就欠你一个小人情,有司礼监从中扶持,内阁的调任公文就作废了!” “这任务很难很难,但除了皇帝以外,唯独司礼监能驳斥内阁的决定,你不想去北凉,必须办妥这桩案子!” 贾环深呼吸一口气,眼中含笑,恭敬抱拳道: “多谢诸位大人!” 傅官员肃声道: “不必言谢,你一路走来获得同僚的认可,只要有反制之法,锦衣卫衙门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快去衙门,详细告知。” “遵命!” 贾环回屋知会了亲娘一声,跟着傅官员上衙。 …… 赵姨娘风风火火,第一个就去转告关系相好的王熙凤。 谁料王熙凤还卧在床榻,只是脸颊光泽红润,眉眼美艳明媚,越发的风情动人。 “瞧你舒坦的。”赵姨娘没好气道,“都辰时三刻,你这府里管家还赖床。” 王熙凤克制心头情绪,但看向赵姨娘眼光有些异样,片刻后恢复笑吟吟,慵懒惬意地起身,谁知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中邪了?”赵姨娘奇了怪了。 王熙凤勉强站稳,扶着凳子坐好,只觉得心窝顺畅,嘴角上扬,笑意盎然。 “环儿不用去北凉了,他去江南办案!”赵姨娘乐得合不拢嘴。 什么? 王熙凤愕然。 这坏胚子不会故意骗了我身子? 若非要去北凉赴任,她万万是不敢逾越这一步,还被百般折腾。 “你这脸蛋红得跟小姑娘一样。”赵姨娘仔细打量她。 …… 大观园怡红院里。 “宝二爷,听……听说环三爷要下江南办案。” 袭人小心翼翼说道。 贾宝玉如遭雷击,茶杯啪嗒摔落在地。 他一瞬间勃然大怒,下意识摸着自己红肿的脸盘,气得手臂剧烈颤抖。 不可能! 舅舅亲自出手,哪还有变故? 我……我不是被白打一巴掌了? 第101章 案情复杂,一筹莫展 南镇抚司官署。 贾环低头翻阅卷宗。 江南织造局五艘巨船倾覆于钱塘江,十五万匹丝绸被劫掠一空,内宦都死了三个! 南司佥事审视着他,肃声道: “衙门上报了,你另有差遣。” “能争来机会殊为不易,找回丝绸,向司礼监陈情,就不用去北凉赴任!” “无功而返,自己北上!” 贾环迟疑片刻后,低声道: “卑职就怕监守自盗。” 万一太监贪得无厌,玩了私吞捉贼的把戏,自己查来查去,怎么着都会得罪司礼监。 傅官员来回踱步,否决道: “江南织造局肥得流油,各个阉人赚得盆满钵满,况且这批绫罗绸缎是填补皇室内帑,丢了要掉他们脑袋!这群阉人没这个狗胆!” 略顿,他提醒道: “但凡事没有绝对,你自己判断。” 贾环抱拳领命。 回到平安房衙署,他厉声道: “秀才,挑选两百精锐,即刻下江南!” …… 第六天清晨,化不开的浓雾。 几骑疾驰,青石板路笔直伸展,停在一座建构宏伟的官署。 大门悬着的匾额雕刻“江南织造”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贾环掏出腰牌。 扑通—— “见过副千户大人!” 太监们跪了一地。 “陶公公呢?”贾环问。 “请。”小太监前方领路。 大堂里,坐着一个矮胖的蟒袍太监,正是织造局的总管太监,也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干儿子。 “陶公公。”贾环见礼。 陶进忠回礼之后,仔细端详着这张年轻的脸庞,又看了眼天青色飞鱼服,眼中的笑意淡了几分。 公函上明明强调要派遣一个老练沉稳的千户,锦衣卫衙门竟然这样敷衍! 虽说年纪轻轻能到这个位置非常可怕,但毕竟资历太浅,最关键的是,副千户权力远不如千户,侦办案子束手缚脚。 人都来了,还是抱一丝希望吧。 “随杂家来。” 走了百余步,陶进忠进了宽敞停尸房,尸体散发恶臭腐烂味。 “这都是织造局的儿郎,全军覆没。” “那儿是打捞起来的敌人尸体。” 陶进忠指向角落。 贾环一眼就看到其中几具尸体背上的莲花刺青: “白莲教?” 陶进忠眼窝深陷,喟叹道: “杂家推测,应该是白莲教这伙反贼铸下的恶迹。” 贾环心沉谷底,十五万匹丝绸落入白莲教手里,一个个瓜分得干干净净。 况且朝廷至今找不到白莲教高层的具体巢穴。 “有没有幸存者?”贾环问。 “都死了。”陶进忠摇头,随即苦笑道: “找不回十五万匹丝绸,杂家这顶官帽子保不住,劳请你不遗余力侦破案子,若能找回丝绸,杂家必有重谢!” 贾环面无表情。 找不回丝绸,他都要前往北凉赴任! 若真落入白莲教手里,基本可以断了念想。 “仵作,验尸!”贾环吩咐一声后,紧紧盯着总管太监,沉声道: “这不合理,江南织造发船时间,只有寥寥几人知晓,若凶手是白莲教,那意味着织造局有叛徒!” 白莲教拿什么收买这群太监? 最擅长的美人计? 没鸟用! 拿金钱贿赂? 江南织造局还缺钱? 陶进忠紧皱眉头道: “或许是醉酒口无遮拦,或许是被毒功给蒙蔽心智,白莲教探查出发船时间,便设下重兵埋伏,整个江南,也就这群目无王法伤天害理的恶獠敢劫织造局了。” 贾环肃声道: “陶公公,我要一份知晓发船时间的人物名单。” 必须挨个审问! 陶进忠倒是配合,回书房撰写名单。 贾环走出停尸间,命令道: “双鞭酒鬼,你俩带弟兄们去金陵城、临江,姑苏悄悄打听此案,再亲自去一趟钱塘江渡口。” “其余人随我审讯!” …… 整整一天,审讯了“丝绸丢失案”的十三个关键人物,都一无所获! 贾环顺便去了一趟烟雨楼,无论提出多大报酬,烟雨楼对此案也毫无线索。 秀才灵光一现,禀报道: “老大,既然白莲教嫌疑最大!还记得花痴陆百户吗?在龙门客栈,老大帮她抓了副教主的独子司马临,完全能以这小子为突破口。” 贾环颔首,带上二十骑前往江南卫所。 …… 深夜,广陵郡城。 茶楼里,贾环临窗而坐。 一个脸颊雪白,男生女相的修长身影走了过来。 “陆百户。”贾环看向花痴。 花痴眸光恍惚了一下,尽管知道贾环已然是副千户,可亲眼目睹这一身天青色飞鱼服,内心难免震荡。 “见过贾大人!”花痴调整情绪,恭敬抱拳。 缄默片刻,他诚挚感谢道: “若非贾大人仗义出手击毙耶律雪夜,咱锦衣卫脸面就丢光了。” “不提此事。”贾环无意揭伤疤,直言问: “陆百户,关于织造局丝绸丢失案,你知道多少?” 花痴坐下轻抿一口香茗,温声道: “整座江南,默认劫匪就是白莲教,这群反贼不服王化,肆意作乱。” “今天应该是第九天了,想找回丝绸难如登天。” 贾环注视着对方,“那个白莲教副教主的儿子,叫司马什么来着。” 花痴神情略带歉意,无奈说: “此人对白莲教高层一无所知,只是吃喝嫖赌的纨绔子弟,从荥阳郡府带进诏狱的第三天,司马临便经受不住酷刑,一命呜呼。” 贾环大失所望。 花痴奇怪道: “这桩案子是织造局的罪过,贾大人纵使不能破案,也不会受到责难。” 言下之意,让贾环别陷在江南,这案子太棘手,江南三座千户卫所都推脱了。 “我有必须破案的理由。”贾环轻言。 真去北凉赴任,仕途要耽搁两三年,无法大规模收割罪孽值,实力涨得慢,对他来说是沉重打击。 花痴思索良久,想起贾环在龙门客栈协同办案的洒脱,这回自己也得投桃报李。 “我倒有个线索。”他压低声音。 贾环屏气凝神。 花痴猜测道: “江湖顶级门派桃花岛就在钱塘江上,桃花岛有一批弟子专门深夜潜泳练习内功,事发江面没有目击者,但江底下未必没有瞧热闹的。” 第102章 她也许是金子,可那个男人金碧辉煌! 何谓顶级门派? 武当少林峨嵋,而江南桃花岛亦是顶级之一,岛内高手如云。 听到这个消息,贾环陡然起身。 找出大劫案的目击者至关重要! “多谢陆百户。”贾环抱拳。 花痴笑道: “先别谢,仅是猜测罢了,况且桃花岛未必会配合锦衣卫行事。” “总得走一遭。”贾环告辞。 花痴提议道:“我随贾大人一起,我师门移花宫跟桃花岛有交情。” 深夜,两人带着五十骑前往钱塘江渡口,再坐船奔赴桃花岛。 …… 清晨,岛屿道路盘旋繁复,空气弥漫着泥土芳香,随处可见晨起打坐的武林人士,甚至一群峨嵋女剑客正在练习剑阵。 “是龙虎榜榜首小人屠!” 贾环踏入岛中,门客火急火燎禀报。 迎着周遭道道目光,他表情无波无澜,只想尽快打探线索。 一座古色生香的阁楼里,主位是一个高贵典雅的少妇,正是桃花岛岛主的女儿。 “请喝茶。”少妇递来两杯碧绿香茗。 贾环一饮而尽,冷若雪水,入口凉沁心脾。 “敢问来意?”少妇直切正题。 贾环笑着说: “十天前,江南织造局十五万匹丝绸被劫一案,贵岛可有弟子深夜潜泳,目睹劫案经过?” 听到是朝廷之事,少妇果断拒绝: “无可奉告,桃花岛不想掺和。” 贾环取出雕刻蟒龙的腰牌,温声道: “锦衣卫奉皇权办案,贵岛理应配合。” 少妇掷地有声道: “桃花岛拥有大乾太祖皇帝颁发的丹书铁券,只要没有违背律法,可以拒绝朝廷调查!” 大乾立国初期,桃花岛举岛之力抵御南蛮,立下大功。 贾环盯着她: “利益交换?” 少妇先是看向声名赫赫的小人屠,又扫了一眼花痴,态度坚决道: “整座江湖,桃花岛都不能做表率,那各大门派都要沦为朝廷鹰犬,纵然眼前有泼天利益,这规矩也不能破。” 贾环面色森然。 迟早要镇压江湖,让中原武林噤若寒蝉! “走吧。”花痴起身准备离开。 望着贾环的背影,高贵少妇察觉到对方的怒火,轻启朱唇道: “怕被外人说桃花岛没有待客之道,贾大人既然问鼎龙虎榜,若能击败桃花岛真传弟子,桃花岛知无不答。” 贾环蓦然转身,冷笑道: “一言为定!” 少妇嘴角弯了弯,对这种莫名自信感到好笑。 真正的盖世天骄,是永远不会出现在烟雨楼龙虎榜上。 正好,输得干脆也就没有怨言了。 “请稍等。”少妇闲庭信步,渐行渐远。 花痴轻轻皱眉,压低声音道: “桃花岛真传弟子名唤谢荷,二十四岁,是那个境界!” “哪个境界?”贾环看着他。 “宗师,也称指玄境。”花痴面色凝重,这便是顶级门派的底蕴,指玄境内气外放,先天境再强都不堪一击。 贾环风轻云淡。 等了两盏茶时间,少妇身边多了一个月白色劲装女子,二十多岁,一脸冷淡。 谢荷眸光漠然,或许是常年闭关性子孤僻,她说话的嗓音缓慢沙哑: “我对你并无恶意,只想试试你那一刀,传闻美轮美奂,刀鸣如同天籁。” “我年纪比你大好几岁,我只用五成功力,请你不遗余力。” 高贵少妇嘴角含笑,这是最好的解决手段。 说白了,桃花岛既不想得罪一个掌有权势的年轻人,但更不想破坏江湖道义,给武林留下话柄。 只好请出真传弟子。 光明正大,打输了就别再强求让双方难堪。 花痴凝视着劲装女子,眼眸深处有羡慕之色。 他打小天赋绝伦,自从加入锦衣卫衙门,忙于案牍,内力落得很远,再无法追逐同辈。 “请。”谢荷加重语调。 说罢气沉丹田,双腕挥动,四方八面都是掌影,或五虚一实,或八虚一实,立足之地狂风忽起。 她忽然摊开掌心,一缕气机涌现,掌影交叠越来越快。 “指玄境!”花痴亲眼目睹,脸色骇然。 贾环一动不动,袖管却猎猎飞舞,炽热的真阳气机浩浩荡荡涌出。 高贵少妇脸上的笑容陡然僵住。 她近乎震骇得难以自持。 十八岁的指玄境?! 花痴瞳孔骤缩,眼神像看怪物一样看向天青色身影。 轰! 内气碰撞! 谢荷倒飞几丈,弯着身子手心撑在地面,脸色极度苍白。 一片死寂中,贾环走了过去,伸出掌心,轻笑道: “谢姑娘,你已经很强了。” 谢荷一脸难以置信,旋即咽下喉间苦涩,握住手掌站了起来。 明年二月惊蛰的武林大会,可以不用比了,无论少林武当的真传弟子多么惊艳绝伦,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连绣春刀都没出鞘,这种差距是绝望的。 高贵少妇恍惚难定心神。 谢荷是桃花岛最最璀璨的一粒金子,她光彩夺目到让岛内弟子自惭形秽。 可一粒金子又算什么呢? 这位锦衣卫副千户金碧辉煌! “贵岛应当不会食言吧?”贾环看向高贵少妇。 后者缓过劲来,无奈喟叹道: “既然放话了,肯定要履行诺言,我立刻去仔细盘问。” 原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小人屠隐藏极深,成日困于朝廷案件,内力进展飞快,难道他拥有世间最惊人的悟性? “麻烦将诸位弟子带过来,有劳了。”贾环轻轻抱拳。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四个瘦骨嶙峋的武夫站在贾环面前。 “案发当晚,他们四个在那片水域潜修。”高贵少妇说完离开。 花痴和谢荷也去往别院。 “诸位。” 贾环郑重抱拳。 四人赶紧回礼,堂堂龙虎榜榜首,锦衣卫副千户如此平易近人。 “敢问,看到织造局的丝绸被劫走吗?”贾环目光灼灼。 “看到了。”一个汉子笃定点头。 贾环问他: “是白莲教围剿?” 汉子果断摇头,回想了片刻,很坚定地说: “有一伙人被绑在船上,扒掉衣裳露出莲花刺青,事后统统被杀了,丢进织造局的大船之中。” “嫁祸!!”贾环语调森然。 第103章 锁定嫌疑人 桃花岛,密林深处。 四个瘦骨嶙峋的汉子并排站立。 贾环眉头舒展。 听到幕后黑手不是白莲教,此案难度大大降低。 “劫匪多少人?”他继续问。 四个汉子欲言又止。 贾环打了个响指: “双鞭!” 须臾,双鞭快步赶来。 贾环以利诱之: “提供重要线索,赠予两本一流武学。” 这一招对江湖人士屡试不爽。 双鞭从衣襟里取出两本秘笈。 四人双眼放光,其中年纪稍大的汉子斩钉截铁道: “启禀贾大人,劫匪四艘船,足有一百多人,二话不说就围攻织造局巨船,他们站位分明,依令行事,而且各个精通水性,应该是朝廷水师。” 贾环审视着他,肃声问: “船上有旗帜吗?” 汉子摇头。 “能看清相貌吗?” 汉子苦笑:“离得很远,小的又在江底,只能看清黑色铁甲。” 贾环陷入沉思。 能动用一百多精锐的势力太多了,不一定隶属朝廷,譬如江南大盐枭,江南门阀望族,都会豢养私人武装。 年纪稍大的汉子看了眼武学秘笈,咬牙道: “启禀大人,借一步说话。” “请。”贾环移步。 走到幽静的溪涧边,汉子环顾四周,低低道: “隔得很远,水浪又大,小的没看清相貌,但隐约听到‘禀报陈将军’五个字,或许是耳东陈,亦或是山今岑,也有可能是言甚谌、禾呈程,他应该是劫匪的领头者。” 贾环一动不动盯着他。 汉子表情坚决,“这五个字错不了。” “好!”贾环重重拍了拍他肩膀,轻笑道: “我再奖励你一本一流武学!望勤恳修炼,早日名震江湖!” 这线索太关键了! 唯有六品以上的武官方可称将军! 稍微思索,足有八个嫌疑犯。 两江总督府。 漕运总督府。 江南四大巡抚。 金陵镇守太监。 金陵守备大臣。 最低的都是正三品重臣,各个麾下都有兵马,且拥有绝对指挥权! “多谢大人!”汉子喜笑颜开,恭敬抱拳。 贾环摆手屏退,独自思量。 真是意外收获! 侦破此案,非但不用去北凉赴任,反倒能揪出大鱼! 他低头看向双袖的一株紫色花案,实在太想进步了。 …… 离开桃花岛,贾环率队回到江南织造局。 房间里,熏香缭绕。 贾环安排道: “秀才,双鞭,你俩暗中打探。” “八大势力之一,六品武官以上,姓氏耳东陈,山今岑,或者言甚谌、禾呈程,范围很小,打听起来也容易。” 二人领命而去。 只是傍晚,秀才便回来复命。 “老大,漕运总督府有一位正五品的漕运参将,名唤岑权,其独子在南监进学。” 贾环面带笑意。 作为管理大运河的衙门,织造局的发船时间,漕运总督府同样了如指掌,再结合这个叫岑权的,几乎确定漕运总督府就是“劫匪”。 大乾有两座国子监,南监便是金陵国子监学府。 秀才办事越来越老练了。 抓住独子这个软肋,才能撬开姓岑的嘴巴。 贾环问: “派人盯紧了岑家公子吗?” 秀才颔首。 “不错。”贾环眼神赞赏,旋即吩咐道: “暂时别行动,更别向织造局透露任何讯息,这些日子,让弟兄们到处闲逛,吃喝玩乐,领略江南风情。” 秀才闻言疑惑。 不能操之过急他能理解,眼下“劫匪”警惕心最强,肯定暗中关注老大的一举一动。 但向织造局隐瞒是为何? 秀才不解道: “老大,陶公公跟咱们是一条线上,找不回丝绸,他官帽保不住,恐有性命之危,他配合行事,能少很多麻烦。” 贾环淡淡道: “我要的是功劳!” “一旦告知陶进忠,他立刻飞鸽传书司礼监,你信不信,这桩案子就不会由我负责了,要么转交江南锦衣卫千户卫所,要么是司礼监直接派人进驻漕运衙门。” “找到丝绸,撤销北凉赴任的调令,但我无法擢升。” “必须拖,拖到陶进忠火烧眉毛,拖到他即将回京谢罪,那时我再开口,他就会紧紧抓住救命稻草。” 末了,贾环意味深长道: “司礼监在江南,可是有金陵镇守太监这股强大的军事力量。” 秀才思索许久,恍然大悟: “卑职懂了!” 他发自内心敬仰道: “老大果真英明!” 倘若岑权不是真正的发号施令者,那幕后黑手能是谁? 最大嫌疑,从二品的漕运总督! 没有批签,锦衣卫副千户无权调查他。 而且漕运衙门拥有近七万精兵! 这种复杂的局势之中,唯有借力,借的便是金陵镇守太监麾下大军! “老大真是运筹帷幄。”秀才越想越佩服。 贾环面色如常。 经历过几次,做事肯定更稳重。 第104章 慵懒闲散是江南,雷霆手段镇硬汉 水巷乌篷船,一摇一曳。 船内煮茶焚香,一个儒雅敦厚的老人专注抚琴,琴声悠扬悦耳,贾环听得入迷,偶尔看看沿街撑伞缠绵的眷侣,别有一番滋味。 一曲终,贾环起身执礼道: “宛若天籁,多谢李伯父。” 对面的老人正是大嫂李纨的父亲,前国子监祭酒李守中。 李守中面带惭愧,苦笑道: “环哥儿,老夫那学生丧尽天良,犬猪不如的东西,老夫日夜悔恨啊。” 若非眼前的年轻人,不止是他,天下人都要被顾思诲虚伪的嘴脸给蒙蔽了,他一辈子教书育人,却教出了一个败类,视为毕生耻辱! “伯父,不提往事。”贾环摆手。 李守中颔首,亲自斟一壶茶,“请。” 他算是看拙了眼,原以为贾家两国公府除了自己外孙和早逝的女婿以外,都是些不图上进的浪荡子孙,连贾宝玉都能称为麒麟儿,这贾家沉溺富贵是醒不来了。 万万没料到,荣国府庶子一朝崛起,仕途烈火烹油不可挡,虽是锦衣卫却很懂礼节,公务繁忙都会主动拜见长辈。 他心里对环哥儿很是欣赏。 看着老头脸上的微笑,贾环惬意品茶。 反正闲来无事,不如拜访李守中,也顺便游玩金陵。 对于丝绸丢失案,他不能急。 一来幕后黑手还没放松警惕。 二来必须逼得织造局陶公公急头白脸,才能完全配合行事。 织造局的绫罗绸缎都有记号,这半个月,幕后黑手断然不敢让丝绸在市面上流通,否则就是蠢到脚底皮! 所以也不用担心这十五万匹丝绸的下落。 乌篷船驶向青石板桥。 “贾大人!!” 桥上凭栏,一辆辆华丽马车排开,一个俊俏的公子哥冲进人群,大声嚷嚷道: “贾大人,在下是织造局下辖的皇商薛家,薛蟠的族弟,薛蝌!” 贾环走出船舱。 刹那间,诸多世家女子掀开帷帘,倚帘偷望。 看过他之后,才真正明白何谓年少有为。 其中一辆精致马车里,坐着一对母女,少女皮肤雪白细腻,仿佛是经过精心雕琢的玉石,散发淡淡光泽。 “宝琴,蟠哥儿屡次来信,要撮合你俩呢。”丰腴妇人低声说道。 少女脸蛋微红,悄悄放下珠帘,娇嫩樱唇抿起,羞恼道: “蟠兄长口无遮拦,他的话当不得真。” 薛母凝视着女儿绝美容颜,十分后悔: “写第二封信的时候就该带你进京,现在都晚了,蟠哥儿说贾公子一心为仕途,这几年是无意娶亲了。” “母亲大人,别说了!”薛宝琴低着螓首,玉颊愈红,既羞涩又矜持道: “哪有您这样紧巴巴往上倒贴。” 薛母不悦,生气道: “男未婚女未嫁,有何不可?” “反正你兄长要去京师办差事,赶明儿你也随行,就去宝钗那暂住,没事往他娘赵命妇跟前多转两圈,论性子论相貌,天底下没几个女子比得过你。” “如果你真嫌弃贾公子,那就作罢,正好翰林院梅翰林家公子想要提亲……” “乱说,哪有嫌弃。”薛宝琴出言打断,又忍不住偷偷往外瞧了几眼。 …… 一连六天,贾环都在应酬。 哐! 山外小阁楼里,织造局总管太监陶进忠推门而入。 他脸颊凹陷,愁得日夜难眠,此刻双眼迸射怒火,厉声道: “贾副千户,锦衣卫衙门派你来侦办案子,而不是让你游山玩水,诗情画意!” “陶公公别急。”贾环端了一杯茶过去。 “杂家不急?” 陶进忠近乎是咬碎牙龈,嘶吼道: “司礼监飞鸽急信,最后四天期限,找不回丝绸,杂家就得赴京谢罪,轻则丢官帽,重则下牢狱!” “是,你不用为这桩案子负责,杂家知道希望渺茫,但你好歹敷衍做做样子,向朝廷表明大家竭尽全力了,你倒好,不是这家赴宴,就是那家听曲!” 末了,陶进忠暴怒至极: “杂家脖子上横一刀之前,准参你小子一本,玩忽职守,对司礼监毫无敬意!” 贾环面色如常。 这阉宦看样子真急了。 “说了别急。”贾环淡淡道: “我若是四处搜寻,早就惊动了幕后劫匪,公公放心,我掌握不少线索。” 停顿了好一会,他故作困恼: “劫匪势大,我只带了两百精锐,他们都是手足兄弟,我也怕折损啊,只能徐徐图之。” 陶进忠的脸庞怒火消散,听到这话不假思索道: “找金陵镇守太监王腾借兵呐,他节制江南一半兵权,只要是危害皇权的霄小,都会出手铲除!” 贾环等着就是这句话。 “陶公公能说动王镇守?”贾环问。 陶进忠斩钉截铁道: “陛下授予王腾便宜行事,不必事事请示。” 话不能说得太直白粗暴。 都是司礼监的人,倘若他跟王腾没有交情,他能坐稳织造局掌舵者的位置? “好!”贾环颔首,笃定道: “就今晚,我会动手,请陶公公随时配合。” 看着他一脸自信,陶进忠还是不放心,但火烧眉毛了,只能寄希望这小子能力挽狂澜。 “杂家烧香拜佛,祈祷捷报。”陶进忠说完离去。 …… 深夜,秦淮河岸灯盏通明。 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走在小巷,身后跟着两个亲信。 突然。 他停下脚步,瞳孔骤缩。 巷口站着一道天青色飞鱼服。 岑权面色阴沉,转身就走。 七个锦衣卫堵在巷尾。 岑权右脚踏墙,翻身而跃。 果然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就会丧失理智。 他一个后天境的武夫,明明知道对面是问鼎龙虎榜的盖世天骄,可偏偏还想着逃窜。 贾环捡起地上碎泥块,气沉丹田,轻轻一掷,精准砸在岑权腿肚上。 扑通—— 岑权重重摔落在地,两个亲信放下武器。 他痛得蜷缩,咆哮道: “跟踪暗算五品命官,你锦衣卫眼里还有王法吗?” 贾环走过去睥睨着他: “锦衣卫就是王法!” “绣春刀找上门来,你应该清楚意味着什么。” “如实招了,从轻发落。” “呸!”岑权脸色狰狞,眼中有死意,突然抬掌拍向自己脑门。 贾环速度更快,施展点穴手,岑权力道消散。 “上刑!”他扭头走向巷口。 爆炭酒鬼各提一个盒子,取出特制刑具,须臾传来歇斯底里的哭嚎,足足折磨了两炷香时间,岑权硬是半句话都没招。 他誓死不从,他绝不能背叛,他只是不甘心啊,为什么天衣无缝的劫掠,竟然也能暴露? 难道天底下还有卜卦之法? “带过来!”贾环大喝。 秀才掐着一个书生走进小巷。 “爹,救命啊!”书生声泪俱下,早已吓得失禁。 “掰断手臂。”贾环面无表情。 秀才正要动手,浑身是血的武官如遭雷劈,痛苦哀求道: “放过他。” 岑家一脉单传,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丧命啊! 贾环颔首: “全部交代,我饶他一命。” 第105章 围剿燕子坞生擒反贼,一根竹竿三条鱼 巷子里。 贾环语调森森: “谁授意你劫掠织造局船只?就只凭你,一没能力吃下十五万匹丝绸,二也得不到发船的具体时间。” 岑权面如死灰,想到自己的儿子,他艰难蠕动嘴唇: “赵总督。” “漕运总督?” 岑权双目通红,沉默了许久,重重点头。 贾环冷笑。 功劳显现! 堂堂总督,才配得上仕途的踏脚石! “丝绸储藏何地?”贾环死死注视他,肃声道: “敢有半字虚言,便会害了你独子!” “你全权负责劫掠,为掩人耳目,也为暂避风头,十五万匹丝绸应当没有离开江南!” 见岑权不回话。 贾环取出笔册,“写!画!” 岑权颤着手指,将藏匿丝绸的路线地点撰写出来。 贾环走到巷尾,递去册子,低声命令道: “双鞭,多带一些弟兄暗查这座水寨,记得带上桃花岛那四位擅长水性的武夫,术业专攻!” “遵命!”双鞭领命而去。 贾环回到岑权跟前,斩钉截铁道: “若能提供漕运总督其余罪证,不止你儿子,你夫人和你年迈母亲,锦衣卫通通宽恕,不抄你家财。” 坐实证据链,直接逮捕返京,他也无意在江南逗留。 “你说话当真?”岑权声音嘶哑。 “我不屑同你扯谎。” 岑权内心挣扎了很久,心力交瘁道: “赵总督纵容白莲教。” “养寇自重?”贾环问。 岑权点头。 贾环不甚意外,一个白莲教能在江南折腾这么久,没有几双大黑手是不可能的,作为统率兵权的重臣,每当地位不稳当,就杀几千个白莲教徒,一下子就受到歌功颂德,权力稳固之时,就对乱贼视而不见,需要时又挥起屠刀。 “证据呢?”贾环再问。 岑权低声道: “白莲教护法独孤渊,他就藏在姑苏城外三十里的燕子坞。” 嚯! 贾环目光灼灼。 白莲教内部一个教主,两个副教主,四个护法。 反贼头目之一,也算不小的鱼。 最重要的是,背负罪恶! 白莲教靠着一些小把戏蛊惑百姓,在民间兴风作浪,制造瘟疫火烧良田,种种恶迹数不胜数。 这个复姓独孤的畜生头上,应该能收割不少罪孽值! 至于劫掠丝绸不用白莲教,想想就知道,事关身家性命的大事,岂能让一群反贼参与。 贾环加重语气:“姑苏城外燕子坞,藏着多少人?” “至少两百,皆是武夫。”岑权早已认命,知无不答。 贾环立刻命令: “给他上镣铐!” 随即将秀才拉到一旁,部署道: “我即刻让陶进忠通知金陵镇守太监派遣精锐,连夜出发姑苏,赶在黎明前剿灭燕子坞。” “你去金陵城找丐帮长老,依旧以利诱之,自打津门蛊毒教一案,丐帮恪守道义,收钱真卖命,争取多叫几个丐帮名宿。” “朝廷精兵毕竟不受我命令,若真有漏网之鱼逃脱,还得让武林高手帮忙缉捕,我没时间陪白莲教耗。” “遵命!”秀才雷厉风行,着手去办。 …… 三更天月明星稀。 官道上,尘土飞溅,马蹄疾驰。 几十骑在前,都是金陵镇守太监麾下的强悍高手,一千披甲执锐的骑兵落在后面,方圆二十里都有探路暗哨。 五更天,天色破晓,越过河谷山地,俯瞰过去,隐约能看到一座座庄园的轮廓。 “反抗者,杀无赦!” 贾环一声令下,几十个强悍高手率先杀出,一千骑呈四个方位包围燕子坞。 寂静的黎明,马蹄密集,惊动了栋栋坞堡。 铛—— 铛—— 望楼急敲钟吕,白莲教教徒奔走相告,然而他们面对的不是乌合之众,而是江南镇守太监重金打造的铁骑。 燕子坞陷入一边倒的屠杀,哀嚎求饶声四起,仅仅半盏茶时间,一个头戴纶巾的文士被拖出来。 “是他吗?”贾环让人押来岑权。 “就是他,白莲教四大护法之一的独孤渊!”岑权点头。 独孤渊目眦欲裂,脸庞满是仇恨: “畜生,叛徒,你不得好死!” 这时。 金陵镇守府的校尉抱拳道: “贾大人,此间事了,我得返回金陵。” 虽是征询,实则是告知,他不受锦衣卫管制。 “有劳了。”贾环点头。 校尉一声令下,率领精锐浩浩荡荡离去,整座燕子坞只留下几十个锦衣卫,还有五个衣衫褴褛、头发糟乱的叫发子,肩上都是六块布袋。 贾环朝丐帮名宿笑道: “诸位,掘地三尺,不能放过一人!!” 六个乞丐头也不回地冲进燕子坞。 拿秘笈办事,很公平的交易。 直到清晨,丐帮名宿们才走了出来。 “三个密室,藏着一堆妖媚女子,还有十几个富家公子哥,其余人等都被击毙。” “至于金银珠宝……” 说着表情有些异样。 贾环淡淡道: “拿点辛苦费是应该的。” 丐帮名宿们面带笑容。 他们不在乎黄白之物,但底下还有一帮弟子谋生。 况且不属于不义之财,白莲教的赃物,拿着也安心。 贾环命令道: “秀才,率人去搜查密室,有没有罪证!” “是!” 过了两刻钟,秀才返回复命,手上空空如也,可他的表情很怪异。 “怎么了?”贾环盯着他。 秀才扯了扯嘴角,笑容遏制不住: “老大,其中一个公子哥,他……他说自己是浙江巡抚的儿子!” 一瞬间,贾环有些不敢相信。 ”我操!”直到秀才大爆粗口,脸庞露出最灿烂的笑容。 贾环深呼吸一口气,笑意盎然。 巡抚,从二品封疆大吏! 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的飞鱼服。 第106章 官商勾结触目惊心,为黛玉报杀父之仇! 晨雾笼罩,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 燕子坞里的血腥味久而不散。 庄园外,站着一排衣裙半掩、肤白貌美的妖媚女子,各个锁骨后背都有莲花刺青,她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另一排公子哥们痛哭流涕。 贾环负手而立,语调冰冷: “严刑拷打!” 其中一个脸上有痣的公子色厉内荏,凶恶道: “放肆,我爹是浙江巡抚戴朝宗,你是几品芝麻官?还不放开我!!” 其余人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锦衣卫听到巡抚两个字,仿佛海底巨鲨闻到鲜血。 “掰断他五根手指,踩碎一条肋骨!“贾环如漠视一只蝼蚁,随即示意秀才将岑权和白莲教护法独孤渊带过来。 两人手铐脚链,跪伏在地。 贾环厉声问: “浙江巡抚戴朝宗也参与了丝绸大劫案?” 岑权一脸茫然: “绝对没有。” “那巡抚儿子怎么跟燕子坞勾搭在一起?” 岑权摇头:“我也不知道。” 贾环看向一脸狰狞的白莲教护法。 “滚!”独孤渊咬牙切齿,声色俱厉道: “你就算把老子千刀万剐,老子也不会吐露半个字!姓岑的畜生,你下了地狱要被恶鬼拔舌冰冻!” 贾环暴起,狠狠给了独孤渊一脚。 后者脸庞血肉模糊。 贾环耐心等待。 岑权全部招供,不至于撒谎,看样子浙江巡抚跟丝绸劫案没关系。 只一炷香时间,二十个飞鱼服回来禀报,爆炭肃声道: “老大,这群纨绔受不了几下,全招了!” “戴巡抚的公子名叫戴玉衡,五个跟班也是两江官场的衙内,其余都是各大盐商的公子,燕子坞当成淫窝,供他们取乐快活,至于白莲教,并未渗透到他们的父辈,他们总共才来第四次。” 贾环皱眉。 白莲教的伎俩很简单,依靠美人计蛊惑权二代,再想方设法渗透到官场,计划应该处于刚刚实施的阶段。 “戴巡抚有勾结盐商吗?”他再问。 爆炭重重点头: “据盐商家公子坦白,他们父辈跟戴巡抚关系密切。” “好!”贾环厉声道: “即刻动身,拘押几大盐商,违者杀无赦!” 秀才目光疑惑,着急道: “老大,不先缉捕漕运总督赵鸿吗?” 这一次江南之行,涉案人太多,仔细梳理也很简单。 岑权是丝绸大劫案的凶手,而幕后主使便是漕运总督赵鸿! 通过岑权得知白莲教护法藏匿的窝点,而燕子坞里面挖掘出浙江巡抚和盐商勾搭的线索。 按照顺序,应该先办完漕运总督,接着再查盐商,顺藤摸瓜锁定浙江巡抚。 贾环笑了笑,轻描淡写说: “办妥了丝绸大劫案,织造局陶进忠保住官帽子,他还会继续配合我吗?我再查浙江巡抚,阻碍太多。” “借助他和镇守太监的力量,才能一网打尽!” 秀才恍然,满脸敬佩: “老大英明!” 贾环拍了拍他肩膀,加重语调: “学着点,江南事了,返京后就是百户。” 轰! 秀才头皮发麻,满腔情绪亢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跟着老大享受荣光! “你值得。”贾环称赞了一句。 他心中打定主意,秀才和双鞭的能力有目共睹,理应再进一步。 …… 姑苏城。 孙府。 大盐商府邸气派非凡,门前竖立两座石狮子,威风凛凛。 密集马蹄声打破长街死寂,一道道飞鱼服疾驰而来。 “锦衣卫办案,通通跪下!” 仅半盏茶时间,孙府中门大开,族老们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喘。 盐商向来横行无忌,重金豢养打手,但再给他们十个胆,也害怕在锦衣卫面前耍横。 几十位锦衣卫手持绣春刀站在两排,气势森然,天青色身影闲庭信步而来。 “孙鹤亭呢?” 话音落罢,一个儒雅美鬓男子颤巍巍举起手。 贾环盯了他半晌: “其余人滚出去!” 片刻后,院落只剩面色苍白的孙鹤亭。 贾环冷言道: “大富商,你儿子跟白莲教教徒缠绵,被抓了个现形。” 孙鹤亭如遭雷击,嘶吼道: “孽子,色窍难封的畜生!怎就不死在阴沟里!!” 贾环审视着他: “私通反贼,不诛全族,天理难容。” 岂料。 孙鹤亭低着头,并没有那般害怕。 他见过大世面,不会被一两句话给威胁恐吓,仅仅同白莲教女子寻欢作乐,完全上升不到勾结反贼的地步。 贾环沉声道: “你儿子跟浙江戴巡抚家公子关系亲密,听他俩招供,你本是私盐贩子,无意攀上戴巡抚夫人这条线,拼命贿赂,短短十年,就赚得盆满钵满。” 孙鹤亭脸色骤变。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贾环身子前倾,死死盯着他: “想清楚再回答,通过一群公子哥,我已经找上好几个大盐商,都跟戴巡抚有勾结,别人如实交代,而你负隅顽抗,别人从轻发落妻女平安,而你眼睁睁让家人葬命。” “你若觉得自己经得起查,你若觉得背后大伞能够击倒我,你尽管抵抗!” “你应该很明白,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孙鹤亭紧咬牙关,双手攥住又无力松开。 贾环字字顿顿道: “提供的罪证越多,兴许能免你一死!” “我说!”孙鹤亭浑身冒汗,声音嘶哑。 “秀才!” 须臾,秀才拿笔册记录。 孙鹤亭竹筒倒豆子般,交代一笔笔贿赂,包括时间地点经手者。 “不够!”贾环怒喝,寒声道: “你儿子坦白,戴朝宗还是江苏布政使的时候,你就开始巴结贿赂,整整十年,你就没掌握他一丁半点恶迹?” “你们地位悬殊,他一脚就能踩死你这只蝼蚁,不拿点把柄傍身,你迟早给他做嫁衣,倘若你真这般愚蠢,也没本事壮大家业!” 孙鹤亭面带苦笑,叹气道: “我只知道三桩恶迹,却未有确凿证据。” “三年前,一个府衙官吏招惹了戴夫人,被赤身祼体绑缚起来,用船载入湖中,用小刀片肉,用盐腌渍。” “六年前,嘉定知县暗查戴大人,不日就被贼人闯入家中劫杀,挖出肠胃。” “七年前,一个巡盐御史盯上了戴大人,由于其是朝廷钦差,又是科举探花出身,戴大人怕引起滔天舆论,不敢有所动作,但没过一年,御史就病逝了,成为一桩悬案。” 闻言,贾环面色森然。 “御史姓林?”他问。 第107章 幕后黑手迅速反击,受贿勾结反贼! “御史姓林?” 盐商孙鹤亭思索许久,“对,就是姓林,林什么海。” 贾环眼中杀意更足。 林黛玉父亲在扬州病逝,而戴朝宗那时正是江苏布政使,戴朝宗很可能是凶手。 很好,更有取死之道了! “这三桩隐密都无确切证据。”孙鹤亭说。 贾环厉喝道: “签字画押,带上账目,先拘往金陵!” 接着,他命令道: “继续前往下一家盐商!” 坐实证据链,什么封疆大吏,照样一刀捅穿肠子! 狗东西,若真是毒死林姑父的凶手,千刀万剐都不能解恨! …… 与此同时,总督漕运部院。 书房里。 漕运总督赵鸿神情木然,披头散发,一条鲜红肚兜盖在脸庞。 智囊推门而入。 “嘿嘿嘿,是珍儿吗,珍儿好美。” 赵鸿痴痴呆呆,疯狂拉住智囊的手腕,口里不停嚷嚷,官袖里还塞满了亵衣。 “赵大人,别装疯了!”智囊气急败坏,苦苦哀求道: “岑参将及其儿子失踪,听说镇守太监的兵马前往燕子坞剿匪,藏匿丝绸的水寨被锦衣卫围住,天都快塌了,你现在装疯卖傻有何用?” 赵鸿置若罔闻,依旧嘿嘿傻笑。 智囊简直不可理喻,厉声咆哮道: “是,装疯是惯用的保命伎俩,可这回不是异党针对,而是锦衣卫!” “那小子是锦衣卫衙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千户,他管你疯不疯,抓进诏狱就是一刀!!” “大人清醒吧,咱们有应对之法!” 一瞬间,赵鸿目光清明,一把扯掉脸上脏东西,勃然大怒道: “我能怎么办?直接掀桌子,我也没这个本事,总督府衙门的兵马不到江南镇守太监府的三成!” “我只能装疯,寄希望于保全性命,至少让一大家子能活命!” “一时糊涂,千不该劫掠织造局的东西,万不该赋予岑权重任,真真无能虫豸!” 智囊沉声道: “栽赃陷害,先让那小子焦头烂额,腾出时间,大人再去上下活动,上去京师陈情,下可在运河设置障碍,漕运事关社稷根基,出不得半点乱子,届时大人立功赎罪,罪则化小。” “总而言之,不能落入锦衣卫之手。” “怎么陷害?”赵鸿惶惑的脸色有了一丝精神。 …… 同一天,浙江巡抚衙门。 一个满头珠翠的贵妇人火急火燎冲进官署。 “退下。”满脸沟壑的巡抚大人戴朝宗轻轻摆手,官吏们离开衙署。 “妇道人家直闯衙门,你想让士林笑我家风不正?一旦传到京师,我要被朝野口诛笔伐!” 戴朝宗面带怒意,起身关好门。 “老爷,出大事了!”戴夫人脸白如纸,颤声道: “苏淮多地飞鸽传书,姓贾的副千户疯狂缉捕盐商。” 她越说越害怕,声若蚊呐: “这几个盐商,都跟老爷有利益往来,目标直指老爷。” 啪嗒—— 戴朝宗神情呆滞,茶杯摔成碎片,几息过后,脸色变得极为难堪,恨声道: “一定是那孽子,叫他最近要收敛,别去外面跋扈作乱,烂泥扶不上墙的业障,都是被你宠坏了!” 江南上层都知道,贾环南下调查丝绸丢失案,无缘无故,怎么会查到他头上? 最大破晓就是孽子,成天在金陵折腾,作出大祸了! 戴夫人面露悔意,低声道: “老爷,他区区副千户,无权调查从二品的封疆大吏,老爷急报入京弹劾他。” “蠢东西!”戴朝宗深知不能自乱阵脚,心平气和道: “弹劾奏书上京,再在各衙门转一圈,黄花菜都凉了,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将姓贾的撵回京师。” 他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栽赃,让姓贾的背负嫌疑。 见夫人眼泪汪汪,戴朝宗搂住她肩膀,温声道: “老爷我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饭还多,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仗着运势为所欲为,我在宦海几十载,绝不会栽在他手里。” “老爷。”戴夫人擦拭泪痕,双手合十口中念着阿弥陀佛,戴家一定要度过此劫。 …… 第三天下午,金陵城外十里,上百骑锦衣卫奔袭。 贾环一马当先。 通过对盐商严刑拷问,已经收集了浙江巡抚戴朝宗不少罪行,最丧心病狂的当属“运盐官船倾覆案”。 三年前,钱塘江罕见大潮,朝廷的运盐官船覆没,七十万石食盐沉于水中。 浙江各地发生盐荒,百姓没有平价食盐可用,被迫购买盐商售卖的高价私盐,价格翻了几倍。 不是天灾,而是人祸,这便是戴朝宗联手盐枭策划的阴谋。 刚进金陵城,贾环陡然勒住马缰。 他盯着前方。 数十个锦衣卫拦路,其中还有花痴陆百户,为首者是身穿红色飞鱼服的千户。 “贾环。” 千户身形挺拔如松,面容严肃,气势威严。 贾环跃身下马,恭敬抱拳道: “拜见诸葛大人。” 江南有两座千户卫所,眼前这位五十出头,应该是诸葛仰。 诸葛千户快步走来,审视着他,简短而森然道: “昨日,不少人实名检举你猥亵贵家女子,勾结白莲教反贼,向富商豪绅索要贿赂!” 贾环眯了眯眼眸,厉喝道: “荒谬!” “诸葛大人不觉得好笑吗?” 诸葛千户面色如常,压低声音道: “江南几个衙门都受理此案,浙江巡抚衙门,临安府衙,姑苏下辖的县衙,包括漕运总督衙门发来状告信,我江南卫所的申冤鼓都被敲烂了,若是坐视不管,后果不堪设想!” “我官职在你之上,但我无权审判你,你先在卫所待着,等南镇抚司决议过后,即刻返回京师。” “不行!”贾环断然拒绝。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旦松开弓弦,两条大鱼都要溜走! 给两个老畜生运作的时间,很多证据都要作废! 诸葛千户不愿起争端,转头看向花痴。 花痴疾步而来,蹙着眉头忧心忡忡道: “贾大人,并非是同僚针对你,而是声势太浩荡了,几个白莲教教徒主动投案,称你跟他们关系密切,两个世家未出阁的女子指责你猥亵奸淫,她们就在金陵大街哭诉,那些富商还拿出所谓的证据,言辞凿凿说你受贿了。” “别说我和诸葛大人不相信,整个江南卫所都觉得一派胡言,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怎么视而不见?” “江南最有权势的两个人,守备大员和镇守太监都发话了,让你必须待在江南卫所,不能出去半步,静等南镇抚司决定。” “而且,镇守太监府说了,你身负嫌疑,不会再借你一兵一卒。” “贾大人请放心,你肯定毫发无损,只需几天时间,还你一个清白。” 贾环面色冷冽。 身后的秀才紧攥拳头,一脸怒火。 毫发无损有何用,拖延好几天,老大的功劳却要白白溜走! “请!”诸葛千户发话。 作为前辈,他心里很清楚,贾环暗中调查大案,对方狗急跳墙了。 但这就是官场博弈,你有雷霆手段,别人同样可以反击,到了一定位置,没有谁会蠢到坐以待毙。 输了只能证明能力不够、权势不够。 第108章 无外乎以身入局,跟我玩不择手段? 金陵城外,秋风萧瑟。 贾环一动不动,气氛压抑沉闷。 一阵急促马蹄声打破死寂,金陵府尊带领一大批检举者而来。 有刻意露出后背莲花刺青的白莲教教徒。 还有两个世家嫡女,哭得梨花带雨。 以及十几个富商豪绅,面容枯槁,手里拿着一堆账簿。 见都没见过,他们却声泪俱下地控诉锦衣卫仗势欺人,尤其是两个世家嫡女,迎着一道道目光,哭嚎着说闺阁女子不会拿名节开玩笑,一副要投河自溺的模样。 金陵府尊大义凛然,肃声道: “自古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更遑论天子亲军,身负嫌疑,必须严格审查,以正国法!” “府衙无权升堂审判锦衣卫副千户,交由江南卫所,恳请诸葛大人摒弃私利,秉公调查。” 他也不相信一个前途无量的锦衣卫会做蠢事。 但身在其位,必须尽职。 攻击太过猛烈,既然指控诸多罪名,作为府尊不站出来,要被江南百姓痛骂狗官尸位素餐! “贾环,走吧。”诸葛千户加重语调。 花痴面露无奈之色。 官场规矩条条框框,眼下便是无解死局。 缉捕奸佞的锦衣卫反而遭到调查,等洗清嫌疑后,奸佞早就找到了护身符。 贾环面无表情,驾马进城。 离江南卫所的路途只有半个时辰,紧要时刻,他急需想出对策! …… 城内酒楼。 智囊疾步走进雅间。 漕运总督赵鸿头戴斗篷,急声问: “怎样?” 智囊面带笑意,“即将前往江南卫所软禁,大人,咱们有五六天时间!” “是生是死,全凭大人自己了!” 赵鸿喜上眉间,狂灌了一壶酒,厉声道: “打一场有准备的仗,绝不会溃败!” 说完他顿感奇怪,“为何会如此顺利?” 智囊也百般困惑,费解道: “咱们只是构陷他勾结白莲教,不知怎么,谁给他安插了‘猥亵世家嫡女’和‘向豪绅索要贿赂’的罪名,人证物证俱全。” “江南许多衙门上呈罪状,烈火浇油,才让两大权势人物李守备和王镇守放话,先监管那小子,洗清嫌疑再放出来。” 赵鸿冷笑: “小畜生,自己都不干净,还来调查老子?” 话虽如此,他心里清楚,小畜生同时得罪了另一位重臣。 人心不足蛇吞象,区区一个副千户,竟然两手并进,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 没有自知之明的东西,亏老子吓得装疯! …… 那边厢,僻静的茶馆。 满头珠翠的贵妇人笑意盈眸。 她正是浙江巡抚的夫人,连夜赶来金陵,苦苦等待讯息。 老爷的手段见效了! 不愧是戴家的擎天柱,不愧是她钟爱一生的枭雄! 这段日子,可以做两件事。 运作人脉。 消灭证据。 内阁有阁老陈情,证据链不全,拿什么扳倒从二品封疆大吏? “太太,公子还在他手上。”旁边的文士忧心如焚。 戴夫人心肝一颤,忍痛道: “老爷安危最重要,关系着举族存亡,况且我不止玉衡一个儿子,放浪形骸作出大祸,真死在锦衣卫手上也是自食恶果!” …… 离江南卫所只剩五里路,各级衙门官员汇聚。 贾环提笔,在无常簿最后一页唰唰唰写了几行字。 他将册子交给身边的秀才。 秀才飞快扫了一眼又合住,随即低下头,眼里充斥着浓浓的惊骇之色。 【让丐帮五个名宿,当街刺杀我】 【皆易容蒙面,下手狠一点】 “驾!” 秀才忠心耿耿,即刻纵马离开队伍。 诸葛千户也不过问,他只是履行职责,而不是得罪贾环,只要贾环安心待在卫所就够了。 又行一里路。 贾环沉声道: “诸葛大人,转道织造局!” 诸葛千户掉转马头,疾驰到他身边,不悦道: “何苦?同衙为官,江南卫所会为难你么?等南镇抚司公函下来,你安然无恙回京。” “你接受审查,陶进忠磨破嘴皮子也没半点用处。” 贾环波澜不惊,平静道: “有关丝绸劫案事宜,我得向他汇报,总不能得罪司礼监吧?” 诸葛千户无奈挥臂: “去织造局!” 若非一双双眼睛盯着,他根本不想参与。 …… 一个多时辰,离织造局衙门还有几里路,长街一处阴凉巷口。 贾环勒住马缰,身子右倾。 诸葛千户突然察觉到内气波动,警兆大生。 咻—— 自小巷里,浑厚内气拉出的箭矢破空而来,势大无匹,杀气腾腾。 砰! 贾环肩膀中箭,血流泉涌,从马背上倒了下来。 “有刺客!” 诸多锦衣卫怒喝,呈各个方向包围那条巷子。 刹那间,整条长街,诸多官员瞠目结舌。 望着鲜血染红飞鱼服的年轻人,众人遍体寒意。 他们亲眼目睹了什么? 光天化日,奉皇权办事的锦衣卫遭遇刺杀? 这位可是不到十八岁的副千户,锦衣卫衙门最耀眼璀璨的新星啊! 刺杀之举是对南北镇抚司威严彻头彻尾的践踏! 是对皇权无边无际的羞辱! 可以弹劾他,可以审查他,但绝对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刺杀他,这是不可触犯的诛九族之罪! 这算欺天啊! “没……没大碍吧?” 金陵府尊仓惶跑了过来,面色苍白。 贾环肩膀不停淌血,拔掉箭矢后,强撑着伤躯起身,雷霆震喝道: “金陵各衙门,飞鸽急信入京,浙江巡抚和漕运总督狼狈为奸,派人刺杀我,请内阁司礼监示下。” “即刻!” 轰! 听到两位重臣的名字,官员们脊骨发寒,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飞鸽急信!”金陵府尊迅速安排。 再蠢都分得清孰重孰轻。 贾环身上背负猥亵、受贿,勾结白莲教的嫌疑,在他当街被刺杀面前不值一提。 前者只是个人,后者代表着皇权威信荣辱! 诸葛千户追击未果折返回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贾环。 包括花痴,眼底深处有一丝敬佩之色。 以他们对贾环的实力认知,避过这一箭不算困难。 为何不避? 不言而喻。 这一招太绝了! 短短时间能想出完美的破局之法! 相比之下,大张旗鼓诬陷好似稚童把戏。 当街刺杀锦衣卫副千户,就这句话,便能让京师震荡,进而放权彻查! 贾环接过药膏,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 没一点狠辣手段,我能走到今天? 两条老狗,引颈待戮! 没有谁能阻止老子! 第109章 权力中枢大为动怒,大权在握横冲直撞 翌日清晨,旭日东升。 南镇抚司衙门。 几位官员行色匆匆,还没走进中央衙署,就听到砰的一声,指挥佥事一掌拍裂案桌,雷霆震怒道: “江南要造反了!” “大庭广众之下都敢刺杀一位副千户,江南文臣武将眼里还有王法吗?凶悖残暴到天理难容!” “这事若不顶格惩处,置锦衣卫脸面于何地!从今往后,谁敢再下江南执法?任由它藏污纳垢、罪恶滔天?” 话音落罢。 “欧阳,注意措辞!”一位极具威严的红袍男人呵斥一声,随即看向身边两个重臣,恭敬道: “敢问内阁司礼监是什么意见?” 司礼监提督太监一身蟒袍,阴柔的脸庞笼罩怒火,沉声道: “此事不能容忍,即刻让金陵镇守衙门协助彻查!” 仅用一句话表态。 司礼监完全仰仗皇权,而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刺杀案是对皇权不折不扣的挑衅! 暗中刺杀和光天化日行凶,两者天差地别。 普通锦衣卫和一个十八岁的副千户,两者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事态恶劣到极点! “阁老呢?”南镇抚司同知看向满头白发的老人。 阁老轻抿一口茶后,肃声道: “内阁示下,立刻彻查!” “但是不能轻易下决断,更不能私刑缉捕,若无确切证据,必须还戴巡抚和赵总督一个清白。” “另外,此案一定要有人担责,否则无以堵住滔天舆情。” 说罢带着几位书吏离开。 提督太监紧随其后。 南司二把手雷厉风行,命令道: “飞鸽急信,火速调查!” 散会后。 傅官员和佥事站在窗边。 前者扯了扯嘴角,喃喃道: “你说他俩刺杀了,最好真是他俩刺杀的,否则你就是欺君罔上,诬陷封疆大吏,脖子上这颗脑袋肯定保不住。” “让你侦破丝绸丢失案,免去北凉调令,你是到处折腾呐。” 佥事沉默不语。 庙堂之上都是老狐狸,没有谁好糊弄。 纵然怀疑你一手策划,也会配合你行事,毕竟事态太恶劣了,但事后必须要有一个结果。 简而言之。 要么是他俩的脑袋,要么是你的脑袋。 只能活一方! 傅官员遥望着朝曦,又忆起那小子一双野心勃勃的眼睛,期盼能度过此劫吧。 …… 翌日黎明。 江南织造局。 砰—— 陶进忠推开房门。 “急信到了,江南各级衙门都协助你调查刺杀案,包括守备大臣和镇守太监,及两江总督,各方应该都收到飞鸽公函。” 贾环迅速起身,厉声道: “抓人!” 陶进忠憔悴得眼里满是红血丝,攥住他的手臂,痛心疾首道: “十五万匹丝绸的下落呢?” 立刻收网,贾环无意再利用陶公公,取出一张舆图,用红笔圈出水寨,宽慰道: “请公公派人拿回几艘船。” 说罢走出织造局。 他骑上汗血宝马,语调森然道: “秀才,告知镇守太监王公公,大军围剿总督漕运部院!” “双鞭,告知守备大员李大人,大军围剿浙江巡抚衙门!” “江南各地,谁敢顽抗,视同谋反!” …… 晌午。 离总督漕运部院还有三里路,长街声若雷震,精兵浩浩荡荡,声势雄伟已极,包括运河之上,都有数十艘战船拦截,南下各条道路都被封禁。 