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宠妃当道》 第1章 陈阿娇重生! “郡主,该启程回府了,时辰若晚些,长公主该急了!”耳畔响起的是婢女灵儿由远及近的声音… 陈阿娇心中疑惑不已,很快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她试图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无法动弹分毫! 这让她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她想要呼喊灵儿,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明明记得不久前,她在等刘治,等了许久,他都没来,等不到了… 灵儿的哭声悲悯,还有小黄门尖着嗓子,毫无感情的喊着“翁主薨了!”一遍又一遍,而此刻,灵儿却如此平静地催促着她回府! 突然,一道刺目的光线从窗户透进来,照在了她的脸上,陈阿娇眯起眼睛,努力适应着这道光线。 待她终于看清周围的环境时,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身在一处禅房之中! 四周挂着精美的字画,不远处的的暗桌上点着一支安神香,烟雾袅袅升起,弥漫在空气中,让人感觉前所未有的心安… 她试着呼吸了几口山间的空气,缓缓起身的间隙,她发现自己浑身已被汗水浸透,灵儿站在她身侧,伸手想要将她搀扶起来,陈阿娇紧握住了灵儿的手,眼中闪烁着一丝疑惑和不安。她轻声问道:“灵儿,今夕是何年?” 她这话似乎带有一种深深的迷茫,灵儿一愣,皱起眉头,眼神担忧,她答道:“主子,现在是后元元年啊!”说完,她回握住了陈阿娇的手,企图能给她一些安慰… 陈阿娇轻轻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景帝后元元年?!” 她的眼神渐渐变得迷茫起来,似乎对时间产生了混淆。她努力回忆着脑海里闪过的一切,试图将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来… 陈阿娇的心脏跳动愈加激烈,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一般。 良久,她才平复下来,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般对灵儿问道:“灵儿,如今我入宫了吗?” 灵儿看着她,眼神中闪过疑惑。主子怎么睡了个把时辰像得了魇症!今日主子前来祈福,不就是为了日后能一路平顺吗? 灵儿轻摇了下头,声音带着些不解:“主子,还未到太史令择选的良辰吉日!” 听到这个答案,陈阿娇匆忙起身,四处张望,她抓住灵儿的手臂有些激动:“灵儿,铜镜!拿铜镜来!”灵儿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但还是迅速反应过来,立刻拿了铜镜,恭敬的递给了陈阿娇。 镜子里映照出的女子,可谓是明眸皓齿,美艳绝伦。那白皙如雪的肌肤,宛如凝脂般细腻光滑,散发着淡淡的光泽;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宛如蝴蝶翩翩起舞。与前世相比,还是有判若两人之别的… 如今这副模样,她情不自禁地伸出纤细的手指,颤抖着抚上自己的眉眼、脸颊和嘴唇,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喜悦。 她?!竟然重生了?! 望着铜镜里稚气未脱,却已称得上绝色的面孔,陈阿娇努力地抑制住内心的狂喜,用一种平静的声音吩咐着:\"灵儿,睡时出了些许汗,我身上有些黏腻,你去准备准备,眼下天色尚早,待我沐浴焚香后再启程!\" “是...”灵儿乖巧的应着,出了房间。 待灵儿走后,陈阿娇身形一软,跌坐在地,她视线直直的透过开着的窗户,落在不远处那棵绿意盎然的大树上,她颤着声音努力克制,带着小女儿般的娇气,:“阙殇!你过来!” 话语刚落,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过,眨眼间便出现在陈阿娇眼前! 只见阙殇一袭黑衣,身形修长而挺拔,单膝跪地,动作利落,仿佛早已习惯这种礼节一般恭敬顺从… 陈阿娇瞧着他那双眼眸如同寒潭一般,透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冷冽气息,铜制的黑色面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透出一股神秘莫测的吸引力! 就是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才会让她避之不及! 陈阿娇鼻头一酸,眼眶湿润起来,她微皱起眉头,压制着翻涌的情绪,嘴角向下一撇,脸上带着一丝委屈和无奈:“你扶我起来...” 阙殇眸中闪过一抹震惊,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他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思考她想干什么?扶她?!她可从不允许他近身的! 此前有一回在路上遇到刺客,那弓箭离她只差半寸,他顾不上礼义廉耻,不过是搂了她的腰,她便差点废了他一只手! 他休养了近半月才好,若不是诸多无奈...他又何苦窝在此处… 想到这里,阙殇的脸色立刻变得冰冷起来,他毫不犹豫地拒绝:“属下不敢!”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凉意,身形也未移动丝毫! 陈阿娇见阙殇跪着如同一尊石佛,他身后的窗外树影婆娑,明明是正午时分,却透着丝丝凉意… 她并非是个绣花枕头,琴棋书画得会,自幼母亲还派了郎中令袁卿教她习武,听八方辨六路是还在扎丱发时期就会了的,以前可以不在意,可如今... 她踉跄着起身,假装没站稳,不经意间向阙殇怀里倒去,阙殇见她这一摔,虽有些不知所措,第一反应仍是伸手去接! 下一瞬,一股甜香扑面而来,怀里的人儿面容青涩,神色狡黠,双手环过他的脖颈,弯着眉眼,在他耳旁缓缓道来:“阙殇,外面的太子暗卫,瞧见你如此大逆不道,今日你不杀他们,你就得死了...” 阙殇闻言,满目不可置疑!她还未及笄,声音稚嫩,说出的话却又宛如拔舌地狱索命的恶魂! 阙商不由的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太子派人看着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明令禁止院中众人给她阿爹阿娘透露她的消息,如若有人违抗,那下场颇惨… 今日她是怎么了?居然用这般劣劣的手段去逼他动手杀太子的人?! 简直不可思议!明明上山前她还同太子在上林苑骑马同游,时隔几日,她为何是一副要同太子闹翻的做派?!这暗卫一杀,她要如何瞒过太子?! 陈阿娇见阙殇不动,伸手扯下他的面罩,面罩下的五官如雕刻般俊美,陈阿娇没忍住抚上他的眉眼,阙殇大吃一惊,大手握住那只在他脸上作乱的玉手,想拿回面罩却被她呵住:“你敢?!” “......” “你速去,不然你的小命,我可不保…手脚干净些…千万别落了把柄…”陈阿娇笑着催促… 阙殇的实力,她并不担心,但他迟迟未动,万一真有漏网之鱼,后果难料!她不想刚重获新生便出什么问题... 阙殇思忖片刻,将陈阿娇安放在睡榻上,眨眼的功夫,人已不见! 陈阿娇捏着面罩的细绳,缠绕上手指,轻笑出声,灵儿此时推门进来,瞧着陈阿娇手上的面罩,这...应该是暗卫的!怎的会在主子手上?! 今日府里暗卫只有阙殇一人随行,她就出去了小半会功夫,他怎的进了里卧?!简直放肆! 思考间灵儿已恭顺的上前,遮住身后几个宫婢的视线:“主子,奴婢伺候您更衣!” 她不忘伸手拿走陈阿娇手上的东西,藏入广袖之中,陈阿娇笑着起身,伸出食指戳了戳灵儿那张不苟言笑的脸:“灵儿,不必这么小心...” 陈阿娇想起前世的灵儿不论是她入宫为后,还是落败长门,都不离不弃的待在她身边伺候,生生熬了灵儿几十年光阴,如今重来一世,前路漫漫,她总不能让灵儿再同她一般蹉跎一生… 云锦面料的衣物被婢女一层层褪去,陈阿娇摆了摆手,让几人退下,只留了灵儿一人… 随着浴桶里的水雾缭绕升起,陈阿娇趴在浴桶边对灵儿笑道:“灵儿,如今你要去办一件事,拿着我的画像,私下去各封地找个与我十分相似的人,赏百金也好,强夺也罢,带回来,此事不必惊扰母亲!一定要悄悄去办,找到了就将她放在别院养着,给她找些有名望的先生,什么都学,要快!言行举止,都要做到同我一样!” 灵儿不解,但不敢去问,主子从小骄纵惯了,府里都宠着,平时里喜爱的也都是些女孩子间平常玩意啊… 为何突然要她去寻个模样相似的人?但...寻个十分相似的人,这不好比大海捞针? 灵儿只能点头先答应着,手上动作不敢停歇,拿着皂荚,细细的擦拭着陈阿娇每一处身体,不一会儿,她又听陈阿娇不满道:“灵儿,这地方未免太小了些!回府后,去宫里叫个女侍医来开个方子,顺道来给我诊诊脉!” 灵儿有些红脸,主子也太口无遮拦了!这般私密的话,怎能这么大咧咧的讲出来?! 她忍不住悄悄瞄了一眼,这也不小啊!白嫩有型的,两颗红豆小巧精致!她同为女儿家,都自愧不如啊! 难不成是主子担心太子会不够喜欢? 不会不会! 太子对主子的宠爱有目共睹,两人又自小一块长大,主子什么样太子都会很喜欢的! 第2章 赠心头血 陈阿娇沐浴过后,在灵儿伺候她穿衣的间隙,她突然扯过灵儿的左手,掀开广袖,看着灵儿手臂上那条半寸长的伤疤,不禁一愣! 连这伤疤都同那前世一模一样! 灵儿因不小心弄坏了她一条粉紫色的留仙裙,她刁蛮任性...拿起发簪便刺向灵儿的手!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况女子身上有疤,将来的夫婿怕是难以接受... 实在不该!想到这里,陈阿娇忍不住长叹一声! 灵儿见陈阿娇这般反应,以为是自己又犯了错,顿时惶恐不安起来,匆忙跪在地上,连连道歉:“主子,是不是灵儿做错什么事了?这伤疤是灵儿应得的!都怪灵儿笨手笨脚弄坏了主子的裙子!” 陈阿娇将灵儿扶起,轻声安慰:“灵儿,我如何会怪你?只是想来有些懊悔...” 陈阿娇因缓了一个时辰,也逐渐接受了现实,她虽对前世的记忆还存有一些疑惑,但既如今能重来一次,她再不会像前世那般跋扈乖张,无所顾忌了! 懊悔?!灵儿瞪大眼睛,嘴巴微张,表情难以置信,她甚至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主子可是太子妃啊,未来皇后,她只是一个小婢女,能有什么让主子懊悔的?! 灵儿心里惶恐加剧,尊卑有别!虽她和主子年龄相仿,但身份地位却相差甚远!她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逾越之举! 听到主子说出这样的糊话,灵儿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莫非是主子不想要她了?要将她送回宫去?想到这里,灵儿心中无助不已!宫女无故被谴回宫,要受大罪的! “主子,灵儿的命都是您的!你切莫再说懊悔!您这是在折煞奴婢啊!”灵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对着陈阿娇猛磕了三个响头! 陈阿娇无奈的叹息,俯身蹲下,与灵儿视线平齐,她伸出食指往灵儿已经磕红的脑门轻弹了一下,笑道:“起身吧,灵儿,我们该回府了!” 灵儿见陈阿娇笑得明艳,失神了片刻,这才稍稍心安! 她忙应了一声,想着主儿笑的可真好看,比那宫里盛开的牡丹还艳丽!怪不得那些皇子们只要主儿在场,都像被夺了魂似的挪不开视线盯着主儿! “阙殇回了吗?”陈阿娇走出禅室,按道理,他去了也有些时辰了,以他的身手,对付那几个普通暗卫应是绰绰有余的! “未见回来,主子,要等他吗?”灵儿站在陈阿娇身侧,出声问道… 没了阙殇的一路跟随,回城的路程近一个时辰,这道观离皇家别院还有些距离,若是路上遇着危险,主子有个小磕碰,他们这些做奴仆的都吃不了兜着走! “随行的家丁有多少人?”陈阿娇拿出腰扇,执于眼睛上方,遮住了一方火热,这晚夏的太阳为何还是这般毒辣?她才沐浴完,肌肤又仿佛浮上了一层薄汗...难受的紧... “主子,大约有几十人!”灵儿心领神会的执了把户扇,跟在陈阿娇身后轻轻扇着... “无事,启程吧,你去叫几个有些身手的家丁先行十里...” “喏…”灵儿乖巧地退了下去,陈阿娇则百无聊赖地随着古韵的走廊一路缓慢踱步... 走廊的尽头应是道观的前厅,她远远瞧见一方铜鼎立于堂前,上面还有些香火,许是时间太过久远,陈阿娇已记不清前世是否来过这里… 看样子今日这道观因她的由来,闭门谢客,处处透着股冷清之感... 陈阿娇走了过去,抬头看着眼前的太一殿,愣了半晌,忽地自嘲一笑,内心感慨万千! 缘起缘灭,如今都皆不由天定! 她轻轻抚摸着腰间那块白玉镂雕的龙蟠纹佩,欲转身离开,一个老道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太子妃既来,该求一签文,切莫枉费了这姻缘既法...” 陈阿娇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那个老道,只见他身穿一袭青色道袍,面容慈祥,双眸深邃,似阅尽人生百态!老道静看着她,又像在透过她,看那前世之人! 陈阿娇的心头骤然涌起一阵惊愕,这位道长,莫非真的能够窥探人心,洞察天机?! 她望着道长那双温和的眼睛,心中的疑虑与紧张逐渐消散... 定了定神,陈阿娇释然地迈出步伐,踏上了进殿的台阶,轻声说道:“那我便求上一签,看看这命运如何指引...” 随着竹签轻盈落地,陈阿娇拾起它转身交于身后的老道,老道接过后端详片刻,陈阿娇只觉这老道面上掠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但很快,他便拂须长笑道:“巍巍独步向云间,玉殿千宫第一班,富贵融化天付汝,福如东海寿如山!太子妃,此乃第一签!” 陈阿娇微蹙眉头,此签文她闻所未闻,其中的深意令她心生不解,正欲开口询问,老道跪于真人像前,神情肃穆,下起逐客令来,“太子妃,您该启辰了!” “道长,您该为我解惑!”陈阿娇并未挪动步履,她的声音坚定而清晰,想来这老道不会无缘无故地让她进殿求签,前世今生,莫非真与这老道有着联系? “太子妃可还记得,昔日赠予一黄毛小儿一滴心头血?”老道的声音低沉而悠长,仿佛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味,陈阿娇回忆翻涌,头痛欲裂!心头血?什么心头血?! 前世的记忆如走马观花般迅速掠过!心头血...有的...记不清了...很小...刘治还未封太子… 饥荒年,一黄毛小儿声嘶力竭地大喊求尊主赐粮,她明明丢了一个窝头,那小儿却还将双手置于车毂中,阻止她离开…非求她一滴心头血! 她觉得惊奇,这世上怎有人能取得她人心头之血?她甜笑出声:“你若能取,给你便是...” 那时她只觉一阵心悸,莫非黄毛小儿还真能隔空取物不成?!她再往窗外看去,那人已不见踪影... 一阵大风突然袭来,将陈阿娇的长发吹得纷乱,她不得不紧闭双眼,以防沙尘迷眼。 待风势稍减,她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置身于太一殿外!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感到一阵惊奇,仿佛刚刚的一切仅是一场大梦! 此时,她听到了老道浑厚的声音从殿内传来:“太子妃,此去一别切记不可再入此地!万物皆有缘法,贫道逆天改道,自有天罚,还望太子妃此生顺遂喜乐,平安无虞!” 陈阿娇大吃一惊!想再次入殿,灵儿却已行至身前,“主子,可以起身了!” 陈阿娇抬眼望去,那殿门不知何时紧闭!这老道,是不愿再见她了! 第3章 我不愿做你的太子妃了! 道观的大门缓缓打开,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吱呀声,陈阿娇站立门前,回头望了许久,眼中情绪复杂… 天色渐晚,日落时分,夕阳的余晖洒满了整个道观。金色的暖光透过云层,洒在陈阿娇的身上,给她披上了一层轻薄的光环!她站在马车旁,望着那逐渐西沉的太阳,神色晦暗不明... 一众奴仆恭敬地立于她身后方,半弯着身子,等待着她的吩咐! 陈阿娇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登上马车,坐在了用绿尾虹雉羽毛针织的坐垫上。 车夫见状,立刻扬起了马鞭,马车在夕阳的余晖中缓缓驶动。随着车轮的滚动,道观的大门离众人渐行渐远,最后化作了一个模糊的点... 也不知在道上行了多久,陈阿娇忽听到道观的钟声响起,那钟声古老悠扬直达她的心底。她心中猛地一颤,手中的琴谱滑落,静静地聆听着... 钟声只响了四声,便戛然而止,留下了一片空旷的寂静!陈阿娇眉头轻蹙,心中涌起一丝不安,她轻唤了马车边的灵儿:“灵儿,你可知平日这道观的钟声晨昏都是一百零八响,为何今日只敲了四下?” 灵儿闻言,思考了片刻,压低了嗓音:“主子,怕是观里有道长羽化了!” 马车内一阵银盘落地的声音,灵儿一惊:“主子,怎么了?” 陈阿娇很快恢复平静,淡淡应道:“无事,打翻了蔬果,到驿站再收拾吧...” 只听她话音刚落,一股凌厉的剑锋如同流星划破夜空般,向马车上猛然刺去! 剑光闪烁间,车夫的胸口被刺穿,滚落马车!灵儿尖叫着出声:“保护郡主!保护郡主!” 原本有形的队伍瞬间乱作一团!家丁们奋力上前围住马车,抬眼望去,四周的树上都站着头戴斗笠的黑衣刺客! 车厢的幕帘在刚刚那名刺客的手起刀落间,已断成两截! 陈阿娇抬眼看向刺客,他带着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窥不见他真实的长相,但他手中的长剑泛着寒光!犹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不待陈阿娇思考,那剑已直直的向她刺来!陈阿娇瞳孔一缩,她能感觉到一股寒意从剑尖传来,仿佛能够刺穿她的身体! 她本能地向后退去,迅速从细榻上抽出一把软剑,迎上这致命一击!她并未常年习武,刺客的力道使她撞倒在车壁上,马车外的家丁更是不堪一击,短时间内已被刺杀了大半! 陈阿娇稳住身形,目光紧盯着刺客,声音中带着几分冷厉与沉着:“来者何人?竟敢在此行凶!吾乃馆陶大长公主之女陈阿娇!尔等若识时务,当速速退去,否则休怪吾手不留情!” 刺客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冷哼一声:“要的就是你陈阿娇的命!” 他手中长剑再次疾挥而出,直逼陈阿娇而来!千钧一发之际,灵儿不知何时爬上了马车,扑向那挥剑的刺客:“郡主!快走!” 陈阿娇心头一紧,看着那刺客运掌向灵儿天灵盖击去,瞬间慌了神志大喊出声:“不要!” 她还未回过神,马车瞬间四壁断裂,陈阿娇感觉整个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抓住,将她从马车里扯出,随后她的身体高高跃起,又如落叶般轻轻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那人手臂稳稳的禁锢住她,陈阿娇抬眼望去,刚好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他勾起嘴角,薄唇轻启:“娇娇!” 他的声音稳重而低沉,熟悉的让陈阿娇心乱如麻!坐立难安! “娇娇,你再乱动,可就摔下去了!”刘治的声音温和带着几分笑意,陈阿娇失神了片刻,情不自禁的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 整个人陷进他怀里,就一会... 她有多少年没见他了...十年?还是二十年?! 她在那长门宫内许多次的夜间都似乎瞧见过他的身影,但她追出去时总是万物静寂,那漆黑的夜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吞噬彻底...就连灵儿都说她日思夜想,因而魔怔了... 她的泪水毫无征兆的倾泻而出,打湿了刘治的脖颈,刘治心下柔软,柔声安慰:“你不是胆子挺大的吗?平日里无法无天的,这就吓到了?我这不是来了?” 陈阿娇很快冷静下来,抬头看向刘治,他的面容清晰如昨,还是记忆中那个熟悉的样子,沉稳从容,倜傥潇洒... 陈阿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阿治,灵儿!” “安心,她无事,我带你去看看落日...”刘治浅笑着与陈阿娇对视,陈阿娇见他驾马往西处山头那悬崖地带缓行,沉默了半晌而后轻声说道:“阿治,我也想骑马,要同我赌一局吗?” 刘治闻言,眉峰微微一扬,带着几分好奇和挑衅问道:“赌什么?娇娇...” 陈阿娇看着刘治的反应,应是正中他下怀,她知道刘治是个喜欢追寻刺激的性格,故而指着那处高崖道:“我若比你先到那处,再同你说赌约,就是你可答应?” 刘治笑容玩味,今日的娇娇似与往日不同,大胆中竟透着股苍劲,没了在府邸时的娇气,眼神坚定,她莫不是又看中宫里什么新鲜玩意了?那便同她赌一局又何妨:“好!” 刘治抬手吹哨,清脆的哨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很快,一名侍卫骑马疾驰而来,稳稳地停在他后方,恭敬地握手行礼:“太子...” 刘治转身令侍卫下马,将陈阿娇放稳坐好后,飞身骑上了身后那匹骏马,语气闲适,仿佛在扯着家常,“娇娇,你先行...” “那你输定了!”陈阿娇毫不犹豫,策马疾驰,刘治这匹坐骑名叫绝影,通体墨黑,高大威武,跑如闪电,是关外名马! 她当年可是费了不少大功夫才把它弄回来送给他当作十岁的生辰礼!如今倒不想再给他了! 陈阿娇的马术并不出色,控制着绝影有些吃力,眼瞧两人的差距在缩小,陈阿娇一咬牙,心一横暗道了一句:“绝影!对不住了!” 她指尖刺向了绝影的身体,绝影长嘶一声,四蹄飞驰,风如刀搅般刺刺掠过,前所未有的快感席过陈阿娇全身,眼看着离高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心中恶念一起,死了也罢.!何苦又重来一遭! “陈阿娇!”刘治慌乱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陈阿娇松开了缰绳,自己若死了也就算了,可绝影是匹好马,实在可惜! 想象中的痛感并未降临,一阵强风吹过,她被刘治紧紧抱在怀中,纵使隔了二十余载!他身上的味道依旧熟悉! 陈阿娇的头被他的大手护着,只听刘治闷哼了一声,他好像撞到了什么,她的心随之下沉,他…受伤了? 两人良久的对视,刘治忽怒红了双眼,没了往日的冷静自持:“陈阿娇!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陈阿娇看着眼前有一片黑影掠过,应是阙殇回来了… 她沉默片刻,抬手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眼眶泛酸轻声应着:“嗯…” “什么?!”刘治的声线拔高几分,神情变幻莫测,她莫不是得魇症了? “既是我先到的,阿治说话算话吗?”陈阿娇直视着刘治,抬头问起,刘治心口一紧,她在干什么?平日里他受伤,她眼泪止都止不住,今日她居然还有心情与他闲谈?! “我不愿做你的太子妃了!”此话一出,如石破天惊!刘治顾不上后背钻心的疼痛,握住陈阿娇的手,将人带进自己怀里,语气里透露着难以掩饰的震惊:“娇娇,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第4章 那巫蛊…她明明没做! \"自然...\" 陈阿娇面色平和,言语里透露出一种淡定的从容。 她轻轻地挣脱了刘治的怀抱,转而静静地跪坐在一旁,显得端庄又高贵。 他们二人虽是表兄妹,前世她无拘,忘了他是万民的天子...明明身份地位已然不同往昔,她行为仍如孩童般幼稚可笑… 父亲,兄长皆死于祸,帝国长盛,她既无母族庇佑,又如何能长久立足于这复杂的宫廷之中? 这份从小长大的情谊比起他的江山,比起他的子民,比起他手上的权利自然显得轻如鸿毛… 只怪她前世看不清,重活一次,过往心酸苦楚仿佛历历在目! 她竟灵台清明,一切的愚昧与无知皆如同在迷雾中渐渐褪去! 如此也好,只要不念着他…不嫁与他…她定能真正为自己活一次! “娇娇,你我乃是父皇赐婚,天命难违,此等大事...你岂能儿戏?!”刘治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严肃与不解,他凝视着陈阿娇,试图从她的眼中找到一丝动摇… 但陈阿娇的眼神却异常坚定!他从未见过陈阿娇这副模样,心中闪过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思绪… 他是太子,定要从容不迫!她这是生气了?他虽想理智地面对她,但心中还是涌起一股莫名的烦闷! 前几日她在他面前还是一副小女儿的娇羞做派,嚷嚷着要早些入宫,他不过是让她稍安,毕竟婚事繁杂,她事事都要那最好的,他不得好好准备? 难不成是今日她去了一趟道观,那些老道同她讲了些甚?她对他的态度为何这番天差地别? 这些念头在刘治的脑海中盘旋,让他更加难以平静,他努力忽视掉心中的失落,轻握着陈阿娇的手,将其执于自己的脸颊,耐着性子柔声轻哄:“娇娇,哥哥背好疼啊,是哥哥哪里做的不好,你打骂都成,莫再说些这样气人的话,莫折磨哥哥了!” 明明他的话语充满了柔情和恳切,陈阿娇却如临大敌! 前世,他一开始也是这样的...再后来,慢慢的,他就不来了! 她总是一个人在他为她砌造的金屋里等啊等啊,她像个癫者质问他为何不来… 他的眼神淡漠如水,如同一个平静的看客,毫无波澜的看着她剪了绫罗绸缎,摔了金珍玉馐,甚至是纵火烧宫,他也是毫不在乎… 还有...还有那巫蛊...她明明没做!她没有...可是他不听,他不信!他废黜了她的后位!这份年少的爱意,明明只剩那个空壳了,他却还要拿走!为了什么?是的...是卫子夫有孕了! 陈阿娇按住心口,一时间竟无法顺畅呼吸,很快她的眼中蓄满泪水,抬眼望向刘治,这一眼有怨,有恨,最终化为虚无! 她两行清泪滑落,无声到让刘治感到揪心般疼痛!她这一眼饱含的情绪太多,多到刘治无法分辨是什么... 他自觉比同龄男子要成熟稳重不少,十岁已上阵杀敌!横尸遍野他都无波无澜!但陈阿娇这一眼,他竟然有些承受不住! 刘治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再次将人拥进怀里,修长的手指拭着那挂在陈阿娇脸上的泪珠,奈何越擦越多,她止不住的哭,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与不甘都哭出来! 最后她整个人挂在刘治身上,她的眼泪弄湿了他玉白色的天丝锦袍,刘治一手搂着她的不盈一握的细腰,一手轻抚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不哭了,娇娇...都是哥哥的错!是不是今日吓到你了?都怪哥哥!是哥哥来晚了!” 娇娇平日里很黏他的,两人搂抱是非常自然的事情,她总喜欢窝在他怀里看书,七岁就定下的亲事,她是他认定的妻! 两人总是这么形影不离的,为此,姑母怕他把持不住,还大张旗鼓的给娇娇点了守宫砂... 前不久闹了个笑话,那玩意估计是被她沐浴给洗掉了!姑母大惊失色,当着母后的面把他叫到殿里训话,骂他怎么是个这样色令智昏的玩意!娇娇还这么小...忍忍怎么了?! 他自己也是一肚子委屈无法申诉...他没有啊! 天未亮就被姑母训斥了半个时辰,才肯放他走,若不是母后拉着,姑母是要上手揍他的! 他下了朝便让韩嫣唤了娇娇来,她极爱睡觉,被韩嫣带来时还是一副睡意未消的模样,显得软糯可爱,刘治轻轻掀开她的窄袖,手臂上的守宫砂果真不见了!忍不住气笑:“愚昧至极!这玩意果真不可信!” 陈阿娇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见韩嫣也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藕臂,忙拿下窄袖,遮住手臂,躲到刘治身后有些生气道:“韩嫣!你简直大逆不道!一点规矩都没有!也就阿治他宠着你!小心你以后栽跟头!” 韩嫣淡淡的朝刘治行了个礼道:“殿下,臣下并非有意冒犯!长公主今晨来的太早,臣有些迷糊,还望殿下和太子妃恕罪!” 这句太子妃倒是叫得陈阿娇十分舒心,阿治同韩嫣亲近,陈阿娇不愿与他计较,她转身就往偏殿走,她好累啊...还想睡... 被刘治拉住:“娇娇,这守宫砂何时不见的?” 陈阿娇绞尽脑汁想了半晌,靠在刘治身上撒娇,整个人依旧迷糊:“阿治,我是真不知道...若不是母亲那日非要帮我试那葡萄纹襦裙,我自己都未曾发现...这东西有何用处?我问母亲她也不说,母亲脸色难看的要命...” “你去睡吧...”刘治笑着唤来两名宫婢,命其陪着陈阿娇,转身又对韩嫣道:“虽不可信,此举若用来规束宫婢,倒为可行...” 韩嫣应声点头,拱手附和道:“臣附议,子嗣血脉纯正,乃为第一要义...此举不仅有利于皇室传承,更能彰显皇室的威严和秩序,可大力推行...” 第5章 她一定能改写结局! 陈阿娇努力平复了情绪,瞧着身下的男人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微启,此刻正柔情满目的瞧着她,明明后背受了伤,仍努力克制着痛意,她无奈轻叹一声:“哥哥...” 她声音如清风过境,轻柔而婉转,落在刘治耳畔,仿佛带着无尽的柔情与依恋。 这熟悉而久违的称呼,让刘治心头一震,思绪飘远,恍惚间,只觉身上的人儿娇嫩可人,带着小女儿般的娇羞。 仅一刹,一阵酥麻之感传遍刘治全身,让他的呼吸节奏都为之紊乱。刘治身体一僵,莫不是姑姑又寻了些名师,教了她些什么?!可她明明只是简单的唤了他一句... 他刚想回应,她狡猾的如同一只幼狐,迅速抽身撤离:“你既已贵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舅舅他一言九鼎,你也该同他一样才对...” 刘治不禁哑然失笑,她这前一刻还脉脉含情,下一瞬又提醒他,不愿做他的太子妃了?!果然是在使小性子了... 刘治眼瞧着大批亲骑由远及近,又纷纷下马跪立...暗叹一声,还没哄好这小姑娘...晚间她怕又得回府闹了...若是她说错什么… 刘治轻蹙起眉头,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对众人吩咐道:“回宫吧,备一辆马车,送太子妃回公主府...” “喏...”亲骑的声音刚硬且厚重,夹杂着灵儿清脆又略带焦急的呼唤,“主子!” 陈阿娇看了眼刘彻,他宽阔的后背,锦袍已被血水染透,刺得她双目微疼,之前他躺坐着,她看不见... 现下瞧这样子他怕是伤的不轻,陈阿娇轻咬着唇,犹豫片刻,仍是向灵儿奔来的方向跑去,她纤细的双手稳稳拖住了即将跌倒的灵儿笑骂道:“冒冒失失...哪有大宫女的样子!” 灵儿稳住身体,将陈阿娇上下左右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才稍稍松了口气:“主子!您吓死我了!没事就好!好在太子来的及时!” “你呢?可有受伤?”陈阿娇关切的问着灵儿,细腻的声音飘进了刘治耳边令他觉得有些刺耳,他不着痕迹的握紧了藏在广袖中的双拳,眼下他才是那个受伤的吧… 他狭长的眼睛望向主仆二人站立的方向,夕阳的余晖笼罩着陈阿娇,她今日穿了件大红色齐腰真丝襦裙,与往日入宫刻意装饰的端庄形象截然不同。现下更显俏丽,如同一朵清晨盛开的牡丹,大气又娇艳...红色确实衬她... 刘治收回视线,翻身上马,等小姑娘上了马车,垂眼间掩下淡淡的失落,唇角勾起一抹俊笑,罢了,他要同她的小婢女吃什么味?她许是吓着了,明日叫个医侍去给她瞧瞧,等这几日她休息好了,自然又会来宫里寻他!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内城,便分了道,刘治回宫,陈阿娇掀开幕帘瞧着刘治越来越远的身影,淡淡甩了甩衣袖,紧绷的身体在此刻放松,侧身半躺在黄花梨木雕刻的五爪蟒纹座椅上,看向灵儿问道:“阙殇回了?” “回了,主子,他受伤了...”灵儿半跪在陈阿娇身侧,轻捏着陈阿娇的腿,给她按摩舒缓,主子今日骑了马,太子也受伤了,应该是从马上摔下来了伤着的!主子先是被刺客追杀,后又坠了马!定吓得不轻! 只是那郭舍人同她说太子吩咐刺客一事要烂在心里…也不知为何? 陈阿娇闻言半睁开双眼,眼中是疑惑与震惊,阙殇居然会受伤?!刘治派出来监视她的暗卫身手应该并不高超,怎么会?!今日又是何人刺杀?为何刘治会来的如此及时... 她再次起身掀开幕帘,此时已是宵禁时分,窗外月明星稀,街道空无一人,陈阿娇努力瞪大了眼睛,想搜寻到阙殇的身影,看了许久,有些生气,不愧是暗卫...连个鬼影子都瞧不见! 到了家门,阿爹与阿娘带着一众家丁早立于府门等待,陈阿娇思绪万千,那是时隔多年都未曾见的母亲与父亲,她清醒记着前世母亲与父亲过世的时辰与场景... 陈阿娇深吸了一口气,想起身,身体竟又无力的跌坐下!如此反复了两次,才颤着手抓紧了灵儿,灿然一笑!如今!都可重来!她可以!一定能改写结局! “爹!娘!”所谓近乡情怯,陈阿娇声音都带着些微嘶哑与颤抖,扑进母亲怀里,这一刻,仿佛终于找到了归属! 母亲死后那几年...她过的更不好了...她就一个人...哥哥们也在同年自杀! 想起两个哥哥的死状!陈阿娇红了眼眶...心痛加剧!那些个官员说他们争财通奸...哥哥们只是无利于朝廷…何苦要落到这般境地! 刘嫖将陈阿娇抱进怀里,还是个小女娃呢!阿治那边早派了人来府,说是在赤谷道上碰上了从道观下来的娇娇,带她去骑马,误蹋了百姓良田,忽两只黄狗从乡间窜出,惊扰了绝影,两人从马上摔了下来,治儿受了些伤!娇娇应是吓着了! “可有伤在哪里?”陈午问的关切,陈阿娇从母亲怀里抬头,笑着对父亲摇了摇头,随即不解的问母亲:“母亲是如何知道我险些受伤?” 刘嫖摸了摸陈阿娇的小脸,还惨白着,未见血色,定是吓的不轻!这个治儿!真得好好整治一番!行为规矩毫无半点太子的样子! “太子着了小黄门先回来复命,说你要晚些时辰才能到家,两只小黄狗惊扰了绝影,摔马了是吗?”刘嫖拥着陈阿娇进府,仔细瞧了娇娇的身子,确实没受伤,心疼道:“乖乖,还未用饭吧?” “爹娘吃了没?哥哥呢?”陈阿娇瞧了眼天色,爹娘怕是等了几个时辰,之前还未觉得饿,母亲一提,顿时饿意袭来,老远就闻见黄金鸡的香味了... 陈阿娇心中疑虑如绕指的女红,不解刘治为何不实话实说,但抵不过又饿又困,摇了摇头,眼下吃饱喝足了,好好睡上一觉,才是良策! “一家子都在等你呢!那两玩意在后院练武...”陈阿娇听着母亲语气宠溺,不由的心头泛酸,此时的日子又何尝不是幸福圆满的好日子...她真是黄米糊了眼,非要去追求那过眼云烟! 第6章 差点被阙殇一剑封喉… 夜深,天上那轮皓月宛如那涨海里捞出的珍珠,白净无瑕,静静地悬挂在天幕之上,透过半开着的海棠文花窗内,洒下一片清辉。 晚夏起风,夜里微凉,陈阿娇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终是就着月光起了身,凉意在织金锦被落下的瞬间席卷陈阿娇全身! 她轻叹一声,伸出修长的手挑开霞影色软萝烟帐下了床,听着外间灵儿呼吸均匀,已然熟睡… 她不喜宫女跪着守夜,母亲亦是,故而虽尊卑有别,只要不在宫里歇息,府里是没此等规矩的... 陈阿娇不愿叫醒灵儿,便自己蹑手蹑脚的拿了件披风出了房门,站在门边,将门轻轻合上,见不远处池塘边泛着月色,一只金官东四仰八叉的躺在黄岩石上,陈阿娇不由轻笑出声,也不知是因为那龟,还是因为此刻这莫名其妙的行为... 她在木栏内走了一会,果不其然...迷路了... 其实也不能怪她,母亲对她行为举止并未约束,比起其他的侯爵小姐已然好上不少,但无事时,她均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待在自己的小院里抚琴... 青天白日的有奴仆带路,这大晚上的...有被自己的蠢到,陈阿娇拍了拍手不得不喊出声,“商序...” 陈阿娇甚至都没看清人是从哪飞来的,商序已经恭敬的半跪在地了,她不由好奇的问商序:“你这是从哪飞来的?” 商序有些摸不着头脑,小郡主很少跟他们这些个暗卫说话,或说他们本来就该如同空气... 现下好端端的她放着好觉不睡,居然还不带婢女四处游走...莫不是恶鬼附身了?主子问话他又只能回答:“回郡主...梁上...” 陈阿娇笑出了声,她的笑声悦耳动听,仿佛天籁,但商序不敢抬头,这刁蛮郡主是看一眼便能剜了他眼睛的主...阙殇的前车之鉴可血淋淋的摆在那! “带我去阙殇那里...”陈阿娇吩咐着,声音无一丝情绪,但也让商序心下大惊! 这阙殇腰间中了一剑,好在没伤及要害,躺床上养着呢... 大夫说得调养半月去了,阙殇今日是又得罪主子了???让这小郡主大半夜都要找他算账?! 一股冷意从商序心底升起,再好的底子也经不起主子折磨啊...商序真怕阙殇这小子小命不保,于是稳稳的跪着,犹豫了半晌对陈阿娇说道:“主子...下人房路途遥远,何况这男女有别,被长公主若是发现...” “要你带路就带路...”陈阿娇嗤笑一声,她还能不知道商序心里在想什么... 怪她平日气性大,想着他们这些个暗卫功夫了得,身强力壮的...有时替家仆们受点皮肉之苦也在情理之中... 夜里步行不便,商序举着个火折子走在前面,他想离陈阿娇远一些,又怕这府里的掌上明珠磕碰着... 今日小黄门来报,说她摔了马,往常就待在府里晒太阳的世子陈蟜听了拔剑就往府外冲,那架势像是要跟太子爷拼命似的...若不是长公主拦着,明日朝堂上陈蟜定得被太子党羽狠狠参上几本! 从繁华的大院渐渐走向曲径小道,阴冷潮湿的环境是陈阿娇想象不到的... 地上的落叶散发出腐朽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陈阿娇轻咬着唇,皱起了好看的叶眉,脚下的湿润黏腻让她差点摔了一跤,好在她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一根枯木才稳住身形,刺痛感随即从脚踝处传遍全身,抬头看向商序,面具遮住的半张脸都难掩惶恐之色,如临大敌一般,眼下这情形,可能确实比让他去刺杀几个人还难处理... 陈阿娇不免叹息了一声,立刻站直了身体小声对商序说道:“无事,你往前走...” 好不容易挪到了阙殇的下房,陈阿娇对商序摆摆手,让他走,商序刚想回绝,就被陈阿娇回瞪了一眼... 商序觉得不要自讨没趣,便毫不留恋的飞身而走... 待陈阿娇推门而入,她不敲门的后果就是差点被阙殇一剑封喉...陈阿娇斜眼看着离她脖颈只有半寸的寒剑,凉凉的出声:“怎的?要我死?” 阙殇看清来人,心头一震,她怎么会来这里?! 他几乎是立刻收了剑身,侧身跪向地下,只是阙殇的膝盖还未触地,陈阿娇的小脚往阙殇膝盖处一踢,挡住了他将要行礼的动作:“不必跪了,伤哪了?” 阙殇目光扫过她那双尖翘头丝履,鞋上沾了不少泞泥,这是...走过来的?!商序不要命了!为何带她过来? “属下无妨...”阙殇退了两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转身点亮了油灯,但室内仍是一片昏暗... 陈阿娇看着阙殇宽阔的后背打破了沉默:“你去躺着,我...我看看你的伤...” 阙殇惊讶的转过头来,目光与陈阿娇交汇在一起。他不知这小郡主深夜到此寓意为何,只是眼下她眸中的关切和紧张,并不假... 为何去了趟道观,她像变了个人... 除了必要现身的时候,他与小郡主并无交集,她今夜这般,若是被长公主知道... 阙殇沉了眼眸,又退了一步,向陈阿娇拱手拒绝:“主子,我送您回去...” 陈阿娇闻言由着性子上前几步,将阙殇逼近角落,阙殇的身形挺拔,陈阿娇俏丽娇小的身板几乎被阙殇高大的身影笼罩… 她上扬的小脸,令阙殇失神了片刻,他回过神,全身不由自主的僵硬绷直,一副戒备的模样!来不及阻止,陈阿娇抬手便扯开了他白色的中衣... 阙殇深吸了一口气,只觉耳后根都在着火...他何时被这么羞辱过!这小郡主看样子是要换花样折磨他了! “主子!”阙殇的声音似乎都有些发颤,陈阿娇愣了一下,对哦...现在的小阙殇还是个青涩的少年郎... 陈阿娇没忍住笑出声来,将手中的药瓶拿到阙殇眼前晃了晃:“这是宫里上好的三七粉,乖...我拿来给你试试...” 乖...阙殇只觉喉咙干涩无比,她到底有没有一朝太子妃的自觉! 若不是将太子暗卫都绞杀了,他指定见不着明日的太阳!阙殇想逃,奈何房间不大,慌乱间竟如了陈阿娇的心意,倒在了卧榻上... 因碰着了腰间的伤口,阙殇闷哼了一声,陈阿娇没了玩笑的心思,双眸紧蹙呵斥道:“阙殇!我的话是不管用了?” 阙殇握紧了双拳,她是主子...本就不应顶撞... 他只得铁青着脸偏过头去,很快腹间的绷带被打开,伤口周围的细肉都微微上翻,陈阿娇心头一紧...怎么伤的这么重? 随着陈阿娇轻呼声,她的指尖覆了上去...冰凉的触感刺激着阙殇的神经,他不敢看陈阿娇,羞愤到想找块墙撞死... 谁能来告诉他,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阙殇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像在被凌迟...这比她挥鞭打他时还难受...甚至连呼吸都乱了节奏,喉结滚动间,陈阿娇终于上完了药... 阙殇眼疾手快的扯过被子覆在腰间,光影闪烁间,陈阿娇看不清少年涨红了的脸,将药瓶放在小方桌上,给自己倒了杯水,入喉的瞬间想吐出来,但她抬眼触碰到阙殇幽深的眼眸,又只得默默将茶水咽下... 第7章 是人是鬼皆不清,识人识面不识心 “咳...咳咳...”陈阿娇轻轻咳了几声,取下锦帕捂着嘴角问阙殇:“今日那刺客是谁派来的?你是如何受的伤?” 她边咳嗽边尽力压抑着,小黄门密而不报显然是受了刘治的指使,如若换作前世,她的确不会再去追问... 因为阿治说什么都是对的...现在想来简直愚昧至极... 阙殇的神色在油灯的照耀下显得晦暗不明,他犹豫了良久才缓缓吐出几字:“属下不知...” 陈阿娇杏唇轻启带着些许嘲讽对阙殇道:“不知?不知你回来作甚?” 而后她那如玉锻般的手指微曲着支撑在额侧,又一脸漠然的上下扫视着阙殇,阙殇被她那顾盼生辉的双眸盯得浑身极其不自在,美则美矣,未免太过赤条了些... 阙殇冷着张脸默默将被褥提至胸前,她实在太不对劲了,以前还挺好糊弄的啊…怎的现在如此不同…他是实话实说?还是给她编个故事? 然而,不等阙殇细细思考,陈阿娇又平静看着他问道:“是太子吗?” 阙殇面上闪过一抹惊愕,她是如何能怀疑到太子头上? 他心中疑惑不已,今日绞杀太子暗卫本就不该,她道上遇刺,正好可让他将残局收拾干净,虽查不到小郡主,但如若小郡主一直这般骄纵跋扈,仿佛还要与太子对立,日后恐怕更加难以收场! 阙殇摇了摇头似下定决心恭敬的答道:“是平阳侯府...” “阳信公主啊...”陈阿娇低声念叨,她那已嫁为人妇的好表姐,思忖了许久,陈阿娇恍然大悟般轻笑出声,又喃喃自语道:“是人是鬼皆不清,识人识面不识心...” 阙殇眸中浮现出难以言喻的复杂之色,小郡主是在被溺爱的环境里长大,内庭肮脏哪是如今的她能承受的,她还小...甚至都还未及笄...她自有太后和长公主护着… 今日刺客一事,纵使太子有意隐瞒,很快也会被太后知晓,平阳公主定少不了受一番责罚... 那刺客并非要取她性命...大抵是想吓唬她一下...太子来的也算及时...她如何会有这番感悟,似失去了往日的浪漫天真,挣扎于浮生若梦之中... “平阳侯府有身手如此好的人?竟能伤你分毫...”阙殇听到陈阿娇问话,他再看向陈阿娇时,她已然恢复了之前那副笑吟吟的模样,情绪转换之快令阙殇为之咂舌,之前大抵是他的错觉! 是了...她懂什么...她还只是个单纯的小娇娘...这不也是长公主一直耐心要护着的玩意吗... 阙殇闭嘴沉默,他追那漏网之鱼至裕覌大道,忽林间跃出一蒙面少年,替那刺客挡下一击,阙殇与那少年左右相攻,后至那少年善用诡计,他被石灰迷了眼,才着了道... 再次起身去追,两人已不见踪迹,幸而他与刺客交锋时往刺客身上洒了硝石,接应的暗卫跟踪两人至平阳侯府邸才飞鸽来报... “你输给他,也是正常不过的...”陈阿娇见阙殇不答,嘴角含笑着起身,阙殇见她欲走,着急下床,倒也没细细品味陈阿娇的话,能送走这尊大佛是眼下最关键的事情... 陈阿娇见阙殇一脸着急的神色想让她离开,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愉悦,他平日里总是冷若冰霜,但此刻却显得十分急切,这种反差让陈阿娇觉得有趣! 于是她决定捉弄一下阙殇,便生了逗他的心思,她向前走了两步,然后突然转过身来,将自己的身体完全投入到从背后赶来的人的怀抱中。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阙殇措手不及,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和无奈...这么亲密的接触...今日是第几次了?他的衣服都还未曾系好... 阙殇暗叹一声,这长主是个离经叛道的...莫非女儿也是?莫不是她想要他做她的宠物? 阙殇想起这段日子那趁着堂邑侯回封地便夜夜待在长主房里的…蓦的沉了下脸... 于是他生硬的试图推开陈阿娇,但她轻呼一声,让他感到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僵立起来...他刚刚弄疼她了?他都没使劲...怎么像个泥娃娃似的... “阙殇,我脚疼...”陈阿娇的声音有一丝发颤,阙殇不得不低头看去,就见她双眸噙着泪,可怜兮兮的望着他...该死...夜晚寂静无声...也不知是谁的心跳如剧... “刚刚过来的时候,扭着脚了...”陈阿娇继续委屈,阙殇依旧冷着脸,声音却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我...主子,得罪了...” 素白色的纱衣遮住了她的小脚,她今夜穿的单薄,虽有件披风遮着,仍是若隐若现...他已经尽力在克制自己的眼睛... 更何况他也不能去看!他知道陈阿娇不会说谎,这么远的路,又是个娇生惯养的身子... 下一瞬,陈阿娇被阙殇拦腰抱起,月光下的阙殇几个腾跳间,就到了陈阿娇的卧房...陈阿娇睁大了星眸,这么快?! 她去时至少走了有二里地啊...眼瞧着阙殇要将她放下,她急忙环住了他的脖颈:“你把我送床上去啊...这门到床也有些距离...” “.....”阙殇低眉扫了陈阿娇一眼,他觉得她约摸是故意的,颈间全是她细腻的呼吸,带着些蔷薇的馨香... 走门...里面是熟睡的婢女...越窗...他还抱着她... “今日不怕我废了你手了?”陈阿娇瞧出阙殇脸上的为难,也不知哪来的闲情逸致居然还能与他在月下谈心,不过不带面具的阙殇,五官精致得令人赏心悦目,陈阿娇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论是前世今生,母亲把阙殇放她身边,到底存了个什么心思? “比不上郡主的脚...”阙殇回答的滴水不漏,陈阿娇心满意足的拍了拍他的肩,轻轻的从他身上下去,指着那半开的窗户对阙殇道:“去那等我一会...”自己便推门进了卧房,阙殇不明所以但还是听她的吩咐站在窗户边等着... 下半夜的月色似乎更亮了些,晃的有些刺眼,他就那么挺拔的站在窗边,月光毫不吝啬的洒在他的身上,纯白的里衣都像渡了层银边...陈阿娇感觉心脏漏了一啪,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手中的面具,行至窗前,她轻唤了声:“阙殇...” 阙殇转头间,面具已贴上他的脸,陈阿娇踮起脚尖,想将那细绳系于他发间,阙殇刚抬手就被她出声制止:“别动...日后可别又谁被摘掉了...听说暗卫以真面目示人得死...” “.....”阙殇无言...除了她谁还能摘这面具... 第8章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府里的生活闲适安静,仿佛时间都在陈阿娇的院子里静止了一般,再没了无尽的等待和期盼,只有宁静与安逸... 每日清晨,阳光透过花窗洒进房间,温暖而柔和,陈阿娇喜赖在床上不起,灵儿三请四催的毫无办法,通常得长公主来了,搂抱着主子娇哄一番才肯下床盥漱朝食。 灵儿觉得主子近日心情格外舒畅,对奴婢们的态度都软和不少,今日空青给主子梳头,主子忽问空青会不会飞仙髻? 空青忙跪在地上摇头表示不会,也不知主子在哪见了新鲜的玩意,空青拿着木雕梳的手都在止不住颤抖,惊恐不已,怂着脑袋等主子发怒... 但主子没有,笑着要灵儿取来绵纸和笔,画了个花样给空青看,空青依葫芦画瓢手艺高超的梳好了飞仙髻,搭配上小郡主额间点丹,又因小郡主穿了条彩色花间群,举手投足间仿若仙女! 众女孩都看呆了,纷纷围了上去细瞧陈阿娇这新奇模样,惊叹主子真真长得比那天上的宫娥还漂亮!陈阿娇看着铜镜里的倒影,也颇为满意,起身就往屋外那静置的秋千上去... 陈阿娇唤了两看起来年纪稍长有力的奴婢,自己立于秋千上,让两人在后方推动秋千,虽陈阿娇在花丛缭绕间,像只灵活的蝴蝶,但秋千每飞至高点,灵儿和空青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听陈阿娇欢愉雀跃:“无拘无束无碍,自由自在自开怀!”主子似乎还嫌弃推得不够高,像百灵鸟一样发出甜悦的尖叫:“再高些!再高些!” 刘嫖领着刘治进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秋千高高跃起的场景,底下数十名婢女都一脸惶恐担忧之色,蓄势待发的模样,都怕小郡主一个不小心摔了下来好为她当人肉垫子! 刘嫖也不出声阻止,只是宠溺的看着女儿如孩童般喜悦快乐,眼尖的奴婢已然下跪,瑟瑟发抖不敢言语,通报的也噤了声,想着今是什么黄道吉日,太子爷居然来了! 陈阿娇眼瞧着众人参差不齐的跪下,身后也没了推力,茫然的往奴仆跪立的方向望去,先看到了母亲,再...是刘治...他今日着了件玄黑色莽袍,头上带着一个精致的银色长冠,面如冠玉,眼神凛冽,气宇轩昂的立在母后身侧,不苟言笑的模样倒真有几分天子气度... 他怎么来了?不过似有许久未曾进宫了,父亲前几日还差人来问是不是同太子闹脾气了,她说在给母亲准备生辰礼,无暇顾及! 父亲便没再追问过...这不去找他,他自己倒来了...陈阿娇暗自叹了口气,待秋千停稳,想一跃而下,被刘治阻止,当着母亲的面,将她抱了下来... “.....”两人相对无言,刘治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陈阿娇是瞧见了,她内心将他鄙夷了一番,看什么看...宫里的女人还不够他看?!毫不留情的拍掉落在腰间的手,不着痕迹的退了两步乖乖向刘治行礼:“表哥安好...” 这声表哥叫的刘治内心舒坦,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他有些时日没见她了,给她写的信件均不见她回复,她虽气性大,但总归有理有据,这还是头一遭无端端的让人摸不着头脑,也不知他是哪里做的不对惹她不高兴? 此前她说不愿做太子妃了,他觉得莫名其妙,见她迟迟不入宫来寻他,听学时被太傅窦婴瞧出心不在焉,罚跪于祖庙两日,今日得闲了便听韩嫣的建议,下朝就来寻她了… 韩嫣道:“孔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殿下还是速去寻太子妃,以免闺中怨怼,殃及鱼池...”这是实在是比国家大事更令人之手足无措的了... “起来吧...”刘治上前扶起陈阿娇,见她今日装扮与往日的俏皮可爱大相径庭,多了分女子间的娇媚,明艳动人,想起此前十四弟赞她有倾国倾城之貌,他还嗤之以鼻,觉得她不外乎灵动欢脱一些,现下看来确有西施浣纱沉鱼之美... 陈阿娇见刘治楞了神,伸出纤纤玉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刘治见她的额间有一层细汗,身上的衣物也被香汗浸湿,面颊微红,那杏唇微启,娇艳欲滴,男子独有的占有欲随之而来:“娇娇,去换件衣裳...” 陈阿娇有些不明所以,朝着刘治的眼神看去,刘舜已经站在母亲身侧与之谈笑了... 这十四弟,女子深闺也敢闯,真是没辱没他风流成性的名声!若还是小时候倒也罢了!他现已封王虽未就国,该避着些的! 不巧今还被刘治看见了...虽不怕刘治误会,他们几人年纪都相差不大,但若是府里传出些关于弟嫂的流言蜚语,再传入民间… 黎民百姓只当笑话来谈,有损皇室颜面,于侯府不利!陈阿娇脸色微微一变,匆匆唤了灵儿和空青进屋... “哥,小嫂嫂的无拘无束无碍,自由自在自开怀实在是妙啊!”刘舜朝刘治行了礼,毫不吝啬对陈阿娇的夸奖,他喜欢唤陈阿娇阿姊,小嫂嫂他自己叫得极其膈应,十哥从未来过阿姊住处,想来十哥今日是脑子抽风,让人措手不及... “看样子前些日子挨的板子还不够你长教训...”刘治略带压迫的声音令刘舜缩着脖子躲到刘嫖身后:“姑姑,十哥他欺负我...” 刘治扬起了眉头,冷哼一声:“你乘着那小宫女如厕将那烧红的竹片扔进猪圈你还有理了(@1.2)?!只罚你三十板子是天恩,若不是姨母替你求情,母后也拦着,我非揍得你下不来地!” 刘嫖闻言,止不住的摇头,含笑掩面佯装怒骂:“真真是个泼皮玩意!那小宫女如何了?” 陈阿娇在房内也听见了,捂嘴偷笑起来,刘舜虽顽皮,行为举止都不会太逾矩,怎么也是皇子,舅舅又极其宠爱,亲自带在身边教导,定是小宫女惹他不快了,才会如此... “我下不来床,她也下不来床!谁让她弄坏了我的富春稽荷美人图...还跟母妃告状!”刘舜理不直气也壮,躲在刘嫖身后直嗷嗷,气得刘治冷笑一声:“富春稽荷美人图?!” 第9章 鸿门宴 陈阿娇换了衣裳,上身是一件烟色卷云纹对襟娟衣下身着了条藕粉色襦裙,又用灵儿递来的石碱净了面,脸上的肌肤仍是晶莹剔透,滑如凝脂。 空青上前想为陈阿娇重新梳妆,兴奋着道:“主子,给您着红妆还是面靥妆?”这太子难得来一次,不得把主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灵儿也是一脸期待,哪知陈阿娇摇了摇头笑道:“不必了,就这样吧...” 两人来不及阻止,陈阿娇已推开门将母亲迎进了屋,刘嫖见女儿这素净的模样,满眼的溺爱的捏了捏女儿的小脸,娇娇的眉眼像极了她,有时无意间的言行举止都是极其相似… 刘嫖仿佛总能透过娇娇见着小时候的自己,娇娇不施粉黛的样子,竟也别有一番风情。 刘嫖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男人是何心思一眼就能通透,眼瞧着身后那两位都快走不动道,油然而生一股自豪之感,不愧是她精心养育的孩子… 她在娇娇身上花的心思太多了,多到无精力再去顾及那两个毛头小子... 纵使这盛世男权,她的娇娇,就该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她的娇娇,就该无拘无束…她的娇娇,就该恣意快活过一生... “你们聊...”刘嫖从娇娇书桌上拿了简册,随意的侧卧在躺椅上看起民间故事,刘嫖虽对女则女戒这些嗤之以鼻,但这劳什子玩意她认为也有些玩物丧志,但耐不过女儿喜欢… 刘嫖后来也同女儿一样渐渐欣赏起这些简册,因这里面是完全不一样的生活,是她和娇娇手眼都接触不到的新鲜世界... 刘治瞧着刘嫖美人侧卧,他和十四弟还在...竟无半点长辈样子,想出言提醒,但一想到这也是个一点就着的主… 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他憋了回去,这小的还没顺气,大的别惹方为上上计... 于是,刘治给陈阿娇递了请柬:“长姐回京了,三日后在公主府设宴,邀你前去...” 陈阿娇接过帖子,三日后是乞巧节,上一世平阳公主也给她发了请柬,不过是着小黄门来送柬,她因贪睡过了头,院里的奴婢都去前院拜月,只留了灵儿一人,故而小黄门前来催促无人通报,便错过了时辰,陈阿娇本想匆忙应约,但府里发生了件大事,也就罢了... 没想到这次居然会是刘治来送柬,陈阿娇觉得新奇,又因上次刺客一事,心中疑惑。 话说这平阳公主虽大他们几岁,幼时众孩童待在一块玩闹,她还是颇有长姐风度,对陈阿娇也是客客气气,温柔和煦的,陈阿娇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平阳要刺杀她... 难不成是因为卫子夫?陈阿娇算算时辰,这也不对,上一世卫子夫是刘治登帝后才入的宫,照刘治的解释,卫子夫才入平阳侯府不久,她虽长相寡淡,但常年习舞… 因长姐设宴,他与东方朔赴约,席间东方朔见她跳舞说她是个好生养的主,利于汉皇室开枝散叶,便带了回来,但因陈阿娇未曾有孕,就将卫子夫先当个闲人散养,何况刘治确未给卫子夫任何封号,陈阿娇便没放在心上… 陈阿娇思来想去,觉得实在有趣,自己仿佛置身于迷雾之中,但她并不着急走出这乱局,她若是前去赴约,指不定平阳会上演一出精彩绝伦的折子戏,陈阿娇将请帖置于桌上对着刘治乖巧道:“阿治,我会去的...” “女儿家的宴席有什么好玩的,阿姊,不如的我带你去上林苑夜猎啊!”刘舜一边说着话,一边将那请帖打开看了又看,然后又随手将其扔在了一旁,整个人吊儿郎当的斜坐在木凳之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见陈阿娇不接话,便看看陈阿娇又看看刘治,阿姐这是顾及十哥? 刘舜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十哥去吗,十哥不是最喜欢狩猎了?” 刘治喝了口茶淡淡回复:“宫里母后摆了宴席,你也得去...” 刘舜听罢立马装出一副苦相,他不愿去啊,去了指定逃不开选妃... 刘舜可怜兮兮的瞧着陈阿娇向她求助,陈阿娇微叹了一声对刘治说道:“阿治,不如让安安随我去长姐那里吧...” 刘治转眼瞧着刘舜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眼下只剩这个弟弟未定王妃了,母后特意选在乞巧节设宴就是为了让他去瞧瞧有没有心仪的女子,他若去长姐那里,倒也有不少妙龄女子... 刘治沉默了一会儿后,便点了点头,应了陈阿娇... 刘舜面上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他得意地朝着陈阿娇挑了挑眉,他就知只要阿姐开口,十哥必然会应允… “我得了件新奇玩意,叫舍人给灵儿了,你待会子去瞧瞧,看看喜不喜欢...”刘治看了眼陈阿娇,因姑姑在屋内,他也不能说什么软话,但娇娇最喜欢这些新奇玩意,想必她会开心... 陈阿娇轻应了声,坐得离刘治稍远,刘治坐了片刻,见陈阿娇没什么话要与他说,便起身欲走,又见刘舜仍不起身不禁冷了语气:“还不走?这么闲不如将你丢给南军练练身手?” 刘舜朝刘治摆了摆手耍起无赖,“不走~不走~姑姑说今日府里厨子做了羊汤与炙烤小羊排,留我用饭,十哥若无事,不如留下与我一起?” 刘嫖见刘治要走,笑着起身相送,又在刘治身边小声道:“小孩玩意,莫与他计较,他府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你且安心...”刘治被姑姑看穿心思,更加不好发作,免得失了风度,摆了摆衣袖转身离去。 陈阿娇见刘治走了,松了口气,不料被刘舜敏锐的察觉:“阿姊,你与十哥怎么了?怎的离他那么远?” “小孩懂什么玩意...”陈阿娇笑着起身从柜子里拿了绢布包裹的东西丢给刘舜,刘舜想打开被陈阿娇呵斥,“回去再看,是你的富春稽荷美人图!” 刘舜听了瞬间欣喜若狂,不愧是他的好阿姊!只是这女儿家的和他男儿家看的能是一样的吗? “珍品...”陈阿娇仿若看穿了刘舜的心思,默默吐出两个字... “不过...”陈阿娇的两字瞬间让刘舜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紧紧护住怀里的包裹,她不会是想拿回去吧?绝对不行… “我今日听闻你纵情男色,最近养了个貌美的小娼官在你府里...” “我什么时候...”刘舜噤了声,瞧着陈阿娇笑靥如花,欲要义正言辞拒绝!阿姊太过分了!怎么能为了让十哥打消心中顾虑,置他于不顾啊!日后他怎么找小娇娘?! “你不是不想成婚?”陈阿娇笑着重新煮了壶紫阳毛尖为刘舜添上新鲜的茶水,惹得刘舜大笑起来:“阿姊,刚刚十哥在此,你居然私藏品质上乘的货...” “也不是谁都能喝上阿姊煮的好茶的...”陈阿娇应的自然,倒没瞧见刘舜勾起的嘴角,她将茶杯递给刘舜,刘舜接下笑道:“那便听阿姊的吧…” 第10章 鸳鸯交颈 晨光熹微,陈阿娇因梦魇无法安睡,便早早起身命人在小池边铺案,着灵儿取来了号钟! 此乃战国名琴,精美绝伦,通体蛇腹断纹,形体优雅,线条流畅,虽琴体扁薄,但腹腔极大,因而演奏时其音量大而宽宏,声如巨钟,震人心脾,故名号钟。 相传俞伯牙曾用此琴奏乐,后齐桓公慧眼,此琴才免遭埋没。 陈阿娇对号钟可谓是爱不释手,将其视为珍宝。她弹奏前轻抚此琴后用手指轻轻触动琴弦,起初号钟的声音悠扬,如同天籁,让人心醉神迷。 院里众奴仆皆不觉被而琴声吸引,纷纷驻足倾听,而琴声忽悲鸣凄切,旋律悲凉... 灵儿听得不明所以,只觉心口被重石所压,难受之感无以言语! 灵儿只能抬手压着心脏,想借此缓解这种难受,然灵儿双眼环视众人,发现竟有不少婢女已泪流满面!灵儿大惊!主子的琴艺怎的精进得如此高超! 灵儿从未听过陈阿娇演奏此曲,眼前的主子完全沉浸在琴音里,仿佛与号钟融为一体,陈阿娇指尖翻转,一曲已毕,待琴声停下,大家才回过神,灵儿大喜,跪倒在地:“恭喜主子,琴艺大成!” 众人见状纷跪地贺喜,陈阿娇懒洋洋的瞧了眼跪了一圈的婢女,忍不住轻笑出声,琴艺大成?这曲她可是弹了二十余年... “起身吧...”陈阿娇缓缓起身,拿锻布将号钟仔细包好再小心翼翼放入琴盒,此琴来之不易,母亲散尽田宅,拿千户换之都未得此琴,前世,这琴葬身于火海之中,怎能让陈阿娇不痛心疾首! 琴主本意无价之音,非凡夫俗物可与之换之,只是可惜了及第,她本与空青一样,同为陈阿娇的侍女,灵儿是母亲从宫中讨要来的,为官婢,及第与空青虽为贱籍,但均都出身显贵,只是家道中落,便如同货品般被贱卖了出去维持府中男子生计... 若是放在寻常府邸,近身婢女待主子出嫁抬为贵妾也是有可能的...那琴主偏偏看上了及第,陈阿娇见及第哭得梨花带雨,终是不忍,从小长大的情谊,让她如何狠心... 可陈阿娇不知那琴主竟找上母亲,趁她入宫向祖母请安,母亲找了个借口留下了及第...待陈阿娇回府,事已成定局! 陈阿娇不顾阿娘阻止,匆忙派人去追,又俯在床上哭得几度晕厥,爹爹哥哥们轮番来劝慰,皆毫无办法,只得求了刘治来府... 刘治将人从床上拾起,见平日精致的小姑娘如被猫挠了般凌乱,满脸泪痕觉得好气又好笑:“我派人将及第给你寻回来便是,一个婢女,你何至于此?” 陈阿娇还有些不敢置信:“阿治说话算话?真会把她寻回来吗?” “嗯...别哭了,哭得哥哥心疼...”刘治突如其来的甜言令陈阿娇羞红了脸,这才止住了哭声,再有及第消息已是两个月后了… 刘治给陈阿娇看了及第的亲笔书信,及第有孕了,书信里及第仍是想回府的,陈阿娇求刘治的话在心里绕了绕终是没提,阿治极其看中百姓繁衍… 朝有法令…女子不允许堕胎,如若私自堕胎,被官府发现女子得遭受酷刑... “主子,世子在绮枫院备了吃食等您,说从太后那里得了壶美酒,邀您前去...” 灵儿得了信传报给陈阿娇,陈阿娇暗自懊恼,刚刚只顾着发泄情绪,倒忘了哥哥这闲来无事的主了,号钟的琴声可传十里,定是被陈蟜听去了... “你去回通报的,说我换身衣裳速去...”陈阿娇对灵儿吩咐着,灵儿笑着应下去了,空青伺候陈阿娇穿衣,有些心不在焉,不小心弄到了陈阿娇的长发,引得陈阿娇轻“嘶”了一声! 空青赶忙跪在地上磕头认错:“主子,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陈阿娇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空青,轻声问道:“空青,近些日子你怎么了?如若身体不适,就回家歇息几日吧...” 空青听罢直摇头,回家?还不如待在府里呢,家里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 空青抬头见陈阿娇面上担忧并无责怪之意,松了口气,她觉得最近主子脾性仿佛好了不少,空青犹豫了半晌,起身重新为陈阿娇穿衣服未再言语… 两人各怀心思,陈阿娇闭眼沉思,前世,空青死在了乞巧节那夜,从井里捞出来时,听说已经肿胀的不成人形! 陈阿娇被关在房里,不准去看,因皇室对入宫女子条件极为苛刻,甚至手指尖都需符合要求,以至陈阿娇后来出嫁,母亲也未给她找到合适的贴身侍女... 因事发在公主府,空青又是贱籍,府里赔了笔钱给空青家里,她家人拿了钱财喜笑颜开…… 官府以不慎落水草草结案,她虽觉得不对劲,但也无从查起,伤心了一阵,刘治那段时间竟也未曾来找过她... 现细细想来,疑点颇多... 只是眼下,最关键的还是保住空青的命!空青不愿说,倒不必强求,陈阿娇穿好了衣服对空青道:“乞巧那日你陪我去平阳公主那里吧!至于...灵儿...让她带着院里的女孩们就在院里玩闹,不必去前院...” “喏!”空青乖巧的应下,虽有些惊讶但不敢多言,主子很少带她出门,均是灵儿在外,她在内,不过与主子待在一起,确实更安心些... 那不知藏身何处的暗卫,都是身手极佳的...之前听长公主说南军的统领都未必伤的了他们... “你先出去,我稍晚些出来...”陈阿娇屏退了空青,见空青将门阖上,清了清嗓:“阙~~~殇~~~~”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般,只听见窗外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人呢???! 陈阿娇瞪大了眼睛,平日里叫一句就来的... 陈阿娇还特地问了灵儿,知晓他今日当值… 想来休养半月身体应该痊愈了!陈阿娇不死心还想继续唤一声,黑影至她眼前,没看清动作,阙殇已半跪在地上,“主子...” “去哪了?我要是刚刚遇险可怎么办?”陈阿娇也学着阙殇的样子蹲下与他平视,他被面具遮了大半张脸,最好看的眼睛被挡住了锋芒,陈阿娇觉得有些碍事... “......”阙殇不答,这小郡主现在无事就喜欢唤他...谁没个亟溲的时候... 阙殇眼里浮起一抹尴尬,她有事没?没事他退了...才微挪了身子,便听她问道:“今晨的琴好听吗?” “嗯...” “我是弹给你一个人听的...”陈阿娇笑的娇羞,阙殇差点黑了脸,她是不是觉着他糙汉一个不通音律… 那《湘妃怨》能是弹给他听的?! 他虽震惊陈阿娇小小年纪竟能将此曲弹奏的如此精绝,但这哄骗人的话亏她也能说出口… 阙殇冷哼了一声,起身欲走,被陈阿娇的小手扯住了衣袖,只见她笑容狡黠:“我也就这一首曲子能献丑,真是拿了最好的弹与你听,你不必在意那深层意思...” “属下没有...”阙殇有些恼羞,他欲挣脱开陈阿娇的牵制,见陈阿娇往他怀里丢了个绢帕,下意识去接,便看到那绢帕上秀了两只鸭... 有一只的头还离那胖乎乎身子有些微距离,仿佛断头一般... “这是鸳鸯交颈~我绣工不好...”陈阿娇继续扯着阙殇的衣袖不放,鸳鸯交颈... 阙殇觉得握在手里的手帕分外烫手...她是不知送手帕的意思还是不知鸳鸯交颈的意思?! 阙殇沉了脸要将手帕还与陈阿娇,陈阿娇举着她那双玉手置于他眼前道:“你躺了多少日,我就秀了多少日...你看,这针孔...” 阙殇见她手指间真有许多红点,他确实从未见她做过女红,这手帕干干净净,可见她已是分外小心了… 他又听她声音甜腻:“这个不好看,你先收着,我多多练习,下次再秀个好的给你...” 阙殇觉得是昨夜与商序共饮的酒还未醒,他居然稀里糊涂的收了! 他坐在屋檐上看着陈阿娇如同只骄傲的小孔雀带着一众婢女往绮枫院赶,感觉怀里的手帕有些发烫… 第11章 他就是闲散一生又何妨? “兄长好~”陈阿娇向陈蟜行了个礼,便坐下与陈蟜对视,陈阿娇那双眼睛生得极美,眼波流转,一脸的馋样... 陈蟜无奈妥协唤了婢女将那壶玉液酒呈上了桌… 陈阿娇满面笑容地看着兄长,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开心道:“谢谢兄长!兄长对娇娇真好!日后兄长娶了嫂嫂,千万别忘了娇娇这个馋猫!”她一边说着,一边调皮地对陈蟜眨了眨眼… 现陈蟜与刘鸢的虽婚期未定,但陈阿娇是知晓的... 记得前世因舅舅于年初颁布了新的律法,列侯无诏皆可回长安,故而前世哥哥的婚礼空前盛大,来往宾客络绎不绝,整整持续了七日… 但陈阿娇看着兄长好像并不开心,婚后兄长与嫂嫂也是相敬如宾,年近三十才育有一子,名陈宸,也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性格乖张,兄长对其教育并不上心,陈阿娇认为陈宸还是个好孩子,就是长嫂养大的,终究是慈母多败儿,养废了... 究竟是何原因?莫不是哥哥根本就不喜欢阿鸢姐姐?如真若不喜,现下也还来得及... 陈蟜不理会陈阿娇的打趣,独自给她添了杯酒,那酒香四溢,香味扑鼻,陈阿娇馋得想一饮而下被陈蟜阻止:“馋猫,先吃口热乎的...” 只见陈蟜夹了筷卤牛肉,放进陈阿娇碗里,陈阿娇刚吃两口,便听到二哥急促的声音由远及近:“兄长!你太过偏心了些,有好酒好肉为何不叫我...我要去告诉母亲,让她来评评理!” 只听陈须话音刚落,便挤在了陈阿娇身侧,桌上只摆了两副碗筷,陈须不敢抢陈蟜的,便夺了陈阿娇的大快朵颐起来,陈须钟爱美食,又半点不懂克制,身体虚浮,母亲瞧着急在心里,吩咐伺候的每日对他的饮食都有所控制,陈阿娇想今日他吃完这一餐,估摸又是前功尽弃! “二哥哥,你慢些吃啊...没人同你抢!”陈阿娇接过空青递来的方帕,擦拭了嘴角,笑着提醒陈须,陈须头都不抬嘟囔道:“兄长都不叫我!” “还吃!还吃,你也不怕撑坏!还要不要娶媳妇了!”陈蟜言语里尽是嫌弃,听陈须答道:“媳妇哪有酒肉好,如今也没个合眼缘的女子...” “你已到了适婚年纪,母亲为你尽心,你也该懂事些让父亲母亲无后顾之忧...”陈蟜碎碎念起来,陈阿娇想逃,可空青没眼力见的又给她摆了副碗筷酒碟! 陈阿娇只得应声附和:“是呀,二哥,如若不瘦下来,哪家的小娇娘肯嫁与你?” 朝廷男子不论文武皆是身材高大,体格健壮,面容也多是健康、饱满,二哥这可爱模样,半点入不了世家女子眼的! “兄长的婚事不就是自己选的?”陈须不服气,连喝了几杯好酒,陈阿娇看着肉疼,赶忙拿起酒壶给自己添了一杯,也学着一饮而尽! 陈蟜见两人喝酒如牛饮,想来发笑,真真是浪费祖母一壶好酒了,陈阿娇见陈蟜不接二哥的话,心中更是疑虑,莫不是真如她所想,哥哥不喜公主? 陈阿娇又给陈蟜添了杯酒,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缓缓开口劝道:“情深缘浅致劳燕分飞,各东西!大哥若是不愿意,该和母亲好好谈一谈才是!” 陈蟜听后,眉头轻蹙,他是惊讶于陈阿娇能说出此话的,又想起晨间陈阿娇弹奏的琴音,如若不是下人来报,千真万确亲眼所见是娇娇在弹,他万分不信她能弹出此等绝音的! 这曲意境不佳,为娥皇女英思帝愁苦相思之意,极少有人弹奏,并不流传于世,娇娇的琴师都未必识得此曲,他也是出门游历途径七表哥封地,刘发设宴款待才有幸识得此曲,娇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从哪里学得? “还未问你晨间弹奏那曲,哥哥未曾听过,是云中书教你的?”陈蟜抿着嘴角,装作不经意的问起陈阿娇,陈阿娇脸色未变,早已想好措辞:“兄长,此曲是祖母身边宫女雪影所教,有日祖母午睡,雪影焚香抚琴,我觉得音律尚佳,便求她教了我...” 陈蟜低头睨了陈阿娇一眼,略微点头,手中把玩着玉杯,陈阿娇看不出陈蟜的情绪,心中苦恼,哥哥实际是个文韬武略,有勇有谋的主,如若不娶公主,必能闯自己的一番天地,何苦窝在这一方小院,敛其锋芒,实在可惜! 许是在母亲眼里,已有这世袭的侯爵之位,何苦去那战场奋勇杀敌,又何苦居庙堂之高而思其位! 一想到前世两位哥哥死状,陈阿娇白了面色,呼吸不顺,踉跄起身想要告退,陈蟜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这是如何?去叫个医侍来瞧瞧?” “不必了,兄长!许是今晨起早了,兄长成婚后带嫂嫂回封地吗?”陈阿娇试探着问了声,眼下虽尚早,还是早做打算为妙,若是能远离了长安这些个儒士,不在此处... 陈蟜嗤笑一声,腔调散漫:“你个没心没肺的小玩意,这婚期未定,就要赶哥哥走...” 陈阿娇急了赶忙道:“父亲年岁已高,来往于京城与封地间,身体定是日渐吃不消,哥哥既为世子,日后食邑万户,也该帮父亲分担些...” “是啊是啊,兄长如若不好好管理,如何养得起娇娇和我!”陈须又塞了满满一筷子肉,应声附和。陈蟜好整以暇的瞧了眼妹妹又瞧了眼弟弟,意味不明的讪笑一声,慢悠悠的吐出几字:“想得到美!” 陈蟜见陈阿娇自从那日坠马回府后,仿佛变了很多,但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娇娇之语确如一语点醒梦中人,他从未想过妹妹竟会活得如此通透,不论是他的婚事,还是这日后的打算... 太子崇儒尙武,与祖母追崇的黄老之学背道而驰! 那小子从小就是个手段强硬,不怎么安分的主,眼下国库充盈,百姓安居,胡人纷扰不断,刘治定不会与舅舅一样与民生息…且诸侯世家林立…舅舅都颇为忌惮… 娇娇后位已板上钉钉,他若是走,娇娇被欺负了如何是好? 况祖母看着也将到耄耋之年...若娇娇不是满心满眼皆是那小子,倒还好办... 陈蟜暗自摇了摇头,陷入沉思之中…他自己倒是无所谓…要按母亲打算,他就是闲散一生又何妨… 第12章 卫子夫受罚 乞巧节当日,婢女们都喜气洋洋,陈阿娇因着前世的经验,硬生生将日头睡过了,才缓缓起身,灵儿挑了件云衣紫裙想给陈阿娇换上,陈阿娇笑着摇了摇头,对空青道:“将那件天青色曲裾和素禅纱衣拿来吧...” 灵儿不解主子今日为何穿的素净,往往贵女间宴席,主子都会打扮的光彩夺目,空青拿了衣衫给陈阿娇换上又问道:“主子今日想梳什么头?” 陈阿娇看着妆匣里的琳琅满目,挑了只银色的垂珠步摇对空青道:“今日简单些,就梳个堕马髻。” “主子,只拿这一只步摇吗?”空青一脸疑惑,未免太简单了些? “嗯...”陈阿娇心不在焉的应着,因担心空青,便不放心的对空青嘱咐道:“今日务必跟紧我,切莫被那蝴蝶迷了眼,找不着道了...” 空青笑着应了,接着陈阿娇又对众人道:“今日乞巧,都去账房支一吊钱吧...” 待众奴婢谢了恩,陈阿娇领着空青出了府门,见刘舜闲散的靠在马车边,今日赶巧他也着了件天青色直裾,与陈阿娇对视一眼,皆是笑出声来,又不约而同道:“为何学我?” 两人欢笑间,陈阿娇上了马车,与刘舜搁着门帘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入了公主府,刘舜见前厅女子众多,顿有头晕目眩之感,遂对陈阿娇道:“阿姊,我去看看襄儿...”便脚底抹油,如条顺滑的鱼儿,溜走了... 陈阿娇进了前庭,刘瑾还未到,一众贵女纷纷向她请安,陈阿娇走向上位坐下,便听一女子嘲讽道:“一群赴炎附势之辈,向她请安作甚,天家聘书未下!她连个县主的封号都没有!府里的奴仆都唤她小郡主,真真的好笑!” “你放肆!”空青已怒声向那说话的女子呵斥,陈阿娇神色淡然的看了过去,唇角微微勾起,是文终侯萧何的曾孙女萧姣啊,难怪如此倨傲,她的好表姐是在内厅里躲清净看热闹? 这县主的封号只因陈阿娇嫌礼节繁杂,既后位已定,便省了去,今日不想被萧姣拿着大作文章,莫不是萧姣眼见入宫无望,恼羞成怒?也对,一个小小县主怎配得上当朝太子… 陈阿娇眼里闪过一抹嘲讽,并不理会萧姣,如若在这大厅之上与之争吵,明日指不定有什么流言会传遍京城,她前世声名在外,想必是有萧姣不少功劳... 哪知这萧姣仍不死心,行至陈阿娇身前,居高临下道:“如今我为县主,你见了我为何不行礼?堂邑侯是怎么教你规矩的?” 贵女们皆倒吸一口凉气,这萧姣太跋扈了些,居然要太子妃向她行礼!还直呼堂邑侯! 陈阿娇冷了脸色,唇角霎时勾起一抹冷笑,她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起身,萧姣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只见陈阿娇厉声道:“我这礼,饶是阳信公主在此,也未必受得起,萧姣,你忘了自己身份了!” 众人面面相觑,属实没想到陈阿娇会在这个时候扯出阳信公主,果然传闻这太子妃是个不好惹的主是真的... 萧姣心里轻轻咯噔一下,眼神飘忽不定,阳信公主说陈阿娇是个好拿捏的,只要一开始唬住她,让她丢了脸面就行,不想她的气势如已坐上后位一般,难掩尊贵威严之气! 萧姣手指微微哆嗦,仍强装镇定:“陈阿娇,你真是目无尊卑!阳信公主也是你能提的?”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但那笑容却显得十分僵硬… 此时小黄门尖着嗓子喊道:“平阳公主到!” 陈阿娇嘲讽般轻笑出声,刘瑾是要看她到底行不行礼了? 只见刘瑾款款而来,穿得明艳贵气,众人间纷纷下跪行礼,萧姣也赶忙跪下,陈阿娇眼底一片冰凉,转身又坐回了木椅上,拿起了桌上的茶,吹了吹,举止优雅的喝下… 萧姣和其他跪在地上的贵女们见陈阿娇真的不跪,都好整以暇低头静待刘瑾发落,只是众人膝盖都有些酸痛了,都不见刘瑾令她们起身,刘瑾沉默着,这是她回京的第一次宴席,陈阿娇竟如此不给她脸面… 最终刘瑾语气不善向陈阿娇问道:“陈阿娇,你为何不跪?” 陈阿娇神情淡漠,微微垂眸,指尖轻敲着桌面,不急不慢道:“空青,你且起身,长姐多年未归京,也不知识不识得此物...” 空青接过陈阿娇手中的玉佩,双手捧着举过头顶,在刘瑾身前跪下,刘瑾低头扫过那枚泛着流光的玉佩,瞳孔骤缩! 此乃高祖刘邦贴身龙佩!刘瑾急忙起身,欲下跪行礼,陈阿娇已行至刘瑾身前,一手扶住刘瑾,一手将玉佩藏入广袖之中,神色默然道:“长姐客气,何须行此大礼!” 跪着的众人皆觉惊奇,不知陈阿娇拿了何物,竟反过来令公主行礼,又不敢抬头一探究竟,只听刘瑾平静地让众人起身,陈阿娇则无事发生般已落座喝茶,刘瑾强压心中的怒气,她没想到陈阿娇几年未见竟能当众摆她一道,莫非她已知晓上次刺客行凶之事? 刘瑾掩下眼中的一抹狠厉,对众人笑道:“开席...” 萧姣听罢只能悻悻退至角落,再也不敢言语。 陈阿娇见婢女们有序的端着各式各样的吃食,顿感无趣,就这? 亏得她将曾祖的龙佩都拿了出来,早知带着刘治送她的那枚白玉镂雕的龙蟠纹佩就好了,是她小题大做了... 陈阿娇半睁着眼睛昏昏欲睡,眼神迷离间,看见了被簇拥在舞女中央的那抹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瞧!居然是卫子夫! 正如她所料,果然是刘治当年骗了她,这舅舅都还在世呢,卫子夫已经在平阳候府了! 呦…那小腰…那身段…跳得是真不错啊! 陈阿娇来了兴致,从婢女手上拿了个盘盛满葡萄的果碟,踢了踢身侧女子的凳角,女子回头,陈阿娇对她使了个眼神,这贵女便懂事的与陈阿娇换了个座位,陈阿娇边吃着空青剥好的紫玉葡萄,视线边跟随着卫子夫的身影! 许是陈阿娇视线太过炽热,卫子夫被陈阿娇盯得舞步跳错了,其他几个舞妓心领神会的居然将卫子夫挤了出去,卫子夫重重摔倒在地,陈阿娇瞧着这一幕,刚到嘴边的葡萄都忘了吞下… 这...这是欺负人啊这... 哎哟,这小可怜!其他几个舞妓也假装被卫子夫绊倒,场面多是乱作一团,刘瑾本就怒气无处发泄,将手中的酒杯砸在了卫子夫的脑袋上怒斥:“扫兴玩意,都下去领罚!” 卫子夫额角被银杯砸出了血,缩着身子,与舞妓们退出前厅,陈阿娇“啧啧”两声,实在不解刘治怎会喜欢这种软弱模样的… 她忽有愤愤不平之感,于是连喝了几杯葡萄美酒,空青出声阻止时,陈阿娇白嫩的小脸上已浮出一抹霞红... 第13章 喜蛛应巧 因连着几杯美酒下肚,陈阿娇只觉心跳如剧,口干舌燥,心中不禁懊恼起来:这玉酿虽然味道醇厚,但却不能贪杯啊! 此刻,她甚至觉得眼前的空青都好像出现了重影。陈阿娇闭了会眼,休息了一阵,刚想起身告退,便见刘瑾令奴仆抬上了两个木桌,一个木桌上放着几个精美的陶瓷罐子,一个木桌上放着几个木雕的盒子... “今日乞巧佳节,若将这陶罐里的音位捉于木盒者,既讨个乞巧彩头,平阳侯府也备了份薄礼...”刘瑾话语刚落,不少贵女低头垂目,这喜蛛应巧极少有女子去试,平日的乞巧也就摆弄些针线玩意,仪式单调,那毛绒的八爪玩意,想想都令人浑身难受! 刘瑾笑着扫视一圈,见无人应答,自己走到木桌前,又唤了萧姣,萧姣虽惨白着张小脸,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陈阿娇本是一副事不关己,看好戏的态度,但刘瑾转身便对陈阿娇说道:“娇娇,这乞巧又有子嗣兴盛之意,你既尊位已定,不如同阿姐一起讨个彩头?这音位无毒,你且安心...” 陈阿娇眼神微暗,微微颔首,竟然拿子嗣压她...敢情是在这等着她?她倒要看看刘瑾还有什么花样... 于是陈阿娇起身走近刘瑾,修长的手指接过刘瑾递来的罐子,打开一看,是一只通体红色的音位,指尖大小,并无异样,便对刘瑾说道:“长姐先请...” 刘瑾捉了音位放于木盒之中,瞧向陈阿娇,陈阿娇见刘瑾做完,便将罐子倒置于掌心,感受到手心酥痒,陈阿娇眉头微不可见的轻蹙了一下! 那音位灵活,已爬至她指缝间,陈阿娇眼睫微颤,指尖的刺痛感瞬间传遍全身,不祥的预感围绕在她心间,但她仍镇定的将音位丢进木盒中,陈阿娇望向刘瑾,她如鬼蜮般一笑,稍纵即逝,令陈阿娇肯定心中猜想,这蛛有毒! 陈阿娇唤了空青上前扶住她,借口身体不适要走,刘瑾笑着招手,允了陈阿娇,陈阿娇疑惑,不知刘瑾为何会轻易放她走,刚出前厅,一婢女跪于陈阿娇身前道:“主子,常山王说在凉亭等您,要奴婢带您过去...” 陈阿娇捏紧手指,这刘瑾莫非连安安都要算计? 虽知是个陷阱,陈阿娇仍然不动声色的跟着婢女向府内走去。她小时候同刘治经常在这公主府玩闹,一花一木皆非常熟悉,看着婢女领路的方向根本不是凉亭位置,倒像是湖中那小院… 走着走着陈阿娇身体的不适感愈加强烈,心头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她前世也不是没用过这腌臜手段,自然知晓自己中了何毒! 空青瞧出陈阿娇异样,赶忙上前扶住急道:“主子,这是怎的了?” 陈阿娇额间冒出一层细汗,四肢开始绵软无力,怕是走不到那小院,看着眼前一直半鞠着腰未曾抬头的婢女,沉着的喊道:“阙殇!” 那婢女在阙殇出现的瞬间倒在了地上,陈阿娇强撑着身体解开了披风递给空青,指着那不远处落水奋力往岸上爬的女子,吩咐空青:“你去把这东西给她,然后出府在马车上等我...” 空青虽一脸担忧,但不得不听主子安排,接过披风向那湖边走去。 因没了空青的搀扶,陈阿娇仅站立了一瞬,便倒向阙殇怀里。 阙殇盯着已有些迷糊的陈阿娇,抱起她飞身上树,那蛛是西域情蛛,若只是被蛛咬一口,并无毒,可是她偏偏喝了那葡萄酒,两者相融,成了情毒! 此毒无药可解,要么与男子交合,要么硬撑四个时辰待毒性散除...她这样子,如何能熬? 陈阿娇轻喘着将脸埋进阙殇的颈侧,她的呼吸灼热,引得阙殇心跳和脉搏都在加速,她的指尖不安分的拂过阙殇的脸颊,薄唇与那不断滚动的喉结,“阙殇,我...难受...” “.......”阙殇见她面颊红润,眼里波光潋滟,左眼下的红痣在她脸上显得格外妖冶,妩媚动人,心中宛如有头困兽在叫嚣着,几乎瞬间他有了反应…阙殇心头慌乱不已,果然食色性也…他也是一凡人… 陈阿娇轻笑一声,阙殇那被面具遮住的双眸如深不见底的潭水,似要将她吸进去,她心中一动,便朝他那凉唇上覆去,阙殇环抱着她那细腰的双手蓦的收紧,头微微一侧,她的唇落在了他那优越的侧颜上,阙殇凉声道:“主子...属下送您去太子那...” 陈阿娇略带惋惜的微叹了一声:“你若不愿,便送我去那湖中的小院吧...” “常山王在里面...”阙殇不知为何心沉了下去,她是真不愿嫁与太子?明知是请君入瓮,为何还要往里走?! 远方已有星星之火,怕是不少人在往此处赶,她是连名节的不顾了?若是此举引得圣上大怒... “那是舅舅最喜爱的小儿子...”陈阿娇因脱了披风,夜风微凉,人也清醒不少,倒还反过来安慰阙殇,阙殇目光深邃,也不知在思考些什么,陈阿娇瞧着他的侧脸都紧绷着,心中稍喜,却又故作催促,“快些啊...” 阙殇神色一暗,腾跳间将陈阿娇放置于小院门口,转身欲走时衣袖被她扯住,阙殇还以为她改变心意了,眸色松了松,现下走也还来的及... 哪知她俏皮道:“你等会去寻了空青,今夜务必守好她,若有意外,我唯你是问...” 阙殇抿住嘴角,感觉额间的青筋突起,深深看了陈阿娇一眼,起身朝那树影间飞去... 陈阿娇推门而入,顾不上刘舜满脸的惊讶,抓起那桌上的茶壶连倒了几杯茶水喝下… 刘舜放下了手中的书,懵了一会,小声劝道:“阿姊,你...你慢些...我不同你抢...” 陈阿娇呵呵一笑,刘舜觉得毛骨茸然,他的阿姊看起来有些不对劲,那眼神像要将他生吞活剥… 她这是…着道了?! 刘舜交叉着双手至于胸前轻咳一声,开口笑道:“阿姊,有话好好说,你别乱来...” 陈阿娇努力的忽视掉体内的燥热感,面对安安还好,她还能静下心来:“安安,阿姊同你商量个事...” 眼下这情形…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啊… “安安能拒绝吗?”刘舜仰靠在木床之上对陈阿娇笑的如沐春风,令陈阿娇产生片刻错觉怀疑现下这一切皆是这小子设计的... 陈阿娇摇了摇头,稳住心神道:“阿姐做你的王后如何?” 刘舜未接话,心跳如鹿,宛若石子投湖,泛起涟漪! 他视线落在陈阿娇红通彤的小脸上,仔细观察她的神色,生怕错落了什么细节,最后他缓缓问道:“阿姊,此举不义,你让十哥如何能放过我?” “是你那好长姐平阳,安安,眼下她们将至,你我左右都躲不掉...”陈阿娇轻喘了一声,她现在浑身难受,难得思维活跃,还能明智的指出问题的关键… 刘舜面上一闪而过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行至陈阿娇身前蹲下:“阿姊这般聪慧,本可以不来的...为何不想嫁十哥了?” 陈阿娇低眉看向刘舜眼里的星辰,她从未觉得安安眼睛如此亮过,现在的他,没了往日那不着调的模样,多了几分沉稳大气… 她避而不谈,放轻了声线问刘舜:“安安可愿意?” “阿姊是真不愿做那太子妃了,要跟安安走吗?”刘舜低声笑问陈阿娇,陈阿娇重重的点了点头,若是去了封地,或许能安度一生,前世刘治对兄弟手足都不错…安安逍遥…结局甚好… 今日真是老天都在助她… 落子无悔! 她届时再跟安安解释清楚...若她不愿,想必安安也不会将她强绑在王宫... 陈阿娇思忖间,刘舜骤然将陈阿娇拦腰抱起,仿若抱着稀世珍宝,他的声音低醇温暖:“阿姊,闭眼...” 第14章 神女 月色正浓,银光闪耀,如同一片美丽的星海,洒满了夜空。 刘瑾带着一众贵女闯入小院,这太子妃的位置陈阿娇定是坐不了!还落得个名声尽毁的下场!但她们进了屋内却不见陈阿娇身影,又听院外有奴仆高喊着:“有人落水啦!有人落水啦!” 陈阿娇被刘舜抱着往岸边游去,冰凉的湖水暂时压制了她体内的躁动不安,她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一样,又长又密,沾满了晶莹的水珠,稍稍一动,便如清晨欲展翅振飞的蝴蝶,刘舜忍不住将她搂紧了些,低哑着声音问道:“凉不凉?” 陈阿娇闻言,看向刘舜,温软的摇了摇头,勾出一抹甜笑,那笑意直达眼底,似在庆贺自己重获新生! 刘舜见她眉眼弯成月牙,呼吸一滞:“上古既无,世所未见,瑰姿玮态,不可胜赞!” 陈阿娇听到刘舜的称赞不禁笑出声来:“安安莫不是痴了?我岂能同那神女相提并论!” 刘舜笑而不答,眼看快要到岸,两人听小黄门忽然尖声喊道:“太子!太子小心!” 刘舜面色凝重,陈阿娇放在刘舜衣襟上的手指微微收紧,刘治不是在宫里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娇娇,过来...”刘治的声音幽冷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他凌厉的双目扫过二人,三人僵持间,陈阿娇嘴唇轻颤,看了眼刘舜,可惜了...就只差一点... “安安,你放手...”她不能真害了刘舜,今日若是刘治不在,一切皆顺理成章,事成定局,他为了天家颜面,也只能咽下这口气,何况还是他长姐明目张胆的做局… 想来他母后是真不喜她,否则前世他们二人婚事为何拖到他登帝后… 只是她想不通为何平阳突然对她这般强硬…阿爹在朝堂上应不会对他们使绊子啊… 但刘治既来了,她见识过他的手腕,上一世连他舅舅田蚡都… 陈阿娇被泡在水里的身体有些麻木,但她毫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勾住了刘治的脖颈,纵身投入他怀里... 刘舜看着怀里的人已跃入刘治怀中,掩下一抹苦笑,纵使不甘又如何,就知这小骗子在骗他… 刘治小心翼翼抱紧怀里的人,转身冷着张脸一言不发向岸上游去,两人被奴仆拉上岸,刘治将陈阿娇拥在怀里,感受到她浑身都在抖,他的眼神瞬间冷峻,眼底掠过一抹狠厉:“披风呢?!” 奴仆递来披风,刘治接过细细的将陈阿娇包好,才俯身平视着陈阿娇,他的声线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雾气:“娇娇,不想,你是真不愿嫁我...” 陈阿娇鼻头一酸,咬着唇倔强道:“我早与你说过,我不愿!做你的太子妃!” “好!极好!”刘治一字一句声音如寒风刺骨般,刺得陈阿娇心脏锐疼,她不明白,她为何还是这么没有出息,上一世被他欺负,这一世还上赶着要被他欺负吗?就连他的长姐也欺负她...凭什么都欺负她?! 陈阿娇见刘治转身就走,泪水夺眶而出,走吧走吧,她才不稀罕! 陈阿娇一身狼狈,赌气似的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自己的小脸,可是眼睛好疼啊,为什么眼泪止不住...陈阿娇呜咽出声,全身都颤抖着,她不能哭了,很多人要来看她笑话了! “就你爱哭!”陈阿娇的身体落入一个坚实熟悉的怀抱,陈阿娇抽噎着:“你...你不是走...走...了?” 刘治也是一身水汽,这秋夜寒凉,他只想加紧步伐,带她回宫,免得她寒气入体,中了风寒!她是个娇糯的身体,经不住风吹... 他边走边沉声问道:“为何同十四弟跳入湖中?” 陈阿娇闻言愈发委屈:“我被这府中婢女引路去小院,我就想看看长姐究竟要如何?!院中十四弟在,根本来不及走,长姐就带着人来了,像是要捉奸!此番长姐连安安都算计了!” 刘治目光一黯,又沉声问道:“那为何不走那甬道?” 小院是有个甬道,小时候她与刘治在院内玩闹,从衣柜里摔了下去,那时两人刚满七岁,刘治也才被立储,身形尚矮,爬不上去,什么都不懂只能摸着黑一路往前走,感觉走了许久,才从洞口爬出,外面天都黑了,两人不知身在何处,只能乖乖等人来救。 小时候的刘治格外胆小,因摸黑走了一路,直接高热起来,怎么喊都喊不醒,陈阿娇着急啊,母亲说阿治长大就是她的相公,听说有些孩童高热会变成傻子的... 那他以后还怎么做皇帝啊?她也不想要个傻子相公啊! 好在两人身处的地方有条小河,陈阿娇拿出母亲给她绣的小兔绣帕,看着手帕上精致的小兔,可舍不得了,这可是她最喜欢的帕子! 她回头看着刘治抖索的小小身体,气呼呼的起身来往于河岸边,学着母亲以前照顾她的样子,反复擦拭着刘治的额头,河边碎石凌立,她是个不喜走动的主,连摔了几跤,自己默默哭完,又爬起来去照顾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摸着刘治的额头没那么烫了,陈阿娇才稍稍松下心来,她也不敢睡,她曾听母亲讲过故事,说林间有狼,专吃小孩,她寻了根比自己手臂还粗的棍子坐着,母亲说日后她当了哥哥的媳妇,要好好照顾哥哥的,想了一会她又将两边的衣袖捞起,蚊子还是不要咬阿治了,他生病了,咬娇娇就好... “长姐…给我…下了那种毒...”陈阿娇声音闷闷的从刘治劲侧传出,她明显感觉刘治身体一僵,他应是刚到不久,也不知陈阿娇在前厅发生了什么… 刘治见两人在水里相拥,愤怒的想要杀人,根本没考虑过前因后果!只想着若是所有人都见着十四弟将她从湖中救起,清誉如此重要,她就不得不嫁于十四弟了… 她又说过不愿嫁与他,想起这些时日她的爱搭不理,她自小聪慧,若是真用点什么心计手段,他还真防不胜防! 她中了毒,若是他们二人走了甬道,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刘治面色铁青!真真是他的好长姐!刘治低头怜惜的吻了吻陈阿娇的额头,看着对面的人群由远及近,眉峰紧蹙! 刘瑾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看清抱着陈阿娇的人居然是刘治!一抹不甘稍纵即逝,眼下陈阿娇还中了毒,本想让她当不成这太子妃,倒不想竟顺水推舟! 第15章 芙蓉帐里夜成双 “治儿…”平阳公主声音温和,她身后跟着过来看热闹的贵女们,见居然是太子!密密麻麻跪成一片齐声道:“请太子安!” 大家都未料到这好戏未看成,竟被太子太子妃塞了一嘴的糖,真是甜得腻人,两人虽浑身湿漉,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丝毫不避讳,太子抱着娇小的太子妃,宛若那仙侣,遗世而独立! 聪明的早就看出来是皇后并不满意这个太子妃,让平阳做了个局,怎料太子居然不顾自身安危,跳下湖将陈阿娇救了上来…此前还觉得两人不过是皇室结合,原是两情相悦啊! “长姐,你该给我个解释!”刘治说话不留一丝情面,上次那刺客她说是女儿家玩闹,那是玩闹吗?! 但母后偏袒,他告诫过后不想她竟变本加厉!她想如何?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是想向全天下昭告皇家不满意他的太子妃吗?! 刘治长腿越过跪着的众人,抱着陈阿娇离去,底下唏嘘一片… “今日之事,出了府,谁若敢提,便是与我平阳为敌!都给我仔细着!”刘瑾轻蔑一笑,听到众女应声“喏!” 她抬手让人都散了,望着湖面月下倒影,刘瑾摊开掌心似要接下那倾泻而下的月色,终是甩了甩衣袖叹息,母后为何没留住阿治! 陈阿娇向来自信,知是深渊也必会一探究竟,若是目的达成还好,如今这局面,与堂邑侯府撕破了脸! 父皇身体近又有回春之感,若害了阿治,实在该死!明日得先去母后那里,切不可再轻举妄动! “长姐也该给我个解释……”刘舜的声音从刘瑾身后响起,刘瑾不动声色的转身看向刘舜问道:“你难不成并未心悦陈阿娇?” 刘舜僵了笑脸,心跳猝然快了半拍,沉声道:“长姐为何胡言乱语?” 刘瑾漠然一笑,神情莫测,又似恨他不争气冷声道:“送上门的女子你都抢不过,你即将就国,日后何来的机会?!” 刘舜目光森然,冷声斥道:“长姐这话不如去同母后说!” 但刘瑾显得出乎意料的平静,静静盯着刘舜,而后一笑:“回去找你的母妃!这局未成,你该去跪地认错,难为她为你尽心谋略!” 刘舜心中大惊,脸色红了又白,握紧双拳,心中似有什么东西要宣泄而出,他狠狠朝树上砸了一拳,红着眼质问刘瑾:“长姐什么意思?!” 刘瑾拂袖而走,留下刘舜一人,她想不明白,怎的一个两个都像被陈阿娇摄魂似的! 马车在路上疾驰,陈阿娇的衣物被刘治剥得只剩件中衣,白色的中衣因湿透,隐隐可见她那藕粉色的芙蓉绣花肚兜,那双峰傲人,令刘治心神皆乱! 他深吸了口气,还想去扯那中衣的带子,陈阿娇忙按住刘治的手,颤声带着些祈求:“阿治,不要…” 她被冻得浑身疼痛,以为那蛛毒已过,暗松了口气,脑中只有一念定不能让刘治乱来!虽前世有过夫妻之实,也不能! 刘治依了她,拿了干净的被帛将她裹住,马车颠簸间,刘治拥着陈阿娇的身体眸色渐深,陈阿娇只觉刘治呼在她颈间的热气越来越灼热,他眼底的难受与克制令她无法忽视,她嘤咛了一声,试图往外挪一挪,被他的大手又揉进他身体里,刘治的声音暗哑低沉:“娇娇,乖些,别动…” 陈阿娇耳根有些发烫,全身都似在着火,身体难受起来,这毒恐得待在凉水里才能有所缓解,陈阿娇又觉脖颈下方有酥麻痒痛之感,像有无数的小虫在吞噬她,她无措的想用手去挠,被刘治钳制住… 刘治见她脖颈处红星点点,骨节分明的大手撩开了她的湿发,将她身上那件中衣从肩头扯下至蝴蝶骨处,他眸色幽深,扫过陈阿娇那莹润的肩头和傲人处,刘治喉头滚动间,偏陈阿娇还稚着张小脸,满眼无辜可怜:“阿治,真的好痒…” “哪儿痒?”他的声音迷离已然染上情欲,陈阿娇霎的脸上浮出一抹红晕,她不是…那意思… 她有些慌张的想将中衣拢起,偏他不许,霸着她的细腰,让她跪坐于他身上… 陈阿娇想要逃离,刘治掐着她的腰身轻轻按下,被他这般贴着…不肯放过她… 陈阿娇身体一阵颤栗…她压着呻吟声,偏他还朝她脖颈红疹处轻呼! 她轻咬着下唇艰难道:“阿治,我听闻你身边有一谋士,名东方朔,精通药理,能否唤他前来?若请宫中医侍,明日舅舅知晓了,于长姐不利…” “为何?”刘治噙着一抹坏笑,声音慵懒沙哑,为何…陈阿娇欲哭无泪,虽隔着层布料,但也令她无法忽视,又有渐渐沉迷之感… 脑袋已无法思考,她气急低头咬上他的肩头,刘治爽朗的笑声从他胸腔发出,他将身上的人拥紧,闻着她身上蔷薇的馨香,定着心神:“知晓你脸皮薄,不会在这马车上…” 陈阿娇心提到嗓子眼,不在马车上,他难不成想去床上?许是毒性太深?她脑海中全是美人图上的旖旎风光,芙蓉帐里夜成双…陈阿娇小声抽泣:“阿治,未成婚,不可…” “好…”刘治掌心流连,感受着陈阿娇腰间的细腻,语气无奈宠溺,对马车外吩咐道:“舍人,去带东方朔入宫!” 郭舍人犹豫半晌,唯诺道:“太子,宫门已关,于理不合…” “他是飞檐走壁还是爬那西墙狗洞,今夜都给孤滚过来!” 陈阿娇看着刘治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无力的靠着他,生出一股酸楚感… 前世东方朔她未曾见过一面,她十年间为了有孕,各种法子都试了,那东方朔世称上通天文,下达地理,既能神机妙算又能治病救人… 她求了刘治多次都未能如愿,现下想来,许真是他不愿同她有个孩子,帝王权术,祖母甚至说过要废帝,虽是吓唬他,但他那么忌惮祖母,若她有孕… 陈阿娇想起前世的吃食汤药,他送的各种玩意物件,冷下了脸,他若真不想,又有何不能? 陈阿娇连身体都凉了下来,自古帝王薄情,曾祖为了逃命都曾丢弃妻儿,刘治骨子里流的是刘家的血!明明道理简单,前世她年逾四十好几都未曾想明白,真真无知… 第16章 殿下不行?! 刘治不知陈阿娇脑子里的弯绕,瞧着她的脸色白了又白,误以为是她身体难受,便将她换了个座姿,侧靠在他身上:“娇娇,忍忍,快到宫里了…” “嗯…”陈阿娇闭眼轻声应着,她不敢看刘治,怕自己眼里有恨有怨有不甘… 她的泪水在眼眶打转,轻轻吸了吸鼻子,自我安慰:无事…还有时间…都来得及… 刘治见她如同一只闭眼的小狐狸,小巧精致的鼻头微微皱着,实在可爱,轻抚着陈阿娇的漂亮的小脸,眸底熠熠生辉,他的好娇娇… 两人刚入宫殿,东方朔见刘治抱个女子匆匆进殿,刚打出的打哈欠立马收了回去,堆起笑脸迎了上去,刘治嫌弃的瞧了东方朔一眼,不咸不淡的开腔:“这又是从哪张床上滚下来的?就不怕冲撞了孤?” 只见东方朔穿了件宽阔的袍子,面容凌乱,头发中还夹杂着几根绿油的青草,一脸没睡醒的模样,敢情真是爬了狗洞? 东方朔赶忙跪下叫冤,“我的好殿下,是那郭舍人说十万火急,臣衣都来不及穿,这袍还是借内侍的…” 东方朔刚解释完便听见殿下怀中女子盈盈笑声,但是她的脸埋在殿下的怀里,识不清面目,刘治冷哼了一声:“等着…”便进了内殿,东方朔一脸好奇,起身撞了撞郭舍人:“这女子是谁?” 太子身边除了那个小太子妃,也没传出过什么艳闻,与太子差不多大的世家公子谁没有几房侍妾?今夜,太子竟带了个女子!实在是惊奇! 郭舍人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善道:“察见渊鱼者不祥,智料隐匿者有央…” 东方舜拂着胡须,更加惊奇:“哟,你这是悬梁刺股了?” 两人又斗起嘴来,不久,听见刘治唤他们进去,东方舜低眉顺眼的躬着腰跪在床边,床上的纱帐被放了下来,灯火重重间他只能看见女子窈窕的身影… 东方朔拿了红绳讨好似的递给刘治,刘治坐在床头接过红绳系在了陈阿娇手上,东方朔便闭眼把脉很快就有了诊断:“殿下,佳人此毒无药可解,需身至于凉水之中四个时辰,此道伤身,或您…” 刘治语气不佳:“孤若可行,还唤你过来干甚…” 东方舜大惊失色,额间冒出一颗豆大的汗珠,他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他这是知道了皇室秘闻,殿下不行…这…这如何登帝?!不能人道是药石罔矣的地步啊!要不,他…回谷求求师哥? 刘治瞧着东方朔宛如被雷劈了一般,揉了揉额角无奈道:“孤不是那意思…” 陈阿娇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的笑声清甜,令东方朔眼睛一亮,这定是个仙女! 只听他贼兮兮对刘治道:“殿下,臣还有一法子,可施针四穴,逼出残毒!但医者讲究望闻问切,需得瞧瞧这佳人面貌!” 东方朔说完,陈阿娇笑得更娇俏了,那笑声宛若那银铃一般,清脆动人,刘治听罢抬脚重重踢向东方朔心口,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 此前娇娇同他打赌,说这东方朔定会借口瞧她面貌,她曾看一民间故事,一女子貌美,庸医望闻问切被她美貌吸引,有孕被诊成淤血凝结,被活活落了胎… 玩笑话怕东方朔瞧了她的面貌误诊,他才让娇娇少看些废书,多看些论语中庸… 东方朔摔倒在地,匐在地上瑟瑟发抖…陈阿娇眸色晶亮,掀开纱帐下了床,前世堂邑侯府几次愿以万金求他出诊,哥哥甚至求跪于他门前,他均不受,也算替哥哥出了口恶气! 这一世,求人不如求己,她如何不能自诊自救呢? “你且看来…”陈阿娇柔声细语道,东方朔只觉清风拂面,闻声望去,只见陈阿娇侧坐于刘彻怀里,素白的面纱虽遮了半张脸蛋,但那双眼睛如妖姬一般摄人心魂!左眼下的红痣更是生的相得益彰! 东方朔看呆了,他瞧过的女子不可胜数,如此貌美的实在是未曾见过,只听刘治厉声道:“还不来施针!”东方朔回神忙起身打开布包,又严肃的对刘治说道:“佳人毒血吐出后会有冰火两重之感,臣不便近身,女子身弱,殿下今夜定要好生照料!” 刘治眉头紧锁,若是这么严重,倒也不必… 刚想拒绝便见陈阿娇杏唇轻启:“敢问先生,奴的身体如若要生育子嗣是否有异?” 此言一出,刘治和东方朔皆是一愣,东方朔连连摇头,此女脉相正常,并无气虚体寒之症,也无淤结不通或下红之症,受孕不难,就着急子嗣了?殿下还想骗他! 就说若不是真的不行,何苦大晚上将他弄来治病!东方朔看向刘治的眼神都染上了同情!刘治放在陈阿娇腰间的手都不由收紧,娇娇…他的名声… 陈阿娇又道:“民间有传血统相近之兄妹婚契或血液不和之伴侣受孕难于寻常夫妻,此言可真?” 刘治眉宇间闪过一丝惊诧,但很快恢复平静,他将陈阿娇拥得更紧些,他虽从未听过此等言论,但想到娇娇闹脾气不愿嫁他是因此?多日以来悬着的心终是落下,面上笑意难掩,他的傻娇娇原来是担心子嗣… 东方朔震惊,谷内医书确有记载,只是佳人居然连这些都知道,实在神奇:“确有医例,但为数不多,不能以此为真!” 陈阿娇睫毛颤了颤,果然有医例!她情绪复杂,抬头看向刘治,他安抚般握紧她的小手,陈阿娇一时间头疼欲裂,她的身体并无问题! 那前世究竟是她与孩子无缘分还是刘治不许她有孕? 缓和片刻,陈阿娇身体轻靠着刘治有气无力的朝东方朔说道:“谢谢先生,还请先生施针!” 刘治本还想阻止,但见陈阿娇神色坚决,又想到姑母曾说过女子若是过早行房事,有损身体,便没再开口… 待东方朔处理完,陈阿娇从枕侧摸出一织金锦袋塞进刘治手里:“替我谢谢先生…” “……”刘治哭笑不得,她真是处处都藏着钱财,连他的枕头都不放过! 记得有一回上元佳节,他出宫带她去东市逛逛,被小贼偷了钱袋,她带着他绕于一墙洞后摸索了片刻拿了个钱袋出来,还抱怨钱币种类繁多,她都识不得了,也没个存储的地方,实在是诸多不便… 刘治看了眼手中的钱袋,笑着丢给东方朔,送他出门,东方朔受宠若惊,没想到还有嘉奖,虽心里笑开了花,仍是假装正经小声劝诫:“殿下,古有商纣妲己,周幽褒姒,红颜祸水不利于国,殿下切记莫沉溺女色!迷了心智啊!” 刘治顿感失语,忍了又忍,这狗东西说的还都是一国之后! 最终刘治还是忍不住朝东方朔又狠踢一脚:“你一年换一妻就是为了不沉迷红颜?腌臜玩意,滚!”说完便转身离去… 东方朔趴在地上愤愤不平,今日殿下踢了他两次!为了个女人!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呜… 只听郭舍人声音从头顶悠悠响起:“今日那女子是太子妃陈阿娇…” 东方朔僵硬了片刻后只想仰天长啸,他这该死的嘴哟!他都说了些甚啊! 第17章 贵女试婚 东方朔爬起身,赶忙补救,从药箱里拿了瓶战国青瓷小瓶,神秘兮兮的交给郭舍人道:“我见太子妃脖颈有瘾疹之状,估摸是碰了污秽之物,此药可消肿止痒,切莫留疤,你速去拿给太子!” 郭舍人白了他一眼,并不接药散漫问道:“你明明都瞧见了,在里间为何不给太子?” “此药需置于掌心以温化之再揉搓于患处,我原不知此女子身份,怎能胡乱给药!” 东方朔奉承般将药塞进郭舍人手心又哄道:“下次入宫,我将那东市醇香阁的紫玉糯米糕带来给你尝尝,你且在太子面前美颜几句,切莫真与我置气啊!” 郭舍人接过小瓶,鄙薄的看了眼东方朔要他快滚,自己则进了里间,陈阿娇已有寒状,缩在太子怀里冷得发抖,郭舍人将药瓶交于太子,赶忙唤了宫婢起火生碳,又将荆芥、防风、羌活、独活等药材置于瑞炉之中,恭顺的交给陈阿娇,便告了退... 陈阿娇握着手炉,冷感稍缓,与刘治打趣:“舍人若是个女子,阿治有福...” 刘治拥着她啼笑皆非,她这小脑袋瓜里都装些什么啊?!之前还同韩嫣吃味,眼神总来回与他两人之间,那些个民间乱闻真要没收了她的! “还冷吗?”刘治感觉她体温不似之前那般寒凉,欲起身去倒壶茶水给陈阿娇喝,陈阿娇不愿,玩着他的手指轻声说道:“刚瞧着东方朔神色不明,似有误会,阿治身边无一侍妾,不如先让空青进宫伺候吧?” 陈阿娇思虑万千,想着现将空青放在府里也未能安全,前世空青是死在府上的,避免防不胜防,若是阿治能先纳了她成了孺子,倒也安心... 刘治的眉间微不可见的轻皱了一下,此前他若是多抱了那白龙犬一会她都会乱醋横飞,如今却往他这里塞人?这是试探他心意呢?还是因世家大族间女子皆以试婚为贵,侍女试了后女子与男子退婚的也有不少....莫不是她还想先试试?! 刘治垂目见她一脸期盼,顿时产生一股恼意,又不好发作,沉吟许久才压着嗓子无奈拒绝:“不行!” “为何啊?”陈阿娇已不觉得冷,赌气似的从他怀里逃离又踢了被子,额间渗了些细汗,浑身又似有火烧之感,听着刘治拒绝愈加烦闷,他有什可拒绝的?空青那身段那容貌难不成还比不上卫子夫?!日后他不过是多一位美人,有何不可?! “孤只要娇娇...”刘治盯着陈阿娇,用手拂去她额间的香汗,见她面上浮出两朵红云,误以为是她害羞了,只觉乖巧喜人,又赶忙唤了郭舍人退了炭火,她这是出热症了... 陈阿娇内心一阵鄙夷,什么只要她?满嘴狗屁!虚情假意!道貌岸然!负心薄幸之人,还只要娇娇… 陈阿娇热得使起性子来,什么举止端庄,仪态万方皆抛之脑后,拾起身侧的枕头往刘治身上砸去:“我不要待在这里间了,我要出去!” 东方朔此前说了热症万不可吹风,有伤身体,刘治刚住陈阿娇砸来的枕头,便见她赤足下了床往门边跑去,跟个玉兔似的,灵巧的很! 刘治笑着起身追了上去,长手一捞,拦腰将人抱起,轻丢回床上,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方寸之间,陈阿娇气急抬了玉足就朝刘治胸口踢去:“我热!我要出去!”不料被他抓住脚踝,欺压于身下:“娇娇,你乖些,不然哥哥自有法子令你解热...” 陈阿娇香汗涔涔,被刘治压着更加喘不过气,只得求饶:“表哥,你松开些...” 刘治稍稍起身,拿了绢帕细细擦拭着她额间和脖颈的细汗,弄湿了几块绢帕都不见她热症消散,换好的衣服又被汗水浸透,刘治轻叹一声,身下的娇娇青丝缭绕,躺在那行杏白色云纹织锦床单上如一副栩栩的丹青,妩媚动人,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刘治红了眼,已然情动,毫不犹豫将人抱起向那太液池走去... 温凉的水席卷全身,陈阿娇这才得到了缓解,挂在刘治身上,上气不接下气,这一冷一热真是要了她半条命!缓和了一阵,感觉手脚有了力气,便想逃走,但腰身被刘治的长手圈着,动弹不了半分,推了推他的胸膛,他半睁开眼随性且懒散的问道:“如何了?” “好些了,阿治,我想上去...” “你脖颈的红疹未散,我给你涂些消肿的药...” 陈阿娇来不及阻止,刘治便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手已抚上她的脖颈,那药膏冰凉,刘治掌心发烫,眼神幽深,她的脖颈细长,白嫩如雪,在水下散发着莹莹的光泽,如今这湿漉漉的模样,愈发的娇俏可人,只听刘治喂叹一声:“娇娇,你叫我如何能忍?” 陈阿娇还未反应过来,两人便换了方向,她的身体被刘治压在池壁上,还未来得及开口,温柔缱绻的唇已经覆了上来!陈阿娇瞪大了双眼,几乎是立刻想要逃离,但他却霸道的托着她,不允许她逃离半分! 他并非只是浅尝即止,在她柔软的唇瓣上摩挲片刻舌尖便灵巧的撬开她的齿关,攻城略地!陈阿娇连连败退,眼中噙出泪来,伸手去推,但他的身体坚如磐石,反倒被他的大手钳住压于头顶上方,另一只手已覆上她的苏软,陈阿娇身体颤栗,他如何能这样欺负她?! 似发了狠,陈阿娇咬上他的下唇,血腥味弥漫在缠绵悱恻的吻里,刘治惩罚似的轻咬着她的唇瓣似在安抚,又似在愤懑不平她的不乖! 窗外鸡鸣声起,刘治松开了对她的钳制见她泪水涟涟心头一软:“哥哥错了,哥哥该死!” 陈阿娇又恨又恼,偏他虽嘴上聊表歉意,仍在她颈侧流连忘返,种下朵朵红梅!她恨恨的朝他肩上狠拍两下,他才心满意足的笑着退开,眼里透着愉悦,完了,欺负狠了她又得向姑母告状了! 第18章 了事帕 “殿下,馆陶长公主在殿外求见...”郭舍人在浴池边树立的青玉雕龙大屏风的后方通报,陈阿娇瞬间两颊晕红,水影下的她双目含春,唇如胭脂,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楚楚可怜,被母亲瞧见了如何是好?! “你且去,我在里间躲一躲...”陈阿娇推了推刘治,但他身形未动,勾着唇角哑声道:“姑母就是来寻你的,你不出去,我如何交差?” “我这样如何出去啊?”陈阿娇气急,登徒子! “就这样出去...”刘治不紧不慢的将陈阿娇抱上岸,扯下屏风上干净的里衣要给她换上,陈阿娇抽走了他手间的衣服将人推了出去:“我自己换!” 被关在门外的刘治先是一愣,继而笑出声来,众人听着刘治笑声爽朗,皆松了口气,这些日子许久未见太子如此高兴了! 郭舍人拿着布帛上前擦拭起刘治身上的水渍,婢女早在一旁等候准备伺候刘治更衣,刘治刚穿上里衣,刘嫖已经进了里间,刘治便轻唤了声:“姑姑...”然并不恼怒她贸然闯入... 刘膘见他神清气爽,一脸餍足之色,又瞧见地上绢帕有一,二,三...七张!还有床上那湿透的凌乱的床单被帛,顿时火冒三丈,她的娇娇!这可如何是好!上次就告诫了这竖子娇娇还小,不要纵情!不要纵情!个左耳进右耳出的泼皮! 刘治穿好衣服迎了上去就被刘膘提住耳朵骂道:“姑母怎么同你说的?啊?你昨儿个为何不将娇娇送回府?!偷偷带回宫干甚?!” 刘治自觉理亏,只得连连道歉:“姑母,我错了,你且松松,这么多人看着呢!” 陈阿娇也已换好衣服,出来就见母亲揪着刘治耳朵不放,想起前世,心中响铃作祟,他可是天子… 陈阿娇赶忙上前握住刘膘的手,将刘治护于身后道:“阿娘,是我要同阿治来宫里的!” 刘膘见刘治站于陈阿娇身后噙着抹笑,得意之感愈浓,更加气愤,又不愿意对陈阿娇撒气,纤细的手指指着刘治颤抖了许久,还是没忍住扯开陈阿娇边打着刘治边骂道:“你带回宫也就罢了,她才多大!你个习武的身子,你瞧瞧地上!她如何能受得住?!” 陈阿娇见地上绢帕懵了半晌,面上才退下去的红又涌了上来,更有愈演愈烈之感! 她环顾一眼其他人,众人皆低头含笑大气不敢出,刘治也不解释,任由母亲打骂,笑着求饶,陈阿娇拉过刘膘着急解释:“阿娘啊,不是你想的那样...” 地上那就是普通的绢帕,不是...了事帕啊...为何母亲想象力如此丰富,陈阿娇内心抓狂不已,这都是什么事啊!颤声对着刘治道:“你同母亲好好解释啊!” “解释什么?”刘治若无其事的模样又换来刘膘一顿狠揍,姑母揍人同那蚊子挠痒一般,不痛不痒,本就是长姐有错在先,他被揍几下又何妨?就是不知昨夜的事情姑母知晓了没有... 若是姑母生气,以长姐府中一事为由…闹到父皇跟前…要将娇娇同他的婚事退掉…怕是祖母都拦不住…倒不如坐实了此事… “......”陈阿娇见刘治故意不解释,任由母亲责骂,想来定是他脑子里自尊心在作祟,难不成是觉得一夜几次是很厉害的事,故而什么都不说?真是个登徒子! 韩嫣进来的时候,刘治和刘膘都还未发现,陈阿娇倒是立马瞧见了,她出来的急只着了件中衣...惊慌失措的转身投进刘治怀里!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将刘治和刘膘都弄得不明所以,看向门边才发现韩嫣进来了,正不知所措的站立在那... 刘治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面色自然的拥着陈阿娇对韩嫣笑道:“你且出去,我处理下家事...” 是他许的韩嫣可随意进出,未考虑到娇娇...真是无规矩不成方圆,日后万不可再如此,她性子刚烈,这下如何受得了? “喏!”韩嫣面色不自然,平日里太子妃娇俏可爱,倒真没见过这浑然天成的模样,太子多年身边无一侍妾,得女如此,其他浊物恐皆难入眼... 退出里间,韩嫣站在院内,深吸着晨间的空气,内心躁动烦闷不已,许是今晨未食饔,饿着了... 刘膘听刘治所言的家事二字,情绪缓和不少,又见娇娇躲在他怀里不愿抬头,想起刚刚韩嫣没有通报也不知瞧见什么没有,好看的眉毛轻轻扬起,干脆剜了这畜生的眼... 但阿治宠爱这玩意,男子本不可随意入宫,在韩嫣这里,是免了这规矩的! 刘膘转身出了里间,在外等着娇娇,其余众人也纷纷退了出来... 刘治抬起陈阿娇下巴,见她双目已经噙满泪水有决堤之意,刘治顿感慌乱,稍稳住心神才哄道:“他早些年日夜读书伤了眼,视物不清,无药可医,孤保证,绝对没瞧见什么!” “你骗人!”陈阿娇才不信,韩嫣那鹰眼怎会识物不清,倒像是将她看了个干净,此前他就看过她的手臂!她没同他计较,今又是如此,她非要好好治他一番才能解气! “都是有医案的,哥哥骗你干甚...”刘治语气宠溺,又是好哄一番,连房间里那个摆件鸟钟笼也被她顺走,本就是一对,上次要舍人给了她一个,剩下的这个也不留给他了!这玩意是青铜铸成,极其考验工匠手艺,还能发出悦耳的鸟鸣声,他就知晓她会喜欢! 陈阿娇拿着钟笼献宝似的递给母亲看,刘膘宠爱的摸了摸娇娇的头,这东西前些日子阿启也给了她两个,这玩意现并未量产,仅供皇室,她知晓治儿定会给娇娇,便给了午儿和须儿的,倒不想她还拿了俩...这治儿啊还是太过宠爱娇娇了! “你祖母说多日未见你,让我带你过去给她请个安,她若今日留你,你便在宫中住几日好好陪陪祖母,眼下还未大婚,还是要守着规矩,莫老是往治儿那里跑,阿娘知晓女大不中留,但人言可畏,阿娘虽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你若是能受得住,便也无事,受不住自己就要乖些...” 陈阿娇心头又酸又暖,若算上前世,她真是很久都未听到母亲的叨念了,乖巧的应着... 第19章 面见窦漪房! 马车外日头毒辣,陈阿娇又最怕热,心中烦闷感愈加,好在想着等会就能见到祖母,陈阿娇这才高兴了些! 她重生已有一些时日,一直未曾去给祖母请安,记忆里的祖母早已是一团虚影,前世祖母去的早,刘治登基的第六个年头就崩了,故而陈阿娇不知如何面对祖母! 且祖母是个十分睿智的女人,陈阿娇怕她看出端倪,因此前些日子宫里来人催了一次,她借口生病未去给窦漪房请安,昨儿个被刘治带进宫,她若再不去祖母那里便真是大逆不道了! 陈阿娇思忖间,马车已经驶入长乐宫,她因昨夜先谴了空青回府,虽刘治派了两个宫婢跟着,用着不够舒心,更加担心空青如何了,也不知阙殇护送空青回府了没有? 陈阿娇又回想起阙殇最后留给她的眼神,似愤怒似哀怨,昨夜她又是一夜未归... 思极至此陈阿娇顺手摘了朵祖母殿院中的月季,笑着摇头,月季在她的手中把玩,显得大气又鲜艳! 不久祖母身边的宫女雪雁唤她进殿。陈阿娇乖巧的跟在雪雁身后,进殿就见祖母坐在棋桌前,棋局已成,像在等待陈阿娇入座! 陈阿娇瞧着祖母模样,记忆开始渐渐清晰,直到前世祖母的脸和现在她眼前的模样完全重合,陈阿娇忍不住情绪,眼中泛泪,忙低头行礼掩盖自己的失态,只听窦漪房笑道:“小兔子,半月不曾来见祖母,你个小没良心的!被那小猪崽子拱了去!亏得祖母给你备了乞巧礼,想来是不想要了!” 众婢女皆半躬着腰,听着窦漪房调侃着陈阿娇,想着陈阿娇定然不依,又得闹一番,非得让太后认错才罢,哪知陈阿娇突然重跪在窦漪房身侧,双手环住窦漪房的腰,头埋进窦漪房怀里感慨:“祖母,娇娇真的好想你!” 陈阿娇这一跪惹得窦漪房心疼不已:“这傻孩子,祖母逗你玩的,快些起身,地上凉,咱娇娇的腿下也是黄金!” 陈阿娇这才起身,身体依着窦漪房,她冷静的瞧了眼这六博棋盘,祖母未开口,她并不着急入座,此前舅舅年少时因这六博棋失手杀了吴王之子,虽宫里未禁止抢道博弈,但她知祖母并不喜这玩意,今日倒是稀奇,怎的会拿出来? 果真如陈阿娇所料,窦漪房只看着棋盘,并未打算玩这棋局! 良久,她手搀着陈阿娇到金丝楠木雕刻的百鸟朝凤桌上煮起茶来,祖母的茶道超绝,宫中无人能敌,祖父最爱的就是祖母每日给他煮的好茶,母亲学了许久也未得其精髓,陈阿娇也跟着窦漪房学了些时日,她静不下心来,便也只得皮毛! 不过陈阿娇不觉可惜,她能重新喝到祖母煮的八仙云雾,满满幸福感,她眉眼弯成一道月牙,啧啧称奇。今后可得跟着祖母好好学学这里间的门道,静静心门… 窦漪房将煮好的茶递给陈阿娇,笑问道:“春折牡丹,夏饮清茶,秋寻红叶,冬候风雪,人生皆在这一叶一茶方寸之间,娇娇,你可明白?” 陈阿娇喝茶的动作微微一滞,随即掩住情绪,放下茶杯,乖巧的摇头装作不解,窦漪房满眼慈爱看着陈阿娇又道:“庄子曾曰:物物而不物于物,念念而不念于念,祖母将你拉入这乱局之中,可曾怪祖母?” 陈阿娇忙跪在地上抬头看向窦漪房答道:“娇娇未曾!祖母与阿娘为娇娇倾尽心力!娇娇感激涕零,万不敢怨怼责怪!” “娇娇觉得治儿日后是否能成为明君?”窦漪房并不着急要陈阿娇起身,喝了口茶,似漫不经心,陈阿娇的心却沉了下去,昨夜之事祖母已知晓... 他是否是位明君?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又如走马观花般溜走,陈阿娇心中苦笑,是了,他如何不是呢? 废分封建郡县,击匈奴统天下,治国治世之才,能文能武之帅,不论是军事政治心计手段皆令人钦佩,于疆土家国于黎明百姓堪比秦皇,她若为男子,也只能五体投地拜服于他! “是!”陈阿娇面容坚定,她不能因为不愿嫁他,而去否定他... 舅舅身体已到精药强撑的地步,再过两年便无力回天,她身上流着刘家的血,她不能拿着刘家的天下陪她去赌,她可以不嫁刘治,但刘治必为天子! “既如此,娇娇为何会扯上舜儿?”窦漪房轻扫过陈阿娇的脸,心中满意,这孩子数日未见,举止气度皆沉稳,就算此刻她都是波澜不惊之感,这才是皇后应有之态! “事出紧急,并非娇娇心中所愿,还请祖母责罚!”陈阿娇知晓这回答祖母不会相信,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祖母难不成还真会为了她换个太子? 窦漪房笑着命雪雁扶陈阿娇起身,拍了拍坐着的空处,陈阿上前坐下,靠在窦漪房肩头,压下心中无尽酸楚,窦漪房搂着陈阿娇,轻哄着柔声道:“娇娇啊,保证血脉纯正永承,是你的责任,你究竟是不想要这凤位还是不想要治儿?” 她若说两者她皆不想要,祖母又当如何? 陈阿娇闭眼遮住眸中慌乱,再次睁眼起身已有雍容华贵之威:“祖母,娇娇皆要的!” “如此便好!”窦漪房指了指身后的屏风,陈阿娇看去,屏风后放着一凤椅,是祖母日常休息时坐的,只听窦漪房吩咐道:“你且去那坐着看会子书,雪雁,唤平阳进来...” 刘瑾跪在窦漪房身前请安,窦漪房喝着茶看书,直到平阳额间浮起一层细汗,膝间酸痛似无力支撑才听窦漪房笑道:“行坐跪皆无规矩,瑾儿你才去封地几年,这礼义廉耻皆是忘的一干二净!” “瑾儿知错,请祖母责罚!”刘瑾匍匐于地,细汗从额间脖颈滑落于地,她来之前就想到会被蹉跎一顿,祖母对她们这几个孙女并不上心,单单将那陈阿娇置于心坎上,莫说是罚跪,让她掌心挨块板子都舍不得... “前些日子我同你父皇定了鸢儿的婚期,你且回封地好好学学规矩!无昭不得回!待蟜儿与鸢儿大婚,再回吧!” 此话一出,陈阿娇与刘瑾皆是愣住,刘瑾低头愤懑不已,但很快恢复平静,轻声应下,大婚筹备至少得需一年,祖母这是想让她连父皇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而陈阿娇捏紧手中的书,不禁为哥哥担忧,这婚期一定圣旨一下,皆无力回天,她没想到这么快!依稀记得哥哥是后元三年舅舅崩逝前的仲秋大婚的,舅舅的旨意也是当年开春下的,为何会提前?! 第20章 阴阳调和 刘瑾告退前,瞧见了屏风后坐着的陈阿娇,面色沉沉,祖母这哪是罚跪,是让她跪于陈阿娇!祖母在收拾她的脾性,告诫她那凤座岂是他人能坐的?!虽只能瞧见屏中倩影,单那侧坐撑额看书,举止不凡的模样就知是那陈阿娇!究竟是谁毫无规矩! 待刘瑾离去,陈阿娇才回过神,起身从屏风中走出,她的声音清凉带着些撒娇的意味:“祖母,哥哥的婚事定在什么时候?” “明年的七月初七...”窦漪房抚摸着陈阿娇的脸蛋叹息:“再过些时日,祖母这眼睛便真瞧不见了,也不知还能不瞧见娇娇穿凤冠霞帔的模样...” 陈阿娇回握住窦漪房的手,眼睛微酸,梁王病逝,祖母悲痛欲绝,加之祖母年事已高,夜夜啼哭,众人皆劝阻无效,近来祖母与舅舅母子关系愈僵,免了舅舅的晨昏定省,舅舅极为孝顺,为此心情郁结,食不下饭,身体每况愈下!母亲急在心里,来往于两人之间,也是颇多劳累! 陈阿娇看着眼前的祖母,眼中满是心疼:“祖母莫要胡说,娇娇定会给祖母寻来世间最好的医师,来治祖母的眼睛!只是...” “只是什么?”窦漪房怜爱的摸了摸陈阿娇的头,陈阿娇深吸一口气,不管不顾道:“听闻祖父以仁孝之名,闻于天下,侍奉薄后从不懈怠。薄后卧病三年,他常目不交睫,衣不解带;薄后所服的汤药,他亲口尝过后才放心让薄后服用。舅舅年少时,祖母生了场大病,舅舅剜肉为引,只为祖母能痊愈!娇娇无大丈夫之才,但古人云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手心手背皆为骨肉,舅舅龙体抱恙还望祖母怜惜!” 陈阿娇跪倒在地,想着若是被祖母厌弃又有何妨?不过是没了这后位,前世舅舅含恨离世,刘治跪于长乐宫门前一天一夜,未能将祖母带去看舅舅一眼,此事也成为他心中一根深刺,对祖母态度也是愈发强硬,两人朝堂交锋,虽刘治避其锋芒,臣子百姓为此遭殃!反倒田蚡党羽日渐丰益!刘治前期为帝,举步维艰,她却只知嬉戏享乐,争风吃醋!后被帝王厌弃,属实正常... 此话一出,众宫婢皆大惊失色匍匐于地,不敢抬头,陈阿娇听见窗外风吹过树的飒飒声,内心平静不已,此话她前世就想同祖母说,但碍于祖母天威,未曾谏言,虽不知是否有用,但她只求心安...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陈阿娇闻着祖母殿中的馨香忽有昏睡之感,昨夜她可是一夜未睡啊... “治儿,祖母给你挑的这媳妇如何?”窦漪房笑着看向站在门边的刘治,他到了有一会了,祖母虽免了父皇的晨昏定省,他为太子,便得替父皇守着这规矩... 刘治本还担心娇娇会因此受罚,见祖母唤他,微松了神经称赞道:“祖母挑的,自然是这天下最好的!”逗得窦漪房开怀大笑,窦漪房缓和一阵对着陈阿娇说道:“小兔子,起来吧,这小猪仔子来接你了...” 哪知陈阿娇并未起身,刘治站在一旁又轻唤了一声:“娇娇...” 仍是不见动静,就那么乖乖的跪着,玉立亭亭,身形袅挑... 刘治半蹲在她身侧,轻轻一碰,她身子一侧睡倒在刘治怀里,刘治哭笑不得,他就没见过比她还心大的!这都能睡着? 窦漪房也是一愣,随即笑出声来,多日以来的阴霾渐有消散之感,还是她的娇娇乖巧可爱,也不怕她,她才能感受这如同寻常人家般的天伦之乐! 刘治将陈阿娇打横抱起不想打扰祖母休息,窦漪房见陈阿娇在刘治怀里真如一只软糯的小兔,怜爱的将她额前的碎发拂至耳畔,又轻声对刘治道:“仲秋团圆,唤你父皇母后来祖母这用饭赏月,你将小兔也带来吧!” “喏!”刘治心中大喜,父皇定会高兴,近日他的吃食都不怎么见动,这下应是能好好用饭了... “虽年轻力壮,也要知阴阳调和,全则必缺,极则必反的道理,瞧瞧你那下唇,你也是一朝太子,半点不知节制,叫文武百官看你笑话!何况她年岁尙小,婚期未定,吃多了凉药于身体不利!你给我仔细着!再有下次,去领五十军棍!”窦漪房扫了刘治一眼,见他神色倘然,倒还像个大丈夫模样,敢作敢当!又道:“你父皇身体不适,你去趟睢阳为孝王吊唁...” “喏!”刘治应着,抱着陈阿娇出了宫殿上了马车,小心翼翼如抱着瑰宝一般,她睡着的模样憨态可掬,唇光熠熠,刘治鼻间皆是她身上的香甜,他喉结滑动,脑子里浮现出的全是昨夜的旖旎,叹息一声,在她唇间落下一吻,见她叶眉微蹙,他低声笑开:“春秋有柳下惠坐怀不乱,汉有刘治怜香惜玉…” 陈阿娇也是没听着他这番豪言壮语,不然得羞愤死!她睁眼醒来发现是在自己床上,窗外月明星稀,偶能听见知了鸣叫,她这是如何回的家?! 又觉肚子空空,饥肠辘辘,陈阿娇翻身下床,只觉脚底虚浮,略有站不稳之状!灵儿听见动静赶忙笑迎上来,扶住陈阿娇,一副机灵调笑的模样:“主子今日可是太子亲自抱回来的,如何能累成这样?” 陈阿娇面上一红,这些个碎嘴玩意,真要好好治治,还调侃起她来了?她伸出手便朝灵儿腰间袭去,灵儿连连求饶:“主子…主…子…好痒啊…求你了!灵儿错了灵儿错了!” 陈阿娇嘻笑着放过灵儿,瞧着有婢女在布饭,未看到空青,一股子不好的预感闪过忙抓住灵儿问道:“空青呢?” “今日她休沐,回家去了,昨夜她回来的早,就是面色欠佳,问她是不是身体不适,也不说话…”灵儿扶着陈阿娇于桌前坐下,拿起筷子给她布菜,陈阿娇听后稍松了口气,只见灵儿环顾了一下四周又对陈阿娇小声道:“商序今日当值,也同我说阙殇昨夜也是面色不佳,神情恍惚还摔了个碗!主子,昨夜发生了何事啊?” 陈阿娇见灵儿一脸好奇,轻敲了她脑袋一下,从广袖中拿了包龙须酥递给灵儿,灵儿双眼冒光,这龙须酥只有太子那里有,是宫里御厨单做给太子的点心,有一回她陪主子去宫里找太子,太子高兴,赏了她一盘,她记着这味道记了好久,主子真好!居然还给她带点心! 灵儿泪眼汪汪,似又要说出许多感激的话,陈阿娇赶忙拿筷子夹了一块羊羹塞进她嘴里,灵儿瞪大了眼睛,又见陈阿娇自顾自吃起来,着急的不行:“主子!不…可…奴婢碰过的!” “无事,去吃你的龙须酥…”陈阿娇笑着摆手,也不让灵儿立于身侧伺候… 第21章 他绝不会做那暖塌侍宠 陈阿娇吃饱喝足后,感到精神饱满。她慵懒地趴在窗沿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月亮宛如一个巨大的银盘,圆润而明亮,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眼看仲秋将至,再过不久便是寒冬,届时她又虚长一岁。看着自己和刘治的婚事在悄悄临近,她不禁苦笑起来。白日依祖母所言,她自己退婚,这个法子是走不通了,又想起子嗣,她哪来的子嗣?! 哥哥的婚期竟也提前了整整一年!这一世怎的出现了很多无法掌控的变数? 就连刘治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明明前世,刘治对她宠爱有加,但她始终觉得无法真正看透他。这一世有所不同,虽然她说不出具体,但感觉确实变了… 究竟是她重生了还是她身处在另一个世界?那老道所言是否为真? 陈阿娇心乱如麻,抬手想去触碰那月亮,被身后的灵儿阻止:“不可,主子,指了月亮耳后会受伤的...” 陈阿娇笑着回头问灵儿:“灵儿,我要你寻的人,你寻到了没有?” 灵儿重重点了点头道:“回主子,寻到了,依着画像,有九分相似,人从吴国来,舟车劳顿,需要休息些时日,待她养好了,我带您去见她!” 陈阿娇双眸晶亮,开心不已,起身抱着灵儿止不住的夸奖:“灵儿啊!我的好灵儿,就知此事你定办的好!我要赏你!赏你个夫婿好不好?” 灵儿一时脸红发热,主子说什么呢!她可没想过这种事,她想一辈子伺候主子!若是主子不满意她,她离宫的日子也还很长! “主子休要胡说!奴婢才不嫁人!”灵儿捂着脸跑了出去,陈阿娇笑吟吟的盯着窗外的树梢,夜间商序应和阙殇换值了,她试探的唤了一声:“阙殇?” 黑影立刻从树梢上飞至窗前跪下:“主子...” 陈阿娇眼波流转,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她似乎从未见阙殇穿过其他颜色的衣服,黑色将他衬得像块融不化的冰山,她不喜欢便轻哼了一声:“阙殇,你真丑...” “......”阙殇简直无语凝噎,虽被面具遮了半张俊脸,陈阿娇仍是能看出他下垮的面容…怎滴?他为何脸色这般难看? “我惹你不悦了?”陈阿娇想起此前灵儿说的话,倒是心情愉悦起来,莫不成他真醋了? 阙殇回想起昨夜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怕她和常山王在一起被捉了奸,虽未行大婚礼,也是天家妇,朝廷对通奸男女皆刑罚严苛,男子宫刑女子幽闭,就算不喜太子,何苦因一段姻缘丢了清誉甚至性命! 他下半夜去了趟平阳公主府,见府内寂静,像无事发生,阙殇慌了神色,人不会已经被关押起来?他后悔极了,不应被她的三言两语哄骗,于是他又去了趟天牢,也未寻着人!只得去跟长公主禀报! 刘嫖睡的迷迷糊糊,被阙殇唤醒,他虽未进里间,也让刘嫖憋了一肚子火气,第一时间他未过来通报,下半夜才来,且今日她留了人在卧房,没规没矩! 刘嫖下了床便朝阙殇心口处狠踢一脚骂道:“你如何不再等几日?你是被猪油蒙心了,还是你脑袋塞了稻草?!她叫你走你就走?人呢?都找了没?” 阙殇如实回答后,长公主便匆忙出了府,他一夜未睡,白日也不敢合眼! 先听说长公主回了府,未见到陈阿娇,他便被叫去领了罚,背上挨了十几鞭,才上完药的功夫听下人在传太子将她抱回来了,他松了口气,原来昨夜是太子将她带走了...如此也好,有了这夫妻之实,免得她总想些有的没的,不愿嫁给太子... “没有...”阙殇语气冷漠,分不清究竟是哪里不适,他的身体又不是那青铜铸的,晚些要商序来替他,他要回去躺着养伤! 陈阿娇烦透了他这般模样,就是往水里丢颗石头都能泛点水花呢!但阙殇没有... “今夜月色正好,我听闻那摘星楼离月亮很近,你陪我去瞧瞧?”陈阿娇从窗沿边一跃而下,身形灵巧,吓了阙殇一跳! 她落在阙殇眼前,眨巴着她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阙殇只觉呼吸不畅,脑子昏沉,受伤是家常便饭,他料定后背的伤引起热症了!他沉思一会摇头拒绝:“主子,商序陪您...” “我同他看星星月亮干甚?!”陈阿娇觉得阙殇的脑袋是榆木做的,难不成她还不够明显? “......”阙殇默默起身退了两步,他是绝对绝对不会做她的暖塌侍宠的!莫说是看星星看月亮看花看草看风景,随便她想看甚都不行! 他近日受她影响颇多,情绪起伏之大宛如置身在海浪里翻涌,难受且要命!反观她总一股子的稚嫩无辜,他年长她三岁,她无法子明辨是非,他不行! 若从了她,且不说若被太子发现了他死无葬身之地,就是被长公主发现些端倪,也定是说他心思龌龊,蓄意勾引! 陈阿娇哪知阙殇的九转玲珑心,欺身上前两步,他总这么保持距离,她还能将他吃了不成?退退退,后方是个池塘,他若掉下去,她欣赏美人出浴也可... 阙殇似乎发现了陈阿娇的那点心思,更觉恼羞,欲飞身溜走,哪知被陈阿娇抱了个满怀:“跑什么跑?你去不去?不去我可喊了...” 阙殇立刻慌乱起来,看向四周,眼下才刚入夜不久,奴仆都还未睡,来往人多,若被有心人瞧见了,她如何是好?! 不待思考完,他便带着陈阿娇几个腾跳,落在了一处宽敞的屋檐上,陈阿娇放眼望向长安城内,华灯初上,烟火长燃不由兴奋大喊:“长安十万里,清风入我怀!” 陈阿娇回头看向阙殇,他静坐在屋檐上,不知从哪拿出了一小壶酒,真如侠客一般,冷峻又被月色染上了温度,陈阿娇心动不已,懊恼自己前世眼拙,此等璞玉,竟浪费二十余年光阴! 陈阿娇粘着阙殇坐下讨要:“阙~殇~给我喝~~~”一副眼馋的模样, “会醉...”他的声线干净纯粹,像一片桃花静落于她心间,陈阿娇视线向上一抬,撞上阙殇的眼,仍是那深不见底的模样,她调皮的扯下他的面具,丢进他怀里,又抢过他手中的酒兀自喝了一口:“醉了岂不更好?” “......” “昨夜未发生什么...”陈阿娇轻靠着阙殇,虽被狗咬了一口,她总不至于又反咬回去吧? “主子无须解释,属下并不在意...”阙殇凉薄的话语扫过陈阿娇心头,她分开了两人间的距离勾起嘴角:“听闻你昨夜砸了个碗?” “手滑...” “那下次要小心些,若伤到手,我会心疼...” \"......\" “我阿娘罚你了?” “......” “你若不介意,我每夜来给你上药...” “介意...” “你我早晚会结为夫妻,不必这么拘束...虽眼下情况有些复杂,很快就能处理好了...” “......” 阙殇只觉对牛弹琴,她是如何能想到结为夫妻这一处去?!羞愤之感愈加强烈!又见她盯着他这张脸,一副痴迷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果然就是喜欢这张脸! 第22章 挥刀自宫? 很快,阙殇的酒被陈阿娇喝了个见底,她本是个不甚酒力的主,又喜贪杯,待阙殇发现已来不及! 陈阿娇红张小脸,戳了戳阙殇的侧脸, 觉得不够过瘾,直接将人扑倒在他脸上胡作非为:“ 笑!你笑一笑!” 阙殇的后背撞在那林立错落的瓦片上疼的闷哼一声,又不得不伸出手将身上的醉猫拥住!这楼宇高阔,她若摔了下去,得成肉泥… “醉了?”阙殇嗓音磁性低沉,陈阿娇好看的杏眸眯成一条美缝,呜…连声音都是她喜欢的! “阙殇,好冷…”陈阿娇嘟囔着就要往阙殇怀里缩,阙殇冷着张脸抬手阻止她所有的小动作,这秋高气爽的她冷? 陈阿娇见一招不奏效,便假装放弃,说道:“阙殇,我头疼得厉害,想回去睡觉了…” 阙殇放松了警惕,正欲带她回府,却见她双手勾住他的脖颈,整个人跌入他的怀抱,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笑得天真烂漫:“上当了!嘻嘻!”阙殇扫了眼那张明媚的脸庞,几度欲言又止,究竟为何她像变了个人?行为举止都如此大胆? 怀里的她全身是刚沐浴完的馨香,她是个极洁净的人,入睡或起身皆会沐浴,院子的婢女多是伺候她沐浴更衣梳妆这些女孩儿的玩意的! 许是宫里的美人,都没她奢靡…阙殇不着痕迹的瞥过眼,他承认陈阿娇极美,面貌在这京城芸芸众生之中绝对算得上是翘楚,但凭他这些年对她的了解,她也就这副美丽的躯壳了... 她若还是这般纠缠不清,他也只能同长公主如实陈述,府里那三个男人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的,他与其他暗卫换个值,不在她这院中便可... 陈阿娇感受到放在她腰间的大手烫得惊人,是隔着布料都让人脸红心跳的程度,心中不免疑惑,阙殇一直若即若离的,今日为何感觉比刘治昨夜的体温还热? 莫不是…陈阿娇抬眼看去,阙殇冷白的脸上显得有些红,精神不佳的模样,陈阿娇赶忙勾下他的额头,自己也凑了上去!天…好烫! 阙殇眸色更深,她的小脸近在咫尺,就连她呼吸的香甜,他都能感受到!他那只空着的手已悄然捏紧,他想躲开却被她固执的贴着细细感受:“阙殇,你好烫!是不是后背伤口未处理好?” 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儿如何能懂这些?这让阙殇惊疑不已,但他不着痕迹的退开半分,不顾她的惊呼声,强撑着最后的力气将她安稳的带回院中,阙殇整个人便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晨间的第一缕阳光,就这么柔和地洒进窗内,窗外池边晨雾笼罩,隐隐约约,迷迷茫茫,还伴随着阵阵鸟语花香,阙殇缓缓睁眼,整个人都僵楞在陈阿娇床上,床边的纱帐只放下一半,她就这么安静的睡在他的臂弯里,毫无防备的模样令阙殇失神良久,他低头扫了眼身上,中衣就这么搭拉在身上,后背的伤口全被绷带缠绕起来,包扎的很细致,她不会深夜请个医侍来院里,所以这是她弄的? 阙殇心中疑惑万千,更觉不可思议,她的小手还搭在他的腰上,他只要轻轻一动,她那细长的玉臂便有往下滑动之势,男女授受不亲...昨夜就这么睡了一夜?!阙殇平躺着万分懊恼,抬起右手遮住双眼,恨不得给自己扇几个耳光,这几年在公主府吃好喝好,倒是将这身子养的如此弱不禁风!也没受多重的伤,怎会晕了过去?! “你醒啦?”陈阿娇不知何时醒的,两手搭在阙殇胸膛,下巴抵在手背间,整个身体贴近阙殇,声音甜腻地问道:“为何脸这样红?” 她的目光带着一丝狡黠,静静盯着阙殇从脖颈到耳后根渐渐红温,阙殇有些不知所措,即使视线阻隔,但他依旧能感受到她那炽热的目光。他的心跳愈发加快,血液涌上脸颊,使得他呼吸都急促起来。 陈阿娇看着阙殇的反应,不禁笑出声来,笑声如同银铃般清脆动听:“阙殇,你要不要看看我?” 看她?晨间是男子最冲动的时刻,她就着了件纱衣,此前还有被帛遮着,现她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他如何敢看! “你...你先下去...”阙殇结巴着连尊称都忘了,陈阿娇笑弯了眉眼,偏逗他:“我不,你昨夜不是想去同我阿娘说我缠着你?现下你该如何?挥刀自宫?” “......”若是长公主知道他在陈阿娇床上待了一夜,别说挥刀自宫了,死无全尸应该更加贴切...阙殇拿开右手,入眼便是她笑吟吟的模样,只是一眼,更让他心跳加速,他偏过头不去看她,像气得不清,只听陈阿娇还没心没肺道:“昨儿个是商序将你抗到我床上的,你也知女儿家的力气小,你若不高兴,你只管去找商序发泄...” “.......”若不是她授意,商序敢将他丢她床上?她院中这么多人... “你且放心,院里的女孩们都要灵儿打发去前院玩去了...就是灵儿和商序昨夜像吃了秤砣般,都不敢瞧我俩,也不知为何?”陈阿娇轻笑着发问,阙殇更觉恼怒,不知为何?她这不是坐实了他二人有些什么... 