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蜀记青铜蚕丛》 第1章 楔子 天上乌云稠密,滚滚雷声似要震碎人们的耳垂,闪电撕裂了天空,大雨断断续续下了两月有余。连日来,狂风带着怒号毁坏了良田房屋,磅礴雨水肆虐着大地,洪水如猛兽,所到之处巨石倾斜、大河决堤,似乎老天在这片古老而又沧桑的大地上空捣碎了一道口子,天真的塌了。 “晦气,活见鬼。假若这雨停不了,等到迷雾弥漫,毒气烟煴,咱们会困死在这里。”丁兰泄气地说道,只见他楷了楷脸上的雨水,从一处污泥水滩上跨过,嘴角兀自不停,此人身高八尺,身穿黄色麂皮长马褂,腰身紧箍牛筋皮带,脚蹬高筒黑靴,前额突兀,浓眉大眼,年约三十五上下。背脊上斜插长剑,剑柄是由乌梨木制造,镌刻一头狮子兽,狮兽仰天长啸,威不可挡。 三尺之外是一个头发浓密的男子,名叫成奎,他正倚着一根黝黑的腐烂枯木桩,透过巫山浓密的枞树枝叶,凝视着灰暗的天空,面带忧郁,颓废回应道:“15年前,大巫师司马长鸿在血脉大战之后,于宝墩新城祭天神坛上卜诰神谕,结果令人意外,他卜的是坎为水卦,此卦乃大凶之卦,坎本来就代表水,内外卦都是水,水上叠水,非常不吉利,此时此景,不就是卦辞的显现吗?” “15年前的事怎做的准呢?再说,此行我们的目的是啥?大家不要忘了。”乔一拉着大黑马的辔头,站在长满青苔的土堆上,他手持一根2寸见方的木棍,粗暴地击打着湿漉漉的灌木丛。 旁边,巨大的哨兵树下,肖鼎辉乜着眼,道:“什么活死人,那些恶鬼、不祥之兆等等,就是个笑话。纯粹胡说八道!记得小时候,80多岁的奶奶告诉我,这都是些古老的传说而已。”随即露出了轻蔑的笑。 “这叫舐皮论骨,妄下定论。”丁兰气愤回应。他对肖鼎辉这种贵族子弟向来不太亲近,觉得纨绔之徒满身都是浮夸,接着说道:“这世界上有太多不可知之地,不可知之事,岂是你我井底之蛙所能置喙。” 在他们三个之外,荆棘旁还有三人,其中一人体态臃肿,满脸褶皱,以前是白帝城管理马厩房的老兵,叫龚寅,人称龚老头;一人身材瘦削,头发蓬松,此前在巫山瞿塘关戍守三年,叫卫原;一人斜挎长剑,手背爬满红斑,长有触目惊心的鳞屑,叫袁兵。 他们一行六人,被世人称为游侠,当然,游侠在古蜀大陆随处可见,这类人身怀绝技,于奇山异水之地寻宝猎奇,不屑国王规章制度,向往自由散漫的生活,遇见不平之事有时仗义执言,有时视而不见,他们渴望像上古大圣神农氏或者大禹那样,在名山大川中留下足迹,他们离开家乡两年了,一直在巫山山脉游荡。 两年前,在大西海的西岸,龙泉山东部沿海附近村民发现了异兽“穷奇”,此兽有着牛的体型,长满黑色、红色刺猬毛,常常在暗夜下发出像狼嚎狗吠一般的声音,凶恶残暴,灵敏迅捷,常常蛰人而噬。 据说,只要此物出现,必现大灾。后来有谣言说,穷奇兽迎着国王大道,进入了巫山山脉,巫山在“大圣纪元”时期叫灵山,二千年来,对于古蜀大地那些穿着麻布粗衣的百姓来说,恢宏的神话已成了荒诞的传说,灵山也被世人呼做了巫山。 巫山山脉逶迤几百里,分布在瞿塘关外的云梦大泽,总计有十二座高峰,其中神女峰、朝云峰、登龙峰壁立千仞,常年山雾缭绕,仙韵袅袅。 王国里,那些耄耋老人口口相传着这样一个故事:灵山居住着十位巫师,他们是上个纪元留在这世上最后的圣人,长生不灭且无所不知,年岁不知几何。 现在各大王国里的巫师都是“灵山十巫”的后裔,那些能够呼风唤雨移山填海的神术在渐渐失传,剩下来的技艺就像秋日树枝上的枯叶,在迅速衰败凋零。在无垠的岁月长河中,只有极少人见过拥有强大神术的巫师——他们往往神龙见首不见尾。 除此之外,民间传颂的故事还有很多,比如扶桑神树、绝地天通,比如五根权力之杖、朱雀神鸟、烈焰巨龙、五星连珠等等,常常吓得小孩子惊悸不已。 最近一次巫师的出现是在15年前,那年古蜀五国爆发了“血脉大战”,此战牵涉数百万人,流血漂橹,尸横遍野,造成了非常巨大的灾难。直到“十巫之首”白袍巫师巫咸带着白银权杖出现,各国才按甲寝兵,放马南山。 言归正传。 就在丁兰六人犹豫不前之际,远处漆黑的森林里,雾气弥漫,且向四周升腾,一层一层的烟云向六人侵袭过来,迷蒙中透着诡异,四周瞬间变得安静。龚寅资格最老,见识最广胆子也最大,只见他紧绷着脸,嘴里“嘟嘟嘟”地吐着一连串脏话,发泄着压抑已久的愤怒,像一头疯牛,径直朝迷雾走去,刹那间就发出一声惨叫。 惊叫声似晴空霹雳,振聋发聩,只见五人脸色僵硬,个个都呆若木鸡,相互打量着,眼中充满不解和迷惑,迷雾来得好快,一下子就把五人笼罩。 倏忽间,一个高大身影呼啸而来,他的上身挂着条状的碎布,褴褛的裤子垂到膝盖,小腿以下露出森森白骨,满脸乌黑血迹,怵目惊心,腹部镂空,只剩一根脊椎骨连接着,头发灰白且稀疏,五根没有肉的手指如鸡爪,拽着一根似寒冰的长剑,剑身闪着冷冷白光,剑上鲜血淋漓,想来龚寅已然遇难。 肖鼎辉首先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抢上,大呼一声,抡起长矛朝怪物直槊,骷髅人也不挡驾,直到长矛插进胸腔肋骨,可他似乎无所顾忌,如若无物般继续跨步向前,待肖鼎辉急欲拔出长矛之际,只见怪物缓缓转过头颅,狰狞地张了张口,“呼呼”两声,接着寒冰长剑从下往上斜劈而来,在肖鼎辉肚子处,遽然将他砍为两截。 这个贵族子弟命丧黄泉。 丁兰四人从来没遇到过如此恐怖的怪事,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苍白的脸上涔涔冷汗“簌簌”而下,卫原见势不妙,强自镇定,叫乔一赶紧撤退。 年轻的乔一撒腿便跑,他束发为髻才几个月年,对其他三人来说,他还有大好年华,第一不值得在此丧命,第二是想要让他把消息带出去。这骷髅人很可能是传说中的丧尸,丧尸可是消失了2000年的怪物。 乔一脸色惨白,他吓懵了,迈开两步,就摔了一跤。 生死存亡时刻,丁兰左腿曲张,右腿斜挎向前,一个马步,双手高举三尺长剑,摆开进攻的阵势,似天神般横挡在怪物身前,怪物的眼睛是红色的,全身没有一片完整的肉,可怖之极,丁兰浑身颤栗,长剑几乎拿捏不住。 这边成奎手舞流星锤,谨慎地伫立一旁,面无表情,似乎在寻找怪物的破绽,俄尔之间,他不再犹豫,大“吼”一声,流星锤呼啸而出,往怪物脑袋砸去。 在这漆黑的夜里,水寒似冰目不见物。颤栗的乔一脑壳如灌了铅,他找不到来时的路,在惊慌中抱住一棵大树,用尽全身力气往上爬。失魂落魄的他爬到一个树杈上,躲在浓密的树叶里,抹掉眼泪鼻涕,直到魂魄附体,他的脑袋才渐渐清醒,透过浓密的树叶,他向下张望。 他被眼前所发生的震惊了。 只见一个怪物匍匐在地,扭动着丑陋的躯体,他的骷髅头在肖鼎辉的身体上疯狂地咬噬,很快,怪物就吞咽了肖的眼睛、鼻子,紧接着又啃向肚子,他的那双根本算不上手的爪子撕开肖的肚皮挖出了内脏,接着将大肠小肠翻出来。 怪物张开大嘴,一阵吞咽。 那边丁兰和成奎在与怪物纠缠,可都挡不了一招半式,他们且战且退,丁兰的长剑已被寒冰砍断,他挥舞着手中半截长剑,全无章法。 那边袁兵被第三个怪物挡住,他的大腿鲜血淋漓,显然受了重创,形势紧迫万分,他尿裤子了,他胆怯着,倾尽全力去抓眼前所能抓到的一切,但这并不能加快他前进的脚步,他哭丧着,大叫着,发出绝望的呼喊,一边用脚胡乱踢着,一边挣扎向前,他的力量实在太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 最终,怪物咬住了他的脖颈,只见怪物伸出长爪,从他背脊穿透前胸,慢悠悠地将袁兵提在空中,袁的身体在空中痉挛扭动,鲜血如注,流了一地,剧痛使他的脸扭曲变形,凄婉的哀嚎声在暗夜回荡,绝望且凄恻。 不久,这哀嚎声在怪物的吞咽声中慢慢消失,直至细不可闻。 丁兰和成奎看到同伴们接二连三惨死,他们斗志全无,唯一想到的就是逃跑,是的,在恐怖的力量面前,他们太过渺小,蚍蜉撼树只能自取灭亡。 成奎在奔跑中被枯木绊倒了,间不容发之际,他抓到了丁兰的衣角,嘴里呼喊着“救我、救我”,他真的想活命,他希望丁兰能拉他一把,其时,一个怪物已经咬到了成奎的脚踝,形势迫在眉睫,丁兰惊慌失措,为求自保,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奋力挣扎,决然地用半截狮王剑斩断了衣角,飞速地朝大黑马奔去,然后飞身蹬上马鞍,头也不回的去了。 半截狮王剑掉在了地上。 乔一咬着左手大拇指,右手紧攥成拳,泪水盈满眼眶,他躲在树杈浓荫里,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第2章 营盘山 营盘山 岷山山脉连绵千里,气势巍峨雄壮,就像一条巨龙,横亘在都广之野的西北边,九顶山作为这条巨龙的咽喉之地,物产丰富,草木繁盛土地肥沃。 “大圣纪元”之后,黄帝、嫘祖进入仙界,颛顼、大禹化为尘土,星移斗转,转眼二千年已过,黄帝轩辕氏建立的中原王朝分崩离析,其中一支皇室血脉的后裔,在龙门山至九顶山、邛崃山一带繁衍了无数子嗣,有些在海拔相对较高的地方落地生根,逐渐发展成了一个叫氐人族的部落,有些在地势相对较低的平原地带开垦,发展成了一只叫羌人族的部落。 