疾驰半刻钟,贾环跃身下马,率领一百多个锦衣卫围住衙门。 官署内,赵鸿面如死灰,浑身颤抖。 哐当! 贾环一脚踹开大门,冷漠地盯着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赵鸿突然疯癫般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幸灾乐祸道: “自以为是的聪明,老子伏法,你也犯了欺君之罪,无论你怎么做伪供,老子没有派人刺杀你,大庭广众之下,你靠着嫁祸手段能说服衮衮诸公吗?” 贾环突然笑了。 无论多大的官,最绝望无助的时候总会显露可笑的一面。 他平静道: “铁证如山,世人愿意相信一个恶贯满盈的贪獠,还是一个为民除害的功臣?” “你罪过大到诛族了,诸位大人谁给你陈情?我说你刺杀了,你就是刺杀了。” “从这一刻开始,你说话没有力量了,没有人愿意听你辩解。” 赵鸿脸庞剧烈扭曲,身躯从太师椅慢慢瘫软在地。 “带走!”贾环怒喝。 来不及歇息,转道奔赴浙江巡抚衙门,那边才是重头戏。 …… 第二天黎明。 戴府。 书房里,戴朝宗披头散发双眼无神,堂堂从二品封疆大吏,此刻萎靡颓废得不像样子。 当那个小畜生策划刺杀案,他就败得一塌糊涂,被整个江南官场盯上,动都动不了。 “老爷,锦衣卫上门!” 管家火急火燎冲进书房,如丧考妣。 “见不到今年这场雪了。” 戴朝宗看向窗外摇曳的梅树,他紧了紧衣襟。 过往一帧帧在脑海里闪烁,二十一岁高中进士,二十三岁做县令,长达三十五年,他从县令爬上封疆大吏,一路上享受太多荣耀,这辈子值了。 他坦然走出书房,毫无狼狈之态。 贾环疾步而来,语调森然: “来人,搜查府邸,掘地三尺!” 几个锦衣卫将戴朝宗摁在地上,手镣脚铐通通招呼。 贾环居高临下盯着他: “贪污受贿、倒卖官盐,侵吞百姓良田……罪恶昭彰,人神共愤,倾尽钱塘江之水也洗不清你身上的罪孽!” 戴朝宗抬头看了眼天青色飞鱼服,目光往上移,落在年轻的脸庞,他狞笑一声: “为所欲为肆无忌惮,你迟早会栽倒,老夫的今天就是你的明日!” 贾环突然蹲下身子,紧紧盯着他满是沟壑的脸庞: “七年前,有个巡盐御史名唤林如海,你毒害了他?” 戴朝宗脸色毫无变化,只是思索了一会,语气轻描淡写道: “好像还是什么科举探花,下扬州要来查官盐侵吞案,老夫宴请他吃饭,他不给脸,试探他口风,他满嘴正义,既然如此,只能种慢性毒药了,总不能真让他查出罪证……” 话没说完,贾环怒踹一脚。 戴朝宗痛得蜷缩在地,满脸鲜血。 贾环转身离去,厉声命令道: “秀才,拘押全府族人,对他夫人及两个儿子严刑逼问!” “江浙两地的盐商、官员只要跟戴老狗有勾结,通通拘押审问,这张利益网盘踞太多恶獠!” “返京之前,先挥屠刀!” 这一次,斩获两条大鱼,收割的罪孽值也难以想象。 第110章 回京复命,麾下悍将热泪盈眶! 三天后。 清晨,细雨蒙蒙。 江南卫所外,宽阔的官道两侧,早已围满了乌泱泱的百姓。 大家都想亲眼看看为民除害的好官! 他一来到江南,就将为非作恶,欺压民众的狗官通通抓了。 那些狗官平日里作威作福,碰到真正厉害的爷们,就跟水沟臭老鼠一样被活活拖走。 上百骑锦衣卫奔袭而来,为首的天青色飞鱼服跃身下马。 “贾大人!” “贾大人好年轻!” 百姓踊跃向前,热情备至,还有的提着一篮子鸡蛋。 “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今日要务在身。” 贾环深鞠一礼,安排手下疏散人群,随即前往牢狱。 审讯室里,尽是蟒袍紫带的大臣,以江南守备大员和镇守太监为主,包括两位锦衣卫千户。 贾环入内,抱拳执礼: “见过诸位大人。” 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至于刺杀案的幕后主谋究竟是谁? 没人在乎了。 前漕运总督赵鸿和前浙江巡抚戴朝宗罪恶滔天,他俩狗急跳墙,光天化日刺杀是说得通的。 镇守太监王腾清了清嗓子,沉声道: “京师发函,这群罪犯目无法纪,悖乱作恶,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贾环颔首。 牢狱关押着七十多人! 江南各级官吏、盐商豪绅,包括白莲教逆贼。 这时,金陵府尊轻声问: “贾副千户,那几个检举你的人证都承认自己是受人指使恶意诬陷,该怎么处置?” 贾环毫不迟疑: “杀!” 说罢,他带着一队精锐前往牢区。 廊道第一个牢房,两位世家嫡女跪在地上,哭得崩溃,哀嚎说自己错了。 “诬陷老大猥亵奸淫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双鞭气急败坏,高高举起绣春刀,没有半点怜悯。 一刀一个。 砰—— 两个人头滚落。 “继续。”贾环踏入第二个牢房。 半个时辰后,牢狱内歇斯底里的吼叫渐渐消失,血腥冲天,一片阴森,到处都是死状可怖的尸体。 “老大。”秀才打来一盆水。 贾环洗掉手上的血迹,独自走在廊道。 脑海里的面板闪过一张张画像。 【罪孽值——五品上,五品上,五品中,五品中,五品中……】 【参与度——65%】 【奖励——九阳真经第二层,九阳神功大圆满】 【奖励——王级刀法凤凰涅盘,熟练度——炉火纯青】 【经验值——7105\/,7105\/6666】 轰! 玄妙内气灌注丹田,丹田变得灼热,阳气鼎沸,真气源源不断攀升。 指玄境一重后阶。 一天收割近六千罪孽值! 最恐怖的一次收获! 而且还有几条大鱼押送进京。 贾环浑身舒坦,笑意灿烂: “应该能突破指玄境二重。” 指玄境,又称宗师,整座天下再是惊艳绝伦的武夫,经过三年苦修能破一境,都能在江湖掀起惊涛骇浪,称之为百年难见的练武奇才。 而他只需要杀杀杀,不停收割罪孽! 为苍生铲除奸佞,为己身铸就强者之路! 指玄境七重就能争天下榜,跟绝巅老怪物一较高下。 “迟早要踏入天下榜,震慑整座江湖。” 贾环气沉丹田,各个窍穴都充盈着阳罡之气。 至于王级刀法凤凰涅盘,其实就是且听凤吟和凤舞九天的进阶。 刀鸣如美妙琴声余音缭绕,挥刀时华光烨烨,刀气如九头凤凰不停扇动双翼,一刀能化九重刀威! 这一刀,美到极致。 “太装了。”贾环有些顾虑。 优雅到空前绝后的刀法,一经施展,江湖女子必将为之癫狂,日思夜想念念不忘。 “低调如我,就不能奖励平平无奇的刀法么?” 贾环调整情绪,一脸严肃回到审讯室里。 …… 冬日渐寒,年关将近。 十天后,两百锦衣卫抵达京师。 北镇抚司诏狱外。 内阁司礼监,包括三法司等诸多官员静静等候。 密集马蹄声传来,为首者一骑绝尘,疾至诏狱停下。 贾环恭敬抱拳: “拜见诸位大人!” “证据呢?”蟒袍太监问。 贾环从马鞍取来一个黑匣子,“供纸和罪证都在里面,证据链齐全。” “好,辛苦了。” 蟒袍太监拿过黑匣子,带领三法司重审罪证。 片刻,囚车押进诏狱。 看着蓬头垢面的赵鸿,以及一脸呆滞的戴朝宗,众官内心唏嘘,堂堂封疆大吏说倒就倒了。 “人证呢?”内阁官员再问。 贾环指向三辆囚车,里面装了二十几个囚犯,若非照顾这些人,他们早早就回到京师。 “走。” 几大衙门离开,只剩南镇抚司官员们。 南司佥事面带笑意,温声道: “你替织造局找回丝绸,司礼监给你陈情了,强势否决了内阁的调令,你不用去北凉赴任。” “多谢欧阳大人。”贾环诚挚感激。 若非锦衣卫衙门护短,给他争取来这桩案子,他恐怕早就在北凉给千户打下手了,受制于人,憋屈隐忍。 “是你能力卓越。”欧阳佥事由衷赞赏,能想出自己刺杀自己这一招,委实让人叹服,他摆手道: “你先回衙署,写一份案情经过。” “卑职告退。” 贾环率队离开。 …… 下午申时末。 平安房卫所。 傅官员带领二十多个官吏走进衙署。 贾环起身迎接。 两个托盘里,那一身银白色飞鱼服格外醒目。 傅官员展开公文,神情严肃: “颜雁、张卞二人因功擢升百户。” 秀才和双鞭心潮起伏,双手都轻微颤抖,毕恭毕敬接过崭新腰牌。 吏部官员递来一张正七品的官身凭证。 傅官员拍了拍两人肩膀,鼓励道: “勤勉奋力,再创功绩!” 说完看向贾环,“尘埃落定,可以处决罪犯了,事后给三法司结案卷宗。” 等众人离开,双鞭和秀才双眼通红,激动得难以自持。 “感谢老大的再造之恩!” 二人扑通跪倒,眼里有泪花闪烁。 原本以为他们要在那座狭小昏暗的衙署里待一辈子,直到老大走了进来,耀眼的光彩笼罩,连他们都跟着享受到了荣光! 能够效忠老大,今生何其有幸! 爹,娘,儿子当上百户了! “快起来,一切都是你们应得的。” 贾环将二人搀扶。 没有忠心耿耿的手下,靠一个人很难办事。 “换一身皮,随我去诏狱。” 至于副千户的升迁,需要南镇抚司、内阁,司礼监三方决议,没这么快定下来。 希望所愿成真。 第111章 实力突破,一步之遥! 阴森恶煞的诏狱。 平安房牢区。 三间临近牢房。 各关押一人。 白莲教四大护法之一的独孤渊。 前漕运总督赵鸿。 前浙江巡抚戴朝宗。 “上路了。” 贾环面无表情,率先走进最中间牢房。 “相比他们两个,你罪孽最轻,一刀给个痛快。” 在赵鸿恐惧绝望的眼神里,寒光凛凛的刀刃劈落。 贾环走进最左边的牢房。 他厌恶道: “上酷刑!” “遵命!”秀才双鞭搬来刑具,不忘炫耀道: “堂堂百户给你上刑,你该感觉到荣耀。” “呸!”独孤渊脸庞狰狞。 不一会,牢房里响起撕心裂肺的哀嚎。 折磨了半个时辰,秀才无奈道: “老大,还是不招,看样子连他都不知道白莲教的巢穴。” 贾环举起绣春刀,一刀剁掉头颅。 最后,他来到最右边的牢房,语调森然: “让二十个弟兄进来,一人割他五十刀,必须割满一千刀,再将血肉丢给乱葬岗的野狗!” 戴朝宗双眼几欲撕裂,手镣挣扎,厉声咆哮: “姓贾的畜生,堂堂副千户,也能如此下作无耻!你答应了老子,全部招供给了痛快!” 贾环盯了他半晌,冷冽道: “林如海是我姑父。” “我告诉你,你夫人,你儿子也要受千刀而死。” 砰! 戴朝宗昏厥在地。 “动手。” 贾环亲自挥第一刀,随后监督行刑。 场面血腥至极,直到天黑,他带着秀才双鞭回到官署。 脑海里的面板浮现一张张画像。 【罪孽值——三品下,四品上,五品上,五品上……】 【参与度——75%】 【奖励——乾坤大挪移,熟练度——登峰造极】 【经验值——\/,1025\/3333】 轰! 玄妙力量灌注,丹田极速扩张两倍,内气翻滚蒸腾,溢出的内气填补经脉窍穴。 在秀才双鞭震撼的目光中,老大浑身散发炙热气息,瞬间又恢复如常。 贾环心满意足。 指玄境二重! 今日的他,可以一掌碾碎昨日的自己。 至于奖励的武学乾坤大挪移,此法倒是奥妙,不仅能激发身体潜能,而且能看透敌人出招的破绽! …… 第二天上午。 “老大。” 秀才快步走进官署。 屏风后面的软塌,贾环睡眼惺忪。 “来了。”秀才喜笑颜开。 贾环立刻洗漱一番,回到座位正襟危坐。 半盏茶时间,走廊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几十位官员涌进衙署。 蟒袍太监站在前方。 贾环一眼就看到那一身天青色飞鱼服。 双袖的三株紫花太过耀目。 只擢升两阶? 所愿落空,他虽面色如常,内心却难免失望。 “恭贺!” 司礼监太监及内阁官员祝贺了几句,便带着手下离开。 南镇抚司诸人告退,只留下欧阳佥事和傅官员。 “怎么着,不满意?”欧阳佥事笑了一声。 贾环坦然说道: “卑职以为能凭功拔擢千户。” 尽管离千户只有一步之遥,但还是副千户。 千户的权力大到什么地步? 一句话,可以直接调查九门提督王子腾! 暗中私查,被察觉了要负责任,这属于不知分寸,逾越规矩。 倘若是千户,纵然查不出罪迹,也能用“监察百官职责所在”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对方无能狂怒。 更遑论千户可以过问天下案件! 最重要的是,如果自己是千户,内阁不能一纸调令就把他调往北凉赴任。 欧阳佥事走近几步,慢条斯理道: “缉拿‘劫掠丝绸案’的幕后真凶为一功,端掉江浙官场贪腐案为第二桩功劳,至于白莲教独孤渊,你一个副千户缉拿一个护法,称不上多大功劳。” 略顿,他无奈道: “你年纪太小了,换做别的副千户,怕是已经上位千户,执掌大权。” “三方决议,南镇抚司保持沉默了,内阁司礼监都觉得你资历浅,难以统御一个千户卫所。” “锦衣卫算是大乾朝廷最不看重年龄的衙门,一切凭功劳说话,其余衙门都要熬资历,但锦衣卫衙门再独特也是朝堂一份子,内阁司礼监强硬否决了晋升千户的提议,南司也无能为力。” 事已成定局,贾环除了接受再无它法,他抱拳道: “卑职知晓!” 欧阳佥事颔首,而后肃声道: “至于你平安房卫所,新添了四百名力士,如今应该有九百五十五人,接近千户卫所的配置了。” 说罢带着傅官员离开。 贾环摇头失笑,换上崭新的飞鱼服,至于桌上摆放的赏赐之物,黄金丝绸之类的,他看都不看。 权力胜过一切。 没有得到想要的位置,攥着几十个金元宝顶什么用。 权力和力量相辅相成。 地位越高,才能疯狂收割罪孽值。 他安排道: “秀才,你和双鞭都有经历司案牍库的通行铭牌,每日都要去一趟,兴许能捡到大案子。” “遵命!”秀才抱拳。 “散衙回府。” 第112章 黛玉当众相拥,继续为目标奋进! 荣国府。 “环儿回来了!” 贾环还未进院子,赵姨娘顾及诰命仪态踩着小碎步,可思儿心切,于是乎撒腿大跑,到了跟前就扒拉着飞鱼服肩袖。 “娘听说你被行刺了。” “一点擦伤。” 赵姨娘神态焦急,看了眼愈合的伤疤,这才松了一口气,没好气咒骂道: “哪个杀千刀的,暗中谋害我儿子,我诅咒你……” “行了!”贾环立刻打断,“先回屋吧。” “环儿,昨儿个朝廷又赏赐了娘许多珍品,足足两箱丝绸,这辈子都不缺衣裳了,还有什么人参……” 赵姨娘挽着他的手臂絮絮叨叨,边说边笑,儿子有出息,她是如此的风光。 刚进暖阁,还未更换常服,贾母身边的大丫鬟鸳鸯突然造访。 “环三爷,老太太请你过去一趟。” 贾环点头。 五进四合大院,厅堂幽香缭绕,众姝围在薰笼旁边。 贾环刚进门。 “环哥儿!” 一道娇瘦的身影径直扑了过来。 “朝廷大理寺来人,说我爹不是病逝,是被奸佞给毒死的,环哥儿给我爹报仇了,把奸佞千刀万剐,告慰他在天之灵。” 林黛玉双手情不自禁搂住贾环,雪白细嫩的脸蛋紧紧贴着胸膛,说到最后泣不成声,倚在贾环怀里哭成泪人。 尽管这是极为出格失礼的一幕,但众姝并未制止,连贾母都眼眶通红,老眼隐约闪烁着泪花。 报杀父之仇,环哥儿有大恩于玉儿啊! 贾环轻轻触碰林黛玉的肩膀,也不知怎样宽慰,温声道: “林姑父是因公殉职,为社稷尽忠而遭遇歹人谋害,我会向朝廷提议,追赠林姑父官职荣衔。” “谢谢环哥儿。”林黛玉抬起螓首,盈满泪水的秋眸里除了感激以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好似滂沱大雨里,她孤单行走太久,原本习以为常只觉得惆怅自怜,突然有一个人给她撑伞,这一刻,无穷无尽的委屈席卷而来。 薛宝钗敏锐地捕捉到这一抹情绪,再看向环哥儿凝视林妹妹那温柔的眼神,她心里空落落的。 听到黛玉又在低声抽泣,为了缓解悲恸的氛围,大嫂李纨转移话题道: “环哥儿,家父传信,称赞你知礼和善。” 贾环笑了笑。 这边林黛玉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松开手,先擦拭泪痕,这才低头走回贾母旁边。 贾母端详着庶孙,越看越满意,由衷表扬道: “仕途奋进,这才是贾家的好爷们!” 见没什么事,贾环无意闲聊,找个借口离开了。 贾母注视着年轻又威严的背影,慈眉善目道: “没想到二房出了两个麒麟儿,等宝玉明年科举蟾宫折桂,一文一武,相互扶持,门楣兴旺之兆呐!” 看着一脸笑意的老太太,众姝沉默不语,也说不出奉承的违心话。 老太太何时才能从溺爱期待里清醒过来。 …… 陪赵姨娘用完膳食,贾环去新宅转了一圈,再有十来天就能竣工,赶在除夕前举办乔迁喜宴。 “环哥儿。” 俏平儿在庭院打招呼。 “她呢?”贾环问。 平儿低低道: “少奶奶说她身子抱恙,不便见你。” 说罢环顾四周,声若蚊呐道: “大白天的,你快回吧,别惹人嚼舌根!” 贾环执意道:“让她来一趟,我有要事商议,从围墙那堵门进。” 丢下这句话,他闲庭信步走进新宅,里面楼台亭苑应有尽有。 等了一盏茶时间,后院响起轻微的脚步声,王熙凤披着大红羽纱面鹤氅,里面是一件淡黄色长裙,头发挽起满头珠翠,一根凤凰金簪斜插着,气态端庄糅杂妖媚,愈发美艳不可方物。 “什么事!”一见环兄弟,她便板起脸颊,一双丹凤眼乜斜,语气加快不耐烦。 可她分明画了精致妆容,唇脂鲜艳,连指甲都涂染蔻丹。 “一月未见,有些想念。” 贾环坦然走到她的身旁。 王熙凤退了两步,听着不害臊的言辞,暗啐一口,掐指嗔骂道: “别再胡言乱语,我真要撕烂你的嘴巴,上回你喝醉了……” 第113章 年后谋划,大脸宝跟沈翰林称兄道弟 一抬富丽小轿进了九门提督官邸。 王夫人面色枯黄,脸颊憔悴,眼角多了两条鱼尾纹。 自打被降诰命,给贱人骑在头顶耀武扬威,她就沦为权贵间的笑话,日夜活在屈辱之中。 原以为兄长出手,定能惩治小畜生,没想到江南转一圈,非但不用发配北凉,听说还立下功劳。 这让她不堪忍受,恨欲发狂! 成天拜佛跪碎蒲团都没用,那小畜生愈加风光! “舅舅大人。” 进了厅堂,身后的贾宝玉低头执礼。 王子腾背靠太师椅,两道浓眉深深皱起。 王夫人嘶哑嗓音,怒声道: “兄长,你要眼睁睁看着我受辱却不帮衬,我这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了!” “小畜生运势好!”王子腾神情无奈。 雷霆一击都能化解,织造局的丝绸早不丢晚不丢,给了锦衣卫操纵余地。 他肃声道: “年末公务繁忙,年后再剐了他!” 既然撕破脸,绝不罢休! 须知蚍蜉亦能撼树,况且这小畜生也算得上人物,再不想方设法扼杀恐要栽跟头。 见妹妹脸颊难堪,王子腾刚要说话,想到外甥嘴上没把门的,他瞪了贾宝玉一眼: “先出去!” 贾宝玉怏怏不乐,走出厅堂。 王子腾压低声音: “崔阁老说了,年后一定会教训他。” 五军营掌舵者柳广达之案,小畜生靠着抬棺死谏打了崔阁老一个措手不及,折损一位忠心耿耿的旧部。 记恨在心,不能忘怀。 听到阁老两个字,王夫人脸色好转,痛恨道: “再有十三天就除夕了,命妇进宫朝贺,我竟然要给那贱妇跪拜磕头,一想到屈辱的场景,我的心窝都在滴血!” 王子腾转过头去,无能为力。 见他始终不回话,王夫人怒火汹涌却又不能宣泄,直叙来意道: “宝玉决定科举了,烦请兄长举荐名师!” 被小畜生屡次殴打,宝玉终于开窍了,必须蟾宫折桂才能扬名立万获得亲戚朋友的认可,再这样下去,荣国府家业都要被小孽畜强行夺走。 庶贱永远不能爬在嫡贵身上!! 王子腾重重颔首,笑着道: “宝玉锐意进取,吾心甚慰,你且安心,最多三天,为兄定给宝玉找一位大儒。” “不惜欠人情债,也要办成此事。” 王夫人松了一口气,有名师教导,以麒麟儿的天分,科举路披荆斩棘,给她争得荣耀! 王子腾端详着她憔悴的脸颊,字字顿顿道: “路还长,这半年经受的屈辱痛苦,明年会加倍奉还给那对母子,你莫要伤心了身子,往后有你得意的。” 听到兄长斩钉截铁的声音,王夫人坚信不疑。 …… 第三天,荣国府便迎来了一位贵客。 荣禧堂内,贾母端坐首座,贾政抚须而笑。 “在下沈俯,字仰山,见过老太君,见过贾员外郎。” 一位瘦削官员恭敬作揖,他三十岁出头,瘦得跟竹竿似的,虽病殃殃之态,却掩盖不了儒雅清贵的气质。 “沈仰山,如雷贯耳!”贾政连忙回礼,跟贾母介绍道: “母亲大人,这位便是壬辰恩科的榜眼,如今是翰林院修撰,最擅经义,自立学说!” 他的语调透着亢奋。 看样子王子腾付出了很大代价,才邀请到此等人物! 嚯! 贾母迅速起身,浑浊的老目里充斥着浓浓的惊喜之色。 上一届科举的榜眼! 他能教导宝玉,是宝玉天大的荣幸! 这世道,满腹经纶才华横溢的大儒未必能在科举路上一帆风顺,大部分郁郁不得志,而沈翰林能够高中榜眼,他能帮助宝玉少走太多弯路。 “沈翰林,请坐。”贾母满脸笑容,语气热情。 “多谢老太君。” 沈俯肃然端坐。 “宝玉!”贾政大喝了一声。 贾宝玉踏着四方步走进荣禧堂,对着沈俯毕恭毕敬执礼。 他内心厌恶科举,只有浊臭逼人的俗物才会追求功名利禄! 然而,就是那般沽名钓誉的官场禄蠹,却受到追捧,连林妹妹都不知廉耻当众给那厮搂抱。 只笑她有眼无珠! 只笑她作贱自己! 包括祖母和父亲,都被那厮身上那层皮给蒙蔽了! 既然如此,那我麒麟儿要大展神威,让姊妹们刮目相看,让母亲大人引为荣耀! 待我贾宝玉蟾宫折桂那一天,我要那厮无能狂怒,嫉妒得脸庞扭曲,我要林妹妹哭着道歉! “贾公子,壬辰殿试策问,你有什么见解?”沈俯随意问道。 贾宝玉回过神来,表情有些茫然。 贾母笑容僵住,看了一眼沈翰林,见沈翰林表情怪异,她立刻打圆场道: “沈翰林,宝玉在斟酌措辞。” 沈俯继续问道: “策问题目是什么?” 贾宝玉低着大脸盘,不吭声了。 沈俯心中有底。 连上一届殿试的策问题目都不知道,这还准备明年科举? “无知业障!”贾政勃然大怒,气得面色阴沉,恨不能拿棍棒伺候。 “贾大人。”沈俯面带笑意,毫不介意道: “我听说令子聪慧机灵,只是抗拒科举经义,只要稍稍指点,定能考上功名。” “翰林院堆案盈几,待年后,我会悉心指导贾公子。” 受大人物相托,他不能拒绝,况且能跟国公府搭上关系,他也乐见其成。 贾政松了一口气,立刻催促道: “孽子,还不跪下拜师!” 沈俯忙不迭起身阻拦,笑着推却道: “我只年长十余岁,咱们暂且以兄弟相称。” 收这么个弟子,怕是要败坏名誉,在朝廷最清贵的衙门任职,名誉胜过一切。 “仰山兄。” 贾宝玉嬉皮笑脸,恭敬执礼。 “宝弟。”沈俯笑着回礼。 贾母见状,乐得合不拢嘴,仿佛宝玉胸间挂着大红花,跨马游街近在眼前。 “政儿,还不摆宴!” 贾政闻言安排奴仆设宴款待。 为了拉近关系,他满脸自豪道: “仰山,我给你介绍另一个儿子。” 岂料。 “不必了!”沈俯断然拒绝。 一来锦衣卫都是不择手段的鹰犬,他向来鄙视唾弃,完全不愿接触。 二来这位贾副千户气焰嚣张,得罪了同党派的大人物崔阁老,他更要避而远之! 看着沈俯果断的态度,贾宝玉昂着脸盘,恨不得到处宣传。 满身清气的麒麟儿就要跟清贵之人为伍,哪像那厮成日打打杀杀肮脏不堪,他配让翰林院高看一眼吗? 低贱的东西,靠着运势走到今天,仍旧难入流呐! 真正厉害的读书人,见都不想见你! 而我却能称兄道弟。 这便是差距!! 第114章 顺藤摸瓜,风宪二把手动辄八千两银子! 傍晚。 贾环散衙回府。 刚走到仪门处,就见贾政贾宝玉满脸笑容,相送一位身子消瘦的儒雅青年。 许是风寒侵体,青年说两句话不停咳嗽,脸色涨得通红,都快喘不过气来。 “宝玉,快取一件狐裘大衣!”贾政连忙吩咐。 贾宝玉撒腿就跑。 青年从袖中取出一个泛黄葫芦样式的药瓶,往嘴里倒两粒药丸,这才慢慢恢复寻常,略带歉意道: “惊扰了,在下从小得了血壅病症,所幸两年前求得良药,虽不能彻底痊愈,但服药后与常人无异。” 隔着很远,贾环凝视着青年。 准确来说,是盯着他手里的泛黄葫芦药瓶! “仰山不易啊!”贾政内心感慨,身患病症却能高中榜眼,无知业障若有这般坚韧不拔的心志,何愁不能金榜题名? “仰山兄,给。” 贾宝玉折返回来,递给他一件厚厚的狐裘。 “多谢宝弟。”沈俯披上之后,作揖辞别。 贾环踏步向前,看向贾政,“这位是?” 贾政抚须自豪道: “沈俯,在翰林院潜修,上届科举的榜眼!” “王子腾从中引荐,由他教导宝玉,若能吸收科举经验,宝玉定能一帆风顺!” “父亲大人,和他扯这些作甚!”贾宝玉掉头就走,满脸鄙夷。 人家沈翰林都不屑跟粗俗卑鄙的小人打招呼! 做官做到副千户有何用?人家照样看不起你! 再说下去,这厮都要嫉妒得发狂! 嫉妒我宝玉拥有翰林院的人脉,嫉妒我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贾环独自回到院子。 内心却在思量。 他在意的不是这个沈俯,真正受到上层栽培的翰林学士忌讳跟勋贵走得太近,更不可能接受九门提督的邀请,很明显,沈翰林混得不如意。 他关注的点在泛黄葫芦药瓶! 那是烟雨楼的药物! 上次双鞭秀才负伤、凤嫂子感染风寒,他就在烟雨楼求购绝佳药膏,亲眼看到一排排葫芦药瓶。 烟雨楼掌事说过,药物价格极为昂贵! 那问题来了。 一个翰林月俸禄就四两银子,他通过什么途径,哪来的银子去购置烟雨楼药物? “反正手头暂无案子,先查查这个叫沈俯的。” …… 翌日,平安房官署。 贾环处理一堆案卷,接着唤来秀才,安排道: “查一下翰林院沈俯!” “遵命!”秀才立刻去办。 临近中午,他回来复命。 “老大,沈俯许昌人士,家境贫寒,暂未娶妻……” 秀才说了一大堆。 贾环皱眉,听不到有用讯息。 “陪我去一趟烟雨楼。” …… 烟雨楼内。 “贾大人,请。” 除佝偻老人以外,还有一个高贵典雅的妇人。 两人邀请贾环走进古色生香的暖阁。 自打擢升副千户,态度显而易见,毕恭毕敬。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小人屠不仅问鼎龙虎榜,更晋升指玄宗师境界。 “打听一件事。”贾环接过香茗,开门见山问: “谁来烟雨楼购置过治疗血壅病症的药物,应该在两年前。” 佝偻老人沉默。 贾环审视着他,一言不发。 换做以往,又得掏一本秘籍交换消息。 但贵为锦衣卫副千户,打听小事都要付出利益,未免显得可笑了! 气氛僵持了半晌,见小人屠没有开口的意思,佝偻老人走出暖阁。 半炷香时间,他拿来一本册子,翻阅了几十页,温声道: “两年前,神京城镇威镖局总镖头,购药为了治疗石劳血壅病。” 贾环颔首。 这就解释得通了,镖局有江湖人脉又有钱,或许跟沈翰林有旧谊,出钱出力替沈翰林治疗病症。 既然查到这里,还是得走一趟。 “贾大人!” 高贵典雅的妇人叫住他,轻启朱唇道: “明年惊蛰时分的武林大会,贾大人会参加么?听说草原鞑子都要南下耀武扬威,还请贾大人给武林年轻一代镇场子。” “到时再说。”贾环离开烟雨楼。 副未转正,哪有闲情掺和江湖争斗,除非能图谋利益。 …… 城东,镇威镖局。 “贵客登门,有失远迎!” 一位满脸麻子的魁梧中年站在门口,脸庞除了笑容以外,多了几分惶惑。 他正是总镖头,江湖人称大刀王麻子。 能在京师立足二十年的镖局自有底蕴,王麻子更是指玄境一重的高手! 但面对眼前的年轻人,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配合问话。” 贾环取出一枚鎏金色令牌。 王麻子松了一口气,这是烟雨楼的铭牌,看来贾大人没有恶意。 当然,若是不配合,该掏出雕刻蟒爪的腰牌了。 “请。” 前方领路,来到幽静的凉亭。 王麻子亲自斟茶。 贾环直叙来意: “谁让你去烟雨楼购置治疗石劳血壅病的药物?你和委托人是什么关系?” 王麻子故作疑惑,“贾大人弄错了罢?” 几乎是瞬间,贾环面色森然。 啪! 他将蟒爪腰牌拍在桌上,寒声道: “得罪了我,整座天下没有镇威镖局的立足之地,江湖武林也没有你的容身之所,镖局唤作镇威,你莫非以为能震慑住锦衣卫之威?” “不敢。”王麻子立刻抱拳,迟疑了片刻,“是有一位委托人。” 贾环盯着他。 “刘府管家。”王麻子说。 “哪个刘家?” 王麻子苦笑一声,终究畏惧眼前之人的施压,如实透露: “朝廷左都御史刘衡刘大人的府邸。” 嚯! 贾环表情微变。 原本以为只是一桩小案,他也是抱着随便的态度调查,纵然查出沈翰林受贿,一个翰林院编修而已,完全不能让他更进一步。 怎么就牵扯到左都御史? 三法司之一御史台的二把手,正三品重臣! 他来了兴趣,肃声问: “你怎么跟左都御史结识?” 王麻子摇头否认,“只是因运镖跟刘府管家有交情,他听闻江湖流通着上等药膏,药效惊人,便多次委托我购置,前后五年,总共给了八千两银子,治疗血壅病的药物只是其一。” 贾环突然笑了。 御史台的职责是什么? 参维纲纪,纠失检奸! 作为风宪二把手,单单买药就能豪掷八千两,真是一位阔绰的御史大人。 我盯上你了。 第115章 不辞辛苦,奔赴许昌查矿难之事 镇威镖局。 大刀王麻子在供纸上签字画押。 贾环点头,警告了一句: “你应该知道规矩,不得泄露!” “知晓。”王麻子神色郁闷。 他害怕得罪左都御史,更害怕得罪锦衣卫副千户。 两杯毒药,只能选毒性较弱的。 贾环转头离去。 回到官署,他站在窗前沉思。 第一,左都御史刘衡怎么跟翰林院编修关系密切?不惜重金购置药物。 第二,刘衡作为风宪二把手,位置极其敏感,但家资丰厚,钱从何处来? “查!” “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绝对不会放过贪官污吏!” “唯有三品重臣的尸骨,才能染红我的官袍!” 贾环下定决心,唤来秀才双鞭。 “秀才,你去调查左都御史刘衡的家境。” “双鞭,你去通政司传唤左参议贾雨村。” “遵命!”二人雷厉风行,着手去办。 …… 半个时辰后。 一位腰圆背厚,面阔口方的官员走进衙署,正是贾雨村。 “环哥儿。”贾雨村语气亲切,心头打鼓。 不是说好了恩怨一笔勾销,为何还要找上门来? 因为弹劾贾王氏的诰命,他和礼科给事中都被九门提督记恨上了! “喝茶。”贾环斟一杯香茗递过去,慢悠悠道: “通政司文书库保存着御史弹劾记录及差遣行程,对么?” 贾雨村不明就里,保持沉默。 面对这头忘恩负义、又胆小懦弱的白眼鼠,贾环直接仗势欺人,威胁道: “帮我一个忙,否则我即刻调查你,你今晚就得进诏狱。” 贾雨村脸庞紧绷,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低声咆哮: “贤侄,莫要太过分了,肆意威胁朝廷命官,你简直横行霸道,视朝廷律法为笑话!” 贾环面无表情: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急什么?” “我贾家对你有再造之恩,你都敢插手内宅之事,若非做了件让我舒坦的好事,你头顶的官帽子,早就掉进诏狱血沟里。” “我不是和你商量,我就是在命令!” 贾雨村面色阴沉,满腔积郁着愤怒,过了许久后闷声道: “谁?” “左都御史刘衡!” “刘大人?”贾雨村瞳孔骤缩,气急败坏道: “那可是掌管朝廷风宪的第二人,通政司向外泄露他的弹劾文书和差遣行程,若被察觉,我要革职!” “那是你的事。”贾环无波无澜,端起茶杯,驱客道: “尽快吧贾大人。” 贾雨村握紧拳头又无力松开,重重摆袖离去。 贾环冷笑。 他明知道贾雨村是王子腾的马前卒,但仍旧将事情交给此人,就是把握住白眼硕鼠胆小自私的本性。 对付这种忘恩负义的老畜生,好言好语没用,就得威胁恐吓。 临近中午,秀才回来禀报。 “老大,刘衡家境一般,妻家亦不经商,三个妾室也是普通人家,但身为风宪二把手,人情往来,衣食无忧。” 贾环点头。 中枢重臣不可能穷困。 但掏出八千两购置药材,这里面水很深。 极有可能受贿! “老大!” 那边厢,双鞭也回来复命,从银白色飞鱼服衣襟里取出一张宣纸。 密密麻麻,墨迹未干,都是贾雨村亲笔手书。 上面记录着刘衡弹劾内容及差遣行程。 贾环仔细浏览,许久过后,目光落在一行字上。 【两年前,刘衡奉命监察许昌矿难一案】 “许昌?秀才,那个沈俯沈翰林籍贯?”他连忙问。 秀才翻阅无常簿,回答道: “许昌人士!” 贾环打了个响指,起身左右踱步。 他记得沈俯跟贾政说的那句话—— “在下从小得了血壅病症,所幸两年前求得良药。” 同样是两年前。 同样是许昌郡! 难道跟矿难有关? 只有这条线索,但必须严查! 秀才看到这行字,提议道: “老大,卑职去案牍库调阅案卷,或许有矿难的记载。” 贾环颔首: “你俩现在去一趟案牍库。” 不过他内心不抱希望,这桩案子肯定没通告锦衣卫,若是锦衣卫衙门经手,根本轮不到御史台离京巡查。 果然,秀才双鞭空手而归。 贾环思索片刻,肃声道: “各带二十个精锐,随我离京,快马加鞭也就两天半便能抵达汉魏故都!” “临到年关,还要东奔西走,辛苦大家了。” 秀才发自肺腑道: “能跟随老大, 是卑职的荣幸,况且为社稷铲除奸佞,卑职颇有成就感!” 别说一路奔波,只要老大发话,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 “卑职一样!”双鞭面带笑意。 成为百户之后,别人敬重畏惧的目光,让他浑身舒坦。 要想人前显贵,人后必须付出更多的心血。 “下去安排。”贾环摆手。 其实他完全可以用直接粗暴的方式调查左都御史刘衡,纵然查不到恶迹,也无需负责。 可万一刘衡心里有鬼,绝不会蠢到坐以待毙。 再想拿到确切证据,那便难如登天。 …… 三天后,清晨。 天寒地冻,草木结霜,一行人头戴斗笠身披鹤氅?,纵马驶进许昌郡城。 “老大,卑职去府衙调阅案卷?”秀才询问。 “容易走漏风声!” 贾环否决,叮嘱了几句,独自前往烟雨楼。 他当然知道府衙肯定存放着矿难一案的卷宗,但人多嘴杂,万一层层上报,容易打草惊蛇。 城北矗立着一座巍峨高楼,门前高悬“烟雨楼”的匾额,汉魏古都多游侠豪暴之徒,里面江湖人士聚集痛饮,出口成脏。 贾环入内,飞快掏出令牌。 背剑少年目光惊骇,毕恭毕敬道: “请上五楼!” 望着斗笠鹤氅?登上楼梯的背影,不少游侠奇怪问: “何方人士?” 背剑少年低叱道: “他是谁,你们不配知道,当心脑袋。” 众人噤若寒蝉。 五楼内摆着几架暖炉,素面朝天的少妇慵懒地织绣衣裳。 “何事?”她抬起头。 贾环摘下斗笠。 “小……贾大人!”少妇起身相迎。 贾环走到暖炉旁,直截了当问: “特来调查一桩旧案,两年前许昌扶沟矿难,烟雨楼可有秘闻?” “稍候。” 少妇端来一杯热茶,随即走进偏室。 她搬来一本厚厚的书籍,翻看许久,摇头道: “尚未记载。” 贾环皱眉。 看样子只能去府衙了。 少妇轻声道: “许昌有一股势力唤作巨斧帮,常年盘踞在矿山一带,贾大人可以找他们打探讯息。” 贾环点头: “请帮忙传话。” 第116章 搜查线索,找到旧案的关键人证! 傍晚。 烟雨楼第三层。 贾环设宴,美酒好菜招待。 宴上三人受宠若惊,分别是巨斧帮帮主及两位资深长老。 双鞭秀才饿得饥肠辘辘,大快朵颐。 “别拘谨,吃好喝好。”贾环笑容和煦。 帮主不敢拿筷子,吞吞吐吐道: “贾……贾大人,有事您说。” 贾环索性直言: “两年前扶沟矿难案,具体怎么回事?” 帮主松了一口气,“小的知道此案!” 秀才立刻放下筷子,拿起无常簿记录。 理清思绪,帮主一五一十说道: “那是一座银矿,朝廷派遣矿监督工,矿地向来危险,一次坍塌死了七十多个矿民,好像是七十八人,矿工集体闹事,都围攻扶沟县衙了,打死了县令一大家子,事情闹得很大!” “朝廷委派一位大官巡查,封禁矿地,顺便给了一笔安抚孤儿寡母的赔偿,这才平息纷争。” 听罢,贾环沉思。 朝廷矿监,又名税使,都是一群掌管开矿征税的宦官,为天家搜刮财富。 至于这位巡察大官,应该就是左都御史刘衡了。 “朝廷都赔偿了遇害家属?”贾环问。 帮主重重点头: “不仅赔偿,也没有追究县令被杖毙的罪责。” “不对!”贾环表情渐冷,沉声道: “主政一方的地方官被群殴致死,朝廷不可能轻易揭过,里面还有隐情?” 他岂能不了解官僚作风? 若是宗族械斗出了人命,很可能法不责众,但堂堂县令被打死,这跟造反无异。 闻言,帮主目光闪躲。 “双鞭!”贾环喝了一声。 双鞭掏出一本一流武学秘笈。 贾环审视着帮主,掷地有声道: “知道内情通通说出来,你应该清楚先礼后兵四个字。” 帮主瞅了一眼秘笈,感受到强烈的威压,颤声道: “那是官方的说辞。” “两年前,小的听过另一桩说法。” “讲!”贾环冷言。 帮主翕动嘴唇: “那死阉人急于求成,又不愿意耗费时间用木料加固矿顶,这才导致矿塌,而矿民经验老到,事先猜到下矿性命难保,纷纷拒绝。” “死阉人派了兵丁恐吓,逼得矿民下矿劳作,最终……” “不是七十八人,死阉人瞒报了,矿底埋葬着一百七十八具冤魂!” “那位县令是好官,他要为民申冤,亲自前往矿山调查,最终被阉人肢解,全家都被灭口,嫁祸给闹事的矿民。” “至于京师下来的巡察大官,官官相护呗!” 帮主越说越愤怒,江湖人士尚且讲究道义,朝廷当官的做起恶事,简直视人命于草芥! 他铿锵有力道: “小的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事是真的,但找不出罪证。” “还记得那矿监的名字吗?”贾环盯着他。 帮主满灌一杯酒,不假思索道: “吴贤忠,白白胖胖,只有八根手指。” 秀才深深皱眉,脑海里思索片刻,凑近前说: “老大,应该是银作监的掌印太监。” 银作监,皇城二十四监之一,专门给皇家打造金银器饰。 虽说是银作监一把手,但没多大权力。 关键能坐上这个位置,在司礼监肯定有人脉情分。 “管他是谁!”贾环语调森然: “只要证据确凿,提刀剁了他!” 不是资历不够吗?抓一个三品重臣以及内监一把手,谁还能阻碍老子从副转正? 很大可能,左都御史刘衡被吴贤忠重金贿赂,刻意瞒报,平息此案。 眼下只是猜测,全无证据。 “能找到幸存的矿民吗?”贾环问。 帮主苦笑: “巨斧帮只知道隐情,肯定不敢多管闲事,更别说给矿民申冤了,当时要找或许能找到,但案子过去两年多,活下来的矿民也南逃北窜了。” 贾环一言不发。 没有人证,陷入僵局。 冗长的安静。 忽然。 “贾大人……” 巨斧帮长老起身,迟疑道: “小的认识一个人,两年前,他是扶沟县的典史,小的被他拘过。” 贾环注视他。 县衙的权力格局,典史作为无品阶的杂官,却是县令的绝对心腹,盖因典史掌管缉盗,手里有兵丁。 巨斧帮长老说出自己的看法: “这位典史武艺高强,听说遁入空门,在少林寺做了外门弟子。” “小的猜测,他身为古县尊的亲信,或许知晓内情,少林寺作为天下数一数二的武林势力,是绝佳的避祸之所。” 贾环拍案而起: “赏他!” “是!”双鞭掏出一本一流武学秘笈。 “叩谢贾大人!” 长老双手颤抖如获至宝,匍匐在地拜谢恩情。 贾环摆手: “行善积德莫作恶,否则别怨绣春刀出鞘。” “你们先回去,随时接受问话。” 说罢,带着两位手下前往第五层楼。 找到素面朝天的少妇,他将事情说了一遍。 “我身份不便,烦请前往少林寺,带回这位典史,事后必有重谢!” “你们二人一同前往。” 少林寺就在洛阳嵩县,快的话,就大半天路程。 贾环拿来宣纸狼毫笔,写了一封信,先表明身份,誓要铲除奸佞,替惨死的古县令一家子以及矿底冤魂报仇雪恨。 “遵命!”秀才接过蟒爪腰牌。 掌事少妇听到“重谢”二字也没有拒绝,她深知小人屠身份敏感,若亲自降临少林,少不得一番比试,引起轩然大波,势必耽误差事。 …… 第三天中午。 几匹快马停在烟雨楼。 僧袍和尚跃身下马,正是前扶沟县周典史。 他遁入佛门,始终没有忘却仇恨。 听到朝廷锦衣卫副千户的鼎鼎大名,他明白复仇的机会到了。 “老大,就是他。”秀才双鞭站在一旁。 “见过贾大人。” 周典史习惯性双手合十。 贾环直接问: “为何隐遁少林?” 周典史目光悲痛,嘶哑着嗓音道: “那一天,古县令带人调查矿难,他被活活打死,贫……我亲眼目睹,靠着一身拳脚功夫逃出生天,怕被追杀,只能剃度出家苟全性命。” “谁是凶手?” 周典史咬牙切齿: “矿监吴贤忠!” “亲眼所见?”贾环加重语调。 第117章 证据确凿,三人各有其恶! 周典史恨意十足: “亲眼目睹,就是吴贤忠那阉人下令。” “我逃出矿场,趁夜返回县衙,带走了一些证物。” 说罢,他从袍袖取出几本册子。 上面有矿难遇害者名单,矿难幸存者名单,包括详细住址。 还有一份戳盖官印的案情经过,字迹刚劲有力,可想而知,古县令奋笔疾书之时,内心积攒着滔天怒火! 贾环接过册子,语气冰冷: “为生民立命者竟殒殁于无声,贪婪作恶者却平步青云,这朝廷真是烂透了!” 古县令被打死的那一刻该有多绝望! 为民申冤,他何错之有? 周典史滚动喉头,近乎是低声下气恳求道: “希望贾大人不要跟那个御史一样,蓄意包庇罪恶,对丑陋视而不见。” 因为眼前之人有身份有地位,所以他才无条件相信,将一切都交出了。 如果连武林年轻一代的问鼎者,锦衣卫衙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千户都屈服于罪恶,那这桩冤屈难见天日! 贾环简短而森然道: “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信任,我会亲手割掉阉人的头颅!” 说罢,他将册子交给秀才,“摊派下去,命令弟兄们亲自走访,让幸存者口述,一字不漏记录在无常簿。” …… 傍晚,小山村里炊烟袅袅,狗吠声不绝。 矮小房屋和稀疏篱笆围绕着六七户人家,两骑沿着山路,停在一栋破败斑驳的木屋前头。 “李二狗?”周典史轻轻叩门。 俄顷,走出一个断臂瘸腿的汉子,面黄肌瘦,目光警惕。 一个和尚,一个威严的年轻人。 贾环从马背取下两袋大米,又递过去三块银锭。 “有事就说,俺是残疾人,却能养活自己。” 李二狗没有接受。 “两年前矿难……”周典史话没说完。 砰! 李二狗关门,急声道: “俺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赶快回去!” 周典史站在门前,也不强行砸门,而是苦口婆心劝说: “矿友惨死,你应该也被压断了手臂,阴曹地府那么多冤魂,他们需要公道啊!” “这位是朝廷大官,很大很大的官,整个河南,他想抓谁就抓谁,天家王爷有罪,他都能拘进牢狱。” “是锦……锦衣卫大官?”李二狗犹豫。 贾环递去腰牌。 周典史塞进门缝里。 看着腰牌背后雕刻的蟒爪,还有北镇抚司几个大字,李二狗这才打开门。 “贾大人会给扶沟矿工申冤!”周典史着重强调。 看着简陋贫寒的环境,贾环将大米和银锭放在桌上,温声问: “你是矿难的幸存者之一?” 李二狗没说话,一瘸一拐走进房间,拿出一块木牌,以及泛黄纸张。 “喏,这是俺的身份凭证。” 木牌是进矿,纸张是矿监下发的身份。 贾环点头: “说说那次矿难。” 李二狗的脸庞紧紧绷着,眼眶逐渐通红,颤声道: “大家都说了不能下矿,矿顶的石块都松动了,可上面派了几百个拿刀的官差,逼着俺们下矿,谁敢逃跑,一刀捅死,俺们下矿没多久,整座矿全塌了,死了近两百个兄弟,俺是被亲舅舅给背出来的。” “你舅舅呢?” “隔壁赵家村。” “陪我去一趟。” …… 足足两天的走访调查,一行人聚集在许昌城外。 “大人!遇难者家属在矿场捡到的。” 一位锦衣卫递上一张纸,上面有矿监吴贤忠的戳印,催促立刻下矿的公文。 “老大。” 秀才带着几个农家妇女走了过来,他满脸怒意道: “终于知道左都御史刘衡为何花费重金给沈俯购置药物。” “这位沈翰林,简直是忘恩负义!读书把心肝都读得黢黑!” 贾环感觉奇怪。 这桩案子,虽然是通过沈翰林顺藤摸瓜查到这里,而且沈翰林也是许昌人士,但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老大,她们是沈俯的同乡!” 秀才说罢,农家妇女面带哀容,低泣道: “小俯小时候家里太穷,又得了重病,是家家户户凑钱养活他,他打小聪明,十里八乡唯一愿意进学读书的,都是乡里邻居,俺们也盼着他有出息当上大官,虽然家里那位也是下矿累的苦力钱,但小俯开口借钱,俺们每回都给了,直到供他上京赶考。” “两年前,俺家里顶梁柱死在矿场,村里面死了九个,都没拿到朝廷的赔偿。” “听到小俯高中榜眼,在京城当上官了,俺们商量去京城告御状,反正小俯是自己人,先告诉小俯让他闹事,给俺们讨回公道!” “可都过去两年多了,上京告状的乡亲还没回来。” 说到这里,农家妇女满眼泪水,哽咽道: “俺宁可相信小俯没有当上大官,也不愿相信小俯是个坏人,他吃着俺们的粮食,拿着俺们的铜板,他打小就知恩图报。” 秀才长长喟叹: “人会变的。” 要么得罪两个大人物寸步难行,要么向掌权者卑躬屈膝,只要受到良心的谴责。 很多人会选择后者。 但你沈俯沈翰林受过乡亲们的恩惠,你怎么忍心做出如此残忍的决定? 贾环脸色冷冽,将此案捋清楚。 扶沟矿难案,矿监吴贤忠聚敛无厌,罪大恶极,因一己私欲导致近两百冤魂埋葬矿底,狠毒到肢解古县令的尸体。 此人证据链确凿。 至于左都御史刘衡,极可能收受贿赂,正邪不分颠倒黑白,替吴贤忠遮掩罪行! 而刘衡为何会给沈俯购买药材,不惜耗费重金? 不言而喻。 乡亲们上京告状,沈俯反手将恩人都卖了! 主动向刘衡告发,获取利益情分! 也许在他看来,一群大字不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亲,怎么敢跟朝廷重臣作对,找死还要拉他一个翰林下水。 “忘恩负义的畜生!” 贾环语调森然,随即看向几十个人证,掷地有声道: “随我入京,今年恐要在京师过除夕了,大家且宽心,我一定为大家讨一个公道!” “不管是作恶阉人还是那位包庇官员,都要付出惨重代价!” 第118章 大脸宝摔玉,贾家滔天震怒! 神京城,小雪轻盈飘落。 岁末的最后三天,诸多衙门封印休沐,只留几人坐衙治事,京师各处年味渐浓,到处都是炮仗打鼓声。 荣国府,荣禧堂内。 两人围炉烹茶。 沈俯沈翰林手拿书卷,亲自教导贾宝玉经学要义。 既然答应这份差事,自不能敷衍,倘若宝弟真能金榜题名,那国公府亏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九门提督大人都要诚挚感谢他! 贾宝玉头戴紫金冠,身披金翠辉煌、碧彩闪灼的雀金裘,屏气凝神假装听得认真。 薛家妹妹薛宝琴进京了,不知是否仰慕我荣国府麒麟儿呢? 跟一个翰林学士称兄道弟,这回除夕拜年,我贾宝玉走路带风,脸上有光,父亲大人都会感到自豪! “宝弟!”沈俯怒喝了一声,“你若再一心二用,我向贾员外郎告状!专心听我阐述,教你三个月,保你中举!” 这句话说得自信盎然,身为翰林学士,大抵明晰明年科举试题的方向。 “仰山,为弟知晓。”贾宝玉正襟危坐,认真听讲。 沈俯这才点头: “璞玉可雕也!” 只过了半个时辰。 贾政火急火燎冲进来,老脸极为难堪,痛心疾首道: “沈翰林,老夫那……那孽子带着一队锦衣卫,说要拘拿你!” 沈俯一愣,几乎是瞬间勃然大怒: “我犯下何罪?” 贾政羞愧得无地自容,好不容易邀请一位翰林学士,那孽子猛然发疯,弄得他都下不来台。 “滚出来,我不愿拔刀。” 门外传来冰冷的声音,一袭天青色飞鱼服站在门前,漠然地凝视着瘦削书生。 “无知业障,你到底要……”贾政话说半截。 贾环掏出蟒爪腰牌,字字顿顿道: “锦衣卫奉皇权查案,此乃公务,闲杂人等莫要插嘴!” “你!”贾政气得双目圆睁,脸色涨红。 贾宝玉急头白脸,厉声大吼道: “你这厮嫉妒我也就罢了,何苦拿仰山兄发泄,你真的好卑鄙!你要恐吓仰山兄,让他不要教导我科举,是也不是?” 贾环突然笑了,寒声道: “再多说半句,我打死你。” 面对威胁,贾宝玉脖子一缩,躲到贾政后面,气得手腕颤抖。 沈俯算是看清楚了,他受到荣国府内斗的波及,为了阻挡宝玉科举,这位鹰犬无所不用其极。 “我光明磊落,何惧调查?” 沈俯紧了紧衣襟,他知道自己没有抗拒锦衣卫的权力,只能看向贾政贾宝玉,恳切道: “贾员外郎,宝弟,还请说句公道话。” 言下之意,找九门提督王子腾,再将此事闹大,舆论鼎沸,指责锦衣卫肆无忌惮,滥用权力! “带走!” 贾环挥臂,两个锦衣卫上前拘押沈俯。 三人离开。 等他们走远。 贾宝玉目眦欲裂,一把扯下胸前的宝玉,狠狠摔在地上,歇斯底里道: “气死我算了,要这劳什子顶屁用!” 啪嗒—— 宝玉被摔出裂痕。 “父亲大人,聚九州之铁,都无法铸就此等阴险之人啊!” 贾宝玉坐在椅子上,眼眶蓄着泪水。 是他害了仰山兄! 贾政面色阴沉,尽管不想往那个方向猜测,但事实摆在眼前,环儿就是嫉妒宝玉科举,仗着权力从中捣乱。 否则刚结识沈翰林,环儿就要来抓人? “你让我失望透顶!”贾政额头青筋暴起,他很难将这个小心眼的孽子再跟抬棺死谏的伟岸身影联系在一起。 这边惊动了贾母王夫人等人,包括贾赦,还有前两天回府的贾琏,通通都走进荣禧堂。 “心肝宝贝,何苦摔碎了命根子!” 贾母差点晕倒,亲自捡起那块宝玉,见裂痕只有一点点,她才挂回贾宝玉脖子上,厉叱道: “心里再苦,也不能拿命根子发狠,你要气死我这身老骨头!” “祖母啊!”贾宝玉捶胸顿足,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来流淌,哽咽道: “我被那厮这样欺负,破石头顶什么用,一个人岂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沈俯沈翰林从小得病,却勤奋刻苦与天命抗争,最终金榜题名昂首走进翰林院,他正是孙儿的榜样。” “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孙儿也是这样的真君子啊!” “可贾环那厮,为了阻止我刻苦进学,害怕我锐意进取,以莫须有的罪名抓走了沈翰林,沈翰林出狱之后,还敢继续教导我经学吗?” “他的算盘敲得响,孙儿考不上进士,被京师嘲笑,他就风光了,他就得了意了!” “祖母,我的命好苦啊,我一头撞死算了!” 说到最后,贾宝玉泣不成声。 “别哭别哭。”贾母搂着他,满是皱纹的脸庞笼罩寒霜,愤声道: “这桩事,环儿做得太过火了,为了一己私欲恶意损害宝玉的前程!” 王夫人肝胆欲裂,因滔天愤怒以至于眼角狰狞。 完全踩到她的逆鳞! 宝玉好不容易抛去顽劣,准备给她争得荣耀,她快要享受福分,这小畜生明目张胆地使坏,就是畏惧宝玉拥有功名,害怕宝玉继承荣国府爵位! 一个庶出不择手段,妄想一辈子骑在嫡出头顶,再不铲除这样凶狠的恶狼,宝玉前程就要被耽搁了! “老爷,还不告御状!”王夫人怒气冲冲。 