眼瞧着阙殇欲下床要走,陈阿娇双手环过他腰间,头靠在他肩背处轻声道:“我与你所说的皆出自真心,你如何才愿信我?”阙殇身体一僵,神色复杂的盯着腰间倔强的小手,良久才沉声道:“天下皆为刘家的天下,主子想让阙殇如何?做那不见天日的小人么?” 陈阿娇勾起唇角,松开了对他的束缚,整个人舒服的滑进锦被里闷声道:“这几日你且好好养伤,不必当值,你若敢去阿娘那里,下次便不是这样睡了...” 阙殇见她松了怀抱,刚起身想走听她这么说顿时涨红了脸,她还想如何睡?简直羞愤欲死,他颤声道:“你知不知羞!” “昨夜你说冷抱我的时候,也没见你羞啊...”陈阿娇从被子里探出张小脸,天真无邪的模样甚是可爱,阙殇深着眼眸,那嫡仙感全无,戴上面具转身便走,不巧还撞上神色匆忙的灵儿,更觉尴尬,偷感愈重,长腿大迈,出了里间... 陈阿娇笑倒在床上,他为何这样不经逗... 第23章 刺杀太子 灵儿顾不上撞到了阙殇,着急忙慌的扑进里间惊慌道:“主子,大事不好!出事了!” 因灵儿是从宫里带出来的,若非大事,她定是处变不惊,陈阿娇赤足下了塌,刚好接住即将扑地的灵儿笑道:“灵儿,莫慌,慢慢说...” 灵儿上气不接下气高声道:“世子不知在哪听闻主子您前夜在平阳公主府受辱!拿着红缨枪,骑着踏雪去平阳公主府了!” 陈阿娇眉间轻蹙问道:“母亲呢?如何没拦着他?!” “长公主说她今日约了南宫候夫人去听角抵戏!言必信,行必果,就是这天塌下来,她也得先去趟南宫侯那里...”灵儿如实转述完又急道:“主子,您要去吗?给您备车吗?” 陈阿娇转头看向窗外,勾出一抹了然的神情!这天色尚早,且没个晨间听戏的道理,想来母亲也是想趁这机会替她出口恶气! 只是祖母已罚了平阳,她并不愿将此事闹大!说到底他们才是那天潢贵胄,只待刘治登帝,皇权触手可得!今日哥哥冲动,日后于他于堂邑侯府皆不利! 陈阿娇轻叹一声道:“灵儿!备马!”兴许还来的及! 灵儿摇头阻止:“主子!陛下已明令禁止在京道纵马!太子部下已被罚数次!世子才骑马去那平阳公主府,您若于其后,世子与您皆会被陛下责罚!还望主子三思!” “无妨,你速去!”陈阿娇语气简洁冷静,这平阳公主是帝后第一个孩子!也是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主!若是哥哥今日误伤了她!后果不堪设想! 待陈阿娇赶到平阳公主府,只见哥哥的踏雪于高门外徘徊,她心下暗道不好!下马迎上欲拦截她的奴仆,不怒自威道:“我看今日谁敢拦我!” 众人皆低头跪地,待陈阿娇进府皆不敢起身!陈阿娇入门见哥哥与一男子打得难舍难分,上天入地,秋色平分!陈阿娇向那台阶上望去,只见刘治,刘瑾站于堂前,身后是刘乘,刘舜等一众皇子公主! 陈阿娇与刘治对视片刻,扭头看向缠打的两人,心沉了下来!与哥哥交手的人是卫青! 她不免心中酸涩,今是后元元年,离刘治称帝还有三年之久!卫青和卫子夫早已在这平阳公主府!即使她早就预料到,也不免情绪上涌!面色难堪不已!且那高堂之上,全是他刘家子弟!他的家人! 那她是谁?啊!她姓陈啊!纵使嫁入天家又如何?她从来就只是个孕育子嗣的工具!她不过比那寻常女子血统看似纯正一些! 他就这么冷眼旁观,看着她的哥哥为她拼杀,他就任着他的阿姊这么欺她辱她!他的好长姐只需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便罢! 陈阿娇恍惚中,眸中泛泪,情绪压了又压,只见陈蟜一个纵身击退卫青数十丈!在众人惊呼中转身毫不犹豫朝平阳刺去!谁说这陈世子是被长公主养废的草包!这武力惊人,竟能打过公主府的暗卫! 平阳镇定的未动分毫,冷眼看着陈蟜长枪刺来,离她只有一寸之间,刘治将她护于身后! “哥哥,不要!”陈阿娇颤声喊道,刺杀太子,是诛九族的大罪!她快步跑上台阶,抬手握住陈蟜持枪的大手,刘治的脖颈已红缨枪被划出一条血痕!身后众人皆不敢上前劝阻!说到底这陈世子还是阿治的小舅子,这如何劝? 陈蟜看了一眼陈阿娇,她双目泛红,一副欲哭模样,忍不住气道:“你就这么喜爱他?哥哥是伤他不得了?!” 陈阿娇有苦难言,看了看刘治又看了看陈蟜,试图轻声劝陈蟜:“哥哥,娇娇无事,且祖母已罚了长姐!哥哥,算了吧!” 陈蟜面色泛青,算了?!他红缨枪又逼近一些,直抵刘治喉咙,只听他凉声道:“太子!你真当我堂邑侯府无人了?!今日公主若不给我个解释,我非将这公主府搅个天翻地覆!” 陈阿娇内心惊慌不已,纵眼望去,这府内高墙之上不知何时立了不少蒙面的弓箭手,齐齐的弓箭上膛对着陈蟜,陈阿娇呼吸一滞,艰涩道:“阿治,你让弓箭手退下!” 陈蟜眼中尽是不屑,冷哼一声:“你倒是下令让他们放箭!今日谁但凡退一步,谁就是孬种!” 刘治沉了面色,那弓箭手并不是他的,他低叱一声:“长姐!” 平阳默了片刻挥了挥手,弓箭手纷纷退下,陈阿娇这才稍放心了些,可见舅舅对平阳的宠爱过甚,这种队伍都配给了她,直抵太子... 陈蟜依旧不退,刘治盯着眼前的长枪,心中暗叹可惜!这诸侯世家居然能出这样的人才!他正是无人可用之际!世家之中除了韩焉韩说,再无入眼之辈! 可见姑母真是有意藏拙!陈蟜与三姐的婚事已定,圣旨已入宗正,再无反悔可能!他总不能让三姐嫁了又和离吧! 刘治见陈阿娇白了张小脸,强撑着气势,站于陈蟜身侧,姑母从小给娇娇配的些名师教导,功夫确实没白费,这种关头,都还是临危不惧,真有一国之母的典范... 他指尖轻捏住红缨枪尖头淡然的对身后道:“阿姐,你该给娇娇道歉!” 此话一出,身后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虽大家心知肚明此事确为刘瑾的错,但让这心高气傲的主向陈阿娇道歉,真是疯了! 平阳从刘治身后走出,倒也大方笑道:“娇娇,前夜之事是长姐不对,今日兄弟姊妹都在,长姐给你赔个不是,也望陈世子莫与我这女子一般计较!” 陈阿娇心情相当复杂,她实在没想到刘治会让平阳道歉,她避之不及撞入他眼眸,不觉陷了进去... 陈蟜见平阳赔了不是,将那长枪插入那树梢之中,又见陈阿娇呆看着刘治,不由嫌弃,真是女大不中留! 不过还算这小子识相!不然就算他是太子又如何,就是闹到舅舅跟前,他也定让这小子和平阳不得安生!大不了娇娇这后位不要了! “还不走?!”陈蟜像捏小猫一样,提住陈阿娇脖颈就欲带她走,被刘治拦下:“表哥,我这受了伤,需要娇娇处理,晚些我再送娇娇回府...” 陈阿娇内心拒绝,十分不愿,但陈蟜被刘治这句表哥哄的极为舒心,抬眼又与刘鸢眸光撞了个正着,她旁边的刘婉,清清丽丽的站着,一副无世无争的模样,陈蟜压下心中悸动,既圣旨已下,终是有缘无分,也罢! 第24章 我见犹怜的卫子夫 只因陈蟜那一眼,陈阿娇心中涌起一丝疑惑。虽然哥哥只是匆匆一瞥,但她已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不寻常之处! 因他们之间血亲关系,她对陈蟜的一举一动都格外敏感!哥哥那一眼饱含太多,陈阿娇又是重活一世,如何不能明白! 哥哥心悦之人居然是二公主刘婉!眼下二公主都还未被赐婚,那究竟为何哥哥会同刘鸢定下亲事?! 陈阿娇并不打算直接问陈蟜,想耐心等待时机。 圣旨虽入了宗正,若是两情相悦,逆天改命又何妨,哥哥的婚期尚有一年,费心谋略,仍有计可施... 陈阿娇思忖间,陈蟜已出府驾马离去,她被刘治虚搂在怀里,不免心中烦闷,又听他嗓音闲散道:“娇娇,给哥哥上药...” 上...上你个头...陈阿娇心中脏话万遍,偏还不巧对上刘舜的眼睛,他今日看起来甚是疲倦,没了前些日子的风发意气,陈阿娇更觉苦闷,一计不成反倒伤了安安幼小心灵了! 她又不能当着刘治的面去找刘舜解释道歉,只能化悲愤为力量狠蹋了刘治一脚,刘治虽痛的不行,但没在兄弟姊妹面前失了仪态… 他勾着陈阿娇的腰将人揉进怀里,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沙哑道:“还气呢?前日是哥哥犯浑,再不敢了...” 陈阿娇在他腰间暗使一把劲,他不敢?他敢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刘舜见两人亲密模样,掩下心中苦楚不甘,与刘乘有说有笑进了里间,刘鸢拿出手帕将那树梢上的红缨枪扯了下来,陈阿娇想要去接,刘鸢笑着拒绝:“不劳烦娇娇了,过几日我会登门归还给世子...” 陈阿娇顿觉头大,这敢情三表姐对哥哥也有情啊!哥哥这些年都干了什么啊?又未入朝堂,他平日里进宫也不多啊... 只听平阳冷哼一声,陈阿娇不由火气蹭蹭上涨!她哼什么?有什么好哼的? 还不待陈阿娇发作,便见刘鸢将手中红缨枪递给身后宫婢,然后向前走了两步,站到了刘瑾身边,神色平静地看着刘瑾,轻声道:“本就是阿姐有错在先,阿姐也不必耿耿于怀!长姐一言一行皆代表皇家,日后行事还是要妥帖些为好...” 说罢,刘鸢又转头看向了陈阿娇和刘彻,微笑着说道:“娇娇,前夜之事确是阿姐做得不对,还望你莫要生气了!” 见刘鸢态度诚恳,陈阿娇心中对这个未来的嫂子产生了一丝好感,前世她与这嫂嫂接触并不多,嫂嫂进府没多久,她便进了宫… 再后她迁至长门,虽衣食住行皆依皇后礼制,按规矩她不得出宫门更不得面见他人,除了母亲能来日常探望,外男不得入宫,便是同哥哥们没了交集… 陈阿娇心狠狠一抽,想起那段时光,更觉心凉,她默默退出刘治的怀抱,朝刘鸢行了个礼:“三姐客气了...” 刘瑾拂袖进了里间,他们一家子聚会,陈阿娇也不愿参与,便抬头对刘治道:“阿治,今日哥哥搅了你们聚会,我替哥哥赔个不是,我答应了阿爹午间要陪他用饭,先告退了...” 刘治抬手阻止了她行礼的动作,将人拥着往阶梯下走:“我送你回去,昨夜睡得可好?” “极好的...” 昨夜?陈阿娇勾起唇角,美男在卧,她怎会睡得不好?!虽阙殇高热了个把时辰,她也是好好欣赏了一番香汗淋漓美人图... 刚行至阶梯之下,便见一女子双手捧着件披风跪在地上,陈阿娇见那披风眼熟,虽女子未抬头也知是谁... “前夜奴婢落水,谢太子妃赐衣!”卫子夫的声音如和煦春风,轻柔温婉,陈阿娇澄澈的双眸微动,又瞥见她身后还跪着刚刚同哥哥打斗完的卫青,如今皆还是粗布麻衣模样,谁能料到日后她姐弟二人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过皆是可怜人… 陈阿娇抬眸望向刘治,见他神色自若,她轻轻一笑,缓缓开口:“这婢女机灵,我觉得颇有眼缘,不若阿治为我向长姐讨要过来,放在我院里伺候吧...” 刘治低头看了眼地上的二人,他嗓音低沉,像反复琢磨了一番才道:“笨手笨脚,心思愚钝,穿过的衣物还送还回来,莫不知云泥有别?!” 陈阿娇好整以暇的看着卫子夫颤巍的双手,片刻,从广袖中拿出一个天青色瓷瓶放在了衣物之上,那是昨夜给阙殇治伤,上好的金疮药,哥哥那一击极重,卫青受了些皮外伤... 陈阿娇笑道:“此药外敷内服对伤重之人有奇效,今日还是谢谢这位公子手下留情了!” 三人听后均是一愣,卫子夫忙想磕头谢恩,陈阿娇半俯着身子扶住卫子夫,与她平视,卫子夫慌了神色,又不敢向刘治求助,陈阿娇眸中情绪诸多,最终转淡化为虚无,她起身云淡风清道:“阿治...好一张我见犹怜的脸...” 刘治垂眸,如墨的眼中闪烁出复杂的光芒,他微微皱眉,眉梢间流露出一种淡淡的疏离感,他似是不解地挑眉,轻声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嗯?” 她知道了?他凝视着眼前的陈阿娇,试图从她精致的脸庞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的破绽,但无论他如何观察,都无法发现任何端倪。 陈阿娇的表情平静如水,眼神清澈见底,这让刘治不禁怀疑是他多虑了,他大手一挥紧搂住她的腰,不再顾及地上跪着的两人,将陈阿娇带上马车,陈阿娇在他身上挣扎了片刻,觉得无趣,便也罢了,闭眼假寐。 很快她的手心被刘治塞了个药瓶,陈阿娇睁眼便见他笑着抬着脖颈指着那渗血处卖惨:“娇娇,哥哥疼...” 陈阿娇指腹轻点了些药,覆上他那伤处,冰凉感盖住了之前的灼痛感,刘治忍不住将怀里的人拥的更紧,陈阿娇边上药边轻吹着他伤口处,刘治眸中染上欲色,果真是未通人事,真纯净的如同那晨间绽放的白莲... 他抬起陈阿娇下巴,被她那双似小兔的眼神吸引,还答应不会欺负她,现在他倒只想把她弄哭,怎样求饶都没用... 他的眼神炽热,带着男人独有的侵略性…陈阿娇侧头避开刘治视线,双手环住他的身子佯装很累的靠着他:“阿治,骑马的时候好累,我想睡了...” “嗯...” 第25章 卫青 虽已入了秋,正午的日头依旧毒辣,热浪滚滚,空气仿佛被晒得扭曲变形,让人感到窒息。日光如火炉般炽热,卫子夫扑在桌案上哭了也有半个时辰了,仍是没有止住泪水的趋势! 卫青面若寒霜,烦闷不已,想出去走走,却被卫媪拉住:“你且说说,不是叫你阿姐去还衣服!为何回来哭成这样?” 卫青看着姐姐委屈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又不能说,只得默默地站在一旁。如若他说了实话,阿姐定会被母亲训斥一顿! 只见卫媪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脸上满是怒气,突然,她停下脚步,伸出右手,用力地在空中挥舞了一下,似乎要将心中的怒火释放出来。 她猛地向前迈出一步,左手伸向卫子夫,仿佛要把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卫子夫身上。 卫青赶忙扯过母亲怒道:“阿娘,你究竟要如何?!” “我要如何?如今她破了身子!太子也没给个名分!我们在这府里依旧如同下人一般!每次太子过来皆是唤你阿姐去伺候,这日后该如何?!我早说了让她趁时机有孕,这死丫头就是不听我的!”卫媪说到激动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脸上的表情更是充满了不甘! “娘,眼下阿姐虽没有名分,但每次太子都只招了阿姐伺候,可见太子对阿姐还是有意的!”卫青安慰着,他为人老实!还想着去平息卫媪的怒气! “说得轻巧!”女人冷哼一声,“太子想要什么女人没有?!哪个不是想尽办法讨好他?你姐姐又算得了什么?!” “太子说了,太子妃未有孕,我不可...”卫子夫哭得断断续续,令她母亲更加气愤:“那凉药岂是能一直吃的?!虎毒还不食子呢!你若怀上了,他还能逼你不成?!” “我如何能怀?”卫子夫神色悲切绝望出声…她泪水如决堤般滑落。眼神充满了无奈,每次她与太子共度春宵后,都会有专人守着确保她喝下那冰冷的药汤。 不仅如此,事后她的身体还要遭受更多的折磨!宫婢要确保她的身体没有残留… 最让她伤心的是,母亲竟然还责怪她不够争气,不能尽快有孕! 卫子夫心中满是委屈和愤怒,她觉得自己真的尽力了... 卫子夫深吸一口气,今日她本不愿去还那披风,也是母亲非逼着她去,让她在太子妃面前展眼,现下也不知太子如何想她! “母亲莫再做那攀高枝的大梦!太子如此,不若去求了公主,给阿姐寻门亲事,早些嫁了吧…”卫青心中郁闷难解,当初阿娘将阿姐送到醉酒的太子床上,他就不同意! 他就是被母亲这么设计生下的,他虽为良籍,父亲兄弟皆将他当作奴仆,从小他受尽白眼苦楚,若不是公主开恩,将他丢进暗卫营里培养,他还在山上放羊… 即使现在他伴公主左右,父亲仍然对他不屑一顾,甚至连一个正式的名字都不愿意赐予! 更别提让他改回原本的姓氏并承认他的家族身份了。他被视为杂种,不受人待见!卫青心下悲凉,他是万般不愿姐姐走母亲的旧路! 但卫子夫一听卫青说要母亲将她嫁与他人,便寻死觅活起来!哭着就要往那桌角边撞,好在被卫媪生生拖住,卫青看着眼前如闹剧般,转身便走,闹吧闹吧,闹到公主跟前,皆死无葬身之地… 待到宵禁时分,卫青才归家,母亲迎面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又将他扯到卫子夫床前哭诉:“这天杀的哟!你出门不久她就往那池边跳了,一副寻死做派!她这是要逼死我这当娘的啊!现在还没醒啊!” “请了大夫来看了没?”卫青蹲在床边,长叹一声,这太子不带她入宫又能如何?母亲和阿姐都为贱籍,本就是卖身为奴的,有何贞洁可言? 公主看中她天资,给她请了师傅教她习舞,不献给太子,也会沦为世家玩物!倒不如早早嫁了,少受些折磨…就算是嫁了…府里客人若需要服侍…她还是得去… “来看了,说她无事,只是为何还不醒?”卫媪急得眼泪直流,她虽急于求成,想让女儿成凤,但若将女儿逼上绝路,并非她所愿,她虽是七个孩子的母亲,但每个孩子皆费尽心力,都是她的心头肉啊! “阿娘,你且去休息,我守着阿姐吧!”卫青起身扶住卫媪,笨拙的擦干母亲脸上的泪痕,沉思了片刻闷声道:“阿娘,不如我去求求公主…” 卫媪摇头:“万不可为了你阿姐的事去求公主!日后你若是能为太子所用,平步青云,你阿姐此等容貌,未必没有出头之日!” 两人谈话间,卫子夫已悠悠转醒,卫媪抓着卫子夫的手痛哭流涕:“儿啊!你是要逼死阿娘啊!你若有什么事我如何跟你死去的爹交代!” 卫子夫缓和一阵,回握住卫媪轻声道:“阿娘,女儿行事冲动,吓着您了!” 卫青站在一旁神色紧绷,薄唇抿成一条线,阿姊若想摆脱困境,恐只有一条路走… 他对卫子夫轻声说道:“阿姊既瞧不上他人,不若去趟长公主府,我今日见太子妃不像善妒之人,太子如今身边无贴身人伺候,阿姐若是能为太子妃所用,未必不能为自己谋条出路!” 卫子夫听罢笑着摇头:“今日太子妃要我去她院中,太子不允,便不要给太子徒增烦恼了…阿娘…” “唉…”卫媪应着,目光落在卫子夫身上,眼中满是疑惑与担忧。她不解地看着女儿,轻声问道:“儿啊,怎么了?” 卫子夫深吸一口气,姣好的面容上露出坚定的神情,她紧紧握住母亲的手,眼神炽热:“阿娘,您愿意相信我吗?” 卫媪不禁愣住,不知卫子夫何意。卫子夫微微一笑,她轻轻拍了拍卫媪的手背,眼神中闪烁出自信的光芒:“阿娘所想,子夫定会让阿娘如愿的!” 第26章 她对刘治还是会心动 然陈阿娇这边,马车行至府邸,她突来了兴致想要去趟澜亭,她没想要刘治陪同,故而闭口不谈,眼见到了家门前,陈阿娇眸中雀跃之色明显,她只想下车离刘治远远的... 出乎意料的是,刘治紧紧地拥抱着她的身体,不肯松手。陈阿娇暗自思忖:“这伤口已经上过药了,他还想要怎样?” 她试图挣脱刘治的怀抱,但他却毫无松手之意,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怀中一般。 陈阿娇不解,又见他勾起抹坏笑,与平日那一本正经模样大相径庭... 陈阿娇忆起前世刚嫁刘治那会,两人感情甚好,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那时刘治白日里要上朝,总舍不得离开她,每次都要跟她腻歪好一会,非得让她亲亲他的脸颊才肯罢休。 想到这,陈阿娇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而后毫不犹豫地对着刘治的侧脸吧唧了一口。 这下,他应该满意了吧?她还有事情要忙呢!他为太子,日理万机的,莫非要还同她在马车上浪费光阴? 刘治眼底浮出笑意,也不言语,只静静凝视着陈阿娇,眉眼间似有华光流转,柔情四溢,他抬手轻拂过陈阿娇的杏唇,陈阿娇被他那双含情眼盯得溃败连连,呼吸都紧张起来! 她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又是这副模样! 前世他就是这副模样勾得她不能自已,输的是一塌糊涂,如今他还想故技重施?陈阿娇紧紧咬着嘴唇,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波澜。 “你…”她试图说些什么来打破这暧昧的气氛,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此刻的柔情,既日后一切皆为假,一切皆为空,何苦又让自己再深陷一次? 刘治不知她心中所想,轻捏着她的掌心,似有话要说,最终他懒懒的靠在马车上松开了陈阿娇淡笑道:“去吧...” 哦吼~ 陈阿娇一脸喜色,刚起身想往外逃,又被刘治轻轻一拽扯了回去,跌坐在他身上,陈阿娇一脸茫然的看向他,只听他慢悠悠的问道:“如何这般快活?” 这不是废话吗?她为何不快活?只要离他远远的,她就快活的要命!他究竟要如何?! 陈阿娇压下心中怒气,玩呢?若是在前世,她已经挠花他脸了! “哥哥要去趟睢阳...”刘治见陈阿娇双颊微鼓如同只塞了食物的松鼠,低笑一声,微扬着下巴,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满目宠溺... 睢阳!陈阿更高兴了,去趟睢阳来回少说也得一月有余啊!陈阿娇眸中波光潋滟,亮的惊人,她终于能同小阙殇好好培养感情了! 刘治轻抬眼帘,只觉自己好笑,他想着一月不见在伤春悲秋,这没心没肺的看起来似乎还挺兴奋... 他心中不免有些气愤,喉结一滚,一手遮住陈阿娇的眉眼,一手轻按住她的脑袋不容她退缩,在她的惊呼中席卷她的每一寸领地,汲取她的甘甜... 陈阿娇心惊,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他从来都是波澜不惊的,即使在这种事上亦是如此,现在她却被动的承受着他的一切,她妄想推开他,却换来更加狂风暴雨般的侵袭... “太子...长公主的马车驶来了,您要下车吗?”郭舍人的声音惊醒了两人,刘治不舍难耐的退开半分,见怀中人神情衣裳皆乱,轻咳一声,稳住心神:“嗯...等等...” 陈阿娇欲哭无泪,他是疯了吧!她着急忙慌的整理衣服,倒不想越急越乱,刘治轻笑出声:“娇娇,莫急...” 他伸出手轻抚着她的秀发,被她狠狠剜了一眼后,脸上的笑意蔓延开来,终是像忍不住般,连胸腔都震动起来,低低的笑出声来... 刘嫖听阿治在马车里笑的如此愉悦,哼了一声问郭舍人:“我家娇娇在里面呢?” “回公主话,太子妃在马车上...”郭舍人低眉顺眼答道,又听刘嫖问了句:“我儿呢?今日可有人受伤?” 郭舍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是长公主知道啊!这是在给太子妃出气啊! 他乖巧的答道:“世子已先驾马回府,太子受了些皮外伤,太子妃应是给太子处理好了!” 谈话间,只见刘治下了马车,又将陈阿娇抱了下来,待她站稳才转身朝刘嫖行礼:“姑姑...” 现刘治为太子,本应是刘嫖向他行礼,但他每次都会恭恭敬敬地朝她行了个礼,光这一点就让刘嫖打心眼里满意这孩子... 刘嫖像拉小鸡仔似的扯过陈阿娇,见她眉目含春,连连摇头,女儿家大了终究是管不住! 又对刘治道:“眼下到了用饭的时辰,治儿你要同娇娇一起吗?” 刘治欣然应道,陈阿娇只觉头昏,还要一起用饭吗?!她苦着张小脸,这人不会赖在府里不走吧...她没多少闲心去招呼他啊! 几人在前厅用饭,摒退了下人,陈蟜见刘治居然还来家里了,脖颈的伤痕明显,不由冷哼一声:“我府里的饭难不成还比得上公主府?” 刘治顾不上陈蟜的横眉冷眼,心安理得的坐在陈阿娇身侧,见她一脸郁闷的为他布菜,只觉心底软成一片,脸上难得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而后,他用工具夹起一只螃蟹放在自己面前,专注地开始处理它… 陈阿娇以为刘治想吃,想到他那双贵手可莫伤着了…他流点血…整个皇城都要翻天… 上次坠马…绝影差点没了…他谎称坠马的道都没了… 她打算接过螃蟹帮他剥开,但刘治不紧不慢地将蟹腿逐个剥开,并将它们整齐地放入她的碗中。 接着,他仔细地挑出蟹黄和蟹肉,细心地处理后递到她面前。他的脸上还洋溢起一丝小小的得意,陈阿娇呆滞了一会儿,思绪飘远,前世的阿治,小时候也是这般的... 她回过神,默默低头用饭,巴掌大的碗掩盖着她的苦笑,即使重来一次,她还是会没出息的心动啊... 第27章 太子妃喜爱女子? 一顿饭大家吃得各怀心思,终于结束了,刘治站起身来,向众人道别后骑马离开。陈阿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下来。 回到院子里,陈阿娇看到灵儿和空青正在做女红,她们坐在窗前,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洒落在她们身上,将她们的身影映照得格外美丽动人。阳光如金色的轻纱般笼罩着她们,显得异样温柔。 陈阿娇忽觉岁月静好,空青这一劫真被躲了过去,可她经常失神,莫不是在外得罪了权贵?眼下刘治既不愿纳她,不如先将灵儿安排妥帖... 陈阿娇走到她们身边坐下,笑着问道:“你们在绣什么呢?” 灵儿面色认真道:“我们想给主子绣一个手帕,眼看仲秋将至,主子喜欢小兔,便给主子绣个月亮和玉兔!” 空青接着说道:“我们还打算绣个仙娥,主子定会欢喜!” 陈阿娇听罢,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她躺进那叶紫檀制作藤面逍遥椅上,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空气间温暖的气息。她闻到了灵儿新换的玄都线香,那香味清幽雅淡夹杂着一丝甜意让她感到无比舒适和放松。 她有些费力地半睁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香炉,里面的线香正缓缓地燃烧着,散发出阵阵清香。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身体仿佛去到了一个宁静的世界。 渐渐地,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身体也变得越来越沉重。她知道自己已经被这股香气所陶醉,不知不觉间便进入了梦乡之中… “主子睡了...”灵儿轻声说道。 空青小心翼翼地拿了一条神锦衾,轻轻地盖住陈阿娇的手和腹部,然后手持一柄纨扇,静静地坐在陈阿娇身旁,轻柔地摇动着扇子。 空青小声说:“主子从平阳公主府回来后,这两夜恐怕都未睡好。我看到她的眼下有淡青痕迹,前些天我守夜时,发现主子经常梦魇,刚到床边,她又静了下来,只说要喝水...” 灵儿沉思了一会儿,答道:“我轮值时,主子也是这样,夜间她翻来覆去,又有几次梦中悲鸣。那哭声惊得阙殇和商序皆以为遇到了刺客!主子还小,莫不是上次去道观回来遇险惊着了?若仍是这般,必得禀报长公主,得从宫里叫个医官来给主子瞧瞧了...” 空青皱起眉头,担心地说:“主子向来不喜我们将她情况告知长公主,这...” 两人均陷入了沉默,正思考着如何解决这事。 突见陈阿娇冷汗连连,衾被在她手中拧成一团,她小脸惨白惊叫一声:“阙殇!” 灵儿和空青皆神情错愕难掩,尤是空青,她是今晨回的府,并不知昨夜主子与阙殇同床共枕一夜,吓得抓住了灵儿的手,想着若是被他人听见,如何是好?! 灵儿回握住空青,无措了片刻,见陈阿娇未有转醒之势,更似沉沦梦境之状! 只见陈阿娇香汗淋漓,眉间愁云密布,杏唇微颤,灵儿拿出云沙紫手绢轻点掉陈阿娇额间细汗,忙对空青道:“你且去唤商序,让他速去寻了阙殇来,这几日主子免了阙殇当值,也不知他在不在府里,我若唤主子起身,主子定是要见他的…” 空青急忙便按着灵儿的嘱咐去了,灵儿握住陈阿娇的手轻唤着:“主子…主子…起身了!主子!” 陈阿娇在那混沌之中,意识模糊不清,她试图睁开眼睛,但眼皮沉重得如同被铅块压住一般,无论如何也无法抬起。她心中无比焦虑,不断告诉自己要起身,要去寻找那个声音的源头,但身体却让她无能为力。她仿佛被困在了一个黑暗而绝望的深渊里。 但只是一瞬,她忽置身于前世那金殿之中,一宫女着男子打扮忽闯入她殿中,她想怒斥这没规矩的该死!但那宫女力大强按着她就往凤塌上扑去! 她还未挣扎,便失去了知觉。再睁眼时,气氛压抑。殿内跪倒一片,噤若寒蝉,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言语。而在地上,则有一滩鲜红的血迹。 她惊恐地顺着血迹望去,只见此前那个宫女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喉咙处被割裂,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裳。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那宫女的双眼死死地瞪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 她忍不住惊叫出声,想要从床上逃离。然而当她试图跑下床时,才惊觉自己竟然全身赤裸,身上未着片缕! 恐惧和羞耻感瞬间涌上心头,她拼命拿锦被遮掩住身体,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无数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却找不到答案。 她看到了阿治,仿佛看到了救星,但是他却周身寒气逼人,好像一座冰山一样矗立在那里。那原本对她充满柔情的双眸变得深不可测,仿佛坠入了深渊。她看不懂他的情绪,更不敢靠近他! 她张开嘴唇试图解释,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她一边流泪一边摇头,想表达出自己无助和痛苦。然而,无论她怎么努力,他都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最终,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留下她一个人呆坐在凤塌上任由泪水横流,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局面,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撕裂开来一般疼痛难忍! 阿治…阿治!她叫不出声,她怕啊…她没有… “主子…” 是阙殇的声音,陈阿娇伸出了手,她的手好像被一只大手握住,金殿没了…身体也轻松了…她缓缓睁开双眼,泪水虽模糊着视线,但她知道那是阙殇! “阙殇…”这声呼唤似道尽陈阿娇前世所有委屈,陈阿娇扑进他怀里无声痛哭起来,阙殇呆滞了片刻,他从未见她如此难过,那眼泪汹涌婆娑,仿佛止都止不住… 怀里的人泣不成声,抽噎得厉害,他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他笨拙地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莫非是因为他今晨说了那句“不知羞”? 她心气很高,确实不应该这么说她。况且女孩子脸皮薄,听到这样的话定会心里难过,唉… 阙殇拙笨的搂紧她道歉:“是我不对…” 陈阿娇听他道歉,体内那凉意与恐惧渐退,将头靠在他的肩头默了一会,冷静下来:“阙殇,我要喝水…” 阙殇见她如此平静,暗松了一口气,他轻轻地将她放在榻上,然后,迅速走到桌子旁,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又匆匆回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将水喂给她喝下… 见她喝完水后,阙殇轻轻放下杯子,又无措起来… 陈阿娇环顾一圈,四下无人,只有阙殇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往常生人勿近的模样全无,陈阿娇笑道:“与你无关,不必放在心上,我大约是梦着鬼了…” 阙殇见她神色放松,毫无失态之感,惊叹女子多变,他确实应付不来! 那他走?见她已无事,他默默退至安全距离,又将那房门打开半扇… 陈阿娇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莫不是那吃人的猛虎? “阙殇,你觉得我会喜爱女子吗?”陈阿娇趴在桌上,亮晶晶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阙殇,让阙殇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喜爱女子?真是闻所未闻!自古男女阴阳平衡,怎会有女子喜爱女子?何况她若不喜男子,又为何会对他如此? 但她突然这样问,阙殇越想越糊涂,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第28章 买一赠一,赠的送太子? 因阙殇本就是个寡言少语的,陈阿娇等不到他回答便下了榻行至阙殇身前,定睛一瞅才发现今日的阙殇有些不同! 他虽带着个面具,穿的却不是暗卫私制,玄黑凌制的螭纹长衫被他穿得贵气十足,分明不是上等的面料,但那衣服上的螭纹透过窗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将他整个人都衬得更加挺拔修长。 “你这是从哪回来?”陈阿娇将梦境忘了个一干二净,饶有兴致的盯着阙殇,阙殇明明是个孤儿,听说是母亲在回长安路上捡的,怎的这长安城中还有他的相识? 阙殇不动声色地又退了两步,然后恭敬道:“去东市买了枣花糕…” 陈阿娇看着阙殇,只见他小心翼翼地从袖中拿出一个用布包着的糕点,轻轻地放在桌上。 看及此,她的嘴角漾起一抹淡笑,确实是个完美的借口,她都不忍心戳穿他! 毕竟他能记着她最喜爱枣糕… 陈阿娇微微仰起头,将阙殇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后,带着几分戏谑的语气开口说道:“莫不是偷偷跑去寻花问柳了?”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狡黠和调侃,又似乎是在控诉阙殇的回应她并不满意! 好在阙殇颇为镇定,陈阿娇见他不言,又一副要走做派忙扯住他的衣袖笑道:“急什么,你给我带了枣糕,我也备了礼给你….” 阙殇被她扯得脚步一滞,有些无奈地看了眼自己的袖子,陈阿娇并没有注意到阙殇的眼神,紧拉着阙殇的衣袖,笑得一脸灿烂,眼中满是欢喜。 阙殇又看向陈阿娇的小脸,心中两个声音在叫嚣,一个喊他快走,一个又要他留下看看。最后他声音低沉似不解道:“嗯?” 陈阿娇听了阙殇的话,脸上的笑容更甚,她松开他的衣袖,转身跑到桌子旁,拿起一个精美的木梨花盒子塞到阙殇怀里。 阙殇眸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是东市锦绣坊的盒子,里面是衣物?那锦绣坊的衣服随便一件都价值千金,达官显贵都需按坊内规矩购衣,他平日里对衣物并无考究,只是见她常去,便也略懂一二,但给他干甚?他不需要… 陈阿娇可不管阙殇如何想,开心地笑道:“我估摸尺码,应该会很合适的…” 阙殇听了她的话,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脚底直冲到头顶,他的耳尖微微泛红,不自在地想退到门外,拒绝的话刚到嘴边,陈阿娇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又往他怀里塞了枚东西撒娇道:“夜间我要去趟城外别院,你带着夜玉和银骓在子时一刻去后墙那等我,这是玉牌,若是碰着郎官,将玉牌给他看了打发走便是…” 阙殇不知她为何要深夜出城,他怀里揣着的那两件东西就像两块滚烫的火炭一样,让他煎熬万分! 他心里暗暗叫苦不迭,后悔自己刚才心软,早知道就应该果断地转身飞走,不再理会她才是! 她居然要带他去别院?莫不是想将他圈养在那里?!是他今晨那句话让她误会了?!她是要瞒着太子往后都将他藏起来?!这个盒子莫非是什么奇怪的衣物?! 陈阿娇莫名其妙地看着阙殇那张俊颜突然像结了层寒霜,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似乎越来越重,即使是在这青天白日之下,也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她哪句话说得不当了?未曾吧… 陈阿娇摇了摇头,心里开始乱糟糟的一团麻,梦境出现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深吸一口气,前世这着实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也不知为何如此清晰… 她将阙殇一把推了出去,并唤来了灵儿和空青:“灵儿,伺候我沐浴…”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刚刚在梦中经历的一切,让她出了一身大汗,此刻她只觉得浑身难受极了! 阙殇听见沐浴二字,身体猛地一僵,脚步竟然有些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这次他的脸和脖颈都无法自然起来,眼睛也慌乱地看向别处,不敢与陈阿娇对视。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飞身而走,只留下一个背影给陈阿娇! 那背影看起来似乎有些狼狈和慌张,陈阿娇不解的看着阙殇离去的方向,一脸无奈:“他跑什么呢?”陈阿娇喃喃自语道,心中满是不解。 他甚至忘了跪安… 灵儿进门将陈阿娇拉到一旁小声慌张道:“主子,不是还送了件中衣,您也给阙殇了?不给太子吗?” 灵儿看到主子将衣服给了阙殇那真是懊悔不已! 她以为主子是买给太子的!太子和阙殇身型不差一二,她去挑衣时按主子吩咐挑了件玉白色,还特意挑了最贵的织金绸…店家眉开眼笑的还送了她件天丝中衣… 她素知主子骄纵胆大,近日更甚!成衣还好,若是太子发现,也能圆和过去,但若主子将那中衣都给了阙殇,无端给自己留祸啊! 陈阿娇一脸从容地指了指不远处桌上那粗麻包裹的一团东西,语气懒散地说:“这两日若得闲,你去一趟宫里,将这个包裹交给郭舍人…太子今日还在问我讨要生辰礼呢,你顺手就在里衬上绣一个兔子,就说是我亲手绣的…” 刘治生辰在六月丁末,陈阿娇重生回府后对他避而不见,还故意挨过了他生辰,哪知他还问她讨要生辰礼! 陈阿娇素手撑着额角,反思自己就是太惯着刘治了,前世每年他生辰她都会为他寻来稀罕物! 这缺席了一次他就不自在了!难怪他会趁着平阳办乞巧宴来寻她… 陈阿娇又想到那中衣给兄长给爹爹都不合适,给阙殇更加不行了,他本就视她行为有检!她若还将中衣一同送了出去,那真会避她如蛇蝎的! 她眉头微锁,略有沮丧之感,前世阙殇有情,但不知他从何开始,眼下这情形,莫非并不在年少时期? “诺!”灵儿舒出一口气,虽说这赠的中衣给了太子,好歹主子心里还为太子留了一席之地… 只是主子和阙殇到底怎的回事? 第29章 长乐未央 灵儿正伺候着陈阿娇穿衣,这时,被唤出去的空青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脸上洋溢着喜悦,她激动地说道:“主子!侯爷回府了!正在中堂等着您呢!” 听到这个消息,陈阿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兴奋地问道:“真的吗?爹爹真回来了?” 她才骗刘治说午间要陪阿爹用饭,阿爹居然真回了!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欢喜,阿爹从上次跟她谈话后便回了封地,本以为阿爹要新年才回,不想这么快回京了! 空青用力地点点头答道:“是的,主子!” 陈阿娇听后,立刻加快了穿衣的速度,急切地想要见到阿爹!她对灵儿说:“灵儿,快些!爹爹定给我带了好玩意!” 灵儿赶紧动手,迅速为陈阿娇整理好衣物,并为她梳理头发。 但空青又道:“听来报的说侯爷带了客,此人举止文雅大方又有气吞山河之度,绝非等闲!侯爷唤主子速去,莫叫客人久等!” 一切准备就绪,陈阿娇匆匆忙忙地向中堂走去,她脚步轻盈欢快,既有客,阿爹唤了她去,便去瞧瞧… 陈阿娇来到中堂时,只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她心中好奇,加快脚步走了进去。刚进中堂,就看到一个男子身姿挺拔地站在父亲身旁,风度翩翩,气质非凡! 男子看上去不过而立之年,但却给人一种稳重而大气的感觉。连言行举止都透露出一种自信和从容… 陈阿娇心里好奇,这人果真如空青所说仪表堂堂,似心有丘壑,目做山河! 陈阿娇轻唤了句:“阿爹!” 又规规矩矩朝此人行了礼,陈午笑道:“娇娇,仲秋之后你便入宫为三公主伴读!此乃你师资窦婴!” 窦婴?!陈阿娇在脑海里飞速寻找此人,但只觉名字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他到底是谁。 她努力回忆着自己前世一切,忽想起舅舅前世因和祖母关系愈僵,给刘治换过太子傅,被换下来的就是窦婴! 这伴读之事前世也确实有!她向来对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不感兴趣,学堂更是一天都没有去过。 后来母亲心疼她,便去求了祖母,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他这是被祖母安排来教两位公主了?既是帝师,可见其才情卓绝,若是承师于他,且不说会有一番作为,养养心性也是极好的! 陈阿娇思及此,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她轻盈地提起裙摆,大方地跪在窦婴身前。她的眼神坚定,双手交替举起,高高地超过头顶,然后缓缓放下,如此重复三次。每一次动作都显得庄重而恭敬! “请先生安…”陈阿娇轻声说道,声音中透露出对窦婴的敬重… 窦婴看着眼前陈阿娇,心中满意,民间传闻太子妃蛮横跋扈,实则不然,为人为师者果然得眼见为实,耳听为真! 如此落落大方,确是真心想要拜他为师,学习治国齐家之道! 于是,窦婴微微一笑,扶起陈阿娇,郑重应道:“太子妃此礼婴便受了!” 不枉他今日同她父亲在席间落了田蚡脸面,她前日受辱已朝野尽知,本以为她性子骄纵,定受不了此等委屈,会闹到太后皇帝跟前! 原本他对这太子妃还颇有微词,但看着堂邑侯府连着两日均不见动静,他便知晓这太子妃于传闻不实! 刚好堂邑侯盛情难却,便来看看这学生到底如何… 可见是皇后一家实属欺人太甚,三媒六聘已过,待择良辰吉日,便可明媒正娶,就算不满意这太子妃,也不该手段如此下作!简直比退婚还令人难堪! 窦婴想起席间田蚡低三下四模样,一番奴仆做派,端茶倒水,宴饮作乐,更觉厌恶不已! 他府内门客众多,皆为清流雅士,这皇后亲弟想在朝中作为一番,奈何圣上也瞧不上眼,便妄想将如意算盘打到他这里… 陈阿娇起身,窦婴令她摊开双手,她虽不解,依旧照做… 窦婴笑问:“太子妃知为何用饭净手,起身净脸,入夜净身?” 陈阿娇疑惑的看看阿爹又看向窦婴摇头,窦婴将一枚碧玉雕花双面印放在陈阿娇手心,眉目清朗,不急不缓道:“君子甚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贞!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养天地之浩然正气,行光明磊落之事!克已、慎独、守心、明性!以克人之心克已,以容人之心容人!太子妃,此乃吾第一课…” 陈阿娇握紧手中玉印,忽觉它比那前世凤印还沉!想来师傅已知晓前夜之事,言传身教,其心可真! “师傅唤我娇娇便好,师傅所言,娇娇必铭记于心!”陈阿娇恭恭敬敬地向窦婴行礼,她的眼神坚定而专注,重活一世,如何为人确为第一要义… 因不在学堂,窦婴不多留陈阿娇,陈阿娇见父亲摆手,乖乖行礼告退… 她行至门边听闻窦婴似不解问父亲:“侯爷,不知太子妃这“娇”为何意?” 陈阿娇跨出门槛,一手拉过灵儿,对她轻嘘了一下,灵儿轻点了下头,悄悄退至陈阿娇身后… 陈午沉默了一阵,轻叹道:“说来惭愧,公主下嫁之时,坊间传闻颇多,我年轻气盛,纵养外室,公主也未曾禀明先帝,先后育有两子,磨合纷争不断,情意浓时,才有了小女…喜不自胜!左思有云:吾家有娇女,皎皎颇白皙,娇语若连琐,忿速乃明集…” 陈午满眼慈爱,似陷在回忆里,回神过后他看向窦婴作势要行礼:“古人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小女娇养长大,后庭繁杂,她心思单纯,全家本无意那凤位,奈何太子聪慧,有君临天下之姿,九五之尊之势,家女自小只钟情于他一人,我与公主貌合神离,便希望这孩子所求所愿皆所得!还望先生日后费心!保这孩子一世无虞啊!” 窦婴扶住陈午,叹息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太子妃咏絮才高,婴必当倾力教导,还望侯爷放心!” 陈阿娇后退了半步,伸出手轻轻地扶住灵儿,让她站稳身子。然后,她扭过头去,目光投向庭院中央那棵玉兰树。泪眼婆娑… 庭院里的微风轻轻拂过,吹落了玉兰花瓣,飘飘洒洒,如同一场圣洁的花雨。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落在了陈阿娇和灵儿的肩头,也落在了她的心上。 陈阿娇的出神片刻,勾起唇角,情意浓时…喜不自胜…她前世不懂长乐未央两宫含义…此刻竟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第30章 太子妃爬狗洞 入夜后,陈阿娇特地留下灵儿当值,离子时还早,但因要去见灵儿寻来的女子,陈阿娇的情绪异常高涨,完全没有睡意! 陈阿娇心中好奇,她迫不及待想瞧瞧这女子!灵儿说与她有九分相似,陈阿娇的心情便愈发激动,心跳也不禁加快了几分。 就在这时,陈阿娇突然想起了白日阿爹所言,陈阿娇只觉心中就涌起一股暖意! 她要去找阿爹阿娘!如小时候般抱着阿娘睡觉,阿爹则在一旁看书… 她高兴的下了床,兴冲冲的打开了房门便朝外走去,夜晚的空气清新而凉爽,陈阿娇深吸一口气,张开了双臂,感受着这份宁静与美好! 听到灵儿急唤:“主啊…去哪啊?主子!” 陈阿娇充耳不闻,就沿着走廊到了楼梯口,步履轻盈地下了楼梯,出了院子便朝着阿娘院子的方向走去。 灵儿忙提了桃木荷花方纱灯不明所以的跟在陈阿娇身后,唯恐这主儿摔了! “你让我现在从哪儿去寻个美人?!你弟那身子,送进宫中不也是祸害人家吗!”陈阿娇刚到爹娘院中,便听爹爹语气甚怒… 她有些迷糊,这是…又吵起来了?! “今日宫里来报,王儿姁昨儿个忽吐血晕倒,医官判定她已时日无多!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让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阿娘同样怒气冲冲地说道… 阿娘的声音透着几分歇斯底里,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怒全部发泄出来,陈阿娇从未想过阿娘能如此失态,阿娘在她面前一直跟那神话中的仙娥一般,美撼凡尘,天资卓绝,大气且端庄的... 陈阿娇还没有反应过来,又听到父亲声音温顺开始劝解阿娘:“蟜儿不日就要同三公主成婚,娇娇的婚事你也未想退掉。到底,我们陈家和皇后日后还是亲家!你只是想要出一口恶气,你有没有想过孩子们未来如何?!” 阿爹的语气带着些许无奈,陈阿娇这才明白应是母亲放不下前日之事,心中愤怒,她想推门而入,劝解爹娘莫再为她的事劳心争吵! 哪知爹爹声音散漫开腔:“朝堂之上,为夫自有令她王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之计!你莫再用那些个女儿家心思…愚昧至极…” …… 陈阿娇哭笑不得,只听阿娘火气更甚:“是是是!我愚昧无知!侯爷伶俐!若不是侯爷勾了魂似的要常待在走马岭地,留孤儿寡母在京,我母女何至于被欺负至此!” “为夫的错…”很快房内传出嘤咛声,陈阿娇小脸一红,她一直以为阿爹为人木讷,跟阙殇一般,不过好在颜如宋玉,令阿娘喜爱… 就在这时,灵儿正好走进院子里来,陈阿娇急忙拉住灵儿,往外面走去,并说道:“灵儿,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去后院吧!” 陈阿娇拉着灵儿步履匆忙,生怕灵儿回头似的!来到后院,守门的下人不知哪去了,陈阿娇抬头瞧了瞧那高高的红墙… 嗯…她和灵儿均翻不过去…那还有一法子… “灵儿,你去把那狗洞边的杂草祛掉…咱俩爬过去…” “?!”灵儿瞪大了眼眸,她刚刚没有听错?主子说要爬狗洞! 似感到灵儿的震惊,陈阿娇干咳一声催促道:“灵儿,快些...成大事者应不拘小节!” 其实她不过是怕阙殇久等,毕竟宵禁,虽有令牌,也不宜在道上逗留… 灵儿立刻乖巧地蹲在地上,将狗洞周围的杂草连根拔起,甚至连带着附近的泥土都被她清理得干干净净,她一边忙碌着,一边心里琢磨着接下来该是她先爬出去还是主子在前面... 眼看着灵儿处理的差不多了,陈阿娇轻轻地拍了拍灵儿的肩膀,示意她往后退几步。灵儿连忙站起身来,乖乖地后退了两步。 然后,只见陈阿娇身手敏捷地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往狗洞里钻去。她的动作熟练,灵儿看着倒觉得颇为可爱... 就在陈阿娇刚刚探出脑袋的时候,她突然停住了动作… 因为映入眼帘的是许多匹马儿的腿。陈阿娇不禁抬起头来,顺着马腿向上望去… 然而这一望,她瞬间有种想要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的冲动。只见刘治正骑着绝影,而他的身后,则紧跟着数十名同样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这些人中有韩焉、韩说和李当户等李家三兄弟!还有几人她识不得... 但在月光的映照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仿佛他们正在欣赏一场神奇的表演! 陈阿娇还没来得及看清他们面上的神情,就慌慌张张地捂着脸想要退回墙内! 灵儿却在墙内紧紧地掐住她的细腰,使劲儿地把她往墙外推,同时大声喊道:“主子啊!您最近好像长胖了!这段时间还是要少吃一点,稍微控制一下饮食!”生怕她听不见似的... 陈阿娇气得不行,着急地想要阻拦,但灵儿却趁机用更大的力气将她推了出去! 结果,陈阿娇整个人失去平衡,直接扑倒在了地上!扬起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她被呛得咳嗽了几声,趴在地上,脸深深地埋进臂弯里,一动不动装死… 人群里也不知谁带了头,哈哈大笑起来,男子们愉悦的笑声清晰地传进陈阿娇的耳朵里,陈阿娇感到自己脸上火辣辣的,更觉羞愤无比! 她狠狠地抬头,怒目圆睁地盯向那个罪魁祸首!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带着这么一大群人在她家院外闲逛,要干甚?! 刘治努力憋着一抹笑意,握拳轻轻咳嗽了一声,纵身下马想要将地上的人儿扶起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小姑娘居然还来了脾气,只见她灵巧地站起身来,朝着他就是一顿连踢带拽,嘴里还愤怒地吼道:“你!!!你大晚上的是不是闲得慌?!” 这到底是谁闲的慌?刘治将人笑着拉进怀里,看着她脏兮兮的小脸,只觉有趣戏谑道:“这大晚上的你要去哪?” 陈阿娇看向不远处阙殇带着两匹马正恭敬的半跪在地,无语凝噎了片刻!气急! 这呆子!就不会飞进来通报一下墙外有人吗?! 第31章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不关你的事!”陈阿娇仍旧怒气冲冲... “太子妃,可怜我们太子今夜要走,还要往你府外转转,一片深情你切莫当成驴肝肺了...”李敢弯着身体笑容满面的下马,其余众人皆下马朝陈阿娇行礼:“请太子妃安...” 陈阿娇这才想起这家伙要去睢阳!她红着张脸当着众人不好发作,规矩的朝人群回了个礼,当下只想逃跑,但刘治抓着她不放,灵儿也从狗洞里爬了出来,灰头土脸的瞧见这么多人,其中还有一个是太子,便被吓得立刻跪在地上! 陈阿娇见灵儿瑟瑟发抖气愤更甚,偷偷朝刘治踩了一脚道:“我还有事!你且松开!” “何事啊?”只见他双目含笑盯着陈阿娇,话语里尽是玩味... “天大的事!你不是不要空青?我便再去给你寻个媳妇儿!”陈阿娇扬着张小脸,一股子天真劲,此话一出又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起来!不是传闻太子妃善妒?还去给太子找妾室? 刘治只当她说笑,且说他不信娇娇舍得将他推给她人,就这黑灯瞎火的她去哪给他寻媳妇儿… 估摸是她嫌待在府里无趣,又听他说要去睢阳,便想行于他前面…若是在路上巧遇,他确实也没个让她打道回府的理… 难怪白日见她无半分难过之色,敢情都做好打算要同他一起走了! 月光柔和地洒下,光晕映照着两人的身影,如胶似漆一般。秋风微动,带来一丝凉意,但众人却感到太子周身的气息与往常不同。 整个人似乎放松了许多,更是多了一份柔情!谁不知太子与太子妃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今日所见,果真是情意绵绵! 韩说本来还想要转头对韩嫣低声说话,但看到哥哥的脸色变得黯淡无光,单手紧握着缰绳… 他们毕竟是同胞兄弟,彼此之间的心思还是能懂一些的。说起来,其实哥哥和太子妃也算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他轻轻地拍了拍韩嫣的肩膀,示意哥哥回过神来。然后,韩说嘴角勾起一抹宽慰的笑容,韩嫣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 他对韩说回了一个微笑。轻轻抚摸着出尘的头,看到它如此乖巧,便从腰间拿出一些草料喂给它吃,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情绪… 而刘治爱怜的摸了摸陈阿娇沾了灰的小脸,骤然低头,看了眼灵儿,灵儿立刻心领神会的起身,恭敬的递了丝绢过去! 刘治轻柔地捧着陈阿娇的脸,温柔地擦拭着她鼻尖的灰尘,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一件珍贵的瓷器。 陈阿娇突然感到一阵不安和焦急。毕竟,有这么多人看着他俩,阙殇还在一旁跪着… 她试图挣脱刘治的手,想要逃离他有力的怀抱,但刘治却轻声呵止道:“别动。”他的声音坚定,又带着一丝宠溺,让陈阿娇的身体不禁一僵。 她有些无奈地抬起头,看着刘治那认真而专注的眼神,陈阿娇咬了咬嘴唇,终于还是放弃了挣扎… 罢了罢了…反正阙殇也不会在意… 等终于熬到刘治将她的脸颊清理干净,陈阿娇暗自松了口气,心想:“应该可以走了吧?”她心里默默祈祷着:“快走快走!” 但就在这时,刘治弯下腰直接把陈阿娇打横抱在了怀里!陈阿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刘治已经飞身跃上了马背。而绝影也非常配合地微微低下了它的两只前腿,稳稳地托起了两个人的重量! 陈阿娇下意识抓紧刘治的前襟惊道:“阿治!你干什么?!” “既然娇娇想去,孤便带你去吧!”他盯着她惊慌失措的小脸,露出一个自信了然的笑… ??? 陈阿娇还没消化完刘治的话,便听他对灵儿吩咐道:“你回去禀明姑母,就说我带娇娇去趟睢阳,此次前去吊唁,孤不会逗留许久,仲秋前定能赶回!还望姑母心安!” “诺!”灵儿乖巧的应下,心中高兴不已!这还是第一次太子愿意带主子出远门呢!之前不管主子如何闹要黏着太子,他都会以公事为重拒绝… 这次居然会带主子去!近日太子似乎对主子的宠爱更甚从前! “我不去!”陈阿娇试图挣扎,她还要去看那替身呢! 但她的反抗对刘治半分效果没有,他只当她脸皮薄,当着这么多人定是想庄重些… 而后陈阿娇又见刘治骑着绝影在阙殇身前停留片刻,她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绝影突然将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长嘶,仿佛要将天地撕裂一般。而坐在马上的刘治,眼神淡漠地看着阙殇,他一袭黑色长袍,随风飘动,宛如一尊冷酷的战神,阙殇从容自若的跪在地,身影未动分毫... 陈阿娇被刘治拥在怀里,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若是他要深究… 那便破罐子破摔?!陈阿娇面色沉沉,如此也好!闹到祖母跟前,她本就因骄纵名声在外,若能将婚事退掉,此后人生道路坦荡,自在逍遥,快活似神仙! 就在这时,刘治缓缓开口说道:“你…便跟着吧...”他的声音似波澜不惊,陈阿娇垂眼轻扫过他修长有劲的手臂,眸中的光彩微黯了一些,靠在他的肩头,闭眼假寐起来! 他没有… 她心中苦闷无法抒解,她想起前世被刘彻派去出使匈奴的苏武…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她和阿治可没到这般恩爱境地… 男子和男子间也是有差距的… 刘治对阙殇吩咐完,便驾马疾驰!众人纷纷上马跟随其后! 感觉怀中的人儿情绪不对,刘治如墨般的眼眸似笑非笑,神情散漫道:“孤没给你带上那小婢女不高兴了?此去路途颠沛,恐暗箭难防,带着你已是艰难,人多眼杂,要好好跟着孤,切莫乱跑...” “知道了!”陈阿娇心烦气躁,拍了他胸膛一下,双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身,像小猫般蜷缩进他怀里... 第32章 驯服烈马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温暖而宁静。微风吹过,树叶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周围弥漫着新鲜泥土的气息和淡淡的花香,林间空气清新,陈阿娇酣睡一路,阳光洒在脸上,如被鹅毛轻抚过脸颊,微痒,她才懒洋洋半睁了眼... 入目是刘治那棱角分明的侧颜,陈阿娇睡眼惺忪,想着自己重生后在那清镂雕满金漆花鸟纹楠木拔步床上都未睡的如此安稳,纵马奔驰间竟还能在他怀里一夜好眠! 陈阿娇暗叹自己越发没有出息!挣扎着想要起身,只听刘治轻“嘶”一声,她便不敢妄动,怎么了?她迷惑不解的看向刘治,只见他笑意吟吟的垂眸,掌心一扣,带着她的腰将她拥得更紧,声音温和:“无事...” “太子妃,太子抱着你骑行一夜,您昨夜好梦,还挠了咱太子的脸!”李敢见陈阿娇睡醒,驾马在刘彻后方调侃,忍得众人皆大笑起来... 陈阿娇的脸微微泛红,眼神闪烁,双手不自然的抓紧刘治,身体微微倾向一侧,将小脸埋进他的颈间,闷声道:“阿治,我...我要骑马!” “不可……”刘治毫不犹豫地拒绝,他心里清楚,如果让她一个人骑马,长途奔波,以她娇弱的身子肯定是经受不住。 陈阿娇抬起小脸,眼神坚定而倔强,语气带着一丝埋怨:“手不疼吗?抱了一夜,若是真遇着刺客,剑能握得住吗?” 刘治听出了她话中的担忧,心中一暖,他勾起一抹笑道:“还不信哥哥了?” 陈阿娇却不肯轻易妥协轻声说道:“阿治,我没你想的那么娇贵...” 她目光柔和,仿若长大了不少,刘治的心瞬间融化。见她不愿松口,他只得轻叹一声无奈道:“好...” 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驿站,经过长途跋涉,他们在此稍作停歇。 陈阿娇显得异常兴奋,她迫不及待地寻了一马商,准备挑选一匹心仪的马。 她开心的跟着马商来到马厩旁,满眼期待。马商带着她从左边走到右边,又从右边走到左边,向她介绍着不同品种和特点的马匹。 然而,陈阿娇看来看去,原本神采奕奕的脸蛋逐渐变得黯淡无光,她微微撅起小嘴,手中的马鞭也开始在空中随意挥舞了几下…不高兴了... 韩嫣见刘治正在饮水并未注意她,便笑着提醒:“太子,怕是这些马匹都未入太子妃的眼...” 刘治轻轻掀起眼皮,嘴角微微上扬,挑了挑眉,目光饶有兴致地看过去。嗯……只见那道娇小的身影垂着个小脑袋,正无精打采地站在那里,像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一般,不断踢着地上枯黄的小草。 他正欲开口,这良骑难寻,驿站的马匹怎能敌关外汗血宝马!哪知那马商一脸神秘,故作玄虚道:“小主子既看不上这些,奴还有匹龙驹,可日行千里,只是它性子倨傲,从未有主子能驯服它,不知小主子要不要瞧瞧?” 陈阿娇来了兴致,眉眼带笑轻点了点头,马商拍了拍手,一男子牵马而来!陈阿娇眼前一亮,果真是匹好马! 那匹马儿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周身像是用纯净的雪花堆砌而成,毛色光亮如丝,每一根毛发都闪烁着晶莹的光泽,阳光洒在它身上反射出的璀璨光辉! 它的眼睛犹如两颗明亮的宝石,清澈而深邃,透露出一种灵动和智慧的气息。它的身姿更是优雅,踏足向前,每一步都宛若踩在陈阿娇心尖上!她喜欢! “真是漂亮...”随行男子们皆不由称赞,陈阿娇上前想去触碰,那匹马儿突然长啸一声,扬起了它的前蹄,高高地超过了陈阿娇的头顶近一丈之远!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变故惊了神,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而那位牵马的男子则紧紧握住缰绳,竭尽全力想要控制住马匹,但那马蹄仍然眼看着就要落到陈阿娇的身上!陈阿娇的小脸上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心中暗自叫苦:“这马怎么碰都不让碰啊?!”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三道身影如闪电般一闪而过,眨眼间,陈阿娇便已被阙殇紧紧地抱入怀中,并顺势翻滚至草地上。 阙殇的动作迅捷,陈阿娇未伤到一丝一毫。他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的脑袋,待稳住身形后,阙殇几乎立刻撤手,半跪在地上,低头道:“属下该死!请郡主责罚!” 其他人见刘治和韩嫣均滚落在地惊呼出声:“太子!王孙!” 刘治顾不上狼狈,见陈阿娇一副吓呆模样,心头瞬间一紧!伤着了?! 他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她神色慌张道:“娇娇!伤哪了?” 陈阿娇回过神,摇了摇头,她余光瞥见韩嫣淡然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与韩说笑道:“不愧是暗卫营出来的…这身手敏捷,实在令人倾佩!” 陈阿娇抬头看了眼刘治,拾起一个安慰的娇笑,又转头对阙殇道:“无事,起身吧…” 她看向韩嫣,眸中带着不解与探究,他飞身过来紧张感并不假…从小她与韩嫣极不对付!能用武的时候绝对不用文… 阿治夹在他两人间相当为难,长大后韩嫣总避着她,她还以为他是厌恶极了她才会如此…便更对他横眉冷眼… 陈阿娇强压下心中慌乱,见韩嫣神色坦然,不断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她在刘治怀中待了片刻,那马似通了灵气与她平静对视,她不服气还想上前,就听韩嫣声音冷洌道:“此马野性难驯,太子妃莫再上前!就算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太子!” 陈阿娇冷哼一声,就知道自己想多了,他哪是着急她!他是怕他的好阿治受伤! 众人皆好奇这太子妃打算如何收服这匹烈马!只见陈阿娇以手做哨,清脆的哨声响彻天空,绝影闻声而来,在陈阿娇身前站定!陈阿娇抚了扶它的头,牵着绝影来到那龙驹身前,龙驹退了半步听陈阿娇道:“今日你若从了我,它便是你的了!” 一行人内心都笑陈阿娇痴傻,这马还能听懂人话不成?但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匹马微微弯下身子,仿佛向陈阿娇臣服一般。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众人惊愕不已,他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陈阿娇心中一喜,她伸出手再次试探着去抚摸马身,感受它身上光滑的毛发和温暖的体温。而那匹马似乎也感受到了陈阿娇的善意,没再有任何抗拒的举动。 陈阿娇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她回头看向刘治,刘治见她目似秋水,容颜绝美,她笑容是说不出的妩媚娇柔,他忍不住的心跳加剧!只觉她身边的那匹俊马都黯然失色起来! 周围的人看着这一切,目瞪口呆,谁能想到太子妃竟然有此魅力,居然能够驯服一匹烈马! 一时间,众人对陈阿娇都刮目相看,看她的眼神都带上钦佩! 第33章 骑马受伤 马商眼睛一亮,忍不住惊叹起来,振振有词地夸赞着:“小主子聪灵过人!竟然能够驯服这匹烈马,实在是非同凡响!佩服,佩服!”他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晃脑,脸上满是钦佩之色。 韩嫣丢了个钱袋于马商怀中,问道:“此马唤何名?” 马商收了钱袋喜笑颜开,这公子出手阔绰,一行人绝非等闲!他笑道:“此马名为玉狮子,乃大宛国名马!得此马实属不易,今日它能遇着伯乐,实在是一大幸事!” 韩说不解:“大宛国?”他从未听过有此等列国… 那马商笑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公子们皆人中龙凤,见多识广!虽我朝以东为尊,日后若所有机会,且可瞧瞧那西域往西,也不枉来这人世一遭!” 众人听完皆看向刘治,只见他面色如常,仿佛没听见那马商所言,他稳稳地站着,眼神冷静,接着,他翻身上马,身姿挺拔,神情自若... 待陈阿娇的马鞍装好,刘治见她灵巧的坐在了那玉狮子上,便策马带着众人离去… 陈阿娇听完那马商的话只觉惊讶不已,她前世从未同刘治一起出过长安,想来张骞那西域之行,必是刘治将这马商的话听了进去…这不枉人间,确是极高的赞美了! 十来人白日赶路,大家都考虑到陈阿娇不同于他们这些个粗糙汉子,夜间便找了客栈歇脚,陈阿娇骑了一天的马,只觉浑身酸痛难受! 她用完饭便着急沐浴,客栈房间不大,就放了个木桶,自然是比不上家里的浴池,但热水席过全身,仍让她放松不少,好在刘治夜间还有兴致去夜猎!她能享受片刻宁静! 沐浴过后,因没了灵儿伺候,陈阿娇咬着下唇笨拙的穿着中衣,穿了许久,仍是不对,来了脾气,随意吧… 突见阙殇破窗而入,陈阿娇吓了一跳!阙殇也愣了片刻,他没料到她这么早沐浴!她能独处的时间并不多,他只能趁着太子与其暗卫皆不在的时候找她! 他红着张脸转身便想飞走,还是不该来寻她,简直疯了! 哪知她扯过他的大手撒娇道:“阙殇,这衣物平日里看灵儿穿起来甚是简单,我自己穿起来颇为困难,你帮帮我,这样穿着好不舒服…” 阙殇闭眼深吸了口气,又如壮士断腕般转过身,瞧着她白色的中衣穿的七歪八扭,又素着张小脸,洁净的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玉莲… 他轻扯下她身上的衣带,又重新给她系好,因慌乱,也系错了两个地方,不得不重来一次,只是为她穿个衣服,他已大汗淋漓…手指还不小心触碰到她的… 他红了眼,欲下跪道歉,被她轻轻一挡,她已经高兴的跃进他怀里,如一只小兔般睁着圆润的大眼睛笑问:“找我何事?” 阙殇急忙摇头,更加慌张,凉声道:“太子要回了…” “你胆子如此小呀…”陈阿娇见他推拒,抱着他的腰身不愿放手:“你能来寻我,我好开心!” 他鼻间全是她的馨香,听她声音娇软,不由松了推拒的力道,暗叹一声,他真是病了!如此这般,日后必然沦陷! 难不成真要去做那不见天日的贼人?!未来,她若封后,便是这汉朝天子名正言顺的正妻... 他虽在此国孑然一身,但... 阙殇眼前又浮起一抹倩影…他冷了面色,狠了心拉开了陈阿娇的手,往她小手里塞了个药瓶,陈阿娇不解,扬着张小脸看着阙殇… 阙殇喉间一紧,一句话被他说的磕磕绊绊:“腿…骑马…咳…这药…” 陈阿娇瞧着他被面具遮住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仍泛着红,觉得有趣,她已明白阙殇意思,便又想伸手去扯他的面具… 她极喜爱他的那双瑞凤眼!若是日后有了孩儿,定是极好的面貌! 阙殇退了两步,没让她得逞,转身飞出窗外,陈阿娇轻捏了下瓶身,油然而生一股满足感,他若不来,她都没觉得双腿内侧疼痛不已,沐浴时就发现两侧淤青,她皮肤白皙,两条腿便更显惨烈,也不知还要骑行多久... 刘治进房间时,便闻到一股淡雅的药香,房内窗户微遮,油灯光芒微弱,床幔倒影出陈阿娇乖巧的影子,她垂着头,也不知在床上捣鼓什么,动作笨拙可爱... 他轻唤一声:“娇娇...” 那影子如受惊一般躲进了被子里,陈阿娇虽被床幔遮住了视线,但他如青松般挺拔的站在床前,遮住了本就微弱的灯光,落下一大片阴影,居高临下的令陈阿娇慌张感更甚... “阿治,你...你先出去...”她抓紧了被角,刚刚在抹药,她没穿亵裤! 偏他不听,撩开床幔在她床边坐下,他瞧着陈阿娇眼神闪烁,神情动作皆不自然,他愣了一瞬,但只是一瞬便开始笑,眸中的笑意几乎都快溢出,而他嘴角的弧度却又像在极力克制,他轻咳一声,柔声道:“给哥哥看看?!” 陈阿娇瞪大了星眸,将头摇成拨浪鼓,他在说什么胡话!给他看?看了明日还能下床?她又不是没见识过他那股子劲... 刘治摸了摸她的脑袋,从袖口拿出一个白玉木兰雕刻瓶,轻放在她枕边:“民间的药比不得宫里的,这个祛瘀消肿快些...明日还是跟哥哥一匹马吧...” “嗯...”陈阿娇眼神催促着他快些走,但他那双黑眸在她脸上流连,迟迟不愿起身,最后视线停留在她那柔软的唇上,陈阿娇想往后再退些,但不想这动作偏偏刺激了他,只听他惫懒的唤了一声:“娇娇...” “嗯?唔....唔!”他将她连人带被揽进怀里,不容分说的扣住她的下巴,吻得又凶又急,舌尖灵巧的抵开她的牙关,将那薄荷的气息渡进她嘴里,与她唇齿相依,纠缠不清,她的推拒反倒成了催化剂,更令他无法思考,拥着她那娇嫩的身子压进那床笫之间... “阿治...不要...呜...”身下的她双眸湿漉,哽咽着,令他清醒了片刻哑声问道:“疼吗?” “疼!呜呜...好疼...阿治...我好疼!”她双手勾住他的脖颈,抖着身子,将小脸埋进他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是真疼啊... 刘治只觉心肝脾俱碎,再没了心思,如何能哭成这样?忍不住叹息一声,这娇养的身子!若是有孕生子,不得受大罪?! 他将人搂着耐心的轻哄:“哥哥混账!莫哭了...” 入夜,店家那井水打了一桶又一桶,累的直不起身,小声埋怨:“这秋日寒凉,怕都是些习武的身子,身强力壮的,如何都要用这凉水洗澡!” 第34章 这江山与她,他皆要! 沐浴过后的刘治带着寒气,见床上娇影睡的香甜,既是无奈又是气愤,最终化为一滩子柔情蜜意给她掩好被角,窗外夜色深沉,月光如练,星星点点,与远处的灯火相映成趣,构成了一片宁静而美丽的夜空... 刘治站在窗前,待身上暖和才上了床将陈阿娇拥住,她那乌黑亮丽的头发如瀑布般洒落在肩上,微遮住她本就娇小的脸蛋,然后她还微嘟着小嘴,毫无防备,稚嫩可爱,似乎感受到刘治上了床,身体不由自主的寻着那暖暖的源地,紧紧贴着抱着... 他淡笑一声,让她的脑袋枕着他的单臂,侧卧盯着她的睡颜,倒不如趁着仲秋节,求了父皇和祖母将婚事提前,父皇身子已大不如前,宫中又许久未有喜事,若是能为父皇冲一冲也是极好的... 只是母后那边,恐不能如他所愿...虽母后坦诚,不再对他有所隐瞒,但母后近日总焦虑不安,姨母也卧病在床,不能随侍父皇,确如母后所言,若是在关键时刻出了岔子...刘治轻叹一声,将怀里的人儿拥得更紧... 又思及她近日总想要他纳了那侍婢做孺子,莫不是真如母后所说,娇娇已知晓一切?娇娇单纯,真若知晓,不知能否能守住秘密,母后手段强硬,再加上长姐... 如不能将大婚提前,倒不如称了她的心意,让她先同安安去那常山避避? 只是...刘治沉了眼眸,那夜落水,安安看她的眼神绝不只将她视作阿姊!父皇近年更喜安安,虽姨母对储位无半点心思,安安也在他身前避其锋芒,一副风流倜傥模样!但实际他这十四弟的文韬武略未比他差分毫,何况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安安若为了她动了争储之心也不是不能...最后落得个手足反目,兄弟阋墙的地步,岂不遭天下人耻笑! “还是太过貌美...”刘治轻笑着叹息一声,食指轻剜了下她小巧精致的鼻尖,见她不耐烦的伸手拍了过来,顺势轻握住与她十指相扣... 连母后都认为她能做安安的王后已是最好的出路...皇后之位并不适合她...那谁适合?长姐安排那些个侍妾吗? 这江山与她,他皆要! 那侍婢恐不能再留... 刘治垂眸扫过她淡粉的面庞,如蜻蜓点水般在她脸颊边落下一吻,这侍婢与她自小一块长大...她此前为了另一个哭的几度晕厥...莫不是怕他生气,定是会将人再寻回府里的...若是此刻动手,她回府知晓怕是又得伤心一阵... 晨间,空气中弥漫起清新的气息,窗外已有马车熙攘的声音,陈阿娇烦闷的欲缩进被子里,听刘治声音低沉有力道:“懒虫,要启程了...” 她不想起啊...这人为何非拉着她去睢阳?!她本能在家里舒服的晒太阳,这风吹日晒到仲秋,容貌都得变丑不少! 于是她掀开被子,坐在床头又不能对他使性子,谁叫他是未来天子...只能自己跟自己生闷气!该死的她为什么那晚非要去爬那狗洞! “你前几日说那空青...”刘治大手揽着她的腰,似漫不经心的开嗓,陈阿娇双眸一亮!他有兴致了? 她装作乖巧的跪坐在他身旁,摇头晃脑道:“阿治,空青是极好的女子!三岁就被阿娘相中了,那身姿那容貌都是顶好的美人胚子!” 然后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神色,试图找出点有用的信息,但是没有,他若无其事的挑了个眉:“哦?然后?” 然后?!他还想什么然后?陈阿娇心一横咬牙悄悄凑近他对他耳语道:“那压箱底的玩意我也要她看了不少!你想要什么花样都行的!她身子骨结实,受得住!”反正总比丢了性命要强吧...何况他前世也还好,规规矩矩的,就劲大了些... 陈阿娇话音刚落,心中懊悔不已,恨不得立刻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嚼碎吞进肚里去。 天啊!她究竟说了些什么呀?那张原本就因羞涩而泛红的面庞此刻更是如同熟透的苹果一般,滚烫得吓人。 她慌乱无措地想要找个地方躲藏起来,于是便一头扎进了那凌乱的被窝之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减轻一些内心的窘迫! 刘治同样被陈阿娇这番出人意料的言辞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脑海中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忍不住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这笑声清脆悦耳,充满了愉悦与欢快之情,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跟着变得轻松活泼起来。 他的笑意直达眼底,原来,这小脑袋瓜里也不是他想的那么洁净嘛... 他的好姑母...还真是...教了她不少啊... “那为何你受不住?”想起昨夜她的抗拒,刘治的声音充满了宠溺之意,仿佛能融化世间万物一般。 他轻轻地伸出手,怕她捂着气不舒服,将眼前的人儿从被窝中捞了出来。接着又迅速忙碌起来,细心地整理着她那如瀑布般垂落在背上的乌黑长发,动作轻柔而细腻,生怕弄疼了她。 这句话听起来似乎再平常不过,但对于陈阿娇来说,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她也不是受不住好吧?她就是不想睡...不行,必得找个借口,不然长此以往,定又是如前世一般,离不开他...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有些结巴:“我…阿娘说过…那个...未成婚前不可以…娶为妻,奔为妾!我…我和她们不一样的!”说到最后,她的眼眶渐渐湿润,泪水在眼角打转,似欲滴落而下。 刘治将人揽进怀里叹息:“娇娇,姑母教的对,是哥哥错了...” 看来,还真得把婚事提前才行,姑母自己行事不拘,不受中庸之道约束,倒是又将娇娇教的极好... 第35章 天色忽变 “那空青是长安人?”刘治边给陈阿娇穿粉色的素沙禅衣边装作不解的问道… 长安人?陈阿娇一脸问号,空青是哪里人她真不知啊,不过空青没在府里的时候,灵儿都说她家去了,那便应该是吧… 陈阿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应是吧,她伺候时也没同我讲过她家住哪里呀…” 怎么,要他纳个人,还要盘问这盘问那,她还能害了他不成?真是讨厌! 这女子衣物果然比男子复杂的多!刘治摸不着头脑,后悔没给她带上那个婢女… 陈阿娇见他手脚笨拙,更加嫌弃万分,还是阙殇聪明,衣服一下子就给她穿好了! 找个皇子干甚…衣服都不会穿! 她偏不乖,见他手忙脚乱还胡乱挥舞着藕臂,刘治气笑,恶狠狠的朝她威胁:“再乱动,今日就待在这床上别走了…” 陈阿娇吓得身体一软闹了起来:“我不穿了!你要韩嫣去给我买身男子的衣物嘛!” 刘治更加哭笑不得,他都快穿好了,可不能由着她性子!将她圈在怀里轻哄:“明日到了梁国,我叫韩嫣陪你去采买,今日还要赶路,听话…” 陈阿娇轻轻哼了一声,赤着脚走下了床,慢慢地走向房间的那张书桌。 她从竹筒里取出一支细长的羽翰,将自己如瀑布般的长发随意地缠绕在脑后,并巧妙地用它固定住。 这个方法还是空青教给她的!夏日炎炎时,如果还没有来得及梳妆打扮,就这样简单地盘起头发,既清爽又舒服。 刘治坐在床边,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她那妇人模样的盘发所吸引。 他见她弯腰去拾地上得赤鸟,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天生就带着一种妩媚。 一时间,刘治不禁有些失神,沉浸在这绝美的画面之中。 “阿治,走吧…”她站在那玄关处声音娇俏,他闻声竟轻笑出声,绕到她身后将人揽腰入怀,下颚轻抵着她的香肩,他唇角微勾:“貌丰盈以庄姝兮,苞温润之玉颜…” 陈阿娇一脸无奈地想拍掉腰间那只不安分的大手,心中暗自叹息:“他和安安是逃不掉宋玉了是吗?” 就在这时,刘治突然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道:“饿了吗?” 她回头看向刘治,差点碰到他的薄唇,双颊浮上淡淡的粉色,有些懊恼的推开他,急匆匆开了门下楼,顾不上身后刘治爽朗的笑声… 她想起刘舜,此次梁国之行,刘舜与他的几个哥哥皆未跟随刘治,那夜她听阿娘说王婕妤卧病在床,想来安安是在侍奉汤药,她本应入宫探望,不想被刘治带了出来! 说来王婕妤对他们这些个孩儿都照料有佳,但她总伤春悲秋,面上毫无笑意,她虽妖娆妩媚,极受舅舅宠爱,却谨小慎微,身子骨也如那弱柳扶风一般! 舅舅新册皇后那年,她也是这般吐血昏倒,民间皆传王婕妤病逝,这些年她被宫中医所精养,总不见好转,此次东方朔未跟着刘治,怕也被留在了宫中… 自那夜落水后,她未有机会同安安说上话,去好好解释一番,他定会觉得她是那言而无信之人,她真未哄骗他,虽并非情真意切的想嫁与他,但确是真心实意的想去他那封地! 高祖曾言此地乃天下之源,此外,他还亲率出征平定叛乱,并赐于该地一个新名——真定,许百姓安居乐业、共同享受太平盛世之意。 此地山高水阔,时和顺丰,定能做那天地间的一等闲人! 陈阿娇悠悠地下楼,发现同行数人都已在饭桌前正襟危坐,她回头看向楼上,刘治在她身后不远。 他的出现引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但大家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众人起身向刘治行礼,待刘治坐下后,其他人才纷纷开始用餐。 然而,与其他人不同的是,陈阿娇对食物并不感兴趣。这些食物远远不如家里… 胡饼和面片汤虽然看起来不错,她也仅仅只随意地扒拉了几口,然后开始四处张望。 突然,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吸引了她的注意。它在客栈的院子里飞舞着,仿佛在展示自己美丽的身姿。 陈阿娇立刻被这只蝴蝶所吸引,她放下手中的碗筷,欢快地跑过去追逐它。 她一边跑一边欢笑,完全忘记了四周的一切,她一直以为长安无限好,实则这城外所有,也同样美好… 众人见陈阿娇开心,都不由自主被她情绪带动,原本沉闷的气氛也欢乐起来!大家酒足饭饱之后,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出发… 这时,韩嫣走到陈阿娇身边,偷偷地塞给她一个绢包,她莫名其妙的接过绢包,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是何物,就看到韩嫣已经转身离开并上马漠视前方… 陈阿娇只觉无趣,打开一看,居然是肉脯瓜果,还有她最喜爱的枣杏,她笑颜逐开,拿起果杏吃了起来,那果子清甜,沁人心脾! 刘治看着她吃得如此开心,嘴角上扬,心情愉悦。他轻轻地揽住她纤细的腰肢,然后敏捷地翻身上马。 她手中拿着各种美味的食物,小心翼翼地护着,生怕它们掉落下去… \"馋猫…”刘治忍不住轻笑出声,眼中满是温柔。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 他骑着马前行,微风拂过他和陈阿娇的脸颊,带来丝丝凉爽。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整个画面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让人陶醉… 前行了半天后,到了申时,原本还是万里无云的晴空突然就开始变得乌云密布起来。 狂风在林间肆虐着,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给掀翻一般。陈阿娇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沙吹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只能紧紧地躲进刘治的怀里寻求庇护! 尽管如此,她心中却没有半分害怕之意,反而充满了兴奋与好奇。 毕竟,这可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她瞪大双眼,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刺激无比! 豆大的雨珠开始砸下,那李当户前行数里又折返对刘治道:“太子,前方有一洞穴,宽阔幽深可避雨…” 众人见刘治轻点了头,皆跟着李当户策马奔去… 第36章 溶洞遇险(1) 洞外狂风呼啸,暴雨倾盆而下,但陈阿娇的目光却被洞内的景色深深吸引。眼前的景象让她惊叹不已,她从未见过如此壮丽的自然风光。 洞穴内部错综复杂,别有洞天。石阶层层叠叠,宛如天梯一般蜿蜒而上。这里充满了神秘色彩,怪石嶙峋,形状各异,仿佛是大自然用鬼斧神工雕刻而成。在这片广袤的地下世界里,他们一行人显得格外渺小,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迷宫之中。 趁着他们那些个男子还在整备,陈阿娇小心翼翼地踏上石阶,仿佛被那壮丽风光所吸引,她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脚下的石阶坚实而稳固。 她不禁好奇,这些石阶究竟是如何形成的?这自然的力量竟是如此雄伟神奇! 随着深入洞穴,光线逐渐变得昏暗起来。陈阿娇站定,回头望了望,洞口那边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给整个洞穴增添了一份更加神秘的氛围! 突然,一阵凉风从洞穴深处吹来,带来一股清新的气息。陈阿娇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股凉意。她觉得自己仿佛与大自然融为一体,这种感觉让她陶醉其中。 刘治收拾好后,回头发现陈阿娇已经不见,心下不好:“娇娇!娇娇!” 他的声音在洞穴内回荡,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刘治强压下心中慌乱毫不犹豫地朝着洞穴深处跑去,一边跑一边呼喊着陈阿娇的名字。 留在原地的一行人面面相觑,李椒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这洞内宽阔,惊险暗藏!我们还是跟上太子!”其他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于是,他们随这刘治的背影,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洞穴深处。 洞穴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墙壁湿漉漉的,地面崎岖不平。光线昏暗,让人感到有些压抑。但他们顾不上这些,一心只想找到陈阿娇。 随着深入洞穴,他们逐渐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笼罩心头。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窥视着他们,让他们毛骨悚然。然而,为了太子,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 走了不远,李敢低头一看,原本干涸的土地已经浮上一层拇指深的水!他惊呼出声:“这洞穴为何会涨水!” 众人这才发现那溶洞深处水更深,目测已至一成年男子半身之处!水势又凶又急,韩嫣顿感不妙,立刻就要朝洞穴深处走去! 他见韩说、李当户等人也要跟着一起,摇头阻止道:“不可!眼下这水势汹涌,洞内风险极大!多去一人则多一层危险!李兄你且带众人退出洞外,携此令牌南下至汝南郡寻太守雾常,令他遣一支水性极好的边郡兵速来。”说着,韩嫣将一块令牌递给了李当户。 李当户接过令牌,当机立断地点头说道:“好,我这就带人出去。王孙自己小心!” 韩说不愿离去被韩嫣怒斥:“以昭!退出去!不要让哥哥担心!” 韩说只能嘱咐:“哥哥小心!” 他随众人退出,回头见韩嫣深吸一口气,着急往那洞中探去,再往前已经无路!必须下水深游!韩嫣声音早已不再镇定,边游边喊:“阿治!娇娇!” 李当户看着韩嫣一点一点消失不见朝韩说拱手道:“此前王孙与殿下在堂中嬉闹,行为冒犯,当户不解,便妄图教训王孙!王孙躲避不与当户计较,今日当户可见王孙与殿下之情更逾手足!当户需快马赶至汝南郡!若殿下,王孙此次平安无事,当户定登门向王孙致歉!”一行人便分成两队,一队在洞外等候,一队前往汝南郡… 韩嫣游了许久,心中愈发慌乱,因为前方的道路越来越狭窄,而他不知道这条通道会通向何处。洞穴与水的压迫感愈重!竟比那沙场更令人难受! 突然,他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一个宽敞的地方,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洞穴。然而,由于光线太暗,他无法看清周围的环境。 他不得不侧着身子向前游,以免被墙壁上突出的怪石撞伤。然而,即使如此小心,他身上还是被那些锋利的怪石刮破了几处皮肤,鲜血渗出来,让他感到一阵刺痛。他咬紧牙关,继续向前… 终于他听到刘治冷静的声音:“阿嫣!这里!” 他寻声定睛一看,刘治抱着陈阿娇在他前方一丈处!他奋力游去,陈阿娇被太子拥着,许是在水下太久,她被冻的瑟瑟发抖! 她不识水性,他与太子若要游出去都万分勉强,何况这洞中之水还在上升!回头路必得潜入水里…需水性极好!若强带她出去,三人必得折在此处! “阿治,娇娇给我!你先出去!”韩嫣已感到有些体力不支,阿治必须出去!想来这洞中之水与洞外那场暴雨脱不了干系!这雨还不知要下多久,阿治现在游出去还来得及! 陈阿娇也在此时清醒起来,她试图推了推刘治,声音已染上哭腔:“阿治,你先出去,我…我同韩嫣在后面…” 她不该乱跑的!都怪她不听刘治的话,她若死了也罢,若是害了他和韩嫣,如何是好!她就是下那十八层地狱也没办法同列祖列宗交代! 刘治将陈阿娇搂的更紧轻声安慰:“眼下不过是场灾祸,孤为太子,天命所归,自能逢凶化吉!” 韩嫣见劝不动便去寻有没有能待上几人的大石,陈阿娇只觉心中痛苦,她呜咽出声,素手抚上他那颜如冠玉的脸,寻着他的薄唇轻轻贴了上去:“哥哥!走吧!娇娇求你!那江山社稷,黎明百姓你皆不顾了吗?!”她泪珠滚烫,落在他肩头,更是落在他心间… 他只觉心中欢喜,这是娇娇第一次这般主动,她养在深闺,从未出过远门,定是吓得不轻!刘治喉结滚动,声音带着些许暗哑:“都不及你…” 韩嫣红了眼,眸中染上自嘲,水下的手也悄悄握紧!他这如何能比?! 冷静片刻,韩嫣艰难开口:“阿治,跟我来,有一高处能稍做歇息!若洞外雨停,这水定能下去!” 第37章 溶洞遇险(2) 两人将陈阿娇带到那处高地,因为岩壁湿漉,即使有他二人相助,陈阿娇依旧费了很大力气才攀爬上去。 她来不及擦拭掉面上的水渍,弯下腰伸手想去拉刘治! 她重生后总是想逃离刘治,她不知道这一世的走向会如何,但是前世所经历的一切都历历在目!那些过往的苦楚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应该是恨的…… 可是,为什么她现在这么害怕刘治会出事? 如果一定要有人死,也应让她这个本就已经走在黄泉路上的人先去…… 韩嫣见那白皙的手伸向刘治,掩下心中失落,他有什么可期待的?从小她就瞧不见他… 哪知刘治将韩嫣往前一推:“阿嫣!上去!” “阿治,你先上去!”韩嫣不肯,他怎么能让太子冒险!如若没有他的助力,阿治难以攀爬上去… 然而,就在这时,韩嫣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水流从上方冲下来,如同一只凶猛的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将他卷入其中。他拼命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但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旋涡之中,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手紧紧抓住,根本无法逃脱! 水流湍急而猛烈,带着韩嫣不断旋转,他感到头晕目眩,呼吸困难。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与死神搏斗,他的肺部开始燃烧,渐渐失去力气! “阿嫣!” “韩嫣!” 他只听见两声惊呼!身体便沉入那深水之中,冰冷刺骨的水瞬间将他包围,他拼命挣扎,但水流的力量让他无法抵挡。他的手脚都仿若失去知觉,最终,他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被水流带走!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眼前一片漆黑。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尽的深渊,没有一丝希望。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水流将他冲撞到了一块坚硬的岩壁上,头部传来一阵剧痛。这股疼痛让他暂时恢复了一些意识,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然而,很快他又被水流卷入其中,再次失去了方向感。 时间似乎变得无比漫长,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活下去,眼前竟全是陈阿娇的模样,哭的,笑的,生气的… 他被一双有力的手提出水面!他深吸了两口气,被刘治圈锢着又朝那高处游去,韩嫣声音沙哑道:“阿治,松了我!那急流说来就来,我受了伤,爬不上去!你不要拿自己性命冒险!” “闭嘴!是你说了要为孤扫尽匈奴!此关都过不去!你要孤如何信你?!你若有事,孤如何向弓高侯交代!你束发之年便冠礼取字!孙辈之中当你最受侯爷宠爱!你不为自己,阖该想想你阿翁!”刘治双眸如寒星一般,声音里满是愠怒! 他将韩嫣向那高石之上推去,陈阿娇抓住韩嫣,涨红了小脸使出全身力气将他向上拉!韩嫣只恍惚片刻,便也奋力攀爬! 很快韩嫣累瘫在那高石之上,只喘息了一口,便起身朝刘治伸出手,陈阿娇摇了摇头“啊!”了一声仿佛给自己打气!又朝刘治伸出双手! 刘治,韩嫣皆愣了一下,原本紧张的气氛突然就松了下来! 刘治虽视线昏暗,看不清陈阿娇动作,但想来就觉她可爱过甚!他抓住两人,也从水中攀上那高石! 韩嫣见刘治脱困,松了神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他迷糊间见陈阿娇拍了拍他的脸哭道:“呜!阿治!韩嫣是不是快死了!呜…他本就命短!都怪我!都怪我!” …… 谁命短?!韩嫣只觉血气上涌,头疼欲裂!无奈更上心头!他简直哭笑不得!想来近日也未惹她不高兴啊?! 但她豆大的泪珠落在他脸上,唇上微咸,她哭了?!怎么这么爱哭…从小就是,软软糯糯的,性格也正对上那“娇”字! 他好像置身于那片竹林之中,阳光透过竹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他看到她穿着红色的对襟宽袖袍,胸前挂着长命锁,虎头虎脑地待在竹林下,仰头看着他和阿治在竹尖穿梭习武。 他因为走神悄悄地看了她一眼,结果被阿治的木剑剑风击中,从空中跌落下来。那竹林里断竹很多,他的手臂被刺破,鲜血直流。她吓得大哭起来,连话都说不清楚:“呜呜…血…好多血…哥哥疼…呜呜…” 他想安慰她:“别怕别怕,哥哥不疼!”她不停地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他感觉心疼得不行,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让她停止哭泣。 这时,她突然不哭了,眼睛红红的,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小小的身体靠着他,小心翼翼地拉过他受伤的手,轻轻地吹着伤口周围的空气,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他的疼痛。 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此前怎么逗她,她都不理他,更别说唤他一句哥哥!他想去摸摸她粉团团的小脸,让她莫哭,但阿治飞身下来不动声色将她藏于身后!他比阿治年长,已能发觉阿治不悦了! 她从东阳县来,入宫后便一直跟在阿治身后,像个小尾巴一般,阿治明明看起来颇烦,总将她弄哭,小小的鼻子嘴巴,圆圆的眼睛一哭总会皱在一起,但她皮肤粉白,不哭的时候像个小石榴,也爱笑,笑起来又甜又可爱! 她总唤阿治哥哥,但听阿治说她实际要比他要大些,阿治教了她多次,说她是阿姊!她笨笨的老是不听… 真可惜,她是阿治的… 他想要努力睁开眼睛,但眼皮沉重无比,仿佛有千斤重担压着一般,怎么也无法睁开! 他尝试动动手指,终于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力量。这时,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指尖,那是刘治的手,耳边传来刘治焦急的呼唤声:“阿嫣…醒醒…”他感到有些疲惫,意识逐渐模糊,只想沉沉睡去。 “韩嫣…你再不起身…我可要揍你了!呜呜呜…”她还在哭…他能听出她的担忧…他有些无奈,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两人见面就互掐…他总是说些违心的话,惹得她不悦… 第38章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陈阿娇的心情此刻如同被困在深渊之中,心急如焚的她正在洞内的石板上来回踱步,四周的水位不断上涨,给她带来了巨大的恐惧与不安。 她感到自己仿佛正面对着一头凶猛的巨兽,而那巨兽正一步步逼近他们,毫不留情地向前推进。她心中的绝望和恐慌俱增,眼前的冰冷水流正一点点吞噬着她的希望。 她刚刚重获新生。本以为重来一世,即使不能逆天改命,至少也可以逍遥自在,尽情享受人生。然如今面临的危机却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命运! 难道她真的注定无法逃脱宿命?老天为何要如此捉弄她?既给了她机会,又想让她折在此处?!与前世不同,这次她还要拉着韩嫣和刘治一起吗?! 她虽为女子,但也知始皇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使命和责任!前世国泰民安,繁荣昌盛,千万里疆土胡人不敢再犯!俯首称臣之国比比皆是!她前世年逾四十,虽身处那一方宫墙之中,但也为他龙御中宫,指点江山,卫青鲜衣怒马,凌云壮志所折服!但如若刘治今日出事,其余在世十二位皇子皆无刘治雄才伟略! 陈阿娇双目含泪,她险些瘫倒在地,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她若改不了自己结局也罢,难道要将整个国家历史都改写不成?! 她心中惶恐不安,想起小时候窝在祖母怀里听祖母讲楚汉相争,筑台拜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感慨高祖取天下之艰辛!又说起祖父励精图治,家国安定,叹息为君之道不易!舅舅同样仁德并济,崇尚节俭,为国库充盈!三代帝王呕心沥血只待刘治开太平盛世! 如若...如若为君者荒淫无度,穷奢极侈,庸主当权定会导致国家遭殃!她岂不成千古罪人?! 刘治见她浑身如同坠入冰窖一般冰凉,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痛了一下,他下意识稳稳拖住陈阿娇摇摇欲坠的身体! 水势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漫过他们所在的地方。刘治心中一紧,等水全部漫上来,他们无处可逃,她不识水性,也不知能撑多久!还有阿嫣,洞里感受不到时辰,不知昏睡多久,也不见转醒,他一个人如何带他俩求生! 刘治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心里暗暗责怪自己,这次怎么就这般糊涂,竟然带着她一起出来? 此前他每次出门,不管娇娇怎样撒娇打滚、想尽办法软化他,他都坚决不答应! 可独独这一次,他却像被鬼迷了心窍一般!现在可好,陷入了如此艰难的困境,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娇娇…”刘治轻声呼唤着陈阿娇的名字,声音中透露出自责,他的唇轻贴着陈阿娇的小脸,一种无法言语的心疼,从他心底翻涌! 陈阿娇泪眼朦胧,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即使被刘治抱着,依旧心焦! 而此刻,韩嫣的身体依靠在岩壁上,仍然处于昏迷状态。突然间,他开始喃喃自语道:“冷…”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但却让俩人心里一紧。 陈阿娇和刘治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刘治毫不犹豫地伸出大手,轻轻触向韩嫣的额头。 瞬间,他的眉头紧紧皱起,脸色变得十分凝重:“好烫…” 看着眼前虚弱不堪的韩嫣,陈阿娇更加焦急!她轻轻蹲下身子,靠近韩嫣身旁,轻声对刘治说:“他冷…你抱着他…让他暖和一些!” 当韩嫣转醒,发现自己竟然被刘治抱着,他头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他抬眼便对上刘治的眼睛,他的脑袋有那么一瞬间变得空白,两人瞬间尴尬不已… 虽两人从小如同手足一般,同吃同住也是时常有的事,但如这般一样,确实未曾有过…太亲密了些…他还注意到阿治衣裳凌乱松垮,这...这...这... 应该不是他弄的吧?!他睡梦之中是梦到陈阿娇了,但他发誓他规规矩矩,绝无半分色心啊!阿治如何成了这样?感觉被调戏了一般... 刹那间,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微妙起来!韩嫣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窘迫感涌上心头,仿佛要将他淹没。他又想起民间早已有关于他和阿治之间的传闻… 他们二人身边除了陈阿娇,没有其他女子的存在。传闻愈烈,王皇后愈加心生不满!他现下并不愿意娶妻,面对这样的情况,至今仍未能找到合适的应对之策… 刘治率先打破了这令人压抑的沉默氛围,轻声问道:“阿嫣,你的身体状况现在如何了?” 听到这话,原本坐着的韩嫣急忙站起身来,回应道:“多谢太子!韩嫣已无大碍,感觉好多了!”说罢,两人一同站起身子。只是刘治拢着衣物,平日那风度翩翩模样全无,一脸的无奈... 这时,韩嫣注意到陈阿娇正静静地坐在那块高高的石头边上,他不禁心生疑惑,转头向刘治询问道:“她在那里做什么?难道被吓到变傻了不成?” ..... 刘治听罢实在是忍耐不住郎笑出声。回想起刚刚所经历的一切,他觉得是太过滑稽有趣:“无事.....” 他从未发现娇娇居然能这么脱俗! 原来,那湍急的水流在水位仅仅涨到高石一半的时候,便开始逐渐缓慢地消退下去了... 韩嫣说冷,陈阿娇也好不到哪去... 于是,他们三个人紧紧地挤靠在一起相互取暖,这般情景,竟让刘治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孩童年间..... 那时,他们三个孩子总是热衷于躲藏在那些怪石嶙峋的假山之中,然后伺机吓唬路过此处的宫女们。每回,最后受到责罚的往往只有韩嫣一个人,而他自己和娇娇则在一旁看着,看着韩嫣被打的小脸惨白,他们都会下定决心再也不这么闹了,没过多久,又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闹了起来! 第39章 苦饥寒,逐金丸 见水位下去,娇娇恢复了神色,她将颈间白玉嵌金璎珞取下,一脸的可惜模样,她有些肉疼对刘治道:“这是阿娘给我找云外方士做的救命药丸,要不是韩嫣进来寻我们,我定是不舍得给他吃的...实在是暴殄天物!他还老是对我横眉冷眼!他莫不是觉得我抢了你的宠爱不成?!” 刘治看着眼前的陈阿娇,心中既觉得好笑,又充满了疑惑。只见她那双娇嫩的小手轻轻地伸向那璎珞的白玉中心,准确地捏住了那颗闪烁着璀璨光芒的红宝石,并轻轻一扭。令他惊讶的是,这里竟然隐藏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开关!这设计简直巧妙至极! 紧接着,她熟练地打开机关,从里面取出一颗鲜艳如血、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朱红色药丸。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其倒入自己的掌心,接着迅速塞进了韩嫣的口中。 然而,韩嫣似乎并不愿意吞咽下去,这让她顿时有些气恼!她瞪大眼睛,看着韩嫣,愤愤不平地说道:“你想得倒是挺美的!阿治岂是你能够轻易染指的?!” 听到这句话,刘治额间青筋直冒,只觉头疼不已!她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啊...真想打开好好看看,不然他同阿嫣迟早要被她气死... 正当他愣神之际,她再次伸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同时用眼神示意他放开韩嫣:“阿治,我来...” 刘治见状,虽然满心狐疑,还是小心翼翼地将韩嫣交到了她的手中。随后,只听见她低声吩咐道:“快去弄些水过来…”刘治赶忙转身离去,很快就取来了所需的清水。 她接过清水顺着韩嫣的唇,又在韩嫣耳边威胁道:“你不喝,明日我就将给你做金弹丸的铺子烧咯!” 长安谁人不知韩王孙骑射精绝,更喜打弹弓,长安盛传:“苦饥寒,逐金丸...” 百姓说他奢靡,射猎一次要用上几十上百金,前世陈阿娇觉得这弹弓有趣,刘彻日渐同卫子夫亲近,她生活无趣,便想求了他教,他不肯婉拒,说约了世家公子哥们打猎,不便带着她... 她小心翼翼地跟随在他身后,心中暗自盘算着如何趁着他射猎更换弓箭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他心爱的弹弓。然而,令她始料未及的是,他并没有如她所预料那般直接前往上林苑,而是转向朝着长安郊外不远处的贫民聚居之地驾马而去! 在这偌大的长安城之中,这些贫苦之人根本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安身之所。即便是在白天行乞,也随时有可能遭到南军无情的驱逐和打压。 国家已经趋于稳定,刘彻更是会派遣手下的官员定期施舍米粥、广行善事,真正到了用不上饭地步的人可谓寥寥无几! 可是,一国之民却总是认为长安这座城代表着了无尽的繁华与机遇... 每一年,总有无数的人宁愿舍弃自家的田地,千里迢迢来到长安,渴望能够成为奴仆或者婢女。仿佛在这里,满地都是金灿灿的财宝等待着他们去拾取。 对于成年人来说,这样的选择或许还情有可原。但令人惋惜的,莫过于那些跟随父母一同举家迁徙而来的孩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身上沾满了污垢,显得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却依然清澈如水、纯净无暇。即便只能站在学堂外面远远观望,他们也会乖巧懂事地将头顶上的稻草轻轻梳理干净… 韩嫣策马在那贫瘠的土地绕了两圈,便有不少孩童兴奋着,雀跃着追了出来:“哥哥来了!哥哥来了!” 那些个金弹丸做工精巧,都是弓高侯为韩嫣定制而成的,射猎之时,并不比那弓箭要差,他射的猎物,都被那些个孩童捡了去,还有那一颗颗精美的弹丸... 她好像误会了韩嫣,可是来不及了...她那日在中宫睡的极不安稳,只觉心悸,晨间起时,就听灵儿着急道:“长乐宫来报,韩嫣卒了,太后说他秽乱后宫,赐了毒酒!” ...... 韩嫣也不知听见没有,皱起眉头,竟真乖巧的将药丸咽了下去! 陈阿娇嫌弃不已,将他丢给刘治,也靠墙小睡起来,她进洞之前并未闻到暗卫的气息,想来洞内不好藏身,应都在那树杈之上!那阙殇便是无事的,只是她这么久还未能出去,也不知他会不会心急.... 她思考间忽感觉到肚子饿得咕咕叫起来。恨恨的埋怨韩嫣给她备的吃食太少!只见她毫不顾忌形象地伸出手去,用力拉扯着刘治身上的绅带,打算将其解开! 由于刘治正搂着韩嫣,一只手无法动弹,有些惊恐,她莫不是真被吓傻了?解他绅带干甚?!未免太主动了些!倒也不是不能顺她心意,只是阿嫣还在啊! 推拒间,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娇娇把绅带扯走...他松了锦袍腰裤,更加不好动弹!而后她得意洋洋地宣称要效仿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她晨间未吃多少,饿了…” “?” “她要钓鱼…” …… 韩嫣无语凝噎片刻缓缓道:“她能吃生肉?” …… 一直保持着冷静的刘治再次开口说话,他显得格外淡定从容。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用一种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对韩嫣说道:“你莫非是脑子坏掉了不成?就凭她那样子,还妄想能够学姜太公钓到鱼?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说完之后,他便轻轻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宠爱之意 清晨时分,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纷纷扬扬地落在大地上,给洞外带来一丝明亮与温暖。然而,此刻的他们却还并未如往常一般享受这美好的时光。李当户带着一队人马从汝南郡赶了一夜的路回到洞外与韩说等汇合,虽洞内水势渐退,太子他们依旧危险,暗卫皆纷纷现身,准备就绪后,便入水营救... 第40章 太子妃跳高台 当营救队伍终于找到那三人时,洞中的水位已经下降了一半。李当户为首的六人迅速游到地势稍好的位置,准备将三人接出去... 然而陈阿娇环顾几人,却未见到阙殇的身影。这令她感到一丝失落和不满,这阙殇!真是个冷面冷心的!她再也不要理他了!管他前世如何,反正是个石头也该捂热了些,这天下好男儿多的是... 她有些压不住自己的泛滥的火气,忍不住朝韩嫣狠踢一脚。 韩嫣微微一愣,随即露出有些好笑的表情,他反问陈阿娇:“踢我作甚?我又哪里惹到姑奶奶您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和无奈,她鼓起个小脸,跟院里被喂得肥肥的小野猫一般,带着些生气与不忿的情绪! “你!我那药不该给你吃的!你还我!”陈阿娇无处发泄情绪,无理取闹起来,刘治与韩嫣皆是一愣,刘治低笑一声,上前一步揽着她的细腰,优哉游哉道:“回了长安,孤赔一百丸给你!” 韩嫣见刘治将她拥着,不再说话,先从那高台跃入水中,在水下等着两人,刘治存了心思吓陈阿娇:“孤先下去,你自己跳下来?” ??? 陈阿娇星眸睁大,他说什么胡话呢?这高台有两丈之高,她还不识水性,她一个人如何敢跳?陈阿娇忙扯住刘治衣袖急道:“阿治!你...你认真的?” “嗯...”刘治轻轻地垂下眼睛,带着一抹戏谑的笑意。他从小就喜欢逗弄陈阿娇,特别是将她惹哭之后又去哄她,那种感觉总是让他觉得很有趣,更喜她娇脆甜美的求他,他没想到陈阿娇会有不同的反应!只见陈阿娇深吸一口气,松了他衣袖,他微微愣住,不待他有所反应,便听她朝韩嫣喊道:“韩嫣,接住我啊!我跳了!” “小心!”刘治急呼出声,同时身体也本能地朝着陈阿娇冲去,但是来不及,他只碰到她衣角,便看着她闭眼跳了下去! 底下众人皆是一惊,连韩嫣都是心脏提了起来!眼睁睁的看着那娇小的身影飞速落了下来!她为何要一个人跳?!伤到了如何是好! 陈阿娇被韩嫣稳稳地接住,她原本以为的砸入水中的痛感并没有到来,她睁眼兴奋地喊道:“韩嫣,姑奶奶我没看错你!真厉害!!!哇!!!好好玩!还想再玩一次!”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喜悦和激动,仿佛孩童一般... 韩嫣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很快便稍纵即逝,她就在他怀里,他忍不住心中禁泛起丝涟漪,他已经很久没有抱过娇娇,小时候偶尔抱着她玩,阿治都会将她抢走... 他真的贪念她不成样子!但他看着阿治紧随她后跳了下来,然后迅速地走向他们,再轻轻地将她接走... \"陈阿娇!\" 刘治的声音颤抖着,仿佛风中摇曳的烛火一般,微弱而又不稳定。他紧紧咬着牙关,试图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平静,但那压抑不住的激动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刘治目光凝视着陈阿娇,有焦急,有无奈更多的是隐忍着的爱意...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感到无比困惑。尽管心中翻涌着无数话语,此刻他却只能用这颤抖的声音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战场上,决不能轻易暴露弱点,否则,战损身死是瞬间的事,她就这样轻跃而下,便令他溃不成军! 韩嫣静静地盯着刘治那张始终如泰山般沉稳的面庞,此刻已隐隐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痕。他缓缓抬起手,轻轻遮住嘴角那抹苦涩的笑容。 阿治定是心生惧意,生怕娇娇受伤!又或许是对她这般欢快洒脱毫无畏惧的模样感到不满吧… \"分明就是你说不肯带我一同跳水的!\" 陈阿娇嗔了刘治一眼,知晓他必然气得不清,软了声音,她双手勾住刘治的颈项,整个身躯都如同无骨之蛇般紧紧缠绕在他身上,眼眸之中满是天真无邪与委屈,从小,她便知晓如何能让他消气... 她向着刘治绽放出一个明媚动人的笑容。由于她的衣衫已被池水浸湿而略显透明,此时此刻显然并非与阿治争论不休之时。于是,她放柔嗓音,轻声恳求道:\"哥哥,快带我离开此地...这身衣裳...\" 刘治垂首匆匆一瞥,脸色骤然变得凝重起来:\"阿嫣! 你且先行随他们离去,孤殿后...\" \"万万不可啊! 殿下,理应由您与太子妃走在前方才是!\" 一旁的李当户心急如焚,连忙出言劝阻。 怎能让太子殿后?倘若遭遇不测... \"孤命尔等…速速退出...\"刘治声色俱厉地呵斥道,一群头脑简单之辈,真不怕他剜了他们眼睛! 众人这才纷纷缓缓退去,陈阿娇靠着刘治的宽阔肩膀,仿佛松懈了紧绷的神经一般。刚才的那次的跳跃虽然充满刺激,但也确实把她吓到了! 她声音娇媚的催促:“阿治,走罢,走罢...” 哪知她听见刘治轻笑一声,竟带着她朝反方向游去!她慌张的搂紧他不知所措,他干什么?不出去了?! 很快她的身体被他压在那岩壁之上无法动弹,他的呼吸在她耳边显得急促又粗重,只听他低喃道:“知错了没?” 他是不是脑子不好使?错?笑话,她何错之有啊?! 陈阿娇不服气的扬起脸看他,一副:来来来,你揍死我... 他难不成还能像小时候一样打她屁股不成? 刘治盯着她的小脸,知晓她的意思,勾起唇角再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稳稳的覆上她柔软的唇... “唔...阿…治…”陈阿娇想避开,被他轻轻按住,他灵巧的舌追逐着,嬉戏着,就是不愿松开她半分!陈阿娇渐渐松了推拒的力道,日后也没了机会...此时的情谊,她深知,并不假... 二人缠绵悱恻,那洞水冰凉,都浇不灭两人周遭的火热!陈阿娇的身体被他半托着缠绕在他腰间,紧紧的按着贴着,他低哑着嗓子轻声问道:“此处给哥哥,还是出去...再给?” ...... 陈阿娇心脏都要跳了出来,脑海里糊成一团结结巴巴应着:“出...去...” 只听他低笑出声,轻捏着她的细腰吓唬她:“再有一次,哥哥绝不放你了...” 第41章 分道而行 众人在洞外焦急地等待了许久,终于看到刘治缓缓地从洞内走了出来。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怀抱着陈阿娇,仿佛抱着遗世明珠一般。 而此时的陈阿娇,则被刘治用自己的衣服紧紧地盖住,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和一双紧闭的眼睛。 当两人走出洞口的时候,洞外等候的男人们不禁发出一阵惊叹声! 此刻的刘治竟然赤裸着上半身,像在军营中一般,毫无顾忌地展示着自己强壮的体魄。他那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肌肉以及坚毅的神情,都让人感受到一种无与伦比的威严与霸气!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那些原本对刘治为何不先走而感到疑惑的人,瞬间恍然大悟般心中暗自感叹:这位太子殿下,怕与传闻不实!民间有说书的传他这东宫之位全靠岳母刘嫖,对那太子妃也是逢场作戏!今日见他对这小太子妃关怀备至,占有本能强烈,实在是情意难掩,果这民间传闻极不可信! “请太子,太子妃安!太子受惊了!”众人吩咐低头行礼,不敢再看!韩嫣拿了干净的衣物在一旁等候,这南郡的太守是个识时务的,不仅亲自来了,还带了辆马车,赶急赶忙的跟在调派的队伍之后,竟真被他赶上了! “无事,起身罢...” 在一片宁静的氛围中,刘治将陈阿娇送进了马车内,随后接过韩嫣递来的衣物,细致地整理着,每一个动作都显得从容不迫。穿戴好后,他抬头扫视了周围的人群,目光不经意间与太守雾常相遇。 他的眼神中并未流露出任何的波动,只是平静地问道:“怎的还带了辆马车?” 太守雾常郑重地朝刘治拱手行礼,声音中透着恭敬:“太子,此地距离梁国已近,仅剩两日的路程。考虑到太子妃受到惊吓,属下斗胆提议,若马车能够迅速启程,太子殿下可先行一步,以便安全快速抵达梁国。臣协兵必定誓死护卫太子妃,确保其安全无虞!” 刘治闻听此言后,微微颔首,表示赞同。紧接着,他抬起手来,轻轻地叩击着那辆马车的车窗。 片刻之后,车窗处的窗帘缓缓地被拉开,陈阿娇嘴角含笑,宛如春花绽放般灿烂动人。只见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那颗小巧玲珑的头颅探出车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烁着明亮的光芒,恰似夜空中璀璨的星辰,她一瞬不瞬的盯着刘治乖巧道:“我听阿治的...” 因在水中泡了许久,陈阿娇如同那出尘的嫩荷一般,皮肤光滑细腻,五官精致动人!周围这些男人们无一不被陈阿娇那绝世容颜所倾倒。他们瞪大双眼,目光紧紧锁定在这位佳人身上,还是太子好福气啊,有妻如此,实乃人生之大幸也! “我叫韩嫣陪你...”刘治仍有些不放心,虽路程不远,但道上流寇颇多,她这等美貌...刘治不敢细想,又犹豫起来,将她交给任何人他都无法心安… 后日便是孝王出殡,他若不能及时赶到,只会加重朝廷与梁国间的矛盾!梁王在长安病逝,五个儿子皆心生不满,敢怒不敢言,此次入梁,父皇特意交代他一切要以和为贵,尽量避免发生冲突... “好!阿治你安心先去,不必担忧于我,我就在你后边!”陈阿娇突然向前一倾,娇柔地贴近刘治,朱唇轻启,吐气如兰,声音婉转,轻轻地靠近他的耳畔说道:“阿治,阿娘赐予我一些防身用的药粉,以备不时之需。我虽然比你稍晚一天抵达,但有韩嫣相伴左右,定然不会遭遇任何不测之事!此刻的我已然疲惫不堪,浑身乏力,实在难以继续驾马前行了…” 刘治听闻她言语之中尽显倦意,心中不禁一软,然而又想到此次梁行艰巨,容不得半点耽搁,只得硬下心肠来。他目光锐利如鹰隼,迅速扫过陈阿娇的脸庞,最终停留在她耳边那枚精致而独特的镂空球形玉坠之上。只见原本成双成对的玉坠如今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只,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怜爱之情。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只玉坠摘下来,温柔地捧在手心里,轻声细语地对陈阿娇道:“进入梁国之后,切不可随意乱走!倘若我因事务缠身无法脱身,就让阿嫣陪伴着你到各处游览一番!那梁园气势恢宏,占地广袤,足有方圆三百里之大,其中景致必定美不胜收,值得一观!你若是想骑马射猎,也可要阿嫣安排,只是一点,再不可乱跑!那林间奇珍异兽多,恐你惊了猛兽,小命不保...或你让阿嫣先带你去市集逛逛,待我处理好手中的事,再陪你...” 陈阿娇眉头紧蹙,心中暗自思忖:“这人怎能如此喋喋不休!身为堂堂太子,如何能这般啰嗦!”她实在忍受不住,伸手捂住双耳,试图隔绝那源源不断传来的催眠之声! 同时,她用眼神向刘治传递出一个急切的信号,希望他能快走… 刘治见状,轻轻叹息一声。眼前她娇柔妩媚、俏丽可人,但这样一副纯真无邪的模样,将来如何能胜任一国之母的重任?但他每看到她这般可爱动人的神态,心中的爱意便如潮水般汹涌澎湃,难以自抑! 罢了罢了,既是对她情有独钟,那就顺应天意!只要他努力成为一位贤帝,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就算这后宫空虚,也无妨大碍!如此,才能让她保持这份天真烂漫… 想到这里,刘治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与温柔,他伸手摸了摸陈阿娇的脑袋柔声道:“哥哥先行一步...”见她头如捣蒜,无奈转身又对韩嫣嘱咐道:“阿嫣,唯有将她交与你,孤才稍安,你是男子,该大气一些,莫老是同她吵嘴!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孤为你是问!” “诺!”韩嫣拱手应道,见刘治他们翻身上马,很快便扬长而去! 第42章 无可奈何是阙殇 韩嫣与陈阿娇对视一眼后,便不着痕迹地别开脸,转身上马! 陈阿娇心里一急,她有话要问他啊!这家伙怎么这么着急走啊!难道自己就像洪水猛兽一样可怕?陈阿娇瘪着小嘴放下车帘,心中无语... 回到车内,她打算好好睡一觉,但闭上眼睛却久久无法入眠。 无奈之下,她只好再次起身,掀开窗帘,向四周望去。一个黑影在林间跳跃,那黑影身手矫健,迅速消失在了树林深处,应是阙殇… 陈阿娇的手轻轻将车帘放下来,眼中尽显不悦!如果阙殇不来找她,她是绝对不会再去理会他了… 她当时还在庆幸他没入洞,没有身处险境!但是明明没有危险了,他都不曾来寻她!她又不是那种孟浪的人…知他性子冷淡,这么黏着他本就不易… 马车在路上缓慢地前行,车轮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酸楚。 陈阿娇感到自己的身体渐渐变得沉重,她努力支撑着,但最终还是无法抵挡疲惫的侵袭,陷入了沉睡之中。 睡梦中,她的眉头紧紧地皱着,仿佛被一种无形的痛苦所折磨。 她在梦境之中,前世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陈阿娇的心像是被撕裂一般疼痛起来,抑制不住的悲伤在心间缠绕!陈阿娇感到自己好像困在了时间的轮回里,根本无法逃脱! 她的思绪混乱不堪,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而那无尽的哀伤,像是一把锋利的剑,不断刺痛着她的心脏! “阙殇!”陈阿娇突然惊叫出声,从睡梦中惊醒。她慌乱地坐起身,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客栈的房间内,房间里空无一人!她的额头上冷汗淋漓,小脸惨白,手捂着心脏,难受不已! 陈阿娇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想着若再如此惊惶下去定然不是办法!日后被阿治发现,阙殇必难逃一死! 这时,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床帘前,阙殇的声音带着独特的磁性:“主子,您唤我?” 他语气冰凉,陈阿娇更觉难过...前世… 她轻靠在床头,沉默了一会,声音温凉如水道:“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主子。”阙殇回答道,同时余光扫向床头那抹倩影,心中一暗,她又做噩梦了? “无事,退下吧。”陈阿娇的声音虽然平静,但阙殇能够感受到她的不安和疲惫。他未起身,依旧在床边半跪着,今日那溶洞他进不去... 阿娇看着阙殇半跪在床前没有离去,心中的气恼更加浓郁! 她猛然扯过云被,紧紧地盖在头顶,仿佛想将整个世界都遮蔽起来! 陈阿娇心感觉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她想逃避眼前这个不走的身影,只想找个地方静一静。 她蒙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烦躁至极,最终,她忍不住起身掀开床边的纱帘,翁声翁气地质问:“为何还不走?!” 阙殇听到陈阿娇的声音,抬头望向她。他的视线在她涨红的脸上停留了许久,然后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今日,我进不去。”他的语气郑重恳切,似乎在同她解释什么... 陈阿娇先是一愣,然后注意到他抿着薄唇,冷着面孔,神情显得格外严肃。她误会他了?他是想进洞寻她的? “为何进不去?”陈阿娇问出声,心中原本沉甸甸的阴霾似乎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感涌上心头,让她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她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娇艳欲滴;又似夜空中璀璨的星辰,熠熠生辉!就连她的神情也变得明亮而富有神采,仿佛整个人都焕发出了新的生机与活力。 她轻盈地下床,缓缓蹲下身子,与阙殇面对面地凝视着对方。此时的阙殇,心跳如鼓,被她这么盯着,他的眼神开始闪烁不定,充满了慌乱和无措! 他想要避开陈阿娇那炽热的目光。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躲闪,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便轻轻地捏住了他的下巴。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阙殇瞬间僵住了身体,动弹不得! 只见陈阿娇嘴角微扬,流露出一抹俏皮而妩媚的笑意,宛如一只狡黠的小狐狸。她轻声说道:“看着我呀,你莫躲!”她的声音婉转清脆,又夹杂着一丝让人无法抗拒的魅惑... 阙殇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但喉咙却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堵住了,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只能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陈阿娇,时间仿若静止了一般,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唯有他们两人之间的微妙氛围愈发浓烈! “…”沉默片刻后,陈阿娇再次开口问道:“为何?”这次的语气比之前多了几分认真和执着,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紧盯着阙殇,眼中满是疑惑... 阙殇无奈,叹了一声答道:“那边郡兵都想挣个军功...” “所以你就放弃进来寻我了?”他不解释倒也罢了,可这一番解释更加犹如火上浇油! 他竟如此无用?军功都抢不到?!莫不是在府里待傻了?一辈子都做个暗卫不成?! 就算阙殇对她毫无感情,她也定会倾尽所有,送他封王拜相,名垂青史,他与那卫青,霍去病未差分毫啊! 怎的,重来一世,他成了一个畏首畏尾软蛋了? 阙殇默默地望着情绪激动的陈阿娇,心中满是无可奈何!他深知她那火爆脾气,一旦被点燃便难以平息。 他本就嘴笨,实在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清楚其中缘由。 当时情况紧急,户郎将已然派遣卫兵进入山洞搜寻,而他若是心急强行闯入,定会损害她的声誉! 况且,洞口周围还有众多旁观者…他哑声道:“我环了山,那洞只有一个入口...” 陈阿娇仍是不解,轻哼了一声又回到床上开始赶人:“你走吧...我要睡了!” 亏她还满怀期待听他解释...男人果然都一个样!满口胡言! 第43章 娇娇半夜爬床 待阙殇的身影消失在窗外,陈阿娇缓缓地从床上起身,步履缓慢地走向窗边。她倚着窗棂,目光迷离地望着窗外的月色。 月色如水,洒在她的脸上,映出她那略带落寞的神情。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惆怅,窗外,夜风轻拂,吹动着她的发丝,更显得她如诗如画。 陈阿娇就静静地站在窗边,任由月光洒在她的身上,这一刻,她的内心仿佛与月光融为一体,静谧而深远。 她渐渐冷静下来,细细琢磨起阙殇的话,若是李当户他们安排在前,确实他不好进洞,何况他还解释了已环山一周没见到其他入口,那便是想去寻她的… 陈阿娇叹了一声,放下这些思绪,转身下楼。她轻裹着面巾,半张脸若隐若现,这种神秘感更为她增添了一丝魅力! 她与店家的目光相遇时,店家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虽然陈阿娇有些不解其意,但她仍然保持着客气问道:“店家,能否帮忙打些热水?我需要沐浴。” 那店家连连点头应承下来,同时极为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引领着陈阿娇往楼上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姑娘看是否需要用些饭菜?白日里,您这一大批队伍出手阔绰得很,二话不说就把整个客栈给全包下啦!” 这店家当时亲眼见到有位气度不凡的男子朝着队伍间那辆华丽的马车里头呼唤了几声,但车内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最后还是那位男子亲自钻进马车里,将这位小姑娘轻轻地抱了出来。他这店开了十来余年,想来眼前的姑娘定然是非同凡响,尊贵无比的… 听到此处,陈阿娇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无用餐之意… 紧接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之事一般,眼神骤然一亮,蓦地开口问道:“店家,不知您可曾见过几位戴着铜制面具的男子?” 那店家听闻此言,微微皱起眉头,稍作思索后,他展颜一笑,答道:“回姑娘的话,小的倒是确实看到有这么一位公子。身穿一袭黑色长衫,面具遮了眼鼻,面容冷峻?” 待等店家说完,陈阿娇点了点头,似不经意间问起:“给他安排好房间了吗?” 那店家虽有不解释仍是应道:“给所有人都安排了房间,这小公子在三楼临街的秋月轩...” 陈阿娇“嗯”了一声之后便沉默不语。看着那位店家转身安排人手前往她的房间准备打水! 她便乖乖地站立于门边,宛如一只温顺的绵羊。她平日里养尊处优、娇生惯养,仅仅是下楼走这么一小段路,再加上等待店小二把热水倒入木桶之中,陈阿娇就已经感到筋疲力尽、体力难支了! 她忧心不已,倘若那替身真能瞒天过海,她日后离开长安,该如何维持生计? 陈阿娇小心翼翼地将房门紧锁起来,并褪去身上的衣衫。紧接着,她跨入木桶里,让整个身躯完全被热水覆盖。刹那间,一股舒适无比的感觉涌上心头,令她情不自禁地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待回府后,一定要让娘亲再找些武艺高强的将领来教导她练习武术…必要好好锻炼一下这娇弱的身子! 此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桌面,那里摆放着韩嫣特意为她重新准备好的干净衣物。陈阿娇不由感慨:也不怪阿治对韩嫣如此看重,这般的细心周到,确实无需担忧任何事情... 陈阿娇沐浴过后,躺在那月光之下,仲秋临近,那月儿是越发的圆润明亮了,美不胜收...待亥时一过,她起身拿了披风,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 …… 阙殇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双眼虽然紧闭,但思绪却奔腾不息。无论如何努力,他都难以进入梦乡! 此刻,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陈阿娇独自伫立在窗边、神情落寞的模样... 他万分不解,她在府内每日应是快乐的,无忧无虑的才是...今夜却如此罕见! 他想知道其中的缘由… 正当他苦思冥想之际,突然又忆起了他那天被商序匆忙唤回的情景! 那日她也是如今夜般沉浸在梦境之中,她的尖叫声响彻整个房间,那泪水也如决堤般涌出,同样是唤了他的名字! 到底是什么样的梦境竟能困扰她如此之久?! 她自幼被宠溺娇惯着,堂邑侯和长公主都并非小气狭隘之辈!皆豁达大度,受其熏陶,她和她那两位兄长也自然养成了坦率豪爽的品性... 究竟是何事竟然能够让她变得如此脆弱?无数个谜团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地涌上心头,令得阙殇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还并未察觉到,他的全部心思已然完全被陈阿娇所左右。 回想起昨日她身处洞穴中,他只觉得整个人都恍若置身于险境之中,甚至差点失足跌落树下!而他的脑海里面,更是无时无刻不浮现出她的一颦一笑! 阙殇抬手揉了揉眉心,他忧思过甚,也未看到房门被轻轻打开又合上! 突然他就听到一声娇柔的声音传来:“阙殇~”紧接着,就看到一个身影直奔自己的床而来。还没等阙殇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掀开了被子,然后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抱住。 阙殇瞬间瞪大了眼睛,身体僵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 而此时,趴在他怀里的人抬起头来,双目含情地盯着他,让他更加不知所措起来… “主,主子…你”…先下去?他心中一颤,连呼吸都失去了节奏! 她就这般纯白的躲在他怀里,靠着贴着,一脸的满足与喜悦!他不禁轻柔了神色,但说出的话语依旧冷硬:“属下送您回去!若被人…” 发现… 她的小手捂住了他的唇,她那眉目带笑,趁他分神便将他轻轻压倒! “阙殇,我睡不着,没人守夜我怕的…” “……” “我保证不碰你…” “……” 颈间的温度一直刺激着他的感官!她周身甜腻娇软,让他的身体瞬间变得滚烫无比!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存在,那温暖的触感如同火焰一般,迅速蔓延至全身每一个角落。这种感觉真实而强烈,让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竟不由自主的想将她拥得更紧! 他想要强迫自己冷静,但是毫无办法!看着她闭着眼睛,小脸悄悄往他的下颚,再往上…挪… 她真是想要了他的命!阙殇大掌扣住她的腰,稍稍用力,两人已换了方位! 他俯视她良久,她一直未曾睁眼,一张上小脸写满了期待,阙殇不由想笑,视线扫过她娇嫩的唇,他的眼神瞬间幽暗起来,他努力克制了片刻,终是在她眉间落下一吻:“你睡,我去院里练剑,别乱跑…” 第44章 太子妃被掳??? 陈阿娇微微撑起自己那娇弱的身躯,美眸凝视着阙殇那略显慌乱的背影,心中涌起一丝戏谑之意。 她轻轻用手捂着嘴唇,发出一阵清脆悦耳、如银铃般动听的娇笑声! 她的笑声甜美可人,但阙殇则像是被这笑声惊扰到似的,连头都不敢回一下,迅速伸手抓起放在桌子上的那把泛着寒光的青铜剑,然后身形一闪,如同一只矫健敏捷的猎豹般纵身一跃,跳出了窗外!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之感,但又透露出一种急切和紧张的情绪。随着他的离去,房间里顿时变得安静下来,只剩下陈阿娇神情愉悦的盯着那窗户… 月黑风高,万籁俱寂,这丑时未过完,陈阿娇所居的房间外,蓦地闪现出三道黑影。这三位身着黑色夜行衣、面部蒙着黑巾之人,行动异常敏捷且娴熟! 只见其中一人手持尖锐之物,小心翼翼地刺破房门上那张泛黄的纸张,而后迅速将一根细长的竹筒伸进洞中,朝着屋内轻轻吹出一股迷烟。 待烟雾弥漫至整个房间后,他们静静等待了些许时刻,方才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蹑足潜踪般踏入房中! 三人径直走向床铺,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床榻之上竟是空空如也! 刹那间,三人不禁对视一眼,眼中满是疑惑:“人呢?” 他们与这家客栈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已然多达数百次!向来都是无往不利,未曾有过任何闪失。莫非此次是得到的情报有误不成? 这客栈东家来信说此女容貌出众,想必其家境殷实,故而命他们速速前来将她劫持而去。 待到抵达梁国之后,如果有人前来寻找,便可借机敲诈勒索一大笔钱财!倘若无人寻觅,则直接将其转卖至楚香楼即可! 陈阿娇百无聊赖的躺在阙殇的床上,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房间实在太过朴素和简陋,与她平日里所习惯的精致生活形成鲜明对比... 