当然,还有一些其他部落,比如戎人、狄人、藏人、百濮人等。 一千年前,羌人部落出现一个叫诸葛鸿毅的酋长,此人雄才大略,志存高远,励志建立像炎帝、黄帝那种伟业,十年浴血奋战,戎马倥偬半生,终于让氐人等其他族类俯首称臣。又历经四十年的呕心沥血,无数能工巧匠的匠心独运,于九顶山下,在原有基础上,建立了营盘山古城。 营盘山古城坐落在九顶山最高峰——狮子王锋山脚。此城依山而建,城墙高7丈,宽7尺,每隔7尺设攻防垛堞,东西南北走向各数百丈,为什会取“7”这个数呢? 据说,修筑城墙的建筑师是一位专注于《易经》的大学士,根据当时某位大巫师的占星卜测做佐证,取自“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天行也。”中的7字,寓意“生命不止,轮回不息”之意。城墙由白岩石夯实压牢,每层石块加入羊血和鸡蛋,还混合着龙凤锥骨,狂风暴雨下坚不可摧。 一千来年,几个部落间相互渗透,子孙后代水乳交融,到了于今诸葛明国王这代,登记在册民众已有50万之众,城内有豪绅大户,有贵胄世家,阡陌纵横,酒坊饭铺,舞榭歌台,处处灯火通明,夜夜歌舞升平,城内也有黎庶贱民,奴隶、卑微的稚童老叟,街道上走卒贩夫络绎不绝,平日里当炉沽酒、引车贩浆,呱躁喧天。 倘若恰逢喜庆节假日或大赦日,大街小巷更是摩肩接踵车水马龙,吆喝声、喧闹声甚嚣尘上。正如歌手们(上古时候的诗人)所唱和的:市列珠玑,户盈罗绮,无比豪奢,异常繁荣。 辉煌绝伦的皇家庭院、宫阙楼宇从山脚一直向上延伸,大理石垒砌的高大石壁,在太阳照耀下熠熠生辉,琉璃金瓦飞檐翘角,每隔十步就有一个庭轩,木轩中种满了桃花、水杉、银杉、山茶花,每个深红圆柱上雕梁画栋,有庄严的蟠龙,有唯美的凤凰。绿色屋檐木梁上伫立着麒麟石像,麒麟兽仰天长啸,睥睨四方。 据说,开国者诸葛鸿毅在北方征战途中,于昆仑之墟梦见了麒麟,他觉得此兽赋予了他强大的力量,让他在无数生死攸关的绝境中总能逢凶化吉,自营盘山古国定鼎之后,他便将麒麟作为震国神兽。 营盘山古国最伟大之处,在于它的七座皇家宫殿,像一柄巨大的闪闪发光的勺子嵌在狮子王峰陡峭的绝壁上。传说这是上古真神“女娲娘娘”炼石补天之地,诸葛鸿毅在原有的根抵上,结合“灵山十巫”中灰袍巫师——巫即的卜测,再集建筑师的大智慧,在他死后,又经过几代君王的前赴后继历时300年锤炼而成。 七星宫殿完全比照天上北斗七星而建,寓意此乃人间“帝王住所”。另外,上古先民根据北斗七星的运行轨迹,行四时大运,因此也蕴含“春耕夏耘,秋收冬藏。风调雨顺,无饥无忧。”之意。 千百年来,这里成了无数人的朝圣之地,每逢大水灾或者大干旱,总有虔诚的信徒在山脚下匍匐于地,双手合十,带着庄重与虔诚,朝北斗七星殿朝拜。 最高处的天璇殿是国王住所,恢宏庄重,携天子之气,天枢殿、天玑殿分立左右,天玑殿以下是天权殿、玉衡殿、开阳殿、瑶光殿。 殿与殿之间由栈道相连,栈道外围覆盖青色古藤,古藤点戳着红色的菱形叶子,整个建筑群以巨大的梁木凿进坚硬的巨石为基础,错落有致层层相依,绝壁上凿有石窟,石窟旁设石庭,石窟与石庭等距排列,从山脚往上看,如同悬挂在绝壁上的大灯笼。 更神乎其乎的是,石窟中还藏有亭苑,苑中有假山,假山上有流水,是公主王子贵族豪门子弟游玩休憩之地。 “大圣纪元”时期,风云际会,皇位都是有德者居之,实行禅让制,但基于皇室血脉君权神授的正统性,鸿毅大帝开创了皇位世袭制的制度,因此,营盘山古国的王位大多数时间由诸葛一脉传承。 在这一千年里,氐人等其他部落中也出现了一些经天纬地的雄才,他们也发动过宫廷政变,甚至也曾篡位夺权,登上大宝,但是在冥冥之中,皇位最终还是回到了诸葛一脉。 作为羌人的诸葛氏,为了安抚氐人等其他族的民心,在他们的子嗣中,拔擢了很多大家族,这些家族后来成了世袭的太贵族、大豪绅,也有武功卓绝者,他们开疆拓土,建立不世之功,同样给与他们封侯进爵的机会,让他们权倾一时。 国王诸葛明已经很老了,就像山脚下矗立的古城墙一样,城墙的朱红油漆在日晒雨淋中层层剥落,如干瘪的橘子皮。 此刻,他斜躺在麒麟宝座上,披着褐黄色玄服,此服由蚕丝中最好的辑里湖丝制造,前胸、后背、两肩、两膝共绣有6条威武的火麒麟图案,襟左右开,附绣五彩云纹、吉祥八宝纹和富贵牡丹纹,看上去尊贵无比。此刻,年迈的国王精神萎靡,脸上带着疲倦,全身无力的样子。 待他稍醒后,旁边御林侍卫搀扶着他亦步亦趋地走向露天看台。 此台是天璇殿的前坪,中间有一座祭天神坛,每当春种时节或秋收时节,国王都会在此举行祭拜春神句芒和秋神蓐收的祭祀大典。 “上延霄客,下绝嚣浮。十五年来,我的所做所为,愧对祖先,我无法达成先帝的遗志。”国王的声音带着一丝悔恨,悔恨中夹杂着对生命的眷恋,又好像是在自我嘲弄。 “万古恒不变,天地无穷期,但是人的寿命终有尽时。”国王用一种低沉的语气沉吟着。 的确,古圣贤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诸葛明国王的一生,没有经历过大的战争,也无甚建树,但是,岁月悄无声息的流逝,皱纹爬满了他的脸,他感到一种年老力衰的沧桑感。 昌隆将军和王雄将军分立两侧,他们是王国开疆扩土、镇守边境的左膀右臂。站在白色石柱下是大巫师姬远贤,掌控宗庙祭祀、负责占星卜测,麒麟雕塑旁是首相大人东方朔,执掌王国的行政事务。 此刻,两名侍卫引领国王走上汉白玉堆砌的精美观赏亭。 他左手拿着一根枣木拐杖,拐杖顶端是一头麒麟兽,他蹒跚地走上露天看台,手扶洁白的钟乳柱,目无表情的扫视山脚下,淅沥的雨让他视线迷糊,雨丝飘落在他灰白的眉毛和满是褶皱的脸上,他看到了平坦草原上虔诚的信徒,远处奔流不息的岷江,漫长的雨季导致江河决堤,涛涛洪水如秋风扫落叶般,所到之处民不聊生。更远处的搅霞峰、峨嵋峰山体崩塌,那些衣不遮体的子民跪坐在地上,山河破碎、屋舍倾塌让他们伤心欲绝、抢天哭地… 国王缓缓地转过了头颅,此刻,他无心理会难民的困厄。 从天璇殿到天枢殿的直线方向,在灰蒙蒙的天空下,透过遥远的天际,再越过连绵群山,他似乎望见了那座长满古柏的树林,多年前,他去过那里一次,那里柏树参天,树干粗壮,树枝直插云霄,林中是亘古如一的寂静,浓荫之上,是长短不一的杈枝层层叠叠,叶片参差,在柏树林东南角,有一座祠堂,祠堂里供奉的是远古火神祝融。 火神对于氐人、羌人族群来说,是他们非常敬仰的诸神之一,如同山神一般,是整个岷山地区最崇高的信仰。 鹄立一旁的昌隆将军,打破了平静。他直言道:“国王陛下,我们带一支军队过去,势必将飞将军带过来,听候您的差遣。”昌隆将军善于察言观色,他恰准时机地进言,如同一颗落水的石子,打破了平静。显然,他的话刺痛了国王的神经。 国王将视线收拢,叹息道:“强求总归下策,我要的是绝对臣服,而不是强迫,武力只能摧残肉体,无法压迫脊梁。飞将军性子倔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们去了也是徒劳。” 昌隆将军心里咯噔一下,极不是滋味。 国王摩挲着手杖顶端的麒麟兽,继续道:“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这雨下得太久了。准备举行祭祀大典吧,山神与火神将引领我们走向光明,诸神的力量远远高于人类。” 国王在巫师的谏言下,认为只有通过祭祀,才能重新迎来太阳神的降临。 第3章 飞将军 15年前的血脉大战,成就了一个人——飞将军,他在什邡古城桂圆桥附近展开的大战中,协同青酆一道,带领义军,阻击蚩尤城和白帝城的联盟军,坑杀将士2万。在都广平原岷江流域,成就了一个新兴城邦——宝墩新城。同样,也让另一个城邦几乎破灭,就是什邡古城。 从龙门山到龙泉山,再越过大西海,到九黎部落蚩尤古城,再到巫山的白帝城,飞将军的名字如雷贯耳,被当世称为“战神”。没有人知道飞将军的名字,也没人知道他来自哪个家族,只知道他在岷山长大,有过一段时间的游侠生活,“血脉大战”后名动天下。 “战神”随后被诸葛明国王晋升为太尉、大司马,国王甚至有意将其收纳为养子,风头可谓一时无两,世人都觉得他从此平步青云。但出乎意料的是,半年后,飞将军突然不再过问军政,解按卸甲,离开了营盘山,隐姓埋名,过着一种闲云野鹤的生活。 在岷江上游地区,一个叫黑水坝的村落,飞将军似乎找到了精神归宿,他在此地建造了木轩、屋舍、猪圈、羊棚,跟族里其他人完全融合在了一起。没人知道他的前尘往事,只知道他为人刚正不阿,做事利落干脆,身上自带一股浩然正气。 常年在他身边的有三个人。 第一个亦师亦友,多年来已成莫逆之交,名叫丹丘生,喜欢冶金术,对各类兵器情有独钟,第二个是近年结交的大学士莫克明,此前在什邡古城雍湖设立的太学担任博士,近两年探究《黄帝内经》。第三个是他儿子,名叫蚕丛,蚕丛双目突出,炯炯有神,有一对招风大耳,听觉像猫一样灵敏,今年正好16岁,身强体壮,双臂孔武有力,常年的风吹日晒,使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健康的古铜色。 