贾政冷静下来,默不吭声。 他肯定不会告御状的,父亲状告亲儿子,这将对环儿造成致命打击,陷在舆论里翻不了身。 他绝对不做这样的傻事。 “就看着宝玉被欺负?看着沈翰林锒铛入狱?” 王夫人近乎嘶吼,转身离去: “安排轿子,前往兄长官邸!” 贾母搂着贾宝玉喟叹,“万万没想到,环哥儿心性如此差劲!” …… 那边厢,大观园众姝听闻此事,各个都觉得匪夷所思。 环哥儿不是这样的人。 但事情太巧了,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环哥儿从中使坏,阻拦贾宝玉专心科举。 “真是嫉妒么?” 肌肤细腻的美貌少女喃喃自语,她正是薛宝琴。 看着她们思虑的模样,林黛玉顿觉好笑,撇嘴道: “嫉妒什么?” “别说以他的才学离高中进士还远着,纵然蟾宫折桂,也顶多进翰林院潜修。” “以环哥儿的地位,随时随地能抓一个翰林,你们说,环哥儿凭什么嫉妒?简直荒谬可笑呢!” 她看向李纨: “大嫂子,还记得那个顾思诲吗?在士林享有盛誉,名声好到堪称道德高阁的圣人,照样贪污近百万两赈灾银。” “环哥儿抓人,沈翰林肯定犯事了。” 李纨轻点螓首,“黛玉言之有理。” 嫉妒之说显得可笑。 高贵不可攀的翰林学士,环哥儿想抓就能抓,何必嫉妒宝玉一个白身? 第119章 既然不想体面,老子给你体面! 北镇抚司诏狱。 冰冷阴森的审讯室里,沈俯被铐在椅子上。 他非但不惧,反倒讥笑道: “家族内斗,我竟受到牵连,堂堂锦衣卫副千户,竟能如此卑鄙下作!” “今日以威慑之,以言诱之,以刑讯之,我沈仰山依旧要教导宝弟科举,虽文弱书生,却不向邪恶鹰犬屈服!” 沈俯边说边笑,文人风骨尽显无疑。 他想得通透,自己是翰林学士,上届科举的榜眼,除非贾环疯癫了,不惜葬送前途残害自己。 但凡有点理智,只会威胁恐吓,关押一天再放出去。 届时自己铁骨铮铮揽尽名誉,获得九门提督的青睐,以及背后大人物的赞扬! 贾环盯了他半晌,突然笑了笑。 物以类聚,能跟大脸玩意结交,都是些自以为是的货色。 “拿出来!”贾环命令。 秀才扯过沈俯袍袖,从里面取出泛黄葫芦药瓶。 “左都御史刘衡给你买的?” 话音落罢,沈俯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背止不住的颤抖。 “这就怕了。”秀才鄙夷。 沈俯眼神惊恐,急声狡辩道: “什么刘衡?那是我自己求来的药方,找郎中配药!” 贾环打了个响指。 双鞭将五个农家妇人带进来。 轰! 一瞬间,沈俯瞳孔骤缩,心脏剧烈跳动,他潜意识低下头。 妇人快步跑来,死死攥住他的手臂: “小俯,上京告状的乡亲们呢?” 沈俯一言不发。 “小俯,是乡亲们供你进学,你上京赶考揣的银子,是大家下矿的血汗钱,你说话好不好!” 妇人心如刀绞,苦苦哀求。 “贾……贾大人,先带她们出去,我求你了。”沈俯声音嘶哑,羞愧得近乎昏厥。 几个妇人早就猜到结果,一看小俯这副模样,顿时含泪痛骂道: “良心都被狗叼走了!” 等她们走出审讯室,沈俯眼眶通红,呜咽道: “我没办法!” “乡亲们找我申冤,我能抗衡内廷阉人么?我敢检举左都御史么?我吃尽了苦头才走进翰林院,我不敢得罪这两位,可偏偏刘大人听闻风声找上门来,我……我只能告发乡亲们的藏身之所。” 贾环面色森然: “别给自己找借口了,你若有心申冤,来锦衣卫衙门走一遭,自有人秉承正义,你只是嫌弃那样供养你成材的乡亲们都是累赘,你全然忘了一贫如洗之时,是他们撑着你走进金碧辉煌的神京城!” “忘恩负义的东西,在口供上签字画押!” 沈俯颤着手,忽然看了眼葫芦药瓶。 如此巧合,应该是它暴露了。 悔不该去荣国府! …… 紫禁内城,小雪纷飞。 一座上盖琉璃瓦,双檐重脊的衙门,匾额上书“银作监”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衙署里面温暖如春,十几个太监围在熏笼旁边用膳,吃得满嘴流油。 陡然。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几十个锦衣卫鱼贯而入,站成两排。 一身天青色飞鱼服快步走来,面无表情道: “北镇抚司贾环奉皇权办案,吴公公,走一遭吧。” 衙署内一片寂静。 为首的太监站起身,面白无须,双手只有八根手指,正是银作监掌印太监吴贤忠。 “你一个小小的……” 吴贤忠脱口而出,很快就意识到对方是锦衣卫副千户。 他强行遏制内心的恐惧,厉声道: “心中若有欲言之事,不妨向司礼监再行陈奏!” 贾环冷言: “吴公公,给自己留一个体面。” 吴贤忠脸色铁青,直指痛骂道: “杂家是二十四监之一的掌印太监,替天家打造金银器物,耽误了年节赏赐礼仪,你担待得起吗?拿司礼监手书,再来审问杂家!” “速速离开,别妨碍杂家督办公务!!” 贾环一动不动盯着他。 同为掌印太监,但银作监和司礼监云泥之别。 若连吴阉狗都抓不得,那锦衣卫衙门要沦为笑话! “冥顽不灵的东西,既然不想体面,那就帮你体面。” 贾环一步踏出,伸开五指。 吴贤忠急头白脸,下意识抬掌反抗。 砰! 狂暴的内气席卷,薰笼都四分五裂,吴贤忠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墙壁,浑身血流不止。 贾环看向其余太监,雷霆震喝道: “吴贤忠担任许昌郡矿监之职,草菅人命,为一己私欲滥杀无辜,残忍到肢解朝廷县令,证据确凿!” “谁要陈情,让他来北镇抚司!” “带走!” 说罢转身离开。 两个锦衣卫拖走吴贤忠。 其余太监脊骨发凉,刚刚还一起喝酒吃肉,这下怕是阴阳两隔了。 …… 回到诏狱。 贾环废话不多问,命令道: “上酷刑!” 双鞭秀才搬来十八般刑具,对着吴阉狗一顿招呼。 哀嚎声持续了两刻钟,吴阉狗被折磨得体无完肤,倒在血泊里嘶声痛哭。 “喂药!” 双鞭拿出诏狱专用的止痛药丸,将吴阉狗带进审讯室。 贾环盯着他,直接问: “扶沟矿难一案,左都御史刘衡有没有收受贿赂?” 主要目标还是这位风宪二把手! 单凭吴阉狗的人头,完全不够从副转正。 “有。”吴贤忠如惊弓之鸟,哪还敢隐瞒。 “多少银子?” 吴贤忠翕动嘴唇,低声道: “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两,他图吉利。” “帮你向朝廷掩盖矿难案的真相?” “是。”吴贤忠继续说道: “这两年,还向杂家索要过两回,总共一万三千两银子,他帮杂家抹平了一些状告书。” “有没有信件,或者信物?” 吴贤忠被酷刑吓怕了,如实说道:“有,在杂家卧室的抽屉里。” “双鞭!”贾环立刻安排,“带人搜查!” 吴贤忠颤着嘴唇恳求: “贾大人,饶杂家一命,杂家将家财献给你,杂家跟司礼监熟悉……” “闭嘴!”贾环冷笑一声,语调森森: “老子只想要你的脑袋,那些埋葬矿底的冤魂,需要一个公道!” 一个多时辰后,双鞭带来两份信物。 贾环拿上签字画押的供纸,肃声道: “随我缉拿左都御史刘衡!” 第120章 躲进内阁避祸,对着衮衮诸公申冤! 紫禁城。 一座简朴的衙署,大堂供奉着孔子四配像,也就十几间廊房,最左边是制敕房,最右边是拟票场所,这儿便是内阁。 离除夕只剩两天,多数书吏封印休沐,但内阁重臣还在坐衙处理案牍。 九卿之一的御史大夫走进内阁,身边跟着一位满脸惶惑的官员,正是左都御史刘衡。 “诸位阁老,下官要弹劾北镇抚司副千户贾环滥用权力,为泄私愤拘押翰林院士沈俯。” 刘衡恭敬呈上一份弹劾奏疏。 半只脚跌落万丈深渊,他必须先发制人! 刘衡掷地有声: “弹劾未果,下官接受降职。” 几位阁老互相对视,堂堂左都御史赌上仕途,这算是最严重的弹劾了。 “有这回事?”崔阁老面色如常。 一名书吏翻阅文书,找到翰林院的急报,恭敬道: “沈翰林被拘进诏狱。” 另一位阁老头也没抬,淡淡道: “锦衣卫副千户有权直接审问翰林学士,不逾矩。” 崔阁老看向刘衡。 刘衡内心焦急,铿锵有力道: “他在以权谋私,请诸公明察!倘若纵容锦衣卫胡乱给翰林学士栽赃罪名,那将引发翰林院暴动!” 几位阁老思索片刻,颔首道: “把奏疏交给司礼监,他们也同意调查北镇抚司贾环,那便让锦衣卫衙门给个说法。” 刘衡表情不变,紧绷的心弦松弛下来。 只要把奏疏交到司礼监,姓贾的鹰犬被弹劾期间不能办案,这便给了死棋一条活路! 银作监掌印太监被抓进诏狱,有机会暂缓此案,司礼监没有否决的道理。 然而。 他刚走出内阁。 远处皇城御道站着几十道身影。 天色晦冥,雪花飘飞。 扑通—— 几十名百姓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 “青天大老爷给俺们做主!” 他们皆是矿难幸存者、遇难者的家属,大声哭嚎毫无作伪,一想起惨死的冤魂,他们就痛得浑身颤抖。 贾环静静屹立,神情无波无澜。 他从来都知道在权力中枢抓一位风宪二把手不会顺利,不像浙江巡抚漕运总督,证据确凿直接逮捕。 但不管怎么蹦跶,刘老狗的头颅,要定了! 眼见官员聚集,看着衮衮诸公走出内阁,刘衡神情难堪,袍袖里的手掌攥得很紧,恨不能一拳砸死小畜生。 天底下贪官污吏那么多,你非要逮着老子咬! 金吾卫将领纵马奔袭,在贾环跟前勒住马缰,抱拳道: “贾大人,皇城重地,禁止喧闹!” 贾环面不改色,肃声道: “百姓伸冤,有何不可?” 说罢加重语调,掷地有声道: “左都御史刘衡贪婪受贿,蓄意隐瞒许昌矿难案的真相,视矿民性命于草芥,证据齐全,不抓天理难容!” 几十名百姓伤心欲绝,大声哭诉那场矿难。 诸多官员看向内阁衙署,目光落在左都御史刘大人身上。 怕锦衣卫拘押。 更怕锦衣卫带着人证过来拘押。 何况百姓跪伏在天子脚下喊冤,衮衮诸公谁不爱惜羽毛?谁敢轻易插手就要受到舆论攻击。 当然,归根结底还是这位副千户自身有地位,可以调查风宪二把手,手里再掌握证据,玩些道德高阁的手段,那就笼罩正义凛然的光环。 “拿回御史台,先让他干干净净再上呈弹劾奏疏!” 阁老将奏疏丢回给御史大夫。 百姓于皇城喊冤,若视而不见,要被朝野戳脊梁骨的! 还有两天除夕,谁也不想添堵! 御史大夫双目迸射出怒火,死死注视着刘衡,差点背负包庇部属的骂名。 “诬陷!血口喷人!”刘衡脸庞狰狞,变得格外激动。 贾环平静道: “若是诬陷,我自付出代价。” “北镇抚司奉皇权缉捕罪犯,请诸公避让!” 话音落下,十几个锦衣卫冲进皇城,将左都御史按倒在地。 …… 回到官署,贾环向南司提交罪状,包括人证物证,一摞签字画押的供纸。 铁证如山,只过了两个时辰,司礼监内阁示下。 即刻处决! 翰林学士沈俯罪不至死,交由三法司再审。 贾环没有意见,尽管沈俯是一头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在道德层面无比低劣,但所犯罪名还不到杀头的地步。 不过翰林学士的官位肯定保不住的,是徒刑还是发配边疆,就看刑部怎么判定。 走进诏狱。 贾环懒得聒噪,轻拍刀鞘,在刘衡极度恐惧的眼神里,一刀划破脖颈,头颅松动,缓慢滚落。 难怪文武百官对锦衣卫口诛笔伐,什么肮脏鹰犬,什么卑鄙的刽子手。 落到刑部大牢,也许能谋求发配边疆。 进了诏狱,低头便是阴曹地府。 另一间牢房。 吴贤忠抖如风中落叶。 噗—— 寒光闪过。 绣春刀归鞘。 贾环一脚踢开无头尸体,回审讯室擦拭身上的血迹。 脑海里的面板浮现两张画像。 【罪孽值——四品上,七品上】 【参与度——80%】 【奖励——龙象般若功前五层,熟练度——炉火纯青】 【经验值——\/,3055\/3333】 内气都未进阶。 相较于前几次,这回没有收割多少罪孽值。 至于龙象般若功,此法威力强悍,凭借金刚不坏体魄,压根不需要动用内力,一拳击出,指玄境以下的武夫不能抵挡。 无需调转内力! 何其恐怖? “迟早要登上天下榜,镇压江湖!” 贾环面带笑意,离开诏狱。 这一次,总要得偿所愿吧? 回到平安房官署,秀才双鞭等亲信都聚集在一起。 众人满怀期待,都要亲眼见证老大跨出这一步! 蓦然。 “咚——” “咚咚咚——” 几条街之外,响起密集悠扬的钟鸣声。 他们身在旧衙门,但都知道那个方向是三十六间悬山顶屋殿,望楼有一口大钟,乃大乾太祖所设。 “老……老大,锦衣卫擢升千户,敲钟一千下,距离上一次敲钟,还是三年前。” 秀才激动得声音颤抖,虽然早有预料,可听到庄严肃穆的钟声,他替老大感到骄傲。 贾环深呼吸一口气,钟鼓声越来越激昂,亦如他逐渐亢奋的情绪! 第121章 男儿不展凌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 寒风呼啸,雪花从苍旻深处飘落,层层叠叠地覆盖在垂宇重檐。 铛! 铛铛铛—— 巍峨庄严的三十六间悬山顶大殿,响彻着透亮的钟声。 敲击节奏加快,无数锦衣卫走出衙署。 他们纷纷抬头看向鼓楼,眼里满是羡慕之色。 时隔三年,再听钟鸣。 谁要晋升千户了? 肯定是平安房卫所的掌舵者,他最接近那个位置,而且刚侦破左都御史贪腐案。 才十八岁啊! 在竞争激烈、晋升最苛刻的锦衣卫衙门,十八岁拔擢千户官,贾大人的能力有目共睹。 嫉妒是人性使然,但没有同僚发出质疑声。 只要摊开贾大人的功劳簿,能让不服者通通缄口无言! “一念之差,抱憾终身。” 一位肥胖的黑色飞鱼服低头喟叹,脸庞笼罩着悔意。 他正是钱总旗。 当初竞争百户失败,自己心里不忿。 倘若纳头就拜,誓死效忠,自己或许披上了银白色飞鱼服。 “那一拳,真砸出一条青云大道。” 最感慨的莫过于何亮何小旗,稚嫩的年轻人刚刚入职,他带队前往土窑抓捕杀人犯,年轻人怡然不惧,一拳撂倒杀人犯。 勇猛果敢,对锦衣卫仕途充满激情斗志。 彼时断定这小子至少能做到百户官,万万没想到,如今已经是千户大人! 钟鸣声不绝,诸多锦衣卫眼里有敬畏。 靖安房千户官署。 两人相对无言。 冷血追命嫉妒得脸庞扭曲,五脏六腑都差点移位,由于太过怨恨,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岳千户站在窗边,凝视着望楼,喃喃道: “暗算之事,这小子应该蒙在鼓里。” 害怕倒不至于,总归是忌惮。 毕竟平起平坐了。 “老子走了二十七年才走到这一步!” 岳千户心潮起伏,回想一路经受的磨难,再看十八岁就风风光光,内心陡然失衡。 …… 平安房官署。 贾环闭上眼睛,聆听钟鸣。 廊道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蟒袍太监入内,肃声道: “北镇抚司贾环,恭迎圣驾!” 贾环抱拳: “遵命!” 秀才双鞭等手下喜不自禁。 锦衣卫规矩,擢升千户,皇帝屈尊降临,赠予腰牌宝刀。 这特么才是权势地位! 贾环整理衣襟,踏着四方步走出官署。 衙门外,南司官员等候多时,各个垂手低头。 贾环站在一旁。 “圣上驾到!” 伴随着拖长的太监嗓音。 街道尽头响起轰隆隆的马蹄声,禁军开道,一辆龙撵缓缓驶来。 “参见陛下。” 所有官员跪地迎接,毕恭毕敬。 “平身。” 景德帝的嗓音略带沙哑,他身披龙袍,冠冕周正,浓眉方脸,不怒自威。 “贾环。” “臣在。” 贾环小步向前,弯腰执礼道: “圣躬安。” 景德帝一言不发,只是审视着年轻人。 自太祖爷建立锦衣卫以来,严格依照凭功擢升的铁律,纵然是帝王都不会轻易打破,否则锦衣卫内部滋生矛盾,利器生锈不再锋利,届时受到损害的还是皇权。 没想到日渐凋敝的国公府,竟然出了一位煌煌耀眼的子孙,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千户位置。 更有趣的是,跟拥护东宫那位的四王八公不对付。 过了许久,景德帝笑着称赞: “胸有惊涛骇浪,面如止水平静,果真英雄出少年。” “刀出鞘,铲奸除恶,以为社稷,朕心甚悦。” 贾环不卑不亢,掷地有声道: “臣誓以诚,秉承先贤,忠于圣上,奉事唯一。” 景德帝颔首: “善!” 说罢抬手。 随行太监端来两个托盘。 一个檀盒。 一块腰牌。 盒子里装了一柄纯陨铁锻造的绣春刀,据说炼制九九八十一天,每一处都完美无瑕,刀刃寒气凛凛,刀鞘轻如羽毛。 至于金色腰牌,两面都雕刻栩栩如生的蟒龙,正面是北镇抚司千户贾环,背面是天子亲军,每一个字都透着强烈的威压。 “多谢陛下。” 贾环恭敬接过。 景德帝看了他两眼,笑着道: “尽心竭力,再建功绩。” 皇帝向来惜字如金,说完这句话便摆驾回銮。 “恭送陛下!” 一众官员目送龙辇渐行渐远。 吏部官吏率先走来,将官身凭证、官印文书交给贾环。 正五品官员! 当然了,锦衣卫向来不看中品级。 知府的副手同知也是五品,但两者天差地别,千户坐衙在无常簿上勾写名字,郡府同知就得进诏狱。 “恭喜!” 南镇抚司欧阳佥事亲手递上托盘。 看着这一身崭新的红色飞鱼服,贾环竭力遏制激动的情绪,双手接过。 毫不妄言,他太渴望大红袍了! 欧阳佥事面露笑意,轻声道: “整座锦衣卫衙门是你的后盾,但入新年,愿百事皆如意。” 说罢率队离去。 傅官员原本想像往常一样拍了拍贾环肩膀,可很快意识到对方已经是千户,他收回手掌,悠悠道: “勤勉奋力,扞卫锦衣卫的荣光!” “多谢傅大人教诲。”贾环依旧恭敬。 傅官员祝贺道: “愿新年胜旧年。” 等所有人离开,贾环捧着托盘独自走进衙署。 昏暗的廊道,他突然停下脚步。 没来由的,贾环扯了扯嘴角轻轻一笑,慢慢的,眼中笑意盎然,甚至无法克制地笑出了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 人到喜悦的时候,是真的会失态。 他那么努力拼命,终是如愿以偿。 不过片刻,贾环收敛笑容,踏着坚定的步伐走向官署。 从这一刻开始,荣耀只是过去。 没有谁可以阻止他继续向顶峰攀爬! 第122章 谁言天公不好客,漫天风雪送一人 贾环刚走进官署。 “拜见千户大人!” 秀才双鞭等人跪伏在地,声音铿锵有力。 “起来,别拍马屁了。”贾环喝斥一声。 还别说,没有“副”字,千户大人听起来都悦耳。 “老大,快穿上!”秀才满脸笑容,急声催促。 贾环脱下天青色飞鱼服,换上一身大红袍,在官署内走了几步,威严仪态尽显无疑。 他低头看了两眼,突然有些嫌弃: “紫蟒才算尊贵。” 秀才等人目光愕然。 紫蟒,那是镇抚使! 锦衣卫佥事、同知等官职属于南镇抚司。 千户之上,便是镇抚使! 镇抚使之上,权势滔天的指挥使,一人独掌锦衣卫! 大乾天下,总共就东西南北四位镇抚使,最年轻的秦镇抚使都有四十九岁! 秀才说道: “老大,依照锦衣卫铁律,红色飞鱼服绣八条蟒纹之后,才有机会擢升镇抚使,每条蟒纹都需要立下大功。” “八条蟒纹?”贾环站在窗边,遥望着远处鼓楼,眼神变得野心勃勃,坚定不移道: “别忘了,我们是怎么走过来的!” “我能从一介小卒擢升到执掌千户卫所,自然能披上尊贵的紫蟒!” 他怀念抬棺死谏时,身后跟着一万禁军。 而锦衣卫镇抚使,能够调动一万多的锦衣卫精锐! 最可怕的是,不需要南镇抚司的调令,甚至可以越过内阁司礼监。 当然,权力绝不能擅用,但这是镇抚使的底气。 可以不用,但必须要有! 麾下一万多锦衣卫,倘若每个都忠心耿耿,那才算风光无限。 贾环转过身来,环顾一众亲信,盯着每一双眼睛,斩钉截铁道: “荣光不会独享,陪我继续征战!” 众人神情坚定,异口同声道: “誓死追随老大!” 贾环满意颔首: “封印休沐,除夕休息十天再上衙,祝弟兄们新年胜旧年。” 说罢走向案桌,从抽屉里取出几本秘笈,扔过去道: “黄白俗物就不给了,大家努力修炼。” 秀才等人喜不自禁,发自肺腑地叩拜道: “多谢老大!” “回去吧。”贾环摆手。 “那卑职走了。” 众人相继告辞,对未来满怀期待。 跟着这样的老大,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禄。 官署内只剩贾环,他整理案卷,看了一眼公函。 祈安房千户卫所。 麾下一千名锦衣卫。 明年的目标还是一样。 立功擢升。 同时大力收割罪孽值。 权力,自身力量齐头并进,都不能落下! …… 荣国府。 荣禧堂内。 贾赦贾琏贾宝玉等人围着薰笼,贾母端坐首座,双膝盖着毛毯,王夫人来回踱步,愤声道: “兄长还没救出沈翰林么?” 贾宝玉呸了一声,痛心疾首道: “为了阻止我高中状元,那厮百般阴险,就是彻头彻尾的小人,我永远唾弃他!” “沈翰林要是有个闪失,我……我要上紫禁城敲登闻鼓,亲自状告那厮,他就是一条无耻蛆虫,我科举受挫,全要怪他!” 说完红了眼睛,欲扯下胸前宝玉。 “住手!”贾母急了,还没等她发话。 却见贾政火速冲进荣禧堂,哪还有半点儒雅风仪。 他的表情很怪异。 喜悦中夹杂着尴尬。 从今往后,在家里能称父亲,在朝堂之上,反而要称贾大人了…… 王夫人快步过来,急声问: “老爷,那孽畜释放了沈翰林?沈翰林可愿继续教导宝玉?” 话音落罢,贾政一瞬间勃然大怒,抬手甩了过去。 啪! 清脆的耳光响彻。 “谁是孽畜?” “谁是沈翰林?” “贱妇,管好你的嘴巴!” 贾政火气冲冲,近乎是咆哮吼出这句话。 大堂一片死寂。 贾母老脸紧绷,她从未见过儿子如此愤怒的模样。 王夫人捂着脸颊,双眼迸射出怒火。 贾政抬起手指,字字顿顿道: “听清楚,姓沈的忘恩负义,罪孽不轻,经三法司审问,移交刑部大牢,你王家王子腾成天推荐什么名师,差点祸害贾家!” 嚯! 贾母腾起身,难道是她误会环哥儿了? “父亲,我……我跟他不熟,我也觉得沈俯怪怪的。” 贾宝玉脖子一缩,耷拉着脑袋再不敢吭声了。 贾政怒火未消,沉声道: “妇道人家,往后注意言行,环儿已是锦衣卫千户!” “母亲大人,大开中门,皇家仪仗要进来恭贺。” 闻言,王夫人咬紧牙关,目眦欲裂,死死捻住手中佛珠,逐渐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简直不敢相信,朝堂昏庸到何种地步,才会给那小畜生升官。 “千……千户?”贾宝玉蠕动嘴唇,无边无际的嫉妒火焰汇聚在胸膛,久而不散,憋得他脸色涨红,浑身颤抖。 贾赦父子面面相觑。 贾母神情恍惚,定了定心神,低声问: “环儿是千户了?” 贾政神情焦急,催促道: “大开中门,否则失礼了!” 天家为表恩隆,也是对锦衣卫千户的重视,仪仗队从紫禁城一路直进荣国府,眼下应该快到宁荣街了。 贾母来不及多想,大声吩咐: “听政儿的!” 说完看了心肝宝贝一眼,看着宝玉脸上的嫉妒,她情绪复杂,内心竟有一丝丝动摇,难道贾家麒麟儿是环哥儿? 不,应该是两个麒麟儿,一文一武,家族兴旺! 王夫人浑浑噩噩,立在荣禧堂仿佛泥塑一般。 庶贱永远不配跟嫡贵相比,嫡庶有别乃是千年传承的礼制,谁敢违背就是与天下为敌,那小畜生暂时风光,休想抢走属于宝玉的东西! …… 府外。 红锦铺地,爆竹声阵阵,钟鼓齐鸣,以内廷宦官为首,诸多披甲执乐器的仪仗军停在荣国府,礼部官员搬着一张御赐匾额,上面“公忠体国”四个大字格外醒目,一队队小太监抬着绫罗绸缎,金银玉器,井然有序地走进荣国府。 每个锦衣卫千户都会受到恩隆,以表彰他们对皇权社稷的贡献。 赵姨娘满头珠翠,红光满面,她静静站在角门处,情不自禁地昂起下巴。 林黛玉薛宝钗王熙凤等人围在她身边恭贺,看着赵姨娘神气十足的模样,再瞅一眼王夫人难堪阴沉的面色,内心难免感慨。 贾宝玉难受至极,迈着小碎步走到王夫人身边,宽慰道: “母亲大人,等儿子高中状元跨马游街,也能让您享受荣耀,这爆竹要放七天七夜!让那厮嫉妒到夜夜难眠!” 他刚说完,王夫人双眼怨恨,看了眼宁荣街那边,甩掉佛珠就走。 “环哥儿回来了。” 林黛玉抿唇轻语,众姝相继凝视着远处。 漫天飘飞的鹅毛大雪,一身绚丽耀目、张扬热烈的红色身影纵马归来,渐行渐近。 风雪呼啸,雪花摇曳着落在他的发梢,那是一幅何等意气风发的画卷。 王熙凤看得目眩神迷。 第123章 还不能多享受,女子脸红胜过一切 明日就是新年,索性不举办乔迁喜宴,一家人入住新宅。 厅堂宽敞明亮,高悬御赐匾额,“公忠体国”四个大字格外醒目。 东院是赵姨娘住所,众姝提礼道贺,林黛玉手捧一篮子花,都是她亲手采摘,有腊梅、风铃木,香雪兰山茶花等等,花瓣鲜艳幽香四溢。 “祝环哥儿仕途似花团锦簇。” 林黛玉眼眉弯弯,将篮子递过去。 “好好好!”赵姨娘乐得合不拢嘴,黛玉这话说到她心坎上去了。 “你亲自送给环儿,彩云,快领黛玉丫头过去。” 西院装饰华丽,楼台亭苑应有尽有,绕过几道垂花门,这才来到一座阁楼。 “爷。” 彩云推门而入。 “环哥儿,送给你。” 林黛玉披着浅红色鹤氅,内里是一件琥珀色羊袄,脚踩羊皮小靴。 “有心了。”贾环收下花篮,看了眼她苍白无血色的脸颊,临到冬天,林黛玉的体质越差,病殃殃状态缺乏精神。 他轻言: “今天晚上,我带你去治病。” 林黛玉眼眸明亮,怔怔地盯着他。 “环三爷,真的?”紫鹃雪雁大喜过望,她们不敢相信,姑娘幼时遍请名医无法治愈,每到寒冬腊月都要咳嗽,身子骨越来越弱。 贾环点头:“定能痊愈。” 林黛玉低着螓首,眼眶渐渐泛红。 见她掉金豆子,贾环打趣道:“等治好了,随便怎么哭。” “又笑我。”林黛玉别过脸去,过了许久,扭头认真地看向贾环: “环哥儿,谢谢你。” 紫鹃雪雁也是满脸感激,环三爷给姑娘报了杀父之仇,又要给姑娘治病,这般恩情都不知道回报呢。 她们走后,俏平儿来了。 “少奶奶说,要跟环哥儿对账本。”她声音压得很低。 “在哪里。” “后院。” 平儿说完疾步走了。 后院墙角,王熙凤满头珠钗,一身高贵雍容的浅红色的宋锦水貂氅衣,脸蛋略施粉黛便美艳不可方物,手里拿着一本账簿。 “外面冷,随我来。” 贾环走到跟前。 王熙凤一双丹凤眼瞥向别处,迈着优雅的小碎步,回头嗔骂道: “我替你代管产业,总归要让你过目,你可别胡思乱想,否则仔细一顿好嘴巴!”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狭窄的小屋,贾环掩好门栓。 “喏。”王熙凤抬手将账簿递过去。 贾环却是盯着她鲜嫩欲滴的红唇,在她耳边低语几声。 王熙凤几乎是瞬间面色臊热,拿账簿拍在他手臂上,低声指骂道: “哪里学来的腌臜下贱手段,环兄弟,你当我是谁?你对我还有敬重吗?你再说不要脸皮的话,我再进你宅子,我就不姓王!” 贾环温声道: “从你给我八百两银子那一刻开始,我就发誓要护你一世周全,让你享尽荣华富贵。” “我案牍劳形,每日奔波,多亏你帮着打理家业……” “闭嘴!”王熙凤瞪了他一眼: “你别花言巧语来哄人,腌臜下流的手段,绝对不行!” 贾环低头叹息道: “这一年很圆满,却偏偏留下遗憾。” 王熙凤眼底有几分不自然,想到环兄弟对她百般关怀,她的态度就软了下来,羞恼道: “就一回。” …… 夜晚,神京城灯火通明,到处是爆竹钟鼓声。 一辆精致马车驶入烟雨楼小巷子。 贾环带着林黛玉走进木质窄楼。 “恭贺贾千户。” 佝偻老人恭敬抱拳。 贾环看向他,笑着道: “还记得第一次来烟雨楼,你说什么地位太低,必须按规矩办事,除非是锦衣卫千户屈尊降临。” 佝偻老人略显尴尬,整座天下都想不到,一个年轻人能崛起得这么快。 “开个玩笑。”贾环抱拳回礼,虽说每次都是利益交换,但烟雨楼在江湖的情报网给他提供了太多便利。 林黛玉跟在后面,好奇地打量着阁楼。 “购置药膏。”贾环直叙来意。 “请。”佝偻老人领路。 到了密室,他找到一个高贵典雅的少妇。 “姑娘,伸出手腕。”少妇轻笑。 林黛玉依言。 少妇把脉,片刻过后,柳眉蹙起,如实说道: “生下来就患有心痹之症,平日忧愁过度加重病症,再不及时治疗,恐没有两年寿命。” 林黛玉面色苍白。 “治好了有报酬!”贾环加重语调。 少妇轻点下巴,嘴角含笑: “我先给姑娘养心丸,今夜飞鸽传书药王谷,最多三天就送来药方,服药后必能痊愈。” 贾环颔首: “多谢!” 药王谷可是最神秘的势力,里面有许多绝世名医。 “能完全治好么?”林黛玉一脸惊喜,眼睛里都是期盼之色。 典雅少妇不容置疑道: “保证姑娘再不会咳嗽,更不会受心绞所困。” 说完去取养心丸。 林黛玉笑靥如花。 看着她明媚开心的样子,佝偻老人趁势提议道: “贾大人,惊蛰时节的武林大会……” “到时再说。”贾环出声打断。 佝偻老人肃声道: “这次武林大会,恐有诸多变故,还需贾大人坐镇,彰显中原年轻一代的风采。” 贾环没答应。 八条蟒纹才能擢升镇抚使,明年肯定要勤勉奋力,若无利益图谋,他是不会为了虚名浪费时间。 典雅少妇送来葫芦药瓶,“一日三粒。” “新年如意,告辞。” 贾环带着黛玉离开。 回到马车里,林黛玉低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治好身子,往后别惆怅了。” “嗯。” 林黛玉欲言又止,雪白细嫩的脸蛋突然红扑扑的,葱段手指时不时抽动,内心有些纠结,声若蚊呐道: “环哥儿,你待我这般好。” “一点小事。”贾环说。 “你……你闭上眼睛。”林黛玉鼓起勇气,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贾环靠在车厢,闭目养神。 林黛玉紧张得心跳飞快,想到环哥儿背着她爬山,想到环哥儿默默替她报杀父之仇,再想到环儿给她治疗病症,她再也无法遏制情绪,把脑袋轻轻靠在贾环的肩膀上。 她终归是羞涩矜持,仅仅靠肩膀一个动作,早已脸红得滴血。 第124章 宴前站立宛若婢女,王妃殿下大逞威风! 爆竹声中一岁除。 一大早上,香菱彩云带着粗使婆子张贴对联,新油桃符,厅桌摆满了各色糕点果实,以及一张张押岁锞子。 赵姨娘头戴翟冠,金簪玉佩微微摇曳,身穿绣满金鸳鸯的霞披,她对着铜镜来回晃悠,不安地问: “怎样?” 晴雯笑道:“太太雍容华贵。” “丫头会说话!”赵姨娘面色酡红,听到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她一脸矜持: “跟环儿说一声,我随老太太进宫朝贺了。” 说罢摆着端庄的步伐款款离开。 仪门处,五抬轿子排列。 贾母穿着荣耀的超一品诰命服饰,率先走进第一顶轿子。 接着是刑夫人。 王夫人抬脚就走。 宣礼太监咳嗽一声。 他看向赵姨娘,“您请。” 王夫人面色难堪,强忍着屈辱退后几步。 赵姨娘扬起下巴,走进第三顶轿子。 宁国府尤氏其后。 迎着贾家分支族人们怪异的目光,王夫人满腔怒火,低头快步进了最后面的轿子。 她发誓明年一定要坐上第二顶轿子,兄长发威,宝玉争气,让她享尽风光! “起轿!”太监拖长嗓音,两府命妇前往慈宁宫。 午初时分,宫宴结束,贾家在宁国府宗祠祭祖,奏乐焚香,祭酒献爵。 贾环上了两炷香,便回到宅子。 临走前跟贾政说了一声,走亲拜年,一律推脱。 …… 大年初三,天寒地冻。 一辆辆华丽马车停在东平王府。 贵妇人结伴走进王府,受邀者都是四王八公的女眷。 四大王爷,八座国公府,皆为神京城的鼎食勋贵,也是利益共同体。 每年都来王府相聚,今年轮到东平王府请宴。 宽敞的大殿里,王熙凤和赵姨娘立在围炉边闲聊。 说着说着,赵姨娘又扯到新宅后院,蹙眉道: “风水先生告诫,后墙开一道小门漏财漏权,跟环儿提了几次,他偏不封门。” “胡说八道!”王熙凤登时急眼,厉叱道: “算卦的还说环兄弟一辈子吃不上皇粮,这群江湖骗子张嘴就是哄银子!” “也是。”赵姨娘点了点下巴,略过这一茬,她满脸炫耀: “这两天太多说媒的,环儿真是香饽饽。” 王熙凤瞪了一眼,“环兄弟无意娶亲,你成天张罗,净添乱!” 赵姨娘说:“环儿习武之人精力旺盛,不娶妻好歹多要几个丫头,阴阳调和,身心舒坦。” 王熙凤丹凤眼眸有几分不自然,想到那要命的力气,以及飘飘欲仙的滋味,她启唇嗔骂道: “环兄弟知道调和,你不要管得太宽了!” 两人说悄悄话,一个四十出头、高贵端庄的妇人走进大殿。 “参见王妃殿下!” 数十个勋贵夫人福礼拜见,殿内幽香缭绕。 王妃和颜悦色: “大家入席。” 王府侍女鱼贯而入,指引着勋贵夫人上座,依照身份地位,每个位置都有标签。 由于没有命妇封号,王熙凤只能坐在最偏僻的殿角。 她抬眼看去,见赵姨娘来回转悠,直到所有人坐定,赵姨娘不知所措地站在殿中。 王熙凤脸颊的笑容逐渐消失。 王府发帖宴请,竟然没有赵姨娘的位置? 殿内杂音顿无,一片死寂,无数目光落在孤零零的妇人身上。 气氛陡然诡异。 主座,仪态万千的王妃视若无睹,眼神看了隔壁桌的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心领神会,脸颊露出久违的笑容。 东平王跟兄长王子腾关系莫逆,结交二十年之久,王妃这是特意帮她出一口恶气! 刑夫人嘴角含笑,眼里有几分幸灾乐祸。 毫无底蕴的暴发户。 一朝得势,别人就看得起你? 堂堂五品诰命,连座位都没有! 故意让你难堪,你都不敢发怒,当众离开就是不敬王妃,违背礼制! 在王妃面前,五品诰命顶什么用? “哎呀,瞧王府豢养这群贱婢,办宴都有疏漏,本宫定要严惩!” 王妃故作歉意,起身说道: “来,你坐本宫座位。” “不敢。”赵姨娘绷着脸颊,感受到浓浓的羞辱意味。 并非她舔着脸赴宴,而是王府亲呈请帖,为何要行下作之举? 王妃坐下,笑着道: “大家慢用。” 桌上满是八珍玉食,美味佳肴。 她之所以替王家出头,一来自己弟弟在京营任职,二来王府跟九门提督关系亲近,三来她跟贾王氏十几年的交情,在皇城亲眼目睹贾王氏给妾室鞠躬拜年的一幕。 主母拜贱妾,简直可笑至极! 至于锦衣卫千户,王府素来乐善好施,名声在外朝野皆知,凭何畏惧? 几十个勋贵夫人优雅用膳,眸光时不时瞥了赵氏一眼,换做她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杵着跟木头也似的,还不如跟婢女一起端菜,好歹能缓解尴尬。 五品诰命又怎样,改变不了丫鬟出身的事实! 丫鬟就是丫鬟! 在座谁不是富贵家的嫡女,你凭什么能同一桌吃宴? 王熙凤骤然起身,笑吟吟道: “坐久了腰疼,我站着罢。” 说罢离席,快步走向赵姨娘。 王夫人脸色阴沉,这内侄女不顾王家荣辱,糊涂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四大家族的嫡女去巴结一个贱妇,你王熙凤蠢到无可救药! “这位是?”王妃盯着满头珠翠、美艳动人的少妇。 有人出声:“荣国府大房儿媳妇。” 王妃眼眸含笑: “对本宫安排不满?” 王熙凤回以笑脸,“哪敢不敬王妃,近日身子不适……” “没有就坐回去。”王妃出言打断,直白道:“你不姓王,你都没资格进殿。” 王熙凤停住脚步。 “回去。”赵姨娘压着委屈,眼神示意凤丫头别掺和。 王熙凤抿了抿唇,抬步走到赵姨娘旁边。 王妃唇角含笑,招呼大家用膳。 乐意站就站,能踩着王府地板,已经是她的荣幸了。 “麒麟儿她母亲,坐到本宫身边。”王妃轻启朱唇。 王夫人抬起脸颊,备受荣幸。 靠着贾家给她出头? 呸! 还得是兄长王子腾的人脉! 王夫人跟一位勋贵夫人换了座位。 王妃拉着她的手腕,慢条斯理道: “御下之道在于手段狠辣,须知尊卑有序,纵容身份低的在你面前耍威风,那就闹大笑话了。” 王夫人拿手帕擦拭眼眶,神情低落: “人善被人欺,我向来对庶子视如己出,也不指望享福分,儿子有大作为,嫡母见之欣慰,没料到养了一头白眼狼……丑事就不往外扬了。” 看着她哀伤悲戚的模样,诸多贵妇人心生同情。 栽培庶子成材,耗费了多少心血? 到头来反遭埋怨乃至凌辱,贾王氏就是前车之鉴,不是亲生的永远别待他好! “受罪了。”王妃宽慰一句,在她耳边低语道: “本宫不成器的幼弟,还望九门提督照拂。” 王夫人精神充盈,看了眼赵姨娘当众被羞辱的模样,用仅两人听到的声音说: “请王妃殿下放心!” 大殿众人窃窃私语,赵姨娘和王熙凤站着如泥塑。 第125章 司礼监站立恰如侍卫,任何威胁都阻止不了! 王府大殿宾客如云,笑语盈盈。 侍女络绎不绝端来菜碟,勋贵夫人们享受着美味佳肴,不时对王妃奉承几句。 从始至终,都没人替赵姨娘和王熙凤陈情。 一个丫鬟出身,一个没有命妇封号的小辈,谁会为她俩得罪高贵的王妃殿下? 两人站在殿中,离宴席火炉很远,慢慢冻得手脚冰凉。 王熙凤脸色苍白,内心憋着一股怒火,她向来泼辣尖利,安能忍受奇耻大辱,更加难以承受一道道奚落的目光。 “王妃殿下,身子疲了,先行回府。”她拉着赵姨娘,扭头朝殿外走去。 砰! 王妃脸颊的笑容骤然消散,将茶蛊重重拍在桌上,起声冷言道: “不敬本宫?可是对本宫有怨?还是说荣国府不教礼仪?王妃宴请,提前离席,你好大的脸!” 大殿鸦雀无声,气氛僵硬如铁。 “你要敢走出这道门,本宫定去太后那里参你一本!” 仪态万千的王妃语气强势,不容置喙。 设宴羞辱卑贱的妾室,一来是为旧友出头,二来是为幼弟谋前程。 跟荣国府大房儿媳妇毫无关系,好好坐在殿角附庸风雅不好么,可偏偏不知所谓,跳出来张牙舞爪! 在你家荣国府一亩三分地逞风头也就罢了,王府大殿也敢猖獗? 王熙凤眯了眯凤眸,竭力克制火气,玉颊挂着笑意,站着一动不动。 赵姨娘察觉到凤丫头颤抖的手指,她冷着脸,怒火在胸膛熊熊燃烧。 单单是自己受到欺负,她甚至都不想告诉环儿。 谁让她糊涂到接了王府请帖,净给环儿添麻烦。 可凤丫头那么骄傲的性子,竟然被这个王妃呼来喝去,在那么多眼皮子底下遭受羞辱。 见两人站定,王妃点了点精致下巴,招呼勋贵夫人继续用膳。 王夫人扯了扯唇角,就内侄女这愚蠢的脑子,还能让她继续管理荣国府收支? 见小畜生升官了,急不可耐地攀高台,傻乎乎给贱妇出头。 她根本不知道,权贵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道理,借着运势上来的暴发户,怎么比得过几十年的底蕴? 短暂的风波过后,宴席恢复欢声笑语。 足足一个多时辰,勋贵妇人们吃饱喝足。 王妃在玉盆中净手,笑着道: “两位坐吧。” 一道道戏谑的目光迎了上来。 这是吃她们剩菜! 当然了,一个丫鬟出身,一个没有命妇封号,身份摆在这里,吃剩菜也不算出格。 王熙凤站得浑身酸痛,面无表情道: “回王妃殿下的话,我们不饿。” 王妃放下锦帕,轻启朱唇: “自己不上桌,可别回过来指责王府的待客之道。” “本宫倦了,诸位请便。” 说罢在侍女簇拥下款款离去,王妃风仪尽显。 临到门前,扭头看了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心领神会。 无论如何都要说服兄长提携王妃幼弟,给她出了这么大风头,若是没有表示,反倒得罪王妃了。 今日这场宴,才算得上过年的喜庆呢。 “走!” 王熙凤再也受不了那些目光,脸颊笼罩寒霜,拉着赵姨娘疾步离开,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今日之辱! …… 寝殿里,王妃在妆台打理发髻。 砰! 一个高大威武的男人火急火燎踹开殿门,雷霆震怒道: “蠢妇,谁让你自作主张?若非婢女提及,本王还蒙在鼓里,胆大妄为的东西!” 王妃看着王爷暴怒的神态,小心翼翼说道: “妾身弟弟锐意进取,差一步就能升职,需要九门提督的提携,往后大有作为,也能帮到王爷。” 啪嗒! 东平王踏步过来,将桌上首饰胭脂一扫而空,气得面色铁青: “她儿子是锦衣卫千户,别人家是贤内助,你要为本王树敌是么?” 王妃蹙着柳眉,整个人倚靠在东平王怀里,娇声娇气道: “王爷息怒,妾身知道他是千户,可千户也无权调查王爷,况且王爷光明磊落,何惧一介鹰犬?” “妾身还知道他侦办过荥阳郡王谋反案,这些皇族血脉尊贵是尊贵,但空有荣衔,没有人脉,更没有权势。” “而王爷是袭爵异姓王,祖上哪一个不是为大乾朝流过血,打过仗?就九年前,王爷还在疆场大显神威呢。” “正因如此,妾身才敢擅自做事。” 话音落罢。 “滚开!” 东平王怒火更甚,一把将王妃推走,痛心疾首道: “为了你弟弟,竟然给王府招惹锦衣卫,再有下回,本王杖毙你!” 说完甩袖就走,脸庞布满阴霾。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责怪没有半点用处,必须即刻寻求关系,争取化解矛盾。 害怕不至于,总归是惹上麻烦! 王妃见状松了一口气,心中不甚在意,为了弟弟的前途,被骂两句无妨,何况是枕边人责骂。 一个千户而已,还敢在王府蹦跶? …… 荣国府,新宅院。 赵姨娘一五一十说出遭遇,说到凤丫头被王妃言语羞辱,她眼圈泛红。 其实自己受了委屈都能咽回肚子里,毕竟自己从卑微之身走过来,一路见过太多冷眼,可偏偏连累凤丫头,这让她无比怨恨。 贾环面色森然。 他一言不发,换上红袍飞鱼服,平静道: “这几天不回府。” 说罢离开暖阁,走进王熙凤院子,看了她们一眼,沉声道: “我会让毒妇磕头求饶。” “环兄弟,别胡来!”王熙凤神色焦急,那可是朝廷王妃。 然而贾环早已走远。 最极致的愤怒是平静。 恰恰是波澜不惊之下,蕴藏着滔天怒火。 锦衣卫千户安分守己,大过年的在家里休息,偏偏有人急着找棺材! 不把王妃脑袋拧下来,不给亲眷出气,他还当什么锦衣卫,修炼什么武功! 一路疾驰,来到锦衣卫旧官署平安房卫所,九成九的弟兄都封印休沐,他在衙廊找了一大圈,看到熟悉的身影。 胖头鱼埋头翻阅案卷,桌上摆着换洗衣裳,看样子过年都没回家。 “老大!”一见贾环,胖头鱼恭敬抱拳。 贾环肃声道: “ 让祈安房千户卫所的弟兄们全部上衙!” “先找秀才双鞭他们,赶紧来衙门。” “遵命!”胖头鱼雷厉风行。 贾环回到官署等候,只过了半个时辰,一个太监走进来,笑着道: “贾大人,司礼监有一份函文,事关祈安房千户卫所的安排,请走一趟。” 贾环盯了他半晌。 …… 紫禁城内廷。 眼前是几座巍峨高耸的大殿,殿前高悬的匾额上书“司礼监”三个金光熠熠的大字,官员纷至沓来,殿内到处都是脚步匆忙的太监。 传话太监折返回来: “戴公公正忙碌,贾大人,您先候着。” 贾环立在殿檐下,脸上没有情绪波动,怒火渐渐涌了上来。 司礼监,姓戴。 应该是三把手秉笔太监戴权,也是太上皇的身边人,而四王八公正是太上皇的功勋利益团体,包括东平王。 足足等了两炷香时间,官员络绎不绝,内阁九卿在内都来司礼监要披红,一个两鬓斑白、身穿紫蟒飞鱼服的老人龙行虎步,踏入大殿。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贾环一眼。 “见过徐镇抚使。”贾环抱拳见礼。 紫蟒老人颔首,踏入司礼监。 又过半刻钟,在几个随堂太监的相送下,紫蟒老人走出大殿。 他看到贾环依旧站在殿檐下。 徐镇抚使皱起眉头,声若洪钟道: “有事说事,让锦衣卫给司礼监做门房?” 嗓音浑厚,传遍几座大殿。 一个满头白发的太监走了出来,正是秉笔太监戴权,他不敢不给镇抚使面子,和颜悦色道: “公务繁忙,还请见谅,贾千户,你来一下。” 闻言,徐镇抚使转身离开。 贾环看了一眼尊贵的紫蟒背影,又看向一脸笑容的戴权,面色平静地走进司礼监。 一间衙署里,戴权递过公函,不紧不慢地说道: “每座千户卫所都会享受朝廷年礼,一个力士三两银子,拿公文去户部衙门领钱。” 贾环拿走公函。 “稍等。”戴权从抽屉里取出一封请帖,慈眉善目道: “杂家听说你跟东平王府有一丁点纷争,给杂家一个薄面,东平王今夜设宴赔礼,还请贾千户赴约。” 他走过来,将请帖放在公函下面。 “东平王跟杂家说了,错在于王妃,他自罚三杯。” 贾环既没答应也没拒绝,“戴公公,没什么事,先行告退了。” 戴权笑着点头。 贾环离开司礼监,掌心内气涌动,请帖化作片片碎纸。 赴约? 赴他娘个头! 不干碎东平王,老子扒了这身飞鱼服! 第126章 草席裹尸只是开胃小菜,麾下千人倾巢而出! 官署里。 秀才双鞭酒鬼等人并排站着。 却见老大表情没有半点过年的喜庆,而是一脸森寒。 贾环厉声道: “传令下去,彻查东平王妃的亲人,我要掌握他们的罪证,再遣人暗中调查东平王,谁能提供重要证据,本千户重重有赏,即刻去办!” 老大罕见如此动怒,众人铿锵有力道: “遵命!” 直到第二天黎明,秀才带着一个小旗回来复命。 秀才如实汇报: “老大,东平王向来谨小慎微,行事格外低调,查不到任何罪证,而且王府似有防备,王府官吏闭门不出,多添了十几位内力不俗的护卫。” 贾环面色冷冽。 秀才继续说: “东平王府在齐鲁之地发家,那是肇基之地,也是根基所在,据说东平王在登州莱州待了十几年,卑职以为,要查罪证,还是得前往山东。” “由于是异姓王,在神京城收起尾巴害怕落人话柄,但在老家就不一定了。” 他汇报之后,一位小旗抱拳见礼,毕恭毕敬道: “贾大人,卑职查到重要线索。” “王妃弟弟姚昌盛乃京营三千营的把总,从六品武官,还有一个弟弟姚昌宁乃是京中富商,这俩兄弟曾经做局陷害过五个古玩掌柜,害得五人家破人亡,另外,三千营把总姚昌盛强抢民女,掳进家中亵玩,不止一回。” 贾环注视着小旗: “有证据吗?” 没证据也抓,严刑拷打,有证据直接杀! “有!”小旗从袖中取出一堆供纸,“人证都在公廨。” 贾环仔细浏阅,而后看向他: “辛苦了,只一夜便将案子办得周密,你唤何名?“ 小旗摊开宽厚的手心,憨笑道: “卑职绰号铁掌。” 贾环掷地有声道: “擢升总旗!” 小旗大喜过望,扑通跪地感激涕零: “多谢贾大人提携!” “你配得上。”贾环拍了拍他肩膀,随即语调森森: “带五百位弟兄,前往京营抓人!” “铁掌,你率人缉捕富商姚昌宁,直接抄家!” …… 清晨,大雪飘飞,德胜门马蹄声密集。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回避,挡必死!” 一声怒喝,五百位飞鱼服持刀冲进三千营驻地,天寒地冻的大雪天里,宛若一股黑色浪潮呼啸而来。 “干什么?放开我!” 一个二十出头的武官被摁倒在地,脸庞狰狞如厉鬼,正是从六品把总姚昌盛。 周遭的士卒噤若寒蝉,纷纷望向那一身威严张扬的大红袍飞鱼服。 千户亲自拘押一个从六品武官,谁敢反抗? 贾环缓步而来,居高临下盯着他,冷漠道: “带走!” “若有异议,上锦衣卫衙门!” 而后率众离去。 进了诏狱,铁掌早已将富商姚昌宁押进牢房。 贾环一言不发,先走进左边牢房。 姚昌宁肥臃的身躯战栗不止,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过这位千户大人。 他翕动嘴唇,颤声说: “我……我也有背景,我姐夫是东平王。” 贾环冷言: “所以你该死!” 姚昌宁双目圆瞪。 寒光闪过,一刀削首。 贾环走进右边牢房,听到兄长的惨叫,姚昌盛双目通红,扒拉着枷锁,满脸都是滔天仇恨,暴戾道: “姓贾的,你不得好死,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贾环古井无波: “阴曹地府,不放过我的太多了。” 他拔出绣春刀。 “为什么!”面临死亡,姚昌盛陡然间恐惧至极,他不明白对方残暴到滥杀无辜。 “你那姐姐会告诉你。” 贾环劈刀。 姚昌盛死不瞑目。 “拿两张草席来。”贾环看向双鞭,“将结案卷宗交给南司,两个罪犯铁证如山,不杀不足以扞卫律法。” “秀才,持我腰牌,让祈安房千户卫所的弟兄们离开京师,在城外十里听候调遣。” 他将金色的蟒龙腰牌丢过去。 “遵命!”秀才领命照办。 贾环目光冷冽。 沉浸富贵太久了傲慢得没边,既然敢触碰老子逆鳞,必须付出沉重的代价! 不遗余力也要踏着东平王的尸体往飞鱼服上绣蟒纹! …… 巳时初,东平王府鞭炮轰鸣,青石板路铺设红锦,到处都是轿子马车,拜年的贵客一波接着一波。 喜庆洋溢,热闹非凡。 然而,数十位不速之客造访。 为首者勒住马缰,鲜红的飞鱼服格外瞩目。 须臾,东平王带着王妃走出大殿。 喜庆的气氛戛然而止,诸多宾客面面相觑。 王妃依旧仪态万千,满头珠钗环绕,披着狐皮大氅,神情冷淡地注视着锦衣卫。 “何意?” 东平王直截了当。 他昨夜枯坐几个时辰,也没等来姓贾的赴宴,看样子不准备化解恩怨,一个锦衣卫千户,自以为是到不给戴公公面子。 贾环面带笑意,轻声道: “贺新春,福禄寿康宁。” 东平王眯了眯狭长的眸子,见对方没有恶意,他也顺坡下驴,大笑道: “给贾千户赠礼。” 贾环颔首,字字顿顿道: “我也有贺礼。” 手下抬来两张草席,丢在府前。 砰—— 两颗人头滚落,还有两具无头尸体静静躺着。 “啊……” 诸多宾客脸色惨白,吓得魂飞魄散。 王妃玉颊阴沉,可无意瞥到一眼头颅,她瞳孔骤缩,整个人瘫软在地,浓浓的悲痛席卷五脏六腑,以至于她目眦欲裂,浑身都在颤抖。 “昌盛,昌宁!”王妃痛不欲生,双眼红得可怖,眼眶里更是蓄满泪水。 东平王看到两个小舅子惨死,他愤怒得额头青筋暴起,五指紧紧攥成拳头,声嘶力竭道: “竖子安敢?!” 王府内外寂如墓窖,宾客顿觉窒息。 贾环平静道: “好歹是王爷的小舅子,尸体落得乱葬岗被野狗叼走,于名声有损,抬回来让王妃好好安葬。” “至于所犯罪名,前往大理寺或刑部拿结案卷宗。” 东平安怒发冲冠,歇斯底里道: “姓贾的,你要跟本王作对?!” “畜生!还本宫弟弟的性命来!”王妃哭得断肠,凤眸里充斥着滔天怨恨,若是眼神能够伤人,凶手早已千刀万剐。 她最疼爱的昌盛,才二十二岁就是从六品武官,锐意进取前程远大,却惨死在畜生手里,这叫她如何不恨,这叫她如何不癫狂! 她发誓,一定要将小畜生碎尸万段,以告慰昌盛昌宁的在天之灵! 贾环一言不发,率队离开。 王妃悲愤得嘴角淌血,目光狰狞如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不报此仇,本王誓不为人!”东平王咬牙切齿,厉吼道: “来人,备轿!!” …… 城外十里河谷。 近千名锦衣卫静静屹立,众人表情坚毅,气势森然。 贾环审视着每一张脸庞,雷霆厉喝道: “侦办此案,只要立下功劳,小卒升总旗,总旗升百户,我将引为亲信,大力重用!” 嚯! 几乎瞬间,每个锦衣卫呼吸急促,神色亢奋。 升官,那是地位! 成为贾大人的亲信,那是最大的荣耀! 贾大人除了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千户官以外,更是江湖龙虎榜最年轻的扛鼎者,一身武艺深不可测,若能跟随贾大人左右,未来一片光明! “谨遵大人命令!” 