因没有他陪伴的夜晚显得格外漫长,而她也愈发难以入眠。心里暗自琢磨着,反正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倒不如早点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歇息… 她起身离开走到自己房间不远,却意外发现房门竟然敞开着。刹那间,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但她素来胆子颇大,只是喜爱在人前装作一副小兔模样,喜爱众人偏宠,亲近之人皆知晓,就是刘治也是颇为享受,并不拆穿于她... 她因此并未惊慌失措,甚至没有想过要下楼寻人帮忙,或是呼喊阙殇的名字! 她静静地站立在门边,目光投向屋内。只见那三个贼人正围在她的床前,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看上去颇为滑稽可笑。这样的情景,她以前只在话本子里看到过! \"喂!你们可是来找我的?\" 陈阿娇轻声呵斥道。声音不大,却犹如一道惊雷,在寂静的夜里炸响。其中一名贼人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不轻,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另外两名贼人见状,又气又恼,狠狠地踹了他一脚,然后面露凶相地瞪向陈阿娇,狰狞的威胁道:\"小姑娘,你要是聪明点,就老老实实地跟我们走!瞧你容貌如此惊绝,可别逼我们动手,万一伤到了你这漂亮脸蛋儿,那可就得不偿失!\" 听到这话,陈阿娇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淡笑,她的眼神清澈如水,没有丝毫波澜!声音从容不迫道:“嗯...我这会儿口渴得厉害,三位大哥可否稍作通融,让我先饮一杯茶,再随你们一同离去?” 那为首的贼人见状,心中不禁涌起一丝诧异! 他紧盯着眼前这位女子,只见她面容绝色,气质高雅,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贵气!眼下面对此困境,她竟然还能保持这般沉着冷静,着实令人佩服! 贼人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陈阿娇走到茶桌边,动作优雅地提起茶壶斟满一杯热茶。她端起茶杯,轻轻吹去表面的热气,然后小口啜饮着,每一个动作都显得自然流畅,宛如一幅精美的画卷! 喝完茶后,陈阿娇将茶杯轻轻倒扣在茶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她抬起头来,目光平静地望向那三个贼人,轻声说道:“现在可以走了...” 然而,此时的贼人们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们以往所劫持的那些女孩儿们,无一不是被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苦苦哀求饶命!可眼前这个女子却如此镇定自若,三人面面相觑,不敢上前,怕这女子真是有什么特殊背景! 若是真像这店里主家所说,这位女子定出身不凡!若是他们胆敢贸然地把她强行带走,一旦不小心冒犯了高高在上的权贵,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们此前劫走的女子很少有人来寻,大多数都是卖给了楚香楼,他们不过是挣些糊口钱,若是因这女子丢了性命恐得不偿失!三个贼人的面色越发沉重和紧张起来! 此时,陈阿娇看到眼前这三个贼人毫无动静,便像是在闲聊一样随口问道:“三位大哥这次出门一共带了多少匹马?” 听到这话,其中一个贼人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很小声、近乎怯懦的语气回答道:“三...匹...”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身上竟会散发出如此强烈而威严的气息,让人感觉好像他们这些人天生就应该听从她的命令似的…… 接着,只听见陈阿娇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哦!既然只有三匹马,那就麻烦店家帮忙再找一匹来吧,我不方便跟你们三位骑一匹马…” 她话音刚落,另一个贼人立刻忙不迭地回应道:“好的!好的!”似乎非常害怕陈阿娇会改变主意! 然而,站在最前面的那个贼人则要显得镇定许多,心中却对同伴的表现充满了恼怒,忍不住狠狠地朝着那个匆忙答应的贼人头上用力敲打了一下,并低声怒斥道:“好个屁!现在明明是我们在劫持她好不好!又不是在供奉菩萨!你个蠢货!” 陈阿娇忍不住莞尔一笑催促道:“大哥,若是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第45章 贼人如何做父?! 清晨时分,阳光清透温暖,但客栈周围却弥漫着紧张和恐惧的气氛! 官兵们如潮水般涌来,将整个客栈紧紧围住,形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店家和小二们惊恐地跪倒在地,身体颤抖着,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韩嫣站在人群中央,目光冷漠。他已失去了耐心,微微侧头,向手下使了一个眼色。瞬间,一名士兵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的长刀,手起刀落之间,店家身旁的两名男子便倒在了血泊之中,他们的脖颈处鲜血喷涌而出,双眼圆睁,死不瞑目。这突如其来的杀戮让在场的小二们都惊愕不已,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都知东家那些不干净的事,东家上头有些人脉,这些年从未出过事,他们只是干活的伙计,没料想会为此丢了性命啊! 血腥的气息弥漫在空中,与清晨的清新空气交织在一起,让人作呕。店家和小二们吓得脸色苍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们瞪大了眼睛,目睹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无能为力。恐惧笼罩着每个人的心头,仿佛一场噩梦正在上演。 “我再问你一次,人呢?!”韩嫣的声音冰冷至极,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他微微俯身,目光如冰锥般森寒,让人不寒而栗!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那店家的头发,用力地将其往墙角甩去。只听一声巨大的“砰”声响起,店家的身体狠狠地撞在了墙壁上,头部瞬间冒出鲜血,疼痛让他立刻跪了下来,不停地求饶道:“大人啊!小人就算有一百条命也不敢欺骗您啊!真的是那位姑娘自己要跟着走的!真没有人掳走她啊!” 韩嫣的眼神愈发阴沉,他紧紧盯着店家,仿佛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谎言的痕迹。然而,店家的表情痛苦诚恳,似乎并没有说谎。 韩嫣心中一阵烦躁,他晨间去唤陈阿娇,见她房门大开,心下一沉,他见床上有她换下的衣物,房内并无打斗痕迹,若确如这店家所言,她是自己跟贼人走的,那她甚至还安安稳稳的喝了杯茶水!一直跟着她的那暗卫也不见踪迹,他不敢往坏处想,更寄希望于此! 他现已知晓这是个黑店!不少来往于长安与雎阳的貌美贫苦的女子都受过他们迫害!夜半三更,不是劫人难不成是来谈天? “朝哪走了?你们的下线在哪?”韩嫣的声音依然冷酷,但多了几分冷静。他知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他必须尽快找到娇娇! 昨夜他就该派人守着她才对!她这胆子是越发的大了!就这么跟着贼人出去,真是半点危险都不知! 这店家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声音也变得哆哆嗦嗦,但还是强忍着恐惧,开始仔仔细细地讲述起贼人们的行进路线以及那个参与买卖的楚香楼。韩嫣一脸平静地坐在那里,全神贯注地听着,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重要细节。 待店家讲完,韩嫣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他的目光无意中瞥到了一名身着农妇装扮的女子,在她的身旁,还站着两个年幼的孩子! 这名女子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站立于店堂之中,眼眸之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想来应该是这家店家的妻子和孩子... 韩嫣微微垂下双手,神态显得有些懒散随意。他的目光落在女子身旁的那个小男孩身上,轻声开口问道:“主家可是你阿爹?” 小男孩紧紧抿着嘴唇,倔强地点了点头,仿佛想要向前迈出一步,但却被他的母亲牢牢地护在了怀中…… “倘若今日我将他斩杀于此,日后你是否会前来寻仇?”韩嫣的眼神突然变得冰冷无比,话语之中更是饱含深意。听到这番话,那名店家顿时吓得面色惨白如纸,尿液顺着裤腿流淌而下,整个人如同烂泥一般瘫软在地,拼命朝着韩嫣磕头求饶道:“大人呐!小人不过是提供了一些消息而已!实在罪不该死啊!求求您高抬贵手,可怜可怜小人的妻儿啊!”然而,韩嫣却只是冷哼一声,脸上毫无表情,飞起一脚便将那人踹倒在地。 此时,众人只听得那孩子用稚嫩却又异常坚定的声音冷冷说道:“我会!” 听到这句话,韩嫣不禁挑眉,他不留一丝情面的反问:“杀淫掳劫,你阿爹哪样没做?虽然你年纪尚小,难道是瞎了眼看不见你阿娘身上的伤吗?” 小男孩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眶里闪烁着泪花,嘴唇微微颤抖着,发出微弱而又带着哭腔的声音:“可他仍是我阿爹!” “贼人如何做父?!”韩嫣神色凌厉,语气开始不耐,他突如其来的变化把那小孩与他阿娘吓得泪流满面,尽管如此,那小孩依旧紧绷着身体顽强地抵抗道:“即便是他犯下了罪行,自然也应该由官府来审判裁决,你并不是什么王法!” “若是官府作为,你阿爹如何能在此经营十来余年?!”韩嫣声色俱厉地呵斥道。 小孩沉默不语,缓缓转过身去,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一般,猛地扑进他母亲的怀抱之中,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嚎啕大哭起来。 他心里清楚,阿爹绝非善类,他并非不具备分辨善恶的能力!曾经有好几次,他亲眼目睹那些可怜的姐姐们声嘶力竭地苦苦哀求,但最终还是难逃被强行掳走的厄运! 那时的他,心中充满了愤怒与无助,也曾萌生出想要前去官府报案的念头。但等待着他们母子三人的,只有阿娘遭受一次又一次惨无人道的毒打! 原来,连他的阿娘,也是当年被阿爹蛮横掳掠而来…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阿爹竟会因此命丧黄泉!倘若真的失去了阿爹,那阿娘和年幼的妹妹又该如何?迟早会为奴为婢,或沦为娼妓!这位官人自幼生长于钟鸣鼎食之家,自然无法体会到贫苦百姓生存的艰难困苦! 只见韩嫣转身出了门,这母子三人同样被请出门外,客栈内是此起彼伏的哀嚎,韩嫣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看着小孩问道:“姓什么?” “江...江!”小孩抽泣着,伸手恨恨的抹去脸上的泪水... “韩嫣!”他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带着无尽的决绝,“待你长大,要记得来长安,亲手将我斩杀!” 话音未落,韩嫣便猛地一夹马腹,胯下出尘嘶鸣一声,扬起四蹄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马蹄声响彻云霄,扬起阵阵烟尘,而韩嫣却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在他身后,那客栈此刻已被滚滚浓烟所笼罩。熊熊烈火无情地吞噬着一切!炽热的火舌舔舐着天空,仿佛要将整个周界都燃烧殆尽!黑烟弥漫,遮天蔽日,让人无法看清其中的景象。 那火焰越烧越旺,更像是韩嫣心中无法熄灭的怒火! “这是我们公子给的...”太守雾常将一袋沉甸甸的金丸恭敬的放在主家妻子手上又道:“既梁国再无容身之处,或去那赵国尚有一线生机!” 随后众人皆上马纷纷离去!母子三人目送韩嫣渐行渐远,客栈的火势也越来越凶猛。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照亮了他远去的背影... 第46章 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 陈阿娇与三人驾马行至一山脚下,路上的风光如诗如画,令人陶醉。她的心情也随之格外舒畅,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被这美丽的景色一扫而空! 几人穿行在茂密的林间,马儿踏着软绵绵的草地,扬起一片片尘埃。四周鸟语花香,绿树成荫,微风吹过,带着一丝丝清凉。远处群山连绵起伏,山脚下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潺潺流过,仿佛是一幅美丽的画卷。 陈阿娇笑逐颜开,欣赏着这美丽的景色,不时发出愉悦的笑声。这一刻,陈阿娇觉得自己仿佛融入了这美丽的风景中,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放松和享受! 她前世未曾踏出过长安城,行至最远的地方也只是阿治喜欢去的那片上林苑! 她的后半生,便在那一墙高高的宫闱之中度过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最后再浑浑噩噩,赤赤条条的死去... 她像个孩童般高兴着雀跃着,庆幸她终于走出了那封闭的宫闱,见到了绚丽多彩的世间!她兴奋不已,原来想过得快活远比她想象的容易得多,容易到超出了她的想象! 跟在她身后的那三个人一脸惊愕地看着前方那个身影,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奇怪的情况!被掳走的女子居然表现得这般兴奋和愉快!他们暗自揣测,莫不是这个姑娘的脑子有问题不成? 那胆子稍小的对着为首的使了个眼色悄声说道:“若是脑子有问题,不浪费了这花容月貌?楚香楼怕是不会要...” 陈阿娇在前方悠哉游哉,抬头看了看身后的阙殇有没有跟上,没见到他身影便喊累说要歇息!几人便纷纷从马背上跳下来。 为首之人将一些干粮递到了陈阿娇面前,目光中带着些许老实与拘谨... 陈阿娇一股子趣味涌上心头。眼前这几位彪形大汉,身形魁梧、体格健硕,但令她想不到的是,他们虽做着这见不得人的勾当!但他们的所作所为却又与那些穷凶极恶之人有着天壤之别! 几人的反差让陈阿娇心生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她也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之态,微笑着接过干粮,随意咬了两口。然后,她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开口问道:“这位大哥,你们是哪里人士啊?” 她的眼神里闪烁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好奇心,与此同时,更多的是那种令人费解的从容与闲适。 似乎此时此刻,她并未置身于险恶的环境当中,反倒像是正与一群新结识的朋友悠然自得地闲谈着家长里短! 为首之人心生紧张之感,他原本就觉得眼前的这位女子与众不同!心中暗自揣测莫非此女是官宦人家出身不成?如今她又这般发问,莫不是有意要将他们这群人一举擒获? 他正沉浸于自己的思考之中,未料到一旁的同伴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不顾剩下两人的反应,突然间就毫无顾忌地大声说道:“那还用问吗!我们肯定都是梁国人啊!小姑娘小时候摔倒过脑袋吗?” 坐在几人中间的陈阿娇听到这话,轻轻地抬起她那双如藕般洁白的玉手,优雅地将宽大的广袖微微遮住自己那杏唇,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那笑声发自肺腑,似止都止不住! 只见她眉梢眼角尽是风情万种,妩媚动人至极,一时间令在场的三个男子全都看呆了眼,此女只应天上有啊! 三个人虽见陈阿娇貌美,但皆无歹心,只不停地催促着陈阿娇快点吃完,好同他们一起上路! 陈阿娇看着阙殇已经跟了上来,不慌不忙的稳稳地坐在草地上,一脸天真无邪地问道:“各位大哥,你们打算把我卖到什么地方去?” 为首的那个男子低下头,凝视了一下陈阿娇,语气平静地回答道:“我们还要再骑行几十里路,就到睢阳城郊外了!到时候看看有没有你的亲人来寻你,如有且他们愿意花钱将你赎回,那就不会卖掉你了!” 陈阿娇觉得有趣追问道:“如此大费周章,为何不直接打家劫舍?” “那客栈东家不是个好的,我们不做,他自有人来做这档子生意!女子在我们手里,还能落个干净,我们只想赚点营生钱!”那胆小男子回答的还颇为自豪,甚至觉得他们解救了不少女子... 陈阿娇轻笑出声,左手撑着小脸眸色晶亮道:“那如果没有人来赎我呢?” 男子微微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那就只好把你卖给楚香楼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楚香楼的老板娘是个心善的!绝对不会随意打骂姑娘家的! 我朝这档子营生不被官府承认,只有你自己心甘情愿,才会让你去接客的!如你不愿,只需要留在楚香楼里面,生活起居就得依靠你自己了! 但像你这般容貌出众的,说不定能找到公子哥儿,如果那位公子真心喜欢你,又愿意出钱替你赎身,既你家人又不愿将你赎回,跟着官人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条好的出路!” 陈阿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来,轻轻拍打掉身上沾染的灰尘,脸上露出一丝浅笑,好奇地询问道:“三位大哥可都有家人?若是这营生的财路断了,日后又该如何啊?” 财路断了是何意?!三人互看了眼,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不解,似乎完全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他们沉默不语,没有给出任何回应!接着,陈阿娇继续追问道:“若是将我卖给那楚香楼,大哥觉得能卖多少银钱?” “自然是一百金!”为首男子报出心中价格,他语气坚定,仿佛对自己的估价很有信心! 阙殇听这豪言壮语忍不住双手扶住那树钗,身形不稳!陈阿娇只觉心情格外舒畅,她微微低下头,掩饰住嘴角浮现的一抹淡淡的笑容,竟然开始与这三个人商议起来:“五千金如何?若是卖得了五千金,大哥们可拿五百金走,只是...\"说到这里,她稍稍停顿了一下,目光犀利地扫过眼前的三人。 五千金?!几人都瞪大了双眼,这姑娘莫不是疯了?!但是可以拿五百金走啊!有五百金他们这一辈子吃穿不愁!可以买药,娃儿们也可上学堂了!拿着钱财经营,指不定还能干出一番天地啊! “只是什么?”为首的男子当机立断,这姑娘举止非凡,不会无缘由说出财路已断的话,定是那客栈已然出事!怕真是官家女子!此刻不会丢掉性命还能赚些钱财,她就是要那天上的月儿,都得给她摘下来! 只听得陈阿娇继续说道:“诸位今后万不可再行此等助纣为虐之举!虽不知今日选择对错,既孟子曰: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那我便信他一回!如何?” 她的声音清脆宛如黄莺出谷,又似珠落玉盘!三人顿时面红耳赤,低头不语。若不是毫无办法,谁会愿意做这档子断子绝孙,不得善终之事! 第47章 韩嫣...我怕... 夜幕降临,天空逐渐染上了一抹深邃的黑色。月光洒在寂静的道上,洒在树梢之间,为夜晚带来了一丝清幽与静谧。陈阿娇在马上眺望远处,已经能看到睢阳城内灯火阑珊,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湿润和清新的花香,偶尔夹杂着树叶沙沙的声音和山间的狼嚎声。微风拂过面庞,带走了白天的疲惫与喧嚣。在这静谧的夜色中,周身都仿佛被一种神秘的氛围所笼罩,让陈阿娇感到宁静而舒适。 头顶上的夜空中星星闪烁,两侧层峦叠嶂的山峰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为这宁静的夜晚增添了一份美丽。偶尔传来的烟火气息,又将这夜晚的宁静与和平打破... 陈阿娇享受这难得的宁静时光。夜色的美让人心醉神迷,不禁令她沉醉其中,流连忘返! 因已经无法进城,几个人只好纷纷下马,寻找一个相对干净的地方稍作休息,计划着明天一早再进入城… 此时的陈阿娇睡得迷迷糊糊,隐约感觉到阙殇轻轻地拿起一件披风,小心地覆盖在她的身上。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抓,正好握住了阙殇的大手,然后睁开眼睛,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轻说道:“哈哈,被我抓到啦!” 阙殇没有说话,但在篝火光芒的映照下,他原本冷峻的脸庞看起来变得柔和了许多... 陈阿娇见状,偷偷瞄了一眼旁边正在熟睡的三个人,然后娇声娇气地对阙殇说:“阙殇,你看看我的手好凉的,好冷...你把我抱到树上去睡觉好不好?”她说完便睁着那双无辜的杏眸,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那堆柴火燃烧得正旺,而且她自己就坐在离火堆最近的位置。阙殇有些无奈,他站起身来想逃。可陈阿娇却轻笑一声,动作敏捷地跳上了他那宽厚的后背,紧紧抱住不肯松手,同时还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哼,既不愿抱我,那就背着我好了!” 阙殇微微叹息了一声,那声音仿佛带着无尽的感慨与无奈。就在她发出惊呼声的瞬间,阙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稳稳地托起了她娇小的身躯,如同一片轻盈的羽毛般飞上了树梢。 还没等她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他那双宽大而有力的手掌已经从她的背后轻轻地一拽,陈阿娇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地落入了他温暖坚实的怀抱之中…… 陈阿娇满心欢喜,阙殇好像...不是那么抗拒她了... 她宛如一只乖巧可爱的小猫一般,心满意足地在他的脖颈处来回磨蹭着,似乎想要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内心深处的喜悦和依赖! 面对她如此亲昵的举动,阙殇呆立着,身体僵硬得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怀中的陈阿娇身躯娇软,散发着温暖甜腻的气息,透过衣物全传递到他的肌肤上,让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情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他想要紧紧地拥抱住她,让彼此之间没有一丝缝隙,去享受这一刻的温馨与甜蜜。但理智却不断地让他要保持冷静,不能...不可... “她是太子的...”阙殇心中煎熬不已!他怎会变得如此的大逆不道,冲动鲁莽!甚至成了个薄情负心之人...毖儿还在等他... 况太子妃年少单纯,分不清什么是真正的感情,许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罢!而自己呢?竟然像个无耻之徒一样趁虚而入,妄图占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种卑劣的行径让他深感羞愧和自责,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蛋! 阙殇努力克制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欲望,不着痕迹的躲开她的温暖的触碰。他不敢去看她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生怕会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他话语冰凉道:“主子,睡吧...” 陈阿娇实在是搞不明白阙殇这男人心海底针的态度,上一秒明明还好好的,下一秒又冻死个人了... 她勾起下唇,轻靠在他怀里,目光落在她腰间那骨节分明的大手上又害起羞来,转身将小脸埋入他脖颈,面色发烫,阙殇无语凝噎...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不消片刻,阙殇看着远方火光点点轻推了下陈阿娇,陈阿娇一脸茫然听阙殇道:“他们来了...” 谁啊?陈阿娇不解烦闷想窝回他怀里继续睡,只听阙殇又凉声道:“韩嫣...” 韩嫣?!这么快?! “哎哟!快!快!你快些将我放下去!”陈阿娇整个人瞬间清醒,被阙殇轻放在地上后,便冲到那三人身边将人摇醒:“大哥们!!!快!起来!有人来了...” 三人睡的是天昏地暗的,一个个睡眼惺忪的看着陈阿娇,陈阿娇急问:“身上有兵器吗?知道怎么谈条件吗?!” 什么兵器?谈什么条件?几人继续痴傻状,陈阿娇扶额叹息,从广袖中拿出一精巧的匕首塞进那为首的手中道:“劫持我...明白不?问来的人要钱财,知道不?凶狠一点!来凶一个给我看看!” 三人听话的做出一副凶样,陈阿娇摇了摇头又道:“不行,再凶一点!”三人重整旗鼓,更加凶恶,陈阿娇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若是情况不妙,大哥可稍稍见血,不必顾虑我...” 几个人面上皆露出惶恐之色,心中充满疑惑:“什么状况?竟然还要见血不成?!” 他们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突然间,目光所及之处燃起熊熊火把,直冲天际。紧接着,一大群人纵马如疾风般疾驰而来,马蹄声响彻云霄! 为首之人最先做出反应,迅速反手扼住陈阿娇纤细的脖颈,同时将锋利的匕首轻轻地抵在她脆弱的喉管之上! 一时间,双方陷入紧张的对峙之中。韩嫣宛如来自地府深渊的恶鬼罗刹一般,稳稳地坐在高大的马匹之上,身躯微微前倾,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瞰着下方的三人! 仅一会!他就见那几人的脸色因为极度恐慌而变得惨白,甚至身体都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相比之下,陈阿娇倒显得格外镇定自若! 韩嫣稍稍抬起手臂,立刻有随从将弓箭递到了他的手中! 只见韩嫣一言不发,他冰冷的眼神和紧绷的表情让为首之人愈发感到恐惧,以至于握住匕首的手也不停地抖动着!陈阿娇像感觉到了身后人的害怕,背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腹部,似在安抚他,让他安心! 随后,韩嫣便动作娴熟地连续抽出三支箭矢,并迅速将它们搭在弓弦之上,准备发射!如果不是有陈阿娇在,恐怕这三个人早已双膝跪地,痛哭流涕地哀求饶命了! 韩嫣骑射精绝,从不失手!若是那三箭齐发,这三人必定当场毙命! “韩嫣!我就知你不是个好的!呜呜...你就是想要我死!这些年的情分你是半点不顾了是吧!”陈阿娇果断出声,假哭起来,吓得那太守雾常忙跪在地上磕头阻止:“祖宗啊!那是太子妃啊!万万不可啊!” 韩嫣冷笑一声,周身气息铮然凛冽!他长睫垂下淡淡的阴霾,清绝的正脸不着痕迹的微蹙了片刻,便再次抬起弓箭! “韩嫣...我怕...”陈阿娇这一声似含了无尽委屈,那太守磕得是更加卖力了:“王孙啊!不要啊!臣连坐九族都担不起太子妃这条命啊!” 第48章 孺子可教也 即便已经察觉到陈阿娇可能在骗他,但韩嫣的手还是微不可见了的颤了一下! 他迅速稳定住自己的情绪,目光扫过陈阿娇那张只有巴掌大小却天真无邪的脸庞,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之色… 罢了!她是个极爱干净的人,若是见到血腥场面,还不知道会难受多久… 况且,她已多年没有出过长安城,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这三人一看便知不是那凶神恶煞之辈… 韩嫣不经意的抬眼,与不远处树上的阙殇视线撞个正着!两人对视片刻,阙殇只觉尴尬不已,转身飞入那林间深处… 真是都陪着她玩闹… 为首的头子见韩嫣松开了手中的弓箭,心中一喜,但又怕他反悔,立刻沉下声音威胁道:“你…你让众人都退后二十里!把你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扔过来!快点儿!” 他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匕首,试图增加自己的威慑力!一边带着陈阿娇向马边走去… 陈阿娇抬眼向为首的投去一个颇为赞赏的眼神,孺子可教也… 二十里?!雾常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朝着韩嫣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若现在后退,那么下次见到太子妃恐怕就只能在那楚香楼了! 那个地方,他可是有所耳闻的…楚香楼,这座位于梁国王宫之外几里处的香场,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闪耀着迷人的光芒!它以其独特的魅力和辉煌的名声,成为了整个梁国最为着名之一! 如果说东苑以其雄伟壮阔而闻名于世,那么楚香楼则是梁国的一张闪亮名片,一道别具一格的风景线! 传说,这里聚集了无数倾国倾城的女子,她们不仅拥有绝世容颜,更有着各自独特的才艺!她们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每一个动作都散发出无尽的风情与妩媚。若置身于楚香楼之中,仿佛进入了仙界一般,让男子陶醉其中无法自拔!流连忘返者不计其数! 然楚香楼并非对所有人开放。只有那些身份显赫、地位尊贵的达官贵人才能有幸踏入这个神秘的地方!对于普通人来说,想要获得一张楚香楼的入场券简直比登天还难。尽管如此,不少男子依然对楚香楼充满了向往和好奇! 据说,孝王招揽的众多四方豪杰和文人墨客,除了喜欢在东苑聚会外,最喜欢的地方就是楚香楼。在这里,他们可以尽情享受美酒佳肴,欣赏歌舞表演,结交志同道合的朋友。楚香楼见证了许多英雄豪杰的风采,也留下了无数文人墨客的肆意文才! 现辈出者便有那司马相如,枚乘,邹阳等…… 韩嫣嘴角轻扬,似笑非笑地看着雾常,而后大手往后一挥,骑兵皆向后退去! 雾常看着韩嫣的动作,只觉脊背发凉,双唇微颤,陷入那恐惧之中! 他想仰天长叹一番!他若是没见过太子那得天独厚的占有欲也就罢了!回想起太子的种种表现,哪个男子若多看这太子妃一眼,他都觉得太子会醋意横生!如此喜爱!若是太子妃进了那楚香楼,他小命不保啊!原本还想趁此机会加官晋爵…不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是真没想到太子妃如此独特…世间罕见…难觅其二…她莫不是也如同男子般觉得那楚香楼魅力无限…想亲身体验?! 韩嫣下了马,独自一人朝前走了几步,从广袖中拿了袋金丸,轻轻丢在几人脚边,假装摊手无奈道:“钱财已给,尔等还不速速放人!” 那胆小的忙弯腰将钱袋拾起,欣喜若狂,这袋子钱财够他们三人几年营生了啊! 陈阿娇瞧不起他那小家子气模样,又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对为首的说道:“他还有一袋…” 为首的大哥干咳了一声,试图引起韩嫣的注意。然而,韩嫣却毫无反应,只是舒展着双臂,轻轻抖动着云袖,如同松柏一般笔直地站立在月光之下。他的五官精致得如同雕刻般,散发着一种独特的吸引力!他一言不发,只是安静而专注地盯着他们几个人,仿佛他们的任何行为都无法激起他内心的丝毫波澜… 大哥瞬间没了底气…这一袋子钱财也是够用了… “你…还…还有一袋呢…”若不是被陈阿娇狠瞪了一眼,他是万分不敢再发言了…若是真激怒这罗煞,真陪着这小祖宗玩脱了… 雾常叫苦不迭:“真没了!太子妃!就这一袋,来的路上送了一袋子出去!” 送?!陈阿娇瞅了一眼韩嫣,她可能没误会他…这傻子许是真的钱多的花不完…这弓高侯手段这般厉害?!得叫爹爹亲自登门请教才行… 韩嫣见陈阿娇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着他,似乎要将他这人重新审视一番,过往种种全推倒重来似的! 他微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宠溺。 他轻轻地靠在树干上,身体微微倾斜,仿佛与周围的自然环境融为一体。他的神情更加显得轻松自在,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感到紧张或不安… 韩嫣的目光缓缓地扫过那几个略显僵硬的身影,眼神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他的笑声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不经意的调侃意味,最后,他轻声呼唤了一句\"娇娇,过来……\" 声音轻柔得如同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这句话充满了亲昵和关怀,仿佛在召唤他生命里特别的存在! 一时间除了轻风带过九里香的清甜,几人间还充满了摸不着头脑的奇怪氛围… 雾常忍不住嗓子干涩吞咽了两下,要不…他也先退? …… 谁给他的胆子唤她娇娇的!陈阿娇内心一股无名之火登时涌了上来,个泼皮无赖!激她是吧… “韩嫣,你幼时尿牀的裤子还在我府里…”陈阿娇的声音娓娓动听,瞬间,这里仿佛变成了她和韩嫣两人的战场… 其余众人皆成了看客… 第49章 人性经不起试探 “哦~”韩嫣流畅的侧脸微扬,姿态闲散,轻飘飘的应了声… 他瞥了陈阿娇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轻笑和温润。忽然,他抬起手来,动作迅速而敏捷… 陈阿娇惊讶地看到,他修长的食指与中指之间似乎夹住了两颗金色的丸子!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接着,他毫不犹豫地将这两颗金丸朝着他们几人的身前扔去! 众人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刺鼻的浓烟迅速从地面升腾而起,瞬间弥漫开来。这股浓烟带着浓烈的刺激性气味,似硫磺又硝石!陈阿娇熟悉不已,宫里府里炼丹的术士身上就是这种让人无法忍受的气味! 几个人被呛得眼泪直流,眼睛刺痛难忍,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他们纷纷低下头,不停地咳嗽着,试图摆脱这股难闻的烟雾… 陈阿娇掩住口鼻,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未回过神,整个人被韩嫣的大手扣住细腰,圈进他怀里,被带出那烟雾地带… 待重新站定,陈阿娇猛地挣开韩嫣的怀抱,涨红了小脸道:“韩嫣,我定废了你的手!”她瞪着眼前的男人,骤然拔高了声音,似气的不轻! “事从紧急,还望太子妃恕罪!”韩嫣清缓的声音响起,他一脸淡漠的松了手,退了一步,隔开两人间的距离,朝陈阿娇拱手行礼,陈阿娇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见他神色自然,反倒像她小家子气了! 出门在外的,陈阿娇也懒得同他斗嘴,毫不客气的狠踢了韩嫣一脚,欲转身回去,被韩嫣扯住广袖:“那三人已知晓你身份,太子妃,人性经不起试探!” 陈阿娇盯着他的脸一言不发,朝韩嫣逼近一步,目光探究,神色略缓,他紧张? 这些年她极少见韩嫣情绪起伏,就算是小时候受罚,他也是默默承受,一声不吭,莫非… 韩嫣躲开她的视线,身体紧绷,双唇抿成一条线,她在想什么?为何这样看他? 陈阿娇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韩嫣,这楚香楼我必须去!” 韩嫣身子一僵,沉默片刻后,眉头紧锁,似在克制着内心的起伏,他周身空气都仿佛变得紧张起来… 必须去?!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有何必须去那风月场所的理由?!他陪她玩闹了这么久,也该玩够了!如何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那楚香楼背后究竟是谁在掌控根本不得而知!她若是入了那虎穴,他如何将她救出来?!况现梁国与朝廷间暗潮涌动,太子若不能好好安抚,大战一触即发!孝王那五个儿子皆擎天驾海之辈,她多待在梁国一天就多一天危险!虽都是兄弟姊妹,但她是太子妃! “不可!”韩嫣语气坚定,不容分说的拒绝… 陈阿娇皱起眉头,显然很惊讶为何他的反应这般大,她追问道:“你为何如此紧张?” 长月当空,洒下一地银辉,韩嫣的脸与月色融在一起,更显清冷,他眼神闪烁了片刻,家国大事,他又该如何同她说?况且她年纪尚小…… 韩嫣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什么,说了不可就是不可!” 陈阿娇看着他,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但越见他态度如此坚决,她就越发的好奇…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谁也没有再说话。月光如水般洒落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感。陈阿娇偷偷瞄了一眼韩嫣,发现他的目光正凝视着远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莫不是怕她使小聪明? 过了一会儿,陈阿娇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轻声问道:“韩嫣…你很奇怪…莫非…”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韩嫣打断了。只见他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缓缓问道:“莫非什么?” 陈阿娇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她扬起小脸,单手撑着下颚,绕着韩嫣走了一圈并上下打量起他来,良久像是得到了结论:“莫非你对阿治已经到了爱屋及乌的地步?!这般紧张我会出事,怕阿治难过?!” “陈阿娇!”少年的声音如同这山间的清风,悦耳却带着些恼羞成怒的澎湃! 他怒了怒了!被说中心思他生气了!陈阿娇越发肯定心中猜测!眼神都染上对韩嫣的心疼…他比她要难多了…前世甚至因为这不被世俗认可的爱意丢了性命!可惜可惜! 韩嫣气得不轻,剧烈咳嗽起来!胸腔起伏不定,陈阿娇赶忙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宽慰道:“韩嫣,日后你切莫再将我当那假想仇敌,我深知你的不易,虽不能为你求个名份!定会要阿治好好对你…其实我对阿治…” “陈阿娇!我若能剖开你的心肺看看,定毫不手软!”韩嫣反手握住在他后背轻抚的小手,将人轻扯至身前,他低着头,眸光微暗,眼底染上抹自嘲! 下一秒,他缓缓俯身凝视她,陈阿娇忍不住视线向上一抬!撞进他晦暗不明又似氤氲缱绻的眼里! 空气滞了一瞬!她慌了神色,他什么意思?!她莫非一直以来误会他了? 行动已经快过思考!趁韩嫣低头,陈阿娇抬手间,便听韩嫣闷哼一声,高大的身影急急下坠!陈阿娇丢了银针,眼疾手快将人托住,往大树下挪… 好重!看起来劲瘦,如何这般重啊… 韩嫣面色苍白,他是万分没料到会着了她的道!她何时会用银针这东西的?! “娇娇,听话,不可!”好在他还能说话,韩嫣温热的气息打在陈阿娇颈间,引得陈阿娇差点软了身形!她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给爷闭嘴!” …… 好不容易将他安放在地上,陈阿娇得意的拍了拍韩嫣的肩笑道:“你就在此等骑兵来,我等会叫那太守来守着你,姑奶奶就先走了…” “娇娇,那楚香楼危机四伏,并非话本里的神仙之地,莫去!”韩嫣声音变得低哑,若是她出事…他不敢再想…心跳莫名的越来越快,手心已被凉汗浸湿… “我知…你不是说人性经不起试探,不如跟我打个赌如何?”陈阿娇平视起韩嫣,面上尽显云淡风轻,韩嫣竟有种看到阿治在朝堂上与百官大臣对峙的泰然自若… 第50章 她要以昭?! “我若在那三人手中安然无恙,你便将韩说给我…”她的嗓音轻柔婉转,似潺潺流水,其中还夹杂着些许独属于少女的清甜韵味! 可这番话语落入韩嫣耳中时,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震得他头晕目眩、瞠目结舌!他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陈阿娇,试图从她那张绝美的容颜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然而没有,她神色认真,态度诚恳!韩嫣那一贯从容不迫的脸上如大石砸碎一般分崩离析! 她是不是疯了?!她看上以昭了?!想到这里,韩嫣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难看,宛如乌云密布的天空! 怪不得前些时日听阿治提起,说她情绪不太稳定,甚至还不愿意嫁给阿治…难不成就是因为心悦以昭?! 她到底瞧上那混小子哪一点了?! 韩嫣越是深入思考,心中的怒气便愈发难以遏制,不禁从鼻腔中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 陈阿娇一贯以来的行为方式和处世风格都跟普通世家女子不同!再加上她是由馆陶长公主亲自抚养长大的,养成那般乖张、放荡不羁的性子倒也不足为奇! 然而,不管他怎样绞尽脑汁去琢磨,他都万万没有料到,她竟然会对以昭动了念头!为何偏偏就是以昭啊! 他们俩之间何时有的瓜葛?韩嫣此刻只觉得脑袋仿佛要炸裂一般疼痛难忍,嘴唇也因为极度的气恼而变得苍白无血色,只能竭尽全力强行压制住心底那股不知缘由却又熊熊燃烧的无名之火,并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恨恨地说道:“陈阿娇,别忘了你是太子妃!” ??? 同她是太子妃有何关系?陈阿娇面露迷茫之色,既然话题已经牵扯到了韩说,她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再次开口询问道:“韩说还与那帮世家公子们一同前往澜亭游玩吗?那曲觞流水有趣吗?” ....... 她竟然能够将以昭平日身处何地了解得这般清楚明了!难道真的对他用情至深到这种程度了吗?! 韩嫣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既震惊又夹杂着些许不甘。他猛地扭过头去,紧紧闭上双眼,似乎想要把这一切都隔绝在外,再也不想理会陈阿娇。此刻的他,内心如同波涛汹涌的海洋一般,无法平静下来。那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让他感到无比困惑和痛苦! 若是阿治也就罢了,竟然是以昭! 陈阿娇不知韩嫣为何像在同她置气一般不理她了,这家伙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可是为了灵儿...她得忍... “韩嫣...你理我啊?不说话算怎么回事...”陈阿娇轻推了他一下,这人依旧毫无反应!陈阿娇来了脾气!不说就不说,她就不信她不能给灵儿找个比韩说更厉害的! 感受到身边的人起了身,韩嫣睁开了眼,眼底泛红沉声问道:“你要以昭...你想过如何将婚事退掉吗?!” 陈阿娇缓缓地转过身来,目光凝视着韩嫣,空气都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她静静地观察着韩嫣,只见他那深邃的眼眸之中,忧愁如同浓郁得化不开的墨汁,沉甸甸地积压在心底! 陈阿娇心中一动,瞬间明白了一切。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轻抚额头,沉默无语了好一会儿! 随后,她再次蹲下身子,与韩嫣平视,眼中带着些许恼怒之气说道:“韩嫣啊韩嫣!你这脑子里究竟都在琢磨些什么啊!?我身旁有一个婢女,名为灵儿。你应是见过的!此女生得乖巧伶俐,年龄也与韩说相差无几。这些年,她一直尽心尽力地侍奉于我,不仅容貌秀美、聪慧过人,更是气质如兰,温柔体贴!倘若侯府不在意这世俗的门第观念,我倒是真心希望能将灵儿许配给以昭!” 说到此处,陈阿娇轻轻叹息一声,缓缓地坐到了韩嫣身旁... 她微微仰起头,目光投向那浩瀚无垠、繁星闪烁的夜空,心中思绪万千!她何尝不想将这门婚事退掉!?只是目前还需寻得一个周全之计罢了… 倘若能先妥善安置好灵儿,再劝说阿爹远离朝廷纷争,携着哥哥们和母亲一同返回封地生活,那便是完美无缺了! 可叹啊!爹爹实在糊涂!当年娘亲下嫁之时,连那求来的封地都与爹爹封邑紧邻!而爹爹却始终对娘亲的情意抱有疑虑。这些年间,他若不是过分宠爱那个侍妾,怎会导致夫妻分离,渐行渐远... 阿娘宽容大量,对那妾室所作所为向来都是既往不咎、毫不计较。娘亲若不是对爹爹情根深种,又怎会心甘情愿地为他生下三个孩子?! 因为那妾室…阿娘甚至失去过一个孩子…也不知道那未出世的究竟是阿姊还是阿哥! 二哥哥曾告诉她,他亲眼见到阿娘被气得瘫倒在床边,泪如雨下,痛苦万分!没过多久,只见阿娘两腿之间鲜血汩汩流出,瞬间染红了地铺 。他和大哥蜷缩在门外,心惊胆战地听着屋内阿娘凄惨的哭声,整整持续了一整夜。直到天亮,爹爹始终没有归来…陈阿娇的眼眸由亮转淡,仿佛心中的希望之火正在逐渐熄灭... 而一旁的韩嫣,此刻心情犹如翱翔于九霄云外一般,仿佛要冲破云霄!他沉浸在这一片静谧的夜色之中,无法自拔。那无尽的黑暗宛如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紧紧地包裹其中,连带着他的嗔痴,似要宣泄撕裂! 夜空中闪烁着点点繁星,像是无数双眼睛注视着大地。月光如水般洒落在大地上,给周围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银纱。韩嫣静静地坐在那里,感受着微风轻轻拂过脸庞带来的丝丝凉意。 这时,一阵清风吹来,带着淡淡的香气。身旁的女子那柔软的发丝正随风轻轻拂过他的嘴唇。那一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韩嫣心头! 他看向陈阿娇,眼神中闪过一丝黯淡,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苦涩的笑容。“娇娇…”他轻声呢喃道,声音中充满了克制和无奈。 “嗯?”陈阿娇仍盯着夜空,她很久没有同韩嫣这么安静的坐在一块了,好像除了阿治,韩嫣也与她越来越远,儿时,她记得韩嫣总背着她看星星,带她去放风筝,甚至去抓那树上的雀儿... 她回过头看向韩嫣,妩媚温柔,眸中星星点点,韩嫣瞳孔一缩,只觉呼吸一滞,心中猛然一颤... 第51章 她是世族的希望,更是太后的明珠! “你有此等念头,待到返回长安城之后,我一定会同以昭讲!根本无需与我打什么赌约!那个楚香楼绝对不允许你踏足半步!万不可以身涉险!”韩嫣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压低声音试图劝阻道!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浑身绵软无力,阵阵困倦如潮水般袭来,难以抵挡。韩嫣暗自思忖,这段时日未见她进宫,恐怕就是躲在府中学这新奇玩意儿,而且居然还能够活学活用!真是让人好气又好笑。 “你赶快给我施针,解开我的穴位!”韩嫣见陈阿娇笑意吟吟,一股子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刚刚平复下来的情绪瞬间又被打乱。此刻的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狂风暴雨之中,内心波涛汹涌难以平静,“陈阿娇!” 似乎只有她才能如此轻易地牵动他的喜怒哀乐! 只见陈阿娇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不解,不解~你就是跪地求饶都没用!” 她还故意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盯着韩嫣白皙的俊颜渐渐浮出一层粉红,她觉有甚是趣,她已经很久未见韩嫣如此窘迫的模样。 嗷,还见过一次!她前世幼时央求他来府里帮她画那只池塘的金龟,说来也怪,她无论怎么努力,画出的金龟总是缺少一些生气和灵性;而韩嫣笔下的生灵则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跃然纸上一般! 但前一晚上许是韩嫣陪着刘治在上林苑夜猎,看起来疲惫不堪。以至于在作画的时候竟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于是她吩咐奴仆把韩嫣抬到自己的床上休息。不想他起身时发现睡在她的床上,整个人顿时变得惊慌失措,从脸颊直至颈侧全都染上了一层诱人的粉红色,好看的要命,那副娇羞可爱的模样简直跟个女子似的。 她那时心中还暗暗升起一层酸溜之感,这档子玩意这诱人的模样难怪阿治对他钟爱有加!她玩兴渐起,伸出手便准备去拉扯那床华丽的锦被,她始料未及的是,她的手刚刚触碰到被子一角,就被韩嫣用尽全力死死地按住! 刹那间,两人视线相撞,只见韩嫣眸色微微一深,喉头滚动间,显然是在强行克制内心的惊慌失措! 他轻缓柔声的向陈阿娇求饶:“娇娇,你是要画山画水画风景,画龟画虾画鱼鳞都依着你,你...你帮我去唤了远祗进来...” 韩嫣平日里极少同她这般讲话,如此反常,定事出有因!陈阿娇心生疑惑,遂将韩嫣仔细打量了一遍,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用手掩住嘴巴,发出一阵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她那双动人的杏眸微微睁开,凑近韩嫣,压低声音好奇地询问道:“韩嫣,你在我床上尿牀了?!为何这般大还尿牀啊?!是不是前些日子去军营吓着了?!” 韩嫣此刻只想找面墙撞死,他一手压着被子一手遮住羞红的清眸只能颤声应道:“嗯....” 随她如何想...都行... 陈阿娇得到肯定答复,卧倒在床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韩...嫣...韩...哈哈哈哈...你羞...不...哈哈哈...羞啊...”! “你快去啊...”韩嫣满面通红,他实在是受不了陈阿娇这般模样!但面对她的调皮捣蛋,他又毫无办法! 只见陈阿娇不仅没有听从韩嫣的催促,反而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然后用右手撑住下颚,靠在了床头上。她强忍着笑意,目光似笑非笑地望向韩嫣,嘴里还不紧不慢地说道:\"唤句阿姊来听听…\" 阿姊?! 她这副悠闲自得、满不在乎的样子让韩嫣越发着急上火,又对她无可奈何!韩嫣呆在床上,手足无措,要他叫出那句\"阿姊\",觉得十分难为情!一时间,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阿姊...”他最终不得不屈服于陈阿娇...韩嫣这一声唤得万分艰难,打定主意,这半载都不会再见她了! 不...三个月... 一个月... ...... “陈阿娇!”韩嫣的声音染上了些气急败坏,她为何总是这般让人无法心安!这般欢脱,日后如何担得起那凤位!正当他思绪纷乱之际,陈阿娇却突然开口说道:“好了,韩嫣,你也无需同以昭讲,山人自有妙计~回长安后只要你愿意配合我就好...这穴位两个时辰就会解开,你好好睡上一觉,不必着急来楚香楼赎我...” 话音未落,只见陈阿娇伸出那双洁白如玉的纤纤素手,轻轻地朝韩嫣的双眼抚去。刹那间,一股奇异的力量袭来,韩嫣顿感一阵强烈的倦意涌上心头,纵使他拼命挣扎,最终也还是抵挡不住这股睡意,缓缓闭上双眼,沉沉地昏睡过去。 就在韩嫣陷入昏迷之际,只听她在耳畔柔声细语道:“若是我输了,我定将那“太学”提前十载设于长安,不负你今生之愿!让你亲眼目睹它的昌盛繁荣、绝代风华!看看那莘莘学子、意气风发!” 韩嫣心头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她是如何知他所思所想?!虽现已有太学,但明堂,太学混而不分,彼此交织!布政,祭祀,学习等各种活动相互掺杂,犹如一锅乱炖! 教也者,义之大者也,教之重也!此乃立国立民之根本,他同阿治不谋而合,只想将太学迅速从这种混乱的状态中剥离出来,使其成为一个独立且纯粹的学术殿堂! 但眼下圣上的龙体欠安,本就给整个朝廷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和不安。更棘手的是,太后对儒学心生厌恶。如此一来,原本就困难重重的局面更是雪上加霜! 无论是推行新政还是改革旧制,阿治都可能会遭遇来自各方势力的阻力与反对!若给寒门机会,世家大族势必会不满抵制!而太后的态度,则使得这种矛盾愈发尖锐化,仿佛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前方... 提前十载...为何意?!若是娇娇愿意...说不定...真的可行... 她是世族的希望,更是太后的明珠! 第52章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几个人小心翼翼地进入了睢阳城内,犹如鬼魅一般穿梭于狭窄的小道之间,巧妙地避开城内巡逻的官兵。他们目标明确,径直朝着楚香楼疾驰而去! 今正是梁王出殡之日,城中百姓们纷纷自觉回避,紧闭门户,不敢轻易外出。整个睢阳城陷入一片死寂之中,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重压笼罩着,令几人感到无比沉闷和压抑! 陈阿娇因换上一身男装,原本娇柔婉约的气质瞬间变得清爽利落起来。而一直隐匿行踪的阙殇也不再躲藏,紧跟在娇小的她身旁,身姿愈发显得高大挺拔,卓尔不群! 那三人对阙殇的突然出现未觉得有多震惊,昨夜一切犹如在那太虚幻境强走一番,能从官兵手上逃脱已是不易,还拿了一袋钱财!最重要的是...他们掳的这贵女...居然是太子妃! 当一行人挤进一个僻静的小巷子稍作歇息时,自昨晚一同逃离之后就沉默不语的三人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其中一人轻声问道:“你…真的是太子妃?”这个问题如石子投湖般,激起层层涟漪... 陈阿娇见几人面露疑惑,略带惊恐,但显然比昨夜已好了不少,便微微点头,肯定他们心中不解,“怎的了?大哥,您就按我们此前谈好的将我卖入那楚香楼便可...” 听到陈阿娇回答,在场的三个人瞬间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涌起,额头上也开始冒出豆大的汗珠来!难怪那位太守当时惊恐万分、嚎叫声嘶力竭地嚎叫,如真将她卖入那楚香楼,恐怕他们这几条小命都难以保全! 回想起昨晚那个骑在高大马匹上的罗刹般人物,仅仅是看一眼就能够察觉并非等闲之辈!他们这些人的性命在他眼里犹如那蝼蚁一般微不足道... 三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然后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不停地磕着头,并哀求道:“小人实在是有眼无珠,不识得泰山真面目啊!太子妃饶命啊!那楚香楼是万万去不得啊!小的们家中有老有小,求太子妃您发发慈悲,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吧!” ....... 陈阿娇与阙殇对视了一眼,啼笑皆非,前夜表现得无比豪迈、将她强行掳走的三人,正像受惊的兔子一般蜷缩在地上,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嚣张气焰... “不行啊...大哥...”陈阿娇轻轻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的拒绝,她伸出手,接过阙殇递过来的水壶,轻抿了一小口,随即皱起眉头将水壶推开。这水与家中美味至极的甘甜泉水比起简直相差甚远... 阙殇看着她额头细密的汗珠,眸色轻柔,凉声劝道:“再多喝些…” 但陈阿娇却倔强地摇了摇头,她勾起一抹娇笑轻声对阙殇耳语:“待会儿拿了钱财,与他们分了赃,你记得去寻个地方将那几千金藏好,这是日后咱俩安身立命的保障...” “……”阙殇不禁愣住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评说!他从那日她决绝的去常山王所在的凉亭就知她是真不愿嫁与太子!怕是一心想要逃离那座皇宫! 但该说她心思单纯呢,还是说她有些愚钝?这汉土虽大,若是太子不愿放手,她能逃到哪去?!况且她居然还打算带着他一同离去... 莫非她已经把未来的日子都畅想得如此美好了?!想到这里,阙殇心里涌上一阵惊愕和困惑!这般年纪,她能有这种胆识和谋略,实在是令他刮目相看的! 她执意要前往那楚香楼,就是为了那区区几千金?阙殇开始重新审视陈阿娇,她身上的执着与坚定,让他倍感头疼又忍不住怜惜。她明知楚香楼不是女子该去的地方,几乎是弃了自身名节于不顾! 太子往芒砀山送葬,往返所需时间也不过短短数日而已!她已经想好了怎样从楚香楼成功逃脱了?如果她等待太子前来营救…那太子得知她在楚香楼待了几日,又会如何看待她?! 这些问题如同沉重的巨石一般压在阙殇心头,让他愈发觉得事态严重且复杂难测!他要不要阻止她... 那楚香楼高手众多,他凭一己之力绝对无法将她安然带出来...她就算不愿嫁那皇室,也不必弄的声名狼藉... “你真要去?你究竟知不知...”阙殇扫了眼地上的三人,看向陈阿娇,面色凝重,她本就容貌绝尘,他就是在她身边守着,也保不齐一些神志不清之辈前来骚扰,况强龙压不过地蛇,一旦发生冲突,怕是那楼主也只会以客为尊... “我知道,阙殇,我要去的...”陈阿娇打断了阙殇的劝阻,甜笑出声,他是在意她的... 这般的天真无邪却又意志坚决令阙殇直接陷入沉思:若是带她走,也不是不可,但她若同他走了,怕是此生与亲人不复相见!眼下汉因此前七国之战偃武修文,但周亚夫,李广之辈仍宝刀未老,所向披靡!他真要为了她拿黎民百姓去搏吗?还有名分...她定是不愿做妾的... 陈阿娇见阙殇失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莫不是被她感动到了?!毕竟那三人还跪在那里,陈阿娇想同他撒娇还是忍住了,她挥了挥手唤他回神又轻声吩咐道:“这几日你若闲来无事多在楼内逛逛,听听墙角...” “君子不拘泥于听墙角之言...”阙殇皱起眉头冷冷拒绝... 陈阿娇轻笑一声,靠近他低声私语,“前夜亲我时未见你是君子...”她的声音娇媚动人,将他的整颗心都勾了起来,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雷动一般!整个人莫名的僵住,被她那泛起水光的灵眸深深吸引,耳后根不禁微热了起来! “......” 那三人均低着头见不着这俩人间的微妙氛围,只见陈阿娇蹲下身子看着为首的笑问:“也同大哥待了两日,还不知大哥尊姓大名...” “王...王温舒...” 陈阿娇微微蹙起秀眉,脑海中不断回响着“王温舒”这个名字。她努力搜寻前世的记忆,但却只能捕捉到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既然想不起来,那就索性算了... “王大哥心安,你且按我说的去办,就当我是寻常女子,只是这次之后,还望三位大哥能够信守承诺!倘若心中实在惶恐不安,便换个地方生活吧...” 三人缩成一团,那胆小的颤颤巍巍问道:“我们能去哪里?” “长安,咸阳不皆是好去处?既有钱财,怎会无一番作为?”陈阿笑着看向三人,顿了一会又道:“只是...” 看样子,是她赢了... “只是什么?”三人不解... “三位日后若能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便算是还了我今日所赠了!”她的声音轻柔,令阙殇眸中一荡!这般的豁达明朗,全然与那养在深闺的女子不同!他果真是误会她了... 第53章 娇娇被卖了八千金... 虽然已经和楚香楼的老板打过无数次交道,但这次要卖掉太子妃还是让王温舒感到无比紧张,手心里不禁捏出了一把汗来! 此时,只见楚辞慢慢地在陈阿娇身旁转了一圈,然后又把阙殇从头到脚仔细地端详了一遍,嘴里还不停地发出惊叹声:“哎呀呀,温舒啊,温舒,你这两日可真走狗屎运了!居然能够找到这样两个仙品…” 那个男子尽管用面具遮住了半边脸庞,但依旧可以看出他绝世容貌。如此俊美的男子,恐怕在整个梁国都难以找出第二个来! 而那位女子就更是绝美到极致了,哪怕仅仅穿着一身素净的男装,也无法掩盖住她那婀娜多姿、柔媚动人的身姿曲线! 在她这楚香楼里,恐没人能够比得上她的美貌!这样出众的两个人,想必价格不会便宜… “要价多少啊?”楚辞那如羊脂玉般柔滑细腻且白皙的手指轻轻勾起阙殇线条分明的下颚,随后朝着他那刚毅的脸颊旁边轻轻地吹出一口气,似有若无地挑逗着眼前之人,轻声戏弄道:“这位俊俏的小公子,不知可否将你脸上戴着的面具摘下?” 一旁的陈阿娇早已疲惫不堪,她缓步地走到桌前的凳子旁坐下,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主对阙殇做着调戏之举,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唇,轻笑出了声来。阙殇立马向她投去一道冰冷的目光,陈阿娇连忙收敛了笑容,并迅速端正坐姿,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端庄稳重的样子...冻死个人了...讨厌! 阙殇不着痕迹的躲开楚辞的手,退到陈阿娇身后,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许是气着了,胸腔小小的起伏着,双手握拳,薄唇抿得死紧...陈阿娇见他那贞烈模样,更加想笑,他怎么这般不经逗啊... “一万金!”王温舒此话一出,将陈阿娇都惊着了!他怎的将她的身价又翻涨了一倍?!阙殇冷着张脸,扫过王温舒的脸,一万金?那要将她赎出至少得翻三倍! 楚辞呵呵一笑,倒也不恼,她坐在陈阿娇身侧,执起陈阿娇的手轻声问道:“姑娘可是自愿卖入我这楚香楼啊?” “自然的...”陈阿娇勾起一抹淡笑,一副乖巧模样,又听楚辞问道:“琴棋书画可都会?” “略通一二...”陈阿娇嘴角轻扬,微微一笑后轻点臻首 “但这一万金实在是贵,不知姑娘还有何才情配得上这一万金呐?”话音刚落,楚辞便松开了紧握着陈阿娇的那只手,然后悠然自得地靠在桌边,好整以暇地凝视着眼前这位佳人。 若单凭美貌,她这楚香楼可从不缺美人... 陈阿娇看着桌上的茶具,并不着急回答,反倒动作优雅娴熟,缓缓开始煮茶。 见到这一幕,楚辞不禁心生欢喜,虽不知这美人寓意何为,但从陈阿娇举手投足间所散发出的贵气,绝非寻常女子可比...她向来喜欢女子从容不迫,才能更好的接待达官显贵... “敢问楼主近两年经营可有力不从心之感?”陈阿娇一边轻声细语地说着话,一边为楚辞斟满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随后又给自己也倒上一杯,不慌不忙地品味起来。 楚辞心中充满了惊讶和疑惑,这位美人竟然能够在短短半个时辰内洞察出她这座楚香楼近年来营生艰难! 要知道,在外人眼中,楚香楼可是财源滚滚、富可敌国的存在! 他们哪里晓得她在背后所付出的努力及承受的酸楚与劳苦... 尤其是那五公子刘不识,他向来只注重成果,对于其中的艰辛根本不屑一顾。这两年来,楚辞着实受了他不少窝囊气… 楚辞来了兴致,靠近陈阿娇笑得谄媚,“你且说说...” “这座楼恐怕还是初建时的模样,若是财力雄厚,也该换换装潢,这般陈旧古朴,再过些时日,楚香楼这招牌也得砸咯!虽楼内女子与武力高强者众多,那小厮仆人甚少,处处显得凌乱无序,我若是远道贵客,也就体验一番,不会再来...这两年楼主恐怕也就靠着王宫的熟客勉强维系吧?”陈阿娇一语中的,楚辞眼中瞬间扬起一道精光! “那你说说,我该如何是好?!”楚辞夺过陈阿娇手中的茶杯,激动地握住她的双手,仿佛寻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陈阿娇浅笑着看着楚辞,并不作答,楚辞美目一闭,颤声道:“最多八千金...”账房的钱财已不多,梁王病逝,五公子才拿了不少走...那王宫财库充盈!也不知他为何非要从她这里薅! “也可!”陈阿娇笑着看向王温舒吩咐道:“王大哥和我阿哥取钱便是,王大哥想要多少,尽管向我阿哥开口...” 阙殇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满脸都是难以置信之色! 他守着她多年,对长公主为她聘请众多先生,并按照世家大族嫡妻的标准来悉心教导之事也是了然于胸。 平日里那些先生授课之时,她要么神情恍惚、心不在焉,要么就昏昏欲睡、无精打采!以至于他一直都认为,她根本没有将这些教诲放在心上! 可如今看来,他竟是大错特错!原来她竟是如此聪颖过人!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王温舒连连摆手,拒绝得磕磕巴巴,“姑娘...客气!温...舒只要先前姑娘答应的便好...姑娘...姑娘是值这个价的!” 陈阿娇只觉好笑,弯着眉眼起身朝王温舒行了个大礼:“此去一别,祝王大哥山高水长,前程似锦!”王温舒忙将人扶起,冷汗连连!她行的礼,他是万万不敢受啊,“姑娘客气!姑娘莫折煞我!” 楚辞头一回见王温舒这般小心谨慎,莫不是宫中女子?为何他这般胆战心惊?这狗贼不会害她吧?! 陈阿娇洞悉楚辞内心泛起的那一丝疑虑,只见她微微一笑,娇艳动人,然后她轻柔地伸出玉手,重新握住楚辞略微僵硬的手掌,似安抚道:“楼主,现在能好好探讨一下这楼如何挽救了!” 楚辞心一横,罢了罢了!就是捅出天大的篓子,还有刘不识撑着! 第54章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阙殇像往常一样,从窗户飞了进来。此时,陈阿娇正皱着张小脸,执着簪笔,伏在案几上埋头苦写… 她的身形娇小,几乎都要被那堆积如山的简牍遮住了!暖黄色的油灯照在她身上,带出浅浅的光晕,整个房间显得温馨又宁静… 阙殇难得见她这副温婉模样,可她那张娇艳的小脸被墨染了几笔,鼻尖也有,又如同在外捣了蛋的皮猫一般,可爱极了… 下一瞬,她整个人带着淡淡的蔷薇香投入他怀里,让他不禁一怔。明明已经出府不少时日,这抹香依旧沁人心脾,仿佛永远不会散去… “如何了?”她侧着小脸抵在他胸前,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紧张。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波光,像是两颗璀璨的明星,耀眼夺目! “……” 他的面上忽浮现出一抹尴尬神态,耳根泛红,任由她抱着,眼神忽闪,却又似有若无地看向别处…… “我要你去探消息,你真去听墙角了?那些个姑娘床笫之音如何?”陈阿娇淡笑着松开了环抱的手,走到桌前,给他倒了一杯茶,那娇软的身体一旦离开,阙殇眸色都暗淡了不少!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直白大胆,刚刚想要开口辩解,就见她将那茶杯塞进他手中,然后欲伸手解开中衣的带子! 这楼里的衣服和普通人家的不一样,有一种欲拒还迎的感觉,仿佛在暗示着什么!她那淡黄色鸳鸯戏水肚兜若隐若现,看得他整个人心神俱乱! 她中衣带子只要轻轻一扯,整个衣服就能轻易滑落… 陈阿娇那玉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自己的衣领口处,稍稍一用力,那原本就不够整齐严实的领口便微微敞开了一些,而随着这轻微的动作,她那圆润、白皙如雪的半边肩膀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阙殇见状,身体猛地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地迅速转过身去,并紧紧闭上双眼。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体内仿佛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在肆意乱窜,令他全身燥热难耐,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僵硬无比地紧握着手中的茶杯。由于太过紧张,连带着手上的温度竟然比杯中滚烫的茶水还要高出许多!他努力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不行... 她也不是一两次行为逾矩了...他也不知为何如同中毒了一般,日渐深陷! 阙殇声音低沉沙哑,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沉稳与冷静:“主…主子…您…把衣服穿...好...”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她想要做什么?!难道…虽他起了带她走的心思...但尚未成婚!他绝不会做出这种违背道德伦理的无耻之事!更何况,她与太子之间的婚约尚未解除! 陈阿娇看着眼前这个总是冷若冰霜的人如今竟连背影都如此慌乱失措,心中不禁感到一阵好笑! 只见他颈侧的青筋高高凸起,一颗硕大的汗珠顺着他那线条流畅的侧颜滑落而下。哼,这般的惊慌?看来楚辞所说的并不可信!亏得楚辞还做了这么多年的楚香楼的老板娘呢!言不由实!言不由实! 白日的时候,她与楚辞闲聊,装作不经意间提到了阙殇这样的冷冰冰的男子,该如何讨他喜欢? 楚辞信誓旦旦地表示,依她多年来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像阙殇这种外表冷酷的男人,实际上内心往往更喜欢那些温柔体贴、热情似火且充满激情的女子…难为她还从楚辞那特意拿了件衣裳...不是会喜欢吗?怎的吓成这样?! 真真是她不够女人?她就说这身子骨不行,灵儿非说够了够了!不给她叫宫中医侍来开方子! “你不喜欢?”陈阿娇弯起眉眼,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还不信了... 她那如青葱般纤细的玉手再次从他宽阔的后背缓缓环绕过来,轻柔地倚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那一对柔软之物就这般紧密无间地紧贴着他,仿佛要与他融为一体! 瞬间,阙殇的眼眸之色变得愈发深沉起来,犹如无尽的深渊一般!他已情动,再由着她胡闹下去,定会一发不可收拾!她还这般小,不行... 伴着陈阿娇发出一声惊叫声,他将她那娇小玲珑的身躯拦腰抱了起来,并轻轻地将她放在那张云缎般柔软的床铺之上! 尽管她想挣扎反抗,“阙殇!你敢!” 他有何不敢?完全没有丝毫犹豫与顾忌,只见他动作迅速且极具力量感,一把抓起锦被,如疾风般迅猛地将她紧紧包裹其中,让她根本无法挣扎动弹分毫! 直至此刻,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阙殇,其内心深处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心弦才总算得到些许舒缓放松… 他望见她那张精致小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一片,眼眸之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怕是生气了...得哄才行… 于是,他缓缓伸手解开戴在脸上的面具,刹那间,他那张处处都糅合得恰到好处的俊颜展露无遗!连着他说话的声音也仿佛变得格外轻柔温和,“不是要看账本?看完了?” 陈阿娇凉了他一眼,她现在是半点都威胁不了他了!他现在完全不在意这主仆之分了!她没好气儿地回道:“看完了!”那语气当中分明饱含着满满的不甘心以及深深的不满情绪! 她…她都这般模样了!都已经如此这般了!这个家伙竟然依旧能够做到无动于衷! 然而,当她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他那对英挺俊逸的眉睛时,原本心头的火气瞬间便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泼下,一下子熄灭了大半…果真...还得长相俊逸... 阙殇一把将人儿紧紧地搂抱到自己的双腿之上,满脸都是诧异之色:“不是说三天?” 白天的时候她还忽悠楚辞,表示必须得先盘点楚香楼这些年的账目才行,又换了他能出入自由... 他猜不过就是她的缓兵之计,楚辞居然想也没想点头答应了下来! 最迟明日,韩嫣肯定至楚香楼!三天…太子也已经回到睢阳城了… 虽然这么做似乎有点不太厚道,他也不在意那几千金...但她做的卖力...他还是按照她之前的吩咐将钱财妥善藏匿起来… 因被他主动抱着,原本还有些气鼓鼓的陈阿娇此刻像是泄了气一般,乖巧地依偎在阙殇温暖宽厚的怀抱之中,所有的怒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嘴里嘟囔道:“一路上舟车劳顿的,难道不需要好好歇息一下嘛?!这些账目,半日不就行了!” 半日?!阙殇惊得垂眸扫过她墨糊了的小脸,这一家子都藏拙,最小的这个居然也是... 第55章 他也不是非要做那柳下惠... “所以,他们打算在此动手?”陈阿娇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轻轻地仰起那张精致小巧的脸庞,乖乖地任凭阙殇手持着温热的锦帕轻柔地将她面上的墨水擦拭掉... “嗯...”他的目光迅速掠过她那波澜不惊的容颜,企图捕捉到哪怕是一丁点儿的惊惧之色,但是没有! 眼前的她宛如未卜先知一般,仿佛早已洞察了所有事情... 而他所带回的那个消息,似乎仅仅只是为了验证她心底的某个猜测罢了! 他还愚钝的以为她只是单纯的想毁掉声誉,逼太子将这门婚事亲自退掉!实则不然,根本就是他小瞧陈阿娇了! 阙殇只见她那双美目缓缓地眯起,眼神之中竟流露出一种远超其年纪应有的沉稳和冷静! 刹那间,他不禁陷入了短暂的恍惚之中!许久之前,他便心中起疑,总觉得眼前的她,虽然容貌依旧,但脾性却变化巨大!仿佛曾经那个任性刁蛮、骄纵跋扈的她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总能够将他人目光吸引的睿智与不凡! 她莫不是被什么妖孽附体了不成?!阙殇思忖着,缓缓地低下头去,静静地与眼前的她平视起来。由于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陈阿娇感到有些慌乱无措。 阙殇一直都是冷漠疏离,极少会如此主动地靠近她... 此刻,他那深邃且带着探究意味的目光,让陈阿娇完全摸不透他究竟在思考些什么!难道说…他终于为她出尘的容貌所倾倒?又想起这些时日他的不抗拒...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便如同夜间草丛里被惊到的绚烂萤虫般迅速蔓延开来!使得陈阿娇突然间变得无比自信,满心欢喜难以自抑! 趁着阙殇短暂的失神之际,陈阿娇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推,将他猛地扑倒在了床榻之上! \"阙殇,我好开心啊…\"她的脸上洋溢着无法抑制的喜悦之情,那双美丽而灵动的杏眸闪烁着光芒,仿佛夜间比那灯火还亮的东海明珠!那张原本就娇俏可爱的小脸蛋此刻更是因为兴奋而变得通红,宛如熟透的果实一般诱人! 她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脸颊紧紧贴在他修长的颈侧,轻轻地磨蹭着... 本就是夜间,就他两人...她这般亲昵的举动犹如一把火,瞬间点燃了阙殇克制已久的情感,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股强烈的燥热感!随着呼吸频率的加快,他感到自己的喉咙渐渐干痒,心脏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阙殇轻叹一声,暗自思忖:许是自己想得太多了?这般的天真无邪,又有何心计可言? 此刻,真正受苦受难的人反而是他...她对他为何总是这般无所顾忌,行为出格... “主子...我去外间...\"他用低沉沙哑的嗓音说道,同时伸出手试图将趴在自己身上那娇小玲珑的身躯移回到床铺上! 不想,她却坚决不肯放手,一双纤细柔软的小手用力支撑在他结实有力的胸膛之上,与他四目相对... 在这片静谧深沉的夜色之中,她的眼眸如同月下一泓清澈见底的湖水,充满了无尽的柔情蜜意。那如水般盈盈欲滴的眼神,似乎能够穿透他的灵魂,尤其是当她的温和的神色与漫长而宁静的黑夜相互交融时,愈加显得格外妩媚勾人,令他心旷神怡...内心柔软不已...他孤寂多年,她似那月光,柔和又强势的撞进他的黑暗之中... \"反应这般大?\"她的双眼中闪过一丝调侃与惊讶,仿佛发现了新鲜事一般!她前世又不是未经人事... 他并非毫无感觉啊!想到这里,她软软的娇笑起来... 此刻的她宛如一个特别依恋他怀抱的人儿,紧密地贴在他宽阔温暖的胸膛之上,丝毫不想挪动半分! 似乎不满足于此,她伸出纤细柔软的手,轻柔地摩挲着阙殇那张轮廓清晰、线条硬朗的侧脸,然后缓缓地将自己的耳朵轻轻倚靠在他结实的胸口位置,静静地倾听着他胸腔内传来的那一阵急促且充满力量感的心跳声。 最后,她极其婉转的呼唤了他声:“阙殇…” 这一声饱含深情与眷恋的呼唤,犹如一把无形的利剑,瞬间穿透了阙殇那颗原本还坚定无比的防线,让他彻底失去了自我控制的能力! 她今夜本就打扮得格外妩媚动人,尽管他心里清楚她这般刻意为之不过是为了引他上钩,自从那日两人共枕一夜之后,只因他轻斥了她一句,她哭得梨花带雨、那般伤心欲绝...他便再也不敢对她说半句重话了…生怕他又说错什么惹得她不快,女子本就脆弱敏感… 再等等...待她退掉婚事...她阿爹和她兄长其实也并不满意太子,不过是看在她年少只钟情于刘治,爱屋及乌罢了,如今汉风开放,不论男子女子婚前皆可退婚再选,就是那成婚之后,女子都可选择和离... 她真不愿嫁,就算自己不能博一条出路,她若能同阿爹兄长坦白,单凭府里这一腔宠爱,说不定能重给她闯出一番天地... 实在不行...他就做一回无耻之徒… 自古江山美人,不要江山要美人的何其之多,况他对那江山嗤之以鼻,就是弃了又何妨… 既已明白心意,他那婚事定然也是要退的!宓儿待在长安也有段时间了,他不犹豫不决,她便迟迟不动身,待回长安,要先遣她回去… 思绪间…他无奈地将她玲珑有致的身躯压倒在床上,目光凝视着眼前笑得千娇百媚、得意洋洋的她,眼下她仿佛得到胜利一般,罢了罢了,是他输了又如何?这般的明媚动人,他若是痴了,才会不为所动... “我去外间睡…乖…” “嗯…”听到他这么说,她才松开了环绕在他腰身上的双手,但眼看着他即将站起身来离去,陈阿娇心中又涌起一股强烈的不舍之意,于是再度伸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撒起娇来:“阙殇,夜黑...我会怕…” “......”他也不是非要做那柳下惠... 第56章 你藏了男人? 窗外的喜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将人唤起... 秋日晨曦中,阳光如金色的细纱般柔和地洒落到窗前。陈阿娇窝在阙殇怀里静静的享受着这份宁静与温暖。空气中除了弥漫着淡淡的广寒仙香,还夹杂着浓郁的雄红香,伴随着清晨的微风,轻轻拂过床上的二人... 身后的他似还在熟睡,放在她腰间的大手,隔着衣物传递着他掌心的温度。陈阿娇笑意盈盈,眉眼弯弯如新月,悄悄翻了个身,依偎在他的肩膀上,瞧着他的俊朗的侧颜,他睡的安然,眉头舒展,只是那眼下有些微泛青,应是她睡后许久才睡着的... 昨夜他身体跟个火炉一般,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滚烫的热气,她不舒服便只能踢被子寻求得一丝凉爽,她睡相不好怕也是令他不得安睡... 窗外的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进窗内,为这一室增添了一缕暖意! 阙殇慢慢地睁开双眼,目光低垂之际,恰好捕捉到了她脸上绽放出的绚烂的笑容,他努力克制住内心涌起的冲动,静静凝视起她来... 陈阿娇见他醒了,忽又不好意思,娇羞起来,脸颊泛起一抹的霞红,许是担心晨起面容不够精致,只见她手忙脚乱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方素净的丝帕盖在面上,催促他快些起身! 他的心弦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感涌上心头。他情难自制地俯下身去,小心翼翼试探着,将带着凉意的吻轻轻地覆在了她娇软的唇上。 虽隔着一层薄薄的丝帕,陈阿娇依然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双唇之间那不易察觉的微微颤动,她心中宛如被填满了蜜糖一般,甜得快要溢出来了,功夫不负有心人...这谪仙还是被她拉下神坛了! 她想要将那丝帕扯下,然而就在她刚有所动作之际,他却敏捷地回握住了她那只小巧玲珑的手... 此刻,他的唇边全是她清甜的气息,令他心动不已,直到一阵突兀的敲门声骤然响起,“乔乔,你起身了没?” 方才将他从如梦似幻的情境之中拉回到现实,他不动声色的退开了半分,松了对她的桎梏,余光扫过她白皙的手腕处,只见上面已然泛起了红,顿时懊悔起没注意力道,她本就娇嫩... “我先出去...”他压低了声音,语气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窘迫... “起了...”陈阿娇懒懒的撑起身体,晨间她的声音极清,干净中透着一丝冷意,楚辞有些摸不着她心思,怎的了?昨日还一口一个阿姊黏得腻人,莫非是打搅她好梦了? “那我进来了...”楚辞推门而入,眼里勾起一丝笑意,“昨夜,你藏了男人?” 陈阿娇如一朵幽静的白莲,赤足静静地坐在床边,她凝望着楚辞的眼眸中带着些许好奇与探寻,看着楚辞将她房间环视一圈,阙殇并未留下什么,她是如何知晓的? “阿姊为何这般说?”陈阿娇并不着急否认,反而饶有兴致的想听她解答,楚辞依偎在陈阿娇的身边,坐在床边柔软的棉褥上,眼神落在那凌乱的锦被之上笑道:“寻常这女子体温要低于男子,我来你这房内暖意融融,怕还是个功力不低的男子...只是面对你这般绝色都能忍,居然什么都没做?!在下实在佩服佩服!” “......”陈阿娇突然又佩服起楚辞来,不愧是楚香楼的老板... “阿姊说笑了,昨夜乔乔看了一夜的账目,刚睡着,就被阿姊唤醒了...”陈阿娇慵懒至极的抬眼看向楚辞,仿若真是被楚辞扰了清梦一般... 楚辞见她面色倘然,怀疑起自己来,莫不是真猜错了?这油灯燃一夜,能在秋夜有这般暖和?! 她想起来的目的,大大咧咧搂过陈阿娇的肩膀撒娇问道:“如何了?这账本有问题没?” “有的...”陈阿娇微笑着应道... “有的?!”听到这个答案,楚辞如遭雷击般震惊不已! 要知道,她这座楼里的管家可是从宫中出来的老资历了,当初还是刘不识特地安排到这里来的!难不成,会是这个家伙出岔子? 这楼都是他的,他在账目上作假干甚?!还是那管家...她看了眼陈阿娇,见她风轻云淡的,似只述说结论,信不信由她,怕是不会有假... 楚辞陷入沉思,困惑不解,便欲起身找那管家,哪知陈阿娇不咸不淡的开了腔:“阿姊花费如此重金买下我,难道不想带我去见一见这座楼后的主人?” 听到这句话,楚辞猛地回过神来,心中渐渐升起一丝寒意。她早就知道这个女子并不简单!她应该相信自己最初的直觉!难道真要赔了夫人又折兵不成?! “你究竟是谁?!”楚辞冷了面容,都怪她这该死的求美之心,但凡是个好看的她就容易沉沦!走不动道!偏她又酷喜才思敏捷之辈!这才被迷了心智! “乔乔从未来过睢阳,不如阿姊带我逛逛这睢阳城吧?”陈阿娇笑着起身,净面洗手,又拿了昨夜夜间让这楼里准备的蔷薇水净了口。楚辞对楼内姑娘确实不错,几乎是有求必应,也难怪这些个女孩们至死都不愿出楼… “好…”楚辞见她如此和煦从容,也随之冷静下来,她莫不是怕隔墙有耳?! 陈阿娇轻轻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浅笑着对楚辞道:“若是同阿姊谈,阿姊就不必只会刘不识了,若是阿姊打算此刻派人寻他,那便叫刘不识直接过来见我,阿姊可想好了?” 她是如何知道刘不识的?!还敢直呼他名讳!这要是换作寻常百姓,治个大不敬之罪,免不了一顿牢狱之灾! 楚辞压下心中震惊,扶桌而立,她看向陈阿娇,只觉冷汗直冒…她昨日为何会脑子发热,将账本都毫无保留拿出来… 若是现在将乔乔灭口… “阿姊,昨日那俊俏小哥,虽不能灭你全楼,如真要动手,毁你一半仍是可行的,主要是毁了刘不识明日行动,可就得不偿失了…”陈阿娇轻轻执起楚辞的手,牵着她往楼外走,“阿姊,帮我买几身好看的衣裳嘛~” 第57章 世族玩宠 楚辞将陈阿娇带至一处凉亭,亭外,绿意盎然,和风徐徐,带来湖水清新的气息,吹得人心绪极佳,似乎一切忧愁都能被这清风带走... 她重生也有数月,再看这纷繁世界,心态已与那前世截然不同,祖母说,人生皆在这一花一叶之间,如何就不能握在她掌心之中呢? 她就那么亭亭玉立地站着,凝视着湖中的倒影。湖面平静如镜,映照出她娇艳脱俗的容颜和身姿。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湖中的景象,湖中的胖鱼儿游来游去,像是在无忧无虑地嬉戏!她不禁想起了府里那只四仰八叉的龟,总是那般自在无拘! 她微微一笑,转身看向楚辞... 两人对视许久,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终于,楚辞还是没沉住气,再次开口问道:“你究竟是谁?”她的声音夹杂着一丝紧张,要是因她识人不清害了刘不识... 她看着陈阿娇缓缓走到桌前坐下,伸手拿起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轻轻剥开皮,露出里面鲜嫩多汁的果肉。然后,将一颗葡萄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品味,似享受着那甜蜜的滋味。 瞬间,她又觉得自己恨死了这般冷静睿智之人! “陈阿娇…”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目光平静地看着楚辞,听到这个名字,楚辞的脸色瞬间变得惊愕起来。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女子,“陈…太子妃?!”她的声音充满了不解,像是天都要塌了一般! “嗯...”陈阿娇又剥了颗葡萄递给楚辞,“阿姊不必惊慌,刺杀之事我已知晓,并不打算阻止...” 她不打算阻止?!她是何意?她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楚辞稳住身形,周身宛如坠入冰窖,“你想干什么?” 陈阿娇美目流转,娇笑出声:“阿姊年芳十八,这每年被征收的算赋于楚香楼而言,虽不过九牛一毛,但楼内女子皆为娼,阿姊应是良家子,阿姊年岁这般大,是舍不得这楼,还是舍不得这楼后之人?” 楚辞听到这话,脸上顿时泛起一阵红晕,她没想到陈阿娇会突然提及她的姻缘之事。她睁着凤眸看着对方,面上恼羞,结巴的应着:“你…你...怎么能如此胡言乱语!” “哦?”陈阿娇微眯起眼睛,嘴角含笑地趴在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人,眼中带着一丝慵懒和妩媚... 前世,楚香楼在梁王薨逝后的一年后被一场大火吞噬殆尽,而刘不识和楚辞都命丧在那场大火之中!此外,还有许多楼内的女子也不幸丧生... 虽然朝廷对外宣称济阴王病逝,但实际却是两人相拥而亡... 刘不识自小就备受宠爱,性格桀骜不驯,唯独对她这个姐姐稍有些耐心。尽管一年间两人难见上一面,但只要陈阿娇开口要求的事情,刘不识即使不情愿也会乖乖照办! 在皇室中,兄弟姊妹众多,陈阿娇的年纪并不算太大,与其他亲戚相比,除了刘治,她更亲近的只有安安和刘不识… 她当年接到噩耗,几乎晕厥过去,他未冠礼娶妻,为何会在楚香楼丢了性命?! 梁国富饶,财政实力不输朝廷,为了减少向朝供奉,这楚香楼一直是其中的关键,即使她身为太子妃,刘不识也从未瞒过她,这份信任,堪比山高... 若不是刘治执意带她入梁,待到明年开春她定是要求着阿娘带她来一次梁国的,倒不想此次之行,竟有意外之喜... 难怪前世空青离世,她许久未见到刘治!刘治未立太子之时,陛下曾笑称要将这皇位交给梁王,梁王深信不疑,后矛盾激发,刘不识果敢,应是对他父王死因起疑,才会伙同他二哥三哥背着刘买做这大逆不道之举! 刘治恐真是在梁国受了重伤,虽不知为何会化干戈为玉帛,但刘不识前世丢了性命定与此脱不了干系! 刘治手腕素来强硬,怎会放过重伤他的人,况,能让他着了道,实力不容小觑,既不能为他所用,便是弃了也不觉可惜! “阿姊难道不想看看刘不识的心意?”陈阿娇笑着起身看向楚辞... 既被她猜中了心思,也没什么好遮掩的,楚辞抬头看着陈阿娇认真道:“太子妃不必再故弄玄虚,若是于刘不识不利,今日楚辞便与你同归于尽,太子妃也走不出这凉亭!” 陈阿娇只觉楚辞周身气息变冷,已起了杀意,她面色平静的摇了摇头后执起楚辞的右手至于周荣穴位置,“阿姊武艺了得,明日那剑能刺入此处吗?” 楚辞听后瞪大了双眼,被陈阿娇所言震得久久未回过神,“你莫不是痴了?!” “阿姊此举,可是要取太子首级?” “刘不识只吩咐我与楼内众人刺伤太子,未说要取他性命!” “斩草不除根!愚昧至极!”想来刘不识这傻子,竟然还顾虑什么手足情谊,只想着发泄心中的愤恨,为孝王出一口恶气罢了! “你…”楚辞紧地盯着眼前这个神情冷艳的陈阿娇,放在她胸口的手微微蜷缩,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陈阿娇的声音变得异常凌厉,仿佛带着一股无法抵挡的天胄气势,“这楼是阿姊一生心血,楼内三百多人都是阿姊的亲人!阿姊真真愚蠢!竟只听从刘不识安排,全然不顾及其他人性命安危!” “太子妃想要我如何?我本就是梁宫傀儡!生不由己!这楼内众人谁不是贱命一条!世族玩宠而已!太子妃又何须当真!奴仆娼妓!有口热饭就该感谢天恩了!”楚辞心痛难挡,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红着眼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她已尽自己所能让大家生活舒适,虽毫无尊严可言,但被陈阿娇这般撕破,瞬间令她觉得她所粉饰的太平被践踏得稀碎,心中充满了无奈和绝望! 陈阿娇轻叹一声,握紧楚辞的手柔声道:“传闻楚香楼高手云集,太子如何不想收入麾下?!阿姊进退两难,娇娇知道,这不是有一法子,既能让阿姊对梁宫有所交代,又能保众人平安无虞吗?” 第58章 官妓 楚辞心中满是疑惑,她紧紧握住陈阿娇递过来的东西,一双凤眸不解地望着陈阿娇,语气中带着几分狐疑,“太子妃为何帮我?” 她可是堂堂太子妃啊…连太子都算计了进去… 她实在想不通,陈阿娇宁可伤害自己的身体,也要坚持将明日之局进行到底!如果到了明天,她那一剑稍有偏差,恐怕楚香楼还是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陈阿娇的眼眸清澈明亮,神色坚决,她淡淡地答道:“因为我想要阿姊的楚香楼!” 短短的几个字,却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在楚辞的心中掀起了千层巨浪!她还没来得及细细追问,就听到陈阿娇继续说道:“如今梁王已逝,这楼究竟会落入谁手,阿姊心中应该清楚!既然不再为刘不识卖命,日后艰难可见!阿姊为何不为自己和楼内的众人另谋一条生路…” 楚辞一脸严肃地走上前,紧紧握住了陈阿娇的双手,“你有何办法?!” 陈阿娇微微一笑,似胸有成竹,她轻声说道:“趁现在楼里的人还都是刘不识的,眼下梁国局势混乱,圣旨未下,谁继承王位不得而知,正是大好时机。阿姊不如先将楼内小半数人送到长安,买卖契约也可以同时进行。至于应付的银钱,阿姊不用担心,只要阿姊开口,娇娇如数奉上!娇娇会为阿姊在长安东郊新建造一座楚香楼!” 楚辞听后,眼中先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冷静下来,太子妃出生名门望族,况世家女子皆对她们这些娼妓嗤之以鼻甚至是厌恶至极,太子妃如何能这般大度,愿意给她们一个容身之所?钱财权势于而言她已唾手可得,楚辞想不明白,实在是想不明白,“太子妃为何...” 为何?陈阿娇陷入沉思之中,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像是在抗拒着一些不愿想起的记忆!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那双璀璨的杏眸仿佛失去了焦距一般,空洞地望着前方... 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从心底涌起,迅速蔓延至全身。她的胃部开始翻涌,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啃噬着她的内脏。她的喉咙干涩,嘴唇微颤,一种强烈的恶心霎时间感涌上心头,让她无法忍受。 终于,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不适,猛地冲向亭子边缘,对着池塘干呕起来。楚辞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急忙跟上前去。她轻拍着陈阿娇的背部,试图安慰她,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阿娇的手指紧紧抠住亭栏,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良久她才轻缓了一口气对楚辞笑道:“阿姊,见笑了!若阿姊同意,昨日那八千金就当阿姊为这新楼出资,这边经营的法子我已写好并派人放在了阿姊床头,想必日后楼内娼妓还会不断添新,阿姊只需尽快将核心转移便可,娇娇在长安恭候阿姊!” 楚辞沉默着,在长安建一座新楼,怎可只需区区八千金?!她是在为太子谋划?可明明...不像啊...还有,不过是问她为何建楼,她的反应怎的这般难受?!太子妃...究竟可信吗? “阿姊可好好考虑,不用着急回复娇娇...娇娇多年未出长安,想一人看看这梁园,阿姊放心,日落之前娇娇会回楼内...”陈阿娇勾起一抹苦笑,看向楚辞... “好...”楚辞见她神情愁苦,心中也跟着难受极了,她如何会有这般神态?!跟那楼内女子竟相差无二!这般年岁的世家女子应安闲自在才对,为何像是经历了人间疾苦一般?! 陈阿娇看着楚辞逐渐远去的身影,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 她放在栏杆上的手微微颤抖着,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突然,她感觉到一股温暖包围了她,她被阙殇紧紧揽入怀里… \"怎么了?\" 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并没有太大的情感波动,然而,他的掌心却异常滚烫,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 陈阿娇将脸深深埋入阙殇的颈侧,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浸湿了他的衣领。阙殇的眼神凝起一层深暗,她在哭,为什么会哭? 他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他不会安慰女子。但他感受到她的身体在颤抖,他只能笨拙的抬起陈阿娇的下巴,让她面对自己。 他看到她隐隐泪光,心中不解,明明在楼内还好好的,如何同楚辞聊了一会就成了这般模样?! 陈阿娇避开阙殇的视线,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恢复过来。突然,她抬起头,神色淡漠地盯着他,“阙殇…” “嗯?”阙殇被她突如其来的目光吓了一跳,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柔声地应着… “你究竟是谁? 这话如同闷雷一般,让阙殇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他紧拥着陈阿娇的手也不自觉地僵硬了起来… “主子…你…”他话音未落…她的唇已轻轻贴了上来, “罢了…无事…” 耳畔是她的叹息声,他墨色的双眸微震,想将她拥紧深入,她却若无其事的退开声音微冷:“阙殇,我想沐浴…” “好…” 她被带至一处温泉,见阙殇起身飞远,无力的灭顶感席卷身,她呜咽出声,咬紧牙关,十指交迭在一起,将惨白的小脸遮住,骨节紧绷,终是放声恸哭起来! 她被卷入回忆之中,她看见了她带着灵儿偷跑出长门宫,明明在东市闲逛,她却还想逃得更远… 她出了长安城… 她并不知道宫城以北是虎贲驻军所在之地…她一直以为长安以北便是咸阳…只要过了咸阳…便能出塞… 她看见了很多女子,衣裳褴褛,面目狰狞…明明只有一栏之隔,可是她们皆失去了光彩… 那些士兵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意撕扯她们的衣裳,将她们残忍的侵犯! 她涌出的泪水糊了双眼!止不住的狠烈干呕起来,她想起了韩嫣…若他不死… 这些女子有何过错?! 她想逃离!却被不知从哪冒出的士兵拦住了去路… 第59章 他杀了霍去病营下二十余人! “这是哪来的俊俏娘子,莫不是从军帐逃出来的?”为首的士兵毫不掩饰眸中欲望,不由分说带着一身酒气向她和灵儿袭去。 陈阿娇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强烈的酒气和恶意笼罩! 她惊恐地看着这些醉酒的士兵,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她已被废多年,已是病入膏肓之躯!如何能反抗这些身强力壮的畜生! “你们放肆!我家娘子是良家子!不是军帐俘虏,亦不是戴罪之身,你们速速放我们离去!皇天在上,你们有没有王法?!”灵儿歇斯底里的喊叫,声音中透露出愤怒和不屈! 她紧紧地护在陈阿娇身前,试图阻止这些士兵的靠近,然而,这些醉酒的士兵却毫不理会灵儿的警告,继续向她们逼近。他们眼中闪烁着贪婪,似乎已经将陈阿娇和灵儿视为猎物。 灵儿奋力抵抗,但她毕竟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很快就被两个士兵粗鲁地扔在了地上。他们笑声淫荡,恶狠狠的撕扯着灵儿的衣服,完全不顾及她的尊严和反抗! “灵儿!”陈阿娇想要前去阻拦,却被另外几个士兵强行压制住。她感到自己的身体被重重地按在地上,无法动弹。她的眼睛充满了绝望和泪水,眼前人影憧憧,这些士兵身上的恶臭不断侵袭着她的鼻腔,令她不断作呕! 似乎被陈阿娇的反应侮辱到,不知道是谁连续甩了她几个耳光,打得她脑袋嗡嗡直响,眼冒金星,差点失去意识! “吾乃圣上皇后陈阿娇,今日若在此被辱,你们都会不得好死!”陈阿娇怒目圆睁,大声喊道! 然而,对方却发出一阵嘲笑:“皇后?哈哈哈哈!疯女人!居然敢侮辱圣上!卫皇后才是皇后!陈阿娇是谁?!” 接着,她被一名士兵粗暴地拽住头发,狠狠地摔在地上… 是啊,卫子夫才是现在的皇后,而她,只是一个苟延残喘的废后而已! 陈阿娇绝望地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阿治…救我…”她喃喃自语,但回应她的只有无尽的寂静和冷漠。 她大片雪白肌的肤暴露在空气中,耳边传来灵儿崩溃的哭喊求救声,还有那些杂碎狗畜兴奋的喘息声… “啊!”伴随着一声惨叫,滚烫腥臭的鲜血溅满了陈阿娇的脸!压在她身上的重量迅速消失,她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睛,心中涌起一丝希望:是阿治? 朦胧中,微风拂过,带起了那人的长发,身影显得绰约而神秘。他已经摘掉了暗卫的面具,露出了那张冰冷如玉的面容,他眼中风暴惊现,杀意如暗潮般涌上! 他手中的剑起落之间,已有几名士兵被抹喉倒地,死不瞑目!当陈阿娇看清来人时,泪水夺眶而出,心中满是悲痛和绝望! 是阙殇啊! “阙殇!不要!”陈阿娇痛哭失声,甚至来不及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物,试图起身阻止!一口腥甜的血涌上喉腔,被她猛的吐了出来! 这里是霍去病的骠骑营啊!霍去病才因李敢刺伤了他舅舅卫青,趁着出征之际杀死李敢!即便如此刘彻也没有对他定罪!如此这般宠幸,阙殇定会没命! “主子!”灵儿踉跄的跑到陈阿娇身侧惊声大喊,扶住摇摇下坠的陈阿娇! 阙殇只是因为转头看了陈阿娇一眼,被她吐血模样刺激得愈发杀红了双眼! 营帐内源源不断地有将士涌出,但一个又一个都倒在了他的脚下,仿佛他就是来自地府的阎王,只为索命而来! 他手上的铜剑已经被鲜血染成了鲜红色,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血光!他每向前迈进一步,那些人便会惊恐地向后退一步!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恐惧,仿佛看到了恶鬼夜叉莅临... “将军!”突然,一声呼喊打破了紧张的气氛。阙殇身后的骑兵从远处疾驰而来,马蹄声如雷,扬起一片尘土。他们纷纷下马跪地,向阙殇行礼,这些骑兵们身着黑色铠甲,手持长枪,气势汹汹,给人一种战无不胜的英勇少年感! 陈阿娇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对啊,他已官拜车骑将军!地位与霍去病相当,仅次于卫青之下!他早已经不再是她府上的暗卫了! 她许久未见过阙殇...自她被废,迁至长门,她不需暗卫了... 刘彻重武崇儒!举国男子皆以读书从军为豪!他与商序早都成了军中权贵... 陈阿娇双目一黑,落入一坚实怀抱,“主子,属下来晚了...”他声音微凉,却将她心中惊涛骇浪掀起! 她一冷宫废后,怎会是大将军的主子...她温热的泪水滑入他的颈侧, 沉沉睡去... ...... “主子...您醒醒...” 陈阿娇听见了灵儿的哭唤,她挣扎着妄图睁眼!几次,都还在睡梦之中!她看到了阙殇,在漫天川红雨下,静坐在树上看她嬉笑玩闹...她抬眼望去,见他带着面具的线条柔和,她想唤他下树,他却极快别过俊颜,留下一个冰冷的背影... 陈阿娇感到一阵失落,她不知道为什么阙殇会这样对她。她试图追上去,但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阙殇消失在川红雨中... 陈阿娇的心中痛苦,就在这时,她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她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汗水。她意识到刚才只是一场噩梦,但梦中的情景仍然让她感到不安,“灵儿!阙殇!阙殇!” 她不顾灵儿阻拦,重重摔倒在地!灵儿痛哭流涕,“大...大将军...杀...杀...杀了骠骑将军营下二十余人...被贬四品中郎将...陛下...陛下...盛怒...择日迁军...镇西!大将军...手...右手...挥剑...自断!” 怔了片刻,她突然全身战栗,举目四望,苦涩无措... 那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砸在灵儿手上,“主啊...” “啊...啊... 啊!”她摇着头挥舞着双手,眸光熄灭...坠入那寒凉的地上掩面...呜咽悲鸣... 第60章 眼前人是心上人 她的背影萧条单薄,阙殇远远看见她缓缓沉入泉中,那温泉水没过她纤细的腰身,再到肩胛,最后没过头顶直至消失不见!他慌了神色,飞身潜入水中,生怕慢了片刻,她的生命就此陨落!他在清澈的水中很快看见她的倩影,大掌迅速拥紧她的身体,水中的她紧闭着双眸环住他的脖颈,覆上他的薄唇… 阙殇看着陈阿娇,心头一片滚烫。他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的体温和呼吸,怔了片刻,托着她透出水面! 唇间是她带着蔷薇馨香的气息,眼前人是心上人… 他眸色渐深,情感在水中蔓延开来!所有理智及隐忍在这一刻全然泯灭! 他喉结滚动间,摩挲着她的湿发,失控般撞入她的领地!不断深入,带着狂风暴雨般的纠缠!男人强烈的占有欲几乎要将她揉碎,令她沉沦! 她微睁开眼,眸中笑意难掩,舌尖那枚药丸被她灵巧的送了进去!她及时退了出来,见他满目错愕震惊,调皮的喘息轻咬着他的下唇,声音轻柔,“阙殇,趁着药效还没发作,带我回楚香楼,我可不想被野兽吃掉...” “......”她喂他吃了什么?!什么叫趁着药效没发作... 阙殇来不及细想,带着她纵身飞跃,看着离楼越来越近,意识也开始涣散模糊...是麻沸散! 这药稀有,宫内都没有几颗,她是如何得到的!就这般用在他身上?她要干什么?! 阙殇想努力保持清醒,但眼皮却越来越沉重!他感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失去控制,心脏也在剧烈跳动,掌心滚烫,几乎跌落窗内,带着她在地上连滚了几圈,仍不忘将她身体牢牢护住! 他像是被定住一般,落地后根本无法动弹,面色铁青,眉头紧锁,语气无奈道,“陈阿娇!” “嗯!”陈阿娇拍了拍他的玉颜,柔柔的应着,他越发胆大了…都敢直呼她名讳了! 他扫过她那张笑意盈盈的小脸,见她吃力的将他挪到床上,因看他不能动弹,她上手就扒他的衣服,阙殇气急但语气冰凉,“你要干什么?” “这药效可维持十二个时辰,你一路奔波,好好安睡,衣物都湿了,我给你换掉...”她的声音依旧软糯,却令他心头一紧! 十二个时辰?!她究竟同楚辞聊了什么?为何明日不让他去?! 想到这里,阙殇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但他却无法抗拒体内的药力,眼见她光扒了他的上衣还不够...手还在往下探!他面上表情如凝固了一般,耳根泛红,脊背冒汗!猛的紧闭双眼,任由自己渐渐失去知觉! 韩嫣闯入房内时,陈阿娇正在换衣,她那玲珑有致的身材倒映在缂丝山水座屏上,犹如一幅动人的画卷。 韩嫣见这一幕,心中一荡,但他很快恢复神态,几乎是立刻转过身去,大手一挥,房门被轻轻带上! 楚辞与楼里的几位高手站在他几米开外,双方对峙着,气氛紧张到极点。 几人打量着韩嫣,眼中都充满了警惕和敌意,只见韩嫣微唇角露出一丝浅浅的嘲讽,眼中的光冷如寒霜,他站在光下,清贵逼人,隐约间杀气已扑面而来! 此时楼下已经是一片狼藉,桌椅倒地,酒杯破碎,菜肴散落一地。韩嫣孤身一人闯入楼内,若不是因为怕耽误明日的计划,此刻楚辞早就派人告知刘不识了! 她虽知道太子妃不是等闲之辈,但实在没有想到她身边的男子竟都非那池中之物,真真差点毁掉了她的半座楼! 眼前这个男子毫发无损,他们几人却皆受了伤,恐他入楼之时只用了七成功力,也不知他刚刚在太子妃房内看到了什么! 怎的这男子周身间突然充满了肃杀之气!几人对他的实力有了更深的忌惮,皆又退了两步!若是他再次强攻,几人怕是会命丧于此! 好在这般紧张之时,房门被陈阿娇推开,“阿嫣…” 他背影微微僵住,仿若雷击一般,一股无法言喻的苏麻感在全身蔓延开来,那原本浓烈到极致的杀意,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她竟然叫了他一声“阿嫣”?! 她从未这样称呼过他… 韩嫣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进去吧……”她的声音依旧柔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轻轻伸手,挡在了韩嫣的身前,然后朝着楚辞微微一笑:“阿姊莫要怪罪,我替阿嫣赔个不是,今日楼内损失,皆记在乔乔帐上…” “无事……”楚辞心中暗暗叫苦,脸上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虽然这些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还是让她感到一阵肉痛!毕竟,她也不敢轻易向太子妃讨要钱财… 这天下,可是太子的天下… 一众高手同楚辞一起退下,韩嫣同陈阿娇进了屋,目光落在不远处那被鹅黄色床幔遮住的床上…床上有个男人! 韩嫣紧握拳头,指关节因他用力而微微微泛白,神色晦暗不明,他闯入时,就发现了床上有人...是他来晚了?!明日阿治就会至睢阳,这可如何是好! 她为何如此大胆!就算此次他帮着她瞒天过海,日后成婚,怎么过宫里那关… 陈阿娇缓缓坐下,“阿嫣…你坐…” 是了…难怪她会唤他阿嫣…总是捅篓子了才想起求他… 韩嫣嘴角挂起一抹略显无奈的苦笑,话在嘴边酝酿了许久,开口问道:“床…床上是谁?” 陈阿娇举杯喝茶的手怔住了,突的抬眸撞入他那双幽黑的双眸,他眸光微暗,眼眶透红,似有浓得化不开的忧愁!恍惚间,她像回到了前世...他出事的时候... 他曾来中宫求见了她几次,她因他在宫中的四起谣言,选择避而不见... 远远在阁楼雨下,她望见他背影落寞,那么玉树临风一般的人,藏在朦朦雨下,显得格外消沉! 像是知道她在,他在树下抬头,面色苍白,眼底惨红!无力感笼罩全身... 她直直对上他的眼神,只觉深渊一片,明明他像往常一般勾起一抹笑意,却让她整个人如坠寒冬! 她慌忙穿鞋下楼去追,从楼上滑落,伤得很重... 知道他定是误会了,陈阿娇掩唇轻笑起来,“那是阙殇,我给他下了些迷药,已睡了...” 韩嫣轻咳一声,拿起桌上的茶杯掩饰着面上的尴尬,怪他多心了...怎会如此看她... 可是...她为何要给暗卫下药... 第61章 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或许是注意到韩嫣脸上闪过的慌乱神情,她嘴角微微上扬,笑容甜美:“韩嫣,你难道就是这样看待我的?女子婚前失去贞洁可是大罪…” 显然,从韩嫣的反应来看,她在他心目中似乎早已声名狼藉,与阿娘一样,对于世俗的观念毫不在意… 韩嫣眉头轻蹙,毫不犹豫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单膝跪地,诚恳道:“太子妃请恕罪!韩嫣一时糊涂,恳请太子妃责罚!我…” 今日,韩嫣身着一件天青色的薄袍,袖子上不知沾染了谁的血迹。原本略显清冷的他,因为这几抹鲜红的血迹而增添了几分温暖的气息。 此刻,他的眉宇间透露出一丝紧张,仿佛怕他此前举动引起她的不悦。 他急切地想要向她解释,但无奈自己不像阿治那般嘴巧,话语卡在嘴边,始终未能说出口… 是他先对她产生了怀疑,正所谓关心则乱,是他不该… 陈阿娇轻轻蹲下,笑着扯了扯他的衣角,“阿嫣,我确有一事求你…” 韩嫣的目光缓缓落在那只小巧精致的手上,与她隔着不短的距离,即便半跪着,他依旧保持着那份清雅矜贵的气质。他一身冷气凛然,眉目却柔和下来,然而语气中仍旧带着一些生硬和疏离:“太子妃,何事?” 她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对待过他了。自从她知晓男女有别之后,又或者是当她发现阿治不悦,因而渐渐地疏远了他也是可能的…尽管他万分失落,但最终还是遂了她的愿… “明日阿治就回来了,我想待在这里…” “不可!”陈阿娇话还未说完,就被韩嫣冷冷打断,他今日闯楼,务必要将她带出去!这楼她看也看了,待也待了,还要如何?!若是被阿治知晓她在此地待了两夜,众人恐皆受不住他的雷霆之怒… “阿嫣,明日兄长他们除了梁园,必会带阿治来此,这楼也不是传闻那般龌龊不堪,不过是风雅一些,是外界误解颇多,楼主姐姐人很好,你看我在此待了两日,并未发生什么,我明日想送给阿治一个惊喜…” “有何惊喜?!”韩嫣眼神稍暗,目光定在她未施粉黛的绝美容颜上,往年阿治生辰,她都会尽心准备,花样繁多,令阿治欣喜不已,今年也不知为何阿治生辰过完了,她都不见动静…敢情是明日想补给他生辰礼?! 韩嫣心中有些黯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本就没有资格… 但一想到她为阿治费尽心力,他总觉有一把锋利的刀在凌迟他的胸口。每年阿治生辰,他都要经历一番…如此反复… 本以为她倦怠了,他像个寡廉鲜耻之人,心中竟会有一丝窃喜… 他看着陈阿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太傅卫绾那日给阿治上课说起《诗经》: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明明太傅目光只粗粗略了他一眼,他藏在广袖中的手竟忍不住微颤起来! 此前从容不再,他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阿治还以为他窥了哪家小娘子,课后调侃,“阿嫣,你这年岁,春心萌动实属正常不过,为何这般惊慌无措,莫不是真看上别人家的女子?倘若…” “韩嫣未曾!”他朝刘治深深行了一礼,他知晓阿治为君,本就与他眼界不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阿治已在皇权顶峰…按部就班,不出差错便可以为帝… 男子在他眼中皆是奴仆…更何况是女子!可能除了娇娇…世上女子于他而言不过是同那货物一般… 阿治一直待身边人亲厚,那礼义廉耻他学来也仅是为了约束百官百姓!可不是为了束缚他自己… 因从小一块长大,阿治对他更是情同手足,有求必应!若是被他误会,万一真为他做出什么失德之举,那他可真是罪该万死! 韩嫣看着眼前的陈阿娇,心情无比沉重… 陈阿娇不解韩嫣变幻莫测的神色,心中担忧,她都求他了…他不会还这般榆木吧…难不成她又要对他施展一次针法?! 她郁闷不已,轻轻地叹了一声,继而再次求道:“阿嫣,求你了,明日你便知晓了…” 韩嫣听了她的话,心里更乱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默默地看着她。她皱着张小脸,苦兮兮的模样,双目泛着水光,仿若他不答应,下一瞬就会如小时候一般嗷嗷大哭,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他转头看向床上的阙殇…暗卫都被她迷晕了过去,万一今夜有危险… “不可…”他声音已不似之前那般强硬,还是坚持要将她带出去… 陈阿娇扶额起身,在桌前来回踱步…像在稳定起伏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她像是忍不了一般,将人直直拽起,猛的一顿拳打脚踢,“啊啊啊!都说了求你了求你了!你个小古板!小古板!” 什么典雅端庄都被她抛之脑后… 他微怔,任由她那绵软的拳头全落在他身上,抿紧嘴角… 她像感受到般,见他身体轻颤,像忍不住一般,低低的笑出声来… 她抬头便对上他的眉眼,撞入他满眼笑意的双眸之中… 连手上打他的动作都止住了…她…已经很久…未见韩嫣这般笑过了… 他见她停了动作,将人按在座椅上,轻蹲在地上,仰视着她的杏眸,柔声劝解道:“你不该将暗卫迷晕,今夜若是有危险你该如何?” “你今夜在此不就好了…”陈阿娇手撑着小脸,语出惊人… “……”韩嫣面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缓和了好一阵,都不知怎么将话接下去… 她怎的就这般不在意名声…若是被阿治知晓她与两男子共处一夜… 可是让她与这暗卫待在房内…他也不放心… 韩嫣暗叹一声,起身将房门打开,看了眼床上,沉吟片刻,在陈阿娇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之时,掀开床帘,不费吹灰之力将阙殇扛起,丢在那花梨木雕罗汉床上,“你去床上睡…” 陈阿娇拿起绢帕轻遮住粉唇,干笑了几声,“呵…呵…好…” 她一直觉得韩嫣清俊,咳…也就骑射了得…那身板与阿治比…那还是…应是…咳…在下面的… 他这番操作真是令她刮目相看了…莫不是… 哎呦…万不能再想了!阿治…绝不会委身于他人的!她这该死的脑袋… 第62章 掩耳盗铃 敞开了门的后果,就是时不时一些萎靡之音会从门外飘进来…这楼内女子怎的都跟那训练有素一般…承上启下…婉转悠扬… 陈阿娇红透了脸,整个人如同煮熟的红虾缩在被褥里,只差没捶胸顿足了,“陈阿娇啊,陈阿娇!你重活一世,这脑袋怎的还这般愚蠢?!” 韩嫣是不是故意的?!搁这戏弄她呢?!这…这都有大半个时辰了啊…怎的还没好??梁国地大物博,莫非连男子精湛一些?!韩嫣…韩嫣…他就不能把门关上吗?! 也是阙殇被她迷晕了过去,不然,她定会被他讽刺的眼神给冻死… “韩…韩嫣…”陈阿娇的声音从被褥里闷闷的透了出来…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想睡觉…明日…还有大事要办呢… “嗯…”韩嫣声音沙哑低沉的应着,油灯忽明忽亮,同他此刻煎熬的内心一般,时朗时暗… 他是阿爷的庶孙,阿爹这一脉并无世袭爵位的可能,人前好听些,别人还能唤他一句侯府公子…人后…总归还是嫡庶有别! 若想有一番作为,他和以昭必得凭自己本事去谋个前程!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紧闭双眼,睫毛轻颤,良久,他叹了口气,轻靠在椅上,后颈微仰… 陈阿娇从被中露出圆圆的眼睛,正好捕捉到这摄人心魂的一幕… 夜色深沉,桌上暖烟缭绕,隐隐半遮住韩嫣完美的下颚…仅仅是坐在月下,黑夜都掩盖不了他的风姿迢迢… 陈阿娇扫过他精致好看的眉眼,再到他恰到好处的鼻梁,单薄却又似勾着抹笑意的淡唇…还有那滑动突起的喉结… 最后目光错落在他修长的指尖…它在桌上轻敲,不急不缓,陈阿娇羞得只想惊叫出声!她再次缩进被子里…她之前怎么会!怎么会被他清俊无欲的外表所迷惑! 他果然不是个好的!他居然…居然跟着那女子的床音敲着桌子!他当这是在听曲呢!!! “韩嫣!你给我关门!”陈阿娇几乎是怒吼出声…即使隔着锦被,韩嫣都能听出她无助抓狂之感! “诺…”他低笑一声,轻快的应着,仿佛并未受到影响,又似在嘲笑她这般没出息… 门被他轻轻阖上,他并未落锁,仍是留了缝隙… 陈阿娇只觉韩嫣那声轻笑刺耳!她忿忿不平的将整颗脑袋露了出来,许是她还在刚刚那氛围之中,面若桃花,比平日更显妖媚,她嗤笑道:“掩耳盗铃…” “太子妃说笑了…臣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掩耳盗铃之事了…” “韩嫣!”陈阿娇只觉气血上涌,怎的?!他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在怪她? 当年就算是卫子夫,也不敢在她面前这般冷嘲热讽!不就是没为他求个名分吗?!不就是当年没护住他吗?!是他自己要跟着刘彻的! 她…她…她就算是一国之后,他这种情况,她能高看他一眼就不错了!甚至半点没为难他!她那些个伎俩可全砸卫子夫身上了,愣是没舍得对他下一丁点手!他还想如何?! 半点不知恩图报!白眼狼! 韩嫣莫名其妙被她砸了两个软枕,她是不是又误会了?!他气极反笑,“陈阿娇,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 绝了!陈阿娇怒火中烧,狠狠甩开被子就想下床揍他,她那双白嫩的玉足大咧咧暴露在韩嫣视野里… 他眸色一深,耳边是门外此起彼伏的呻吟,眼前是娇嫩可人的她… 若不是被那些个四书五经压着,让他还剩半分道德观,他此刻定不会静待在门边,沉声向她斥道:“回去!” 他凶人… 陈阿娇被他呵了一声,没出息的又缩了回去…她明日还有要事…万不可同他这小人计较!要是惹怒了他,真鲁莽的将她带出楼,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和阿治,从来就不似外表那般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 韩嫣发觉语气重了些,不知吓到她没有…犹豫了半晌,还是缓步走至她床边坐下轻唤:“娇娇…” 那被褥团成一股,又往床内挪了挪… 他眼神凝视着床上娇小的一团,微眯起眼角,眼底流转出深情与温柔,“你打算如何撮合你那小婢女和以昭?” 她来了兴致,掀开被褥对韩嫣说起她的计划来…说完还满目灵动的盯着韩嫣,仿佛想得到他的认同… “嗯…可行…”他目光被她牵引,落在她粉嫩的娇颜上,片刻失神… 他见陈阿娇抬手朝他眼前晃了晃,才回神为她揶好被角笑道:“睡吧…我去外间守着…” “哦…”陈阿娇喜滋滋的靠着软枕,沉沉睡去,既然韩嫣这狐狸都说可行,那必然是万无一失了!她的好灵儿,终于!可以!嫁人啦! 丑时刚过,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韩嫣慢慢睁开眼睛,朝着窗外望去,只见天上那轮明月只剩下弯弯的一小截,像个钩子挂在天边。秋天的晨间雾气弥漫,阿治应该快要到了… 韩嫣轻轻地走到床边,看到她乌黑的发丝如瀑布般散落在锦被上,眉眼舒展,呼吸均匀而浅淡,显然睡得十分香甜。只是她的睡相实在不敢恭维,被子根本没有遮住她的身体,整个人几乎横躺在床尾… 她腰间的衣物微微掀起,露出了纤细得仿佛一手可握的细腰和碧玉色的肚兜,若隐若现的肌肤在油灯照耀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宛如羊脂白玉一般… 韩嫣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不禁轻轻叹息了一声。他的动作迅速而轻柔,锦被起落之间,陈阿娇像是一个滚动的圆球一样翻了两圈,整个人被锦被完全罩住,只露出一张精致的睡颜… “韩嫣!我杀了你!”她向来起床脾气不好,韩嫣还扰人清梦,她迷迷糊糊,声音怠倦绵软,毫无威慑力… 他轻笑出声,“阿治要到了,我要去城外恭候,他必会问你在哪里,我若是说你在东苑别院,他在此处见你,你可想好如何同他解释了?” “嗯…想好了…”陈阿娇只想再睡,摆了摆手,却被韩嫣将身体扶正,“你确定无事?只是给阿治惊喜?” 他总觉得隐隐不安,这楼真如她说的只是座普通的风花雪月之楼?不过她在此待了两日,都安然无恙…但若是寻常商贾,能在梁国生意做的这般大?! “嗯…真无事…你走吧…”陈阿娇将头埋进被子,一副再也听不进一点的模样… 韩嫣只得作罢,转身离开… 第63章 公子您弄疼奴婢了 刘治是过了酉时才同刘明、刘彭离和刘不识一同走进楚香楼。此时夜幕已经降,城里一片寂静,楚香楼自午时起就紧闭大门,不再接待客人... 陈阿娇身着一袭素雅的白色散花如意烟裙,脸上戴着淡粉色的面纱,遮住了她那半张绝美的面容。她手持一只精致的银质雕花酒壶,身姿娉婷地站在桌前,与其他伺候的清官一同等候着。尽管清官衣物淡雅朴素,但她那份与生俱来的气质却难以掩盖,潋滟勾人! 几人进楼间时,目光纷纷落在了陈阿娇身上。只因陈阿娇在上座候着,离得较远,所以众人看不太清她的面容。 但刘治却微眯起眼,他总觉得那个女子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人儿轻呼出声,这才让他稍稍回过神来! 他垂眸看向怀中的卫子夫,她正用一双柔弱而无辜的美目望着他,楚楚可怜的模样宛如一只刚出生的小鹿般娇弱! 他低声问道:“弄疼你了?” 卫子夫轻轻摇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将洁净纯白的脸埋入他颈侧... 很快,她就被刘治抱坐在腿上,并一同入了座... 在他们入座之前,陈阿娇已经悄然退到了后方,低垂着脸,眼神流转间,她的视线轻飘飘地扫过那如胶似漆的二人。嘴角微微上扬,轻笑一声,真是精彩! 她向刘治的下方桌位看去,目光扫过一个个年轻的面孔,最终停留在了韩嫣身上。她的目光与之相对,韩嫣眼中透露出一丝忐忑。显然,他也未曾预料到此时的局面,整个人显得有些局促... 陈阿娇勾起唇角,能让韩嫣都这般紧张,她之前是有多顽劣 ?! 她回给韩嫣一个了然安心的眼神,但韩嫣却更觉心脏都被她提了起来... 他暗自叫苦不迭。心跳加速,不知陈阿娇会作何感想! 她说过今天要给阿治一个惊喜… 但现在她却亲眼目睹阿治搂着别的女子…太子妃善妒...民间流传已久...她也不是没做过出格的事,此前阿治幸了宫里的婢女,小脸被她划花了送出宫外... 他震惊不已,想她斥刻薄心狠,但知晓她在府里几日不吃不喝,对镜流泪... 他还去东市买了捏得极好的兔子糖人去找她... 不过是个宫婢...就是杀了,也不足为惜...阿治这些年连个近身伺候的没有,恐还有小部分原因是怕她不悦... 他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左右为难。如果告诉阿治实情,必定会破坏娇娇的计划;可若不告知阿治,娇娇又会伤心…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仅仅分开短短几日,刘治的身边竟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女子!这让他感到棘手不已!不想,在不知不觉中,众人已到楚香楼了! 他知晓自己卑鄙,存了一丝私心,若此番她能心死...又何尝不是件好事! 阿治日后为帝,她心中疲惫只会与日俱增!她本应如那在天上翱翔的鹰,何苦要去做那笼中的雀... “阿嫣…”韩嫣的思绪被拉回到现实中。他抬头望去,只见刘治正一脸认真地盯着他,目光深邃而凝重,他轻声说道:“待酒过三旬之后,你便先行一步,护送子夫返回长安...” 刘治的话带着不容韩嫣拒绝的威慑力,这让韩嫣心中一沉。他轻蹙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并不想听令! 他再次进入这座楼时,就已经发现这座楼并不像娇娇所说的那么简单! 阿治身边的将领们都只能在楼外守候,只有他这个太子伴读被允许与阿治一同进入! 楼内突然弥漫起杀气,高手云集!让人不寒而栗,仿佛隐藏着巨大的危险! 韩嫣与刘治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心头不由得一紧! 看来,阿治也察觉到了情况的不对劲,想要让他先行离开! 可阿治还不知道娇娇的在此…他也不能丢下阿治和娇娇不管... 韩嫣深地吸了一口气,刚想开口说话,突然间,楼内的几层灯光全部熄灭,眼前瞬间陷入一片漆黑。他下意识地握紧腰间的长剑,屏气凝神,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 就在这时,一道柔和的银色光芒从大厅正中央的舞台上升起,照亮了整个空间!四块白长绸从楼上一泄而下,宛如四条银河从天而降。它们在半空中交织、缠绕,最后落在舞台上,被四位身着华丽的曼妙女子拉住! 这些女子如同仙女下凡一般,身姿轻盈地站在白绸之上,仿佛与白绸融为一体。她们手中紧紧抓住白绸,微微用力,让白绸在空中舞动起来。 而在这四名女子所围成的中央,一名紫衣女子随着悠扬的乐曲翩翩起舞。她的舞姿优美动人,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韵律和节奏感!她的身体柔软如蛇,双手在空中挥舞,裙摆随着舞步飘动,宛如一朵朵盛开的莲花! 台下的众人只能透过白绸上的倒影,看到这名女子舞动的倩影。白绸缝隙间,虽只能瞥见其模糊的身影,也足以让在座的男子感受到她的美丽和魅力!她的舞蹈犹如一场视觉盛宴,让所有人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刘治和韩嫣这才稍稍放松神经,只见刘治唇角带笑,眸色温柔看向卫子夫道,“子夫与之比如何?” 陈阿娇美目往上翻了又翻,只觉讽刺!又听卫子夫柔声道:“姑娘舞技精湛,子夫自愧不如!” 若不是台下黑灯瞎火,陈阿娇又被遮着面容,她此番神色定然不佳! 她走上前去,借着舞台的银光往刘治杯里添酒,杯中酒还未倒满,她便被刘治大手紧紧拽住!她抬眸望去,刚好捕捉到刘治眸中一闪而过的惊慌!那酒全洒在卫子夫身上,引得卫子夫小声惊呼! 这般黑,他都能将她认出来?实在是佩服... 两人僵持片刻,陈阿娇掩下情绪,笑眼扫过刘治铁青的面色和无措的卫子夫,“公子您弄疼奴婢了...” 第64章 卫子夫受伤 此女子声音脆若银铃,袅袅动人,如黄莺出谷般婉转悠扬。卫子夫顾不上被酒洒脏了的裙身,闻声望去,身体一僵,心中激荡起伏,难以平静! 真是好美的一双眼眸!尤其那左眼下的红痣在楼内银光的衬托下,宛如那暗夜的妖姬一般美得动人心魄! 她只觉眼前女子似曾相识,但她的记忆仍旧是混乱不堪,让她实在无法记起这女子是谁! 卫子夫茫然的盯着刘治紧握着这女子的大手,只觉大事不妙! 陈阿娇见刘治仍不愿松手,甚至回头看了韩嫣一眼!轻轻挣扎起来,“阿治,你放开!”卫子夫满目震惊!她…居然…唤太子…名讳… 这一桌不大不小的动静让对面的刘不识他们纷纷侧目!然而,陈阿娇并没有成功挣脱刘治的钳制! 就在这时,楼上突然出现了四条水渠,水顺着白色绸缎如同银河倒挂一般倾泻而下,形成了一道壮观的瀑布景观! 刘不识等人的注意力立刻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景象吸引了过去,目光再次聚焦到了舞台上! 在水中,那位女子轻盈地翩翩起舞,宛如水中仙子。她忽然飞身一跃,稳稳地站立在水面上,接着乐曲变得柔和而悠扬... 此刻,舞台上的白绸开始慢慢飘动起来,白绸上的身影也开始舞动。伴随着乐曲声,她再次轻盈地舞动起身体,与此同时,她轻轻地解开了自己的罗裙,露出了白皙如雪的肌肤。 罗裙缓缓滑落,掉落在地上,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她在水中转动,水面泛起涟漪,倒映出她美丽的身影。整个楼层开始弥漫起一股奇异的馨香,让人感到心旷神怡!那女子似乎在享受一场沐浴,完全沉浸在水上的世界里!尽情展示着自己的美丽与魅力... 台下的男子们都被眼前的美人美景所吸引,沉醉于这独特的表演之中,无法自拔!他们纷纷站起身来,想要更清楚地欣赏这位美丽女子的舞姿,但却没有注意到危险正悄然降临... 就在这时,女子突然手持长剑,破开白绸,冲向刘治所在的方向! 她的动作迅速而果断,让台下的众人措手不及! 那些原本在台下伺候的女子们惊慌失措,尖叫着四处逃窜,场面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然而,更糟糕的情况出现,无论是韩嫣还是刘治,甚至是楼内其他有功力在身的男子,都发现自己浑身无力,无法动弹! 刚才的香有毒!那些原本隐藏在暗处、准备参与此次行动的高手们也受到了影响,像木偶一样难以站立,无法施展武功!眼睁睁看着楚辞一人刺向那上座的太子! 陈阿娇几乎是立刻甩开刘治的大手,掀了长桌,挡下楚辞一击!她轻喘着退了一步,和楚辞四目相对! 楚辞面上闪过一抹震惊!为何太子怀里抱的不是陈阿娇?!那她该如何?! 容不得她细想,她再次出剑,在刘治与韩嫣的惊呼声中,“娇娇,不要!” 陈阿娇手上的软剑已经向楚辞迎去! “砰—”一声巨响,火光四射间,楚辞硬生生将陈阿娇逼退两步,见陈阿娇根本撑不住,楚辞不得不左手运掌,直击她右肩! “噗—”陈阿娇口腔涌上一股馨甜!被击倒在地,鲜血染红了她的面巾! 她只觉得头昏眼花,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无法再站起身来! 这一刻,陈阿娇不得不勾起一抹苦笑,果然人算不如天算,今日,不想是给卫子夫做了嫁衣! 她眼睁睁看着卫子夫不顾一切地挡在了刘治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楚辞的攻击!楚辞的长剑如陈阿娇所计划的一般刺入卫子夫的周荣穴,刘治不知怎的突然恢复了力气,抽出韩嫣腰间的佩剑,向楚辞击去! 陈阿娇楞了半晌,见楚辞被连着三击,心下荒凉,她给楚辞的药粉是麻沸散的配方,由曼陀罗花,生草乌,香白芷,天南星等名贵药材淬炼而成!再武力高强之人都无法抵挡这药效,刘治见卫子夫受伤,竟然这般动怒,居然能敌住这麻沸散的功效!势要将楚辞击杀! 他此前的从容不迫,镇定自若呢?! 陈阿娇眼前似弥起一层薄雾,她扭头看向被安放在韩嫣身侧的卫子夫,她胸前的伤口血流不止,惨白着张小脸,这下更显得凄凄惨惨戚戚了... 她对上韩嫣忧心忡忡的双眸,嗯?!莫不是误会他了,他喜欢的是卫子夫?!怎的这般震惊失色... 陈阿娇轻轻抬手,扯下面纱,玉缎般的手指轻轻擦去嘴角的血迹,掩起心中苦涩,正准备开口阻止时,却看见刘不识突然出现在楚辞身前,用剑挡住了刘治的致命一击! 嗯...都是在为所爱拼杀...她今日真是创造了一场好戏...回去得跟阿娘好好说,让她命人演出来才行... 不过,楚辞那般不可置信,可见她已知晓自己赌赢了刘不识的心... “刺杀太子,参与者皆当诛九族!阿姊,这楼是梁国的,自是属于梁王,刘不识本就打算弃了这楼,才会将账上的钱财掏空,除了你,恐其余众人皆可抛...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阿姊若是不信,便一人入局,且看看刘不识如何破局,若是阿姊赌输了,不过是以阿姊一人之命换楼内众人三百条命,阿姊经商多年,想必是知道这买卖划不划算的...” “好...” “刘不识,今日这局是你做的?!”刘治双目泛红,声音低沉地问道! 此刻,他手中的长剑已经深深地刺入了刘不识的玉冠,使其掉落在地,长发散落在刘不识脸颊两侧! 刘不识的面容疏远,身形修长,尽管处于劣势,但他仍然保持着冷静沉着,用冰冷的声音回应道:“我父王死在馆陶公主府内!他信上与我说,他在梦中见到北山有一种牛足长在牛背上的异兽,想要取他的性命!如此神志不清、惶恐不安!显然是中毒身亡!太子啊太子,你们都声称我父王病逝!他在前往长安之前,身体依然强壮,宫中医馆每日的平安脉诊也没有任何不适!为什么在长安不到三个月后,回来时却只有一具棺材!父之仇,必报之以剑,壮志不休!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好一句:父之仇,必报之以剑,壮志不休...陈阿娇缓缓起身,心下欣慰!也不枉小舅疼爱这最小的儿子多年... 