16年来,蚕丛不知道父亲的真实姓名,只知道他频频逡巡于波西部落、马良坪部落和沙乌都部落。听老人们说,这些部落有着比营盘山古城更悠久的历史。 特别近几年来,父亲很长时间才回来一次,回来后,在深夜里,他常常坐在屋舍前一块巨大的石头上,望着苍龙七宿的方向出神,假若在秋冬季节,则会观察西方七宿,也即先民说的西宫白虎。太多数日子里,他会跟本部酋长或那些年迈老人详谈,似乎在探讨一件奇怪的事。 倘若得空,父亲会跟丹丘生促膝长聊,有时也会跟莫克明先生争辩,特别是在这个雨季,他的行为更有点不可捉摸,比如,他一个人跑到遥远的剑门关,在柏树林的火神祠堂里,对着祝融神像陷入深深的沉思。 父亲从来不跟蚕丛谈论他的沉默,对自己的行为也是三缄其口,每当蚕丛问父亲,母亲在哪里时,父亲总置若罔闻,每当他舞刀弄枪时,父亲则嗤之以鼻,幸运的是,父亲每年都会让他去宝墩新城游玩,宝墩新城里有他最好的玩伴。15岁的青山长得跟他一样健壮,有着和他一样的爱好。13岁的双胞胎姐妹青水、青玉,如出水芙蓉,12岁的青云满脑子奇思妙想和10岁的青罗钟灵毓秀。 早三个月前,在夏至日那天,蚕丛正好跟青山、青云、青水等人作别,当时他已经在那座城池里待了2个月。那2个月里,他们加深了友谊,拓宽了视野,同时,对高山与平原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不过,这连续不间断的大雨,让所有小伙伴玩得不似往年那么尽兴。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屋内传来田间聒噪的蛙鸣声,烛火随着微风左右摇晃,莫克明和丹丘生一左一右,坐在鱼粱木打造的榫卯结构的木桌旁,木桌长2丈,宽3尺,呈原木色。上面有许多夹粗沙或水云沙烧制的陶罐,正中是一个大口深腹缸,里面盛满了高粱酒,缸旁边是一个刷着泥滑纹、草卉纹的高领褐色瓶,瓶罐里同样盛放着高粱酒,在这漆黑夜色里,雨滴敲打着树叶的簌簌声,穿透黑咕隆咚的暗夜,让安详的氛围酝出一丝凝重。 这是他们近段时间第三次聚会了。 蚕丛打算离开木桌,去玩弄他那强大的箭弩,这是父亲在他15岁时用杨桃木制作的长弓,相比那种与敌人对战的剑术,他更擅长箭术。也许,对于游牧部落而言,远距离超强的箭术,往往能更容易射杀到猎物。而剑术,面对凶残的野兽,过于危险。 蚕丛的双臂强壮有力,每当他松开那拉成月圆状的牛皮筋条,铁箭“簌”的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杀猎物时,往往能让他成为人群中的焦点,而这是他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此刻,父亲叫住了他,让他坐着旁听。 只见父亲严肃道:“我此前觉得,古老预言在现实里始终是一个荒谬的存在,但是近年来,我多方求证,发现了一些异常,特别是这个雨季,好像在向人们昭示什么。”父亲义正言辞,直入正题。 蚕丛突然意识到话题似乎有点沉重,但他懵懂未知,不知道该从何谈起,他只能侧耳聆听。 只见丹老正襟危坐,道:“这雨确实有点奇怪,我找遍了近千年的古籍,也跟一些老人交谈过,有大干旱、有大雪灾,却唯独没有雨季的记录,但历史上关于漫长雨季的传言却一直存在,这让人迷惑,而且最长的雨季持续了将近100年。” 莫克明显然不置可否,他抿了一口酒,说道:“难以置信!这从何说起呢,古老预言还说,这是水神在发怒呢,水神怒天地裂。可无数年来,谁见过呢。预言始终是预言。” 丹老不等他说完,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他接着说道,“这些话信则有,不信则无。早二十年前,我在都广平原,接触到了一些来自大西海尽头的海盗和商人,他们说,最初的西海,龙泉山脉只是一个小小的岛屿,海水一直漫到岷山脚下。可现在你看看,龙泉山延伸几百里,山脚下人们安居乐业,都广之野繁华得紧呢。” 蚕丛觉得他们今天谈论的话题很特别,此前,他的伙伴马良、马竞两兄弟也相互抱怨过,大家都觉得今年下雨的日子实在太多了,从立春开始,一直到惊蛰到立夏、再到现在的大暑,少有天晴的日子,比如他此前从宝墩新城回岷山的路上,就被天上的雨搅得心烦意乱。 可他们虽然觉得纳闷,但也只能望天长叹,徒呼奈何。而今晚三位长辈谈论的,正是在探寻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们同样一脸茫然,毫无头绪。 只听父亲将一杯高粱酒一气而尽,慢悠悠说道:“雨季的预言确实已经流传了几千年,在此之前,我去了马良坪部落、沙乌都部落,那里的老人说,二千年前,圣贤大禹开凿了夔门,从那个时候开始,海水在退却,气候变得温顺,人类生活变得惬意,不断有人从大山迁徙到平原,他们的信仰也在改变……。” 不同于山神、水神信仰,莫克明信奉的是树神,他摸了一把汗水,伸着脖子诧道:“可怕的不是雨季,而是雨季带来的恐怖阴影。你们都知道,我的祖辈是波西部落。”他的眼睛突然睁大,瞅了瞅蚕丛,然后又将目光凝住,用一种控究的眼神盯住蚕丛父亲。继续道:“在部落里,有另一种传说,那是一种死亡的阴影。” 只见蚕丛父亲暴怒一声:“那不是真的,传说中的双树纪元根本不存在。”他突然站立,接着走来走去,手舞足蹈的样子,大声道:“百年来,谣言在满天飞,三十年前,在我还是小孩的时候,就传言,有人在巫山见到了隐藏在云层中的黑龙。二十年前,有人在昆仑山见到了扶桑神树,可是,这些言论最终都不了了之,近年来,我走访了传言之地,结果,要么是无稽之谈,要么是子虚乌有,莫名其妙。” “争论是解决不了实际问题的,预言本身存在偏差,就像谎言充满漏洞。”只见丹老抖了抖臂膀,接着说道:“或许,我们首先要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才能层层递进,接着抽丝剥茧再破开迷雾,” 他突然站起来强调:“水神怒天地裂,或许,这纯粹是扯蛋。或许,预言即将成真。……”他拿起杯子喝过高粱酒,打着嗝说道:“哦,哦,这些鬼神才知道。” 莫克明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突然变得温和,他饶有兴趣地说:“近百年来,确实没人经历过如此漫长的雨季。”他斜着头,望向窗外,意味深长道:“或许只有白袍巫师、灰袍巫师才了解,他们知道的远比古书记载的多得多。” 蚕丛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巫师的传说了。他满脸愕然,目不转睛的望着父亲。 只见父亲立马说道:“灵山十巫确实存在,但没人知道他们的踪迹。据我所知,白袍巫师的出现与灰袍巫师的出现间隔了一千年,这其间没有过他们的传闻。再说,谁又知道其他巫师在哪里呢?可我们现在所面临的问题太迫切,刻不容缓。” 丹丘生望着蚕丛父亲说道:“北斗七星宫殿,有你要找的答案。他们有上个纪元留下来的神器。可国王陛下,不会轻易让你见到。” 莫克明回过神来,抢着说,“你说的可是传国玉玺,上古祭祀神只——龟背匣里的河图洛书?” 蚕丛父亲倒吸一口凉气般,脸上闪现痛苦神色,他仿佛被呛住了,大声咳嗽着,不知是事情过于玄妙呢,还是这谜团牵扯到太多因素。 丹丘生凝重说道:“确实如此,传说,洛书记载了许多上古的奇闻异事,龟背上画有先天八卦图,此图对奇妙的自然现象做了一些解释。” 莫克明纳闷道:“但这跟雨季有啥关系呢,我们的目的是要知道雨季啥时候会结束?” 丹丘生显出不耐之色,抓起眼前的一尊酒,一饮而尽,他强调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但一切蛛丝马迹或者线索,我们都应该考虑进来。” 气氛变得微妙,蚕丛注意到父亲不再言语。 在浑浊的烛火阴影中,他看到一种从来没有在他脸上见过的迷惘。迷惘中,蕴含着一种他不愿意面对或者一段难堪的回忆。 毫无疑问,这些年,他有太多事情想问父亲了。父亲身上有许多谜团,但他总在不经意间过滤了这些谜团,让蚕丛的生活一片明静。 第二天,微风伴着细雨泼泼洒洒地继续从天而降,银杉树、刺愧树、大樟树在雨雾中没精打采的矗立着,马良和马竞耐不住寂寞,又跑到了蚕丛的屋檐下叫嚷,跟那些平常的日子一样,他们又在一起练习剑术,尽管地上的污水污泥,枯枝败叶,将他们的皮裤马蹄靴、甲胄卫衣弄得脏兮兮的,但依然玩的不亦乐乎。 他们有时采用对战的模式,有时采用二对一的模式。剑术练完后,接着训练箭术,他们在两棵白桦树的树干间,用牛筋混着植物纤维搓成麻绳悬吊着三个圆形箭靶,箭靶用虎豹皮制作,中间靶心沾着狼血。马竞两兄弟技术稍嫌粗糙,十次射击中,只有三四次射中靶心,而蚕丛基本上百发百中。 上次谈话后,过了数日,蚕丛觉得意犹未尽,混乱的思绪让他躁动不安,而这个世界给他的感觉,就像父亲给他的感觉一样,充满神秘与诡谲,等到丹老先生和莫克明撑着大油伞出现在屋前小路时,他已经迫不及待了,待他俩步入屋檐底下,蚕丛已经摆好了两张木制座椅,备足了高粱美酒。 “手臂怎么了?”莫克明先生惊诧错愕,他看到蚕丛手臂上绑了绷带,急切问道。 蚕丛道:“早几天跟马竞、马良两兄弟对攻剑术,受了一点伤。”他摆弄着手臂,以示对这种皮毛之伤浑不在意,接着说道:“丹老先生,上次你们三位谈到的那些问题,太匪夷所思,我想这雨总会停的。圣贤不是说嘛,‘骤雨不终日飘风不终朝’,眼前呢,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 只见他左手扣着一个黄褐色陶瓷钵,此钵呈漏斗状,上宽下窄,有螺圈状绳纹,钵里有三七、红花、马钱子,右手拿着一个木杵,刚刚正在舂药,这是一种专治跌打伤的草药,对的,他略懂一些药草知识,是跟莫克明先生学的,但他最喜欢问丹老先生那些奇怪的问题,“为何我们不能出剑门关?听说遥远的白帝城,也设有瞿塘关。” 丹老先生身材颀长,宽鼻阔嘴,脸上略带皱纹,强臂粗腿,皮肤黝黑,今天他穿的是灰色挂衫,狼皮靴。十几年来,蚕丛在他身上学会了不少格斗技能。他带着遗憾回答道:“这个问题,你六七岁的时候就在问了,我的答案一如既往,我还能说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一旁的博士莫克明试着解答这个问题。莫先生脸色红润,峨眉星目,一身儒士打扮,“根据上个纪元神农氏《大荒经》的记录,剑门关外常年冰封,不适合人类生存,有野人出没,米仓山外,穿过秦岭,一直向西,传说生活着贯胸人与三眼巨人。他们以人类为食。据关内人说,野人、贯胸人是被上古真神帝俊遗弃的子民。而瞿塘关外,则是死亡之地,一个充满亡灵的沼泽——云梦大泽。” 蚕丛对这个答案显然不满意。他把捣碎的药材屑,倒进一个敛口平底钵里,盖上钵盖,导入清水,放在一个三角玄铁制作的简易灶台上,点燃了明火。接着又说道:“我想去关外看看,是别有洞天呢还是平淡无奇?未知世界总让人内心激荡,说不定,跟这个奇怪的雨季有关系呢。”说完他哈哈大笑。 莫克明理解蚕丛的少年心态,他拿起身前大条桌上盛满金黄麦芽酒的三足尖脚杯,摇头晃脑地做出诙谐的笑,待酒入喉咙,接着道:“想去关外,只有守望者或者点灯人才行,这两座雄关,已经存在几千年了。剑门关,山势陡峭、绝壁千仞,怪石嶙峋,被上古真神注入神力,关卡上的守望者是这个大地的守护人,瞿塘关上的点灯人,同样守护古蜀大陆的东境入口,按照五国之间的约定……只不过,”待他正要问他父亲在哪里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原来是波西部落有信使过来。 信使名叫达瓦顿珠,身穿黑色护甲套装,牛皮套靴,全身湿透,脸色略显憔悴,但天庭饱满,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事态紧急,他直呼“阿木、阿木”的名字。他身旁是一匹枣红烈马,四肢健壮有力,英姿雄奇,好不威风。 阿木是波西部落对蚕丛父亲的称呼。 蚕丛父亲闻声从屋后急步而来,他命蚕丛牵过缰绳,自己则拉着达瓦的手一阵寒暄,客套完毕后大家分主宾落座。 蚕丛将马绳系在一颗柳树下,跑回大厅,在木制壁柜里拿出几只高脚杯,一个红沙烧制的阔口大陶罐,然后将一个陶子母口壶放在桌上,桌中间是一个三足陶盉,待酒器摆置整齐后,他坐在一旁温酒。 蚕丛父亲豪气干云,示意达瓦这里没有外人。“达瓦,有话直说。” 达瓦顿珠也是慷慨脆爽之人,直说道:“具体事项,请看酋长的信。”说罢,从胸衣内夹下抽取信件一封。信封上有未开封的朱砂泥印。 蚕丛父亲脸色凝重。看完信件后,略有所思。紧接着一阵沉默,他望了望蚕丛,又瞥了瞥莫克明。最后对达瓦说道:“我跟你去,顺便带上他。”他指了蚕丛,接着又说道:“烦请莫先生跟我们走一趟。” 蚕丛一脸兴奋,终于要出远门了。莫克明先生则一阵莫名其妙,他很少见到蚕丛父亲如此严肃的表情。 第二天东方既白时刻,和风伴着细雨,似乎略有天晴迹象。飞将军、蚕从四人,驾着四匹高头大马,往岷山波西部落而去。 一路风餐露宿,风雨无阻,蚕丛异常兴奋。他心里惊诧不已,16年来,这是父亲第一次将他当做大人看待。终于,他可以跟父亲一起,处理一些事情了。这是他的梦想,此刻,他感觉到梦想成真。 旁边莫克明先生则不断跟他讲一些民风异俗和奇闻异事。让枯燥的行程平添不少乐趣,他们的笑声惊动了在树上休憩的乌鸦、鹳雀。“嘎嘎嘎”的叫声在雨幕中炸裂,看来,鸟兽们对这个雨季也头疼不已。 蚕丛父亲心事重重。他几天几夜难以成眠,酋长信里说,波西部落、马良坪部落、沙乌都部落共同的信仰图腾,神树坛底下的巨大土堆,几个月来遭洪水冲刷,其中一侧开裂,雨水渗透进去,奇怪的是,缝隙里两侧岩壁,炙热滚烫。 话说此神坛上有一颗神树,此树绿荫如盖,一万年才结一次果,据族里先民代代相传,这棵树是归五方天帝中的西方之神白帝所有的穷丘之国的孤桑,上古天书《山海经》记载穷丘之国在世界极西之地,上个纪元里最后一位圣贤大禹在勘察山川河流之时,于大地尽头发现了这颗神奇桑树,树上桑葚煞是好看,如紫水晶一般,晶莹剔透,于是移栽在了岷山上游昆仑之墟,因此,这棵树其实是远古孤桑的变种。 几千年来,随着地质变化,又因达古峰、岷山独特的山地气候,此神树不断开花结果开枝散叶,最后成了人们熟知的桑树。于今这种桑树长满了大地,每到春季初夏,桑树上爬满了一种白色的憨憨的野虫子——名叫“蚕”。 仅仅这些不见得让蚕丛父亲惊讶,让他惊鄂的是,孤桑神树下的灰色砂岩堆。这种锥形结构的土堆,是由亿万年前的结晶灰岩堆砌而成。 这种由晶体锻造而成的石块,一层一层往上叠加,最终夯成一个硕大的金字塔结构,结构共分五层,层与层之间,由巨大石块垒砌,而且石块之间缝隙极小,最锋利的刀也斫不进。 几千年来,经历了无数逛风暴雨,电闪雷鸣,兀自岿然不动,哪想到,居然会在这个雨季中开裂,照波西部落酋长霍本阳分析,此神树坛极有崩塌的可能。 连日来,莫克明对沿途所见的大河大山其历史和各地风俗信手捏来,达瓦对民间神话亦如数家珍,这日来到九顶山山脉搅霞峰下,他看到蚕丛浓眉大耳,天赋异禀,于是问道:“小兄弟,你看看这里的居民,不管是山顶上,还是田野间,或者河道上,为何堆置了白色石头?” 蚕丛正纳闷着,摇头不语,问道:“愿闻其详。” 达瓦顿珠说道:“每一处白石代表的神灵都不同,屋顶和山头的白石代表天神,火塘旁的白石代表火神,田地里的代表青苗土地神。其实,白石信仰源于很久远之前的一场大战,先民称其为‘戈基嘎补’,古羌人和戈基人两大部落爆发了大规模冲突,这场大战旷日持久,古羌人被手持麻杆的戈基人打得落荒而逃。天神阿爸木比塔看不下去了,用雪团帮助羌人战胜了戈基人。此后雪团变作坚硬、洁白的石头,并被羌人尊为白石神加以供奉,后来成为高贵圣洁的象征。” 蚕丛啧啧称奇,他说道:“这些石头原来有如此寓意。” 达瓦兴奋道:“白石的作用远远不止于此。话说先民用白石作为武器外,还用它打造石刀、石斧等生产工具,并在打造这些工具或农具时,人们发现了火花。火花的发现,极大地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人类从此不再生吃动物的肉了。此后,人们变得更加强壮,部落抗风险能力也大大加强了。” 蚕丛听完惊诧不已。 蚕丛父亲却时刻陷入一种冥思中。白雨印寒山,森森似银竹。今年的雨水连下7-8个月,严重影响了农作,对百姓生活造成了巨大打击。苍茫夜色中,只见他抬头望着萧瑟的大槐树、大杉树,凄风苦雨之下落魄之极,心中霎时一阵寒意,天上停不下的雨,地上流不尽的水,他几乎记不起有太阳时世界是怎样一番模样了。 正当他凝思冥想之际,前方传来一阵急切马蹄声。在五十步外,色尔古藏铁桥三岔路口,七八个骑兵风驰电掣,伴着“哒哒”的马蹄声呼啸而来,后面几十骑奔腾如虎,气势汹汹,他们手持钢刀,装备精良。很明显前方人马危在旦夕,或有性命之忧。 蚕丛父亲脸色突变。他本就是一个侠肝义胆之人,看到有人遇难,心中豪情顿生,他“驾”的一声,提缰甩绳,向前奔去,待距离稍近,已看清前面一人是霍光——波西部落酋长之子。然后还看到两名女子,衣饰华丽,作贵妇打扮,只是暗夜朦胧,视线模糊,不知是谁,垫后的则是武师洪叔通。 洪叔通看到霍光过了铁索桥,筋疲力尽的他憋着最后一口真气。只见他扭转马头,血红壮马悲鸣一声,马蹄溅起的泥水向四周扩散开来。 洪叔通双目圆睁,举刀横档在前,一双锐利的大眼瞪着后面的士兵,大叫:“公子快走。”他企图拖住后面的军官,让霍光回去搬救兵,此处已是波西部落地带,属于本部势力范围,昌隆将军理应止步。 士兵们见势拉住缰绳,有两位士兵下马前来挡驾,三人一阵乱刀攻防,几回合交战下来,洪叔通抵挡不住,被钢刀砍中脖子,顿时鲜血直流。 蚕丛父亲纵马疾驰,飞身落地,接着一个马步,卸开来剑,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他扶住洪叔通,说道:“你没事吧?放心,你安全了。”只见他腿上手上中了四处刀伤,实已在强弩之末,此番激战全凭毅力支撑。蚕丛、莫克明上前擦看伤势,试图包扎伤口。 这时,一声巨响如晴空霹雳般在雨中爆炸。 “飞将军,是你。” 这一声是昌隆将军所发。 “昌隆将军,多年不见,别来无恙。”蚕丛父亲总算看清楚来者何人,回首道。 一声“飞将军”让在场所有人震惊。只见有人惊鄂有人诧异。蚕丛则呆在当场哑口无言。洪叔通试图挣扎站起来,可力不从心,他用一种垂危的口吻说道:“你是飞将军?你是15年前名动天下的飞将军?能够在生命最后一刻见到你,实乃三生有幸,今日死而无憾。”只见他口吐鲜血,说得极为勉力。 飞将军点头示意,扶着他的头,安慰道:“兄弟,先休息一下吧。这里的一切有我。”他明白,多说只能徒增他的伤痛。 飞将军平素虽与他只是泛泛之交,但是几年来,出入波西部落数次,也还算面熟。在他身受重伤之际,敬重他是条汉子,让他舒坦一会。 洪叔通挣扎几下,顿时带着笑意死去。飞将军立起身来,脸色铁灰,质问道:“昌隆将军所谓何来。白羊之盟20年之约期限未到。何事兴兵?” 昌隆将军一脸阴鸷,他跟飞将军向来不和,话不投机半句多,直道:“问她们吧,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飞将军转过头颅,遽然而惊,他澎湃的内心七上八下,一阵错愕。居然又是一个15年未见的故友——“长公主”青云殇。 只见青云殇一个照面,轻微颔首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在她身后,一女亭亭玉立,眉宇间透着峥嵘,娉婷间,颇有将门风姿,想来便是老友王雄之女了。 飞将军双眼只略微一扫,并不多看几眼。但他跟青云殇一撇之间,已心领神会——她们不愿意跟昌隆将军回去。 “昌隆将军,请看在咋们十五年的情谊上,给我薄面,不要为难她们。”飞将军道。 此前昌隆将军神威霍霍,但在飞将军不怒自威的气势下,竟然有点气馁。 “飞将军,这是国王的命令,兄弟我军命难违,请你置身事外,免得伤及无辜,节外生枝。”他扫了扫蚕丛、莫克明等人,略带有威胁之意。 此时,达瓦顿珠和霍光等人汇合一处,一番交流,询问事情经过。 飞将军临危不乱,此时情形,敌众我寡,一旦交战,大家性命岌岌可危。正当他屏气敛神之际,远处柳树道旁,突然传来“哒哒”马蹄声,波西部落、沙乌都部落来了不少兵马,各个劲装束发,手持钢刀。烈马雄壮,霍光急忙向前接洽,商讨一番后,大喊了几句,壮士跟烈马顷刻间整整齐齐排成五队。 形势突然反转。 昌隆将军跨在马上,稳如磐石,看不出神色,依旧昂首道:“飞将军执意要趟这浑水,那也由得你。只是军令如山,我只奉旨行事,眼下,只怕又要重启战火,如15年前那般,处处战火喧天,生灵涂炭,恐怕这不是隐居避世的飞将军想要的。”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飞将军深刻明白这点。 霍光身为酋长之子,竟被他俩直接无视,哪受过如此大辱,只见他大喝一声,便要指挥战队,展开厮杀。 飞将军见有异动,心想一旦开战,这里无人能幸免,他不愿意再看到血肉横飞的场景,于是大声疾呼道:“稍安勿躁,各位请退避三舍。”他目露凶光,如天神般,带着无可抗拒的气势,所到之处,那些士兵纷纷退后。 里面有年纪稍长一点的,识得飞将军的名号,被吓得瞠目结舌,如泥塑木雕般呆立不动,霍光看到士兵们惊恐万状的神情,气不打一处来。 “10天时间,给你个交代。”飞将军斩钉截铁,大喝道。 昌隆将军双目似箭,凛然道:“那就10天,军中无戏言。”大手一挥,军旗摇晃,伴着“哒哒”马蹄声,一行人消失在雨夜之中。 为何飞将军一行与霍光、昌隆将军等人在这里撞上呢?让我们将思绪拉回到15日前,营盘山古城。 第4章 青云殇 半个月前,营盘山古国。 灯火通明的古城里,气势宏伟的狮子王峰绝壁上,开阳殿里,牛油制作的蜡烛在哔哩吧啦的烧着,窗外吹进来的风使房间忽明忽暗。 细雨在窗外稀稀疏疏的下着,屋内有“噎噎”的抽泣声,气氛压抑且悲伤。 “怎么办,小小这次有活命的可能吗?”青云殇泪如雨下,她语气中带着绝望,无力的抓着丈夫王雄的手臂,几乎要跪在地上了。 “没有办法,这是上天的旨意。在这里,你知道,国王的抉择没有更改的余地,作为臣子,我们自当凛遵。”王雄控制不住的颤抖着,一种莫名的无力感浸透全身。他脸色苍白,双眼无神,显然内心正遭受着煎熬。 王小小是青云殇和大将军王雄唯一的女儿,今年15岁。这次国王举行祭天大典,根据巫师姬远贤的卜筮,为了确保对火神的绝对忠诚,祭品必须是皇亲国戚之中的血脉,不幸的是,小小成了这次向火神敬献的祭品。她和另外几十名卑微少女的血肉,将用来告慰上天的灵魂,以平息水神的愤怒。 “去找飞将军吧!”青云殇委顿在地,这些天来,痛苦的折磨让她几乎虚脱,她泣不成声,勉力说道:“只有他才能让国王收回成命,我们只有这个女儿,你看,她如此美丽如此聪明,这不是她的命运,我们必须改变这一切。” 王小小此刻匍匐在妆奁上,脚下金钗、发髻、木梳,玛瑙翡翠零乱一地,她双眼红肿,肩膀随着抽泣声战栗不止,像一只缩在角落里受伤的猫咪,急需温情的抚慰。 她穿着一袭浅绿色披肩碎花裙,乌黑的头发插着晶莹剔透的发簪,挽出一个花瓣状的飞仙凌云髻,她眉黛如蹙,皓齿如贝,乌黑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张鹅蛋般娟秀的脸颊,颊上点缀两个醉人的酒窝,精致的樱桃小嘴似精心雕刻的瓷色玉器,这是一张妩媚动人的脸。 但,她的美有多动人心魄她的命运就有多悲惨欲绝。此刻,她正为自己的际遇而哭泣。像她这种女孩,生在帝王家,有太多太多无法掌控的事。 王雄气急败坏,抗争道:“求他?我不会去求他的。此人荣誉感极强,他发过誓,不再过问营盘山的一切,我去了是自取其辱。”王雄推开青云殇的手,坐在花梨玄色将军椅上,左手托额,右手手指控制不住地敲击桌面。显然,他思绪万千,心乱如麻。 青云殇突然歇斯底里大叫,转瞬间,从抽屉匣子里,取出一把匕首,往脖子上戳去,她用自杀的口吻威胁道:“血浓于水,小小的命就是我的命,如果她以这种耻辱的方式死去,那么我绝不苟且于世……”她视死如归的眼神像一把利剑,让王雄无可遁形。 小小看着这一切,她的哭声更大了。 王雄身体仿佛被冻住,好长时间都哑口无言,他望着小小凝噎道:“谁也无法直视亲身骨肉奔向死亡,我的心同样在滴血。小小,你别怕,云殇你别急,你先起来。”王雄带着浓重的鼻音,连日来他疲惫不堪。“可国王这里怎么办呢,圣旨无可抗拒。” “我们做的远远不够,让我带小小走吧。”青云殇嗫嚅着,泣不成声。她似乎察觉到了丈夫的一丝犹豫,接着道:“离开这里,一切皆有可能。” 王雄转过了头,望着窗外,夜色如墨,这酷暑时节的雨居然让他感到一丝寒意。他沉默了很久,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这是欺君之罪,再说,城堡里,如此多的兵卒,防守极为严密,特别是山下,除了哨兵站,还有野兽横行,你们插翅难飞。”他虽然如此说,但无声无息间,已将将军印章放在了桌子上。 他的态度很明确了。 青云殇如泄气皮球般委顿于地,拽着的匕首掉了下来,金属撞地“铿”地一声让她脑袋变得清灵、空明。15年来,她跟王雄伉俪情深,相濡以沫。此刻,她明白了丈夫的心意与选择。连日来的争吵与泪水,让夫妻两心力交瘁,而此时,这场夫妻间的拉锯战终于画上句号,王将军做出了妥协。 王氏家族效忠诸葛氏八百年了。这个家族的后人有着与生俱来的忠心,同样也有刻在骨子里的荣耀。对上,他无法抗拒国王的权威,违抗则是欺君大罪,对她母女两,他同样不会如此铁石心肠而无动无衷,不然则毫无人性可言。对王雄个人来说,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而他明白,自古此事两难全,不管怎么选,都是一个死。 青云殇泪眼婆娑:“那国王这边你怎么办?”她知道这一走,不知道还有没有再相聚的可能。 “先走吧。多说无益,这是我的选择。”王雄低着头,生离死别之际,他试图掩盖满脸的泪水。 正所谓:只有梦魂能再聚,堪磋梦不由人做。这画面实在太伤感。 青云殇跟王小小不胫而走的消息,直到第二日午时才被士兵知晓。诸葛明国王大怒,昌隆将军领旨,立马将王将军压入大牢,收归一切封地与俸禄,解除将军印。 王雄将军面对严刑拷打,只有一句话:“君命难违,但人间自有真情。”他的抗议苍白无力。 青云殇跟王小小夜半子时就已经匆匆离开。她俩骑着两匹体格健壮的大黑马,带着将军印一路畅通无阻。不到半日时光,已在达古峰下。达古峰比狮子王峰更高,山顶常年烟雾缭绕,寒风凛冽,积满冰雪,万年冰川如刀削般在太阳照耀下光彩照人。 眼见四下无人 ,她两下马步行,两匹大黑马并辔而驱,细雨中健马嘶鸣不已,打着响鼻,甩掉鬃毛上的雨水。古道两旁树影婆娑,绿荫如蹙,大樟树直插云天,树下,偶有三三两两的饥民向她们招摇,似乎在寻求施舍。 百年难得一遇的雨水,在各处引发了泥石流,无数房屋倒塌,洪水如魔鬼,摧毁了地里的小麦、粟、黍和水稻,让本来难以为继的生活雪上加霜。 小小望着那些难民,内心躁动不安,她想着,难道真如国王、巫师所说的,只有用少女的血先给上天,才能让水神停止发怒吗?