众人异口同声,震破云霄。 贾环看向秀才双鞭等人,肃声道: “过来。” 几人听候安排。 贾环命令道: “秀才,你率领原天枢房的弟兄们驻守京师,特别是蹲守荣国府,别让恶獠狗急跳墙,你随机应变能力强,我将重任交给你。” “随时飞鸽传书,走烟雨楼这条线,时刻暗查东平王府。” “另外,上面追问,你就说有人检举东平王勾结白莲教,祈安房千户卫所不遗余力,也要还他一个清白,洗清他的嫌疑。” 贾环将烟雨楼令牌递过去。 “卑职保证完成任务!”秀才回答得斩钉截铁。 “钱财,秘笈,你知道在何地,需要就用。”贾环交待完毕,看向双鞭: “你和酒鬼、瘦猴,带三百弟兄南下江陵郡,彻查姚家!一定要给我查出罪状,天底下没几个人经得起查!” “其余人随我前往山东!” 第127章 歇斯底里,清清白白 正月初六。 南镇抚司衙门,官署里。 东平王满脸阴沉,厉声道: “你们锦衣卫挟仇滥杀,与残忍屠夫何异?本王已将奏疏上呈御史台,锦衣卫必须严惩姓贾的!” 欧阳佥事面色如常,冷淡道: “姓姚的两个恶贼证据确凿,王爷应该看过结案卷宗,为朝堂铲除蛀虫,系贾千户的职责。” 见东平王怒不可遏,司礼监秉笔太监戴权皮笑肉不笑,慢条斯理说: “既然身负恶行,就该以死向社稷谢罪,但杂家听说贾千户暗中调查东平王?这可坏了规矩,若连锦衣卫都藐视法纪目无尊卑,那朝廷秩序荡然无存。” “发一道急令,让他速速归京,接受三法司问话!” 欧阳佥事沉默,没有批签确实逾矩,他招呼一个官员,命令道: “让祈安房姓颜的百户过来。” 官员奉命离去。 东平王脸庞阴云密布,十八岁的小辈都敢骑在王府头上悖逆作乱,这是彻头彻尾的侮辱! 身边的戴权也强压火气,把杂家的劝告当成耳旁风了,一点脸面都不给。 两刻钟后,秀才走进官署。 欧阳佥事审视着他: “私自调查东平王,贾千户意欲何为?” 略顿,加重语调: “想清楚再回复!!” 秀才毕恭毕敬道: “启禀有司,据江南暗哨传来的急报,有人检举东平王勾结白莲教蓄意谋反,贾大人离京调查,他临行前交代卑职,东平王穆家对社稷有功,他绝不容许有歹人泼脏水毁了忠良名节,为了还东平王一个清白,贾大人不辞辛苦,亲自走访。” 话音刚落,东平王气得双目狰狞,咆哮道: “血口喷人!锦衣卫拿白莲教当箩筐,凡事都往里面装?” 欧阳佥事满意点头,越过东平王看向戴权: “戴公公,贾千户明察秋毫,定能洗清王爷嫌疑。” 东平王踏步向前,痛骂道: “卑劣的说辞,妄想掩盖他私自调查本王的僭越之罪?” 欧阳佥事表情漠然,盯了他半晌: “大过年的,谁乐意东奔西走?贾千户一片好心,王爷莫要无理取闹,锦衣卫衙门不是戏园子。” “你……”东平王脸庞涨红。 “颜百户,退下吧。”欧阳佥事返身整理案卷。 秀才告退。 戴权甩袖就走: “查不出个子丑寅卯,司礼监要问责的!!” 欧阳佥事没接话。 司礼监你姓戴的说了算? 当然,贾千户私查未果,难免要付出代价。 …… 与此同时,荣国府外。 挽联挽幛、香烛纸钱随风飘飞,东西角门前各摆放一口棺材,檐上笼罩白布,正门对面搭建一个祭棚灵堂。 唢呐声不绝,气氛悲恸压抑。 王妃身披孝衣,蹲在正门烧纸钱,她的双眸通红,眼底深处充斥着无穷无尽的怨毒。 为了给昌盛谋前程,间接害了两位弟弟的性命。 不报此仇,她没脸再回江陵娘家,尊贵的王府门楣也要沦为笑柄! “两个贱妇,还不滚出来!” 王妃歇斯底里,恨意滔天。 荣国府噤若寒蝉,贾母贾赦贾政等人气急败坏。 大过年的在贾家门口设灵堂烧纸钱,不止是晦气,更是一种侮辱! 贾家一门两国公,岂能承受此等大不敬的羞辱,可对方是王府,还死了两个嫡亲,这让贾家不知怎么应对。 “成日作祸,害得我们丢人现眼,祖宗都要骂我们不孝子孙!” 贾宝玉气急败坏,他还要和勋贵走亲戚攀交情,门口摆棺材烧纸钱,谁还会来荣国府拜年。 啪! 他刚说完,贾政抡圆了手臂,一巴掌呼了过去。 贾政火冒三丈,痛骂道: “你再多嘴,老子打死你个业障!” 环儿擢升千户,换做别人,早就大摇大摆炫耀了,各家走访享受阿谀奉承。 可环儿只在祭祖露面,其余时间都待在宅子里。 是王妃殿下主动挑事! 你说你招惹谁不好? 不过这孽子太狠毒了,大丈夫得饶人处且饶人,一丁点纷争偏要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那可是世袭罔替的王府啊!别人动用人脉,孽子就得吃瘪! “老爷,你打宝玉有何用?”王夫人捏着手帕,冷冰冰道: “某些人添油加醋,堂堂王妃殿下说两句怎么了?你让老太太评评理,王妃教导五品诰命,教训无命妇封号的女子,哪一点有失分寸?她还心生怨气,尊卑高低都不分了!她儿子更是以权杀人,现在好了,荣国府门口纸钱满天飘!” “闹成这样怎么收场?内侄女,带着她出去给王妃殿下道歉,给灵堂磕头烧纸,免去这桩劫难。” 王熙凤美艳不可方物的脸颊紧紧绷着,一声不吭。 环兄弟能够报复这位趾高气昂的王妃,她心里十分欣喜,一想到正月初三受到的屈辱,向来强势泼辣的她也需要一个胸膛依靠,可又担心环兄弟仕途受挫被王府陷害,打一开始就不该接受请帖参加宴席。 希望不要连累环兄弟。 荣国府外,众多王府护卫聚集,还有神京府衙的上百兵丁。 一位官员掷地有声: “府衙接到状告书,诰命夫人赵氏和贾王氏出言不逊,私下辱骂王妃殿下,且扎纸人诅咒王妃殿下,请前往神京府衙陈述经过。” 说罢退到一旁,上百兵丁就欲冲进荣国府抓人。 王妃放下纸钱,脸上笼罩怨恨,眼眸蕴藏着一抹杀机。 岂料。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滚开!” 一声怒喝,宁荣街四周的店铺冲出几十个飞鱼服。 为首者是爆炭和铁掌。 二人走到青袍官员面前,脸色森寒道: “锦衣卫在调查她们,轮不着你们插手!” 王妃勃然大怒,起身质问: “守在外面,这是调查?你把本宫当傻子?” 铁掌气定神闲,淡淡道: “抓进诏狱算调查,暗中观察也是调查。” 他掏出一张戳印公文: “这是办案文书。” 爆炭看向上百兵丁,冷冰冰道: “你们要是觉得府衙权责能高过锦衣卫衙门,你们要是觉得能抢锦衣卫的案子,再往前一步,便是身首分离!” 铮! 刹那间,一个个锦衣卫拔出绣春刀,刀刃寒光闪闪。 所有兵丁都头皮发麻,不敢再挪动脚步。 铁掌走过去一脚踹翻灵堂,面无表情道: “王妃殿下,别阻碍视线,锦衣卫要观察‘罪犯’。” 王妃气得浑身颤抖,辱骂道: “卑贱的鹰犬,你也是活得不耐烦了!” 铁掌走过去踹掉祭棚,嘴里依旧是公务,“别阻隔视线,妨碍锦衣卫办案。” 府衙官员见状率队离开,没扳倒贾大人之前想抓他的亲眷,无异于天方夜谭,那可是身披红袍的千户! …… 正月初七。 山东登州。 贾环率队离开登州百户卫所。 两天时间,都没查到线索。 无论是锦衣卫百户卫所还是府衙下辖几地县衙,甚至烟雨楼在内,都没有记载过东平王穆家的恶迹。 清清白白? 贾环冷笑,他不相信枕边人飞扬跋扈,两个小舅子作恶多端,东平王能好到哪里去。 深夜。 胖头鱼率队从莱州归来。 他回禀道: “老大,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卑职搜查府衙案牍库,盘问了穆氏族人,东平王在担任山东兵备道提督军务期间风评甚好,身为王府掌舵人也从未苛待仆役佃农,有过十几次状告书,但都是王府官吏肆意妄为,也伏法认罪,扯不到东平王身上。” 贾环面无表情: “继续查!” 第128章 重要线索,尘封往事 正月初九。 登州百户卫所。 贾环背靠太师椅,皱眉沉思。 一连多日,毫无收获。 实在不行,只能返回京师,直接调查东平王府。 既然开始,就绝对不能中断! 这时,一个锦衣卫推开门,恭敬道: “大人,济南府总旗请谒。” “让他进来。” 片刻,一位三十五六岁的男子走进衙署,虎背熊腰,面阔浓眉。 他抱拳执礼: “拜见千户大人!” 贾环审视这位总旗: “有事直说。” 总旗不假思索道: “贾大人调查东平王穆家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小的从济南府赶来,特来提供一条线索。” 贾环起身斟茶,将热气腾腾的茶杯递了过去: “敢问尊姓大名?” 总旗受宠若惊,恭声道: “小的绰号绵里针,上一届龙虎榜的第一百八十七名。” “难怪。”贾环笑道:“绵里针?擅使暗器?” 先天境七重的内气波动,实力不俗。 绵里针点了点头,迟疑许久,鼓足勇气道: “小的想加入祈安房千户卫所,恳请大人收留,小的甘愿降职为力士!” 千载难逢的机遇,再厚脸皮也要抓住。 “说说线索。”贾环喝了一口茶。 绵里针不敢隐瞒,如实说道: “七年前,小的还是登州卫所的小旗,某天,王府一夜杖毙七个侍女,据东平王所说,她们得了麻风病,怕传染给百姓,索性杖毙焚烧,连尸体都烧成灰烬。” “锦衣卫调查此案,盖因死无对证,没有家属告官申冤,又无权审问王府,调查无果就搁置了。” 贾环注视着他,“然后呢?” 绵里针一五一十说: “小的私自查过这桩案子,当夜,还有一个侍女从臭水沟逃出王府了。” “据她口述,亲眼目睹了王府有人生食女子肝胆!” 贾环霍然起身: “那女子呢?” 绵里针拿出无常簿,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地址,“七年前还在登州,她逃出去未脱奴籍,拿不到路引,应该不能移居别处。” “找到她!”贾环拍了拍他肩膀,沉声保证道: “办好此案,我给南司呈文,将你调入麾下。” “多谢大人!”绵里针喜不自禁,改变命运的机会只有一次,他要抓住了! 贾环从檀盒里取出三块金锭,“送给这位女子,让她尽量配合。” “遵命!”绵里针即刻去办。 …… 深夜。 绵里针带来了一位二十八九岁的朴素女子。 “请坐。”贾环嗓音温和。 女子眸光紧张,虽然不知年轻人是什么官位,但身上的威压竟然盖过当年的王爷。 贾环开门见山: “那一晚,你看到了什么?” 女子杏眼圆睁,恐惧席上心头。 她脸色苍白,长久无言。 贾环没有催促,静静等待。 或许是想到三块金锭的恩情,女子勉强缓过神来,颤声道: “园苑满地鲜血,一个怪物在生吃姐妹们的肝脏。” “怪物?” “是……是一个人,长得像怪物,手心还会发光。” 闻言,贾环摊开手掌,内气外放。 女子吓得魂飞魄散,差点跌落在地,“是……是这样。” 贾环和绵里针对视一眼。 指玄境武夫! “你还记得凶手那张脸吗?”贾环柔声问。 女子面如白纸,勉强平复心绪,蠕动嘴唇说: “虽然离得很远又趴在茅房窗户,但一辈子都不能忘,前几年还整夜做噩梦。” “他满脸疤痕,嘴巴往外凸……” “等等。”贾环打断,“传令,让画匠进来!” 他的麾下有精通验尸的仵作,也有手绘嫌疑人画像的画匠。 半盏茶后,一个矮小的锦衣卫入内,手里拿着笔墨卷轴。 女子描述,画匠绘肖像。 足足过了两刻钟,画匠将卷轴呈给贾环。 贾环盯着丑陋无比的肖像图,一看就猜到是修炼毒功导致毁容,嘴唇外翻格外明显。 …… 深夜两更天,登州烟雨楼。 暖阁里,贾环将卷轴递给一个鬓发须白的青衫老人。 “七年前就是指玄境武夫,还有这张画像,他是谁?” 青衫老人端详半晌,“稍等。” 他离开烟雨楼。 直到黎明前夕,青衫老人赶了回来,笃定道: “莱州海盗晁雄,在齐鲁大地赫赫有名,指玄境三重的修为。” 海盗? 贾环目光森然。 你一个异姓王勾结海盗做什么?简直狗胆包天! “以烟雨楼的名义约他。” 轰! 听到这句话,青衫老人断然拒绝,厉叱道: “贾千户,您这是要砸了烟雨楼招牌,此事过后,这匾额就声名狼藉了!” 贾环掏出三本次顶级秘笈,重重拍在桌上。 青衫老人扫了一眼,僵硬的脸庞露出苦笑: “贾千户,这是底线。” 贾环笑了笑,平静道: “你们内部很清楚,我向来对烟雨楼厚道,始终秉承利益交换的规矩,而且出手阔绰,但我除了是龙虎榜魁首以外,我还是锦衣卫千户,我完全能命令你们做事。” “一个生吃女子肝脏的畜生,从道义上说,烟雨楼就该施以援手,替武林铲除丧尽天良的祸害!” “至于害怕被指责沦为朝廷走狗,嘴巴长在你们身上,连话都不会说么?” 青衫老人沉默。 贾环耐心等待回应。 他肯定不能鲁莽缉捕,海盗熟悉海域,一旦乘船逃脱,漫无边际的大海,去哪里抓人? 只能请畜生入瓮! 青衫老人叹了一声,刻意强调: “贾千户,晁雄可是宗师三重!” “我自有应对之策。”贾环看向他,直白地说: “跟我保持友谊总有好处,若他是正派君子,烟雨楼可以缄默,但修炼毒功都到毁容地步,残害女子如割草,烟雨楼总要心怀良知吧?” 青衫老人思虑许久,拿走三本秘笈,斩钉截铁道: “请贾千户不要向任何人透露。” 贾环颔首,叮嘱一声: “尽量快点。” 第129章 一刀镇压,滔天罪恶 两天后。 登州望江楼。 一行九人踏入酒楼,为首者龙行虎步,头戴银白面具,但脖颈处一片溃烂,皮肉都腐坏了,正是晁雄! 大堂里,青衫老人带着三个背剑少女等候多时。 “何事?” 晁雄开门见山,语气倒是温和。 烟雨楼相邀,自然要给面子。 青衫老人面带微笑,抱拳道: “有贵客委托烟雨楼,跟你做个交易,稍等片刻,老夫去催他。” 说罢带着背剑少年离开。 晁雄不疑有他,烟雨楼的名声太响亮,招牌太硬了,无论是江湖大侠还是臭名昭着的恶人,烟雨楼都一视同仁。 等了三刻钟,晁雄听觉敏锐,远处有密集的马蹄声。 “难道有大交易?”他气定神闲。 直到手下看到一身身飞鱼服,急声禀报: “帮主,是锦衣卫!” 砰! 晁雄拍碎桌子,双目带着熊熊怒火,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句话。 烟雨楼岂能这般下作? “走!”晁雄疾步离开。 望江楼四个方位都有锦衣卫,足有两百人之多,有的手搭弓弩,有的持刀而立。 贾环缓缓走来。 见到这身大红色飞鱼服,再扫一眼年轻的脸庞,晁雄恶狠狠道: “小人屠!” 说罢不顾手下性命,掠地而起沿着墙壁登楼,眼看就要逃离。 他岂会畏惧这小子,只是不想身陷险境被重重围剿。 最畏惧的是,烟雨楼跟锦衣卫勾结,怕后面还有高手助阵。 贾环施展身法,疾步跟上。 半盏茶时间,在一座破旧民宅,跟晁雄也就十步之距。 晁雄骤然转身,气沉丹田,左掌内气源源不断涌出,脚下的瓦片纷纷碎裂。 贾环轻拍刀鞘,刀鸣声震荡不止,如清脆琴音在八方奏响。 不遗余力,一刀劈出。 刀气化作几头美轮美奂的凤凰,轻轻煽动羽翼的瞬间,悉数落在晁雄身上。 “不……” 晁雄内心掀起惊涛骇浪,以至于双眼暴凸,浑身汗毛倒竖。 十八岁,指玄境二重! 指玄境二重,竟然拥有这般精纯浑厚的内力? 这是什么恐怖刀法? 砰! 刀气入身,晁雄倒飞三丈,腰间一条深见筋骨的刀痕。 贾环面色如常,走过去掀开染血面具,一张丑到一言难尽的脸庞,鼻子都腐烂得只剩两个孔。 若不及时收手,绝对一刀就剁了指玄境三重。 王级刀法凤凰涅盘,威力确实可怕。 拖着晁雄回到望江楼,其手下如丧考妣,纷纷束手就擒。 而在远处,青衫老人瞳孔骤缩,莫非贾千户请了武林名宿? 他实在不敢相信,只凭贾千户怎能打伤晁雄? 贾环看向这些海盗,语调森然: “上酷刑逼问!” …… 回到卫所牢狱。 “老大,其属下招供了晁雄的罪名,因内功缺陷,这恶獠每日都要啃食几个女子肝脏,残害的无辜民众不计其数!” 胖头鱼面带怒意,这海盗头子泯灭人性! “另外,恶獠老巢在莱州,有四十三个海盗,包括恶獠的一对儿女。” 他递上签字画押的供纸。 贾环审视着胖头鱼,轻声道: “过年都待在衙署,你的勤勉奋力我尽收眼底,办完此案,回京官复总旗。” “即刻率三百骑剿灭巢穴!” 胖头鱼眼眶泛红,铿锵有力道: “多谢老大!” 贾环颔首,走进最大的牢房。 姓晁的恶獠身上,应该能收割不少罪孽值!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他和东平王的勾结罪证! 已经结仇,势必要扳倒! 牢房里。 他盯着丑陋不堪的恶獠,笑问道: “你猜我为何拘捕你?” 晁雄气息萎靡,咬牙切齿道: “烟雨楼,我呸!一群猪狗不如的畜生!” 贾环摇头,轻描淡写地说: “知道东平王妃吧?她无意提了一嘴,若莱州晁雄在此,哪个江湖匹夫还敢造次!” “对着锦衣卫放狠话,无异于阎王簿上圈写名字,所以我来会会你。” 晁雄听得脸庞扭曲,五脏六腑都快气炸了。 愚蠢的毒妇! 你全家不得好死!! 难怪堂堂千户还来亲自抓捕一个海盗,老子恨不得敲碎这毒妇的嘴巴! 看着他恨欲发狂的模样,贾环冷声道: “如实交代,你跟东平王府的丑恶勾当,听说还在王府吃肝脏了?招供的罪证越多,你儿女的下场越好。” 晁雄几乎没有思索,目眦欲裂道: “东平王担任山东兵备道提督军务期间,频繁倒卖军械库,什么盔甲兵器连弩,通过我的海船,卖给倭寇跟东南蕞尔小邦,事后给我一笔丰厚的报酬,前后都有十五万两银子。” “莱州陈姓武官,至今还守着军械库,正是东平王的心腹!” “姓姚的贱妇,亏你还是王妃,安敢报出老子的名号,老子让你也不得富贵!” 贾环扯了扯嘴角,眼中有几分笑意。 说简单点是倒卖军械,实质是叛国资敌! 身为王爷犯下叛国罪,那就别怪锦衣卫秉公执法了! “留下证据了吧?”贾环盯着他。 查案这么久,狼狈为奸的弱势一方,为了避免卸磨杀驴,都会偷偷留下罪证。 晁雄恨声道: “有账目,有武器的编号。” “都在你的老巢?” “由我儿子保管。”说着晁雄落下几滴泪来,哀求道: “请贾大人饶我儿女一命。” “怕是很难。”贾环语调森寒道: “怪只怪你自己恶贯满盈!” 说罢离开牢房,亲自缉拿守卫军械库的陈姓武官。 翌日傍晚。 莱州陈府。 锦衣卫森然有序,层层围住府邸。 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自己一个八品小官,怎么就招惹了锦衣卫千户? 贾环俯瞰着他,寒声道: “协助东平王倒卖军械,你脖子上到底有几颗脑袋?” 陈武官如遭雷击,整张脸笼罩着恐惧之色,拼命摇头否认。 贾环厉喝: “你应该知道,锦衣卫不会无缘无故围剿府邸。” “坦白从宽,抗拒的话,就看你家人能经受几下酷刑了。” 扑通—— 陈武官瘫软在地,颤着嘴唇狡辩道: “那些都是废旧武器,王爷也是为了让朝廷拨下新制军械,增强山东兵备的战斗力。” “顺带捞一笔巨款?”贾环冷笑,字字顿顿道: “江南兵备都是销毁废弃军械作铁重造,偏你们贪欲熏天,沿着海运到处贩卖!” “叛国资敌,再不招供罪证,你是在逼锦衣卫给陈家上刑!” 陈武官面如死灰,哽咽道: “我招,我全招!” 第130章 礼尚往来,设宴款待 快马加鞭,日夜疾驰,贾环于清晨先行抵达神京城。 之所以这般紧急,秀才飞鸽急书,三法司已经介入调查荣国府,拿“诰命赵氏和贾王氏辱骂王妃的罪名”大做文章,再不及时回来,爆炭和铁掌扛不住三法司下达的公函。 城外河谷,秀才双鞭等亲信等候多时。 贾环勒住马缰,厉声问: “怎样了?” 秀才回禀道:“老大,南司帮忙了,多拖延了两天。” 说着焦急问: “老大,查到罪证了吗?” 贾环听到娘亲她们无恙,神色恢复如常,颔首道: “叛国资敌,铁证如山!” 秀才长松一口气,脸庞露出灿烂的笑容,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阐述了一遍。 这狗王爷倒是有手段,利用人脉让司礼监三法司介入,所幸老大擢升千户以后,受到锦衣卫衙门的极大重视,欧阳佥事强行扛着舆情。 “辛苦你了。”贾环眼神赞许,秀才确实能力出众。 “能给老大效劳,是卑职的荣幸!” 秀才掷地有声,主心骨回来,他语气都轻快不少。 贾环看向双鞭,温声问: “何时返京?” “老大,卑职正月十一就回来了。”双鞭将一堆签字画押的口供递过去,笑着道: “查江陵郡姚家还算容易,姚家族人欺良霸善,横行乡里,族内几个官员贪赃索贿,乱断冤案!” “没有老大坐镇,卑职怕遭遇阻碍,人证还未押送诏狱。” 贾环满意颔首: “做得不错!” “你们回衙门,禀报南司一声,一切尽在掌握。” “遵命!”听到老大自信的语气,双鞭秀才笑意盎然。 贾环纵马进城。 既然喜欢蹦跶,老子陪你玩就是! 刚走到宁荣街,就见荣国府东西角门停柩设灵堂,满地飘飞的纸钱,还有密密麻麻写满咒词的符纸。 “大人!” 爆炭和铁掌从店铺冲出来,两人面色憔悴,但一看到贾环,顿时间神采飞扬。 “都辛苦了。”贾环目光欣慰,叮嘱几句过后,走进荣国府。 院子里。 “环儿。” 赵姨娘见儿子安然无恙,如释重负地拍了拍心口,这王府声势吓人,又是刑部又是御史台还有什么大理寺,她生怕儿子有个闪失。 晴雯彩云香菱三人黛眉舒展,爷回来了,看王府还敢不敢吹唢呐撒纸钱。 “环兄弟!” 听闻消息的王熙凤迈着小碎步走进院子,玉颊妆容精致,仍旧风情万种,只是眉眼间有淡淡愁绪。 “要我说,还是算了罢。”她抿唇轻语。 赵姨娘连忙点头,事情闹大,她担心儿子仕途被毁。 自己就不该接受请帖参加宴席,净给环儿添麻烦。 贾环无声地笑了笑。 都能光明正大挥起屠刀,还能把刀收回去? “我知道怎么做。”他说完前往老太太的五进大院。 厅堂里,贾母倚靠在熏笼旁边,一见环哥儿刚想问话。 贾环率先开口: “祖母,你是一品诰命夫人,给四王八公的勋贵夫人发请帖,让她们来荣国府赴宴,我亲自前往东平王府,给王妃递帖子。” 贾母端详着环哥儿,露出慈祥的笑容。 大丈夫能屈能伸,环哥儿做得对,消弭恩怨最好的手段便是赔礼道歉。 其实她不责怪环哥儿,毕竟是王妃殿下有错在先,尽管环哥儿手段狠辣,报复得太过分,但终究告诉神京城贾家不可欺辱! 然而事态失控,低头道歉才能化解纷争。 “好!”贾母答应得干脆。 …… 东平王府。 一骑停在青石板路,鲜红的飞鱼服格外瞩目,侍卫火急火燎前去禀报。 须臾,东平王带着王妃踏入大殿,身边围着众多护卫。 东平王面色铁青,阴恻恻道: “你在齐鲁大地兴风作浪,那些狗腿子在江陵郡大肆缉捕姚氏族人,你以为抓几个姚家族人就能扳倒本王?你这么天真幼稚,你不配为锦衣卫千户!” 他说这句话是试探。 前两天就接到飞鸽传书,姓贾的小畜生在登州莱州到处打探王府消息,试图借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栽赃罪名,可惜一无所获。 至于江陵姚家,应该是掌握确切证据。 但他一个异姓王,怎么可能因为姚家之事倒台,简直荒谬可笑,王妃既然嫁入他穆家,同样不会受到牵连。 眼下小畜生登门挑衅,难道是有了重要证据? “你还昌盛昌宁的性命来!” 一见到贾环,王妃情绪失控,又陷入崩溃的边缘,凤眸狰狞如同一头凶恶的母狼。 贾环跃身下马,面无表情走向东平王。 护卫严阵以待。 贾环将请帖丢过去,随即返身纵马,前往锦衣卫衙门。 东平王翻开帖子,目光错愕许久,一瞬间反应过来,冷笑道: “这姓贾的要化解仇怨呢?” “当夜,本王设宴款待你不来赴约,如今却要摆宴,看样子手里没东西,又畏惧三法司抓走那两个贱妇。” 他心绪平稳落地,担惊受怕了这么些日子,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 王妃拿过请帖,脸颊带着滔天怒火,一下子就要撕碎帖子。 “放肆!”东平王攥住她的手腕,不容置喙道: “下午赴宴,接受这小子的道歉!” “昌盛昌宁就白死了?”王妃凤眸通红,声嘶力竭道: “妾身绝对不会罢休,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你要逼本王动手是么?”东平王怒发冲冠,指着她的鼻子痛骂道: “报复这小子,以后有的是时间,他毕竟是锦衣卫千户,真要被这条恶狗咬上,本王也得少几块肉!” “这小子道歉,整个神京城都会知道王府尊严不可辱!” “本王不是在商议,而是命令!” 王妃脸颊笼罩着阴霾,她的憋屈无以宣泄,她的怒火积攒在心口,可她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王爷给的,而且姚家怕是要锒铛入狱,还得指望王爷出手营救。 小畜生,两个贱妇,路还长着,往后有的是时间。 这一次,本宫强忍着仇恨接受你们的道歉,但不代表本宫能宽恕你们的罪行! 第131章 强势拿人,山巅深渊不过一瞬间 下午申时初。 荣国府宾客盈门。 勋贵妇人们举止端庄,妆容精致,结伴前往宴厅。 贾老太君请宴,不能不给面子。 最让她们期待的是,听说贾家人杰要向王妃殿下赔礼道歉! 那厮可是威风凛凛的锦衣卫千户! 身在京师重地,又是功勋家族,她们很了解千户官的权势。 然而。 在世袭王府面前,千户也得屈服! 几十年经营的人脉,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岂是官场暴发户能够轻易撼动的? 经此一事,她们愈加敬畏王府的手腕。 “见过老太君。” 诸多贵妇人向贾母福礼。 贾母慈眉善目,挨个问好。 宴厅每隔几步都有炭盆暖炉,王夫人一副掌家者的模样,一边招呼丫鬟嬷嬷,一边卖力介绍贾宝玉。 贾宝玉头戴紫金冠,昂首踏着四方步,赢得不少赞誉。 突兀,仪门一阵喧闹。 “王妃殿下来了!” 仪态万千的贵人在侍女簇拥中走进宴厅,她内心恨透了贾家族人,但众目睽睽之下,不能失礼落下话柄。 她看向满头银丝的老太太,嗓音冷淡: “见过老太君。” 贾母和颜悦色,笑道: “殿下有礼。” 王妃见正主不在,讥笑问: “悖逆作乱的小子呢?” 贾母也心生疑虑,环哥儿嘱咐请宴,至今还未回府。 “应是公务忙碌。” 王妃眯了眯凤眸,语调冰冷道: “本宫等他!” 说罢环顾四周,在偏厅找到那两位。 “怎么?本宫不能教训你们?本宫训话,你们还心怀怨恨,让那小子公报私仇!” 王妃脸色冰冷,竭力克制眸底的杀气,咬牙切齿道: “你们应该感激王爷宽宏大量,否则就凭你们挟怨辱骂本宫,依照礼制律法,就该杖毙丢进乱葬岗!!” “卑鄙的东西,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蠢妇,还敢盯着本宫看?” 赵姨娘和王熙凤低头不言,尽管被当面辱骂,但她们心里没有委屈,只想着尽快平息此事不要连累环儿。 贾母强压着怒火。 换做平常,她肯定要针锋相对,维护贾家的尊严。 但王妃殿下死了两位嫡亲弟弟,就让其发泄怨气罢。 勋贵夫人们冷眼旁观,反倒同情王妃殿下。 不过教训几句话,谁料姓贾的仗权妄为,竟让王妃承受摧心断骨之痛。 说到底,丫鬟出身的赵氏和没有命妇封号的贾王氏罪过不轻,一点小事也要回家嚷嚷,激怒那个凶残暴戾的锦衣卫。 “王妃殿下,身为嫡母,我教子无方。” 王夫人走过来,满脸歉意,生怕断绝关系。 王妃没有接话,而是斩钉截铁道: “她们两个贱妇等会必须下跪谢罪,姓贾的千户亲自给本宫弟弟夜守灵堂,否则本宫绝不消弭仇怨!” 贾母紧皱眉头,只能这样子了。 环哥儿主动摆宴,肯定是束手无策打算乞和,应该能接受灵堂守夜,这也不算多大的侮辱。 至于他娘和凤丫头…… “唉!” 贾母内心喟叹。 …… 与此同时,锦衣卫衙门。 “老大,胖头鱼他们回来了!”秀才禀报。 “好!” 贾环霍然起身。 之所以放低姿态请宴,就是让东平王府放松警惕。 可别小瞧大半天时间,足够东平王在皇城奔走寻求庇佑。 俄顷。 胖头鱼带着绵里针走进官署。 “老大,晁恶獠和陈老狗都押进诏狱了。” 贾环颔首,命令道: “严加看管,没有我的腰牌,不准任何人接近祈安卫牢区!” 说完迅速离开。 来到南司,走进欧阳佥事的官署。 “欧阳大人!”贾环抱拳见礼。 不得不说,自从拔擢千户,最上层对他非常重视,替他扛住三法司的攻讦。 若还是百户,娘亲和嫂子怕是抓进刑部大狱了。 这也是地位上升带来的变化。 “说吧。”欧阳佥事倒了一杯热茶。 贾环递上一堆签字画押的口供,义正词严道: “东平王贪欲熏天,勾结恶贯满盈的海盗,倒卖山东莱州军械库,变相资助倭寇和东南小邦,人证物证俱在,军械编号可查。” “异姓王通敌卖国,诛九族之罪!” 欧阳佥事目光惊疑,拿起口供仔细浏阅,许久后笑着点头: “我随同知大人进宫。” 贾环心领神会。 铁证如山,这是直接找皇帝要口谕,省得内阁司礼监再起波折。 虽说日月双悬照大乾,朝堂政令无常权力倾轧,但凡事都有两面。 两方争斗,抓一方党羽,另一方巴不得立即执行。 欧阳佥事对贾环很是欣赏,温声提醒道: “得罪了司礼监秉笔太监戴权,往后当心点!” 在民间看来,王爷贵不可言,但在权力中枢眼里,空有荣衔不掌实权的东平王远远不如司礼监三把手! 谁掌权力,谁说话更有力量! “卑职无惧。”贾环面色如常。 这条老阉狗脸皮厚得不行,不顺从就是与他为敌。 真给了老阉狗面子,不能为娘亲她们洗涮屈辱,那拼死拼活披这身红袍有屁用? …… 临近傍晚,贾环率领六百锦衣卫包围东平王府。 “奉皇权缉拿反贼,拒捕者杀无赦!” 一声怒喝,贾环踏入大殿。 东平王气得满脸狰狞,冲出寝殿咆哮道: “无耻小儿,还敢以下犯上!” “大早上登门低头,晚上就带队私闯王府,你眼里还有尊卑秩序么?你我之间的仇怨,这辈子都不能化解!” 贾环笑了,平静道: “抱歉,你只能等下辈子。” 东平王怒火汹涌,恨不能将这条狺狺狂吠的恶犬碎尸万段! 然而,当贾环取出戳盖玺印的批签。 刹那间,东平王神魂战栗,浑身发抖,一股寒意从天灵盖流向五脏六腑。 贾环盯了他半晌,语调森然: “贩卖军械,通敌卖国,即刻拘进诏狱!” “传我命令,搜查王府,掘地三尺!” 东平王头晕目眩,眼底充斥着恐惧,声嘶力竭地挣扎: “我为社稷建功立业,穆家祖上都为大乾流血卖命,恳求陛下开恩!” 贾环神色冰冷,沉声道: “资敌叛国,纵容恶贯满盈的海盗生吃无辜女子肝脏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大乾社稷?” 他没了耐心,厉喝一声: “带走!” 东平王被强行摁住,脸庞因彻底绝望而扭曲,锥心泣血地怒吼: “陛下,这头畜生在公报私仇啊!” 第132章 攻守易势,实力再上一个台阶! 荣国府。 天色已暗,宴厅里渐渐有不少抱怨声。 勋贵妇人们是为了瞧热闹,但正主还在逃避,她们没了耐心。 王妃缓缓起身,看向一旁的贾母,玉颊冰冷道: “老太君,你们贾家在戏耍本宫么?呈上请帖让本宫屈尊赴宴,那位凶残恶徒为何还不来向本宫低头认罪?” 贾母一声不吭。 环哥儿这事闹的,大丈夫八尺之躯,既然想要屈服乞和,何必扭扭捏捏跟闺阁姑娘一样?气魄胆量何在? 王妃心中冷笑,她本就不愿化解仇怨,这下有了借口,是那畜生决意与王府为敌! 昌盛昌宁的血债,必须让贾家十倍奉还,方能向神京城彰显王府的强悍手腕! 但既然来了,临走前势必要宣泄仇恨。 王妃环顾膳厅,字字顿顿道: “本宫血亲弟弟之死,起因是那两个贱妇蛇蝎心肠,立刻向本宫下跪磕头,否则本宫继续派人往荣国府摆灵堂洒纸钱,日夜不停!” 闻言,王夫人急忙走向偏厅,痛心疾首道: “还不快点!” 自打王妃弟弟死后,王妃对她也没给好脸色,她可不想失去这条人脉,往后宝玉蟾宫折桂登上庙堂,还得跟东平王多多相处。 下作的贱妇和愚蠢的内侄女惹出的祸端,一定不要连累到整个贾家。 诸多勋贵夫人抬眼相望,她们是想看堂堂千户官低头请罪,事到如今,能见到两位身份最低的丑态百出,这一趟也没白来。 迎着一双双目光,王熙凤抿着嘴唇,她绝对不会下跪,她无法忍受那样的憋屈,这一跪之后,她将浑浑噩噩,活得不像自己。 可下跪请罪能换来消弭恩怨,不阻碍环兄弟的仕途,她愿意闭着眼吞下耻辱。 大殿陷入死寂。 王妃脸颊笼罩寒霜,死死盯着赵姨娘和王熙凤,声色俱厉道: “你们的尊严值几个铜板?立刻下跪!!” 她满腔积攒怒火,若非王爷命令,区区下跪磕头岂能泄愤? 气氛僵硬如铁,人人都在看笑话,只有贾母面色阴沉。 陡然。 十几个仆役火急火燎走进大厅,找到自家主母低声细语。 只见几个勋贵夫人眸光惊悚,下意识看向王妃殿下。 看着她们震骇的脸色,王妃怒声道: “何事?” 关系最近的柳国公府三房太太迟疑不定,许久过后,才满脸同情地说: “王……王府被查抄了,东平王爷被拘进诏狱。” 声音落下的刹那,无边无际的安静。 王妃如遭雷击,表情凝固,片刻后疯癫般跑向其余两个贵妇。 二人唉声叹气。 王妃汗毛倒竖,手腕止不住的颤抖,她根本无法接受,咬牙切齿地走向赵姨娘和王熙凤,一定是那小畜生滥用私权,这与造反何异?! 所有贵妇面面相觑,形势变得如此之快, 她们下意识怀疑贾千户动用私刑,以下犯上。 可转念细想,年纪轻轻位高权重,他凶残狠毒,但绝不会愚蠢到葬送前途和亲眷性命。 那意味着…… 外面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迎着道道目光,一袭红袍身影踏入大厅。 贾环波澜不惊,看向四周,轻笑道: “祖母,还不摆上菜肴?” 贾母情绪鼓荡,难道东平王府真的倒台了? 她赶紧吩咐嬷嬷们端上美味佳肴,丫鬟鱼贯而入,只是半盏茶时间,各个宴桌摆满了山珍海味。 王妃目眦欲裂,恨不能将贾环生吞活剐,这一切都是畜生在悖逆作乱,王爷马上就要走出诏狱! 见大厅无声寂静,见娘亲凤嫂不知所措,贾环将批签放在桌上。 这一下,离得最近的贵妇们看得清楚,批签玺印格外醒目。 敲响丧钟了! “王府塌了……”有人翕动嘴唇,也不知是怜悯还是幸灾乐祸。 王妃抖如筛糠,近乎濒临窒息。 贾环看了凤嫂子一眼。 王熙凤心有灵犀,担忧荡然无存,一双丹凤眸里露出灿烂的笑容。 得势不风光,她还是王熙凤吗? 那些辱骂,居高临下的羞辱,逼得她喘不过气! 现在得了意了,再不奉还,她都看不起自己! 王熙凤款款而来,摆着优雅的步伐,轻启朱唇道: “跪下。” 轰! 短短两个字石破天惊。 王熙凤恢复了往常的气派,斜睨了王妃一眼,加重语调道: “哎呦,王妃说得好,尊卑高低之分,我们地位低,不配坐着吃宴,眼下王妃沦为罪犯,只能跪下了。” 赵姨娘昂着下巴,心想还是心肝宝贝有出息,凤丫头也撑得住场面。 正月初三被冻得手脚冰凉,站在大殿中间被肆意嘲笑,趾高气昂的女人也有今天? 殿内鸦雀无声。 王妃内心滴血,恐惧早已充盈脑海,在最绝望的时候,哪里顾得上尊严,只祈求能保全性命。 扑通—— 众目睽睽之下,王妃紧紧闭眼,双膝着地。 哪还有半点仪态? 王熙凤走到宴桌,端来盘子将菜肴倒在地上,冷声道: “王妃用膳!” 并非她得势张狂,如果没有环兄弟,她应该进了刑部大牢,受到这毒妇的万般折磨,下场惨不忍睹! 届时谁可怜她? 在名利场上,风光时就要出一口恶气,让别人不敢再随便欺负你! 王妃眼底充斥着滔天怨气,为了苟全性命,她咬碎牙龈抓起几根青菜塞进嘴里,只要还能活着,她要贱妇碎尸万段! 看着王妃卑躬屈膝,忍辱负重的模样,一众勋贵妇人心神恍惚,这就是神京城,这就是权力中枢,攻守易势如此迅速。 她们亲眼目睹了王妃高高在上羞辱二人的场面,没想到代价这般沉重! 所有贵妇看向那位年轻人。 贾家人杰,十八岁的锦衣卫千户! 主座的贾母绷着老脸,她终于体会到政儿与有荣焉的感受,看着孙子给贾家争光,她也神采飞扬起来。 确实很舒坦! 贾环缓缓起身,厉喝道: “带走!” 两个锦衣卫冲进膳厅,将声嘶力竭的王妃拖出去。 贾环看向四周,淡淡道: “诸位安心用宴,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踏步离开。 众贵妇心有余悸,纷纷看向赵姨娘,眼眸里多了几分敬畏。 生了这样的儿子,谁敢轻易得罪? 而王熙凤玉颊笑意盎然,有环兄弟给她撑腰,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她走了几步,笑吟吟道: “来人,继续上菜肴。” 被遗忘的角落,王夫人低着头看向窗外,双眸满是不甘和怒火,这东平王该是多无能窝囊,竟然栽倒在小畜生手里! …… 夜里。 北镇抚司诏狱。 牢房里,王妃跪在地上痛苦哀求,声泪俱下道: “饶命……饶命啊!我错了,是我没长眼,是我糊涂了。” 贾环面无表情,平静道: “有仇不报,我往后提不动刀了,我提不动刀,仇家就得宰我家人了。” 绣春刀出鞘,一刀劈出。 凤眸圆睁的人头滚了几丈,重重撞在墙壁上。 贾环走进第二间牢房。 东平王心如死灰,他恨枕边人自食恶果,更恨自己卸去兵权没有仰仗,同时痛恨眼前的小畜生。 铮! 寒光闪过,东平王含恨殒命。 第三间牢房,晁雄脸庞扭曲,几个呼吸后这颗丑陋至极的头颅被劈成几片。 持续两刻钟的杀戮,贾环擦拭刀刃,独自回到审讯室。 脑海里的面板浮现一张张画像。 恶贯满盈的晁雄,三品中罪孽值!! 每日都要啃食几个女子的肝脏以维持毒功,作为海盗又残杀无辜,这畜生不下地狱天理难容! 【罪孽值——三品中,六品上,七品中,七品下……】 【参与度——75%】 【奖励——龙象般若功十层,熟练度——登峰造极】 【经验值——\/,6750\/】 轰! 玄之又玄的力量灌注,丹田扩大,窍穴经脉间涌动精纯的内气。 尽管离突破还有三千多罪孽值,但内气也算抵达指玄境二重下阶。 “勤勉奋力,继续收割罪孽值!” 贾环神清气爽,前往官署休息。 第133章 共享荣光,王熙凤接到封号诏书 翌日。 贾环带着手下搬离旧衙门。 擢升千户后过年休沐,急急忙忙侦办东平王案子,都没时间搬进祈安房千户卫所。 三十六间悬山顶大殿,二楼其中一间宽敞的官署。 贾环负手而立,居高临下俯瞰着外面,风景一览无余,还能看到诏狱来来往往的飞鱼服。 努力就是为了登高! 秀才一边整理案卷文书,一边忧心忡忡问: “老大,那司礼监戴阉狗不会从中使绊子吧?毕竟是秉笔太监,手里拿着披红的笔杆。” 贾环怡然不惧: “有功必升是锦衣卫的铁律,历代帝王都不会打破规矩,他一条阉狗再是记恨,也不会蠢到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正说着,廊道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以欧阳佥事为首的南司官员、几个蟒袍太监,内阁书吏,前后走进衙署。 贾环第一眼看向傅官员手中的托盘。 红袍飞鱼服腰间那一条蟒纹格外醒目! 欧阳佥事近前,面带微笑: “恭贺!” 贾环掷地有声道: “为社稷铲除奸佞,锦衣卫分内之事!” 欧阳佥事点头后,拿出一张七品官身凭证,肃声问: “李酒呢?” “卑职在!”酒鬼恭敬抱拳。 秀才双鞭露出笑脸,打心里为兄弟高兴。 他们主动将协助之功推给酒鬼! 一方面是很难镶上百户第二条金丝线,不如成全兄弟踏出重要一步;另一方面多一个百户,就多一块经历司案牍库铭牌,更有利于去搜查案子。 一切以祈安房的利益为先! 紧随老大的步伐,何愁没有荣光? 欧阳佥事递上银白色飞鱼服和崭新腰牌,铿锵有力道: “擢升百户,望再接再厉!” 而后将他几张文书交给贾环。 “过来一下。” 贾环随欧阳大人走出官署。 廊道里,欧阳佥事低声说: “结案卷宗上,你刻意强调你母亲和贾王氏检举有功,察觉到东平王府的龌龊勾当,再向你提供线索。” “没错。”贾环语气果断。 他相信三法司不会起疑,毕竟东平王府宴会之事闹得沸沸扬扬。 欧阳佥事点头: “你母亲应当是四品硕人了!” 嚯! 贾环难掩激动。 他虽不在乎虚衔,但娘亲却视若珍宝,况且封建礼教束缚之下,诰命封号是女人最大的荣耀,他也替娘亲感到开心。 欧阳佥事意味深长道: “其一是检举有功,其二是千户生母受到姚氏的言语羞辱,差点被抓进刑部大牢,朝廷理应补偿。” “其三,帝心甚悦!” 当然,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没有皇帝拍板,妾室出身不可能突破五品诰命。 东平王虽然无权在身,但毕竟是太上皇的忠诚拥趸,能用堂堂正正的手段解决他,朝野无话可说,陛下岂能不喜? “贾王氏呢?” “八品命妇。” 贾环闻言心满意足。 幸好在结案卷宗上着重添了一笔。 这下回家要享受神仙待遇了! 欧阳佥事率领官员离开,当贾环走进官署。 扑通—— 酒鬼虎目含泪,跪在地上感激涕零道: “多谢老大栽培!” “起来!”贾环将他扶起。 酒鬼眼眶通红,又向秀才双鞭道谢,这才破涕为笑。 贾环拿起文书。 “胖头鱼,升回总旗!” “绵里针,平调京师,还是总旗!” “爆炭,擢升总旗!” 三人神色亢奋,跪伏在地声如洪钟道: “誓死效忠老大!” 最激动的当属绵里针,别看他职权没变还是总旗,但济南府的总旗和权力中枢的总旗能一样么?在五十岁的百户手里做事和效忠十八岁的千户,能一样么? 对他而言,俨然是鲤鱼跃龙门了! “都起来。”贾环看向一众手下,斩钉截铁道: “忠心耿耿,踏实做事,奉我唯一,只要我上去了,绝对不落下各位!” “祈安房卫所还有七个百户的空缺,望诸位再建佳绩!” 众人精神抖擞,神情昂扬。 “下去做事,秀才双鞭留一下。” 等众人走后,贾环走到屏风后面。 二人靠近过来。 贾环语气严肃: “你们挑选十个精锐前往北凉,悄悄调查九门提督王子腾和北凉总督之间的联系,记住,一定要心腹精锐,最好是原天枢房卫所的兄弟,不能泄露风声,不能打草惊蛇!” “只要查到线索,我立刻动身北凉!” “扳倒一个手里二十多万精兵的京营掌舵者,可就不止一条蟒纹了。” “遵命!”两人重重点头。 上回查办五军营提督,都起了不少波折。 针对京营掌舵者,必须一击致命,稍有不慎,就会陷入被动。 贾环面色森然。 上次差点被调往北凉赴任,两人撕破脸为敌,王子腾肯定还有阴谋诡计。 不干掉他,难泄郁气! …… 荣国府。 贾环宅子里。 众姝围在熏笼旁聊天,花枝招展,香味缭绕。 却见林黛玉妆容精致,脸蛋白里透红,笑声银铃般悦耳,逗得赵姨娘开怀大笑。 她注视着黛玉,又看了眼宝丫头,还有身边美貌惊人的宝琴姑娘,顿时间浮想联翩。 她最是青睐宝钗丫头,擅长人情世故,说话做事很有分寸。 但其亲舅舅是王子腾。 宝琴姑娘性情温顺,又长得无可挑剔,确实是罕见尤物。 但是呢? 自打黛玉痊愈,身子再无病殃殃之态,整个人开朗活泼,最难得可贵的是,单纯又不失聪慧。 赵姨娘陷入两难境地。 看着赵姨娘的脸色,王熙凤猜出心思,成日净想着给环兄弟挑媳妇! “少奶奶,朝廷让你接旨。” 这时,平儿快步来了暖阁。 王熙凤蹙起柳眉,下意识脱口而出: “歹人蓄意报复?” 她可是头一回受到朝廷降旨。 “别担忧,真要有事,环儿早就回府了。”赵姨娘轻声宽慰,她也不明所以。 王熙凤前往会客厅。 赵姨娘等人也跟了过去。 厅堂里,宣旨太监及礼部官员等候多时,听到王熙凤自报姓名后,太监拿来敕命诏书。 一看到这张卷轴,王熙凤眼眸圆睁,简直难以置信,心绪越发紧张。 太监展开卷轴,抑扬顿挫道: “东王平府贪腐案、姚氏纵容族人罔顾王法一案,贾王氏检举有功,特赐八品命妇,赏金十两、玉如意一对、红翡耳环一对,翡翠镯子……” 轰! 王熙凤神情恍惚,心跳快到嗓子眼,一瞬间都怀疑自己听岔了。 那日,环兄弟并非妄言,他真的做到了? 这是她求而不得的荣耀,这是她最渴望的风光,没有命妇封号,勋贵间请宴吃席都只能坐在最偏僻的角落。 梦寐以求的东西,竟然到了手上? 这一刻,王熙凤恨不能把心肝儿都掏给环兄弟。 厅外,众姝面面相觑,眼眸里除了浓浓的羡慕以外,还有震惊之色。 自古为妻为母谋诰命,环哥儿竟真能为嫂子争取一个八品封号! 赵姨娘踮起脚尖,真心感到高兴。 凤丫头挺身而出,陪她站在殿中受辱,她能记一辈子! 最欢喜的还有平儿,少奶奶终于得了意了! 王夫人紧攥手帕,脸色格外阴沉,心里把内侄女恨上了。 目光短浅,见小利而忘大义的贱妇! 已经忘了自己姓王! 有四大家族,有三王八公,有权势滔天的九门提督,你竟然给小畜生站队! 经此一事,待小畜生落难,你王熙凤也难逃祸事,这就是站队的下场,落得乱葬岗草席裹尸,届时不要后悔! “必须在王家族谱除名,往后跟王家没有半点关系!” 王夫人恨得牙痒痒,这两天就催促兄长王子腾办成此事,她相信兄长不会顾及亲情。 既然跟小畜生利益捆绑在一起,背叛家族将富贵性命寄托于敌人,那就意味着贱妇眼里再无王家! 王熙凤款款走出厅堂。 看着笑靥如花、风情万种的凤管家,众姝连忙恭贺。 宣旨太监环顾四周,柔声问: “五品诰命赵氏呢?” 第134章 羡煞旁人,舒坦待遇 “五品诰命赵氏呢?” 伴随着阴柔的嗓音,厅堂内外鸦雀无声。 别说众姝一片诧异,就连赵姨娘都脸色茫然。 她不敢往那方面妄想。 毕竟环儿名义上才五品官职,母随子封,怎么着都不能再升。 应该是赏赐金银珠宝。 “赵太太?”宣旨太监再问了一句。 听到这个称呼,王夫人面色阴郁,没根的阉人就是有眼无珠! 赵姨娘慢悠悠走进大厅。 宣旨太监不敢怠慢,就因为这位贵妇,东平王府满门尽诛。 他拿出一张鎏金诰命卷轴,抑扬顿挫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东平王府贪腐案、姚氏纵容族人罔顾王法一案,赵氏检举有功,特赐四品硕人。” 赵姨娘杏眼圆瞪,一时间没有反应。 这不是她第一次受封,但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荣耀! 四品! 唰! 近乎是心有灵犀,李纨薛宝钗等人羡慕的同时,纷纷将眸光看向王夫人。 环哥儿还未崛起之前,一个是五品诰命的贾家二房主母,王氏嫡女出身;一个是逢年过节不能走正门的妾室,别说命妇封号,就连一粒官粮都没吃过。 然而今天。 一个降为七品封号。 一个却是贵不可言的四品硕人! 差了足足三个品轶啊! 宛若重锤敲来,王夫人心脏绞痛,一股凉意席卷肺腑,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是自己从未踏足的风景! 这是她渴望而不可求的荣耀! 卖身为奴、靠着荣国府赏饭吃的卑贱出身,竟然……竟然走在她前面,这是何等不堪忍受的羞辱! 迎着一双双目光,王夫人低头疾走,眼圈逐渐泛红,眼底深处蕴含着滔天怨毒。 纵然宝玉蟾宫折桂,她跟着享福升到四品硕人,还是会沦为神京城的笑柄! 因为那个贱妇先行踏足了! 为什么朝廷黑暗到这种地步,为什么礼部翰林院连传承几千年的尊卑礼制都不顾了?! “皇后娘娘口谕,这是本宫一针一线绣出来的手帕。” 厅内传来拖长的语调,王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倘若宝玉没有高中状元,她恐怕要陷入无休止的绝望。 传旨太监双手捧着紫檀盒,里面是一块雪白手帕,中间是荷花刺绣。 针线活不算精湛,甚至略显粗糙。 但这是皇后娘娘亲手所绣,恩眷的意味太浓郁了! 赵姨娘受宠若惊,脸上绽放出最璀璨的笑容。 环儿,娘最大的荣耀不是封号,而是生养了你这样的好儿子! 几个小黄门搬来礼盒,分别是金绣孔雀纹样的霞帔、四颗珠翟的翟冠以及钑花金坠子。 众人告辞。 “晴雯,彩云,抬回暖阁。” 赵姨娘脸颊酡红,跟凤丫头相视一笑,说不出的骄傲风光。 远处的贾母闻讯赶来,惊骇之余,下意识为政儿尴尬,对于一个谨遵圣贤礼仪的士大夫而言,五品应该向四品执礼叩拜…… …… 贾环散衙回府。 “环儿,你猜……”赵姨娘风风火火迎了上来。 “见过四品贵妇。” 贾环笑着作揖。 “你早知道了?”赵姨娘乐得合不拢嘴,握着他的手腕,眼泪说来就来,哽咽着诉说感动。 “行了!”贾环及时打断。 “快用膳,凤丫头也在呢。”赵姨娘拉着他去了膳厅。 桌上菜肴丰盛,王熙凤站在一旁,浅紫色宋锦衣袄裹住丰腴有致的身躯,一双丹凤眸里的情意几欲喷发,等赵姨娘看过来时,她又恢复往常笑吟吟的模样。 “我也跟着环兄弟享福了。” “你待环儿好,环儿都记着呢。”赵姨娘给两人盛饭。 三人用膳,说完封赏之事后唠家常,赵姨娘岔开话,提到了秦家。 “环儿,东府那怵头鳖跟老太太说,秦家退婚都是因为你。” 贾环不解。 他公务繁忙,没闲情搭理这些事。 去年年末,宁国府没有如期举行成亲,大抵是退婚了。 王熙凤想得通透,瞅了贾环一眼,启唇道: “秦营缮郎听说东府跟环兄弟结仇,怕殃及女儿,这是咬牙做了抉择,宁可舍弃国公府富贵,东府那爷俩气得火冒三丈,误以为是环兄弟从中作梗。” 贾环面色如常。 再敢蹦跶,找个时间将爷俩怵头鳖拘进诏狱。 赵姨娘来了兴趣,压低声音说: “环儿,娘见了秦氏一眼,相貌绝了,脸蛋身段无可挑剔,就是不知性情如何。” 见她又绕到婚事,王熙凤嗔笑道: “说了多少遍,环兄弟无意娶妻。” 赵姨娘白了她一眼,说出自己的想法: “秦家得罪了东府,以那爷俩的性子,保不齐要暗中报复,环儿你看啊,家里这座宅院也是秦营缮郎一手设计,过年还送来了礼品。” “娘想聘请秦家女为府中教习,教娘织绣手艺,这样东府就不敢为难秦家了。” 说完看向贾环,征求儿子的意见。 作为娘亲,看到生得绝美的女子,就想让其跟儿子亲近。 当然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这座漂亮宅子,欠了秦家一个小人情。 “随你。”贾环点头。 王熙凤扯了扯唇角,倒也没说什么。 临至傍晚,赵姨娘去了贾母院子。 “子时,等我。”贾环净手之后,回自己暖阁。 “呸!” 王熙凤暗啐一声,脸色有些发烫,摆着腰肢离开膳厅。 半夜,后院熟悉的房间里。 借着微弱的光芒,贾环取出几本不正经的小册子,还有惟妙惟肖的插画。 花样百出,污得美艳,污得新奇。 …… 第135章 逐出王氏,雷霆震怒 翌日,天蒙蒙亮。 林黛玉拎着礼物来到贾环宅子。 途经王熙凤的院子,见平儿搀扶着王熙凤走路,一瘸一拐的。 “凤姐姐,你怎么了?”林黛玉快步走来,很关心地问道。 平儿抿了抿樱唇。 王熙凤脸颊红润有光泽,不假思索地说道: “昨儿个得到八品命妇,实在太高兴,不小心扭到腰了。” 林黛玉确实细心,观察到凤姐姐双腿都在打颤,蹙起眉头说: “好像很严重,要不要服药?” “无碍。”王熙凤连忙推脱,丹凤眸里盈满笑意: “你这丫头就别操心了,我多休息两天就能好转。” 见她气色很好,林黛玉也就放心了,转头去了隔壁宅院。 暖阁里,晴雯叫醒了贾环。 贾环穿衣洗漱后走进客房。 “环哥儿,你早出晚归,只能打搅你的清梦了。” 