难怪刘不识在小舅死后,便与她日渐疏离,恐怕他认为孝王的死,她阿爹阿娘也参与其中吧... 骨肉亲情,血浓于水,就是他自己都不愿真将刘治置于死地,何况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兄弟姊妹!真真糊涂! 第65章 出生即人生,真是可笑可悲! 二人你来我往,攻防之间游刃有余,每一招都充满了决绝之意!剑光与掌风交织在一起,发出“嗤嗤”的声响,楼内仿佛响起前线的战鼓之声!这声音让人热血沸腾,像置身于战场之中。 两道身影犹如闪电般交错,缠打在一起许久,却始终未能分出胜负! 众人在此时逐渐恢复了行动能力,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若是楼内的高手和刘明、刘彭离等人都参与进来,恐怕刘治和韩嫣就难以走出楚香楼了! 关键时刻,陈阿娇看准时机,趁着刘治提剑之际,猛地冲到刘不识身前!刘治眼神一凛,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来不及收回剑锋!即使用了全力往后退去,那剑尖直直地刺入陈阿娇的左肩,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娇娇!” “阿姊!” 随着几声惊呼,陈阿娇落入刘不识怀里!疼痛感席卷她全身,这般痛,可见卫子夫是真心爱他的... 楼内一片寂静…静得只能听见水滴声… 她双眸扫过伤处,还好,这一剑落在中天穴附近,倒是伤得比卫子夫轻一些! 刘治丢了剑,瞳孔震颤!他看到陈阿娇苍白的脸色,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一般,心中升腾起一阵恐慌后怕!刚刚若是他打算一剑杀了刘不识...刺的是他心脏方向... 他强装镇定,顾不得其他,小心翼翼地从刘不识怀中接过陈阿娇,他的眼眶湿润了一圈,声音也微微颤抖着:“疼不疼?娇娇…” 陈阿娇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剧烈而急促,仿佛要跳出胸膛。尽管他尽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但她还是能够察觉到他的紧张。 原来,她受伤,他也会心疼她啊… 可是好疼啊…陈阿娇感到疼痛难忍,身体微颤,额间冷汗涔涔,她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刘不识,轻声唤道:“识哥儿…” “阿姊!”刘不识的声音也充满了焦急和不安,他抓起陈阿娇的手,感觉掌心的小手凉的吓人,更是无措,他怒吼出声,“医官呢!快!快去叫医官来!” 他根本未得到消息,阿姊会跟刘治一起梁国,若是提前知晓,他此番不会有所行动,待刘治宣完旨意便能安全离开,要换楚辞自由,还可从长计议… 阿姊为何会在楚香楼!今日刺杀…为何只有楚辞一人?! 楚辞此前见刘不识失态,还是在他知晓梁王病逝之时...他与太子妃这般要好...梁王膝下无女,怕他是将太子妃视作一母同胞的亲阿姊... 楚辞赶忙着人去请医官,却听陈阿娇道:“识哥儿,无事,阿姊未伤及要害,性命无虞!” 她眼神扫过已起持剑起身的刘明,刘彭离二人,一字一顿道:“你...你同几位哥哥说,给娇娇三天时间,梁王死因,娇娇必给哥哥们和你一个交代!” 刘治放在陈阿娇腰间的大手不由收紧几分!梁王确是中毒而亡!但宫中所有医官皆无从查证!就是祖母,都是认定了这罪名是父皇的...她说...只要给她三天时间?! 其余众人皆是不可置信,满目震惊!这太子妃是认了梁王之死不是因病吗?! 刘治还未回神,就见她忍着痛轻靠着他柔声道,“阿治,你对父皇敬重,识哥儿对梁王也是如此!他本就在轻狂年少,意气风发的年岁,今日之事,是识哥儿不对,你莫要同他计较,好不好?” 她这声父皇唤得他心神俱乱,此前不论父皇,祖母如何逗她,她皆以未嫁为由,搪塞过去,从不曾改口,他内心软成一片,看了眼刘不识,他和安安皆在她心中地位不浅...她既开口...何况父皇早已命他不要发生冲突... 但是那伤她的女子!绝不能放!他抬眸扫过刘不识身后的楚辞,“韩嫣!” 陈阿娇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陈阿娇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奢华的卧房中。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不远处的窗下燃着熏香。几盏油灯静静地燃烧着,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环顾四周,眼前一切皆是堂皇富。毫无疑问,这里是梁王的宫殿... 转头看向身边,她有些惊讶,刘治竟然睡在她身后!他的呼吸轻浅而均匀,似乎睡得很沉。她还觉得有些奇怪,他此时不应去守着卫子夫吗?! 她原本以为他会安排韩嫣来照顾她,她也好同韩嫣解释...也不知韩嫣如何处置楚辞的... 她早趁着灯光昏暗,众人沉浸在楚辞曼妙舞姿时,将韩嫣拉走郑重其事的交代,“阿嫣,台上那女子,你务必要留她一命!” 她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她此番作为,怕是不好将韩嫣糊弄过去...韩嫣定会同她对峙,找她算账的... 她确是骗了韩嫣...哪来的惊喜...惊吓才是...她这是伙同楚辞算计阿治...她有些后怕的缩了缩脑袋... 若是按她此前计划,是她中了楚辞一剑,阿治定会带她先行离开,留下韩嫣应付,这刺杀究竟是刘不识安排的,还是楚辞一人行为,混乱之中,阿治根本来不及思考! 刘不识见她受伤也不会纠缠不休,今夜他和阿治本不会发生冲突… 阿治一旦离开梁地,不识再无作乱可能,只能顺应天命… 不识虽未承袭他父王王位,但圣上将梁王五子都赐地封王!嫡庶赐封,前所未有! 也算是给祖母一个交代!说到底这圣旨不公,不公的也仅刘买一人而已! 然数百年王朝嫡庶有别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庶子声音如蝼蚁般微弱,背负着沉重的枷锁! 这种嫡庶之分使得庶子即使能力出尘,长子一无是处!仍无承袭族业可能!不公的那些个庶子,又向何处诉说自己苦楚? 出生即人生,真是可笑可悲! 她虽是侯府长女,恨透了阿爹那心机多端的外室,但也知稚子无辜! 若不是那外室害阿娘落了个孩儿,她的孩子怎会这般年岁还未进侯府大门!若是养在阿娘膝下,又如何不能做那人中龙凤! 就算楚辞被抓,刘不识将她在梁国换下简直易如反掌,既保下了楼内三百余人,她也好用剑伤逼刘治将婚事退掉! 她肩膀两处都在隐隐作痛,她自小极怕疼,虽行事稍有偏差,但若能救下不识,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看阿治态度,像是不会与刘不识计较…她若能将此事处理好,应是过了… “醒了?还疼?!”刘治紧张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她明明只轻哼了一声,不想就将他吵醒了! 她摇了摇头,被刘治轻扶着坐起了身,此刻他面容稍黯,眸中歉意难掩,“是哥哥不好...” 他就应时刻将她带着的!她性子欢脱,怎会不想去闻名天下的楚香楼看看,怕是看韩嫣不在,趁人不备,她偷溜了出去,又听楚香楼闭门谢客,要接见太子,便趁机混了进去,装作清官,等他过去...不料这般凶险... 还有这梁王死因... 第66章 还望殿下高抬贵手,退婚! “娇娇...” “阿治...”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似乎带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挣扎! 而后,他们又一同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整个房间内如同时间静止一般!分别不过数日,但刘治却感到眼前的娇娇与他之间似乎多了一层疏离!如此生分,是因卫子夫?!他的眸光中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回想起在长姐府中的那次对话,他就不该骗她! “哥哥先说…”陈阿娇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沉默。她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也好,她本就是要退婚的,何需在意这么多? “娇娇先说吧…”刘治垂眸扫过她精致的眉眼,落在她受伤的肩上,他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握住,那种痛感简直让他无法呼吸!每一丝疼痛都如同尖锐的箭矢,射入他的心脏深处。她从小最怕疼了,先是被击了一掌,后又挨了他一剑! “哥哥,我想退婚...”这是她第二次说要退婚了! 刘治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的双眸间的震惊和困惑,仿佛这个世界都颠覆了一般! 他愣住了,简直无法相信他耳畔听到的一切!他张了张嘴,想要说出些什么,却又突然沉默了下来!一股他从未感受过的情绪在他身上弥漫开来,让他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思绪才渐渐回笼! 他眼神微沉,她冰雪聪明,怕是此前早已猜到他幸了卫子夫!这么久不曾质问他,是在等他坦白? 今日她见卫子夫窝在他怀里,无半分惊讶之色!甚至是...没有情绪... 他的身体轻颤了一下,全身紧绷,掌心微凉,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解释! 良久,他才像找回自己声音一般,微微俯身,暗哑道:“娇娇,哥哥说过,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是哥哥不对,若是因卫子夫...” “不是!”通通都不是!陈阿娇眼神淡漠,似神游许久,急急将刘治话语打断,她真是对他和卫子夫之事无半分兴趣!就算没有卫子夫,也还会有什么李夫人,王夫人... 她勾起一抹冷笑,靠在床沿,声线清冷,“阿治,我念首小诗给你听吧...” 刘治心头一紧,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陈阿娇,她就静静地坐在那里,面容冷艳孤傲,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的眼神疏离,像看透了人世间的所有悲欢离合一般!刘治感受不到她一丝温暖的气息,仿佛此前种种皆不作数!下一秒她就像流沙一般要从他掌中滑走!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她突然就红了眼眶,不知为何眼中蓄满泪水,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从眼角滑落,她声音哽咽,那首《李延年歌》被她念得是支离破碎! 刘治手上青筋暴起,紧紧握着拳头,掌心传来阵阵刺痛。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发现那个他本打算等她醒来后送给她、让她开心的小泥人已经被他无意识地捏碎! 他像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僵坐在陈阿娇身前,面色苍白,像是正在经历一场大雨的洗礼!他不明白这首诗的含义,但她声音悲凉,令他心头一颤!他眸色变得晦暗幽深,神色复杂! 他迟疑了片刻,想要伸手为她擦去满面的泪痕,但手却如僵住一般,动弹不了半分! 他哑声轻问:“娇娇,哥哥不懂...” 不懂?她只觉得自己的伤口和心口都疼得厉害!她的手臂被自己的指甲抠出了一道道血痕,但她却浑然不觉! 她泪眼朦胧地嗤笑着,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阿治何需要懂?!” 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她艰难地撑起身体,不顾刘治的阻拦,毅然决然地跪在他身前。小脸坚定而又倔强,“娇娇三日之后必定会让殿下满意!为圣上洗清冤屈!还望殿下高抬贵手,退婚!此后,婚嫁自由,互不干涉!”她的语气坚决,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她低伏在地,任由泪水打湿地面,心如刀绞,陈阿娇,你还是这般没出息... 他孤坐在她身前,见她娇小的身体匍匐在地,从小到大,她从未对他行如此大礼!他双目血红,轻垂眼睑,映在那床上的背影都显得格外消沉!他眼底染上浓烈的自嘲,好!真真极好! “陈阿娇,你威胁孤?”他声音凉透,仿佛从冰窖中传出,自陈阿娇头顶落下,陈阿娇只觉嘴角腥甜,像是有鲜血涌上喉咙,她狠狠地闭上眼睛,扯下腰间玉佩高举过头,“还望殿下高抬贵手,退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的双肩开始传来阵阵剧痛,仿佛要被撕裂开来!她紧咬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呻吟,就在她感觉身体要强撑不住时,只听他声音冷冽,“好...” 他答应了...陈阿娇泪水夺眶而出!抬眸见他已起身急走,摔门而出!发出一声巨响,回荡在整个房间! 陈阿娇紧紧握住手中的玉佩,身体颤抖不已,她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她缓缓低下头,伏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她神色木然,哭声悲凉... 韩嫣站在门口,他见刘治面色阴沉,眸中皆是狂风骤雨!藏在广袖中的手轻颤,他掩下心中震惊,艰难开口,“阿治...” “看着她!” 刘治冷声吩咐,韩嫣眼见他步履不稳,险些摔倒,欲伸手去扶,被刘治推开,他匆忙离去的身影孤寂单薄,韩嫣只觉喉间干涩,想唤住他,最终无声无息匿在皎洁的月色之下! 他扶框立住身形,那心脏仿佛要从他身体破出!他对自己认识清晰,不愧是个卑劣小人!那狂喜灭顶而来!他红了双眸,在门外平复情绪... 难怪她要同那女子算计阿治!若不是今日卫子夫在,那一剑必是她为阿治所挡!这般大胆聪慧,甚至不惜赌上一切,就为逼阿治退婚! 想来,是真不愿嫁了...究竟... 第67章 死狐狸 韩嫣迈开长腿踏入房间,昏暗的灯光洒落在她身上,映照出她那略显凄凉的身影... 他目光扫过屋内,只见陈阿娇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她的白衣如雪,凌乱而又妖艳地铺散在地上,将她的小脸被映衬得如同夜间骤然绽放的昙花,美丽而又脆弱不堪! 她的脸上泪痕清晰可见,双眼紧闭,静静地伏在地上,让人心生怜悯... 韩嫣眸色震颤,她既是这般难过,究竟为何要将婚事退掉?! 他默默地走到陈阿娇身前,伸出手想要擦拭掉她眼角的泪珠,但还未触及到她的脸颊,陈阿娇已经睁开了那双绝美的清眸。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张,眼下她这般脆弱,怎能被韩嫣瞧见?!他往后指定会拿此事取笑她! 她轻咬着下唇,试图压制住内心的波澜,她想喝水... 韩嫣见她慢慢地坐起身来,迎上他的目光,用轻柔而颤抖的声音道:“你…”她的声音中明显流露出一丝犹豫不安! 仅仅说出一个字后,她便突然意识到,韩嫣可能是来找她算账的!想到这里,顿时一阵无力感涌上她的心头! 此刻,她实在没心情去同韩嫣解释什么...她起身间不慎碰着伤口处,只觉伤口好痛!刚刚又才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浩劫! 现在,她唯一想的就是将自己放空,好好安睡… 她皱起细长好看的眉,眉间蹙起一小小可人的川字,一脸苦涩地对韩嫣道:“韩嫣,我知哄骗你是我的不对!算计你心上人也是我不对!阿治已答应退婚,我...我再也不会同你抢他了!此事...你不要告诉他…” 韩嫣听她说完,哭笑不得,到底要怎样,她才不会误会?! 地上寒凉,他想将她扶起,她睁着杏眸,堪堪避开,“我虽日后不是太子妃了,你也得守规矩!你虽和阿治...但男女授受不亲!我还要嫁人的!” 韩嫣无语凝噎了片刻,昨夜她求他时可不是这个态度... 真是将翻脸不认人演绎的淋漓尽致...他本觉得自己已够奸邪了...没想到这还有个更狡猾的... 他嘴角漾起好看的弧度,散漫的同她一般坐在地上,目光随意的落在她白净的小脸上,语气闲散道:“被天家退婚,长安城内哪个男子还敢娶你...” 陈阿娇眼神如刀,直直的剜了韩嫣一眼,她迟早要将他那张嘴毒哑才行... 韩嫣看着她那副气鼓鼓的模样,轻笑一声,“地上凉...” “要你管!”她霍然站起身来,朝着案桌旁走去,默默给自己斟了一杯水。 窗外夜色正浓,皎洁的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宛如轻纱般柔和。 微风轻拂,树影摇曳,送来阵阵清冽的草木气息,令人她心旷神怡,陈阿娇深深地吸了口气,感受着这清新的空气,嘴角微微上扬,这个时辰,阙殇应该已经醒了… 她的心情顿时变得愉悦起来,如释重负般吐出口浊气!她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温水,温暖的液体顺着喉咙流淌而下,让她感到一股舒适的暖意。她笑眼弯弯地回过头去,目光落在韩嫣身上,轻声问道:“楚辞如何了?” “刘不识将她换下带走了…”韩嫣不动声色的盯着站在月下的她,身形窈窕,娇艳动人,令他心跳加剧,娇娇此番若将孝王五子安抚,阿治真能请旨退婚,他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拼一次… “娇娇在此替楚辞谢王孙救命之恩!”她行至韩嫣身前,认认真真的行了个谢礼,韩嫣扬起嘴角,倒还不是他想的那般没心没肺… 他微弯下腰,盯着陈阿娇轻吟出声,“一条人命,小郡主就行个礼,未免太轻了些…” 陈阿娇被他这么盯着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她目光闪烁不定,心中升腾起一种莫名奇妙的感觉! 她看到他扬起那张带着坏笑的俊颜,陷入茫然... 他的眉目亲和,与以往全然不同,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这般玩世不恭的态度让陈阿娇的心跳瞬间漏跳了半拍!韩嫣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而且距离如此之近! 陈阿娇揣摩起来...这个死狐狸到底想要干什么?给他行礼还不够?! 她磕磕巴巴地回应着:“你…你说!你要如何?!” 韩嫣这家伙还是不要轻易得罪…以前她总同他对着干…因为太子妃这层身份…日后…她连个翁主都不是… 她骄纵…早已得罪不少世家女子…待退了婚…长安城怕是不能久待了… 阿治一向行事光明磊落,而韩嫣则截然不同... 就连阿爹也着过他的道,下朝回家后气得将书房砸得乱七八糟,并骂骂咧咧:“黄毛小儿,阴险狡诈!口蜜腹剑,恬不知耻...” 阿爹的骂声不绝于耳,真没一句好话...此前阿爹在她心中是仙风道骨一般的人...处变不惊...无波无澜... 此后韩嫣来府上寻她,若是阿爹在家,必定会毫不客气地把他轰出去... 有时泼水,有时棍棒,甚至还放过黄狗... 可见他真是将阿爹气的不轻... “娇娇不妨说说,是何时学医的,为何医术这般精湛,师从何人?!”韩嫣紧紧地盯着她,眼神中流露出好奇和探究! 他想起当初梁王去世时的情景,除了义渠和东方朔曾在一旁观察良久,其余医官皆瑟瑟发抖!只有东方朔大胆提出要用刀在孝王身上进行验证,才能盖棺定论! 但窦太后的强烈反对,哭声悲切!这般对孝王不敬,她险些要了东方朔的命!若尸身受损,影响孝王成仙... 她今夜那般肯定,孝王又是在长公主府里薨的...莫不是她阿娘... 陈阿娇坐在床边,抬头看着韩嫣,“我说了...便是还你恩情了?” 她前世因不能有孕,已到疯魔偏执的地步,在长门宫二十余年,醉心医术,虽无师傅指导,但她胆子大,用身体扎针,是家常便饭... 万物皆相生相克,药可医人也可害人...她身体亏空厉害,加上心病,即使长门宫什么名贵药材都不缺...也经不住她这般造作... 纸上学来终是浅,医学博大,她仅通皮毛,好在,重生了...碰上了师傅...师傅说从未见过比她还有天赋的,她想来好笑,她不过是多活了一世而已... 第68章 你撑把小纸伞,叹息姻缘太婉转... “我阿娘这些年忧思过重,久劳成疾,时常夜间咳嗽不止,不能安睡,民间法子用了不少,那些个神医,良医也请了个遍,均不见好转!”韩嫣看着陈阿娇,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和无奈,“你也知,我阿娘无诰命在身,无法让宫里的医官为她诊治。我曾经向东方硕求助,但他却以谷中的规矩只为有缘人看诊为由拒绝了我...既已求他一次无果,又何须去求第二次?” 韩嫣的语气淡淡的,像在陈述一件与无关紧要的事情... 然而,陈阿娇却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对他阿娘的担忧... “我倒是不知你竟然有这本事,不见孝王遗容,便能知晓他死因!不如带你去为我阿娘诊治。不过,我也要知道你肚子里到底有无墨水,万一是庸医一个...”韩嫣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我断不敢拿我阿娘的性命开玩笑…”他的声音如同夜风轻拂过竹林一般,轻柔而舒缓。带着一种怡然自得的从容... 下一瞬又是两个云枕朝他那丰逸的面容上砸去!他也不恼,心情大好的将云枕挡下,见陈阿娇双眼微微瞪大,杏唇轻颤,带着几分俏皮,她的双手轻轻捏着衣角,显然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轰出去一般... 那可爱的模样让他忍不住还想去逗她,“气性这般大,对身子不好...” “我要睡了,你阿娘的病,待我回长安就去侯府给她瞧瞧!”陈阿娇窝回床上,下了逐客令,韩嫣笑着转身欲走,窗外,雨淅淅沥沥地落下,如轻柔的细丝,无声地织成一片轻纱,覆盖在寂静的夜空之上。雨滴轻轻敲打着木窗,发出细微而清幽的声响... 韩嫣与陈阿娇皆是愣住,韩嫣回过神便往窗边走去,想将那万字纹窗棂落下,却被陈阿娇唤住,“阿嫣,我喜欢雨...” 韩嫣修长的身形微微顿住,他分明记得…她不喜欢... 她抱怨过秋雨寂寥,太过荒凉,会引得她伤春悲秋,心绪不佳… 她向来明媚,笑起来自信又张扬,那双含情眼里总闪烁着灿烂的光,在花间扑蝶时,在凉亭奏琴时,在书房画画时,总是那般耀眼,就是偶尔生气动怒,都是甜美可人的... “既是下雨天留客,阿嫣,我吹首曲给你听吧...”她像来了兴致一般,从怀中拿出那紫玉短笛...还未待韩嫣说话,他见她起身下床,像只无拘无束的雀儿,突然随风奔进雨间! 在广袤无垠的黑夜下,她扬起小脸,任由大雨砸在身上!展开双臂,自由自在地旋转着身体!她那纯白的裙角在她腿间扬起层层浪花,美不胜收! 她紧闭着眼睛,高声大喊,“道长!陈阿娇!定不枉此生!” 她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中,带着无尽的豪迈与坚定! 韩嫣瞬间惊慌!他急忙追了出去,想要斥责她疯狂的行为!她身上有伤!为何总不爱惜自己! 他见她双手执笛,吹奏起来!那笛声悠扬,婉转深邃!如同一股清泉缓缓在心间流淌!曲声悲欢交织,声势起伏间,韩嫣眸色转深,步伐渐慢!他静站在雨下,凝视起她来... 这曲...根本不是乐府曲目!宛如天籁!它让令他仿佛置身于江南客家,朦胧烟雨之下... 他见陈阿娇伫立在雨中,美丽得令人心惊动魄!神情哀伤,仿佛有无尽的悲痛从她的全身扩散开来! 她周遭的树木摇曳,更增添了几分萧瑟之感... 他想要靠近她,却又胆怯!这样的娇娇让他感到震惊和心疼! 雨水一滴一滴地从她的脸颊滑落,她却毫无察觉,她沉浸在自己破碎的情绪之中,眼眶微红,落泪无声,这一幕让他的心弦紧绷起来! 更令他惊讶的是,阿治不知何时已经折返回来! 他身后还站着卫子夫!他两人都站在雨里,尤其那卫子夫脸色苍白如纸,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血色!显然不敢置信眼前的一切! 一曲毕,陈阿娇抬眼望向刘治,夜色苍茫,她看不清刘治是何神情,但卫子夫心口处那抹鲜血已在雨中晕染开,浓得刺目!陈阿娇勾起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殿下,该回了...”秋雨微凉,她垂下双手,淡淡的看着不远处的二人,面容已恢复平静... 刘治心头宛如千万只蚂蚁在啃噬般,疼痛不已!他从未这般难受过...他的娇娇,为何像变了个人?!未得几十年岁月沉淀,断然是吹不出曲终人散之感! 他心惊不已!只想去将她拥紧,才迈出一步!她便往后退了一步!她身后是数尺高台,他不敢再动,他指尖轻颤,将情绪压了又压,“娇娇,过来...” 他身后的卫子夫似弱柳扶风,在风雨中摇摇欲坠!陈阿娇嗤笑一声,便见卫子夫晕了过去,他却浑然不觉... 陈阿娇眼神嘲弄,纤纤素手压在心口处,止不住大笑起来,笑得泪眼模糊,她想起前世,也是这般大雨... 她被贬长门,着青纱素衣,不施粉黛跪于殿前拜别,她不敢奢望,但只求他能出来看她一眼,一眼便好... 殿内笛声清脆悠远,她从未听过此曲,倒是相当应景,不过要是那乐府老头们来听,定会怒斥礼乐崩坏... 她抬头望向天边密布的乌云,小黄门已来催促三次,她固执的不愿离开,直到... 落在身上的凉雨消失不见,她满目惊喜,却见卫子夫持着伞立于她身前,“阿姊,该启程了...” 她眸中的光彩消失不见,僵着张小脸,想缓缓起身,却又狼狈的跌倒在地!她自小孤傲,样样都要最好的,样样也都是拔尖的...帝王心难测,他爱上一出身卑贱的舞女,是将她,将世家颜面都撕的粉碎...要她如何心甘... 灵儿将她馋起,她目光落在卫子夫微挺的小腹,刚欲伸手,就被卫子夫身后女婢狠狠一推,“你要干什么?!” 若不是灵儿扶着,她是再无一丝力气站立,她沉默不言,盯着卫子夫洋溢着初为人母般喜悦的小脸,像有什么东西碎了,轰塌了... 卫子夫将手中伞置于她掌心,声音温和,“阿姊,长门宫不比金殿,还望阿姊好好照顾自己,姻缘婉转,无对错之分...” 第69章 薄情负心 陈阿娇在半梦半醒间悠悠转醒... 她艰难地睁开双眼,只觉得自己仿佛睡了许久!当她的目光落在床边时,发现刘不识正静静地坐在那里。他的神情专注,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青瓷小碗,轻轻地吹着碗中的热气,小心翼翼的模样令人陈阿娇不禁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看着刘不识,轻声唤道:“识哥儿…” 她的声音微弱而沙哑,嗓子像是被刀子割过一般疼痛难忍,浑身也酸软无力,让她难受得皱起眉头... 再见刘不识,她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昨夜...她是如何回到房间的?她记忆有些模糊...她只记得韩嫣拦住了阿治,对阿治耳语了几句,然后,周围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此刻窗外阳光明媚,那金线一根根照射进屋内,看着这温暖的阳光,陈阿娇的心情也变得暖和起来... 刘不识听到她的呼唤,冷白的俊颜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他急忙将手中的碗递给身后的女婢,然后轻轻地扶起陈阿娇,让她靠在柔软的枕头之上... 他关切道:“阿姊,你终于醒了!”接着,他转身接过婢女手中的碗,轻轻吹了吹,试图喂给陈阿娇。 陈阿娇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抗拒。她这辈子一口药都不想再喝了... 她微微向后挪了挪,躲开了刘不识伸过来的手,声音轻柔地求饶道:“识哥儿,阿姊真的不想喝…阿姊这次是被太子带出来的,匆忙赶路,实在是来不及知会你…” 刘不识听后,缓缓放下手中的碗,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眼神带着几分戏谑,“阿姊,真是好算计,伙同楚辞一起演了场好戏。你在楚香楼待了两日,连知会我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陈阿娇拿起手帕掩住嘴角,轻轻咳嗽了几声。这也是个不好糊弄的主… 既然提到了楚辞,她干笑着扯开了话题问道:“楚辞还好吗?” 刘不识微眯起眼睛,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昨夜她哄骗韩嫣给她弄了烧鹅、香酥鸡、山楂糕、蜜饯儿,还喝了我的竹叶青酒…说那是她的断头饭,一定要吃得饱饱的才行!” 听到这里,陈阿娇忍不住弯起眉眼,轻笑出声,显然被楚辞的举动逗乐了。她的目光落在刘不识的喉结上,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红晕,她凑近一瞧才不紧不慢调笑道,“你应该感谢阿姊帮你抱得美人归才对…” “阿姊休要胡说...”刘不识想起昨夜...眸色深了又深,转眼见陈阿娇仍是一脸的好奇,愈加的坐立难安,想逃... 他昨夜被那醉鬼扒拉的干净,差点没控制住...好不容易将她安置好,匆匆回宫,便听阿姊所在的寝殿唤了医官,听说是阿姊淋了大雨,高热不退...她为何会去淋雨?!身上还有剑伤... 他进殿就见刘治面色阴沉,此前他才与刘治发生冲突,不便多言,阿姊发着热,一直说着胡话,他也听不大明白,她絮絮叨叨了许多,主要还是骂太子的... 什么薄情负心啊...始乱终弃啊...狼心狗肺啊... 眼瞧着刘治的神色越来越难看,他嘴角是压都压不住,他还以为阿姊一直沉迷在刘治编织的美梦里,不知刘治是个什么狗玩意呢? 小时候刘治戏言若阿姊愿意嫁他,他便为阿姊建座金屋,这话被长辈们当玩笑话传开,阿姊也高兴得不行,自小就黏着刘治,他却对此嗤之以鼻。 “男人若是喜欢一个女人,应是真心以待,而不是用那些身外之物去哄骗她……” 他见刘治对阿姊向来不上心,刘治立储之后,才开始给阿姊送一些稀罕玩意儿,阿姊自小貌美,身为男人,他如何不懂刘治的心思?奈何阿姊身在局中,总不如他这旁观者清。 寝殿内医官冷汗直冒, 颤颤巍巍折腾到下半夜,待阿姊热症退了才敢告退。 按照祖宗的规矩,过了总角之年,男女连吃饭都要分开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他看到刘治和韩嫣都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又怎能先走?!刘治也就罢了…那个韩嫣…更是个不安分的家伙… “胡说?你还想瞒着阿姊,那我可要把楚辞带回长安了…”陈阿娇盯着刘不识,原本以为他会因此惊慌,但没想到他却异常镇定,甚至沉着地答道:“昨夜她已经跟我说过了,我本来就打算送她出梁国的,阿姊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陈阿娇听到刘不识这样说,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这时,只见他又笑着补充道:“这楚香楼是她亲手建起来的,当年我只是给了她一些银钱支持而已。没想到她这般厉害,这些年来,若不是因为这座楼,父王又怎么会对我另眼相看…” 他母妃并不受宠,连带着他在这宫中也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虽比寻常人家出身要高贵些,但这宫中谁不是趋炎附势的主?他就像是一颗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石头,无人问津。 他遇见楚辞那天,艳阳高照,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他闲来无事,躺在池边的小船上假寐,感受着湖风拂过脸颊的温柔。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狠狠地砸进他的怀里,伴随着一股清新的香气扑鼻而来! 身下的小船晃动了两下,带起一阵水花,溅入船舱!他皱起眉头,不悦地睁开眼睛,正准备训斥那个不长眼的家伙扰乱了他的清闲! 入目便是楚辞那对灵动可人的凤眸… 她的眼眸如同星辰般璀璨亮眼,他像忘记了愤怒,只觉得眼前的女子特别,让他有些法移开视线! 见她像只受惊的兔子般,惊慌失措地躲在自己怀里,用玉白的小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唇,不断地摇着头,似乎在示意他不要发出声音。而她的另一只手里,则紧紧握着一个还冒着热气的饼子… 原来是个漂亮的小贼啊… 船外还有郎官正在四处搜寻…他轻轻地拿开她的手,笑着调侃道:“既然已经做了小贼,还害怕被抓吗?” 她的眼神坚定,毫不畏惧,:“这是我要给我阿姊的!我的阿姊被人欺负,已经几天没有吃东西了!若你能够帮助我将这个饼子交给我的阿姊,那我出去受罚便是!不过就是挨顿板子!” 刘不识看着她那倔强的眉眼,居然个惯犯…还知道要挨板子… 他紧紧拉住她的手臂,想要将她带到船外。拉扯间,只听她痛呼出声! 刘不识急忙掀起她的衣袖,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惊不已! 青青紫紫的伤痕布满了她的肌肤,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 按照宫规,惩罚宫婢都有明确的规定,绝不会出现这样残忍的情况… 他面色一黑,愤怒地呵斥道:“你是碰到了哪个畜生了?” 第70章 世间安得两全法 “那你呢?”陈阿娇突然开口,打断了刘不识的思绪。 刘不识微微一怔,轻抬眉头,神色舒缓,浅笑着对陈阿娇道:“按部就班便可…” 陈阿娇瞪大了星眸,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竟然不想要楚辞?!前世两人能一同赴死,这般情深意切,他却要放她走?为什么? 陈阿娇心中充满了不解,小心翼翼的试图从刘不识的神色中找到答案,但他的面容平静而深邃,让人难以捉摸... 似乎察觉到了陈阿娇的疑惑,刘不识露出一抹带着些许无奈的笑意。他轻声道:“她不应待在暗无天日的府里,争宠斗艳,互相倾轧…她本是风,自是属于那广袤天空...” 随着他的话语,一种难以言喻的钦佩之情在陈阿娇心底油然而生! 他心中所喜,是纯粹真挚的,楚辞像是他生命中的独特光,但他没想要独占这份璀璨,他心悦她却更是希望她能够自由自在地活,去活得精彩...即使她周身环境复杂,她仍是他心里无暇的存在,不允许玷污,舍不得伤害... 在漫长的时间长河,女子往往被束缚在男子的影子下,成为附属,苦苦乞求夫君怜爱,后庭之中,那无声的角逐,那一次次激烈而又隐秘的较量!那试图以最耀眼的光芒吸引目光,赢得那份独特的宠溺...那每一次微笑背后都隐藏着复杂的策略和深沉的心机... 或用柔情蜜意攻心,或用精心布局的策略夺目,每个女子都在努力地争取尊座上那人的特殊宠爱,还伴随着深深的嫉妒和不甘...一条条鲜活靓丽的生命,如昙花绽放般美丽又瞬息陨落... 陈阿娇想起她同师姐一起去采摘草药时,她被太阳晒得头晕目眩,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浸湿了衣裳。她喘着粗气,疲惫不堪地问义妁:“女子学医这般辛苦,阿姊为何还要学?” 义妁站在阳光下,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一层金光,她张开双臂,轻轻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药材芬芳,微笑着反问她:“娇娇,可知这是何物?” 陈阿娇看着义妁手中的草药,思索片刻后回答道:“苏木…” “功效呢?”义妁继续问道。 “苏木甘咸性平,可活血化瘀,舒经通络,为女子良药…”陈阿娇熟练地答道。 “是啊,人人争做那杜若南星,为何不能做做这苏木?”义妁的声音温柔而坚定,“阿姊喜欢这些药材,济世安民是阿姊所愿,那娇娇呢?为何学医?” 陈阿娇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的内心矛盾不安,她学医的初衷从来不是救死扶伤,不过是对她前世宿命担忧,她害怕这辈子仍然无法有孕生子… 她总在前世记忆之中挣扎,她想起她独坐后位十一年,刘治即使对祖母忌惮,但祖母薨后,面对朝中大臣施压,百姓流言... 他仍是对她宠爱有佳...她奢靡浪费,助孕的法子试了成千上万次...后宫被她弄得乌烟瘴气,他未曾责备过... 不能有孕成了她一大心病,即使重生…她仍然想要个麟儿的…她自己的孩儿… 她从未想过要伤害卫子夫肚里的孩儿...知道卫子夫有孕,她甚至松了口气... 阿治...对列祖列宗有交代了...她总是抱着做好的小儿衣物在夜间哭泣,那都是灵儿一针一线悉心做好的...可为何那些个小儿玩意,会到了卫子夫宫里... 她告诫自己要向前看了,人不能总沉溺在过去,可她忘不了那些记忆,不知如何是好... 她觉得自己像个小人...惶恐又慌张...根本无法对义妁坦诚...她沉默了许久,甚至没勇气看向师姐。她羞愧难当,与义妁相比,她显得如此渺小,小到她的世界仿若只装得下情爱... 她前世本是一国之后啊... 今日若是换作寻常男子,绝对没有刘不识这样的胸怀和格局… 陈阿娇嘴唇微张,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冲动,向刘不识道出一直萦绕心头的疑惑:“识哥儿,若嫡妻无法有孕,你会跟她和离吗?” 她的心跳激烈,急切地渴望得到答案。 刘不识面露困惑之色,反问道:“为何不能有孕?” “许是身体状况不佳,难以生育,或者...她根本不想要孩子…”陈阿娇声音低沉,目光黯淡无光... 刘不识沉默片刻后,神情变得格外认真起来,缓缓答道:“若是天意如此,既她已是我的妻子,自应顺应天意!人生如此绚丽多彩,何必勉强追求那些难以得到的东西...如若是她不愿,那终究是我与她有缘无分,又为何不放她离去?” “可若是你对她一往情深、全心全意呢?!”陈阿娇紧紧抓住身下的锦被,只觉得胸口沉闷难耐,呼吸困难… “情有独钟并非独占控制,放手也不枉为一种成全!世间安得两全法,阿姊,你觉得呢?”刘不识答完,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 刘不识不懂阿姊为何要问这些,他见她神色黯然,不知在思考些什么,他没见过阿姊这副模样,心事重重,她一待字闺中的女孩儿,怎的这般愁苦?昨夜她是因太子带来的那卫姓女子? 难怪昨夜阿姊迷糊间都骂的那般难听...感情她是吃醋了?刘不识扬起抹坏笑,“阿姊,俗语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同太子二人之事,我本不应该多嘴,但若是你醋性这般大...他是太子...就连这寻常男子都做不到只娶一人,昨夜,你着实是连我都吓着了...” “那你呢?” “阿姊何意?” “你也打算妻妾成群?”陈阿娇睨了刘不识一眼,楚辞那性子...可比她刚烈上百倍... “我孤寡...” 陈阿娇险些被刘不识气死,身子微抖,陈阿娇双眼一闭,想着刘不识小时候天真无邪的模样,强压着想揍他的心思,这玩意小时候吃个糕点都要看她眼色的,如何越长越偏了... “你帮我去跟王后通报一声,既来了,要去看望一下才是...”陈阿娇对刘不识小声交代着,刘不识嘴角微微下搭,不情不愿,“你身子还未恢复好...” “无事...听阿姊的...” 第71章 太子替身?! 陈阿娇望着刘不识,催促的意味越来越浓。她眼中的笑意犹如涟漪,微妙而不可捉磨,那目光紧盯着刘不识,迫切想让他离开,只见刘不识嘴角上扬,含着些许玩味的懒散声音透了出来:“阿姊,莫非你还有事情瞒着我?为何如此着急让我离开?” 陈阿娇试言辞闪烁,:“阿...阿姊我...我还能有什么事...瞒你...” 刘不识却并不打算深究,他轻笑一声,起身准备离开。然而,在他转身之际,他又带着一丝狡黠地问道:“阿姊,你怎的不问问那两人去哪里了?” 哪两人? 嗷,刘治和韩嫣吗?陈阿娇微微侧身,半倚在床上,接过宫婢递上茶水净口,又拿起温热的面帕,细致地洗净了小脸,然后淡然答道:“我既不关心他们,又何须多问?”她的语气中带着一股子淡然劲,听得刘不识心情愉悦,阿姊这是想通了?! 他从怀中拿出一包山楂糕,交到陈阿娇手上,“差点忘记,这是韩嫣走时让我给你的,说你喜欢吃...” “他走了?!”陈阿娇接过山楂糕,有些不解的看向刘不识... “嗯,长安急召,匈奴大军入侵雁门关,胡人已抵达武泉,侵上郡!劫掠妇女,皇室御马若干,如此挑衅,将军李广布兵镇守,严阵以待!圣上怕是决心与匈奴一战!李氏兄弟昨夜皆已动身...” “太子呢?”陈阿娇心头一紧,前世这三年汉未曾与匈奴开战啊!为何不一样了... 圣上龙体欠安,若真打起来,阿治必得替他父皇亲征... 刘不识目光落在陈阿娇身上,摇头叹息,不是说不关心?这女人的嘴,唬人的鬼... “阿姊既说要等三日,给我们一个交代,那三日后,待太子宣读圣上旨意后,我携一队人马护送太子和你回长安...”刘不识想起父王,神色黯然,阿姊莫非真知道父王死因?到底是不是姑姑...还是那龙椅上的人...她要如何将此事圆下去?若是姑姑,她还能大义灭亲不成? “好...你去看看王后何时愿意见我...”陈阿娇将刘不识推出门外,又将两宫婢也打发了出去,她看着桌上的药,缓缓地将那药倒入窗前的花盆之中,她这太子妃不过是空有噱头,未过宗正,况李王后到底也是她长辈,于情于理,都应是她去拜见... 王后与梁王夫妻恩爱,芒砀山的陵寝都是夫妻合葬墓修建,连那价值连城的金缕玉衣也是早就为这李王后备好的...此等宠爱,汉室贵女皆无... 梁王本就崩于长公主府,王后若对此存疑,恐不愿见她... 思绪间,她整个身体被卷进一熟悉的怀抱,令她瞬间心安!她扬起小脸双手搭在他颈侧笑问,“昨夜你待在哪呢?” 阙殇将她拥得更紧,声音微凉,“梁上...” “那你全看见了?” “嗯...” 陈阿娇见他欲言又止,朝他唇角亲了亲柔声道,“你想说什么?” “太过冒险...日后...”万不可再如此...他昨夜紧张万分,看着她小脸倔强,决绝要退婚,一股子浓情蜜意将他整颗心都包裹着,小人就小人吧... 若是能光明正大,也是好事一桩...但他万万没想到,她会这般伤害自己...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实在算不得良计...可他又怎会忍心责备...他还在计谋如何让她脱身...她自己就将这婚事退了... 可真能这般简单?昨夜他见太子隐忍克制,恐怕…不易… 他目光扫过她开心的眉眼,心中一动,在她光洁的额间落下一吻,先回长安…一切再做打算…她这般高兴…不必扰了她兴致… “那你打算同我成婚了吗?”陈阿娇窝在他怀里软软糯糯的撒娇,可爱的紧… “……”阙殇视线定格在她娇俏的脸上,默了一阵,还是决定坦白…不能骗她... 他昨夜将她此前种种行为反复推敲琢磨许久...想来她此番同太子退婚,定与太子带的那女子脱不了干系…她应早就知晓!太子若婚前纳人,无疑是将堂邑侯府脸面丢在地上…若是那女子有孕,局面更加难看… 刘治敢这般大张旗鼓将那女子带在身边,是觉得她小女儿家情深,哄骗过去便是...她此前,对太子所言,确实从不猜忌... 他见刘治答应,她虽松了口气但仍是伤心不已,对太子恐还有情… 他心中起疑,此前他觉得她同长公主一样,想要个男宠...相处中又觉不是... 想来退婚是真,但若是她玩性大,将他当作太子替身,妄想过渡情感他又该如何?! 他莫名觉得有些难受,呼吸不畅,见她热症不退,也没了心思琢磨这些...他给过她机会...他不是没将她推开过...既这棋局已开,他绝不会再允许她中途离场! “我在长公主府北上近东市位置买了座宅院…里面住了一女子,名卓宓儿...”他缓缓说道,有些紧张,但见她饶有兴致,勾起抹娇笑,示意他继续,他不由心中一沉! 莫不是她都知晓?!那其他...她也知晓?! “你...”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说下去,陈阿娇见他神色不佳,从他怀中起身,站在窗前深吸了口气笑道,“我与灵儿在那宅院外见过你说的那女子,容貌绝佳,俏丽动人,性子也讨喜,看起来不像汉人...你就去过那里几次,我不想追问...也未曾叨扰过她...只是阿娘说你是孤儿...今日你既愿意说,那便一起给我个解释...” “.......”阙殇抬起漆黑的双眸,眼中闪过一丝暗芒!她果然...都知晓!他真被她那天真可人的外表所蒙蔽了... 他大掌不由收紧握拳,心底轻颤了一下,就去了几次?!她明知他去私自见了其他女子,她也不在意...皆是假的...真将他当太子替身了! 他只觉心肝肺剧疼,那张处变不惊的脸上有了丝丝裂开的痕迹!那娇软的身体被他压在墙上,他将陈阿娇禁锢起来,看着她那张无波无澜的小脸,声音暗哑,几乎是低吼出声,“陈阿娇!” 第72章 陈阿娇,你先想清楚! 陈阿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不轻,只觉得手臂被他捏得生疼,忍不住痛呼出声,双眼也泛起了泪花。 在模糊的视线中,陈阿娇看到阙殇的眼角微微泛红,眼神中闪烁着一丝挣扎和痛苦,身体紧绷,嘴唇轻轻颤抖着。她第一次见到他情绪波动如此之大,心中涌起一丝疑惑... 他似乎有话要对她说,却又犹豫不决,见弄疼了她,这才稍稍松开了手上的力道,但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意思。陈阿娇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正要开口询问,却突然被他按住了脑袋! 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迫承受起他那汹涌澎湃的情绪。他紧紧地将她抱住,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般! \"唔…唔!\" 陈阿娇挣扎了几下,发现他像一块坚硬的石头,根本无法推开,她感受到他的呼吸愈发沉重,空气中像有一股炽热的火焰在燃烧! 陈阿娇感到全身发烫,身体渐渐变软,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能柔柔地依靠着他来支撑自己的身躯。 她的心跳如鼓,呼吸急促,几乎无法喘息。她伸出手轻轻推了推他,但他却只是短暂地松开了一下,然后又重新将她吻住。他的眼底情欲汹涌澎湃,深邃而强烈...让陈阿娇有些紧张,这里是梁宫... “阙殇…别…”她轻声呢喃,带着些许抗拒,但却依然乖巧地承受着他的热情与冲动。她静静地等待着,直到他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终于松开了她… 这时,她才缓缓地靠在他的肩上,轻轻地喘息着... 他默默地看着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他伸出有力的手臂,将她拦腰抱起,小心翼翼地把她安放在床上。 此刻,他的双眸如同深邃的潭水,让人难以捉摸。 “陈阿娇,你先想清楚!”他的声音冷峻如冰,仿佛刚才那个亲吻她的人并不是他。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似乎想要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内心深处。他的语气和表情都与上一秒的热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想清楚什么?她更加不解了,眼瞧着他转身要走,陈阿娇伸手去拦,衣角都没抓住...就见他纵身飞出窗外! 什么话都没有了??连那个卓宓儿都不解释了?!陈阿娇气急,将床上锦被云枕统统踢下床泄愤!她就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刘治是这样,他也这样! 若不是看在他前世对她那般好,她是绝对绝对不会理他了… 她捂着小脸缩在床角,难受得要命,他是怪她背地里查他吗?她前世过得懵懂无知,这辈子还不能清醒一些了? 他既不愿意说…她还不能查了?!那女子… 她躲在马车里亲眼目睹那个女子用手帕为他擦拭汗水!他明目张胆地将那女子安置在宅院里,灵儿说已经有两个月之久了! 能够让他这样悉心照料的能是什么身份?!她看那女子绝非普通人家出身… 他和刘治两人一直把她当作傻瓜看待… 她愤愤不平地站起身来准备去喝水,这时看到刘不识脸色阴沉地走了进来,对她摇了摇头说道:“阿姊,王后称身体不适,这几日不便见客,望太子妃见谅…\" 这李王后果然不愿意接见她… 陈阿娇缓缓喝了一口水,沉思片刻后,不慌不忙地开始磨墨,刘不识看着她在空白的竹简上落笔,不知道她写了些什么,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她就将写好的竹简交到他手中,然后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笑着说:“再去一次…” “.......”这要是换成其他人,刘不识早就拍桌子了… 刘不识认命般拿着竹简出了房门,迎面差点撞上刘治...这是安顿好那卫姓女子,来找他阿姊了?!他就不信阿姊还能理刘治... 虽愤愤不平,但他依旧朝刘治行了个礼,“请太子安...” 见刘治一言不发往殿内走去,他起身朝陈阿娇投去一“幸灾乐祸”的眼神,便脚底抹油,匆匆离去... 陈阿娇目光四处游移,感觉心脏都要跳出胸膛了!昨夜之后,她是真不愿再见他…他每向她靠近一步,都让她觉得全身在被凌迟…令她疼痛难忍! 刘治神色晦暗,目光定在她渐渐惨白的小脸上,细细打量起她来… 他有这般可怕?!他见她微退了一步,隔着不远的距离,他停住了脚步,他试图平静下来,胸腔内的冰凉直透心底!长睫垂下淡淡的阴翳,整个人笼在空寂之中! “娇娇,来哥哥这里…”那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缓缓响起,带着些许冰冷和危险的气息,霸道又不容人拒绝的占有欲,更是让她无法忽视… 只见陈阿娇站在那里,娇美的容颜上满是倔强之色。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又极其有力,“哥哥既已答应退婚,日后我们还是避着些好…” 这一字一句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间,令他眸中的星点骤然破碎,化作无数的碎片散落开来… 一时间,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他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被她如此决绝的话语刺激到,他再也顾不得她的挣扎反抗,猛地伸出双臂,一把将她用力地拥进怀中。 怀中的娇娇是真实的,温暖的,让他那颗原本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此刻的他,眼中布满了血丝,任由她在怀中哭闹打骂,双手却始终没有松开半分。想到她肩上的伤口,他更是心痛难忍,紧紧地将她按在怀里,生怕一松手她便会消失不见! 他见她哭的可怜,情不自禁地捏住她那张粉嫩的小脸,想要吻下去,她却哭泣着拼命避开。 看着她满脸泪痕的模样,他心中的疼痛愈发强烈,就因为卫子夫?竟然连他这个人她都想要舍弃不要了?!她那些个女则女戒都白学了?! 第73章 家书 她偎在刘治的怀抱中,泪如雨下,根本止不住!她哭闹许久,见他始终没有松手的迹象,不禁气急败坏!猛地在他的肩头狠狠地咬一口。 听他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嘶”声,她咬得更凶了,仿佛要将所有的不满和委屈都倾注在这咬痕之中。直到口腔里充满了血腥的味道,她才松开紧咬的牙关。她的杏眸中充满了无助和愤怒,瞪着眼前这个男人!她窝在他的怀里,气鼓鼓的,仿佛这一刻,所有的情绪都凝聚在了这个小小的动作之中... 见她不再挣扎,刘治勾唇一笑,此前眼中的支离破碎荡然无存,他兀的将怀中人儿搂的更紧,在她耳边柔声道,“你若不喜,我要长姐将她打发到庄子里去或是发卖了便是,但她替我挡了一剑,论功该赏的...” 陈阿娇听到这番话,原本紧绷的情绪似乎有所缓和,她微微侧过头,倒也不气了,他这是又想给她下套?卫子夫就是为他去死,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冷哼一声,声音中透出几分疏离:“哥哥,你与那卫子夫如何,与我何干?” 刘治墨玉色的双眸盯着她冷静的小脸打量许久,试图找出些她吃醋的痕迹,但是没有!他难得被噎住,短暂的沉默后,又继续哄道,“既与她无关,为何要退婚?哥哥待你不好?” 陈阿娇拍了拍他放在她腰侧的大手,示意他松开,他遂了她意,见她乖巧的坐在他对面,认认真真的看着他轻声说道,“娇娇不喜欢哥哥了,便是不想嫁了...” 不喜了?他闻言挑眉,双手撑在床上,姿态随意又显得尊贵无比,他漆黑的双眸若有所思般停在她身上,淡淡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哥哥愿意退婚,娇娇可想好如何同堂邑侯还有姑姑交代?也是这句不喜了,不想嫁了?” 陈阿娇面上毫无情绪,心头将他鄙夷了个千万遍!他还当她是十三岁女娃娃呢?吓唬吓唬她就妥协了?! “娇娇自小在府里备受疼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是要那天上的月儿,爹娘都会想方设法为娇娇寻来!想来哥哥也是知道的,若是娇娇不愿,阿爹阿娘自会鼎力支持!”陈阿娇语气坚定,她看了刘治一眼,继而又道:“哥哥只需信守承诺,求旨退婚便好!说起那卫子夫,怎的也为哥哥挡了一剑,此情可感天动地!哥哥日后好好待人家才是,莫做那狼心狗肺之辈,还要将人发卖了,若被那小娘子听见,不气得肝肠寸断?!此番入梁,娇娇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望哥哥看在娇娇为哥哥解决这一大麻烦,遂了娇娇心愿,好聚好散,哥哥退婚又未拂了天家颜面...” 她倒是想得周到...刘治轻笑出声,“哥哥口渴,给哥哥倒杯茶...” “......”陈阿娇瞧着他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内心烦闷不已,他什么意思?应是同意了吧?他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小人吧?昨夜才答应她的...还有...他能不能别老是在她面前晃悠啊... 她咬咬牙站起身来,给刘治添了杯热茶,然后又将那茶壶重重地放在桌上。她满脸不情愿地把茶杯递给刘治,却见他并不伸手接过,反而用眼神示意让她喂他喝! 她气的小脸通红,一双素手微颤着,他是太子...他是太子...不气啊...待退了婚...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她紧抿着小嘴,极不情愿地将那杯茶递到刘治唇边,心里暗暗盘算着等他张嘴的时候就猛地给他灌进去,最好能呛死他! 哪知他薄唇轻启,温凉的唇似无意般含住她玉白的指尖,顿时引得她的身体一阵轻颤!她瞪大了星眸,眼中满是震惊和羞愤! 他...他....登徒子!无耻!她惊慌失措地想要往后退去,但刘治眼疾手快,一只大手迅速拉住她,稍一用力便将她扯入怀中... 那杯中水洒了他一身,他毫不在意,将她圈在怀里,眸色微暗,寻着她的唇便想落下深入... 她双手捂着小嘴连连摇头,无耻之徒,还想轻薄她...她要退婚! 刘治见她不愿,眼神骂得也挺脏,倒不强求,轻拥着她笑道,“那哥哥回长安便请旨退婚,娇娇莫要后悔...” 陈阿娇听罢,捂着唇连连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生怕他反悔一般,刘治被她这态度气笑,也不恼,宠溺的揉了揉她脑袋,这小家伙这变化为何如此之大?昨夜,她说定不负此生是何意?还有那曲...她那动人心魄的模样...他愣愣的看着她,渐渐入神...以前总觉得红色衬她,不想那素色也被她穿得那般绝色... 日后做皇帝必得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才是...若成那商纣周幽之流...他不敢再想,他看着怀中的陈阿娇,眼神温柔地在她眉间落下一吻,见她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高兴,轻笑着吓唬她道,“笑一笑给哥哥看看,否则,这婚...哥哥不退...” “你...”陈阿娇小脸煞白,颤声道:“大丈夫不可言而无信...” 她就知不会这般轻易... 但是他为何啊?前世他爱卫子夫,爱到宠冠六宫,人尽皆知... 他为何总不放过她... 寝殿里暖意融融,陈阿娇在他怀里窝着,迷迷糊糊都要睡着了,刘不识进了里间,见陈阿娇在刘治怀里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像只软软的猫... 他朝刘治行了个礼,心中佩服不已,厉害...这就哄好了? 不然怎么刘治能是太子...女人...权利...他真是信手拈来... 他看了眼陈阿娇,对她挤眉弄眼:你是不是太没出息了点?这...就好了? 陈阿娇有些无语,小孩子玩意知道什么...她起身问道,“如何了?” 刘不识也觉得惊奇,不知阿姊写了些什么,王后答应同阿姊一起用饭了... “阿姊,你写了什么?”刘不识笑着将手中玉牌递给陈阿娇,陈阿娇接过云淡风轻道,“你父王的家书...我写了一半...” 第74章 太子妃善妒 “阿姊为何会有父王的家书?”刘不识倍感困惑... 陈阿娇轻轻将手中的玉牌藏入广袖深处,随后自若地走到铜镜前坐下,开始梳妆... 她解释道:“舅舅在书房里,突然吐血不止,倒地不起,整个府邸陷入混乱,桌上那家书被你父王匆忙写到一半,简牍上沾满了鲜血。阿娘担心王后看到会睹物思人,过于悲痛,已将东西交给祖母...阿姊那日碰巧经过书房,无意间看到了...你也知...阿姊自小就过目不忘...” 因空青不在身边伺候,陈阿娇只得自己简单的整理着长发。她从妆匣中取出一枚精致的黛粉石,尝试着为自己描眉,但她的手似乎并不擅长这种细腻的活计,描了两下便停了下来,铜镜里的俏丽人儿眉形显得有些凌乱,略带愠色... 她从铜镜里瞪着坐在她床上罪魁祸首,气不打一处来...她一个女儿家家,就这么被他带出来半月有余了! 许是察觉到陈阿娇满腔的愤怒,刘治笑意在脸上轻轻漾开,缓步走到她身前,从她手中拿过黛粉石,端详了片刻,细细为她画起眉来,“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陈阿娇毫不犹豫的拒绝,她不想和他待在一处...她扬着小脸,任由他在脸上作祟...心中鄙夷...瞧他这样子应是时常给卫子夫描眉... 虚情假意... 刘不识见他俩宛如一对碧人,想来好笑,敢情昨夜闹那么大动静,反倒是情感升华? “我父王说了什么?”刘不识给自己倒了杯茶,静看着刘治为她画眉... “未提你半字...” “那我也想知道...” 陈阿娇盯着眼前的刘治,与他温和的视线交织,一时定格,似有光影流转... 透过他的瞳孔,她看到了自己渺小的身影。那个小小的影子像是一道符咒,令她沉溺其中,她不由自主将梁王家书娓娓道来:“卿卿吾妻...”声音是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柔媚,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深的眷恋和不舍,流淌在她心间: 执笔欲言,心潮难平!笔墨之间,如月下饮茶。今以书信,与吾妻诀别... 忆往昔花前月下,笑语盈耳。情意绵绵,岁月静好,与妻共度,乃人生最幸之事。 吾知妻之辛劳,日夜不息。感激之情,难以言表。愿吾妻健康长寿,平安喜乐。世间繁华如梦,唯吾妻之情,永恒不变。 吾愿与妻携手共度余生,风雨同舟,相濡以沫,然天命所定,不可违也。世事无常,人生苦短,今朝一别,恐无相见之日。 吾望吾妻善自珍重,勿为吾悲,勿为吾忧...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沉默,刘不识嘴角似笑非笑,缓缓起身行礼告退,“阿姊,若无事,不识先告退了...” 陈阿娇见刘不识没了此前的兴致,摆了摆手,目光跟随刘不识,直到他身影消失在门口,她才回过神来,对上刘治宠溺的视线,只听他笑意渐浓道,“他母妃不受宠,你如何这般...不通半分人情世故...” “啊?哎哟!”陈阿娇恍然大悟般拍了拍脑袋,急道,“你怎的不提醒我啊?这可如何是好?” “无事…”他以一种玩世不恭的姿态回答,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陈阿娇注意到他嘴角那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心中却有些不解。下一刻,他便后退了两步... 陈阿娇无意间抬头望向铜镜,这一看,令她差点惊呼出声!她瞪大了眼睛,无法置信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的眉毛被他画得歪歪斜斜,线条粗糙而凌乱,与她精致的面容形成鲜明对比,让她整个面庞看起来极度不协调,原本的美貌和灵动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奇丑无比! 她气得双手发颤,“刘治!!!”她大声呼喊他的名字,心中的愤怒如狂风骤雨般无法平息!什么太子啊...此刻规矩是真真顾不上一点! 不会画就不要画啊!她抓起桌上所见之物统统朝他身上砸去,“我要退婚!我要退婚!” “好...退...回长安就退...哈哈哈...你...你小心伤...我...我去...我去叫婢女...”他灵巧的避开陈阿娇砸来的东西,眉眼间全是笑意,忍不住笑出声来,可不敢在里殿待着,唤了婢女去给陈阿娇梳妆,婢女见一屋子狼藉,倒应是见过大场面的,一人默默收拾,一人接了温水伺候陈阿娇净面梳妆...陈阿娇坐在铜镜前,看着这两日哭得有些红肿的双眼和凌乱的眉,心中又羞又恼... 而此时,刘治身姿挺拔的伫立于门边,嘴角噙着抹笑,又恢复成那气度不凡模样,默默地注视着婢女为陈阿娇上妆,待一切收拾妥帖,俩婢女对视一眼,低眉顺眼匆忙告退... 至于这明日梁宫会传出哪些流言,便不得而知了...少不了太子妃善妒...砸了宫殿...还砸了太子... 陈阿娇整理好衣袖后,欲出门去王后宫中...经过刘治时,她的动作微顿了片刻,还是规规矩矩的朝他行了个礼,“殿下,娇娇告退...” 殿下?他意味不明的哂笑一声,眉头轻挑,俯身以一种慵懒的姿态问道,“为何要去拜见王后,是与孝王死因有关?” “嗯...”陈阿娇想侧身出门,却被他猝不及防的扯进怀里。他将她的头轻轻按在他的左胸口,心跳如擂鼓般急促而有力,他压低了声音,柔声道,“此事能顺利解决,娇娇才是最大的功臣,待回长安,哥哥便向父皇请旨早日完婚,若此番与胡人开战,娇娇在长安绣好嫁衣,待哥哥凯旋...” 敢情昨夜是白求他了?陈阿娇气急,拼命地挣扎起来,“我说了要退婚!退婚!我不嫁你了!” 刘治显然没有料到陈阿娇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他愣在原地,目光中透出一丝惊愕与不解。陈阿娇则趁机挣脱了他的怀抱,快速地走向门外... 第75章 梁王之死(1) 陈阿娇已经静坐了半个时辰,一众宫婢们都眉目微垂,身体微倾,恭敬顺从的陆续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布置好,李王后才姗姗来迟... 原本肃静的宫殿因为她的到来顿时增添了几分生气,只见王后衣着素净,步伐从容而优雅,每走一步都带着皇家的威严和庄重,宫婢们纷纷跪地行礼,陈阿娇原本还有些走神,见李王后来了,唇角带笑,起身欲行礼,却被李王后轻轻执住双手,温和阻止:“哪有太子妃行礼的道理…” 陈阿娇看着王后装扮妥帖却难掩憔悴,莫名的伤感自心中流淌,她陪伴着王后入座,掩下一抹苦笑,若是舅母心中有怨,就是等上几日都是应该的... 李王后拉起陈阿娇的手,示意宫女们继续上菜。她身后的宫女想要为她布菜,却被她阻止... 随后,她亲自拿起银筷,为陈阿娇夹了一块鲜嫩的元鱼肉,轻声道:“太子妃不辞辛劳,远道而来,本该好好款待。只是妾身近来身体欠佳,招待不周,太子妃海涵…” 陈阿娇连忙应道:“舅母言重了,您不必如此客气,直接唤我娇娇就好。您要保重身体才是...” 她望着李王后那黯淡无光的眼神,只觉人生无常,王后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陪梁王在长安城神采奕奕的美妇了。丧夫之痛,即使陈阿娇饱读诗书,此刻也只能小心翼翼地斟酌每一个字眼,生怕说错一句话会引得王后不适... 两人寒暄着,用完饭,宫婢们上前伺候两人净手净口,李王后才柔声问道,“太子妃...王上...还有什么话交代给妾身吗?” 陈阿娇摇头直言,“无...” 她见王后神情悲凉,转而轻握住王后手腕,目光忽然透出一股子威仪感,徐徐而述,“吾余生已尽,命不久长。特此遗言,以示身后之事。吾死后,葬于祖茔之侧,与先祖相伴,以示子孙绵延,膝下五子,唯买儿有吾之姿,顺天意,袭王爵,望吾子承先人之遗志,勤奋学习,尽汉室之光辉,未了之事余多,望妻珍重,代行,生死有命,吾已无他求,唯愿家人顺遂,此生足矣!” 王后听罢朝婢女方向摆了摆手,婢女们皆弓着腰退出殿内,见众人退出大殿,她握紧陈阿娇的手,试图开口说话,但声音却哽咽得无法出声,她的眼神空洞而深邃,透露出无尽的悲痛和绝望! 陈阿娇见她双肩颤抖,端庄克制,不由湿了眼眶,刚欲开口,便听王后悲恸道:“我与他年少夫妻,多年恩爱,生当共寝死当同穴!当年吴王兵临城下,他奋力拼杀,身中数箭!命悬一线,都生生熬过来了啊!太子妃啊,太子妃,谁来替我问问圣上!问问你阿娘!我夫君如何就突然暴毙!他狠心弃下我一人,他说生死由命!由的是这天家的命吗?!” 陈阿娇心中震惊不已,小脸瞬间变得苍白。这番话若是传到圣上耳中,后果将不堪设想!她顾不得自己肩上的伤痛,连忙扶住已经泣不成声的王后,沉声道:“舅母,此事,娇娇....” “陈阿娇!” 一声厉喝突然传来,震得陈阿娇耳后嗡嗡作响。 陈阿娇猛地转过头去,发现来人竟是刘买! 前世,她为后不过三年,刘买便崩了...刘买年长她许多,记忆中的他总是温润如玉,笑容温和的,每每他与梁王到长安都会给她带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和好吃的糖人... 此刻眼前的刘买却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他面沉似水,目光如炬,仿佛要把她灼穿!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刘买就大步冲上前,将她重重推开! 她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狠摔在地,肩膀上原本包扎好的伤口再次撕裂开来,鲜血顿时渗透而出! 这一刻,她只觉得心里疼得几乎无法顺畅呼吸。泪水迅速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只能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 刘买紧紧地拥着几近崩溃的王后,眼中充满了愤怒与冷漠。他眼神冰冷刺骨像尖刀一般划过陈阿娇的脸庞,让她浑身一颤! “太子妃,您说三日,众人便恭候您三日!您为何还要来打搅我的母后?!”刘买的声音冷冰冰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 陈阿娇哑然失笑,此刻刘买也在盛怒边缘,她该如何说? 不过也好...他既来了,她倒不必再去费心寻他.... 她忍着伤痛起身,神色漠然,“侯爷,娇娇去前殿等您!今日叨扰王后是娇娇不对,但娇娇有话对您说...” 她这声“侯爷”令刘买愣在原地,理智渐归,刚刚推她那一下,他没注意力道... 刘买面色沉沉,扶起他母后便往寝殿走去,又唤了医官,宫婢,一番折腾下来,已是日落时分... 他刚到前殿,便见陈阿娇亭亭玉立的站在殿前,夕的余晖阳洒在她身上,竟带出一阵寂寥之感! 昨夜就听说太子身边多了个侍女,她醋性大发,淋雨着了凉,还是小时候模样,什么事都依着自己脾性... “娇娇...”刘买已平静下来,轻唤了她一声... 陈阿娇闻言转身,嘴角扬起抹淡笑,应声道,“哥哥...” 刘买见她肩口处的血迹已凝结,皱起眉头,打算去唤医官被陈阿娇阻止,陈阿娇语气颇为疲惫,“哥哥,娇娇无碍,今日娇娇本就是要去找哥哥的,既然哥哥在,娇娇便直言了...” 她向来懒散,身子骨娇弱,白日里发生这些事,又等了这么长时间,身体实在是有些吃不消,她寻了个好地方,在前殿的门槛上坐下,又唤了刘买来坐,“哥哥,你父皇死因,与圣上,还有我阿娘皆无关...” 刘买扯出抹嘲弄般的笑意,凉声道,“本以为你要三日才想好怎么糊弄我们,现是一夜便想好了?” 陈阿娇将身子缩成一小团,手撑着脑袋,抬眼看着刘买轻声道,“本就无关,娇娇也不必哄骗哥哥们!想来娇娇若不能给哥哥们一个满意答复,阿治恐不能安然回长安,娇娇本以为识哥儿在楚香楼设陷,阿治出了楼便安然无恙了,倒不想哥哥竟能将阿治身边众将皆先哄骗了回去..” 刘买不动声色的盯着陈阿娇的小脸,轻笑出声,“你倒是聪明,那小子身边有你,实乃大幸...” “哥哥想干什么?”陈阿娇面色微凉,是了,梁王五子,皆雄才大略之辈,纵使最小的刘不识,当年年仅三岁,都会持一柄短剑,要去纵马杀敌... 如何会忍气吞声... “一命抵一命...”刘买倘然一笑,声音冰冷,“娇娇这般聪慧,怎会不知,若无太子,我父王何须赴死...” 第76章 梁王之死(2) “圣上仁义,哥哥妄议圣心,实非臣子所为!孝王泉下有知,定不愿哥哥如此!”陈阿娇周身流露出威严之气,那气度像是与生俱来,发自骨髓的雍容与稳重,令刘买有片刻失神,他才错觉她还只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不想她这高位之态,倒与刘治颇有几分相似! 一时间,刘买思绪万千,不禁想起祖母...她不愧是祖母亲自抚育出来的孩子…皇室男儿…能有几个不想要她… 民间流言…得陈阿娇者…得天下…他竟有种非空穴来风之感… 面对陈阿娇的斥责,刘买只是摇头冷笑,他不愿与陈阿娇争论太多,便淡漠出声:“仁义?娇娇今日所言,望娇娇能牢记,此事若了,待太子登帝,你再来同哥哥说“仁义”二字,也不迟…” 说罢,他看向陈阿娇问道:“娇娇今日找母后干甚?” 陈阿娇缓缓起身,静静地俯视着刘买,神色坚定,她轻声说道:“舅舅在府里的时候,我曾听阿娘提起过,舅舅随侍每日都会亲自熬制一碗安神汤药给舅舅,且从不假手于人。舅舅说是王后寻来的方子,娇娇想瞧一瞧这个方子…” 刘买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他的眉眼之中透露出一片冰凉和犀利。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冷冷地回应道:“太子妃,我母后怎么可能会害我父王?况且父王服用的汤药,都是太医令严格核查过的!” 陈阿娇微微皱眉,她顾不上许多,平静地看着刘买,继续说道:“今日我只与哥哥一人说起此事,便是希望哥哥能够相信我一次。王后不通药理,哥哥若是想要知道你父王真正的死因,不妨去找找那个方子!” 陈阿娇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等着刘买。眼看天色渐黑,刘治见她迟迟未归,会前来寻找她... 刘买见她神色从容,心下微沉,他一言不发的进殿,不消片刻,将药方递到陈阿娇手中,陈阿娇端详片刻,叶眉微微一蹙,心绪繁杂,眸光意味不明的看着刘买,良久沉声问道,“宫里术士的丹药,舅舅吃了多久?” 刘买大惊,她如何知道父王在吃丹药?!他强装镇定,不露声色反问,“与丹药有何关系?” “吃了多久?!”陈阿娇眼神锐利地盯着他,不怒自威,刘买沉了面色,严肃道:“三年之久,父王近些年身上旧伤疼痛难忍,难以入睡,术士说丹药可以延年益寿,这丹药吃了确实能缓解父皇疼痛,便一直未停过...” “龙荔仁五钱、合欢皮两钱、远志一钱、夜交藤两钱、枸杞子两钱、甘草一钱…这方子单喝并无问题,但关键在于龙荔仁和朱砂都是毒物!日积月累之下,再强壮的身体也难以承受这般作践!舅舅此前神志不清,易惊疑多梦!都是因为这丹药的作用!”陈阿娇将药方狠狠地扔回给刘买,声音冷冽… 刘买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脸色苍白如纸,脊背发凉,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药方,如果真的像她说的那样…那么母后...若是被祖母知晓... 他双目通红,嘴唇微颤,嗓音沙哑地问道:“你…为何不等到三日后…” 陈阿娇抬起头,眼中泪光闪烁,她摇头哽咽,“嫔妃自戕乃是重罪,今日我见王后已有必死之心!本是她无心之失,若是再经此一遭,她绝不会独活,王后与舅舅恩爱多年,舅舅遗言,字字句句情真意切,娇娇不才,此事,娇娇做不得主!” 还有两日...陈阿娇屏住心神,语气沉着,“两日后,望哥哥给其余几位公子一个交代,娇娇知哥哥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不屑做那蛇虫鼠辈之事,哥哥愿意等娇娇三日,已是不易,娇娇在此谢过哥哥!不管哥哥如何抉择,此事娇娇定烂在心里,望太子宣读圣旨,哥哥能领旨谢恩,护送太子出梁!至于祖母那里,娇娇在长安恭候哥哥,圣上蒙冤,至母子离心,祖母年岁已高,身体已大不如前,祖母夜夜啼哭,实在经不起这般蹉跎,望哥哥能入宫纾解祖母心中郁结!” 陈阿娇双手交合持于头顶,欲向刘买行大礼,刘买握住陈阿娇手臂,立于她身前,他高大的身影落在她单薄的肩上,沉默良久,若她所言非虚,事已成定局,他绝不能弃母后于不顾…娇娇此等大恩,他定要铭记于心! 她到了成婚年纪…仲秋之后又年长一岁…若是太子请旨赐婚,她便可入宫了… 她那三个“望”字,一点一点狠砸在他心间,掀起惊涛骇浪!这般睿智体贴…长虹大气,确实长大不少… 见她视线刚扫过臂上他的手,刘买黯然松手,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认真道:“哥哥需要些时间,不能听你片面之词…” “哥哥只管去查…那娇娇便告退了…”陈阿娇松了口气,了结此事,待刘买进宫面见祖母,若是刘治不求旨退婚,她自己去求圣上… “哥哥给你做的纸鸢还在吗?”刘买问的突然,陈阿娇有些反应不及,纸鸢?什么纸鸢… 她想了又想,前世记忆模糊,她哪还记得什么纸鸢,她不解的摇了摇头,眼中尽是迷茫,“哥哥说什么纸鸢?” 刘买放在她头上的手一僵,千言万语凝结在心间,她不记得了? 未消片刻,只听小黄门扯着嗓子高喊:“太子到…” 两人均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转身向刘治行礼,刘治眼神扫过二人,默了默,神色平静的抬了抬手,示意二人起身… “不知侯爷同娇娇聊完了吗?孤等着她陪孤用膳…”刘治面上带着淡淡的笑,话语间却又形成股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不待陈阿娇说话,他的眸光落在她心口那处斑驳血迹上,微眯起眼… “臣送太子,太子妃回昭阳殿…”刘买微微侧身后退,让出路来… “不必,孤听闻王后伤心晕厥,孤不便进殿探望,侯爷留下侍奉吧…”刘治边说着边微微俯身,将身上的青狐裘衣脱下披在陈阿娇身上,又细细的将她衣领间的带子系好,弯下腰趁陈阿娇不备,大掌环过她膝盖,稳稳的将她抱起… 第77章 寻个俊俏年轻的 “此事已了?”刘治抱着陈阿娇,步履稳健的朝昭阳殿走去,他语气平淡,问得漫不经心,他身上若隐若现的龙涎香气,如秋日夜风般轻柔,令陈阿娇的身心得以放松,困意如潮水般涌来。她轻轻地应了一声,声音中透着些许的倦意,算是给予了他回应。 随后,她寻了个舒适的姿势,安心地沉睡在他暖意融融的怀中... 小黄门在他身侧,手里的灯笼与洒下的月光交融,打在脚下的青石板上,带下一片温柔...刘治垂眸凝视起怀中的人儿,神色微动,直到... “太子…”卫子夫轻柔的声音缓缓响起,刘治这才不舍地从陈阿娇酣甜的睡颜上挪开视线,慢慢落在卫子夫身上。他不动声色地端详起面前的女人,只见她今夜身着一件单薄的烟罗绫衫,如云般的秀发间只斜插着一支素雅的银簪子,未施粉黛的面容,确实显得娇弱无比。 “何事?”刘治冷淡地扫了一眼身旁的小黄门,小黄门立刻心领神会地上前将卫子夫搀扶起来。卫子夫眼神温和而平静地说:“奴见太子和太子妃迟迟未归,担心有什么变故,便出来寻找太子了…” “既然受了伤,就应该在偏殿里好好调养身体,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随便出来走动…”刘治的嗓音中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冷漠,卫子夫闻言,看着他紧紧地将怀中的陈阿娇抱紧,仿佛是怕她受到一丝风寒着凉,只能乖巧地点头应下,并默默地向后退开半步,静静地注视着刘治抱着陈阿娇走进昭阳殿... 陈阿娇是被葱泼兔的香味唤醒的,她眨了眨眼,迷迷糊糊地伸手揉了揉眼睛,眉头微微舒展,鼻翼轻轻翕动,眸中透着初醒的慵懒与迷茫,睡眼惺忪间,陈阿娇发现自己仍窝在刘治的怀里,身体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她顿时清醒了不少,试图挣脱开刘治的怀抱,奈何他搂着她纤细的腰肢,轻笑着不许她逃脱... “醒了?”刘治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他的目光落在她微红的脸颊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法掩饰的宠溺... 他夹了块兔肉,喂到她嘴边,陈阿娇懵了片刻,送到嘴边的美食也没不吃的道理... 倒是心安理得的享受起来,她才吃了几口,便推了推刘治,嫩白的指尖指了指桌上那盘蒸羊羔,刘治又夹了块羊羔肉看她细细的吃着,眸色翻涌间,他玉白的面庞在暖黄的油灯下沾惹上欲色,在她腰间的大手也明目张胆的流连起来... 陈阿娇见他眼神里带着肆无忌惮的侵略意味,有些恼羞,“你吃不吃?” “孤不饿...” “不饿你离我远点...” “哦...” 他将她轻放在凳子上,又坐在她身侧看着她吃,陈阿娇从小跟他一块长大,如何不知他的脾性,放下筷子,淡淡的暼了他一眼问道:“你要如何?” “吃饱了去沐发...”他微微偏头,随意的交代着,陈阿娇在桌下狠踢了他一脚,沐发?她身边又没个仔细的伺候,他倒是说的简单... “我不去...”她拿起筷子又自顾自吃起来... 不想他扬起眉,语气颇为恶劣,“昨夜你淋了雨,啧...孤刚刚抱着你走了一路...实在是有些...难闻...” 陈阿娇自小便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哪里受得了刘治这样说,原本吃饭的心思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气呼呼地将碗筷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站在她身后伺候的宫婢吓得脸色苍白,急忙跪倒在地... “还跪着干甚...没听太子说沐发吗?!”陈阿娇脸上写满了不愉快,两名宫婢不敢怠慢,几乎是立刻起身,匆匆忙忙地退出内殿。 刘治盯着她恼怒的小脸,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不紧不慢地又给陈阿娇盛了一碗鸡汤,轻轻地放在她手边,笑着说道:\"哥哥帮你洗?\" 陈阿娇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她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轻瞪了一眼刘治,咬牙切齿道:\"那便有劳哥哥了...\" 浴桶里的水散发着盈盈热气,还带着蔷薇芬香,陈阿娇目光落在还在忙碌的两名宫婢身上,疑惑着开腔:“你们是谁安排来伺候的?” “回太子妃,奴婢们是五公子吩咐来伺候您的...”一婢女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不敢看陈阿娇,垂眉轻声答道... 原来是不识的人...倒是细心...陈阿娇松了发髻,让两人退下,侧着身子将乌黑的长发浸入中,用双手仔细地梳理着... 刘治从宫婢手中接过盆子,倒入清水,仔细地冲洗着陈阿娇的每一根发丝,陈阿娇见他水中倒影温柔且专注,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尤为俊朗,她不由得苦笑难掩,移开视线,看着如丝如缕的长发,随着水波轻轻摇曳... “男女授受不亲,日后孤若是再看见别的男子...”刘治的话还未说完,陈阿娇将手往水中一拍...水花四溅...水珠全落在他脸上...稍显狼狈... 她眉眼稍弯,心情舒畅不少,轻描淡写道:“他孩子都能在马场齐射了!哥哥若要吃味,也要寻个俊俏年轻些的...” 年轻....俊俏?!他扯着嘴角,语调微扬,带着些警告的意味,“你敢...” “哥哥不是说娇娇素来大胆?”她的声线软软的还带着尾音,他眸色一暗,起落间,两人皆跌进浴桶之中... 陈阿娇反应不及,连呛了两口水,被他捞起时,一脸的水渍,趴在他肩上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气急,好不容易缓过劲来,颤颤巍巍欲起身要走,被他圈在狭小的空间,动弹不得... “你是孤的...”他的声音果断自信,竟透出一种无人能敌的气势... 第78章 酸味兔 阳光洒落在巍峨的宫墙内,斑驳成影... 随着宫门缓缓敞开,高耸的宫墙层层矗立,宏伟庄严的梁宫与碧空中的白云交相辉映,形成一幅精妙绝伦的画卷... 一排排禁卫军身披铠甲,手持长枪,他们的神情庄重肃穆,目光坚定如铁,身姿挺拔地伫立在宫门两侧,构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钢铁护卫城,四周的宫女们,身着色彩斑斓的衣裳,垂首而立... 宫门外,刘买威风凛凛地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身着玄黑色麒麟锦缎华服,气度非凡!他的面容英俊,剑眉星目间透出深邃与锐利,流露出自信与威严之气! 他身下的大马在宫门前来回走动,步伐稳健而有力,马蹄声回荡在静谧无声且深不见底的人群之中!场面蔚为壮观... 不少百姓躲在楼宇之中,或临街角落,举目四望,窃窃私语... “听说太子今日离宫,圣旨已下!今晨昭告天下,乘氏侯袭梁王位...” “说来奇怪...怎的孝王五子此次皆受封为王...” “这就算了,听说这新梁王的城池被分的只有十八座了!” “这也领旨谢恩了?他可是嫡长子...” “天命难违,还抗旨不遵不成!” “别说了,别说了...议论天家!都不要命了...” 随着小黄门高声宣喊:“太子起驾!恭送太子…”这声音如同洪钟大吕般回荡在空气中,令听见的百姓无不为之震撼! 安坐在马车内的陈阿娇轻轻掀开绢色帷幔,见众人匍匐在地,恭送太子的声音振聋发聩,只是一眼,她便立马放下帷幔,看向端坐在她身侧的刘治... “怎么了?”刘治坐在左侧窗边,窗外的阳光斜照着他宁静的俊颜... 他左手举着简牍,指尖在简牍上轻轻滑动,右手则稳稳地撑在膝上,形成了一个自然的斜坡。腿侧的空间恰好让他的手可以轻松地支撑着,整个人看起来闲适又放松... 车轮的滚动间,伴随着马车的节奏车内的丝绸帷幔随风飘动,光影他脸上轻轻游动,划过他高挺的鼻梁和修长的眉宇,时不时落在他淡色的薄唇之上... 陈阿娇不着痕迹的从他棱角分明的侧颜上挪开视线,轻声问道:“你..还有个人呢?” “谁?”他放下手中的简牍,扯出抹漫不经心的笑意,语气甚是平淡,却又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卫子夫...”陈阿娇乘辇出殿,再到宫门马车上,都没见卫子夫身影,觉得有些奇怪,刘买似乎也只备了一辆马车,未见小辇...卫子夫不同阿治一起回长安吗? “她为何要同我们一起?”刘治不答反问,眼神直直地看着陈阿娇,只见她那细长的眉梢猛地挑起,形成一抹令人惊讶的弧度,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看她这可爱模样,刘治脸上笑意止不住地蔓延开来… 他修长的手臂随意一挥,轻松地将陈阿娇揽入怀中… 紧接着,他微微低下头,下颚轻轻地抵在了陈阿娇柔弱的肩头,嘴角轻声呢喃:“酸味兔…” 陈阿娇愣神片刻,而后咬着下唇,用力挣扎着想从刘治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却不小心牵扯到了她肩上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疼得她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受控制地滚落... 怎么又哭了? 刘治摘下白玉扳指,轻轻碰上她的面颊,大拇指在她的眼帘下摩挲,奈何她的眼泪是越擦越多,鼻尖微红,万分委屈的模样令他尽收眼底,她的泪水烫得他掌心灼热,心慌意乱! “究竟怎么了?娇娇,是不是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你了... 他的话音淹没在她柔软微凉的唇间,他玄色的衣襟被她的小手紧紧拽在手心,娇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连她的唇都带着些许不安... 他墨色的眼眸瞬间变得幽深,扫过她轻颤的睫毛,这几日因她而产生的郁结之气刹那间消散无影... 他见她松了小手,稍稍撤退,不容她反抗,他的大手扣在她脑后,将吻加深,他微冷的舌在她每一个角落竭尽探索,贪婪的汲取着她的一切... 她有些喘不过气,红着眼尾呜咽了几声,扶在她腰间的大手更是毫不客气的作乱! 他松了她...却又不满足于此...轻笑着将炙热的吻如雨点般砸在她的下巴,她的脖颈,她的锁骨,甚至是她的... “阿治!”她哽咽着,整个心都提了起来!马车外是孩童们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太子妃!看看太子妃...” 耳边是他磁沉的呼吸声,他动作暂缓,安抚般顺着她的细腰!充满欲色的双眸落在她水润的杏唇上,不受控般再次攻城掠地... “还想退婚?”他声音暗哑,将她拥紧,努力平复着被她点起欲火... “退!”她娇软的趴在他的肩上,刚被吻过的唇还带着些娇俏软糯的音腔...令刘治低低的闷笑出声,“行...” 也不知马车行进了多久,她软软的窝在他怀里睡的香甜,好似听见刘买的声音,她听刘治轻嗯了声,没多久又听见刘不识的声音... 管不了一点...太累了...她又沉沉睡去... 她是被刘不识的声音唤醒的!刘不识敲了敲车门,似有事寻她... 她有些烦闷的掀开眼皮,见刘治一动不动的抱着她看书,拍了他一下,“你出去看看啊,刘不识要干嘛...” “他唤你,又不是唤我...”刘治低声一笑,松开了手,示意她出去... 陈阿娇深吸了口气,开了半扇门,露出可爱的脑袋,和刘不识对视几秒后,又匆忙退了回去! “阿治...外面...外面!”陈阿娇的声音里充斥着不可置信... “嗯?”他轻挑了下眉,眸中笑意尽显... “韩嫣他们...”为何会在?!!! 第79章 无子殉葬! “嗯,孤让他们在城外二十里安营...”他放下手中简牍,盯着她略显错愕的小脸,语气甚是轻描淡写... 陈阿娇一脸的震惊,“你知道军情是假的?!” 她眉心紧蹙,透出股十分不赞同的怒气,她实在想不通,他怎么可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刘治笑着将她重新拥入怀中,大掌抚过她额前的碎发,在她眉眼间落下一吻,似要抚平她的不满... 他颇为认真道:“总归是要给他们一个交代,父皇子嗣多...” “就是拿你自己的命去抵吗?!”陈阿娇简直要被他气死了,她狠狠瞪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连声音都染上哭腔,“是…是是!圣上子嗣多!” 刘治眼瞧着要将人弄哭了,赶忙耐心解释,“你只看到韩嫣他们,就没看到五千重骑兵?他们如何敢…” 陈阿娇不知如何形容此刻心境,她像是看到了一个前世从未见过的刘治,她知晓他冷静睿智,但真正见证,才惊觉他远远不如她想象的那般简单... 若是想要退婚...她沉默了半晌,打算从他怀中退出,不料抬眸便撞入他笑意融融双眸,不免又贪恋起他的怀抱... 她闷闷不乐问刘治,“你如何知晓军情是假?” “仲秋后,军臣之弟伊稚科要来朝...”刘治掀开帷幔朝外看了一眼,视线又落在陈阿娇身上,许是怕舟车劳顿,不太方便,今日她穿的是男子的衣物...倒是另一种风情... “军臣?”陈阿娇想了又想,忽惊叫道:“匈奴单于?!他弟弟?来朝干甚?!” “父皇意欲和亲...” “和亲?!”陈阿娇更惊讶了,前世也没有和亲这事啊... 她心像被揪了起来,现下只有二公主刘婉尚未婚配,但前世刘婉明明嫁的是南宫侯张坐啊! “陛下想要谁去和亲?”陈阿娇继续追问,她不敢想若是刘婉,哥哥知晓会如何...刘婉先天有疾,那身子骨如何能经得住塞外的苦寒! 刘治眼底闪过一抹狠厉,凉声道,“二姐...” 陈阿娇只觉大脑空白一片,还欲开口问刘治些什么,就被他猝不及防的起身惊到!她伸出双手赶忙双缠住他的脖颈... 他...他要干甚??? 他就这么水灵灵的将她从马车里抱了出去!他一个纵身落地站定,陈阿娇还未回过神,就见众将携兵纷纷下马跪地高声叩谢,“臣等,谢太子妃!” 前世...她也就在成亲那日受百官叩拜...那场面也是相当震撼,令她记忆犹新! 她虽是有些经验了,仍不免被眼前一切惊的有些说不出话...她看着黑压压的一片,犹豫了半晌,小脸满是不解,她有些不确定的轻声问刘治:“阿治...他...他们...谢...谢我什么?” “孤安然无恙,不应要谢谢娇娇吗?”他眼里透着宠溺,语气虽淡,却令陈阿娇微红了脸,她...她前世只困在一小方天地间,哪见过这种阵仗! 何况这些武将,都是立朝之根本,她...现在也就是个空噱头啊...如何能跪她! 她急忙从刘治身上下来,有些惶恐不安,“阿治,你,你叫他们起来...” “起身吧…”刘治对众人吩咐完看向刘不识,“何事?” 刘不识一本正经道:“臣便在此处恭送太子,太子妃,臣有些话要同太子妃说,不知太子可否行个方便…” 刘治撩起眼皮,目光定在陈阿娇那粉扑扑的小脸上,抬了抬下颚,“去吧…” 他说完转身朝韩嫣站立的方向走去,陈阿娇见刘治走远,一副大人模样拍了拍刘不识肩膀,开始教导起来,“识哥儿,日后万不可再冲动行事,你也到了成婚年纪,要稳重大气些…” 刘不识只觉好笑,他从怀中拿出一册简牍交到陈阿娇手上,又朝陈阿娇行了个礼,“我本欲送阿姊回长安,然后将楚辞的事处理好,今日这情形,太子不需要我伴驾,只能有劳阿姊了…” 陈阿娇一脸不解的打开简牍问刘不识:“这是什么?” “楚辞的户籍,还需阿姊去叨扰太傅窦婴为她斡旋一番,卫绾刚刚当上丞相,这些事宜应还是窦婴在处理…”刘不识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听闻窦婴日后教导公主,阿姊又是公主伴读…应该不难… 陈阿娇瞪大了杏眸更加不解,“楚辞不是良籍?!” 刘不识面上闪过一丝黯然,他苦笑了一下,欲言又止的看着陈阿娇… 陈阿娇沉思了片刻,低吟道:“所以你并不是真要刺杀阿治,是为了让楚辞脱身?!她究竟是何身份?!” 刘不识话在嘴边绕了又绕,停顿了半晌,组织好语言才对陈阿娇道:“阿姊可知怀王?” “梁怀王刘揖?!”陈阿娇想了片刻,看着刘不识示意他继续,刘不识沉声道:“楚辞的阿姊是怀王贵妾…怀王年少坠马而亡…” 陈阿娇没听明白,怀王坠马而亡和楚辞有何关系? 刘不识继而道:“嫔妃无子殉葬是历朝不成文的规定…但不知为何,祖母留下了她阿姊,以待罪之身入掖庭…” “你说什么?!” “她阿姊以待罪之身入掖庭…” “不是这句…” “后宫嫔妃无子殉葬…” 刘不识见陈阿娇小脸惨白,神情变幻莫测,她身体踉跄了半步,刘不识眼疾手快将她扶住,“阿姊…你怎么了?!” 陈阿娇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直直扼住她的咽喉,几乎令她无法顺畅呼吸,她紧握住刘不识的手,艰难开口,“这无子嫔妃…也包括被厌弃入冷宫的吗?” “生前已眼不见为净,死后又怎会要求殉葬?况冷宫那生不如死的地方…去了哪还有命活…”刘不识见陈阿娇仿若失魂一般,平日里神采奕奕的双目变得黯淡无光,他也不知他说错了什么,不知为何阿姊会这样?! 他忍不住轻唤了声,“阿姊?” “嗯…无事…你继续说…”陈阿娇回过神来,对着刘不识露出一抹笑,但刘不识觉得此刻她的笑比哭还难看… 第80章 楚辞 楚服?! “贾谊有两女…都献给了怀王…她们姊妹二人在掖庭受尽折磨…除了郎官护卫…还有那阉人…彼时楚辞年岁尚小,她阿姊虽疯,总将她藏着护着…”刘不识神色微变,很快又恢复自然,他勾起抹冷笑静静的看着陈阿娇不再言语… 陈阿娇才从前事回过神拉来,听刘不识的话更觉心惊… 贾谊之女?!她不是没听过掖庭…那里罪者女眷居多…两人本是明珠…奈何被这般活活作践…实在可惜… 女人进了那里倒不如去死来的痛快…一旦去了…连死的机会都没有… 她盯着眼前广阔平静的湖面沉默良久,这个忙…她该不该帮?!她本以为楚辞是刘不识的人,不想会牵扯上祖母… 祖母虽年岁已高,但刘不识这些伎俩真能瞒天过海?她若没记错,阿娘曾和她提过怀王…他是祖父宠妃慎夫人的孩子…怀王天资聪颖,祖父宠爱过甚… 若无立嫡立长的规矩…若无梁怀王英年早逝…恐怀王会是当时的太子…哪还有舅舅什么事… 当年太傅贾宜也死的蹊跷…怀王崩逝不到半年便跟着怀王去了…楚辞居然是贾谊之女… 虽前尘往事已了,可若曾经牵扯到皇位…想来事情定不简单… 她见一条金色鲤鱼突破水面,一跃而上,带起层层涟漪,不由勾淡笑着转身看向刘不识,她轻声问道:“她为何姓楚?” “她阿爹有一好友,姓楚,名钦…家中夫人多年未孕,楚钦与夫人恩爱,既不愿与妻子和离,也不愿纳妾!她阿爹便将楚辞给了他们两夫妇…她本可在楚家安然长大,不料她未足两岁之时,一云游道士到她家中求一碗水喝,看到了她,便送了枚蝶纹环佩给她,说是还她家一水之恩…又同她阿爹讲她虽不是天生凤命,但命格非凡,楚家镇不住…”刘不识颇为认真跟陈阿娇解释着… 陈阿娇皱起眉头,轻啧了一声,无语片刻,“就因老道这句话,贾谊便将她交由宫中阿姊抚养?!当时怀王也应允了?!”她都不知如何评说,这命格非凡…非凡到掖庭去了?可见这老道是个江湖骗子… 刘不识面露尴尬之色,又听陈阿娇问道:“所以这楚香楼不过是梁宫外的掖庭?我说为何高手众多,想来这些高手都是梁宫的郎官!但你们为何会在宫外建楼?” “她伶俐,我不过帮了她一次,她便猜到我的身份,她选了个伤得最重的时候偷跑出来寻我…她说她可以为梁宫带去无尽财富…我看她实在可怜…便去求了父王…宫外总比掖庭要好…况在宫外…我也好寻个法子助她脱身…不想她将这楼越做越大…一年营收堪比赋税…连父王都注意到她…此番若不利用太子…”刘不识语气复杂,目光落在陈阿娇脸上,他不知陈阿娇如何作想…此事确实令她为难… “她阿姊呢?”陈阿娇喃喃问道 “去岁冬日已逝…”刘不识面容平静,“她阿姊的身体,能撑到去岁已是不易…” “你是不知窦婴同祖母是何关系?你给阿姊出一个这么大的难题?”陈阿娇语气冷静,她想不明白…为何在前世,楚辞脱困未能成功,要待一年后在楚香楼身死…或许…这也是刘不识的计谋?难不成他王位都不要了,利用假死脱身?!与阿治无关?! 是阿治受伤,引起了祖母注意?楚辞才无法逃离?还是刘买从中作梗?楚辞这般才能…刘买又如何能轻易放过… 陈阿娇觉得头疼不已,她因前世经历,今日与刘不识所谈,都已远远超过她心理所能承受之重,但她又只能强装镇定,不动声色的面对刘不识… 刘不识听不出陈阿娇是何情绪,只得硬着头皮求她:“阿姊,你说要楚香楼,我虽不知你是何用意,但我定会竭尽全力助阿姊达成所愿,若不是因为阿姊,这楼我将它付之一炬也不足为惜!楚辞,她自始自终求的就是能脱离苦海,还望阿姊能允了不识所求…” 陈阿娇看了刘不识一眼,恐梁宫无人不知楚辞名号…她身份尴尬… 难怪识哥儿说不娶她…这如何能娶?!亏他还说得那般大气凛然…男欢女爱…男人哪有个高尚的… 不过…为了楚辞,识哥儿这般桀骜的人…能如此求她… 陈阿娇抿着嘴角,一言不发低头看起简牍来,最后她若无其事看着刘不识问道:“这里面的楚服是何意?” “强国请服,弱国入朝…” “《过秦论》” “嗯…” “她阿爹…倒是可惜了…我朝再无此等才华盖世之辈…”陈阿娇眉头微微舒展开来,朝刘不识露出一抹释然的笑,轻声道:“既如此…阿姊便尽力一试…” 刘不识神色一松,若是阿姊去办,比起他来,定会容易不少… 他眉眼间染上喜悦之色,俊俏的面容张扬且生动,风度翩翩的朝陈阿娇行了个大礼:“不识谢过阿姊!” 陈阿娇伸手扶住刘不识,意味深长的问他:“你说要将那楼付之一炬又是何意?楼内几百余人…除开那些待罪之身…还有许多不得已入楼的女子…你就这般冷眼对待?不识…你…” “阿姊,你可知这些年下来,官商勾结…若这楼不毁,只会有更多无辜女子受害…楚辞她是商贾心思,怎会考虑这般多?待我发现时…已来不及…况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楼落入刘买手中…成大事者,至亲皆可杀!几百余人而已…若是在战场…”刘不识冷冰冰的话语被陈阿娇一巴掌打断… “阿姊…”他用舌尖顶了顶被打疼的左脸,眼中的错愕震惊稍纵即逝… 两人的动静,也引得远处刘治等人侧目观望,刘治与韩嫣对视一眼,又谈天说地起来…愤怒的兔子…是急眼了? “你好好想想,阿姊为何打你!”陈阿娇口吻严厉,她颤着手抚上他微红的脸颊,视线在刹那间糊成一片! 第81章 人生来就分三六九等! 刘不识先是面不改色的问陈阿娇,“阿姊是因为至亲皆可杀,还是为了那几百的奴仆娼妓?”但他见陈阿娇不答,一副欲哭模样,他的神情瞬间慌乱,柔声安慰,“阿姊,你...你莫哭...我不疼...” 明明被打的是他...为何哭的是阿姊... 他心中暗叹了一声,果真女子都是水做的...楚辞除外…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斩草除根!阿姊不是那满口仁义道德之辈,你生在皇室,本就在旋涡之中挣扎,阿姊并无立场指责你...但大丈夫行事应光明磊落,手段干净!况你已封王,封地人口众多,奴仆娼妓皆是人,识哥儿,他们不是那牲畜亦不是货物!你如何能这般轻易决定他们生死!”陈阿娇的声音清冷如水,透入刘不识心里! 他不由苦笑一声,摇头叹息,内心深处涌起一股无奈! 阿姊啊,阿姊...她养在深闺,却生于皇室高位,受爹娘宠爱,七岁定亲,凤倾天下...她如何能懂? “人生来就分三六九等!君臣之分!嫡庶之分!男女之分!一开始就是约定俗成的!我纵使生在皇室,仍是要小心翼翼,伏低做小!阿姊,不识无错!阿姊说我不能决定那几百人生死,那为何,不识就要任人宰割?!阿姊要在长安建楼,不就是为了太子?!阿姊说奴仆娼妓不是牲畜货物,不识想问问阿姊,这买卖与杀生又有何区别?!”他朝陈阿娇逼近一步,眼神深邃地落在她紧皱的眉间,沉声质问! 他发现她不悦...她为何看起来这般难过? “昔高祖为匪数载,陈胜吴广揭杆起义!识哥儿,你说人生来就分三六九等,但你可知王朝覆灭,不在一朝一夕,就在你说的这第九等民!为君为臣,爱子爱民!天下安定,百姓富足,又何来奴仆娼妓,土寇流匪!你出生便享万民朝奉,你怨命运不公,你恨你不是嫡出,你说你颤颤惊惊,惶恐度日,但你可知有多少孩童根本活不过襁褓!若是灾荒战时,食子啖饥,饿殍遍野的情况难道还少?!”陈阿娇眉目肃然,语气严厉... 她顿了片刻又道:“你既生在皇家,就该担起你肩上的重任!你若坚守本心,谁敢动你,谁又能动你?!阿姊为何要你倘然大气,你要记住你是男子,你是汉室之子!你身上流的是刘家的血!你不是那后庭的女人!你应存天地间浩然正气!文能治理百姓,武能征战沙场!这才是你要想要做的!” 刘不识被她这番言语震得不能言语,眼神中不由带上几分钦佩,他沉默许久,发现他竟无法反驳阿姊所言…只能怔怔的抬头看向刘治和韩嫣… 他们二人不知何时站在陈阿娇身后,皆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尤其刘治,他止不住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他欺身上前,将陈阿娇紧紧抱住,声音发紧,“娇娇…” 陈阿娇被刘治的举动吓了一跳,他…什么时候过来的?!又听了多少… 她挣扎着要退出他的怀抱,她还没跟刘不识说完! 她听刘治淡默自如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你阿姊说了这么多,你若是个听得进的,你就国后便当勤勤恳恳,圣上赐给你的城池有二十余座,比起你四位兄长,你是最多的!你若不能理解你父王的用心良苦,不能明白他对你的一片爱护之情,那便是真真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辜负了你父王的期望!” 陈阿娇抬眸撞入刘治漆黑明亮的瞳孔之中,明明长了张冷硬的脸,偏偏又生了双含情眼,但若是同阙殇比阿治长得还是差了些... 想起阙殇...从那日后她便一直未见他了...也不知他此刻窝在哪棵树上,她大概是知晓他为何生气...只是他不露面,她要如何哄他? 她柔了面色,轻声对刘治道:“阿治,我还要同识哥儿说几句,你先去马车上等我吧...” 她见刘治与韩嫣走远,才转身对刘不识道:“阿姊若是话重了些,你莫要怪阿姊...” 刘不识心中一暖,除了阿姊,也无人同他说这番道理,他又怎么会怪阿姊... “阿姊,不识今日受教,阿姊所言如醍醐灌顶,不识日后定当勤勉,不负阿姊所望,不识不该那样想阿姊...” “识哥儿,你说的没错,买卖与杀生...本就无区别...阿姊只是这尘世间一俗物而已,你说楚辞商贾,识哥儿,阿姊并不认同,阿姊同她一样,是妇人之仁罢了!买妻换妻,买妾卖妾,尧舜伊始,便是这般,阿姊又能去改变什么?你说官商勾结,难道若无这楼,成年男子就不会因赌失妻,不会卖儿鬻女?识哥儿,你来说说,这刽子手究竟是谁?!” 刘不识被陈阿娇问得哑口无言,苦笑连连,他目光在陈阿娇倔强的小脸上下打量,这般能言善辩,哪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性子骄纵的陈阿娇... 他盯着陈阿娇,不咸不淡的开腔,“阿姊,你明知太子崇文尚儒,这样的话你只说给不识听听便罢了,那些个墨家学书,还是少看些为妙!朝廷已明令禁止墨学流传,你这番言论若是被太子听见或是被那些个官员听见,皆当做诡辩!于你于堂邑侯府皆不利!我朝无兼爱非攻一说!就是你阿爹听了你这话都会让你罚跪于祠堂!你看那民间杂谈都比看这玩意要强!” 陈阿娇眼睛一亮,笑看着刘不识道:“你若不看,你又是如何知晓?” “我也知女子无才便是德,知三纲五常之中所谓妇道,应三从四德,以夫为纲,男可再娶,女不可再嫁!婚前守洁,不可失贞,如若失贞,当仗杀之...” “好了...好了...”陈阿娇笑着求饶,“阿姊,也只是说给你听听,若不是你先起头,阿姊也不会如此...” “我哪有?!” “嗯?” “......” 第82章 殿下能纳了空青吗? 陈阿娇与刘不识道完别后,正打算回到马车上,却突然看到马车后方出现了一辆较为朴素的马车... 她心中明了,这是小卫来了啊? 正当她准备登上马车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太子妃…” 陈阿娇听到这个声音,不禁嗤笑一声,美目轻扬! 她转过身去,朝着声音的方向迈出半步,目光落在了站在不远处的韩嫣身上... 韩嫣身穿羽林军甲胄,整个人显得冷峻而凌厉,原本就清绝的面容更是增添了几分桀骜和锐利之气... 陈阿娇饶有兴致地细细端详着韩嫣,暗自比较起来... 如果将韩嫣和阙殇相比,两人的容貌可谓是不相上下!只可惜...不然,把灵儿嫁给韩嫣,倒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浮现出从容不迫的神情,眼神紧紧锁定着韩嫣,“何事?” 韩嫣有些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他深吸一口气,说道:“还请太子妃移步,臣有要事相告…” 陈阿娇听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就在此处说吧...” 她语调忽然变得高贵而威严让韩嫣有些惊愕,他的薄唇紧闭,眼神中闪过一丝无措... 陈阿娇怎么可能不知道韩嫣心里在想什么,他此举无疑是在向车里的两人通风报信,她为什么要跟着韩嫣离开?现在进去,岂不是更有意思? 她看着韩嫣沉默不语,轻轻冷哼了一声,转身准备回到马车上。卫子夫已经施施然然地下了马车...卫子夫用小手捂住受伤的地方,柔弱得简直如同风中那柳絮... 陈阿娇见状,啧啧了两声...这副模样倒是与那传说中的病西施颇为相似… 她注意到刘治紧跟在卫子夫身后,突然觉得有些有趣... 她学着卫子夫的样子,用手捂住伤口,闭上那双明亮如星辰般的眼睛,假装虚弱地就要往韩嫣身上摔去... 还没等她做出这个动作,就听到韩嫣凉飕飕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陈阿娇,你要是敢试…” 嘿!她有何不敢?你倒是别接啊... 卫子夫下马车刚站定,便见陈阿娇整个身体直愣愣的朝后砸去...她装晕...未免也太明显了些... 卫子夫面色稍不自然,回头看刘治时的眼神带上些无辜...她见刘治眼神中略过一抹玩味...整颗心都沉下去半分...必输局...不可能...她才不信... 陈阿娇仿佛听见了韩嫣的叹息声,整个人跌入韩嫣怀里心安理得的装死... “娇娇...”刘治的声音低沉,听起来毫无起伏,她还想偷偷睁开一只眼瞧瞧情况,但下一瞬她便被揽入刘治怀中,“怎的突然晕倒了...” “许是气的...”韩嫣气定神闲答着 “哦...是被刘不识气的吗?”刘治的语气像是在跟韩嫣扯家长里短,陈阿娇心中翻腾起无数草原上的马,打算死磕到底...她就是不起... 她听见刘治轻笑了一声,朝卫子夫淡淡的吩咐着:“你既说已无大碍,那便跟着吧...待太子妃醒了,便好生伺候...” “喏...”卫子夫轻声应下 陈阿娇感觉她被刘治抱上了马车,很快马车悠悠扬扬的启动,她装不下去了便睁开杏眸,见刘治正低着头眼神戏谑的盯着她,见她不装了,语气甚是宠溺的笑问她:“你怎的这般不喜欢卫子夫?” “殿下喜欢就好...” “孤不是重欲之人,只有她一个...” 感情还要夸奖你不成?陈阿娇神色平静,对刘治笑道:“娇娇本就是要与殿下退婚的,殿下的东宫就是妻妾成群,又与娇娇有何关系?” “也对...”刘治便拿起身边的简牍自顾自的看起来,陈阿娇将他举着简牍的手扯到适合她看书的角度,也不再言语...安安静静... 两人沉默许久,陈阿娇抬头看着刘治有些紧绷的下颚,轻声问道:“殿下能纳了空青吗?” “.......”现在是搂着她的手臂都有些紧了... 陈阿娇见他不说话,推了推他拿着简牍的手,又问了一次,“殿下能纳了空青吗?” “为何?”刘治将简牍放下,面无表情的问陈阿娇,怎的,他还生气了?! “娇娇之前不是同殿下说了,空青身子骨好...” “你觉得孤会信?为何?!” “空青和卫子夫有何不一样?殿下不过是多个人伺候...” “孤不喜...” 这样啊...陈阿娇莫名的觉得眼角有些发酸,她的目光开始四处游移,有些喘不过气,许是他抱的太紧,令人难受!简直要命... 她轻轻挣脱开他的怀抱,白皙的右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温水,小口小口的抿着,很快杯中水见底,又倒了一杯,如此反复了数次... 直到刘治紧握住她的手,他的面容严肃,眉头微微皱起,审视着陈阿娇毫无血色的小脸,眸色深深,“娇娇,孤再问你一次,你究竟怎么了?” 忽然马车猛地停下,车身摇晃不止,陈阿娇整个身体向前倾去,眼看着额头要撞到桌角,刘治一手固着她的细腰,一手挡在了她额前... 她撞过去的力道不小,她急忙扯过刘治的手背去看,那里已是一片青紫,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咬紧下唇,眼神空茫... “娇娇,别咬...”他的心像被重锤猛击一般,疼的厉害,他的手拂过她的唇齿,试图让她放松,但她却像听不见也感受不到似的... “殿下,山前路上有一母牛跪地阻路...殿下要去看看吗?”韩嫣的声音从马车外响起 “嗯...”刘治应了一声,视线落在被陈阿娇咬出血的下唇上,几不可见的眸光一沉,他温热的唇覆了上去,耐着性子,神色柔情的哄着,见陈阿娇眸色微震,扣住她的掌心,彻底吻了进去... “殿下...” “殿下?” “嗯...”他稳着气息,轻咬着她圆润的耳垂声音暗哑,“卫子夫,哥哥会跟你解释,莫气了...” 第83章 娇娇莫不是养了面首 刘治见那母牛双目噙泪,两侧目下皆已被泪水打湿,万物皆有灵,想来此事并不简单... 他沉吟片刻转身对李当户吩咐道:“你带几人去附近瞧瞧,看看是怎么回事...” “喏...”李当户得令,便带着人朝山间深处走去,刘治又对韩嫣道:“既有生灵拦路,恐遇不测,你点兵后将五千骑就地分散,你与韩说,李当户三兄弟兵分五路,你同孤南下汝南,过南阳回长安...” 韩嫣面色忧虑,缓缓开口:“殿下三思,南阳郡山匪颇多,不如北上济川,过河南...” “孤答应了祖母,仲秋要带娇娇陪她,北上恐赶不上仲秋团圆,便下汝南吧...” “喏...” 两人说话间李当户已巡查回来,他朝刘治行了个礼,沉声道:“禀太子,未见异常…” “既无异常,韩嫣按孤所言行动…”刘治交代完又上了马车,他见陈阿娇靠在马车窗边,眺望远处,目光清愁,皮肤透白,整个人显得清冷通透,遥不可及… 他凝视她许久,见她没有要主动同他讲话的意思,他紧锁深眉,犹豫半晌,终是将她稳稳的圈进怀里,“娇娇,长姐派人将她从长安送来,孤不能拂了母后的心意…” “皇后既如此不喜欢娇娇,哥哥也应早日将婚事退了才是…”她想来发笑,阿治去梁是因公事,他母后是怕他身边无人伺候,还是看阿治将她带了出来,存心给她找不痛快?! 她从未想过他母后会这般厌恶她...刺杀...下毒...卫子夫... 一环又一环... 这么开诚布公的不想要她嫁给刘治,刘治难道看不见? 明明前世,他母后对她虽说不上有多喜爱,但总归是客客气气,井水不犯河水,她一直以为是他母后性子冷淡,又身处后位,威严端庄,对所有人都应是如此的... 陈阿娇看向刘治,但她看不出他眼中的情绪,耳畔是秋风吹打着车窗的萧瑟声,她忽然觉得浑身乏力,头疼欲裂,她只想睡,睡了就什么都可以不想了... “你不问问哥哥为何要带她入梁?”刘治嗓音低沉的问陈阿娇 “重要吗?”陈阿娇语气疲惫,仍颇为认真的对刘治道:“哥哥,你我自小一块长大,娇娇是真想退婚,那凤位娇娇不想要…也要不了…” “给孤一个理由…” “娇娇不喜欢哥哥了…” “孤不信…除非....” “除非什么?” “莫不是娇娇同姑母一般,在府里养了面首?”刘治的眸中戾气尽显,周身幽冷,他冷眼瞧着她,毫不掩饰心中的冷酷嗜血... 陈阿娇唇角浮出抹讥讽的笑意,眼中皆是不屑,冷声道:“殿下若是要这般想,也可...” 他大掌狠狠的扼制她细嫩的脖颈,满目猩红,几乎是暴呵出声,“陈阿娇!” 马车外众人鸦雀无声,韩嫣握紧了手中缰绳,阿治...从未这般失控过... “殿下...非要娇娇...演一场被...奸人掳走奸淫的戏码...弄得长安城人尽皆知...娇娇...也可!”她被掐得喘不上气,那双美目仿佛如那寒冰一般直直的盯着刘治,一滴泪就这么温温热热的落在她的唇间,下一瞬,她被狠摔在座塌上... 她冷笑出声,“阿治,自古帝王不言爱,娇娇要的,你从始至终都给不了!” “谁能给你?守在你身边的暗卫吗?”他面色嘲弄,高位孤座,单手衬在膝上,压迫十足的俯视陈阿娇... 陈阿娇笑得眼泪直流,喘不上气,她眉目间都染上悲凉的笑意,许久才她止住笑,冷声朝马车外吩咐道:“韩嫣,把卫子夫带进来!” “喏...” 她就这么端坐在刘治对面,神色自若的整理好已经凌乱的衣物,见卫子夫上了马车,声线冰冷:“跪下...” 卫子夫闻言脸色苍白,双目浮出惧色,她乖巧的跪在两人间,声音发颤,“殿下,奴不知...” “本宫...让你说话了?”陈阿娇语气从容威仪,令刘彻都微微一愣,她说...本宫... 卫子夫往后缩了一分,伏在地上,吓得轻声啜泣,“奴不敢...” “卫子夫,你若是不能安安分分伺候殿下,倒不如死了罢...”随着陈阿娇冰凉的话语,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落在卫子夫眼前,卫子夫忙抓住刘治的脚,苦苦求饶:“殿下,奴不知做错了什么惹怒了太子妃,求殿下垂怜,奴才为殿下挡了一剑!奴有错奴可以改...” “本宫要你死,阎王敢留你到三更?”陈阿娇带着杀意的双眸直视起刘治,“殿下,你说呢?” “陈阿娇...” “殿下是退婚,还是留她的命...” “你知不知道你在同谁说话?!” “我朝太子啊!” “陈阿娇!”刘治神色阴厉,朝卫子夫狠踢一脚,怒斥道:“滚出去!” 卫子夫从马车上跌落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那些在马车后方的骑兵,一道道视线如那将她凌迟的刀,割得她小脸生疼,她掩面奔进马车里,痛哭出声!她不该沉不住气,跟刘治说那暗卫从陈阿娇殿内出来,但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为何陈阿娇会这般底气十足?! “殿下,既不愿杀她,那便退婚吧...”陈阿娇整个人松了下来,软软的靠着车窗,神色暗淡无光…甚为疲倦…她好累… “她无过错,为何要随意杀人?”刘治见她神情疲软,已无盛怒之势,语气随之也软了下来…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阿治,你对女人真是不挑…”她笑眼里带着嘲讽,语调既冷静又从容… “呵…”刘治冷嗤一声,“娇娇这是妄图转移孤的注意力?” “殿下不是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殿下掌握生杀,无需质问娇娇…” 第84章 瘴林 刘治只觉呼吸一滞,深邃的眸子紧盯着陈阿娇,似乎透过她的小脸看出她心中所想,而后,他勾起唇角,语调冰凉:“果真聪慧,倒是孤小瞧你了,娇娇...” 陈阿娇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亲口承认了... “是长公主府劳烦殿下费心…”陈阿娇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她试图保持镇定,但心中的寒意却越来越强烈! 陈阿娇全身开始冒出冷汗,那是一种从骨髓深处透出的寒凉,仿佛所有的热感都在刹那间抽离! 她后背的衣物已经湿透,紧贴在皮肤上,冷冰冰的触感让她感到不适。冷汗沿着她的脊背流下,每一滴汗水都像是冰冷的针尖,刺痛着她的肌肤!不寒而栗... 她前世,包括长公主府,都如同那笼中困兽,一举一动,尽在他眼底... 君心难测,她还天真的以为...年少情深...他果真...从未信过她...他忌惮祖母,更是忌惮世族,甚至忌惮长公主府... 她挺直了脊梁,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待殿下退婚,长公主府会退回封地,永世不入长安...” “孤若不愿呢?” “那请殿下杀了卫子夫...” “娇娇,孤说了,孤不喜欢被威胁...” “殿下是如何调动五千重骑兵的?”陈阿娇强撑着身体,神情倔强,嘴唇微微颤抖着... 刘治轻轻一笑,那笑容透露三分冷漠,一对虎符就这么丢在了陈阿娇脚边,“孤拿假的从父皇枕下换了真的...” 陈阿娇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不由苦笑出声来,他就是仗着她对他的情谊...仗着她不会拿走虎符去找舅舅… 她俯身将虎符拾起,轻放在桌上,欲起身下马车,却被他拽进怀里,她实在是没了力气挣扎,只觉头晕目眩,恶心不已,连唇色失去了晶莹剔透之感… 他紧搂着她轻声叹息,“是哥哥不好,你才智过人,为何总是多想,是那两人身份特殊,才会放在你府上,你若不喜,待回长安,孤让他们撤了便是...” “你松开些...”陈阿娇更觉得难受,推了推他,“我想吐...” 她话音刚落,便一把推开刘治伏在窗边呕吐不止... 与此同时,同样出现与陈阿娇一样症状的还有不少重骑兵,他们纷纷跌落下马背,依靠着毅力强拽着缰绳,努力让自己的马儿不要乱跑! 就在这时,马群之中传出阵阵嘶鸣之声,林中也渐渐弥漫起大雾来,并且还伴随着一股浓烈而又难闻的腥臭味! 随着夜幕的逐渐降临,可见度变得越来越低,几乎难以辨别出方向! 韩嫣驾着马快速地来到马车旁边,面无表情的交代道:“阿治,大约一个时辰之前,我在道上遇到了一个吹奏短笛的牧童,他的身旁还紧跟着一名农妇,看上去都是普通老百姓的模样,我便着人向那名妇人询问道路,结果竟然进了这片林间,现在想来应该是中计了!这雾有毒…” 刘治看着怀中脸色苍白的陈阿娇,心里不由得升腾起怒气,她这模样定是强撑了许久,宁愿跟他置气,也不说身体不适! 她紧闭双眼,气息微弱,整个人看起来像只受伤虚弱的小狐... 刘治心疼极了,轻声问道:“娇娇,还好吗?哥哥喂你喝点水...” 陈阿娇摇头窝进他怀中,她这是快要死了?死了也好... 刘治从窗外看去,对韩嫣问道:“能出去吗?” 这林间半分月色都透不进来,不少骑兵点了火折,点点火光,也看不清四周…且还一直有凶兽吼叫,不知是狼还是豹… “大家已经在此地绕了半个时辰,再这样绕下去,马匹都会吃不消,或可用绝影引路一试…”韩嫣将面巾递给刘治,示意他带上,他和刘治来梁前都服了宫中医官调制的药,但不知还能撑多久... 他去另外一匹马车上看过了,那卫子夫已经晕了过去,带上娇娇已是不易,要带两个女人,只会影响骑兵在毒雾里行军... 何况那卫子夫是阿治碰过的,谁敢碰她...更别说带着骑马了... 这马车必须弃了... “阿治,要弃了马车,后面马车上那位...” “死了吗?” “半死不活...” “那便弃了...” “诺…” 陈阿娇迷糊间听见他与韩嫣的对话,心中五味杂陈,她还以为她会开心的...但没有… 她说了...卫子夫也是一可怜人罢了... 她感觉被刘治拥着上了马,虽然虚弱,还不忘喃喃自语:“阿治,虎...符...” “哥哥拿了,乖,哥哥带你出去...”刘治将陈阿娇搂紧,好在绝影是匹难得的良驹,在毫无方向的情况下, 它能寻到正确的路… 这林子看上去很大,多待一刻便多一层危险! 他正欲纵马疾驰,忽一黑影从树上落下半跪在地拦住了刘治的去路… 陈阿娇感受到刘治身上的肃杀之气,有些艰难的掀开眼皮… 借着火把的光,她看清拦在马前的人正是卫青… 他一半侧脸隐在黑暗之中,负手跪地,长腿细腰,身影单薄,却英气逼人… “暗卫…这般没有规矩?!”韩嫣骑着出尘逼近卫青,出尘的马蹄高高抬起,他墨发飞扬间,带起一片尘灰! 韩嫣居高临下,寒剑出鞘,那剑尖直抵卫青眉心,只听韩嫣寒声道:“还不退下!” “求太子赐一良驹,骨肉亲情,臣不能弃阿姊不顾!”卫青迎着韩嫣的冷剑,声音又冷又硬… “卫青…”仅短短的两字,陈阿娇便已听出刘治的杀意… 林间跃出几道身影,纷纷朝卫青袭去! 几人很快缠斗到一处,这几个暗卫都应中毒不浅,掌风,招式处处都显得吃力! 但尽管如此,每人都拼尽全力似要手刃卫青! 陈阿娇不由得抬眸扫过林间深处,叶眉凝结… 第85章 落子无悔 问心无愧! 卫青即便以一敌众也显得从容不迫、游刃有余,那几名暗卫很快就处于劣势! 陈阿娇抬起头,看到刘彻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她轻靠在刘治的肩膀上,同样专注地盯着卫青… 卫青的身形矫健敏捷,掌风凌厉,干脆利落,每一次跳跃和攻击都非常精准,他灵活自如地推动手中的寒剑,直取对手的要害!转眼间,已经有两名暗卫倒在了地上… \"废物...\" 刘彻的神色轻蔑,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种毫不在意的嘲讽之意... 陈阿看着眼前的场景,摇头叹息,想来,不出一会,这些暗卫恐怕都要丧命于卫青的剑下了… 暗卫常年在刀口上舔血过日子,向来都是成王败寇,生死由天!他们的性命,从未真正属于过他们自己… 这世间,本来就是强者才能生存下去,弱者注定会被淘汰... “阙殇…”刘治冷冷地叫出阙殇的名字,他的目光紧紧锁住陈阿娇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小脸,缓缓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娇娇,你觉得他们两个,到底谁能活?” 陈阿娇沉默不语,静静的看着阙殇自林间飞出,与卫青激战在一起! 他们二人身形交错,在林中飞速穿梭,时而像飞燕般轻盈掠过天空,时而又似蛟龙般潜入大海,每一次的交锋空气中都迸发出强烈的紧张与刺激之感! 两人的拼杀不仅是身法的考验,更是对二人意志和耐力的终极较量! 激烈的打斗会让两人身体中的瘴毒在血液里快速地流动,就算没有被对方杀死,最终也无法逃脱死的命运… 他二人现在就如那斗兽场里的野兽,台上人声鼎沸,台下任人宰割... 阿治,他已经动了杀心… 陈阿娇的掌心发汗,她摇了摇头,轻轻地笑了起来:“恐怕都活不了…” “哦?为什么这么说?”刘治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问她今天想吃什么一般… 此刻的陈阿娇就像被丢进了熊熊烈火中炙烤,虽然内心煎熬难耐,但却只能强行保持镇静,只听她冷冷地答道:“哥哥,他们二人生死与我何干?” 刘治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发出一声轻蔑的嗤鼻声,他伸出右手,用力捏住陈阿娇精致的下颚,迫使她抬起头来,目光不得不与他对视! 就在此时,林中激战也到了关键时刻!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卫青被阙殇猛地一击,重重摔倒在地。阙殇的长剑刺破他的章门穴,猩红的鲜血如泉涌般汩汩流出,瞬间染红了卫青伤处附近的衣物! \"阙殇,慢着!\" 眼看着阙殇手中的利剑就要无情地直刺进卫青的心脏,陈阿娇的脸色骤然一变,急声喝止! 陈阿娇眼眶泛红,神色紧张!她奋力挣扎着从刘治的怀中挣脱出来… 她的眼眸中悄然浮现出一丝难以觉察的悲伤,卫子夫或许可以死去,但卫青绝对不可以! 前世,卫青曾七次出征匈奴,七战七捷! 尽管司马迁对他都有非议,那些世家大族们更是时常嘲笑他卑微的出身以及他母亲那不光彩的过往,甚至连他阿姊生下霍去病这件事,在世族眼中也有失体面… 但这一切都无法掩盖住卫青的赫赫战功和卓越才能… 陈阿娇深知窦婴为何教导她处世为人要光明磊落,因为世家重视品德,奴仆苟且偷生! 卫青本没错,错的不过是胎生而已... 是功是过都应交由后人评说,她只想护好自己护好家人,不可能去做那千古罪人,若无卫青,谁去帮阿治扫尽匈奴… 今日若不让他将卫子夫带走,令他们姊弟二人纷纷命丧于此地,绝非她所愿! 刘治一脸漠然,声线冰凉:“娇娇要如何?” 陈阿娇抬手吹哨,只见玉狮子从林间跃出,它通体雪白,那毛色如天上皎洁的明月,柔光四溢,在黑暗之中熠熠生辉,周遭一切瞬间黯然失色… “此马颇有野性,你若能驯服它,将你阿姊带出去,是你姊弟二人命不该绝…”陈阿娇轻柔的抚摸着紧挨着绝影的玉狮子,沉静道:“去吧…” 玉狮子鼻子呼出一大口粗气,颇为高傲的仰着头,反而朝后退了两步,似乎对陈阿娇的安排感到不满… 卫青朝刘治和陈阿娇重重磕了个头,声音感激,“臣谢太子!太子妃!” 刘治挑眉在陈阿娇耳畔低语:“恻隐之心,兵家大忌…” “落子无悔,问心无愧!”陈阿娇转头看向刘治,神色倔强但声音勉强,“到底是卫子夫替殿下挡了一剑,罢了…何况他姊弟二人都是长姐心意,阿治莫要辜负长姐才是…” “你不是要孤杀了卫子夫?” “娇娇说玩笑话,殿下不必当真…” 陈阿娇摘下颈间璎珞和腰间玉佩丢至阙殇脚边,厉声吩咐道:“璎珞内有药,你轻功了得,携玉佩尽快出林!去寻南阳太守,命他领兵速来支援,林外定有山匪埋伏,殿下与千人性命皆交至你手中,你一切小心…” 陈阿娇看不清阙殇面具下的神色,见他只迟疑了片刻,拾起地上的两物,朝刘治行礼告退,便转身跃入林间,陈阿娇心中如释重负,软软的跌入刘治怀里… 她抬眸端详着刘治藏在夜色中的俊颜,他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薄唇紧抿,周身弥漫起幽深寒气,似在努力压抑他滔天怒气… “陈阿娇,呵…”他喉结滚动,周遭一片死寂… “天下都是哥哥的,哥哥在担心什么?”陈阿娇环住他的腰身,小脸紧贴他的胸膛,感受着他异常的心跳,声音有气无力,“哥哥,娇娇…身体难受…” “你不是要退婚?”他狭长的眸子微垂,眼底渗出层层冷意… “哥哥儿时答应给娇娇建座金屋,还记得承诺娇娇什么吗?”陈阿娇的手在他面上轻拂,眸中柔情令他心头莫名躁动,他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声线清润,温柔至极, “不辞青山,相随与共…” 第86章 我讨厌卫子夫… “哥哥,娇娇真的不喜欢那个卫子夫…”陈阿娇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一般,把自己得小脸深深地埋进了刘治温暖的怀抱,声音听起来闷声闷气的,还透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 刘治的眉心颤动了一下,他叹息了一声,仿佛要将内心深处所有的不满都随着这一口浊气吐出来… 他收紧双臂,将怀中的人儿紧紧地圈住,嗓音略带沙哑,“是哥哥不好,让娇娇受委屈了…” 陈阿娇听到这话,只觉得鼻尖一阵发酸,泪水就像是即将决堤的洪水,刹那之间便盈满了整个眼眶! 她何尝不知,他日后必然会拥有三宫六院、无数佳人相伴左右… 她从小就被名师悉心教导,所思所想所学,无一不是按照世族嫡妻应有的模样去刻板复制! 正妻应大度包容、贤良淑德,绝不能成为那种心胸狭隘之辈… 前世,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到最后她竟会落得个声名尽毁的下场… 陈皇后善妒,陈皇后奢靡,陈皇后行为有检… 她自幼便心高气傲,阿治与她新婚燕尔之时,两人还是如胶似漆,甜蜜恩爱无比的,但随着时光流转,他们之间的感情便不复往昔那般炽热浓烈… 要她放下身段去哀求、讨好阿治,这简直比登天还难!何况她本就没有任何过错,又何须卑微迎合… 刘治低着头,贪婪地嗅着陈阿娇发间那股淡淡的蔷薇馨香。他眉眼之间略有阴郁之色,“哥哥再问你一次,你究竟为何要执意退婚?” 刘治紧紧盯着陈阿娇精致的面容,声音低沉而压抑… 她今日竟说找奸人奸淫!他感到冲击又愤怒! 他如何想的明白,这般柔弱的她,竟会用如此极端的方式来威胁他!为了退婚难道她当真什么都不在乎了?包括她的名声和清白?!她说不喜欢他了…难道…是真的?! 她虽然一向心思缜密,可毕竟未踏出深闺,涉世未深!若是为了达成退婚的目的,不惜将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之中,实在令他心惊! “阿治,皇后与长姐二人都不喜娇娇,或许皇后已为哥哥物色了更好的女子…娇娇不想让哥哥为难…”陈阿娇的下颚抵着刘治的胸膛,抬眸神色认真的看着他,满脸的难过之色,刘治心头一紧,是因为母后… 母后的确是动了这个心思,才会将事情做的这般难堪,他因孝王之事迟迟未跟她好好谈谈,也未对母后和长姐的行为给她一个解释,她忍气吞声这么久,实属不易… 韩嫣在两人身后,恰巧能听见陈阿娇的声音,他微微偏头,视线落在远处的山峦之间,薄薄的唇角间勾起抹似有似无的涩笑,原来如此… 他又听陈阿娇软软糯糯道:“我连韩嫣都瞧不上…阿治…你去拔了卫子夫的舌头…” ???! 韩嫣冷嗤一声,凉声开腔:“陈阿娇!” 陈阿娇向后瞧了一眼,见韩嫣面色沉沉,偷偷朝他做了个鬼脸…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陷入了一阵短暂而压抑的沉默! 时间在流逝,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刘治的喉间突然溢出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那笑声起初很轻,但渐渐地变得响亮起来,仿佛是从内心深处涌现出来的欢愉… 陈阿娇的身体紧紧贴着刘治的胸膛,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因闷笑而引起的胸腔震动! 她原本紧绷的心弦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下意识地环紧了他的腰身,将自己投入他温暖而坚实的怀抱… 刘治低头见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满是委屈和不满,皱成一团,像个孩子般娇声嘟囔道:“我讨厌卫子夫…” 与此同时,韩嫣驾着出尘,与他们二人并驾齐驱,他听到陈阿娇的话语后,转头看向刘治,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说道:“阿治,我赞成娇娇所言…” 陈阿娇那双明亮如星辰般的眼眸瞬间绽放出兴奋的光芒,她猛地从刘治的怀里抬起头来,目光在韩嫣和刘治之间来回移动,满脸都写着雀跃! 瞧吧瞧吧…阿治…韩嫣也不喜欢卫子夫! 这一刻,陈阿娇觉得自己仿佛找到了知音,又像是寻得了一位亲密无间的好友! 如果不是被刘治牢牢地抱在怀中,恐怕她早就挣脱束缚,一头扎进韩嫣的怀里尽情撒欢了,“韩嫣!往后你便是我的好姊妹!阿治,是你的,白天黑夜都归你!” 她内心后悔这些年不该跟韩嫣不对付,在卫子夫这个问题上,她和韩嫣居然能出奇一致! 她那模样可爱极了!韩嫣狭长的眸子锁定陈阿娇的小脸,无语凝噎了片刻,气息有些不稳道:“陈阿娇!你把你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给我摘掉!” 陈阿娇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她故意装作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笑问韩嫣:“嗯?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副天真无邪又略带狡黠的神情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 “好了,阿嫣…”一旁的刘治无奈地摇了摇头,阻止两人即将开始的唇枪舌战!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陈阿娇毫无血色的小脸,眼中满是疼惜之色。 随后,他摘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小心翼翼地将陈阿娇紧紧包裹起来,他的动作轻柔细腻,凑近陈阿娇的耳畔,用无比温柔的声音轻声说道:“娇娇…乖乖睡一会儿,睡醒了就出林了!” 陈阿娇本就被瘴毒折磨得疲惫不堪,身体难受得要命… 刚刚又惊心动魄经历一场浩劫,实在撑不住,她顺从地点了点头,轻靠在了刘治身上,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绝影行至一地,月色影影绰绰从林间洒下,柔和似絮,连浮在周遭的雾气都添上了光晕,但绝影不愿再上前… 刘治试了两次,它都倔强的不动,刘治与韩嫣对视一眼,韩嫣招了招手,两名骑兵便纵马越过绝影,向前奔去… 不消片刻,骏马悲鸣!那两名骑兵接连摔下马,很快,便见马儿和骑兵都陷进站立的土地之中! 第87章 扶苏之死 前车之鉴 陈阿娇缓缓地睁开双眼,从刘治的怀抱中苏醒过来...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他那锐利清晰的下颚,宛如刀刻般硬朗。他深邃如墨的眼眸紧紧地凝视着前方,高挺的鼻梁下,唇色微微泛白... 许是因为整夜未眠的疲惫所致,他的下颚处冒出了一些青涩的胡茬,陈阿娇觉得新奇,她没见过阿治这般模样,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明朗干净得体的... 当然除了年幼时,她调皮扮鬼吓他那次,把他吓到慌不择路摔进了池塘...他被宫人救上来后,确实颇为狼狈...身上还沾着荷叶青苔... 她笑得在地上打滚,直不起腰,谁叫他老欺负她,把她弄哭来着... 她记得她裹着纱帐笑成一团,他浑身湿漉的将纱帐扒开,浑身都在抖,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冷,但别说,那张小小的冷脸是真好看,就跟那出水芙蓉一般... 她从回忆里回神,都没发觉自己笑得有多温柔,意外间她如水的眼眸撞人他幽深的瞳孔,他低头小心翼翼的亲了亲她脸颊,声音低沉且沙哑:“醒了?” 陈阿娇抬起小手轻抚上那些胡渣…有些刺手…感觉不太舒服…一脸嫌弃... 刘治迅速抓住她在自己脸上捣乱的小手,语气宠溺着,“别闹...” 陈阿娇这才从他怀中坐起身来,好奇地环顾四周起来... 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木阴影,她可以看到天空那轮弯月,云层间在月色间开始泛白,他们似乎仍被困在这片林里,并没有找到出路... 有许多骑兵因为中毒的影响,体力逐渐不支,纷纷倒在地上喘着粗气。她继续向远处望去,发现卫青骑着玉狮子,怀中抱着卫子夫,混杂在众多骑兵之中。 但由于玉狮子外貌独特漂亮,它在马群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仿佛鹤立鸡群一般… 不愧是卫青...不过他中毒迹象明显,面上泛着轻微的青紫,仍在咬牙硬撑... 陈阿娇看着卫子夫纤弱未醒的模样,又低头瞧瞧自己,叹息了一声... 她前世见阿治喜欢卫子夫,以为阿治长大了喜欢这种感觉的了,穿衣打扮会照着卫子夫的样子,但也未见多取悦他,现在想来,还是颇为幼稚的... 是她态度不好?不够软和?不够女子?不够文雅? 不不不...他可能就是喜欢卫子夫那个人... 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素色...难看死了... “身体难受?”刘治听她叹气,低头询问,眸色关切... 陈阿娇摇了摇头,她怎会不舒服,她缩在他的披风里偷偷吃了解毒的金露丸,就两颗...还有一颗给阙殇了... 她又睡了一觉,现在只觉神清气爽... 她有些不解的问刘治:“怎么了?绝影也找不到路?出不去吗?” 刘治摇了摇头,示意她看向前方,陈阿娇定一瞧,是两匹良驹陷在那看似平坦的土地里,那么高大的身子,只看得到脖颈了...全然动弹不得... 这是...沙地?她在话本里看过...不想出来一趟居然碰上了,也不知这沙地范围有多广,没其它的路可走了? “绝影不愿走,想来无路了...”刘治面色沉沉,声音像是蒙了层灰,他有些疲累的对陈阿娇道:“若是用战马开路,不知会折多少匹马...” 重骑的马是军营里血统最纯正的马匹,无价无市,异常珍贵... 还有这些骑兵...皆是各地世家子弟中的翘楚...不免会有所牺牲... 陈阿娇见他双目间布满血丝,神色不佳,又转头看了看韩嫣,也是中毒迹象...怕撑不了多久... 她执手放在他寸,关,尺脉三处,屏气凝神,脉搏稍快较紊乱,还好,体内瘴毒不深... 刘治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严肃的小脸,紧贴着她娇小的身体,悄声问道:“哥哥心跳快不快?” “嗯...” “如何?还有救吗?” 陈阿娇瞪了他一眼,要他放她下马...她要去寻药... 他偏禁锢着她,语气甚是冷静,“还没问娇娇,何时学医的?东方朔都查不出孝王死因,为何娇娇能知道?” 陈阿娇白了他一眼又道:“哥哥不会是怀疑我杀了舅舅吧?娇娇能有这胆子?何况…哥哥不是派人天天盯着娇娇的吗?” 刘治吃了瘪,又不好发作,她这小脑袋瓜里总爱多想,他怎的在她眼里突然就这般权势和不堪?! “现在显然也没盯住…哥哥能知道孝王死因吗?” “不能...