难道这天上真的有火神和太阳神吗?假若如此,那五大国王里,有多少人会为此丧命啊。她不敢继续往下想,她望着前方白榆树下躲雨的饥民,那里有许多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女,通通衣不遮体,露出并不丰满的乳房,她偷偷地留下了眼泪。 青云殇显然不知道小小所思所想。只见她眼神坚定,木无表情,脸上偶尔闪现一丝焦虑。她明白丈夫此刻肯定入狱了,或许正在接受残酷的鞭刑。 按照国王的法律,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所幸的是,丈夫王雄不同于一般庶民,作为王氏一脉的将门后裔,王国的肱骨之臣之一,从审查、问责到最后判决行刑,应该还有一个月时间。 青云殇,都广之野宝墩新城青酆大帝的女儿,15年前,古蜀大陆陷入战火,游侠飞将军横空出世,各路英豪辈出,不可一世的青酆大帝成功登顶,最终在白袍巫师巫咸的主持下,营盘山古城国王诸葛明、什邡古城丁坤国王、宝墩新城国王青酆、蚩尤城城主西门千麟、白帝城城主刘昊贤,签订了止战20年的“白羊之盟”,这场由宝墩新城青酆大帝开启的“血脉大战”,最终偃旗息鼓。 为了避免五国之间再启战端,也为了权衡各方利益的需要。元气大伤的什邡古城国王丁坤将他庶子丁兰送到了白帝城做质子。丁坤国王刚愎自用,独断专行,庶子丁兰从善如流,礼贤下士。父子间性格格格不入,治国理念背道而驰,最终只能一拍两散。至于丁兰后来为何走上游侠之路此后再表。 诸葛明国王的女儿诸葛辰嫁给青酆大帝做妃子,一连生下青山、青水、青玉、青云、青罗五位子女。宝墩新城皇后则是蚩尤城城主西门千麟的女儿西门郡羽,皇后育有三子一女,20岁的青海、18岁的青叶、16岁的青麟、12岁的青梅。 青云殇是青酆第一任妻子柳云殇生下的女儿。将近40年前,在他创业之初,当年铁血男儿东征西讨,纵横四海,在战火连天的岁月中,柳云殇陪他披荆斩棘,转战千里,但天有不测风云,在一次攻坚战中,她不幸被流石击中,最终因失血过多而亡。 青酆为了纪念她,将女儿命名青云殇,并封为“长公主”。 可笑的是,青云殇完全不似她母亲的性情,待宝墩新城建立后,在阿谀奉承、歌功颂德声中,国王青酆自诩为青酆大帝,凌驾万万人之上,大有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后来,阴差阳错地在巫师司马长鸿的撺辍下,雄心万丈的青酆大帝厉兵秣马,引发了血脉大战。战后,“长公主”青云殇被许配给了营盘山古国的虎将之一——王雄。 言归正传。 青云殇心急如焚,她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女子。对于路边的饥民,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她施舍了一些金龙币、银龙币,但同情归同情,有些东西她爱莫能助,在她心中,女儿小小才是最重要的。 她心里清楚,目前最重要的是早点找到那家客栈,在这荒山野岭中,有时细雨迷离,有时大雨滂沱,假若夜幕降临,待野兽出没,她两手无缚鸡之力,再遇上盗贼或者难民,端的自身难保。 小小一脸疲惫,她问道:“母亲大人,咋们现在咋办呢?该去哪里?”尽管她撑着油纸伞,但秀发还是被雨打湿了,一捋发丝如一根稻草般附在左颊上,平添了几许妖娆。 青云殇回复道:“前方十几里,有一个村落,村落里有一家客栈,咋们可以在那里投宿。” 小小兴奋道:“那就加快脚步吧,咋们还是骑马吧。”说着,不等妈妈回答,她“嗦”地一声,拽住大黑马的绳索,踏上马镫,跃上马背,“驾驾”两声,飞也似的狂奔。 青云殇望着女儿的背影,一阵苦笑。对小小来说,她自然有着脱离苦海的喜悦,但是前方的路,依旧云诡波谲,首先,飞将军会不会领她的情,假若他依然坚守15年前的誓言,自命清高独善其身,那么她丈夫必死无疑,第二,诸葛国王已然下达追捕令,昌隆将军为了邀功求赏,必定亲自率兵前往,她们有没有在此之前逃离追捕,还是一个问号。第三,前方客栈独立于五大国王法律之外,有着自己的一套江湖规矩,客栈处于波西部落、马良坪部落、沙乌都部落的交界处,听说这里的人,凶残嗜血好勇斗狠,她已经有15年没来过了,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充满未知。 看着女儿即将消失的背影,她停止了胡思乱想,接着坐上马背狠狠地甩着鞭子,追将上去。 到达银杉客栈时,已是酉时末,细雨下路面泥泞不堪,到处是水坑。周边全是高大挺拔的银杉树,银杉枝繁叶茂,层层错落遮天蔽日。客栈通体由巨大的梁木打造而成,分为宴客大厅、宿舍大厅、火食房和马厩房,大体轮廓几乎不变,木制格窗外透出黄色的蜡烛火光,光束里千百只飞蛾乱飞乱窜,跟十五年前不同的是,马厩房更大,马匹更多。 见到两位服饰华贵,衣香鬓影的母女投店,早有奴隶迎上来,其中一位拽着鞍辔将大黑马牵到马厩槽就食,另一位奴隶引领青云殇两人进店就坐。 店里跟店外囧然是另一番天地。 店内人影纷乱,黑色桃木餐桌上,呼啦啦地挤满了乱七八糟的人群,有游侠、有难民、有武士,还有满脸胡茬的大汉,他们有的臭汗淋漓,赤身露体,下身仅覆一块遮羞布,张开大嘴大快朵颐,有的推杯换盏唾沫横飞,借着酒劲夸夸而谈,桌上牛肉、羊肉、狼肉、蛇肉等混着八角、桂皮、黄喉、山药、鸡血、鸭肠或在三足炊器里或在带盘夔足鼎里或在高陶宽钵里“喇喇”的翻滚着,热气袅袅,这些或鼎或罐或钵下面,有黑炭在燃烧,明火翻腾闪烁,在陶器底下张牙舞爪,浓密的热汤伴着杂乱的佐料,催发出一种让人饥饿难耐的香气。 她们两人一路策马扬鞭,风尘仆仆,一天没进食了。小小的肚子早已饿扁,垂涎三尺的她,吞了一口唾液,舔舔嘴,催促着妈妈赶紧让奴隶上菜。 青云殇一阵招呼,早有奴隶端上一盘牛肉火锅。 母女两才吃到一半,旁桌一男子,突然问道:“长公主,你们神色仓皇,这是要去往何方?旁边是你的女儿吧。”接着听到些许不怀好意的奸笑声。 青云殇身子一阵颤抖,这“长公主”三个字,在她心中已封尘多年,就连小小也不曾知晓,她感到十分意外,居然在这荒山野岭,有人还记得这个称谓。 只见此人年纪50上下,发秃齿豁,贼眉鼠眼,身披深褐色野狼皮挂衫,脚套长筒牛皮靴,腰腹长剑,浑浊的双眼看不清神色,但显然对她两虎视眈眈。此人叫名洪叔通,年轻的时候做过游侠,后来成了波西部落一名武士,几年后晋升武师,现执教波西部落酋长儿子霍光。 青云殇不知道这号人物,正要问他是哪路牛鬼蛇神。可洪叔泉继续抢着道:“夫人,我身份卑微,你自然不知道我,但我知道你,王雄将军呢,来了吗? 听到王雄将军的名号,整个客栈顿时一阵喧嚷。王雄将军,王氏一脉,在营盘山古国世袭了几百年,先辈中出了许多名将,整个岷山地区享誉盛名。而王将军的妻子青云殇,乃青酆大帝的长女——长公主,正统皇室血脉,其尊贵的地位同样不可小觑。 眼见这些人个个心怀叵测,身陷囹圄的青云殇稍作镇定,朝洪叔通瞅了瞅,然后扫视着整个大厅。点头道:“尊驾好眼力,我正是长公主青云殇。王将军他随后就到。”她企图以丈夫的名义,压住人群中的躁动。 身份暴露,形势一下子势同水火。只见有些人目露凶光,有些人磨刀霍霍,角落里还有一些人在指手画脚窃窃私语。一些贫民则低着头,沉默地咀嚼着,以免若祸上身。 这时,一名身强力壮,高大威猛的年轻汉子从后厢火速窜出,他的披肩还拿在手上,显然正与某位妓女经历了一番云雨。在这片刻时光,他已知道了屋外的一切,于是立马吩咐左右侍卫,去屋外查看情况。 波西部落跟沙乌都部落、马良坪部落,不同于其他部落,几千年来,跟营盘山古城冰炭难容,十几代诸葛国王发动了不少战役,但始终征服不了这块区域。 此刻正听到王雄将军率兵前来,部落里的年轻人如惊弓之鸟,只见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直想生吞活剥了这对母女。 王小小吓得瑟瑟发抖,青云殇紧紧拉着她的手。她们没有侍卫,也没有兵器,对方一旦发起难来,无异于自取其辱。 电光火石间,左边围炉木桌上,数名汉子突然拔出腰刀,朝霍光的士兵砍去。 这显然超出青云殇与小小的意料之外。 原来自从雨季以来,水灾不断,良田被毁坏,房屋被冲垮。无数难民得不到救助,而且平日里,受尽了大寨长、大族长的剥削,他们自发的聚集起来,开始反抗,揭竿而起,发动暴乱,在各大山区和村寨,造成了一桩又一桩惨案。他们仗着人多,最近越发肆无忌惮。而酋长儿子霍光就是为此而来。 不曾想,战斗已然开始,只见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目光所及,到处是尖叫声、哭声,人影驳杂,烛火涣散,妓女在奔跑,奴隶在逃窜。青云殇赶紧让小小躲在桌子底下。 那些难民之所以突然发难,其实是因为青云殇和小小的到来。 首先,他们觉得她两是一条大鱼,此乃天赐良机,从青云殇举手投足间来看,她们显然是在避难,王雄将军只是一个托词,只要抓住她两,就可以去营盘山拿到丰厚的奖赏。