林黛玉俏皮一笑,递上一个盒子,小心翼翼说: “这是我亲手缝制的香囊,还有精心挑选的玉佩,你莫要嫌弃才好。” 贾环打开盒子,香囊清香散发,玉佩晶莹剔透。 “我很喜欢。”他收下后端详着黛玉的脸蛋,肌肤雪白却有血色,眉眼精神充盈,整个人的气质都焕然一新,娇柔美丽落落大方。 “病症痊愈了么?” 林黛玉点了点精致下巴,笑靥如花道: “都没有咳嗽了,夜里睡得很香,心口再无隐痛。” “谢谢环哥儿,我身子骨比紫鹃雪雁都好呢,在潇湘馆走一个时辰都不累。” “那就好。”贾环替她高兴。 神秘的药王谷名不虚传,等实力足够镇压江湖之时,一定要将这群隐世名医收编。 “环哥儿。”林黛玉脸蛋一抹霞红,紧张地捏着手指,许久后鼓足勇气问道: “再过半个月,京师山上的玉兰花都盛开了,你能陪我赏花么?这一回,我能爬山了。” 贾环看着她柔弱的模样,却未点头应允,而是小声说: “没有报酬,我可不愿奔波。” “什么报酬?” 贾环走到她的身边,俯身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林黛玉低下螓首,急得满脸通红,声若蚊呐道: “环哥儿好过分,我……我可不会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 贾环置若罔闻,轻言: “待玉兰花凋谢,你又得后悔得愁眉苦脸,瘪着嘴葬花。” “你!”林黛玉羞涩得跺脚,心中情愫涌上来,颤声说:“你……你闭上眼睛,蚊子叮咬你一下罢了。” 贾环依言。 林黛玉纠结半晌,这才踮起脚尖,脸蛋离贾环咫尺之距。 体香在他鼻翼两侧缭绕,鲜嫩欲滴的嘴唇飞快亲了一下脸颊。 林黛玉心跳极快,转过身子不敢见人,这种感觉都让她窒息了,昔日读过的诗词恍惚间浮现在脑海里,她终于深刻理解了女子羞而又喜的滋味。 贾环心满意足,突然又说道: “这不公平,蚊子净叮我,我也叮你一下。” “你……你不要脸耍赖,你……”林黛玉话说半截,整个人就被贾环抱在怀里。 林黛玉紧闭双眸,长长的睫毛颤抖,脸蛋红若桃花。 贾环猛然亲上了樱桃小嘴,林黛玉瞪大双眸,一瞬间晕头转向。 足有半盏茶时间,黛玉呼吸不上来,抬手推开贾环,双眸噙满泪水,倒并非生气,而是害羞得都哭了。 “你……你跟任何人提起,我再也不理你。”林黛玉走到角落,背对着墙壁。 “不说。”贾环唇齿留香。 气氛安静无声,林黛玉扯了扯唇角,不知是羞是恼,等心绪彻底平静下来,脸蛋也不烫热了。 “环哥儿是色胚,是登徒子!” 林黛玉走过来推了贾环一把,这才小跑着离去。 贾环笑意盎然。 “上衙了。” 生活有滋味,但仕途更要进取。 …… 下午。 荣禧堂。 九门提督端坐首位,神情严肃,不怒自威。 堂内站着几个王家族老。 王夫人面色憔悴,脸颊的阴郁之色始终化不开。 许久,王熙凤姗姗来迟,步伐很慢,见面执礼后找了椅子坐下。 王子腾怒视侄女,直言不讳道: “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说难听点是数典忘祖,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王熙凤一声不吭。 王子腾也不废话,字字顿顿道: “正月初三,东平王府宴会上,你倒是仗义,去给王家的敌人站台,这事我不说你,毕竟是你的选择,虽然选择很愚蠢短视!” “但是!你因检举东平王府而荣获命妇封号,这是在东平王府尸体上吸血!把很多勋贵都得罪了!” “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向朝廷请命,剥夺命妇封号,跟那贱妇断绝关系,你还是王家嫡脉。” 停顿许久,王子腾斩钉截铁道: “要么逐出王家,削谱除名!” 轰! 王熙凤如遭雷击,脸色苍白。 任谁被扫地出门,情绪都会失控。 王家族老表情暴怒,对王熙凤失望至极! 王家风光,永远是你的靠山! 你竟然有眼无珠到选择一个官场暴发户! 斗争不是点到为止的切磋,而是非敌丧即我亡,三王八公勋贵团体都知道王家出了个背叛家族的女人,王家必须及时表态。 王子腾缓缓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语调森寒: “从簿籍上除名,往后跟王家没有半点关系,逢年过节,你休想踏入王家门槛,金陵祖宅,也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你纵是被欺辱,王家不会给你出头。” 王夫人死死盯着内侄女,冷冰冰道: “像一头丧家之犬,受尽外人讽刺,连娘家都不能回,这就是你想要的?” “没有祖宗,没有依靠,你以为你能风光?这辈子休想再以王家嫡女自居!” 王熙凤眼圈泛红,委屈到几欲落泪,扫地出门不止是屈辱,不止是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谈,还有被抛弃的无助。 可她没有犹豫,大叱道: “王妃羞辱我的时候,她可曾看在王家面子上?王妃差点把我拘进刑部大牢,你王子腾可曾露面?堂堂百年家族竟要拿一个妇道人家泄愤!” “既然执意逼我,我与王家脱离关系!生死无关!” 王子腾怒发冲冠,声色俱厉道: “不要后悔,回过头跪在王家门楣磕头求情,你没资格了!” “你真觉得那小子无法无天,没人能制衡?有眼无珠的东西,锦衣卫是什么?皇权养的恶狗,恶狗牙齿不锋利了,就要被残杀摆上宴桌!” “去年,北镇抚司曹千户倒台!” “前年,北镇抚司雨千户倒台!” “你知道雨千户什么下场吗?病死床榻,一个武功高强的练家子,一条经验丰厚的鹰犬,竟然会在床榻上一命呜呼!” “曹千户疯了,疯疯癫癫在乡间田野里吃泥土,趴在地上啃树根,论风光,姓曹的在位时五条蟒纹,麾下锦衣卫嚣张跋扈,现在沦落到装疯卖傻摇尾乞怜!” “那小畜生走不远的,一定会跌得粉身碎骨!” 说完也懒得再给机会,吩咐族老拿出一张公文。 上面有神京府衙的戳印。 逐出王家,彻底断绝! 族谱除名,朝廷盖印! “走!” 王子腾率人离去,一刻都不愿逗留。 王熙凤面无表情,抬手拿走这纸公函,痛苦归痛苦,但她永远不会后悔这个决定。 王夫人冷眼旁观,指骂道: “你爹娘在天之灵,应该恨不能将你抽筋扒皮,怎么生出来你这样不孝女儿。” 王熙凤停住脚步,扭头笑道: “你还不够丢人现眼?知道外面怎么嘲笑你么?你还趾高气昂起来,我要是活成你这窝囊样,早就白绫上吊了!” “把耳朵捂住,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已经决裂,没必要再有敬重。 以往从未说过的话语,如今堂堂正正付诸于口。 “你……”王夫人气得脸庞狰狞,声嘶力竭道: “放肆,你想被逐出贾家?” 王熙凤玉颊笼罩寒霜,不屑一顾道: “愚蠢的东西,贾家你说了算?你以为老太太像你一样愚蠢?” “贱妇!”王夫人呼吸急促,目眦欲裂,她根本无法接受王熙凤当面辱骂,而且对骂都骂不过。 王熙凤冷漠走人。 …… 傍晚散衙。 贾环回到院子,赵姨娘唉声叹气提起此事。 “拿一个女人出气?这就是百年豪族?”贾环冷笑。 他刚要前往凤嫂院子安慰几句话。 “环三爷,有人来访,自称是您的手下。” 荣国府门房前来通禀。 贾环顿感奇怪。 前脚散衙,后脚有事? 荣国府外,双鞭来回踱步,急得如热锅上蚂蚁。 一见到老大,他火急火燎汇报: “老大,秀才离开锦衣卫衙门,被司礼监拘走了!” 刹那间,贾环面色森寒,眼中迸射滔天怒火。 他从马厩牵来汗血宝马,厉声道: “边走边说!” 司礼监,难道是戴权戴阉狗? …… ps:求打赏求五星好评,读者大大来点动力吧! 第136章 良马不念秣,忠士不苟营 天色已黑,一路奔袭。 南镇抚司衙门,贾环脚步匆忙,走进欧阳佥事的官署。 寻常这个时辰,欧阳佥事早就散衙回府,知道贾环会来找他,特意等候许久。 “祈安房卫所的颜百户被拘走了。” 欧阳佥事从抽屉取出一张公函,最下面的署名赫然是秉笔太监戴权。 “什么罪名?”贾环问。 欧阳佥事肃声道: “一个百户暗中调查司礼监秉笔内宦,严重逾矩,僭越之罪!” “不可能!”贾环心底一沉,寒声道: “栽赃陷害!” 没有他的命令,秀才断然不会自作主张。 欧阳佥事深皱眉头,凝重道: “罪只是其一,有人检举,颜百户为了逼问线索,虐待残杀内宫小黄门。” 贾环无声地笑了,笑意冷冽: “这条老阉狗,编造如此拙劣的罪名!” 欧阳佥事摇头叹息道: “我上次提醒过你,太监没了命根子,狭隘偏执,阴鸷自私,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得罪这个阉人,迟早会报复。” 他当然清楚这是诬陷。 锦衣卫要杀一个人,有一百种手段,至于在太监眼皮子底下虐杀小黄门? “卑职去一趟刑部大牢!”贾环转身就走。 “没在刑部!” 欧阳佥事叫住他: “内廷有专门处罚小太监的牢室,应该拘押在那边,没有命令,你也无权前往牢室。” “意在针对你的话,就等着你强闯内廷,拿到把柄光明正大攻击你。” 贾环无法遏制怒火,铿锵有力道: “大人,卑职不可能坐视属下被冤枉,还请锦衣卫衙门给自己人撑腰!” 欧阳佥事沉默,坦然说道: “若只是涉嫌杀人,锦衣卫能够强行介入要证据链,但同时背负调查司礼监内宦的僭越之罪,锦衣卫就不能插手了,否则落得只手遮天的骂名。” “另外,颜百户毕竟不是你贾环,若你贾环受到冤枉,整座锦衣卫衙门不遗余力帮助你,因为你是红袍千户,你的成就让锦衣卫荣耀。” 这是他肺腑之言。 贾环还是百户时受到三法司审查,锦衣卫没有干预,全凭他自己的能力。 贾环副千户时接到内阁调令,锦衣卫没有否决,但给了破局之法。 擢升千户,在外侦办东平王府倒卖军械案,锦衣卫强势驳斥了三法司要抓其生母的公函。 什么地位享受什么待遇,这是锦衣卫衙门心照不宣的规则。 贾环抱拳离去,胸膛积攒着熊熊怒火。 誓要将老阉狗的头颅悬在城门!! …… 与此同时。 内宫,一座阴暗潮湿的殿宇,由铁栏围成数间牢房。 秀才浑身捆绑铁链,几个大内高手静静屹立。 “狗胆包天的东西,仗着一身飞鱼服,都敢残害内侍,怎么?大乾朝廷由锦衣卫说了算?” 两鬓苍白的蟒袍太监踏入牢房,脸庞带着阴凉的笑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秀才死死盯着他,“诬陷锦衣卫百户,你真是无法无天,紫禁城姓戴?” 戴权笑意盎然,淡淡道: “杂家连教训你的资格都没有,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说罢走到面前,慢条斯理说: “不过杂家向来以礼待人,你若愿意跟杂家交朋友,杂家送你一场泼天富贵。” “收你为义子,给你铺平道路,替你迎娶勋贵嫡女,往后尽享荣华富贵,也不耽搁你在锦衣卫差事,各种人脉扶持,不出十五年,你也能成为千户。” “大丈夫八尺之躯,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略顿,他盯着秀才的眼睛,沉声道: “聪明人应该知道作何选择。” 最大的目标还是那个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作为小畜生的左膀右臂,姓颜的应该知道所有内幕。 打蛇打七寸! 只要掌握把柄,以雷霆手段扳倒小畜生,既能扞卫面子,还能给东平王复仇,最重要的,太上皇听闻此事稍有愤怒。 做奴才的,肯定要替主子分忧! 秀才笑了,笑得合不拢嘴,笑得有些放肆: “戴公公很喜欢白日做梦?我这个人就乐意效忠贾大人。” 戴权脸色阴沉,暴怒道: “你最好想清楚。” “姓贾的私吞赃款、滥用权力、屠戮无辜、仗势欺民,妄议圣上,但凡能提供证据,杂家绝对收你为义子。” 秀才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沉声道: “笔纸!” 戴权扯了扯僵硬的脸庞,以利诱之果然奏效,正常人都不会拒绝那样的诱惑。 他当即吩咐随行太监照办。 拿来册子狼毫笔,戴权亲自撰写。 秀才缄默许久,字字顿顿道: “很多年以前,有个男人为图富贵,背叛祖宗,阉割传宗接代的命根子……” 话说半截,戴权几乎是瞬间勃然大怒。 啪! 他抡圆手臂,一巴掌甩在秀才脸上,愤恨道: “给不知尊卑的东西喂毒药!” 身边的随行太监神情迟疑,“戴秉笔,这位可是百户。” 戴权脸色格外阴沉,阴森道: “一切都在规矩之内,谁让他残害内廷小黄门?” “锦衣卫知法犯法,杂家只能学诏狱手段,有些贱骨头必须肝肠寸断!” “若是死了,统一口径,就说他畏罪自杀!” 话音落下,大内高手拿来一个药瓶。 戴权加重语调,冷声威胁道: “不服用解药,一天之内浑身都是脓血,承受万般痛苦而死。” “立刻交代,说了荣华富贵,不说死状凄惨。” 秀才用一种最平静的姿态看着他,眼神带着蔑视。 “愚蠢的贱骨头!”戴权五指紧握成拳,怒不可遏。 原本以为胜券在握,只要拿住把柄,就能对肆无忌惮的畜生施展最猛烈的攻击。 身为心腹大将,姓颜的岂会不知内幕? 可一个人愚昧到这种地步! “喂药!”戴权厉叱一声。 大内高手探出手掌擒住秀才下颌,强行将药丸灌进嘴里。 只是片刻,秀才满脸紫红,好似有万千蚂蚁在嘶咬他的五脏六腑,每一个瞬间,身体每一块皮肤筋骨甚至是鲜血都传来剧烈疼痛,痛得低声嘶吼,痛得无比绝望。 “说不说!”戴权冷视着他狰狞的面孔。 秀才双眼通红,无法控制地流出泪水,疼痛让他恨不得立刻死去。 戴权没了耐心,咆哮道: “说了杂家给你解药!” 秀才脸庞彻底扭曲,却始终没有说半个字。 跟着老大,他迎来了新生,享受到别人的敬畏,体会到不断向前缉捕恶獠的成就感,更拥有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风光。 纵然是活活疼死,他这辈子都值了。 “先让他受尽痛苦,后半夜再来。”戴权满脸铁青,甩袖离开。 第137章 紫蟒强势压内廷,此仇不报不为人! 阴暗潮湿的殿宇,夜风袭来,灯盏忽明忽暗。 只过半个时辰。 “贱骨头还没招么?”戴权折返回来。 听着里面撕心裂肺的哀嚎,他阴郁脸颊笼罩寒霜。 大内高手回禀: “宁愿受尽痛楚,一字不招。” “戴秉笔,要不再上酷刑,割了他胯下那二两肉?” “不可!”戴权断然否决: “倘若身上有拷打的痕迹,事后不好辩解,在杂家眼里是卑贱的小人物,但在朝野看来毕竟是锦衣卫百户。” “多喂几颗药丸,纵然是死,也可以说锦衣卫随身携带毒药,自知罪孽深重,索性服毒自尽。” 大内高手领命照办。 秀才因剧烈痛苦,脸庞扭曲得不成样子,嘴唇不停地颤抖。 “下贱的狗杂种!”戴权气得火冒三丈。 老老实实招供姓贾的,要富贵有富贵,要前途有前途。 拿到把柄才能施展报复,偏这贱种跟一块顽石一样!! …… 北镇抚司衙门。 上百名锦衣卫翻身上马,朝着皇城方向进发。 “贾环!” 一声怒吼,欧阳佥事闻讯赶来,强行站在汗血宝马前头,痛心疾首道: “深夜带兵强闯禁内,顶格惩处!你付出了多少心血走到这个位置,岂能不计后果地做事?” 贾环勒住马缰,沉声道: “卑职没这么鲁莽,麾下在皇城外等候,卑职孤身求见圣上,要一道口谕,先救出颜百户。” 他腰间悬着雕刻金色蟒龙的令牌。 皇帝亲赐,凭此面圣。 见贾环保持理智,欧阳佥事长松一口气,皱眉说道: “大半夜的,陛下在寝殿,为臣者打扰帝王清梦实乃大不敬,等清晨再进宫。” 贾环面色严峻: “大人,那是陪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一刻都等不了。” 欧阳佥事思索许久,闷声道: “随我来。” 终究是爱才之心,不忍锦衣卫衙门煌煌骄阳受到憋屈,毕竟是看着贾环一步步走上千户位置。 他牵过一匹骏马,率先疾驰。 贾环紧随其后。 三刻钟,来到一座深宅大院,匾额上“徐府”两个字格外威严。 “南司毕竟是处理锦衣卫内部事务,但镇抚使有权深夜直闯内廷,我跟老徐有交情,请他帮个忙。” 欧阳佥事边说边叩响铜环。 “多谢大人。”贾环诚挚抱拳。 须臾,府里走出两位内力深厚的护卫。 见到腰牌,护卫恭敬执礼: “请稍等。” 半盏茶时间,一个龙行虎步的紫蟒老人走了出来,鬓发苍白,正是上次在司礼监替贾环解围的徐镇抚使。 “老徐。”欧阳佥事语速飞快,将事情说了一遍。 徐镇抚使审视着贾环,言简意赅道: “看在欧阳的面子上,我只提一个小要求。” “请徐大人示下。” 徐镇抚使平静道: “三月惊蛰时节,代表锦衣卫参加武林大会,听闻草原鞑虏、西域诸邦,十万大山都有年轻天骄要来中原挑衅示威,据锦衣卫情报,这群人为了提升内力走上不归路,誓要羞辱大乾武林。” “我身为四大镇抚使之一,从大局出发,也希望锦衣卫能大放异彩,扞卫朝廷荣耀。” “你只需尽力而为。” 贾环不假思索,果断道: “卑职会镇压不服王化的蛮夷。” 烟雨楼提了好几次,看样子这回武林大会很不简单。 但眼下火烧眉毛,没心思去考虑那些。 “走!”徐镇抚使干脆利落。 …… 一更天,月明星稀。 近二十个夜间巡逻的金吾卫披甲执锐,在御道拦路。 看清紫蟒和红袍,他们退至一旁。 两人掏出腰牌,一路来到内廷。 徐镇抚使轻车熟路,很快找到一座连绵的宫苑,几座大殿闪烁着微弱灯火。 他看向守卫内侍,肃声问: “司礼监戴公公呢?” 几个太监一脸茫然,恭敬道: “徐大人,大半夜的,戴秉笔怎么会来这……” 话说半截。 嘭! 徐镇抚使一腿踢出,说话的太监倒飞几丈,被生生踹在心口,气息断断续续。 “欺骗本尊,好大的狗胆!”徐镇抚使面色如常,看向另外几个太监。 众人面色苍白,再不敢忤逆尊贵的镇抚使,抬手指了指其中一座大殿。 离大殿还有几十步,就听到痛苦绝望的哀嚎。 贾环表情森寒,冷冷盯着渐行渐近的一群人。 戴权竭力遏制怒火,先是作揖执礼,皮笑肉不笑道: “徐镇抚使真是威风,大半夜直闯内廷,真是一点规矩都不讲了。” 徐镇抚使面色无波无澜,淡声道: “圣上赐予我的权力,人呢?” 戴权气得眼角直突突,万万没想到堂堂镇抚使都会出面,他调整情绪,正义凛然道: “姓颜的百户越权调查杂家,不知上下尊卑,又涉嫌残害小黄门,杂家正在教训他,拿到口供公之于众。” 徐镇抚使不紧不慢道: “锦衣卫的人,轮不到戴公公教训,我会带进诏狱,由南司严刑审问,再向朝廷交差,这是历来的规矩。” “若是有怨,明日随我面见圣上,再争对错。” “你……”戴权勃然大怒,但却无言反驳。 “让开!” 徐镇抚使强势踏进大殿。 贾环疾步入内,一见秀才面孔扭曲,浑身紫红,立刻卸掉铁链。 “拿解药!”他盯着大内高手,眼神里杀气腾腾。 大内高手扭头望向戴公公,希望得到命令。 这一个动作,就暴露了毒物有解药。 戴权恨欲发狂,气得脏腑差点移位,既没撬开贱骨头的嘴巴,姓徐的横插一脚,这愚蠢的手下还没眼力见。 “他自己身上携带的毒药,你搜身时没搜到解药?”戴权嗓音阴冷。 大内高手假意在胸襟处摸了摸,找到一瓶药罐,给秀才倒了五粒药丸。 服药之后,秀才脸庞的紫红渐渐消散,浑身被啃噬的痛楚缓慢消弭,脸色极度苍白,身躯还瑟瑟发抖,一下子陷入昏厥。 “走!” 徐镇抚使率先离开。 贾环背起秀才,途经戴权身边,两人四目相对,各自眼神里都蕴藏着怒火。 皇城外。 徐镇抚使停住脚步,提醒道: “你练武天赋恐怖,身后应有名师,大抵是天下榜前几位武林名宿,但你记住,不要为了泄愤报仇而行刺杀之举,否则我都饶不了你!” “你前途一片光明,只要不铸下大错,未来肯定能擢升镇抚使,不要给自己留下污点,不要给别人抓住把柄,葬送了所有努力。” 与其说是提醒,更是严厉告诫。 戴权是司礼监秉笔,权力中枢响当当的人物,更是太上皇的亲信,他怕贾环年轻气盛,暗中动手展开血腥报复。 这世道上,做过就有痕迹。 “多谢徐大人帮忙。”贾环抱拳感谢。 徐镇抚使颔首: “记住承诺,惊蛰武林大会。” 说罢纵马离去。 第138章 制造舆论,上午连屠十三名太监 三更天,万籁俱寂。 京师烟雨楼。 尽管服用解药,但秀才还昏迷不醒。 “贾大人,他气血掏空,脏腑受到毒药侵蚀,先服药,我会飞鸽传信药王谷,不日送来配方,彻底根治。” 高贵少妇在密室熬药。 佝偻老人看病人无碍,走到贾环身边,旧话重提,见一次说一回: “公子,还请给武林大会镇场子,大乾中原绝对不能丢了脸面,烟雨楼会有报酬。” 贾环简短而有力道: “一言为定!” 佝偻老人错愕,屡次推脱,为何这一回答应得干脆? “利益交换,记得给予报酬。”贾环说。 “好!”佝偻老人面带笑意。 有小人屠坐镇,既是锦衣卫千户,一身武功神秘莫测,应能震慑异族霄小。 秀才服药之后,过半刻钟,才艰难睁开沉重的眼皮。 气血恢复了一些,但面色苍白,双眼布满红血色。 “卑职以为自己要死了。”秀才蠕动嘴唇,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无论老阉狗怎么威胁,卑职一字未言。” “你的忠勇,我铭记于心。”贾环目光动容。 从烟雨楼了解到这种毒物,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痛苦,这是世间最绝望的折磨之一,秀才硬生生抗下了。 “先回衙门,既然不守规矩,我教他规矩!” 贾环表情森寒,搀扶秀才离开。 “老大,你想动私刑?” 在绝对心腹面前,贾环也不隐瞒: “亲手做掉他,不留痕迹。” “老大!”秀才焦急万分,忧心忡忡道: “司礼监三把手暴毙,纵然没有证据,老大也是最大嫌疑,被朝野盯着,往后做事束手束脚,况且私刑没有半点功劳。” 老大的举动让他深受感动,但他知道老大的目标不止是千户,绝对不能落下致命把柄。 贾环思索许久,沉声道: “查办他!“ “办不了直接宰了老阉狗,跟我玩阴的,他不死,我心意不通!” …… 回到官署,黎明将至。 贾环命令道: “酒鬼,你去请通政司参议贾雨村和礼科给事中孙誉过来一趟,不来后果自负!” “双鞭,你率人调查戴阉狗的随从太监,特别是惜薪监,那是戴阉狗的后花园,拿我的令牌做事,谁敢阻拦,先让他们拿南镇抚司公函!” “遵命!”双鞭接过蟒龙腰牌,二人立刻去办。 清晨时分,两个官员陆续来到祈安房卫所。 贾雨村脸色难堪,至于孙誉目光惶惑,惴惴不安。 贾环单刀直入: “立刻向内阁上奏疏,实名弹劾司礼监秉笔太监戴权勾结鞑虏,有通敌叛国的嫌疑。” 轰! 两人如遭雷击,震骇得汗毛倒竖。 “荒谬可笑!”贾雨村火冒三丈,声色俱厉道: “弹劾司礼监秉笔?这不是让我们往火坑里跳吗?一旦查明诬陷,下场更是惨不忍睹!” 一旁的孙誉也吓得不轻。 贾环置若罔闻,平静道: “来人,拘走他们。” 贾雨村气得怒发冲冠: “你不要太过分,动辄威逼恐吓,你眼里还有朝廷律法么?” 贾环冷笑: “我为何不去威逼御史,不去恐吓其他给事中官员?你们两个狗东西不开眼得罪我在先,事情没有这么容易揭过,即刻上呈奏疏,否则今日就下诏狱!” 孙誉脸色铁青,那天悔不该前往荣国府,得罪姓贾的太过灾难。 但跟司礼监秉笔结仇,想想都头皮发麻。 “我……我必须说是贾大人指使的。”他声音嘶哑。 “可以。”贾环点头。 孙誉甩袖离去。 贾环盯着忘恩负义的白眼硕鼠。 贾雨村咬牙切齿,愤恨地走出官署,这厮不倒台,自己永远被要挟! 他们走后,秀才疑惑道: “老大,弹劾奏疏能起效果么?况且这两人的权力着重于纠察礼制。” 贾环平淡道: “凭此不可能扳倒戴阉狗。” 秀才更好奇了:“老大意欲何为?” “舆论!”贾环不疾不徐地说道: “掀起舆论,让朝堂都知道我跟司礼监秉笔撕破脸结下死仇,我针对他的决心有多大!” “你觉得戴阉狗有没有政敌?自古权力不眠,多少内宦盯着司礼监三把手的位置,不指望拿到罪证,但只要有线索,锦衣卫替其铲除障碍。” 秀才恍然大悟,钦佩道: “老大英明!” 没有方向,调查戴阉狗就是无头苍蝇,他不像东平王,东平王在齐鲁大地深耕多年,而戴阉狗十六岁就自阉进宫,如今已有四十五年,一辈子都在紫禁城,想在宫内调查难如登天。 必须要有方向。 那些对现状不满,试图取而代之的权宦,或许掌握了一些线索。 …… 上午巳时末。 惜薪监。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回避!” 数十柄绣春刀铮铮作响,随后一身大红色飞鱼服踏入殿宇。 贾环环顾四周,冷声道: “依照名单抓人!” 刹那间,锦衣卫冲了进去,将八个太监按在地上。 “放肆,杂家是戴秉笔的随从,姓贾的你在以权泄愤!” 一个太监面孔狰狞,歇斯底里怒吼。 贾环俯瞰着他,语调森寒: “戴权?本官还是天子亲军,本官说你有罪,自然掌握罪证!” “全部拘走!” 回到诏狱,双鞭押来了五个居住在宫外的太监。 贾环站在牢房外,厉喝道: “酷刑拷打,老子要他们生不如死!” “遵命!”一众手下想到颜百户的遭遇,登时火气上涨,搬来各种刑具。 绝望痛苦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十三人各个血肉模糊,筋骨断裂,眼珠子都被活活撬下。 持续半个时辰,双鞭递来无常簿和供纸。 上面是太监们招供的罪行,残害宫女、贪污索贿,甚至还有羞辱冷宫妃子,勒索妃子亲属,担任各地矿监时压榨百姓。 可惜没有戴阉狗的恶迹。 贾环亲自动手。 一刀刀剁掉人头。 一下子涨了近一千罪孽值。 “姓贾的!” 一声嘶力竭的震怒,戴权闻讯赶到诏狱,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太监。 “戴公公,怎么了?”贾环洗干净手掌,走到廊道跟他对峙。 第139章 狗急跳墙?白鹿洞书院暗藏血亲! 诏狱内。 气氛阴森可怖。 戴权看了眼牢房堆砌的无眼头颅,一个个都是熟悉的面孔,他目眦欲裂,雷霆震喝道: “横行霸道,滥杀无辜,你是听命皇权的锦衣卫还是肆无忌惮的屠夫?” 贾环看着来势汹汹的阉人,轻笑一声道: “侮辱本千户,试图暗杀谋害锦衣卫,这群人就是在找死!” 戴权强忍悲痛,一双眼睛几欲喷射怒火。 “证据呢?”一个蟒袍随从声色俱厉。 贾环笑意未减: “堂堂千户,侦办他们几个,需要什么证据?” 蟒袍随从气得青筋暴起,嘶声道: “卑鄙的诬陷手段,你给杂家等着!” 说罢扭头离开。 “回来!”戴权竭力克制情绪。 人都死光了,死前还遭遇酷刑,肯定是先抓再审问罪行,这小畜生手里一定有孩子们招供的罪状。 “贾千户。”不愧是久经风雨的权宦,戴权竟然笑了起来,阴恻恻道: “听说弹劾杂家的奏疏都到了内阁,一上午闹得沸沸扬扬,怎么着,杂家勾结鞑虏?” “听清楚,杂家确实勾结鞑虏,来,记录在你的无常簿上,拿给内阁,上呈御览!” 他边说走了过来,气极反笑道: “你是昏了头还是觉得满朝衮衮诸公都是愚夫?让两个蠢物弹劾,安插毫无根据的罪名,你以为自己是锦衣卫掌舵者?不自量力的东西!” 被弹劾一事,戴权非但不怒,反倒觉得好笑。 妄想用弹劾的手段扳倒一个司礼监秉笔,该说他天真还是狂得没边? “这笔仇,杂家记下了。”戴权指着牢房的头颅,斩钉截铁道: “锦衣卫衙门跟司礼监不相上下,不代表你能跟杂家平起平坐,夹起尾巴,别被杂家抓到破绽,否则就是家破人亡。” “你在乎的人,跟他们一样的下场!” 话音落罢,戴权率众离去。 他胸膛积攒滔天怒火,昨夜没有从贱骨头身上逼问出贾畜生的把柄,又被徐重天横插一脚,导致失了先机。 没抓到把柄,想直接搞垮一个如日中天的千户是不可能的。 必须派人前往江南,山东,河南等地,查探贾畜生侦办案子过程中,有没有犯过罪行。 一经掌握,迅速出击! 贾环走出诏狱,南镇抚司官员疾步而来。 欧阳佥事踏进诏狱,看了无头尸体几眼,出来后怒声道: “停手!司礼监内阁都警告你了,再闹下去,陛下都要罚你!” 贾环平静道: “卑职只是用同样的手段,况且卑职手里还有这群太监招供的罪行。” 欧阳佥事严厉告诫道: “继续胡闹,就是不知收敛了,戴权也不敢再胡乱抓你的部属,有些手段来第二次就是跟锦衣卫衙门撕破脸,你更别进皇城缉捕太监。” “所幸你是千户,但凡你还是副千户,你就得接受三司会审。” “卑职有分寸的。”贾环语气温和,不见怒意。 …… 九门提督官邸。 贾雨村扑通跪地,言辞恳切道: “求王大人向崔阁老陈情,保住我的官职。” 王子腾盯着这个首鼠两端的软骨头,直接辱骂: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你是什么东西,还敢弹劾司礼监秉笔,是嫌通政司太舒坦,要去刑部大牢走一遭?” 贾雨村欲哭无泪,咬牙切齿道: “提督大人应该很清楚,我也是被小畜生威胁的,不顺从他,我早就进诏狱了。” 王子腾不予理睬,冷漠道: “自打你伙同姓孙的给我妹妹降了两级命妇封号,你就是我的仇敌,现在不要脸过来摇尾乞怜,为了你一个叛徒,去得罪司礼监戴公公,可能么?” “滚出去!” 贾雨村面如死灰,踉踉跄跄离开官邸。 王子腾原本紧绷的脸庞突然露出笑容。 他笑某些人愚昧天真! 他笑某些人狗急跳墙! 得罪司礼监三把手,竟然恐惧到用弹劾诬陷的手段来反制?跟挠痒痒有何区别? 这跟外甥宝玉摔玉耍赖有何两样? 倘若宝玉身居高位,遇到不可敌的对手都知道低头认错,大丈夫能屈能伸才是英杰。 “戴公公稍上手段,就急得跟一条狺狺狂吠的恶犬一样,倘若臣服我王子腾,亲自陈情,自化干戈为玉帛。” 王子腾幸灾乐祸,果真应了那句话,这种人走不远。 别看戴公公颜面尽失,折损了好几位手下。 然而,一个在宫内,一个在皇城之外。 谁离皇权更近,谁离旨意更近,不言而喻。 眼下闹得不死不休,最后落败的一定是小畜生,下场惨不忍睹! …… 连续两日风平浪静。 这天傍晚。 贾环整理案卷,正要散衙回府。 “老大,有人找你。”秀才禀报,随即悄悄说: “听嗓音,是个太监。” 贾环霍然起身。 “带他进来。” 足有半刻钟,一个头戴斗笠的青袍走进官署。 “拜见贾大人。”他毫不掩饰自己阴柔的太监嗓音。 贾环一言不发。 这两天,他就在期待戴阉狗的政敌主动提供黑料。 自古太监斗争最激烈,一个锦衣卫千户跟司礼监秉笔彻底撕破脸,真没有蠢蠢欲动的权宦吗? “有人让杂家给贾大人托句话。”斗笠太监压低声音,恭敬道: “三年前,一位名叫景庶的书生惨死刑部大牢。” “一年前,一个名叫王介贵的书生在刑部大牢暴毙。” “正是戴权干预这两桩案子,巧合的是,死者都来自白鹿洞书院。” 说罢起身离开。 戴权做事干净,干爹只掌握了一个线索。 至于能不能顺藤摸瓜查出大案,这就看贾千户的能耐了。 唯有戴权倒台,干爹方可上位,必须抓住千载难逢的良机。 “江州白鹿洞书院?”贾环来回踱步。 必须亲自走一趟! “安排三百个精锐分批次离京,南下江州,叮嘱他们行踪隐蔽,别在驿站换马。” …… …… 日夜疾驰,六天后的清晨。 江州南麓山,白鹿洞书院巍峨屹立,重檐飞翘,连绵雅致,历经几百年尽显清幽古朴,有天下书院之首的美誉。 山外河滩,贾环下达命令: “秀才,你带人调查景庶为何上京申冤。” “双鞭,你带人调查王介贵。” “遵命!”两人奉命去办。 直到下午,秀才先行复命,一五一十说道: “老大,找到了景庶的同窗,听说是状告书院教习严子瞻,称严子瞻欺辱他的新婚妻子,县衙府城都受理了,但未惩处严子瞻,愤怒之下上京申冤,再没回到江州。” 贾环点头。 过了一个多时辰,双鞭率队纵马归来。 “老大,因口舌纷争,王介贵被一个名叫严子瞻的教习打断了命根子,书童含冤而死,王介贵偷偷上京,后来了无音讯。” 贾环和秀才对视一眼。 严子瞻? 应该就是他! 戴阉狗为何要硬保一个为非作恶的书院教习? 双鞭继续说道: “卑职顺带查了严子瞻,其兄长是彭泽县县令,其父是江州府衙二把手,这个人仗着家世横行霸道,无所顾忌。” 贾环眼神赞许。 看样子是江州同知收买戴阉狗以遮掩儿子的罪行? 与其猜测,不如拷问这个叫严子瞻的。 “绵里针,你擅长暗器身法,你随秀才前往白鹿洞书院,打听恶犯的住宅。” “是!” 两人即刻上山。 天色昏暗,他们赶了回来。 “老大。” 秀才递上一张草图,圈起来的宅子就是严子瞻的居住之所。 …… 深夜。 富丽堂皇的书阁传来靡靡之音,以及压抑的低吼。 贾环如影随形,一进内房,就见到不堪入眼的场景,几个俊俏的书童衣不蔽体。 “放肆,还不滚出去!”严子瞻玩得兴起,看到陌生人闯入,顿时气急败坏。 贾环面无表情,几巴掌拍晕书童,将相貌粗鄙的男子拖到窗台。 他一把掐住严子瞻脖颈,内气涌出,后者面色涨红,几乎窒息。 严子瞻恐惧至极,拼命挣扎。 贾环松开手,森然道: “你爹是江州同知?” “你……你是谁?”严子瞻害怕被掐死,吓得失禁。 贾环掏出腰牌。 岂料。 严子瞻看了一眼,眼底只有对死亡的绝望,并非是对金色蟒龙的畏惧。 “你……你是锦衣卫千户姓贾的?那还不放开我!” 严子瞻长松一口气,还以为是不服王化的江湖恶獠。 既然是朝堂高官,那就不怕了。 贾环眯了眯眸子,别说一个书生,就算江州同知在这里,看到腰牌都要吓得瑟瑟发抖。 “你若伤我一根汗毛,你别想在锦衣卫待下去……” 话说半截,贾环加重力道。 严子瞻浑身传来撕裂的痛楚,他颤声道: “我……我祖父是司礼监戴……戴权,我本姓是戴,你……你想清楚再动手。” 刹那间,贾环脸色陡变。 松开手后,严子瞻嘶声吼道: “饶我一命,我会写信给祖父,让他提携你。” 这只是缓兵之计,一定要让祖父杀了这个锦衣卫! 贾环死死盯着他,故作愤怒: “荒谬,戴公公祖籍浙江,入宫四十多年,哪来的孙子?” 为了保全性命,严子瞻抖如筛糠,和盘托出: “祖父十五岁就生下父亲,为了报效社稷,入宫为内侍,一步步走到司礼监秉笔的位置。” 贾环无声地笑了。 难怪连死几个义子,不见戴阉狗有多心疼。 远在江州有亲儿子亲孙子,宫里的干儿子顶个屁! 难怪堂堂司礼监秉笔,会出手给一个书院教习善后。 戴阉狗啊戴阉狗,这下真要断子绝孙了。 老子会让你尝尝人世间最极致的痛苦! 第140章 真是冤家路窄,蛇鼠一窝恶名昭彰 南麓山河谷。 严子瞻鼻青脸肿,蜷缩在篝火旁颤抖不止。 “你们猜猜看,这厮的真实身份。”贾环擦拭手掌血迹。 一众手下面面相觑,眼神疑惑。 其兄是彭泽县令,其父是江州同知,严家在一亩三分地可谓只手遮天。 难道还有隐藏身份? 贾环冷笑: “戴阉狗的亲孙子!” 哗! 所有锦衣卫都目光骇然,继而流露出兴奋的神色。 莫非是先有子嗣再入宫? 秀才恍然: ”难怪位高权重的司礼监秉笔会亲自给一个书院教习善后,为此暴露痕迹给政敌抓住把柄,亲孙子受难,哪里坐得住。” 贾环笑意消散,厉声道: “严刑逼问!” “卑职亲自动手!”秀才脸色凶戾,抬手拖走。 持续半个时辰的痛苦哀嚎,严子瞻血如泉涌,筋骨断裂。 “老大。”秀才沉声禀报: “这厮就是放荡不羁的纨绔,完全不掺和严家的内事,其兄其父做过什么,从不知会他。” “唯独知道一件事,四年前,一个自称不戒寺住持的秃驴给严家送了两箱金元宝,一车子古玩字画,他亲眼所见。” “哪座寺庙?”贾环突然想起什么。 “不戒寺!” 贾环扯了扯嘴角。 江州不戒寺,冤家路窄! 他仕途的第一颗踏脚石,是那个圆思和尚。 巷尾打斗,生擒秃驴,擢升小旗! 紧接着,不戒寺的师兄弟前来复仇,夜里蹲守钟灵街。 凭借几颗人头,再次进步! 彼时还满怀期待,希望不戒寺的老一辈都来报仇雪耻,然而没了下文。 “双鞭,派人打听不戒寺。”贾环话刚说完。 “老大!” 双鞭带来一个黑色飞鱼服,介绍道: “他是江州百户卫所的小旗,卑职调查王介贵的时候,特意邀请他协助,以便熟悉江州情况。” “善!”贾环眼神赞许,心腹办事越来越老练了。 “叩见贾大人!” 小旗登时就拜,激动万分道: “小的带路。” 亲眼见到锦衣卫衙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千户,岂能不亢奋? 若能借此调入京师,那才是鲤鱼跃龙门! “请。”贾环和颜悦色。 …… 已是黎明,晨曦微露。 三里外就能听到一阵恢宏的钟声,宏阔中带着点剔透的清音,隐约能窥见寺庙轮廓。 “贾大人,不戒寺规模很小,香火不旺,内外只有三十几个和尚。” 江州小旗在一旁说道。 贾环颔首: “传我命令,围剿寺庙,生擒住持!” 一声令下,两百骑锦衣卫纵马疾驰,溅起漫天尘土。 只是半个时辰,满寺狼藉,三十七个和尚被捆绑在木桩上。 “老大,他是住持!” 双鞭指着一个老态龙钟的袈裟和尚。 “你……”老和尚目光惊恐,误以为是来斩草除根的。 年纪轻轻大红色飞鱼服,除了小人屠还有谁? 不戒寺曾经得罪过他! “押进来!” 贾环踏入大雄宝殿。 住持跪在地上,口中念着阿弥陀佛。 嘭! 贾环怒踹一脚,老东西骨头断裂。 “四年前,你去严家做什么?” “一座小庙,动不动两箱金元宝,一马车古玩字画,为何行贿?” “如实交代,敢有半字虚言,我将不戒寺夷为平地,让你们尝尝一百零八种酷刑的滋味!” 住持缄口不语。 贾环语调森然: “抓一个秃驴,给他上酷刑!” “遵命!” 俄顷,就传来敲碎骨头的惨叫,小刀剔肉,竹片拉筋,简直惨不忍睹。 住持脊骨发寒,再也听不下去,坦白道: “是……是福禄禅寺命令贫僧走一趟。” “李小旗!”贾环喊人。 江州小旗疾步而来。 “你可知福禄禅寺?” “回禀大人,此乃江西最大的寺庙,香火鼎盛,闻名遐迩。” 贾环扭头盯着老秃驴: “你跟福禄禅寺有何渊源?” 住持如实说: “贫僧本是福禄禅寺的堂主。” 贾环加重语调: “交代四年前的事情!” 住持迟疑许久,蠕动嘴唇道: “四年前,江州发生了一场瘟疫,死了大几千百姓,感染者数万。” “有几个郎中向上检举,说是河流有毒物,源头直指福禄禅寺,朝廷遣人调查,来了五个监察御史和一个锦衣卫副千户,彼时正处于风口浪尖,福禄禅寺高僧不敢有动作,就委托贫僧给严家送礼。” “除了金银财宝,还有万亩田契……” 贾环听到如此巨额的贿赂,立刻看向李小旗: “那场瘟疫,你知道多少?” 李小旗摇头: “据说朝廷调查了两个月,认定是鼠疫引起的,在南赣地带大规模灭鼠。” 贾环死死盯着老秃驴: “是不是福禄禅寺作祸?!” 住持原本还想隐瞒,可迎上杀气腾腾的目光,再看一眼外面抖如筛糠的弟子们,他嘶声道: “方丈修炼毒功走火入魔,疯癫神志不清后,竟将毒物倾倒进河流,沿河百姓触之即病……” 轰! 李小旗神色骇然,眼里蕴藏熊熊怒火。 他依稀记得“瘟疫”之后,百姓棺殓不及,草率殡埋,百姓惨绝人寰。 竟是由福禄禅寺的方丈亲手缔造了这场灾难? 罪大恶极,堪比人间活阎罗! 贾环面色阴沉。 必须将那头丧尽天良的畜生碎尸万段,既能替冤死的百姓复仇,也能疯狂收割罪孽值。 怕是要头一回见到二品罪孽值了! “不对。”贾环俯身审视着老秃驴,字字顿顿问: “滔天灾祸,严家就一个府衙同知和彭泽县令,没这么大能力帮助福禄禅寺平事。” 住持面色苍白: “贫僧不知,但首座跟贫僧强调,找严家一定能行。” 贾环一言不发。 严家其实是戴家。 说是让严家平息祸事,极大可能是戴阉狗! 但问题的关键来了。 福禄禅寺怎么就知道严家是戴阉狗的血亲? 这个秘密应该只限于直系血脉。 贾环厉声问: “为什么找严家一定能行?” 住持不敢隐瞒,又坦白了一条秘闻: “禅寺跟江西巡抚关系莫逆,巡抚大人亲口所说,严家一定能妥善处理。” 颤抖的声音落下,贾环心绪起伏,冰冷的目光竟露出一丝笑意。 封疆大吏? 又一条大鱼! 这一趟,怕是要赚得盆满钵满! “说吧。”贾环恢复冷静,指着殿外的和尚: “怎么个关系莫逆?念在你老实配合,只要查明他们没有恶迹,我一定高抬贵手,纵然有罪,一刀了结,绝不施刑。” 住持满脸苦涩,低声道: “八年前,禅寺无意得知巡抚大人贪财好色,偏爱富绅豪族的千金,禅寺投其所好,派遣死士绑架抢掠,供巡抚大人玩乐,甚至赠予壮阳药丸,助他痛痛快快。” “因此,巡抚大人庇护禅寺。” “四年前那桩事,巡抚大人盖不住,让禅寺找严家帮忙,禅寺又委托贫僧。” 听罢,贾环独自走进偏殿,细细整理思绪。 可以确定的一点,江西巡抚很清楚戴阉狗的子嗣,其跟戴阉狗有密切联系! 之所以能在巡抚位置上待八年以上,戴阉狗肯定出了大力。 当下首先要剿灭福禄禅寺,拘押寺庙高层,再扳倒巡抚,然后端掉严家,整理口供回京缉捕戴阉狗! “这回要满载而归了。”贾环笑意盎然。 第141章 雷厉风行来场灭佛,疯狂屠戮血雾漫天 下午,一行百骑转道江西首邑豫章故郡。 滕王阁对面,正是烟雨楼。 贾环踏上第五层。 临窗眺望,美景尽收眼底,真应了王勃的千古名篇,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贾大人,请。” 分楼的管事端来一杯热茶。 “帮个忙,不会亏待烟雨楼。”贾环直叙来意。 “洗耳恭听。”管事没有直接答应。 贾环慢条斯理道: “以烟雨楼名义暗地里邀请江赣之地的武林名宿,以及各大江湖势力,请他们即刻前往南赣,人越多越好。” 作为江赣最大的寺庙,福禄禅寺里里外外有近万僧侣,而且高手众多! 此行只带了三百精锐,贸然围剿,势必会折损弟兄。 要知道麾下锦衣卫不仅执行能力过硬,侦办公务的素养极强,最重要的还是忠心耿耿,少一个都会心疼。 当然,他也能飞鸽急信,让祈安房卫所悉数南下,甚至请求朝廷下达调兵公函,号令江赣兵马,替社稷铲除毒瘤。 但容易打草惊蛇,而且动辄十天半个月。 还不如老招数,以利诱之。 “贾大人,这……”管事欲言又止,想要拒绝又不知怎么开口。 贾环肃声道: “各大烟雨楼分楼的消息互通有无,你应该知晓,惊蛰时节,我将代表烟雨楼参加武林大会,镇压不服王化的异族。” “既然是自己人,连一点小忙都不帮?” “烟雨楼只需说服他们前往南赣,至于愿不愿意给锦衣卫做事,跟烟雨楼无关。” 管事苦笑。 一想到武林大会还得仰仗龙虎榜问鼎者,他唉声叹气道: “烟雨楼尽量促成此事。” “辛苦了。”贾环抱拳执礼,放下三本秘笈后,踏着四方步离开。 江岸边。 “秀才,你带三十个弟兄返回江州,盯紧严家一举一动。” “另外,咱们也得建立情报网了。” 贾环早有打算,虽说已是千户,但入职衙门的时间太短,既没精力也没人脉经营情报网。 从今往后,就该着手安排暗哨,渗透大乾各地,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遵命!”秀才领命而去。 贾环肃声道: “南下!” …… 两天后,深夜。 南赣烟雨楼第三层,灯火通明。 大堂内坐了二十多个江湖人士,皆是江赣之地赫赫有名的武夫,庐山还下来了两个指玄境六重的耆老。 有人不耐烦,看向荆钗布裙的妇人: “敢问烟雨楼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妇人笑吟吟道: “稍安勿躁,幕后人委托,烟雨楼也一无所知。” 众人互相对视。 他们给足了烟雨楼面子,各自都带几十个门内好手,但幕后人还摆起架子,至今都未现身。 正思虑,堂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有人推门而入。 灯火照耀下,一身威严的红色飞鱼服,一张年轻的脸庞,他只是站在那里,权力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唰! 所有人起身,几乎是整齐划一地抱拳见礼,毕恭毕敬道: “拜见贾大人!” 平日里对朝廷鹰犬嗤之以鼻,但真见到一位千户,谁敢不敬? 贾环缓步走进大堂,径直走到首座,笑着道: “诸位请坐,都是江赣大地的英雄豪杰,今日得见,果然风姿不凡。” 众人纷纷落座。 中原武林流传一句话,若论年少有为,若论意气风发,看一眼小人屠就心满意足,他是多少江湖女子的梦中幻想。 特别是美轮美奂的一刀,传得神乎其神。 这位才是真枭雄! 贾环喝了一口香茗,开门见山道: “福禄禅寺五毒俱全、恶名远扬,我意灭之,又不想劳民伤财,有请诸位施以援手。” 话音落罢,堂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一众江湖高手脸庞紧绷,若非碍于身份差距,恨不能拍案而起! 不想劳民伤财出动大军,合着咱们都是贱命? 福禄禅寺可是江赣第一寺庙,底蕴深厚,高僧如云! 纵然剿灭,他们也要损失惨重! “宗门事务缠身,先行告辞。” 一个眼窝深陷的老人就要离开。 “站住。”贾环一动不动盯着他,平静道: “既然来了,想走就难,万一通风报信,岂不是放纵恶獠逃窜?” “贾大人莫要仗势欺人!”老人气得满脸铁青,狠狠剜了荆钗布裙妇人一眼,烟雨楼办得什么破事! 贾环扫视一双双蕴藏怒火的眼睛,他打了个响指。 双鞭和酒鬼闻声而入,各自搬来一个箱子。 一本本武林秘笈摆在桌上。 气氛顿时僵硬如铁。 眼窝深陷的老人悄悄回到位置。 众人呼吸急促,小心翼翼翻阅秘笈。 贾环一言不发。 他随便拿出的烂货色,丢进江湖都是一流武学,八品罪孽值奖励的功法都堪称顶级了。 至于秘笈泛滥,用不着他操心。 等实力足够镇压整座江湖,自有他来拟定规矩。 “贾大人出手太阔绰了。”有人嗓音亢奋,将两本秘笈揽入怀里。 贾环轻笑道: “既然诸位卖命,自有丰厚报酬。” “另外,福禄禅寺作恶多端疯狂敛财,侵占的良田归于百姓,抄寺所得赃物六四分成,锦衣卫拿六成。” “诸位可还满意?” 众人低头沉思,很快就有人信誓旦旦,要给社稷铲除灾祸,维护百姓安宁,这也是江湖道义! 既有武学秘笈增强宗门底蕴,又有黄白俗物满足衣食住行,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给锦衣卫卖命便是! 贾环平静道: “若是不愿者,大可坦然离去。” 一众门派首领纹丝未动,尽管也有谨慎懦弱者,但别人都顺从了,自己要是离开,肯定成为贾千户的眼中钉肉中刺。 过了许久,并无异议。 贾环满意颔首: “带上人马,即刻前往福禄禅寺。” “大家互相盯着,谁敢有小动作,视为通风报信。” “一切都要听从命令,擅自行事,后果自负!” 略顿,他语调森寒道: “今夜过后,我要江赣大地再无福禄禅寺,将整座寺庙夷为平地,血流成河!!” 整座大堂杀气腾腾,江湖好手们目光凶戾,蓄势待发。 …… ps:祝大家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我是被搞崩心态了,书关小黑屋,除了书架读者,搜都搜不到,直接停止推荐,啧啧啧,写书几年头一回碰到大过年来这一出的,明明很清水寡淡了。 唉,大过年搞我心态,原本要更六章补完这段剧情,心态都炸了。 第142章 一网打尽通通去死,封疆大吏坟头已长草! 福禄禅寺坐落于山巅,连绵五里路的红墙飞檐,各种殿宇林立,气派恢宏到顶点。 晨钟敲响,方圆几里回荡不绝。 金碧辉煌的方丈寮内,两根殿柱用黄金锻造,连地板都是黄金铺设,极尽奢华。 八个衣裙不整的少女瑟缩在墙角,脸颊都是鞭痕。 慈眉善目的方丈手持长鞭,正义凛然道: “我佛慈悲,恩赐你们享用贫僧无垢之体,好好服侍贫僧,保你们恩泽佛缘,寿与天齐。” “快像狗一样爬过来,这是虔诚的朝拜。” 少女们被折磨得疯疯癫癫,纷纷在地上蠕动。 方丈闭上双目,拿起鞭子就抽。 “方丈,出祸事了!!” 殿外传来慌乱的声音。 方丈神情不悦,披上红色袈裟走出去。 首座脸色苍白,也顾不上阿弥陀佛了,颤声道: “各大江湖势力齐上禅寺,足有八百多位武夫……”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方丈登时打断,沉着冷静道: “上门讨斋饭?施舍给他们!” “胆敢硬闯,让寺内八千武僧持棍反抗,再前往巡抚衙门,说江湖势力公然谋反!” 南赣这片天,他遮得严严实实! 首座急得嘴唇颤抖,红着眼说: “锦衣卫也来了!” “锦衣卫?”方丈表情凝重,思索片刻后急声道: “上回瘟疫案,一个锦衣卫副千户奔走调查,照样不了了之,赶紧去巡抚衙门求援。” 话刚说完,惊悚震荡的喊杀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佛门净地,岂容作乱!”方丈几乎是瞬间勃然大怒,脚尖点地,朝山门掠去。 福禄禅寺每位僧人都有巡抚衙门颁发的度牒,都是合法僧侣! 况且寻常寺庙都免除赋税和徭役,但禅寺大公无私,每年都向朝廷缴纳一大笔税银以供官府开支! 朝廷锦衣卫不酌情帮衬还自罢了,还裹挟江湖匹夫作乱,还有天理吗? 大雄宝殿之外,宽敞的平地上,足有上千僧人手持武器严阵以待,死死盯着几十丈外的江湖武夫。 “阿弥陀佛。” 方丈疾步赶来,先是双手合十,继而声色俱厉道: “依照朝廷律法,福禄禅寺受到江赣官府礼遇,奉为座上宾。” “诸位修行不易,莫要聚众谋反,给自家造成灭顶之灾!” 言罢环顾四周,他最担忧的还是锦衣卫。 陡然。 一道风轻云淡的声音响起。 “诸位大师修行不易,本官勉力送你们去极乐世界。” “若是生前做了伤天害理的恶事,只能永世堕入饿鬼道,在阿鼻地狱经受万般折磨了。” 江湖名宿们纷纷退开几步,恭敬地让出一条道来。 大红色飞鱼服纵马而来,他居高临下俯瞰着秃驴,平静道: “生擒堂主以上的秃驴,余者尽诛。” “贾……贾千户?”方丈瞳孔骤缩,面色剧烈变化,狂妄荡然无存。 “动手!”贾环厉喝。 庐山两位武林耆老率先冲出,各大门派围攻福禄禅寺,只是半盏茶时间,普度广场血雾弥漫,和尚尸体堆积如山。 “杀!” 江湖名宿奉命杀人,无需担心被朝廷算账,更不怕被官府通缉,满腔杀心哪里遏制得住,见到手持兵器的和尚就是一顿劈砍,到处都是歇斯底里的秃驴,到处都是断肢残腿。 福禄禅寺完全沦为屠宰场,沦为无情的血肉磨坊! 贾环勒住马缰,面无表情道: “双鞭,带人控制巡抚衙门,我稍后就到!” “遵命!”双鞭带了三十个弟兄。 方丈丹田破碎,被铁链镣铐捆绑,听着此起彼伏的惨叫,他面孔扭曲,脸庞肌肉不断抽搐。 这世道哪有如此霸道无耻之徒? 凭借锦衣卫千户的身份为所欲为! 没有公函。 甚至都不给理由,没有任何解释。 说杀就杀! “太慢了!” 贾环神情冷冽,雷霆厉喝: “不遗余力,尽快结束!” 