你放我下去...” 他浅笑着将她抱下了马,从韩嫣那拿了火把,跟在她身后,哪知她回头向他斥道:“要大家都把火把都灭掉…” 刘治朝韩嫣看了一眼,韩嫣下令后,众人纷纷将手中火把灭掉,刘治则乖乖跟在陈阿娇身后… 眼看着应是要天明了,但林间仍是昏暗不已,陈阿娇在灰蒙蒙的林间摸索,看看这看看那,时不时蹲下身子尝尝摘下的草药… 过了许久,她一脸喜色朝刘治喊道:“阿治,快来…” 刘治走到她身边,她放了几片叶子在他掌心要他吃掉… “吃草?”他眉眼带笑,表情甚是不解… “这是青苍术…要你吃你就吃…” “哦…”他将草药吃掉又犹豫片刻问道:“娇娇…你不会是庸医吧…” 陈阿娇懒得理他,又寻了不少苍术,小手放不下了,猛的扯过刘治一股脑就把草药往他怀里塞… …… 刘治哭笑不得,她这是将他当免费苦力了? “走…回去要韩嫣拿苍术煮水…要将士们喝下…”陈阿娇扯着刘治就往回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问道:“若是少了骑兵和马匹,陛下会发现吗?” “本来是不会的…但是要到秋点兵的时候了…”刘治目光落在陈阿娇霎那间刷白的小脸,勾起抹坏笑,“怎么?担心哥哥?” 陈阿娇面色认真道:“扶苏之死,前车之鉴…” “你倒是挺敬重贾谊…” 第88章 逃吧...陈阿娇... 陈阿娇一言不发地盯着刘治,似乎在谴责刘治大胆行为以及对他无所谓态度的感到深深不满! 她有些生气:\"你这样做跟偷玉玺有何分别?!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后果吗?如今这局面你要如何应对?!\" 她虽知刘治的胆识过人,但从未预料到他竟会如此肆无忌惮、大逆不道... 此刻,她心中交织着复杂的情绪,既有对他安危的担忧,也有对未来局势的恐惧... 她重生后,一切皆有变数... 前世的他消失了半年之久,连阿爹阿娘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究竟如何! 就是韩嫣,她写了很多信求他来府里一趟,都他不见回音... 她虽与韩嫣不对付,但韩嫣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府里带些新奇的玩意给她,有阿治准备的,也有他自己公务在外时采买的... 阿治到底是因在梁受伤,还是是因为这虎符?!若是因这虎符... 她只觉周身置于那冰窖之中,冷气透过衣服,侵入她的肌肤,让她感到寒意无比... “娇娇...父皇,不是秦皇...”他带着三分笑意,眼神意味不明的看着她,他瞳孔是深不见底的黑,眉宇间的温柔尽显,声音笃定又轻柔... 静谧的林间,雨丝如细线般缓缓落下。细雨滴落在茂密的树叶上,发出轻柔的沙沙声,之前环绕在鼻间的那股腥臭味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弥漫在空气中湿润的泥土气息和树木的清新味道,沁人心脾... 雨中的木林更加神秘宁静,偶尔有几片树叶在雨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心事...雨滴打在枝叶上,形成串串水珠,顺着树干缓缓滑落,发出细微的声响... 陈阿娇一时间挪不开半分视线,清风带过他俊逸的面庞,吹动着他发丝和衣角,明明不似在宫里穿着那般华贵,却难掩他与生俱来的从容贵气... 他低笑了一声,她隐约见他眼底渐深,喉结滚动,下一瞬,她被他拽进怀里,他的吻铺天盖地的落下,令她措手不及,她脑中空白一片,被动的承受着他汹涌霸道的爱意,他吻的又凶又急,眼角泛红,低声呢喃:“娇娇...” 密密麻麻的感觉侵袭着她的每一寸感官,他舌尖带着眷恋,不断纠缠着她...她的泪水混着落在小脸上的雨水从眼角滑落... 这可如何是好...若是不能退婚...逃吧...陈阿娇...离开他...离开他... “军情是假...但哥哥让你绣好嫁衣是真...”他大掌温柔的拭去她面上的雨水,笑得既愉悦又肆意,“母后与长姐,娇娇无需顾虑...哥哥定会给娇娇一个独一无二,空前绝世的婚礼...” 她凝视着他,要退婚的话无声的咽下... 她轻轻推了推他,他有些不解,松了怀抱,见她蹲下身子默不作声的将散落在地上的苍术一片片拾起,娇小的身子团成一团,微微颤抖着... 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略一迟疑,她...在哭... 他站在她身侧,欣长的身子替她挡下一大片雨,却又凌驾于她之上,声色辨不出情绪,“你那婢女...有没有提起过...” “没有...”陈阿娇身子微微顿住,她抬头看着刘治,轻声问道:“哥哥,娇娇回长安后,还能见到空青吗?” “......”刘治蹲下身子与她平视,垂眸轻笑,眼神微冷,“娇娇,知道哥哥要问什么?” “知道...” “是什么?” “哥哥先回答娇娇,空青还在吗?” “死了...” 她心中慌凉,有些无力的跌坐在地上,面无血色,眼神空洞地望着他,泪水从眼角滑落,滴落在冰冷的手背上,却倔强的不愿低头... 她冷声质问:“为了这皇权,哥哥会杀尽娇娇身边所有人吗?!”她心中苦笑不已,果然重来一次,她依旧毫无长进... “陈阿娇,你放肆!”他再一次被她轻而易举的激怒,他竭力压制着心中怒气,不能...不可以...吓着她... “阿治...”韩嫣见他二人迟迟未归,便过来寻他们,不巧又撞见二人剑拔弩张... 韩嫣远远便见陈阿娇跌坐在地上,娇小的身子显得脆弱不堪...她的话语更令他心惊...她怎敢这般挑战阿治的地位... 他走近二人,装作无事发生,一脸平静的对刘治说道:“阿治,下雨,这林间雾气虽散了,但那泥地更加松散,我看士兵们体力恢复不少,已重新休整,还得你来做主...” 刘治看了陈阿娇一眼,兀自起身向前走去... 陈阿娇咬着唇,有些吃力的想起身,被韩嫣一把拉起,他见她站稳,退了两步,“太子妃恕罪...” “无事...”陈阿娇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看着地上的苍术有些可惜的摇摇头,真是浪费药材... 两人跟在刘治身后,并排走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难得和谐... “韩嫣,你为何还不娶妻生子?”陈阿娇似漫不经心的发问… 韩嫣脚步微顿,转着手中的茄楠木嵌金手串,沉默了一阵,他微微一笑,雨雾朦胧间将他整个人显妖冶又邪魅… 他星目凤眉轻扫过陈阿娇的小脸,声音慵懒又忧郁:“无意中人…” …… 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叹息了一声,骗子韩嫣… “绛侯之子周坚,府上皆是男丁,周坚长子好不容易得了一掌上明珠,全家宠爱,年岁与你相近,名周晚棠,取意桑榆非晚,甘棠之慧,府里对其极其重视,小时候我带着她与你见过几面,不知你还有没有印象...” “太子妃不若回长安建座姻缘庙,天天守着月老,替月老帮有情人牵线?”韩嫣却并不领情,凉声嘲讽起来... 陈阿娇不怒反笑道:“阿嫣,文人的纸笔是传承是表达,亦是杀人的利器,三人成虎,不论你与阿治如何,总要保护好自己,晚棠有心悸之症,不能生育,她心悦你多年,何不互相成全?” 第89章 下作! “有这闲心,你不如想想如何让阿治消气...” “他杀了我婢女...” “耳听不一定为真,眼见才能为实,他说杀了你就信?无事他杀你婢女作甚?” “......”陈阿娇双唇紧闭,似乎在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情感。她的肩膀微微颤抖,透露出一种难以承受的压抑。她想要反驳韩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仿佛心中有一股苦涩的情绪正凝聚成巨大的堵物,逼迫着她的喉咙... 可若是空青真死了呢? 她是不是根本就无法改变任何人的命运?! 她明明在乞巧那日已经将空青护住了... 她觉得脑海中的思绪都打成了结,她的心脏似乎要从胸腔中跳出来,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她有些无力,本能的抓住韩嫣的大手急道:“回长安后,我带晚棠去你府里,我本就要去给你阿娘看病,你见一见?嗯?” 一时间韩嫣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一般,他的双眼紧紧盯着她的小手,连眨眼都不敢... 他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心在疯狂地跳动... 她是不是也会担心他?她说三人成虎,是怕皇后对他下手吗?若是他与阿治的传言愈演愈烈,确会成皇室丑闻... 不一定要成婚的...他凝视着她略显焦急的小脸,心中一暖... “我无成婚打算,不见!臣谢太子妃...”韩嫣不着痕迹的推开她的小手,往后退了一步朝陈阿娇行了个礼,若是被阿治看到,对她不利... 陈阿娇气急,他怎么跟个榆木一般... 他是不是怀疑她是故意安排个贵女给他?怀疑她要同他抢阿治?她已经跟他说的够透彻明白了,他听不懂吗? “虽有些大逆不道,待阿治登帝,我便去为他镇守边关,娇娇...”他停顿了片刻,心中情感难以言说,脸上却保持着平静,眼神既克制又挣扎! 良久他才缓缓劝道:“你日后成了皇后,万不可再同今日这般,那卫子夫不讨人喜欢,但男子无一不爱贤良淑德,温婉端庄之辈,虽我们三人自小一块长大,但那皇权岂是你能轻易挑战的?” 他要去边关?!那边关苦寒,他从小金贵的很,他能受的住?! 何况,前世,阿治对他的喜爱,可是远甚卫子夫的...如何会放他走?! 陈阿娇只听了韩嫣的前半句,那后半句是一个字也没入耳,她神色有些犹豫,嘴角微张,欲言又止... “你要说什么?”额角处突突地跳动着,像是一颗跃动的火焰在无声地燃烧,令他头疼不已,他声音沙哑,无奈又生气:“我说了,我和阿治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去边关干什么?”陈阿娇小小的脸上充满着大大的疑问... 韩嫣一时语塞,面色变了又变,最后铁青着张脸快步离开... 陈阿娇慢悠悠的跟在后面,他不是?他和阿治不是??? 她前世...明明...见他两个睡一张床来着... 她记得她先甩了卫子夫一巴掌...嗯...再去找的阿治… 恰逢祖母新丧,因祖母在长乐宫停灵数月,丧葬仪式繁杂,她颇为劳累,便去了椒房殿就寝, 她一进宫殿,就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卫子夫正在她的椒房殿内偷偷习舞! “大胆!”陈阿娇怒声呵斥道:“卫子夫!你不尊不孝,有违天道!” 卫子夫吓得连忙跪地请罪,她难得找到卫子夫错处,如何能这样轻易放过卫子夫,“这椒房殿,是你能进的?!阿治将偏殿赐给了你,你就可以肆无忌惮了?本宫不在,是谁给你的胆子进殿的?!” 她重重的巴掌落在卫子夫脸上,那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令人心惊! 卫子夫白净的小脸瞬间肿的不成样子,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殿里就她二人,她看着卫子夫身体猛然一晃,神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痛楚和惊愕,几秒后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腹部,面色苍白如纸... 陈阿娇从小长在宫里,就是没吃过猪肉也是看过猪跑的...这是要流产了?!卫子夫有了?何时有的?怎么能有?! 阿治明明答应她,她没诞下麟儿前,不会让其他人有孕的... 祖母一走,他的话就不作数了?! 她环顾四周,一个宫婢都没有,她这是着道了?! 陈阿娇淡淡的掀开眼皮,看着卫子夫蜷缩在一处,目光高傲冷漠,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她拧起卫子夫散落的发髻,迫使她抬头,声音冰冷如水,“公孙贺为太子舍人时,偷拿走多少钱财?嗯?今岁阿治封其为轻车将军,伏兵马邑城诱击匈奴,又为何会泄露军情无功而返?卫子夫…你们卫家人可真是大胆,你且好好想想,用这肮脏龌龊的手段来陷害本宫,你们卫家能有几条命能给你造!” 卫子夫被陈阿娇狠狠摔在地上,双腿间鲜血直流,她本就穿着素白的纱裙,那一滩血水染红了她的下身,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膝行两步,爬到陈阿娇身前,那张楚楚动人的脸上满是泪水,她抓住陈阿娇的脚踝,哽咽着:“皇后,有何证据?!污蔑良臣!” 陈阿娇冷笑一声,俯身凝视起卫子夫冷汗淋漓,抽泣不止的模样,语调讥讽,“若是有孕,你应千防万防才是,如何要将这腹中之物做掉?莫非…这不是阿治的?” 卫子夫眼睛瞪大,毫无血色的唇止不住的颤抖,还不待她出声,陈阿娇踢开她的手,轻掩住口鼻,退了两步大笑起来,“良臣?哈哈哈,今日你若敢试,便按你计划照旧…本宫陪你玩玩,只是你这一胎顶多罚本宫禁足金殿两月,你阿姊若是成了未亡人,你阿弟在军中失了一臂膀,得不偿失的可是你卫家!后宫不得干政!本宫不似你,喜欢在阿治耳畔吹风…” 卫子夫死死盯着陈阿娇,身体无力的伏在地上,心中一片死寂,任由泪水横流… “喊不喊?!不喊本宫可走了!”陈阿娇看着从殿内阴暗处慌张跑出来的卫子夫贴身婢女,厌恶不已,冷哼一声,真是脏了她的眼! “下作!”陈阿娇拂袖而去,冷冷的望着哭成一团的主仆二人,出声嘲讽,“既无本事,就给本宫好好的伏低做小!若再有一次,本宫绝不轻饶!” 第90章 她杀了他的孩子 陈阿娇脚步踉跄地快步走出椒房殿,刚一出殿门,就与迎面走来的灵儿撞个正着! 她本就身形不稳,浑身无力,此刻更是摇摇欲坠,如果不是一旁的婢女眼疾手快及时扶住她,恐怕早就跌倒在地了... \"娘娘,奴婢该死!\"灵儿惊恐万分,急忙跪地磕头谢罪... 陈阿娇伸手拦住了她,灵儿抬头望去,只见陈阿娇面色苍白如纸,脸颊冰冷得如同寒霜一般,嘴唇的颜色也变得极其淡薄,几乎透明无色! 她心中顿感不妙,不知道殿内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让主子如此惊慌失措?! \"主子?\"灵儿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声音担忧疑惑... \"灵儿,立刻摆驾未央宫…快…\"陈阿娇的每个字都仿佛带着微微的颤抖,灵儿不敢怠慢,忙应下来,搀扶着陈阿娇朝着殿外停放的马车走去... 陈阿娇登上马车后,心情才稍稍安定下来。她掀起车帘,转头看向灵儿,轻声问道:\"刚才你去哪里了?\" \"回禀主子,奴婢去给您拿暖手炉时,遇到了一名小宫婢挡住了去路。她说您准备沐浴,吩咐奴婢去浴池放好热水…奴婢便带人去了浴池...\"灵儿如实回答道。 “嗯…”陈阿娇垂下眼眸,掩去眼中的情绪!她轻轻放下车帘,端正地坐在那里,身体却如同被寒风穿透,神色紧绷,一丝不苟... 眼前那滩血水仍旧在她脑海中萦绕不去,那是阿治的孩子!她心疼难忍,几近无法呼吸! 她放在膝盖上的指尖微微颤动,掌心传来针刺般的疼痛,犹如她的愧疚和悔恨一般尖锐而难以忍受! 她杀了他的孩子... “灵儿,你去给我阿娘带个信。”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却无法掩饰其中的颤抖,“要她明日带几位术士进宫,本宫有要事相商...” 若是被前朝知晓,她错手杀了他的孩子,她会被那些个文臣唾沫淹死!她六年未孕,祖母一走,已有不少文官谏言废后...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到了未央宫,陈阿娇在殿外缓和情绪,冷风从宫殿的缝隙中吹过,带着丝丝寒意,让陈阿娇感到不寒而栗,风中夹杂着落叶和枯枝的沙沙声,与宫门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声交织在一起,更像孤寂凄凉... 陈阿娇抬头望月,那月色苍白,如同泼洒在寂静夜晚的清冷水墨,透露出一种沉静而遥远的忧伤,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她在殿外待了许久,进殿时却被郭舍人拦住去路:“娘娘,陛下已就寝,您还是回吧...” “滚开...”陈阿娇不顾郭舍人阻拦,直直的入了内殿,她必须跟阿治解释清楚,这个孩子,她不是故意的... 殿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味和食物的香味,碗碟酒瓶混杂凌立,床边的衣物散落在地,她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眸刹那间蒙上委屈和凄凉,以为他又幸了哪位女子,她紧紧地咬着下唇,倔强的手毫不客气的掀开那烟沙色帷幔... 眼前的一幕,令她错愕震惊,更是如鲠在喉... 他与韩嫣躺在床上,睡的安然,这龙塌,就是她也不曾留宿过... 郭舍人叹了口气,将呆立的陈阿娇轻轻拉开,小声劝解:“娘娘,陛下今夜高兴,同韩大夫多喝了几杯,现已安睡,您有何要事,待陛下晨起,奴定转告陛下...” 她神色复杂,目光落在那龙塌上,罢了罢了... 许是他俩的事在宫里,民间流传已久,她只仲愣了半会,便转身出了内殿,面色无常... 韩嫣...她倒是没什么醋意... 韩嫣...确实...长得俊逸... 韩嫣...自小与她一块长大...虽老喜欢跟她对着干...但对她还是好的...情同姐妹...也不为过吧... 她朝灵儿招了招手,灵儿笑着将手中的衣物塞进郭舍人怀中,郭舍人有些不解,只听陈阿娇对他说道:“眼看要入冬了,老人家容易受凉,本宫要灵儿做了件青刻丝白貂皮袄,还有顶卧兔儿给你阿娘,这几日你若是休沐,便带回家给你阿娘试试...” “奴替阿娘谢皇后赏赐!”郭舍人抱着衣物给陈阿娇磕头行礼,陈阿娇淡笑着要他起身,又小声吩咐着:“不必同阿治说我来过...本宫无事...” “喏...” 陈阿娇回殿后,便无法安睡,躺在卧椅上靠窗赏月,许久未出宫了,想吃东市的枣糕,鹤子羹,冰梅丹,糖藕片还有琼花露... 不知不觉她在卧椅上睡着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关照在她脸上,陈阿娇还有些迷糊,她明明记得昨夜在窗下看月,怎的在床上睡着了? 空气中带着微微的凉意,夹杂着院中树木中飘来的落叶气息,微风轻拂,带起片片灿金...陈阿娇定睛一瞧,靠窗边的桌上放着几根蔷薇果根,上面结了不少蔷薇果实,红艳圆润,小巧可爱... 果根旁是一布包,她赤足下榻,弯下身子凑近布包闻了闻,是枣糕! 她眉眼含笑,拆了布包,躺在卧椅上吃的满足,灵儿进殿,见陈阿娇开心模样,松了口气,她跪在地上将那如意纹厚底鞋替陈阿娇穿好,陈阿娇摸了摸灵儿的小脸,笑着吩咐:“是谁买的记得给赏...” “喏...” 陈阿娇又拿了白瓷瓶将那几根蔷薇果安放好,才净面净口...还得去长乐宫,祖母那里还有许多事... 第二日 第三日 清晨都放了各类东市的吃食,陈阿娇心情愉悦不少,直到第三日夜间,刘治来了... 陈阿娇有些心虚,她窝在刘治怀中看他,他知道了? 他五官分明的脸俊美异常,整个人看起来与平时一样,没什么情绪,若无其事的抚着她的小脸,靠在她耳边轻语:“祖母丧礼,娇娇辛苦了...” 陈阿娇神色一愣,摇了摇头,他亲了亲她的脸颊,捏住她的下颚,目光肆意,“那孩子,是意外...” 他什么意思? 是说卫子夫有孕是意外,还是她失手落了卫子夫的胎是意外... “吓到了?”他温暖的体温将她包裹着,她有些鼻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小脸埋进他颈侧,一言不发... “待祖母下葬,哥哥带你出宫逛逛...” “嗯...” “阿治...” “嗯?” “我不是故意的...” “嗯...” “那些避子的汤药,各宫都悄悄撤了吧...子嗣为重...我...” “嗯...” 民间都在广传是他的问题,陛下有疾...多年后宫无嗣...祖母走了,他也能心安了... 她是不是...也快有麟儿了... 第91章 宁死不祥,宁死不退!铁骨铮铮,虽死犹荣! 细雨淅沥后暂歇,一行人整装待发,气氛压抑沉闷,虽大雾已散,骑兵们均中毒不浅,中瘴毒者十有四五难挺得过去,现还不知这林外又是何情况... 陈阿娇的视线穿过众人,远远地看到了高坐在绝影上的刘治,他面容严肃,不发一语... 陈阿娇不愿同他再共骑一匹马,她心急如焚,快步追上了韩嫣,声音带着些许急切:“韩嫣,出尘借给我骑...” “......”韩嫣凉凉的扫过她的小脸,语气里隐隐透露出几分质疑,“你能过去?” “你...你...少瞧不起人!” “阿嫣,让她骑...”刘治的大手轻轻搭在马鞍上,由内而外散发着威严与贵气,陈阿娇冷哼一声,不顾韩嫣阻拦,翻身上马... 韩嫣只觉头疼,两个祖宗,他真伺候不起! 刘治抬手下令,那骑兵一个个纵马如壮士扼腕般,朝那沙地前仆后继,很快,战马悲鸣,不少骑兵纷纷坠入那沙地,仍稳稳的握住手中的缰绳!神色坚定... 陈阿娇心惊不已,她深知武将英勇,并不似文臣能言善辩,更多时候,都是这般,以躯为盾,守护山河!她仿佛看见那烽火红日,狼烟如云!宁死不祥,宁死不退!铁骨铮铮,虽死犹荣! 她驾着出尘后退了两步,泪眼模糊,她过不去...她如何能踩着他们的身躯上过去... 仿佛能敏锐地察觉到她内心深处那一丝犹豫似的,她隐隐约约地听见了刘治那低沉而略带无奈的叹息声... 下一瞬,她被刘治轻轻地一拽,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地落入了他的怀中! 他那宽大且带着些许寒意的披风,如同一片神秘的帷幕,瞬间遮挡住了她原本清晰的视线,让她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身下的颠簸愈发剧烈,耳边传来的战马嘶鸣声,强烈又刺耳,仿佛要将她的耳膜震破一般! 她慌乱地用手捂住耳朵,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阿治…” 只听他轻声回应道:“我在…” 然而,就在这看似平静的瞬间,绝影却突然身形不稳,猛地向前摔去! 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托起,硬生生地离开了绝影的背部!紧接着,她就被刘治紧紧地抱在了怀中,随后两人一起重重地落在了一棵粗壮的树干上... 她分明听到刘治忍不住闷哼了一声,那刺痛的声音透过胸膛传入她的耳中,让她的心猛地揪紧! 两人从树上滚落下来,她毫无防备地砸在了刘彻的身上... 这一刻,仿佛所有的紧张与惊险都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待她稳住身形,抬头望去,眼前的视线顿时变得开阔起来! 而那些紧随在刘治身后的骑兵们,有很多都像刘治一样,战马不慎摔倒在地,纷纷落于马下,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陈阿娇伏在刘彻身上,不敢睁眼,她感觉被他环抱着坐起,他的胸腔上下起伏,粗重的呼吸落在她的颈侧,暧昧旖旎... “你别喘了...” “疼啊...小没良心的...你的心是石头做的?!” “你杀了空青!” “那你杀了哥哥,替她报仇?” “你草菅人命!” “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那你把我也杀了!” 他被陈阿娇成功气笑,侧头在她耳边低语:“哥哥疼你还来不及,如何舍得杀你?不过,你既已知晓,哥哥不将你藏起来,母后不会放过你的...” “刘治!你敢?!” “我为何不敢?嗯?你知道哥哥宫里有个暗室对不对?很大...” “你敢!我阿爹阿娘会来寻我的!祖母...祖母也不会放过你的!”她小脸苍白,那暗室她曾无意间闯入过一次,全是机要,九转千回,又深又广! 她记得他小时候怕黑又怕鬼,可那暗室里面阴森恐怖至极!但他的活动轨迹明显,竹简遍地,应该是经常待在里面... “嗯...寻不到...”他声音笃定,带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两尺开外明明是喧嚣一片,阳光从他身后倾泻而下,将他身影拉得很长,陈阿娇下意识的抬眸,与他视线相撞,前世的阿治与现在的阿治在光影重叠间交织,时间仿佛静止,她呼吸一停,一遍遍描绘着他笑颜,她若是逃,此生不复相见了... 很快,韩嫣跪于刘治身前,气息不稳,“臣该死!殿下受伤了?” 刘治揽着陈阿娇的腰,微微偏头,目光略过溃不成军的众人,声音冷静:“无事,其他人如何了?” “折了大半人马!阿治,圣上那里恐怕不好交差了...”韩嫣语气虽平淡,但陈阿娇心间宛如巨石般下坠,她无意识的抓紧刘治腰间的玉佩,仿佛这样才能找到安全感... 他瞥见她的小脸微沉,半开着玩笑,“拿了哥哥一块玉不够,这一块还要?” 陈阿娇瞪着他,不知为何他还有心情开玩笑,这般的气定神闲... 还不待陈阿娇张口说话,只见那被茂密枝叶层层遮蔽的四周密林之中,顿时百箭齐齐激射而出,那箭矢之多,宛如暴雨倾盆而下,声势浩大得令人胆寒! 众多骑兵毫无防备之下,纷纷在瞬间便倒在了血泊之中,一时间,横七竖八地堆满了尸体,仿佛一片人间炼狱,凄惨至极... 陈阿娇心中充满恐惧不安,她紧紧地依偎在刘治的怀中,那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被紧张与担忧所填满,眼中闪烁着慌乱的光芒... 她的心脏如同擂鼓一般,即将就要跳出胸腔!那棵粗壮的大树,成了他们唯一的庇护所,将林间汹涌而来的危险暂时隔绝在了外面... 生死只是一瞬,她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感觉!这还不是在战场之中... 她见韩嫣手持长剑,身姿矫健,仿若轻燕,在箭雨中奋力穿梭,那敏捷的身手令人叹为观止! 他大踏步地跨上出尘,出尘仿佛也察觉到了主人内心深处的愤怒与豪情,仰头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那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仿佛在向林间所有人宣告着它主人的英勇无畏!马蹄踏在地面上,发出阵阵如雷鸣般的声响,那声音震撼人心,彰显着韩嫣的气势! 他拾起弓箭,毫不犹豫地朝着林间数箭齐发,精准地命中!那些试图靠近的山匪纷纷倒地,惨叫声回荡在林间,那林间原本寂静的氛围瞬间被打破,传出此起彼伏的哀嚎声,那是山匪遭受重创后的痛苦呻吟... 躲开箭雨的骑兵们迅速反应过来,纷纷翻身跃上战马,将韩嫣护在了身后,形成了一道坚实的防线,准备迎接任何可能的敌击... “退!”韩嫣一声令下,声音在林间回荡... 骑兵们立刻听令,开始缓缓向后撤退!绝影悄然的跃至刘治身前,它后腿擦伤严重,清晰可见血肉里的筋骨,殷红的血液混合着尘土的汗水在马蹄下洒落,陈阿娇心疼不已,泪如雨下,“我再也不跟你出来了!” 第92章 你真想多了 陈阿娇话音刚落,便听刘治笑声爽朗,动作敏捷地带着她翻身上马,他双手紧紧握住那粗壮的缰绳,那力度透过掌心传递到马匹身上,使得绝影感受到主人的决心,仰头发出一声激昂的长嘶,那声音犹如雷霆乍响,在山林间久久回荡,震得树叶簌簌落下。 陈阿娇坐在马背上,侧过头去看着他。此时,他周身散发着一股强大的威压,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峰!那狭长的眼眸中,暗暗藏匿着嗜血般的肃杀之气,犹如两把锋利的匕首,随时准备穿透敌人的胸膛。 他的面容冷峻凌厉,眸色如同冬日寒霜,冰冷彻骨,让人不寒而栗。他低沉的声线宛如从地狱深处传来的修罗之音,充满了无尽的威严和力量,“众将士,随孤杀出重围!” “诺!”重骑兵低沉浑厚的声音如雷灌顶,在空气中不断回荡,气势如虹! 林间,不断有山匪如黑蚁出巢般蜂拥而出,那数量之多,仿佛无穷无尽,就像一片黑压压的乌云,迅速将他们层层包围起来。 陈阿娇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但她强忍着,不敢再去看那些凶狠的山匪... 刘治手中的长剑挥出一片绚烂的光幕,不断灵巧的避开散落而下的箭雨,那闪烁着寒光的剑刃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美丽而致命的弧线,凌光阵阵,仿佛要将这片黑暗撕裂开来! 她突然听到刘治在她耳畔轻声低语:“娇娇也算是生死相许了...”那语气温柔而又坚定,仿佛朝她身体里注满了勇气,击退了她的软弱!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闪过一抹决然之色,“你真想多了...” 她那如羽毛般绵软的呼吸轻柔地打在他坚实而宽阔的胸前,瞬间在他心头激起了一阵剧烈的悸动。他原本平稳的呼吸微微一顿,像是被什么突然击中,紧接着,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沉而略带沙哑的闷笑... 此时,他手中的剑气宛如澎湃汹涌的江河,磅礴之势令人胆寒! 那一群凶神恶煞的山匪层层叠叠地宛如浪潮翻滚般朝着众人疯狂地扑袭而来,他们粗糙的手掌牢牢地握住各种看似简陋但实则极为锋利的武器,那些武器在阳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仿佛是从地狱中伸出的魔爪! 他们的眼中是令人胆寒的贪婪与残忍的光芒,就像是饥饿的野兽盯上了猎物一般,充满了无尽的恶意... 陈阿娇只觉得有温热的液体不断地如雨点般砸落在她的脸上、身上,分明是滚烫的鲜血! 浓烈且刺鼻的血腥味,就像一把无形的利刃,迅速在空气中蔓延开来,无情地刺激着她的鼻腔和神经,让她的整个身心都沉浸在生死氛围之中! 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她下意识地紧紧环抱住他的腰身,将自己柔弱的身体完完全全地依偎在了他的怀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寻找到短暂而珍贵的庇护! 她颤声道:“阿治,冲出去,我…” 她依旧不敢睁开眼睛,苦笑出声,那承载着她无数期待嫁衣,堂邑侯府已命江南绣娘精心绣制了整整七年,那是她心中最美好的憧憬,可如今,她竟没有了勇气再为他穿上一次! 前世的一切仿佛在瞬间化为了泡影,只剩下无尽的绝望与悲凉在心底蔓延...若不是他将她强带出来,有了变数,想来,前世,与他生死与共的是那卫子夫... 她一直不懂,不明白...想不通... 原来,两小无猜,如何敌得过生死相依?!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岁月里,那些宠爱与情意绵绵是真实存在的...他骗她...甚至骗了整整十余年... 原来,不是一朝一夕...不是帝王多情... 她心中那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之感愈发强烈!缓缓地抬起眼眸,凝望着刘治... 他那原本就放荡不羁的脸庞此刻被鲜血所沾染,显得格外出众又神秘!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在风中肆意地飘荡着,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一般! 仿佛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微微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容万分妖孽,惊心动魄! 陈阿娇见状,心中猛地一紧,赶忙错开了他的视线!不经意间,她的余光瞥见了山林的远处,阙殇正骑着高大健壮的骏马,身后跟着一支望不见尾的骑兵队伍... 那一个个身着玄黑色铁甲的战士们,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一股令人胆寒的英气,宛如战神降临世间,踏着云端而来!他们步伐整齐,气势磅礴,玄黑色的铁甲在日照之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是阙殇来了...他来,救她了... 她才稍松了神经,只听山间山匪一声令下,“当家的说了,金银细软不要,谁能劫来那两名女子,谁头功!” 此起彼伏的,那男人兴奋的声音如同一股股冰冷的气流,不断地刺激着她的心弦,让她心中涌起阵阵恶寒! 她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前世,置身于那军帐之外,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而又清晰... 她看着无数山匪朝玉狮子扑去。这些山匪们毫无技巧可言,纯粹是靠着一股蛮劲进行着肉搏,他们的动作凶猛而又粗暴,众人一时间都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卫青从玉狮子身上狠狠地摔落下来,又被猛地甩出了好几米开外! 很快,那些山匪们杀红了眼,一个个直勾勾地盯着刘治,眼中充满了狠厉和杀意! 不少山匪从林间纷纷落下,犹如一群恶狼般向刘治扑来。刘治不断挥剑,毫不留情地将他们斩杀于剑下,然而,山匪的数量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仿佛永远也杀不完似的... 她在慌乱中看到韩嫣手持弓箭,不要命似的拉弓射箭,那弓绳被鲜血浸透,他神情俱乱,眼中充满了她看不懂的情愫! 来不及了,韩嫣的手...刘治的命... 来不及了... 第93章 我...没控制住... 陈阿娇抓准时机,趁着刘治没有防备之时,如同一只敏捷的小鹿,从他的臂缝间悄然溜走... 她的动作轻巧迅速,身体在空气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紧接着,便灵巧地落于马下! 落地之后,她在那柔软的草地间快速地翻滚了几下,手和腿都有擦伤,但她是真真顾不上半点疼痛了... “娇娇!”背后两声焦急的呼唤带着无尽的担忧,穿透了嘈杂的空气,直入她的耳中! 此刻的她内心满是慌乱,根本没办法回头去看,只能凭借着本能一味地向前疯狂逃跑!她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掌控住,有一根长长的马鞭正紧紧地蜷住她,让她无法挣脱。 恍惚之间,她的身体腾空而起,那种失重的感觉让她心头猛地一跳! 接着,她落入了一男子的怀抱之中!她下意识地缓缓抬起头,朝着那男子望去。只见这男子用一块黑色的面巾巧妙地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出那线条分明的鼻梁,高高挺立,而那仅露在外的一双眼眸,更是璀璨如辰,但却又含着无尽的深邃与淡漠... 他微微冷漠地垂眸,一扫而过陈阿娇那美艳得令人窒息的小脸... 随之,他轻呵出一口气,那气息中仿佛带着淡淡的嘲讽之意,像是在嘲笑她的渺小脆弱,她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般,不堪一击... 陈阿娇清晰地感受到了男子身上那股强烈的侵略性,那股无形的力量仿佛要将她吞噬殆尽! 她又觉得男子的眉眼之间隐隐约约透露出一种熟悉的气息,那种感觉就像是在记忆深处沉睡已久的片段,若有若无地呼唤着她! 但此时,她的脑海中却如同被一团乱麻缠绕住,思绪混乱不堪,她始终无法想起到底是在何处见过这个男子... “你知道你抓的是谁吗?”陈阿娇强忍着心中不断翻涌的不安,咬紧牙关,冷冷地质问出声!她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倔强的意味,似在向男子宣告自己并非可欺之辈... “就是皇帝我都敢抓,老子不瞎,就是那重骑兵又能怎样?照样灭不了我的山头!”那男子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懒散,仿佛对一切都毫不在意! 他吐出的话语如同沉重的石块般砸落在陈阿娇的心头,让她心生惊悸,他那股子气势仿佛要将她彻底震慑住... 完了... 这山头确是易守难攻之地,她和卫子夫被山匪抓住,还有何活路可言... 若是被山匪欺凌...倒不如死了... “你今日抓我,南县定会举全县兵力围剿你,说不定很快就会纵火烧山,我们谈个条件,你放了我,你要多少钱财我都给你!” “你既身份特殊,那太守又如何敢纵火烧山?!”他嗤笑一声,目光肆意的打量着陈阿娇,轻笑道:“确是个美人...” \"你若想要美人,你手下所抓的那位,乃是人间少有的绝色之姿!我能给你大量钱财,让你尽享荣华富贵,你又何必如此死抓着我不放?难道在你眼中,钱财还敌不过美人?你手下的弟兄们也要吃喝!” 他不以为意,突然开口道:“你这双眼生得极为美丽…” 陈阿娇一脸茫然,不明所以!她怔怔地看着他纵马离去,那些山匪也纷纷跟着撤退,朝着林间四处散开... 混乱之际,她手持匕首没有丝毫犹豫地朝他的胸口处狠狠刺去!带着她心中满满的愤怒和不甘! 但是她的动作慢了一拍!她被他迅速抓住了手腕,他的力气大得出奇,让陈阿娇忍不住痛呼出声。她拼命挣扎着,试图挣脱他的束缚,但他却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握住她的手,轻易地便将她手中的匕首打落掉在地。 他目光轻蔑,语气充满不屑:“你若是能够乖乖听话,安安分分的,我还能让你有口饭吃,但你若是不识趣,非要反抗,那等进寨之后,我就将你赏给我的兄弟们,让他们随意玩弄你,让你生不如死…” 陈阿娇听着他的话,周身冰凉,一股恶心感顿时涌上心头!她忍不住将胃中酸水全数吐出,脏了马匹,也脏了男子衣物... 她看着男子铁青的面色,忍不住笑出声来,“我...没控制住...” “你是不是想死?” “眼下这情况,能死是种解脱了...” “你倒看的挺开...” 她被男子带进山寨,之前满满的恐惧感,此刻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缓缓抹去,渐渐地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悠然自得、优哉游哉之感,大不了就是这条小命罢了,还能如何呢? 她踏入山寨的那一刻,发现这里与她以往在话本中了解的山寨截然不同... 这里青山连绵起伏,绿水潺潺流淌,亭台楼榭错落有致地分布其中,花草树木更是种类繁多,应有尽有。整个寨子被打理得井井有条,没想到在这荒僻的山间,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处宛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陈阿娇瞪大了眼睛,心中称奇,虽然她不知道这个男子劫她来到此处的用意究竟是什么,但听男子的语气和态度,似乎并没有打算将她赐给他手下的山匪,这让她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暂时稍稍安定了下来... 随后,她被带到了一处幽静的院内,她像只小猫一般被拎到了一个面容清冷的女子面前… “砰”的一声巨响,陈阿娇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顿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腿间袭来,但她强忍着不适,艰难地抬起头来,望向对面的女子。 她这才发现,那女子的双目之上,竟然覆着一根细长的白纱,她心中涌起一股疑惑,这位女子是看不见?! 男子缓缓地将自己脸上的面巾摘了下来,随手丢在了地上! 陈阿娇这才得以清晰地看清男子的面容,那是一张轮廓分明、俊朗不凡的脸... 第94章 重生后,这日子,也忒累了... 男子目不斜视,将陈阿娇视作空气,他缓缓靠近窗边那女子,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种别样的情愫! 陈阿娇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女人拥入怀中,那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品,这般温柔的模样与之前对陈阿娇的冷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一旁的陈阿娇瞪大了星眸,满心的惊奇! 女子感受到男子的怀抱,面上柔情四溢,她的手指轻地抚上男子的面庞,嘴角微微上扬,吐出轻柔细语:“可有受伤?” 男子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抹无奈,说道:“没有,就是被这该死的东西吐了一身,脏得很,我先去沐浴...”说罢,他朝陈阿娇瞪了一眼,眼中闪烁的怒火不小... 陈阿娇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满不在乎地忽视掉男子的情绪,怡然地四处张望起来... 这院子的景象确实令人惊艳,院内郁郁葱葱,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那堆砌而成的假山错落有致,宛如天然形成,池塘中的水清澈见底,阳光下,自由自在的小鱼在池中欢快地摇曳着尾巴,一切都显得宁静与美好... 男子看着陈阿娇,语气清冷,“你,以后就在院里伺候清儿...” ??? 陈阿娇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的瞪大了星眸,要她?伺候?别人???! 他是不是疯了... 还未等陈阿娇开口回应,那男子对她又吩咐道:“还不去打水,老子要沐浴!” “纵儿...”那女子似乎对他这粗鄙模样感到不喜,洁净的手捂上男子精致的薄唇,平静又温和,“不许说...” “好...” 陈阿娇虽觉俊男美人分外养眼,但这么旁若无人的恩爱,着实刺痛她幼小心灵,她忍不住开口打破二人旖旎氛围,“哎,大哥,是这样,你不是还抓了一女子?你要她来伺候?我这里有块玉,还有根紫玉短笛,都价值连城,你拿走,且让我在此好好休息几日,你就是要我的眼睛,也得让我休息好才是...” 他怀中女子听陈阿娇说罢,忍不住眉眼微弯,那张清丽的脸此刻笑得如沐春风,“小妹妹,你,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陈阿娇看着那女子眼上的白纱,误会不了一点... 这般大费周章的劫两个女子,不是为了享乐,就是为了给他心上人换眼... 土匪!禽兽! 她此前还训斥刘不识,觉得不少为匪为娼者是迫不得已,看看,看看,这还没回长安呢!她就被打脸了!打得生疼... 那女子见陈阿娇小脸变幻莫测,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顿觉有趣,她唇角莞尔,神色恬静道:“若是要换眼,你怕不怕?” 陈阿娇觉得站着有些费劲,她手脚疼得厉害,身体发虚,毫不犹豫的在房内玫瑰椅上坐下,气喘嘘嘘道:“换就换吧,我见你此地不错,甚得我心,日后我看不见了,当家的按承诺给我口饭就行...就是莫要我伺候人,喏,阿姊,你瞧瞧...”陈阿娇摊开她那双纤纤玉手,朝两人好好展示了一番,又颇为骄傲道:“没来你这山头时,我日日要拿珍珠粉,羊奶护理身体,熏香蒸面...” “我自小体弱,实在是伺候不了阿姊你,或者当家的现在将我杀了也行...”陈阿娇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重生后,这日子,也忒累了... 美人翩翩然行至陈阿娇身前,撇下眼上的白纱淡笑着解释:“我这是在滋养双目,你看看,阿姊的眼角...” 陈阿娇一听,端坐凝视起面前的美人来,美人原来看的见啊... 不过...这张脸...确实好美... 好似无瑕美玉,清丽脱俗,风华绝代...这美人年纪应比她大七至八岁,正是万种风情的年岁... 她的眼角,有一丝些微的痕迹,不笑时根本看不出来,并不影响她的绝色,可女子爱美,陈阿娇明白... “阿姊用的什么药材滋养眼部?” “珍珠、玉竹、白茯苓磨成粉,还加了玉灵芝配无根之水敷于眼部...” “还差了味药材...” “哦?差了什么?”美人与身后男子对视一眼,又笑吟吟的看着陈阿娇... 陈阿娇抬手揉了揉额角,若无其事道:“紫河车...” 男子眉骨轻扬,带着一丝不屑与傲慢,“你...精通药理?!” 陈阿娇朱唇轻启,声音清脆,“我精通药理有何惊奇?” “师承何人?” “与你何干啊?”陈阿娇语出气人,男子眼底冒起一层火焰,美人朝男子浅笑道,“纵儿,你先去沐浴,小妹妹既是你抓来陪我解闷的,便交给我吧...” 解闷???陈阿娇一脸的无语... 朝男子投过去一敬佩无比的眼神!这闷解得,日后美丽家园都将毁了...刘治定会灭了这山头...这男子并非普通山匪,连重骑兵都识得... 仍是义无反顾跟朝廷对着干...就为了给眼前的美人解闷??? 陈阿娇眼见男子转身要走,急忙问道:“真要我伺候阿姊呢?还有个小美人呢?” “我寨里的兄弟辛苦一夜,不得好好犒劳一下...” 陈阿娇眼底闪过诧异之色,眉心微皱,不解道:“那为何将我带到这里?” “既是我抢的人,如何安排便是我的事,他们抢的,如何做是他们的事...” 陈阿娇抿嘴犹豫片刻,阳光照在她艳绝的容颜上平添几分神秘之感,她面上浮出一层冷意,指尖冰凉... 她本来...也不是什么慈悲悯人之辈...更何况,那人,是卫子夫... 她凝视着池塘里的鱼,只觉浑身麻木,无力感涌上心间,她余光瞥见男子转身走远,深吸了口气,终是开了口,“阿姊想来是极净之人,同为女子,阿姊就忍心看着无辜女子受害吗?我见阿姊习医...” 美人在陈阿娇对面施然坐下,满意的目光落在陈阿娇小脸上,笑问,“那女子与你可有情仇?” “算不上...” “你无害人之心,但怎能保证别人如何对你?事不关己应是为人处世之道...” “做人做事应要对得起天地良心!” 陈阿娇只觉疲惫不已,强撑着身体直视着美人,美人轻笑一声,看着陈阿娇道:“你若是愿做我徒弟,师傅倒是能为你救下这女子...” 第95章 世间凉薄 繁花似锦 陈阿娇一脸严肃的摇了摇头,看向美人道:“我已在长安拜师学医,不能违背师门,还望阿姊见谅...” 美人优雅的垂眸,神情漠然,“既如此,阿姊帮不了你...” 陈阿娇身体瞬间紧绷,是了,他们既已为匪,她又如何能同他们谈道理情义... 那男子转身进了内室,没机会了… 素来只有别人朝她跪拜,她无论如何不可能为了卫子夫去跪这山匪... 她已尽力... 美人见陈阿娇不再言语,又忍不住出声问道:“你不为那女子再求求情?” “事可分轻重缓急,人亦是,她同我师傅师姐比,不能相提并论!” “哦,你还有个师姐?女子无才是德,你家里能送你学医,真是不易...” “家人待我极好,阿姊若是无聊想解闷,能否放我离去,我可给阿姊送几个解闷体己的巧人儿,当家的想要多少钱财都不是问题...” “小妹妹,我们并不缺钱财…”美人放下手中茶杯起身对陈阿娇道:“你随我来…” 陈阿娇跟在美人身后,朝后院走去,陈阿娇走进后院,扑面而来的药香令她微微蹙眉… 她抬手拿广袖掩住口鼻,美人回头见陈阿娇一副受不了药味的模样,更加觉得有趣了,她面露惊讶之色,随即问道:“你学医又闻不得药味,你师傅为何收你为徒?” “我无意救下师傅一命,师傅说我天赋极佳,非要收我为徒…” “哦?那我可要好好考考你…”只见那美人轻启朱唇,娇声说道… 说罢,她优雅地抬起玉臂,从袖中缓缓拿出一只精致的青釉兽耳鸟纹瓷瓶,紧接着,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瓶盖,从中取出一枚透墨色药丸,递到陈阿娇面前,轻声言道:“来,尝尝这个,看看你能尝出其中包含几味药材…” 陈阿娇看着眼前的药丸,心中有些犹豫… 已有前世一遭,此生她不过是一缕残魂罢了,反正是这般境地,死就死吧… 她望着手中的药丸,不由得苦着脸,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认命一般,极不情愿地接过药丸,放入口中轻轻含住,然后开始仔细品味起来… 随着时间推移,陈阿娇闭上双眼,全神贯注地感受着那枚药丸中的各种味道在自己的味蕾之间跳跃、翻腾… 过了一会儿,她微微睁开双眸,沉吟片刻后,缓声道:“百合,陈皮,葛根…”说完,她再次闭上眼睛,继续用心体会。不多时,她又开口接着说道:“茯苓…枸杞…嗯,应该还有一味…” 此时,站在一旁的美人脸上露出一抹赞赏之色,这小女娃果然颇具天赋…只是那最后一味,她定品不出来! 陈阿娇动了动嘴唇,随后缓缓抬起眼眸,看向美人展颜一笑,自信满满地说道:“最后一味不是药,而是…蔷薇!” 听到这话,美人先是一愣,随即便满脸惊喜地走上前来,紧紧握住陈阿娇的双手,连声称赞道:“哎呀呀,你真如此厉害!快告诉阿姊,你究竟是怎么能够品出蔷薇的?!” 陈阿娇摇头笑道:“我自小喜爱蔷薇,不过是凑巧罢了…阿姊若是换成其它花草,我品不出来…” “你为何喜爱蔷薇?” “世间凉薄,繁花似锦,花开花落,永不凋零…” 美人身姿婀娜,轻盈地走到陈阿娇面前,伸出玉臂,紧紧地将陈阿娇拥入怀中。她的动作亲切,陈阿娇发现她并不抗拒美人的拥抱…反倒也有些相见恨晚之感! “阿姊可真是太喜欢你了!”美人满脸笑容,语气中充满了欢喜,“你就做阿姊的徒弟好不好呀?阿姊可是从来没收过徒儿!只要你愿意拜我为师,阿姊定会将毕生所学毫无保留地传授于你…” 陈阿娇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开口问道:“当家的是?” 说着,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不远处朝她们走来的男子。从二人相处的方式,似乎是一对恩爱璧人,然而那男子看上去不过比她大个两三岁而已啊… 美人顺着陈阿娇的视线望过去,嘴角微微上扬,笑着回答道:“嗷,他嘛,可以算是我半个徒儿…” “半个徒儿?”陈阿娇面露疑惑之色,还有这种说法?! 她勉强挤出半分笑意,那位被称作“半个徒儿”的男子已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裳,整个人显得格外清爽利落! 转眼间,他便出现在了她们二人的眼前… 陈阿娇无意间嗅到一股淡淡的皂香从男子身上传来,那股清新的味道让她心生羡慕! 这两日两夜的奔波劳累,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快臭了… 美人似乎察觉到了陈阿娇的心思,她那双美目一转,轻轻地拍了拍男子的肩膀,柔声吩咐着:“纵儿,你去准备一些热水来,顺便再拿一套我的干净衣物过来,这位小妹妹想来需要好好洗漱一番…” 陈阿娇听到那美人帮自己解了围,心中满是感激之情,她赶忙朝着美人投去一道充满谢意的目光! 而站在两人身旁的男子却眉头紧皱,双眼眯成一条缝,凌厉的视线不停地在美人与陈阿娇之间游移着,他不过才离开了短短半个时辰而已! 这该死的女人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这么快就把清儿哄得如此神魂颠倒? 他原本将这女人掳回来,是想让她好好地伺候清儿,可如今倒好,反倒是要他来伺候这个女人了! 他不由得愤愤不平起来,冷哼一声以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 见此情形,陈阿娇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悄悄地躲到了美人身后… 她压低声音轻声问道:“还不知道阿姊名讳…” 美人微微一笑,柔声回答道:“杜若清…” “杜若…”陈阿娇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美人的名字,随后干笑了两声,绞尽脑汁地夸了句,“真是个好名字…” 美人转过头看向陈阿娇,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你呢?你叫什么?” 陈阿娇微微一愣,方才答道:“阿姊,我叫陈乔…” 第96章 既对我无情意,为何要招惹我? 阙殇是下半夜才找到陈阿娇的,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小院,这山寨虽大,这一刻,仿佛只有他和她存在于这个世间之中... 这小没良心的此刻正睡的香甜,月光将她巴掌大的小脸映照得格外清晰。她的呼吸均匀而平稳,那恬静又柔和的睡颜,宛如一朵纯白的牡丹,让阙殇的心不由自主地柔软下来... 她睡着的时候并不似白日里那般明艳动人,却又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阙殇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眼神中满是温柔与宠溺。他的视线无法从她的睡颜上轻易移开,那些平日里隐藏在他眼中的寒意,此刻正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温暖与安宁... 他眸中的阴霾仿佛被一阵清风轻轻挥散开去,变得透亮清明,找到她的瞬间,阙殇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一种莫名的安心涌上心头,幸好她安然无恙... 他轻轻地蹲下身子,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又害怕惊醒她的美梦,他只是默默地凝视着她,她处境比那卫子夫好上不少...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陈阿娇觉得小脸微痒,好烦... 哪来的蚊子... 她伸出小手胡乱的挥舞了两下,猛然坐起身,她的目光落在阙殇身上时,她懵了半晌,回过神后,她杏眸湿润,好看的嘴角向下一搭,整个人投入他坚实的怀抱之中,微凉的小脸埋入他的颈侧,娇声抱怨起来:“你怎么才来啊!呜呜!我跟你说,我好惨啊...他们逼我吃什么玉颜丸,人参丸...还要我喝滋补的汤药...说我身体亏空的厉害...呜呜...我不敢不喝...我怕被他们丢到山匪堆堆里面去...” 阙殇环抱着她身体的大掌滚烫,将她的身体牢牢扣住,如同那枷锁般,让她无法动弹,她有些不解的望着他,看他一言不发,他那均匀而平稳的呼吸,一下下轻轻打在陈阿娇的耳根处,瞬间在她耳畔引出一片炽热的感! 她没出息的低头,小脸微红,下意识地想要往后躲避,那痒痒的触感如同一根根尖刺,在她的心间轻轻划过... 他沙哑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平静的对她阐述着,“太子被长剑从肩胛骨处贯穿受伤,现昏迷不醒…” 那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压力,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心坎上...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陡然加快,刘治受伤了?! 他明显感受到怀中人儿的身体瞬间僵硬起来,原本还带着些许温度的身躯,此刻就像被寒冰覆盖一般,刺骨透凉! 他陡然抬起她的下颚,不动声色的凝视着她玉白的小脸,深邃的双眸渐渐染上了一层陈阿娇完全看不懂的复杂情绪,那情绪犹如迷雾般扩散在他的眼眸深处,让人难以捉摸! 可她此时根本无暇去顾及这些,几乎是在听到那句话的瞬间,她便如同受惊的小鹿般,猛地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一丝慌乱的神情,甚至有些语无伦次道:“阙殇,我们快走…” 她想拉着阙殇朝院外走去,却被他轻拽回怀里,他低头凝望着她的眉眼,情难自控的忍耐,是他无处宣泄的汹涌! 他眼角泛红似在极力克制情绪,他的神色晦暗不明,语调冰凉,“既对我无情意,为何要招惹我?” 陈阿娇愣了一下,她失措的对上他漆黑的深眸,他本就是张冷脸,此刻更是寒凉的吓人...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扬着小脸朝他冰薄的唇上贴去,却不想被他堪堪避开,他耐着性子再次凉声质问:“既对我无意,为何要招惹我?” 陈阿娇压下心中情绪,轻声问他,“阙殇,你能先带我出寨吗?” 看着他一动不动地坐着,陈阿娇从未见过他在她面前有这般气势,明明他只是端坐在月下,那不凡模样却强大到不容人忽视... 她从他怀中离开,缓缓站起身来,她在窗边站立许久,再次看向他时,她面容冷静,周身像笼罩着一层寒光,尊气难敌,“太子吩咐你和商序什么时候从长公主府离开?” “回长安后...” “去哪?” “入南军...”阙殇摘下面具,随意丢在地上,那张俊美孤傲的脸,冰凉中透出股不羁的贵气... 陈阿娇长睫轻颤,懒懒一笑,“是我问,还是你自己说?” “说什么?” “你还要瞒我?” “你都已知晓...” “是吗?” “......”阙殇见她自月光下缓缓走近,坐在他身侧,像失了力气般轻靠在他身上,她语调亲昵,“你凭什么否定我对你的情义?” 她声音带着委屈,双手环过他的腰间,一字一句,“我说过,我与你所说的皆出自真心...” 他的心神在这一刻彻底失去平静,整个身体模糊而沉重,冷峻的面容上勾起一丝若有若无得涩笑,她确实聪慧,是他先失了分寸,不顾纲常伦理,怪不得他人! “什么时候...”他艰涩开口,将陈阿娇拥入怀中... “我命你杀了他派来的暗卫,他没有安排人再入公主府...”阙殇大掌邹然一紧,垂眸扫过她的娇颜,示意她继续,她轻靠着阙殇,淡淡道,“那夜出长安,他竟要你跟着...” 见他没有吭声,陈阿娇浅笑着把玩他修长的手指,又道:“阙殇,我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的你对我极好,好到...好到失去了一切...” 她轻笑一声,语气稍凉,“阿治他自小惊疑,素来只用身边人,呵…我的梦里,你做了大将军,你三番两次救我于水火,是恩!可是,阙殇,我其实很想问你,你是如何能三番两次的救我?!” 阙殇只觉心头震颤,所以这才是她惊梦的由来,她的梦境究竟是些什么?!他看着她素净的小脸,她脸上是他未曾见过的悲凉... “阿娘在我出长安前,落了次胎,你可知晓?” “嗯...” 第97章 忘了他…我娶你… “你与商序倒是兄弟情深,他这都告诉你?”陈阿娇冷哼一声,阙殇握拳轻咳了几句,摇了摇头... “那你是如何知晓的?”陈阿娇凉了他一眼,他别过头去,想逃避这个问题,被她的小手揪了一把腰身,他怕痒,忙按住她作乱的小手,靠在她的肩头软了语气,“我一直跟着你...” “你直说替太子监视我便好...” “......” 他那日见她进了她阿娘房内,不多时便见她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像只迷失方向的小兔,傻站在院子的树下许久,刘嫖的贴身婢女从房内端出几盆血水,悄悄倒掉... 商序与她阿娘的事,他向来当做没看见,不巧他与陈阿娇的事,商序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阿娇想起她那日进阿娘卧房,她嗅觉灵敏,立刻就闻出那药味不对,她拦住阿娘,一脸不解,“阿娘,这药不对!你要干什么?” “不是你爹的...”阿娘坦陈,药也喝的利落... 陈阿娇前世虽人在长门宫,阿娘的一举一动她还是清清楚楚的,自阿爹死后,阿娘在府里养了个少年名董偃,有一段时间,因阿娘的举荐,阿治分外宠爱董偃,她偷跑到上林苑,远远的看过阿治和董偃,那董偃确如灵儿所说,有阿爹年轻之姿... 阿娘无拘,不少长安贵女都学着阿娘养起男宠来,若不是东方朔劝诫阿治诛杀董偃,令董偃英年早逝,阿娘也不会没几年就郁郁而终... 她倒不是不能接受这些事,只是这小月子太过伤身,她万万没想到阿娘与阿爹夫妻情分这么早便断了... 因那药性还未发作,阿娘还能和她聊上几句,刘嫖见她有些呆滞,笑问:“阿娘教养你多年,你还做不到处变不惊?日后那凤位你怎么坐?!” “谁的?” “你院里暗卫的...” 她真真是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谁?阙殇?!还是商序? “阿...娘...” “商序的...你慌什么?” “我...”陈阿娇被刘嫖这么一问,更加坐立难安...是啊...她...她慌什么... 只是阿娘素日眼高于顶...为何会瞧上商序... 刘嫖说着说着便脸色苍白,额角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陈阿娇赶忙抽出手帕给刘嫖拭汗,还没待一会,她便被刘嫖赶出内室,说不能让她见这污秽之物... 那段时间,她瞧商序是横竖不顺眼,商序也受了她不少罚... 她回过神来,微仰着小脸盯着阙殇道,“我一直在等你主动同我说...” “......”阙殇只觉喉间一紧,目光与她柔和的视线相撞,她浅笑着离开他的怀抱,安坐在他对面茶桌前,神色疏离,“阙殇,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究竟是谁?” “你既已知晓,何必再问…” “楼兰,夜郎两国与汉交好,曾有传闻两国送继承人来汉,楼兰王有两子,一子在匈奴,一子寄于汉…夜郎王独子留于汉…你…是哪一位?” “楼兰…” 楼兰…前世…他是为了她…一辈子在汉为质…最后落得那般下场… 陈阿娇眼眶湿润,他若只是阿治身边的人…倒也罢了… 真相如一座沉重的大山般死死地压在她柔弱的肩头,令她几近窒息! 即使她都猜到了…但当事实真正摆在眼前时,她内心构建的防线依旧瞬间土崩瓦解,所有的情绪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 她握着茶杯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而杯中的滚烫茶水也因这颤抖沿着滑落的杯壁流淌而下,无情地滴落在她那白皙娇嫩的肌肤之上,瞬间留下一道醒目的红痕。… 阙殇见状,瞳孔猛地一缩,心头一阵慌乱…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他迅速站起身来,一把将她紧紧抱入怀中,然后迈开大步朝着不远处的凉井疾步而去! 这一刻,平日里一向沉稳冷静的他也完全失去了方寸,“陈阿娇,你故意诈我…” 那微凉的井水没过她纤细的小手,她窝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很疼?”他语调微颤,不由得将她身子拥得更紧,是他不好,她不爱又如何,她既认定是他,他又何必苦苦相逼! “阙殇…” “嗯…” “世族贵女皆慕我出生高贵,龙血凤髓,侯府明珠,女子姻缘是人生最重,父母之媒妁之言,我承载世家皇族厚望,能退婚已是不易,断然做不出与人私奔有辱皇室之举…” 她笑意浅浅,凝视着阙殇,“你在府内多年,你骗我一次,我引你动心,便是扯平了…我是真心实意想嫁给你,不曾骗你,你若不愿娶我,在汉我为你顺一条康阳大道,回楼兰,金银财宝定悉数奉上!你若愿意娶我,待我退婚,我等你请旨求婚…” “就因为一个梦…” “他若不愿呢…”阙殇掩下心中涩然… “我也会逃,阙殇…但只会有我一人…” …… 她… 哪是在意皇室荣光…她是怕那后世文人无情耻笑刘治!怕她成为史书记载上刘治的一抹染色! 他突然觉得周身力气仿佛被一头恶兽吞噬得一干二净,她甚至骗都不愿骗他…是了…她从未说过心悦于他… 她为何不愿嫁刘治?她的梦里…刘治又是如何? “陈阿娇…” “嗯?” “忘了他,我娶你…”他声音低沉,听起来没有起伏,却令她心间绽放起朵朵粉莲… 月色皎洁,她望着月下两人长长的倒影,忍不住笑弯了眉眼… “阙殇,我不做妾…” “嗯…” “楼兰很远啊…” “……” “我是有出塞打算…但你若是同他一样…我会逃的…” “不会…” 她双眸泛着澄亮的光,心脏砰砰乱跳,她像只柔软的小猫,用小脸在他怀中轻轻蹭蹭…像是在撒娇… 他身形一僵,心口猛地一滞!她小脸带过的地方形成股密密麻麻的酥感,留下一片滚烫…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冷若冰霜的面上微微热了起来… 第98章 别勾我… “那卫子夫怎样了?”陈阿娇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已至下半夜,她本就喜睡,此刻更是神色疲惫不堪,她揽着阙殇,窝在他怀里,无比惬意… “卫青去救了…”阙殇如轻盈的飞燕,将她轻松抱起,身姿矫健,几个腾跳间便已到了寨门附近… “阙殇,去找他们…”陈阿娇扯了扯他的衣领,阙殇看着她那娇俏的小脸,却沉声拒绝,“她在伙房,那边山匪众多…” 伙房??? 陈阿娇不禁轻笑出声,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想来,不止是她幸运,卫子夫也是幸运的… 这山头的山匪贪图钱财,那片瘴林应是他们的谋生之道,能走出那片瘴林的人寥寥无几,阿治带军冲出了林,山匪才会埋伏在外,欲将他们赶尽杀绝… 山匪也未曾料到,这次抢的竟然是朝廷的人,但事已至此,无退路可言,不想阿治还有援兵…无奈之下,山匪只得劫持了她与卫子夫二人撤退逃走,以此为挟... 也可能仅是为了劫她...卫子夫无端被她牵连了...她当时跟阿治在同一匹马上... “为何是你与卫青来救我们?” 阙殇的唇角几乎没有弧度,仿佛那一丝细微的动作都承载着他内心的挣扎与无奈,像是在脑海中反复权衡着什么,他斟酌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如实将这些情况告知陈阿娇,“太子昏迷前,已吩咐下去,不得攻山...不得外传...” 他自小就清楚刘治对她的喜爱深厚... 他去长公主府前,刘治对他最大的嘱咐便是:阙殇,你替我看好娇娇,她太闹腾,身子金贵,伤不得... 她却总是怀着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觉得能够轻而易举地将他们二人的婚事退掉... 他的内心犹溺水之人拼命挣扎,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她从马上跌落的画面,刘治没有半分犹豫,跟着她跳了马,那场景惊心动魄! 阙殇的眼中闪过一抹如云雾般复杂的神色… 刘治的功力纵然高深,但面对众多山匪,想要以一己之力去抗衡这百人之众,岂不是比登天还难?他七岁在军营操练,十岁便上阵杀敌,怎会不知那马上马下全然不是一番世界! 他是连命都不顾了... 刘治在与山匪们激烈搏斗之际,山匪们趁他分神不备,挥剑如疾风骤雨般毫不留情地划过他身体的各个部位,让他瞬间陷入了万劫不复的绝境… 这一次,刘治受伤极重,差点就命丧于匪徒的剑下…即使在吐血昏迷前,他都不忘嘱咐韩嫣,那般在意她的名节!太子妃被山匪掳走,又怎能母仪天下… 阙殇想着刘治硬是强撑着身体,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才力竭般昏睡过去,他的眸色便深沉得如同那透黑的夜,她就像她身上那的蔷薇香一般,令他如痴如醉,无法自拔! 他明知她是致命的诱惑,明知越美的事物越是毒,可还是忍不住如飞蛾扑火般一步步深陷其中… 她和刘治是两情相悦的,他就像个不见天日的小贼,他原本只是远远的,偶尔悄悄地看一眼...他从未奢望过...他理智过...推开过...可一旦给了他希望,要他如何能舍得放手… “这山举兵难攻?” “嗯...山间有猛虎...还有不少墨家机关...” “纵火呢?” “此地常年东风,山寨在西...” “这寨后还有高人指点...山匪那边如何?” “卫青有伤在身,恐怕不易...” “我有办法,阙殇,你带我过去…”她看出他眼中犹豫,甜笑着在他脸侧落下一吻,催促起来,“快呀…放心…不会有事的…” “……”他眼底渐深,喉结明显一滚,暗暗吸着气,想要压下心中悸动,“娇娇…” “嗯?” “我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 “别勾我…” 她小脸一红,双目含羞,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 他能不能不要冷着张脸,一本正经的同她说这样的话啊?! “你…你…快带我过去…”她紧张到一双美目忽闪忽闪的四处张望,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 二人到了伙房附近,这个时辰都还有不少山匪在喝酒,玩樗蒱… 阙殇找处好落脚的房梁,将陈阿娇放下,抬眼便见卫青隐匿在梁上暗处,卫青朝陈阿娇行完礼,又继而对阙殇行礼… “他为何对你行礼?!”陈阿娇上下打量着阙殇…他还有事瞒着她?! “……” “说啊…” “尚有…一官半职在身…” 陈阿娇轻哼一声,小手撑着下巴,目光在阙殇的俊逸的脸庞上来回扫荡,最后,她想通了一般抬起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冷哼了句,“厉害啊…阙殇…” 她向前走了半步,又似有些不甘心的回头问了一嘴,“你和太子…没什么吧?” “……” “和韩嫣呢?!” “……” 他微叹了口气,她脑袋里为何总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此前她还问过他,她会不会喜爱女子?她看韩嫣和刘治的眼神也不对劲… 他被她莫名其妙的凉了一眼,见她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朝卫青挪去,只能认命的跟在她身后,以防她摔倒跌落... 卫青见陈阿娇走近,手不由自主的握紧成拳,全身紧绷,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慌乱成一片…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陈阿娇轻轻蹲在卫青身前,见他英气的眉目只在她脸上逗留片刻,便立刻错开视线,觉得有趣… 是她欺负卫子夫太狠了?让他也怕她?!他日后高低也是大司马大将军,就这心理? “手拿来…” “啊?” “手啊…” “哦…” 卫青呆呆的将手递到陈阿娇眼前,陈阿娇叹了声,“松开…” “嗯?” “手松开,你放松…” “哦,哦…好…” 她轻轻一嗔,秀眉微蹙,“元气衰退,脉搏无力,你不要命了?没有其他暗卫来了?” 她回头看了阙殇一眼,阙殇偏冷的声线夹杂着半分沙哑自风中传来,“全折了…” “什么?!” 第99章 可她…终究…不是吕后… “你可有受伤?”陈阿娇有些心急地看向阙殇,她见阙殇跟个没事人似的,还以为这来路风平浪静!岂料跟出来的暗卫都命丧黄泉了… 他和卫青究竟经历了什么?! 阙殇面沉似水,毫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朝着卫青问道:“能走?” 卫青点了点头,又斩钉截铁地对两人说道:“我一定要带我阿姊离开!” 陈阿娇听罢,蛾眉紧蹙,有些不耐烦地动了动朱唇,没好气地看着卫青,语气不佳道:“呆子!知道!我知道你要带卫子夫走!” 她从广袖中拿出个绣着小兔儿的绣囊,一股脑儿地将里面的药草倒在手心,用掌心轻轻揉搓这些药草,见捣鼓的差不多了,然后转身对阙殇娇吩咐起来,“你过来呀,傻待在那里干什么…” “......” 陈阿娇将手中的药材安放在阙殇大掌内,嘴角上扬,带着几分戏谑道:“他身上的伤处,你拿药材给他敷好...” “......” 卫青听完陈阿娇的话,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了退,他面色尴尬,语气有些支支吾吾,“那...那个...不,不劳烦统领...我...我自己可以...” 统领?!她脸色微变,旋即恢复如常,军营和暗卫营不同,她早料到阙殇与阿治关系匪浅,却未料到舅舅会将皇家性命都无保留的交在阙殇手中... 她虽知阙殇能力超群,但不可能...她一定是遗漏了什么... 她看着阙殇挺拔又忙碌的背影,微微愣神,前世,确有不少他国皇子在南军或侍卫营任职,汉强大,对这些交好国送来的孩子都是悉心教养,无半点亏待,说好听点是学,难听点才是质... 只要他国不撕破脸,公然与汉为敌,这些皇子几乎一到成婚年岁便可归国,甚至有不愿归去者在汉娶妻生子的... 阙殇...前世...似乎是要比这些皇子的官阶高上许多...是她疏忽了...她渐觉掌心温热而湿滑,神色忽明忽暗,这闷葫芦到底还瞒了她什么?! “好了...”他将手心清理干净,沉默的坐在房梁上,陈阿娇见不少梁下的山匪醉得横七竖八,她再抬头看看天色,寅时应该已过,山间时不时还传来几句鸡鸣... 她对阙殇说道:“你将我送到卫子夫那里去,再去找几匹马...一个时辰内回来...” “嗯...” “至于你...先躺这里吧...”她见卫青打算起身,毫不客气的抬起脚踢了他一下,“躺好...” 卫青挠了挠头,不敢再动,看着阙殇抱着陈阿娇瞬间消失不见,喃喃自语:“毫无规矩!他怎可抱太子妃!” 阙殇避开山匪,将陈阿娇送到伙房,留下句:“万事小心...”便转身飞走... 卫子夫被陈阿娇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仲愣了片刻,放下手中柴火跪地朝陈阿娇行礼,“妾拜见太子妃...”她以为会是卫青来救她,为何来的是陈阿娇? “妾?”陈阿娇冷哼一声,走近卫子夫,她细长的手指勾起卫子夫下颚,迫使她抬起头来,“怎的?阿治说要纳你?” 真不错,阿治不在,卫子夫倒不是那副柔弱模样了... 卫子夫的面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血色,但她似乎又存了故意刺激陈阿娇的心思,她的语调微长,带着些倔强,凉声道:“太子已许诺妾,回长安后,替妾除贱籍,接妾入宫...” 不料陈阿娇却不以为意,只是轻“哦~”了一声,她的神情慵懒,宛如一只刚刚睡醒的猫,微眯起双眼,那探秘的目光直直地对上卫子夫的眼睛,随后她又轻笑着松开了对卫子夫的桎梏... 她见卫子夫那白皙的下颚泛起了红,不由得嗤笑出声:“果真娇柔,这肤如凝脂,真真碰都碰不得...卫子夫,你可知本宫每次见你,总会想起一个人...” 卫子夫缄口不言,她看着陈阿娇面无表情地从广袖中拿出一小布包裹,随意的丢到她眼下,并冷声吩咐:“你将里面的东西添水中煮开,待有山匪来取热茶,便给他们...” 她心中虽然有些不解,但不敢违背陈阿娇的意思,只能照着陈阿娇的吩咐去做...陈阿娇...应该是来救她的... 她将那布裹打开,里面是一些叶子,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刚伸出手想将这些叶子往煮沸的水中丢去时,她又听陈阿娇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直接丢,不要用手碰...” 这叶子有毒?! 她仔细瞧了瞧布裹,这是?柳叶桃之叶?!她赶忙将布裹里的东西抛进沸水中,又丢了布裹... 陈阿娇见卫子夫那惊慌模样,不由笑出声来,“你难不成还识的这玩意?” “妾不识...” “为何吓成这样?” “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两人对视一眼,便陷入沉默之中,许久,卫子夫捏紧手指,徐徐问道:“太子妃见妾,会想起谁?” 陈阿娇眸光轻转,似拢了半城烟雨,她冷笑一声,不带任何语气,朱唇轻启,“高祖宠妾,戚姬...” 她话音刚落,卫子夫全身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起来,几乎是立刻跪倒在地,颤声求饶:“妾只想伺候殿下,绝无半分争宠之心,还望太子妃明鉴!妾...只想脱籍,不愿再待在平阳侯府...” “既无争宠之心,为何要在阿治身边乱嚼舌根?” “那暗卫...他若死了...我阿弟才有机会翻身...” 陈阿娇勾起抹冷笑,她前世真是小看了卫子夫,她目光落在卫子夫纤弱的身形上,那瘦弱的肩膀几乎撑不起衣服,仿若轻轻一推便会倒下,将来却担下卫家全部的重担… 可她陈阿娇…终究…不是吕后… “来人了…”伙房外传来熙攘嘈杂的喧闹声,陈阿娇找了个藏身地灵巧的躲了起来… 第100章 山有猛虎 不一会功夫,伙房外面就传来连绵不断山匪们的惨嚎之声,陈阿娇像一只灵动的小狐般,小心翼翼地从门后面将她那颗小巧玲珑的脑袋探了出来... 只见她那双亮如星辰的大眼滴溜溜地转着,左顾右盼,好奇地打量着外面的情形... 昨日那些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山匪们,此刻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不停地抽搐着,嘴里还不时吐出白色的泡沫… 他们双眼空洞无神,失去了焦距,呆呆地望着前方,每个人的表情都扭曲到了极致,似乎正深陷极度痛苦之中,而这种痛苦让他们连最基本的呼吸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和沉重,整个山寨也因此笼罩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彻山谷,由远及近,迅速朝着伙房这边飞奔而来。陈阿娇听到马蹄声,连忙回过头去,对着身后的卫子夫喊道:“卫子夫!走了!” 说完她便转身出门,卫子夫听到陈阿娇的呼唤,不敢有丝毫懈怠,匆匆忙忙地跟了上去… 她出门便见一位男子坐在高头大马上,男子的身姿潇洒,一袭黑衣,衬得他整个身体线条流畅而有力,他如同和马融为一体般,周身透露出一种独特的韵律,他脸庞的线条分明,眼神深邃,俊逸不凡的模样令卫子夫看着男子不由得入了神... 男子那双眉眼她觉得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 是...是那个暗卫?! 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陈阿娇身边居然会有这般绝色的男人... 此时卫青也从房梁上飞身而下,落在卫子夫身边站定,“阿姊,你可有受伤?” 卫子夫被唤回神,她浅笑着摇了摇头,对卫青道:“无事,就是烧了一天柴火,有些吃力...” 陈阿娇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眼阙殇,嗯...她也有些想哥哥们了...更想阿爹阿娘…她还从未离家这么长时间… 她快步走到一症状稍轻的山匪身前,低头轻语:“解药在你当家的西厢房内…此毒并无性命之忧,你可要众人心安…” 说罢她翻身上马,阙殇环顾了眼四周,缓缓转过身,俊朗的面容紧绷着带着一丝冷酷,他语气不明的问陈阿娇,“若我没来…你也打算这么做?” 他不知她为何要这般冒险,甚至在他来前,她都已备好解药,她没想过一个人逃,早就打算毒了这一寨子的匪徒,去救下卫子夫… “嗯…”陈阿娇轻点了点头,柔柔的透出一抹淡笑… 他是见过她的醋性的…她竟然愿意大费周章的去救卫子夫… 难道她想退婚一事与卫子夫无关? 陈阿娇见卫青同卫子夫共骑一匹马有些吃力,朝卫青吩咐道:“卫子夫同我骑一匹马吧...” ...... 几人沉默了一阵,卫子夫连声拒绝:“不...不...不劳烦太子妃...” “要你过来你就过来,你想害死你阿弟不成?”陈阿娇不满的看了卫子夫一眼,原本还温和的小脸瞬间压迫性十足,卫子夫只得从卫青后方跃到陈阿娇马上,陈阿娇回头看了眼仍有些不知所措的卫子夫,冷漠道:“搂紧...” “哦...哦...好的...” 几人很快便出了寨门,下山的路果然凶险万分,陈阿娇这一路上看到不少暗卫的尸身,都是没躲过那暗器机关的... 这寨子里的马匹也不如玉狮子那般灵巧机敏,但好在都识途,令陈阿娇这一路骑马也不是很艰难... 只不过,到了山腰一段,几人忽听见虎啸声,陈阿娇感觉自己的腰被狠掐了一下,有些吃痛道:“卫子夫,你疯了?!” “我...我有些害怕...”她在陈阿娇身后声音娇娇弱弱的,陈阿娇忍不住眼皮朝上翻了又翻,转头便跟卫青对视上,陈阿娇又朝着卫青冷哼了一声...这未来如何,历史走向改与不改与她何干啊?她顿觉自己有些吃饱了撑的... 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洒落下来,形成斑驳的光影,几人立于马上,都觉得有危险在悄悄靠近,忽然,一道身影突然从密林中跃出,是一只猛虎! 它的眼神中闪烁着嗜血的光,四蹄踏地,身形在山间快速穿梭,朝着陈阿娇坐的那匹马突袭而来! “娇娇!” “阿姊!” 陈阿娇甚至可以感受到那猛虎身上的野性和力量,猛虎的利爪瞬间划破空气,在她耳旁发出尖锐的声响! 她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阙殇扑倒于马下,猛虎的速度很快,它的大嘴一张一合间,鲜血瞬间涌出! 马儿发出惊恐的嘶鸣,但无济于事,老虎的咬合力越来越强,马儿的挣扎变得无力...只听一声闷响,老虎已经咬断了马的脖子。马儿的身体瞬间僵硬,不再动弹! 陈阿娇被阙殇抱上了树,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她吓得几乎无法呼吸,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感! 她想尖叫,但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声。她的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手指紧紧攥住阙殇的衣角,眼睁睁地看着老虎朝树下逼近... “娇娇...” “呜呜...” “别看...”他带着温度的大手遮住她的眼眸,将她拥的很紧,周遭一片寂静,她能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很快...快到似乎那颗心脏要跃出他的胸腔... “阙殇...” \"嗯?” “我...我还没给你生孩子...” “......” 茂密的树叶形成了浓密的树荫,将两人的身体遮盖的严严实实,他漆黑深邃的眸子沉沉的看着她,眼里的情绪渐深,独占欲在他心中反复翻腾,最终他在她发间落下一吻,声音暗哑,“无事了...” 猛虎在那被它咬死的马四周转了两圈,嗅了几下,便慢悠悠的离去... 她张着湿漉漉的眸子自他怀中抬头,他呼吸加重,唇畔离她只有半寸,却并未触碰,他的声音带着隐忍的压抑,“不能骑马了...” 第101章 你这是在为谁哭丧?! 夜色如墨,寂寥而寒凉,苍穹宛如一块巨大的黑幕,繁星点点,如璀璨的宝石镶嵌其中,散发着微弱而迷人的光芒,周围静谧得如同沉睡的巨兽,唯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沙沙作响,宛如自然在耳边轻声低语... 几人是在夜半时分才到府上,身后的山峦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仿佛被一层薄纱轻轻笼罩,神秘而朦胧。一阵寒风吹过,如冰冷的利刃划过肌肤,带来了深秋的寒意,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陈阿娇脚步匆匆地踏入里间,一眼便瞧见韩嫣端坐于床边。月光如水,洒在窗边,映照出他那沉思中的面庞。他眉头紧蹙,身后是一众官员,整个房间的气氛仿佛都凝固了,其余众人皆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似乎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韩嫣见陈阿娇进屋,赶忙起身迎上前去,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压低声音问道:“你可曾受伤?” 陈阿娇轻轻摇头,先是看向床边,而后又移向韩嫣那张略显憔悴的脸,声音清冷,“我并无大碍…你这是一夜未眠?阿治情况如何了?” “依旧昏迷不醒,抓来的医者皆无计可施,我昨夜已修书长安,然虎符之事陛下已知晓,白日里暗卫来报,陛下昨夜在未央宫彻夜未出,亦未曾遣人前来…宫中王婕妤病重,东方朔与义渠等医术了得者皆在王婕妤处,且不知陛下是否会放人,即便放人,快马加鞭…也需三日…” 陈阿娇闻罢,稳步走向床边,屋内官员见她周身散发出一种尊贵的气息,身上虽略显狼狈,然其举手投足间,却流露出一种沉稳与自信,气质卓然…想来此必是那遭山匪劫持的太子妃了… 只是,她身后竟还随有一女子,宛如弱柳,风姿绰约的模样,闻得太子昏迷不醒,霎时两行清泪沿面而下,身子摇晃,却又不敢言语…这是…是太子侍妾? 他们并未听闻太子身旁有侍妾啊… 众人见陈阿娇端坐于床边,沉默不语,纷纷跪地请罪,“臣救驾来迟!臣等该死!求太子妃恕罪!” 陈阿娇目光落在刘治毫无血色的俊颜上,见其呼吸微弱而急促,双眼紧闭,眉头紧蹙,额上不时有细密的汗珠渗出,顺着颈侧滑落,于枕上留下一片湿漉的痕迹… 她取出绢帕轻轻拭去他颈间的细汗,小手拂过他的唇眼,最终落于他的眉间,他额头滚烫,热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至她手,令陈阿娇心惊! 他面色苍白,尚伴有热症…她颤抖着双手欲掀开锦被查看他的伤势,却被韩嫣阻拦,“太子妃,莫看!” “退下…”她嘴唇紧抿,牙关紧咬,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眼眶微红地将韩嫣喝退,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呼出,毅然决然地掀开锦被,那大大小小狰狞的疤痕,或是仍在渗血的创口,触目惊心,瞬间刺痛她的双眼,她细细观察着他身上各处伤口,直至双肩微微颤抖… 她却仍旧保持着坚毅的姿态,起身将锦被重新为他盖好,他心口处那剑伤,但凡稍有偏差,便是回天乏术之境…尚好... 她面沉似水,朝众人微微抬手,示意官员起身,又执起刘治的手,将指尖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她只觉有一种极其微弱的颤动,一缕若有若无的细流在她指尖缓缓流淌… 仿佛他体内所有的精气神都已消逝殆尽一般…这脉相…阳气绝根,浮空欲脱,心衰之脉… 她陡然松了手,不敢再脉,惨白着一张小脸朝床上的人轻唤了一声,“阿治…” 他像是听见了陈阿娇的声音,修长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眉心微微动了动,似乎想竭力睁眼看她… “我回来了,你安睡,万事有我…”陈阿俯身在他耳侧轻声呢喃,他像是听懂了一般,眉间舒展开来,沉沉睡去… “清水煎煮地黄、白茅根、侧柏叶了没有?”她的声音平静无波,转身看向低头的众人,他们无法窥见她面上的神情,但皆惊愕不已,这太子妃…竟然精通医术?! 很快,一医者从角落里走出,上前一步答道:“回太子妃,退热的方子和止血的方子都试过了,均无效果…” 陈阿娇有一瞬间的失神,怪她…学艺不精… 前世,他真是身受重伤,又因虎符一事,处境艰难… 那时的他,是卫子夫陪伴在侧吧… 她面色沉沉地看向卫子夫,见卫子夫双目红肿,哀婉凄切,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戾气,她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眼中寒光毕露,“你这是在为谁哭丧?!” 此言一出,屋内包括韩嫣在内的所有人皆跪地伏首,房内静谧得只能听见秋风拂过纸窗的瑟瑟之声… “韩嫣…” “臣在…” “暗卫可有新的消息传来?” “未曾...” “我需再去一次山上…”她沉凝地说道,语调坚定,言罢,她毅然起身,朝门外走去! 韩嫣凝视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先是一怔,继而恍然回神! 他略显慌乱地起身,匆忙追了出去!但见她身形敏捷地跃上骏马,动作利落干脆地握住缰绳,正欲扬鞭催马疾驰而去,韩嫣心急如焚,一个纵身也跃上了马背! 他伸展双臂,从她身后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她的身躯微微一颤,低声斥责:“韩嫣!你有没有规矩!” 他炽热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那双宽大有力的手掌覆盖在了她紧握缰绳的小手上,牢牢地勒住了缰绳! 他炽热的气息吹拂在她耳侧,呼吸略显急促,“前几日倒在我怀中时,怎未见你念及自己是太子妃的身份?!那山上就是有转世观音,你都不能去!你若有恙,我如何向阿治交代?!” 她不由得回首望向韩嫣,被他的呼吸所掠过的地方,莫名涌起一阵灼热感,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毫不犹豫地朝他胸膛运掌攻去,同时朝屋梁上呼唤:“阙殇!” 韩嫣躲闪不及,被她击落下马,她的掌风并不凌厉,许是久未习武了,但韩嫣跌落马下后,一道黑影骤然出现在他眼前,拦住了他的去路,韩嫣脸上的平静瞬间撕裂,眼中杀意渐浓,“阙殇,你退开!” 阙殇沉默着,浑身散发着冷漠深戾的气息,他也不愿她再上一次山!可他又能如何?! 韩嫣磅礴的掌风朝他席卷而来!他不得不屏气凝神,腾空而起,朝韩嫣侧身袭去! 两人很快缠斗在一处,难分伯仲!强大的气场摧毁了四周的景物,所过之处皆为狼藉… 第102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趁着那两人缠斗的罅隙,卫青如离弦之箭般纵马拦住了陈阿娇的去路,她猛地勒紧缰绳,眼神冷漠如冰,仿佛在蔑视着卫青... “怎的?你也要拦本宫?”她那居高临下的姿态,犹如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令卫青倍感压力,她稚嫩的小脸,宛如寒冬中的腊梅,散发着一种令人臣服的冷艳… “太子妃…臣陪您去…”卫青摇了摇头,硬朗的面容上写满了不容拒绝的坚定... 陈阿娇闻言,嘴角微挑,发出一声嗤笑,仿佛一把利剑,刺破了卫青的自尊,“你既是太子暗卫,就该守着太子,本宫…不劳你费心…” 卫青原本就带着病态苍白的面色,此刻更是如死灰一般,他的身体僵硬在原地,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他看着她漫不经心地敛眸,周身散发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令他的四肢百骸无一不透骨寒凉,他只觉胸口越来越闷,直到透不过气,他才长呼一口气,别无他法,只得缓缓让开道路… 月光洒落在她身上,勾勒出她飒爽的轮廓,她胯下的骏马,犹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过,穿过层层道路!她手中的马鞭在空中挥舞,马蹄扬起阵阵尘土,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风声在她耳畔呼啸! 要快…陈阿娇… 阙殇避开韩嫣的攻势,沉声朝韩嫣道,“再打下去,我追不上...” 韩嫣眼睁睁地看着她那娇小的身影如烟雾一般,逐渐模糊成一个小点,最终消失在视线之中,他不得不收回掌风! 他的面色如寒冰般冰冷,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颤动,“阙殇,她若有事,我管你是何身份…” “不会…”阙殇的回应冷漠而决绝,如同寒风中的枯木,几个腾跳间,他的身影便如鬼魅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知不觉间乌云渐集,月色隐匿了起来,天色变得更加暗沉,不多时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陈阿娇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秋雨打湿了她的秀发和衣衫,驾着马儿在雨中狂奔,遂有些寒凉,但难得这般放肆潇洒... 此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她回首一看,是阙殇策马而来,他眼神中透着担忧与急切,很快便追上了她... 两人并驾齐驱,在这雨中的林间纵马驰骋,雨滴砸在脸上生疼,陈阿娇笑着看向阙殇,声音温和,“你不会又醋了吧?” 他的面容在雨下显得疏和郎朗,目光坦荡大方,他的声线极淡,在沙沙雨声中,清晰可闻,“山上可有神医?” “嗯...” 周围的树木飞速向后退去,溅起的泥水弄脏了他们的衣角,二人穿过一片片树林,陈阿娇忽然觉得这世间只剩下她和阙殇彼此,还有这风雨相伴... 陈阿娇心中暖流涌动,侧目看向阙殇,眼中多了一丝复杂的情愫,既有倔强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哪怕前路风雨交加,泥泞坎坷,他一直都是这般坚定的在她身后... “阙殇...” “嗯?” “何时对我动的心?” “......” 何时? 是年少时护着她差点滚落悬崖,她却紧紧抓住不放的小手?他记得她可嫌弃他了,连她的小院都不让他进去,可偏偏在危险时刻,她紧紧抓住了他,她小小的身体在府里时明明娇娇弱弱的,但抓住他时又仿佛充满了力量...她那白皙的小脸都擦伤了…她最宝贝自己那张脸了,还说阿治喜欢… 是她贪睡误了宫里教习嬷嬷上课的时辰,被嬷嬷体罚得满园子乱跑,还朝着树梢娇声怒骂,“阙殇,你死哪儿去了?!看不见吗?呜呜…快救我啊!好疼啊!呜呜…”那骂声可真难听,她被罚多久,他就得被她骂多久… 还是每年新岁,爆竹噼里啪啦响的时候,她站在树下叫他下树,小脸傲娇又可爱,别别扭扭地给他递去御寒的新衣和一句,“新岁快乐…” 嗯,他其实挺开心的,除了她,好像也没人跟他说新岁快乐了… “不知…” “什么?!” 他嘴角微微上扬,如同一轮新月,眼中仿佛蕴含着璀璨的星河,此刻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那目光犹如汹涌的波涛,几近将她淹没! 第一次,她竟然在他那如冰山般冷漠的脸上,瞥见了别样的神色… 她有些羞涩别开小脸,不敢再直视他,面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抹如晚霞般的红晕,心中嘀咕:不知道便不知道吧…别用那如星辰般闪耀的眼神盯着她啊…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下一瞬,阙殇飞身落座于她身后,他身下的那匹马如同脱缰的野马,毫无目的地朝林间深处狂奔而去! 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花容失色,面对他的俯身靠近更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你疯了啊!”如此惊险… “嗯…”他确实疯了… 他身上源源不断散发的热气,如同一股温暖的春风,将她紧紧包围,寒冷在她身上悄然消散,她心安理得地蜷缩在他宽阔的怀抱里,凝视着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心中犹如打翻了蜜罐,愈发甜蜜… “娇娇...” “嗯?” “今日那猛虎,是我心急...” 她摇了摇头,并不在意,不过是唤了她一句,“娇娇...” 那两人听见便听见罢... 她回头看他,笑得明媚,“你怕了?” 他抿着唇,神色颇为严肃,“其实我可以...” “我自己能将婚事退掉...阙殇,我总归还是要和阿治说清楚的...”她轻靠在阙殇肩处,眉眼稍弯,眼中是对未来无尽的畅想... “想好法子了?” “嗯...” “好...” 二人行至山寨门前,夜幕沉沉,雨势渐大,须臾间便被山匪重重围困。那些山匪定睛观瞧,见马上之人乃是陈阿娇,旋即面露狞恶之色! 此女竟还敢折返?! 第103章 这郑无空是谁?! 山间的树木在雨夜中愈发神秘,树影摇曳,与朦胧的夜色相融,风势凌厉,仿若万马奔腾! 雨幕中,陈阿娇的视线逐渐模糊,唯有雨声和风声交织于耳… 山匪手持利刃,步步紧逼,眼中杀意毕露。陈阿娇回首望了一眼阙殇,反手紧握他的手,沉声道:“你寻一处避雨之所,此处有我…” 阙殇沉默不言,眼神冷峻地扫视着将他们团团围住的山匪,眉头紧蹙,杀气四溢… 他怎能留她孤身于此?! “若没有十足把握,我岂会前来,你速去,无妨的…”陈阿娇对他展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眼眸中闪烁着似水的柔情,阙殇深邃的眼眸直直地凝视着她,瞳孔中映照着她倾城的容颜,他稍松了口气,是了,她向来不会做没有把握之事…她这是想要他回避... 陈阿娇看着阙殇的身影消失在林后,她高坐于马上,目光掠过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山匪,唇瓣上染上了些许冷峭的弧度,高声大喊,“长安济世堂郑无空之徒陈阿娇求见师娘!长安济世堂郑无空之徒陈阿娇求见师娘!” 随着陈阿娇话音落下,山匪面面相觑起来,这郑无空是谁?!她嘴里的师娘又是谁?! 陈阿娇... 陈阿娇?!是传说中的长公主之女陈阿娇?! 为首的山匪倒是颇为淡定,大笑着说道:“小娘子莫不是吓傻了,在此处喊什么师娘,这里可没你的师娘!你莫不是想拖延时间?!你既敢再来,万万没有再放你走的道理!” 陈阿娇仿若未闻,只是默默地凝视着前方… 蓦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山匪们霎时鸦雀无声,脸上皆流露出惊愕之色!当家的竟然真的被她召来... 陈阿娇见雨幕中义纵策马向她疾驰而来,那张俊逸的面庞在雨夜中更显冷峻,山匪们纷纷让开道路,他在陈阿娇身前勒马停下,气势逼人,冰冷的声音从喉咙中传出,透着几分严肃,“你是何人?!” 山匪们见状纷纷跪地,齐声高呼:“拜见家主...” 陈阿娇的目光与义纵相对,语气沉稳且平和:“长安济世堂郑无空之徒陈阿娇...” 他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手中的马鞭划破夜空,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面无表情道:“你走吧,此地并无你要寻找的师娘!” 一众山匪愈发不敢吭声,家主...家主竟然让她离开!陈阿娇稳坐于马上,毫无惧色,从广袖中取出一雕刻精美的小木人,向义纵递去,见义纵不接,她轻笑一声,“这是师姐答应为你雕刻的小木人,你这一去便是三年,她惦念了你三年...” 义纵的目光落在陈阿娇的手心,眼中的戾气略微收敛,他勒马退后小半步,面色冰凉地说道:“我再说一遍,此地没有你要寻的师娘!” 她此番前来,想必是因昨日重骑兵队伍中有人身负重伤,故而来央求清儿下山…他已沦为匪寇,又怎能与那些官兵沆瀣一气… “师哥与师娘已经隐居避世,若不是事态紧迫,娇娇定然不会前来叨扰,还望师哥看在义妁师姐的情分上,准许我入寨拜见师娘!” “昨日清晨你走得洒脱,将我寨子搞得乌烟瘴气,此刻还有何颜面来求见清儿?!” “瘴林之中白骨累累,师哥师娘皆是行医之人,难道连行医根本都忘却了?况且娇娇只是略加惩戒,并未赶尽杀绝!” “略加惩戒?我寨只擒获达官显贵,或是穷凶极恶之徒!有何过错?!是你们误闯瘴林,与我寨有何关系?!” “那跪地的母牛与放牧的母子与你无关?!”陈阿娇微微一怔,面露惊讶之色,不禁提高了声音向义纵质问道:“那为何我们出林时,你要率全寨之力誓死一搏?!” “朝廷之人已然来过,又怎能继续避世?!你们中了他人的圈套,我寨已是替罪之羊!横竖都是死,为何不奋力一搏?!” 秋风萧瑟,陈阿娇心猛地一沉,她竭力想活动四肢,却惊觉自己的肢体变得异常沉重且笨拙,好似被寒冰紧紧缚住… 真是好大的一盘棋…这幕后黑手究竟是谁?!舅舅身体每况愈下,难道是因为这皇位?是谁要置阿治于死地?! 她轻吐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瞬间凝成白色雾气,她沉默许久,沉凝道:“师哥若知晓娇娇身份,可否信娇娇一回?!今日娇娇在此立誓,必保你全寨安然!我知晓师娘行医有其规矩,不敢强求师哥相助,只求师哥容我入寨!” 见义纵沉默不语,她轻叹一声,婉转道:“娇娇从未离开长安,亦未曾见过义纵与杜若清...” 他皱眉轻哼一声,神色莫测地看向陈阿娇,“我阿姊...” “她在长安安好,师傅对她倾囊相授...你父义渠亦官至太医院二品...” “我并未问他...”他眼神中的光芒微黯,略作迟疑,终究还是侧身让开,陈阿娇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连连道谢:“娇娇,谢师哥大恩!” 她驱马向寨内疾驰,身躯已无惧严寒,入了寨子,便马不停蹄地朝杜若清的小院飞奔而去... 天色渐白,阿治的伤势刻不容缓,她毅然下马,双膝跪地,于雨中呼喊:“师娘,陈阿娇求见!” 屋内久久无声,义纵立于陈阿娇身后,出言嘲讽,“你可知跪于清儿门前求医者数不胜数,昨日她欲收你为徒,你却不从,今日你如何能求她出来见你!” 陈阿娇面沉似水,浑身尽湿,苍白的面庞被雾气笼罩,更显娇柔,她紧紧咬住下唇,长久以来压抑的情感在此刻宣泄而出,“娇娇钦佩师娘的从容豁达,果敢洒脱!亦羡慕师娘与师哥的情深厚意!娇娇本无意与师娘相认,只愿师娘此生姻缘美满!若非迫不得已,决然不敢叨扰师娘,娇娇恳请师娘下山,救人性命,娇娇今生今世必衔草结环,以报师娘大恩!” 大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院静得只能听见雨声,就在阿娇以为杜若清不肯相见之时,门却缓缓开了… 只见杜若清身着一袭白衣立于门前,仿若不食人间烟火... 她的目光落在陈阿娇身上,神色沉静地问道:“可是要救你的心上人?” 第104章 恐寿元不永... “是…”她静跪于地,隔着朦胧烟雨,眼神清澈明亮,宛如一泓清泉,直直地凝视着杜若清... 雨中的她恰似一枝傲雪的红梅,独自绽放着属于自己的光辉,长眸下的那一点红痣,仿佛要将人的魂魄都勾走,美不胜收,颠倒众生… 晨曦的风犹如轻柔的手,将稀疏的树叶轻轻抚摸,发出簌簌的声响,原本灰蒙的天空渐渐明亮起来,雨停了… “你随我来…”杜若清转身先行进屋… “好的,师娘…”陈阿娇稍稍松了口气,有些踉跄的起身紧随其后,入了里间... 好在师娘并未让她久跪,否则她这身子骨怕是要垮掉… 她接过杜若清递来的干爽衣物,匆忙道谢,按着师娘的吩咐,将自己收拾妥当后,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询问杜若清:“师娘…我们何时下山?” 杜若清与义纵并肩而立,从义纵手中拿走那碗义纵要喂给她喝的参汤,递到陈阿娇面前,声音淡雅如兰:“喝了它…” 陈阿娇轻眨了下眼,感觉义纵的眼神犹如冰冷的刀刃,在她身上凌迟…好吧...她不想喝的哇... 但她又不敢不接,只得乖巧地将参汤喝完,顿觉有一股暖流如潺潺细水,流过全身,寒意尽退,连手心都变得温暖起来… 她直勾勾地盯着杜若清,那讨好的模样,像一只露着肚皮撒娇的小猫,让人不禁心生怜爱,杜若清轻叹了一声,罢了,谁叫她是真心喜爱这孩子… 她沉稳地拉起陈阿娇的小手,静静地为其诊脉,须臾间,她缓声问道:“身体如此亏虚,你年岁尚轻,为何会有花信之龄的脉象,你自己可曾知晓?” 昨日她为陈阿娇诊脉时便觉有异,本欲费些时日为她悉心调养,岂料陈阿娇逃得如此之快,其身旁必有武艺精湛之人,仅一日之功,竟能于这山间往返一趟,然如此劳顿,致脉细无力,她若是还不爱惜自己,甚至多梦惊疑,恐寿元不永… “知晓的…” “知晓的还如此折腾?!他的命难道比你自己的命更为重要?!” “嗯…”陈阿娇垂首,不敢直视杜若清,他的命关系到江山社稷,岂能不重要… “愚昧无知!你连自己都不善加爱惜,又有谁会来爱惜你?!”杜若清凝视着陈阿娇那白皙的面庞,满脸尽是气恼与无奈… “师娘...” “我才不是你师娘...” “阿姊...” “......” 陈阿娇娇声求饶,杜若清的面色才稍稍缓和,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若是要我下山,我有一个条件...” “阿姊请讲…” “太子妃?” “虽行了定亲礼,但尚未过宗正,算不得名正言顺…” “即便你身份特殊,每岁寒来暑往,你都需来我寨里小住一段时日,我会修书给你师傅,你这徒儿我要了…” 陈阿娇不禁啼笑皆非,这岂不是光明正大地抢徒儿了?!只是,她日后若不在汉… “阿姊,我若在汉,必定岁岁来寨里,若是…” “哦?听你这话,莫非这亲事还有变故?难不成那后位你都不坐了?” 陈阿娇莞尔一笑,轻点颔首,柔声说道:“嗯…” 义纵与杜若清对视一眼,未料到陈阿娇对他们二人竟如此直白,就这般干脆地应下了!杜若清面露疑惑之色,看向陈阿娇问道:“此番要我下山,可是为救太子?” “是...”杜若清微微勾唇,这倒有些意思,既是小徒儿的心上人,她却又不愿嫁,着实罕见... 那便去看看这太子究竟如何... 几人出寨准备下山,杜若清与义纵同乘一马,陈阿娇朝着林间轻唤几声,“阙殇...” 阙殇几个纵身跳跃间,稳稳落于陈阿娇马后,静静地凝视着杜若清与义纵,杜若清那素白的面纱遮住了面庞,一抹浅笑自眼底浮现,向着阙殇微微颔首,愈发有趣了... 她这小徒儿,甚是不错... “娇娇,切记此路,日后入寨,此路方为出入山林的正途...”杜若清轻声嘱咐着陈阿娇,陈阿娇含笑点头,应道:“好,阿姊先行...” 义纵面色凝重,压低声音在杜若清耳畔低语:“不知你为何会看中她?竟还打算收她为徒…” “哦?何出此言?”杜若清秀眉微蹙,身体微倾,疑惑地看向义纵…” “她既有婚约在身,居然与这男子共骑一匹马,若她是那朝三暮四之人,医德必定不佳…” “你是在说我吗?” “清儿!”义纵有些恼怒,陈阿娇岂能与她相提并论… “你既知我有难处,为何不认为她也有苦衷?她言心悦太子,又违抗父母之命不肯再嫁,想必问题不在她…” “那究竟是为何?” “失望、难过、悲伤,皆能成为她离开的缘由,她脉象不佳,恐就因此事忧心伤身,断然不是那水性杨花之人...” “那你呢?是何缘由?” “不爱…” 义纵在她脸颊轻轻一吻,神色自若,不紧不慢地问杜若清:“那你对我呢?” 杜若清不愿再答,笑骂道:“你是呆子吗?” 陈阿娇又一次踏入府邸,夜空中,月似银盘高挂,洒下的清辉犹如柔水般柔和... 她两日未曾合眼,疲惫如潮水般汹涌地涌上身躯,不行,一定要撑住... 韩嫣远远便见她安然无恙地归来,身后还紧跟着两人,心中的石头瞬间落了地,如释重负,急忙快步迎上前去,“阿治醒了…” “醒了?!”陈阿娇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悄然落下,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脚步轻快地迈入了里间… 不想映入眼帘的,是卫子夫端坐在床头,悉心伺候着刘治喝药,东方朔则在一旁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殿下,卫娘子可是衣不解带地守了你整整两日啊!这份深情,简直比那滔滔江水还要绵长…” 陈阿娇听罢嗤笑一声,几人向门边看去,东方朔急忙朝陈阿娇行礼,“臣,拜见太子妃...” 卫子夫端着汤药也如受惊的小鹿般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 陈阿娇与刘治对视了一眼,见他面色已恢复红润,想来,是无大碍了... 陈阿娇转身看向义纵和杜若清,轻声笑道:“阿姊,他应无事了...你今夜和师哥就在此处歇息吧...我命人去备些姜茶,去去寒...” 第105章 娇娇…哥哥有些心慌… “哎呀呀!我的殿下哟!您可千万别乱动啊!”东方朔心急如焚,声音都不自觉地高了八度… 陈阿娇蛾眉紧蹙,转身瞥见刘治正欲下床,急忙移步上前,拦住他的动作,语气颇为严肃道:“你这是要干什么?快躺好…” “哦…”刘治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见她来到身旁,便又顺从地回到床上,半躺着凝视起她来… 听韩嫣说她并无大碍,被阙殇从山寨里救出来后,她见宫里一直没有消息,便心急如焚地为他去寻医者了… 他望着她那副疲惫不堪的模样,心中不由得一软,若不是房内还有他人,他定然会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好生安慰一番,她这次恐怕是被吓得不轻… 他的目光缓缓投向她身后的二人,这应该就是她为他寻来的医者了吧… 陈阿娇下意识地看向刘治,这才惊觉,他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经牢牢地黏在了她的身上,那硬朗的眉眼间染上了一抹说不出的柔情,少了几分在外的凌厉与威仪,反倒多出了几分少年的青涩之感… 两人的对视被东方朔的惊呼声打断,“师姐?!” 师姐?! 陈阿娇觉得如遭雷击,杜若清是东方朔的师姐?那日后他不成她师叔了?! 她光想想都觉得不妙… 但她实在是太过疲累,只得在刘治的床边坐下… 她看了一眼卫子夫,卫子夫连忙将手中的汤药递到陈阿娇的手中,然后默默地退了下去… 她倒是挺有眼色的… 陈阿娇淡淡地扫过手中汤药,将其递给刘治,轻声道:“你手未受伤,自己喝…” “嗯…”屋内众人皆瞠目结舌地看着刘治将药饮尽,望向陈阿娇的眼神中亦多了几分钦佩… 杜若清神色清冷,丝毫不愿理睬东方朔,她的目光在屋内众人身上扫过,最终定格在卫子夫身上,她轻哼一声,冷然道:“我既已至此,还是为殿下诊治一番吧...” 东方朔急忙上前,靠近杜若清,面露喜色道:“师姐,是我,东方朔,你可还记得?” 义纵眉头紧蹙,如川字般深陷,眼看着东方朔即将贴近杜若清,他心中一急,下意识地便欲迈步向前阻拦… 此人观其外表,实非良善之辈,其言行举止间更流露出一种令人难以信任之感… 他竟敢称清儿为“师姐…” 一旁的杜若清却向义纵微微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将目光移至东方朔,缓声道:“药王谷有规矩,不得入仕、不得敛财、更不得贪恋女色!你呢?你竟无一遗漏全部沾染!你这声师姐我实难承受!” 果真是同门… 陈阿娇将刘治喝完药的碗轻轻放下,心中不禁慨叹这缘分竟如此奇妙! 东方朔听完杜若清所言,露尴尬之色,他如蚊蝇般小声嘟囔道:“师姐!这规矩虽明晃晃地摆在那里,是毫无生气的,是死的…可人却是鲜活灵动的…人怎能被那些死板的规矩如枷锁般束缚住呢!” 杜若清显然无意与他过多纠缠,她径直走到刘治的床边,稳稳地站定… 她先是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刘治的面容神色,接着便伸出手为他认真地诊断起脉象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再次看向东方朔,语气平静的轻声问道:“你是如何医治的?” 东方朔赶忙端正了神色,胸有成竹的答道:“殿下重伤在心脉,我针刺放血中冲穴,灸心俞穴,太渊穴,少泽穴等…” 哪知道杜若清只是微微颔首,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刘治,从容陈述:“殿下,我这师弟医术不精,烦请您下令让屋内的其他人都先退出去吧,我还需要再为您施一次针…” 一听这话,东方朔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瞬间来了精神,他做得还不够?! 他急忙开口道:“师姐,我能不能留在…” 可惜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杜若清清冷声音打断:“你出去…娇娇留下…” 他瞬间如那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耷拉了起来…师姐不让他看…不愿教他… 师姐可是谷里最有天赋的医者了…又是人间绝色… 但她出谷后便一去不复返…他从入谷到学成,与她不过是数面之缘… 刘治破天荒地看到东方朔毫无精神,不禁觉得有趣…真是难得啊… 东方朔竟然又唤眼前这名女子为“师姐…” 如此看来,娇娇出去这两日,当真是为他寻来了神医… 他轻轻地摆了摆手,屋内的人便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他们三人… 杜若清将银针递给陈阿娇,柔声说道:“你来…” “啊?!”陈阿娇惊愕地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刘治,心中七上八下!这…这…这施针她才学不久啊… 刘治也有些惊讶,这女子是要传授娇娇医术?这般胆大?都不问问他的意思?! 陈阿娇顶着杜若清的目光,硬着头皮接过银针,还未下针,便听到刘治轻笑出声,那笑声仿佛是一只羽毛,轻轻地挠着她的耳膜,“娇娇…哥哥有些心慌…” 他…他心慌个什么劲啊! 她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她才是那个心慌得要命的人好不好! “渊腋穴…”杜若清淡淡的指挥,陈阿娇在刘治身上找穴位,小手按住位置,看向杜若清,“阿姊,是这里吗?” “嗯…” 她得到肯定答复,咬着牙又按了按,听刘治闷哼了一声,她又不敢下针了,急忙问道:“我弄疼你了?” 刘治轻咳了声,摇了摇头,眼神幽深,她那小手在他身上乱抚,令他有些口干舌燥… 见没有弄疼他,陈阿娇才舒了口气,不再犹豫,直接下了针… 杜若清又说了内关,劳宫等几处穴位,陈阿娇都一一施针,杜若清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番操作下来,除了杜若清,那两人身上均起了一层薄汗… 陈阿娇将银针收好,本以为结束了,杜若清拿了根烧燃的艾柱递给陈阿娇,“灸膛中,气海,天枢三穴,雀啄般至皮肤红晕为度…” “哦…”陈阿娇认命的接过艾柱,杜若清则是开好方子打算出去寻人,她走至门边还不忘回头嘱咐,“娇娇,灸半个时辰后便可让殿下安睡,我在院内等你…” “好…” 第106章 虎符和母老虎不能相提并论... 里间仅余他们二人,屋内氤氲着药材和艾草的馥郁芬芳,他姿态闲雅地躺靠在枕上,目光如影随形般紧跟着陈阿娇... 陈阿娇轻吹着手中燃烧的艾柱,眼神闪烁,极不自然地看着他,“你别盯着我…” 刘治薄唇轻勾,肆意魅惑,他那紧实有力的肌肉线条,明晃晃地在陈阿娇眼前晃悠,她只觉房内似有火焰在燃烧,燥热难耐... 岂料,他竟不顾身上的伤,忽的起身靠近她,他身上的龙涎香瞬间将她淹没,她呼吸一窒,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下一瞬便被他紧紧地圈进怀里! 他用高挺的鼻尖轻轻地摩挲着她那如粉雕玉琢般的小脸,紧闭着双眼,仿佛在感受她柔和可人的温度,当他再度睁眼时,眼底的炙热已被他那浓密的长睫遮掩,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低沉沙哑,在陈阿娇耳边轻语:“累不累?” 肯定累啊!陈阿娇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身体也像泄了气一般,松松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下意识地撒起娇来,“好累啊,我整整两晚都没有合眼了!”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委屈,“早知道就不该和你出来!” 他低声闷笑,侧着身子轻咬着她那小巧玲珑的耳垂,沉重的呼吸如热浪般打在她的脖颈,带出一阵旖旎暧昧的氛围... 陈阿娇瞪大了眼睛,如受惊的小鹿,拍掉那只拦在她腰间的大手,义正辞严道:“你!你给我躺好了!” “哦...”他听话的重新躺回床上,凝眸看着她在他身前忙碌起来,柔声问道,“那两人你是从哪里寻来的?” “山匪窝里啊...”陈阿娇答的坦荡,她的长发拂过他的胸腔,她绵软的呼吸混着艾柱的热气一阵一阵喷在他胸前,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在他全身蔓延,他闻言她是去了山寨,不由的暗暗吸了几口气,双拳握紧,青筋暴起... 她为何会去山寨?又如何从山寨里将神医带出来的?他明明听卫子夫说她毒了一寨子的山匪,带着他们安然无恙的出了寨,他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胆大包天的又折返了回去! 他闭眼缓和着情绪,她手持着艾柱仍在往下,至天枢穴位置,他下颚线紧绷,性感的闷哼声从唇间溢出...一股热气瞬间至他小腹升腾起来... “刘治!”耳边传来她既恼羞又有些愤怒的声音,大事不妙啊... 下腹位置被锦被牢牢盖住,他半睁着眼睛,凝视着她那如红透耳根,晶莹剔透,惹人怜爱,仿佛一股浓郁的情丝瞬间将他紧紧缠绕... 他原本计划回到长安后,要风风光光地迎娶她… 事与愿违,不知父皇会如何责罚他…若是太子之位不保… “娇娇,哥哥若离你而去,你会改嫁他人吗?” 陈阿娇的小手微微一顿,面色如乌云般沉沉地转身,死死地盯着他,沉默不语… 他嘴角轻扬,起身轻轻地扔掉她手中的艾柱,又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柔声安慰道:“哥哥是与你开玩笑…” “我有一件要事要告诉你…” “嗯?” …… “你的意思是,就连这座山寨也被人算计其中了?”刘治雕刻般的面庞毫无表情,他的下颚轻轻地抵在陈阿娇的肩头,语气中增添了几分疲倦,“娇娇觉得会是谁?” 陈阿娇轻轻摇了摇头,陛下的子嗣众多… “娇娇,你是知道的,却不愿说出口?”他的眼眸微微一沉,无奈地轻笑出声,陈阿娇转身,目光直视着他,轻声说道:“阿治,在没有证据之前,切不可妄下定论!” “好…” “你好好休息…我要去找阿姊…” 他拥着她不放开,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你竟然还称她为阿姊,哥哥这一身的伤可都是他们寨里造成的…” “那是无心的啊…”陈阿娇轻咳了一声,这日后,杜若清或许会成为她的师父… “你这话岂不是有失偏颇…”他嘴角轻扬,露出一抹不羁的笑,低声在她耳畔呢喃,“哥哥我又不是那小气之人…只是你瞧瞧,先是刘不识,后是你那师哥师娘…” “那你要如何?”陈阿娇微微侧着小脸,轻抬眼眸,迎上他那深邃的目光… “哥哥憋得难受…”他的话语犹如一道惊雷,在陈阿娇的耳畔炸响,她那如粉雕玉琢般的小脸瞬间变得通红,语气也变得结结巴巴:“你…你…无耻!” “嗯?!哥哥哪里无耻?” “你…你去找卫子夫…” “我可不敢…” “你连虎符都敢窃,这天下还有何事是你不敢做的?!” “虎符和母老虎不能相提并论...” “刘治!!!” 他愉悦的松开了她,怡然自得的躺回床上,心安理得的闭目养神... 眼下他受着伤,她也舍不得上手揍他...他也算是出了口心中郁气... 谁叫她老误会他来着... 陈阿娇被刘治气的不行,步履匆匆的出了里间,本想摔门而去的,但她停下脚步,站在,门边深吸了一口夹杂着桂香的空气,又呼了出去,这才将房门轻轻掩好... 她见杜若清立于树下,仿若谪仙,气质超凡,整理好衣袖后,缓缓走向杜若清:“阿姊…” “好了?” “嗯…” “药方我已交予东方朔,殿下身上的伤需静心调养,你每日依我所授之法为他施针灸艾,半月内即可痊愈,寨中事多,此次又遭人暗算,实在不敢在外久留,我与义纵即刻就要动身回寨...” “娇娇代殿下谢过阿姊了…”陈阿娇听完杜若清所言,微退了半步,朝杜若清行了个大礼... 杜若清赶忙上前将陈阿娇扶住,声音平静道:“本就是我寨之人伤了殿下,只是不知…” “娇娇已向殿下言明,阿姊无需忧心,只是那些害人之法,还望阿姊与师哥切莫再做了…” 杜若清听罢轻抚陈阿娇的脸颊,神情凝重,“娇娇可否移步一叙?” 第107章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陈阿娇寻了一间雅室,端坐于桌前,静静地煮着茶,陈茶叶轻轻落入紫砂壶中,随后翻腾起来,散发出阵阵香气... 杜若清眼前是一层薄纱,伴随着升腾的热气,似乎整个空间都被这浓浓的茶香所填满,轻烟在姜黄的灯光下若隐若现,宛如一幅朦胧而温馨的画卷… 此时,陈阿娇将茶杯递到杜若清面前,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柔声问道:“阿姊想与娇娇说些什么?” 茶香四溢,还有壶中咝咝作响的热气,在空气中跳跃、飞舞... 杜若清接过茶杯,轻轻吹了吹,优雅地品尝了一口,赞道:“好茶…” “我适才在里间见到殿下身旁有一女子,不知是何许人也?” “若是在寻常人家,算是外室吧…” 杜若清沉默了几秒,又凉声道:“就是在寻常人家,也无未娶妻生子先纵养外室的道理!殿下这般,将你的颜面置于何地?!所以你不愿嫁他,是因这女子?” 陈阿娇轻笑着摇了摇头,似笑非笑道:“阿姊年长我几岁,定然知晓女子情感,又怎会是一蹴而就之事…” 杜若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胸腔间如平静湖面上泛起的涟漪,随即嘴角淡扬,宛如绽放的初蕾,“我见你与殿下尚有情谊,你如此睿智过人,殿下身边那女子根本无法与你相提并论,你为何不试着抓住殿下的心?” 陈阿娇唇角笑意仍在,却宛如深潭之水,不达眼底,她从容淡定地看向杜若清,轻声问道,“阿姊可知齐宣王?” 杜若清放下手中茶杯,静静地看着陈阿娇,目光郁郁,良久才道:“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嗯...” 两人的视线交织,最终相视一笑,罢了... 杜若清缓缓起身,对陈阿娇道,“既如此,我不必再劝...只是...” 陈阿娇起身在杜若清身前站定,语调轻扬,有些不解,“嗯?” “今日与你共乘的男子,你又如何能断定...” “阿姊,他不一样...”陈阿娇想起阙殇,心跳如脱兔般莫名加快,她的声音笃定,不过杜若清听了却摇了摇头,笑言:“自古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我情路坎坷,身后无人为盾,纵使希望你姻缘美满,但举目四望,天下男子,皆是那半斤八两的腌臜之物,不论日后如何,这寨,永远为娇娇你而开...” 陈阿娇有些鼻酸,上前握住杜若清的手,温声劝道:“阿姊,你既有重来一次的勇气,为何不敞开心扉?我见师哥...” “你说你救你师傅一命,是如何救的?”杜若清打断陈阿娇所言,反握住她那如柔荑般的小手,又叹息道:“如此寒凉,若是可行,来寨里住上岁余,好好养养这身体…” 陈阿娇哭笑不得,阿姊是不是有所误会?她看着杜若清,语调温和如春风,“阿姊,家里人都对我极好…” 她自小,最不缺的便是宠爱了… 杜若清细眉微挑,极好?她可是听过不少民间流言…说娇娇是她阿娘固权的工具… 陈阿娇见杜若清的神色不可置信,也不愿过多解释,她从怀中拿出木人,塞到杜若清手里,轻声道:“这小木人烦请阿姊交给师哥吧,若有机会,还是希望阿姊能劝劝师哥,回长安一聚,师姐很想他,他阿爹亦是…” 她停顿了片刻,又道:“娇娇有一闺中蜜友,出生患有心疾,这救命的药丸娇娇便时刻带在身上,那日娇娇在河边垂钓,碰巧遇上从山中采药下山的师傅,他突发心疾,娇娇将他救下,不过,师傅的心疾,越发严重了…” “原来如此…”杜若清从袖中拿出一药方,看着陈阿娇,颇为认真道:“这是我重新写的方子,你师傅年岁大了,此前那方子无用了,不过你好友若是按之前的方子吃药,应保性命无虞…” 陈阿娇接过药方,刚想道谢,杜若清连连摆手,大大方方道:“道谢便不用了,就当是上辈子欠他的,要这辈子还吧…” “那女子如何了?” 师娘到底还是好奇了... 陈阿娇笑道:“听师姐说,那女子前岁偷了师傅几十张方子,与一年轻俊逸的男子私逃,不知为何去岁挺着个肚子又回来求师傅收留,师姐将她扫地出门了...阿姊,报应不爽,那女子已受天罚,你也该放下了...” 杜若清握紧手中木偶,小声道:“别胡说,我早就放下了...” 两人出门间,碰上迎面而来的韩嫣,韩嫣朝两人拱了拱手道:“太子妃,殿下不能安睡,唤您过去...” ??? “卫子夫呢?”陈阿娇疑惑不解,就算卫子夫不在...韩嫣不行吗? 她眼神在韩嫣的身上来回扫荡... 韩嫣稳住气息,若不是还有外人在... 他侧身让出道路,眼眸微眯,冷笑道:“臣不知...” 陈阿娇挽着杜若清的手,不忘回头朝韩嫣瞪了一眼,他干什么?态度冷死个人了,她未必欠他钱财了? 杜若清扯了扯陈阿娇的衣袖,在她耳边低语,“娇娇,啧...你眼福不浅啊...” “什么?!” “这男子,比殿下好看...” 哎哟!陈阿娇瞬间来了兴致,拉着杜若清疾步朝前走去,回头见韩嫣已被甩开很远,才开始闺中密话,“阿姊不知他是谁吗?” “谁啊?” “天呐,他是韩嫣啊!韩嫣!” “韩嫣?”杜若清想了想,小脸一下子绽放出别样光彩,那仙气飘飘的模样全然不见,凑近陈阿娇道兴奋道:“哎哟!我知道!我知道!韩嫣我知道!” 两人再次对视,都捂着小嘴笑弯了腰,陈阿娇见韩嫣快要走近了,忙正了声色,拉起杜若清再次小跑起来,“这都传到你们寨子里了?!” “我寨子又不是与世隔绝,这些个宫廷秘闻,最有趣了!他俩真的啊?” 陈阿娇点了点头,又立刻摇了摇头严肃道:“他自己说不是的...” “这种事谁哪个男子会承认嘛!” “也对哦...” 第108章 蝼蚁罢了... 陈阿娇送走了杜若清和义纵,挑了间顺眼的卧房,正准备舒舒服服睡一觉,却被韩嫣给挡住了去路,“太子妃,殿下…” “他又不是三岁小儿了,再说我跟他还没正式成亲呢,哪能晚上睡一块儿…” …… 韩嫣不吭一声,直勾勾地盯着陈阿娇的脸,在淡白的月光照耀下,他高大的身影投在陈阿娇身上,将她小小的身形全部遮住,他双眸带着懒懒散散的倦意,散漫道:“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 她和阿治打小就没讲究过…两人经常在床上撒泼打滚,搂抱在一处,他均是见怪不怪了... 怎的?她是突然知道男女有别了? 嘿,韩嫣这是不装了?陈阿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得,她也不装了,什么端庄文雅,贤良淑德的,通通抛到九霄云外去吧,她现在只想睡觉… “阿嫣,我好困啊…走不动啦…”她的声音软糯温和,其实只要她好好跟韩嫣说,韩嫣基本上还是不会跟她对着干的… 果不其然,韩嫣没再拦她,她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刚想推门进房,被他扯住了头发,睡意顿无!疼啊! “韩嫣!!!”她转身狠狠打了他的手背一下,下意识的对上他墨色的眼眸,莫名的,她感到一丝别样的情绪,他神色不似往常那般平静,像是想跟她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叹息了一声,“脏兮兮的,去洗漱了再睡...” ??? 他要不要看看他在说什么?!他这该死的操心命,能不能改改! “洗不了...你别打扰我就寝...”陈阿娇说罢,便推开门进了里间,脱鞋上床动作一气呵成,几乎是倒头便睡,韩嫣站在门边许久,才将房门轻轻阖上,他朝房梁上看了一眼,凉声道:“阙殇,殿下吩咐,回长安后,你不必再回长公主府,直接入宫,殿下有要事相商!” “喏...”房梁上传来阙殇平静的应声,韩嫣轻靠在窗柩边,眼尾淡淡的扫过天边月色,矜贵十足,他姿态慵懒,勾起抹浅笑,漫不经心的问道:“喝点?” 阙殇自梁上飞身而下,在韩嫣身侧站定,朝他怀里丢了壶好酒,便一言不发的朝院中池边走去... 韩嫣眼角笑意若隐若现,摇了摇头,追了上去,张开手臂揽住阙殇的肩膀,又朝他肚子轻锤了一拳,眯着眼睛笑道:“装,你就装...” 阙殇有些无奈的拍掉了揽在他肩上的手,惬意的躺在草地上,喝起酒来,韩嫣躺在他身侧,声音带着调侃,“听阿治说,你未过门的娘子在长安待了数月有余,想让你随她回楼兰成亲...” “......” “你作何打算?” “退婚...” 韩嫣听罢,眉头轻轻一挑,镇静道:“此时退婚,你明知阿治多疑...你和娇娇...” “无中生有...” “我感觉你在信口开河...” “......” “她是天家妇,亦是阿治的心上人...” “......” “你动心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阙殇神情淡淡的,大有一副天塌了也扛得住的态度,廊间灯火与天边悬挂的月盘交错,池水和假山都变得影影绰绰,两人身上皆覆着光晕,没了白日里的凛冽张扬,难得柔和生动起来... “她不愿嫁...”阙殇的话使得两人心中都泛起涟漪... 韩嫣喝了口酒,侧头看着阙殇笑道:“我以为是她是在同阿治闹脾气...” “乞巧那夜,她想嫁刘舜...” ...... 韩嫣双手撑在身后,心跳如鼓,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一般,还未再问下去,就听阙殇带着三分凉薄的笑意,云淡风轻道:“你没机会了…” “你有?”韩嫣目光澄澈如水,眼中闪烁着玩味挑衅的光芒,他满脸狐疑地看向阙殇,问道:“可知她为何不愿嫁了?是因卫子夫?我至梁国后才知晓有此女子,但娇娇却像未卜先知一般,并不惊讶,且她的处理方式,更是显得雍容大度了许多…” “平阳侯府派人刺杀过后,她总是惊惶多梦,对殿下的态度也多为不屑一顾…” “呵,她自小心高气傲,倒是没骗阿治,这般受辱,不愿嫁也在情理之中…”韩嫣拢了拢衣袖,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浊气,眉心紧紧蹙起,眼神冷冽如冰,平阳…王皇后… “不止卫子夫,很多事情她都像是能未卜先知一般…” “嗯?” “乞巧那日,她竟带了高祖的龙佩…” “你觉得她不对劲?” “嗯…” 韩嫣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心仿佛跌入了万丈深渊,寒冷刺骨...不止阙殇,其实他也觉得这些日子的娇娇仿若变了一个人,他说不出那种感觉,她阿娘喜欢将一些江湖术士养在府上,那些个厌胜术她若是沾染了… “可有术士进她院里做法?”阙殇果断地摇了摇头,韩嫣又追问道:“那她可有吃什么丹药?” “也未曾…” 不远处的廊边传来轻微的响动,仿佛是一只胆小的鼠在探索着周围的环境... 韩嫣甚至都没有回头,他手中的暗器如同闪电一般,毫不犹豫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卫子夫惊恐地看着眼前闪过的六芒寒镖,哐哐两声定在了窗上,她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面色惨白,身体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不敢再挪动分毫… 韩嫣与阙殇对视一眼,阙殇转身便消失不见! 韩嫣则阔步向卫子夫走去,卫子夫强作镇定,朝着韩嫣微微一笑,然后弯腰行礼,轻声说道:“韩公子,殿下在找您…”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便被韩嫣如铁般的大手掐住了脖颈,按在了墙上...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根本无法逃脱! 韩嫣轻笑一声,眼中闪烁着嗜血的暗芒,他看着卫子夫的小脸由白渐渐变得青紫,双脚在空中无助地挣扎着,不断拍打着他的手臂,心中涌起一丝快意! 帮娇娇出口恶气,也不错… 蝼蚁罢了… 第109章 我只想回家… “韩嫣…” 陈阿娇的声音在韩嫣身侧响起,许是刚刚将卫子夫按在墙上的动静,打破了陈阿娇的梦境,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他唇边那抹致命的笑意,像是地狱的曼陀罗花,但在听到陈阿娇声音的瞬间,勾起的唇角如被寒霜冻结,微微僵住! 他面上的戾气汹涌,压都压不住,五指收紧间,卫子夫那原本姣好的小脸憋得通红,显然已经喘不上气,瞳孔间满是惊惧惶恐之色,像是一只待宰的羊羔… “太…太子…妃…”她艰难地挣扎着,想将陈阿娇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试图抓住不放… 陈阿娇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抱怨,这一天天的,就不能让她好好睡一下吗? 她上前握住韩嫣的手腕,感受到他从骨间散发出的杀意,她看向他晦暗不明的双眼,朝他微微摇了摇头,蹙眉道:“韩嫣,松开…她是阿治的人,生死岂能由你说了算…” 她掌心的温度暖如春阳,透过他的皮肤,向着他全身蔓延… 他看着她单薄的里衣外仅搭了件淡蓝色丝锦披风,仅迟疑了一瞬,便将卫子夫如破布般狠摔在地… 下一刻,他身上的黑色大氅就将陈阿娇包裹得严严实实,“你去睡…” 鼻尖萦绕着韩嫣身上那特有的沉香味,她看着眼前的韩嫣,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不是吃错药了吧? 不过这味道竟让她莫名的心安,如同一股暖流,在她的心中流淌…暖暖的… 不愧是韩嫣…真真的贴心… 她冲着韩嫣悄然一笑,看在他如此体贴的份上,倒不必再骂他搅了她的清梦… 卫子夫趴在地上,突然涌入肺腔的空气,让她如溺水之人抓住浮萍,劫后余生… 她捂住脖颈,害怕得如惊弓之鸟,连连后退两步,妄图逃离韩嫣这个恶煞… 陈阿娇顺着月色,见卫子夫脖颈间青紫得厉害,蜷缩在地上浑身发抖… 她有些不解地问韩嫣:“她干什么了?你这般动怒…” “听了不该听的…”韩嫣那强大而又摄人的气场,令卫子夫如遭雷击,急忙跪地求饶:“太子妃明鉴!妾真的没有!妾见韩公子在议事,便想速速离开,不料韩公子竟然要杀了妾!” 陈阿娇闻言,面色冰冷,眉头轻轻皱起,她的声音冷冽至极,看向韩嫣,“她听了多少?” “不知…”韩嫣冷静的吐出的二字,陈阿娇辨不出他的情绪,只得将身上大氅紧紧拢起,这卫子夫颠倒黑白的功夫当真是登峰造极,她前世就曾领教过… 她盯着韩嫣轻声问道:“致命吗?” “嗯…” “那你杀了她…” 卫子夫听罢,吓得如筛糠般直不起身,她哆嗦着朝空中胡乱比划了两下,那泪水如洪水般涌出,留下两行清泪,绝望地对陈阿娇喊道:“太子妃为何要将妾一次一次逼上绝路!太…太子妃…妾身…妾身真没听见!” 她朝着陈阿娇重重地磕了两个响头,其声悲切,“我,我与你是一样的…我…我只想回家…我求求你,你救救我!” 陈阿娇离去的背影瞬间顿住! 她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漏跳了一拍,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思绪! 她周身的虚汗如泉涌般冒出,藏在大氅下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像风中残烛,凌弱不堪! 但她仅仅只恍惚了片刻,便如离弦之箭拦住了韩嫣… 她与卫子夫静静地对视着,她感觉心口有一头凶猛的野兽在不断叫嚣,寂静的夜空显得格外诡异,诡异得她能够听见自己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前世…她怀疑的…她查不到的…在此刻即将跃出水面! 她的眼尾透红,尽管她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要保持镇定,可她的声音仍止不住地发颤:“你要回哪里?” 卫子夫沉默地盯着陈阿娇,她身后的韩嫣宛如被笼罩在一片血红的地狱之中,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仿佛随时都能将她的性命收割! 陈阿娇霍然转身,凝视着韩嫣艰涩道:“阿嫣…我…” 韩嫣面沉似水,他看着陈阿娇那娇艳欲滴的小脸,仿佛早已洞悉她此刻的心思… 她二人的对话,分明暗藏玄机!有什么是一样的?有什么能让她们是一样的?! 他缓缓俯下身,凑近她精致的小脸,是娇娇… 是她的脸……是她的身体… 他只觉得胸口沉闷,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隐忍,“你是谁…” 此话一出,陈阿娇与卫子夫皆是呆立当场! 陈阿娇强装镇定,她试图从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窥探出一丝虚实,然而他的目光似乎要将她灼穿! 她知自己与前世有所不同,但万万没有料到,韩嫣竟然会如此敏锐地察觉到! 清风轻轻拂过她的面庞,月色下的韩嫣没有丝毫的不耐,他的衣着单薄,他却像感受不到丝毫的寒凉,只是静静地看着陈阿娇… 光影交错间他显得格外清俊,陈阿娇的心头不禁滑过一丝微妙的暖意… 她轻轻扯住韩嫣的衣角,嘴角微微上扬,“阿嫣,你说过的,你信娇娇…” 她这突如其来的话语令韩嫣的神色为之一松,她还记得… 他呼吸急促,喉头滚动了一下,最后他的视线越过陈阿娇,落在卫子夫身上,沉声道:“今日我若放她离开,恐留大患!” “你若死了,我陪你便是…”陈阿娇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决然,似乎在催促他快快离开… 他愣在原地,连呼吸都忘记了,他有些难以置信!