第二,近些天来,他们了解到,本次霍光所带的人数不多,战斗力不足为惧,再说,公子霍光放荡不羁沉迷女色,难成大事,于是就先下手为强。 只见几名汉子手起刀落,将长桌旁两名壮士砍倒,另有几名大汉在跟霍光缠斗。 兵器与铠甲在剧烈撞击。桌上的火锅倾倒下来,热汁和热乎乎的牛肉,溅了一地,顷刻间,短兵相接,刀林剑雨,大战爆发了。 整个大厅,砍杀声几乎将屋顶掀翻。 难民们大概没有想到,武师洪叔通身负绝技,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章法有度,一招一式诡异刁钻。的确,多年的游侠生活,让洪叔通练就了一些奇特的招数,而霍光已然得到了他的真传。尽管人数占优,但难民们却奈何不了他们。 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一柱香后,霍光师徒渐呈败相,他们的侍卫所剩无几。难民们并不想要取霍光性命,因为这不是生死相搏,他们只想抓到青云殇母女。 就在难民们大胜在即的时刻。屋外“哒哒哒”的马蹄声,穿云裂雾而来。 几十匹战马嘶鸣,“橐橐”声在雨夜之中,震碎人们的耳膜。早有士兵大叫:“大军到了,大军到了。”周边居民连忙关门锁窗熄火,整个杉树林瞬间一片死寂。 昌隆将军到了。 一天前,诸葛明国王下达追捕令后,昌隆将军亲帅一批骁将率先出发,从麒麟大道直奔而来,他们马不停蹄,冒雨追击,于此刻也到了银杉客栈。第二队人马,是由他儿子昌大盛领导,往另一个方向追击。 难民们见有大敌来临,于是鼠窜而出,还没等摆开阵势,昌隆将军率先出击,只见他横刀立马,一刀就将最近的一名汉子斩成两段。 汉子瞳孔大睁,身首两端,血液将雨水染得鲜红。此刻雷电大作,暴雨倾盆而下,屋外的士兵全部成了落汤鸡。 “可否有人看到王雄将军夫人还有她的女儿王小小?她们两雍容华贵,裙裾艳丽,作贵族打扮。”昌隆将军威风凛凛,一声暴喝,不知道是在向谁发问。只见他鹰目斜视,让人心悸胆寒。 见无人作答,他显然没有耐心跟这些贱民啰嗦,再说,这些人在他眼里如蝼蚁无异。只见他滚鞍下马,径直朝客栈大门走去。一些不知所谓的人虽略有阻拦,但都被将军的护卫一一收拾。 看来,在装备精良的正规军面前,这些难民的战斗力不堪一击。 昌隆将军推开大门,只见客栈里残羹冷炙散乱一地,瓦罐碗碟残缺不全,缺了胳膊的椅子,断了腿的桌子,横七八竖东倒西歪简直不堪入目。 突然,客栈后马厩房,战马嘶鸣,应是有人逃窜。 原来,王小小见到昌隆将军已然杀到,惊慌失措之下,向霍光抛去了求救的眼光。霍光本来对营盘山古城就带有家国仇恨,当他听到昌隆将军来了,只想带着残部和难民展开反扑,他明白,这些难民同样痛恨营盘山古城的黑暗统治,可实力差距太过明显,正面冲突无异于以卵击石,他心里焦躁不安。 “小不忍则乱大谋。”洪叔通拽着霍光的手,提醒道。 权衡利弊之下,霍光望着王小小,左右盘算,见她娇娆妩媚,花容月貌,于是借坡下驴。他带领残余手下,领着青云殇和小小,率先奔走。 于此,经过一番长途逃亡,快到铁桥附近后,不曾想碰到了飞将军一行。 第5章 传说 “山高有神灵,水深有蛟龙。” 波西部落酋长霍本阳自言自语。他眼神深邃,眉毛入鬓,五官棱角分明,身负灰色挂衫袍,高筒黑靴,给人一种盛气凌人之感。他斜乜了一眼飞将军,见他打着油纸伞矗立一旁,闻言沉默不语。 雨依旧不密不疏的下着。洪叔通的殡葬7天结束,虽然他的血统不算高贵,在部落里地位不算崇高,但基于霍光师徒的关系,族里给了他足够的尊重。十几位释比穿着轮回法衣在灵柩旁“跳大神”,手舞足蹈,超度亡灵。 死亡氛围中透着压抑,但部落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处理。 只见沙乌都部落酋长、马良坪部落酋长,远方的树正寨、亚拉寨、热西寨、甘堡藏寨等各寨寨主十几位。他们神情或呆立或凝重或木然,脸如土色,内心纠结如牛负重。可见神树坛的崩塌,在人们心中引起不小恐慌。 20岁出头的霍光躲在阴影里,脸带菜色,眼望着小小跟蚕丛,咬牙切齿,若有所思。 “飞将军,这些年来,如果不是你此前的光明磊落,此刻你已身首异处。”霍本阳言语干脆,尽显豁达从容。“我对你,已然表现出了足够的敬重。” “酋长胸怀大义,我感谢你的仁慈与善意。”飞将军回复道。 “但你的要求比山还高,比海还深。” 霍本阳打断道:“你心里清楚,我们部落自诩为先贤大禹后代,既尊崇血脉之正统,又崇尚大义之高贵,可你十年来,隐秘自己的身份,对过往闭口不谈,这是对我族莫大讽刺。谎言与欺骗,是人世间最大的罪恶。”酋长话音刚落,油纸伞下人群耸动,有些武士手拽着刀柄,准备一拥而上。 飞将军见形势严峻,呆立当场,无话可说。 霍酋长继续道:“战火已然开启,假若我让你们离开,我无颜面对族群其他人。你说,我是叫你飞将军呢?还是阿木?” 自从飞将军的身份曝光后,部落之间风声鹤唳。首先,酋长被族人冷嘲热讽,有人说他十年来利令智昏,一叶障目而不自知,这让他威严受损,另有人说昌隆将军率领大军顷刻便至,飞将军如果离开,届时可能倒戈相向,那族人更加危险,青云殇和小小可作为人质,决不能放走。 沙乌都部落、马良坪等部落,来了不少上了年纪的人,他们跟酋长一样,对飞将军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原来,15年前的“血脉大战”,主战场在都广平原,那些惊天动天的战役,白骨露野赤地千里的惨烈画面,在层层传送中,不断添油加醋,不断夸大描摹,虽然时过境迁,但依然让人心有余悸。飞将军名号震撼寰宇,令一些人闻风丧胆,令一些人敬佩不已。 今日,他们终于见到了本尊,这传说中的猛兽怪物,何况之前他就已经在部落里潜藏多年,对这里的一切了若指掌,细细想来,让人不寒而栗。 飞将军看着骚动的人群,又扫了一眼青云殇母女,心想: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今日若要逃离虎口全身而退,只能以真心换真心,于是对酋长说道:“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十年来,我对你们无半点邪念,我可以将心窝掏出来,我敬重你们的图腾,对神树同样奉若神明。我与山为伴,与水为邻,与酒为友,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对富贵与权力,我弃若敝屣。对珠宝与美人,同样视如草芥。”他瞅了瞅儿子蚕丛,接着大义凛然继续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至于我隐姓埋名自有苦衷,其中心酸不足为外人道也,但此心光明,可照日月。”飞将军拍着胸膛凝视苍天。 酋长霍本阳耸了耸肩膀,将脸瞥过一旁,十年来,他对阿木推心置腹,畅所欲言,因为他明白,阿木同样袒怀相待,所作所为光明磊落,其铁血丹心可彪炳史册。青云殇悚然动容,内心震撼,看来,他依然如15年前一样,是一头孤傲的雄狮。 蚕丛听到父亲的一番陈词,热泪盈眶。原来父亲15年前就是一个令人即敬且畏的人物,也不知道是一段怎样的金戈铁马,居然被世人尊为飞将军。 他心里默默想着,假若得空,一定要父亲告诉他15年前峥嵘岁月里那些可歌可泣的故事。 “都离开那是不可能的,王夫人和其女儿,是我们的战俘,根据各城邦的法律,我们有处置权。”酋长霍本阳再一次强调。 飞将军沉默良久,对着所有人道:“我跟你们做个交易,就让我去营盘山做个交代。小小跟我的儿子蚕丛留在这里,他俩作为人质,直到我回来。” 整个部落数百号人,听后无不动容。这些年来,阿木刚正果敢,没做过一件违心之事,为人落落大方。他既然将他儿子留在这里,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个可行的选择。 达瓦带着一种欣慰的眼神看了蚕丛和小小一眼,示意他们不用紧张。 山的沉稳不同于水的灵动,这里的人憨厚,直爽,做事雷厉风行,极重承诺,凡事绝不拖泥带水。 酋长霍光沉默着,眼中带着一种凝重。事关重大,大概,他在斟酌其中的利弊,几十年岁月的磨练,让他明白,任何一个决定,绝不能如此草率。 何况,这是战争。 飞将军不再言语,将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霍光将脸撇向一边,显然,他对飞将军的做法成见很深。 族长霍本阳长叹一声,刚毅说道:“可以。就让蚕丛和小小留在这里吧。” 波西部落、沙乌都部落、马良坪部落,他们世代就在山里生活,几百年来,营盘山古城不断扩充地盘,金龟包、上南庄、勒石等部落前后被吞并。 这三个部落,以及神圣的桑树林,是岷山深处最后一片光明之地,他们追求自由,崇尚忠义,不想让权力奴役,因此,这里的村民,乐善好施,娴静安逸,与世无争。 蚕丛和小小进入山寨当天,就爱上了这个地方,并被纯朴的山民和山中的建筑,深深吸引。 他们居住的房子,因地制宜,别具一格。主体部分主要以黄土,硬木材,灌草丛和岩石构成。某些大型的祠堂、神堂或族长的居所,往往以大石块为基础,多用木材做结构,呈内直外斜梯形状。