持续一个时辰的杀戮,刺鼻的血腥味笼罩天地,放眼望去,别说红瓦墙壁,就连佛像都血迹斑斑。 哀嚎声渐止,江湖武夫陆续回到普度广场,各个身躯带伤,总共只剩六百多人,一下子折损两百多。 “辛苦了。”贾环颔首赞许。 各大的势力的掌舵者心如刀割,不过一想到武学秘笈和赃物分成,也只能无奈接受现实。 贾环下令: “胖头鱼,派五十个弟兄焚烧尸体,摧毁佛教,铁掌率领剩余弟兄搜刮财物!” “遵命!” 普度广场,近三十个禅寺高层被捆在一起,每个人都悲痛欲绝,眼里是无穷无尽的恨意,整座寺庙被屠得干干净净啊! 有秃驴恨到癫狂,破口大骂道: “杀孽滔天的蛇蝎心肠,你会遭受天谴报应的!” 贾环睥睨着他,冷笑道: “放毒制造了一场波及十万百姓的瘟疫,肆意侵占良田,五毒俱全无恶不作,把你们杀上十遍都难以向南赣百姓交差。” 方丈心神俱颤,极力辩解道: “贫……贫僧无意之举。” 听到这句话,江湖人士各个怒火汹涌,难怪贾大人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屠灭福禄禅寺,这秃驴泯灭人性,做的恶事简直要钉上耻辱柱! 两个时辰后,铁掌搬来上百箱金银珠宝,还有最重要的十箱田契。 盘踞南赣,侵占了多少百姓的良田!! “胖头鱼,铁掌,你们命令各大县衙,将田契还归于民,若有不法者妄图侵占,小心头上悬着的绣春刀。” …… 下午,贾环踏入巡抚衙门。 “老大。”双鞭带人迎接,“已经控制住了衙门官吏。” 贾环颔首。 走进官署,江西巡抚卢清献端坐太师椅,内心极度恐惧,面上色厉内荏: “贾千户,没有朝廷公函,没有驾帖批签,你凭什么派人控制一个封疆大吏?你这是严重僭越!!” 贾环笑了笑: “知道前浙江巡抚和漕运总督么?坟头应该长草了!” “如实交代,保你家人不受痛苦而死,负隅顽抗,别怪锦衣卫做事狠毒了。” “福禄禅寺,已经屠戮干净了,佛像都被销毁。” 卢清献面如死灰,一下子没了力气,一双眼睛死死鼓着。 “你威胁不了本官!”他咬牙切齿。 贾环将其踹翻在地,拉过太师椅坐下,语调森然道: “想通过背后靠山谋求生机?跟你说一声,我此行就是为了置司礼监秉笔于死地!若不是因为戴阉狗,我也不会查到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狗官。” 卢清献惊恐万分,脸色苍白如纸,绝望席卷五脏六腑。 卢家难逃一劫了。 他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整理官袍衣襟,坐在对面咆哮道: “我恨这条阉狗!” 贾环盯着他,直接问: “你是怎么知道严家是戴阉狗的血亲子嗣?” 卢清献脸庞满是仇恨,眼眶逐渐通红,一时间竟老泪纵横,嘶哑道: “我上任江西巡抚的那一天,决心为民谋福祉,造福一方,甚至希望离任能收到万民伞。” “在履新巡抚之前,我真的没有做过一件恶事!没有收受过一两银子的贿赂,有违此言,家里亲眷永世为奴为婢!” 说到这里,卢清献泣不成声,哽咽道: “巡抚第一年,百姓状告严家肆意杀民,状书从县衙递到府衙再到巡抚衙门,我秉公审理,将严家六人抓进大牢,宣判半个月于菜市场抄斩。” “京师来信了,是戴权的亲笔手书,拿我家眷性命做威胁,拿我的仕途做威胁,我……我没办法啊,我不能坐视妻女受辱,凭我之力无法撼动他。” “也许贾千户会骂我懦弱胆小,但彼时的卢巡抚真的不是个恶人!” “一年之内,严家又闹出三回祸事,都由我亲手摆平,那时我就知道,我心神爬满蛆虫,再也洗不掉了。” “没有守住本心蓄意包庇无耻恶獠的那一刻,当底线踏破之后,恶念疯狂滋长,由此堕落万丈深渊,我收不住的。” “宰执一方,我开始肆意放纵,再不克制自己,任由恶念蔓延,在江赣之地享受土皇帝的待遇。” 第143章 哪里窝藏白莲教,恶行再添最后一笔 与其说是泪流满面地忏悔,更像是一种声嘶力竭地控诉。 卢清献知道自己罪有应得甚至是罪该万死,但他不怨恨贾千户,只是仇恨那个让他堕入深渊的老阉狗! “跟严家狼狈为奸,站在一条贼船上,一次酒醉,现任彭泽县令的严子瞬无意透露,他的祖父是司礼监秉笔。” “我借此向戴阉狗提条件,继续留任巡抚,扶持卢家族人谋求官位。” 卢清献双眼通红,声音嘶哑。 贾环盯着他: “四年前的投毒引起瘟疫一案,是你让戴阉狗摆平的?” “是。”卢清献没有任何隐瞒,“在南赣是弥天大事,可放在权力中枢,戴阉狗轻松善后。” “我还命令福禄禅寺打造十八座纯金雕像,派人送给戴阉狗。” 贾环继续问: “那一次要挟你包庇严家的手书,你还留着么?” 卢清献指着官署摆放的佛龛,恨声道: “在!戴阉狗所有书信,都藏在佛龛里面。” 双鞭立刻拍碎佛龛,从内层取出一堆泛黄的信纸。 贾环浏阅之后,冷声道: “带走卢清献,即刻回江州,拘捕严家!” “双鞭,让南赣锦衣卫卫所驻守巡抚衙门,严刑审问官吏,届时我会亲自翻看结案卷宗,谁敢徇私包庇,一定通禀南镇抚司,让他们通通下狱!” 说罢疾步离去。 “老大。” 胖头鱼风风火火赶来,恭敬禀报道: “禅寺一个秃驴想将功折罪,他知道一座白莲教据点,要不要端掉?” “我们没时间,交由南赣卫所。”贾环话刚说完,又立马改口: “我亲自缉捕!” 罪多不压身,必须栽赃严家勾结白莲教! 他一向都讲究证据。 但面对罪孽滔天的戴阉狗,不介意耍点小手段。 白莲教可是反贼! 你子嗣跟白莲教关系密切,这还了得? …… 两天后。 深夜,严府灯火通明。 江州同知严浴恩来回踱步。 “再找不到子瞻,老身也不活了!”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妪伤心欲绝,老泪流淌。 “母亲大人,我已派人搜寻。”严浴恩心乱如麻。 儿子在白鹿洞书院失踪好几天,查遍江州各大青楼都找不到人影。 “父亲,问过江州百户卫所吗?”彭泽县令严子瞬急声问。 严浴恩深深皱眉,疑惑道: “这些锦衣卫压根不听调令,难道跟锦衣卫有关?” 在江州一亩三分地上,纵使没有隶属关系,锦衣卫也该给江州二把手面子。 如今极其反常,丝毫不给脸面! “莫非被锦衣卫抓了?”严子瞬暴怒。 老妪听到锦衣卫大名,气愤道: “写信入京,让你祖父调查,查明哪个锦衣卫,诛他九族!” 她苍老的语气带着不可一世的霸道。 四十多年前,她被一个身无分文的少年给强暴了,因此怀了上孩子,原以为自己这一生可怜悲惨,万万没想到,少年平步青云,成就云端上的人物。 为了遮掩隐藏,改名换姓来到江州定居,开始了“严”家的富贵权势。 谁敢招惹严家,满门尽灭! 她们说话的同时。 一伙蒙面武夫悄然潜入后院,将护院武师通通撂倒,几个女子提着箱子进了后宅。 两刻钟后。 “蹬蹬蹬——” 长街响起密集如雷鸣的马蹄声。 “锦衣卫办案,若有拒捕者格杀勿论!” 一声厉喝,飞鱼服踏破宅邸。 “请。” 贾环看向十几位官员,分别是江州知府及江州提道河运、税客司大使,几个县衙的主官,都邀请过来了。 “贾大人,您先请。” 众人哪敢走在锦衣卫千户的前面, 岂非不顾上下尊卑。 贾环颔首,走进严府。 厅堂内,锦衣卫层层包围。 白发老妪没有担忧自己的处境,一见到大红色飞鱼服,登时指骂道: “我孙儿严子瞻在你手上?” 严浴恩表情阴沉,眼底深处有一丝惧意。 贾环一言不发,扭头审视诸多官员,平静道: “江西巡抚卢清献已被拘捕,请诸位过来,便是让你们检举严家罪行,若是缄口不语,锦衣卫就该查你们了。” 一众官员面面相觑,思索片刻后七嘴八舌,纷纷阐述严家的过往恶迹。 同在江州官场,碍于严家背后的江西巡抚以及京师背景,他们明面装糊涂,暗地里却掌握不少罪证。 “闭嘴!” 老妪声色俱厉,话刚说完就被秀才一巴掌砸倒在地。 “带出去!” 贾环一声令下,锦衣卫将严浴恩三人摁倒在地,戴上枷锁镣铐,嘴巴堵得严严实实,拖进府外囚车。 严浴恩目眦欲裂,看向贾环的眼神充斥怨毒。 敢抓严家,你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何等存在! 届时不要跪下来磕头道歉! 若严家有个损伤,你姓贾的全府鸡犬不留,女眷受尽摧残而死! 看着严浴恩怨恨的眼神,秀才双鞭冷笑。 相貌不似,但这个眼神一模一样,果然是戴阉狗的种啊! 秀才简短而森然地说道: “放心,你们父子会团聚的。” 贾环使了个眼色,双鞭带人冲进后宅。 半盏茶时间。 “大人,搜到白莲教教徒,自称是严家妾室!” 双鞭声如洪钟。 嚯! 听到白莲教的大名,一众官员鱼贯而入,各个神情惊骇。 勾结白莲教,涉嫌谋反啊! 几个后背有莲花刺青的女子跪倒在地,身前摆放一箱子弓弩,十几副甲胄,还有白莲教据点亲笔撰写的信纸,包括白莲教专用的令牌。 “私藏兵器甲胄?”贾环盯着白莲教女子。 女子满脸寒霜,厉叱道: “白莲教私物,跟严家没有关系。” 众官员心潮起伏,严家大逆不道,狗胆包天! 抄家抄出白莲教教徒,竟然还有弓弩甲胄,这可是军用之物! 从严家搜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跟严家没有关系? 贾环翻阅信纸,将其递给江州官员。 随后沉声问: “都检举了严家罪行,立份签字画押的指认状?” “没问题。”众人异口同声。 他们奋笔疾书,将所知所见通通写下来,末了戳上官印。 “诸位请回。”贾环颔首。 江州官员相继称颂贾大人铲除江州的毒瘤,随后才作揖告退。 “都过来。” 贾环走向偏僻的廊道。 秀才双鞭等人紧随其后。 贾环命令道: “我先行回京,你们押送囚犯、人证,证物。” 说罢将雕刻金色蟒龙的腰牌交给秀才。 第144章 躲在东宫寻求情分,当着太上皇的面拖走阉狗! 神京城,紫禁城。 一座宫苑内。 戴权细细品尝新鲜采摘的碧螺春茶叶,手里还把玩着翡翠扳指,轻声问道: “查到没有?” 三个太监低头沉默。 显然一无所获。 砰! 戴权将茶杯拍在桌上,一股无名火涌了上来。 他派遣大量人马前往江南、津门、山东,河南等地,就是为了寻找贾畜生侦办案子的过程中有没有贿赂、滥杀,仗权欺压官员。 然而,一样都没有。 抓不到把柄,如何施展疾风骤雨的报复? 其中一个太监轻言慢语: “戴秉笔,听说姓贾的跟九门提督王大人有仇恨,同时招惹了内阁崔阁老,要不强强联合,一起扳倒他?” 戴权气急败坏: “跟京营掌舵者结盟?跟内阁交好?你是觉得杂家屁股下的凳子坐得太久了!” 他何尝不想强强联合,一下子把小畜生给干倒! 但身为内廷权宦,绝对不能和掌兵者有密切关系,一旦暴露,锦衣卫镇抚使就该着手调查了。 正说着,一只雪白鸽子停在窗户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戴权眯了眯眼眸,肃声道: “都出去!” 屏退随从后,他走到窗边,取下鸽腿绑着的信纸。 翻开只看一眼,戴权脚步踉跄,险些一头栽倒。 他的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脸庞笼罩着前所未有的寒意。 【戴公公,南赣福禄寺庙被屠戮殆尽,江西巡抚被强行带走,侦办此案的千户名唤贾环。】 看完这句话,戴权如坠冰窟,手脚冰凉,浑身发抖。 这小畜生既然查到江西巡抚卢清献,那肯定查出了四年前的瘟疫案! 有没有查到严家? 但凡卢清献是个聪明人,都知道有所保留等他施以援手,一旦和盘托出,势必是死路一条。 子嗣应该是安全的。 但四年前那桩大案,自己插手帮助福禄禅寺善后,应该是记录在无常簿上了。 “小畜生,杂家要将你碎尸万段!杂家要将你的亲眷充入妓院,受尽凌辱!!” 戴权恨欲发狂,歇斯底里道: “来人!” 随从太监疾步而来。 戴权目光凶戾,根本冷静不下来,咆哮道: “拿杂家令牌传唤大内高手,潜入荣国府,杀了贾畜生的贱母赵妾室,还有那个叫王熙凤的,一刀捅死,另外那些下人奴婢,给杂家活活掐死!” 敢抓杂家进诏狱,杂家跟你玩命! 等候了大半个时辰,三个大内高手回来复命。 “戴秉笔,荣国府四周有祈安房的锦衣卫驻守,而且其中潜伏着武林名宿,各个内气浑厚。” 他们嗓音疑惑。 贾千户凭什么能对武林名宿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心甘情愿做荣国府护卫? 啪嗒! 戴权将茶杯砸成碎片,满腔怨气无以宣泄。 为今之计,要想活命。 唯有恳求太上皇! 他深呼吸一口气,喃喃道:“天塌不下来,天塌不下来。” 快步前往东宫。 巍峨富丽的殿宇,戴权调整情绪,跪行入殿。 他一跪一磕头,磕得汉白玉板砰砰作响,额头也血肉模糊。 “戴权,这是怎么了?” 苍老威严的声音响起,御座之上,一个身穿九爪龙袍的七十岁老人目光灼灼地俯瞰着他。 正是太上皇。 尽管脸庞沟壑纵横,但精神矍铄,脸色红润。 “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 戴权声泪俱下,不停磕头。 “给他擦拭。”太上皇吩咐内侍。 毕竟是相处四十年之久的伴伴,看着他满头鲜血,难免有些心疼。 内侍拿来手绢,替戴权擦干净鲜血。 太上皇审视他片刻,沉声道: “说吧,犯什么事了?” 戴权涕泗横流,一五一十说道: “四年前,老奴猪油蒙了心肝,受贿了一些钱财,替几个恶獠平事,违背了大乾律法,今受到锦衣卫贾千户的调查,老奴怕是要拘进诏狱。” “老奴舍不得陛下,老奴还想伺候陛下啊!” 太上皇神情震怒,死死盯着戴权许久,漠然道: “该罚就罚,该降职就降职,你与孤有四十年的恩情,但孤不能冒着滔天舆情,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咚! 戴权重重磕头,哽咽道: “老奴接受惩处,接受三法司审查,没了司礼监秉笔的职位是老奴自作自受,可侦办人是贾环,他跟老奴有私仇,他要置老奴于死地。” “老奴只要进了诏狱,就一定出不来了,老奴还想服侍陛下。” 说话时,额头又是血迹斑斑,整个人哭得双眼红肿。 太上皇于心不忍,终究是陪伴四十年的奴才,可以严厉惩罚,但杀头就过分了点。 思索许久,他叹气道: “你在东宫待着吧,孤会传召贾环。” 戴权绝境逢生,眼角淌下泪水,内心却长松一口气。 当今皇帝都不敢强闯太上皇的宫殿,更别提锦衣卫和内阁了,只要太上皇不放人,谁都拿他没办法。 度过这一劫,往后有的是时间报复那小畜生! …… 三天后,贾环回到京师。 他没进祈安房官署,第一时间前往南镇抚司。 “回来了!”欧阳佥事走出官署迎接,肃声道: “别说话,即刻前往东宫。” “太上皇有旨意,让你回到锦衣卫衙门,第一时间觐见!” 贾环面色阴沉。 欧阳佥事沉默无言,连续几天,戴权都没在司礼监当差。 稍一猜测,就知道贾环又完成了一桩壮举,极有可能调查出司礼监三把手的罪状! 锦衣卫奉皇权办事,但太上皇也象征着皇权,其在位时,对锦衣卫恩宠有加。 锦衣卫上下,不可能驳斥他老人家的命令。 “卑职知晓。”贾环抱拳之后,转身离开。 紫禁城,东宫。 “锦衣卫千户贾环,请求谨见!” 太监拖长嗓音。 “宣!”殿内传来威严的声音。 贾环调整情绪,一步步走进大殿,恭敬弯腰道: “臣贾环拜见陛下。” 御座上,一双浑浊的眼眸打量他许久。 “免礼。”太上皇面露微笑,和蔼可亲道: “你祖父贾代善在世时,常跟孤抱怨,说贾家后继无人,怕是再难出人杰,孤笑骂他,前人岂知后事?” “这不,荣国府又冒出一个煌煌耀眼的骄阳,贾代善泉下有知亦能欣慰。” 贾环低头说道: “折煞微臣了。” 太上皇笑而不语。 一个得罪自己的利益团体的年轻人,虽有真本事,但确实年少轻狂,狂得让人很难喜欢。 太上皇随意说道: “戴权之事,孤会责罚他,你别再插手了。” “好。”贾环颔首。 别说太上皇略显惊讶,就连偏殿偷听的戴权都无比困惑。 “但是,微臣不知如何平息舆论,请陛下教臣。” 贾环继续说道: “戴公公十五岁时,强暴良家妇女,致使对方有孕,诞下一个儿子,给儿子取严姓。” 太上皇眼神一凝。 里面的戴权面孔扭曲,这小畜生果然查到他的家族。 “经过四十五年的发展,子嗣所在的严家在江州只手遮天,横行霸道,无恶不作,江州官场人尽皆知。” “四年前,南赣福禄禅寺向河流上游投毒,引发了一场瘟疫,祸及了十万以上的百姓,记录在官府的死亡人数都有九千多,更遑论无名无姓,不包括数万身体残缺、身体每况愈下的百姓。” “之所以没有暴露出来,全仰仗戴公公的权势。” “还有,严家勾结白莲教,窝藏弓弩甲胄……” “等等!!”太上皇勃然大怒,打断道: “勾结反贼,私藏甲胄?” “证据确凿,这是指认状书。”贾环从袖间取出一沓状纸,交给殿中内侍。 上呈御览,太上皇仔细翻阅江州官员签字画押的口供。 字迹平缓工整,每个人的叙述方式都不同。 不像是威逼,更不可能是伪造。 “陛下,冤枉啊,都是老奴那孙儿胡作非为,老奴毫不知情,老奴伺候陛下四十年,根本不会拿正眼瞧那些反贼。” 戴权跪行而出,涕泗横流,满脸都是委屈的泪水。 贾环不紧不慢地说道: “还有,严家自恃戴公公受到陛下宠信,张嘴闭嘴都打着您的旗号,说背后有太上皇撑腰,哪个还敢放肆,这句话不止在江湖间流传,卑职麾下皆有耳闻。” 轰! 太上皇骤然起身。 有四十年的恩情,他可以容忍戴权作些祸事,但不能容忍戴权子嗣勾结白莲教,更大逆不道到私藏甲胄。 因数量较少,因戴权忠心耿耿,不至于死罪。 但打着他的旗号为非作恶。 那完全不能容忍,那是彻头彻尾地毁辱帝王声誉!! 一旦广而流传,他要被衮衮诸公口诛笔伐,要被百姓戳脊梁骨的。 更可怕的是,那些不服王化的恶獠,会不会造谣说是太上皇暗地里指使? “但有半句假话,便是欺君之罪!!”太上皇雷霆震怒,抬起手指狠狠指向贾环。 贾环经历太多风雨,早已练就了内心汹涌而面上平静。 这句话是真的么? 编的。 但太上皇会查证么? 绝对不会! 贾环毕恭毕敬道: “句句属实,待微臣麾下的锦衣卫抵达京师,请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一齐审问罪犯和人证,嫌疑人是司礼监秉笔,没有人敢伪造口供。” 听到三法司审问,太上皇一步步走来,近在咫尺地注视着贾环,警告道: “听清楚,不能出现孤的名字,谁的口供上出现孤的名字,孤绝对饶不了你!” “一群欺压百姓、罔顾王法,诽谤帝王声誉的东西,通通都杀了!” “遵旨。”贾环弯腰执礼,眼眸露出不可察觉的笑意。 难办? 把太上皇拖下水就好办了! 当然,最大的底气就是他已是锦衣卫千户,还有铁证如山! “冤……冤枉啊!” 戴权浑身颤抖,跪在地上哀求。 家族远在江州,又不会事事汇报,他完全想不到,对方竟敢勾结白莲教,胆子大到拿甲胄做玩物,更愚蠢至极的是,为什么要将太上皇挂在嘴边? 太上皇面无表情,给贾环使了个眼色。 “微臣告退。” 贾环恭敬执礼,随后踏步过去一把扼住戴权脖颈,强行拉拽出宫。 “奴才还要伺候陛下,奴才还要伺候陛下啊……” 戴权痛苦哀嚎。 太上皇转身走回寝殿。 犯下滔天恶事,本就难以保住,再大的情谊都没用。 何况勾结白莲教私藏甲胄,更是罪上加罪。 最激怒他的莫过于老奴才的后人作孽,还张嘴闭嘴太上皇,怎么着,想让孤背负骂名? …… ps:ps:为书架几万读者负责任,更了三章,书进小黑屋,不知道啥时候出来,搜都搜不到,收入暴减90%,不知道怎么坚持,唉! 举报者毁我道心,也影响读者观看体验! 第145章 最极致的痛苦莫过于此,最圆满的一次收获 巍巍紫禁城。 一人在御道独行。 不。 是两人。 一身大红飞鱼服的年轻人闲庭信步,拖拽着一位披头散发的蟒袍太监。 每走一步,地面都磨出几道血痕。 各大衙门闻讯而来,百官纷纷注视。 这是何其悚然的场景?! 狼狈不堪的蟒袍好像是…… 司礼监秉笔戴权! 群臣不寒而栗。 一个位高权重的内宦毫无尊严,像一条丧家之犬般被从头到尾地羞辱!! 金吾卫将军率兵拦路。 内阁御史台衮衮诸公挡在前面。 贾环面色如常,平静道: “我从东宫出来。” 话音落罢,周遭鸦雀无声。 群臣目光恍惚。 该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么? 但太上皇向来护短,更别提陪伴四十年的伴伴。 这意味着年轻千户逼得太上皇不得不忍痛给戴权敲响丧钟! 原本以为十几天之前的弹劾奏疏,只是贾千户的无能狂怒。 没想到,他真的扳倒了司礼监三号权宦!! 衮衮诸公让出一条道来,金吾卫众将立刻撤离。 贾环继续拖拽。 地上的戴权悲痛欲绝,他感到自己毕生的尊严都被踩踏得支离破碎,自己沦为权力中枢的最大笑柄,他根本不敢抬头去看那一双双眼睛。 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杂家! 工部衙门的同僚相继看向儒雅敦厚的员外郎,眼神里是浓浓的羡慕之色。 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贾政抚须自豪,脸上红光满面,不过看着儿子孤独的背影,忍不住喃喃道: “环儿,早点回家。” 地位越来越高,在府里的日子越来越少。 以往嫌弃他游手好闲不知进取,在府里斗蛐蛐玩鹦鹉,看一眼就烦躁。 可真的一飞冲天了,却时常看不见他的身影。 …… 回到北镇抚司诏狱。 贾环将戴阉狗关押在最后一间牢房。 他坐在隔壁的审讯室,安静坐着如泥塑,直到秀才带队归来。 其实完全可以回府休息,离开十几天,他也想念娘亲,怀念风情美艳的王熙凤,还有陪伴林黛玉赏花的诺言都食言了。 但对待公务,必须极度严谨! 没到最后一刻,什么意外都会发生。 权力场上,先机至关重要。 一旦太上皇反悔,或者司礼监内阁作妖,他会第一时间剁掉戴阉狗,玩先斩后奏这招。 “畜生,杂家做鬼也不会放开你!” “畜生,你贾家不得好死!你全府上千口人都要为奴为婢!” 戴权羞愤滔天,歇斯底里地辱骂。 贾环闭目养神。 谁会在意将死之人的狺狺狂吠? 在审讯室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中午,诏狱外传来喧闹震天的声音。 “老大!” 秀才归来,递回雕刻蟒龙的金色腰牌。 “没出问题吧?” “没有!”秀才笑容灿烂,回到自家地盘,紧绷的心弦彻底松开。 贾环看着一辆辆囚车,情绪起伏不定,这回该收割多少罪孽值? 他回审讯室整理案卷文书,收集所有口供,立刻前往欧阳佥事的官署。 “成了?”欧阳佥事见面就问。 “成了!”贾环面带笑意,恭敬递上一系列罪证,“人证都在诏狱。” 欧阳佥事仔细翻阅,看了足有两刻钟,惊骇于贾环的能力手腕,大笑道: “非常出色!” “这条老阉狗可是盘踞在侧的一条毒蛇,说不定哪天就会死死咬住的你的心口,提前铲除才是完美之策,衙门也不用为你担心了。” 贾环恭敬抱拳: “多谢诸位大人!” 他心里很清楚,在上层运作上,锦衣卫帮他说了不少好话。 欧阳佥事颔首,随即快步离开。 只过了一个时辰,带着圣旨归来。 “火速处决,办完呈上结案卷宗。”欧阳佥事表情严肃。 太上皇都抛弃了,没有谁再敢给戴权陈情,至于陛下,巴不得能光明正大铲除司礼监秉笔。 “卑职告退!”接过圣旨,贾环迅速走人。 …… 诏狱内。 贾环率领手下踏进最后一间牢房。 戴权瑟缩在墙角,眼底是无穷无尽的怨毒,还有一丝求生的渴望。 他渴望奇迹! 然而。 贾环打了个响指。 双鞭展开雕龙绘画的金色卷轴,在戴阉狗面前宣读圣旨。 逐字逐句念完,戴权最后一丝幻想破灭,整个人心如死灰,嘴唇止不住地颤抖。 贾环居高临下俯瞰着他,笑着问: “你让我等着。” “我等着。” “你说要我家破人亡,我看着呢。” 戴权面孔扭曲,恨欲癫狂。 贾环俯身盯着他,笑意渐渐冰冷: “老子一直在规矩之内办事,你偏要跟老子玩命?但事实证明,你姓戴的确实是一只随手可灭的蝼蚁。” “我会升官,我会走在明媚的阳光中,我会望着湛蓝的天空,我能继续享受着地位带来殊荣。” “而你这条老狗,只能在阴曹地府继续狂吠。” “把人全部带进来!” 须臾,白发老妇人、严浴恩父子三人通通被押进牢房。 一家人团圆。 “秀才,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贾环退至一旁。 秀才毫不掩饰内心的恨意。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晚上经受的绝望折磨。 他忘不了戴阉狗那一副极度丑陋的嘴脸!! “这么快就落到我手上了?” 秀才狞笑一声,安排锦衣卫搬来三十八种刑具。 牢房都放不了,全部排在外面。 “剥皮抽肠!” 秀才一脚将严子瞻踹翻在地,强行摁在铁板之上。 几个锦衣卫协助,在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中,严子瞻被活活割掉皮囊,满地流淌鲜血。 “畜……畜生!!”亲眼看着孙儿惨遭折磨,戴权浑身抽搐,悲恸到了极点。 秀才神情冷冽,一刀刀挑出筋骨,甩在戴权的跟前,让他眼睁睁注视着这一幕。 牢房墙角堆积断肠,戴权双眼血红如厉鬼,无尽怨恨和痛苦绝望交织,导致他内心渐渐崩溃。 “饶……命,饶命!!” 严浴恩和严子瞬跪在秀才脚下,吓得完全失禁,脸庞布满了惊恐震怖。 “饶命?”秀才冷笑一声,指着披头散发的戴阉狗,咆哮道: “你问他,折磨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 嘭! 嘭! 一拳撂倒一个。 白发老妇人早已晕了过去。 “继续!”秀才声色俱厉。 贾环带着双鞭前往其余牢房。 踏入甲字号牢区,整整两排都关押着福禄禅寺的秃驴。 “先上酷刑!”贾环走进审讯室。 听了半个时辰凄厉的惨叫,他才返回牢房。 方丈奄奄一息,生命的最后一刻,只看到寒光闪烁。 一刀出,人头碎。 宛若拍碎的西瓜,四分五裂。 二品中罪孽值! 迄今为止遇到的最最恶贯满盈之獠。 亲手制造了一场波及十万百姓的瘟疫啊! 不止是死伤,还有后续的传染,殃及人数更多! 这仅仅是恶行之一! 侵占良田,断了百姓生路。 其余恶事数不胜数。 解决完丧心病狂的首恶,贾环接着杀戮其余僧侣,皆是福禄禅寺的高层,参与了每桩恶事。 来到前江西巡抚卢清献的牢房。 卢清献神情平静,唯一没有面露恐惧的囚犯,他坦然接受死亡。 贾环眼里毫无同情。 虽说前大半生清廉正直,直到上任江西巡抚被戴阉狗拖下水,但这么些年放纵恶念,恶事做尽,罪孽深重! “我想看一眼姓戴的。”卢清献血肉模糊,嗓音嘶哑。 “带过去!” 进了牢房,看着满地骨头血肉肠子,看着戴阉狗疯癫崩溃的模样,卢清献突然哈哈大笑,心满意足地咆哮: “请贾千户动手!” 砰! 绣春刀出鞘,人头滚落。 “该你们了。” 贾环漠然向前,一刀跺脚白发老妇。 接着将严家父子三人送进阴曹地府。 “你说你为何要招惹我呢?” 贾环盯了戴阉狗许久,横起绣春刀,轻轻一划,人头飞起,重重砸落在地。 第146章 三条蟒纹威风赫赫,两千手下声势浩荡! “继续杀!” 屠完首要罪犯,像什么严府管家仆役,还有卢清献的亲信,包括几座县衙的主官,通通不能放过。 半个时辰后,贾环浑身血迹,独自走进审讯室。 脑海里的面板一帧帧闪烁,浮现每张罪犯的画像。 【罪孽值——二品中、三品上、三品中、三品中、三品中、三品下,三品下,三品下……】 一个二品中罪孽值! 十三个三品罪孽值!! 更别提那些四品,五品,六品,最低的都是六品!! 【参与度——75%】 【奖励——伪至尊级刀法唯凤独尊,熟练度——炉火纯青】 【奖励——王级身法我欲乘风,熟练度——炉火纯青】 【经验值——【\/,2105\/3333】 轰! 玄之又玄的力量灌注,丹田扩张五倍,内气源源不断涌来,如蒸大泽般沸腾,经脉窍穴更是嗡鸣不止。 指玄境四重! 这桩案子,总共收获近一万四千的罪孽值!! 若是先天境一重时侦办此案,一日入宗师! “心情无限畅,欢愉满胸怀。” 贾环满眼笑意,这种感觉舒服到让他头皮发麻。 这就是苦尽甘来的滋味。 侦办罪犯累吗? 当然累。 日夜奔波,风尘仆仆,堂堂千户为了不耽搁行程,一边赶路一边啃干粮,十几天没正经用过膳食。 但拼死拼活换来的收获,确实舒爽无比。 至于伪至尊级刀法唯凤独尊,还是且听凤吟和凤凰涅盘的升级。 威力非常恐怖! 贾环气沉丹田,调转内气。 “铮!” 绣春刀猛然震荡,天籁之音绽响,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美妙音色,刀气卷起狂风,贾环满头黑发肆意乱舞。 秀才双鞭站在门口,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刀声美妙绝伦,刀气流光溢彩。 这是最极致的优雅,最纯粹的绝美! 以至于他们头晕目眩,恍如身在幻觉之中。 一刀劈出。 绣春刀归鞘。 四面墙壁生出道道裂痕。 最诡异的是,裂痕竟组成了凤凰的轮廓。 贾环满意点头。 只用了一成功力,刀法之威赫然显现。 唯一的缺陷就是太出风头了! 身居高位,本要低调,但这式刀法,每个动作都是极致的绝美。 “就没有朴实无华的刀法么?”贾环内心喟叹。 而秀才双鞭神情呆滞,许久才缓过神来。 京师城外杀草原耶律雪夜,还有桃花岛击败真传弟子,他们见过老大这一刀。 已经是美到窒息,美到无以复加。 可相比眼前方才一刀,简直是萤火与皓月争辉,根本无法用言语描述。 秀才笑着说道: “老大,慎用啊,否则江湖女子见之昏厥,日夜沉溺。” 绝非拍马屁,而是实话实说,天底下没有哪个练武女子能够抵抗这一刀的风采。 贾环摆手: “废话少说,让弟兄们收拾诏狱,将尸体丢到乱葬岗焚烧,别占地了。” “遵命!”二人喜笑颜开。 贾环坐在椅子上,又想到王级身法我欲乘风。 有了它之后,纵然陷入高手包围,也能凭借极致速度逃出生天。 “指玄境四重了,什么时候该争争天下榜了!” 贾环呢喃自语,随即摒弃多余思绪,专心撰写结案卷宗。 刚写完结案卷宗。 “老大,南司在祈安房衙署等你。” 秀才神情亢奋,声音激动。 “好!”贾环拿起卷宗,离开诏狱。 官署内是乌泱泱的官员,有南镇抚司,有内阁司礼监,还有双帝身边的蟒袍太监。 贾环踏着四方步走来,抱拳执礼道: “见过诸位。” 他将结案卷宗递给为首的蟒袍太监。 “替社稷铲除巨祸,替朝廷清理蠹虫,陛下甚是喜悦。” 蟒袍太监称赞了几句,拿着卷宗交给陛下过目,再下达三法司。 欧阳佥事笑着道: “恭贺贾千户!” 说罢旁人捧来托盘。 大红袍飞鱼服,织绣三条蟒纹,威严而张扬! 侦办此案,扳倒司礼监秉笔和江西巡抚,直接擢升两条蟒纹。 贾环恭敬接过托盘。 尽管早有预料,可亲手捧着它,心绪难免激动。 八条蟒纹后擢升镇抚使! 他渴望身披尊贵的紫蟒,像徐镇抚使一样在紫禁城来去自如,随便一句话都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离目标更近了! 欧阳佥事又拿来一张公函,上面不止有南镇抚司的章印,还有皇帝的玺印,包括内阁的戳印! 这轻飘飘的一张纸,才是真正的权力! 欧阳佥事表情严肃,格外郑重道: “擢升三条蟒纹,祈安房千户卫所增加一千个锦衣卫。” 贾环心中大喜,掷地有声道: “我贾环一定不会辜负社稷厚望,誓死效忠皇权,决心替苍生扫荡一切罪恶!!” 尽管他每回侦办案子,都只带两三百精锐。 但是。 有没有是一回事,用不用是另一回事! 一旦陷入绝境。 麾下一千人和麾下两千人,那差别可就大了! 傅官员和郭官员看着一脸笑意的贾千户,内心难免感慨。 从一个小卒,到掌管两千锦衣卫的权力人物,贾千户付出很多,他也配得上荣耀。 当然,这一千人不会无缘无故冒出来,都是从别的卫所抽调。 锦衣卫向来如此,能者居之庸者让。 “颜百户,张百户。” 傅官员清了清嗓音,宣读了擢升公文。 随即拿来两个托盘。 一身银白色飞鱼服,肩袖上是三条丝线,同样擢升两级! 贾环毫不掩饰对两个心腹的偏爱,办案署名除他以外,前两个就是秀才双鞭。 二人毕恭毕敬接过飞鱼服以及案牍库铭牌,还有一柄崭新的绣春刀。 跟着老大,尽享荣光! 傅官员接着拿来胖头鱼、瘦猴,彪子以及铁掌的赏赐文书。 四人晋升百户! 一开始跟随贾环的六个亲信,如今都是百户! 而铁掌跟得很晚,彻查东平王妃弟弟案件才进入贾环视线中。 但心思细腻,能力出色,配得上百户官职! 只要忠诚有能力,贾环绝对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手下! 一众官员相继离去。 七名心腹扑通跪地,发自肺腑地感激: “叩谢老大的恩情,誓死追随老大!” 特别是铁掌,激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把性命都交给贾大人。 没有进入祈安房卫所之前,他郁郁不得志,明明有能力却偏偏不受重用,想去办案又受到诸多刁难。 直到遇见贾大人。 未来充满希望,他全身也充满干劲,贾大人将自己的付出都看在眼里。 短短时间,就享受到了梦寐以求的荣耀! “都起来吧。”贾环虚扶,肃声道: “传我命令,祈安房的锦衣卫校场集合!” “遵命!” …… 第147章 如日中天,煽风点火! 申时末,天边氤氲。 三十六座悬山顶屋殿巍峨耸立,宽阔的祈安房校场之中,尽管站着近两千名锦衣卫,但周遭寂静如空山幽谷,一丝杂音都没有。 这里每一道身影都是让世人闻风丧胆的朝廷鹰犬。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八个字既出,飞鱼服绣春刀,世人噤若寒蝉! 他们手握无常簿,能够决定太多人的命运。 如此霸气强势的存在,此刻却恭谨无比,身躯笔直如松,远远望去,宛如气势恢宏的森黑浪潮,只要一道命令,瞬间就将敌人吞噬殆尽! 无边无际的死寂,外面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一身大红色飞鱼服的年轻人缓缓走来,腰绣三条蟒纹,落日余晖洒落,他明明闲庭信步,却有一种直达心灵的威压感! 万籁俱寂,他走上高台。 霎那。 近两千锦衣卫弯腰执礼,动作整齐划一,铿锵有力道: “拜见千户大人!” “拜见千户大人!” 声破云霄,浩浩荡荡。 这是发自肺腑的崇拜。 站在那里的可是锦衣卫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千户,他用最恐怖的崛起速度,踏着一位位权力人物的尸体,十八岁的年纪给红袍绣上三条蟒纹! 贾环一言不发,冷峻的目光扫视着每一道身影。 这只是开始。 他迟早要披上尊贵的紫蟒,身前站满一万名锦衣卫! 不管面对任何绝境,他都拥有掀桌子的能力! 过了许久,贾环掷地有声道: “祈安房卫所还有十三个百户空缺,望诸位勤勉奋力。” “无论你是不久前入职的力士还是多年不得志的小卒,只要向本千户证明你的能力,你就有机会披上银白色飞鱼服,荣耀加身,封妻荫子!” 话音落下,每一位锦衣卫都情绪亢奋,神情激昂。 对千户大人忠心耿耿,向千户大人展现自己的能力,前途一片光明! …… 回到官署。 贾环唤来两个心腹,命令道: “当下要务,立刻建立情报网,你们亲自负责挑选精锐,安插暗哨。” “遵命!”秀才双鞭铿然有声。 贾环看向秀才,问道: “上回让你派人前往凉州暗中调查北凉总督,有消息么?” “暂时没有。”秀才摇头。 贾环起身踱步。 铲除了戴阉狗,就该收拾九门提督王子腾! 撕破脸的斗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不会允许一条怨毒的蝎子盘踞在侧,随时都有可能被咬伤。 贾环思量片刻,肃声道: “侦办五军营提督柳广达之案,他招供了一句话,王子腾收受北凉总督重金贿赂,然而没有证据。” “赶紧往北凉撒网,精心挑选五十个精锐,谁能查到重要线索,扳倒北凉总督和王子腾之后,直接擢升百户,至少给他肩袖绣上两条金丝线!” “但凡有线索,或者一些苗头,我会亲自出马!!” 秀才双鞭重重颔首。 北凉总督的位置极其敏感,别说老大堂堂千户,纵然是四大镇抚使,都不敢直接奔赴北凉,堂而皇之地调查总督。 盖因此人镇守边关,外有草原鞑子虎视眈眈。 北凉总督绝对不会傻乎乎地坐以待毙,等着被戴上枷锁镣铐押赴京师。 一旦引发暴动,边关失控,所有人都难逃干系。 有心人渲染之下,甚至会背负社稷罪臣的恶名。 必须谨慎再谨慎! “都回去吧。” 安排好事宜,贾环散衙回府。 …… 紫禁城。 王子腾龙行虎步,向来锐利的眼眸罕见有一丝担忧之色。 位高权重的司礼监三把手戴公公,已经去阴曹地府报到,奈何桥上排队了。 他万万想不到,一个只能靠弹劾奏疏耍无赖的小畜生,竟然真能扳倒内廷权宦! 听说还连升两级,麾下拥有两千只卑鄙鹰犬! 想来气焰熏天,野心膨胀,更加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了! 以两人之间的仇恨,小畜生又是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心性,会不会暗中报复自己? 不得不防! 王子腾内心滋生一种紧迫感。 随着小畜生的地位越来越高,越来越受到锦衣卫衙门的重视,再不扼杀,必然会遭到重创。 来到东宫。 殿前等待片刻,内侍传召。 “老臣叩见陛下。” 王子腾跪地执礼。 御座上,太上皇抬手虚扶,轻声道: “快起来吧,给他赐座。” 内侍搬来锦凳。 王子腾落座之后,直言不讳道: “陛下,荣国府那小子太狠毒了,戴权好歹陪伴陛下四十年之久,他却是极尽羞辱之能事,又是十八般酷刑,又是乱葬岗焚尸,一口棺材都不留啊!” 太上皇审视他许久,苍老的眼眸闪过悲痛,语气却格外冰冷: “孤仔细翻看了结案卷宗,戴权罪该万死,不折磨痛宰何以堵住悠悠众口?诛杀这头恶贯满盈之獠,方可平复江赣百姓的滔天怨火。” 王子腾沉默片刻,恳切地说道: “可戴公公毕竟陪伴陛下四十年啊,杀是一定要杀,但用得着肆意羞辱么?死得没有半点体面,荣国府那小子分明是不敬重陛下。” “听三法司提起戴公公的死状,老臣不寒而栗,悲从中来,戴公公为朝堂的付出,不值得一口棺材么?” 话音落下,太上皇情绪伤感,目光有些恍惚。 听闻伴伴死亡的那一瞬间,他没有悲伤,甚至余怒未消,该死的奴才罪孽深重,败坏帝王声誉,早就该死上十遍! 可在寝殿看到金色刻漏,看到松木洗脚盆,看到那几尊紫檀祥云香炉,他陡然回忆起四十年的点点滴滴,伴伴在殿内弯腰忙碌,笑呵呵说着奴才不累。 回忆破碎的那一刻,悲痛疯狂席卷五脏六腑。 看着太上皇哀伤的模样,王子腾内心窃喜。 太上皇七十岁了,尽管身强体健,但毕竟年纪摆在这里,为何还能拥有那么多忠诚拥趸? 念旧! 护短! 王子腾继续说道: “陛下,还有东平王府,不过妇人的言语交锋,王妃殿下依照身份尊卑,教训指点了几句,荣国府那小子不择手段,狂妄得令人发指!” 太上皇回过神来,沉声问: “你想说什么?” 王子腾清了清嗓子,怒气冲冲道: “老臣恳请陛下拟旨,将贾环贬为庶民!” 从山巅坠落深渊,一无所有之后,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到了那时候,该跪在脚下声泪俱下了。 太上皇端详着自己的心腹大将,沉默许久没说话。 他从御座起身,冷笑道: “王子腾啊王子腾,你是觉得孤老而昏庸了吗?孤要是下了这道旨意,你觉得皇帝会答应吗?整个锦衣卫衙门都要寒心,凭什么贬为庶民?得拿出服众的理由,否则恐会动摇锦衣卫根基!” “亦如皇帝早就想要换掉你,他难道不知道拟定圣旨?很多时候要师出有名,要各方默许,要京营安稳。” “贾代善那孙儿不是百户,不是副千户,是备受瞩目的千户!” 王子腾听完心一沉。 他无比悔恨。 当初还是百户,就该一击致命,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如今小畜生羽翼渐丰,在锦衣卫衙门很受重视,再想扳倒格外棘手。 王子腾发自内心地恳求道: “陛下,贾环路走歪了,他不倒台,追随陛下的老臣们心神不安。” 太上皇目光深沉,一下子想到了东平王,又回忆起戴权。 年轻狂妄,不知收敛,让人生厌。 但也确实有本事,是一把锋利的刀刃。 太上皇慢吞吞说道: “年轻人,还得再观察几年,孤倦了,你退下吧。” 讨厌归讨厌,远没有到仇恨的地步。 东平王倒卖军械通敌叛国,戴权就更别提了。 的确是罪该万死! 再是护短,也不可能背负骂名反过来去仇恨一个秉公执法的天子亲军吧? 王子腾内心无奈,只得毕恭毕敬施礼: “老臣告退。” 离开东宫,王子腾脸色极度难看。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干碎小畜生,不惜一切手段,将小畜生打入阴曹地府,否则必遭反噬! 第148章 草长莺飞,春日郊游! 荣国府。 贾环陪着娘亲用膳。 赵姨娘神采飞扬,一边给儿子夹菜,一边述说着这大半个月的琐事。 “呦,威风赫赫的贾千户回来了。” 人还未至,笑语传来。 端庄少妇摆着细腰款款走进膳厅,满头珠钗摇晃碰撞泠泠作响,她穿了一袭高贵典雅的紫色长裙,衬托得身段丰腴有致,外罩水貂披风,脚踩精美绣鞋,雍容大气交揉着美艳风情。 “我给环兄弟送一些新鲜水果。” 俏平儿将果篮放在边上。 “用膳了没有?”赵姨娘问。 “我可要厚着脸皮端落座了。”王熙凤笑吟吟说。 “瞧你这话说的。”赵姨娘让丫鬟拿碗筷,随即看向环儿,打趣道: “自打你给她谋了个八品命妇,上得了高台盘了,凤丫头成日跟权贵夫人谈笑风生,跟她们关系好得不得了。” 王熙凤唇角上扬,压低声音说: “我是替环兄弟打探口风,万一能有丁点情报,立刻知会环兄弟。” 赵姨娘听得连点下巴,凤丫头真是环儿的好长辈,既体贴关怀,而且对她也交心,敢出头又能揽事。 贾环刚想称赞两句。 “爷,黛玉姑娘来了。”彩云哒哒哒跑上前。 王熙凤撇了撇嘴,看样子林妹妹时刻关注环兄弟嘛,甫一回府即刻造访。 贾环净手之后,走出膳厅。 “哼!” 暖阁里,一见到贾环,林黛玉别过脸去。 “是我食言了。”贾环走到她跟前,语气略带歉意。 眼前的少女脸蛋雪白,眼眸晶莹,说不出的娇嫩明媚。 林黛玉紧抿樱唇,她踩着小碎步走到门前,左右环顾见无人偷听,这才气恼道: “说好了陪我赏花,环哥儿就是大骗子!还……还用力轻薄我。” 说到后面声若蚊呐,脸颊羞红。 “公务繁忙,实在是抽不出时间。” “那你要补偿我。”林黛玉眼睛不眨地盯着他。 贾环笑了笑:“那你亲回来?” “你说浑话!”林黛玉耳根子燥热,狠狠瞪了他一眼。 看她有些失望,贾环提议道: “明儿大早,我带你踏青郊游,以作补偿。” “真的?”林黛玉难掩兴奋,不过很快又绷起脸颊,表明自己还在生气。 “大丈夫一言九鼎。” 林黛玉眉眼弯弯,克制着笑意,认真看着他: “不许骗人,再让我期待落空了。” 成日在潇湘馆枯燥无聊,她太渴望外面的风景了。 她出府两次,一次是爬山,一次是求药,都是环哥儿陪着,那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明天辰时。”贾环约定。 “好!” 林黛玉满怀喜悦地离去。 回到膳厅,见赵姨娘给环兄弟盛饭去了,王熙凤一双神采奕奕的丹凤眸悄悄睨了贾环一眼。 就差没直接挑明老地方了。 俏平儿低着螓首,她都提前在屋子里布置了水桶,铺好了床被…… …… 翌日清晨,马车驶出荣国府。 车厢里,林黛玉兴高采烈,低头检查小箱子里的糕点蜜饯,另一个箱子是各式各样的纸鸢。 两个多时辰后,马车停在城外二十里一座湖泊边。 贾环替她捧着两个小箱子。 二人并肩在湖畔缓缓散步,早春的阳光直射在明净的湖面上,波光荡漾。 春风轻寒,带来远山草木的清香,林黛玉扬起精致雪白的脸蛋,任由清风拂起她的发丝。 “环哥儿,你真好。”林黛玉笑意盎然,嗓音无比清脆。 贾环扭头看着她,“陪你踏青,有没有报酬?” 想到上回的报酬,林黛玉低下脑袋,内心如小鹿乱撞,声音微不可闻: “你……你要什么。” 贾环握住她柔软细腻的手心,林黛玉轻轻抽动,脸颊染上红晕。 “亲我一下。”贾环说。 林黛玉不敢抬头,羞恼道:“环哥儿若是厌我,不陪我春游就罢了,成日提一些好不害臊的要求。” “你不答应我就走了。”贾环作势返身。 林黛玉心跳飞快,咬唇闷声说: “哼,蚊子叮你,你还不嫌烦!” 她见旷野空无一人,这才踮起脚尖,在贾环脸庞飞快地亲了一口,随即快步跑开,岂料一个趔趄,就要摔倒在地。 贾环及时抱住她的娇躯,两人顺势倒在草地。 天空湛蓝,绿草清新,鸟雀喳喳,贾环看着怀里娇嫩欲滴的女子,情不自禁噙住她的樱唇,林黛玉头晕目眩,下意识又不想挣脱,只能紧紧闭上眼眸,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 过了许久,林黛玉呼吸不上来,浑身没了力气,小小地推开下流胚子。 两人无言。 “你……你不许跟别人说。”林黛玉眼圈都红了,金豆子说掉就掉,一边眼泪汪汪一边拿起手绢,给贾环擦拭嘴边的胭脂。 “你哭什么?我下回绝不胡来了。”见她哭得梨花带雨,贾环轻声安慰。 “我……我只是害羞。”给他擦完胭脂,林黛玉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歧义,本来应该说不准再胡来。 “不搭理你便是!”林黛玉撅起嘴,在箱子里翻找纸鸢,独自走到湖边,放出盘起的线绳,木轮不断转动,纸糊的鸢形风筝在半空飞行。 贾环也拿了一件风筝。 “离我远点。”林黛玉哼了一声鼻音,可她的纸鸢却飞得很低,反观贾环手中的风筝,迎着狂风在天际肆意翱翔。 林黛玉气恼地跺脚,小心翼翼说:“你教我罢。” 贾环轻轻一笑,走到她面前,从身后握住她的手腕,感受着缭绕的体香,慢慢帮她转动飞轮。 林黛玉又红了脸,她扭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脸庞,鼓足勇气亲了上去。 纸鸢在半空飞行又坠落在湖面。 缠绵了一刻钟,林黛玉睫毛被泪痕打湿,贾环松开她的肩膀,见她眼眸里蓄满了晶莹的泪水。 “你是水做的,怎么害羞都会哭。”贾环有些无奈,这回可是你主动。 “你……你的手乱放,你大力轻薄我,罚你背着我走路。”林黛玉又羞又气,紧抿嘴唇。 她轻飘飘浑身无力,有些走不动道。 贾环背起她,在旷野闲庭信步。 林黛玉唇角微扬,紧紧搂住环哥儿的脖子,小声说道: “你亲了我,还乱……乱碰,你要一辈子待我好。” 第149章 荣国府锣鼓喧天,大脸宝傲慢无边! 连续十日,贾环都是朝九晚五,下午申时就散衙回府。 这天纵马归府,就见东西角门悬挂红条彩带,贾家两府到处都是爆竹锣鼓声,仆役丫鬟还拿到几个铜板的喜钱。 “宝二爷中了!” “宝二爷中了!!” 赖大红光满面,沿途用力敲打铜锣。 一见到环三爷,低着头绕路而走。 贾环看向一个嬷嬷,随意问道: “出了何事?” 除了自家宅院,他几乎不关注府里其余事宜。 嬷嬷毕恭毕敬地说: “回环三爷的话,这次科举,宝二爷中童生了!老太太今儿个还要摆宴席庆祝呢。” 贾环顿觉好笑。 那边厢,贾宝玉头戴紫金冠,胸前挂着红花,走起路来昂首挺胸,身边的王夫人露出久违的笑容。 这就是她的麒麟儿! 以前只是顽劣罢了,论聪慧论才智,天底下无人及他! 这不初次科考,给贾家一个开门红! 来到五进院子,贾宝玉跪在门槛,诚恳地拜谢道: “孩无祖母,无以至今日,孙儿有如今的成就,幸赖祖母的谆谆教诲。” 贾母容光焕发,健步如飞,亲自搀扶心肝宝贝。 “好好好,不愧是贾家寄予厚望的子孙,一战告捷,才华横溢!” 听闻此话,贾宝玉无比骄傲,爽朗地笑道: “别人眼里千难万难的科考,孙儿如履平地!只用一成功业,就能将很多勤奋苦读的士子给比下去!” 贾母精神抖擞,老眼满是欣慰,随即看向儿媳妇,旧话重提道: “我早说了,等宝玉蟾宫折桂,震惊整座天下,你还怕没有荣耀?就等着享尽福分罢,往后大家可都羡慕你呢,你整日郁郁寡欢,伤了身子,有福都享不了呐!” 王夫人扯了扯嘴角,终于喜笑颜开。 “祖母,让那厮来赴宴!”贾宝玉高抬下巴,掷地有声道: “他向来荒废学业,尽管做了劳什子官,却受到士林的鄙夷讽刺,就因为他身上没有学问,若能向我请教一二,或许能一改粗鄙模样。” 话音刚落。 “无知孽畜,还要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 贾政在垂花拱门听到这句话,气得火冒三丈,疾步走来指着业障痛骂道: “你还让环儿向你请教?他放个响屁,这届庚戌科的主考官都要抖一抖,你这孽畜竟然贬低环儿!” “还有,中了一个童生都敲锣打鼓放爆竹,净让外人笑话,你侄子贾兰九岁就中童生了,何曾到处卖弄?” 贾宝玉非常不忿,又不敢反驳父亲,只能缩着脖子。 贾母瞪了贾政一眼,指责道: “哪有做爹的打击亲儿子的?宝玉锐意进取,志向远大,突破第一重难关,不值得庆贺吗?” “母亲大人!”贾政没好气道: “中了个童生都大肆庆祝,别人会背地里嘲笑贾家,等中了秀才,举人,高中进士,再阖府相庆。” “父亲!”贾宝玉深呼吸一口气,斩钉截铁道: “别说进士,我要在金銮殿高中状元,我要让母亲和祖母享受荣耀,我要光宗耀祖,我要让看不起我的贱人嫉妒得眼红!” 王夫人神情激昂,被麒麟儿的志向给感动到了。 贾母颇感慰藉,宝玉真能问鼎科举,那荣国府就有两个麒麟儿,一文一武,家族兴旺! “为父希望你能戒骄戒躁,自谦自慎!” 贾政出言教导,身为父亲,确实不能打击宝玉的锐气。 “孩儿去邀请那厮赴宴。”贾宝玉作揖施礼,踏着四方步离开院子。 “政儿。”贾母给贾政使了个眼色。 千万要看着环哥儿,一旦起了纷争,宝玉又得鼻青脸肿少几颗牙齿。 来到宅院,贾宝玉没有进门,而是大声说道: “为兄科考告捷,某人不来恭贺么?” 他并非冲动,而是要宣泄积攒许久的怒火。 童生不算什么,但你贾环有么? 一辈子都没有功名! 这便是差距! 赵姨娘王熙凤贾环林黛玉等人走了出来。 看着林妹妹出现在这厮家里,贾宝玉心如刀绞,再看一眼林妹妹白里透红的脸蛋,一定被这厮蛊惑得云里雾里。 