待回过神来后,他嘴角轻挑,似笑非笑,这主意倒是不错… 他向着卫子夫所在之处迈了两步,那凉薄的唇中吐出的话语,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今夜,无论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你若胆敢在阿治身旁吐露只言片语,你的七个兄弟姊妹皆会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你若不信…你那弟弟卫青…” “子夫不敢!子夫谢韩公子不杀之恩!留子夫一命!”她的声音颤抖着,夹杂着无声的呜咽,几乎快控制不住要痛哭出声! 第110章 既是这大汉天下赢了 我陈阿娇又何曾算输! 陈阿娇看着韩嫣渐渐远去的背影,愣神过后,她便静坐在廊上俯视着卫子夫,她想笑,但却又笑不出声... 卫子夫那原本秀丽的长发,此刻却如乱草般凌乱不堪,但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眸,倒是显得柔弱而无辜… 陈阿娇的声音轻柔,缓缓拂过卫子夫的耳畔:“你是来加入我和他的,不是来拆散我和他的?” 卫子夫闻言,眼睛瞬间变得灿如星辰,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她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但她这笑容实在是难看至极!令陈阿娇微微蹙眉,但很快她又不着痕迹的将嫌弃之色掩盖了下去… 卫子夫猛地直起身,试图抓住陈阿娇的小手,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你…你…你攻略…攻略的任务是什么?我…我不该…不该在这的…” “哦?那你应该在哪?”陈阿娇灵巧地避开她的触碰,卫子夫见陈阿娇对她如避蛇蝎,脸色瞬间变得黯然无光! 她小脸紧绷着,严肃地朝四周张望了一番,确定无人后,才压低声音说道:“我应该在元朔元年的,但是不知道为何会在后元元年!” 陈阿娇挑了挑眉,元朔元年… 呵…那可是卫子夫登上皇后宝座的一年… 果然又是她听不懂的话语…攻略?何为攻略?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唯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蝉鸣,宛如暗夜的妖精在低语… 薄薄的雾气如轻纱般从四周弥漫开来,陈阿娇慵懒地将落在她怀中的落叶拾起丢掉,蹲下身子与卫子夫平视起来… 她伸手轻柔地将卫子夫凌乱的头发抚平,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那笑容如罂粟般蛊惑人心,“他爱我…我就能回家了…” 前世…卫子夫也是这般,如卑微的尘埃般跪在她脚下,哭得声嘶力竭,诉说着她只想回家…质问她为何阿治不爱她… 可明明她卫子夫在那后位上稳坐了三十余年…比她这如昙花一现般短暂的十年后位可长多了啊… 大家都说阿治爱她…为何就是不爱她了? 卫子夫听完陈阿娇所言,神情愈发激动起来,她的声音颤抖,“现在刘彻他是爱你的,你很快就能回家了!我…我…对你来说真的没有任何威胁!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哈哈哈!系统…系统…它说…卫子夫…是必输局!哈哈哈!卫子夫!她可是卫子夫啊!卫子夫怎么会输?!” 陈阿娇眸光一闪,她见卫子夫稍稍停歇了一口气,嘴唇还在微微颤抖,却仿佛从内心深处获得了一丝慰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她听卫子夫继而又道:“你要是能回家,我就一定能回家了!” 陈阿娇轻笑出声,清脆悦耳,她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卫子夫,眼底弥漫上一层雾气,宛如薄纱般朦胧,良久,她朝卫子夫伸出手,那手仿佛是一朵盛开的莲花… 卫子夫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受宠若惊地握住她的手,借着陈阿娇的臂力,缓缓起身… 陈阿娇见她起身,微退了半步,淡声问道:“我有一事,颇为好奇,不知你能否解答…” 卫子夫看着陈阿娇,语气中充满了疑惑,“何事?” “霍去病领兵出征匈奴时,必携带大量艾草,这是为何?” 卫子夫听完一愣,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嘲笑起陈阿娇来:“你是不是上学时没认真听课?!境外荒漠,水源匮乏!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居然都不懂?!虹吸原理!你不知道吗?” 陈阿娇藏在大氅里的双手瞬间捏紧,抠出血痕,她只觉四肢冰凉,身体不由自主地微颤着,她心跳如鼓,嗓子发干,颈间像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扼住了咽喉,再也发不出丝毫声音! 卫子夫见陈阿娇呆愣在原地,面色苍白,似乎不理解她说的话,她微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气,遇风则散,介水则止,你明白吗?你不是医术了得,难道不知万源病于寒湿?艾调灸理便是如此…” 陈阿娇不由自主地向后倾斜了几步,她的思绪如潮水般汹涌,仿佛被惊涛骇浪无情地拍打着! 她全身的每一寸肌肤都在痛苦地呻吟,几乎让她无法喘息! 她前世苦苦追寻了数十载的真相,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她原以为只要不杀卫青,不杀霍去病,便能相安无事,却未曾料到,竟然是卫子夫的这一子定了汉史的乾坤! 她凝视着卫子夫,一字一句冷声说道:“本宫救了你三次,已仁至义尽!绝无第四次的可能!此后望你好自为之!” 卫子夫万万没有想到陈阿娇会翻脸不认人,她满脸狐疑地抬起眼眸,却无法窥探到陈阿娇内心的深渊,更无从知晓她的所思所想! 她们两人本就不属于这个时空…即便在这个时代立场相对,但…只要不干扰历史的进程,不改变历史的轨迹,这不过是一场攻略游戏罢了… 她分明已经将一切和盘托出,实在想不通陈阿娇为何会是这般态度?陈阿娇为何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脸上流露出悲凉痛苦的神情? “你…”她犹豫了片刻,轻声问道:“你对刘彻动了心?你…你不打算回家了?” 陈阿娇嗤笑一声,“若是…你又当如何?” 卫子夫没有料到陈阿娇会如此直率,怪不得陈阿娇三番五次地想要置她于死地… 刘彻…确实有让女人的心不由自主地为之悸动的魄力… 若是如此…陈阿娇注定要与她为敌… 她原本还带着几分温和的面容,瞬间难堪不已,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笑意,她沉声道:“你明知历史不可变,陈阿娇,你宁愿被废长门数十载,都要为自己赌一次?!你明知你是必输局!” 天际露出了鱼白肚,萦绕在半空中的雾气还未全然散去,陈阿娇冷漠的觑视了卫子夫一眼,她侧头轻笑,漫不经心的敛眸,震慑陈词,“既是这大汉天下赢了,我陈阿娇又何曾算输?!” 第111章 东方朔测字 卫子夫不知陈阿娇此话究竟为何意,她的思绪纷乱,茫然不知所措,而陈阿娇已然转身进入房中,徒留卫子夫呆立原地… 陈阿娇躺在床上,感觉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她的目光痴痴地落在窗外,宛如一潭死水,静静地凝视着,感受着时光从指缝间溜走… 晨间丝丝缕缕轻柔的风,悄然拂过… 第一缕阳光如同金色的箭羽,透过窗户,射进房间… 在她那朦胧的视线中,仿佛看到了阙殇正缓缓向她走来,他剑眉如星俊美得如同画中走出的仙人… “阙殇,我曾听闻夜郎有一种美酒,名为蒟酱酒,其滋味甘甜醇美,能让人忘却心中的忧愁。待我回到长安后,与商序恐难再相见,你若得闲,可否为我寻来这美酒…” “嗯…” “再帮我寻觅一些凤仙花和千层红吧…” “嗯…”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她感受着他轻柔的拂过她的小脸,他那淡淡的气息打在她的面庞,让她感到无比安心,很快便沉沉睡去… 陈阿娇睡得极不安稳,恍若置身于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中… 那烈火如张牙舞爪的恶兽,肆意地舔舐着四周的一切,炽热的气流扑面而来,她如被禁锢的鸟儿,被困在这火海之中,无法逃脱! 恐惧将她无情地淹没,她无助地呼喊着:“阿治,阿治…救我…救我!” 然而,四周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无情地回应着她! 火势愈发凶猛,浓烟滚滚,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她陷入绝望的深渊之际,一道身影冲破火海而来! 她无法看清来人的面容,只觉得自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起,拼命往外冲… 但无数的木桩如雨点般从高处坠落,如一道道无法逾越的屏障,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层层热浪缠绕着她,灼得她的皮肤生疼,仿佛要将她吞噬… 她无助地痛哭出声,黑色的浓烟几近令她窒息,她的双目被熏得无法睁开,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从眼角滑落,她紧紧抓住男人的衣角,仿佛那是她在这无尽黑暗中的最后浮萍,“阿治…我好疼…阿治…好疼啊…” “娇娇…娇娇…哥哥在…” “呜呜…阿治…” “醒醒…娇娇…” 她从床上霍然惊醒,与刘治那深邃而又充满忧虑的目光猝然相对,她瞬间失神,须臾,猛然坐起,冷汗涔涔,梦中的刺痛感刻骨铭心,她难以回神,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着… 窗外夜色如墨,陈阿娇浑然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也不晓得刘治为何会出现在她的床榻之上,她竭力深呼吸以平复情绪,只觉舌尖泛苦,心中烦闷难耐… 刘治眉头紧蹙,双臂环过她纤细的腰肢,将她紧紧搂入怀中,他身上的热气扑面而来,使她蓦地一惊,声色俱厉,“你莫要碰我!” 刘治的身体微微一僵,娇娇…从未如此过… 她适才究竟梦见了何事?为何会惊惧至此… 他将她拥得更紧,柔声安慰:“怎么了?哥哥惹你生气了?” 陈阿娇这才如梦初醒,她紧闭双眸,用力地摇了摇头,试图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他却在她耳畔发出一声轻微的“嘶”,她那推拒的小手瞬间顿住,强压着哭意,呼吸急促地说道:“你别欺负我了…我…我离你远远的,好不好?” 刘治微微一怔,嘴角边泛起一抹轻笑,在她耳畔轻声呢喃:“梦中的事岂能当真?哥哥何时欺负你了?” 她沉默无言,小脸冰冷的与刘治对视着,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嘴角的笑意如涟漪般扩散开来,“那卫子夫,哥哥是担心你遭遇危险,才带她入梁以假乱真罢了,你这醋坛子,日后如何母仪天下?” 陈阿娇内心轻呵了一声,拍开腰间那只大手,缓缓说道:“我要喝水…” 她刚想下床,却被刘治拦住,只听他朝外唤道:“卫子夫…” 陈阿娇的目光充满了惊愕,她万万没有想到卫子夫竟然会在外侍奉… 他刚刚那番话居然对卫子夫没有丝毫避讳… 床上的纱帐被一只小手轻柔地撩起,陈阿娇看到卫子夫半弯着腰,将手中的茶杯高举过头顶,低眉顺眼道:“请太子妃喝茶…” 陈阿娇瞥见卫子夫修长的脖颈被丝绸轻柔地缠绕着,将她的伤处遮掩得严严实实,却又散发出一种别样的魅力… 她面无表情地接过茶盏,转身看向刘治问道:“你为何会在我这里?” 刘治半倚着身体,脸上挂着抹张扬的笑意,神色松散道:“我为何不能在此处…” 话未说完,东方朔端着药步入里间,恰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先是向两人行了个礼,随后便咋咋呼呼起来,“回太子妃话,臣没拦住殿下!殿下不顾自己身体,非要过来…” 陈阿娇凝视着刘治玩世不恭的眉眼,心中爱恨交织,愤懑难平,渐渐地,她又恢复了平静,心中只剩下凄清的苦楚… 卫子夫的话语在她耳畔不断萦绕,她的内心痛苦挣扎,不愿陷入这无尽的谜团之中,难以自拔… 她将目光投向东方朔,“我听闻你测字算命从未有过失误,这可是真的?” 东方朔与卫子夫一同跪在地上,他见刘彻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急忙双手接过,又笑着地对陈阿娇说道:“臣不过是略通皮毛而已,只是被传得有些神乎其神罢了…” “那你来测测…” “太子妃要测何字?” 陈阿娇摇了摇头,轻笑出声:“不是我测,殿下测…” 刘治听罢眉眼轻挑,低笑不解道:“哦?” “你就为殿下测测殿下白头偕老之人吧…” 东方朔闻言,吓到不敢抬头看床上的二人,太子妃又怎么了?这白头到老…他如何敢算! 哪知刘治慵懒的轻靠在陈阿娇身上,笑得淡定从容,他看着东方朔吩咐道:“那你便为孤测测娇字与夫字吧…” 她这般不喜欢卫子夫,不若就顺了她心意,她既想知晓,测测又如何… 第112章 桃之夭夭,逃之夭夭 陈阿娇下意识的看向刘治,空气滞住一瞬,他眉眼染着笑意,似乎对一切了如指掌一般... 年少的阿治,爱得如此真挚而热烈,而君临天下的刘彻,却真心瞬息万变... 此刻,这具身躯里藏着的是已过不惑之年的陈阿娇,面对的却是充满少年气息的刘治,她心里有一场海啸,无人知晓... 他曾许诺会爱她一生一世,却不知是前世的誓言,还是今生的约定… 窗外夜色醉人,月光轻柔的洒下,稀碎斑驳的光点如繁星点点,陈阿娇恍惚间回忆起前世,那时的月光同样圆润如盘,韩嫣也还在... 但这个人真是肆无忌惮,竟敢闯入她的金殿! 她在迷糊间被灵儿唤醒,说是韩大夫有要事求见…若是换作其他男子,陈阿娇必定会将其杖责至死… 她万般无奈地起身,应允他进殿... 他来得匆匆,神色凝重,她询问他所为何事,他连灵儿都信不过,见她屏退了宫婢后,他才对她说道:“今日阿治在殿内让东方朔测了两字,测的是母仪天下,我在殿内时东方朔不肯明言,我出殿后不久,阿治便动怒,责罚了东方朔二十军棍…此事非同小可,你需早做打算,一定要破除他这所谓的命数之说!” 当年她对韩嫣的劝诫不屑一顾,人撵了出去,可阿治与她此后真的渐行渐远… 前世…他所测二字…难道也是这两字吗? 东方朔闻言如芒在背,战战兢兢地不敢抬头,小心翼翼道:“殿下,此事,臣需太子妃与卫小娘子回避…” 刘治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陈阿娇的手指,懒散地眯着眼睛,语调微扬道:“哦?为何?” 东方朔只觉得颈背刹那间如被冰水浇过,一层细密的冷汗瞬间浮出,豆大的汗珠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从额间滑落,砸在地上!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诚惶诚恐地哀求道:“还望殿下允了微臣所求…” 陈阿娇冷笑一声,态度难得如此强硬:“阿治,娇娇要听…” 她细微的挣扎使得身上的锦被微微滑落,他的视线落在她那如羊脂白玉般露出的白皙肌肤上,呼吸也在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面不改色的拾起被角,小心翼翼的将她紧紧地包裹起来,然后朝着东方朔吩咐道:“既然娇娇想听,你但说无妨…” 东方朔干笑了两声,心中懊悔不已,恨不得立刻找个墙撞死,他心中叫苦不迭,后悔不该在这个时候来送药! 他反复斟酌,如履薄冰般,战战兢兢地小声道:“娇字,从女,有夭,取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之意!夫字,从男,取如彼翰林鸟,飞来飞去寻夫婿之意…” 刘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此话倒是有趣... 很快他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东方朔这只老狐狸,倒是聪明伶俐…谁也不想得罪… 只是今日东方朔若不帮他将娇娇哄好,回长安后,他还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她一面,若是他被父皇幽禁…啧… 他想到这些,心中烦闷愈加!刘舜王妃未定,若是王婕妤病逝,安安倒要守孝三年,可若是... 他手臂收紧,以一种完全占有的姿势紧紧地搂着她,他低头见她小脸冷如冰霜,表情极为不悦,心中不禁一软,想着她在为他吃醋,原本有些空落落的心又瞬间被填满... 他转而轻叹了一声:“东方朔,孤要你测,你便测!” 东方朔将头深深地埋在地上,甚至不敢抬头看刘治一眼,刘治那低沉的声音令他压力倍增! 他朝着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紧闭双眼,结结巴巴地说道:“殿下!这夫字...夫字…从天!夭…夭…夭字撇不为横,不从天啊!且桃之夭夭,民间有言逃之夭夭之意!臣该死!求太子!太子妃恕罪!” 东方朔的话语惊人,在整个房间里炸响,卫子夫被吓得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匍匐在地,头也不敢抬,生怕再次惹怒了陈阿娇! 陈阿娇则无力地靠在刘治身上,逃之夭夭?呵… 她的脸上毫无血色,像被抽走了所有的灵气,她的指尖冰凉得如同寒玉,呆呆地望着窗外,眼神瞬间失焦... 刘治感受到怀里的人儿整个身体微微僵住,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怒斥道:“东方朔,孤看你是活腻了!给孤滚出去!去找韩嫣领二十军棍!” “诺!”东方朔领了令,还不忘朝卫子夫使了个眼色,带着卫子夫退了门外... 两人陷入一阵短暂沉默,刘治轻柔的将她额前的碎发撩开,似漫不经心却又刻意为之般开嗓:“娇娇想逃去哪?” 陈阿娇抬头地看向他,他的眼神带着半分凉意,她的心不由地一紧,转过身去,整个人投入他的怀抱之中,轻声呢喃道:“阿治,也信命数之说吗?” 她那乖巧软糯的模样,令他原本嗜血的阴暗瞬间被抚平! 他的唇轻轻贴在她那如白瓷般精致的小脸上,神色平静,沉声说道:“娇娇若是想喝蒟酱酒,倒不必求其他男子...” 陈阿娇只觉心惊不已!她睡前见的人竟然是刘治?! 还未待她说话,她又听刘治道:“阙殇...孤已命他先回长安...” 他为何要阙殇先回?是...是因为她吗?因为她唤了阙殇...暗卫不能进里卧... 她强压下心中慌乱,此刻,她万万不能自乱阵脚!她微微直起身,抬眸与刘治对视,小手轻轻抚上他的眉眼,柔声问道:“哥哥可能寻到蒟酱酒?” 他在她耳侧轻声低语:“这酒哥哥有,但娇娇拿什么来换?” 她小心靠近,在他下颚落下一吻,如同蜻蜓点水,但在他心中激起了千层巨浪。他的呼吸骤然加重,眼中的情欲如熊熊烈火般燃烧,毫不掩饰... 东方朔的话...他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 他的娇娇...他若先要了她...倒能让他少些烦心...可若回长安后...万事皆有意外... 他还真能霸着她为他守节一辈子吗? 第113章 你…你…为何不行? “不够…”他的嗓音低沉磁性在陈阿娇耳边低语,更似在蛊惑着她的心神… 不够?他还想怎样?陈阿娇呆呆的看着他,暖黄的灯光下,他的侧脸线条流畅清晰,神色也不再似刚才那般冷漠,反而带着几分深情款款的韵味,嘴角轻勾,流露出三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他那透亮的眼眸,更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要将她沉溺其中… 陈阿娇眉尾微微上扬,凝视着他,难以抑制的心跳如鼓擂般在胸腔中回荡,她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会这么没出息!她还会被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所勾引不成… 但她那张生得极魅的小脸,却流露出万般风情… 刘治盯着她的娇嫩欲滴的唇,眼神愈发深邃,呼吸也骤然变得沉重起来,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难以察觉的隐忍问陈阿娇:“娇娇可是饿了?” “嗯,有些饿了…”她回过神来,嫣然一笑,甜美可人... 此前被东方朔影响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刘治朝外唤了婢女布菜,饭菜被婢女们迅速摆满了一桌,皆是她喜欢的吃食… 陈阿娇从他怀里挣脱开来,看着满桌的佳肴,却唯独不见他答应给她的酒… 她不满地看向刘治,带着些许恼意问道:“阿治…你这是唬我呢?” 刘治下了床,牵着她的小手,陪她一同坐下用饭,他专注地往她碗里夹菜,轻声笑道:“食不言寝不语…” 陈阿娇本想白他一眼,最终还是忍住了…待她吃得差不多了,刘治才命人撤下饭菜,房内又恢复了宁静,唯有烛火偶尔跳动,发出轻微的声响... 刘治缓缓靠近陈阿娇,他的眼神紧紧的将她锁住,语调轻扬:“娇娇,继续…” 还来??? 陈阿娇的心“砰砰”直跳,小脸却故作镇定看着刘治问道:“哥哥是何意?” 刘治嘴角一扬,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轻轻往上一抬,“娇娇补上了就能尝到美酒了…” 陈阿娇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小小的挣扎了一下,眼看着刘治慢慢凑近,她索性闭上了眼睛!罢了…不过是被多啃一口! 呃…再说了,他这方面的技术确是差强人意…倒是阙殇… 嗯嗯???她此刻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些!陈阿娇啊陈阿娇,可真是疯了! 刘治看到她这副乖巧模样,忍不住轻声笑出声,最后却只是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还带着几分戏谑,“娇娇,哥哥有伤在身,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今日暂且就先这样吧…” ??? 陈阿娇心里那叫一个抓狂,小脸差点没崩住,他什么意思?好像是她想怎么样似的…她对他可没有一丁点儿非分之想! 他这倒打一耙的本事,还真和卫子夫挺般配… 她轻哼一声,作势要走,却被他一把拉住小手,轻轻一拽,就跌入了他怀中! 他嘴角挂着坏笑,低头看着小脸气鼓鼓的她,说什么都不肯放她走… 没一会儿,就有人端来了蒟酱酒,果碟,还有捣好的凤仙花和千层红汁液… 一丝丝酒香在空气中飘散开来,陈阿娇小巧的鼻子微微皱起,馋得像只动人的美狐… 她看刘治的眼神都变得讨好起来… 刘治轻声一笑,往杯中倒了一点,喂她喝了下去… 这酒味道醇厚,饱满,入口绵软,回味甘甜…果然是好酒! “好喝吗?”他嘴角一扬,悠然的目光在她小脸上扫来扫去,见她乖巧地点点头,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玩味:“还要吗?” 陈阿娇眼睛亮晶晶的,用力朝他点了点头,他淡笑着又喂了她几口… 很快她的小脸就泛起了红晕,眼神也变得迷迷糊糊的… 酒量这么差,还这么爱喝… 每每宫中宴会,她都会趁着人多眼杂之际去酒窖寻上些美酒… 嘴上嚷嚷着他与阿嫣都不是她的对手…实际两杯下肚…必倒头就睡… 她倒是乖巧…醉了也不闹腾…会乖乖的脱了衣袜,掀开被子躺下,还会贴心的给自己盖好被子,再拍拍小肚子像在哄自己睡觉,那模样实在是可爱的紧… 他鼻尖缭绕着她身上淡淡的蔷薇香和淡淡的酒味,她有些无力地靠在他肩膀上,呼出的气息轻轻撩拨着他的心…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躁动,趁着她迷糊无力的时候,帮她摆弄起指甲来… 她从小就特别喜欢捣鼓这些女孩子的小玩意儿,那些个琴棋书画倒是不怎么上心… 他眼神专注的盯着她晶莹剔透的指甲,将红色的汁液涂抹在她指甲上再拿布将她的指尖细细包好,神色颇为认真… 他这次带她出来,可是让她吃了不少苦头…往后再也不能这般冲动了… “阿治…错了…不是这样的…”她嘟嘟囔囔的在他耳边轻语…又毫不客气毁了他的杰作,将两只手藏到身后… 刘治有些惊讶…这…她今日突然不乖了?! 他抬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小醉猫… “那要娇娇要如何?”他的大掌抚过她的长发,眼神宠溺… “这里…”她指了指心口处,她看刘治还有些不解,嘴角微微一压,眼中顿时噙满泪水,“好丑啊…我不喜欢…呜…” 那豆大的泪珠纷纷落下,打在他颈间,滚入他胸膛… 他有些不解慌了神色,将她拥紧轻哄起来:“娇娇…哪儿丑?不丑…” 她断断续续的抽噎着,直起身将身上的中衣扯下,露出莹润的肩头和一片白皙的皮肤… 刘治身体微微僵住…来不及阻止…她又扯了肚兜的红绳,那薄薄的一片布料堪堪挂着,她还知道按住… 心口上处那抹剑伤暴露在他眼下…伤口倒是愈合了,但还有道粉粉的伤疤… 他握在她腰间的大手变得炙热滚烫,心神皆乱…不着痕迹的错开眼神,呼吸不稳声音暗哑道:“娇娇…乖…把衣裳穿好…哥哥…哥哥今日不行…” 陈阿娇哭得更凶了,断断续续道:“你…你…为何不行?画…画…画朵…蔷薇…呜…怎么…怎么不行?” 第114章 负心汉...薄情郎...一点朱唇万人尝... 画朵蔷薇花... 他神色幽深的盯着她哭红的小脸,这般委屈,就是因为胸口这道疤? 他指尖有些薄茧,抹去她泪水时带着些粗糙的摩挲感,她不喜欢,便避开他的手,小脸搭拉在他肩上,小手在他的的唇锋上来回摸索,轻声哽咽着:“负心汉...薄情郎...一点朱唇万人尝...” ??? “陈阿娇!”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却又不知如何发作,眼前的她哭得梨花带雨,口中还念念有词,全是对他的控诉... 那夜在梁宫也是,她看他的眼神简直他像个十恶不赦之人,势要将他抽筋剥皮,啃噬他的鲜血才能解气一般! “哥哥何时成了那负心之人?”他咬牙切齿道!可她像是没听到一般,只顾着自己嘟囔,小手还不停的在他脸上作乱,他钳制住她的手,轻叹了一声,情绪全然被她牵动! 他另一只手稳扣住她的肩膀,将她从自己身上拉开,直视着她的眼睛,那双眸子里满是倔强与哀怨,看得他心口一阵刺痛...从那次坠马后,他就觉得她不一样了... “娇娇,哥哥对你之心天地可鉴!”他试图解释,然而她只是冷笑一声。 她摇头拒绝他的一切输出,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他一时语塞,心中满是懊恼,他想安慰她,可她根本不听,挣扎着要起身,那殷红的鸳鸯肚兜也在她哭泣间悄然滑落... 他眸色一暗,视线落在她小巧可人的两点红梅上,他急促呼吸了一阵,胸腔剧烈起伏,似在极力压制着体内窜动的欲火,颇为艰难的将她的中衣拢紧,沙哑着嗓音开口道:“娇娇,你真是要将哥哥逼疯...” “你不是哥哥...” “???” “是阿弟...我...我年长...你...” 他低声闷笑起来,阿弟?他可不喜欢... 他俯身与她额间轻触,失控般咬上她的下唇,惩罚性的与她缠绵悱恻,温润的触感将她仅有的理智和思绪一并带走,她柔软乖巧的靠着她,双手本能的缠绕上他的脖颈,像是在渴求着救赎,他的吻既深沉又狂烈带着令她沉沦的占有欲... 不知何时她娇小的身体被他抵进床榻之间,他炽热的呼吸打在她的颈窝,引得她一阵酥麻,目光迷离的看着他,不知他为何停下了... 他声音暗哑勾人,“娇娇不是要画蔷薇...” 他笑着起身离开...当他灼热的体温从她身上消失,她还有些不满,冷啊... 她只能迷迷糊糊的缩进被子里,视线被锦被阻隔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感觉即将进入梦乡之时,身上的被子被丢在一旁,白色的中衣被他拔下,带起一阵凉意,她半睁着眼,看着刘治,胸口处浮起阵阵痒意,他还真画啊! 她后知后觉想拿手去遮,却听他轻笑起来:“你哪个地方哥哥没见过...” 她瞪大了眼睛,酒醒了大半,一只手遮住酥软,小只手指着他声音微颤道:“你休得胡说!我这辈子没跟你怎么样!” 他看着身下的她玲珑有致,含苞待放的模样,只觉心中的那根紧弦再也绷不住,“哦?你大腿左侧有颗红痣...” “......” “右足足心有颗红痣...” “......” 他见她羞愤,眉眼含笑的看着她又故意逗她:“哥哥说对了吗?” “你…你无耻!你监视我便罢了,你还偷看我沐浴!采花贼!”她说着便要起身,但奈不过他手劲,被他压在身下不能动弹… 他在她唇角边落下一吻,边在她心口间落笔,边轻声解释:“孤何时偷看你沐浴了?孤需要偷看?你知道有多少女子脱光了给孤看,孤都不看!你是孤的妻!” “我不是!” “不是现在在做什么?” “……” “小时候总闹着要跟孤一块沐浴,你是全然不记得了…” “……” “还有.....什么万人尝?!那些个戏文日后你还敢看,孤拿戒尺打你手心!” “......” 陈阿娇怒了,她夺过他手中的画笔,毫不犹豫在他喉间画了个大大的叉!试图再往他脸上胡作非为时,被他按住了小手强压在身下...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消气?”他无奈的叹息,若不是阿姊在他酒里下了药,哪来的这么多事... 前朝的事将他弄得焦头烂额,父皇一再打压周家,皇祖母又力保周亚夫!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此次他动了虎符,且不说父皇那里不好交代,又折了这么多重骑兵,他还不知如何面对北军重将! 她白日里莫名其妙的唤了阙殇的名字,要他如何不气! 他又舍不得对她说半句重话!她这小半年变化颇大,没心没肺的模样令他心惊,他不知她何时习医的,医术竟这般了得,竟然还能避开阙殇和商序...就连...她唤阙殇的模样都不像是在唤普通暗卫... 他醋意横生,恨不得剖开她的心好好看看真真假假!但他又不能失了风度,从小觊觎她的男子如锦鲤过江,她从未让他担心过! 但眼下事态好像失去了控制,她为何会唤阙殇的名字?! “我没有生气!” “没有生气为何说哥哥薄情负心?” “你就是...” “......”他不由的气笑了,几乎在瞬间失了理智!他的吻在她的肩头颈侧流连,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和她的挣扎哭泣,他亲手画好的蔷薇更是染红了他的双目... 他掠夺着她的呼吸,她单薄的衣物被他撕得粉碎,掌心间是她肌肤的滑腻,带着可人的温度,她的推拒令他更加愤懑不悦,“你要为谁守身如玉?嗯?” “我不要!我不要!”她的指甲刮过他的侧脸,瞬间带出红痕,陈阿娇愣了一瞬,破相了... 她小巧的鼻子皱了皱,扑哧一声,笑弯了眉眼,眼泪又无声划过她脸颊,似乎还不够解气,又对着他的肩膀狠咬了一口... 直到口腔里盈满了血腥味才松了口,她直直的盯着他铁青的脸,视线扫过他肿胀处,轻哼了一声,趁他愣神之际将他推开,翻身睡觉:“你走吧...我不伺候你!你若是不要命了,尽管来,我能用银针杀了你...也能药死你...” “陈阿娇!你毒不毒?!” “我就是个毒妇!妒妇!你退婚呀!我又不稀罕你!你退婚,我感激涕零!谢殿下隆恩!” 门被他重重摔上,留下一屋子寂静... 陈阿娇酒已全醒,惊出一身冷汗,蜷缩在床上,发愣... 第115章 太子妃将韩嫣拐走了… “殿下...”卫子夫乖巧的朝刘治行礼,刘彻英俊的脸上冷如冰霜,视线淡淡的扫过身前的卫子夫,月光洒在她脸上,为她添了几分娇羞... 刘治抬手让她起身,突然轻笑道:“今日月色虽美,却不及子夫半分...”说着便牵起卫子夫的手向屋内走去! 进得屋来,卫子夫心中既惊且喜,却也羞怯地垂着头,刘彻轻轻抬起她的下颌,端详许久后道:“你既引了孤来,还需孤伺候你?” 卫子夫双颊绯红,低声回应:“臣妾不敢” 说罢她便上前解刘治的衣物,又脱了他的鞋袜,房内灯火重重,床上的帷幔缓缓落下,卫子夫轻解珠佩罗裙,轻轻上了床... 她白皙的手抚过他的侧脸,脖颈还有胸膛,带着暗香的吻落在他突起的喉结,下颚,再往上...却被他堪堪逼开,他沉着呼吸,面色不佳的将她压在身下... “殿下...小心伤...”她小声惊呼了一句,他桎梏在她后腰的手掌也变得炽热,顾不上她的嘤咛和嘱咐,横冲直撞,没几下,他便停住... “你自己来...”他随之而来的声音低沉发闷,他看着身下的她浑身颤栗,轻笑一声换了姿势,她整个人伏在他身上,他不自在的偏了偏头,凉声在她耳畔道:“怎的,长姐府上都没嬷嬷教你如何伺候男人吗?” 屋外微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屋内是女子的泣声低语,情欲漫延间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落在她颈侧的呼吸清晰可闻,那双多情眼在灯火下虚虚实实含着抹笑意,他的唇眷恋的贴着她的耳垂,舒服的叹息:“娇娇...” 卫子夫被那两字击得僵了面色,却只能被他拉下一起沉沦... 陈阿娇起身穿好衣裳,开了门,正巧看见刘治与卫子夫进了房... 月色朦胧,却无法照亮她的神色,她静坐于庭院中的石凳上,脸色微显苍白,目光迷茫,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绪... 她眉宇之间,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愁云,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疲惫与落寞... 月光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她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她的双手交握,静静地放在膝上,漠然的盯着两人进去的那扇房门,呆坐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韩嫣进院时,她像一株被世俗遗忘的白秋菊,虽清雅绝伦,但藏着一缕隐隐的悲伤... 她这大半夜不睡,在院外坐着干甚?! 他就站在不远处,目视着远处的繁星和在繁星交错下突然勾起抹浅笑的她,脑海中一片纷乱!他的心开始猛烈跳动,那份难以抑制的动心瞬间从心底蔓延至全身!四周的宁静更加凸显了他内心的波涛汹涌,他的手微微颤抖,仿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陈阿娇释然一笑,也罢,倒不如先刘治一步回长安,只是南县与长安还有几日脚程... 刘治刚刚跟她说阙殇被他先遣回长安了,她孤身一人,实在不便,若是… 她抬眸间便看到了所想之人,她脸上溢出笑来,神色生动的小跑到韩嫣身旁,朝他勾了勾指尖示意他低头…没事长这么高干甚… 韩嫣见她笑着朝自己小跑过来,更是心跳如鼓,她要干什么? 他挑着眉眼不驯的垂眸看她,语调带着些不正经的慵懒,“干嘛?” 她看着韩嫣这副不着调的模样有些焦急,又对他做出要他低头的手势,他盯着她,唇角小幅度的弯了起来,他缓缓靠近她的小脸听她甜声道:“阿嫣,你跟不跟我走?” “走?”他轻扬起语调,有些不解的看着陈阿娇问道:“走去哪?” “回长安啊!我们现在就走!” “为何要现在走?不同阿治他们一起?” “走不走?你不走,我就一个人走!” “......” 他的武功高强,听力敏锐,那房内发出的靡靡之音清晰的传入他耳内,他直起身凝视着陈阿娇笑道:“你就这点出息?不敢闯进去?” 陈阿娇嗤笑一声,她就说了韩嫣不是个好的!居然还怂恿她去捉奸! “我为何要闯进去?” “哦!若换作往昔,你怕是早闯了进去,又怎会在此处与我闲谈…”他深邃的眼眸,高深莫测地凝视着她那如粉雕玉琢般的小脸,眼神中充满了探究之意… 陈阿娇欺身靠近他,一步一步将他逼退至墙角,他尚未回过神来,她那小手便已拽起他的衣领,有些生气道:“你能不能别像审视囚犯般看着我?人难道就不会变吗?你究竟在怀疑什么?小时候我将你踢进池塘的次数,我都能如数家珍!” “哦~有多少次?”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本想轻柔地抚摸一下她的发顶,却又在半空中戛然而止… 陈阿娇茫然地看着他举起的手,还以为他要动手揍她,顿时更加气恼,“我不过就踢了你三次而已,你难道现在才想着要报仇吗?!” 他斜倚在墙上,目光落在她那泛红的小脸上,喉咙间发出一声低沉的轻笑,那笑声带着一种独属于他的冷冽感,却又夹杂着半分温柔,“我们走了,谁来为阿治施针?” “你不是早就对那东方朔心怀不满了吗?”陈阿娇松开了他的衣领,还不忘在他胸口处轻拍了几下,替他将衣领抚平…嗯…真结实… “阿姊带你去报仇…”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几步,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东方朔睡在哪里… 于是,她又用小手捂住那小脸,一步一顿的又走了回来,催促起韩嫣,“走啊!你快带路!” 两人行至东方朔房间… 此人正搂着半露酥胸的美人睡得正香…衣物凌乱的散在地上…真是没有哪一日少的了女人… 陈阿娇有些嫌弃,与韩嫣对视一眼,齐声说道:“你回避一下…” 韩嫣嗤笑一声问道:“我为何要回避?” 她指了指床上的女人,又指了指床上的东方朔,语气有些恶劣,“哪一个是你能看的?!” 第116章 在东方朔脸上画王八 韩嫣轻笑一声,从怀里掏出黑色面巾,也不管陈阿娇愿不愿意,就把她的眼睛给蒙上了,还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吓唬道:“你要是不听话,我可就回房了…” 陈阿娇果然不挣扎了,甚至还摸索着走到墙边,背过身去,那模样就好像在说:我保证不看… 韩嫣嘴角一勾,也不多废话,直接推醒了东方朔身边的女子… 女子一睁眼,看到韩嫣的第一眼就有点发愣,然后有些惊慌地遮住露出来的地方... 看到韩嫣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的小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这…现在的采花贼都长得这般标致了?要是被他抓走,体验一番云雨…也不亏… 女子乖乖地点了点头,接过韩嫣递来的衣服,穿好后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经过韩嫣身边时,不知怎么的,身子突然一软,就朝韩嫣怀里倒去… 韩嫣锐利的黑眸一沉,侧身躲开女子,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他抬手在女子的脖颈处轻轻一拍,女子立刻就晕了过去,他眼疾手快地接住她,把她拖到了暗处… 陈阿娇听到了动静,那声音挠得她心里直痒痒,她小声地朝动静的方向问道:“韩嫣…好了没?” “还没!你别动...” “哦…” 她把脑袋抵在墙上,感觉自己都快睡着了的时候,韩嫣拿掉了她的面巾,在屋里点起了油灯。她的视线恢复了光明,兴奋地转过身来,结果一不小心就和韩嫣撞了个满怀! 他的眼神一暗,若无其事的往后退了两步,站在了东方朔的床边,然后直接朝着这个醉鬼泼了一盆水… 陈阿娇则是站在韩嫣身侧眉眼弯弯,笑得灿烂! 东方朔惊醒过来,看向床侧的两人,又低头审视着自己,他的双手双脚已然被韩嫣用绳索紧紧捆绑起来,陈阿娇那明艳动人的模样,更是令他惶恐不安! 这太子妃难道是因为他今夜的言语,要将他杀人灭口吗? 东方朔焦躁地扭动着身体,却如蚍蜉撼树般徒劳无功,他的笑容瞬间变得比哭还难看,他将那被缚的双手颤巍巍地举到陈阿娇面前,清了清嗓子,战战兢兢地问道:“太子妃,您这是何意啊?” 陈阿娇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表明来意:“我和韩嫣今夜就要返回长安,殿下还需每日针灸,我今夜教你一遍,你将其铭记于心,殿下就有劳你照料了…” 东方朔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太子妃和韩嫣两人要走?! 他回过神来,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拼命摇头拒绝,扯开嗓子大骂起韩嫣来:“韩嫣!你这不知廉耻的东西!孤男寡女怎能一同出行?你今夜若是敢拐走太子妃!太子明日定会活剥了你的皮!” 到底是谁拐谁? 韩嫣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坏笑,语气中满是漫不经心,“哦?那明日你就睁大双眼看看,殿下到底会先剥了谁的皮…” 东方朔气得七窍生烟,奈何四肢被束缚,只能徒劳地破口大骂起来,“你就是奸佞!纨绔!你就仗着殿下对你的宠爱!等回到长安,我必定要参你一本!你这个恃宠而骄的无赖!太子妃岂是你能…呜?呜呜!” 陈阿娇实在觉得不堪入耳,顺手拿了块破布,堵住了东方朔的嘴,又对着韩嫣无奈地摇头叹息道:“韩嫣啊…做官也讲究人情世故…你这官当得无人对你赞赏有加,皆是些恶言秽语,你还是要好好自我反省一番才是,太失败了…” 韩嫣扯出个不咸不淡的笑容,悠闲自在道:“你不懂…” 陈阿娇拍了他肩膀一下,让他低头,两人在东方朔面前旁若无人的嚼起舌根来… “我不懂?我如何不懂?!你看看你这些年做的!他在暗藏身,你在前冲锋!污名全落你身上!你就惯着他吧!日后有多少文官要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陈阿娇压着情绪,靠在他耳边声音轻不可闻,但一字一句皆落入他心间! 韩嫣的心神在此刻完全失去平静,原来,她都明白… “为臣者,应…” “你可别说了…真真蠢死了!”他的话被陈阿娇不满打断,陈阿娇拿出银针,打算在东方朔身上施针,东方朔拼命摇头蜷缩起身体试图拒绝… 陈阿娇见他可怜拔了他口中的粗布,东方朔连连求饶,“太子妃!求您了!我再也不胡言乱语了,这银针岂能乱扎的?!殿下罚我的板子我还未去领!您这针扎了,这板子就实实受不得了!” 陈阿娇茫然的“啊?”了声,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素手一推,将东方朔推到在床上,施起针来,东方朔疼得直哼哼,却不敢乱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阿娇手中的银针在他身上飞舞! 陈阿娇一边施针,一边慢悠悠说道:“本宫知道你医术高明,也知晓你神机妙算!今日这针你可要好好记着!若是殿下的身子有任何差池,你该知道后果!” 东方朔忙不迭地点头,额间冷汗密布... 这时,韩嫣在一旁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莫要吓坏了他,这小子胆小着呢!” 陈阿娇白了韩嫣一眼,收了银针!东方朔如获大赦,连滚带爬地朝床角挪去,边挪边喊:“太子妃放心,臣...臣日后定谨言慎行!” “本宫准许你动了?”陈阿娇略带压迫的看向东方朔,她那唯我独尊的气势,令东方朔感到脊背发凉,他此前对这太子妃的印象全然推翻! 这太子妃,实在不像个养在深闺的小娇娘,倒与窦太后有几分相似! 他见卫子夫一身凤气,便想着巴结讨好,倒忘了陈阿娇是窦后和馆陶亲手养大的蔷薇!他忙不迭的又挪回与原地,不知陈阿娇要干什么... 下一秒,陈阿娇就拿着笔墨在他身上写下几行大字:我带韩嫣先回长安,勿念! 她似乎还不满意,又在落笔处画了只龟,细细端详了片刻后,摇了摇头将笔递给了韩嫣,笑道:“我画龟还是差强人意,你来...” 韩嫣轻扯了下唇,接过笔转了又转,目光落在东方朔脸上,东方朔往后缩了缩警告道:“韩嫣...你别乱来!我会参你的!我真会参...呜...” 陈阿娇觉得他聒噪,毫不犹豫拾起地上的破布又堵上了东方朔的嘴... 第117章 赠簪 次日清晨,东方朔的房内寂静无声,此时东方朔已被解绑,顶着脸颊两侧的乌龟,扑倒在刘治脚边,悲声哭诉:“求殿下为臣做主啊!呜呜!殿下看看臣的脸啊!此乃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刘治缓缓蹲下身,仔细端详了一下东方朔脸上的龟,又瞧了瞧他身上那几个潦草又略显丑陋的大字,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但他面色沉静,淡声问道:“这脸上的龟可是阿嫣所画?” 东方朔重重地点了点头,岂料刘彻轻拂衣袖,微微颔首评价道:“画得尚可,颇为传神…只是这衣裳上的龟,还需多加磨练,方能精进…” 东方朔愕然,殿下这是…并未动怒? 他不禁有些焦急,忙道:“殿下!韩嫣此举实在过分!他!他怎能擅自带太子妃离去!他这是全然弃礼义廉耻于不顾!” 刘治转头看向那被缚于角落、冻得瑟瑟发抖的美人,神色漠然地甩了甩手中的玉珠串,冷哼一声道:“你倒是知礼义廉耻?昨夜孤命你领罚,你竟敢抗旨不遵,还敢招来一美人?” 东方朔额上迅速凝结起一豆大的冷汗,伏在刘治脚下,颤声求饶:“微臣罪该万死!昨夜…昨夜微臣…微臣…” “孤闻平原郡今年暴雨频繁,洪水泛滥,灾情严重,此地既是你的故乡,你回长安后,收拾收拾,迁平原郡郡承吧…” “微臣…微臣遵旨!”东方朔顿时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他本以为此次不远千里来救殿下,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岂料!岂料会被殿下厌弃贬谪至平原郡! 日后再想见殿下,犹如登天般艰难,东方朔身子一软,如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殿下这到底是为了太子妃,还是为了那韩嫣?祸从口出!祸从口出! 天空湛蓝,辽阔无垠,仿佛一块巨大的蓝色绸缎铺展开来。微凉的秋风轻轻拂过,带来一丝清爽的感觉,金色的阳光洒在大地上,照耀着成熟的麦田,散发着诱人的光芒;累累的果实挂在枝头,连树木的叶子换上了金黄和深红的盛装,轻盈地飘散... 秋高气爽的时节,连空气都格外清新宜人。陈阿娇的心情如同那天空一般舒畅,昨夜她和韩嫣一路马不停蹄,身体有些疲惫不堪,便至内乡县寻了处客栈歇脚... 恰逢碰上仲秋节前百姓上街赶集,热闹非凡,陈阿娇原本那困倦的模样,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欣喜! 她央求着韩嫣陪她去集市上逛逛,韩嫣实在拗不过她,只能无奈地陪着她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上闲逛... 喧闹的集市上,韩嫣静静地走在陈阿娇身后,看着她在人群中穿梭,四周人声鼎沸,叫卖声、谈笑声、还有那讨价还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犹如在举办一场盛大的宴席! 韩嫣有些恍惚,阳光透过熙攘的街道,洒在陈阿娇小脸上,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如此开心的笑容了,不由自主地,他的情绪被她牵动,脸上也难得地浮现出一抹愉悦的浅笑... 陈阿娇回过头,见他眉目间满是温柔,便与他并肩而行,开心地攀谈起来:“韩嫣,你真应该多笑笑,你笑起来好看!” 韩嫣的心底涌起一股暖流,他的尾音上扬,嗓音磁性而动听,“哦…” 两人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温馨,陈阿娇的目光在各式各样的商品上流转,眼中闪烁着喜悦和兴奋的光芒,而韩嫣则一直盯着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将她跟丢了... 两人路过一家卖女子头饰的摊子,陈阿娇停下了脚步,瞧瞧这个瞧瞧那个,皆未入眼,便欲离开,那摊贩倒是个伶俐的,唤住了韩嫣:“哎哟,这位公子,我这里还有几个上层的货定适合小夫人,给公子展展眼?” 小夫人??陈阿娇将韩嫣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嫌弃,她和他?! 韩嫣心中泛起淡淡的涟漪,仰头看着摊贩,眸中升腾起一丝愉悦,他站定不动,信手拈起摊子上的一枚银饰,瞧了瞧又丢回去,心情不错道:“看看...” 看看???陈阿娇愈发惊讶了...他看什么?难道他有心仪的女子了?此前他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没有心上人吗? 摊贩闻言,赶忙从摊桌下拿出一碟饰品,陈阿娇凑近瞧了瞧,嗯,不错,这些货皆是上乘之选,她挑了支白玉响铃簪轻盈的戴在头上,笑着看向韩嫣娇声问道:“韩嫣,好看吗?” 韩嫣目光落在她洋溢着喜悦的小脸上,并不作答,他又挑了支薄金镶红玛瑙簪子轻轻带在她的发髻间,果然...红色才衬托得她更加娇艳动人... 他朝摊贩丢了枚银钱,摊贩立马喜笑颜开的道谢,他早就知这公子不凡,这银钱可是少有物啊! 韩嫣面不改色地取下红玛瑙簪子收入袖中,随后朝着陈阿娇轻声说道:“走吧…” 陈阿娇的好奇心愈发强烈,她紧紧追着韩嫣,兴奋地嚷嚷道:“韩嫣,这簪子你要送给谁?你不是没有心上人吗?” 她又摸了摸头上的白玉响铃簪,想着要将其取下还给韩嫣,这簪子她可万万收不得... 岂料韩嫣似乎洞悉了她的心思,不动声色的开口道:“这是阿治的银钱,戴着吧…” 陈阿娇这下倒是不再执着于簪子了,她快步追上韩嫣,毫不留情地嘲笑起他来:“那你用阿治的钱买簪子送其他女子?你也未免太吝啬了些吧…啧啧…” “……”韩嫣有时真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快步走到一汤饼的小摊处坐下,点了两碗汤饼… 摊主满脸笑容,端来了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饼,还额外赠送了两碗冰粥给他们… 陈阿娇吃得心满意足,刚要端起冰粥一饮而尽,却被韩嫣及时阻拦:“又吃热的又吃凉的,你就不能多顾着些自己的身体吗…” 陈阿娇朝着他轻哼了一声,依然我行我素地吃了起来… 第118章 月事 黄昏时分,陈阿娇站在街边见一大队迎亲队伍从远处缓缓而来,那队伍最前方是骑着高头大马的侍从,他们身着黑红锦缎服饰,神色肃穆而庄严。马匹也披挂着华丽的彩饰,马鬃随风飘动,宛如流动的彩云… 鸣罗开道,罗声悠扬回荡在长街之上,仿佛将整个黄昏都染上了喜庆之色,花轿居于队伍中间,那花轿制作精美至极,以黑红为主色,轿身雕刻着精美的龙凤呈祥图案,镶金嵌玉,在夕阳余晖下熠熠生辉… 周围簇拥着丫鬟婆子,个个衣着鲜亮得体,两侧还有仕女不断挥洒花瓣,婚床开路,抬着各种聘礼的仆人,一箱箱、一盒盒的珍宝古玩,绫罗绸缎堆积如山,棺材压阵… 韩嫣立于陈阿娇身旁,凝视着那花轿上的新娘,红纱蒙面,宝钿华胜,端庄大气之态尽显… 他嘴角微扬,弧度沉稳,须臾之间,陈阿娇那倾城的面容取代了轿上新娘,其眼下那颗红痣妩媚撩人,一颦一笑,风情万种,恰似那画中仙子,美艳无双… 他心跳骤然加快,深邃的眼眸沉甸甸的盯着她,一时间神色难辨… 一群孩童兴高采烈地簇拥上前去捡拾散落的糖果铜钱,陈阿娇被身后的小孩一撞,卷入人群之中,韩嫣猝不及防,欲伸手拉住她时,她已杳无踪迹… 韩嫣心中猛地一颤,淡漠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惶恐,他迅速拨开人群,焦急地四处张望,寻觅陈阿娇的身影,就连呼喊陈阿娇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慌乱… 他曾弄丢过娇娇一回…于长安东市…彼时娇娇已定亲,太子妃位已定,危险亦随之增多… 他难耐她撒娇耍赖非要出去玩耍,遂偷偷带她翻墙出了门… 他不过是多瞧了会儿猴戏杂耍,她便遭人劫持,幸而阙殇一直在暗中护她周全… 只是那时阙殇年纪尚小,又如何敌得过众多死士,那次阙殇受伤极重,险些丧命,陛下龙颜震怒,阿爷携他在未央宫长跪了一日一夜,直至馆陶公主前来令阿爷回府,此事方休… 天色渐黑,他茫然若失,仿佛失了灵魂一般…她若是有任何闪失…他的下颚线变得紧绷,紧握的双拳骨节泛白,无一不彰显他的担忧和恐惧… 陈阿娇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宛如一朵盛开的娇花,轻声唤了句“阿嫣…” 他立在原地,眼底惨红一片,嘴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许久,他才缓缓转过身来… 他看着陈阿娇手中捧着的糖果铜钱,她身后是残阳余晖,衬得她倾倒众生… 他深吸了口气,向她迈了两步,又如同被定住了一般,似乎经历了一场漫长而艰难的内心挣扎,才终于走近她,声音暗哑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走吧…” “嗯…”她如一只欢快的小鸟,朝他嘴里塞了颗喜糖,自己也俏皮地斜着脑袋吃了一颗… 这糖甜得如同蜜罐打翻,那丝丝缕缕的甜意瞬间在她口中绽放,蔓延至她全身每一处角落,令她舒服得半眯着双眼,像只心满意足的猫… 韩嫣只觉这糖味甘甜,顺着舌尖流淌进心间,可心中却又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阿嫣,这糖真甜…今日我很开心…”陈阿娇亮晶晶地望向他,韩嫣看着她天真无邪的模样,心中一动,那股甜蜜渐渐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丝苦涩在口中蔓延,他暗暗握紧拳头,似乎要将这苦涩也一并握碎… 两人一前一后返回客栈,身影在道路上拉出长长的黑影。陈阿娇脚步欢快的踩着韩嫣的影子,并未留意他突然在前方止住了步伐。她毫无防备地撞向他宽阔的后背,捂着被撞疼的脸颊,低声惊呼:“韩嫣!你干什么?!” 他转身,低头俯视着她,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缓声说道:“夜间风大,切记紧闭门窗。我就在隔壁,若有事,记得唤我…” “你就为了说这些?!姑奶奶要教训你!”她追着他进入客栈,忽觉小腹一阵隐痛,一股热流自腹中涌出。她面露窘色,身形僵住,神色略显尴尬,出来这么久,她竟忘却了月事这等事! “怎么了?”韩嫣见她停住,便又折返回来,疑惑地看着她。她眉头微皱,稍作迟疑,朝韩嫣摇了摇头,抬头笑着对他说道:“韩嫣,我想沐浴…你替我寻店家取些热水吧…” 待她沐浴完,韩嫣进她房间的时候,她娇小的身体正蜷缩在床角,双手紧紧捂着肚子,脸色苍白,额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凑近想看看她究竟怎么了,却被她呵斥住,“韩嫣,谁准你进来的!你出去!” 韩嫣哪肯就此离开,似是明白了几分,他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轻声问道:“娇娇,你月事带…” 陈阿娇只觉血气一股脑儿全涌上了脸,她朝韩嫣丢了个枕头,有些气急败坏道:“你滚出去!” 他匆匆忙忙离开,许久后又回来,他整个人如同一只熟透的虾,偏过头去朝她手里塞了东西,向来沉稳的脸上闪过几丝无措的恼羞… 陈阿娇羞红了脸,犹豫片刻后还是收下了,她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这东西… 灵儿没陪同她出来,以前这些事都是灵儿在伺候的…怎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 她懊恼极了,将自己收拾妥帖后,依旧疼得翻来覆去睡不着,韩嫣不知何时坐在她床边,又朝她怀里塞了个酒囊,那温热之感从传来,疼痛似是减轻了些许。 她抬眼看向韩嫣,眼神中有感激也有羞涩,但语气又带着些责备,“谁要你多管闲事了…” 韩嫣难得被她噎住,阿治说的没错,她果真就是个没良心的… 她又催促他离开,但他神色柔和,声线干净温柔,“你好好休息,待你安睡后,我便走…” 陈阿娇实在没力气同他争辩,窝在被褥里瞪着他,意识渐渐模糊,还不忘在心中将韩嫣骂了个底朝天… 第119章 韩嫣被官府抓了 阳光从窗户轻柔地洒进房间,静静的落在韩嫣的脸上,陈阿娇一夜酣眠,睁眼之际,见韩嫣安静地坐在床下,时间仿佛被滞住一般… 她有些痴痴地望着韩嫣,阳光在他的脸上洒下一片温柔的光影,此刻的韩嫣褪去了白日里凌厉,连脸上的棱角都变得柔和起来,他的眉宇间透着一股宁静祥和,在暖意融融的光照下,流露出一种令人心醉的俊美… 真是好看啊… 陈阿娇情不自禁地凑近去端详他的五官,眉如远黛,鼻梁高挺而俊秀,那两片薄唇正微微轻启,浅浅的呼吸着,她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他玉白的脸蛋,啧…若是上古的神明真的存在,那对韩嫣的偏爱简直是明目张胆… 她虽知晓韩嫣生得俊美…却还是第一次觉得他的面容简直是惊艳绝伦… 也难怪长安城的许多贵女到了适婚年纪,仍对他念念不忘… 晚棠极少踏出闺阁,偶尔愿意出来,也只是为了远远地瞧上他一眼… 客栈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惊醒了韩嫣,他缓缓睁开双眼,视线逐渐清晰,陈阿娇的指尖与他的唇近在咫尺,他心生疑惑,她想要做什么? 他试图坐起身来,可身体仿佛被睡意紧紧缠住,显得有些迟钝笨拙,他的目光移到陈阿娇那如粉雕玉琢般的小脸上,声音低沉沙哑,还带着丝丝倦意,轻声问道:“还疼吗?” 陈阿娇的脸颊瞬间泛起一抹绯红,她慌忙收回手,摇头不敢看他,他昨晚为何没有离开?!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衣角,心跳似小鹿乱撞!果真是美色误人!美色误人!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两人对视一眼后,韩嫣刚欲起身开门,客栈的门却被粗暴地撞开,官府的差役们如潮水般汹涌地闯了进来! 在陈阿娇还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韩嫣高大的身影已经及时遮住了她的视线... 她不知道有多少差役们闯进了房间,此刻的她衣衫不整,遮面的丝绸也不知被她丢到了哪个角落! 她急忙蜷缩进被子里,眼前的状况,真像是被捉奸一般…她和韩嫣简直百口莫辩… “各位差大哥能否行个方便,我夫人此刻尚未起身,这么多外男在此实在有诸多不便,有什么事情,能否移步到别处说话…”韩嫣好言相劝,不想为首的官差高举着画像,对着韩嫣的脸比划了一通,言辞俱厉地问道:“你是何方人士?” “长安人…” “来内乡县所为何事?!” “因公事在身,我带夫人从梁国返回长安…” “你可有符传和过所?照身贴拿出来!” 韩嫣嘴角轻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甩了甩衣袖,云淡风轻地说道:“都没有…” 房里的官差顿时将他围了起来,韩嫣的脸色一沉,厉声呵斥道:“各位若是再敢向前一步,可休怪韩某手下无情!” 为首的官差朝韩嫣身后瞄了一眼,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我可从未见过有谁办公务还带着美娇娘的!昨夜庄村发生了一起命案,贼人入室行窃,见主家妻子貌美如花,便色胆包天起了歹意,不想侵犯不成,却失手杀了当家的!我们根据主家妻子所描述的模样作画,你看看,这上面画的是不是你?!” 陈阿娇惊愕得嘴巴微张,不禁探头看了一眼,那画像果然是韩嫣,她轻声一笑,这…韩嫣此次怕是有苦受了! 韩嫣眉头紧蹙,回头看了一眼陈阿娇,面露无奈之色! 若是此刻暴露身份,消息很快就会传到阿治耳中,昨夜他着实糊涂,怎会在她房睡过去! 他沉稳地对官差说道:“既是如此,我随大人走一趟便是,只是我需与夫人嘱咐几句,不知...” 陈阿娇蜷缩在角落,强忍着笑意,忙出声阻止道:“唉!差大哥,可否在外面稍候片刻,容我整理一番,我与我夫君一同前往县衙...” “娇娇!”韩嫣有些恼怒,她着实有些胡闹!那县衙岂是女子能随意涉足的? 那些个官差都是处理过不少棘手案件的,见两人处变不惊,此事恐怕另有内情… 他们见韩嫣周身散发出一种令人敬畏的气势,长得又正义凛然,且是长安人士,若果真如他所言,确有要事在身,万一是巡查刺史,恐开罪不得! 几人对望了几眼,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纷纷退了出去... 陈阿娇见官差出了房门,手脚利索的穿起衣服来,还不忘碎碎念着:“我若不去,你可真是有理都说不清,昨夜我俩在一处,我可以证明...” “你莫不是痴了?此去若将身份暴露,传出太子妃与男子共度一宿,你是不想要这条小命了?”韩嫣将她按在床边坐下,轻叹了口气道:“你在此处老老实实等我回来,切莫乱跑…” 陈阿娇哪里肯依,她还从未见过官府断案呢!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如海藻般浓密的长发此刻凌乱的散落在腰间,一袭白衣宛如仙子下凡,纯洁无暇… 同小时候一般无二,每当她想要什么稀罕玩意儿的时候,总会这般娇柔妩媚,令他心生怜爱… 秋末的风夹杂着临了的燥意,吹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桂香四溢,沁人心脾… 罢了,留她一人在此,他又怎能心安? 他轻蹲下身子,拾起她那小巧的翘头青丝履,想要为她穿上… 哪知还未触及她的玉足,她便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迅速缩回了床上,紧紧地用锦被将双脚遮盖得严严实实,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你要干什么?!” “我又不是没有为你穿过鞋…”他抬头凝视着她,嘴角微微上扬,眉眼间流露出丝丝缕缕的柔情蜜意,陈阿娇不禁看痴了… 他就那样静静地蹲在那里,逆着光,身形修长而挺拔,肩膀宽阔而坚实,仿佛能够撑起一片天,那墨黑的发丝,含情的桃花眼,都应是极致的美,但他却又清清淡淡的,缥缈清幽… 第120章 韩嫣入地牢... 二人随官差行至县衙门前,门外人潮涌动,喧闹嘈杂的百姓围作一团,皆伸首张望,欲观其究竟... 正午骄阳似火,洒落于庄严肃穆的四合院内,与青石地面相互映衬… 县衙内,气氛凝重,案桌上整齐摆放着卷宗、印章和刑具,两侧立着身着黑色官服的差役,县尉端坐于案后,不怒自威! 陈阿娇立于韩嫣身后,轻纱遮面,一双灵动的眼眸正好奇地审视着四周… 堂下,主家妻子与韩嫣分立于两侧,主家妻子神色慌张,韩嫣则面沉似水,漠然地静候县尉发问… 县尉猛拍惊堂木,厉声喝道:“堂下所站者何人?有何冤屈,速速道来!” 主家妻子赶忙跪地,泣不成声:“大人啊!求您为民女做主啊!民女姓张,家居庄村,昨夜此贼闯入寒舍行窃,更…更欲行不轨之事!呜呜...夫君与我竭力反抗,岂料,岂料此贼拾起地上的锄头,朝我夫君头部猛击数下,致我夫君惨死!邻里闻声我呼救,纷纷赶来,他见门外火把通明,便越窗而逃!求大老爷为我夫君主持公道啊!” 韩嫣冷哼了一声,并不急于申辩,只见那县尉眉头紧蹙,怒声呵斥:“你可有证据?” 主家妻子身躯一颤,抽抽搭搭道:“大人,我夫君以买卖货物为生,家中有两件珍贵头簪,一件是羊脂玉所制,一件是红玛瑙镶金,昨夜皆被此贼盗走了!请大人详察!” 陈阿娇闻听,嘴角微扬,轻抚头上的白玉簪,原是昨日那货郎之妻啊…颇有意思…确实有趣! 县尉目光落在陈阿娇发髻上,面色凝重问道:“你是何人?张氏所言头簪可是你头上这件?” 张氏回首一瞥,失声惊叫,“大人!正是此白玉簪!” 陈阿娇取下头上的白玉响铃簪,递与一旁的官差,她立于韩嫣身畔,垂眸扫过跪地的张氏,缓声道:“大人,民女陈氏,昨日与夫君路过此地休憩,闲暇时在市集闲逛,见张氏相公所持两簪甚为喜爱,我相公遂购之予我,不知缘何竟成了赃物...” 县尉手持白玉簪审视良久,而后对张氏言道:“你可有何申辩?” 张氏瑟缩于地,急切道:“两簪价值不菲,她言买的,大人可至民女家中搜查,岂有如此多的铜钱可抵此簪之价!” 韩嫣沉稳地看着县尉,沉声道:“昨日,我付摊主的乃是银锭一枚...且若欲诬陷,毁弃钱财即可...你言昨夜窃贼是我,除却你见我之外,尚有他人可为你作证?” 那张氏哭得愈发凄惨,指天悲嚎起来,“苍天在上啊!民女所言字字属实!若有半句虚妄,不得善终啊!” 县尉见状,又一次猛拍惊堂木,问道:“张氏,你可还有其他证人?” 张氏伏于地上抽泣道:“大人!民女的小叔子庆氏昨夜乃是首位进屋者!他见没见这贼人,大人一问便知!” 随着县尉的一声令下,那庆氏被带上了堂,庆氏看了眼韩嫣,即刻跪地,声音发颤,“大人!便是此人!昨夜他越窗而逃时还回头看了一眼!小人看清了这贼人的面容!” 陈阿娇冷漠地瞥了一眼庄氏,沉声道:“大人明察,昨夜我与夫君黄昏时分回客栈后,夫君酉时一刻出去了小半个时辰,回屋后便一直未出,我也可为我夫君作证...” “你去了哪?干了什么?”县尉看着韩嫣,神色不明的质问... 韩嫣耳根处泛起红晕清晰可见,他朝身边的官差使了个眼神,官差上前听罢又附在县尉耳畔转述完,县尉轻咳了一声又问道:“你可有人证?” “那婆婆是店家的阿娘,此刻应还在客栈房内,大人可派人去查...”韩嫣笑着看向县尉,县尉沉默不语地看着堂下几人,局面顿时僵持,显然有一方在撒谎,然而究竟是哪一方... 陈阿娇与韩嫣对视一眼,她向前一步问道:“敢问大人,我朝律法,是否诬告与杀人同罪?” “是!”县尉重重地应道,他深色的眸子紧盯着低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二人,心中已有判断... 陈阿娇轻笑一声:“若我夫君认罪,敢问大人如何判决?” 张氏和庆氏听到认罪二字,暗中对视一眼,张氏的眉梢掠过一丝喜色... 他们竟然真的会认罪?!她昨日见到这两人,便知绝非等闲之辈,连这杀人罪都能轻易认下,还能如此镇定自若,定是有手眼通天的本事!想来脱身并非难事!此事竟然成了! “秋后问斩!”县尉看着陈阿娇,不知她意欲何为,今日审案,他并未动用刑罚,地上这两人若是吃些苦头,理应能迅速结案... “若是问斩,是否要上报陛下?处决当日,是否需要陛下手谕?”陈阿娇淡然的看向县尉,她在这内乡县两日,见百姓生活安稳,这县尉断案也非滥用酷刑,足见是德才兼备之人,今日她未见内乡县县令,想来此类案件,并不时常发生... 县尉不想陈阿娇一个女子对律法居然能如此熟悉,他心中一沉,看样子这两人真不是普通百姓,还需尽快禀明县令,早做打算才是! 他轻咳了一声,点了点头,又应了句,“是!” 陈阿娇这才退回韩嫣身边,轻声道:“既如此,我夫君便认罪吧...” 县衙门前外顿时一阵喧哗声!连看戏的百姓都觉得事有蹊跷,不知为何陈阿娇会认罪! 衙役们听闻陈阿娇说认罪,上前押住了韩嫣,韩嫣轻叹了声,认命般签字画押,被带下去时还不忘嘱咐陈阿娇:“你别乱跑...” 那张氏与庆氏拜了县尉,匆匆离去,门外百姓也觉得无趣,纷纷散了,县尉看着陈阿娇问道:“你为何还不走?” “大人既知案情不对,此刻不派人去盯着那张氏吗?”陈阿娇朝县尉行了个礼,县尉从案后走出,朝陈阿娇回了个礼客气道:“夫人有礼了!已有差役跟随两人,想来今夜就能有所结论,夫人相公可在朝为官?地牢阴湿,夫人若能坦诚,大人不必在那地牢待着...” “无事...几个时辰罢了,大人无需另做安排,此次出门,不便透露身份,还望大人见谅!”陈阿娇笑着回绝,又对县尉道:“大人若是能行个方便,我想去地牢看看...” 第121章 落地的凤凰 陈阿娇拎着酒肉去地牢的时候,韩嫣正悠哉地坐在草席上,后背靠着石墙,百无聊赖地看着天! 地牢里的空气有点潮湿,还有点凉,四周的石壁上挂着水珠,滴答滴答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响个不停,地面上,积水泛着脏兮兮的颜色,散发着一股怪怪的味道,就像腐烂味和湿乎乎的泥土混在一起... 陈阿娇皱了皱鼻子,心中暗暗发笑,韩大公子怕是第一次在这种地方用饭吧... 韩嫣见她来了,把身子一转,不想搭理她...真是没心没肺的...居然让他认罪!现在跑这儿来当好人了? 陈阿娇往陪同的官差手里塞了半吊铜钱,轻声说道:“谢谢大哥,我陪夫君吃完饭,就出去...” 官差大哥喜笑颜开地对陈阿娇招招手说道:“夫人不着急,我们大人说了,夫人想在这里待多久都行...” 官差把牢门打开,陈阿娇走到韩嫣跟前蹲下,笑嘻嘻地把食盒举到韩嫣面前说:“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洒蒸鸡,豆粉丸子,还有琼花露...” 韩嫣先是一愣,然后打量着她的小脸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现在不喜欢吃这些了...” “那下次再给你带别的好吃的...”陈阿娇乐呵地打开食盒,立刻香气扑鼻... 韩嫣挑了挑眉,嗤笑一声道:“你还想有下次?” 陈阿娇抿着嘴憋住笑,把筷子递给韩嫣,柔声道:“我同你玩笑话,韩公子怎能受这种冤枉罪!” 韩嫣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他见陈阿娇并不动筷,关切道:“你不吃?” “灵儿说我胖了,我还是要注意些,夜间便不用饭了...”陈阿娇夹了块鸡肉放在韩嫣碗里,韩嫣突然就感觉这饭菜有些难以下咽,他凉凉的看了眼陈阿娇,语气稍欠道:“你没下毒吧?我就算偷偷对你阿爹使绊子,也罪不至死...” 陈阿娇沉默了片刻,有时候真想撕了他这张毒嘴... “那你别吃...”她伸手就要去夺他手中的碗筷,他灵巧的避开她的手,嘴角不经意间上扬,带着几分悠然自得问陈阿娇:“为何要我认罪?” 陈阿娇又给他添了杯酒,眼角微微弯成月牙,轻笑出声:“就想看看你蹲大狱是何种风采…” “那你现在看到了…” “嗯…” “如何?” “落地的凤凰成不了鸡…” “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韩嫣朝她碗里夹了颗丸子,他修长的指间夹着筷子轻敲了一下碗边,气定神闲道:“吃一些…今夜审案怕是要废上不少时辰,我没法去给你寻吃的…” “哦…”陈阿娇不饿,见他吃的差不多了,便故意去夹他夹的菜,如此反复了三次,韩嫣有些哭笑不得道:“都是要做皇后的人了,还这般闹腾…” “呵呵…”陈阿娇眼神意味不明,原本脸上的笑意渐收,她放下筷子,左手撑着小脸看韩嫣,有些兴意阑珊… “真不愿嫁了?”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眼神微沉,面容镇定… “嗯…” “为何?” “不想做落地的凤凰…” “你这话倒是有趣,如何就是落地的凤凰了?” “你别管…”陈阿娇眉头微蹙,很快又舒展开,笑得释然… 韩嫣抿唇脸色微变,眼底闪过轻微的诧异,正欲继续询问,进来几位官差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韩氏,本案有新的进展,大人吩咐押你入堂,你夫人可随你一同前往!” 韩嫣起身还不忘将陈阿娇拉起,两人跟随差役一前一后入了堂,便见张氏与她小叔子蜷缩在一处… 那小叔子本就心虚,此时见韩嫣的眼神犹如实质般压迫过来,身体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他只敢偷偷瞄一眼韩嫣,又赶忙低下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后背的衣衫也渐渐被汗水浸湿。 而张氏早就没了白日里的镇定,手指紧紧揪着衣角,泄露了内心的恐惧… 堂上气氛凝重,县尉重重一拍惊堂木,厉声问道:“张氏,本县官差亲眼目睹你与庆氏有私情!还欲收拾行李私奔!你可是因偷情杀夫?若不快快招来!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张氏听闻,身子猛地一颤,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全靠小叔子勉强支撑着才不至于倒下,她红了眼眶,声泪俱下道:“大人明鉴!我本要嫁之人便是筠郎!是这畜生在大婚夜将筠郎骗走,强取豪夺!命运如此,我只能顺从,但这畜生非说我和筠郎有私情!夜夜折磨我!” 陈阿娇眉眼闪动了一下,面上浮出一层寒意,她指尖陷入掌心之中,与韩嫣相视无言… 县尉神色冷洌又沉声呵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谋杀亲夫!” 张氏哽咽着辩白道:“他贪恋隔壁村的寡妇,近日又在赌坊欠下巨额赌债,便想将我卖给人牙子!大人啊!我本是良家子!这畜生虽是我夫君,他就可以随意将我发卖了为奴为婢?!他想将我迷晕,我反抗无果,才错手杀了他!” 县尉听了张氏的话,眉头微微皱起,目光转向那小叔子,“张氏所言是否属实?” 小叔子吓得脸色惨白,朝县尉磕了个响头,慌张到,“大人,是我在哥嫂争吵间失手杀了哥哥!与张氏无关!” 张氏闻言,几乎泣不成声,“大人啊!昨夜他就想为我顶罪!不是他!人是民妇杀的!” 陈阿娇这时缓缓开口问道:“那你们二人为何要陷害我夫君?” 那张氏扑在小叔子怀里,断断续续说着,“民妇…民妇…曾…曾听闻…世族…豪强…杀…杀人…可…可上请…陈…陈情…可…可花钱抵…命…你们二人,昨日出手…出手阔绰…定…不是…普通百姓!” 陈阿娇周身孤傲高冷,闻言不由苦笑出声,韩嫣表情变得严肃,眉宇间透出一丝不悦!这些…都不该让她听的… 他强行压下想拥她入怀的冲动,立于她身侧,轻声安慰道:“此事一了,我带你连夜回长安…” 她一定想家了…只有回家…回她那一方干净的天地… 陈阿娇鼻头泛酸,抬眸看向韩嫣,心中一阵悲哀… 县尉沉思片刻,再次拍响惊堂木,刚要宣判,却被陈阿娇打断:“虽该律还未进法载,但陛下曾言:孕者未乳,当鞠系者,颂系!大人是否知晓?” 县尉看向陈阿娇,正要怒斥她搅乱公堂,县令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笑得开怀,“小夫人所言非虚,只是小夫人为何这么说?” 堂里的官差皆低头行礼,县尉让出了坐,稍稍松了口气,他背过身去抹了抹额间的汗,他午时就差人去田间寻县令大人了,这案要子宣判了他才回来… 且这堂下二人,连普通民妇都看出身世不凡,他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天人! 第122章 微臣主父偃 陈阿娇朝着那县令盈盈一拜,声音清冷又颓然,“张氏有孕,大人只需传唤医者前来一瞧,便可知晓…” 韩嫣心头忽地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愕,她让他认罪,是为了让张氏免受皮肉之苦?! 若是县尉严刑拷打,恐怕张氏腹中的胎儿难以保全… 张氏闻罢,自己也愣住了,有孕?她…有孩子了?她惊慌失措地护住肚子,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泪水决堤… 县令端坐于案前,朝着底下的差役轻挥了下手,很快便有人寻来了医者… 医者在张氏身前蹲下,为其诊脉,须臾之间便起身向县令行礼,道出结论,“大人,此女已有身孕,一月有余…” 韩嫣望向陈阿娇的眼神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些许钦佩之意,她的医术,居然如此精湛?竟然只观人的面部,便能诊出有孕… 县令看向陈阿娇,啧啧称奇道:“姑娘年纪轻轻医术竟这般高超,实乃罕见!女子懂医,于这世间都是极为难得之事…” 陈阿娇微微欠身,“大人谬赞,民女不过是略通一二而已!张氏虽错手杀人,但事出有因,既是无心之失,民女才敢贸然指出…” 县令微微点头,眼神移向张氏,沉声道:“张氏,本官问你,你是否知罪?” 张氏跪地叩首,悲泣道:“民妇知罪!” “张氏之夫庆氏,犯买卖妇女之罪,依我朝律法,当处死刑,没收其财产田宅!本县后续必将所有涉案者绳之以法!念及情由,张氏失手杀人,陛下仁厚,耄悼之人、孕者死罪可免!本县今判你入狱两年,待生产后再作判决!至于庆氏,你诬陷他人,于公堂作伪证,你可知罪?” 那庆氏叩头认罪,县令声音低沉道:“诬告罪加三等,本县念你怜悯亲嫂,亲亲相隐,乃人之天性,虽有祸患,仍蒙死而存之,岂能违背!赐笞刑三十!” 此时张氏抬起头,满脸泪痕,向县令磕了个头,又向陈阿娇磕了个头,声音悲切道:“大人,民妇谢大人!” “韩氏无罪,当庭释放,退堂!”随着惊堂木落下声响, 张氏与其小叔子被官差押走,两人经过陈阿娇身边时,那张氏感激得朝陈阿娇道了句谢,“多谢姑娘!您菩萨心肠,日后定有好报!” 好报?陈阿娇一身轻纱罗裙随风飘动,蓦然无奈又痴醉的低头轻笑出声,那便借她吉言了… “走吧…”韩嫣微微仰头,在理智与挣扎中,他抬手轻轻揉了揉陈阿娇的后脑勺,无暇顾及她的惊愕,阔步向前… 陈阿娇怔怔地望着他,闲庭信步间,他的身姿如松般挺拔,那桀骜的背影仿佛要冲破世间的一切束缚,她不禁忘了跟上他的步伐… “阿嫣…” 他听到陈阿娇的呼喊,顿住了脚步,在月色下缓缓转身,淡淡的月光洒落在他身上,他微微侧着头,左眉挑起,那精致的五官令人心醉神迷… 光影恍惚,她情不自禁地向前迈了一步,伸出手想要触碰… 这是十六岁的阿嫣… 可阿嫣死在了意气风发的二十六岁… 她心中一震,前所未有的悲伤和酸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密密麻麻的缠绕着她,令她无法喘息… 眼前的水汽弥漫,她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身上的力量仿佛被抽离,她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娇娇!”韩嫣惊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沉香气息… 这身体回到长安后必须好好调养才行…她脑海中的各种念头一闪而过,最终沉沉睡去… 当陈阿娇再次睁开双眼时,晨曦已然洒满大地!四周的环境陌生而清幽,这房间主人定是高雅之士… 她隐约听见韩嫣在门口与人交谈,“叨扰大人了!待太子妃起身,我便携太子妃返回长安…” “韩大人言重了!太子妃至本县,有失远迎,实乃下官之过!昨日太子妃费心劳力,皆是下官无能所致!” 陈阿娇缓缓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这时,韩嫣走了进来,见她苏醒,语气关切道:“可觉得好些了?” 陈阿娇点了点头表示并无大碍。她朝着韩嫣轻勾了下手指,韩嫣浅笑着俯身听她耳语,“韩嫣…他们…怎会知晓我们的身份?” “你昨日唤我阿嫣…” “……” “你晕倒之际,我心急唤出了你的名字…” “……” 陈阿娇不禁有些恼羞,她压低声音又道:“那该如何是好,前夜我俩还在一处!你…你还…” “无妨…” “嗯?”陈阿娇一脸茫然地看向韩嫣… 韩嫣轻咳一声,面色极不自然地说道:“我与县令言明,我俩自幼一同长大…皆是侍奉殿下之人…故而无需避讳…” 陈阿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来,干脆捂着肚子笑倒在床上,是啊…她竟然把这茬给忘了… 趁着陈阿娇净脸净口的间隙,两人闲谈起来,韩嫣满脸好奇之色,有些不解的问陈阿娇,“你是知晓张氏有孕才想救她的?” “并非如此…” “那究竟是为何?” “她昨日哭诉申冤之时,袖口滑动,我无意间瞥见她肌肤上,竟有青紫的捆绑痕迹,若只是在家中操持劳作,定然不会有此等伤痕,想来她那夫君定非良善之辈,如此虐待,她即便真想谋杀,也在情理之中…” “那若她真是谋杀,你也要救她?” “嗯…” “为何?” “虽法不容情,可人有情…” “太子妃所言极是!”那县令一直未曾离去,显然是为陈阿娇这句话动容,他立在门口,突然出声,又朝着陈阿娇行了个大礼,“请太子妃安…” 陈阿娇拿着手帕,将手上的水珠轻轻擦拭干净,然后微笑着抬手,轻声问道:“还不知大人尊姓大名…” “回太子妃,微臣主父偃!”那县令不敢抬头,自然也错过了陈阿娇那瞬间微愣的神情… 她的眸光闪烁,手帕被她捏得变了形状,原来就是他… 第123章 那女娃被活活饿死 自内乡县起程后,离长安愈近,回程之路便愈发宽阔,路边的参天大树,虽不如春日那般葱茏茂盛,但却充满了秋日的韵味,落叶在空中翩翩起舞,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在马车上,形成一个小小的金色光斑,车轮毂在厚厚的金色地毯上滚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与远处牧童悠扬的短笛声相互交织… 陈阿娇慵懒地趴在车窗上,尽情享受着微风轻拂脸颊的温暖,有一搭没一搭地与马车外的韩嫣闲聊着:“韩嫣,你把我放在宫门口就好,我自己回府…” “呵…”韩嫣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可…” “我爹上次泼了你一身脏水,你难道忘了?” “……” “上上次还放了阿黄…” “……” “我爹说你再去府上,他就要砸砚了…” “试试…” “试试?!” “体验一番也是好的,毕竟还没被砸过砚…” 陈阿娇笑着打开了马车门,她见韩嫣靠着马车,一腿垂落,一腿曲着,嘴角叼着根不知在那儿摘的稗子草,松散的模样看起来像个浪荡公子... 他见她开了门,懒散的眯着眼睛,朝她勾唇一笑,伸出修长的手轻轻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陈阿娇移步到他身旁坐下,手托着下巴,凝视着两侧的树林不断后退,满脸疑惑地问韩嫣:“你究竟做了何事,惹得我阿爹如此恼怒?” “你阿爹有一挚友,名为杨昭,官居中常侍,在宫中安插众多要职,以此谋取私利!这两年陛下身体抱恙,他愈发肆无忌惮,手已伸向朝堂…” 陈阿娇下意识皱起好看的眉眼,凉声问道:“我阿爹是否牵涉其中?” “自然是难辞其咎,这些年来官官相护,已然形成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面…”韩嫣从腰间扯下水囊,拧开了盖子,递给陈阿娇... 陈阿娇轻抿一口,看着韩嫣,示意他继续讲下去,只听韩嫣沉声道:“殿下早就想铲除这毒疮,故而想出一良策,他本欲命我将其连根拔除...” 韩嫣略一迟疑,凝视着陈阿娇的小脸,半带轻笑道:“但他顾及你阿爹,只动了杨昭一人,算是杀鸡儆猴!不过你阿爹似乎并不领情...” 陈阿娇面色一僵,手心开始变得湿润,她避开韩嫣的视线望向远处,轻声问道:“这杨昭如何了?” “腰斩于东市,其全家流放岭南地带…”韩嫣声音冷洌无情,陈阿娇眼帘微动,仰着小脸看向韩嫣的那刻,像藏着深不见底的暗流,她神色漠然,嘴角牵起一抹勉强的笑意,平静道:“他似乎很喜欢腰斩…” 韩嫣眼神古怪的看了她一眼,秋风在两人间缓缓流动,陈阿娇移开视线,她略带破碎的声音自风中淡开,“好在你都没机会看见…”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韩嫣瞳孔之中掠过一抹幽光,面上是深深的不解… 陈阿娇轻摇了摇头,浅笑着问他:“是何计谋?” “阿治命我寻了一被贬入狱的官吏,为他脱罪放出了狱,这官吏此前就做过这勾当,出狱后顺利与杨昭勾结起来,他从中介绍了不少愿意花钱买官的富家子给杨昭,不过这杨昭黑心…” 韩嫣驾着马车,声线低沉道:“一层层搜刮下来,到这官吏手中少之又少…” “然后呢?” “我买了这官吏的命,他一纸诉状告到了延尉寺,既检举了自己又告了杨昭!陛下盛怒,命阿治彻查!” “何为买命?”陈阿娇转头看向韩嫣,指间在袖中微微用力… “这官吏家中妻子去岁病逝,徒留他与一三岁独女相依为命…” 陈阿娇眼眸轻轻一颤,似乎想到什么,轻舔了下唇,强装镇定道:“那女娃…” “死了…”韩嫣眼神很暗,声音也有些空灵,死了… 陈阿娇涩然一笑,心底生出寒意,“如何死的?” “官吏入狱之时便交代家中有一幼女无人照料,官府派人去寻时,那孩童藏在柜中,去寻之人也未尽职搜寻,敷衍了事,草草交差…” 韩嫣眼中的温和退却,抬头看天,半晌才道:“她滴水未进,饿了几天…被发现时…已经…” “别说了!韩嫣!”陈阿娇低头打断韩嫣的话,不愿再听… “这仇…我便替他报了…”韩嫣拿了件披风覆在陈阿娇肩上若无其事道:“外边风大,进去吧…到府上我唤你…” 陈阿娇闭上眼,有些无力的靠在马车边,看着一闪而过的景色,微微失神… 突然马车压到一石子,有些颠簸,陈阿娇身影不稳差点摔了出去… 韩嫣一手稳定着马车,一手扯住她细嫩的胳膊… “韩嫣!”她有些气恼的拍掉她胳膊上的大手,“男女授受不亲,你知不知道!” “我救了你的小命…你还恩将仇报?”他不着痕迹的松了手,嘲笑起她来,“就你这身板…啧…” 此时无声胜有声… “你…你…你!”陈阿娇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刺激他的话,突然有些气势不足! “你什么?吓傻了?结巴了?”韩嫣骨相立体,嗓子里短促的轻笑了一声,可把陈阿娇气坏了,她伸出手就想去挠花他的脸,不料他轻懒的将她两只小手都扣住! “唤句哥哥来听,便放了你…” “韩嫣!你放肆!” “你不是不做太子妃了?我记得你县主未封,日后就一普通百姓…”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他置若罔闻,那玩世不恭的模样让陈阿娇恨极了,眼下又无可奈何… “你说你自小说过多少回要杀我?以后还做我阿姊吗?”他薄唇轻勾,低头靠近她… 陈阿娇顿感紧张,他身上清冷的气息席卷着她,她看不懂他此刻深邃的眼神,她慌张失措的提醒他:“韩嫣!你看路!” 他不慌不忙的收了缰绳,勒停了马车,松开了她… “我记得你十五了,正月便是你的生辰…”他莫名其妙的说出这话令陈阿娇摸不着头脑,她摇头否认,“我阿娘说了我与阿治同岁…” “日后不做太子妃了还与他同岁吗?” “嗯…” “为何?” “我本就年纪尚小…” “……” 第124章 女为悦己者容 当韩嫣驾驭着马车驶入城中时,陈阿娇远远地便望见韩说端坐在高头大马上,正与守城兵谈笑风生! 他瞥见韩嫣的身影,即刻扬起清澈的笑脸,迎了上来,“哥,太子已回宫,嘱咐你护送太子妃回府后,即刻入宫!” “臣等拜见太子妃!”守城兵们纷纷跪地请安,陈阿娇在马车内静心阅读,听闻韩嫣应了一声,让韩说先去公主府报个平安,马车便徐徐向前行进… 不到半个时辰,陈阿娇放下手中书卷,轻缓地撩起车帘一角,向外张望,只见自家府邸近在眼前,马车刚刚停稳,她便瞧见爹娘哥哥率领着一众奴仆,早已候在府门之前… 韩嫣下了马车,轻轻打开车门,陈蟜与韩嫣相互行了个礼后,便快步走上前来,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陈阿娇下了马车... 刘嫖的眼中满是欣喜,父亲虽表情严肃,却也难以掩饰眼底喜悦! “阿娇,我的儿,瘦了!那小猪定然是没有将你照顾妥当!”刘嫖紧紧拉住陈阿娇的手关心道,陈阿娇轻轻摇了摇头,浅笑着回刘嫖,“阿娘莫要忧心,女儿一切安好…” 陈阿娇又向陈午行了个礼,轻声唤了句:“阿爹!” 陈午的目光这才从韩嫣身上移到陈阿娇的小脸上,他那刚刚还略显不悦的神色,瞬间被满满的慈爱所取代,“唉,儿啊!阿爹特意吩咐厨房为你蒸了一只黄金鸡,你想与阿爹阿娘一同用饭,还是回院子歇息?” “自然是与爹娘一同!”陈阿娇回头看了韩嫣一眼,他朝着她行了个礼,声音略显疲惫,却带着一丝温柔,“那臣便先行告退了!” 陈午不禁朝着韩嫣冷哼一声,甩了甩衣袖,大步朝府内走去,众人簇拥着陈阿娇进入府中,刚踏入正厅落座,阿娇就惊喜地发现厅内的布置焕然一新,每一件物品皆是她的心头之爱! 陈蟜沉声道:“妹妹今日回府,府中当需精心布置,以为妹妹接风洗尘!” 阿娇心内温暖,于家中总是这般自在安适,陈午面露疑惑,看着陈阿娇问道:“何以是此竖子送你回府,殿下呢?” 未待陈阿娇回答,便闻刘嫖语气有些不满道:“哪次不都是韩嫣送她回府,那小猪仔来过府中几回?” 陈阿娇见阿娘与阿爹之间气氛稍显异样,不动声色地与陈蟜对视一眼,牵过刘嫖的手,柔声问道:“阿娘,后日便是阿娘生辰,阿娘可想好如何庆生?” 陈午端起茶杯欲饮的手微微一顿,陈阿娇淡淡的瞥了一眼陈午,心中已然明了,阿爹竟是将阿娘的生辰忘却了,自己此前还曾提醒过阿爹… “你祖母有旨,要太子携你与陛下皇后一同陪她用膳,既非大寿,又值仲秋夜,便罢了!”刘嫖轻抚陈阿娇的小脸,向灵儿吩咐道:“这两日你们院里都仔细些,让娇娇好生歇息两日,调养身体!” 灵儿喜笑颜开地应下后,刘嫖又道:“济世堂已差人来问过两次你回府与否,仲秋后你便要入宫伴读,阿娘不愿你如此劳累,不如只习一项罢?也可轻松些!日后你为皇后,恐不及在府中这般自在了!” “公主!”陈午放下茶杯,眉头微皱,似有不满,她怎的总是如此口无遮拦! “无妨,爹娘,娇娇并不疲累!”陈阿娇微笑着宽慰爹娘,少顷,府中婢女便将膳食摆放妥当,几人开始用饭。 陈阿娇于桌底轻踢陈蟜,低声问道:“二哥哥何在?” 陈蟜瞄了爹娘一眼,眸底划一抹凉意,他放下碗筷,身躯微微后仰,在陈阿娇耳畔低语:“已在祠堂罚跪两日,尚有两日!”陈阿娇原本微皱的眉头更紧了几分,欲言又止,陈蟜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安心用饭,莫要多想,你稍后回院梳洗歇息,哥哥夜间带你去看他...” “嗯...”陈阿娇颔首,不再言语,用罢饭便起身辞别,由灵儿搀扶着回了院子... 灵儿见陈阿娇归来,亦是欣喜异常,小嘴喋喋不休,讲述着陈阿娇不在时院子里姑娘们的趣事,陈阿娇静静聆听,时而应上一两句... 待灵儿言罢,她便微笑着问灵儿:“今日可有一骑马男子来府?” 灵儿略作思索,忽地脸上泛起两团红晕,略带羞涩地点头应道:“回主子,有的...” “怎样?” “啊?” “可还中意?”灵儿万没料到陈阿娇会问出如此直白的话,本能地环顾四周,连耳根都红透了,结巴道:“主子...主子...怎会如此问!我...我...我怎敢...” “为何不敢?”陈阿娇沉稳地看向灵儿,灵儿愈发慌乱了,紧紧绞着手中的丝帕,连连摇头道:“他...他是...他是侯府公子...” “你竟连他是谁都知晓!”陈阿娇嘴角抿起一丝浅笑,语气中都满是笑意,灵儿又羞又恼的跺了跺脚想逃,“主子一回府就戏弄灵儿!灵儿不理你了!” 两人谈笑间已至小院门口,陈阿娇从广袖中拿出两盒精美的口脂,塞到灵儿手中,声音很轻,“这是我给你和空青带回来的口脂,你们二人平日里照顾我,都无暇妆扮自己,日后嫁人,便多些心思在自己身上,女为悦己者容...” 灵儿小脸感激,欲下跪叩头,却被陈阿娇拦住,她不明陈阿娇为何这般说,又忆起前几日府上来了三名女子寻主子,赶忙跟陈阿娇说道:“主子,前两日有三名女子自后院来寻您,我未向长公主禀报,此刻这三名女子皆被我安置在东市烟雨楼...” 陈阿娇亲昵地拉着灵儿的手,夸奖道:“灵儿啊灵儿,我发觉你愈发聪慧了,你如此,叫我如何舍得你嫁人...” 灵儿小脸一红,羞涩道:“主子,您莫再打趣灵儿了!灵儿要侍奉主子一生,不嫁人的!” “那可不行...” “啊?”灵儿不解的看着陈阿娇,陈阿娇笑着吩咐道:“明日你去烟雨楼,将三人寻来,就说我已回府...” “喏!” 第125章 欺辱书童 朦胧的月色透过轻薄的窗帘,映照在陈阿娇的面庞上。她静卧于床榻上,徐徐睁开双眸,意识尚有些迷蒙,见窗外天空已漆黑如墨,但具体的时辰她难以分辨... 她微微伸展了一下身躯,朝着外间轻声唤道:“灵儿...” 灵儿手持油灯,放轻脚步迈入里间,轻声言道:“主儿,您醒了!世子爷已在院外等候多时了...” “啊?你为何不唤醒我?”陈阿娇匆忙下床,空青从柜子中取出衣衫和披风,侍奉陈阿娇穿戴整齐,微笑着道:“世子爷见您睡得酣甜,不许我们唤醒您...” 陈阿娇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匆匆走出院子,便看见陈蟜身姿挺拔地立在树下,微风拂动着他的衣袂,夜色中,他的背影显得格外高挑而坚毅... “大哥...”陈阿娇走近陈蟜,将他从沉思中拉回,他的大手落在陈阿娇的头上,轻柔地摩挲着,语气中带着些宠溺:“懒猫,醒了?” “嗯...让哥哥久等...哥哥为何不唤醒娇娇?”陈阿娇低声嘟囔,看似埋怨,实则是在撒娇,陈蟜轻笑一声,慵懒地开口,“若不让你睡足,哥哥我怕是要吃不少苦头...” “我哪有!”陈阿娇笑嘻嘻地否认,她见陈蟜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包裹,眼睛顿时一亮,定然是枣糕! 她满心欢喜地接过,打开一看,果然如心中所料,随即搂住陈蟜的手臂,讨好地说道:“谢谢大哥~大哥对娇娇最好了!” 陈蟜轻笑了两声,“你如今已到成婚年岁,若是有外人在,切不可…” “谁敢妄议于我?”陈阿娇轻咬了口枣糕,入口的甜腻令她满足的弯起了眉眼... “刁蛮…”陈蟜见她吃的开心,抬手轻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尖,有些无可奈何... “二哥哥究竟做错了何事?为何会受罚?”陈阿娇与陈蟜一同往祠堂方向走去,陈蟜耸了耸肩,目光落在陈阿娇的小脸上,他凉薄的声音带着森然的寒意显得更加意味不明,“那一家子来长安了…” 陈阿娇的脚步猛然一顿,语气生硬,冷笑着说道,“来长安所为何事?莫非还妄图登堂入室?!” 陈蟜沉默不语,拉着陈阿娇继续向前走,眼看就要到祠堂门口了,他的神情似笑非笑,示意陈阿娇先进去… 陈阿娇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听从了陈蟜的话,率先走进了祠堂… 她还没来得及站稳,一个身材高大威猛的身影就朝她扑了过来,并且嚎啕大哭,“大哥!呜呜!你一定要为我报仇啊!呜呜!你看看我啊!前几日阿娘还说要带我去见那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如今我这副模样,叫我如何见人啊!” 陈须的力量极大,硬生生地将陈阿娇撞退了两步,好在陈蟜及时扶住了陈阿娇,又朝着陈须狠狠地踹了一脚,他拧眉轻“啧”了一声,嫌弃无比的出声,“谁叫你起身的?去给我跪好!” 陈须揉了揉被踢疼的地方,见陈阿娇归来,那原本就圆润的面庞更显苦楚,他强忍着身上的痛楚,紧紧抱住陈阿娇,哭诉道:“妹妹啊!我的好妹妹!你可算回来了!呜呜!你…你快去找殿下!让殿下为我主持公道!” 陈阿娇被陈须勒得有些难受,但还是先仔细端详了他一番,只见陈须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鼻梁高高肿起,唇边涂着淡白色的药粉,手脚也不太灵活,显然是受了伤… 她心疼地摸了摸陈须嘴角的伤,陈须疼得直咧嘴,松开对她的束缚并后退两步,连连叫疼… 陈阿娇眉头紧锁,轻叹一声问陈蟜:“他这是怎么了?是谁伤了二哥哥?!” “让他自己说…”陈蟜瞪了陈须一眼,陈须想要申辩的气势顿时弱了许多,缩着脑袋,直接坐在团蒲之上! 陈蟜见状,又冷冰冰地开口斥责道:“那是给你坐的?!给我跪好!” 陈须受不了陈蟜如此严厉,像个孩子似的躺在地上耍起无赖来,“大哥就知道骂我!为何不说说那泼皮!此事我可没有错!” “罚你跪了两日,你还不知悔改?还觉得自己没错?!”眼看着陈蟜要动手去拽陈须,陈阿娇急忙拦住陈蟜,柔声劝慰道:“大哥莫要动气!二哥哥,你先起来,你跟我讲讲…” 陈须端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低声道:“前日我去上林苑猎狐,想给阿娘送一副上等狐皮毡帽当作生辰礼物,我看到几个公子哥儿围着小书童动手动脚,我本不想多管闲事离开的…”陈须顿了一下,又委屈地说道:“我这不是看到陈最了…” 陈阿娇神色冷漠,轻蔑地笑了笑,陈最… 她甫一听到此名,便如芒在背,爹爹对这外室之子,抱有更高期望,希望他诸事臻至巅峰… “而后如何?你二人可是动了手?”陈阿娇蹲下身,仔细检视起陈须身上的伤痕,陈须忙不迭摇头否认道:我并未想与他动手!我实未料到他会在长安!且还与几位侯府庶子厮混一处欺人!我见那书童着实可怜…” 陈蟜冷哼一声,气息不匀地接过陈须的话,“他便与陈最打赌!在长安东市纵马!输了还不堪激将!究竟是谁给你的胆量飙马斗殴的!陛下屡屡严令,禁止纵马禁止纵马!你莫非是那太子党不成?!” 陈须挪动身躯,躲至陈阿娇身后,愈发觉得委屈,“兄长上次分明也在长安道内纵马了!” “你!你!”陈蟜气得环视四周,抄起不远处立在门边的扫帚,作势要朝陈须身上打去,陈阿娇赶忙拦住好言相劝,“大哥,来日方长,好生教导便是,二哥哥已然知错!是也不是?二哥哥?” “大哥…我知错了,我身上的伤还疼着呢!你莫要再打我了!呜呜…”陈须见情形不妙,顺着陈阿娇的话即刻认错,陈蟜弃了扫帚,望着弟弟妹妹,连连摇头,气恼不已… “那书童呢?”陈阿娇回头问陈须,陈须愈发不敢答话了,捂着眼睛佯装昏厥,陈蟜喉咙干涩,神色冷冽,他沉声道:“他若不横加干涉,书童至多是受些欺凌,父亲罚了他,虽有心偏袒陈最,但碍于阿娘...连陈最也一并罚了,那书童恐怕…” 第126章 女人给男人花钱,时运不佳 “二哥哥因何会输?”陈阿娇面色凝重地问陈须,陈须的骑射乃是程不识所授,她实在想不通二哥哥怎会输给陈最! 她为陈须重新上好药,又写了药方,才稍稍安心,毕竟再好的医者也不如自己亲力亲为更为妥当… 陈蟜虽对妹妹这大半年的变化感到惊讶,但也只是默默看着… 陈须满脸愤恨,嘟囔道:“那厮卑鄙无耻!我本是胜券在握!一小厮竟将路边抱着婴儿的妇人推了出来!我只得勒马躲避!险些还摔了马!” 陈阿娇的脸色瞬间变得冷森,她看似不经意地问陈须:“可是因此才与他们斗殴的?” 陈须颔首,有些委屈地说道:“大哥认为我与陈最不和,便要与他打架…说我不知自己身份,与那外室之子纠缠不清…其实输了马倒也无妨,可那是两条人命…” 陈蟜心中思绪翻涌,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深吸一口气,迎着陈阿娇略带戏谑的目光,有些尴尬和失措…是他想错了… 他轻咳一声,拍了拍陈须的肩膀,暗自叹息… 陈阿娇见陈须又老老实实地在那团蒲上跪好,便轻蹲在他身前,手撑着小脸,缓声道:“二哥哥回房歇息吧…” 陈须回头看了看陈蟜,见兄长并无异议,刚高兴地撑起一只脚,随即又像蔫了的黄瓜般跪下了… “二哥哥?”陈阿娇疑惑地看着陈须,陈须撅起小嘴,有些失落地说道:“爹说罚我跪四日,我若走了,爹会生气的…” 陈蟜立于两人身后,其身影如巨岳般笼罩着二人,他的声音低沉而冷冽,尾音微扬,“你何须在意他是否生气!这府中岂是由他一人做主?!” 陈阿娇见陈须依旧垂首不语,爹爹对他们三人,最为忽视的便是二哥哥,阿娘亦是如此… 二哥哥虽文武平庸,但对爹娘却是极为敬重,亦是最听从爹娘之命的… 大哥因母亲之事,近些年与父亲矛盾渐深,颇不对付… 陈阿娇的目光落在陈须那略显倔强的面庞上,轻声劝慰道,“二哥哥不必忧心,娇娇明日自会向爹爹解释,爹爹不会动怒的…” “当真?” “嗯……” “妹妹……” “嗯?” “我已两日未食肉了…”陈须满脸哀怨地望着陈阿娇,陈阿娇微微一怔,以手掩面,强忍着笑…… 她抬头看向陈蟜,娇声说道:“大哥,娇娇也饿了…” 陈蟜无奈叹息,转身朝门外走去,陈阿娇笑着扶起陈须,轻声道:“大哥已不再生气,二哥哥今夜可尽情享用,只是日后切不可再纵马了,摔马实非小事,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虞…” “嗯嗯…”陈须用力点头,随陈阿娇一同出了祠堂,三人行至膳厅,见饭菜已备好,便由下人侍奉着净手净口后开始用膳… 陈须望着眼前那大碗的肘子肉,满心欢喜地大快朵颐,因误会了弟弟,陈蟜难得地纵容他尽情享用… 陈阿娇往陈蟜碗中夹了个大鸡腿,又给陈须夹了个小的,小脸谄媚地看着陈蟜,“哥哥…吃鸡腿” 陈蟜眉梢微挑,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再陈阿娇期待的眼神中夹住了鸡腿,还没送向嘴边,又放下了,夹了块羊肉吃进了嘴里… 陈阿娇略显焦灼,开始竭力夸赞起鸡腿的益处来,陈蟜放下筷子,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又相中了什么新奇物件?” 陈阿娇摇了摇头,笑靥如花,“哥哥,今年我的铺子和田庄收益欠佳,我想向哥哥讨要一些钱财…” “多少?”陈蟜这才夹起鸡腿咬了一口,这鸡肉口感软烂,味道咸鲜醇香,确实可口… 陈阿娇战战兢兢地竖起两根手指,面露难色… “两千金?明日你自行去账房支取便是…”陈蟜话未说完,就被陈须紧紧抱住了身体,陈须叫苦不迭,“哥…哥…我也要…我要五百金便可…我…我近日相中了一处别院,冬日景色宜人,极适合作画!” 陈蟜被弟弟勒得有些难受,只得无奈应允,“你明日也去支取…” “啊啊啊…大哥最好了,多谢大哥!”陈须松开了对陈蟜的束缚,吃得愈发欢快了… 然而陈阿娇却浅笑着摇头对陈蟜道:“大哥,并非两千金…而是两万金!” 陈须刚咽下的茶水瞬间喷了出来,她可真是异想天开… 陈阿娇和陈蟜都有些嫌弃地避开了,陈蟜见陈须还欲开口,赶忙制止,“你莫要多言…” “哦…”陈须扭动了一下身子,端起碗,眯起眼睛竖起耳朵聆听两人的对话…他才不信大哥真会给娇娇两万金! “娇娇,女子为男子花钱,时运不佳…”陈蟜冷不丁冒出这句话,让陈阿娇感到困惑不解,她“啊?”了一声,疑惑地望着陈蟜… 陈蟜神情散漫道:“你外出一趟,归来便要两万金,莫非东宫已无钱财?那小子竟唆使你来娘家取钱?你尚未出嫁!他又要做何荒唐事?” 陈阿娇此时方知,哥哥竟是误会了! 她轻笑着地为陈蟜斟了杯茶,缓声道:“哥哥,我相中了东郊的一块地皮,欲在那处建一座楼…” 陈蟜轻抿了口茶水,手指轻敲着桌面,示意陈阿娇继续… 陈阿娇看着陈蟜,声音轻软道:“哥哥可曾听闻楚香楼?” 陈蟜修长的手指微顿,沉声道:“此楼声名远扬…” “我已将此楼的老板邀至长安,望其能助我一臂之力…” 陈蟜略感诧异,陈须则情绪激动,难以自抑,“妹妹!你竟如此厉害?你莫非是被人所骗?!你欲在长安也仿建一座楚香楼?那日后咱们家岂不是富甲天下?!” 陈蟜挥退众人,面露迟疑之色,徐徐道:“娇娇,你可知道太仓现今仅有二十万金余,此事事关重大,且不论你所带来之人是真是假,即便此事可成,亦恐树大招风,未必是件好事!你此举…为了太子?” 陈阿娇摇了摇头,轻笑一声,道:“哥哥若是担忧,何不进宫询问舅舅?” 第127章 身死族灭 陈蟜紧握着手中茶杯,凝视着陈阿娇与陈须,陷入沉思,娇娇的提议,并非不可行… 陈阿娇察觉到陈蟜内心的迟疑,稍稍俯身,注视着陈须... 陈须手中的鸡腿瞬间失去了吸引力,他不晓得妹妹意欲何为,被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盯着,令他总觉得自己又做了错事… “二哥哥,阿娘可曾提及你与兄长成婚之后家业的分配事宜?”陈阿娇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陈须放下手中的鸡腿,端坐起来,一脸认真地说道:“阿娘说过,家业归大哥所有,须儿也归大哥…” 陈阿娇那漆黑的瞳孔中泛起一层浅笑,她饶有兴致地摆弄了一下头上的发簪,看着陈蟜轻声说道:“我曾与阿娘交谈过,阿娘并不想返回封地,那日娇娇在凉亭与哥哥闲聊时,哥哥似乎也不情愿…” “并非不情愿,只是…”陈蟜放下茶杯,看着陈阿娇,欲言又止... 陈阿娇神色自若,朝着陈须问道:“二哥哥可吃好了?” 陈须稳稳地坐在桌前,连连摇头,“没有!我不走!我也要听!你们不许瞒着我…” 然而他的挣扎徒劳无功,陈蟜唤来侍从,带陈须出去。 陈须撅着嘴,极不情愿地起身,陈阿娇见他起身出门,仍不忘叮嘱:“二哥哥,今夜所谈之事…” “晓得!你哥我又不蠢!”陈须轻哼一声,既然不让听,那他便不听,还不如回房好好睡上一觉!今日多亏了娇娇,得了五百金,又能逍遥快活一阵子了… 膳厅的门再次关上,陈阿娇微微侧头,看向陈蟜,油灯的光芒映照在她的脸上,使她的面容更显冷艳,她仪态端庄,语气沉稳道:“既然不能文治武功,哥哥何不另寻他路?” 陈蟜的瞳孔猛地一震!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低声道:“娇娇!切莫胡言!” “哥哥才学出众,独具慧眼,又怎会不知这世袭勋爵终将是长盛久衰之境!娇娇不奢求母族显赫,传承千秋万代,只求哥哥们此生平安无虞!”陈阿娇的嗓音微微颤抖着,喉咙里发出一声无法抑制的哽咽,她努力平复着气息,目光冷冽地落在茶杯之上,声音悲怆,“阿娘出身高贵,向来尊崇黄老之学,及时行乐,为母者,护子爱子皆无过错!但后世子孙若不知居安思危,树倒猢狲散,哥哥可曾想过会有怎样的结局?!” “想过的,娇娇…侯府五百多口人,哥哥怎能不想?”陈蟜苦笑一声,接着道出心中郁结,“知利而不知害,知进而不知退,故而身死族灭!” 两人对视无言,须臾,皆轻笑出声,陈阿娇面色沉静,不着痕迹地拭去眼角泪水,对着陈蟜言道:“既尚未至此绝境,望兄长能瞒住母亲,闯出一番天地…” “娇娇何以如此笃定,此楼必能成事?”陈蟜声音低沉醇厚,缓缓传入陈阿娇耳中,带着几分暖意… “兄长也言太仓现今不过二十余万金,然兄长可知梁国有多少?”陈阿娇微微一笑,轻抿了口茶,凝视着陈蟜,陈蟜沉默片刻,答道:“莫非也是二十余万?” “四十…” “四十余万金?!”陈蟜难掩震惊,虽知梁国富庶,然从梁国上缴至长安的赋税观之,他实难想象竟有四十余万!想来那梁园和楚香楼于其中牵涉颇深! 只是娇娇何以知晓这四十余万金,又是如何将这老板自梁国带至长安的?! “殿下可曾知晓?” “不曾…” “你为何不与殿下商议?” “兄长明知财政亦是国家之根本,阿治他尚未登帝,并无此资格…日后若能成事,此楼必由舅舅安排…” 陈蟜心中对陈阿娇钦佩至极,更是另眼相看,眼前的妹妹深谋远虑,丝毫不逊于男子! “只是有一事,娇娇还望兄长应允…” “你说…” “此楼老板必当依梁国之例行事,兄长只需在幕后监管即可,还望兄长切莫插手,楼内女子皆不可强迫,即便是戴罪之身,亦不可!女子存世已然艰难,若兄长能明白,望兄长能与陛下言明,借侯府及皇家之力,让她们活得体面…” 陈蟜默默地注视着陈阿娇,神色温和的点头,他沉吟片刻还是问出心中所想,“娇娇为何不自己面见陛下?” “除了哥哥,纵使是阿治,想来也不愿与女子谋事...”陈阿娇轻笑一声,朝陈蟜行了个大礼,温声道:“只有哥哥,从不在意男尊女卑...” 陈蟜扶住陈阿娇,神色复杂,陈阿娇低头从袖中拿出一卷简牍递给陈蟜,轻声说道:“只是这楼老板身份特殊,是贾宜孤女,恐与祖母...” “贾宜之女?!”陈蟜接过简牍,细细观祥起来,陈阿娇走至窗边,望着窗外月色,神色淡然道:“她亦是刘不识的心上人,我既答应了不识还她良家子身份,思来想去,若要瞒住祖母,只能求陛下了...” 她转身看着陈蟜浅笑道:“哥哥明日带她入宫面圣,让楚辞不要隐瞒,一五一十全都告知陛下,父母之祸与儿女何干?舅舅仁德,依楚辞的能力,想来舅舅也会应允,我只要她三年时间,三年后,便可还她自由之身!” “嗯...”陈蟜收了简牍,想送陈阿娇回房歇息,不料陈阿娇又道:“哥哥可知盐铁铸币...” 陈蟜大掌收紧,面色一愣,这些事可不是他与娇娇能随意谈论的... 陈阿娇见陈蟜不接话,直白道:“我知哥哥是为了我才应下此事,甚至还会觉得有些不耻,哥哥不是重利之人!娇娇自然知晓!但娇娇也知哥哥素来抱负远大,如何会心甘情愿做帝婿?此楼不过是个开始,哥哥若能做好,不论是陛下还是阿治,想来日后定会给哥哥一个锦绣前程!纵使削爵,还能安身立命!名垂青史固然重要,但我想哥哥并不屑于此,若只是为了这天下,又何必计较是在战场杀敌还是在庙堂辩证!” 第128章 娇娇涉世未深… 陈阿娇此语,更令陈蟜震惊不已!他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这…让他怎能相信眼前的妹妹年仅十五… “娇娇…”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应道:“哥哥知道了…” “近年来,卖妻之事屡屡发生,虽朝廷有严令禁止,然而各地仍是屡禁不绝!此楼除了收容战俘、戴罪之女外,还望哥哥对自愿入楼者严加审查,此楼一旦声名大噪,必定会有不少卑劣之徒闻声而来,哥哥若是能暗中将这些祸患铲除,也算是一件善事!” 陈阿娇稍作停顿,又嘱咐道:“如今列侯无诏皆可回长安,连陈最这等竖子都来长安妄图有所作为,实在可笑至极!长安诸侯一多,此楼必然门庭若市,待楼宇建成之后,哥哥要培养一批自己的人,将各地情报收集起来,供陛下使用…” 陈蟜岂会料到妹妹竟能思虑如此之深!他俊美的眉眼瞬间皱成一团,无奈叹息道:“娇娇!你忧虑过甚!身体怎能承受得住?!你跟大哥说,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为何会这样?是不是殿下待你不好?” 陈阿娇眼中含泪,轻轻“嗯”了一声,陈蟜面色阴沉,周身怒气难以抑制,无法平静,“他若对你不好,娇娇不嫁便是!” “哪有这么容易…”陈阿娇强压下心中的委屈,向陈蟜露出一抹宽慰的微笑,从怀中取出一女子画像递给陈蟜:“这便是娇娇求大哥的第二件事了…” 陈蟜接过画像,有些疑惑地看着陈阿娇,陈阿娇笑道:“还需哥哥施展美男计,从嫂嫂那里探听出此女的藏身之处!” “什么?!”陈蟜万没料到陈阿娇会说出这样的话,刚欲回绝,便又听陈阿娇道:“若是嫂嫂不合哥哥心意,二公主亦可…” “陈阿娇!”陈蟜俊脸微红,妹妹竟然看透了他的心思!只是她怎能说出如此有悖人伦的话! “既尚未大婚,一切便都无定论!”陈阿娇歪着头,抬眼望向陈蟜,神情愉悦... 陈蟜轻哼一声,沉声道:“圣旨既已下达,便已无力回天…” “那娇娇便先给哥哥做个示范,让哥哥瞧瞧何为人定胜天!”陈阿娇微微一笑,陈蟜张了张嘴,终是压低声音问她,“你莫非是想退婚?!” “嗯…”陈阿娇颔首轻点,陈蟜凝视着手中画像,缓声问道:“此女子可是其中关键?” “是!”陈阿娇仰头直视陈蟜,神情认真道:“哥哥可愿帮我?” “自然!”陈蟜将手中画像收入袖中,心中暗喜,若是娇娇想要退婚,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那哥哥仅有两日时间,需将此女寻到并送出长安妥善藏匿!但哥哥需先入宫将建楼之事呈报陛下,使舅舅龙颜大悦!”陈阿娇嘱咐道:“娇娇方能在仲秋之夜与舅舅表明退婚之意,以免触怒龙颜…” “你可想清楚了?此女究竟是谁?你为何要寻她?”陈蟜亦是心跳如鼓,此番瞒着祖母爹娘,若能将娇娇的婚事退掉,不知这后续局面他们兄妹二人能否承受... 陈阿娇轻扯陈蟜衣袖,陈蟜随即俯身倾听... 陈阿娇在他耳边轻声解释,须臾间他挺身惊道:“什么?!你怎会知晓此事?此消息可当真?!” 陈阿娇嘴角微扬,露出了然之色,“确凿无疑!我外出时,府上闯入两名窃贼,哥哥可曾知晓?” “自然知晓,那窃贼直奔你的院子而去!显然是早有预谋!事后爹娘皆心有余悸!幸而你外出未归,不在府上!但这两名窃贼并非府中侍卫所发现,其轻功卓绝!乃是太子的暗卫所杀,只是他的人,那夜为何会在府上?”陈蟜神色凝重,他对此事一直心存疑惑,莫非与娇娇所画之人有关?” “哥哥怎知是太子暗卫?”陈阿娇手指微屈,嵌入嫩肉,轻微的疼痛让她呼出一口浊气! “那两名窃贼命丧弓弩之下,我查看了短箭,铜制墨色,唯有太子身边的暗卫才使用此箭羽...”陈蟜沉稳陈述,陈阿娇则陷入沉思,她收到灵儿的飞鸽传书,得知空青在府中平安无事,已然惊诧不已,不想刘治竟然还会救下空青!他究竟意欲何为? “那两名窃贼可不是普通窃贼,是平阳公主派来的...” “平阳公主的人?!她要干什么?!” “杀了空青...” “她为何要杀空青?!” “因为这画上之人...” “空青与她是何关系?”陈蟜面色沉沉问陈阿娇,陈阿娇轻声解释道:“我去梁国之时,阿治特意问了我空青是哪里人,我心中生疑,便派人暗查,果真印证我心中所想,此事事关重大,哥哥知道的越少才越安全,哥哥不必多问,此事皆是娇娇一人所为便可!哥哥切记万不可将此事再告知他人,我只想退婚,不想害他...” “哥哥明白...”陈蟜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道:“就是你说这美男计...” 陈阿娇仔细端详了陈蟜片刻,调侃起他来,“大哥,你莫不是这种事情还要妹妹教你吧?娇娇涉世未深…” “你可千万别涉世未深了!我看你比阿娘还过犹不及!”陈蟜打断了陈阿娇的话,抿嘴一笑,“只是哥哥帮你,总要收些好处吧…” “哥哥想要如何?”陈阿娇声线软糯,顿感难得,往常只有她求哥哥的份,倒无哥哥求她办事的情况… “你入宫伴读,至少有一年之久,哥哥婚期定在明年七月初七,此间你多在三公主身边说说哥哥为人不妥之处,她若是婚后想在自己府邸生活,那便是最好不过的…”陈蟜不再对陈阿娇有所隐瞒,他声音又沉又哑,陈阿娇忍不住冷嗤一声道:“我早就与哥哥说过,若是哥哥不喜三公主,哥哥要早做打算,哥哥此番与那负心之人有何区别?岂不是白白蹉跎女子光阴?她又有何过错?” 陈蟜心底陡然升起一股烦躁之感,这婚事他自己做不得主,娇娇若能退婚便是天大的喜事,他若再退…未免也太不把皇后一家放在眼里! “何况…”陈阿娇一动不动的盯着陈蟜,眼眸幽幽道:“两情相悦才是最佳,哥哥虽心悦二公主,但哥哥是否知晓二公主心悦之人?若她心悦于你,那阿娘确是棒打鸳鸯,可哥哥想没想过若她心悦之人不是你呢?哥哥难道还能强取豪夺?她可是公主!” 陈蟜愣住了,反反复复咀嚼着陈阿娇的话,半晌才回过神来叹息道:“倒是哥哥痴了…” 第129章 一缕青丝一缕魂,切莫做那负心人 “郡主…醒醒!” “主儿…主儿…”晨曦微露,阳光穿过窗棂,映照在房间的每一处。陈阿娇睡眼朦胧,被灵儿和空青轻声唤醒... 她缓缓撑起身子,长发如瀑布般垂落于腰间,婉约而柔美,素颜的面庞散发着清新自然的美... 陈阿娇的长睫微颤,她望了望天色,低声嘟囔:“灵儿,时辰尚早。” “主儿!太子爷来了,正在正厅等您!”灵儿与空青见陈阿娇起身,便开始忙碌,一个去准备洗漱的温水,一个为她挑选今日的衣裳… 整个房间弥漫着淡雅的香气,那是空青特意为陈阿娇点燃的桂香… “啊?”陈阿娇在催促下洗漱完毕,仍有些茫然地坐在梳妆台前,空青熟练地为她梳妆。 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还有些失神,他今日为何要来寻她?明日仲秋,他难道不需要陪同舅舅前往太庙烧香祭祖,祈福拜月吗? 空青为陈阿娇挑选了一袭素白织金的裙裳,她裙摆轻拂间,灵儿不禁看得出神,轻声呢喃:“步步生莲,步步生莲…” “痴儿…”陈阿娇轻拍了一下灵儿的头,嘴角微扬,轻笑出声。 她的衣裙质地细腻柔软,上面绣着精美的牡丹图案,优雅大气,腰间系着的精致腰带,将她纤细的腰肢勾勒得更加明显,她的头发被空青精心梳理成椎髻,插上两支银钿,更显高贵典雅… 陈阿娇略施粉黛,眼眸明亮而有神,流露出一种沉稳温婉的气质... 她在妆匣中随意挑了一件糯玉珠串戴在手上,珠串上的金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为她增添了几分妩媚动人... 灵儿本是要跟着陈阿娇的,但陈阿娇要空青跟着,空青与灵儿对视一眼后,乖巧的跟在陈阿娇身后,陈阿娇走了几步转身又嘱咐起灵儿来,“若是我未回院,你去烟雨楼接那三人回府,再带着楚辞去见大哥,其余二人,你安排两人入院伺候,你与空青尽快手中事宜交由她们二人吧!” 灵儿与空青一听,皆小脸一白伏在地上小声哭泣起来,“主儿!我们有何错处?您告诉我们!千万不要赶我们走啊!” 陈阿娇愣了一瞬,勾起抹淡笑将两人扶起,温和道:“若不是为你们安排了更好的去处,我定是舍不得你们的...你们可愿信我?” 两人垂眉不敢言语,双手紧紧缠绕着丝帕,陈阿娇又好好将两人安慰一番,才出了小院往前厅走去,这一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按理说...她带着韩嫣跑了,刘治应该生气才是... 按以往他的性子,他定是要冷她个几日,再耍些手段将她哄骗入宫,诱哄她认错才是... 怎的...破天荒...他居然来寻她了... 莫不是他觉得她行为有检,咽不下这口气,直接来找她算账了? 还是另有变故?前世...她可是在连仲秋都没见着他人... 思及至此,她脚步加快了几分,入正厅时,他正与阿爹在品茶,长袍垂坠,风度翩翩,他侧着身子,遥遥看来,虽隔着不短的距离,陈阿娇都能感受到他眉眼间的笑意,他高位孤坐,却又如温润公子般,好脾性的与阿爹说着话... “殿下...”陈阿娇歇了口气,朝他行礼... 刘治不说话,手指轻轻握着茶杯,姿态闲适,并不急于让她起身,陈阿娇心中冷哼一声,好啊...他这是来她府上给她下脸子是吧! 她乖乖的保持行礼的姿势,身形稳当,宫里嬷嬷可没少罚她,她自然是毫无压力,就是让她这样半日不动,她咬咬牙都能行... “起身吧...”许是陈阿娇骂他的眼神太过赤裸,他喉间溢出一声无奈的轻笑,放了她... 见她转身就要走,刘治不急不慢的唤住了她,又对陈午笑道:“侯爷,仲秋庙会,我带娇娇出门逛逛...” 陈午见女儿在使小性子,不便多言,娇娇跟她阿娘脾性一样,那火气说来就来,也是二人自小一块长大,殿下不在意这些...都怪这宫里的嬷嬷没尽心教导... 陈午朝刘治行了礼,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摇了摇头,见两人走远,又唤住空青吩咐道:“你待会子得空与娇娇说要她走在太子后边!不成体统!在府上就算了,在外边还是注意些...” “喏...”空青得了令,掩着唇笑着追了上去... 二人上了马车,陈阿娇故意与他坐得远远的,没好气的问他:“殿下不忙?还有空带娇娇去逛庙会?” 他低笑了声,优哉悠哉的开了腔:“我是来还你东西...” “怎的?殿下是想清楚了,莫非是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打算将定情信物还我了?” “既已定了情,怎算强扭的瓜?还有...什么定情信物?哥哥怎么不知道?” “你!你!就我,我给你的那串,红绳编织的金丝楠木珠串呢?!” “哦,我以为你无事编着好玩的,太丑了,自己不想要,便丢给我了...” “......”陈阿娇气红了眼,那模样很快就要哭出来一般,刘治眼见又将人快弄哭了,急忙找补,掀开广袖给她看,“这不是在这吗?怎么这么爱哭?” 陈阿娇见那珠串歪歪扭扭的挂在他手上,吸了吸鼻子,伸手就要去扯,他眼疾手快的收回了胳膊,高高举起,笑道:“这个孤可没打算还你...” “我...我不给你了!这里面有我的青丝...阿娘...阿娘说...” 她的话未落音,便被刘治揽入怀中,他在的唇紧紧贴着她的额间,声音低沉带着笑意,“娇娇确实狠心...” “嗯??”陈阿娇不解的在他怀中挣扎,挣脱不开,又不知他的意思,两人纠缠间,从他袖中滑落一红色的布料... 陈阿娇觉得有些眼熟,他却快她一步收进了袖中... “那是什么?阿治...” “你不记得了?醉猫...”他高深莫测的看着她,眼中笑意张扬四溢,陈阿娇只觉脑袋一轰,周身滚烫发热,她躲在他怀中羞红了脸,声音颤颤巍巍,“你还我!快还我!” 第130章 冬日百花绽放,夏日鹅毛飞雪皆非难事 陈阿娇想抢回肚兜,奈何力气不够,很快便累瘫在刘治怀里,她小口小口的喘着气,睁着大大的眼睛瞪他... 刘治将人搂紧,头搭在她的肩上,似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感觉你身子骨差了不少?是不是去趟梁国累着了?” 陈阿娇轻“哼”一声,故意别过头去不理他,他大掌捏住她的下颚,迫使她与他对视,“哥哥要出趟远门...” 陈阿娇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原来前世他是出去了啊... 真不嫌折腾,才从梁国回来,又要出去... “哦...”她乖巧的应着,根本不在意他要去哪,反正过了明夜,她就自由了... “你不问问哥哥要去哪?” “阿爹说了,男人的事情女人要少过问...” 刘治的嘴角轻轻上扬,透出一抹淡笑,他把玩着她细长的手指,朝外吩咐道:“舍人,去东市...” “哎哎!我不去东市...” “那你要去哪?”刘治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她要从他怀中起身,他不许,大掌滚烫的温度透过她衣裳的布料透入她的身体里,让她觉得有些不适... “你松开...” “我不...” “......” “舍人...”陈阿娇拗不过刘治,倒也随他去了,郭舍人在外应着,“太子妃,小的在...” “进未央宫,出百虎门,到揭水凌去...” “去那干甚?”刘治靠在软枕之上,倒也不阻拦,陈阿娇看着他解释道:“庙会人多,我不喜,不如去泛舟...” “你何时不喜人多了?”他懒懒的追问起来... “......” “再说了沧池不能泛舟?跑去揭水凌去干甚?何况今夜孤还有要事...” “那我不去了...”陈阿娇说着又要往他广袖里抢那肚兜,他轻笑着避开,吩咐郭舍人去揭水凌,两人打闹间,陈阿娇一不留神,她的右手手腕上被他带上了一只做工精美的镯子... “这是?”陈阿娇看着眼前的镯子通体散发着淡金色的光泽,镯子表面镶嵌着精巧的红色宝石,光彩夺目,镯子的内壁处似乎还有文字,她能感觉到细细的摩擦感,但它的重量恰到好处,应是他特意命人赶制的... “夜郎镯...” “青铜制的?”陈阿娇觉得新奇,银镯金镯她有不少,倒是这青铜镯她还是第一次见... “嗯...哥哥见你梦魇,这青铜镯听说能避邪除祟,待你入宫伴读,孤吩咐了义渠每日给你请平安脉,你按他的方子好好调理一番,养好身体,否则大婚辛苦,你这孱弱模样,定然是撑不住的…” “......”陈阿娇看着手镯,接不住他的话,若是他知晓她明日的所做所为,她忍不住后怕的缩了缩脖子,她也是见过他雷霆震怒的模样的... 嗯,前世她和那宫女赤条条躺在床上的时候...虽然她被迷晕了... 不过那宫女也是赤条条的...想来那事情经过没那么简单... 退婚而已,应该不至于到那种地步... 她摇了摇头想将脑海中的想法统统抛出去,刘治见陈阿娇一言不发,也不知这礼送得合不合她心意,他轻捏着她的掌心柔声道:“这是生辰礼,你正月生辰,哥哥恐怕赶不回来了...” “......”陈阿娇更加不敢接话了,前世,他没有陪伴在她身侧的这个生辰,她还是记忆犹新的... 正月大雪,银装素裹,长安豪贵之家,皆遇雪开筵,又因新年,各处热闹,韩嫣来府接她入宫,说是阿治吩咐了他给她备了生辰礼... 她便与韩嫣坐船去了沧池中心的亭子,她远远便看见亭子四周送素白的轻纱垂落,与远处雪景交相辉映,除了池水还剩一抹浅绿,其余皆是洁亮的白色... 她还以为是刘治吩咐韩嫣陪她在亭内赏雪喝茶,也有一番风味... 只是她刚下船,就闻到浓浓的蔷薇香,风吹起轻纱的一角,她还未登亭,便从那一角暼见那满亭盛开的蔷薇! 她如何能不欣喜,冬日的蔷薇,她都不知他是从哪里寻来的... 她掀开了轻纱进亭,一片花海映入眼帘! 那些花朵开得茂盛,花瓣细腻而饱满,它们在冷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迷人的芬芳,她看得有些痴了,在雪景的衬托下,这些蔷薇真的好美… “韩嫣...这是...这是在从哪儿寻来的?”纵使她见惯了大场面,还是不由得啧啧称奇,她可太喜欢了,这是她收过最好的生辰礼! “若是有心,冬日百花绽放,夏日鹅毛飞雪皆非难事...”韩嫣见她开心,也柔了面色,语气里都带上一股子小骄傲... 陈阿娇笑着看了他一眼,朝韩嫣道谢:“辛苦韩公子了,我很喜欢...” “太子妃客气...” 她回过神来,目光与刘治深邃的视线相撞,此时的阿治,待她是极好的... 不能让他起疑心,这镯子她便先收了... 待退了婚,再连那些个东西一并还给他... 她打定了主意,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心里不由叹息,果然现在的阿治还是个毛头小子… 她在他脸颊轻轻落下一吻,脉脉如水道:“谢谢哥哥…” 他眸色一暗,食指轻点了下唇,哑声道:“哥哥要这个…” “……”陈阿娇此前小脸上褪去的绯红又浮了上来…浪荡子… 见她不理,他有些恨恨的在她修长的颈侧留下自己的痕迹,她有些吃痛的想挠他,他忽然抬头,沉重的呼吸打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既入了宫,不如娇娇陪孤先去东宫,哥哥晚些再带娇娇出宫…” 陈阿娇见他动情,哪敢应他,他放过她几回了…若是换作前世,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她摇头推了推他,转移着他的注意力,“韩嫣这次也跟哥哥出去吗?” 刘治薄唇一扯,噙着抹淡笑声音轻肆道:“弓高侯府昨夜来宫报了病重,父皇派了宫中医官过去,孤可不能再带阿嫣出去了…” 陈阿娇面带困惑看着刘治,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说弓高侯?!我半年前见侯爷还神采奕奕,中气十足的,他为何会突然病重?” 第131章 都可… “他阿爷担忧我会对他…”刘治轻笑了一声,突然凑近陈阿娇耳畔,沉声道:“娇娇,你觉得阿嫣的相貌如何?” 陈阿娇被他如此一问,愈发茫然,但还是如实回答:“韩嫣的容貌在长安公子中,当属佼佼…” 刘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缓缓说道:“他可是我从两百个世家子弟中精心挑选出来的…” 陈阿娇顿觉头皮发麻,刘治极少向她提及他与韩嫣之事,此刻她实难揣测他的意图,挑…挑出来?然后呢? “娇娇的两位兄长都没有书童,自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他不紧不慢地说出这句话,陈阿娇的脸色瞬间变得僵硬,她甚至无法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这可是刘治亲口承认的啊,并非她胡思乱想啊…那韩嫣究竟在扭捏什么呢! 她轻咳一声,故作神秘地问道:“那个,你们…” “娇娇,我在外奔波,多数时候只能带上阿嫣,带你们女子多有不便…” 陈阿娇感觉自己的思维都混乱了,他这番话让她如何回应! 虽说世家公子养书童并非罕见之事,但是阿治和韩嫣终归有所不同吧…韩嫣又岂是普通的书童… 她轻咬着下唇,思考良久才问道:“所以呢?” “你恰好提到阿嫣,哥哥便想对你嘱托几句,你也知晓母后对他颇有成见,哥哥不在的这些时日,你需对他多加照拂…”他理所当然地说出这番话,令陈阿娇险些惊得差点跳起来,他竟然如此坦然地承认了! 若是换作前世,她定然会愤然离去,她从未想过他会如此直率地承认啊! 她神情变幻莫测,将刘治上下打量了许久,终是压不住好奇心作祟,偷摸的凑到刘治耳边小声问着,“那个,谁…咳…就是…” “都可…”他低声笑开,好整以暇的欣赏着她慌乱无措的表情,她粉嫩的杏唇微启着,眼睛大而明亮,可爱极了… 都…可…都…可… 她不由的深吸了口气,看看这里看看那里,独独不敢再看刘治… 她小声嘀咕起来,“我…我…我那个…我那个…我想…回家…” “娇娇不是要泛舟?”他嗓音里带着笑意,眸中藏着陈阿娇看不懂的流光… 陈阿娇沉默片刻,抬头问刘治:“你此次出行需多久?” “至少半年,至多一年…”他目光深沉地凝视着她,在她耳畔低语,“你安心在府中缝制嫁衣,你如今无暗卫跟随,切勿擅自外出闲逛…” 如此一来,时辰便难以契合了… 陈阿娇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事已至此,本就充满变数…倒也无需焦虑… 她依偎在他怀中,又小憩了一会儿,临近正午时分,郭舍人勒住马车,在外恭候,“殿下,到了…” 她慵懒地半睁开双眼,欲起身时,抬眸瞥见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的小脸,仿佛永远也看不够一般… “我脸上有东西?”她轻抚脸颊,面露疑惑… 刘治眼神愈发深沉,稍作停顿,浅笑着说道:“明日仲秋,梁国之事孤已向父皇禀明,娇娇可想好要何赏赐了?” 陈阿娇有些心虚的连连摇头,旋即又恢复镇定… 刘治神色自若,若无其事地说道:“父皇提了卫青,暗卫营副统领…” 陈阿娇面色一愣,随即释然,她半带着轻笑看着刘治,从容问道:“阿治可是要接卫子夫入宫了?” 他见她面上竟无半分醋意,心下一沉,“孤为她脱了籍,此次外出,孤会带着她…” 他将她抱紧,似乎想透过陈阿娇的眼睛将她看穿… 她了然一笑,点头乖巧的应着,“嗯…” 她还不如打闹折腾一番… 他强迫她看着他,声音有些不悦道:“娇娇没什么想说的了?” “我今日带了空青出来,还没替空青谢殿下救命之恩!殿下可以好好瞧上一瞧空青,若是殿下要迎卫子夫入宫,不若殿下将空青也一并纳了吧…” 他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表情严肃道:“孤当初救她是怕你伤心,但母后的事你既已知晓,这种乱嚼舌根之辈,你觉得孤会留她?!” “不是她说的…是我自己查的…殿下未免也太瞧不起长公主府了!”她神色漠然的为空青辩解,转头又淡声道:“皇后连我都想杀!到底是顾及阿治你还是顾及堂邑侯府?!你明明知晓空青与我是自小一块长大的情分!我若是连自己的婢女都护不住,还有何人能对我忠心?!” 她见刘治表情阴郁,微微仰头,唇角勾起一抹讥笑,“本就是皇后欺君!为何要他人陪葬?!这些奴仆丫鬟的命就不是命了?!” “陈阿娇!”他唇角收紧,成了一条紧绷的直线,眼中的温润瞬间翻涌成风暴! 他眉锁成峰,神色凌厉道:“今日孤不想同你争吵!” “那便请殿下带着空青一并出去!”陈阿娇小脸决绝,语气冷硬… 刘治嗤笑一声,面色更加冰冷,他嗓音低沉道:“带她能干什么?!孤是不是还要向你保证要将她平安无事的带回来?!” “那卫子夫能干什么?!”陈阿娇长睫轻颤,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快! “她聪慧!”他的眼神没什么温度,唯余下冷静与克制… “聪慧…”陈阿娇面色疏离,目光冷然道:“她既如此聪慧,倒不如这太子妃位娇娇让给她…” 一时间空气中只剩长久的沉默… 许久,刘治面色不佳的下了马车,陈阿娇则柔柔的靠在软枕上,她听见车窗外有抽泣声,便掀了窗帘… 陈阿娇看到空青红着眼睛,轻叹了一声,安慰道:“你哭什么?今日你就跟着殿下回宫…” “奴婢…奴婢不敢!”空青摇头跪在地上,陈阿娇看着空青姣好的面容柔声道:“你本就是要伺候殿下的!你若还想活命,便好好跟着他!长公主府的侍卫如何敌得过那一众死士?!除了他就只有陛下,你愿意去伺候陛下吗?!” “主儿…主儿…”空青小脸一白伏在地上,良久她才狠狠朝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悲声道:“都怪空青!都怪空青!奴婢死不足惜啊!是奴婢不该擅自作主带她去阳信公主府!反倒是连累了主儿!主儿救下空青的命,可主儿日后怎么办啊?!” “无碍的…”陈阿娇下了马车,将空青扶起,用手帕轻轻擦拭掉空青脸上的泪水,语气柔和道:“出去一阵挺好,就是委屈你了,你自小也未吃过苦…” 第132章 续弦 陈阿娇紧握着空青的手,言辞恳切地宽慰了一番,郭舍人在此期间来过两次,催促陈阿娇上船。 陈阿娇放眼望去,远处水面波光粼粼,阳光倾洒而下,金黄色的光辉铺满湖面。一片片落叶悠悠飘落,轻轻地浮在水面上,为这秋日的湖面增添了一丝静谧与秀美。湖畔的杨柳随风缓缓摇曳,远处层林尽染的山脉,将天空的蔚蓝与湖水的澄澈紧密地联结在一起,显得格外宁静祥和… 她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朝着湖边走去… 秋风凛冽,吹得那小船晃晃悠悠,仿佛在刻意与她作对! 刚刚才和刘治争执完,她自然是不情愿去求他,陈阿娇咬了咬牙,紧闭双眼,便要往船上跃去! 下一瞬,她被刘治揽住腰肢,稳稳地抱进船中… 她抬起眼眸与他目光交汇,见他神情舒缓了许多,不禁思绪如潮… 他将她环抱坐下,目光凝视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山间,声音中透着一股消沉之气,“娇娇,日后可否别再与哥哥争执了?你想要的,哥哥都依你便是…” “我没有…”陈阿娇只觉得心口处传来阵阵细碎的刺痛,他眼底的倦意清晰可见,有些孩子气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贪恋着她的每一寸美好… “阿治…疼…”她轻轻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他的怀抱,将他的神智唤回… 他微微松开了她,轻柔地摩挲着她的小脸,他的语调低沉而温柔,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娇娇将哥哥引至此处,真的只是为了泛舟?” 陈阿娇取出手帕,轻轻地擦拭着他额间的细汗,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嫌弃,“给他人用过的手帕,你还拿来给孤用…” 陈阿娇瘪着唇要将手帕收回,他又箍住她的手坏笑道:“用都用了,哥哥热...” 秋日正午确实闷热无比,陈阿娇见刘治汗流不止,本欲作罢回府,不料抬手为他拭汗的间隙,余光瞥见了对岸... 她慌张的躲入他怀中,小手往那处指去,“阿治,你看那边...” 刘彻顺着陈阿娇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心头一震! 他看到了一具尸体,在水流低处起起伏伏,那尸体半露在水面,仿佛被水淹没的木头! 刘彻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伸手捂住陈阿娇的眼睛,嗓音低沉道:“娇娇,明日便仲秋了,你还给哥哥出个这么大的难题!” “舍人,开船过去!”刘彻的平静的吩咐着,郭舍人不敢怠慢,立刻朝着对岸驶去... 船缓缓驶向尸体,一股刺鼻的气味迎面扑来,陈阿娇欲掰开刘治的手掌查看,却被他厉声喝止:“听话!” “哦…” 船最终停泊在尸体旁,刘彻凝视着尸体,其已略显浮肿,面容难以辨认,但从衣着和身形判断,应是一名年轻男子… 他眉头紧蹙,抬手示意郭舍人开船返回,刘治见远离了那具尸体,方才松开手掌,陈阿娇睁开双眸,伏在他胸膛,一双灵动的大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刘治... “你说…” “阿治,揭水凌连通明渠,经长安至黄河,乃运河之源,关乎国运!今日我仅带你前来一观,便见一具尸首,你若不彻查,长此以往,城内百姓皆以此水为饮,必生祸端!”陈阿娇欲起身再看,他搂紧她故意遮挡她的视线,神情莫测道:“你是从何得知的?!” “梦中所见...” “你以为孤会信?!” “信与不信,全在你!”陈阿娇扭过身子,故意背对着他,又有些好奇地转身问他,“那人嘴边可有何物?” 刘治剑眉微蹙,轻“嗯”一声,陈阿娇小手轻轻一拍,惊叹出声,“我知晓那物,阿治!” “是何?”他凝视着她娇俏的面容,颇感无奈,她的胆子怎如此之大? 若换作寻常女子遇此情形,怕是早已哭得梨花带雨,她倒好,不仅带他前来,还妄图分析一番! “这是鱼胶!鱼胶,你可知晓?” “孤只见过连金泥…” “二者相差无几!只是这鱼胶乃以鱼鳔制成,你所言连金泥,则是用凤嘴与麟角熬制而成…” “然后呢?” 陈阿娇见他不明所以,不禁心生疑惑,他居然会不知道?! 二人上岸,登上马车后,陈阿娇倚着刘治,轻戳他掌心,小声问道:“你当真不知?” “孤只知此胶可续弓弦、琴弦,使其不再断弦…”他面色沉稳,陈述着… 他不知她此刻心中所想,怎料她轻拍他肩膀,竟有些语重心长道:“阿治,你不知也好,只是你今日知晓,日后万不可用在韩嫣身上…” 刘治愈发感到困惑,他一手侧撑额头,一手轻握她纤细的小手,目光满是探究之意… 她半眯双眸,神色生动地靠近刘治,在他耳畔低语,“那些有书童的公子们,皆喜用此胶封住书童的嘴及其他部位…” 刘治脸色骤变,将她拉入怀中,她猝不及防,跌坐在他身上,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 “陈阿娇!”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恼怒,“这也是你梦中所见?!” “呵呵…”陈阿娇有些窘迫地捂住小脸,不敢看他,她连连摇头,“非也…咳…我…我也是听他人所言…” “何人?!” 陈阿娇暗想,她总不能说是前世因好奇他与韩嫣,特意去了解了一番吧… 她急中生智,环住他的腰身,撒起娇来,“阿治…我有些难受…我头好晕啊…许是刚刚被闷着了…” “……”他一手轻抚着她的长发,一手捏了捏眉心,眉宇间透出淡淡的无奈,再次睁眼间,他一个转身将她抵入马车角落,两手紧靠在马车壁上,以一种禁锢的姿势将她全然环住! 她无处可逃,眼前是他放大的俊颜,鼻吸间全是他炽热的呼吸,她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唇畔却先一步有了柔软冰凉的触感! “阿…治…”话语间她被他彻底缠住! 她迷迷糊糊身体支撑不住,他松了她轻笑一声,扶住她娇小的身体,再次覆上令他朝思暮想之地,一寸寸讨要她的甘甜… 第133章 美人计 她的力量怎敌得过他,起初的推拒逐渐化为无力,任由他肆意汲取… 他的手掌在她细腻柔滑的背脊上缓缓游走,陈阿娇忽觉胸前一凉,不禁低声惊叫:“阿治!” 她的衣裳不知何时被解开了纽扣,里里外外… 最终连那藕粉色的肚兜也被他扯下… 她匆忙缩进马车角落,小手拢起素白的衣物,瞪大眼眸凝视着刘治,满是责备之意… 她的小脸涨得通红,侧身避开他那仍欲乱动的手,轻声呵斥:“阿治,你!你离我远一些!” 刘治充耳不闻,将她重新拥入怀中,在她耳畔低语,“红色过于扎眼,哥哥偏爱粉色…” 陈阿娇只觉耳根发热,他呼出的气息更令她周身燥热难耐,她欲伸手捂住他的唇,阻止他说出这些轻佻之语,然而他却钳住她的小手,愉悦地笑着,“哥哥此去归期难定,这肚兜便留给哥哥以解相思之苦…” “不…唔…”他突然低头吻上她柔软的唇,双手肆意地探索着,欲望一旦被她挑起,便如决堤之水般难以遏制… 他的吻如雨点般落下,她不满的呜咽声更像是一种催情剂,令他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娇娇…”他声音暗哑动情,轻握住她的手腕,引导她靠得更近… 她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试图拒绝,他却强势地索取着,低声哄道,“乖…哥哥难受…” “登徒子…” “嗯…” “不要!你松手…” “嗯…”他怎会轻易放过她,轻咬着她滑嫩的肩头,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侧头又吻了进去… 一时间马车内气氛旖旎…… “阿治...你...好了没啊?”陈阿娇放弃挣扎,小脸埋进他颈间,听他在耳边低喘,郁闷无比... 前世也没见他这般...重欲啊... 这种事情,她也只是在长门宫时,想念他时梦见过...从未真正试过啊... “嗯...亲亲哥哥...”他低咬着她圆润的耳垂,一步步引诱着... 陈阿娇抬眸看他,一颗晶莹的汗珠从他颈间滑落,此刻他狭长的眼眸中尽是迷离之色,他见她敢睁眼看他了,圈在她腰间的大手不由收紧,他眼尾薄红,眼神是明目张胆的侵略,但却只低头轻轻贴住她温热的唇瓣,扰乱她的心智,“哥哥...没有...万人尝...” 陈阿娇还来不及反应,便感到他身体一僵,短短几秒,他整个人气质稍变,温润的眉眼间都夹杂了些许邪魅... 她不敢再看,低头咬上他的颈侧凸出的青筋,听他在耳畔轻笑,更是愤懑难平!待她退了婚,他便再也不敢了! 她的小手被他轻轻拿着什么东西轻轻擦拭着,她悄悄瞧了一眼,看到是她粉色的肚兜,她紧闭着眼睛想去扯,他咬着字音,似笑非笑道:“脏了...你可是要拿回去叫小婢女洗?” 陈阿娇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她想撞墙,成吗?! 他见她不闹了,吻住她羞红的小脸,宠溺道:“哥哥洗...” “你闭嘴!”她以后都没办法直视粉色的肚兜了... “你之前落下的那块,哥哥也洗干净了...洗了两次...” 她觉得难以招架他的攻势,只得紧咬下唇,仿若一只被激怒的小野猫,朝着马车外喊道:“舍人!为何还未抵达?!” “回太子妃…尚需半个时辰才能到达长公主府…”郭舍人有意放慢马车的速度,殿下的心思,他自是了然于心的… 陈阿娇一听还有如此漫长的路途,顿时更加恼羞,她此刻面若桃花,衣着凌乱,若是他执意要在这马车上…她总不能以死相挟吧… 她轻扯了扯他的衣角,见他神色餍足,试探道:“阿治,你晚些还有要事需处理?不如你先回宫?你要舍人送我回去便可…” “娇娇希望哥哥怎么做?”他的话语令人费解,陈阿娇怔了一下,见他目光深邃地凝视着自己,她深吸一口气,故作疑惑道:“阿治,娇娇不明…” “今日之事,你是要将哥哥置于两难之境…” “这天下乃是哥哥的…” “尚未…” “……”他轻轻捏着她的小手,半倚在靠座上,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陈阿娇并未觉得他的两难… “我听韩嫣说我爹爹在宫中赚取了不少钱财,阿治可知道这些钱财都被我爹用在何处了?”陈阿娇整理好衣裳,冷静地发问… 刘治盯着陈阿娇的小脸,嘴角微微上扬,神色自若道:“孤早有耳闻堂邑侯在封地养了个外室…” 他沉吟片刻,勾起她的下巴,与她对视略带压迫道:“为了一个连宗祠都未入的外室之子,不惜得罪世族,娇娇,是否值得?” “人有善恶之别,与出身无关…”陈阿娇欲将手抽回,岂料他微微撑起身子将她拥入怀中笑道:“那娇娇今日回府恐免不得被姑姑罚跪祠堂了…” “……” “若不想跪,或可借太子妃身份一用...” “不必...” “你服个软怎就如此之难?嗯?”他紧握住她的小手,置于额角轻按着,眉头微皱道:“你若能让哥哥省心些许...” “不能...” “......”他轻叹一声,微闭双眸问陈阿娇,“你可知若孤下令捞尸,会有多少人受牵连?” “萧家,樊家,还有我阿爹...”陈阿娇从桌上取了颗葡萄递到刘治嘴边,见他毫无反应,小脸愤愤道:“张嘴...” 他笑着向后一仰,避开那颗葡萄,吃了这甜腻之物,他又讨要不到半分好处... “哥哥不喜甜食...”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陈阿娇将葡萄放入自己口中,冷哼了一声,自幼他从她手中骗走无数糖葫芦不尽其数... “你这是都查清楚了,再带我去看?”他伸出食指轻戳她那白皙的面庞,神色凝重道:“恐不止如此...” “你不敢查?”她挥开他的手,故意晃了晃脑袋,摆出一副鄙夷他的姿态,“唉...” 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只觉她天真无邪,面对她的刺激,他没任何情绪,只是悠然地倚着她,揭穿她的小把戏,“此计对哥哥无用,娇娇不如试试美人计?” 第134章 迷人的老祖宗 “呵...”陈阿娇暼了他一眼,她那眼神意味不明,刘治觉得她有嘲笑他的意思,自尊心便开始作祟,他非缠着她不放,想要身体力行的问她,“哥哥不厉害?嗯?厉不厉害?” 陈阿娇此刻只想撕烂他的嘴... 空青和郭舍人都在马车外...他怎么跟个三岁孩童一般... “你松开些,你弄疼我了!” “我不...” “......” 陈阿娇避不开他,只得呼唤空青,“空青,还要多久到府上?” “回主子,半盏茶的功夫...” 陈阿娇听了空青的回话,才松了口气,她眼神示意刘治松开手,刘治起身凑近她耳边笑道:“红色的哥哥还你,哥哥给你穿上?” 陈阿娇脸颊泛红,显得格外娇艳动人,她颤声道:“阿治!” 刘治见她真有些生气了,将那物塞进她的手心,又搂着她娇小的身子轻哄起来,“哥哥错了...娇娇会想哥哥吗?” 陈阿娇默不作声的靠着他,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愣神,想他? 前世她想他想得够多了... 日日夜夜的,也没见他来过长门宫一回... 她又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不分青红皂白的将她贬至长门,明明长门宫离他的未央宫也不远,连她死前,他也未曾来过... 为何? 据灵儿所言,他于民间觅得一术士,名曰李少翁,此人略通术法,尤以那皮影戏为长… 他常伴李夫人于帐中观皮影戏,李夫人因产子落下病根,身子一直欠佳,他便绞尽脑汁取悦于她,只求佳人一展笑颜… 彼时的陈阿娇缠绵病榻,终日只能在院中躺椅上晒太阳,她亦想看看那皮影戏,想一睹李夫人之芳容… 灵儿说李夫人有倾国倾城之貌,凡见其者皆会为其容貌所迷,许是见陈阿娇听得入神,又恐其伤怀,灵儿遂又宽慰陈阿娇,言其不及翁主之万一… 翁主啊…她最后连他的侍妾都算不上了… 此生,她再也不要想他了… 她轻拍他的肩膀,极为大度道:“阿治,男子当以天下为重,不应为儿女私情所困,你应多学学秦皇…” “……” 他霎时语塞,目中闪过一丝无奈,许久方才问道:“娇娇以为秦皇如何?” “乃迷人的老祖宗…” “……” 他欲言又止,良久又问:“何以迷人?” “国家一统,百姓安宁,书同文,车同轨,货币统一,男女平等…”陈阿娇直视刘治双眸,最后一句尤为郑重… 刘治沉默须臾,眉心微皱,流露出一抹深沉,他轻叹一声,执起陈阿娇的小手贴于自己面颊,轻轻摩挲,又低声道:“然其残杀儒士…” “哥哥也会为三纲五常所累吗?”陈阿娇嗤笑一声,刘治神色微怔,冷厉中透着几分严谨道:“娇娇,此等言语,日后切不可再言!” 他于那一瞬间,竟从娇娇身上看到了姑姑的影子… “殿下…到了…”郭舍人在马车外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二人的对话,陈阿娇见马车停稳,也没了同他讲话的兴致,起身欲走,刘治拉住她的左手笑问:“娇娇没什么话同哥哥讲?” 她回头打量了他许久再次问道:“你真没什么事?” “能有何事?”他面上波澜不惊,但她心里已经开始隐隐不安起来,他极少这么黏着她… “我去找祖母,你…” “无事…就是你记住哥哥同你说的…”他就这样静静的望着她,笑意自眼底无限蔓延开来… 他说了什么? 陈阿娇回忆了一下,恍然大悟,韩嫣…刘治说要她照顾好韩嫣… 她拍了拍胸脯一脸骄傲道:“你且安心出去,他就是我的好姊妹,无人能伤得了他…” 她见到他神色柔缓,便伸出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手指,她被他轻轻一拽又跌入他怀中… “娇娇,不若哥哥再带你出去一趟?”他拥着她闷声道… 陈阿娇一听,头直接摇成拨浪鼓,同他出去太惊险了,这辈子她要好好活命,才要不与他一同冒险… 他见她不愿,眉目含笑的看着她,沉稳道:“哥哥明夜陪父皇母后用完饭便要启程,今日之事你待哥哥回来后再议…” 再议? 陈阿娇有些生气的将手用力抽了出来,等他回来,忘忧草都凉了… 陈阿娇面色不佳,轻轻蹙眉道:“今日我带你去揭水凌,长安城内已经传遍了,你若不查,那揭水凌都被捞干净了!” 他松开了她,将她轻轻安放在坐榻上,半蹲在她身侧,他欲伸手抚平她的眉眼,陈阿娇心中一惊,想拉他起身,见他身形未动,急道:“你先起身…” 她被他一手按在坐榻上,一手被他勾住脖颈迎上他凉薄的唇,他大掌插入她的发丝,越吻越深… 她轻颤着承受着他的爱意,透不过气,想咬他,最后只是推了推他,他神智回归,见她不会换气,只得松了她… 他带着薄茧的手轻抚着她的脸颊,有些无奈又宠溺的抱怨:“平日里学东西倒是快,这男女之事怎的这般不通窍…” ??? 陈阿娇轻皱起鼻子,低头斜眼看他,小脸不满道:“或许是师傅不行?” “……”刘治万万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冲她挑眉,不答反问道:“你莫不是还想换个师傅?” “也不是不可…” “陈阿娇,你敢?!”他语气里是浓浓的威胁,陈阿娇不以为意,他除了这样子吓唬她,他也不能怎么样了... 再说,明日她可就退婚了... 思及至此,陈阿娇面色稍喜,正欲起身,却全然忘记自己的身躯早已被他撩拨得绵软无力,就这样径直朝他身上倒去! 马车中顿时传出一阵嘈杂的声响… “殿下?”郭舍人略显焦急的声音自马车外传来,他们二人在里面做什么?光天化日的,殿下未免也太肆无忌惮了些… “无妨…”他怡然自得的半撑着身体,垂眸凝视着趴在身上的可人儿,戏谑道:“投怀送抱?娇娇既如此主动,孤便去替你挡一挡,莫在府中受罚了…” “......” 第135章 娇娇无错 两人下了马车,陈阿娇并不希望刘治随她一同回府,此事本就无甚要紧,至多她不过是罚跪而已… 况且阿娘未必真会罚她… 然他执意要入府饮茶,她无奈,只得随他而行… 二人一前一后入了府,管家面色凝重地迎了上来… 他先跪地向刘治叩头,起身后对陈阿娇言道:“郡主,长公主有令,要您回府后即刻前往祠堂…” 刘治闻罢,轻挑了下眉,嘴角微扬,他俯身靠近陈阿娇,语调慵懒道:“此刻求我,尚还来得及…” “你休想…”她语气略硬,若求他,日后恐不知他会如何从她处索回… “哦…”二人进了祠堂,刘嫖见刘治跟在陈阿娇身后,原本略显难堪的神情顿时舒缓了许多,但她仍语气冷硬地对刘治下起了逐客令,“小猪,今日姑姑无暇招待你,想来今夜宫中尚有诸多事宜需你在场,你且先回宫吧…” “姑姑,我只是看看,稍后便走…”他闻言随意寻了一处坐下,手撑着优越的下颚,声音散漫… 看看? 陈阿娇登时有些火冒三丈,但阿娘在场,她又不便发作… 刘嫖见刘治不走,也不再多言,任他看着,反正如今娇娇尚未出嫁,不必从夫… “跪下…”刘嫖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根竹条,面沉似水,命陈阿娇跪下… 陈阿娇回头,眼神抱怨地瞪了刘治一眼,心中暗怪此人乌鸦嘴…阿娘真要罚她了... 他此时竟然还有心情看她的笑话!她心有不甘,但也只能缓缓跪在蒲团之上,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刘嫖见陈阿娇小脸毫无惧色,心中的怒火愈发炽烈,自幼对她宠爱有加,莫非是自己做错了?! “你可知错?” “娇娇无错!”陈阿娇回答得斩钉截铁,那竹条随之狠狠地抽在了她的脊背上…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受罚… 她疼得闷哼出声,刘治眸色一沉,见她又挺直了脊梁,到了嘴边的劝阻之语又生生咽了下去… “阿娘自小要你熟读四书五经,知人情,通世故!今日阿娘考考你,你且说说萧家!” “萧何,汉沛郡丰县人,辅佐高祖起义,楚汉相争,任丞相,推举韩信!镇守关中,辅佐太子!册封酂侯,位列功臣之首,可佩剑入殿,拜相国,后世子孙,承袭父侯爵位…” 随着陈阿娇话音落下,竹条再次狠狠地抽在她的左肩上,她紧咬下唇,毫不退缩地直视刘嫖,刘嫖的眼眶泛红,再次发问,“你可知错?” “娇娇无错!”陈阿娇眼神坚定地望着刘嫖,刘嫖心头一震,她声音略微颤抖,“你再讲讲樊家!” “樊哙,沛县人士,随高祖南征北战,于鸿门宴中勇救高祖,大败项羽,官至左丞相,追谥武侯,其后代子孙,承袭父侯爵位...” “你可知错?!” “娇娇无错!”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连带着她的声音也不禁颤抖起来... “那陈家呢?!” “陈婴...反秦义士,决不称王,项羽败亡后降汉,为汉开国功臣,封堂邑侯,其后代子孙,承袭父侯爵位...” 刘嫖再次扬起的竹条被刘治拦下,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嘴角却微微上扬,沉声道:“姑姑,罢了...” “你就在祠堂好好反省,想想如何向你爹爹交代此事!你如今是太子妃,你的一言一行皆代表阿治!你这般冥顽不灵,坚持自己没错,那便在此处跪着,直至认错为止!”刘嫖深深地看了刘治一眼,将竹条扔在地上,欲转身离去! 陈阿娇急忙唤住刘嫖,“阿娘,这是娇娇送您的生辰之礼!娇娇没错,即便爹爹要为了那外室之子将娇娇打死,娇娇也没有错!” 刘嫖脸色微变,瞬间又恢复了平静,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挣扎,很快便被她掩饰过去,她看着陈阿娇,叹息一声道:“娇娇,阿娘希望你能活得明媚坦荡!” “可娇娇只想让娘开心...”她那明亮的双眸紧紧盯着刘嫖,刘治低垂着眼帘,凝视着陈阿娇,一股无法言喻的心疼自他心底涌起... 她自幼只是看着阳光开朗罢了,她阿爹在这府中的时日并不多,三个孩儿,她阿爹虽最偏爱的是她,但仍不够... 她会躲在角落看着父皇同他骑马射箭,教他认字读书,她会假装不在意的同他讲,我阿爹说了,明年开春他就回长安了,还会给娇娇带好些有趣的玩意,那些玩意哥哥的宫中都没有... 见刘嫖走远,他轻叹一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他感受着她娇软的身躯在他怀中微微颤抖,那泪水顺着他的皮肤落入他的胸膛,晶莹温热,令他心绪难平... “莫哭了,哥哥在...”他抬手拂去她眼角的泪珠,将她拦腰抱起,陈阿娇愣了半晌,她轻拽住他的衣襟哽咽着,“阿娘说要我跪到认错为止...” “娇娇既无错,何须要跪?”他怜惜的亲了亲她的眉眼,抱着她朝她小院中走去,她院子的奴仆婢女见他来了,纷纷跪倒在地... 她窝在他怀里,莫名的心安,竟然睡着了,她好像听见他在她耳畔叹息,好像听见他骂她,“笨拙,性急,不懂伺机而动...” 他才笨拙!他全家都笨拙! 她想踢他两脚来着,以后也没机会踢了,可是小脸陷入那柔软的锦枕间,她实在是没力气再睁眼了... 她缓缓苏醒,见天色已黑,撑着身体唤人:“灵儿...” “主儿,您醒了?”灵儿领着身后二人进了里卧,两人见陈阿娇,立刻跪地磕头请安,陈阿娇抬手示意她们二人起身,朝灵儿问道:“世子可回府了?” 灵儿摇了摇头,端着茶水伺候陈阿娇漱口净面,轻声道:“世子未归,太子爷也还未走,宫中小黄门来催了两次了...” “他怎么还没走?!”陈阿娇坐直了身子,有些不解的看向灵儿... 灵儿接过陈阿娇递来的手帕小声解释道:“殿下好像在等侯爷回府,长公主已经派人去寻侯爷了...” 第136章 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 他莫非是怕阿爹责罚她?她察觉左肩略有凉意,遂扯开中衣观瞧,被竹条击打过的伤处散发着阵阵药膏的清香,那红色的鸳鸯肚兜也不知何时被穿上了… 她面色一红,看向灵儿问道:“此药是?” 灵儿亦未出阁,不敢直视陈阿娇,结结巴巴应道:“是太子…主儿,我本欲为您上药…然…太子命我出去…我…” “知晓了…”她将中衣系好,看向灵儿身后二人道:“昔日在梁宫,你二人唤何名?” 二人垂首而立,恭恭敬敬答道:“回主儿,奴婢月影…” “奴婢露华…” “既是不识赐名,我便不改了,日后仍唤你二人月影、露华,可好?” “喏…” “远离故土至长安,可心有不愿?” “回主儿,能来长安侍奉主子,实乃大好前程!谢主儿大恩…” 陈阿娇微笑着牵过灵儿的手问道:“空青可曾回来收拾行囊?” 灵儿点了点头,主儿要空青随侍殿下,她虽略有感伤,但念及空青日后若能侍奉好太子,不必再为奴为婢,她自然亦为空青欣喜… “太子要她稍作收拾,其余物件,我再为她整理…只是我送太子与空青出院时,恰好遇见了长公主…” “哦?”陈阿娇扬起面庞问灵儿:“我阿娘与他说了些什么?” 灵儿面色略显尴尬,趋近陈阿娇,低声说道:“长公主将太子斥责一番…提及卫青,言其身份低贱,如何能入南军…而后…” “而后又说何事?”陈阿娇愈发好奇,双眸明亮,凝视灵儿,灵儿稍作思索,恐惹陈阿娇不悦,摇头道:“灵儿忘却了,主儿…灵儿愚钝…” 陈阿娇下床,任由月影与露华侍奉穿衣,对着灵儿戏谑道:“你有何愚钝的?你尽可直言,主儿我并非那般小气之人…” 灵儿这才稍感安心,言道:“我闻长公主说殿下为一女子除其贱籍,长公主心有不满…呃…长公主骂殿下头脑单纯,为色所迷…” “尚有其他?”陈阿娇浅笑道,灵儿挠头,又思索片刻,答道:“长公主说殿下惯食山珍海味,时而欲食萝卜咸菜,先是白日里宠幸皇后宫中婢女,现今又欲纳阳信公主府舞女…” 陈阿娇轻叹一声,阿娘…较之于她,亦不过如此啊…真…口无遮拦… “阿娘还说了什么吗?”陈阿娇有些无奈地发问,灵儿面露尴尬之色,又道:“长公主说若非看在主儿与殿下自幼订亲,圣旨已下,难以挽回!且又是窦太后极力促成的姻缘,哪个好人家愿将女儿许配于给殿下…” 陈阿娇险些站立不稳,扶额倚靠月影,连声说道:“罢了罢了…你且让我缓缓…” 灵儿急忙上前扶住陈阿娇,一脸凝重道:“主儿,您莫要动气啊,长公主知晓您安排空青去侍奉殿下,甚是欢喜,赞您明理睿智,还嘱咐空青要替您尽心侍奉殿下,俘获殿下之心,莫要行那争风吃醋之事…” 陈阿娇愈发啼笑皆非,阿娘莫非是有所误解? 她整理好仪容,与灵儿一同朝向前厅行去,此刻时辰已然不早了,阿爹行踪不定,刘治一直未曾回宫,在府中久留并不妥当… 甫至前厅,她便望见阿爹面带喜色地送他走了出来,他似是未曾料到她已然醒来,见到她时稍稍一怔… “怎的就醒了?可是又遭梦魇了?”他迎上前来,牵住她的手,制止她施礼,陈阿娇顺从地摇了摇头,向着陈午唤了一声,“爹爹…” 陈午微微颔首,见刘治将她护在身侧,欲言又止,终是叹息一声,“你啊!” 陈午遂向刘治施礼辞别… 陈阿娇心头一沉,她冷声问刘治,“你应允了阿爹何事?” 阿爹怎会如此轻描淡写… “没有…哥哥要回宫了,明日哥哥事多,派舍人来接你入宫…”他轻捏着她的手,就着缠绵的夜色静静看了她一小会,他呼出的气息微热,她微微抬头,便与他深邃的视线相对… 心跳奇异的快… 没出息… 她神智清醒,立刻抽出小手催促他回宫,还不知大哥那边如何了… 他若再不走,碰上大哥可如何是好… 他朝灵儿摆了摆手,灵儿识趣的退下,庭院安静,只剩下他们二人,陈阿娇生怕他又做什么出格之举,轻咬着下唇急道:“这是在我府上,你!你不可以…乱来…” 他垂首凝视着她微泛红晕的面庞,眼角眉梢的笑意若有似无,他将她圈入怀中,紧闭双眸,轻触着她的发丝,声音低沉道:“娇娇欲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身躯微颤,不明他意之所指,沉默须臾,她还是应道:“是…” “若哥哥无法给予呢?” “无妨…”反正她明日便要退婚了…也无需在意了吧… “无妨?”他在她耳畔轻笑两声,似是嘲笑她言不由衷,“今日姑姑责备我了…” 陈阿娇轻抚他的背宽慰道:“你莫要听我阿娘的…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 “……”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的话,她何时变得如此宽容大度了…明明此前她对卫子夫还心存芥蒂… 郭舍人在院外踌躇,刘治将她额前的乱发拨至她耳后轻声道:“哥哥走了…” 好嘞!她嘴角紧抿,竭力压制内心的喜悦,乖巧地向他施礼,“殿下慢走…” “嗯…”他向前迈了几步,情不自禁地回头望她,却见她正对他扮着鬼脸… 或许是未曾料到他会回头… 陈阿娇急忙松手,开始左顾右盼…仰头望天…老天爷啊…他为何会回头啊… 她此刻窘迫至极,轻咳一声,故作镇定… 他的眉眼完全舒展开来,沉默数秒后,终究还是忍不住握拳低笑出声,连带着胸腔都在颤动,难得如此心情舒畅… 陈阿娇只觉得他的笑声刺耳至极,实在是丢尽了脸面! 她捂着脸狂奔而去,还不忘对路边的野草撒气,将小草踢得弯曲,仍是觉得无地自容,放声大喊,“啊啊啊…我要疯了!” 第137章 偏我来时不逢春 陈阿娇端坐于妆镜前,静候陈蟜至下半夜,仍未闻府中有任何声响,心中涌起阵阵担忧... 她借着月色,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她缓缓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面庞,感受着肌肤的细腻与光滑,镜中的容颜轮廓分明,栩栩如生,每一处细节皆清晰可见… 陈阿娇轻抿着嘴角,放下那已在右手掌心留下深深齿印的木梳,目光移至手腕处… 那夜郎镯闪烁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她将其取下,端详片刻,嘴角泛起一丝浅笑,轻声呢喃:“巫蛊,巫蛊,情蛊,情蛊,夜郎,夜郎…”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哀伤,将那镯子置于镜前,有些踉跄地起身走向床边,在枕下摸索一番,取出那紫玉短笛和龙蟠纹佩… 灵儿听到声响,手持油灯走进里间,或许是因整夜未眠,灵儿的双眼有些泛红,声音沙哑地询问陈阿娇:“主儿,世子尚未归来,不如您先行歇息,明日尚需入宫…” 陈阿娇摇了摇头,将玉佩和夜郎镯塞到灵儿手中,嘱咐道:“你去找个木盒,将这三样物品妥善安放,明夜寻个时机交予郭舍人…让他…让他交还给太子…” 灵儿定睛一看,这…这皆是太子赐予主儿的啊…主儿这是何意? 她正欲开口询问,陈阿娇手持短笛,轻轻勾住她的下巴,唇角含笑,却带着一丝狡黠:“无需多问,照办即可…” “喏…”灵儿只得顺从地应道… 她看着陈阿娇手持短笛,半倚在藤椅上,月色如银,洒落在她身上,映得陈阿娇周身清冷,宛如那天山的雪莲,楚楚动人,灵儿不禁看得有些出神,主儿如此美艳… 为何,殿下,却还要宠幸他人? 她与主儿共处,听闻诸多帝王美人之事,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亦非虚妄… 上次因那婢女,主儿大闹一场,此次,主儿竟然无动于衷…莫非真的伤心了? 灵儿不禁也有些难过,她恭恭敬敬地蹲在陈阿娇身侧,轻声唤道:“主儿…” 陈阿娇回过神来,低头凝视着灵儿,似不经意地问道:“灵儿,若是你心仪的男子并不爱你,这世上有一灵虫,你喂他吃下,他便会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人,你会给他吃吗?” 灵儿轻咬住嘴唇,秀美的柳叶眉微微皱起,她沉思良久后,苦恼地说道:“灵儿不知,主儿会吗?” 陈阿娇仰头望向夜空,沉默许久后,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道:“若是往昔…或许会吧,而今…不会了…” “往昔?”灵儿愈发困惑了,她挠了挠头,侧着小脑袋轻声问陈阿娇,“主儿,为何如今不会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灵儿…”陈阿娇缓缓地摩挲着紫玉短笛,稍作停顿后道:“有一帝王至军营,见一白发苍苍的老者仍是新兵,甚感诧异,帝王好战,按理而言,历经多年征战,不应有老者尚无军功…” “嗯嗯,那到底是为何?”灵儿为陈阿娇揉着腿,满脸好奇…、 “老者言其出生时的帝王推崇文学,待他至壮年,在位的帝王却偏爱经验丰富、成熟的将帅兵卒,可待他至暮年,新的帝王又选用年轻的将领了…” “啊?”灵儿略带惋惜地叹息一声,她盯着着陈阿娇,似有千言万语,却又难以言表… 陈阿娇轻拍灵儿的脑袋,浅笑道:“人道洛阳花似锦,偏我来时不逢春...” “哇...”灵儿瞪大眼睛,小手一拍,惊叹道:“主儿,您如此博学!灵儿从未听过这样好听的诗!” “嗯,我也是偶然听得的...” “啊?是谁?主儿,这想必是位极有造诣的学者...” “嗯...她确实才华出众...若非...” “若非什么?” 若非她们钟情于同一人,该多好... 陈阿娇释然一笑,又道:“帝王将老者擢升为太守,心中却依旧烦闷,回宫后召来最宠爱的美人与他一同泛舟,帝王擅长吹奏紫玉笛,笛声婉转悠扬,美人唱起了歌,‘顾鄙贱,奉恩私。愿吾君,万岁期...” “主儿...” “嗯?” “您唱得甚是美妙...” “嗯...”陈阿娇嘴角微扬,她侧过头去,悄然抹去眼角的泪水,灵儿轻轻晃了晃陈阿娇的腿,仰起小脸道:“主儿,我也不会...” “嗯?”陈阿娇垂首凝视灵儿,灵儿笑容灿烂,“偏我来时不逢春,主儿,姻缘无需强求...” “嗯...”陈阿娇紧握住灵儿的小手,沉默不语,许久,她将手中的紫玉短笛递给灵儿,轻声嘱咐道:“你告知郭舍人,若太子明夜启程,这些物品他便先替太子收好,日后太子若有怪罪,就说是我吩咐他的...” “是...”灵儿紧握短笛,心中隐隐忐忑不安,主儿对这紫玉笛和龙蟠纹佩皆视若珍宝,为何还要归还给殿下... “明日你还要陪我入宫,你先去小憩一会,我无需伺候...”陈阿娇屏退了灵儿,一人安静的坐在窗边,哥哥此去,不知到底如何了,她孤注一掷,若是失败了,恐怕她的小命不保,还会牵连哥哥... “在想什么?”阙殇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陈阿娇还有些回不过神,她愣愣的看着阙殇,他今夜穿着她为他买的那件玉白色织金袒领长袍... 他没带面罩,轮廓分明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身姿欣长挺拔,不苟言笑的模样仿若谪仙下凡... “你从哪儿进来的?”陈阿娇被他模样蛊惑,朝他甜甜一笑,下一秒便起身扑入他怀中... “后窗...”他伸出手臂将她稳稳接住,他呼出的气体打在她的后颈,她觉得有些痒,便想躲开,奈何他不让,只能被他这么轻轻抱着... 后窗?穿得正正经经,偷溜进女子闺房... 陈阿娇想想都觉得有些好笑,还来不及揶揄他几句,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138章 一支红杏出墙来 陈阿娇尚未来得及拒绝,他已轻扶她的细腰,稳稳地将她横抱而起,朝后窗走去… “阙殇…” “嗯?” “其实我可以走门的,你翻窗即可…”陈阿娇瞧了眼方方正正的窗户,秀眉紧蹙,面露难色… 她不知为何近日身体越发疲累…自然不能同他习武之人比,何况他轻功卓绝… “……”他闻此朝外间瞥了一眼,沉默地摇了摇头,似是担忧她被婢女察觉,执拗道:“我接你…” “……”陈阿娇揽着他的肩,小脸轻靠在他胸前,聆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不禁面颊泛红,她轻扯阙殇胸前衣襟,示意他低头… 他静静凝视着她,清冷眼眸泛起丝丝柔光,缓缓贴近她的面庞,似是好奇她欲说些什么事… 她朝外间偷偷瞄了一眼,神秘兮兮地看着阙殇问道:“阙殇,你可曾听闻‘一支红杏出墙来’?我觉此时此刻甚为应景…” “……”阙殇冷峻的面容在月下瞬间变得无比生动,他深吸口气,将她放下,声音暗哑道:“你走门…” “哦…”陈阿娇嘴角微扬,笑靥如花,她见阙殇跃过窗户,未待他有所反应,她便将双手往窗檐上一撑,难掩兴奋地轻声喊道:“阙殇,接住我!” 话未落音,她便一头扎入他怀中,将他扑倒在地… 她自他怀中仰头,眼眸明亮如星辰,熠熠生辉,他被她眸光吸引,不由心跳乱了节拍… “昨日我回府,你为何不来寻我呀?”她故意压着他不起身,小手撑在他面颊两侧,声音婉转娇柔… “来了…”他的脸上似有笑意,陈阿娇还没看清,他又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了… “来了?何时?!”陈阿娇伏在他身上,娇小的身躯朝着他的下颚处略微挪动,那精致的面庞还欲向他的薄唇靠近… 陈阿娇只听得他闷哼一声,下一瞬,她便已被他压在身下! 他呼吸急促,似乎难以容忍她的肆意妄为,无奈地低唤了一声:“娇娇!” “你何时来的?我竟不知…”她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笑得可人… 他沉默不语,搂住她的腰肢,纵身跃起… 陈阿娇只觉夜风拂过面庞,带着丝丝雾气,清爽宜人… 他再次将她放下,从背后将她紧紧抱住,大掌遮住她的眼睛,尾音带着几分笑意,声线低沉道:“你睡着了…” “啊?那你看了多久?我可有…”可有睡姿不雅… 她甚是在意… 她可不像阙殇,即便是入睡,也堪称完美无瑕,散发着勾人的气息~ 她有些懊悔,与他同床共枕的那两次,她都抵挡不住倦意,很快便沉沉睡去… 他的这张脸,她似乎越来越看不够了… “看了一会…”他松开了手,陈阿娇的视线瞬间变得开阔起来… 这是… 摘星楼! “啊!好美啊……”她不禁惊叹出声,整个长安城尽在她的眼底,远处山峦起伏,烟雾迷蒙,夜幕正在缓缓褪去,天上那一轮圆月,真如传闻那样近在咫尺… 她伸出手,痴痴地想要去触摸,却被他握住小手收回,冰冷的触感自腕间传遍全身,她低头看去,她的手腕上已被他戴上了一只冰透的玉镯… “……”他莫非是与刘治商议好送礼的?陈阿娇嘴角微微一抽,他似乎察觉到她神色有异,将她的身子扳正,面朝自己,略显不安地问道:“不喜欢?” 这是他首次送女子物品,选了许久… 但她不喜欢也在情理之中… 她在府中,应有尽有… 是他考虑欠妥,理应去给她寻觅一些新奇之物,她向来喜好新鲜玩意儿… “没有…喜欢的…”她紧紧搂住他的劲瘦的腰身,小脸在他怀中轻轻摩挲,宛如一只温顺的猫儿,眼角微微上扬,柔声说道:“很喜欢…” 这摘星楼的顶层唯有帝后才可涉足,底层有重兵把守,前世,刘治从未带她来过… 若是换作他人,想要避开层层防线登上顶层,都非易事,她虽知晓阙殇功力深厚,上回她也只是随口一提,未曾料到他竟然真的将她的话记在心上… 她感动不已,然而未过几秒,这呆子又给她浇了一盆冷水… “我需回一趟楼兰…” “……” 陈阿娇退出他的怀抱,神情淡淡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为何?” “路途遥远,恐遇不测,我需送她回去…” “你可曾告知陛下?” “嗯…” “陛下知晓你要回楼兰,可有何言语?” “……” “太子呢,也知晓?” “嗯…” “阙殇,你还有事瞒我…”陈阿娇笃定的看着阙殇,她见他沉默不言,转身眺望远方,天幕渐渐泛白,圆月只剩一抹残白的弯勾… 她神色变得意味不明,良久她才平复心绪,转身问阙殇,“打算何时动身?” “明日…” 哪能这样的凑巧…一个今夜动身,一个明日便走… “此去路远,路上小心…”她不再追问,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拍了拍他的手臂… 不料他剑眉微紧,表情有些不自然… 陈阿娇轻眨了下眼睛,面容严肃起来,她直视他冷声问道:“手怎么了?” “……”阙殇摇了摇头,似乎怕她上前来扒他衣服,还挺有先见之明的朝后退了两步... “你躲什么?我看看...” “......” “过来...” “......” 两人仅仅僵持了片刻,阙殇认命般叹了口气解释道:“无妨,在校场操练时不小心伤的...” 不小心? 陈阿娇二话不说真就扑上去扯他衣服了,阙殇身子一僵,强装镇定,冷漠的表情中又夹杂着意思难以言喻的羞愤和慌乱... 他耳后燃起绚烂的红,钳制住她的小手,瞳孔微沉,声音晦涩又低沉,“娇娇,别闹...” “那你说,是谁伤的?谁能伤你?是不是卫青?是不是他?”陈阿娇还妄图挣扎去扯开他的衣襟,他害羞什么?给她看看怎么了?她又不是没见过,此前他受伤,她还给他上药呢! “不是...”他稍稍用力将她圈进怀里,放低了声音小声解释道:“是殿下...” “......” 第139章 愿保兹善千载为常,欢笑尽娱乐哉未央 “嗯?如此…那,他为何伤你?”陈阿娇亦不知自己为何会有些心虚,只觉连说话的气势都弱了几分… 阙殇见她气焰渐消,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遂俯下身去,将下颚轻抵在她肩上,叹息一声… 陈阿娇霎时紧张起来,她有些手足无措地问道:“那个…阙殇,你可还疼?我房中尚有上好的金疮药,我…我取来给你…” “无妨…”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贴近她耳畔,仿若无意般道:“本就是我之过…” “……” “他身上有伤…” “……” “又比我年幼两岁…” “……” 阙殇沉重的呼吸打在陈阿娇的后颈,令她有些痒意难耐… 他转性了?竟能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了… 陈阿娇轻咳一声,问道:“可是他去校场点兵,执意要与你搏斗?” “嗯…”他松开她,将额头轻贴在她颈间,轻声应道… “那夜我唤了你名字,他…他心生不满…咳咳…你莫要与他一般见识…”陈阿娇言罢,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她究竟在说些什么啊… “哦…”阙殇闷声应着,陈阿娇无法看见他的神情,心中有些懊恼,她轻抚着他宽阔的背脊,轻声安慰道:“那个…我今夜会向陛下求旨退婚,日后,我们便能成婚了…” “为何带太子去揭水凌?”他自她肩处抬起头来,微侧着脸凝视着她,难得流露出这般闲适的神情,陈阿娇还以为他向来都是正襟危坐的… “白日的消息竟已传至南军了?”陈阿娇有些诧异的看着阙殇,阙殇抬手合上她微张的下巴,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轻声应道:“嗯…” “真不怕惹怒龙颜?”他直起身,目光紧紧地锁住她,他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粉嫩的唇,那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心弦微微颤动,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叹息,似在压抑着内心的渴望... “既是赏赐,又怎会惹怒龙颜?”陈阿娇朝他扬起一抹甜美的笑,许是看出他的心思,她踮起脚尖,亲了亲他脸颊,他眸色一深,将她拥得更紧... 再等等… 切不可再惊吓到她… 于梁宫那次,他将她弄哭了,彼时他被她气恼得失去了理智,全然不顾轻重,许是咬破了她的舌尖... 那夜刘治就寝后,他见她在镜前吐出小巧的舌尖,略显笨拙地涂抹着药粉,一举一动皆透露出纯真与可爱… 他的气恼顿时消散了大半,心中更是懊悔不已,自己有何资格去质问她… “我带你回去…”他宠溺的揉了揉她的细发,鸡鸣声响起,她今日还需入宫,若是被婢女发现她不在房内,恐有不妥… “嗯…”陈阿娇乖巧的应着... 他将她安置在院内,又将一个小巧的青瓷瓶塞入她手心,陈阿娇疑惑地看着他问道:“这是何物?” 青瓷极为罕见,他是从何处得来的… “若是陛下龙颜大怒,你便将此物涂抹于腕处,寻机给他奉茶…”他俯身凝视着她,墨色的长发垂落在她耳畔,眼眸深邃,意味深长… “啊?”陈阿娇白皙的脸颊上泛起淡淡的笑容,此物竟有如此神奇功效,莫非能让陛下克制脾性不成? 她打开那瓶盖,一股清香扑鼻而来,真好闻…沁人心脾… 这莫非是那种东西… 她的小心思在脸上展露无遗,阙殇轻点了一下她的额间,有些无奈地说道:“想什么?” “没啊…”她急忙摇头否认,她可没有多想… “尽早离宫,此次你可会有惧意?” 惧?何惧之有?舅舅难道还会取她性命不成? 她幼时常骑于舅舅肩上取鸟蛋,平阳都未曾有此待遇… 除了平阳,舅舅最为疼爱的孩子,便是她了… 这长安城中之事,岂能逃过舅舅与祖母的法眼,她遇刺次日,春恩便携珠宝玉器、绫罗绸缎至她院中,更有舅舅手谕:愿保兹善千载为常,欢笑尽娱乐哉未央,安心待嫁… 世人皆以为舅舅更偏爱王婕妤,然真心喜爱又怎会让王婕妤为妾… 皇后三两言语便可将她遇刺之事轻易带过,舅舅甚至不惜为之与祖母抗衡… 平阳乃他亲生骨肉,她岂能怨恨舅舅,况且,舅舅元寿将尽,她自是希望舅舅能安享余年… 前世舅舅并不知晓的事,此生,她亦不可能让舅舅知晓… 整个长安城皆传太子妃性子跋扈骄纵,皇后不满,便按此,将婚事退掉,方为两全… 更何况…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她含着笑朝阙殇摇了摇头,他本还想叮嘱她两句,但后院传来下人的惊呼声,动静不小! 陈阿娇握住他的手急声道:“你先回军营,哥哥回来了!” 昨夜陈蟜竟然一夜未归?难怪昨夜她一直未入睡… 他两兄妹在谋划什么? 阙殇来不及说话,她已经松了他的手慌乱的跑出了小院… 陈阿娇到后院时,陈蟜一袭黑衣躺在地上,后院有几名仆人正围着他,不知所措… “大哥!”她将人群扒开,跪在地上轻扶起陈蟜,借着娇小的身体为他做起支撑… 陈蟜身上的血腥味浓重,陈阿娇心急如焚,却看不出他究竟是哪里受了伤。她的手颤抖着,轻轻扯下陈蟜的蒙面的黑巾,试图找到一丝线索。 突然,陈蟜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他苍白的嘴唇。那鲜红的颜色,如同一朵盛开的罂粟花,刺痛了陈阿娇的眼睛! “大哥,你伤哪了?你不要吓我!”陈阿娇的声音带上哭腔,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陈蟜艰难地抬起手,想要擦拭陈阿娇的眼泪,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力气。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模糊,仍强撑着口气安慰她,“娇娇,别怕…” 陈蟜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此事已成!人…韩嫣…韩嫣带走了…若无他,哥哥…” 陈蟜的鲜血不断地滴落在陈阿娇的手背上,陈阿娇稳住心神,立刻持手把脉,感受他的脉搏… 她强压下心中恐惧,还好… 她视线落在陈蟜腰腹处,她伸手想去查看他的伤处,却被陈蟜阻止,“娇娇,即刻进宫,爹娘…交给哥哥…” 第140章 金俗是谁?! “好…”陈阿娇紧紧握住陈蟜的手,面色凝重地朝后院的奴仆吩咐道:“速去请医侍!送世子进院!世子受伤之事,若在府中走漏风声,你们好自为之!” “遵命!”两名仆人赶忙将陈蟜搀扶起身,岂料陈蟜又吐出一口鲜血,陈阿娇脸色煞白,急忙取出手帕,欲为他拭去嘴角的鲜血,陈蟜却摇了摇头,眼神示意陈阿娇靠近… “我负伤回府途中,一直有一辆马车在后方悄然尾随,似无恶意,你遣府中侍卫前去查看,究竟是何人…” “好…”陈阿娇打开后院的门,一群侍卫迅速将远去的马车重重包围… 马车上的人似是察觉到了异样,命令车夫停下了马车… 须臾,马车上的人掀开了幕帘,陈阿娇定睛一看,竟然是三公主… 三公主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但转瞬便恢复了平静。她凝视着陈阿娇,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慌乱… 陈阿娇心中一沉,她实在想不通三公主为何会在此地出现,昨夜,哥哥所求的究竟是二公主还是三公主? 三公主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陈阿娇身上。她似是漫不经心地微微一笑,说道:“娇娇,我碰巧路过,听闻府上有异常,便过来看看…” 陈阿娇抬头望了望天,心中嘀咕:这岂能是碰巧路过?即便回宫,也不该走这条路吧… 陈阿娇虽觉得三公主的解释有些牵强,却也不愿此刻与她过多纠缠,遂颔首应道:“既是如此,那嫂嫂还是尽早回宫吧,今日仲秋,嫂嫂还需去明堂祭祀…” 三公主颔首,迟疑片刻,向陈阿娇招手示意,令其上前,待其靠近,她垂首贴近陈阿娇耳畔,轻声问道:“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何事?” “知晓,嫂嫂...” “若非昨日我邀你大哥去听戏,他却不去,与二姐去了烟雨楼,我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嫂嫂...” “你大哥昨夜身着夜行衣,韩嫣并非如此!那庄子的百余高手近乎尽被屠戮,今晨跟随你哥的杀手我虽已下令除掉,但韩嫣那边必定会被母后知晓,你搅出如此大的动静究竟为何?金俗呢人?!” “嫂嫂,今夜便知,金俗...定无性命之忧!”陈阿娇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她未曾料到会将韩嫣牵涉其中,他究竟从何处得到消息,此事...是她与大哥暗中谋划... 皇后本就对韩嫣心存不满,若是因金俗而狠下杀手,韩嫣又该如何脱身?他会将金俗带往何处?他究竟知晓多少?! 陈阿娇只觉气息不畅,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先以大局为重,顾全眼前,她后退一步,向三公主施礼,沉声道:“恭送公主回宫...” 刘鸢面色怪异,凝视陈阿娇一眼,不禁冷言冷语嘲笑出声,“我本以为你是宽宏大量之人,此前两次是母后行事欠妥,但你明知前因后果!若无阿治,你凭什么以为你能安然无恙?!你即便不顾及他人,也该顾及阿治!此事若是被父皇祖母得知...你...” “不会...” “你!” “娇娇恭送公主回宫!”陈阿娇再次施礼,那幕帘被刘鸢重重放下,马车疾驰而去,扬起一片尘土! 陈阿娇被风沙迷了眼,身体不禁向后退了两步,下一瞬,她便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之中… 她无需睁眼,便知此人是谁! 她本能地转身,紧紧揪住他腰间的衣物,愤愤道:“韩嫣!” 周围皆是府上的侍卫,他却全然不顾,依旧我行我素地抱着她飞身而出… 冰冷的井水混合着绢帕浸湿了她的双眼,她泪眼朦胧,努力尝试睁眼,却依旧无果,疼痛难耐! 她摇头后退,想要避开他,却被他一把拉回,厉声道:“别动!” 韩嫣凝视着陈阿娇紧闭的双眼、泛红的鼻尖以及那皱起的面容,宛如一只眯着眼睛的小狐狸,惹人怜惜… 他的内心变得无比柔软,轻轻地拿着绢帕,将陈阿娇脸上的井水和泪水擦拭干净… 随后,他的脸上流露出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他轻柔地捧着陈阿娇的脸,小心翼翼地吹拂着她的眼睛。他的气息温暖而沉稳,陈阿娇的心弦紧绷,小手紧张地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这只狡猾的狐狸难道转性了?若是往日,他定会往她脸上再扔一把泥土! 似乎感受到了韩嫣的温柔,她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她微微睁开眼睛,呆愣的看着眼前的韩嫣,心跳瞬间漏了半拍… 妖孽啊!他原本清冷的双眸此刻还在燃烧着血色的火焰,血滴溅落在他清俊的面庞上,如同一朵朵血花在他的脸上悄然绽放! 显然,昨夜的杀戮让他尚未从那余韵中回过神来,若不是杀人已成习惯,他必定会如哥哥一般浑身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然而此刻的他,身上却散发着一种特属于他的气息… “你...可有受伤?”陈阿娇回过神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从前到后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她本是答应阿治要好好照顾韩嫣的,若是没照顾好,还让他因她的事受伤,她如何过意得去... “未曾…”他移步至井边,自行打了一桶水,俯身净手,他似乎对水中映照出的自己略有不满,轻声“啧”了一下,转头问陈阿娇:“我这模样,吓到你了?” 陈阿娇趋前,正欲询问他为何会救下陈蟜,他那俊美的面庞便扎入井水之中,又抬手粗鲁地在脸上胡乱擦拭了几下,霎时水花四溅… “……” 他洗完脸,面容清朗,散发着一股清新与俊逸,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至喉结,修长的双睫伴着水珠微微颤动着… 陈阿娇忽地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竟没出息地暗暗吞咽了一口唾沫,一个人怎能生得如此俊美… 她不自觉地拿着绢帕踮起脚尖擦拭掉他脸上未洗净的残血,待擦拭完毕才惊觉不妥! 她…她这是在做什么啊! 几乎是瞬间就想要逃离,岂料他却回握住她的小手,笑得颠倒众生,“金俗是谁?!” 第141章 我咒你一辈子逃不出刘治掌心 “你不知她是谁,竟敢随我兄长前去劫人?!”陈阿娇的情绪由震惊转为愤怒,她在原地来回踱步,双手扶额,口中念念有词,“这下糟了...她既在你手中,阿治定然会要你将人交出来...” “她与阿治是何关系?今日清晨你对三公主所言又是何意?”韩嫣止住她,无奈地叹息一声,“莫要再晃了,你晃得我头晕...” 陈阿娇面色沉沉,她紧紧抓住韩嫣的手,焦急地问道:“金俗现在人何处?你将她藏匿在哪?” “你兄长说越远越好,我便派人将她送往远了些…此时,她应已南下至南阳,我依你兄长之命,在江都与会稽交界之处寻得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届时自会有人接应她...” “阿治此次并无带你远行之意,你不如此刻先离开长安,待他走后,你再回来?”陈阿娇言罢,便将他往府外推去... 韩嫣却不肯依从,站直身子,垂眸扫过她微微泛红的面庞,语气懒散道:“我为何要走?你昨日带阿治去揭水凌,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不就是为了方便陈蟜行事!啧...昨夜...你应去揭水凌看看,那场面可是相当壮观...” “......” “陛下已知晓此事...我们静待早朝后会有何风声…” “......” “太子妃,好一招声东击西,连阿治,你也敢欺骗...” 陈阿娇的眼眶微微睁大,整个人为之一愣,她千算万算,却独独漏算了韩嫣! 她向他逼近一步,语气低沉,“昨日我带他去揭水凌时,你在何处?” “在烟雨楼排队给你买五仁月团...” “……”陈阿娇气息紊乱,她紧紧揪住韩嫣的前襟,宛如一只被激怒的小兽,“所以,你在烟雨楼见到我大哥,便心生狐疑,继而一直尾随于他?!” “大致如此…主要是你大哥对二公主过于殷勤,事关皇室,我心生好奇…便前去查看了一番…” “……”陈阿娇顿感全身乏力,有些回不过神来,她松开韩嫣,不住地摇头,心中似有一团怒火却又无法对韩嫣宣泄,她头痛欲裂,手指轻揉着额角,无可奈何道:“你可知好奇心会害死你!” “你难道不想知晓你兄长对二公主做了何事?” “……” 韩嫣将陈阿娇拉近自己,俯身贴近她的耳畔低语,“你兄长与她共饮一壶美酒,不多时她便跌入你兄长怀中…那二公主的酒量,你兄长不知,我与阿治可是领教过的,三大缸酒都不会醉,若非她身子不好…必定是个酒中仙…” 他的目光落在她粉嫩的耳垂上,微风携着她的体香撩拨着他的感官,他眼眸微眯,轻勾起薄唇,凑近她,呼出暧昧的气息,“娇娇,你二哥似乎对刘婉情有独钟,但这二公主不简单,有时候,看似极为纯净的女子,实则…若非如此,你阿娘又怎会选择三公主?” 陈阿娇耳根微微泛红,他炽热的呼吸烫得她身子发软,险些摔倒在地,他轻笑一声,搂住她的腰身,大手将她紧紧束缚! 陈阿娇心中一震,他冷峻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挣扎间她抬头瞥见他戏谑的眼眸中倒映出惶恐不安的自己… 他眼神中藏着一丝侵略,很快被他掩下… 陈阿娇看不分明,还未开口呵斥他,他便将她扶稳站定,朝后退了两步… 他无事发生般朝她笑道:“可是为了退婚?” “是…” “一女子竟能使阿治应允退婚?莫非你又欲要挟于他?陈阿娇,你仗着他宠溺你,如此肆意挥霍他对你的情意,你可曾想过若此婚未能退成,你当如何自处?!”韩嫣面色微变,流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嘲讽,他不死心继而又问道:“这金俗究竟是何人?” “你还是不知为好…”陈阿娇故意偏过头不看他,不想他声线低哑道:“可我已然涉足其中了…” “谁让你多管闲事的?!你这疯子!”陈阿娇有些气急败坏地推了他一下,岂料被他牢牢钳住双手,高举过头顶,按压在墙上! 韩嫣眉头微皱,似在忍耐,他深吸一口气,竭力克制着情绪,字斟句酌地开口,声音暗哑:“若非我出手,陈蟜昨夜恐已葬身火海,尸骨无存!那庄子里的人皆是乔装成百姓的死士!距长安不过二十里,区区百余人只为守护此一女子,其身份必定非同小可!你竟还不说!你向来胆大妄为,此番直接与皇后作对,你就如此确信太后能护你周全?!” 他低头见她小脸倔强,仍妄图挣脱他的束缚,他不由地加大手掌的力度,她痛呼出声,抬腿踢他,只可惜这娇小的身躯尚未发育成熟,腿太短,在空气中胡乱扑腾,甚是滑稽… 她边踢边骂:“韩嫣!你放开!我诅咒你,诅咒你!” “诅咒我什么?”他眉间轻扬,流露出一丝不以为意… “我诅咒你此生都无法逃离刘治的掌控!” “呵,那你可真够狠的,你想通了,不愿做那笼中鸟,反倒想将我拉入深渊…”他的声音落在她耳畔带着暖意,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以为她又要骂他不得好死了… “你这骗子!阿治都告诉我了!你还不承认,还想继续诓我!” 他俯下身子,双眸紧紧锁住她粉嫩唇,声音低沉又压抑,“他说什么你就信!自幼便是如此!他说青鸟入海,飞鱼盾地,你对他钦佩不已!陈阿娇,你是猪吗?!我说要你眼见为实!要你不要挑战皇权!你皆当做耳旁风!” 陈阿娇不知为何他脸上会浮现出一丝微挫败感,他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似醋意,愤怒与无奈交织在一处,着实令她心惊! 会不会是她的错觉…韩嫣…怎么会… 她不再挣扎,愣愣的看着他,低唤了声,“阿嫣…” 他心中早已风起云涌,目光聚焦在她泛红的手腕处,沉重的叹息一声,他松了对她的钳制,轻执着她的小手,眼眸微动,“我可是弄疼你了?” 第142章 三代贵族,五代世家,九代望族 陈阿娇难以忍受他如此反常的样子,将他的大掌拍开还不忘反手朝韩嫣身上重重打了一下... 她迅速退至安全距离,双手抱胸,面色不解地问道:“韩嫣,你这是怎么了?!你又想算计我呢?!” “……”韩嫣沉默数秒,脸色铁青至极,抿紧双唇,抬脚便朝府外走去… 陈阿娇茫然不解,不知他为何又不高兴了,提起裙摆快步追了上去,“唉,你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 韩嫣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她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身旁,小脸紧张地问道:“阿嫣,你是要进宫还是出城?” “出城…”他垂眸看了她一眼,面色已然恢复平静… 陈阿娇心中一喜,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拽住他的袖口,轻声道:“阿嫣,我…谢谢…” 他的目光微微一闪,稍作停顿,视线落在她那白皙的小手上… 陈阿娇见他偏头不语,还以为他在思考此事的后果,赶忙说道:“日后若是阿治问起来,你就说是我要挟你去劫人的,你并不知晓此人是谁,你连夜将人送走,所以不在长安…” “你觉得阿治会信吗?”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他凝视着她娇俏可人的面容,眼底温柔,“你不愿说,我自己去查便是,我只是担心,皇后会对你不利…此前那两次,就是因为这女子?” 阳光静静地洒落在宁静的院落中,金色的光芒铺满了整个空间,陈阿娇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站在阳光下,微笑着抬头看向韩嫣,“阿嫣,三代贵族,五代世家,九代望族,陈家自高祖起,侍奉六代帝王,况且我陈阿娇侯府嫡女,身上还有一半血脉是他们刘家的...” 她身躯轻靠在亭榭之上,笑得肆意,“皇后纵得盛宠,其背后仅有舅舅一人!若舅舅是那昏庸之君,我尚需忧虑,然舅舅实乃明君,断然不会行那红颜敌江山之事...王家得势不过十余载!她即便将亲姊妹接入宫中以固恩宠!那田蚡封侯,舅舅还需思虑再三!她若再敢算计我,即便是阿治,我亦不会顾念情分!毕竟这江山尚未易主!” \"陈阿娇!”韩嫣眉头紧蹙,趋前一步欲阻止她继续言语,未料她霍然起身,将韩嫣护于身后,旋即朝不远处的房梁疾射一枚短箭! 一黑影自梁上坠落,韩嫣悚然一惊,自己竟毫无察觉,而她却能察觉有人在梁上偷听! 韩嫣身形连转,旋踢了两招,将欲飞身逃走的男子牢牢踩在脚下,他眼神冷冽,逼视着地上的男子,厉声道:“谁派你来的!” 那暗卫仅是腿部受伤,他看了陈阿娇一眼,抽出腰间玉牌递给韩嫣,“皇后护卫,玄夜...” 陈阿娇冷哼一声,蹲下身去欲摘其面具,他左手一挡,向陈阿娇抱拳行礼,“此面具摘不得,望太子妃恕罪!” 陈阿娇起身拍了拍腿上的尘土,以居高临下之姿俯瞰着他,缓声道:“你回去转告皇后,金俗被劫之事乃我陈阿娇一人所为,她安然无恙,烦请皇后放心!她既遣你来此探查究竟,想必尚未告知阿治,我确有一事需求皇后开恩,不涉人臣伦理,我即刻进宫请安,望皇后稍安...” “喏...”玄夜面无表情的拔掉腿上的短箭,起身朝两人行礼告退,韩嫣见人消失不见才转身问陈阿娇,“他听了多少?” “从我放肆开始...” “你!” “阿嫣,人在你手上,对你不利,不然,你将她交给我吧,我派人去接...”她乖巧的站在他身前,朝他笑弯了眉眼... “你休想!”韩嫣别过头去故意不看她,她总是知道如何求他,这次,他才不会心软... “你说,阿治会不会杀我?”她侧着头问韩嫣,仿佛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事,韩嫣听到“杀”字,神情难得严肃起来,但他见她情绪放松,丝毫没有惧意,他心中更加不安,这名叫金俗的女子,究竟是谁... 阿治怎么会杀娇娇,她是不是魔怔了...若是能让阿治动杀心,必然是关于皇位的... 他将她身子板正,俯身问她:“真不愿跟我说?” “阿嫣,不要查,将人给我,这女子现在你手上只会让弓高侯府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阿治早已默许我知晓此事,但对你,我不敢确定,你信我,我从未想过害你...” “......” “你能不能听我的?从小,你就不听我的!” “......” “行,我凭什么听你的,你看看你自己!咱俩日后人谁也别说谁!” “娇娇,你可知世家文人为何皆喜爱曲觞流水,又为何多地取兰亭谐音?”韩嫣难得软下语气,眉梢微挑,唇角勾勒出一抹浅笑... 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处,陈阿娇似被蛊惑般,不由自主地开口答道:“春秋时期,吴越大战于夫椒,越国大败,勾践率残兵五千逃回会稽,于渚山种植兰花,以养精蓄锐。兰,坚韧不屈,逆境而生,故后世将兰渚山下的驿亭命名为兰亭…” 韩嫣心中一震,眼神中满是对她的赞赏与倾慕,然而他的神情始终保持着冷静与克制… 他竭力克制着内心的冲动,不让情感轻易流露,他转过身去,拳头紧握,仿佛在告诫自己要忍耐... 世人只说她出身显贵,任性娇纵... 陈阿娇困惑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茫然问道:“韩嫣,我可是说错了?” 他眸色渐深,强压心中澎湃,转身过来,低哑着声音道:“上通天文,下晓地理,娇娇,你不知...” 你不知我对阿治有多艳羡… 她不明他所言何意,忽然顿悟,拍手笑道:“你可是将人送至兰亭了?那我遣人去接,你跟那边通传一声…” “嗯...” 陈阿娇见韩嫣应了,欣喜要将他送出府,他站立在原地,低唤了她声,“娇娇...” “嗯?”她笑着回头看他... “无事...” 第143章 韩家男儿无通房,不纳妾,一生只娶一妻 “韩嫣,我从未有过挑战皇权之意,亦深知此次行为过于激进,有不当之处,皆是想要退婚,我若再不退婚,恐将错失良机!我几次三番向阿治表明退婚之意,他皆当做玩笑话!” 她有些懊恼,叹了一声又道:“或是因自幼相伴的情分,又或是我仍心系于他,面对他时,我总不够心狠,是我不对!他既不愿求旨退婚,那便只能由我去求旨了!你放心,待此事了结,我愿意远离长安…” 陈阿娇送他至府门口,四周静谧无声,她静静地立于廊下,仰头凝视着他… 韩嫣眉头微皱,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缓声问道:“为何会来不及?你既心属他,为何还要退婚?远离长安?!你如此肆意妄为,甚至要挟皇后!她怎会轻易让你离开长安?!此事你究竟筹谋多久了?!你明知阿治生性多疑,他能让你知晓其软肋实属不易!为了退婚,你竟然直击他要害!他素来不喜你这般胆大妄为!你可曾考虑过后果!” 韩嫣满脸忧虑,陈阿娇却浅笑着摇头宽慰道:“无需考虑后果,最坏不过是侯府倾覆,早些如此,说不定我两位哥哥尚有一线生机。况且,我阿爹的心早已不在府上,我阿娘又何必在此虚度光阴?阿治对家人宽厚,此次乃我一人所为,想必他也不会为难我阿娘…韩嫣,人生不过数十载,此生我只求顺遂心意。这条命,他若想要,拿去便是…” “陈阿娇!”他将她拉至墙角,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的眉间满是愁绪,这样的娇娇,如此不顾一切的模样,着实令他后怕! 她说她要走…她要去何处?她一个柔弱女子,若无家族庇护,在这世间如何生存?她知晓退婚后,长安权贵无人敢登门求娶,可她却全然不在乎! 她说侯府倾覆,她怎的这般聪慧,竟能知晓阿治的所思所想! “你莫非是欲上山为道姑?”韩嫣反复思量,唯恐她已然看破红尘... 她是痴傻了?此前她言称因皇后厌弃她,故而欲退婚,然依他今日之所见,事实绝非如此!难道还是因为那卫子夫? “人生短暂,当及时享乐,我缘何要去做道姑?”她凝视他的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鄙夷,韩嫣瞬间愣住,几乎是本能地询问她,“那你欲寻何人及时行乐?” 他竭力克制内心的震惊,她此语让他如何能不多想! 莫非是因为阙殇?!那夜阙殇甚是笃定,言称他已无机会… 她与阙殇若真有其事...她若是早已洞悉阙殇的身份… 难道她欲出关?! 他神色凝重,一张俊脸霎时变得苍白,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更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他忆起她在梁时,几乎皆在阅览塞外风土人情的书册… “你别管...”陈阿娇并未察觉到他的异常,甚至还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仰头看了看天色,甚是郑重地说道:“我那日劝你成婚,你却执意不肯,非要在他那一棵树上吊死,你应当多学学我啊,阿嫣,男子的眼界应当更为宽广一些?你且看看身边之人呀!” “......”他周身的戾气瞬间消散,不由自主地垂首凝视着她,他眼眸中闪过一丝亮光,心脏开始莫名地悸动起来! 学她?身边人?她之前还提及要他与周晚棠会面,她…她究竟是何意?莫非她在试探自己?! “罢了罢了,你的事等我退婚后再议,此时辰已不早,想必已下朝,我需入宫,你先出城吧…”她还需重新梳妆,便对他下了逐客令… “……”他的事,为何要等她退婚后再谈?他见她转身欲走,急忙拉住她… 她面露不悦,撅起小嘴,埋怨道:“韩嫣!你好生烦人…你还有何事要讲…我时间紧迫啊!” “娇娇,韩家男儿无通房,不纳妾,一生只娶一妻…”他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自己躁动的心脏… “我知晓啊!”陈阿娇看着他,顿觉困惑不解,她若不知,又怎会想将灵儿许配给韩说? 他此言何意? 哦…他若娶妻,就无法侍奉阿治了? 这…着实有些棘手…若违背祖宗家训,死后入地狱恐也无颜面对祖宗了… 可他与阿治相守,亦不能见祖宗吧… 她就说为何韩嫣前世未曾娶妻…原是因此啊... 然后呢?她小脸迷茫... 韩嫣见她那天真模样,简直如鲠在喉... 罢了,也不急于一时,她若真能将婚事退掉,再说也不迟... “我走了…”他将心中愤懑化作柔情,放低了声音同她轻语,又从怀中拿出昨日给她买的五仁月团… 哪知她嫌弃的退开半步,摆手拒绝,“这带血的月团我才不要…” “没血!”他有些绷不住,几乎要被她气死… “你别以为你穿玄色的衣服我就看不见,你杀了那么多人…” “那我不杀他们,等着他们来杀我?!” “我的意思是你还是给自己积些德,那些不是非杀之人,你能放过便放过吧…” “陈阿娇!”他只觉额间突突直跳,咬牙切齿道:“我有时候真想掐死你…” 陈阿娇不由自主的摸上脖颈,离他更远了些,口中还不忘铮铮有词,“你…你嗜杀成性,总想着赶尽杀绝,会有何福报?!你…你就是不顾着自己,日后也该顾虑妻儿!我又不是说昨夜,我说你行事作风太过专横,要改!” “……”他大步向前,眼看着要抓住她了,不巧灵儿出院来寻她,她笑声清脆的躲到灵儿身后,将灵儿往前一推... 灵儿护着陈阿娇,她其实面对韩嫣也是有些胆怯的... 这可是活阎王啊... 她扯了扯嘴角,镇定道:“韩公子,主子还要进宫,您大人有大量,饶她这一回...” “灵儿!错了错了...”她探出脑袋,笑得娇嗔,“你应是唤他大伯哥...” “主儿!”灵儿瞬间羞红了脸,要不是韩嫣还在,她真要跑回房藏被子里去了... “呵...”韩嫣淡笑了一声,看看陈阿娇,又看看灵儿,含笑道:“若是得闲,我可带你们去军营外看看...韩说...” “这个好!”陈阿娇忙帮灵儿应下... “主儿,我真不理你了!”灵儿小脚一跺,捂着脸跑开了... 第144章 女大三抱金砖 因彻夜未眠,马车内,陈阿娇静倚在软枕上,沉沉睡去... 窗外,唯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车轮的滚动声在迟迟低语... “主儿,到了...”外面传来灵儿的轻声呼唤,传入马车的寂静空间,陈阿娇的睫毛微微颤动,眉间流露出一丝疑惑与迷茫,须臾,又重新陷入昏睡... “娇娇...”刘治见马车内毫无反应,遂又唤了一声,但马车依旧毫无动静,他只得轻笑一声,进了马车... 他望着她,神情格外柔和,此刻的娇娇即使在睡梦中仍端坐如仪,今日她身着华美的衣裳,一袭镶有珍珠的锦袍,以绛紫色为底,配以茱萸纹和云纹,乃是新年时他命凤娘为她特制的万世如意锦袍,那时她曾言此衣华贵,紫色尊荣,不想今日她为何会穿着此衣... 他在她身旁坐下,伸手将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上,想来她定是梦到了什么愉悦之事,面上浮现出丝丝浅笑,温柔至极,与平素那大气明艳的模样迥异,令他凝视良久... “睡着了,你才如此乖巧...”他握紧她的小手,望着她的睡颜逐渐失神,他炽热的手掌令她略有不适,缓缓睁眼,便与他深邃的目光相对... “陛下...”她轻声呢喃,伸手轻抚他的眉眼,他的眉眼间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那是一种浑然天成的威严与霸气,却又蕴含着几分儒雅的风度... 他身姿挺拔而庄重,一袭金丝锦袍,上绣飞龙翱翔,头戴镶嵌宝石的王冠,光芒耀眼,令陈阿娇有些恍惚... 见她眼神还在失焦,刘治喉间一紧,伸手将她环抱在腿上,声音暗哑的低声诱哄着,“娇娇唤孤什么?” “哥哥...我...”她回过神来,小脸一白,下意识的揪紧他衣襟,心中已掀起骇浪... “莫在殿前失言,不然,哥哥...救不了你...”他鼻尖轻蹭着她的小脸,闻着她发间的香气,视线牢牢的锁住她水润的唇,不待她回答,反手扣住她的下颚,迫使她仰着小脸承受着他汹涌的爱意... “唔...阿...呜...治...”她有些心急,待会子她还要见祖母,若这唇妆花了,如何是好... “嘶...”他被这小猫咬了一口,舌尖处的痛感令他不得不退出来,他伸手擦拭着她唇角边的晶莹,忍不住戏谑道:“急眼了就咬人?嗯?是谁教你的?” 陈阿娇生怕将他咬出个好歹来,凑近他的唇,想要他张嘴看看,哪知他撇过脸非不顺着她的心意,语气颇为嚣张道:“这时候又假装好心了,你就是个小没良心的...” “给我看看啊!”她只能站起身与他靠得更近,他却坏笑着锢住她的腰,轻轻一抬手,她整个人跌入他怀中,跨坐在他身上... “阿治!”陈阿娇气急败坏的想要逃离,他半靠在车壁上,神色自若道:“咬出血了,有些疼...” “......” “若是被乳母知晓,孤定要被她念叨许久” “......” “你给我看看...”她低头端详着他的唇,小鹿般的眼睛湿漉漉的,他心中一动,揽紧她的腰身继续诓骗,“你凑近些...哥哥给你看...” 再近就要亲上了... 陈阿娇眼神中闪过一丝懊恼,下一瞬她便被他带着与他唇齿相依... 这次他倒是温柔了不少,慢慢的引导着她,给她喘息的机会,他尽量避开她盘好的细发,还不禁暗暗高兴,他若是规矩些,她其实也不怎么抗拒... 是了,她应是怕外人看出些端倪...毕竟还未成婚... 马车门不知被谁轻叩了两下,很快,车门被推开,暖黄色的光照了进来,刘治有些不悦的半眯着眼,陈阿娇如同一只受惊得小兔,羞着脸埋入他颈侧... “祖母...”他稳住气息,轻抚着她的背,镇定自如的看向窦漪房... 马车外早已跪了一众宫婢... 窦漪房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笑得慈祥,她唤了声,“小兔儿,雪雁说你早早便候着了,祖母见你迟迟不来,还以为你与这小猪又起了争执,便出来看看...” 陈阿娇此刻想钻入地缝的心思都有了,她听出窦漪房言语中的调侃,又不敢回头请安,只能匆忙应着,“祖母,您容娇娇缓缓,娇娇就来...” “那你可得快些,今日,阿治还要陪着你去各宫请安...”窦漪房指了指刘治,被雪雁搀扶着摆了摆手,那马车的门又被阖上... “祖母走了...”他声音里透着愉悦,见她还不愿抬头,便低头在她耳畔轻语,“是哥哥不好,娇娇,哥哥今日同父皇求旨在明年十五生辰时迎娶你,新年过后不久便可成婚了...” 她小手下意识的捏紧了他胸前的衣襟,静默不言... 他偏头亲了亲她白皙的小脸,有些惋惜道:“可父皇不允,要孤再等两年...” 陈阿娇不解的抬头看他,他将她的小手放在他的脸颊间,语调温柔道:“父皇说,你年岁尚小,太早入宫,那些臣子总盯着...” 他大掌落在她的小腹处,唇贴着她额间叹息:“孤问了义渠,妇人若年岁尚小,生子易落下病根,还易落胎,产子艰难...” 他这心思令陈阿娇有些动容,她一直以为是皇后不喜她,他夹在她与皇后之间左右为难,才迟迟不愿接她入宫... “可我...也不小了...你知道的...我大你三岁...”陈阿娇忍不住反驳,她自幼娇小,只有家里人才知她真实的年岁,就是韩嫣,都只以为她比刘治大半岁... 那些个臣子百姓更不用说了,皆以为她还比刘治小一岁... 阿娘说若是世人知阿治娶了个大他三岁的媳妇儿,都会耻笑他的,她早已快年芳十七.. 若不是那些说书的非说阿娘欲将她嫁给刘荣,若不是他们说阿治娶她是为了得到皇位... 寻常人家的女娃娃,十岁议亲,十三十四都已为妇生子了... 过了十五还未嫁人的...朝廷都是要罚的... “待你十八岁...孤娶你...” “你真应该唤我句阿姊...其实,我不喜欢骗人...” “......” 他宠溺的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无奈道:“你骗谁了?” “世人...” “谁会在意这些?” “我呀!”她轻靠在他肩上撒娇,“那史官写的不就都是假的了?” “真真假假,你很在意吗?”他将她拥紧,漫不经心道:“娇娇想那史书是真的,它便是真的,娇娇想要它是假的,它便是假的...” 她闻言小脸认真道:“我想让百姓知道我大你三岁...” “为何?” “女大三抱金砖...”她大大的眼睛里透着一丝狡黠,既是退婚了,日后她与他不在一处,还不知那史官如何写她,给他个台阶,他看她年纪大,他不喜她,便退婚了... 不皆大欢喜... “这是何意?” “就是我很卓越的意思...” “有多卓越啊?” “比你还卓越...” 第145章 红白玉蝉 祖孙三人聚一处,短暂寒暄后,窦漪房向刘治递了个眼色,刘治佯装不解,直挺挺地立于陈阿娇身旁,在长袖掩盖下紧攥陈阿娇的手,不肯挪动… 陈阿娇茫然抬头望向刘治,他这是…怎么了? 二人刚对视,雪影趋前向刘治施礼,恭声道:“殿下,陛下遣人来传您前往未央宫,有要事相商…” 刘治脸色微沉,他才从父皇宫中出来… 陈阿娇轻捏他的掌心,冲他展颜一笑,柔声道:“阿治,去吧…” 想来,祖母是为了揭水凌一事… 刘治离开后,窦漪房向陈阿娇招手,陈阿娇上前扶住窦漪房,朝里间走去,祖孙俩沉默了片刻,窦漪房叹息一声,“娇娇,你阿娘和你阿爹…” “貌合神离…”陈阿娇扶着窦漪房在床边坐下,提起裙摆,端端地在窦漪房面前跪下,叩头请罪,“娇娇不懂朝堂之事,古训有云:吾自当之,息由余任之,杀人犯法,当以命抵之!” “那是你兄长…” “娇娇只有两位兄长!他既不能入宗祠,也不能拜祖宗,便算不上我陈家人!” 窦漪房命雪雁将陈阿娇扶起,雪影手捧两个打开的木盒,交给了灵儿,陈阿娇目光扫过木盒,一个木盒里是一对红白玉蝉,另一个木盒里是一枚闪烁着些许金光的丹药… 这是…陈阿娇不禁握紧了手帕,前世…这两样东西,是阿娘临终前交到她手中的… 她不知有何用途,虽妥善收藏,却都毁在了那场大火之中… 原来,这是祖母给阿娘的… “娇娇可明了玉蝉之意?”窦漪房轻拍床铺,示意陈阿娇至其身畔落座,复又屏退众人… “娇娇不知…”陈阿娇亲昵地挽住窦漪房的臂膀,娇声说道,“祖母告知娇娇…” “秦皇出巡五次,所求之物,便在那木盒之中…”窦漪房面容庄重,透露出一股沉稳的贵气… 她的面庞虽皱纹渐深,却不显老态,反而流露出岁月的睿智与阅历。那双眼睛更是沉静而深邃,透出一种平和与淡定… 陈阿娇悚然抬头,双眼圆睁,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惊愕,她嘴角微扯,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祖母,您莫要打趣…” 莫非是被哪位道长所骗…长生不老…那岂不是神话传说… “秦皇昔日为术士所欺,人虽无法长生,然却可悖逆天命,亦可死而复生…” 窦漪房慈爱地轻抚陈阿娇的小脸,神色沉稳地看着她… 陈阿娇几乎是瞬间身躯僵直,只觉背脊发凉,冷汗涔涔,连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凝重压抑起来… 她竭力握紧微颤的手,磕磕绊绊道:“若…若祖母…此言属实…祖母…此物…” “道长有言,灵物择主,这红白玉蝉你带回去交予你阿娘,此乃她的生辰之礼,至于那枚丹药,你暂且替治儿收着吧…”窦漪房温暖的手握住陈阿娇的小手,仿若给她服下一颗定心丸... “活到祖母这般年岁,生死已然看淡。买儿两日前入宫,已将一切告知于祖母。祖母尚未及替武儿谢你,娇娇,此丹本是祖母为儿所寻,然老道言武儿无力回天,此丹,便作祖母予你的嫁妆…” 陈阿娇跪地,伏于窦漪房腿上,鼻尖微酸,声音哽咽:“祖母,我…” “不愿嫁治儿了?”窦漪房轻拍陈阿娇后背,浅笑道:“自那道观归来,祖母便觉你成熟许多。梁国之行,幸好阿治带你...这两物原是要交予你阿娘,现今交予你,祖母也安心…”窦漪房低头,轻抚陈阿娇的头,轻声道:“只要能留陈最一命,你阿爹那里也好交代。这几个孩子,他最为宠溺的,还是你…萧家庶子出事,自会弃车保帅,只是那樊家,单传至此,仅有这一独苗…” 陈阿娇抬头望向窦漪房,祖母…这是并未…怪罪于她? 她心中涌起暖意,小脸贴着窦漪房的手,又听窦漪房道:“皇上今日于朝堂已下令彻查。娇娇,祖母今日不论是非对错,只是你羽翼尚欠丰满,人言可畏,世家错综复杂。你如此行事会招来多少流言蜚语,甚至,你的性命恐亦难保!治儿本欲为你隐瞒,却未能逃过他父皇的眼。他父皇早有此意,数次在朝堂上驳斥周亚夫的颜面...那樊家与周家皆为武将出身,你倒是为你舅舅做了顺水人情…” “祖母深知你聪颖,这些道理想必你心中有数,但你还是去做了,祖母实在不解,苦思冥想,也只能想到阿治了,或是因为那卫姓女子?”窦漪房神色凝重,又将自己的想法否定,摇头道,“若仅仅是因为这女子,娇娇定然不会…” “娇娇确实想解除婚约,娇娇愚笨,想不出好的办法来退掉这门亲事,唯有拿这女子最看重的名声做赌注,放手一搏,民间早已传言娇娇蛮横骄纵,若再有世家都对娇娇不满,或才能将婚事退掉…” “上次祖母问你,为何不说?”窦漪房叹息一声,这尚未成婚,阿治就已经宠幸了两个女子,她是过来人,自然明白其中的缘由… “祖母和阿娘教养娇娇多年,助娇娇登上凤位,娇娇两难,实在不愿祖母和阿娘伤心,娇娇深思熟虑之后,才敢做出这个决定,还望祖母成全…”陈阿娇跪在地上,不肯起身,许久,窦漪房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此事全由皇上定夺,祖母管不了孙儿辈的事,你既然不想嫁,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陈阿娇的两行清泪滴落在地上,她重重地向窦漪房磕了个头,声音颤抖地说:“娇娇,谢祖母开恩!” 窦漪房将陈阿娇从地上扶起,拿着绢帕轻轻擦拭掉她脸上的泪水,疼惜道:“你阿娘因为姻缘耽误了一生,这不是你的错,娇娇…这世上,好男儿众多,是祖母错了,治儿和他祖父,不一样…你既然已经怀疑他的情义,祖母欣赏你如此果断,不愧是我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只是可惜,你谋略胸襟皆不输男子,是阿治没有这个福气…” 第146章 面见王娡 陈阿娇自窦漪房寝殿而出,端坐于马车之上,手持那对红白玉蝉,凝神端详,反复摩挲,脑海中不断回味着与祖母的对话... 她虽感惊异,但念及她能重获新生,这卫子夫更是来自异世,心中便也无甚波澜... 马车缓缓驶入椒房殿外,灵儿轻声唤陈阿娇下车。陈阿娇掀起车帘,目光细细地巡视着殿外的每一处,那马车外早有宦官恭候多时! 陈阿娇步出马车,目光落于团卧在马车旁的宦官,向灵儿微微挥手,灵儿随即将那宦官扶起,又取来杌凳... 陈阿娇轻握灵儿之手,下了马车,那宦官向陈阿娇行礼,笑容沉稳,“奴恭请太子妃安康。” “张常侍近来身体可安好?”陈阿娇面带浅笑,与张耄寒暄,从灵儿手中接过一织金手袋,轻声道:“此袋中有四枚鎏金铜虎镇,望张常侍月圆花好,吉祥如意。” “多谢太子妃!”张耄不卑不亢的接下,躬身引陈阿娇往椒房殿而去,“皇后娘娘今日在殿前静立多时,太子妃请安后,还请早些退下。” “知晓了,有劳张常侍...”陈阿娇颔首示意,在殿外静候他入内通传... 不多时,他身后随侍着数名宫婢从殿内走出,张耄再次向陈阿娇行礼,“太子妃,皇后娘娘有请...” 陈阿娇转头看向灵儿,低声嘱咐道:“你去看看三公主在何处,若她得闲,问她可否移步椒房殿,就言娇娇有要事相求。” 灵儿领命而去,陈阿娇见灵儿远去,方才步履稳健地步入椒房殿... 殿内只余她和王娡二人,这还是陈阿娇重生后第一次见王娡,大殿之中,王娡端坐于金殿上,显得分外威严高贵,一袭华贵的凤袍披身,上面绣着金丝银线,流光溢彩,头发被精致的珠饰盘起,每一处都透露出极致的精致与华丽... 便是此刻,王娡仍是从容优雅的... 她目光掠过陈阿娇,陈阿娇下跪叩首,道了声,“皇后万福...” “起身罢...” 陈阿娇难以揣测王娡的情绪,起身与王娡对视须臾,见王娡指着下方团席之位,示意陈阿娇落座,陈阿娇亦不推辞,跪坐在那团席上为自己斟茶... “舅母要吗?”陈阿娇手持茶杯,望向王娡,王娡摇头,她便自己浅品起来,此茶不愧是皇后之珍爱,这雨前龙井...听闻此龙井不仅需按时辰采摘,且那采茶女须为未出阁之女子… 陈阿娇轻笑一声,论奢靡,她陈阿娇又算得了什么... 寻常百姓以五谷为食,王娡桌上那碗豆腐鲫鱼汤,豆腐须得是淮南所产,鲫鱼则需是夜郎滇池的高背鲫… 路途遥远,送至宫中尚需确保那鲫儿存活,其间所耗费之人力物力,实难估量… 前世那卫子夫将王娡此等做派学得淋漓尽致,世人蒙昧,尚以为皇后与他们一般食粟米,岂知那看似平凡的粟米,实则是凭借珍贵的关乌骨鸡汤,由宫婢精准掌握火候,蒸熟而成… 两人沉默须臾,王娡见陈阿娇神思恍惚,面色不改问道:“已半年有余未见你了,近来可安好?” “娇娇安好,有劳舅母挂念…不知舅母昨夜可将那庄子处置妥当?”陈阿娇不愿与王娡周旋,放下手中茶杯,冷静地看向王娡… “我儿在何处?” 陈阿娇闻言眉头微蹙,直言道:“皇后若真心为阿治着想,就不应将她养在长安…” 王娡的神情冷峻严肃,她冷声道:“那本宫岂不是还需谢你费心筹谋,替本宫瞒天过海?!” “并非如此,阿娇本就是为了自己…”陈阿娇端坐,摇头轻笑道:“我也知晓舅母不喜娇娇,娇娇已将金俗安置于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定然不会亏待,舅母若心中有气,如上次那般,再派人行刺也可,或是在舅舅枕边吹风,要抄了堂邑侯府亦可,但这人,阿娇恕难从命,即便阿治前来要人,阿娇也无法交出,但若是陛下或祖母来要阿娇放人,阿娇自会顺从地将她带出来…” “陈阿娇,你大胆!”王娡面色一沉,眼中寒芒一闪而过,杀意瞬间在心中翻涌! 此前她就不应听信治儿的话放过陈阿娇,若不是怕母子生分,治儿再三阻拦,陈阿娇今日岂能有命在她面前饮茶! 就连陈阿娇身边将金俗从槐里带出来的侍女,也被治儿昨日带回了宫! “你意欲何为?”王娡见陈阿娇面不改色,心中愈发不安,她未曾料到陈阿娇会是如此破釜沉舟的态度,况且陈阿娇本就是个骄横跋扈的… 此事她尚未向治儿言明,今日仲秋,治儿事务繁忙,前朝周亚夫及那些武将们对治儿私自调兵一事紧逼不放,她虽心焦,却恐在关键时刻,会给治儿带来麻烦… “舅母对萧姣十分满意?”陈阿娇起身,目光直视王娡,王娡强作镇定,露出一丝冷笑,“就因我对你不满,你便要将治儿的皇位断送吗?!” 陈阿娇嘴角微扬,笑容深不可测,“我断送阿治的皇位?呵呵,不洁之身的可是皇后你啊!欺骗舅舅的亦是皇后你啊!既非完璧之身,是谁,将你送进宫中?!又是谁助你登上这后位的!” “陈阿娇!”王娡将案上的蔬果瓷盘扫落一地,她再无之前的沉稳,那张不见岁月痕迹的脸微微涨红,连衣袖都沾上了水渍! 陈阿娇被人从背后扼住咽喉,那纤细的脖颈在男人大掌的紧扼下显得不堪一击… “动手啊…玄夜…”陈阿娇笑得残忍,白皙的小手紧掐男人的腕间,朝自己的脖颈又靠近了一些! 她直直地盯着王娡,“你想想你的心上人啊,玄夜,是那个人亲手拆散了你们二人,这十年不断给她的亲姊妹下着慢性毒药,令她久病缠身,而你却还在为那人卖命,实在是可笑至极!” 下一瞬,陈阿娇就感到呼吸困难,连挣扎都费劲,她看着王娡的神情慌乱,一股子快意涌上心间... 那是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她前世识人不清,一腔真心错付,王娡几次病重,她衣不解带侍奉,就是那天山雪莲,需三跪九叩寻来,她亦为之做了! 倒是反观自己阿娘,她自幼从未替阿娘做过什么… 可王娡呢?王娡命平阳不间断的为阿治寻来美人,分走阿治的宠爱… 甚至令她声名狼藉… 第147章 王儿姁的病 “玄夜!莫要听信她的胡言乱语,速速杀了她!”此时,王娡的眼神冷若冰霜,透露出令人心悸的杀意! 她的面容失去了往昔的端庄与柔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然的狠厉… 她的手指紧紧攥成拳头,面色铁青,在极度的情绪波动下,她的周身都弥漫着浓烈的恨意与杀念,仿佛一团火焰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她誓要让陈阿娇在此地殒命… 她的脚步踉跄,险些从台阶上跌落,陈阿娇凝视着王娡逐渐逼近,掐在陈阿娇下颚的手掌也在缓缓收紧! 能够吸入的空气愈发稀少,窒息的感觉让陈阿娇难以思考,须臾,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终究还是低估了玄夜对王娡的忠心… 前世,王儿姁离世后不久,玄夜便丢了性命… 以他的身手,着实不该如此… 这玄夜究竟是真的死了,还是假死,陈阿娇无从知晓,但后来王娡身边换了数个暗卫,皆不入王娡的眼,被王娡以各种借口驱逐… 再后来平阳在萧家庶子中觅得一位身手矫健的男子暗中保护,名为萧逸,乃是萧则妾室所出,王娡见了,方才罢休… 萧家男儿皆风度翩翩,英俊不凡,机缘巧合之下,陈阿娇曾见过萧逸一面,今日清晨玄夜的铜制面具虽遮住了眉眼,陈阿娇未能探得究竟,但其轮廓、唇峰、鼻梁皆与那萧逸极为相似,不禁让陈阿娇心生疑虑,曾经的阿娘亦是如此… 果然,稍加试探,他便有了片刻的迟疑… 如此,便已足够… “我…咳…救…可以救她…”陈阿娇的指甲陷入那紧紧扼住自己脖颈的大手中,划出长长的血痕… 她看着王娡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下一刻,王娡几近癫狂,厉声道:“玄夜,本宫命你杀了她!杀了她!”王娡双手前伸,直扑陈阿娇而去。 陈阿娇顿感脖颈一松,新鲜空气灌入胸腔! 她尚未及反应,便被玄夜拉着后退两步,堪堪避开王娡… “你果真能救她?”她被玄夜扳过身体,柔弱双肩被其紧紧捏住,她能清晰感受到玄夜的紧张与颤抖… “东方朔与义渠皆束手无策,你真有办法救她?!”那被面具遮掩的双眸,此刻亮得惊人,其眼神与先前的死灰之感迥异,取而代之的是希冀与狂喜… 这些日子,民间早已盛传太子妃医术精湛,查明了梁王死因,且师出郑无空… 那郑无空只为穷人看病,从不接待达官显贵,即便是圣旨也无济于事… “玄夜,你莫要听她胡言!”王娡面色苍白,她向前一步,欲触碰玄夜的手,他似回过神来,目光落于王娡脸上,心中怒火喷涌,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带着些许嗜血的意味,冷声质问王娡:“她说的可是真的?” “并非如此…玄夜,你宁可相信她,也不愿信我吗?”王娡强作镇定,她推开陈阿娇,双手紧握玄夜的手,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她是我亲妹妹,我仅有这一个妹妹,凌霄哥哥,你在这宫中守护我们姊妹二人十余载,你要去信一个黄毛丫头,也不信我吗?” 陈阿娇看着王娡含泪欲涕的模样,心中不免冷笑一番,若是此情此景被阿治看到,他作何感想... 玄夜甩开王娡的手,再也压制不住怒气宣泄而出,“信你?信你,儿姁被医官断定寿命不过两月!信你,她没入宫前,身体康健,欢悦明朗!入宫后,她便缠绵病榻,药石罔效!你要我如何信你?!” 他取下面具,狠摔在地上,随后王娡被他掐住脖颈按在墙上无助的挣扎,“凌霄...” 陈阿娇冷眼看着两人,王娡豆大的眼泪落在他手上,小脸因不能呼吸而涨的通红...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玄夜的另一只手砸进王娡身后的墙上,顿时鲜血直流... “娘娘?娘娘!”殿门外传来张常侍不安的急呼,玄夜松开了手,王娡轻咳了两声,呵斥道:“本宫无事,退下!” “喏...”很快,殿内一片死寂... “我要带她走...”玄夜声音暗哑,他死死的盯着王娡,似乎在交代,不是在征询意见... “她是帝妃!你疯了!她为皇帝生了四子!生是刘家人,死是刘家鬼!你如何能带她走!”王娡神情慌乱不已,她再次握住玄夜的手,止不住的摇头... 他怎么可以说走就走...那她呢... 他是半点不顾了吗... 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这十来年,她以为能将他焐热的... 自小,儿姁喜欢的,她都可以让... 可是凭什么要她听父母的话嫁给金王孙,儿姁便可选择自己喜欢的人成婚... 她红着眼眶看向陈阿娇,恨意在胸腔蔓延,那个孩子,是她不甘情愿生下的,可虎毒不食子,早知留下这祸害,会是今日这局面,她就该狠心... “你究竟要如何?”王娡稳住心神,不停的告诫自己不能惊慌,她拉着玄夜,生怕下一秒他就真的消失不见... 陈阿娇这般大费周章,绝不会只是为了简单的报复她... “我可保王婕妤性命两年...”陈阿娇摸了摸脖颈,颈间的灼热感令她不适,她寻了处坐好,静静地看向两人... “只是那生子的偏方与那加了生草乌的补气血汤药需停用才是...” “你...”王娡心中震惊,陈阿娇是如何知晓汤药里还加了其它药材... “舅母你强拆了一对眷侣,知王婕妤侍寝心中不愿,便在她日常服用的汤药里添加能让女子兴奋产生瘙痒与灼热之感的生草乌,又明知妇人产子伤身,尤其那生子偏方更是损其根本,你独留一子,却让王婕妤不停生子以固你后位,真真的好算计...” “你胡说八道!”王娡恨不得撕烂陈阿娇的嘴,但玄夜铁青的面色令她不敢乱来,陈阿娇冷哼一声又道:“这些年王婕妤心病难医,不知自己为何这般下贱,身体会心甘情愿,你还将玄夜时刻带在身边,再好的底子,也经不住这心魔作祟...” 第148章 退婚(1) “王娡!”玄夜闻陈阿娇言罢,猛地甩开王娡之手,陈阿娇之语不堪入耳,玄夜瞳孔微缩,低沉嗓音中暗含暴戾与危险… 猝然之间,王娡被其重力所击,摔倒在地,原本整齐的发髻变得凌乱不堪,整个人略显狼狈不堪… 陈阿娇轻哼一声,缓缓起身走向玄夜… 她于其身前站定,见其眉目俊朗,双眸如寒潭般深邃,虽非少年之貌,然岁月使其面庞散发出成熟男子之魅力与沉稳… 果真…与萧逸之面容,甚为相似… 她稍侧脑袋凝视玄夜,若有所思片刻,摇头慨叹道:“着实替舅舅不值…” “陈阿娇!你若再胡言乱语,莫怪本宫不顾情面!”王娡的双目狠狠地瞪向陈阿娇,她忽地扯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讽之笑,冷然道:“昨日陈蟜携一名美人欲献于陛下,陛下虽未纳,但龙颜大悦!我见那美人与萨满巫女装扮相似,你母亲常与这些异族之人厮混,你父亲结党营私,与世族沆瀣一气!莫非陈家见陛下龙体欠安,神志不清之时,欲行不轨之事?!莫非陈家要与刘濞一般“清君侧”!再来一次七国叛乱?!” “呵…”陈阿娇冷笑一声,原来这巫蛊之祸,早在舅舅尚在人世之时,他们就已精心谋划了… 陈阿娇退后一步,仔细地环视着这椒房殿的每一处后,她与王娡对视,她见王娡眼中恨意越肆长,她心头越畅快,许久,她才转身朝玄夜道:“王婕妤已至回天乏术之境,生草乌致其心肌衰弱及心力衰竭,那生子偏方令其肝肾受损,连产四子更是耗尽其精元,环顾天下,除却济世堂,唯有药王谷能为其续命,那东方朔学艺不精,仅能为其续命两月,即便你武艺超群,能强行带她出宫,两日之内你若不能寻得药王谷,她亦必死无疑…” 玄夜的手指微微颤动,他的瞳孔在听到“必死无疑”这四个字时猛然收缩,他缓缓开口,嗓音透凉,“说出你的目的…” “其一,金俗一事皇后就此罢手!人在我陈阿娇手中,远比落入真欲行不轨之人手中要好上千倍万倍,皇后就当世间再无此人,我定会为金俗寻得一段美满姻缘,保她一生顺遂无忧…” 陈阿娇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并不急于说出下一句,她见玄夜与王娡对视一眼,在得到玄夜的点头后,才微微一笑:“其二,此事皇后需对阿治隐瞒…” “呵呵…陈阿娇,你终究不是我儿的对手!你为何不敢让阿治知晓?难道是怕我儿将你碎尸万段?!哈哈哈…”王娡不知因何突然有了底气,或许是想到了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她不自觉地抬起了头,即便此刻正坐在地上,那雍容华贵之气还是从她身上散发了出来… 没错,这陈阿娇自小就依赖阿治…她岂能被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摆布!当务之急还是要让玄夜平息怒气,日后,有的是机会让陈阿娇生不如死… “碎尸万段?呵,我只是不愿两败俱伤罢了...”陈阿娇缓缓蹲下身子,目光直直地盯着王娡,嗤笑一声道:“王娡啊王娡,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你畏惧世族!害怕诸侯与封王势力渐强,陛下龙体每况愈下,你儿年岁尚小,你怕江山易主!你却又妄图让自己的血亲封侯拜相!若不是你执意恳求舅舅封王信为侯,舅舅与周亚夫之间的关系怎会如此紧张!是你!一计不成,再施一计,又欲求得恩典,封侯田蚡!是你!让阿治左右为难,在武将与舅舅之间举步维艰!” 王娡不可置信的看着陈阿娇,她伸出手想推开陈阿娇,不料被陈阿娇紧握住,陈阿娇明艳的小脸上是难得的认真,她一字一句的启唇,声音冰冷,“你王家,凭什么封侯拜相?!凭会动动嘴皮?凭会做狗讨主人欢心?!武将英勇!将相王侯,除刘姓外,哪个不是随高祖浴血拼杀得来的侯位!就算有后世子孙贪图享乐,就算有后世子孙是那纨绔不堪之辈!世族之中仍有德才兼备,出类拔萃者!由得来你这中宫之后煽风点火,挑拨离间?!一棍子试图将世族全部打死!你既要又要,又当又立,简直无耻至极!” “陈阿娇!你放肆!”王娡被陈阿娇气得心悸不已,奈何被陈阿娇紧握着手无法施展,她几乎想要将眼前的陈阿娇撕碎!她恨不过立刻咒骂起来,“就你,还想坐上这后位?!你目无尊卑!娇生惯养!奢靡成性!本宫定要将你挫骨扬灰!我儿若娶你,我王娡定以死相逼!” “那便再好不过了!皇后!这其三,就是望皇后助我退婚!”陈阿娇话音一落,王娡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愣愣的看着陈阿娇,思绪飘远... 她说...她要退婚?! 王娡有些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唇,良久都发不出声音... 她不满陈阿娇多年,若不是当年需求她阿娘举荐获得陛下宠爱,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陈阿娇同治儿厮混在一处,无半点规矩可言,性子骄纵,对阿治更是颐指气使,她恨极了陈阿娇的态度,也恨极了她阿娘的态度... 那高高在上的模样,将她与她的孩子从长乐宫遥远的偏殿带出来... 仿佛是赐她天恩一般,需要她感激涕零... 待她获得盛宠,已经来不及了... 她下嫁了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她本是想将二女刘婉赐给陈蟜的,可刘嫖不允,当着众多朝臣命妇的面...说婉儿天生有疾,恐断陈家香火... 还不够还清举荐之恩吗?她的女儿,应嫁王侯的... 陈阿娇与治儿形影不离,她便在世家中找了几个女娃,才情相貌是样样出挑,可治儿不要... 他说他只要娇娇... 那认真模样像极了他祖父提起窦漪房的样子,又像极了他父皇... 他们刘家男儿,自高祖起,皆是情种,且情有独钟... 第149章 退婚(2) “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当真愿意退婚?!”王娡像终于找回自己声音,思虑片刻,她反手回握住陈阿娇的小手有些气急败坏道:“陈阿娇!你是为了退婚才如此?!你瞧上其他男子了?!我儿有何对不住你的地方?!我儿哪样不是顶好的!你识人不清,莫被人诓骗了!” ...... 这些也该不是重点吧… 陈阿娇被王娡态度搞得一头雾水,王娡这是…觉得丢脸?还是…觉得眼下局势关键,退婚于阿治不利? 可这萧家…王娡确实是为阿治寻得一好助力… 现朝中,萧曹两家独大,阳信公主已嫁曹寿… 若阿治能娶萧姣,也不枉费王娡为他费心筹谋… 言官在朝中顶大半边天,若皆在阿治麾下,倒不至于被武官咄咄相逼… 周亚夫对废太子一事,一直心存芥蒂… 朝中刘荣旧党,武将居多… 纵使刘荣已逝,然顾念旧主,对刘荣之死心存疑虑之臣不在少数,阿治自己也知道他父皇膝下皇子众多... 还有封王虎视眈眈... 若不是祖母与周亚夫仍有旧情份…若不是他自己争气… 这太子之位…早就难保… 只是他私自动用虎符一事,就算舅舅不在意,也无法给众将交代… 且梁国之行折损的皆是南军世家骑兵子弟… 她陈家世族地位怎及萧家… 前世她坐井观天,他在前朝之事,她是一概不知… 想来他定然知晓私自调兵的利害得失,仍是为了他父皇一意孤行,若能在梁言和是再好不过之事,若不能,他根本未顾及祖母,势必要做那赶尽杀绝之辈… 他素来不是良善之辈,更何况他根本不在意那史书对他如何评说… 他没有调步兵,轻骑兵... 独独选了仅几千骑就威慑十几万北军的重骑兵... 那是一夜攻城数座的强大阵容,那是以一敌百的存在! 是古战场的王者,更是每个帝王最梦寐以求的豪华战士... 从古至今,骨肉至亲皆杀的,他刘治不是第一个,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 几百骑的折损,却不是死在战场...让前朝那些武将如何心甘!如何会放过这绝佳时机! 也好,到头来,她若还能助他一臂之力,也不枉两人从小长大的情分了... “是,娇娇已有心悦之人,怕阿治登帝后,小肚鸡肠,伺瑕报复,顾出此下计,望皇后海涵,莫与我这小辈计较...”陈阿娇将王娡从地上扶起,王娡有些嫌隙的推开陈阿娇的手,眉心微蹙,不悦道:“你以为我儿会同女人家一般?!还有!你以为你是谁?一个女人而已!我儿要什么女人没有!” 真不愧是母子,连说话都这么相似... 也是相当自信了... “是,皇后说的是...”陈阿娇颔首表示认同,她懒得与王娡争辩,却不料又被王娡拉住手问道:“是谁?” “什么?” “我问你那奸夫是谁?!” “......”好歹也是一国之后,为何说话这般粗鲁... “娇娇还是处子,皇后这“奸夫淫妇”的说得未免难听了些...” “你与我儿订了亲事的!” “太子殿下未行大婚礼,便纵养外室,于情于理,这婚,娇娇是可退的,娇娇现下仍恪守妇道,洁身自好,未行不轨之举,但是这感情一事,岂是娇娇自己能控制的?”陈阿娇漫不经心的敛眉,她不着痕迹的甩开王娡的手,后退一步慵懒道:“皇后既愿意与萧家结亲,娇娇自然是愿意为皇后尽一份绵薄之力的,何况...” 陈阿娇稍稍停顿了片刻,视线平移到玄夜脸上,讥笑道:“皇后与我,半斤八两,这般说我,更像是在说自己...” “你!”王娡冷静下来,倒也不再执着于陈阿娇心悦之人是谁,她几次三番想劝陛下收回旨意,不断寻陈阿娇的错处!都无济于事!陛下对陈阿娇的喜爱,是远超平阳的... 虽陈阿娇嘴不饶人,昨夜之事,却是做了万全之备,祸水引东,给了她足够的时候将庄子处理干净... 可陈阿娇若不是对阿治还有情,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直接将事情始末告知窦漪房便可... 陈阿娇还是想助阿治登帝...陈阿娇本就聪慧,早已看清局势...甚至毫无顾忌说出萧家...可她说她已移情...她要退婚... 王娡沉吟片刻,陈阿娇终究是为何?! 眼下陈阿娇愿意退婚,不是再好不过的事吗... 王娡眼前立刻浮现出刘治的脸,心又往下沉了半分,可若是治儿知晓她与陈阿娇一同算计他... 但她无路可退... 金俗一事也就罢了,阿治已知晓... 可玄夜... 阿治对三纲五常考究过甚,能接受金俗已是不易... 秦皇曾将生母赵太后的两个私生子装进麻袋活活摔死,下令将嫪毐逮捕,并对其施以车裂之刑... 她与玄夜这些年虽未行周公之礼,可若是陈阿娇添油加醋,在阿治耳边乱嚼舌根... 玄夜在等她的解释... 王娡看了眼玄夜,稳住心神,各种措辞已在脑海中百转千回... 当务之急她还是先稳住陈阿娇... 这妮子不知为何,像变了个人,攻于心计! 实在让人无法琢磨... 玄夜对陈阿娇所言之语,定只是将信将疑! 她与他多年情分在此,就算玄夜不爱她,仍将她护得好好的... 否则,刚刚,他若真要杀她,简直轻而易举... 儿姁的药得撤掉...本以为天衣无缝,不料却让陈阿娇洞悉一切! 王儿姁可以死,但决不能让玄夜怀疑是她做的... 陈阿娇说可保儿姁的命两年,真真可笑!东方朔都说药石无医,她倒要看看,这妮子如何扭转乾坤! 待阿治出城,若是儿姁死在陈阿娇手上... 她既能洗清嫌疑让陈阿娇死得无声无息,又能留住玄夜... 第150章 女命武曲星临夫宫 “舅母,休要做那无用之想,今日这气,你不受也得受,除非,舅母欲眼睁睁看着王婕妤命丧黄泉…”陈阿娇冷然凝视王娡,截断王娡的思绪… 她前世侍奉王娡多年,王娡心中所想,她了如指掌… “陈阿娇!你莫非疯了不成!”王娡被识破心计,面上闪过一瞬惊惶,须臾又恢复镇定,她强抑怒气道:“我有何打算?儿姁可是我的亲妹妹!” 陈阿娇冷笑一声,望向玄夜说道:“王婕妤想必已知晓汤药之事,你若不信我,不妨亲自去询问王婕妤…” 王娡的面色由红转白,一滴冷汗自额间滑落,四周的空气仿若凝结般压抑,她听到自己的心跳愈发剧烈,眼神游移不定,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伸手再度试图去拉玄夜… 玄夜后退一步,整个人宛如被一层烟灰色的浓雾笼罩,令人难以窥视其神色… “凌霄…”王娡向他靠近,他却面无表情地转身朝殿外走去… “且慢…”陈阿娇喝止玄夜,望着他的背影,声音清脆道:“求医治病,既已将患者托付给医者,患者及亲人就需对医者深信不疑,医者皆具医德,救死扶伤乃行医之本,然而医者并非神仙能济世救人,生死有命,乃是从阎王手中夺命,而非向地府送魂,你可明白?” “嗯…”玄夜低沉的声音在殿中回荡,他沉思片刻,转身向陈阿娇行了个大礼,薄唇轻启道:“臣谢太子妃!是非曲直,臣心中已有定论…” 他不再看王娡一眼,匆忙出了椒房殿,王娡身体一软,险些跌倒在地,陈阿娇眼疾手快地扶住王娡,岂料王娡用力推开陈阿娇,双眼通红,怒声斥责道:“陈阿娇,我与你何怨何仇!你要如此害我?!” “我害你?王娡,你对舅舅虚情假意,若不是舅舅病重,你以为,你能在此与我争论是非对错?!你就是装!都给我装到舅舅龙驭宾天!你不在意你亲姊妹的生死也就罢了!玄夜,莫说阿治,就是我,杀他,不过是像捏死一只蚂蚁...”陈阿娇的冰肌玉颜生出阵阵寒意,她朝王娡步步逼近,声音凉透,“莫再将你那下作手段用在我身上!你妄图害我的时候,多想想你爹娘,兄弟!田蚡在朝,陈家 ,窦家有的是机会,让他命悬一线!不过是能言善辩了些,读过几本《盘盂》,就真当自己是济世之才了?!” “你!陈阿娇!你大逆不道!”王娡被逼近墙角,她满脸怒色,全身颤抖,她还未骂完,就听陈阿娇声调又低沉了几分,“这天下还不是阿治的...” 王娡面色忽的惨白,她有些狼狈的盯着陈阿娇,没了之前的那般气焰,“若阿治登帝,陈阿娇!你!” “平阳侯近日因病多日未曾上朝,平阳被祖母罚至封地,未得宣召不得回长安,舅舅思虑二人聚少离多,不是欲将曹寿遣回封地?” “你...” “我若再为你的好女婿添一把新火如何?” “陈阿娇,你敢?!”王娡仰着头,神色是难以言喻的震惊,眼前的陈阿娇,哪还是那个娇俏的闺中小姐... 这般玩权弄术,这些...难道都是窦漪房教的?! “我有何不敢?啧,你下毒之事已被王婕妤知晓,她四子,又有哪个是庸俗之辈?”陈阿娇扬起一抹轻蔑的笑意,居高临下的看着王娡,“听闻刘瑾因提携卫青之事与曹寿分床已有一年之久!啧…不论你还是平阳,怎的皆爱提携俊逸之人?这般不计较出生?哈哈,只是这骑奴都可入南军,岂不是让世家蒙羞?!现南军众将士还以为来了位世家公子哥,皆以礼待之,皇后不是最喜欢煽动民心了?此计娇娇也试试如何?!” 王娡不再言语,她瘫软在地,偏过头去不再看陈阿娇,陈阿娇冷哼一声,轻蹲在王娡身侧沉声道:“皇后,你的弱点这般多,拿什么同我鱼死网破?” 陈阿娇跪在王娡身前,伏在地行磕头礼,“望皇后日后行事多想想阿治,江山坐稳都艰难,何况还未坐上那龙椅呢…” “……” “起势不过十来年,就妄图与世家为敌,建立新秩,王娡,你就是想做吕后,也要看看兵权在手与否?” “陈阿娇!” “汉皇后皆能调兵遣将,独独你王娡不行,舅舅爱你,可不信你…”陈阿娇起身掩面嗤笑了两声,看向王娡的眼神都染上了同情,“你说粟姬是个蠢货,你又何尝不是呢?” “陈阿娇,若我儿登帝,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要陈家家破人亡!”王娡指着陈阿娇的脸,恨不得此刻就饮她的血,抽她的筋… 陈阿娇弹了弹身上的灰尘,漫不经心道:“那此间还望皇后能与娇娇和平共处才是,皇后认为这世间男子皆是俗物,你能得圣宠,只要王婕妤身死,你便又能得到玄夜的心,你笃定自信,独独忘却了万事万物皆无定数...” “你!” “你若想留下玄夜,只得靠我保住王婕妤的命,报应不爽,皇后不信神佛,此报未在皇后身上应验,皆是阿治替你挡了...” “你信口雌黄!” “阿治此次梁行身负重伤,皇后可曾关心过自己孩儿?” “男子汉大丈夫应顶天立地,铁骨铮铮,一点小伤便矫揉造作,何以成就霸业!” “呵...”陈阿娇凝视着王娡,神色自若道:“那皇后是否愿意助我退婚?” “你说!”王娡虽心有不甘,此刻又不得不认输,她终究是小瞧了陈阿娇... “今夜,皇后召萧姣入宫,团圆夜奉茶,命娇娇与萧姣一同,娇娇所敬之茶必杯破茶洒,皇后言此兆不祥,遂下令命太史公司马谈观星宿风云,推周易!紫微星暗淡,有阴云遮蔽,太子妃陈阿娇女命武曲星临夫宫,破军!主另择夫婿,则刑克极重,命中带煞!或无子女,或丈夫患不治之症或不能人道!” 第151章 她希望韩嫣平安无虞,长命百岁 “陈阿娇,你莫非癫狂不成!”王娡强撑着起身,为了退婚,陈阿娇对自己竟然如此决绝! 太史公此语若传扬出去,这天下人会作何感想? 王娡凝眉沉思,见陈阿娇面色沉静,不惊反笑:“区区一个卫子夫,就能让你起了这般心思,你行事狠辣,毫无余地,幸而你要退婚,不然这后宫必定被你扰得不得安宁!” “娇娇自会奏请圣上退婚!娇娇知晓舅母日后定然不愿再见娇娇,王婕妤就交由娇娇师姐义姁入宫照料。舅母因虚寒凝滞导致气血不畅,经血断绝,血寒凝滞胞宫,寒伤经络,太医令崔府志虽医术精湛,然为人自负张狂,近些年来恐已无心钻研医术,中医亦讲究机缘,若他的方子无效,舅母可让我师姐诊治…” “休要胡言!你才学医多久,竟敢在此卖弄!你的人,我岂能轻信!”王娡冷哼一声,甩袖朝台阶上方走去… 陈阿娇轻笑一声道:“妇人之病致使容颜憔悴,夫妻之事不谐,想来舅母这几年深有体会,舅母不愿信我,不知可相信义渠?” “你此言何意?” “师姐乃义渠之女…” “你们济世堂不是向来不为权贵诊治?不为朝廷效力?” “仅有我师傅郑无空一人如此,娇娇还是想为师姐谋求一个好前程…”陈阿娇向王娡行告退之礼,被王娡叫住,“我曾听闻郑无空天生患有心疾…” “心疾之症,师傅以往皆是由其妻医治,然而师傅夫妻缘分已尽,娇娇并不知晓师娘如今身在何处…” 王娡原本还略带希望的眼神瞬间黯淡无光,她沉默片刻,沉声道:“你与阿治,七岁定亲之时,互换庚帖,合过八字,实乃花好月圆,天作之合...” “舅母忘了,娇娇,已年近十七,那比阿治小的生辰是假,做不得数...”陈阿娇冷静的看向王娡,王娡喝茶的手微微一颤,茶水尽数散落,打湿了她的衣裳... “谁替你算的?!”王娡放下茶杯,一股子怒意自胸腔迸发而出,这才是陈阿娇非要退婚的原因?! 三流术士这般多,她阿娘,真真有病!在府里都养了些什么人! 既如此,那她为何还要劫走金俗?! 她垂眸俯视着陈阿娇,陈阿娇苦笑一声,又朝王娡一拜,转身朝殿外走去,王娡心中百转千回,终是忍不住出声问道:“为何非要劫走我儿?!” 为了韩嫣... 此生,她希望韩嫣平安无虞,长命百岁...希望韩嫣也能为阿治扫平匈奴,封王拜相... 前世,无法袭爵是他心中遗憾,今生,她定要为他将此遗憾填平... 虽稍有偏差,人不在韩嫣手中,日后,她若不在长安,想来金俗一事也与韩嫣无关了... “金俗于阿治而言,终是祸害,不可久留长安,皇后若要怪罪,娇娇日后一力承担!”陈阿娇回头朝王娡笑笑,眉目疏淡,那无所谓的模样,仿佛将生死都看透了一般… 王娡心头一紧,这不是她所识的陈阿娇… “那本宫岂不是还要替阿治谢谢你此番心意?!” “不必,想来皇后心中仍愤懑难平,娇娇日后会远离长安,长公主府亦是,不知舅母可感受好些?” “你这又是何意?!” “祖母年事已高,自是希望儿女能承欢膝下,我阿娘与阿爹情分已断,若不是将长安视做娘家,求祖母舅舅庇护,阿娘定然不会久居长安…终有远离长安那一日,娇娇的两位兄长皆无济世之才,只是我大哥陈蟜与三姐刘鸢婚期渐近,皇后若是想日后常见三姐,恐还得对这帝婿多加照拂,将我大哥留在长安才是,封地路途遥远,平阳已不在舅母身边伺候,二姐不得舅母欢心,独独三姐最得舅母宠爱,虽这帝婿非舅母心中所愿,然我大哥亦是非要做这驸马,无法建功立业,等同与自断双臂!若不是三姐倾心大哥,以真心待之,这婚事,仍是可退的…” “陈阿娇!你狂傲自大,目无尊卑!你真当本宫不敢罚你?!我儿不是非要嫁入你家门!” “母后,能嫁陈蟜,是女儿心中所愿…”刘鸢不知何时出现在殿中,挡在陈阿娇身前向王娡行礼… “你何时来的?”王娡面上闪过一丝错乱,慌乱间她不由的捏紧了手心… “姨母之事,鸢儿已全部知晓,只是母后,您为何要这么做?!若是被安安知晓…”刘鸢双目噙泪,一脸不解的望着王娡… “你莫要听陈阿娇胡言乱语!”王娡气极,拍案而起,陈阿娇阿陈阿娇! 她竟然被陈阿娇这小丫头片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皇后觉得我阿娘权势滔天,欺你辱你,然我阿娘什么都没做!是皇后在我阿娘面前自惭惭愧,又与我阿娘何干?”陈阿娇讥诮出声,“家族落魄,仍自诩金贵!心比天高,称燕王藏茶后代,你阿娘未曾告诉你,藏茶谋逆!不敌高祖刘绑,被斩杀于剑下,死无全尸!” “你…陈阿娇…你…”王娡的面色瞬间成了灰白状,她眼睛瞪大狠狠盯着陈阿娇,半晌,再无半个字可说… “若不是舅舅宠爱你…”陈阿娇长叹一声,“你若真为阿治着想,这两年,安分些吧…” 陈阿娇说完,转身便走,刘鸢回过神来,提起裙摆匆匆追了上去,“娇娇?娇娇!你为何执意要退婚?女命武曲星临夫宫,是真是假?!” 陈阿娇不语,只一味的向前走,两人出了椒房殿,在怪石林立的小道中穿梭,刘鸢对此地不熟,只能三步并作两步的跟着陈阿娇… 很快,视线开阔起来… 陈阿娇在一绿意盎然的池塘边站定,她转身指了指刚刚走过的假山,笑道:“幼时,我与阿治和阿嫣时常喜欢藏在山洞中吓唬来往的宫婢…” “嗯?”刘鸢压下心中不解,靠近陈阿娇,轻轻握住陈阿娇的小手… 陈阿娇陷在回忆之中,笑的格外温和,像想起什么,她眉目一弯,掩唇淡笑起来,“有一日夜黑风高,一侍卫与宫婢在那处私会,原本还只是卿卿我我,不知为何那侍卫开始宽衣解带,我们三人藏身处狭窄,他两个慌乱不已,撞得双眼冒星,还妄图来遮我的眼…” 刘鸢小脸一红,轻咳了两声问道:“然后呢?” “阿治十岁时,我已虚岁十三,那些压箱底的玩意儿,嬷嬷都给我看了…”陈阿娇笑着看向刘鸢,“他亦长大了…” “娇娇,母后宫里那婢女,还有,还有那卫子夫,皆不是治儿情愿的!是母后,还有长姐…”刘鸢一脸焦急的看着陈阿娇,试图解释… “我知…三姐…娇娇从未怀疑阿治年少时的情意…”陈阿娇轻柔的拍了拍刘鸢的手,细语低声道:“命理之说是真…” 第152章 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也 刘鸢瞳孔放大,难掩惊讶之色,她默了一阵,执起陈阿娇的手皱眉道:“娇娇,这周易八卦之学未必可信!你与治儿订婚已有八载,治儿并无...” “许是应在我自己身上呢?阿姊...”陈阿娇侧头看向不远处的池塘,又浅笑道:“我与阿治第一次见面,就在那处...” “啊?”刘鸢看着水深应已过一成年男子身高的池塘,犹豫再三后问道:“在池塘里见面?” “那年恰逢干旱闹饥荒,这池水干涸,池底龟裂,我养的那金龟眼看快渴死了,阿娘说水源匮乏,人都快渴死了,便不许我喂水给它喝...”陈阿娇无奈一笑,柔声道:“我只能带着龟从府里偷跑出来,入了宫,想必这宫中还是有水的...” 刘鸢静静地看着她,听她细细说道:“我去了膳房,找不着水,又去了祖母宫里,恰巧碰见祖母将一碗水赐给了雪影和雪雁,二人分明极渴,却对那水未动分毫,又放进了壁龛之中...” 陈阿娇轻叹一声道:“我就想在这处试试,将泥土松松,看神仙能不能给我碗水,太热了,三姐,那日头照得我发晕,阿娘不怎么教我规矩,我解热的法子就是脱衣...” 刘鸢耳根微红,笑问道:“阿治来了?” “嗯,我就穿了个肚兜,不过幼时我圆润矮小,阿治见我时的眼神像在看娃娃...”陈阿娇在空气中笔画了几下笑道:“他与韩嫣,幼时就很高了,有...有大概...这么高...许是练武?我羡慕极了,早知练武能长身体,我吃什么药啊...苦死了,我一点都不喜欢...” 她顿了一会,视线从池边收回,看向刘鸢,“他问我在干什么,我说我在找水,他以为我渴,便从腰间递了水给我,水囊中的水不多,我瞧他粗布麻衣,裤腿处还有个不显眼的补丁,但他手中却有水,莫不是舅舅哪位不得宠的妃子为他生的皇子?” 陈阿娇牵着刘鸢往池塘不远处的凉亭走去,边走边说:“我存了逗他的心思,便问他这水我能喝完吗?他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我便很开心,想拿这水喂龟...” “他见我不喝,要救龟,他还阻止我,说喂了这龟,龟也活不了...真真小气...” “然后呢?”刘鸢好奇的问陈阿娇 “但我还是想喂龟啊,他倒也没阻止我了,就是他看着龟喝水,那表情有些心疼...” “哈哈哈,治儿啊...” “说来也怪,舅舅那日不知为何会到这长乐宫来,我见舅舅来了,便有些开心,扑进舅舅怀里,想着若是撒娇求舅舅赐几碗水,舅舅定会给我的...我将水还他便是...” 陈阿娇拉着刘鸢坐在凉亭之中,感受着清风拂面,整个身体都仿佛松了一般,“他像是许久没见舅舅了,也是高兴的,但不怎么敢与舅舅亲近,舅舅见我与阿治在喂龟喝水,也没生气呀,还夸我与阿治心善,是顶好的孩儿...” “嗷,荣哥哥也在的...”陈阿娇像是想起什么,拍了下自己脑袋笑道:“荣哥哥那时都快二十来岁了吧,站在舅舅身后,气宇轩昂的,真真好看,比舅舅更像个帝王...” “娇娇...” “不知为何百姓会说阿娘要将我嫁给荣哥哥,那年我还未满十岁,荣哥哥已有几房姬妾了...” “嗯...” “我们在这凉亭闲谈,舅舅说要考考阿治,阿治亦是过目不忘之人,舅舅问的,他都能答上来,不过,也没什么厉害的,我也都知晓...”陈阿娇有些骄傲的抬头看向远处又道:“不久,便来了雨,我的龟欢快极了,原来,龟可以爬那么快啊...” “舅舅龙颜大悦,荣哥哥很喜悦,阿治也是,我阿娘来寻我了,见我衣衫不整,作势要打我,可我也没干什么啊...” “我阿娘问他看了我身子没,他说他看了...”陈阿娇瘪了瘪嘴,“问他如何看的,他说就那样看的,看得差不多了,胖乎乎的,哪哪都是肉...” 刘鸢掩唇笑出声来,阿治的嘴,是真毒... “我从未见舅舅那么高兴,还出来做和事老,金口一开,便是要阿治娶了我...” “啊!这么草率吗?” “是呀,我阿娘本还有些犹豫,便问他想不想娶媳妇,他看了我一眼,特别认真的同我阿娘说,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也...” “姑母便答应了?” “那为何不答应啊,一座金屋耶,又不是木头...” “娇娇,那金屋,父皇已在未央宫悄悄砌了...” “我知...” “从未有皇后能住未央宫的,娇娇...” “嗯...” “不退了吧?” “要退的,三姐,他总想将我藏起来,藏起来干甚啊...” “......” 刘鸢摸了摸陈阿娇的小脸笑道:“阿治还未遇见你时,那些未就国的皇子总爱欺负他,那时他年纪最小,得了新奇的玩意,总会被抢走,你也知当年我阿娘并不受宠,每月到手份列不多,还需做些手工活养活我们几人,宫中婢女侍从皆是看人下菜之辈,阿治偶尔从先生那处得的奖赏,也都被收了...” 刘鸢看着假山那处由远及近的身形,眼中闪过丝丝笑意,“他自小,喜欢的才会藏起来...” “不过,三姐也不劝你了,这些年,阿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感情的苦,他受受,也是该的...”刘鸢突然站起身,陈阿娇还有些不明所以,人已被一阵风带入刘治怀中... “可伤着了?”他低哑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陈阿娇还未回过神便被他圈在怀中,他修长的指尖轻抬起她下颚,视线落在她脖颈处,他的眼神瞬间有山雨欲来之势,“母后说,她与你争执了几句,你以下犯上,是那暗卫动手了?!” 第153章 娇娇拜服 “我无事...阿治...”陈阿娇想从他怀中离开,三姐还在看着... “日后若我不在时,你还是少与母后待在一处,怎的又惹母后不快了?我刚去她殿里,她正对着花草撒气,可是玄夜伤了你?”他微凉的指尖在她颈侧轻抚,在陈阿娇身上带去一阵凉意,她下意识想要避开,他却将她环抱在腿上,坐在凉亭之中,看都没看三姐一眼,自顾自的为她上起药来... “三姐...”陈阿娇面露尴尬之色,看向刘鸢,刘鸢却假装抬头望天,背过身去... “别动,乖...”他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颈侧,好痒... “阿治...” “嗯?” “你就不能离我远些?” “你在母后那受了委屈,便要将气撒在我身上?”他狭长的眸子微眯,藏着些许危险的气息,他看着她娇嫩的小脸,仍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难免有些心绪难平,待成了婚,说不定,她就听话些了... “随你如何想!”陈阿娇小嘴一搭,不高兴了,偏过头去不理他,“三姐...” “嗯?上了药可好些了?”刘鸢转过身来,笑着低头看陈阿娇,陈阿娇点了点头,牵着刘鸢的手,仰头问道:“三姐可会责怪我兄长?” 刘鸢看了刘治一眼,笑容镇定道:“不会...母后,最初就是打算将二姐指给他的,若不是二姐天生心疾...是我...” “二姐与张坐是何关系?”陈阿娇打断刘鸢的话语,此话一出,连身后的阿治身体都微微一僵... 两姐弟迅速对视一眼,刘治扳过陈阿娇的小脸,沉声问道:“你这又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你们都瞒着我!”陈阿娇白皙的小脸一跨,起身朝刘治踢了一脚,刘治发作不得,眼看两人又要争吵起来,刘鸢赶忙拉住陈阿娇的小手往亭外走去,“关乎二姐声誉,实在不能多说,娇娇,我与陈蟜...三姐,相信终有守得云开之日的...” “......”陈阿娇看着刘鸢那自信明媚的模样,到唇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真不愧是一家人... 守了二十来年,才生一个儿子...许因大哥醉酒... 陈阿娇摇了摇脑袋,眼中透出一丝狡黠,她凑近刘鸢耳边轻声道:“嫂嫂,你可知天下男子皆是下流与下贱的坯子...” “啊?”刘鸢听陈阿娇这话,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她悄悄看了眼不远处的刘治,这妮子,真不怕阿治听见... “嫂嫂平日里还是太粘着哥哥了,不若冷他些时日...” “不行,他受伤了!”刘鸢想都没想,一脸严肃的摇头拒绝... “......”陈阿娇将刘鸢上下打量了一番,朝刘鸢行了个礼,“娇娇拜服...” “哎哟,你可别当着阿治的面向我行礼,这小子坏着呢!”刘鸢机灵的抬手一挡,将陈阿娇作势拥入怀中,“好妹妹,你可别笑话阿姊...” 陈阿娇低叹了声,轻声道:“嫂嫂可知金俗藏身地是二姐告知哥哥的?” “知晓...”刘鸢拉着陈阿娇又走远了些,直到快看不见凉亭了才停下脚步... “二姐为何?”陈阿娇有些不解,毕竟事关阿治,刘婉竟这般轻易的将位置告诉了兄长... “不论今夜退婚与否,娇娇,后日你要来明堂上学...”刘鸢拍了拍陈阿娇的肩膀,笑得淡然... 她倒是真忘了上学这回一事了...她可是嫂嫂的伴读... 前世,二姐的伴读是晚棠... 陈阿娇眸色暗了暗,说出心中猜测,“二姐可是担心要远嫁匈奴,才对我兄长...” 刘鸢食指放在唇边轻嘘了一声,“娇娇,在这宫中,女子不必太过聪慧,阿治虽自小喜爱你,可他也只需贤良淑德之妻...” “......”三姐,似乎比她活得更通透些.... “你与母后今日之事,我听了个大概,但不知你是如何知晓姨母中毒,又是如何知晓是母后...东方朔与义渠皆查不出...” “不是查不出,嫂嫂...”陈阿娇了然一笑,倘然道:“许是不敢说,又或是不能说呢?” 刘鸢微微一愣,凉声问道:“是母后?!” 陈阿娇摇了摇头笑道:“皇后并不通药理,这些年,对崔府志十分信任,恐将这事交与崔府志去办,只是那方子有毒,崔府志一开始便隐瞒皇后,待王婕妤病来山倒,已无力回天...” “这崔府志好大的胆子!”刘鸢恨得咬紧牙关,“那你是…” “前日娇娇回府,半夜时分,安安翻墙来我院中寻我…” “这竖子!还是这么没有规矩!若是被阿治知晓!”刘鸢扶额怒骂… 陈阿娇轻笑了两声,不急不缓道:“他也是救母心切…他阿娘的医案,他问了许多大夫,皆无人敢告知他,义渠有一日给他请平安脉,许是见不得姨母这般大喜大忧,身子受苦,便悄悄塞了一药方给他,他才觉得事有蹊跷,因他在宫中照顾母妃,听闻我在梁之事,才想着拿方子和宫中医案给我瞧瞧…” 可能是风吹了许久,陈阿娇用帕子捂着嘴轻咳一声,温声细语道:“那方子虽治标不治本,然可缓解姨母痛苦,崔府志这些年因皇后提携,官至太医院院首,在太医院已经一手遮天,事已至此,我想舅母一是怕舅舅知晓,惹怒龙颜,二是姨母之事已成定局,然崔府志仍是把好刀,他行事大胆,虽无医德,但对你母后算得上忠心,何况…玄夜…” 陈阿娇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刘鸢,见她神色自若才道:“我虽还未去拜见姨母,但此事姨母应早已知晓…那汤药她仍在喝…” “你怎知她已知晓?那安安呢?”刘鸢有些紧张的看向陈阿娇,陈阿娇沉默片刻,只答道:“我尚未同安安言明,那夜我以学术不精,需求问师傅将他打发了回去,待见姨母后,再作打算…” 第154章 起誓要指天地人三才 或许是池边风大,陈阿娇的面庞被吹得有些发凉,小巧的鼻翼此刻微微泛红… 刘鸢与她交谈数句后,便转身离去… 陈阿娇凝视着泛黄的秋叶,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今年的秋日似乎比往年更为寒冷… “娇娇,过来…”刘治步出凉亭,身姿挺拔地立于天地间,陈阿娇定睛一看,才发觉他不知何时已更换了衣裳,与她身上的祥紫色如出一辙… 她就这样望着他,微微失神,而后,提起裙摆快步奔入他的怀中… 刹那间,连空气都仿佛弥漫着花果的香气… 他原本有些烦闷躁动的心瞬间被满足感紧紧包裹…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如此主动地抱过他了… “怎么了?”刘治不由自主地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嘴角微扬,低头在她发间轻吻一下,眼神温柔得仿佛能融化一切… “无事…”她的小手在他劲瘦的腰间轻轻摩挲,仰起小脸,一脸纯真地说道:“好腰…” “今日事务繁多,莫要惹火…” “嗷…”她伸手轻拍了一下他,神色郑重地说道:“虽不知你要去何处,外头不比家中,要好生照顾自己…” “嗯…”他的眼眸中流露出丝丝期待,陈阿娇稍作思索,又道:“既然无事,那…我就先去歇息了?晚间宫宴,我还需重新梳妆…” “……”刘治沉默不语,眼眸的颜色暗沉了几分,他一言不发地带着她走进假山之中,将她困在自己的狭小空间里… 陈阿娇抬头看着他,见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深邃如墨的眼睛仿佛深不见底… 他刻意加重语气,声音是化不开的浓稠,“你与母后谈了些什么?” “舅母要你纳萧姣为侧妃,我心中不快,便伶牙俐齿了几句,不想惹恼了舅母...”陈阿娇看他眼神中闪过一抹不自然之色,浅笑了一声,假装大度道:“刚刚三姐宽慰了我一阵,阿治,是我醋劲大了些,你若想纳便纳吧...” 他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的小脸,似乎在思索此刻她说的是真是假,最终轻叹了一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嗓音低沉道:“今晨,萧家庶子萧逸投水自尽,死在揭水凌...” “谁?!”陈阿娇听罢浑身像被抽干了力气,若不是被刘治抱着,她早就摔倒在地了... “萧家庶子萧逸...你...”刘治垂眸看着她煞白的小脸,思绪万千... 她这是...认识? “你认识萧逸?”他眉头紧锁,表情变得严肃,眉宇间是深深的不解... 陈阿娇轻吸了口气,声音微微颤抖道:“不,不认识...” 他视线落在她紧咬的唇上,疑惑不解道:“不认识你为何这般紧张?” “死了人,如何不紧张!可是因为我?!”陈阿娇不由自主的捏紧了他胸腔的衣襟,他避而不答,与她对视片刻,缓声道:“若是不娶萧姣,无法安抚萧家,哥哥此去,一时半会回不了长安,哥哥本打算待安安就国之时,命他带你去常山看看山水,不料姨母这口气迟迟不咽,哥哥才将母后安抚好,你便捅出这天大的篓子...” “......”陈阿娇视线闪躲,不敢看他,他抬起她那张娇艳的脸,含着笑意问道:“可知错了?” 错...她才不会错... 陈阿娇内心肺腑,但难得露出讨好般的笑意,两眼弯弯如新月,看得刘治心头一软,只听她点头小声道:“嗯...知错的...” 他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柔声道:“宫宴过后,你来东宫一趟,哥哥还有东西要给你...” “啊?呵呵...”陈阿娇干笑了两声,她若去了东宫,岂不是有去无回... “昨日陈蟜带了名女子面圣,哥哥派人去看了,娇娇,你与韩嫣好大的胆子...”他见她不应,俯身又凑近了些,细细的盯着她:“孤记得吩咐韩嫣要杀了她的...” “......”陈阿娇只觉大脑忽然一片空白,她以为能瞒天过海,岂料这宫中居然全是他的眼线... 她想推开他,不想被他按在墙上,“娇娇,趁孤还有耐心,给孤一个解释,你要做什么?” 身后的碎石割得她差点疼出泪来,更令她无法思考,只得踮起脚尖,封住那张喋喋不休的薄唇... 他定定的看着她紧闭着双眼,睫毛轻颤,大掌扣住她的腰肢,眉目含笑的与她调换了位置,与她呼吸相融,细细的品味独属于她的甜腻… 许是感情压抑许久,又许是再也不会有以后了… 她乖巧的承受着,手不自觉的环住他的脖颈,“阿治…” “嗯…”他低喘着松了她,带着暖意的唇轻轻触碰着她柔软的唇瓣,耐心的安抚着… “我…我…”她将小脸埋入他怀中,声色柔和道:“兄长不愿回封地,我问了他两次,他皆犹豫不决,兄长是想闯出一番天地的…阿治,楚辞…楚辞能帮他…” 她抬头朝他脸颊处亲了亲,语调绵软道:“你不要杀她,刺杀一事,她也是遭梁宫逼迫…” “楚香楼可是她一手建立的?” “嗯…” “你可还有事瞒着我?” “还有她的身世…你日后也会知晓的…” “还有吗?”他把玩着她的手,眉梢微挑,笑得放肆,眼底薄红,那被她挑起的欲望难掩,整个人显得邪冶极了… “真没了…”陈阿娇伸出两根手指,表情认真道:“真不唬你…” “三根…” “……” “嗯?”他轻笑了两声,饶有兴致的伸出手给她掰直了无名指,闲散道:“起誓要指天地人三才…娇娇继续…” “……”陈阿娇眼角微抽,皮笑肉不笑道:“真不唬你,若我唬你…我…唔…” 酥麻感一点点在她周身蔓延,她靠在他臂弯之中理智渐失… 似乎能懂那侍卫为何宽衣解带了… 她笑弯了眉眼,轻哼出声,刘治睁开眼难免气极败坏,“陈阿娇,你在想什么呢?!” 第155章 仲秋夜宴 月悬中天,清冷的月光洒在巍峨的宫殿之上,因仲秋团圆佳节之故,东宫被宫人装点得庄重肃穆。 陈阿娇起身时,丝被滑落,原本散落于地的衣裳不知何时已被人拾起,整齐地放置在黄梨衣架上,而身后之人早已不见踪影。 她望向窗外月色,估摸时辰,已然迟了… “灵儿…”陈阿娇的声色沉沉,她微皱眉头,看着灵儿从外间匆匆跑来,面色难得地凝重,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为何不唤我?” “主儿,太子…太子说,若是迟了,便让小厨房为您备些吃食,那宫宴您向来不喜,不去也罢…”灵儿小心翼翼地看着陈阿娇,将她从床上扶起。陈阿娇下意识地握紧灵儿的手,朝外望了望,轻声问道:“盒子可交给舍人了?” “未曾,主儿不是吩咐灵儿,要等您与太子进入长乐宫后,再将此物交给郭舍人吗?”灵儿面露疑惑,往广袖中探了探,见陈阿娇摇头示意,便又将盒子收了回去… “梳妆…” “是…”一番忙碌后,待陈阿娇抵达永寿宫宫外时,悠扬的丝弦之声在空气中回荡,宫内香烟袅袅,还夹杂着佳肴的香气。身着明艳服饰的宫婢在回廊间忙碌地穿梭,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 永寿宫外的宫婢侍从见陈阿娇从马车上下来,纷纷跪地参拜… “太子妃到…”小黄门的通传声一声声传入内殿,陈阿娇深吸一口气,随着小黄门朝后花园走去… “娇娇,今日又迟了…”景帝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透过翩翩起舞的舞者,清晰地传入陈阿娇耳中... 亭台楼阁,明月高悬,光影交错间,原本轻盈舞动的舞婢们纷纷停下,从陈阿娇两侧垂首后退… 陈阿娇凝眸远望,只见舅舅身着黑红相间、绣有金龙的袍服,长发整齐束起,几缕发丝随风轻扬,那深邃的眼眸此刻正凝视着她,恰似璀璨星辰,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 那与阿治八分相似的面容精致而立体,仿佛是用最细腻的玉石精心雕琢而成,每一处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他的俊朗面容刚毅,透着成年男子的英气,面色虽略显病态苍白,然而不怒自威中少了几分阿治的温润,散发出一种令人敬畏的至尊之气… 她已多年未见舅舅了… 陈阿娇略微恍惚了一下,刚要上前施礼,便被景帝免了礼。 如此一来,池边众人纷纷起身朝陈阿娇行礼请安,她大大方方的应了,待众人落座后,她才从容的地站在院中与景帝交谈,竟与寻常人家无异… 坐在景帝身旁的王娡对陈阿娇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陈阿娇见池边摆了十来桌,坐着一些嫔妃及臣子的夫人,陈阿娇大多并不认识,但坐在阿治旁边的萧姣和站在他身后的卫子夫,她还是认得的… 只是为何不见空青… 陈阿娇心中纳闷,用余光偷偷瞥了一眼刘治,只见他正襟危坐,眉宇间流露出丝丝不悦… 陈阿娇的心又紧了半分,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 “你祖母见你久未前来,用过饭后感到疲倦,便早早歇息了。你若再晚些,此次梁行的赏赐,怕是讨要不到了…”景帝的嗓音低沉而沉稳,夹杂着一丝笑意和喜悦,他向陈阿娇招了招手,眉目含笑道:“听闻这小半年你医术精湛,已有小神医的美誉,不妨来为舅舅把一把脉…” “父皇...”刘治放下手中酒杯,抿紧唇线,声音却端着些漫不经心,“百姓无知,岂可轻信,她不过是聪慧些,又怎能与宫中习医数十载的医者堪比…” “哦?”景帝饶有兴致的看向刘治,低笑了声,若无其事的又将撩起的广袖放下,挥手间指了指萧姣的位置,菲薄的唇微微上扬道:“你且去坐着…” 陈阿娇垂首应下,走到刘治身前站定,那萧姣面色难堪,不情不愿的起了身,刘治身后的卫子夫倒是颇为识趣,侧身想来扶陈阿娇,陈阿娇似笑非笑的避开卫子夫,端坐在刘治身侧,还是有几分端庄贵气的… “周晚棠可在?”王娡朝底下一众贵女看了一眼,陈阿娇刚端起的酒杯的手稍稍顿住,晚棠从池边的角落里款款而出,与陈阿娇对视一眼,勾起一抹温温柔柔的笑意,便走到光处朝皇帝皇后行礼,“民女在…” 陈阿娇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萧姣,此刻的萧姣因没了位置,亭亭玉立的现在暗处… “萧姣…”被唤了名字的萧姣走到周晚棠身侧,也施施然朝景帝与皇后行礼… 王娡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本宫听闻你们二人皆有擅长琴艺,今日中秋佳节,不妨给众人展示一番…” 萧姣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忙应道:“民女遵命。” 周晚棠也恭敬称是… 陈阿娇掩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便听刘治在她耳侧轻笑,“可别醉了…” “要你管…” ……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这宫宴自然不能同二人独处时自在,刘治桌下的大手不轻不重的捏着陈阿娇的掌心,碰到她手腕处的玉镯,他眉梢微挑,低声问道:“这镯子,哥哥怎的从未见过…” “……” “娇娇可知玉镯,发簪之意…” “……” 萧姣选好了琴,琴声婉转悠扬,颇显技巧… 弹毕,众人皆赞。 轮到周晚棠时,陈阿娇抬眸看向刘治,神色认真道:“可是在为二姐挑选伴读?” “也可是为孤选妃…” “……”陈阿娇霎时间觉得一股无名之火蹭蹭蹭的往头顶冒,她压了又压,复又压了压,终是忍不住将小手从他掌间抽离… 因动静过大,桌上酒杯被打翻,众人皆望向二人,刘治沉稳地抬眉,嘴角微扬,“儿臣失手…扰了父皇母后兴致…” “无妨…”景帝朝周晚棠微微颔首… 周晚棠这才移开视线,见娇娇那气恼的模样,想来定是太子又招惹她了… 她轻拨琴弦,弹出的曲调宛如山间溪流,清澈宁静,别有韵味。 陈阿娇暗自端详着景帝的神情,只见他面容满意,神色赞赏… 此时,刘治忽然开口:“儿臣认为周姑娘的琴音更胜一筹,似清风徐来,令人心境平和。” 景帝朗笑:“哦,朕倒是觉得萧家此女弹奏得甚是精妙,娇娇意下如何?” 王娡容色微变… 继而,陈阿娇起身向景帝施礼道:“陛下所言甚是,娇娇亦认为萧姣的弹奏更胜一筹…” 霎时,众人皆惊! 这…显然是周晚棠的技艺更精湛,为何太子妃… 听闻太子妃与这周家嫡女,乃是多年挚友啊… 难道这也是虚言?! 周晚棠难以置信地收紧了袖中的手,她垂首掩饰住眼中的失落,默默地将琴交还于身后的宫婢,又向座上的二人行了礼,便退至暗处… 萧姣显然也未曾料到陈阿娇会夸赞她,脸上难掩喜色,那这昭仪之位是她的,二公主的伴读也是她了!陈阿娇真真是个蠢货… 第156章 凤求凰 “皇后如何看?”景帝执起王娡的手,黑若点墨的双眸落在王娡粉白的唇间,王娡看了眼刘治,又看向景帝,声音温婉妩媚,“臣妾以为周晚棠弹得更为动听…” 陈阿娇的眼瞳透亮,神色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她低头看向刘治,此人正一手抚着腰间的玉佩,一手撑着侧脸,嘴角勾起,星光点点散落在他身侧,吊儿郎当,随意又不羁… 现明明是她居高临下… 陈阿娇咬了咬牙,眸中染上几分韫色,她冷了声音,坐在他身侧,在他耳边低语:“哥哥想干什么?!” “这该是我问娇娇才是…娇娇想干什么?”他坐直了身体,向来对她柔情似水的脸上是少有的寒色… “……” 两人间气氛瞬间降到冰点,陈阿娇的视线被他幽深的目光吸引,他眼底藏着一抹猩红,是说不出来的愤怒或委屈… 他寒凉样子,看得陈阿娇心惊胆寒… 她像是看到阿治前世厌弃她时的模样… 她心中悲恫,那积压在他眸中的风暴压的她几乎透不过气! 她偏过头去,不再看他,颤着手想抓起酒杯试图一饮而尽,然景帝视线移到陈阿娇与刘治身上,目光带着些许探究之意,“既然她们二人分不出高下,不若娇娇弹奏一曲试试?” “诺…”陈阿娇低头应下,将胸间那口浊气呼出,缓缓走至琴边坐下… 陈阿娇抬手轻抚琴弦,似在调整心绪… 片刻之后,琴音袅袅而起。初时如潺潺溪流,清新婉转,众人皆露出陶醉之色… 然而随着她指法渐急,琴音之中竟带出一丝悲愤,仿佛倾诉着无尽哀怨。 刘治听着这琴音,心中猛地一颤,他望向陈阿娇,眼神渐渐变得复杂。 而景帝则微微眯眼,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琴音戛然而止,阿娇起身行礼,众人还未从陈阿娇的琴音中回过神来… 还是景帝率先鼓掌,大赞道:“娇娇所弹之曲朕前所未闻,实在是妙哉!” 众人这才惊醒过来,这太子妃琴艺竟如此卓绝! 王娡却轻笑道:“只是这琴音中透着太多怨愤,恐失大体,不知是何人所作?” 陈阿娇浅笑一声,看向景帝轻声回道:“此乃司马相如所作,名《凤求凰》...” “司马相如?”景帝思忖片刻,此人他倒是有些印象,是个有才情的,但几年前就辞了官,听闻司马相如辞官后便去了梁国,在梁颇为得志... “此曲何意?娇娇又是从何听来的?”景帝指尖在桌上轻敲,面露好奇之色… 陈阿娇神色嘲弄,她远远看着刘治,瞳孔里翻涌着悲楚和无奈,嘴唇微微颤抖道:“娇娇在梁时,曾在楚香楼见司马相如与楼中一美人如胶似漆,胜似眷侣,众人喧闹间,他在堂前为那美人弹奏此曲…” 陈阿娇顿了顿,狠狠的偏过头去,不再看刘治,她唇瓣染上些许冷峭的弧度,“此曲有大胆求爱之意,又有勾引女子私奔之意…” “陈阿娇!你大胆!”王娡厉声喝止,瞬间朝臣嫔妃跪倒一片,景帝垂眼看向陈阿娇,见她不紧不慢的跪地磕头,面上是少见的风轻云淡,更觉有趣... 景帝斜眼看向刘治,若是单听此曲,他确实不识,但这《凤求凰》,他近日还是有所耳闻的,孝王下葬后,那司马相如便孤身回了巴蜀,听闻他在邛崃巨商卓王孙的宴席上弹奏了此曲,勾得那卓王孙之女卓文君真与他私奔... 为此民间不少女子称赞那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爱情,这首凤求凰更是广为流传...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凰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景帝微微一笑,有棱有角的脸上俊美异常,这《凤求凰》从他低醇的嗓音间溢出,自带着一股子慵懒邪魅的劲儿... 陈阿娇伏在地上只觉脖颈处都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难怪说... 有其父,必有其子... “是...”陈阿娇哪还敢抬头看景帝,只敢内心嘀咕王娡眼拙,舅舅这等绝色,居然比不上那玄夜... “骗骗闺中女子罢了,与宋玉的《神女赋》,相差甚远,何况引人私奔,实在是品行不佳...只是那卓文君可惜了,听闻也是个才女...识人不清...”景帝起身下座,走到陈阿娇身前站定弯腰伸出大掌... “父皇...”刘治眉心微皱,他见陈阿娇抬头看向景帝,小猫似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抓住景帝的手起身道谢,“谢舅舅...” “无妨,还是我们娇娇聪慧...”景帝宠溺的摸了摸陈阿娇的脑袋,柔声道:“阿姊近些日子未曾来宫中,可是因胡氏携子女来了长安,心中不快?既如此,宫宴过后,你领朕口谕,遣胡氏及子女回走马岭,永世不得入长安,倘若胡氏心有不甘,陈最便收监入狱吧...” 此言一出,王娡面色难堪到了极点,座下跪地的众人面面相觑,皆不敢喘口大气... “娇娇领旨谢恩!”陈阿娇刚要磕头谢恩,景帝摇头笑道:“朕说过,阿姊与娇娇,此礼可免,君无戏言...” 一群人头更低了,几乎伏在地上与地面齐平... 他牵着陈阿娇的小手来到刘治身边,视线越过刘治落在那一袭白衣的卫子夫身上,挑了挑眉,轻叹了声,脸上流露出丝丝无奈,有种父亲瞧儿子哪哪都不满的既视感... “这团圆佳节,也不知穿得喜庆些...”景帝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刘治,声音低沉... 宫宴上有不少女子穿得清丽,本想博太子喜爱,因听闻太子身边带了个卫姓女子,甚得太子欢心,那卫姓女子如弱柳扶风,长相清秀,与太子妃的丰腴娇艳大相径庭... 这些女子此时恨不得将自己藏在暗处,唯恐一不小心触及龙颜,当场失了小命,卫子夫也不例外,额间冷汗涔涔,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这景帝对陈阿娇的宠爱,比她想象中更甚... 离景帝逝世,还有两年之久... 她若死了,就是任务失败,回不了现世,会直接在这个空间消失... 