愚蠢到无药可救! 天真到令人作呕! 贪慕虚荣到让人厌恶! 你说你喜欢诗情画意的才子,如今却跟粗鄙的大老粗厮混! 呸,在我心里,你远远不如宝钗姐姐了! “恭贺宝兄弟。”王熙凤笑语盈盈。 贾宝玉没有搭话,自打凤嫂子被逐出王府,辱骂母亲之后,他也不再敬重这位嫂子,跟那妾室狼狈为奸。 他清了清嗓子,大声嚷嚷道: “府里宴席,你来参加。” 贾环目光寡淡,转身返回暖阁。 多看大脸宝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贾宝玉非但不怒,反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成就感。 这厮绝对嫉妒了。 只是童生,这厮恐怕都要嫉妒得彻夜难眠。 若是中了秀才举人,这厮怕是要恨欲发狂。 待跨马游街、天下高颂状元郎名字的那一天,这厮应该会气得昏厥! 锦衣卫都是肮脏鹰犬,永远上不了台面。 而状元郎的名字会载入史书,后人敬仰! 一个万众唾弃,一个青史留名! 这就是我麒麟儿决意科举的原因,一定要踩着这厮的头上,向神京城证明庶贱永永远远都不配跟嫡贵相比,贱妾更不能欺压主母。 满腹经纶的麒麟儿就是要扞卫古来传承的礼制,有些规矩绝对不能破坏! “来,给他们发喜钱。” 见敲锣打鼓的赖大茗烟走到王熙凤院子,贾宝玉赶紧招手唤来。 他拿过几个小锦袋,近乎是鼻孔看天的身姿走进院子,将喜钱放在桌上,末了还幽幽叹道: “可惜某人不学无术,无法体会我的喜悦,在考场奋笔疾书,在榜单看到自己名字,享受别人羡慕目光的那一刻,轻舟已过万重山。” “算了,跟你们说这些作甚,简直对牛弹琴,粗人岂能了解学问人?” 贾宝玉大摇大摆走人,可惜那厮不敢赴宴,不能彻底宣泄内心的自豪之情。 林黛玉跟王熙凤面面相觑,看这架势好像是高中状元,简直傲慢得无边。 第150章 好不容易查到线索,贾家终出文道麒麟! 晴空万里,贾环走进南镇抚司衙门。 锦衣佥事官署。 “来了,坐吧。”欧阳佥事斟了一杯热茶,直截了当问: “下个月的武林大会,由你率队监管一应事务,没有异议吧?” “遵命。”贾环果然应承。 其一,若非徐镇抚使强势直闯内廷,秀才恐将惨死在戴阉狗手上,这是他答应徐大人的承诺。 其二,事后烟雨楼必有重酬,他很期待酬劳为何物。 其三,有机会屠戮魔门,疯狂收割罪孽值! 欧阳佥事继续说道: “若有突发情况,朝廷会给你调兵公函,至于皇家豢养的大内高手,由宗人府调遣,事出从急,也会协助锦衣卫,一切都要维护社稷尊严!” 贾环点头: “卑职知晓。” 聊完正事,欧阳佥事打趣道: “难得见你清闲。” 贾环笑了笑: “为朝廷劳累奔波,偶尔也得休息一下。” 其实是手头没大案,至于一大堆中小案子,千户不可能亲力亲为,那样底下的兄弟怎么进步? 尽管没有亲自参与,但身为祈安房卫所的掌舵者,每天都有一丁点罪孽值入账。 回到自己衙署。 贾环翻看案卷文书,一一戳上官印。 “老大!” 秀才疾步而来,禀报道: “北凉暗哨飞鸽急信。” 贾环猛然起身: “终于来了!” 当下要务便是彻查北凉总督,既能擢升蟒纹,还能揭开其重金贿赂王子腾的往事,进而扳倒姓王的! 你死我亡的斗争,没有任何妥协余地! “老大,恐怕要让您失望了。”秀才略有些惭愧,轻声说道: “卫所精锐多地暗查,都没听闻北凉总督的黑事,一个李姓小旗打听到半年之前,蜀中镇守太监和北凉总督在风满楼听曲密谈,关系莫逆。” “蜀中镇守太监?” 秀才恭敬汇报:“对,卑职刚刚调查完毕,此人名唤薛福,是前御马监的二把手,两年前调任蜀中。” 贾环来回踱步。 镇守太监位高权重,手握兵权,负责整备四川军务。 而北凉总督镇守边关! 同掌兵权,按道理应该避而远之! 倘若是朝廷公务,应该走公函交接,而非冒着被弹劾的风险亲自密谈。 贾环沉思许久,态度坚决道: “换个方向,派遣精锐深入蜀地,暗中调查薛福!” 尽管很麻烦,但王子腾也好,北凉总督和蜀中镇守太监也罢,都是兵权傍身。 自己一着不慎,恐陷泥潭。 “查到黑事,我亲自前往四川!”贾环盯着秀才,肃声道: “若能一锅端掉,那将是多少功劳?” 听闻此话,秀才情绪亢奋。 任重而道远,荣光无限好! “卑职即刻去办!”秀才登时离开。 贾环站在窗前。 踏着一具具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的尸体,才能给红袍绣上蟒纹! …… 傍晚散衙回府。 宁荣街锣鼓喧天,府前红锦铺地,屋檐瓦砾都悬着红色纸鹤,爆仗声更是响个没完。 王夫人满头珠翠,双颊酡红,眸底笑意都溢出来了,旁边站了一大堆王氏族人,围着她恭贺道喜。 “院试告捷,府衙敲锣,您总算熬出头了,往后跟着麒麟子享尽福分。” “宝玉是真有才华,一次就中了,九门提督大人甭提多高兴。” “可惜秋闱还得等小半年,不然以宝玉的能耐,怕是轻轻松松当上举人老爷。” 王氏族人笑容满面,极尽奉承。 王夫人扯了扯唇角,矜持地说道: “京畿科举,还算容易。” 众人愈加赞叹。 这分明是谦词,故意说反话呢。 京师科举竞争激烈,才华横溢的读书人多如牛毛,宝玉能够脱颖而出,更衬得天资非凡! 王夫人扬起下巴,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 宝玉真给她长脸啊!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往后肯定为官作宰,同时继承贾家两座国公府,成就云端上的人儿! 朝廷人杰都是走科举正途,唯有贱妾所出的畜生,总是走歪门邪道!自以为能盖过宝玉的光环,何其荒谬可笑? 荣禧堂里,气氛热烈而喜庆。 贾宝玉胸前挂大红花,腰间别着一纸功名公函,昂着脸庞在贾母贾政贾赦面前来回踱步。 贾政抚须自豪,目光满是欣慰。 连他都想不到,这顽劣业障竟然能一举功成! 要知道院试的难度是童生试的百倍! 十个正经士子有五个能过童生。 但两百个童生,只能录取一个秀才! 自家儿子,恰恰是这颗璀璨明珠! 贾母眼圈通红,想着就老泪纵横,哽咽道: “好孙儿,真是好孙儿,祖母没有白疼你。” 贾宝玉红光满面,风轻云淡道: “我以前视功名利禄为粪土,好好的一个清净男儿,不想沽名钓誉,不想成为他人嘴里的禄蠹虫豸。” “然而,那厮却仗着官位肆意殴打我,父亲大人也因此看轻我,迫于无奈,我只得展现一点点才华。” “秀才功名,是那厮一辈子可望不可即的荣耀!” 听宝玉说完,贾珍父子不停点头。 其实他们非常意外,宝玉成日游手好闲,怎么在科考上如此顺利,过童生试也就罢了,一次就得到秀才功名! 莫非宝玉七窍玲珑,文曲星下凡? 贾宝玉略带遗憾地说道: “真希望明天就秋闱,快点中举,成为举人老爷,让那些心怀不轨的歹人夙夜难眠!” 贾政怒斥一声: “混账话,收起你的狂妄,每年秋闱都是八月份,这小半年闭门潜修学业,争取榜上有名!” 虽然是教训的口吻,但他对嫡子很有信心,看这势如破竹的气势,蟾宫折桂跨马游街不久就能实现。 两个儿子。 一个是锦衣卫千户,在朝野威风赫赫,让大乾官场闻风丧胆。 一个有可能高中进士,借着国公府恩荫,还有亲舅舅王子腾扶持,仕途平步青云! 念及于此,贾政深深陶醉,他是前所未有的骄傲呐! 贾母拿手绢擦拭泪痕,看向麒麟儿的眼神充满溺爱,看样子荣国府未来的扛鼎者,还得是宝玉! 虽说环儿位高权重,但毕竟是锦衣卫,名声不好听,外人敬而远之,不敢深交,很难给家族结识人脉。 而一个科举奇才,受到天下读书人尊重,名声好得不得了! 第151章 院试考官泄题案件,拘进诏狱抖如筛糠! 荣国府里,贾宝玉走路带风,说话都要拿腔调。 “兰儿,往后宝叔叔教你应对试题。” 看到大嫂子李纨和贾兰,贾宝玉上前摇头晃脑地说道。 贾兰恭敬执礼:“多谢宝二叔。” 李纨抿了抿唇,难免有些羡慕,诚挚道: “恭贺宝哥儿高中秀才。” 说罢递上一块精心挑选的玉佩。 寄予厚望的儿子九岁就过童生试,但两次院试折戟。 整天吊儿郎当,跟丫鬟蒙眼捉迷藏的宝玉,竟然一次连过两关。 莫非真是天赋差距? 有的人不需要勤奋苦读都能轻易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多谢大嫂子的赠礼。”贾宝玉收下礼物,看向远处的薛宝钗姐妹。 “宝姐姐,琴妹妹!” 贾宝玉挺起胸膛,踏着四方步走到她们面前。 “恭贺。” 二女送上贺礼。 贾宝玉满脸笑容,嘴上却谦虚道: “没什么好恭贺的,一个劳什子秀才而已,我都觉得臊得慌,等我跨马游街高中状元,你们再来道喜。” “不过呢,秀才确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功名,譬如那卑鄙无耻的贾环,这一生都看不到我的背影。” 薛宝钗和薛宝琴相对无言。 就算中了状元,离环哥儿的权势还远着呢。 但不得不说,宝哥儿确实天资异禀。 “我倒要看看林妹妹可曾后悔!”贾宝玉按捺不住心头情绪,赶紧往那厮宅子去。 走到王熙凤院子,便见林黛玉和平儿在窃窃私语。 “咳!” 贾宝玉清了清嗓子,掷地有声道: “某人曾经骂我不学无术,我看是某人有眼无珠!枉为诗书世家!某人白白读了那么多圣贤书,不亲近一个文道麒麟,反倒讨好一个胸无点墨、粗鄙鲁莽的匹夫!” 林黛玉懒得搭理他。 “后悔了吧?”贾宝玉冷笑一声,随即洒脱地走人。 悔青肠子都没用,你只配跟浊气逼人的恶獠待在一起! 等我高中状元,你再给我送贺礼,我准把它丢进茅厕! “宝三爷,老太太说了,大摆宴席,再庆七天七夜!” 赖大笑得脸庞都僵硬了。 贾宝玉扭头看了宅子一眼,那厮竟然不露面,肯定嫉妒得歇斯底里,把家里砸得破烂呢。 …… 跟晴雯折腾了一夜,翌日清晨,贾环神清气爽。 刚进官署,秀才就来了。 “老大,一桩小事。” “说说。” 秀才汇报: “有人向祈安房卫所检举,这次京师院试,可能存在泄题。” 贾环放下茶杯,随意道: “派一位总旗彻查。” 对他而言,院试录取秀才只是小事,主考官最多是翰林院的庶吉士,临时担任学政。 但案子落在卫所,管还是要管,科举乃是大乾国策之一,绝不容许舞弊现象。 “老大,检举人要见你。”秀才说。 反正无事,贾环颔首道:“让他过来。” 半盏茶后,一个青衫士子走进官署,恭敬作揖道: “拜见贾大人!” 贾环审视着对方的脸庞,总觉得有些熟悉。 他想起来了,就是这位读书人跪在锦衣卫衙门喊冤,亲姐姐含冤而死,当时自己还是总旗,亲自侦办吴员外杀妻案。 “是你?”贾环给他倒茶。 士子受宠若惊道: “没想到贾大人还能记起在下。” 贾环问: “你也参加了院试?可有喜讯?” “回禀大人,在下中了案首。”士子神色如常,不骄不躁。 他的目标是这届科举的状元! 贾环眼神赞赏: “不错。” 京师院试的问鼎者,只要不出意外,至少是两榜进士。 “说说泄题。”贾环切入正事。 士子正色道: “在下无意偷听到,一小撮考生提前得知试题。” 略顿,他作揖施礼道: “其实跟在下无关,但京畿秀才名额就三百三十二位,有人靠着卑鄙手段挤进录取名单,就有无辜者落榜,也许功名是他们改变贫穷命运的唯一机会!” “在下只认识贾大人,所以恳请大人为无辜学子讨一个公道。” 贾环盯了他半晌: “真查出泄题,这次院试就作废了,你又要重考。” 士子自信道: “启禀大人,再考十次,在下都是案首!” 贾环颔首: “你放心,我会主持公道!” 真正的强者,有良心知正义的读书人! 闻言,士子躬身告退。 他一生都会感激贾大人,他日若朝堂为官,只要能帮到贾大人,他什么都愿意。 “秀才。”贾环唤来心腹。 秀才疾步入内。 贾环冷声道: “彻查此案,只要参与泄题舞弊,一律缉捕!” “遵命!”秀才即刻照办。 酉时末,天色渐晚。 秀才回来复命。 “老大,京师院试主考官乃是翰林院的侍讲学士俞亨信,其命好试题,由小妾张氏将题目誊抄三份,出售给三个人,共受贿六千两银子。” “然而,那三位考生为了结交关系,也为收回钱财,又泄露给几个密友,这样传下去,导致涉案者足有几十位考生。” 贾环问: “姓俞的和三位考生都在诏狱吧?” 秀才点头: “其中还有一位熟人呢。” “谁?” 秀才笑着道: “御马监三把手梅公公的侄儿,那个叫梅勤的,若非老大出手营救,他早被津门蛊毒教摧残而死,没想到此人本性恶劣,拿钱买通主考官,净走歪门邪道。” 他刚说完,似想起什么,面露惊喜之色。 御马监? 薛福在赴任蜀中镇守太监之前,就在御马监担任二把手! 作为昔日同僚,梅公公有没有掌握薛福的黑事? 贾环眯了眯眼眸: “等着梅公公主动找我!” 这位梅勤可是梅家传宗接代的独苗! 只要掌握蜀中镇守太监的黑事,他立刻动身四川! 一直等到晚上,双鞭拿来一堆口供和一纸名单,压低声音道: “老大,仔细审问,提前知晓试题的学子,其中竟然还有荣国府贾宝玉的名字。” “卑职立刻抹去,让狱中考生闭嘴。” 贾环无声地笑了。 “不用!”他果然拒绝,沉声道: “带十个精锐,随我前往荣国府!” “秀才留在官署,等着梅公公上门求情!” 第152章 机缘巧合交换条件,开始有了突破口 夜里,荣国府张灯结彩。 宴客厅热闹非凡,贾母笑得合不拢嘴,身边的贾宝玉备受瞩目。 王夫人环顾四周,看到王熙凤的身影,却没见到贱妇,这让她满腔情绪无以宣泄。 丫鬟出身的贱人只能生出粗鄙武夫,世家主母才能生养出才华横溢的麒麟儿! 那小畜生再是张狂,有秀才功名吗? 等宝玉高中状元,拜入阁老门下,届时亲自收拾那小畜生,昔日屈辱百倍奉还! 暂时的委屈算什么,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贾宝玉看向王夫人,飘飘然道: “母亲大人,等儿子蟾宫折桂,就向朝廷请命,恢复您的诰命封号。” “不,给儿子一年时间,一定让你成为三品诰命夫人!” 王夫人心潮起伏,眼眶有些酸涩,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受了太多屈辱,在煎熬中快要崩溃,还好心肝宝贝争气,让她重新焕发光彩。 “祖母,孙儿敬您一杯。” 贾宝玉举起酒盏。 岂料。 赖大快步而来,焦急万分道: “老太太,环三爷带着锦衣卫上门,直奔宴厅。” 话刚说完,急促脚步声传来。 一身大红色飞鱼服踏入大厅。 “环儿?”贾政深深皱眉。 贾环面无表情道: “贾宝玉院试舞弊,诏狱走一遭吧。” 轰! 犹如一记重锤砸落,偌大的膳厅鸦雀无声。 众人面面相觑,神情惊骇。 贾母霍然起身,气得火冒三丈,老脸十分难看,指骂道: “绝不可能!环儿,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王夫人眼神怨毒,恨不得将小畜生千刀万剐,因为嫉妒宝玉的成就,公然以权诬陷,侮辱宝玉的名誉! 这人歹毒到令人发指! 贾政脸色变幻莫测,突然死死盯着贾宝玉。 他更愿意相信环儿。 难道? “诬陷,你……你在诬陷我!”贾宝玉目光惊恐,声嘶力竭地咆哮。 可他的手臂剧烈颤抖,嘴巴都在打哆嗦。 见到这一幕,贾母头晕目眩,没有李纨王熙凤的搀扶,她都险些栽倒。 贾环懒得赘言,平静道: “依照大乾律法,科举舞弊者,先枷锁示众。” 贾宝玉目眦欲裂,恐惧席卷五脏六腑,痛声谩骂道: “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你不要污蔑我的名声,我贾宝玉为人光明磊落,根本不屑舞弊,你……你……” 说着说着,声音都颤抖不止,整个人更是抖如筛糠。 贾赦贾珍低头沉默。 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等人抿唇不语,委实被震得不轻。 看这模样,应该是心里有鬼了。 若是参与舞弊,可要受到万众唾弃! 贾政瞬间勃然大怒,发狂般走到贾宝玉身边,嘶声咆哮道: “孽畜,你给老子说实话,究竟有没有走邪路!” 贾宝玉恐惧至极,不敢正面回答,扯断胸前的宝玉,狠狠摔在地上,声泪俱下道: “要这破石头作甚,你们听信恶人的诬陷,不信我的才学。” 啪嗒。 宝玉摔出两条裂痕。 贾母脸色铁青,只是看向贾环,低声说道: “环儿,宝玉是你兄长,自古亲亲相隐,莫要大动干戈。” 贾环沉声道: “先拘进诏狱再说。” 他若是蓄意包庇,王子腾就该抓住把柄大书特书了。 况且自己怎么可能包庇大脸宝? “环儿!”贾政急得满头大汗,唉声叹气道: “能不能网开一面?” 贾环踏步向前,抓住贾宝玉往外面拖: “放心吧,参与舞弊罪不至死,但也该接受审问。” “祖母,救我!父亲,救我!”贾宝玉痛苦哀嚎,他根本无法忍受一双双异样的眼神,特别是宝姐姐和琴妹妹,那是看待无耻舞弊者的目光。 “我……我只是猪油蒙了心肝,一时糊涂罢了,几个考生知道试题,我不买的话,那才是不公平!” 贾宝玉泪流满面,声音透着强烈不甘。 王夫人脸庞狰狞,眼底充斥着愤怒屈辱,浑身绵软无力,艰难捡起地上的宝玉。 拖到厅外,几个锦衣卫强行给贾宝玉戴上枷锁。 见贾政追了出来,贾环淡淡道: “放心吧,并非主犯,只是正常审问,交代完就回府了。” 舞弊罪也分情节严重和情节较轻。 主考官和那三个考生属于主犯,特别严重,要么杀头要么流放。 其余情节较轻。 贾政松了一口气,可情绪更加暴怒。 家门不幸,出了这头无耻孽畜,败坏荣国府门楣清誉! 秀才功名肯定要被革除,就怕永远不能科举! “环……环弟。”贾宝玉哭得稀里哗啦,强忍屈辱喊出两个字。 贾环声音冰冷: “谁是你环弟?叫贾大人!带走!” 一行人离开荣国府。 膳厅里气氛格外压抑,王夫人眼眶通红,指着贾政痛骂道: “老爷,你就任凭那畜生带走宝玉?身为弟弟,这畜生六亲不认,他要把宝玉活活打死啊!” 啪! 贾政抡圆了手臂,给了她一巴掌,雷霆厉喝道: “你不骂那邪气附体的业障,反而来责怪环儿,他是秉公执法的锦衣卫,他若是徇私包庇,准会受到朝堂攻击!” 说罢看向失魂落魄的贾母,安慰道: “母亲大人勿忧,儿子这就赶往诏狱。” …… 刚进诏狱。 看到阴森肮脏的牢房,贾宝玉就吓得失禁,身上传来一股尿骚味,看到满是血污的刑具,直接晕厥过去。 贾环命令道: “灌醒,给他来十下棍子。” “是!” 锦衣卫提来一桶冷水,浇灌在贾宝玉身上。 贾宝玉刚睁开眼,就被摁在铁板,长棍不由分说砸在屁股,痛得他面孔扭曲,刚打第一下就把前因后果给交代了。 使了一百两银子,从缮国公嫡孙那里买来的试题。 “签字画押!” 锦衣卫拿来供纸红泥。 贾宝玉颤着手指戳印,感受到胯下湿漉漉,他羞愤得几乎窒息。 “打完九棍再放出去!”贾环转身就走。 除了那三位,其余考生也是一样的处罚。 明日神京府衙肯定有通告,剥夺秀才功名。 刚走出诏狱。 “老大,梅公公在官署等着。”秀才禀报。 贾环快步前往官署。 “贾千户。”蟒袍太监起身相迎,正是御马监三把手梅渊。 “梅公公。”贾环抱拳执礼后坐在太师椅上。 梅渊满脸羞愧,喟叹道: “杂家都不知怎么开口,那侄儿恬不知耻,妄想着走捷径,幸好只是科举,应该不严重吧?” “只是科举?”贾环摇头失笑: “科举乃为国选才的国策!但凡有不公之事,天下舆论鼎沸,别说我锦衣卫千户,纵然是内阁首辅,对每届科举都怀着敬畏之心。” “梅勤行贿买通主考官,情节特别恶劣,为了严明法纪,为了震慑心怀不轨的考生,恐怕要斩首示众。” 梅渊沉默不语。 一桩小小的院试案,竟然落到锦衣卫头上,还是一个千户卫所! 倘若是刑部或者府衙大牢,还能用权力施压,可面对一个刚刚扳倒戴权的千户,他完全没有资格威逼。 梅渊面带怒火: “其余考生释放,杂家侄儿就得抄斩?” 贾环面无表情道: “梅公公来之前应该了解过科举禁律,涉案主考官抄斩,首恶抄斩,其余舞弊者杖刑以示惩戒。” 听到这话,梅渊心急如焚: “贾千户,其实就你一句话的事,问斩改为发配边疆。” 贾环表情为难,思索片刻,叹气道: “一桩小事。” “请说。”梅渊目光灼灼,原本有两个侄儿,一个死在津门,诏狱里面的那个是传宗接代的独苗! 贾环直言不讳道: “蜀中太监薛福,若能提供他的把柄,梅勤可以转到刑部大牢,由三法司处理。” 什么? 梅渊瞳孔骤缩,立刻否决: “薛镇守为人正直,素来没有恶名!” 贾环笑而不语,端茶送客道: “夜已深,梅公公回内廷吧。” 梅渊脸庞紧绷,一想到侄儿的下场,思考许久后,压低声音说: “一年前,薛镇守为了清剿两万土匪,向朝廷上书拨发军饷,总共有三十万两银子,曾经隶属御马监的小黄门返京时无意提过一嘴,说土匪只有两千乌合之众。” “杂家只知道这么一回事。” 贾环眯了眯眼眸。 贪污军饷? 他必须以薛福为突破口,而后扳倒北凉总督,收集口供罪证大刀挥向王子腾。 蜀中镇守太监是第一步! 第153章 又见居高临下地蔑视,众姝约定齐下江南 深夜,千户官署一灯如豆。 梅渊走后,贾环喊来了几个心腹。 “蜀中镇守太监薛福极有可能谎报战功,欺骗朝廷,贪污军饷!明日就动身四川,必须拘捕这条阉狗。” 停顿了片刻,他肃声道: “鉴于其手握兵权,这次率领一千八百个锦衣卫西行,分批次离京,叮嘱弟兄们别在驿站换马!” 面对军方权宦,再想借助江湖势力,那简直荒谬可笑。 “遵命!”手下异口同声。 “老大,即刻出发?”秀才跃跃欲试。 唯有点燃薛福,才能引火烧到北凉总督! “先散衙回府,黎明离京。” …… 荣国府灯火通明。 一辆马车驶进府里。 “宝玉呢?宝玉呢?” 贾母站在仪门前急头白脸,嗓音悲痛。 “把孽畜背回怡红院!”贾政勃然大怒,他这张老脸丢得一干二净。 赖大和茗烟赶紧掀开车帘,却见宝二爷趴在锦榻,屁股血迹斑斑,裤裆还有一块块黄渍。 “我儿受苦了。”看着麒麟儿的惨状,王夫人心如刀割。 “都……都是那厮害我,那厮叫一群走狗鞭打我,还往我身上泼尿羞辱我,母亲,快让舅舅将那厮抓进京营,把他吊在辕门。” 贾宝玉哭得声音都嘶哑了,眼眸通红,恨意滔天。 明明是亲兄弟! 却六亲不认,不但不包庇我,反而要众目睽睽之下侮辱我! 贾环,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环儿下手也太狠毒了。”贾母不顾刑夫人李纨阻拦,强行走过去搂住贾宝玉,心疼得老泪纵横: “乖孙儿要听话,受了这罪就过去了,咱往后别走歪门邪道,堂堂正正做人。” “母亲大人!”贾政再也遏制不住情绪,铁青着脸怒吼道: “科举舞弊者都要受到杖刑惩戒,怎么就怪环儿狠毒了?依儿子的意思,把这孽畜打死算了,省得败坏家族名声!” “从今往后,儿子要做怵头鳖,缩着脖子走路了!” 贾政气得咬牙切齿。 自打环儿争气,他在各大衙门受到同僚尊重,公务往来享受吹捧,皇城碰到一个小黄门,对方都点头哈腰极尽谄媚。 贾千户的父亲,凭此身份让他昂首挺胸! 然而,另一个儿子竟然在文人心中最神圣的科举上行舞弊之举,极其无耻下作! 把他的脸面也给踩践了,他都无颜再面对同僚好友! “别说了。”贾母神情僵硬,她何尝不气愤,但毕竟是亲手养大的嫡孙儿。 “祖母。”贾宝玉泪流满面,啜泣道: “孙儿一时糊涂,是犯了错误,可贾环那厮才是丧尽天良的恶獠,他就是见不得我好,我有点出息,他就拼命调查,恨不得把考场内一只蚂蚁都捉来审问,反正一定要抹黑我。” 贾母实在听不下去,厉叱道: “还在说混账话,痊愈之后,闭门反省!” 她刚说完,几辆马车驶进府里。 十个护卫先行下来,九门提督龙行虎步。 “兄长,你要帮帮宝玉。” 王夫人似抓住救命稻草,赶紧攥住王子腾的手臂。 “子腾,怎样了?”贾母也疾步走到跟前。 王子腾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贾政,冷笑道: “生了个六亲不认的种,他完全可以在名单上抹去宝玉的名字,偏要大动干戈,泯灭亲情跟一头畜生有何区别?” “宝玉只是被其他考生挑唆怂恿而已,纵然他事先未曾见过试题,凭借才学高中秀才,你那庶子恐怕也会大兴牢狱,硬要给宝玉安插舞弊罪名。” 贾宝玉大脸盘满是动容之色,感激涕零地注视着亲舅舅。 “兄长,朝廷怎么说?”王夫人火急火燎,没有确切消息,她吃不下睡不着。 王子腾沉声道: “剥夺秀才功名!” 众人并无意外,但凡科举舞弊,成绩都要作废。 最关键的是,还能不能继续参加科举? 王子腾神色威严,从袖间取出一张纸条,不紧不慢地说道: “太上皇手书,明天一大早交给礼部和神京府衙,宝玉院试那几日感染风寒神志不清,受到无耻考生的怂恿才犯下错误,姑且饶他一回,准许继续科举。” 话音落罢,王夫人喜极而泣,紧绷的心弦彻底松了下来。 没有兄长,她们母子俩要受尽屈辱! “太好了。”贾母拍了拍心口,这是太上皇给贾家开恩了。 贾政狠狠剜了贾宝玉一眼,这才诚挚地看向王子腾: “为了这孽畜,真是麻烦你了。” 王夫人忧心忡忡:“兄长,锦衣卫会不会追究……” 话说一半就被王子腾抬手打断,他表情冷冰,厉声道: “本就是一件小事,谁敢驳斥太上皇的命令?” “六月重开院试,宝玉你要给舅舅争口气!” 贾宝玉心力交瘁,声泪俱下道: “我索性做个废人算了,给诏狱走狗殴打十棍子,我听到科举两个字都害怕,我不想科举了,我不想再看到试题。” “纵然考上了又能怎样?有歹人会嫉妒我陷害我。” “你……”王子腾在场,贾政遏制火气,没有抡圆手臂拍上去。 王子腾一言不发。 在东宫时,他又试探了一下太上皇的态度。 亦如上次一样,不可能以莫须有的罪名剥夺小畜生的地位贬为庶民。 但他敏锐地捕捉到太上皇的弦外之音。 如果真有罪,必须顶格惩处! 归根结底,还是要把柄。 要么抓到把柄,要么做局陷害。 他会联合内阁崔阁老,想方设法铲除这个祸害! “环儿回来了。”贾政看到红袍身影。 王子腾扭头眯了眯眼眸,突然阔步走了过去。 “打自己亲兄长耍威风?为了在锦衣卫衙门博取一个铁面无私的清名?” 他的目光居高临下,透着一种强烈的蔑视。 贾环笑了,平静道: “别挡路。” 王子腾面色阴沉,他最厌恶这小畜生漠视傲慢的姿态,语调森然道: “自以为是的东西,千万别落在我手上。” 说罢甩袖离开。 他会让娘俩跪在脚下颤抖,跪在妹妹和宝玉的身前磕头伏罪,所受的屈辱都要百倍奉还,他会让小畜生知道何谓京营掌舵者,什么是三王八公主推的代理人,什么是太上皇的绝对心腹! 一定要谋划布局,他绝不允许小畜生继续蹦跶! 贾环无视贾母众人,闲庭信步地走回宅子。 言语交锋毫无意义。 就看谁站着。 谁断头! …… 宅子里,暖阁欢声笑语,幽香缭绕,已是深夜,几人聚在一起热聊,自家府里出现科举舞弊,肯定要受到士林唾骂,连累所有人都脸上无光。 “环儿。” 见儿子回来,赵姨娘起身相迎。 “不用换常服。”贾环让晴雯将衣服拿回来,笑着道: “待会就得离京。” “多久归来?”虽说习惯了,但赵姨娘还是不舍。 贾环言简意赅: “这回至少一个月,期间会返京,还得下江南一趟,在江南逗留一段日子。” 主要是监管武林大会。 “我……我想回金陵看望老家。”林黛玉怯怯地说话,她怕贾环以为她耍性子,连忙补充道: “我自己坐船南下。” 一来确实想念故乡,二来有自己的小心思,听到环哥儿会在江南停留,岂不是能和他多相处呢。 “娘也要去江南!”赵姨娘来了兴致,她从未出远门,作为四品诰命夫人,也想看看江南风光,去江南世家炫耀一番。 “我们都跟太太去。”晴雯香菱彩云兴高采烈。 贾环思索片刻,颔首道: “我会安排。” 肯定是走烟雨楼这条线,恰好是武林大会这个节点,烟雨楼是对他有求必应,让武林名宿护送,绝对安全。 “太好了。”林黛玉笑靥如花。 “我去知会凤丫头,还有宝琴她们。” 赵姨娘风风火火,一起去才热闹。 林黛玉闻言撅嘴,为何还要带凤姐姐宝琴妹妹。 看着雪白娇美的可人儿,还有鲜嫩欲滴的红唇,贾环走过去轻声道: “我有话跟你说。” “哦。”林黛玉心里害羞,踱着小碎步尾随其后,手不知道往哪放,跟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 两人来到暖阁,掩好门扉。 “你……你执行公务小心一点。”林黛玉低着螓首,嗓音都轻微颤抖。 “你亲我一下。”贾环作势搂住她柔若无骨的娇躯。 “不许。”林黛玉脸皮太薄,一下子耳根都红了,挣脱开来,小声说: “你不害臊,等人被发现了,你让我出去罢。” 贾环只好拿惯用的伎俩,压低声音道: “到了江南,我陪你赏花看景,只是提前支取酬劳。” “真的?”林黛玉扬起通红的脸蛋,已经说服了自己,自己很矜持了,但报酬不能不付。 贾环俯身看着她,指着自己的嘴唇。 近在咫尺,他很喜欢林黛玉的体香,浅淡清幽,在鼻翼两侧萦绕不散。 林黛玉紧闭双眸,踮起脚尖,亲了上去蜻蜓点水,就要扭头离开。 贾环哪能允许,搂住腰肢。 一盏茶时间,林黛玉害羞得不能自持,又开始眼泪汪汪,眼睫毛都是泪痕。 贾环放开了她。 “你……你擦掉。”林黛玉眼里噙着晶莹泪花,给他擦拭嘴边的胭脂痕迹。 叮嘱几句后,贾环离开府邸。 告别温柔乡,就该专注公务了! 无论是蜀中镇守太监还是北凉总督的案子都非常重要,不止关乎擢升功劳,还有扳倒王子腾的罪证! 在京师烟雨楼待了一个时辰,随即率队离京。 第154章 闹了一次乌龙?惯用手段杀良冒功! 一路快马加鞭,途中只休息两夜,七天后抵达天府之国。 蜀地民风彪悍,以武犯禁的现象层出不穷,跟北凉一样设立了一座锦衣卫千户卫所。 成都府,一座偏僻的酒楼。 贾环临窗而坐,安排道: “秀才,你率人前往千户卫所,持我身份腰牌,调阅剿匪案宗,最好接触小旗总旗之类的锦衣卫,跟他许诺,事成之后调入京师。” “双鞭,你率人前往成都府衙,跟府尊单独谈话,让他拿出详细的剿匪战报,若敢抗拒,直接威吓他,要么配合要么他接受审查!” “绵里针,你曾在龙虎榜榜上有名,有烟雨楼鎏金令牌,即刻前往成都烟雨楼,询问一年前的剿匪案。” 三人神色郑重,铿锵有力道: “遵命!” 贾环颔首,目送他们离开。 一直等到天黑,绵里针率先回来复命。 “大人,据烟雨楼记载,一年之前,镇守太监薛福率领七千精兵,横行三百里,沿途斩首两万土匪,在潼川垒起京观,震慑不服王化的匪徒。” 贾环皱眉:“真是两万土匪?” 绵里针点头:“三教九流都亲眼目睹了京观。” 自古斩敌炫耀武功,都会聚集敌尸堆成高冢,称之为京观。 看样子薛镇守手段铁血行事果决。 又过了一个时辰,秀才带人归来。 他步履匆忙,表情凝重道: “老大,卑职仔细调阅卫所案宗,盘问了好几个小旗,薛福确实剿灭了两万土匪。” 贾环端起茶杯,陷入沉思。 向朝廷拨款三十万两军饷,若真是两万土匪,无论是不是不堪一击乌合之众,都无法扣上贪腐军饷的罪名。 但御马监梅渊分明说了,土匪只有两千人,难道他在撒谎?还是那个小黄门酒醉胡扯? 两千和两万可是十倍差距! 半刻钟后,双鞭回到酒楼。 他手里拿着亲笔抄录的战报。 “老大,府尊言辞凿凿,是两万土匪,他亲眼看过尸体。” 贾环起身踱步。 真闹了一个乌龙? 三方求证,同一个答案。 “老大,该怎么办?”秀才忧心忡忡。 没有拿到罪证,直接去镇守太监府绝对行不通,一旦发生大规模械斗,两方都难逃干系。 既然来了,就不能无功而返! 撬开薛镇守的嘴巴,才能拿到北凉总督的把柄! 贾环思索许久,立刻看向双鞭: “把手里的战报摊在桌上,一年前剿匪案,谁是领兵将领,我亲自查他!” “旁人终归没有参与,到底是两千还是两万,带兵屠匪的将领最清楚不过!” 秀才等人目光明亮,老大就是英明! 几人翻看战报。 十三场小战役,一个名唤陈文范的六品武官参与了七场! 就他了! 贾环沉声道: “查他底细!” …… 三更天。 陈府,门口两座石狮子威严霸气,院内站着数位魁梧雄健的护卫,各个都是先天境五重以上的武夫。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进入宅院。 他扼住一个奴仆的脖颈,冷声问: “陈文范在哪?” 奴仆双腿颤抖,抬手指了指一处飞檐。 贾环将其拍晕过去。 进了院子,他轻轻推开房门。 听到声响,中年男子猛然惊醒,浑身汗毛倒竖。 一见黑色身影,他脊骨发寒,撑起身子掌灯,并没有大声嘶吼。 既然护卫毫无察觉,意味着呼喊无用。 借助灯盏光芒,陈文范看清来人,是一位俊朗的年轻人,步伐很慢,透着高居上位的压迫感。 贾环一言不发走到床边,拿出雕刻金色蟒龙的腰牌。 扑通—— 陈文范脸庞抽搐,直接跪在地上见礼: “拜见千户大人!” 贾环审视着他,平静道: “你应该清楚堂堂千户夜半登门,意味着什么?” “我没有惊扰你的家人,我希望永远不会惊扰她们。” 听到这话,陈文范不寒而栗。 他虽在蜀中,但时刻关注权力中枢。 眼前这位千户大人,扳倒司礼监三把手的恐怖存在,戴公公陪伴太上皇四十年之久啊,说死就死了,而且死状凄惨。 陈文范惶恐不安,沙哑着嗓音说: “下官配合贾大人的公务。” “善。”贾环颔首,平淡地问: “一年前的剿匪案,是不是虚报战功了?” “记住,我不会无缘无故找你。” 陈文范表情迟疑,目光游移不定。 “具体多少?”贾环厉声问。 陈文范深呼吸一口气,颤声道: “总共不到一千四百个土匪。” 贾环情绪起伏,脸上却无波无澜。 果然,再怎么打听都不如直接审问当事人!! 一千四百,虚报成两万! 虚报战功,贪污军饷! 贾环直接问:“那两万京观怎么回事?” 陈文范脸庞肌肉颤了颤,一五一十说道: “其余都是北凉、陕西南下的流民,在各处山寨开荒安家,通通被扣上土匪的罪名。” “下官没有参与,都是薛公公的几个心腹办的,做得非常隐秘。” 贾环表情森寒。 杀良冒功啊! 这条阉狗为了巩固镇守太监的权力,坏得彻底! 必须将其碎尸万段,让百姓九泉之下能够瞑目,同时收割不少罪孽值,实力又得涨进了! 陈文范面色苍白,信誓旦旦道: “下官身为军人只是奉命行事,负责剿灭作乱匪患,并没有参与坑杀流民。” 贾环盯了他许久,冷声问: “还能提供薛阉狗的罪状吗?” 这些位高权重的阉宦在内廷手眼通天,仅凭这一桩罪名,真不一定能彻底扳倒。 上回在戴阉狗身上用过栽赃白莲教的手段,短时间不能用第二次。 陈文范摇头: “除此以外,下官一无所知,下官只负责操练士兵。” “但薛公公身边有一个术士名唤闲散道人,跟薛公公关系密切,常伴左右。” 贾环端详他片刻,冷声道: “避免泄密,随我走一遭吧。” 陈文范非常配合,披上外袍就走,面对锦衣卫千户,他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陈府生死只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 ps:求五星好评,求打赏,打赏加更! 第155章 人要求人矮一截,恶心到令人发指! 成都府城。 天蒙蒙亮,晨雾弥漫。 一人踏入烟雨楼。 只等了半盏茶时间,分楼的管事疾步而来。 “见过贾千户!”管事抱拳执礼。 贾环落座之后,开门见山说: “打听一个人,绰号闲散道人。” 管事不假思索地答复: “蜀中镇守太监薛福聘请的供奉,实力非常恐怖,天下榜第五十九名,指玄境八重的修为,其道观有三十六个真传弟子。” 贾环皱眉深思。 难怪杀良冒功、屠戮流民的盖子捂得这么紧,四川千户卫所以及各级衙门未必没有得到风声,之所以视而不见,一来镇守太监权势滔天,在紫禁城也有严密的关系网,二来就是身边有顶级高手。 真得罪薛阉狗,明的暗的都来,时刻都处于危险境地。 见他沉默,分楼管事诚恳地说道: “贾千户,还不前往江南坐镇么?” 贾环冷言: “公务繁忙,办妥蜀中事宜,再说武林大会。” 管事考虑许久,咬牙道: “贾千户可是要拘捕闲散道人?” “是。”贾环盯着他。 管事主动揽事,叹了一声: “烟雨楼会恳求峨嵋派掌门人九黎师太以及蜀山剑宗的宗主剑七夜,请他们擒住闲散道人。” 贾环的目光耐人寻味。 真在烟雨楼看到回头钱了! 擢升千户之前,每次都是秘笈交换,权力地位上来了,倒能免费打听小情报,涉及大事,还得付出利益。 没想到这一次,烟雨楼献殷勤! “有劳了!”贾环抱拳感激。 管事面露苦笑,有求于人矮一截啊! 他字字顿顿道: “武林大会上,还请贾千户竭尽全力,扞卫中原武林的尊严,大乾武夫不能被异族欺辱!” 听说草原鞑子为了羞辱中原,甚至动用了极其邪门的灌顶传功,还有西域独门魔功,宁愿毁了一个年轻天骄的未来,都要狠狠践踏中原的尊严。 各大势力的真传弟子难敌对方,幸好还有龙虎榜扛鼎者。 烟雨楼推测,贾千户的修为恐怕接近指玄境二重,最少都是指玄境一重巅峰! “放心,有我在。”贾环脸色平静,只说了五个字。 管事重重点头。 锦衣卫千户说这句话,分量很足! 意味着贾千户自信满满! “最迟后天清晨。”管事丢下这句话,带着背剑少年离开。 …… 第三天,子时。 贾环带着秀才双鞭来到烟雨楼。 管事直言道: “贾千户,事情办妥,包括道观三十六位弟子,都抓进密室了。” “多谢!”贾环抱拳。 不用劳神费力,这种感觉太舒爽。 当然,他也很清楚,等武林大会落幕,又恢复往常的利益关系。 “随我来。” 管事走进昏暗的廊道,轻轻推了推墙壁,现出一座密室。 两间连在一起的房间,灯火忽明忽暗。 左边关押三十六个道士,被铁链捆绑,嘴里塞着麻巾。 隔壁房间,老道伤痕累累,一见到红色飞鱼服,瞬间恨欲发狂,面孔扭曲如地狱厉鬼,歇斯底里地咆哮: “把贫道哄骗出来,烟雨楼彻底沦为了朝廷走狗!” “峨嵋派和蜀山剑宗,都是一群无耻无义的小人!” “九黎老妪,贫道一定要将峨嵋女修折磨致死,让乞丐玩弄她们!” 贾环面无表情: “杀人。” “遵命!”双鞭大步流星,拔出绣春刀,割断一个年轻道士的喉咙。 “住手!”闲散道人目眦欲裂。 贾环无动于衷: “再杀两个。” 秀才照办,一刀剐掉一个弟子。 闲散道人看到三颗人头,痛得心如刀割,嘶声道: “别杀了,你想问什么,贫道知无不答!” 贾环颔首,走到身边平静道: “你跟薛镇守关系密切,常伴左右。” ”可知半年前,他去了一趟北凉?” 闲散道人浑身鲜血,沦为阶下囚,弟子性命受到威胁,他没什么好隐瞒的。 “是,还是由贫道护送薛公公。” 贾环俯视着他: “见了谁?谈了什么?” “贫道只知道见了北凉总督,至于前因后果,贫道一无所知。” “杀人!”贾环语调森森。 双鞭挥刀,又带走一颗头颅。 闲散道人愈发悲痛,声色俱厉道: “贫道真的不知道!朝堂密事,岂会透露给江湖武夫!” 贾环盯了他许久,话题回到薛福身上。 “揭露薛阉狗的罪行,否则我会让你亲眼目睹他们一个个命丧黄泉。” 闲散道人心如死灰,一五一十地坦白: “三年前,他听说贫道武功高强,还擅长医术,说让贫道根治阳道,允诺贫道荣华富贵,在蜀中横行无忌。” “太监阉掉岂能复生?贫道难以舍弃供奉的地位,便欺骗薛公公说食小儿脑一千余,其阳道可复生如故,还得挑黄道吉日出生的孩童。” “薛公公照做了,他自己为了养生,还迷上了吸食少女经血,让贫道给他绑架蜀地少女。” “至于官场贪墨受贿,贫道只负责他的安危,从来不打听官场之事,一物不知。” 贾环表情冰冷。 这些人丧心病狂,恶心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双鞭和秀才同样怒发冲冠,尽管办了太多案子,可还是愤怒于掌权者的残忍心性,只有想不出来,没有那些畜生做不出来的! 这时,一个道士疯狂挣扎,眼神透着强烈的哀求。 双鞭拿走他嘴里的麻巾。 “贫……贫道要将功折罪,贫道亲手绑架了县尊老爷的双胞胎,再由师父送给薛公公。” “哪位县尊?”双鞭拿起无常簿记录。 至于将功折罪? 想都别想! 十几个道士拍打铁链,卸下麻巾之后,纷纷哀求饶命,各自提供受害者的地址。 有官员,有世家大族,也有平头百姓。 贾环冷冷地看向闲散道人: “可怜孩童的尸骨怎么处理的?” 闲散道人闷声道: “都丢在镇守府后院的池塘底下,还有,薛公公极其宠爱一个名叫媚娘的女子,那女子家族为非作恶,蜀中粮商一大半是她家的。” “镇守府跟军营连着,薛公公从不离开官邸,你放贫道离开,贫道亲手擒住薛公公。” 说到最后,闲散道人表情恳切,嗓音格外坚定。 第156章 横踏军营镇压精锐,生擒蜀中镇守太监 贾环冷笑。 且不说这牛鼻子老道背负不少罪孽值,真放出去还能回来? “带陈文范过来!” “遵命!”双鞭快步离开。 半个时辰后,六品武官被押进密室。 他一眼看到闲散道人,目光震骇。 薛公公身边的供奉武功恐怖,如今却像一条死狗般奄奄一息,可想而知贾千户的能耐有多大! “随我来。” 贾环走出密室。 陈文范紧随其后。 来到雅室,贾环亲自斟茶。 陈文范颤着手接过,愈加恐慌不安。 贾环问: “军营多少人马?” “接近四万,其余兵马都在西境。” “你能调动多少?” “勉强指挥六千。” 贾环盯了他许久,难怪府邸护卫都是先天境好手,虽然只是六品官职,但在军营的地位不一般。 “我放你回去,不管你以什么名义,立刻调离六千士卒。” 闻言,陈文范沉默。 贾环起身踱步,慢条斯理道: “我手下在盯着你的家眷,你也不想她们有半点损伤。” “薛阉狗恶贯满盈,必然会倒台,我相信你不会愚蠢到通风报信。” “为社稷铲除巨祸,结案卷宗上,我会记你一笔功劳。” 陈文范没有半点犹豫,掷地有声道: “服从大人命令!” 他虽然是带兵打仗的粗人,但眼下形势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贾环拿出笔纸: “依照印象,画一张军营及镇守府的草图。” 陈文范言听计从。 过了两盏茶时间,完成一张粗糙的草图,圈起来的地方就是薛阉狗的官邸,还特别标注了从东边闯进去兵力最少。 “贾大人,要不要率兵协助你?”陈文范立功心切。 “闭嘴!” 几乎是一瞬间,贾环冷漠地盯着他: “敢多此一举,就跟我结死仇了!你只需要听从我的安排。” 没有朝廷公函,一旦锦衣卫后面跟着大批士兵,那就是给有心人递把柄! 身居高位,敌人虎视眈眈,朝堂多少双眼睛盯着,做事必须要慎重。 贾环严厉警告: “别逾越规矩,挑战我的底线,你若带兵倒戈助我,我第一个斩你!” 陈文范恭敬抱拳: “下官明白。” “走人!”贾环丢给他斗篷斗笠。 “是。”陈文范戴上之后,迅速离开。 一个时辰后。 亲信都聚在一起。 贾环摊开草图,沉声道: “今夜子时,强闯军营!” 秀才双鞭等人纷纷点头。 倘若只带几个人上门拘捕,让薛阉狗配合调查走一遭,除非薛阉狗蠢到脚底皮,否则一定会拼命反抗。 反抗还有活路,堂堂镇守能被锦衣卫带走肯定是死路一条。 唯有用最强硬的手段! 贾环语气严厉: “虽然里面还有三万多的士卒,我们只有一千八百个锦衣卫,但只要能火速擒住薛阉狗,就不会再有反抗力量。” “记住,速战速决!” 众人异口同声: “遵命!” …… 夜已深。 镇守府高悬琉璃灯盏,一位年近五旬的老人躺在百步床上,其身材高大膀阔腰圆,双目炯炯有神。 身旁有一位相貌妩媚、嗓音酥软的佳人相伴。 “什么时候能享受到爷的刚猛。”媚娘倚靠在胸膛,娇滴滴地说道。 薛福红光满面,大笑道: “据医方所述还差一百零三个童子,阳道迟早复生,届时杂家在你身上大显威风!” 媚娘跃跃欲试,难免担忧道: ”万一闲散道人是骗子。” 也就只有她敢在薛镇守面前说这句话。 薛福笑容僵住,冷冰冰道: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杂家将他碎尸万段!” “高居天下榜又如何?三百人够不够围剿?三千人,三万人呢?天下第一都无法抗衡杂家的军队!” 陡然。 砰! 一个太监不经敲门,直接闯入寝内,火急火燎道: “启禀镇守大人,巡视侦查的士兵急报,上千锦衣卫朝军营而来!” 轰! 薛福脸色骤变,“确定是锦衣卫?” “千真万确!”太监吓得面色苍白。 薛福心跳飞快,竭力控制恐慌的情绪。 肯定不是四川锦衣卫千户卫所,他在蜀中经营这么些年,千户卫所有动静,肯定能得到风声。 京师下来的? 特意缉拿杂家。 “传令,土匪假冒天子亲军,聚众抢掠兵营,给杂家狠狠镇压!” 薛福冷静下来,一边披上蟒袍一边从抽屉取出兵符。 什么杀锦衣卫视为谋反要诛九族。 都要杂家的性命了,还顾得上其他? 杂家也没九族给你诛! 活着才有机会! 太监急头白脸,颤声道: “镇守大人,将士们都在睡梦中,短时间内难以集结。” 薛福风风火火,咆哮道: “给杂家挡住!” 离开之前还不忘安抚媚娘,语气温柔说: “勿忧,一群小人没长眼,也不看看镇守府是何地。” …… 山脚下夜风呼啸,远处旌旗招展,号角连绵,甚至燃起烽火。 一千八百骑疾速奔袭,大地震颤,气势浩荡,如黑色浪潮席卷军营东角,同时搭起弓弩蓄势待发。 终归还是朝廷的正规兵马,短时间里就集结八千众,雪白箭羽在夜风微微颤动,乌黑的铠甲泛着油亮亮的光。 离得更近,为首主将瞳孔骤缩,迟迟不敢下军令。 土匪假冒锦衣卫? 那一身红色飞鱼袍,火光映射出那张年轻的脸庞。 不正是锦衣卫衙门备受瞩目的贾环贾千户吗? 主将脸庞剧烈抽搐,十几个副将面面相觑,也看清了千户大人。 操! 我操!! 这特么该怎么办? 主将头皮发麻,多希望自己休沐在家。 他狠下决心,沉声道: “有兵符在,给我拦住!”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贾大人不会责怪,朝廷也不会责怪!” 监军传令,前排列阵布盾。 铁蹄声更近,贾环一马当先,绣春刀出鞘,一刀劈出,数十根疾飞而来的箭矢断裂在地。 “老子北镇抚司贾环,尔等是要造反?” 他一声怒喝,身形一跃而起,伴随着清越的天籁之音,刀气席卷出一条美妙的弧线。 咔嚓—— 前排盾牌碎掉,近二十位重甲士兵口中喋血,倒飞几丈。 “杀!” 黑色飞鱼服见状热血沸腾,以三个方位冲进军营,只是半炷香时间踏破辕门。 “鸣金收兵!” 主将声嘶力竭,麾下并非乌合之众,一来论战斗力肯定是不如精挑细选的锦衣卫,二来战意低迷,根本不敢拼命。 锦衣卫千户贾环的名头太响亮了! “收手!” 贾环面无表情,率人深入营地。 麾下锦衣卫也不再挥刀,他们只是执行缉捕任务,并非是要大乾儿郎的性命。 又遇到两波抵抗,几乎都是同样的过程。 由于事先没有会议,临时得到的兵符决定,主将只能敷衍阻拦。 既不敢违抗军令,更害怕得罪锦衣卫千户,矛盾纠结之下,还有多少战意? 临近二更天,锦衣卫抵达镇守府,府外还有数百亲兵,都是薛阉狗的心腹。 贾环一声令下: “阻拦者杀无赦!” 说罢翻身下马,施展王级身法,在人群中如同一只无情的杀戮野兽。 “杀!” 无数锦衣卫神情冷冽,跟随贾大人横扫负隅顽抗者。 第157章 证据链齐全,北凉总督的血腥手段!【neohu加更】 五更天。 镇守府方圆两里恢复寂静,锦衣卫踩着一路鲜血断肢踏进官邸。 近二十个亲信及太监匍匐在地。 大堂里,薛福坐在太师椅上,一下子就苍老了三十岁,脸庞再无半点精气神。 他翕动嘴唇,恨恨道: “一群酒囊饭袋,杂家白养你们了。” 跪着的太监各个抖如筛糠。 事情太突然,对方是奉皇权办事的锦衣卫,况且近两千精锐,军营将士心生犹豫是人之常情。 密集的脚步声响起。 一身威严张扬的红色身影走进大堂,官袍满是血迹。 “蜀中镇守太监贪污军饷、杀良冒功,屠戮一万八千众无辜百姓;另外为了一己私欲,听信无耻道士谗言,祸害近千名可怜孩童,数十位花季少女。” “其罪孽深重,有负皇恩,愧对社稷万民,实行拘捕!” 冷漠的声音落下。 几位锦衣卫给薛阉狗戴上枷锁脚链。 薛福一声不吭,痛哭流涕毫无意义,还不如给自己留个体面。 军营将领相继赶来,低头弯腰站在一旁。 贾环审视他们: “接受问话!” 说罢走向秀才,“让受伤的弟兄们赶紧医治。” “是!” 贾环接着命令双鞭: “派人挖池塘,再查抄镇守府官邸!” “遵命!” 半盏茶后,两个飞鱼服拖来了一个妩媚婀娜的女子,此刻哭得梨花带雨。 “放开她!” 一直沉默的薛福情绪过激,拼命挣脱枷锁,痛苦道: “杂家作恶,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贾环冷笑: “阉人还动了感情?” 正好,以此为要挟撬开薛阉狗的嘴巴! 半个时辰后,贾环来到后院池塘,看到眼前一幕直令他面色森寒。 池塘底下是满地白骨,各个都是孩童,足有上千具! “这丧尽天良的阉狗!” 锦衣卫们义愤填膺,恨得咬牙切齿。 贾环克制情绪,冷声道: “让巡抚衙门,成都府衙以及四川千户卫所,都来看看这条阉狗的罪证,另外按照名单去找受害者家属,查抄赃款后进行赔偿。” 说罢不忍再看,疾步离开。 秀才跟在后面,压低声音说: “老大,卑职立刻严刑逼问薛阉狗,询问半年前跟北凉总督的秘密谈话。” 贾环停住脚步,及时制止: “别问!” “咱们回京之后,肯定有三法司,内阁司礼监再次审问他,薛阉狗若是透露我们逼问过北凉总督之事,那就打草惊蛇了!” “等处决之前,在牢房里问他。” 秀才面色惭愧,幸好逢事都询问老大,差点酿就祸事。 要知道北凉总督可是镇守边关,麾下十几万战斗力强悍的边军,扳倒他的难度几倍于薛阉狗,必须慎重再慎重。 …… 第二天傍晚,祈安房卫所一千六百骑转道江南,两百骑返回京师。 七天后的晌午顺利抵京。 刚回到北镇抚司衙门,南司诸多官员就在等候。 早在几天前,蜀中就有飞鸽急报。 欧阳佥事注视着贾环,感慨道: “消停这么久,原来是暗中调查蜀中镇守。” 贾环抱拳执礼,轻笑未答。 自己的野心不止于此,薛阉狗只是开胃小菜! 傅官员郭官员等人看向贾环的眼神带着敬佩,这就是他为什么能织绣三条蟒纹,能力强得让整座衙门心服口服。 不需要锦衣卫向朝堂索要协助公函。 侦办案子途中,更没有出现变数让衙门为难,一切干脆利落! “证据呢?”欧阳佥事问。 贾环递过去一个盒子,“启禀大人,这里面是签字画押的供纸,人证都在旧公廨。” 欧阳佥事颔首,叮嘱道: “薛福毕竟是蜀中镇守,有兵符在手身份敏感,朝廷会重审罪犯。” 这是提前打招呼,若是存在纰漏,暗示贾环迅速处理。 “没问题。”贾环早有所料。 “好!”欧阳佥事带人离开。 贾环也回到祈安房官署。 这一次应该能收割不少罪孽值! 这便是权力地位带来的好处之一,身为千户能侦办大鱼,往往是大鱼身怀滔天罪孽! “你们散衙回府。”贾环吩咐手下。 至于他肯定是待在官署,娘亲凤嫂子她们都前往江南了,这荣国府回都不想回。 …… 下午。 九门提督官邸。 