她甚至不能改变任何结局任何历史,若因她造成历史更改,她依旧不能再回现世... 可为何陈阿娇敢?! 今日那司马相如,是史上着名的文臣... 那《上林赋》更是千苦绝唱,作上林赋得心上人更是后世女子求得姻缘美满的一种方式,她今日当着朝臣的面,将那司马相如贬得一文不值,景帝金口一开,这司马相如日后再无仕途可言了... 第157章 你赢了…陈阿娇… 陈阿娇双眸蒙上一层短暂的雾气,她抬头看着刘启高挑消瘦的背影,心中又是一阵悲凉...舅舅他时日无多了... 没有了舅舅的庇拂,阿娘... 幸好,此次也算了却她心中一件大事... 陈最再无建功立业可能... 她轻轻地眨了眨那双灵动的眼眸,仿佛想要将内心刚刚泛起的复杂情绪掩藏起来... 就在她抬起头来的瞬间,却发现刘治正目光深深的紧盯她,让她不寒而栗,更是盯得她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速起来,愈发感到心慌意乱... 她强迫自己镇定,努力调整着心绪,无事... 有什么好怕的... 他还能吃了她不成... 此时,一旁的景帝松开了原本紧握着她的手,悠然自得地移步向前,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刘治那令人不安的视线,“治儿...” “儿臣在...\"刘治的声音缓缓落入陈阿娇的耳间,是异常平静的,仿佛没有任何情感波动一般... 刘启微微侧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刘治,他深邃的眼眸中快速地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探究之色。 随后,刘启那低沉的嗓音响起,“既然如此,朕便将萧姣赐予你作为侧妃。明日便派遣使臣前往萧府,依次行纳吉、纳征和告期等礼。至于这后妃之礼嘛…待到合适的时候再另行安排如何?” “父皇...”只见刘治的瞳孔微微收缩,面色沉了下来,声音也变得有些晦涩难懂。 他的话尚未说完,那边的萧姣已是喜不自禁地跪倒在地,满脸喜色地叩头谢恩。 一直紧绷着身体的陈阿娇这才松弛了下来,她下意识地转过头,与远处的周晚棠四目相对。在短暂的对视之中,周晚棠原本紧张的面容明显缓和了许多,甚至还流露出几分温柔之意... 紧接着,周晚棠向着陈阿娇轻轻地点了点头,并投来了一道充满感激的目光... 刘启扬了扬眉,看向刘治装作不解道:“皇儿可是不喜?” 刘治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只是一瞬便恢复平静,行礼接了旨,“儿臣,遵旨...” 见刘治接了旨,景帝才转身看向陈阿娇道:“至于晚棠嘛,收拾收拾,后日便入宫随婉儿伴读吧...” “民女遵旨...\"周晚棠领旨谢了恩,但陈阿娇一时间有些没回过神来,不对… 前世,萧姣才是二公主伴读... 变了...都变了…这一世皆有所不同... “萧姣…”景帝端坐于位,眼神淡漠地扫过仍跪地的众人,随意地抬手,沉声道:“都起身罢,你…随太子妃奉茶…” 短短数秒,景帝的话语仿若惊雷,在陈阿娇耳畔轰然炸响,她心跳如鼓,面容僵硬,手心已微微渗出汗珠… 就连座上的王娡,面色也瞬间由红转白… 陈阿娇内心一阵慌乱,未及思考,原本应端茶的宫婢,却换成了景帝身旁的奉春恩! “太子妃,请…”奉常侍面带微笑,躬身将茶盘高举过头顶,陈阿娇收回视线,轻咬下唇,强作镇定地接过茶杯… 舅舅……知道了? 萧姣在陈阿娇身后亦端起茶杯… 二人跪地奉茶,刘治眼神冷冽,眉宇间的锋芒更显尖锐… 陈阿娇手中的茶杯,在她高举过头顶的瞬间,突然破裂,茶水四溅,那温凉的茶水顺着她白皙的手腕滑落,浸湿了衣裳… 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尚未反应过来,便听到春恩失声惊叫,“哎哟!太子妃!可烫伤了?” 她手中的碎盏被扫落于地,春恩将她扶起,退至一旁暗处,又取出绢帕,仔细擦拭着陈阿娇的双手… 只剩萧姣端着茶杯,原本要奉给皇后的那盏茶,此刻却不知该递给谁… “妾…妾…”萧姣强忍着颤抖,面色惶恐,尽显无助… 景帝周身气势瞬间冷峻,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看向王娡,冷声道:“此…便是你为皇儿所选的良缘?” “臣妾有罪!陛下息怒!”王娡神色慌张,几乎是即刻跪在景帝身侧,不敢再抬头看他… “春恩…”景帝稍稍停顿,双手交叠,声音虽平静,却如重锤般狠狠敲击着陈阿娇的心脏,“此兆不祥,宣司马谈…” “诺!” 陈阿娇呼吸骤然一滞,心跳几欲停止!她身躯绵软,堪堪倒入刘治怀中… 刘治眼神微凝,胸口愈发沉闷,微弱的酒香混着炽热的气息拂过她面颊,她意欲挣脱,却见他单薄的嘴唇泛起一丝冷冽与半分隐忍,“你赢了…陈阿娇…” “……” 那司马谈被春恩领上前来,先是观测星宿,继而推算天干,地支,八卦… 后匍匐于地,双目圆睁,惊恐万状,连连自语,“臣…臣…臣…” “但说无妨…”景帝手指轻敲桌面,身体前倾,威严尽显… “太…太子…妃…”司马谈神色惊惶,战战兢兢道出陈阿娇心中所想,“太子妃,太子妃陈阿娇女命武曲星临夫宫,命中带煞!太子太子妃八字相冲,于殿下不利!望陛下深思…” 萧姣跪地高举多时的茶瞬间被景帝夺去砸向司马谈,刹那间司马谈头部鲜血如注! 司马谈惶恐至极伏地求饶,“臣罪该万死,陛下饶命!” 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众人皆未曾料到竟会演变成这般局面!只见太子面色铁青,陛下更是… 众人不由得为几人都捏了一把汗... “娇娇...\"景帝侧身看向陈阿娇,陈阿娇只觉腰间的大掌烫得惊人,她不敢再看刘治,双目一闭心一横,跪在地上磕头请旨,“陛下,既是命中注定,那娇娇便求陛下一道旨意,退婚...从此我与太子桥路两道,再不相干...” “这便是你要的梁行赏赐?” “是!” 人群都止不住的骚动起来...太子妃居然要退婚?! “允了!”景帝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众人反应不及,又听他道:“无事,便散了吧...” 奉春恩紧跟在景帝身后,见景帝在陈阿娇跪的身侧站了片刻,便出了后花园,奉春恩赶忙上前将陈阿娇扶起,又朝刘治行了礼,匆匆忙忙去追景帝去了... 霎时间,众人起身纷纷朝王娡,刘治行礼告退,唯恐慢了一步,殃及鱼池... 陈阿娇指尖微颤,看向刘治,两人间明明很近,却又似隔了条忘川... 她松了口气,朝刘治扬起一抹浅笑,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句,“阿治,路上小心...\" 卫子夫看着这场闹剧,不由自主后退了三分,不对,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陈阿娇到底想干什么?! 她看着陈阿娇向她走近,却又在离她不到半尺处顿住,心中更是慌乱... “民女告退...”陈阿娇如释重负般朝刘治行了礼,再没瞧卫子夫一眼,径直向外走去... 第158章 我的娇娇…在哪里?! 望着陈阿娇的身影缓缓没入夜色之中,刘治双手紧握成拳,全身肌肉紧绷,然而面上却是少有的冷静疏离 那司马谈将身躯蜷缩成一团,战战兢兢地将脸埋进袖中,不敢再直视刘治… 王娡被萧姣扶起,尚未开口,便见刘治紧绷着嘴唇,那带着血色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声音冰冷道:“母后若是乏了,便早些歇息吧…” 王娡心惊,踌躇了片刻,结结巴巴劝道:“儿啊,今夜还要赶路,莫要…” “儿臣明白,恭送母后…”他依旧礼数完备地行了礼,很快,整座后花园鸦雀无声,只剩下刘治、司马谈和卫子夫三人… “司马谈…”刘治的眼眸深邃得犹如湖水,他端坐于座上,为自己斟了杯酒,小小的酒杯在他强大的气势下显得脆弱不堪,仿佛只需他轻轻一捏,它便会粉碎无形… “臣…臣在!”司马谈心慌意乱,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丝毫不敢动弹,颤抖着等待发落… “孤听闻你有一子,司马迁,养在龙门,年岁几何?”刘治的嗓音冷峻,吓得司马谈不停地磕头,原本就血流不止的额角更加惨不忍睹,“回殿下,我儿,我儿未满两岁…” 刘治嘴角微扬,轻笑了一声,那杯中的酒终究没有饮下,被放置在桌前,他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般向后一靠,字正腔圆道:“孤记得,你司马家历代在朝为官…” “是…是…”司马谈不明白刘治的意图,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刘治的声音才从他头顶缓缓传来,“你也知孤向来不喜黄老之学…你倒是学有小成…日后可是打算子承父业?” “臣…臣不敢…” “哦?”刘治眼神一扫,旁若无人地整理好衣袖,继而又道:“那便带回长安抚养吧…” “诺…”司马谈顿感浑身乏力,颓然伏于地,再难起身。卫子夫趋前一步,纤纤素手尚未触及他的衣襟,便被他挥袖避开。只见他仰头向夜空低呼一声:“卫青…” 须臾,一道黑影现身于二人面前,“太子…” “截住她,孤在东宫…” “诺!” “太子…”卫子夫尚欲出言提醒刘治莫误了时辰,岂料他转身投来的一眼,冷冽如霜雪,寒寂得令人心悸… 她不敢再吭声,温顺地施了一礼,“妾恭送太子,妾身于城外候您…” 陈阿娇端坐于马车之上,仍未回过神来,舅舅应允了… 实在是太过顺利… 她掐着虎口,似乎想要确认这一切是否真实,虎口处的疼痛令她失声痛呼… “主儿…您怎么了?”灵儿小心翼翼的声音自车外传进,陈阿娇定了定神,轻声道:“无妨…” 马车在月色下徐徐前行,灵儿按捺不住,多嘴道:“主儿,您与太子…” “盒子交给郭舍人了?” “嗯…” 陈阿娇刚欲唤灵儿上车同坐,马车却突然停住,陈阿娇猝不及防,险些跌落于地… “何事?”陈阿娇坐稳身子,灵儿自窗外递进一块玉牌,压低声音道:“主儿,是暗卫…有二十来人…拦住了去路…” 陈阿娇接过玉牌,借着月色这才看清玉牌上的二字:卫青… 她红唇轻抿,朦胧的神色中染上一丝嗜血的冷意,风吹过她的秀发,在夜空中缠绕了半分… 那玉牌被她随手一扔,丢出窗外,摔落在地,碎不成声… “去东宫…”她清冷的声线在空中回荡,很快马车调转了方向,卫青藏在面具下的脸难堪不已,连紧握剑柄的手指都微微发白,良久他自嘲一笑,漠然开口,“退…” “今夜的月色真美,灵儿…”陈阿娇掀开了窗帘,神色凝重的仰头望月,灵儿趋前一步在陈阿娇耳畔低语道:“主儿,灵儿…灵儿去找长公主…” “不必…”陈阿娇拍了拍灵儿的头,马车在东宫宫门外停稳,陈阿娇下了马车,放眼望去,一众宫婢常侍皆跪伏在殿外,连郭舍人也不例外… 她情绪复杂,迈入宫门,一个个奴仆宫婢的头更低了,皆噤若寒蝉… 郭舍人见她到来,原本灰暗的眼眸中突然闪过一丝光亮,他起身靠近陈阿娇,谨小慎微道:“太子妃…太子…在…” “我知道…”她摆了摆手,遣退了郭舍人,殿门开启随即又合拢,殿内一片漆黑,她顺着路径摸索到他书桌附近,将桌上的香炉轻轻转动,墙上赫然显现出一道暗门,陈阿娇轻叹了一口气,扶着墙走了进去… 她今日着的裙摆稍长,那暗室地面凹凸不平,尚未行几步,便险些跌倒… 她先是被拥入熟悉的怀抱,刚怔愣了一瞬,就被他侧身抱起双腿稳稳地朝着暗室深处走去… 他沉稳的呼吸吹拂在她颈侧,一片黑暗中,她无法看清他的神情,有些无助的抓着他胸前的衣襟试探着出了声,“阿治…” “怕了?”他低沉的嗓音里蕴藏着危险的讯息,陈阿娇只觉辛苦,黑暗中更加想睡,她心中大石已落地,再无畏惧可言… 她靠着他,迷迷糊糊间被他放在铺满竹简的桌上,太黑了… 她心中有些烦闷,叶眉轻拧,“你能点灯吗?” “呵…”他在她颈间嗤笑一声,下一瞬修长的大掌轻捏住她的下颚,声音冷冽道:“自作聪明…自以为是…” “嗯…”她微仰着头不急不缓的应着… 霎时间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他松了她,如她所愿点了灯… 油灯微弱,她微眯着双眼,很快便适应了… 刘治就这么静静的伏在她身前,双手撑在她两侧,漆黑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她… 他俊朗的面容有些憔悴,唇边一些青涩的胡渣冒了出来,陈阿娇心中酸涩,刚欲抬起的手又悄悄放下,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解释…” “我不愿嫁你了…” “呵…”他冷哼一声,声色嘲弄道:“女子姻缘,怎可由自己做主?” “如你所见,我就是自己做主了…”她想从他的禁锢中离开,他却逼得更近,带着森然的寒意,“我的娇娇…在哪里?!” 第159章 山河做媒,江山为聘 她的瞳孔骤缩,红润的小脸在瞬间失去血色,他突如其来的质问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刃横在她的颈项,令她的呼吸也变得紊乱无章,“阿治,我听不明白...” “你不是娇娇,你把我的娇娇还给我!”他紧扣在她肩上的大手愈发用力,疼得她泪水潸然而下,“阿治,疼...” 他脸色一沉,紧抿着双唇深吸一口气,那双幽黑的眼眸冷若冰霜,暗沉无光,见她落泪,神色间流露出一丝懊恼,松开她后复又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娇娇...\" 她不知为何心生恼怒,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将他推开,她声音轻轻颤抖着,仿佛在苦苦挣扎,“你就当她死了!” “陈阿娇!”他呼吸猛得一滞,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小脸,眼眶立刻红了... 陈阿娇鼻尖发酸,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泣不成声,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阿治...我...我...求你...放...\" 他那带着凉意的手轻柔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仿佛决堤的洪水一般,在这一刻,他的整个人和心都变得混乱不堪,她是在求他…放过她吗? “孤早就说过,道学必废,娇娇,缘何要自作聪明,斩断姻缘?”他的额头抵在她的额间,在她的小脸上落下细密的亲吻,她的哽咽声刺痛着他的心脏,令他恨不得剖开自己的心让她看看,好让她知道他是何等的痛苦…… 陈阿娇泪眼朦胧,几乎难以言语,她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脑海中一片空白,心中更是悲痛欲绝,“阿治...\" “自七岁定亲,你的命格,孤便一清二楚,即便是父皇、祖母,就连你的娘亲也是知晓的…你如此聪颖,为何偏要听信你娘亲的话,担心你年岁稍长,孤会被天下人耻笑?娇娇,孤不信命格之说…”他寻着她的唇,抵了进去,是极致的缠绵,更是万分的怜惜... 她不敢置信,眼中是满满的震惊,她咸湿的泪水落入唇间,令他失了控,吻得更深,纠缠间带着含糊不清的呢喃,“娇娇...\" 她迷迷糊糊的承受着,直到他握住了她的手腕,不动声色间,那只玉镯在他掌心碎成几段,顿时鲜血直流... 陈阿娇回过神来,目光落在他掌心,瞬间慌了神色,“阿治,你松开!” “你知不知道你招惹了谁?陈阿娇...\"他眼中的情欲被他压下,将那几节断镯随意的仍在地上,落地声清脆,昏暗的油灯下,晶透的玉镯混着他掌心的血静静躺在地上,看得陈阿娇失神... 她娇嫩的唇张了张,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了她一眼,丝毫不在于自己手上的伤,垂眸盯着她白皙的腕处,眼神空洞又迷离,“这雪中春信,是他阿娘才用的香,你以为他在帮你?\" 陈阿娇的思绪陷入一片混乱和惶恐,她愣愣的看着刘治在她身前的石阶处坐下,两两对望间,陈阿娇冷笑一声,细长的指尖拭去脸颊上的泪珠,一脸平静道:“他不会害我...” “这样阿...\"他面色嘲弄,整张俊颜藏在阴影下凉声问道:“可是与他私定了终身?” “是...\"她不带半分犹豫,应得直截了当... 饶是做好了万全的心里准备,他胸腔处仍是止不住得泛起疼来,他指尖轻颤,挺直了腰身,喉结滚动间,仍在竭力保持冷静,“绕是这山河做媒,江山为聘,都敌不过他?” “是!”陈阿娇避开他的视线,他声音冷冽带着不容分说的固执,“看着孤说...” \"是!”她眼睛瞪得又大又圆,贝齿在唇间留下不深不浅的痕迹,也不知试图骗他还是骗自己... 他本就是双多情眼,此刻望向她的眼神却又刺又凉薄,一股子怒意醋意蕴在他胸腔上上不去,下下不得,他握拳连咳了几声,见她呆坐在桌前无动于衷,大手一挥,那竹简在他置气间跌落满地... “是你说要嫁这世间最尊贵的男人,既如此,孤还做劳什子皇帝...”他莫名其妙的发泄着心中的不满,陈阿娇小脸一僵,连声线都徒然拔高了几分,“刘治,你要点脸!” “呵...”他起身靠近她,唇边的笑容渐盛,“你就不怕孤杀了他?” “你若会杀他,那日他出不了瘴林...”她语气笃定,似将他吃的死死的一般... 他侧着脑袋低笑了几声,一手环住她的腰身,一手抵住她的下颚,目光肆无忌惮的扫过她妖艳的小脸,声音暗哑,“他碰你了?” “是...唔...” 他强势的封住了她的唇,这暗室就是点了灯都黯淡无色,陈阿娇隐约间只能看见他风逸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 她脑海中像是有一条弦崩了断了,今日怕是躲不掉了... 他滚烫的大掌在她身上肆意游走,只是稍给了她喘息的间隙,他的外袍便松松垮垮搭在他腰间,肌肉线条在乳白色的内衬下若隐若现,她紧张的往后挪了半分,前世,第一次的感觉着实不太美好,她自小怕疼,即使他已经很小心了,她还是躲了他几日,生怕他不知餍足,缠着她不放... 他抓住她细嫩的脚踝,轻轻一扯,娇小的人儿再次落入怀中,她柔软的唇不偏不倚的落在他喉间,鼻间指尖全是她蔷薇的馨香,他唇角荡漾出笑意,扶着她的后脑勺,吻得又凶又急... 身下得竹简冰凉,她被剥得只剩中衣,藕粉色的肚兜被他从腰腹处推到莹白的双峰,皱成一团,他视线扫过她纤细的腰肢,傲梅,声音低哑得不像话,“这他也碰了?” “你无耻!”陈阿娇气极,奈何被他钳着双手,动弹不得,那红色的兜裤挂在她脚踝处,将她修长的腿衬得更加白皙透亮,他轻咬着她莹润的耳垂,带着清甜的酒香,情动不已,“不是不喜欢哥哥了,为何这般动情?\" “今夜过后,哥哥...可否放过娇娇...”她眼角滑过泪水,即使被他撩拨得无法思考,仍不死心... 他不怒反笑,那充满欲色的眼眸刹那间冷了几分,禁锢着她的细腰,怜惜的吻住她的眉眼... “好疼...阿治...”她只觉喘不过气,柔弱无骨的攀附着他,那泪水砸在他颈窝,烫得他心肝肺俱疼,他终是不忍,撤了出来,虚搂着她喘息着,“不是说他碰你了?” “......”陈阿娇此刻只想撕烂他的嘴,他偏不依不饶,“若不是大婚还需验帕,孤才不会...” “......”陈阿娇无语凝噎了片刻,哑声道:“我与你婚事已退...” “那楼兰就是你选的好去处?”他轻笑一声,将她的衣裳一件件穿好,“为了逃离孤,连爹娘都可舍弃?” “......” “他连婚事都还未曾退掉,你就与他私定终身,你可知他这桩婚事的利害关系...” “......” “孤此次去的就是楼兰...” “......” “他就能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 第160章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桥路两道,再不相干?”他在她耳后轻轻落下细密的吻,引着她的手放置在胸口处,那道新伤已然愈合,伤疤却在油灯的映照下透出粉嫩的光,“此…是为了娇娇…” 陈阿娇呼吸一滞,转头不看,他却强势地将她拉入怀中,圈住她纤细的腰肢,握住她的小手拉至他的左侧下腰处,凹凸不平的触感令陈阿娇喉咙发紧,细嫩的肩膀微微颤抖… 她耳畔一热,只觉他的舌尖轻柔地扫过她圆润小巧的耳垂,带着些许撩人的温度,声音低沉暗哑,“娇娇九岁,偏要去猪圈与小猪玩耍,被母猪撞倒在地,孤知晓豺狼虎豹伤人,倒是头回见母猪亦会伤人的…” “你住口!”陈阿娇脸上闪过一丝羞恼,她伸手捂住他微凉的唇,岂料他轻笑一声,侧过脸在她手心轻蹭,目光直直地凝视着她娇艳的面庞,仿若看不够一般,眼中满是复杂的情愫,他沉默不语,痛苦、醋意与对她的无可奈何交织在一起,仿佛在质问她为何会变心,为何突然就舍弃他了… 陈阿娇顿觉心口处有丝丝疼痛蔓延开来,她不敢再直视他的眼,唯恐他瞧出端倪,亦怕自己会不够决绝… “娇娇唤孤‘阿治’,可知这‘彘’是何意?”他将她的小脸贴近他的胸口,让她聆听他紊乱的心跳,他轻柔的抚着她的秀发,深邃的眼眸微颤,“每被人唤一次,都在提醒孤要护娇娇一生一世…” 陈阿娇心中痛苦至极,终于忍不住埋进他怀里泣不成声,她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身,在那齿痕处摩挲着,滚烫的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这伤痕是他当年将她护在身下时被猪咬伤的,他高热了三天三夜,差点丢了性命,还怕她会因此受罚,无论他人如何问他,他皆是说是他贪玩,带她去的... 此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他还要被长姐们嘲笑,她以为,他是索性摊烂了才改的名… “怎的还是这么爱哭?”他抬起她的下巴,索性用衣袖给她拭泪,陈阿娇吸了吸鼻子,像只可爱的幼狐,她轻蹙着眉退开半分,不满道:“衣裳脏…” “……”他嘴角微抽,从广袖中拿了块手帕,还没碰到她的小脸,她将他手中的手帕夺走,复又丢在地上,瓮声瓮气道:“更脏…” “……” 下一瞬,她的眼泪全抹在他胸前的衣襟上,陈阿娇缓了口气,抬头看他,面色冷静,“哥哥,说完了?” “……”微弱的光晕将他的侧脸描绘得更加深不可测,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一双眼眸静若寒潭,此前神色已全然不见… 他俯身看她,唇角勾起一抹深意,“若无孤,当年你与他落崖均尸骨无存了…早知是此结局,孤何须救你…” 陈阿娇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平静,“哥哥究竟想要如何?” “孤要你心里只有孤一人…”他的指腹在她娇嫩的唇瓣上摩挲,眼神中的那份冷静与狠戾令陈阿娇心惊,她动了动唇,垂下眼睑,将眼眸里汹涌的爱意遮掩下,转头淡声道:“不可能…” “呵…”他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了些,唇角是嗜血的笑意,连眉眼间都冷了几分,他不动声色的退了两步,藏在暗处的声音肃然而冷冽道:“楼兰不是好去处,女子远嫁终究会被辜负,你若不愿嫁孤,就按你当初所想,去常山…” 陈阿娇只微微愣了一瞬,望向他的目光透着满满的冷嘲,“阿治,不要将权术用在我身上…” 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他俯身看她,那看似随意的姿态,却像座高山,压得陈阿娇快透不过气… “缘何,变化这般大…似娇娇,又不似娇娇…”他那似鹰的眼眸牢牢锁住她的小脸带着几分偏执的温柔,忍不住长叹一声,“真真聪慧…” 陈阿娇一股子怒意涌上心间,扬起小手毫不犹豫朝他脸上扇去,他轻而易举的钳制住她,不带任何温度的唇划过她的眉眼,鼻尖,最终停留在她嘴角叹息,“这江山只能娇娇替哥哥守着,等哥哥回来…” “刘治,你无耻!”陈阿娇被他按住动弹不得,他眸子里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杀意和压迫感,他身上的龙涎香覆盖着她,双目猩红道:“嗯…哥哥无耻…娇娇可知哥哥此刻多想要了娇娇…” 她愤恨不已,偏头咬住他的颈侧,他却将她拥得更紧,言语里夹杂着一丝快意,“孤得不到娇娇,他凭什么…” 她松了他,任由他将她拥得严丝合缝,似溺水之人抓住浮萍,“小没良心的,他不过就是长得比孤好看些,你与孤的海誓山盟便都不作数了...早知你这般容易移情,十岁就应接你入宫...” “......” “楼兰这一棋,是父皇十来余年心血,娇娇,他给不了你想要的...” “......” “娇娇不是喜欢打赌,可敢与孤赌一局?” “赌什么?”陈阿娇的心狠狠一沉,她已无力挣扎,思绪混乱不堪,整个人都在止不住的发颤... “赌娇娇想要的真心...赌他愿不愿意为了娇娇,舍弃那皇位...\"他扣住她的小脸,与她唇齿纠缠,低声诱哄,“这江山,孤不要也罢,给安安便是...” “你自小就骗我!”她想逃开,却逃不开,他低笑两声,温柔又怠眷,“只有娇娇能让孤...费心...” 他怜惜的抚着她红肿的唇,意味不明的哂笑了一声,“孤能让他坐上那位置,也能让他从那位置上跌下,娇娇,楼兰地处要塞,他若不上,孤要如何攻打匈奴...\" 陈阿娇愣愣的看着刘治,连指尖握紧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轻佻了一下眉,菲薄的唇微微向上,“楼兰狡诈,自高祖起,既依附汉又虚与匈奴,娇娇,孤不似父皇...\"他顿了一顿,捏住她的下颚,云淡风轻,“阙殇若不从,北军十四万...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第161章 凭什么后来者居上?! “不破楼兰终不还…”她抬眸凝视他,眼前之人陌生得令她心悸,她竭力使自己显得镇定自若,然而紧握裙摆的手早已将她的紧张暴露无遗... 刘治大掌沉稳地覆上她的小手,唇角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并未消失,他郑重其事且语气坚定道:“娇娇,孤才是你的良配… ”四周静谧无声,陈阿娇身躯微颤,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望着他的眉眼,冷声质问:“哥哥是在要挟娇娇吗?” “你有何值得孤去要挟的?是这副身躯?还是你本人?”他似笑非笑地环抱双臂,微微歪着头,又道:“孤向来不屑与你计较,不过是在为你分析利弊罢了…” 陈阿娇冷哼一声,望着他那副悠然自得的神态,满腔怒意喷涌而出,她纵身跳下桌,将刘治扑倒在地,全然不顾地向他身上挥拳掌掴,仿佛回到儿时与他打架的场景,边打边骂,尽情发泄着上辈子、这辈子乃至下辈子的怨气,“你如今顶天立地,就敢在阿姊面前耀武扬威了?!平素姑奶奶我对你一再忍让,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去你的太子!去你的狗皇帝!姑奶奶我打死你!” 她出手毫不留情,刘治猝不及防,挨了几下,眼中的冷意稍减几分,含笑着将她擒住复压在身下,看着她羞愤交加的模样,他心中的怒意逐渐消散… 他低头轻蹭她的脸颊,神情温和道:“你若此刻向哥哥认错,哥哥便不再与你计较了…” “去死…”她抬腿欲踢向他的要害,刘治长腿一伸,将她牢牢困住,令她无法动弹… “往昔你总是要阿嫣去死的…”他略带惋惜道:“而今,你对哥哥亦是如此狠绝了...” “......”陈阿娇气极,又不能往他脸上啐一口,试图起身,挣扎间却又将他的欲火撩起,“娇娇...” 他轻叹了一声,莫名其妙道:“也不知父皇是真的宠爱你,还是欲废了我这太子...” 陈阿娇愣了一瞬,不再挣扎,看向他的神色是少有的认真,“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多想...你不觉得累吗?” 他看向她的眼神里闪烁着玩世不恭的光芒,笑得越发张扬,他翻了个身,静静得躺在她身侧,转头看她,“若是父皇...孤赶不回来...\" “不会...你且放心大胆的去...”陈阿娇坐起身语气笃定... “为何?” “什么为何?” “为何娇娇觉得父皇不会废孤?为何娇娇觉得孤能赶回来?” “你哪有这么多为何?跟小时候一样,好烦人啊...\" \"......\"他半撑起身,笑得肆意,“好歹也算件大事,还不能在心里占几分位置了?” “那你为何非要这个皇位?”她前世从未问过他... “若没这皇位,娇娇便不是孤的了...” 她小手一抬,在他眼前画了个叉,摇头否认,“刘治,你就是当了这皇帝,我也不是你的!” 他低头闷笑了两声,手撑着额间,侧身看着她笑道:“那孤换个说法,若是孤当了这皇帝,娇娇若是不愿嫁孤,大哭大闹几次,孤说不定便心软了,啧...若是安安做了皇帝,孤瞧他是个强取豪夺的主...” 陈阿娇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神色生动的指着他的鼻尖,语调上扬,“你?心软???就你???” “怎的?孤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他伸手把玩着她柔软的指尖,陈阿娇嗤笑一声,评价起来,“你真真是个铁石心肠的,这我绝对没骗你...” “娇娇,你貌似对哥哥成见颇深...” “......” “唉,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高山,一旦认定,真难以改观...” “......” “哥哥也不知是几时得罪你了,你变心如此之快,简单的像是在换件衣裳...” “......” 陈阿娇神情变幻莫测,决定不再理他,便想起身出去,他笑着将她拉进怀里,他在她脸颊处落下一吻,玩味道:“赌不赌?” “不赌...”陈阿娇摇头拒绝... 她的回答是他未预料到的,他更觉有趣,垂眸看她,“为何?” “我不拿阙殇赌...”她从容的看着刘治,那环抱着她的大手紧了几分,他面色不佳的冷笑了一声,“看着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倒是孤棒打鸳鸯了...” “是的...”她冷静的应下,差点把刘治怒火再度点燃,他几乎咬牙切齿道:“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陈阿娇,你就是要与他定情,也得问问孤同不同意,你把孤当什么了,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滚?” “那你把我当什么了?”陈阿娇看不惯他那愤恨的模样,狠狠推了他一把,沉声问他,“你就能肯定你日后不会变?根本没有先来后到,只有后来者居上!” 他闻言抿唇,抓住她的手腕,猛的将她圈进怀中,他垂眸看她,冷静的可怕,“后来者居上?”他唇角露出一丝冷笑,语气不善道:“凭什么后来者居上?!” “那你先问问你自己!”陈阿娇委屈愤懑之感瞬间在心头萦绕,挥之不去,她倔强的仰着小脸,反倒是控诉起他来... 刘治呼吸一滞,果然还是因为那卫子夫... “孤杀了她,你可会解气?孤并未对她动情!何况孤是男子,你是女子!男子可三妻四妾,女子怎行?!”他不待她回答,又低头看她笑道:“你给孤生十个?孤废了后宫也行...” “......” “五个...父皇膝下皇儿都有十四个,你若不想孤被臣子的唾沫淹死,多少还是得生的...” “......” “三个...不能再少了...哥哥想要一个女儿,两个皇子...”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在凌迟她的心口,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她蜷缩在他怀中,无助得令他心疼,他望着她得眼睛,语气坚定,“娇娇,你要相信哥哥,你那迷人得老祖宗未得长生,可见黄老之学皆是虚幻,也就能骗骗祖母,骗骗你阿娘...” “......” “哥哥瞧你这难过模样,想来竹马还是敌得过天降的,不要伤心了,哥哥比你想象中要厉害许多,三个,简直轻而易举...” “......” 第162章 留,还是不留? 第 162章 留,还是不留? 陈阿娇无语凝噎了片刻,总算是理解阙殇当时对她无可奈何了,实在是两人根本没在一条界限上,她想她的,刘治说刘治的,真真是不知所谓... 她安安静静的蜷缩在他怀中,听着他喋喋不休,愣神间手心被他塞了个锦囊,她不知所措的看向刘治,这是? 刘治拥着她,唇贴在她耳侧轻语,“遇着难题了再打开...” 他想了想又道:“若是孤没回来,你嫁安安,孤也是放心的,也算是如你所愿了...” “刘治!”陈阿娇不知如何形容此刻心境的,她对刘治真是爱恨交织,即使重活了一世,仍是被他吃得死死的... “此去凶多吉少,不然父皇也不会同意退婚...”他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自小,你才是嫡出...” 陈阿娇被他几句话弄得心绪不宁,就想拆了那锦囊看看他究竟写了什么,他按住她的小手,眼神深情又勾人,“若哥哥此行能安然无恙归来...” 他贴近她的身体与她耳鬓厮磨,“这第一件事,便是要了你...” 饶是前世经验颇多,陈阿娇也抵不住他这般犯浑,她耳尖透红,浑身都情不自禁的热了起来,她想骂他无耻下流,却又被他封住了唇,他一向不会浅尝则止,身体力行的讨要各种好处... 陈阿娇只觉昏沉,情事向来都是他在主导,这些花样,她前世可未曾体会过... 原来,还可以...这样啊... “阿治...”灯火摇曳间,她跨坐在他身上,满目桃色... “嗯...”他声音极淡,不肯放过她分毫,那冰肌玉肤在他撩拨下很快透若脂粉,看着她湿漉漉的眸子,他连呼吸都不觉加重几分,吻过她的耳垂,无所顾忌的说着浑话,“好润,娇娇...” 整个暗室都是弥漫着她甜腻的肌肤香,比那上等的酒还醉人... 陈阿娇不知他在折磨她还是在折磨自己,她难受极了,想挠人,指尖落他疤痕遍布的背上,却又不忍,扶过他道道伤痕,无力的依靠着他… “别勾哥哥…娇娇…哥哥难受…”他一手探进她的发丝,一手掐着她的腰让她贴得更紧… “你…你…”陈阿娇咬着唇,俯视着他都快着火的眼眸,万分不解… “哥哥怕有意外…你若嫁他人…” “……”陈阿娇迅速吻上了他,雪白的柔软轻蹭着他,感受着他的体温越发的炙热,她愈加觉得有趣,她笑得狡黠,随手扯掉头上的发髻,那瀑布般柔软的长发散落,将她姣好的腰身都遮住…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脑海中全是该如何变本加厉… 然他大手一挥将外袍拾起,将她牢牢的包裹住,忍不住叹息了一句,“妖精…” 陈阿娇轻轻哼了哼,实在是力竭,靠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待刘治出了暗室,郭舍人立刻迎了上去,他小心翼翼看了看刘治,见刘治神色舒缓不少,顿松了口气… “太子,这里…”郭舍人指了指刘治颈侧的咬痕,试探着问道:“太子,奴给您上药…” 刘治摆了摆手,淡笑着吩咐郭舍人,“让她好好睡,待她起身再要人伺候她沐浴,命小厨房备些她喜欢吃的…” “诺…”郭舍人低头应着,将手中的木盒恭敬的递给刘治,轻声说道:“这是太子妃身边的侍女灵儿给奴的,说是要奴交还给太子…” 刘治接过掂了掂份量,打都没打开,又递给郭舍人,慵懒道:“你跟她说,孤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她若不想要,丢了便是…” 他朝郭舍人招了招手,郭舍人低眉顺眼的凑近刘治,刘治捏起他的耳朵,心情愉悦道:“她给的东西,你也敢收,谁给你的胆子?” “哎呦…殿下饶命…”郭舍人抱着盒子讨饶,又听刘治道:“你告诉她这夜郎镯是孤特意从夜郎巫师处求来的,可逆天改命…” “……”郭舍人不敢反驳,看着刘治走了几步,小声嘟囔,“殿下还以为太子妃好骗呢…” “什么?”刘治回头看他,郭舍人讨好的迎了上去谄媚道:“殿下…今夜太子妃这…留,还是不留?” “留不留,留不留?!”刘治揪住郭舍人的衣襟,朝他屁股狠踹一脚,厉声道:“你说留不留?日后再敢问孤,自己去领五十板!” 郭舍人一手护着木盒,一手揉了揉被踢疼的位置,委屈道:“奴…奴不是看殿下要…要出远门嘛…这…您若不在…这…毕竟还未成婚…” “……” 眼看着脑袋又要挨一巴掌,郭舍人将木盒举过头顶跪在地上笑着求饶道:“殿下放过奴吧,殿下还有要事,莫耽搁了,奴待太子妃起身,送太子妃回府…太子妃不愿回府,在东宫住着,奴也会伺候妥帖的…” 殿内无声,郭舍人等了许久见刘治不说话,便抬头看他,这一看才发现刘治勾着唇别有深意的看向门外… 郭舍人只觉身后寒气逼人,他将木盒紧紧抱在怀中,朝刘治磕了个头慌忙道:“奴告退…” 阙殇的俊脸无温,待郭舍人退出殿外,他才目不斜视的朝那暗室走去… “哥…”刘治抬眼看向阙殇,唇角弧度渐深,“娇娇…恐怕不大方便…” “让开…”阙殇敛眸冷冽道… 两人僵持不下,周身气压骤降,刘治的声音里含着危险的气息,“父皇的嘱咐,兄长全忘了,是要为了她掀了我这东宫不成?” “你不必拿父皇压我,今夜她与你婚事已退!你为何要将她逼到东宫?!”阙殇眼眸含霜,孤傲又盛气凌人… “她年岁尚小,怎知对错,她辨不了是非,兄长莫非不能分辨?!她就是退了婚,也是孤的!”刘治寸步不让,寒芒在眼底一闪而过,没有丝毫犹豫,杀念尽显,“孤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此刻离开东宫,启程楼兰,孤可当作无事发生,否则休怪孤不念手足之情!” “让开!”阙殇眸色狠戾,面上似覆上一层骇人的冰霜… “兄长就是不顾念自己,也该顾念你阿娘,兄长忍辱负重多年,很快就要重见天日,为了个女子,不值当…” “……” “兄长拿什么同我争…”刘治表情冷酷,神情淡漠道:“兄长的阿娘,侍奉父皇又侍奉楼兰王,在楼兰又无位份,这些年若不是母后为她悄悄打点,早就是一副白骨了,就算兄长当年救孤一命,这份恩情,也还清了…” 阙殇墨色的瞳仁骤然缩紧,他面色苍白,眼底猩红难以压制,刘治却更加冷然道:“孤知兄长生在楼兰,认人识物之时才被接回汉,从未将自己当作汉人,然兄长是父皇血脉不假,兄长真要看着父皇一生心血付之东流吗?!” “我与阿娘都是他的棋子罢了!你何须将他的所求所愿强加在我身上!我若能选,我定不愿做他儿子!”阙殇一字字从牙缝中挤出,声色俱厉道:“他非要我坐上那位置,就不怕我与军臣扫平大汉!” “父皇敢将皇室性命交予兄长,兄长不必口是心非…”刘治神色从容道:“何况…兄长守了她多年,莫非她爱的是谁都看不分明吗?!” 第163章 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 第 163章 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 二人僵持之际,郭舍人引着景帝步入殿内,而后缓缓合上殿门... 刘治与阙殇面色冷峻,难堪至极,气势上难分高下… 刘治见景帝驾临,恭敬施礼,轻声唤道:“父皇…” 阙殇眼神深邃,如渊似海,他沉默不语地向景帝行过礼后,便负手而立… “伊稚科已至长安,为何还不启程?阙落已回楼兰...”景帝冷哼一声,目光冷冽地扫过二人,“你们要如何?朕尚未驾崩!这天下难道再无其他女子,非她不可?一个两个皆是愚不可及!凡事皆有轻重缓急,莫非都昏了头脑不成?” 二人闻言,神色皆是一震,望着景帝气得喘息不止,手撑着柱子以支撑身体,一副强自支撑的模样,刘治眉头紧蹙,上前欲搀扶刘启,“父皇,您莫要动怒…” 刘启却一脚踹向他,怒喝道:“朕已应允娇娇退婚,你还将她劫持至东宫作甚!你是丝毫未将朕放在眼中!你若是敢心存他念,这江山朕怎能交付于你!朕的这些皇儿恐将性命难保!” “儿臣绝无此意!”刘治眼神晦涩,挺直脊梁跪地,眼看着刘启抬脚欲踢向刘治肩处,阙殇稍作犹豫,便挡在了刘治身前,他沉声道:“父皇,儿臣与太子即刻启程,还望父皇保重龙体…” 景帝微微一怔,凝视着阙殇那张酷似他母亲的面容,心中诸多话语萦绕许久,最终只是淡淡嘱咐道:“此番若依计能成,自是再好不过,若是不成,你便将你母亲从楼兰接回长安,朕…会给你母亲一个名分…” “无需…”阙殇冷漠地后退一步,避开刘启的碰触,又垂首看向刘治,低声问道:“走?” “嗯…”刘治起身,二人向刘启施礼后,匆匆离殿而去... 陈阿娇隐匿于暗处,面色惨白如纸,身躯寒冷彻骨,心跳几近停滞,心神大乱之际,景帝的声音自殿内传来,“娇娇,来朕此处…” 她深吸口气,迈步而出,尚未行至景帝跟前,便见他轻挥龙袍,侧身向她遥遥望去,其双眸深邃仿若大海,透露出君临天下的威严,“娇娇,朕的几位皇子皆为你所迷,朕虽知晓并非你的过错,然而,若是换作他人,早已命丧黄泉了…” 陈阿娇喉咙干涩,扑入景帝怀中,无措道:“舅舅,娇娇不知阙殇身份…” “你自幼无拘无束,此乃舅舅与你阿娘之过,阙殇若不能夺得那位置,日后在汉,阿治亦容不下他,你万不可嫁…他若夺了那位置,又无法许你正妻之位,况且楼兰路途遥远,你乃你阿娘的掌上明珠,更是万万嫁不得!除非…” “舅舅可还记得阿治出生之时的天象?”陈阿娇心中一紧,赶忙打断刘启… 阿治所料不假,他麾下多世家子弟,纨绔之徒为数不少,这些年太子一党在民间声名狼藉,前朝武将若一直揪住阿治私调虎符之事不放,难保舅舅会动摇立储之意… 更何况已废过一次太子… 她回长安后虽仅与安安匆匆见了一面,但已敏锐地察觉到安安有些异样… 她尚需前往王婕妤宫中一趟… “七星连珠,紫薇降世,朕记得皇后曾言梦见太阳入怀,确为祥瑞之兆…”刘启笑着轻抚陈阿娇的头,似是陷入回忆之中… 陈阿娇稍稍松了口气,扯着刘启的衣袖撒娇道:“舅舅为何会应允娇娇退婚…” “自小你想要什么,舅舅哪次没有应允...”刘启看着陈阿娇的眉眼,心中柔软,他怜爱的刮了下陈阿娇的娇小的鼻头笑道:“是那小子犯浑,你若不愿嫁,便罢了,你阿娘来朕宫中几次皆欲言又止,朕怎的看不出来?朕将娇娇指给安安如何?” 陈阿娇急忙摇头拒绝,“舅舅,容娇娇在阿娘身边多待几年...” 刘启看了眼陈阿娇,带着她走出殿中,叹息了声,“阙殇,朕是不会同意的...你阿娘会伤心...” “......”陈阿娇沉默了一阵,尚未开腔,又听刘启慢悠悠道:“你若是敢与他私奔,朕会打断他的腿...” 刘启回头睨了陈阿娇一眼,高大的背影遮住片刻月色,似有些不解的的喃喃自语,“也不知你看中那小子什么,虽长相随了朕,但冷冰冰的性子随了他阿娘,多说一个字都像要了他命似的,你与他待在一处,有何趣味可言...” “......” 刘启轻哼了一声,又继续道:“他不屑做这皇室一员,若不是他阿娘还在楼兰,他早就销声匿迹了,你莫非还打算与他归隐乡田?你自小娇贵,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你可受得了?” “......” “娇娇也会有年老色衰的一天,就算现在他宠你爱你,这种日子你能保证他不会厌烦疲倦?” “舅舅,娇娇觉得您在诡辩...” “男子真心万变,缘何要去赌?娇娇,权势,地位甚至是那银钱,哪一点不比真心有价值的多...” “舅舅不该教这些给娇娇...”陈阿娇愣愣的看着刘启,脸上是说不出来的动容... “娇娇在舅舅心中,从不输男子,那楚服可是娇娇为舅舅寻来的?”刘启与陈阿娇并肩而立,垂眸看她,就着月光,他眸色闪亮如辰,“为何不自己带她来见舅舅?” “娇娇以为,舅舅不愿与女子谈论家国大事...”陈阿娇朝刘启柔柔一笑,想来,是她痴了... “娇娇从不是待字闺中的小姐,娇娇是舅舅为治儿挑的皇后啊...”刘启拍了拍陈阿娇的肩膀,看向天际,沉声道:“若娇娇是男子,这天下交给娇娇又何妨?” 陈阿娇满目震惊,她想跪地行礼,却被刘启拦住,“娇娇可还记得阿治七岁被封太子时,朕问的三个问题...” 陈阿娇摇头不愿作答,刘启凝视陈阿娇,薄唇轻启,“那舅舅再问一次...” “文臣当如何?” 陈阿娇藏在袖中的手陡然紧握,她抬头看景帝,释然一笑道:“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武将当如何?” “宁可战死失社稷,绝不拱手让江山!” “匈奴来犯...” “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务要使夷狄,不敢小视中国,乱臣贼子,不敢窥测神器!” “得陈阿娇者得天下,娇娇,君无戏言...” 第164章 这皇帝当得太辛苦 第 164章 这皇帝当得太辛苦 “舅舅…”陈阿娇美眸沉静似水,她竭力平复自己的呼吸,慌乱的神情令人不禁心生怜悯… “娇娇…这江山…阿治能否替孤守好?”刘启垂首凝视陈阿娇,陈阿娇的思绪在这一瞬骤然凝滞,时间仿若凝固了数秒,她轻启朱唇,低声问道:“舅舅缘何如此发问?” 月色清冷,二人的身影在月光映照下被拉得极长,刘启淡淡一笑,任由陈阿娇搀扶着缓缓走下台阶,“阿治自幼激进,若只贪图一时之利,王朝繁荣不过数十载,而若欲使基业传承百年,以民为本,百姓安居乐业,无战乱侵扰方为治国之策,治儿的宏图壮志,一旦施展,只怕会苦了百姓…” 陈阿娇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向刘启,那张俊逸的面庞下深藏着对国家和百姓的忧虑,他掩唇轻咳数声,陈阿娇不知为何心中一阵酸楚,她轻抚着刘启消瘦的背脊,期望能让他感觉稍好一些,刘启的目光落在陈阿娇的娇颜上,神情有片刻的恍惚,喃喃自语道:“娇娇,你若是朕的孩儿该有多好…” 陈阿娇心中猛地一震,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刘启的脸上闪过一抹自嘲的笑容,他凝视着陈阿娇,异常郑重地说道:“娇娇,可否替朕把一脉…” 陈阿娇心中已然明了,宫中医官又有谁敢对舅舅直言不讳… “好…”她纤细的手指静静地搭在刘启的脉搏上,苦笑一声,屋漏之脉,脉象犹如屋漏残滴,久落一滴,既缓慢又微弱,病邪已深,元气衰竭,胃气已败,乃是病危之兆… “还有多久?”他那病态苍白的面容难掩其骨子里的桀骜不驯,仿佛在询问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至多一年…”陈阿娇的眼角缓缓淌下一滴清透的泪珠,坠落在刘启的手背,连空气都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悲怆… 他了然一笑,仿若如释重负般沉声道:“尚来得及…” 刘启伸出手指,轻轻弹了弹陈阿娇的额头,笑道:“何须哭泣?小兔,生死由命,这皇帝当得太辛苦,舅舅这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你若能嫁安安…”刘启收敛起声线中的笑意,忽地增添了几分低沉的肃穆之感… “舅舅,娇娇…不愿坐那凤位…”陈阿娇的神色异常庄重,她的眼角微微泛红,她不愿自己的一生再度被他人掌控,不愿再经历一次刻骨铭心的跌宕,不愿再重蹈覆辙… 那凤位,无论是阿治还是安安,于她陈阿娇而言,结局皆是相同… 刘启的双眸疲惫而黯淡,他唇上的血色逐渐消散,尚未及反应,陈阿娇提起裙摆,恭恭敬敬地跪地行了三次大礼,颤声道:“娇娇一拜父皇养育之恩,无以为报!二拜父皇教养我心,恩重如山!三拜父皇赐我自由身,终生难忘!娇娇自幼生长于长安,未能在父亲膝下尽孝,是父皇弥补了娇娇心中的缺憾,让娇娇从未艳羡过他人…” 她娇小的身躯伏在地上,那倔强的模样恰似她的阿娘,刘启凝视着她,眼中满是复杂的情感,如她阿娘一般,明艳果敢…又聪慧伶俐… 刘启低叹了声,这几声“父皇”似一股暖体,在他心间流淌,他缓缓蹲在陈阿娇身前,神色柔和的从广袖中拿出一锦盒递给陈阿娇,“虽你阿娘生辰已过,这礼还是要给她的...” 陈阿娇视线扫过手中精致的锦盒,欲言又止,许久,只磕头谢了恩... “娇娇想问舅舅什么?”刘启将她扶起身,目光看向远处星光斑驳的夜幕,陈阿娇咬了咬唇,侧头看向刘启问道:“舅舅知皇后...” “这长安的一草一木若能逃过朕的眼,朕不必做这个皇帝...” 陈阿娇用力压下心中波澜,藏在广袖中的手指轻轻颤抖着,“为何...” “一个虚位而已,她非朕心中之妻,她爱谁朕又何须在意...”刘启微微低头,神色默然... 陈阿娇心中大骇,不敢再往下想,她退了半步,握紧手中的锦盒,勉强挤出一丝笑,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是阿娘...” “是...”刘启轻轻抬眼,那目光如同阳光透过浅雾,带着丝丝的柔色与暖意… 他懒散的眯起双眸,朝陈阿娇勾唇一笑,“阿姊说哪个女子不错,便不错吧…” 他俊美无铸的模样流露出几分漫不经心的冷漠与性感,与阿治玩味探究时的样子如出一辙… 陈阿娇眼底闪过轻微诧色,她犹豫半晌,呼吸不稳道:“阿娘可曾知晓…” “未曾…” 陈阿娇只觉喉间酸涩,哽咽道:“祖母呢?” “知晓的…” 她身体僵在原地,此间震撼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前世,所有人都以为是因为孝王离世,才致舅舅与祖母二人母子离心… 她此时此刻竟不敢直视舅舅,她心中虽有一丝钦佩,然这是她阿娘啊! 她心中寒意渐起,内心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前世,究竟发生了何事,才会令祖母不愿见舅舅最后一面… “娇娇,会不会觉得舅舅…” “不会…”陈阿娇虽笑得有些勉强,但是目光却异常坚定… “呵…”刘启低笑了一声,眼神一黯,眉心几乎拧了起来,苦恼道:“阿姊会…” 他身形挺拔的站在月下,很快舒展了眉眼,叹了一声,“好在…朕…时日无多了…” 他侧身看向陈阿娇,眼波流转间透出几分温和的笑意,“娇娇,舅舅心中已无遗憾,娇娇知晓就当是阿姊知晓了…” 她大起大落之心渐渐平复下来,心头却闷得难受,她觉得有某种东西从她心间溜走,她想抓却无力抓住… 难怪,不论是前世今生,舅舅都执着的想听她唤一句,“父皇…” 是她不好…前世,她缘何不能早些发现…她缘何要在意那些礼数…缘何让舅舅抱憾离世… 东宫的灯与天边的月色交相辉映,刘启淡笑道:“舅舅还有一事相求,娇娇…” 第165章 事有不便,以便宜论上! 第 165章 事有不便,以便宜论上! 陈阿娇端坐于床边,放下手中汤药,凝视着安睡的刘启,若有所思...若能求得师娘入宫,或可为舅舅续命… 阿治此去,是否会如前世那般只需半载… 安安王妃迟迟未定,舅舅此举原是有此考量,安安的手段较阿治更为温和,颇似舅舅… 她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幸而那次落水,阿治来了…是她未能考虑周到…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然舅舅所言不假,开创太平盛世,受苦的终究是百姓… 她心中竟产生一丝动摇,秦皇已有先例,前世阿治征伐,后期国库空虚,便仿效阿爹卖官鬻爵以补军需,前线男子战死沙场者不计其数,国家法令更是迫使女子生育…赋税之重令百姓难以承受,家破人亡,民不聊生… 这些…想必舅舅早已预料… 然世间万物皆有利弊,难以两全,阿治,他亦非圣贤… 陈阿娇沉思许久,跪在刘启床边,神情庄重地说道:“匈奴不灭,何以家为!蛮人无耻,若不斩草除根,一旦国破,汉人女子将沦为娼妓,男子将沦为奴隶,必死无疑!此乃人间炼狱!虽战火纷飞,然百姓乃是为了保家卫国!可倘若断了根脉,又何谈千秋万代!一退再退,终至退无可退!娇娇,跪安!” 她那娇柔白皙的面庞上透着严肃与正气,伏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然后起身朝殿外走去… 刘启那宽大的手掌微微抖动,他缓缓睁开双眼,深邃的眼眸中满是动容与坚毅,“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春恩…”他艰难地撑起身体,朝着殿外喊去… “奴才在…”奉春恩匆匆忙忙走进里间,伸手掖好被角,生怕刘启受寒,“陛下,时辰还早,再歇息片刻…” “娇娇走了?”刘启轻咳了几声,摆了摆手,示意要下床… “回陛下,适才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行色匆匆,面露焦急,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太子妃将药方交予老奴后便离开了…” “研墨…” “是…” “春恩啊…”刘启在奉春恩的搀扶下,缓缓走出里卧,他面色沉静地问道:“你入宫至今,伴朕多久了?” “回陛下,三十三年零五个月…” “也该颐养天年了,朕拖累你太久了…” 奉春恩弯下了腰,声音低沉,“陛下在何处,奴才便在何处…奴才家中,已无牵挂…” “留得此身,出宫后,自有更广阔的天地,春恩,去替朕瞧瞧…朕被困于这弹丸之地四十余年,这江山社稷的变迁,日月星辰的交替,都未曾仔细端详,如今想来,此生着实可惜…” 奉春恩脸上虽挂着笑容,心中却悲痛欲绝,不愿应话… 春恩在案牍上点起了灯,油灯的光倾斜在刘启身上,显得他整张侧脸都透着股冷漠感,黑色的碎发落在额前,神色难辨… 刘启紧握笔杆,刚写下几字,便觉力竭,无奈喘息了一声,苦笑道:“春恩…你来…” “奴…奴不敢!” “这些年要你临摹朕的字,倒是派上用场了…好在…咳咳…”他大手握拳,连咳不止,春恩跪在刘启身侧,扶着刘启的背,眼中是无助又是焦急,“陛下啊,奴去给您倒杯茶…” 刘启摇了摇头,淡笑道:“好在…立储的旨意,朕…咳咳…早写了…” 春恩接过笔,静静的伏在案上,等待刘启吩咐,刘启轻敲了他的头,懒洋洋的偏过头去,缓声道:“坐直…” “嗯…”春恩将头低得更低,死咬住嘴唇,泪水涌上眼眶… 他忆起从前,陛下虽是太子,然不得圣宠,先帝看重梁怀王刘揖,窦太后对孝王刘武宠爱更甚… 因失手杀人一事,陛下年少,极少开怀,无非在长公主来东宫看他时,陛下才有几分笑颜… 长公主是顶好的人,从不苛待奴仆婢女,虽东宫吃穿用度不愁,然总是捡各宫挑剩的,往复了几次,被长公主知晓,那真真陛下拦都拦不住,她娇弱的身体不知哪来的劲,先帝还在宠幸妃嫔,衣裳都没穿好,便被不管不顾的冲进寝殿的长公主,指着鼻子大骂一顿,骂完不解气还不忘砸几个战国瓷瓶... 还是太放肆了些... 她倒也不是怕,可不知为何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明明自己是个泪人了,还不忘抱着陛下安抚,“启儿...启儿...不怕哈,有阿姊在呢...爹不疼娘不爱的没事!你有...你有...阿姊疼...” 长公主会教陛下写字,也会教他... 陛下那一手好字,飘逸俊秀,却总会被先帝嫌弃气势不够,力道不够,笔锋不够... 可陛下安之若素... 陛下会带着他伏在案上练字,远远看见长公主来了,会将他的脑袋按的更低,陛下倒是坐得笔直... 他会被长公主叨念许久,“春恩呐,虽阉了些肉,也算是半个男子,站要有站相,坐要有坐相,你若是再泯顽不灵,便再受一道苦吧...可莫将太子带坏了...” 他捂着那处羞愤欲死,之前的疼都仿佛在眼前萦绕,缘何长公主能说出这些话来... 他只能跪地求饶,看着陛下眉开眼笑,受几分委屈也是值得的... “此昭赐窦婴,朕恐他祸从口出,婴为人直率,辅助朕多年,兢兢业业,不敢怠懈,朕为太子时,婴常伴左右,情同手足,新帝即位,朝臣更替,望婴诸事三思后行,事有不便,以便宜论上..."; “陛下...” “写好了?” “恩...” “第二赐昭陈阿娇,若我儿不愿与新帝白首偕老,朕允和离,不做天家妇...” 春恩执笔停顿片刻,一滴水墨在锦帛上晕开... “写...” “诺...” “第三昭...绾陶公主刘嫖...” “陛下!”春恩不敢再写,若是被太后知晓,如何得了... “写...”刘启神色柔和,无力得揉着额角,唇角勾着浅浅的笑意,春恩叹了声,落了笔... 第166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第 166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黯淡的月光从天际洒落,给整座宫廷的屋檐披上一层清冷的银辉。各处的树木在夜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远处的宫墙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森然,宛如一道道无形的壁垒,压得陈阿娇透不过气,她玉缎般的手指紧紧揪着身下的裙摆,姣好的面容上看不到一丝血色,眼神空洞得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灵儿在马车外小声抽泣着,深夜宫闱内的野猫声音凄厉又沙哑,跟前世长门宫那鬼泣声如出一辙,陈阿娇坐在榻上将身体紧紧蜷缩成一团,浑身止不住的发颤... 掌心的异物感让她稍稍回神,是刘治临走前塞给她的锦囊… 她愣神了片刻,没有将锦囊打开,就着马车上的烛火,点燃了丝质的绸带,扔出窗外... “主儿...”灵儿双目透红,整个身子不由自主的靠近陈阿娇... 陈阿娇伸出手拉住灵儿的小手,轻声吩咐道:“灵儿,去看看...空青...” “主儿,长公主...长公主说要接主儿直接回府,不得在外逗留...灵儿,灵儿去就行...”灵儿摇头拒绝,陈阿娇浑身透凉,重来一次,她不愿再如前世那般糊涂下去... 她以为,空青已经没事了...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为何她救不下空青… 此刻她心中满是困惑与不安,更多的是一浪高过一浪的无力感席卷着她… 她顾不上难过,眼眶干涩得令她觉得她是不是真得如前世韩嫣说的那般… 陈阿娇…你没有心… 她一手按住心脏,一手紧抓住灵儿沉了面色,“灵儿,去…空青那里…” 灵儿从未见过这样的陈阿娇,她的眼睛不复往日般澄澈透亮,像是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浩劫,深陷在苦难中不能自拔… “主儿…” “去…去空青…我要…要看看…看看空青…”她无意识的重复着这句话,直到灵儿点头答应,“主儿…灵儿带你去…” 陈阿娇才松开了拉着灵儿的手,无力的跌落回坐上… 心口处泛出细碎的疼从她指缝中蔓延开来,她也不是…没有心啊… 可为什么哭不出来… 她本就不是个坚强的人,她自小磕碰一点,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阿娘说她是水做的… 真真的泪人儿… 阿娘也说…女孩儿…要珍惜泪珠儿… 男子看多了…也就不心疼了… 可她偏不听,不信… 祖母曾抱着她说起过先帝,神色是掩饰不住的柔情蜜意,“娇娇,先帝最受不得祖母哭了,祖母一哭,他就什么都答应了…” 她信以为真… 可她见不到他…她就是眼泪都流干了…她也见不到他… 为何…对阿治就没有用了呢? 她想问祖母… 在金殿…在长门宫… 她一次次的抬头月,看着最璀璨的星,无助又痛苦,“祖母,他看不见娇娇在哭…祖母…他不愿见娇娇了…” “主儿…到了…”灵儿的声音将陈阿娇思绪拉回,陈阿娇缓缓抬起头,清秀稚嫩的面上无一丝波澜,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雨,她仰头看天,绵延的大雨很快将她的衣裳打湿… 小院门口挂着的一对红灯笼讽刺又耀眼,她朱唇轻启,一抹苦笑浮现在她苍白的面容上,显得陈阿娇愈发凄美… 院内嘈杂喧闹,很快院门打开,雨幕中陈阿娇看不清人,只见人影重重的跪倒在马车旁,给她请安… 那些声音很远,远到陈阿娇只能听见淅沥的雨声,还有…好像空青在唤她,“主儿…主儿…救救空青…救救空青…” 灵儿搀扶着她下了马车,想为她披上箬笠,她摇了摇头,张张嘴…却又发不出声… 灵儿顺着陈阿娇的眼神,看向那两只红灯笼,哽咽道:“主子…女子…女子死后…不挂白幡,不遮脸,不超度…” “那该如何呢?”陈阿娇苦笑一声,看着跪倒的众人,声音很轻… 灵儿跪在地上,不敢再言… 不知是谁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扑倒在陈阿娇脚下放声大哭,“太子妃啊…我儿…我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啊!我儿能葬哪儿啊!太子妃莫要怪我这做母亲的啊!家中实在没有钱财为青儿置地安葬啊!太子妃行行好,若所能赐些土地,草民愿意卖身为奴为婢啊!我可怜的儿啊!只能草革裹尸,扔乱葬岗上啊!” 那秋雨打在陈阿娇脸上,是透骨寒凉,陈阿娇看着浅浅的水洼,已被泥水浸染的秀鞋踩在了那妇人的掌心… 妇人疼的撕心裂肺,连连求饶,“太子妃饶命啊…草民该死!不知是哪儿冒犯了太子妃,太子妃饶命啊!” “她…为何跳井…”陈阿娇充耳不闻,只一味的在脚尖使劲… 那民妇的惨叫声又引来几名男子跪倒在陈阿娇身侧磕头求情,“太子妃啊!饶命啊!我们不知她为何跳井啊!” 陈阿娇嗤笑一声,松了脚便朝院内走去,众人反应不及,还想去拦,从天而降几名蒙面持剑的暗卫拦住一大家子人… 那些寒剑在雨中泛着冷光,原本还喧哗的人群顿时消了音,瑟瑟的团缩在一处… 陈阿娇进了院,三间院落,窗纸破败,冷风簌簌,空青就衣着单薄的躺在上堂,身下是一卷破席… 陈阿娇闭了闭眼,灵儿要上前来搀,她摆了摆手,独自一人走进堂内… “空青…”她看着空青湿发遮面,皮肤透白,软了身体跌倒在空青身侧… “主儿…” “无事…” 不远处的桌上还放着空青从宫内带回的点心…那是灵儿最喜欢的龙须酥… 陈阿娇呜咽出声,“空青…你若想要主儿为你伸冤,你莫怪主儿…” 她终是控制不住,哭出声来,“今夜你阿娘没有报官,只来公主府报丧,拿了一吊银钱便走啊…空青…你告诉主儿,你如何这般不值啊…” 她颤着手解开空青身前的衣裳,那原本僵硬在腹的双手纷纷落于两侧,陈阿娇泪如雨下,哽咽着从广袖中拿出手帕,将面上泪水擦拭干,这泪,空青不能沾… 陈阿娇叹息了一声,柔声唤道:“空青你安心,主儿,带你回府…” 第167章 空青之死 第 167章 空青之死 空青身上的淤青,如刀割般刺痛着陈阿娇的双眼.. 她默默地脱去衣裳,想要将空青仔细包裹起来。灵儿急忙上前劝阻:“主儿,万万不可…” 主儿的身体本就羸弱,受不得寒… 她与空青虽情同姐妹,可活人的衣裳给死人穿,终归是不祥的… 主儿对此毫不在意,但若此事被长公主得知,她们这些下人定然难逃责罚… “无妨。”陈阿娇轻轻推开灵儿的手,将那件祥紫色外裳缓缓覆在空青身上,又仔细地擦拭着空青的遗容,理顺了空青湿漉的发丝,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块洁净的帕子,轻轻盖在空青脸上... 陈阿娇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地问灵儿:“院外的暗卫,是何人所派?” “回主儿,是暗卫营副统领卫青派来护卫郡主的…”灵儿压低声音,凑近陈阿娇。陈阿娇微微颔首,望向院外那无尽的夜色... 大雨渐歇,细雨如针,断断续续地砸落在土地上,散发出泥土的清香。她朝着院外枯枝轻唤一声:“卫青…” 那黑影般迅速跃至她身前,“太子妃…” “我与太子的婚事已退,卫统领日后无需再对我行此大礼。今夜卫统领随娇娇来此,感激不尽。我与灵儿力薄,还有一事烦请卫统领帮忙…”陈阿娇话未说完,卫青便朝着空青处行了一礼,沉声道:“姑娘…得罪了…” 他抱起空青,朝着院外马车走去。陈阿娇眼眶泛红,低头对灵儿吩咐道:“你与卫青先带空青回府,让管家去丹房请张天人来院中一趟…” 灵儿脸色一变,紧紧拉住陈阿娇的衣袖,试图阻止道:“主儿,这于礼不合啊!怎能在主儿院中做法!” “那你带空青进陈家祠堂...摆灵...”陈阿娇美目睨了灵儿一眼,面色平静,灵儿吓得浑身一激灵,摇头颤声应着:“灵儿不敢!” “若阿娘问起,你说是我吩咐的便是,我不愿空青孤身在外...”陈阿娇看向院外跪着的人群,唇角冷笑继续吩咐着灵儿,“命张天师寻一风水宝地,停灵七日,挂幡超度后下葬吧...” 灵儿鼻头一酸,跪地朝陈阿娇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灵儿替空青谢主儿大恩!” 陈阿娇将灵儿扶起,她看着卫青从马车内出来,隔着雨雾与他那墨黑的双眸相撞,卫青面上一僵,只觉脊背发烫,下意识的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今夜的太子妃...美得摄人心魂... 他握紧缰绳得大掌微微泛湿,想着她刚刚的轻言细语,心间渐暖... 她也不是他想象的那般厌恶他吧... “将空青安置好后,你带卫青去滇池沐浴...”陈阿娇摸了摸灵儿冻得冰凉得小脸,柔声道:“着管家去哥哥那处寻一身干净上乘得衣裳给他...” 灵儿欲言又止,陈阿娇淡笑一声,“虽他成天厮杀无所顾忌,此次帮了我大忙,要天师为他去去晦气,也是好的...” “可那是主儿用的...太子都未曾去过...”灵儿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情愿,陈阿娇笑道:“皆是身外物,你回府后,记得喝些暖身的汤药...不要着凉,空青的法事,还需你操劳...” “喏!";灵儿乖巧的点了点头,抬眸看向陈阿娇,“主儿...空青...她...” 为何跳井... 她看着主儿将空青浑身上下都细细检查了一遍,对空青施针,又唤她取来白梅饼... 她不懂,她从未见过谁会在尸体上施针的,那白梅饼放在空青肌肤上,不知为何空青身上的伤痕皆浮现了出来... 这样的主儿,即使在雨雾笼罩的夜色下,浑身都透着柔光... 她与主儿年岁相仿,这些年,她好像此刻才真正识得主儿... 这般的自在,无拘... 不畏世俗... “你先回府...听话...” “喏...”灵儿朝陈阿娇行了礼,上了马车,声音哽噎的唤着空青,“空青,主儿带你回府了...” 一声一声,消失在雨幕之中... 陈阿娇安坐在石阶上,看着院中湿漉漉的草地,有些愣神,她朝门外暗卫招了招收,院外的人都被带了进来... 陈阿娇凝视着皆不敢抬头的人群,声音暗如鬼魅,“今夜,谁碰了空青...出来...” 众人大气不敢喘,皆低下头颅,团缩在一处... 她看着渐停的雨,似乎懂了韩嫣... 逍遥法外之人这么多,立法不明,王权将相,对百姓...对女子...对奴仆...何来公道... 她神色嘲弄,指着人群中颤得最厉害得男人,冷声道:“杀...” 那男子被抹了脖颈,鲜红的血液喷溅四射,混着雨水流淌在草地上,腥臭味令陈阿娇几欲作呕... 但又似那两只红灯笼般眩目...动人... 人群里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求饶声... 陈阿娇充耳不闻... “我再问一次...是谁?”她大半个的身体藏在阴影之中,周身气息让暗卫都为之胆寒... “太子妃,饶命啊!草民不知太子妃在说什么啊!太子妃今夜滥杀无辜,天理何在啊!”空青的母亲再次扑到陈阿娇脚边,陈阿娇朝她心口猛踹一脚,冷笑一声,“你不知,天家就是王法吗?” 那老妇倒在地上疼得起不来身,随着陈阿娇此话一落,更是吓得失了禁... 陈阿娇走下石阶,立在老妇身侧,低头看着她,眼中杀意不掩,“我听空青说,去岁你改嫁,嫁的是何人啊?” “是...是草民...”在人群前的一贼眉鼠相的男子跪倒在陈阿娇脚边,陈阿娇蹲下身子,朝他一笑,“可否让我把把脉...” 那男子不得不从,暗卫的剑架在他脖颈处,已带出血痕,他颤颤巍巍伸出手,陈阿娇有些嫌弃的将手中红线递给暗卫,那红线带着脉搏传入她指尖,她冷哼一声,凉声道:“虚数脉象,肾阳不足,你这做阿娘的真真大方,这太子的人,你们也敢碰...” 老妇惨白着脸还妄图去扯陈阿娇,剑光闪烁间,几根手指节节掉落... 陈阿娇听见耳畔的惨叫声,勾起嗜血的笑意,起身看向两人,“她身上伤处不多,应是先在挣扎,后又从了这畜生...为何如此?” 那男子磕头磕得头破血流,将责任全推卸到老妇身上,“太子妃饶命啊!是这贱人说她女儿貌美,问草民要不要试试,草民本见空青挣扎,也不敢再有色心,哪知她阿娘上前按住她,她便不反抗了...” 陈阿娇强撑着身子,扶住石阶,那畜生又道:“她被破了身子,刚开始也有没如何!她...她阿娘...都教她如何唬弄过去,瞒住太子...但不想她性子刚烈,趁人不备,跳了井啊!” 第168章 陈阿娇放烟火… 第 168章 陈阿娇放烟火… “如此…”陈阿娇面沉似水,眼神冷冽地看着院中众人,这些人,又有哪一个是无辜的? 没有啊… 若世道不公,她便要改天换地… 若命运不公,她便要逆天改命… 又能怎样? 她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只余一片萧索,她常说韩嫣冷酷嗜杀,毫不留情… 可她如今也想这般,以泄心头之恨… 听着这些人惊恐的哀嚎,她只觉悦耳动听,最初的那一丝惊惧也已烟消云散… 她取过火折子,点燃了火把,那熊熊火焰将她的面庞映照得格外艳丽动人… 留下的暗卫不禁看得失神… 这可是太子妃… 此刻她身着素白中衣,外披一件单薄的外衫,更显娇柔妩媚… 无人敢上前,亦无人敢阻拦… 今夜…死的可是太子妃的贴身婢女… 虽太子尚未赐予婢女名分,但其入宫,便是太子的人了 此家之人着实胆大妄为…竟还妄图欺君… 陈阿娇手持火把,稳步走向那群浑身战栗之人… 她要将这院落焚烧殆尽… 就如前世她要焚毁那金殿一般…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空青,能否安息? 她目光如冰,声音仿佛来自地狱,带着无尽的寒意,“既然如此…那就都为青儿陪葬吧…” 众人皆惊,那老妇和男子瞬间命丧剑下,甚至来不及喘息… 人群中有人回过神来,趁暗卫不备,用力一推,朝院外狂奔而去… 一时间如鸟兽散,场面一片混乱… 那最先逃至门边的人也未能躲过飞驰而来的暗器… 惨叫一声,便倒在血泊之中… 陈阿娇被两名暗卫护在身后,以防乱民袭击… 这院中暗卫仅五人…皆训练有素般,斩草除根… 虽看不出功力,然动作敏捷麻利,想来皆是自小便被扔在军营的南军练家子… 院中人还未屠戮尽,院外传来阵阵马蹄声… 几人对视了一眼,停止了杀戮,将陈阿娇团团围住… 藏在袖中的箭筒纷纷上膛,蓄势待发… 那趁机奔出院外的人仍是在哀嚎中丧了命… 院外火光冲天,听这马蹄声,恐怕来人不少… 陈阿娇透过几人看向院墙,那矮墙上已悄然潜伏着不少持弓刺客… 陈阿娇还算淡定,拍了拍身前站着的暗卫笑问:“可知来者何人啊?” 几名暗卫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这祖宗… 她云淡风轻的模样,像是在问等会子要不要一起去吃点… 一颇有经验的暗卫凉声道:“回太子妃…墙上人所持弓箭…乃北军所有…” “嗷…”她又拍了拍这暗卫的肩膀淡定询问:“若是你们自己逃,可逃得出去?” “……” 几人哪敢应话…她… 她居然要他们丢下她逃?! 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恐怕整个家族都得随他们陪葬… 几人将她圈的更紧,与院外马上的人僵持着… 陈阿娇被挤得有些难受,无奈道:“你们莫不是想占我便宜…” 几人顿时又吓得离她远了几分… 确实是个祖宗… 难怪阙统领每次从公主府回来,都神情疲倦,一副被折腾得够呛的模样… 那冰冷如仙的人只有在那时才有些人间烟火… “陈阿娇…”院外有人高声叫唤,带着些流里流气的味道,令几人神色更加凝重… “唉!我在这…”陈阿娇朝院外招了招手,又大喊一声,“好汉稍等我片刻,不要动手…我就来…” 几人顿时都惊得仿若能吃下一头牛,面面相觑间听陈阿娇柔声道:“我已不是太子妃…诸位今夜本不该在此,更不必为我白白丢了性命,我看几位年岁与娇娇相仿,皆是家中栋梁,南军培养诸位不易!日后有机会应保家卫国,无需在此蹉跎,陈阿娇谢诸位…走罢…” 陈阿娇朝几人行了礼,为首的与陈阿娇对视片刻,陈阿娇又道:“既识得是北军,还有何顾虑?” 那墙上的人似乎确实不打算先发制人,皆是按兵不动… 为首的还想说什么,陈阿娇微微侧头笑得散漫,“若还想救我,不若逃出去寻程将军…若寻不着程将军…周将军也可…” 她就这么无所顾忌的说了出来… 生怕外头的人听不见似的… 几人满目震惊,更是被她弄得心梗不已,没再犹豫,飞身遁入林中,转头便消失不见… 她见无人去追,暗暗松了口气,拍了拍快要冻僵的小脸,又将身上的外衫拢紧,朝院外走去… 门边横躺着两具尸体,陈阿娇倒不急着跨过去,扶着门槛伸出头想看看领头的是谁… 这一看便让她面色难堪起来… 是陈最…还有一男子…五大三粗的…她识不得… “娇娇…” 陈阿娇只觉一股恶寒从心底泛起,他也配唤她娇娇?! 她又从门侧退回院内…白着张小脸,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她落在陈最手上… 他可从未将她视作妹妹… 她指尖紧紧抓着袖口,指节泛白…竭力让自己冷静… 完了… 此刻…就是韩嫣…她都不知他回城没有… 她像只待宰的羊羔,猎户怡然自得的在门外蹲守,四周静得可怕… 陈最要如何?! 他是知晓她与阿治退了婚,她又毁了他仕途,便想将她掳走报复?! 她极其讨厌陈最看她的眼神… 是说不出的下流与恶心… 她慌了神,偷偷摸到袖中的烟火筒… 这玩意稀有,不知韩嫣从哪得来的,也不知是如何提炼,她从未试过… 韩嫣说它能飞上天,特别漂亮… 她若将这玩意点燃…他便能寻着她… 她咬紧牙关,拿出烟火筒毫不犹豫的冲向那地上还未灭的火把,将这玩意点燃… 她只觉手中有股冲力拖着她向前了一步,耳边“咻”的一声,浓浓的硝烟味将她包围… 又是硫磺和硝烟的味道! 她被熏的差点睁不开眼,烟火在远处的夜幕从炸开…绚烂夺目… “哇…”陈阿娇坐在地上仰头望天,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她还以为韩嫣骗她… 早知道这烟火这般漂亮… 她应该多问韩嫣讨要一些才是… 反正…他银钱多的花不完… 这样…就能寻到她了? 她被人从身后掩住了口鼻,在璀璨烟火下渐渐失去意识… 这玩意好用啊…比她施针…还有那麻沸丸效果快多了啊… 第169章 普通男子以传宗接待为目的...娶妻... “卫统领...请...”灵儿将空青安置好,按陈阿娇的吩咐带着卫青去了后山半腰的滇池,这池虽不大,但是天然的温泉水,当初长公主为了主儿肌肤白皙,可谓是花尽了心思,连府邸都选在山前,以吸收天地灵气... “啊?”卫青跟着灵儿上山的时候就有些迷糊,不知她要干甚,走了一会,视线豁然开朗,眼前是一方冒着热气的池子,周围绿植环绕,花香四溢...是太子妃身上的那种香... 他是个粗人,只觉好闻,说不出华丽的词藻去形容... 灵儿盈盈笑道:“卫统领,这是我家主儿的一番心意。您平日里护卫辛苦,这温泉对疗伤健身大有裨益...” 卫青顿时明白了几分,脸微微一红,忙拱手道:“卫青不敢...这...这...” 灵儿却不管不顾,拿出备好的干净衣物放在一旁的石阶上,便退下了... 卫青看着林间景色,犹豫再三,想到自己身上确实有伤,最终还是缓缓除去衣物进入池中。温热的泉水包裹着身体,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雨后的林间泛着湿漉的寒意,原本躲在云后的月又冒了尖牙,似乎更加晶莹透亮了些,丝丝柔光透过林间茂密的枝叶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那池中突然出现一身形姣好的美人... 卫青喉结滚动了一下,远远瞧着那美人向他游来... 修长滑腻的双腿缠上他劲瘦的腰,柔弱无骨的覆在他身前轻唤,“哥哥...疼我...” 他宛如被冻住一般,墨黑的眼瞳里,是欲望翻涌... 夜间的风拍打着他的脸,低垂泛红的眼角里多了几分慵懒舒畅之感,他无意识的呢喃出声,“娇娇...” 又在下一瞬,思绪全然回笼! 他心跳如鼓,额尖泛出细密的汗,所有旖旎瞬间破碎... 他忍不住抬手朝自己脸上狠狠抽了一下,声音性感又暗哑,“卫青!你是真疯了...” 他将俊脸没入水中,迟迟不愿起身,势要将自己不该有的念想从脑海里冲刷干净一般... 直到... “卫统,出事了...太子妃被劫...”那暗卫半跪在池边,看着卫青隐在水下蓬勃有力的肌肉,小心组织着语言... 卫青猛的蹿出水面,他神色冷冽的走上岸,薄唇透着一丝凉意,黑眸中更是薄怒涌动... 他就离开了一会... 何人这般大胆... “你们为何回来了?”他大手一挥,麻利的穿好衣裳,背影英挺又冷漠,“是谁?” “舞阳侯...樊他广...”暗卫朝卫青抱拳,思虑再三又道:“还...还有堂邑侯庶子...陈最...” “还有呢?” “舞阳侯...应...应是从射声营里调派了几十人...” “什么?!”卫青眉头紧缩,神情凝重起来,他语气冷冽自喉间溢出,“蠢货!” 他快步走出密林,灵儿在林外候着,她见卫青出来便迎了上去,只是不知他身后为何多了一名暗卫... “卫统领为何不多泡一下?”灵儿见他神色不佳,心中不安,主儿此刻还未回府... 卫青看向灵儿,面色严肃道:“你速去禀报长公主,太子妃被陈最劫走...” 灵儿的心莫名颤了一下,仍维持着冷静,她朝卫青行了一礼,沉声道:“主儿的安危,有劳卫统领...” 她将手中符袋塞入卫青手心轻声道:“这是主儿为卫统领求的...” 两人各自转身离开,灵儿不敢停歇,泥泞的雨水打湿她的裙摆,心底不由的涌出恐慌之感… 陈最就是个疯子…巧言令色之徒…更是个不折不扣的败类… 主儿年幼时,还会唤他声“兄长…” 这府里长相不错的女子都被他戏弄过…她与空青也不例外… 甚至差点… 他劫过主儿… 他说主儿天生魅体,自带芬香,最适合炼丹… 肉身投炉…可得道成仙… 若不是侯爷偏袒… 他早就应死在主儿落崖那次… 明明死了好多人… 独独他在封地安然无恙… 就连太子…都险些死在乱剑之下… 背中数十剑… 主儿自小没心没肺,喜欢花儿,草儿,也喜欢带着金龟趴墙上画画,画过往行色匆匆之人,那笔下人物活灵活现,太子一年不曾见她,她便窝在院内看民间野文,乐得自在... 那时的主儿根本不懂“情”这一字... 只一味听长公主的要护好脸蛋,养好身子,学好该学的,日后好做皇后... 若无那次,主儿,定是位贤后... 既不喜,又怎会有所波澜? 普通男子以传宗接待为目的...娶妻... 上位者更无情意绵绵之说... 所有欢喜不过是一时之间,待达成男子目的,爱意渐消时便会有妾,有外室... 十成男子,若能遇上一成从一而终,不被辜负者,女子应是祖坟冒烟... 她看着主儿以泪细洗面,是止不住的心疼,可她嘴不巧,说不出安慰主儿的话来... 主儿总是患得患失,会问她许多,她面上佯装不解,心底叹息千万遍... 长公主自小教导主儿,男人之情并不可信,她们这些个做婢女的,皆会耳濡目染... 她不敢再想,身子一软,重重得跌倒在长公主院外,院外两婢女见是灵儿,赶忙蹲下身将人扶起,“灵儿姐姐,何事这般惊慌?主子与侯爷还未起身...” 灵儿推开两人,容不得她们通报,踉跄得跑进院中,伏地高唤道:“长公主救命啊!郡主!郡主被...被三公子劫走了!” 室内一阵桌凳碰撞之声,很快大门打开,刘嫖只着了中衣,一双玉足及地,红了眼问灵儿:“你说什么?!” 灵儿颤声又重复了一遍:“主儿被...被三公子劫走了!” 陈午一脚将灵儿踹倒在地,怒声道:“疯了不成!娇娇不是在宫中?你这贱婢在此胡言乱语什么!” 第170章 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第 170章 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主儿...”四周大雾缭绕,陈阿娇置身迷雾之中辨不清方向,是空青在唤她。她大着胆子朝前摸索,试探着轻唤道:“空青...空青,你在哪儿?别闹了...” 下一刻,她被空青抓住了手,雾中空青穿着蓝青色衣裳,笑得美丽动人。她不知这是哪里,只觉空旷无比,身子轻盈,连心情都万分愉悦。 “主儿,我带你去个地方...”空青的声音自远方穿透陈阿娇的耳膜,清灵透净,可明明空青就在她眼前。 她随着空青在净白的栏间走着,觉得新奇,这白玉做栏,玉上雕刻的生灵仿若真的一般,她在宫里都未曾见过。 栏外云雾缭绕,似有仙乐飘飘,陈阿娇心中好奇,不禁随着空青加快了脚步... 穿过栏间,眼前豁然开朗,一座玉白宏伟的亭榭隐在云端,亭间四处墙壁闪烁着金色的光芒,顶上覆盖的竟然是琉璃瓦,熠熠生辉。 周围环绕着奇花异草,芬芳四溢... 陈阿娇被眼前的壮观景象所震撼,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她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地方,这... 莫非是话本里的仙境? 她看着眼前的空青,心脏一紧,是啊... 空青...不是.... 莫非空青...成仙女了? 她心中一喜,原来成仙是这样的啊... 早知如此,她重生干甚.... 她松开了空青,张开双手,感受着清新的空气和暖光,亭下隐在云雾中的花朵随着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迷人的香气,这天宫,居然会有风动... 太美了吧... 她似看到了远处天际有仙女在翩翩起舞,那舞姿轻盈优美,她也有模有样的学起来,还不忘笑着问空青:“空青,我跳得好看吗?” 空青在一旁神色温柔得点头赞叹,“主儿跳得真好看...” 陈阿娇出了些汗,便停了下来走近空青,拉着她得手柔声道:“你在此处,我也安心了...” 空青笑而不语,带着陈阿娇走近亭榭之中,陈阿娇这才发现,亭榭中央还有一口白玉做的井... “这是?”陈阿娇有些不解,空青衣袖一挥,那玉井覆盖的迷雾渐散,如镜花水月映射出一幢幢高楼,西装革履的人群,还有飞驰而过的汽车... 陈阿娇杏唇微张,满眼不可置信,这这这... 那些个跑的比马儿还快的东西,是何物???还有明亮的色彩,高楼,异服...都是她从未见过的... “主儿...”空青唤了陈阿娇一声,陈阿娇回过神看她,她笑道:“这才是空青要去的地方...” 陈阿娇靠在井边,看着井中映像一帧帧闪过,只觉神奇,”这是何地?你若去了,可能好好的?” 空青执起陈阿娇的手,柔声道:“主儿,这是千年后的民间...” 陈阿娇顿感四肢百骸凉透,她附身再朝井中望去之时,那些映像已被原有的雾气掩盖... 空青跪在陈阿娇身前,朝她行了大礼,“空青无以为报,在此谢主儿大恩...” 陈阿娇眼眶湿润,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看着空青颤声问道:“可会怪我屠了你家人?” 空青抬头笑道:“主儿才是空青的家人...” 陈阿娇心中悲恫,是她无用,重回一世,都不能救下空青,她捋顺了空青的额前的细发,双唇轻颤着发问:“为何要跳井?” “女子失贞乃是重罪,主儿,空青不能为了自己,主儿,空青不能拖累您..."; “贞洁何来命金贵?!”陈阿娇声音压抑,她痛苦又无助,这层层的枷锁不该将女子束缚啊! 空青握住陈阿娇的手,面色一怔,瞬间又释然一笑道:“主儿,日后不必再担心空青,空青去的是好地方,那里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那里没有三六九等,性命最为珍贵,女子...女子也能做主...”空青伏在陈阿娇腿上,落泪无声,“主儿,这一世,您...一定要...赢了她啊...” 陈阿娇闻言呼吸猛地一滞,心弦一颤,她浑身无力,说不上话来,只见空青抬手抚上她的双眼,声音空灵,“主儿,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她泪水从眼角滑落,那轻飘飘的感觉从她身体中直直退却,空青还在耳畔细语,“主儿,主儿,问长公主!定要寻到邓通的墓!” 邓通?邓通! 疼痛感从四面八方透入她的身体,泪水止不住的流淌,陈阿娇猛的睁开眼,陈最那张令她厌恶的脸离她很近,近得她都能闻到他嘴里呼出的气息... 她顿感恶寒不已,僵着身体往后退开,这才惊觉此刻她未着片缕!白皙的肌肤上有几处伤痕,还在渗着血... 她的双手被绑在身后,羞耻感,愤恨感顿时涌上心间,“陈最!你对我做了什么?!” “娇娇,哥哥是真想要你...”他眼神泛着幽光,面露淫相,朝着陈阿娇靠近,“若不是天师说需处子之身方能练成此丹...” 陈阿娇惊叫着想离他远一些,“陈最!你这个疯子!我阿娘定不会放过你的!” “娇娇啊,你甲申龙年正月初一所生,乃双龙转世托生,逢先帝逝,景帝即位,命格非凡!直冲紫薇!你出生那日便该死在襁褓!他们才是疯子!偏要为你逆天改命!扭转乾坤,以凤命压制!今日你投身丹炉,若此丹炼成,我便可让陛下长生!富贵荣华我享之不尽,何人还敢动我分毫!”陈最笑得癫狂,阴气沉沉的掐住陈阿娇细嫩的脖颈,“真美啊,哥哥午夜梦回时常常将你压在身下...” 他似动情的发出一声呻吟,表情满足,“在哥哥最舒服的时候,看着你窒息...将你掐死...真舒坦...” 陈阿娇感觉胸腔的空气在渐渐流失,生理性的流下两行清泪,她挣扎不了,大脑一片空白,在即将窒息时,陈最松了手... 陈阿娇伏在地上咳嗽不已,抬头看到不远处的丹炉下燃着熊熊烈火... 他当年...就想这么做了... 直到现在...仍不死心... 第171章 韩嫣!你这个骗子! 第 171章 韩嫣!你这个骗子! “娇娇,是你自己进去,还是哥哥抱你?”陈最的表情是少有的癫狂,是一种即将得偿所愿的兴奋与雀跃,府中曾有术士自以为炼成长生丹,也如他此刻一般,突然狂笑不止,最终服丹暴毙而亡… 陈阿娇的手脚皆被麻绳紧紧缚住,难以挪动,在挣扎中,细嫩的皮肤已被勒出一道道血痕… 她顾不得疼痛,抬头向四周望去,门窗上贴满了各式符纸,她无法窥探到外面的情况。丹室颇为宽敞,地上摆放着许多长明灯,这些小盏的灯散发着奇异的香气,重重灯火却让陈阿娇的身体感到极度不适… 在长安,府中设有丹室的显贵实属不多。她忆起昏迷前与陈最一同前来抓她的男子,眼眸不经意地轻眨了一下,她那美丽的眼中泛起泪花,一张娇小的脸上写满了震惊,“陈最!樊他广可曾看过我的身子?” 陈最愣了一瞬,眸中闪过一丝错愕,她这是又要耍什么花招… “没有...天师说要先放血醒丹,丹房就你我二人...”他的神色略显不自然,肆意的目光扫过她的眉眼,还是这么爱哭... 他先看向那丹炉,又回头看陈阿娇若有所思道:“我知晓你自幼怕疼,此刻进炉,你很快便会昏睡过去,就如温水煮蛙一般。你若再拖延片刻,会很疼...” 陈阿娇心口起伏了一下,眼神凉透,直视着陈最质问道:“陈最,为了炼制这丹药,你还抓了其他女子?!” 陈最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轻笑一声,“你若那年入了丹炉,这些少女也不必丧命了...” 陈阿娇浑身瑟缩了一下,看着那地上的油灯,声音颤抖地问道:“这些灯...” “尸油提炼...”他抬起她的小脸,笑得猖獗,“你听哥哥的,哥哥见多了,听话些的女孩儿都没有痛苦...” “阿治当年就应该杀了你!”陈阿娇朝他脸上啐了一口,他们陈家,怎会生出一个这样的畜生! 她以为,他们也就是对那些个出生不好的书童... “樊他广!你良心被狗吃了不成!你陪他丧尽天良!你如何对得起樊家列祖列宗!这江山,这子民皆是武侯当年拼死护下的!你如此为非作歹,罔顾律法!你是要樊家断在你这一脉上吗!”陈阿娇朝门外喊道,陈最嗤笑一声,一脸嘲弄的看着陈阿娇,笑得肆意妄为,“娇娇,无用的...他...若无这丹...时日无多了...” 他紧捏住陈阿娇的小脸,眸光温柔了几分,“娇娇是知道如何诛人心的...” “你放开!”陈阿娇恨不得对他抽筋扒皮,以泄心头之恨! 陈最摇了摇头,手指在她唇畔上流连,声音沙哑道:“娇娇,哥哥尽力了,哥哥本想留你一命,但哥哥这些年试了很多女子,皆炼不成此丹,陛下等不了了...” 他顿了片刻,又道:“陛下如此宠爱你,你就当报恩了...” 陈阿娇不再挣扎,看着陈最面色认真道:“你如何保证我死了此丹能炼成?” “天师说的...”他松了她脚上的麻绳,示意她朝丹炉方向走去... 陈阿娇活动了下身体,抬头看向陈最,神色平静的说道:“你好歹让我知道是哪位天师,待我身死做鬼也不至于找不着仇家...” “张天人...” 陈阿娇的双眼骤然睁大,脸上失去血色,她死死咬住嘴唇,直到血腥味弥漫满口腔,才不可置信的抬头问陈最,“张轻舟?!” “张高...”陈最垂眸看向陈阿娇,满脸可惜道:“若是张轻舟能为我所用,娇娇,你说不定还能活啊!可是此人泯顽不灵,非守着长公主府...说来也奇了,我抓了他两次,他皆能逃脱...” 他啧啧了两声,仰头长啸一声,似将心中不满宣泄而出,“天下这般大,我也不是非张轻舟不可!” 陈阿娇若有所思,沉声问道:“他们二人是何关系?” “娇娇,你问太多了...上路吧!”陈最将她从地上提起,用力扯着她朝丹炉方向走去,那炉四周热气扑面,灼得她皮肤生疼,陈最眉头紧皱,不满道:“要你莫拖延时辰,你看,不听话...现在进去会很疼的...” 陈阿娇轻轻扭动了一下胳膊,对陈最道:“陈最,你松了我的手,给我件衣裳,我想体面些...” “你已不是太子妃了...”陈最倒也不怕她能逃脱,绕到她身后给她松绑,边解着绳子边抱怨道:“都这时候了,你还顾及太子的脸面呢...” “我是顾及长公主府...”她揉了揉双手,走向不远处的柴堆,俯身拾起衣裳穿好... 陈最的视线幽深,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她转身看他,神色淡然的问道:“如何上去?” 那炉足足高了她半截身子,炉底已烧得透红,他莫不是还想要她爬上去? 陈最看着她,整个身体隐在烟雾中,凉薄得声音透入陈阿娇耳中,“你若唤我一声哥哥,求我放了你...” “如何上去?”她打将他的声音打断,再次发问... 陈最慢悠悠的指了指炉后的扶梯,努嘴笑道:“炉后,你爬上去再往里一跳即可...” 陈阿娇看着高高的木梯,身上热汗直冒,她最讨厌出汗了...也最怕热了... 哪种死法不好,老天真是不偏爱她... 前世也是,这辈子还是... “你可还有想说的?”陈最站在丹炉旁看着她,难得好心问了一嘴... “我养在院中的猫,可是你杀的?”她上到一半,微喘着气靠在木梯上回头看他,他面色一僵,直直的盯着陈阿娇,沉默不语... “你将它埋在哪了?”陈阿娇继续追问,“为何要杀它?” 陈最依旧不言,陈阿娇摇头淡笑,罢了... 都是前世的事,无关紧要了... “你明知我是你妹妹...”陈阿娇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陈最抬头看她,倒是没再看到她眼中的厌恶与恶心,那双眸反倒平静似水,毫无波澜... “你不是!”陈最抓紧扶梯,眸中是怒火与愤恨,“你!你从未将我当作哥哥!” 陈阿娇又上了一阶,可以看见炉中草药,她揉了揉眼睛,不再理会陈最,朝梁上大喊了一声,“韩嫣!你这个骗子!姑奶奶我再也不信你了!” 第172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第 172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陈阿娇话音一落,只听头顶一声巨响,无数尘灰砖瓦自房顶砸落,她避闪不及,险些跌落,要不是陈最在炉下扶着木梯,她应是连人带梯都摔下去了...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待她稳住身影,陈最逃至门边,想走,手还未触及门把手,便被寒剑架在脖子上,不敢再动弹... 陈阿娇趴在扶梯上眺望了片刻,嗷... 是卫青... 她略带遗憾的叹了一声... 韩嫣果然是个骗子... “还不下来!这热气烫人...别成烤地瓜了...”韩嫣的声音自炉底响起,陈阿娇小心翼翼的扶着梯子,低头看着韩嫣满是笑意的俊脸,不由的狠狠朝韩嫣瞪了一眼,不满道:“我差点就投炉了!你几时来的?非得我唤你才出来?!” “你先下来...”他拍了拍扶梯,吓得陈阿娇惊叫道:“韩嫣,你别动!我!我金贵着呢!” 她小心翼翼的下了梯,待到快及地时,韩嫣突然将她拦腰抱下,陈阿娇下意识的伸手环在他肩上,韩嫣身上独有的沉香冲散了这室内的香,让她安定不少,恐惧渐退... ”韩嫣...“ ”恩?” 她忍不住凑到他颈窝处深呼吸了一口,小脸抱怨道:“你都腌入味了...跟乳母腌的萝卜一样...” 韩嫣身体微微一僵,呼吸徒然加重,眸间墨色翻涌,他视线落在她那两团白雪上,整个人如同烧起来一般,他轻咳了一声,别开视线,不敢再看,声音暗哑道:“去把衣裳穿好,太子在外边...” “你少唬我!他昨夜启程,若快的话,此刻他应至武都郡了!”陈阿娇不信,从韩嫣身下跳下,去寻自己的中衣... 韩嫣一脸深意的看着陈阿娇,沉声道:“你对出关路线倒是了如指掌...” “还行...";她小脸一喜,寻到了肚兜中衣和兜裤,宝贝似的抱在怀中看向韩嫣,“你转过去...” 韩嫣耳后根着火似的,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在她骂樊他广的时候,他与阿治在屋顶... 若不是看她未着片缕... 他们早...早就破门而入了... 门外皆是南军... 阿治掀了瓦盖,几乎是立刻又将瓦覆上,但他在后边还是瞧见了一二... 若是被她知晓,她定会气得要剐了他的眼... 她在最后关头,倘若唤的是阿治... 阿治也不至于被她气得去门外候着了... 那烟火,阿治也是知晓的...竟为了她折返回来... 细细簌簌换衣的声音透过几人耳膜,陈最趁着卫青愣神间回首朝卫青击了一掌,立刻朝陈阿娇飞身而去! “娇娇!”韩嫣此刻也顾不上其他,将她扯入怀中,单手迎上陈最重重的一击... 巨大的冲击力将二人击退数步,眼看着陈阿娇即将被撞在炉壁上,韩嫣将陈阿娇紧紧护住,左肩狠狠的撞在烧红的炉壁上,顿时衣物与皮肉烧焦的刺鼻味道直冲陈阿娇脑门... “韩嫣!”陈阿娇心惊不已,随着他跌倒在地,她着急的趴在他肩上企图去看他的伤势,他向后一仰,故意避开她的触碰,声音是抑不住的颤抖:“别看,娇娇...” 卫青毫不留情的刺了陈最两剑,陈最仍不心甘,朝陈阿娇扑去... 陈阿娇一心在韩嫣身上,哪顾及得到身后,她捧着韩嫣的脸,见他额间青筋暴起,冷汗直冒... 应是极痛... 她声音染上哭腔,抓着他的衣襟制止他朝后躲避,“疼不疼?你给我看看!” 韩嫣避无可避,实在是疼得没了力气,任由她伏在肩上查看伤势... 而后陈阿娇只听到利剑破膛的声音,回头一看,陈最捂着胸口跌倒在地... 刹那间,她浑身力气在无形之中被尽数抽干,跌坐在韩嫣怀中,满目震惊的看向陈最身后之人... “孤说了,杀无赦!卫青,你太妇人之仁!”刘治面无表情的将卫青的铜剑丢在地上,朝陈阿娇走去... 宽大的披风将陈阿娇包裹的严严实实,他刚将陈阿娇揽入怀中,便见陈午与刘嫖呆立在门边... “啊!”陈午跌在地上,嗓间发出悲鸣,陈阿娇试图去扶,却被刘治禁锢在怀中,动弹不得... 她慌乱不已,泪水模糊了双眼,她不敢再看陈午一眼,就连阿娘,她在此刻,都不敢再看... “儿啊!我的儿啊!”陈午跌跌撞撞跪倒在陈最身边,颤手捂住陈最还在冒血的胸膛,看着陈最吐血不止,朝刘嫖连磕了几个响头,“公主啊!救救我儿!救救他!我求求你!我再也不去封地,此生再不见他们母子!我求求你啊!救救我儿啊!” 刘嫖双手扶在门框上极力稳住身形,她看向刘治,刘治一言不发的抱起陈阿娇,踢了踢韩嫣的脚,低声问道:“可还能走?” “恩..."; 他这才径直朝门外走去,经过刘嫖时,停下了脚步,状似不经意道:“姑母,娇娇与孤婚事已退!今日他若不死,全长安城的可都在看着...” 陈阿娇小脸埋进他怀中,拽着他衣领的指尖泛白,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 他抱着陈阿娇出了门,上了马车,轻抚着她的背,沉声道:“娇娇,孤即刻要走...你记着,其一,今日之事并非你之过,是陈最他罪有应得!其二,卫青可信!其三,樊他广入狱,北军射声营士兵若有异动,你要稳住军心...” 陈阿娇抬头看他,轻声哽噎着,心中委屈尽数爆发,“你走便是,你回来干甚!孰轻孰重你都分不清了吗?!” 还有!她如何能稳住北军... 他怜惜的吻去她眼角的泪水,抬起她的下颚,与她对视:“哥哥给你的锦囊...” “烧了...” 他低笑一声,将她紧紧拥着闷声道:“铁石心肠的...” “你快走...”陈阿娇只觉嗓子干疼,似刀割一般,难受的紧,她还不知韩嫣如何了... “孤在山庄放了枚卷轴,你自己去寻...” “什么山庄?”陈阿娇莫名其妙的看向他,他垂眸扫过陈阿细长的脖颈,视线落在她素白的粉莲肚兜上... 陈阿娇伸手按住领口,他冷哼一声,“你还知道遮羞...你是从未将阿嫣当作男子...” ??? 陈阿娇无语至极,是他前几日还在马车上说韩嫣是他的人吧... 许是猜出陈阿娇心中所想,刘治只能将心中妒火生生咽下去... 真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本想着如此,她便会对阿嫣避如蛇蝎的... 他指腹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不免情绪翻涌... “阿治,你怎么了?你也头疼?” “什么叫你也?” “阿治,他说那些灯油都是...阿治...我头好疼...我...我想吐...” 第173章 军细柳,军细柳,吴楚大成,周回天! 第 173章 军细柳,军细柳,吴楚大成,周回天! 陈阿娇吐了一回,虽说医者不自医,但她仅在那丹室内待了半夜,便如此,实在是令她心生疑虑。 她替自己诊了脉,又盯着刘治的黑眸观察了自己的面色,实在没了力气,便一言不发的靠在他肩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她睡得极不安稳,马车不知在途径何处时,外间突然喧闹起来... 有孩童追打的嬉笑声... 有商贩卖力吆喝的声音... 还有... “听闻昨夜太子与太子妃婚事已退...” “啊?怎会?” “陛下恐有换储之心,今晨陛下大怒,罚太子在瀛洲仙山上禁足半年...” “这又是为何?” “说是太子此次去粱竟私自调兵,折损不少兵将,周亚夫携众武将跪在殿外,学那叔孙通以死相逼,求皇上降罪太子...” “哎呦!这周大将军哟!” “军细柳,军细柳,吴楚大成,周回天!窦氏侄,窦氏侄,藏龙卧虎,揽大权!” 娃娃的清脆的歌声传百里,陈阿娇双目紧闭,衣裳被汗水浸透,有人在为她拭去额角的细汗,她以为是刘治,环住他的腰身,迷迷糊糊的滑进他怀中... “城上乌,尾毕逋。公为吏,子为徒!一徒死,百乘车,车班班,入河间,河间姹女工数钱...” 陈阿娇闻之,不禁悲从中来,阿娘说她错了... 她是不是真错了... 她若独树一帜,无端为陈家招祸… 她若形单影只,怎能做那救世之主… 她若毁了世族,便是愧对列祖列宗… 短短几日… 揭水凌一事,长安城内上到耄耋老朽,下到懵懂孩童…人尽皆知… 她面上带着轻纱,走在满是沙尘的长安城内,乌云蔽日,街上行人寥寥,偶有的几个也是面黄肌瘦,脚步虚浮… 陈阿娇心中沉重,这场瘟疫让长安不复往日繁华… 一辆马车疾驰而过,扬起一片尘土,险些撞倒用草席卷着一家子尸身朝城外乱葬岗走去的老者… 陈阿娇张了张唇,却发现马车上印有皇家的徽记… “晦气!”那车夫朝老者狠狠挥了一鞭,又啐了一口,破口大骂道:“卫家的车你也敢拦!你可知车中贵人是谁!一家老小都驾鹤西去,你还苟活干甚!” 她看着老者伏在尸身上愣神,眼神之中尽是人间悲凉,她欲上前搀扶,素白的手指却透过老人… 老人像看不到她一般,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将壶中酒一饮而尽,裹尸的麻绳往腰间一绕,又继续朝城外挪去… 陈阿娇看着老者压弯的身体,无力的抓紧衣角… 突然,前方传来乌鸦食肉之音,那是一户人家因为瘟疫全家丧命,只剩一个小女孩呆立在尸体旁… 阿娇再也忍不住,想带走女孩儿,但见一满脸肥肉的男人出现在女孩身前,他黝黑的手捏住女孩的脸,细细观察了一番笑道:“一吊钱,若不是这家女主人还在月内,需要个伶俐的来伺候当家的,你就是仙女下凡,都无人来买你…” 那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面上是难得的冷静沉稳,“一锭银…” “呵…” 她掀开衣袖,那腕间的朱砂鲜红又刺眼… 男子嗤笑一声从怀中掏出银钱丢在地上,转身离去,“夕阴街…霍仲儒…霍府…” “娇娇…” 漫天风沙迷了眼,她被大风吹得退了两步… 她似听见阿治在耳旁唤她,她想睁眼,但试了几次皆是徒劳无功… 嗓子也干疼的厉害,只是一瞬,她便置身于光明殿内… “卫青…本宫这里有一杯毒酒,还有一尺白绫…你选好了便上路吧…” 陈阿娇看着前世的自己踩在卫青受伤的右肩上,他被捆了手脚,动弹不得,但桀骜不驯的眉眼间满是杀意… “本宫先杀了你,再杀了卫子夫…本宫倒要看看你们卫家能嚣张到几时!”她毫不留情的扇了卫青一巴掌,夺过毒酒便要朝他嘴里灌… 突然公孙敖带着士兵闯入殿中,大喊皇后开恩… 卫青就这么被救下… 而本该拦住公孙敖的暗卫皆不见踪迹… 是啊… 他如今是暗卫营副统领…为何前世能被阿娘轻易抓住… “水…”她口渴得不行,胡乱摸索起来… 手底下的肌肤冰凉,瞬间击退她不少热感… “别乱摸,娇娇…”她听见男人的闷哼声,那清甜的甘露流入她唇间,她觉得舒缓不少,满意的在他胸膛处蹭了蹭,人虽在梦中,却实在舍不得指尖的触感… 太舒服了…简直像抚摸到天边的白云一般… 阿治的身子…如何这般细腻了…疤痕也没有… “陈阿娇!”韩嫣眼梢潋艳着薄红,急促的喘了一声,死死按住那只还在他胸口胡作非为的小手,清冷的眼眸被病态的火热包裹… 看她睡得香甜,他只能渐渐平息着腹间窜动的火苗… 他极少能与她这样待在一处,阿治将她交给他时,神色是极度不悦的… 他倒是欣喜不已,尤其是知道她与阿治的婚事已退… 本以为,此前能与她结伴回长安已是老天恩赐… 他将她抱回府中,妥善安置好,又寻了医师为她开了方子,心中石头落地后才感受到左肩的疼痛… 衣物与腐肉混合在一起不好处理,他咬着柴火棍,眼前全是她恬静的睡颜… 肩上的腐肉被生生割下,一颗颗冷汗从韩嫣额间落下形成一条细线,顺着肩,胸膛,滑落至腹肌或流畅的腰线下… 伤口被医师上了药,韩嫣才松了口,那火棍顺着地面溜远… 室内弥漫的血腥味令陈阿娇略感不适的皱眉,整个人蜷缩进被子里… “公子…”远只有些心疼的为韩嫣包扎…公子武力高强,极少受伤… 也就一夜未归,又是怎的了?! 这太子妃就是个祸害! 韩嫣接过远只手中纱布,声音是止不住的沙哑,“去…点香…” 远祗没好气的看了陈阿娇一眼… 这妖精倒是睡得安稳… “还不快去!”韩嫣见远祗不动,右手朝远只脚踝处弹了一枚金弹丸… “诺!”远祗喜笑颜开的拾起金丸,朝韩嫣行了一礼,“奴这就去…谢公子赏赐!” 第174章 不该肖想的便不要想 第 174章 不该肖想的便不要想 远只在屋内燃香后,唤来两名婢女清理地上血迹… 空气中的血腥味逐渐消散,韩嫣将陈阿娇从被褥中捞起,见她小脸憋得通红,便轻柔地为她整理好被角… “远只…”韩嫣转头看向一脸不悦的远只,沉声道:“你去长公主府一趟,将灵儿接来府上侍奉…” “我不…” “不去我揍你了…” “……” 韩嫣见远只不情愿地离去,又吩咐下人退下... 他看陈阿娇睡得安稳,便出了门,关门转身之际,险些与老爷子相撞! “阿爷…”韩嫣后退一步,向韩颓当施礼… “我听闻你带了个女子回来…”韩颓当神情激动,紧握住韩嫣的手,褐色的眼眸中难掩兴奋… “……” 韩嫣干笑两声,欲拉着老爷子往院外走,可老爷子执意不肯,精神抖擞地从袖中取出烟杆,满心欢喜地抽了一口,朝着韩嫣的脸吐出烟雾,不依不饶地追问韩嫣,“你快说!这屋里的是谁?” 他终于能抱曾孙了?! 今日下人来报说阿嫣抱了个女子回府,他差点喜极而泣… 上天有眼… 祖宗庇佑… 只要是个女子…哪怕是阿嫣在城外流民中捡来的…都好… 韩颓当眉毛花白,头发却梳理得整整齐齐,根根银丝与黑发交织,眼睛明亮有神地盯着韩嫣,慈祥的面容上此刻挂着两个浅浅的酒窝… 韩嫣受不了这旱烟的味道,被呛得咳嗽了几声,用衣袖扇走烟雾,向韩颓当告饶,“阿爷…您就饶了我吧…” “那你快说是谁…” “还能是谁,陈阿娇…” “谁?!”韩颓当惊叫一声,烟杆都烫嘴了起来,他拿着烟杆朝韩嫣脑袋砸了一下,眼神炯炯道:“你疯了不成,她!!她....她你也敢带回府???” “出了些事...太子吩咐要她暂时住在咱们府上...” “......”韩颓当一听到“太子”二字心中便刺痒难受!他神情古怪的看了韩嫣一眼,欲言又止了片刻,脸上笑意全无,又朝韩嫣肩上狠拍了一下,“你俩...现在这般不顾及了?他居然要你伺候陈阿娇?!” “......“韩嫣被拍了伤处,疼得满眼冒星,老爷子这手劲一点都不输当年... 韩颓当见韩嫣表情痛苦,立刻发觉不对,收起那不着调的模样,拽过韩嫣,扒下他肩处的衣物细瞧了一番,皱眉问道:“这又是怎的了?为何会受伤?” 韩嫣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明,韩颓当听完轻捏着胡须,走到窗边朝内望了一眼,叹息道:“前边的事,阿爷倒是有所耳闻,只是昨夜之事...唉!陈午极为看重这个庶子!太子此番作为不留余地,恐将陈午逼入绝境,狗急了都会跳墙,何况是人...” 他转身揽住韩嫣的肩膀朝外走去,边走边赞赏道:“娇娇这孩子,胆大妄为的...倘若在军中,定是个枭雄!可惜了,她不是个男娃娃...” 他揉了揉韩嫣的脑袋又道:“你别对她动心思...” 韩嫣心中一凛,停下脚步,目光灼灼的看向韩颓当,“阿爷,为何?” 韩颓当看不透韩嫣心中所想,他若有所思的盯了韩嫣半晌,凉声道:“她是太子妃...” “她与太子婚事已退...” “退婚太过儿戏,太后那边毫无动静,绝不简单!阿嫣,全天下的女子,你要谁都行,就是公主,阿爷也可为你求来,但陈阿娇不可!你与太子自小一块长大,还看不清楚太子对她的感情?不该肖想的便不要想,若是陈阿娇,阿爷宁可民间流言是真,至少太子能护你此生平安顺遂...” 冷风吹过他苍白的面容,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阿爷走远,白色的长衫勾勒出他欣长的身形,周围日光透亮灼热,照得他像名贵的玉器,稍稍一碰,便碎了... 左肩处的疼痛感一阵阵的侵袭着他的五脏六腑,他难受极了... 随意寻了间卧房,蒙头便睡... 连着两日未睡,他也累了... “韩嫣...你怎么了?”他听见娇娇的声音,有些艰难的半睁开眼,她冰凉的手覆在他额间,令他倍感舒畅,他摆了摆手,示意他无事...又贪恋她片刻的温柔与关心... “我去为你寻医师来...”她双眸之中的关切与紧张令韩嫣心中悸动不已,他不想听阿爷的... 一条命罢了... 他就想要她... 若是阿治非气不过的话... 死了都行... “韩嫣!”他顾不上她的惊呼,将她揽入怀中,强压下身下... “娇娇...”他亲昵的蹭了蹭她的小脸,迷迷糊糊的嘟囔着,“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好不好,别爱他了好不好...” 他大掌扣住还在推拒他的小手,空气里都是她的甜香,他眼底渐深,喉结明显一滚,低笑了一声,乱了节拍的呼吸尽数打在她薄红的耳垂... 身下的人儿轻颤了一下,他不受控制的吻上她的眉眼,鼻尖,最覆上他朝思慕想的唇... 慢慢的...浅浅的轻咬着... 他怕她拒绝... 看着她眼神中的错愕与懵懂... 大手遮住她的眉眼,小心翼翼的探了进去... 呼吸加重... 他疯狂的索取她每一个角落... 不安分的手在她身上游走,理智全无... “阿嫣...不要...我不是...呜...”未尽的声音淹没在满是情意的吻里,他肆意的在她身上点火,身上衣裳不知何时被他剥了个干净,“娇娇...乖...别动...”他声音暗哑,灼热的呼吸落在她颈侧...玉峰之间... 他火热的掌心顺着她细腻的腰线下滑... 轻哄着... “别怕...”似极致的怜惜与疼爱,他艰难的... 缓缓的...一点点的... 沉沦... 她抽泣着,轻颤着...柔弱无骨的攀附着他... 被他带入情潮飘零... 第175章 好... 阳光透过斑驳的梧桐树洒在层层纱帐上,带着秋日的暖意,周晚棠悄悄挪开搭在腰间的大手,她探了探韩嫣额间的温度... 还好...没那么烫了... 只是她身上难受的紧... 双腿更是像失去知觉一般... 也不是疼...就是双腿酥麻得厉害... 她咬紧下唇,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眸中是被爱抚过后的水润和羞意... 不行... 她不能... 他若醒来...恐怕也不知如何面对她... 她打定主意,去拾地上的衣裳,双腿一软,差点跌落在地... 她吓得花容失色,好在,他睡得很沉... 她偷偷出了门,想起此前她在游廊上远远看见他与弓高候在听雨轩院外交谈,两人似不欢而散... 若不是他那模样太过失魂落魄... 她也不会跟上去... 她在本是来找娇娇的,若凑巧能远远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不想... 事已至此... 也罢... 她慌不择路的来到听雨轩内,进了院,才稍稍稳住心神,站在门外唤了声,“娇娇...” 陈阿娇正在喝参汤,见周晚棠来了,赶忙将碗递给月影招呼周晚棠坐下,“姐姐怎的来了?” 两姊妹说了些体己话,许是陈阿娇还未从陈最一事中回神,倒是没注意周晚棠神情不对... “娇娇...有一事...还得求你帮忙...”周晚棠紧张的抓住陈阿娇的手… “何事?”陈阿娇趁着露华给周晚棠奉茶间隙,有些不解看向周晚棠... “今晨听闻你的事,我着急来看你,出门匆忙,未向阿爹阿娘禀告来了侯府...你也知我阿娘不许我随意出阁,刚刚婢女来报,二伯突然回府,阿娘寻我了,若被我阿娘知晓...” “你来时可是从正宅门来的?”陈阿娇朝月影招了招手,塞了一袋钱到月影手中... “不是...我从五进院的偏门走的游廊...” “有人瞧见你没?” “没有...就...守门的知晓...” “那好办,月影,你陪晚棠去一趟...”陈阿娇交代完月影,又与周晚棠一道走出门,“明日便要去明堂上学,你准备了些什么?” “都是阿娘准备的,明日我来接你,一道进宫?” “好...” “陈最...”周晚棠凑近陈阿娇轻声道:“我府上的人来报,长公主府卯时已挂上白幡,有术士开坛超度…娇娇...日后,你再也不用怕了...他居然敢伙同樊他广绑你第二次!简直无法无天!他死有余辜!” “嗯...”陈阿娇轻轻靠在周晚棠肩上,目光迷离了片刻,笑着问周晚棠,“今日你可见着韩嫣了?” 周晚棠眼眸轻轻一颤,摇头否认道:“没...没见着...” “我恐怕一时半会也回不了公主府,我之前答应韩嫣为他阿娘看病,这些时日会住在他府上,每日下了学,你陪我用完晚膳再回府吧,我明日派人去你府上同你阿娘说...可好?” “好...”周晚棠感激的看着陈阿娇,与陈阿娇道了别... 她自小便知韩嫣对娇娇的情谊... 不论外界流传太子与他如何,她都一笑了之... 韩嫣看娇娇的眼神就如同她看韩嫣一般... 太相似了... 昨夜娇娇婚事已退,韩嫣应是极为高兴的... 她掩下心中难过,匆匆离开... 周晚棠前脚刚走,韩嫣便匆忙进了听雨轩... “哎...哎...韩公子...主儿还未起身...”露华站在门口拦住要进门的韩嫣... 陈阿娇窝在床上,思绪还是糊的,她听见门口有动静,缓缓缩进被褥之中吩咐道,“露华,你让他进来...” 韩嫣站在陈阿娇床边,心情起伏不定,看着她只露出一双圆润的美目,相当乖巧的模样... 一时间有些语塞... 陈阿娇眉心微皱,更加不解... 他这什么表情?为何这般复杂?他莫不是想用左肩的伤来讹诈她吧? 后悔了? 也是...他侍奉阿治...那后背留了痕... 阿治恐会不喜... 两人各想各的,皆不说话... 直到... 韩嫣从袖中掏出庚帖交到她手上,又从怀中取出一枚墨玉麒麟佩塞入她手心,结结巴巴道:“那个...待陈最丧礼一过,我...我求阿爷...去你府上...提亲...这庚帖...本是要媒人去递,我...我...我还要去问问阿娘...你...你先收着...” ??? 这墨玉麒麟佩可是他家的传家之物… 她小时候从他手中抢走过... 后又被阿治拿走还给了韩嫣了... 陈阿娇神情有一瞬间的惊愕...大脑一片空白...她小手死死的抓住他的庚帖... 这... 她半撑着身体,靠在枕上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韩嫣见陈阿娇不发一言,更加慌了神色,连声音都失了底气,“是我不好...娇娇,你...你打我骂我都成...” “......”她握紧手中的玉佩,心中早已风起云涌... 良久,她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 好... 韩嫣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说了好... 他先是一愣,继而那清冷的眉目变得逼人夺目,欢喜再难掩饰... 日光倾泻,天地无光... 陈阿娇只觉周围一切皆失了颜色,只剩韩嫣笑颜光彩惊人... 这般清俊的人,竟能笑得如此极致... 她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脏在扑通扑通的逛跳... 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双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娇娇…我…我会对你好…比他强上许多许多…” 露华一脸震惊的看着主儿,这韩公子莫不是中邪了… 她早有耳闻… 主儿与他自小不对付啊… 陈阿娇将那两物收好,又哄了韩嫣去给她备明日学堂所需… 在露华能吞得下一枚鸡蛋的神情中,研了磨又写完拜帖… 露华接过拜帖,看向陈阿娇不解的问道:“主儿,这是?” “你去趟正房,将拜帖交给弓高侯…” “诺…” 第176章 秦十二金人 第176章 秦十二金人 陈阿娇与韩颓当谈了半日,出门已是日落时分,浅浅的夕阳照在她身上,拖出一条细长的影子,她在西边风水塘的林荫下站了许久,遣退了月影和露华二人,去了侯府的家庙塔... 她对弓高侯府的各处也算是轻车熟路,儿时的她除了待在公主府与长乐宫,侯府也是一处能容她嬉闹的地方... 她来侯府从不需通报,车夫将马车停在侧门,她前三后四的敲了门,自有人放她入府... 侯府很大,韩嫣家的庙塔,她也只去过一回,还是她与韩嫣幼时玩捉迷藏时,总会被他寻到,实在是气不过,便躲在里边睡了一夜... 她本以为韩嫣终于寻不到她了,哪知待日晒三杆,她自己走出来时,才发现韩嫣在塔外守了一夜... “你知道我在里边,为何不来寻我?”陈阿娇出门就对着韩嫣一顿拳打脚踢,韩嫣有些无奈的解释着,“这处除了祭祀,其余时候,子孙都不得进... “你太循规蹈矩了些...”陈阿娇气不过,又朝他敲了两下才算解气,现下想来...她倒是知道为何韩嫣总能找到她了... 她轻叹了一声,再次前往,心中忧虑更甚... 庙塔矗立在府内的第七进关,半山脚下,周围树木环绕,在夕阳余晖下显得神秘大气... 她沿着小径缓缓走近,塔门大关,从内而外透出昏黄的光,四处被下人打扫的干净... 还与幼时一样,并无人看守... 她轻轻推门而入,一股香火气息扑面而来。塔内层层叠叠摆满了牌位,烛光摇曳,映得牌位上的字迹忽明忽暗... 陈阿娇脚步放轻,从桌上拿了线香点燃,高举过头顶,拜了三拜,“人无远虑,必有近优!还望信将军莫要见怪,助娇娇事成,护阿嫣平安...” 突然身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她奉了香,转身看去,一道修长得身影正逆光朝她步步走近,他立在台阶处,鼻高唇薄,清雅矜贵... 陈阿娇出了庙,将塔门阖上,站在韩嫣身侧... 韩嫣唇角勾着笑意,神色柔和道:“这般心急,先来拜了祖宗...” 她藏在袖中的手指紧了紧,抬眸细细的端详着他,而后祥装云淡风轻的应道:“嗯..."; 下一瞬,她便被他拦腰抱起,陈阿娇心中一跳,强装镇定的任由他抱着朝外走去... 两人此时离得很近,近到陈阿娇能闻到他身上沉稳的气息,他面上虽带着倦意,然眉眼间的笑意点点,令陈阿娇恍惚了片刻,才轻声说道:“阿嫣...你喜欢女子...” “你在怀疑什么?”他不由自主的将她抱得更紧,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粉嫩的小脸,声音沙哑道:“可还疼?” “......”这话令陈阿娇脸上一阵发烫,她赶忙收回视线,紧张到磕巴起来,“不...不疼了...” 她前世又不是没经历过,此番更加坚定她心中猜想... 她轻舔了下嘴唇,强压下心中那一丝悸动,许是她想多了... 他与阿治一样,本就看中女子贞洁... 这般大的误会,他要负责任...也是人之常情... 她将小脸埋入他颈侧,双手紧紧的环住他,心跳如鼓,“阿嫣...” “嗯...” “原来你与阿治...你...你不情愿啊...早知道...” 早知道... 陈阿娇内心嘀咕起来:早知道我该对你更好一些的... “......”韩嫣更加哭笑不得,她到现在,都还是信阿治说的... 他懒得辩解,心情大好的抱着她朝听雨轩走去,听远只说她午后去了阿爷那处,与阿爷相谈甚欢,她自小聪慧,想来他再去求阿爷,应是容易不少... 他看着她在怀中沉沉睡去,心被填得满满当当,一滴晶莹得泪从他颚间滴落,“达偿所愿,原是这般...” 房间寂静,桌上的安神香弥漫在空气中... 陈阿娇却发现自己置身在金殿... 四周的宫女太监们皆低着头匆匆而过,对她视而不见。她身着华丽宫装,却莫名有一种孤立无援之感... 突然,卫子夫袅袅婷婷地向她走来,矫揉造作的模样里满是心计与嫉妒? 是嫉妒吗? 还是愤恨? 陈阿娇看不明白,人还未反应过来,卫子夫朝她行了礼,屏退了众人,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姐姐还未想清楚?!陛下留给堂邑侯的时间不多了...” 陈阿娇一脸漠然的看向卫子夫,退了一步,平静道:“本宫不知你在说什么...” “陈最已伏诛,姐姐,陛下可是当着侯爷的面,将你三哥一剑穿心...”卫子夫轻描淡写的讥讽着,像一杯毒酒,将陈阿娇穿肠破肚... 她发不出声音,只能狠狠的盯着卫子夫,祖母逝后,卫家成朝中新贵,如日中天... “姐姐若还不肯出宫,只怕侯爷今夜...” 夜空之中突然一声惊雷炸响!大雨磅礴,灵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报丧:“皇后,不好了,长主府来报,侯爷...侯爷他...他去了!” 陈阿娇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如遭雷击,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 卫子夫见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笑容,阴阳怪气地说:“姐姐何苦同陛下置气,现在好了,这秦十二金人的下落,陛下是再也寻不着了...” 陈阿娇怒目而视,强忍着悲痛,冷冷道:“卫子夫,这后宫,还轮不到你嚣张!” 卫子夫冷笑一声,言语间尽是挑衅,“姐姐为何仍是这般高高在上?子夫早规劝过姐姐,陛下,不喜欢姐姐这盛气凌人的模样...” “滚!”陈阿娇艳丽的五官绷得很紧,她红了眼,倔强又隐忍... 阿娘说...她不能再与卫子夫起冲突... 阿治会不喜... “侯爷宁愿熔了金人,各处寻甲申龙年正月初一所生的处子给陈最炼丹,都不愿告诉陛下金人的下落...姐姐,这前方战事吃紧...缘何姐姐这般不懂事...“卫子夫转身离去,柔软的音色在殿内飘荡,“望姐姐节哀!侯府将倾...姐姐这后位...恐怕是坐不住了...” 第177章 真真的最毒妇人心... “你明知!十二金人与那阿房宫皆毁在项羽手中!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陈家历代效忠大汉,从未...”陈阿娇赤红的双目锐利的盯着卫子夫的背影不放...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卫子夫缓缓转身,她站在廊下,雨夜将她衬得愈发朦胧,远远相望,一白一红间是永不相交的分界线,卫子夫刻意压低了声线,朝陈阿娇看去,“子夫多谢姐姐不杀之恩,姐姐独坐后位十一年,至多刁难,然姐姐心计,远甚子夫,成王败寇,终是姐姐不够心狠...” 卫子夫吟吟一笑,抚摸着仍是平坦的小腹,淡声道:“义姁说,我这一胎是个皇子...” 陈阿娇双手无力的抓住衣角,肩膀轻颤着,宫中已有两位公主,虽不是卫子夫所生,皆养在卫子夫膝下... 她微微仰起面庞,眼神空洞看着卫子夫朝她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听卫子夫又道:“子夫生在小门小户,不像姐姐举手之间能风雨皆得,子夫自知心机手段皆入不得姐姐的眼,子夫能获圣心本就不易,比不得姐姐与陛下自小一块长大的情分,姐姐气节,子夫钦佩,顶天立地,不输男儿...子夫此生不能亦做不到同姐姐一般,既然姐姐说起项羽,这首诗便赠给姐姐,子夫与姐姐,此生恐再难相见...”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卫子夫的身影消失在廊下,陈阿娇目光呆滞的跌坐在地上,失去往日生机... “主儿...”灵儿已哭红了眼,匍匐在她身侧连连磕头,“主儿,您...您不要听她说的...主儿,您才是这后宫的主,不会的,陛下才不会...” 陈阿娇抬手拦住灵儿,愣愣的盯着灵儿半晌后将灵儿脸颊的泪水拭去,她苦笑一声,回味着卫子夫的话,“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 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她叹了一声笑道:“阿嫣在世时,总规劝我,说我清高好强,灵儿,我...是不是真错了?” “没有...主儿...没有...”灵儿无助的摇头,她紧紧的抓着陈阿娇的手,不安的看着陈阿娇涣然的眼眸,颤声劝道:“主儿,主儿跟灵儿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对不对?主儿不要听卫子夫的,她,她坏透了,主儿!不要听她的...您还有长公主,还有世子,还有灵儿在啊!” “可是...我与阿治,我...他...不要...我了...”她喃喃自语,撇下灵儿起身朝里卧走去,红色的留仙裙在她身后长长的触着地面,显得她身影更加萧条落寞... 她安静的躺在床上,枕下有一瓶鸩毒,她费了好大的劲得来的... 可惜了... 一拖再拖的... 没机会杀了卫子夫了... 她自己喝掉? 也不至于... 听说人喝了这玩意死相极惨...她最爱漂亮了... 但卫子夫似乎很想她一了百了啊... 真真的最毒妇人心...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她又叹了一声,从枕下摸索出红色的药瓶,观详了片刻,目光迷离起来... 这皇后做的,连出宫奔丧都不成... 下跪也不成... 阿爹怎么会突然就没了呢... 去岁阿爹进宫觐见时,还面色红润,神采奕奕... 她整个人蜷进被褥中,压抑的哭出声来... 她没有阿爹了... 她自从进宫这十来年,见阿爹不过五回... 但她还是难过的... 她不像卫子夫,她卫家人,谁都能随意入宫一般... 她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拽她手中的药瓶,她没睡着... 她难过极了,哽噎着坐起身瞪着差点压在她身上还在小心翼翼偷她东西的人,“你要干甚?” “......”阙殇整个人都僵住了,冷冰冰的俊脸此刻一言不发的俯视着她,修长的手指碰到她掌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她手中的药瓶... “属下该死...”他翻身下榻,半跪在地上... 房内只点了一盏油灯,屋外是狂风骤雨... 他裤腿被打湿不少,冷白如玉的脸庞上沾着少许湿意... 他这是...跑她这躲雨来了??? “阙殇,你越发没规矩了...”她抽出块手帕擦了面,声音哽噎道:“哟...不在本宫这里,这...这是又高升了...” “......”他不敢看她,他已不是她的暗卫,深夜进殿,确实唐突,若是被陛下知晓...若她此刻唤人进殿... 他不知如何解释,思绪乱成一团,她却光着脚下了塌,在他身前蹲下... 看着眼前突然凑近的小脸,阙殇不由得呼吸一滞... “我看看啊...”她细细端详着他身上的衣裳,撑着小脸笑道:“三品中领将...啧...阙殇,你未领军打战的...为何升的这么快?” “......”他默默的退了一步,打算趁她不备溜掉,哪知她像是知晓他所想一般,伸出手平静道:“那毒药,还我...” 阙殇将药塞入怀中,眼神坚定,摇头拒绝... “若不是你要磕头拜见本宫,本宫真要以为你是哑巴...”她起身又回到床上,背对着他下了逐客令,“你走吧...再有下次,本宫定要剥了你的皮!要避雨也不知去卫子夫殿里...呆子!你也不想想本宫现在的处境,这金殿离未央宫才多远?若被阿治知晓,本宫真是有理说不清...” “......”他转身欲走,又退了回来,凉声道:“皇后得闲还是去椒房殿看看...” 陈阿娇伸手在空气中胡乱挥舞了两下,将小脸埋进枕头里闷声道:“你已不是我暗卫,成了禁卫做好本职便是,本宫不劳你费心...” “......”他双拳紧握,瞳孔微沉,清清冷冷的站在她床边,面色疏离中又带着些许慌张... 她满不在乎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几个破娃娃罢了,阿治真欲废我,没有这些,仍是会废的...” 他不可置信的盯着她寂寥的背影,无力的松了拳头... 在府中的那些时日,是他小瞧了她... 他已许久未见她那明媚模样了... 她回头看阙殇,轻轻一笑问道:“为何是这副神情?你觉得本宫可怜?” “属下未曾...”他摇头否认,又听她漠然道:“前朝董仲舒,司马迁等主张废后已久...除非...” 她那一双星眸在灯火摇曳中更显明亮,阙殇被她盯得掌心微热,喉结上下滚动间,身体开始难耐不已... 他真是...痴迷她这模样... “除非什么?”他似被她蛊惑了神智一般,哪知她捂唇轻笑道:“阿娘说,除非找个身强力壮的,乱了这皇室血脉...” 他的面上霎时如那火烧云,他慌乱的瞥开视线,手忙脚乱起来,“属下...属下告退!” “哈哈哈...”陈阿娇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笑出泪来... 第178章 我不是你梦里的阙殇… 第178章 我不是你梦里的阙殇… 笑着笑着,她回到了长门宫内,殿外是她亲手栽种的花草药材... 午后阳光和煦,然而她的手脚却似被无形枷锁束缚,每动一下都异常艰难。 她举目四望,未见灵儿,心中愈发慌乱! 冷汗浸湿了她的衣裳,她望着灵儿远远地朝她奔来,神色慌张:“主儿…大事不好!” 梦境突然破碎,她悚然从床上坐起,失声惊呼:“阙殇!” 她汗流浃背,方惊觉只是一场噩梦! 陈阿娇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大口喘息,竭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待意识渐渐清晰,她发现自己置身于听雨轩的榻上… “娇娇…”恍惚间,阙殇低沉醇厚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陈阿娇倒吸一口凉气,惊愕地转身,凝视着坐在她床侧的人… 一时间,她竟难以分辨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那原本生得极好的五官,此刻透着淡淡的倦意,深邃的眉目紧盯着她的小脸,不苟言笑的脸与平日无异… 漠然又冰冷... 陈阿娇的心跳骤然加剧!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上他微蹙的眉心… 指尖传来的触感,令她心潮澎湃… 她不由自主地开口问道:“为何回来?为何没去楼兰?” “太子命我先行,我放心不下,便回来看看…”他再也无需克制,伸手将她紧紧揽入怀中,目光温柔地盯着她的小脸,轻声问道:“可还安好?是我来迟了…” 他的话音未落,陈阿娇心中的委屈如决堤之水般汹涌而出... 她伏在他的肩头,掩面无声哭泣,断断续续地呜咽着:“阙…殇…呜…空青…空青死了…呜…陈…最…也…呜呜…我救不了…是…是我…无能…” 她柔顺的发丝如瀑布般垂落在他的手臂上,散发着丝丝缕缕的清香... 见她哭得伤心,他的双臂不自觉地收紧,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他想抬起她的小脸查看,她却避开,哭得愈发厉害… 仿佛遭受了天大的委屈…哭得他心如刀绞… “别哭了…娇娇…”他轻抚着她的后背,试图平复她的情绪,她却不知为何突然将他压在身下! 她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般微微颤动着,紧闭着双眼…毫无规律地寻找他的凉唇… 她温润的唇滑过他的眉眼,鼻尖… 压在他胸膛的小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顺着他的身体向下摸索! 试图引燃… “娇娇!”他的眼眸中墨色翻滚,呼吸也变得沉重了几分,她身上的蔷薇香气仿佛要将他残存的理智燃烧殆尽! 他任凭她粉嫩的嘴唇贴着他的唇畔,大手握住她的细腰,向腰腹处提高了两分,强忍着,“别闹…” 她睁开眼凝视着他,又有些恼怒地咬住他的薄唇… 直到他闷哼了一声,才松开… 他果然是个呆子… 她小巧的鼻尖在烛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芒,粉嫩的嘴唇微微撅起,似乎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他伸出手轻抚着她白皙的面庞,声音低哑道:“未成婚,我怕你后悔…” “我为何会后悔?”她愤愤不平地从他身上起身,离开床榻,期间还故意抬腿朝着他那处轻顶了两下... “陈阿娇!”他吃痛的惊呼出声,目光更是窘迫地看着她... 她怎的就这般....无拘...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他身侧,轻靠在他身上问道:“去楼兰可来的及?” “嗯...”他他微微低头,看着她那恬静的小脸,心中安定,“陛下许诺,待事成,赐婚...” 陈阿娇轻笑一声,仰头笑得狡黠,“你信?” 阙殇摇头,一脸认真道:“在他心中,我配不上你...” “不要胡说…”陈阿娇握住他的手浅笑道:“你阿娘可还安好?” “嗯...”他应了一声,反手握住陈阿娇的手严肃道:“娇娇,我并不想坐上那个位置...” “我知晓...” “你真愿同我去楼兰?” “嗯...” “阿治心中不快,日后若他登帝,我无法在汉,除非是十五弟...";阙殇紧盯着她的神色,见她并不接话又道:“你不愿与我远走高飞,要名正言顺,那我手中若无权势,便与他不能抗衡,更加不能许你朝暮...” “嗯...” “不要听他的,娇娇...” “好...” “也不要信陛下...”他轻轻的拥着她,认真嘱咐着.. 陈阿娇将小脸贴近他的胸膛,听着他强劲的心跳,湿了眼眶... 她是不是又将他推入两难境地... 与前世一般... 她抬头直愣愣的看着他,他捧着她的小脸轻声细语,“娇娇,我不是你梦里的阙殇...” 她心中泛酸,不能言语,他的吻细细的落在她的眉间,“不要...透过我...看他...” 她容色一变,不由自主的揪紧他的衣裳,他也不呆啊... 她原本存在心间那丝丝退缩的念头瞬间被他两句话击得粉碎... “梦中的我,下场不好…”他低头抵在她额间,语气笃定… “没…”陈阿娇试图避开他炙热的眼神,他却强势的禁锢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不会…与你梦中一样…” 她莫名的心安,环住他的腰身,点头应道:“好…” “所以你才是老十,阿治是十一…”她原本黯淡的眼神又有了光彩,像只俏皮又高贵的猫… “嗯…” “小时候玩捉迷藏,都是你告诉他们我在哪儿的?” “……”他轻咳一声,盯着她的视线不免躲闪起来… 她冷哼一声,毫不犹豫咬上他滚动的喉结,发泄心中不满… 他极少笑,此刻唇角上扬,眉眼间流露出些许无奈与宠溺,轻抚着她的发丝,从袖中拿出一枚红豆银锥,插入她青丝之中,“我阿娘原是皇后宫中女侍,因祖上是楼兰人,有楼兰血脉被他看中,后又送入楼兰,娇娇,我身份尴尬,入不得皇室宗祠,阿娘的出身并不高贵…” 他面容平静的叙述,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她微微扬起面庞看他,心口泛起细密的疼… 前世…她还总欺负他… 长公主府从未将他当作皇子对待… 那时的他未满十岁,已跟在她身后,离开了他阿娘… 第179章 他送了两只林云给她 室内点了安神香,袅袅青烟在木窗前升起又被轻风吹散,香灰在皎洁的月光下飞舞,鹅黄的纱帐中,二人静静相拥着,阙殇看陈阿娇熟睡,小心翼翼的将她安放在床间... 他刚为她拉好被角,她的小手便柔柔的拉住他,才睡醒的模样甚是甜美可人,眸光似水的望着他,软糯的嗓音里带着些依依不舍的眷恋,“可是要走了?” “嗯...”他轻声应着,浓墨般的眼眸紧紧的锁住她粉嫩的小脸,复又在她床前坐下,仍由她牵着... 她腾出另一只手在被褥中摸索了片刻,将一团绣着文竹的绢帕塞入他掌心之中... “这是?”阙殇有些不解... “你送我的玉镯,摔坏了...”陈阿娇对着阙殇展颜一笑,目光有些心虚... 他没有将绢帕打开,转而将此物送入袖中,面容平静道:“无妨,此去楼兰我再为你寻一举世无双之物...” 陈阿娇却笑着摇头拒绝,“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甚为珍贵,是我不好,你去寻一巧匠,以金镶嵌,看能否恢复如初...” 他反手握住她的小手,目光深深的盯着她,冷颜上闪过一丝陈阿娇看不分明的情绪,他俯身在离她杏唇咫尺的距离间停下,微凉的气息拂过她的小脸,“娇娇,你真愿同我去楼兰?” 她愣愣的看着他,目光有些茫然... 阙殇今夜...不同往日... 同样的问题他为何要问两次... 她莫名的觉得有些烦闷,但仍重重的点了点头,信心满满道:“愿意的,我自然是愿意的!” 她被他那张俊颜勾得有些心猿意马... 正所谓...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空气中响起一声“吧嗒”声... 她在他薄唇上落下重重一吻,又极快的分开... 整颗心脏都不免雀跃起来... 亲到了...亲到了... 前世...她想做的事... 这辈子...她做到了!!! 还不止一次... 她亲了阙殇...三次了!!! 长门宫夜冷,自他为她断了一臂,她的心思倒不总是放在阿治身上了... 她知他在西关,那地草寇流匪多,地势险峻,不免时会心忧以致彻夜难寐,辗转反复… 有言道: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未治… 比起匈奴,西关男子骨硬刚烈,血战到底的性格更为英勇… 高祖便是在此集结大军,最后赢了天下… 她恐他独臂行军不利,又恐蜀西高原,冬季漫长寒冷引得他患处生疮疼痛难忍… 她给他传过几封文书,要他向阿治服软,赋闲在长安也好,游乐山水间也罢,莫同她一般,与阿治置气,阿治是君,他是臣… 天下能者太多,纵使他能力超群,然前赴后继者如锦鲤过江,数不胜数… 那霍去病便是青春于蓝而胜于蓝,行军作战较卫青勇猛精进,手下众将饮酒食肉醉倒温柔乡却从不受罚… 朝堂之中,更是能与卫青因治军之事剑拔弩张… 纵使霍去病纨绔,但其军功显赫,又是阿治养在身边一手带大的孩子,那是能与太子刘据匹敌的存在… 但他与卫青…皆失了往日圣宠… 他没回过信件,但在某一日的清晨,很久没来过生面孔的长门宫来了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半悬在宫墙内,脚尖下是一柄碧玉长剑… 彼时她与宫人都要睡到日晒三竿才起,长门宫内没了规矩,不似宫中处处琐碎繁杂,她好像听见有人唤她,还以为是错觉… 睁眼见窗外天色灰蒙,瘪了瘪嘴,准备翻身准备继续睡… 但那人坚持不懈的唤着:“陈皇后…陈皇后…” 她气极… 她算劳什子皇后… 她穿了鞋拿了件披风出了殿门,远远便见天上有一人… 她自小见过的术士不少,颇为淡定的与空中的人交谈起来,“道长有何事?若是要找皇后,诺…”她伸出手指了指殿东南方,神色淡然道:“椒房殿在那边…” 那人笑道:“受人之托,故友要老道找的是陈皇后,并非卫后…” “是谁?”她心中一动,不由得上前一步,抬头看向老道… “故友要老道给陈皇后带句话,若皇后得空,可去上林苑看看…”老者说完便御剑消失在云雾之间… 陈阿娇一头雾水,上林苑… 上林苑那般大…这人莫不是头脑有些不清白… 但她反正是经常偷溜出去的… 看守的并不严… 又或许是阿治无闲暇的心思来管她这被废之人… 可自她偷跑出去,差点在军营受辱,她已经许久未出去过了… 她有些心动,旋即将灵儿摇醒,拖着迷迷糊糊的灵儿便出宫去了上林苑… “主儿,去上林苑干甚?”灵儿打着哈欠跟在兴致勃勃的陈阿娇身后,她已经许久没起这么早了… “不知…”陈阿娇的话语里是止不住的高兴… 不知?!灵儿不免瞪大了眼睛,认命的跟着陈阿娇… 自她与主儿迁至长门后,身子骨懒散不少,倒是主儿,不在中宫,明明已年过三十,仍跟个少女一般,轻盈矫健,若不是上次那事令主儿后怕,这上林苑她恐会每日都来… 灵儿紧跟着陈阿娇,走了许久,又被陈阿娇带着共骑了马,直到日落时分,橘色的夕阳透过竹林洒在地上,天空温柔得好看… “嗯…”陈阿娇托着下巴,微微皱起了眉梢… “主儿,这木牌刻着什么?”灵儿好奇的从陈阿娇身后探出头来… 陈阿娇指着木牌,咬文嚼字道:“内有猛兽!” “啊!”灵儿吓得惊叫出声:“主儿!那,那我们快走!” “别怕…”陈阿娇回头对灵儿扬起抹安慰的笑,便头也不回进了竹林… 林间有一溪清泉自山间流下,水声潺潺,陈阿娇目光落在那两小只毛色黑白,还在溪间玩耍的林云身上笑弯了眉眼,“灵儿,是林云!林云!” 灵儿也是头一回见如此可爱之物,尤其是它们的眼睛耳朵和尾巴,皆是黑色,肚皮却是白色,见来了人也不怕,憨态可掬的吃着竹儿,让她都忍不住想抱回长门宫去… “你们别怕,我,我不是坏人…”陈阿娇边说边向两只林云走去,那两只小兽似认识陈阿娇一般,竟向她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