王子腾脸色阴沉,眼中迸射出怒火,他跟蜀中镇守素来没有交集,可看着小畜生为朝廷立功,他无法控制暴怒的情绪。 “提督大人。” 两位官员造访,分别来自刑部和大理寺。 “怎样了?”王子腾死死盯着他们,急声问: “缉捕薛福的过程中,有没有私自调兵协助?” 官员苦笑摇头: “不费一兵一卒,只是祈安房卫所的一千八百名锦衣卫。” “怎么可能!”王子腾语气森寒。 官员低声道: “确实如此,四川巡抚衙门和成都府衙的公函都提及了。” 王子腾勃然大怒,厉声道: “军营都是废物吗?!几万个士兵拦不住祈安房卫所?” 看着提督大人失望至极的表情,两位官员也是叹息。 没想到姓贾的小小年纪如此老练沉稳,很多千户都会犯这个错误,借用兵马协助镇压,只是朝廷不追究而已。 可姓贾的要是做了,那就是能攻击他的把柄,再有太上皇推波助澜,便可掀起滔天舆论。 “有没有收缴军营的兵械甲胄?军营士兵弃守放行的时候,有没有继续屠戮?”王子腾又问。 官员摇头: “都没有。” 王子腾摆手,“都走吧。” “下官告退。”二人离开。 王子腾许久无言,突然抄起茶杯狠狠砸在地上。 啪嗒! “别给老子抓到一点马脚,否则让你家破人亡!” 王子腾目光阴森,实在抓不到把柄,做局陷害未尝不可! …… 傍晚。 欧阳佥事亲自带来旨意: “即刻处决。” 贾环领命。 他踏入诏狱,来到隶属祈安房的牢狱,找到最右边的牢房。 薛福坐在杂草上面闭目养神。 “带进去!”贾环怒喝。 秀才双鞭亲自押送妩媚动人的女子。 “媚娘。”薛福面孔狰狞,心疼得眼眸通红。 贾环冷冷盯着他。 太监动真情,实属难见。 “上酷刑!”贾环漠然道。 “是!” 双鞭搬来刑具,媚娘跪在地上哀求,泪流满面地抓着贾环右腿。 贾环一脚踹开,厉声道: “你仗着受到阉狗宠爱,手上至少有十条无辜人命,你家里人更是横行无忌作恶多端。” “给我上八十一种酷刑!!” 扑通—— 薛福跪在地上,哀声道: “算杂家求你了,不要折磨媚娘好不好。” 贾环不置一词,只是盯着他,平静道: “那就看你表现了。” 说罢让二人将媚娘带出去。 薛福既愤怒又迷茫,该说的都说了,真要他攀咬也没有证据。 贾环走到跟前,压低声音道: “半年前,你私自前往凉州,会见了北凉总督,两个掌兵者密谋什么?别跟我说是朝廷公务,公务不走公函交接,不堂堂正正走进总督府,偏要选择私人场所?” 薛福神情一怔,沉默不说话。 贾环冷冰冰地盯着他。 薛福一想到媚娘会遭到酷刑折磨,便蠕动嘴唇说: “半年前,凉王府一个内侍逃到杂家的镇守官邸,早在三十年前的紫禁城,他跟杂家有交情,况且凉州离四川近,杂家手里有兵,他第一个就想到杂家。” “他说凉王妃遭到北凉总督的奸杀。” 贾环眯了眯眼眸,心神震荡! 薛福嘶哑着嗓音说: “杂家确实是自私自利之人,先不说北凉总督兵多将广,还豢养诸多江湖高手,何况他还是太上皇的心腹,你说杂家敢掺和吗?” “当天就有飞鸽急信,让杂家迅速处理逃窜内侍,否则就是跟他北凉总督不死不休。” “杂家照做了。” “后几日,他邀请杂家前往北凉密谈,给了杂家二十万两封口费,这事就了结了。” 贾环沉声问: “凉王呢?” 薛福摇头: “杂家不知,杂家也不可能多嘴去问。” 贾环转身离开,在牢房外细细沉思。 凉王是世袭藩王,尽管空有荣衔没有权力也没有兵马,但他是正儿八经的皇家血脉。 其王妃被奸杀。 这桩案子太大太大了! 北凉总督简直嚣张到顶点! 贾环深呼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意。 他感觉自己离目光越来越近。 铲除一位位恶獠,最终将屠刀挥向京营! 踏着尸体身披尊贵紫蟒! “老大,如何?” 秀才双鞭急声问。 贾环轻笑道:“重大情报。” 听到重大二字,两人笑容满面。 …… ps:继续求五星好评,求打赏,打赏不停,加更不断。 第158章 实力再涨一个台阶,绣上第四条蟒纹! 昏暗阴森的诏狱,几盏长灯光芒微弱。 贾环再度踏入牢房。 薛福瑟缩在墙角,眼里满是恐惧。 “上路了。” 贾环挥刀而就,带血头颅滚落。 脑海里的面板浮现薛阉狗的画像。 二品中罪孽值! 跟投毒制造瘟疫的福禄禅寺方丈一样。 这条老阉狗也是恶贯满盈,坑杀一万八千多无辜流民充当首级,屠戮一千可怜孩童,更别说身为掌权者,一纸公函就能决定太多百姓的命运。 罪该万死! 贾环下令: “把尸体丢进乱葬岗,让野狗秃鹫饱餐一顿!” “遵命!”两位飞鱼服即刻照办。 贾环走进其余牢房。 高居天下榜的闲散道人浑身颤抖,面对死亡哪有什么高人风范,声泪俱下道: “恳请贾大人宽宏大量,饶过贫道一命,贫道甘愿成为你最忠诚的走狗,让贫道咬谁就咬谁。” “贾大人杀孽太重,于修行不利啊!” 贾环无声地笑了: “老子杀孽越重,修行越强!” 绣春刀出鞘,沿着脖颈横劈,精准割断首级。 一盏茶时间,祈安房牢区死寂无声,只剩一地鲜血。 贾环一如既往地前往审讯室清洗双手,脑海里的面板闪烁着一张张画像。 【罪孽值——二品中,三品中,三品下,四品上,四品上……】 【参与度——75%】 【奖励——王级武学九叶桃花,熟练度——登峰造极】 【经验值——\/,9654\/】 虽然罪犯少,但也收获近七千罪孽值,可贾环浑身不舒服。 “双鞭!”他厉喝一声。 “卑职在!” 双鞭疾步赶来。 贾环在抽屉翻出薛阉狗的口供,沉声道: “他在担任蜀中镇守之前,是御马监二把手,在监衙有几个亲信,立刻调查拘捕,别冤枉无辜,但别放过社稷蛀虫!” “遵命!”双鞭拿走口供,火速侦办。 过了大半夜,直到黎明前夕。 双鞭带人押送两个太监。 “老大,罪证齐全。”他呈上签字画押的供纸。 贾环翻阅过后,亲自行刑。 解决掉两个祸害。 轰! 玄妙的力量灌注丹田,浑厚内气似螺旋般上升,撑扩丹田,疯狂涌入经脉窍穴。 【经验值——\/,0215\/3333】 指玄境五重! 这一刻,贾环神清气爽,通体舒畅。 “回衙门!” 他笑意盎然,慢悠悠离开诏狱。 至于奖励的武学九叶桃花,不仅威力恐怖,而且攻守兼备,内气化九片桃花环绕周身,进可强势杀敌,退可抵御外力。 还没进官署。 “老大,烟雨楼求见,等候了一夜。”胖头鱼前来禀报。 贾环颔首,随他走过几条街道。 巷口,佝偻老人来回踱步。 “贾千户,还不动身么?”他神色焦急。 “别急,你急什么呢?”贾环心平气和道: “我说了我会出手。” 在烟雨楼眼里是滔天大事,关乎中原武林的尊严! 但在他心里,远远不及一桩案子来得重要。 佝偻老人低声问: “贾千户,你有几成把握?” 贾环未答,平静道: “重酬是何物?” “肯定会让贾千户满意!”佝偻老人铿然有声。 贾环端详着他,轻笑道: “那便把心放宽。” 说罢踏步离去。 佝偻老人内心喟叹,他根本不知道贾千户的真实实力,到底是指玄境一重巅峰还是指玄境二重?这里面差距可太大了。 …… 临近中午。 千户官署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贾环正襟危坐。 片刻,南司官员陆续走进衙署。 为首者竟是南司二把手指挥同知谢大人,身后跟着欧阳佥事。 “见过两位大人。” 贾环恭敬抱拳。 欧阳佥事面带微笑,温声道: “往后擢升事宜,或者碰到困难,都找谢大人。” 谢同知两鬓斑白,不怒自威,但看向贾环的眼神也充满欣赏。 “有劳谢大人了。”贾环再度执礼。 他内心有些感慨,伴随着自己地位越来越高,从一开始对接的郭官员到傅官员,再到欧阳佥事直到如今的指挥同知! 说话间,内阁司礼监都来人了,传旨太监搬来一箱子赏赐物品。 谢同知清了清嗓音,掷地有声道: “陛下口谕,前蜀中镇守薛福祸国殃民,辜负皇恩,有罪于社稷,幸赖北镇抚司贾环及时铲除,还蜀中百姓风清气正,特予以擢升!” 欧阳佥事亲自捧着金色托盘。 大红色飞鱼服四条蟒纹格外醒目! 迎着道道目光,贾环恭敬接过,斩钉截铁道: “臣誓以诚,秉承先贤,忠于皇权,奉事唯一!” 每一次提拔,情绪都会激昂。 正因为拥有权力地位,他才可以光明正大地缉捕大鱼,既能收割罪孽,又能造福于民! 倘若没有权力加身,纵然铁证如山,谁给你抓?谁允许你抓? 短期目标是六条蟒纹! 六条蟒纹,麾下再多一千名锦衣卫! 蜀中之行,将手底下弟兄多的优势体现得淋漓尽致! “望你再创功绩。” 谢同知拍了拍贾环肩膀,率领众人离去。 贾环独自走到窗前,天空很蓝,微风不燥,心情大好。 “恭贺老大!” 几个心腹跑了进来,各个兴高采烈,与有荣焉。 贾环面带笑意,轻声道: “咱们要往前看,荣耀只是过去,必须向更高处进发。” “安排弟兄们,即刻南下!” “遵命!”众人异口同声。 “秀才先留一下。” 贾环盯着他,肃声道: “既然掌握了重要情报,以免打草惊蛇,让北凉暗哨都撤回来!江南事了,立刻北上。” “遵命!”秀才点头。 贾环思索片刻,继续安排: “这回武林大会,着重注意魔门,争取一网打尽,若是有机会,也要往三教九流编制情报网。” “卑职知晓。”秀才抱拳领命。 贾环颔首。 烟雨楼应该很清楚他需要什么,倒是挺期待这回的报酬! 下午,祈安房千户卫所整理卷宗,封印案牍。 贾环率领精锐离开京师,南下金陵!! …… 第159章 游览江南风光,越来越过分的举动 六天后。 金陵城,林府。 “贾千户来了。” 几个仆役恭敬相迎。 “环儿!” 赵姨娘风风光光,大老远就小跑过来,身边还跟着两位荆钗布裙的妇人。 “咦?环儿又升了!” 赵姨娘神采飞扬,一见到儿子官袍的蟒纹,更是笑靥如花,眸光溢满了骄傲之色。 随后她跟儿子说起江南之行,早在十天前就到了,除了观光赏景以外,就是接受世家贵妇的奉承赠礼,原本还放不开,怕自己上不得高台盘,没想到贵夫人们主动放低仪态,彻底体会母凭子贵的滋味。 “娘这心窝太舒坦了。”赵姨娘一脸开心,这才介绍身边的两个妇人: “多亏她们一路护送,对咱们百般照顾。” 贾环点头,取出两本秘笈递给烟雨楼的管事。 “不用,烟雨楼答应了公子。”二人拒绝。 贾环肃声道: “接我母亲是私事,拿着吧。” 两位妇人对视一眼,只得接过秘笈,小心翼翼翻了翻,顿时难掩激动。 贾千户出手太阔绰了! “往后还得麻烦,必有重谢。”贾环说完跟赵姨娘进了园苑。 “呦,这不是江湖情郎来了么?” 刚来到抄手游廊,就听到笑吟吟尖利的声音,王熙凤摆着丰腴身姿款款而来,满头珠翠,一身浅红色长裙,鼓荡的胸襟处还绣了一株荷花。 身边的林黛玉白里透红的脸颊隐隐有恼怒之色,一见贾环就别过脸去。 “什么江湖情郎?”贾环看向娘亲。 赵姨娘得意洋洋道: “听说江南有一场盛会,好多江湖女子日夜议论环儿,若非两江总督颁布通告,姑娘们都要围堵林府,依照娘的意思,挑几个塞进房间里……” “赵太太!”林黛玉一时气愤。 王熙凤斜睨了林妹妹一眼。 “好了,不说了。”赵姨娘也是开玩笑,不过黛玉的反应太激烈了。 “环哥儿!” 那边厢,薛宝钗薛宝琴、史湘云和李纨都走出阁楼。 “你们都来江南了?”贾环问。 李纨仪态端庄,抿唇笑道:“府里不安宁,嫂子也是厚着脸皮同下江南。” 宝玉舞弊,丢尽脸面,老祖宗唉声叹气,府里气氛压抑得可怕,还不如回江南探亲呢。 王熙凤正色道: “环兄弟,江南诸多产业受到歹人刁难,我可不管你有多忙,下午陪我处理这桩事。” 她说得理所当然。 平儿低着螓首,少奶奶胆子越来越大了。 “环儿,给凤丫头帮忙。”赵姨娘真以为是商铺之事,连忙嘱咐儿子。 贾环点头。 林黛玉深知环哥儿公务忙碌,连忙说道: “环……环哥儿,等你回来,还得带我去……去一趟江南诗社,你答应好的。” 她说这话很不自然,嗓音也轻微不可闻。 这一下,众人心思各异,直勾勾地盯着她。 贾环替她解围,笑着道: “我记得此事。” 林黛玉低着头,眼眸明媚,还有一丝丝羞涩。 薛宝钗见状,情绪有些低落,她素来聪慧机敏,很轻易就捕捉到林妹妹和环哥儿关系亲密。 “贾千户。” 林府仆役禀报:“外面有人请见,自称是江南卫所。” 贾环颔首。 “环儿,大家等着你用膳。”赵姨娘说。 府邸外。 两个身披红色飞鱼服的中年男子静静等候,正是江南两座千户卫所的掌舵者。 看到来人,诸葛千户目光恍惚,没到半年时间,那个在金陵街玩刺杀计谋的副千户,已然是千户绣四条蟒纹! 而他只有两条。 尽管内心震荡,但眼里没有丝毫嫉妒。 “贾千户!” 依照身份,二人先行抱拳执礼。 “见过二位。”贾环抱拳回礼。 诸葛千户递过去几张公函,都是关于桃花岛武林大会一事,锦衣卫的职责就是维持秩序,杜绝暴力作乱。 虽说主要监管者是祈安房卫所,但江南两座卫所也得全力协助。 贾环查看公函,签字戳上官印,轻声问道: “没出岔子吧?” “放心。”诸葛千户笑着道: “再是不服王化,再是嚣张跋扈,都不敢在桃花岛之外寻衅作乱。” 贾环点头,又交谈了半刻钟,目送两人离去。 历届武林大会都是江湖交流秘笈武学,处理冲突矛盾,各大势力谈妥利益,即将落幕才有年轻天骄斗法。 …… 用完膳食,王熙凤手拿算盘账本,贾环随她坐上马车,前往金陵长街。 车厢里,王熙凤慵懒惬意地躺在锦榻,褪下精致绣鞋,一双着雪白罗袜的玲珑脚丫子搁在贾环膝盖。 “给我揉揉。”王熙凤往指甲涂蔻丹,风情万种地睨了一眼贾环,冷哼道: “瞧你这不害臊的烂肠子,把林妹妹的魂儿都勾飞了。” 这话有酸溜溜的意味。 贾环猛然摩挲她的脚丫子,王熙凤耳根子红了,轻轻往后一缩。 “停下。”平儿掀开帷帘,让车夫停在小巷,对面就是一座香料楼,客人络绎不绝。 车夫离开之后,平儿也要走出车厢。 王熙凤思量片刻,冷哼道: “你留着吧,你早晚也是这坏坯子的房里人。” 虽说她善妒,可平儿跟了自己十几年,况且林妹妹威胁太大,总得拉拢一个人,还有难以启齿的是,环兄弟每次都不尽兴。 平儿听到此话,温婉明艳的脸颊笼罩着酡红之色,咬唇道:“我……” 王熙凤撑起身子,没好气嗔骂道: “你不愿意就出去!” 平儿瞥了环哥儿一眼,捏着手绢走回车厢最里面。 看着她这副欲拒还迎的姿态,王熙凤难免生妒火,又要阴阳怪气几句。 贾环上前,将她强行摁倒。 “千户大人,放开我,你仗势欺人,我可没犯法!”王熙凤玉颊染上红晕,扭头瞪着他。 贾环冷漠地俯瞰着她,沉声道: “我说你犯罪了,你就是犯罪了!” 王熙凤圆润的双腿挣扎不止,极力反抗无济于事,无奈妥协道: “怎样才能饶过我。” 贾环恶狠狠道: “看你的表现了。” …… 直到傍晚,换贾环驾车回林府。 一进园苑,王熙凤美艳脸颊愈加光泽动人,搀扶着平儿走下车厢,悄悄回到住所,平儿五步一回首,眼眸温柔羞涩。 “你再瞧,我撕烂你的嘴!”王熙凤拧了一下她的腰肉。 两人回屋不久,听到贾环回来的消息,林黛玉迈着小碎步过来,扬起细嫩雪白的脸蛋,娇声娇气道: “你答应陪我游玩,我还提前付了报酬呢。” 她画了精致妆容,一双秋水眸子格外明媚,眼里满是期待之色,若是被拒绝的话,怕是又蓄满泪水。 “好。”贾环应承下来。 林黛玉克制笑脸,走着轻盈步伐。 离开林府,她挑了一条僻静小道,走了几百步之后,过了青石桥就能乘坐画舫游玩。 林黛玉开心之余,回头蹙眉道: “环哥儿,会不会耽搁你公务,你还得去桃花岛呢。” 贾环奇怪: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桃花岛?” “你娘亲凤姐姐她们都知道,江南大地都传遍了,很多人等着看你出丑,说要把你打趴下,羞辱一个位高权重的千户。” 林黛玉说着有些气愤。 贾环笑了笑,一些蝼蚁般的人物还掀起舆情,大放厥词。 林黛玉扬起拳头,大声说: “环哥儿,把草原鞑子都打趴下!” “好。”贾环点头。 林黛玉兴致勃勃,低声央求道:“我们能去桃花岛么?听说江南世家都会前往,我也想瞧一下江湖盛会。” 贾环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林黛玉脸色微红,见四下无人,这才踮起脚尖重重亲了一下,不忘给他擦拭痕迹,气恼道: “环哥儿就知道欺负人。” 贾环握住她的手心,十指相扣。 林黛玉指尖微颤,低着头不敢抬起眼皮。 两人走在静谧的小道,漫无目的地散步,陪着林黛玉花圃葬花,接着去商铺购置首饰糕点,最后坐进画舫顺流而下,欣赏金陵街的夜景。 林黛玉靠在贾环的肩膀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浓情蜜意。 贾环凑在她耳边,闻着缭绕的体香,轻声说: “我要使坏了。” “不许!”林黛玉闭着眼睛,低叱道: “都付了报酬,你再胡来,我要羞死了!” 贾环依旧是老话: “提前支取下次的报酬。” “不许。”林黛玉语气抗拒,可始终闭眼,长长的睫毛像扇儿一样。 贾环俯下脸庞,两人在秦淮河的夜色里你侬我侬。 直到林黛玉羞涩到双眸噙满泪水,贾环这才放开她。 望着她柔弱可人的样子,贾环握住她白皙无骨的手心,用极轻的声音说: “若用林妹妹的小手该多好。” “什么?”林黛玉抹去泪痕,怔怔地盯着手心。 贾环在耳边低吟。 林黛玉一脸迷惑,她没看过乱七八糟的画册秽书。 贾环只好说得直白粗暴。 一瞬间,林黛玉脸红得快要滴血,腾起身子,气汹汹道: “你不要脸,净说下流话!我不理你了!” 贾环拉住她: “这回算十次报酬,走了这么远,你待会肯定要我背你回去,你不答应,只能自己走路。” 林黛玉低头瞄了一眼,心跳飞快,紧抿着唇陷入纠结。 第160章 桃花岛静如墓窖,胜利者巡视全场! 两天后,桃花岛。 阁楼内檀香袅袅,刻漏滴答作响。 近三十位武林大能面色沉重一言不发,气氛僵硬如铁。 连续两天,峨嵋、华山、崆峒,桃花岛等顶级势力的真传弟子都落败了! 最难以接受的是—— 还是在施展了有损根基的秘法前提下,被异族天骄堂堂正正击败。 身着烟雨楼襕衫的白发老人打破沉寂,怒声道: “中原武林的底蕴比外族差吗?” 各家掌门人缄默,十分清楚缘由。 中原江湖跟朝堂一样热衷于内斗。 谁都不服谁,顶级势力的真传弟子之间相互堤防。 而草原武林是另一种栽培手段。 集众家之所长,推举几个最拔尖的年轻天骄。 包括西域和倭国那两位,同样精通各种武学,战斗技巧娴熟。 白发老人脸庞铁青,暴怒道: “在江南大地,让异族耀武扬威,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老夫羞愧难当!” “张无涯!悟法!安萱儿!竭力打好这一战!” 话音落罢,三人起身。 皆二十五岁左右,分别是武当真传,少林真传,以及神秘莫测的药王谷真传,中原最强的三个年轻武夫。 峨嵋掌门九黎师太心平气和道: “莫要忘了,还有小人屠坐镇。” 白发老人摇头: “虽有口头之约,但贾千户公务繁忙,迟迟没有抵达桃花岛。” 安萱儿冷冰冰道: “江湖之事,竟要仰仗朝廷鹰犬来解决?中原武林的风骨呢?” 她生得肌肤雪白,五官精致宛然,美到让人窒息,有江湖胭脂榜榜首的美誉。 “不要因为他是位高权重的锦衣卫千户,就把他吹捧得神乎其神,一个醉心于权力斗争的官员,武道天赋再高,修为也不会有多少长进! “请诸位掌门放心,我会扞卫中原年轻一代的风华!” 安萱儿嗓音清脆,无比坚决。 她素来心高气傲,自诩称霸年轻一辈,可贾千户的光芒太耀眼了,衬得她黯淡无光。 众多势力的掌舵者相继颔首。 …… 午后阳光明媚,阔地周遭乌泱泱全是江湖武夫,足有数万之众,岛内还有巡视的锦衣卫。 四方坐落高耸阁楼,里面尽是朝廷人物、江南权贵、江南世家大族,以及各大江湖势力的领头人。 东面阁楼最顶层,赵姨娘王熙凤等人临窗而坐,桌上摆放着各色糕点蜜饯,为了款待她们,桃花岛甚至赠送养颜润肤的药方。 王熙凤翻看药方,一双丹凤眸里异彩连连,笑吟吟道: “真是开了眼界。” 林黛玉娇笑道: “有环哥儿在,我们都长见识了呢。” 薛宝钗和史湘云众姝也笑意盈盈。 闺房女儿谁愿意成天闷着,有机会出门游玩,肯定跃跃欲试。 听说她们特想瞧热闹,环哥儿只说了四个字“我会安排”。 亦如南下金陵,路途不受关卡拦截,更没有盗贼骚扰。 从金陵来桃花岛,这边安排得面面俱到。 除了锦衣卫权势以外,环哥儿在三教九流都威风赫赫。 赵姨娘又不忘炫耀道: “听说两江总督的夫人、江南第一家甄氏,都在咱们下面,你说这东道主怎么想的,给我安排最顶层。” 王熙凤顺势接话: “两江总督的夫人哪能和你比,她有一个好儿子么?” “凤丫头这话我爱听!”赵姨娘神采飞扬。 王熙凤挪步到林黛玉身边,搂着林妹妹的腰肢,看着雪白娇嫩的脸蛋,用只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 “大前天晚上你哭着回来,环兄弟欺负你了?” “凤姐姐别胡说!”林黛玉矢口否认,“我想到伤心的往事才哭的。” “听紫鹃说,你都弄丢了好几条手帕。”王熙凤故作随意。 “当时哭花了脸,擦完泪水就丢掉了!”林黛玉反应飞快,心里早就害臊得难以自持,最最下流的坏蛋,让我做腌臜的丑事,害得我的手酸疼好几天。 见探不出口风,王熙凤只能作罢。 自打林妹妹病体痊愈,确实招人喜欢,性格开朗心思聪慧。 陡地。 喧嚣戛然而止。 阔地鸦雀无声。 迎着数万道目光,三位异族青年踏入最中央的演武台。 一人阔眉鹰钩鼻,正是草原北莽拓拔戾。 一人深邃碧眼大胡子,来自西域的粟特乌。 最后一个身材矮小,一身劲装武服,来自倭国王族的细川氏。 各个身经百战,眼中战意汹涌。 中原武林的底蕴太强了,因为强,所以傲慢无边! 他们疯狂练武,向百家讨教,就是等待这一天,能够光明正大地羞辱中原! “请战!” 两个字落下。 三位真传脚尖点地,跃上演武台。 没有多余的言语,气沉丹田,内气外放。 依照事先约定,安萱儿手中白绫席卷而出,直奔细川氏的身躯。 武当张无涯迎向鞑子拓拔戾。 少林悟法大战西域粟特乌。 只三招过后。 细川氏嘴里喋血,倒飞而出。 见到这一幕,江湖武夫情绪高涨,浑身热血沸腾。 倭国老老实实给大乾称臣纳贡做奴才,偏要来自取其辱! 安萱儿面色苍白,盘膝而坐调理气息。 两方战地,悟法和尚越战越勇,而武当张无涯节节败退。 又五招交锋。 “住手!” 武当掌门疾速掠上高台,强行带走伤痕累累的张无涯。 再不出手,就要死在台上。 拓拔戾甩了甩袍袖,冷笑道: “中原顶级门派?连规矩都不守了,厚颜无耻罢了!” 武当派的长老气得脸色难堪,却又无力反驳。 这鞑子招招致命,若不及时拦住,无涯就要命丧黄泉。 那一边,西域粟特乌瘫软在地奄奄一息。 三战两胜! 可众多武夫非但不喜,反倒神色凝重。 草原拓拔戾带来的压迫感太强了,远胜其余两位蛮夷! 拓拔戾面带笑意,懒洋洋道: “一起上吧。” 在无数震骇的目光中,拓拔戾左手持长链,右手握剑,步履平稳,气焰强势无匹! “反正迟早要承受奇耻大辱,何必顾及脸面?先赢了我再说。” 拓拔戾太平静了,语气毫无波澜。 安萱儿和悟法对视一眼,始终一动不动。 拓拔戾笑了: “明明很弱,还要脸面?我给你们脸了吗?” 他不再隐藏,经脉窍穴大开,指玄境二重上阶的实力显露出来。 二十六岁的宗师二重!! 刹那间,偌大的阔地如空谷一般寂静,各大势力的江湖武夫神情震撼,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跪下!” 拓拔戾挥动铁链,只是一个怒甩,划出一道恐怖内气圆弧,隐有黑光缭绕,重重砸在悟法身躯。 尽管修炼少林绝学,体魄气血如铜墙铁壁般坚固,可一链子甩过来,悟法双手合十强撑了几息,便如断线风筝般砸飞出去。 砰! 七窍流血,胸腹血肉模糊。 药王谷立刻上前营救。 安萱儿心神俱震,她必须扞卫中原武林的尊严,大乾江湖绝对不能被草原欺辱! 她紧闭双眸,施展秘法,丹田内气暴涨。 拓拔戾丝毫没有打断的意思,无能弱者才会乘人之危,强者只会正面踩踏。 静静等待了半盏茶时间,见安萱儿睁开血红的眼眸,拓拔戾淡然笑道: “以后日子不好受了,可惜你确实不行。” 话罢一跃而起,长剑横出如秋风扫落叶,剑尖轻轻抖动,裹挟狂暴可怖气息。 这是战场上积攒的煞气! 他不是温室花瓣,他是一匹草原凶狼,他是从死人堆爬起来的!! 一剑九式,招招毙命! 只是第七式,安萱儿脚步踉踉跄跄,气息萎靡不振,尽管站不稳了,可还要挥出白绫。 烟雨楼白发老人迅疾如飞,一掌拍散剑气,强行救走中原武林最出色的年轻人。 拓拔戾冷冷吐出两个字: “废物。” 安萱儿咳出血迹,屈辱到无以复加,她知道随着自己的落败,中原武林无力再战,沦为草原鞑子彻头彻尾的手下败将。 场中气氛降至冰点,无数武夫咬牙切齿,拳头攥得咯吱作响,胸膛内怒火燃烧之后,又伴随着浓浓的无力感。 再愤怒又能如何? 公平公正的较量,对方并没有使诈,反倒是中原落败后坏了规矩。 正因如此,愈加憋屈! 草原武林不受监管蓬勃发展,而大乾江湖始终受制于朝堂,这便是彼盈我竭的原因! 拓拔戾负手在后,站在演武台上居高临下地环顾四周,犹如封狼居胥的将军般霸气无双。 他巡视着战败者的神情,声若洪钟道: “一个个自诩龙虎榜天骄,还不世出的真传弟子,迟早有一天,大乾武林要以修炼北莽武学为荣耀!” “若还有不服者,大可以卵击石!若非一群不要脸的出手营救,你们都要跪在脚下求饶!” 这是不折不扣的挑衅! 这是光明正大地耀武扬威! 更是毫不遮掩的凌辱! 但胜利者就是如此。 场中安静如墓窖,气氛渐渐压抑。 直到阴凉的嗓音响起。 “闭嘴。” 第161章 一拳打散称雄梦,于万众瞩目中而来 “闭嘴。” 只用两个字回应。 一片死寂中,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太监踏步而来,身后跟着一名二十六岁左右的年轻太监。 朝廷大内高手! 终归还是要朝廷出手! “忠保,让他趴着。”苍老太监表情冰冷。 “是。” 名唤忠保的太监一步掠向高台。 拓拔戾脸色陡变。 “你在狗吠什么?”忠保冷笑一声,十指纤细修长,却蕴含着恐怖力道。 他不在乎江湖势力受辱,但这里是大乾疆土,身负皇恩必须扞卫社稷尊严。 “退下!” 一声雷霆厉喝,几个草原名宿看向拓拔戾。 若要战,必死无疑! 这小黄门也是宗师二重上阶,但内力精纯浑厚! 拓拔戾脸色变幻莫测,深呼吸一口气,抱拳道: “我认输。” 低头走下演武台。 这里是江南。 他落败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安萱儿脸色苍白,内心情绪复杂。 还是要仰仗朝廷。 而且还是最受江湖鄙夷的阉狗,名声比朝廷鹰犬还要差十倍。 诸多势力的掌门人恍然大悟,原来贾千户只是明线,朝廷还安排了一根暗线! 内廷底蕴深厚,全力栽培天赋绝伦的小黄门,这位忠保实力深不可测。 在场数万武夫长松一口气,平日里最看不起阉狗,但此时此刻,小黄门的身影无比雄伟。 桀骜猖獗的鞑子闻风丧胆,灰溜溜逃窜,连一战的胆量都没有! 唯有烟雨楼众人神色凝重,据探来的情报,拓拔戾并非最强的那一个。 骤然。 “我们来会会这位公公。” 四个头戴斗笠的身影并肩走出,摘下斗笠,皆是二十六七岁的草原青年,其中一人满头金发,半张脸血肉翻滚。 连拓拔戾都能耍威风,他们都坐不住了。 “拓拔戾只能排第五,他接不住我们一招,我叫折兰无敌。” 满头金发的青年声音嘶哑不堪,笑起来格外阴森。 话音落罢,无数人头皮发麻,目光莫名惊悚。 如此强势张狂的拓拔戾,竟然接不住他们一招?! 草原究竟暗藏什么隐秘宗门? 折兰无敌轻言细语道: “公公,挑一个吧。” 忠保语调森寒: “就你。” 折兰无敌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时间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 他收敛笑意,踏上高台。 甫一对峙,五指收紧成拳,丹田内气蒸腾。 轰! 没有任何华丽的招式,仅仅是朴实无华的一拳。 拳头砸出,幻化拳影。 忠保浑身汗毛倒竖,右手呈爪,风驰电掣般探出,一爪耗尽全力。 轰! 剧烈碰撞,折兰无敌纹丝未动。 而忠保宛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几丈,胸骨悉数碎裂。 场中死寂无声。 午后春风拂面,折兰无敌金发乱舞,平静道: “如果你不是内廷之人,你已经去阴曹地府了。” “若要施展秘法,或者灌顶传功,我会安心等候。” 他一动不动,闭目养神。 没有张狂的言语。 没有挑衅的动作。 恰恰是无波无澜的平静,带来的威压极具震慑力。 从今天起,整座天下都知道草原折兰无敌的鼎鼎大名! 数万武夫垂头丧气,无尽的屈辱过后,眼里只有悲哀没有愤怒。 凭什么愤怒? 哪有资格愤怒! 别人只出了一拳! 一拳啊! 在他面前,所谓的年轻天骄都是土鸡瓦狗,随意踩践,甚至都不愿意出言羞辱。 阁楼顶层。 众姝看不懂武功,只知道大乾败得一塌糊涂,一个个奄奄一息被抬走。 “幸好环哥儿没来。”林黛玉眸光庆幸。 王熙凤点了点下巴: “环兄弟从不鲁莽。” 看着草原鞑子威震全场,她们心里都不舒服,但女人家能做什么,要怪就怪江湖不争气。 原本兴高采烈,如今意兴阑珊。 “环哥儿好像来了。”薛宝钗眼尖,指着远处的几百个锦衣卫,隐约看到红色飞鱼服。 霎时,众姝提心吊胆,生怕贾环一时冲动。 她们亲眼目睹名叫拓拔什么的横扫演武台,说话的口气狂到顶点。 然而就是这么可怕的一个鞑子,面对内廷太监俯首认输。 意味着内廷太监更加恐怖,不愧是朝廷栽培的高手! 可最终呢? 被满头金发的鞑子一拳打倒,被抬进西边阁楼。 演武台上这位鞑子,应该是强无敌了。 静静站着,都没人敢说半个字。 环哥儿可千万不要走上演武台啊! 怕什么来什么。 乌泱泱的人群让出一条道,红色身影纵马疾驰。 无数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十八岁的锦衣卫千户! 大乾官场上备受瞩目的煌煌骄阳! 他是江湖女子心目中最意气风发的男儿! 折兰无敌睁开眼眸,满头金发飘扬,眼底深处的羡慕一闪而逝。 无论自己武道天赋有多高,在张扬威严的身影面前,本质上就是一只蝼蚁。 自己武道成就在其权势面前不值一提。 但此刻。 只要敢踏上演武台,他就会代表北莽草原狠狠侮辱大乾千户! 凭此功劳走进王庭,都会受到礼遇!! “何必呢?” 折兰无敌注视着越来越近的身影,慢条斯理道: “你是位高权重的千户大人,整个武林大会都受到你的监管,坐在阁楼顶层喝茶不好么?” “你倒在地上,你的威望受损,世人会看到你最脆弱的一面,庙堂之上会议论你丑态百出的败相,无论你站得多高,我永远是你的梦魇!” “贾大人,再进二十丈,便是自取其辱!” 他用劝退的口吻,却是在使用激将法。 闻声退去,从此背负胆小硕鼠的名头!! 折兰无敌心潮起伏,竭力遏制激动的情绪,望着骏马渐行渐近。 他感觉自己快要到达人生巅峰了! 安萱儿看着英姿非凡的千户,内心顿觉荒谬可笑,这位到底知不知道,一旦落败对自身利益损失有多大? 你不止是江湖小人屠,你是锦衣卫千户,你身上有权力光环!有积攒的威望! 见其面无表情地驶来,安萱儿轻启红唇,呢喃道: “身居高位的朝廷官员,就是如此傲慢愚蠢。” 无边无际的死寂,只剩急促的马蹄声。 最紧要的时刻,烟雨楼京师分部的佝偻老人拦在前面,恭敬道: “贾千户,老夫有事跟您商议。” 几个月以来,他都期盼贾千户能够出手镇压草原鞑子,不惜许下重酬,希冀能扞卫中原武林的尊严。 可亲眼目睹折兰无敌的实力,他知道贾千户很难抗衡。 无论是私人交情还是碍于锦衣卫衙门的权势,他都害怕看到贾千户陷入难堪的境地。 …… …… 半夜码字,求打赏求五星好评,打赏不停加更不断。 第162章 一巴掌拍死无敌梦,绝代风华的背影 桃花岛,方圆几里死寂无声。 一道道目光看向大红色飞鱼服身影。 他在官场上的成就太耀眼了! 正因如此,位高权重的人物在众目睽睽之下遭受屈辱,这将成为江湖武夫永世难忘的记忆! 最重要的是,他全权代表朝廷。 一旦被异族鞑子踩踏,势必让朝廷颜面尽失! 当贾千户出现在这里,形势彻底僵住,真正的进退两难。 退是懦夫,进要受辱! 诸多大内高手望着千户大人,神情格外凝重。 原本都不打算让千户出手,忠保就足以挫灭鞑子气焰,没想到远远低估了草原天骄的实力。 忠保落败尚可接受,终归是籍籍无名的小人物。 可锦衣卫千户是朝堂上层,这要是瘫软在地,不敢想象会造成何等恶劣影响。 但他们根本没有资格劝阻贾千户。 烟雨楼京师分楼的佝偻老人拦在前面,着重强调道: “贾千户,关于武林大会事宜,需要跟朝廷方商议。” 贾环跃身下马,平静道: “晚点再议。” 说罢走向演武台。 折兰无敌眼神灼热,情绪鼓荡充盈,他将迎来自己的鼎盛时刻。 其余三个草原天骄目光嫉妒,恨不能取而代之,享受最辉煌的时刻。 除了演武台,他们根本没机会见到大乾千户。 而此刻,却能堂堂正正地凌辱他,兴许还能目睹可怜求饶的模样。 折兰无敌金发飘舞,笑着道: “贾千户,拳头之下没有贵贱,得罪了!” 刹那间气沉丹田,蓄势待发,根本不给朝廷后悔的机会。 各大势力的掌门人面色沉重,不会有任何意外。 纵然贾千户再强,强得过大内忠保? 忠保都经不住折兰鞑子一拳。 当红袍身影踏上演武台边缘的瞬间,数万武夫屏气凝神,空气近乎凝结,氛围压抑到极致。 折兰无敌兴奋至极,轻轻迈出一步,电光火石间犹如离弦之箭。 又是一拳。 内气缭绕,煞气充盈。 几息间咫尺之距,暴戾的拳影直奔面门! 贾环面无表情,突然抡圆手臂。 只是一巴掌。 啪! 洪亮的耳光绽响,带着脖颈扭断的“咔嚓”声。 在无数震骇的目光中。 砰! 折兰无敌瞳孔涣散,直挺挺倒在地上。 他感觉午后的阳光很刺眼,尚存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终于知道自己非常可笑。 在北莽年轻一代称雄的武道天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满头金发随风起舞。 场中寂静如空山幽谷,所有武夫都感到毛骨悚然,以至于不敢发出任何杂音。 阁楼顶层,王熙凤林黛玉等人欢呼雀跃,众姝脸颊酡红,激动得难以自持,尤其是林黛玉,抱着赵姨娘小脸蛋红扑扑的,没有什么可以难倒环哥儿。 这金发鞑子强无敌了,静静站在那里威风凛凛,偌大的江湖,无人再敢争锋。 可环哥儿一来,一巴掌撂倒! 王熙凤笑靥如花,她什么都看不懂,只觉得安安静静特别奇怪,扭头看向烟雨楼妇人: “为何不欢呼?” 妇人眸光恍惚,久久无言。 他没动用内气!! 冗长的死寂,别说寻常江湖武夫,就连各大势力的掌门人都震骇不已,若非亲眼所见,他们会觉得天方夜谭! 折兰鞑子刚刚还如一座大山般压得中原喘不过气来,竟然被一巴掌拍死。 最匪夷所思的是什么? 贾千户没有施展内力,全凭体魄力道! 佝偻老人扯了扯嘴角,苦笑连连: “是老夫井底之蛙了。” 难怪几次请求,贾千户都是无所谓的态度,甚至约定好时间都姗姗来迟,弄得烟雨楼内部都觉得贾千户变得有些傲慢。 可看着悚然的一幕,他终于理解了贾千户的心情。 何须在意? 若非烟雨楼的酬劳,也许都没兴趣南下桃花岛。 安萱儿紧咬红唇,震撼不已。 她被誉为胭脂榜榜首,自诩年轻一代第一人,对所谓的龙虎榜问鼎者很不服气,朝堂上的权力走狗,他也配代表中原武林? 可亲眼见到对方的风采,她自惭形秽,甚至都无地自容了。 演武台上,贾环心绪毫无起伏,冷声道: “抬走,焚尸。” 几个锦衣卫疾步而来,尸体卷上草席。 贾环正要离开演武台。 骤然。 “贾千户,还敢再战吗?” 草原众多高手目眦欲裂,誓不甘心,拦在最前方。 三位天骄心生恐惧,可为了北莽荣耀,为了向中原宣泄一口恶气,绝对不能就此作罢。 他们被寄予厚望,从草原赶来江南,带着必胜的信念,只要能赢,不管赢得多么丑陋,一定要羞辱中原武林! 三人即刻盘膝而坐,三位名宿抬手抚顶,这是要施展独门秘技灌顶传功! 看着三个血气蒸腾、脸庞肌肉抽搐扭动的草原鞑子,江湖武夫眼神忌惮,不惜一切代价的杀手锏一出,实力恐会暴涨,贾千户能不能抗衡? 草原高手踏步向前,斩钉截铁道: “只需要静候两个时辰,公平起见,贾千户也能使用一切秘法。” “还是说贾千户自知不敌,心生畏惧,不敢迎战?” 贾环无声地笑了。 堂堂千户的两个时辰。 就为了等三只蝼蚁? 他一言不发,绣春刀出鞘。 铮! 刀鸣声恍若世间最美妙的天籁之音,与此同时,内气自经脉窍穴涌出,九片鲜艳桃花环绕周身。 桃花朝三个方位飘落,速度快到肉眼无法捕捉。 “小心!” 几个指玄境四重的草原高手一瞬间如坠冰窟,浑身寒意森森。 在无数震撼到极致的眼神里,刀气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周围二十丈狂风席卷,美轮美奂的凤凰虚影俯身而下扇动翅膀。 这一切好似梦境,刀光美到全场窒息。 以至于忽视了指玄境四重的内气波动。 十八岁的宗师四重! 嘭! 九朵内气桃花碰撞身躯,九个草原鞑子倒下,就连指玄境五重都命丧黄泉。 刀气破体,鲜血飞溅,十一个草原高手含恨殒命,其中包括一个指玄境六重! 而一切只在十个呼吸间。 各大顶级势力的掌门人瞠目结舌,内心掀起千重骇浪,脸庞笼罩着前所未有的惊艳之色。 十八岁的宗师四重! 而且还能越两个境界诛敌! 这……这简直是武道怪物! 朝廷大内高手震撼之余,反应飞快,迅速来到千户大人身边,以防草原鞑子狗急跳墙。 二十具血腥尸体静静躺着,无数武夫汗毛倒竖,对眼前的一幕感到难以置信。 灌顶传功? 为了省事,直接屠了传功者! 完美诠释了何谓强势霸道,鞑子的狺狺狂吠成了天大的笑话! 贾环神色淡定,除了压一级修为以外,用了七成实力。 效果不错,不枉费自己疯狂收割罪孽值。 在无边无际的死寂中,他看向三个年轻天骄,冷漠道: “需要我等你们两个时辰吗?” 三人面色苍白如纸,恐惧席卷五脏六腑,颤声道: “我等不配。” 贾环冷视着乌泱泱的人群,雷霆震喝道: “这一次武林大会,由祈安房卫所全权监管,不要在我眼皮底下图谋作乱。” “落幕之后,夹起尾巴各回各家,谁要是倚仗武力欺压百姓,藐视朝廷律法,本千户灭你门派!” 说罢驾马离去。 望着威严张扬的背影,江湖武夫神情恍惚,沉浸在震撼中难以自拔。 如此恐怖的武道造诣,再过几年能争天下榜了,还算年轻一代吗? 可他分明只有十八岁啊!! 而所有女子目眩神迷,包括胭脂榜榜首安萱儿在内,晶莹眼眸满是怀念之色,脑海里回荡着无与伦比的刀法,何以优雅绝美到那种地步? 美到无法用言语描述! 位高权重,武道天赋冠绝武林,英姿非凡的身姿,霸道强势的举止,迷人优雅的刀法。 这一刻,别说其余女子,就连武林第一美人安萱儿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回到阁楼,秀才和双鞭笑容满面,眼里的敬仰之色犹如滔滔江水,众多锦衣卫也是满脸崇拜。 “别嬉皮笑脸了。”贾环面色如常。 小打小闹毫无乐趣,天下第一马踏江湖才是他的目标,如今的实力远远不够。 他命令道: “双鞭,去找烟雨楼京师分楼的管事,请他来一趟,该兑现报酬了。” “秀才,全力缉捕魔门作恶者,通通拘进江南牢狱!” “最多待两天,随我北上!” 铲除盘踞在侧的毒蛇才是首要任务! …… 感冒单更,求打赏明天爆更! 第163章 酬劳不负期待,挥刀带走一波罪孽! 阁楼顶层。 贾环推开门扉。 “环儿,打死一群草原鞑子,你太威风了!” 赵姨娘神采奕奕,上前挽住贾环的手臂,笑骂道: “大家还替你提心吊胆,看你走上演武台,黛玉丫头急得眼泪汪汪。” “别提糗事!”林黛玉低下螓首,红了脸颊,抬起眼皮子偷瞧环哥儿。 众姝言笑晏晏,她们对武功一无所知,反正环哥儿很威风就是了,没有环哥儿正义出手,江湖都抬不起头来。 “娘,何时归京?”贾环问。 “你要忙公务啊?” “明天就离开江南。” 听到这话,林黛玉心里空落落的。 赵姨娘想了想,“好不容易出来游玩,娘再待十天八天。” 贾环应允。 正说着,有人轻轻叩门。 “进来!” 十几个妇人走进阁间,包括桃花岛岛主的女儿,还有落在后面的安萱儿。 岛主女儿执礼之后,笑着介绍道: “贾千户,她们来自药王谷,有一个不情之请。” 贾环面色如常: “直说便是。” 为首的高贵妇人将一个紫檀盒递给赵姨娘,温声道: “太太,这些是药王谷的赠礼。” “何物?” 高贵妇人笑着说: “最顶级的养颜润肤药膏,还有温养心神的药丸。” “还能养颜润肤?”赵姨娘完全不信。 “你猜我的年纪。” 赵姨娘端详她的脸颊,“三十五?” 高贵妇人摇头失笑: “我已年过五旬。” 嚯! 赵姨娘眸光异彩连连,如获至宝般把紫檀盒抱在怀里。 李纨薛宝钗等人匪夷所思,这物什真有这般神奇? 林黛玉倒是深信不疑,当初环哥儿带她治病,好像就提到药王谷。 高贵妇人趁势说道: “萱儿想久居京师,还望您能收留。” 安萱儿走了过来,她青丝如瀑,肌肤雪白,五官精致宛然。 赵姨娘没答应,只是看向儿子。 药王谷众人望着贾千户。 她们没有半点恶意,只希望贾千户抽出时间,能够指点萱儿武功。 高贵妇人继续说道: “太太,萱儿还有小医仙的美称,擅长医术、知晓各种药材,能治各种疑难杂症。” 什么? 赵姨娘满心欢喜,又怕儿子为难,急得紧攥手帕。 见娘亲这副模样,贾环点头答应: “好。” 赵姨娘笑靥如花,谁没有个头疼脑热,宅子里有这位姑娘,方便太多了。 药王谷众人松了一口气。 求着真传弟子寄人篱下,丢脸吗? 萱儿可是年轻一代第一人,江湖胭脂榜榜首,而且医术精湛,简直完美无瑕! 然而。 耀眼如她,在贾千户面前黯淡无光! 跟着贾千户修习武学,非但不丢脸,反而是一种荣幸! 至于不合礼教,江湖儿女不在乎这些。 “有劳了。”药王谷众人抱拳执礼,相继离去。 安萱儿看着一个个美貌惊人的女子,一时间无言,不知怎么开口。 赵姨娘拉着她挨个介绍,众姝心思各异。 “贾千户,烟雨楼有事商议。” 岛主女儿折返回来。 …… 静谧小室。 佝偻老人老脸带着灿烂的笑容。 “倘若没有贾千户,中原武林硬生生吞下奇耻大辱!年轻武夫的骨头都要被踩断,幸赖贾千户大展神威,无论是大乾社稷还是江湖武林,草原北莽都要卑躬屈膝,俯首称臣!” 贾环瞥了老熟人一眼: “怎么还奉承起来了?” 佝偻老人感慨道: “老夫委实想不到,贾千户竭尽全力,竟如此惊世骇俗。” 贾环笑而不语。 全力? 勉强出了七成功力。 他斟茶递过去,直切正题: “说说报酬。” 佝偻老人点头,取出一张宣纸,娓娓道来: “去年年底,烟雨楼湖广分楼传来一条讯息,临河县严主簿一家子上吊自缢,包括五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在湖广武林,严主簿生性重义,好结识江湖好汉,受到诸多侠客的仰慕。” “身亡第二天,就有锦衣卫侦办此案,府邸没有打斗痕迹,仵作鉴定之后,符合自缢死亡。” “一个乐善好施的义士死得冤枉,分楼决定夜半潜入停尸房验尸,这才发现了遗漏之处。” “无论是严主簿还是严夫人以及子女,身体都有一些小红点,分别位于膻中穴、命门穴,曲池穴,绝非风疹,而是被暗器所伤。” “正是血骨门的独门暗器血骨银针!” 贾环不置一词,他相信烟雨楼不会拿这样的报酬敷衍,里面肯定还有内幕。 他问道: “既然查出凶手,为何不给严主簿复仇?” 佝偻老人继续说: “血骨门的掌门血骨老人乃是金峒土司安抚使的供奉。” 贾环轻抿一口茶。 所谓土司,又称土酋,乃是大乾境内的异族首领,朝廷实行以夷制夷的策略,授予异族首领安抚使的官位,全权治理土司。 佝偻老人沉默片刻,字字顿顿道: “而这位安抚使,却是湖广巡抚的女婿!” 贾环目光灼灼。 六品安抚使,他看都不看一眼。 要是封疆大吏,可得磨刀霍霍了!! 佝偻老人坦然说道: “有可能牵扯朝廷官员,烟雨楼哪里还敢掺和其中,果断放弃追查。” “老夫觉得贾千户对这份情报会感兴趣,所以作为报酬。” 贾环颔首: “我很满意。” 佝偻老人将宣纸递给他,便告辞离去了。 …… 翌日傍晚,江南锦衣卫牢狱。 审讯室里。 秀才恭敬禀报: “老大,经过两天的全力抓捕,抓了一百二十多个为非作歹的魔门恶獠,各个都背负多条无辜命案。” 贾环皱眉: “才一百出头?” 秀才有些无奈: “这一次武林大会,一听说锦衣卫全权监管,江湖七成魔门都没来江南,而且早在十几天前,诸多魔道巨擘就提前离开桃花岛。” 贾环拿来签字画押的口供,翻阅半个时辰,确认没有冤案,径直前往各个牢房。 通通屠戮,为民除害! 刹那间,脑海里面板浮现一张张画像。 【罪孽值——五品上,六品中……九品下,九品下……】 【参与度——35%】 【奖励——准至尊级武学十八叶桃花,熟练度——登峰造极】 【经验值——\/,6857\/】 总共只收获六千罪孽值,远低预期。 所幸斩获一门准至尊级武学! 他在演武台用过王级武学九叶桃花,一片桃花诛杀一位指玄境五重。 而进阶成准至尊后,周身环绕十八叶桃花! 这一式最恐怖的是攻守兼备,可以诛敌,亦可防御! 回到审讯室,诸位手下聚集。 双鞭询问: “老大,北上凉州?” 贾环笑道: “先去一趟湖广大地。” 众亲信疑惑。 直到听到—— “有桩案子牵扯到湖广巡抚。” 秀才双鞭等人笑意盎然,身为锦衣卫,听到封疆大吏涉案岂能不亢奋! 贾环命令道: “即刻动身!” 他不准备回林府,仕途关键时刻,不能沉浸温柔乡。 第164章 略施小计生擒血骨老人,深山老林蕴藏野心之獠! 五天后,湖广辰州府。 烟雨楼。 分楼管事抱拳执礼: “见过贾千户!” 桃花岛之事,只一夜时间,飞鸽传遍整座江湖。 贾环直叙来意: “特来侦办严主簿自缢一案。” 管事恍然,正是他收集情报,传给京师烟雨楼。 “凶手应该是来自血骨门。” 贾环盯着他: “能以烟雨楼的名义,约出掌门血骨老人吗?” 管事缄默。 贾环深知烟雨楼的规矩,武林大会一过,就该是利益交换了。 他肃声道: “必有重酬!” 管事如实说道: “血骨老人一向小心谨慎,而且从来不和烟雨楼接触,连血骨门的弟子都不知道他的踪迹。” 贾环临窗眺望,陷入沉思。 必须抓到血骨老人,撬开老东西的嘴巴。 思索许久,他突然问道: “这老东西擅长何种武学?” “请稍等。”管事疾步离去。 等待两刻钟,他拿来卷轴,照着念道: “血骨老人,指玄境六重修为,身法鬼魅,尤擅暗器,爪功出神入化!” “爪功?”贾环有了计谋。 他找到笔墨书册,花费一个时辰,撰写了一本秘笈。 而后递给管事。 管事轻轻翻阅,目光满是惊骇,颤声道: “这……这应该是顶级武学?” 随后又呢喃: “只有半部,不能修炼。” 贾环面色如常。 正是九阴白骨爪!! 他虽然用不上了,但也不可能丢出去。 没有后半部口诀密谱,内气流转没有方向,无法施展这门武学。 管事震惊之余,心思通透: “这是诱饵?” 贾环颔首,问道: “会上钩吗?” 管事斩钉截铁: “绝对会!” 钟爱爪功的血骨老人,哪里能拒绝这种诱惑? 恐怕会急不可耐,付出任何利益都要得到后半部口诀! 贾环抱拳道: “有劳烟雨楼安排,事后必有重谢。” 管事苦笑道: “贾千户,这血骨老人身法出众,鬼魅如影,就凭分楼的力量根本无法擒住他。” “倘若邀请高手,势必会惊动血骨老人,以他谨慎的性子,恐怕不敢来分楼。” 贾环平静道: “不需要,我一人足矣。” 管事欲言又止,还是没有多嘴。 血骨老人仇家太多,凭什么能继续逍遥?就是仰仗超绝身法,打不过就跑,甚至嚣张到折返回来羞辱两句继续逃。 贾千户再厉害,绝对不可能擒住血骨老人! …… 苦等三天,直到深夜。 十几道身影抵达烟雨楼。 为首者白发稀疏身形瘦小,正是湖广大地臭名昭着的血骨老人。 门内长老亲眼目睹半部爪功,确实是传闻中的顶级武学! 这让他欣喜若狂,愿意用自己最得意的身法秘笈来交换! “让烟雨楼李管事出来商议。” 血骨老人格外谨慎,不敢踏入烟雨楼,生怕遭遇埋伏。 陡然。 凉凉夜色,一道红袍身影自三楼凭栏一跃而下。 咻! 血骨老人瞳孔骤缩,气沉丹田,内气涌入双腿窍穴,立足之地只剩残影! 贾环无声地笑了。 跟老子比身法? 他施展王级身法我欲乘风,周遭狂风阵阵,速度快到极致。 只是五个呼吸时间。 仅五丈距离。 血骨老人头皮发麻,心神战栗。 比我还快? 铮! 天籁之音绽响。 一刀劈出。 刀气化作美轮美奂的凤凰虚影。 嘭! 血骨老人整个人重重砸在墙壁上,背后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痕,血肉翻滚,筋骨断裂。 烟雨楼管事震骇得目瞪口呆。 真这么简单? 其余十几个弟子毛骨悚然,刚要四散奔逃,烟雨楼内冲出几个高手,将他们踹翻在地。 贾环将老东西拖进烟雨楼。 血骨老人腹背传来撕裂的痛楚,艰难睁眼看清年轻的脸庞,嘴唇颤抖: “贾……贾千户?老夫可没招惹你。” 丢进密室,贾环厉声道: “临河县严主簿一家七口怎么死的?” 血骨老人痛得面孔扭曲,他知道自己不说死路一条。 锦衣卫千户杀江湖人士,不需要公文,甚至不需要理由,只要列个名单就行。 如实交代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中血骨针而亡,再……再伪造成上吊自缢。” “谁指使你血骨门?” “金……金峒土司安抚使谭盛给我的命令。” 贾环冷冷盯着他: “为何要屠灭严主簿满门?” 血骨老人胆小如鼠,一五一十交代: “姓严的贪婪无度,肆意要银子来维持他乐善好施的名声,为了一个好名声,他几乎入魔了,成天来信勒索谭大人。” “以绝后患,就杀人灭口了。” 贾环眯了眯眼眸,沉声道: “拿什么要挟姓谭的安抚使?” 血骨老人犹豫片刻,颤声道: “谭大人在深山老林有一座占地十五亩的兵器库。” 贾环语调森然: “说清楚一点!!” 血骨老人老脸苍白,低声道: “谭大人在秘密打造甲胄弓弩,刀枪长戟。” 贾环表情微变,他抓住最关键的问题: “姓谭的跟湖广巡抚是什么关系?” 血骨老人没有半点隐瞒: “是巡抚大人的女婿。” 贾环面带冷笑。 这偏远西南,有人胆大包天的这种地步! …… 感谢“小小书虫mfj”的两个礼物之王,感谢“我是老六嗨”的礼物之王,感冒未痊愈,再休息一夜,强行码字效果不好,明天六更感谢,立字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