内饰简朴,陈设素洁,布局严谨,墙壁上,随处可见一些特色鲜明的木雕、彩绘和蕴含历史痕迹的糊画。 多数平民房,则以木头做成夹板,填充粘性较强的泥土,再用木槌作为垒砌工具,夯筑出扎实的泥墙,接着用山中砍伐来的树干,作为梁柱,附上厚厚的罐草与软泥。这种堡垒式土房结构的房屋或院落,外不见木,内不见土,结构坚固,抗风险强度大,适合居住。 此后一天,飞将军陪着酋长霍本阳,跟其他各地酋长、族长、寨长聚在一起,商议孤桑神坛开裂一事。 大家各抒己见,但都含糊其辞,没有实质进展。 第二天黄昏时刻,微风伴着细雨,湿腻腻的空气散发着阵阵溽热,霍本阳单独约了飞将军,品尝部落里纯正的青稞酒和酥油茶,莫克明伴随左右。 待几人落座,早有族人达瓦备好酒具、茶盘。 霍老随和的说道:“听说你明天就要离开。” 飞将军摊开心扉,道:“是的,早一点解决,早一点安心。” 霍老语重心长,用一种苍凉的口吻说道:“阿木,我敬重你的为人,这些年来,咱们可谓金玉之交,这么说吧,因为你信奉火神,所以我找到你。”莫克明看到,酋长有些话,似乎亟待说出口。 飞将军颔首回敬道:“族长,有话直说。实不相瞒,近年来,我也在探求雨季的奥秘。从今年的形势来看,这雨水确实诡异得很。最开始我认为这或许跟火神有关,因此,我去过柏树林的祝融祠堂。” 霍本阳眼睛一亮,他感觉到他确实是一位志同道合的人,于是也就不再遮掩,泯过一口茶,继而说着这样一段传说:“这个预言从我们的先祖炎帝时期就流传至今,古老传说里,雨季是开启另一个纪元的标志。而一旦我们的孤桑神坛裂开,就代表此纪元已经开启,其中原由我们后人不得而知。话说上古真神伏羲氏仰观天文,俯察地理,再结合鸟兽花纹,定义了八种自然现象,他们分别是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再根据八种现象做了八种卦象,分别是乾、坤、震、巽、坎、离、艮、兑。乾为天,坤为地,震未雷,巽为风,坎为水,离为火,山为艮,兑为泽。此八种卦象,可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 飞将军纳闷:“那跟这个雨季有啥关系呢?” 酋长继续道:“八种自然现象构成我们眼中所见的一切,他们是相辅相成混为一体的,周流六虚而不滞塞所以天地和谐。但是雨季预示着其中一种卦象出现了紊乱,所以天现异象,这其中玄机诀窍我们不得而知,或许……”酋长沉吟着,望着屋外飘乎乎的细雨丝,静默凝神,半晌才道:“或许。” 飞将军和莫克明作洗耳恭听状。 酋长掬起三足脚杯,喝过青稞酒,继续说道:“听说五大国王见过白袍巫师。”他望着飞将军。 飞将军不置可否,摇了摇头。 霍老说道:“灵山十巫,个个神通广大,可我们这里从来没见过。再说,我们只相信部落里的传说,相信我们自己的树神,雨季后死亡会笼罩大地,”酋长叹息一声,“巨龙会再次腾云驾雾,为害人间。”酋长的思绪飘忽不定,仿佛对未来充满着无限恐惧。 飞将军对巨龙传说置若罔闻,他只关注眼前的现实,于是反问道:“那为何神坛下,热量会如此之高呢。” 酋长立马回道:“这又是另一个预言,二千年前,先贤大禹在大西海尽头瞿塘峡附近的夔门口开槽修渠,疏通河道经络,引水东流,在靠近巫山水域深处,发现了一个青铜打造的太阳轮,太阳轮异常炽热,大禹注入法力,不断削弱轮盘的热量,后来他将太阳轮携来至此,掩埋在孤桑神树下,垒以祭坛封印。” 旁边莫克明宁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这个故事有一定可信度。”早一日,他跟飞将军与各地酋长等,在查看金字塔结构的神坛时,发现神坛底下的确炙热,而且越往里走,温度越高,最后远超人类忍耐的极限,他疑惑问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找到这个太阳轮呢。 然后,太阳轮有何意义呢?” 酋长摇头叹息道:“传说太阳轮是克制恶龙的唯一武器,但其中的门道或者诀窍,谁也弄不明白,再说。我部落对神树有着无比崇高的崇敬,谁要是对神坛地底有丝毫觊觎,那就一种莫大的罪恶,神明自会将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再说,几千年来,族人从没想过太阳轮到底会不会存在。任何的怀疑都是对先人的不敬,而且,这仅仅只是个传说罢了。”酋长陷入了深思,不再言语。 第6章 蚕丛 第二天,等飞将军离开时,小小跟蚕丛已经很熟络了。 此后半个月里,他俩基本上形影不离,天天腻在一起。也许作为囚徒,彼此怀有同情心,或许因为年纪相仿有共同语言。因此,尽管人生地不熟,但是倒也落得舒心安逸。 蚕丛看上去憨态可掬,两颗突出的眼珠让他看上去就像小溪里的螃蟹,这让小小惊骇莫名,每次见到他就想取笑谐谑,小小有着顽童心态,煞有介事地吓唬他:“你是不是上古炎帝转世啊,我听城邦里的巫师说,圣贤炎帝的眼睛鼓鼓的,可以看到百里之外的风景,有顺风耳,可以听到大海深处鲸鱼的叫声。”这让蚕丛不甚惶恐。他局促说道:“才不是呢!从小我就这样。” 小小喜欢跟蚕丛在一起,因为他的憨厚,爱憎分明,浑身散发着一股阳刚之气,蚕丛同样喜欢跟小小在一起,她十指尖尖如同山中的竹笋,浩腕若洁白的莲藕,眼睛似宝石散发着蓝色的光芒,而且,她性格直爽,快言快语,没有城府,如同清澈的水,一览无余。 某次,小小跟蚕丛说道:“蚕丛哥哥,我跟你说啊。先民说男怕孤辰,女怕寡宿。而我呢。就是寡宿的命,你知道天干地支嘛?” 蚕丛摇了摇头,说道:“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就是十天干。” 小小继续道:“是的。先民说,在十二地支里,寅卯辰属于春季,巳午未属于夏季,申酉戌属于秋,亥子丑属于冬季。我呢在春季出生,出生的时辰却是宿时。所以妈妈老说我未来命运多舛。” 蚕丛打断道:“鬼才信呢?你看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不用胡思乱想,老话说吉人自有天相,你心底善良,总能逢凶化吉。” 小小嫣然一笑,说道:“蚕丛哥哥,你这样安慰我,我舒坦多了。” 他们居住在两户人家,白日里,就在一起学习山民的风俗习惯。 雨季给盛夏增添了闷热,因此,他们俩时常跑到屋外,看山寨中林籁泉韵,丹椒秀泽。木屋前,是一个淡水湖,湖边杨柳依依,杉树林立。 小小说道:“蚕丛哥哥,我喜欢柳树。柳树树枝就像少女的发丝,婀娜多姿,摇曳的枝条,随风轻扬,就像翩翩起舞的女孩,特别是在这水木明瑟的湖边,更具别样景致。”蚕丛对柳树可是司空见惯,他性子忠厚诚实,直接说道:“我喜欢桑树。” 小小道:“那可是他们的神树。” 蚕丛说道:“我知道。你看,桑树同样别有特色,在盛夏,树上的桑葚呈现紫色,如晶莹的宝石,而且桑树枝干笔直,异常坚韧,叶片也光滑细腻。” 细雨蒙蒙,带来阵阵清爽,小小会心一笑,摘下桑葚果,放在手心,递给蚕丛。“蚕丛哥哥,听老人们说桑葚好吃,你试试。”小小睫毛沾了水,眸子清澈透亮,她浅笑嫣然,两颗醉人的酒窝蹦了出来。 蚕丛憨憨接过,送进嘴里,咀嚼着,味道果然鲜美,回答道:“小小,你也吃,确实很甜!”一边说着,汁水淋漓从嘴角流出,看上去甜蜜极了。 小小继续道:“蚕丛哥哥,听村里老人说,春天时节,他们这里会异常繁忙,桑叶上,会有一种虫子,他们叫它‘蚕’,就是你的那个姓氏,你说奇怪不?我可从来没见过。据说蚕可以吐丝,而他们会专门收集蚕丝,用来加工,制作衣裳,你发现没有,他们有些女孩子穿的衣服好漂亮。” 半个多月来,最气恼的是霍光。自从在银杉客栈看到小小第一眼后,就有被勾了魂的错觉。 他天天脑海里都是她那无邪天真的笑,那丹凤眼,流转间顾盼生姿,浅浅梨窝在粉面上绽放,有若盛开的桃花,不同于族群内的女子,小小就是一只精灵,特别在她跳舞时,就像花丛中翩跹的蝴蝶,一颦一笑,比起族里其他女孩,别有一种风味。 他的丑陋和龌龊心态,被父亲霍半阳看在眼里,让老酋长恼怒,同时替他羞愧。 某次他们争吵起来。 “除非小小永远在这里一辈子。不然你小子别做这个打算。”酋长怒斥道。 霍光甩着膀子,拽着脖颈上的羊毛线道:“为什么呢?我就配不上她嘛?” 酋长更怒,恨铁不成钢,拖过一把木椅,斜坐着,怒道:“第一,这不是配不配的问题。她虽是营盘山公主,但你是族里下一代释比,你俩信奉的图腾不同,你负有为本族驱鬼除秽,穰解祸崇的使命。作为一名大好男儿,你不能沉浸在儿女情长里。” 霍光试图据理力争:“那为什么蚕丛那小子。” 霍本阳抡起胳膊,一把巴掌甩在霍光脸上,怒斥道:“烂泥扶不上墙,我的话只说一遍,你不要违抗我的意志,同样不要辜负族人的期望。部落里那么多女孩,哪一个不比那个娇弱的公主强?” 白露时节的清晨。小小又跟蚕丛撑伞站在大桑树下,望着眼前一泓湖水,感叹时光匆匆,岁月无痕。突然清风徐来,雨滴敲打在水面上,带起阵阵涟漪,微波荡漾,让人神清气爽。蚕丛在竹林里削来一段油竹,用小刀在竹管上削来戳去,两根竹节细管并排树立,长度约6寸,管口约1寸,接着制作一个1寸长的吹嘴,用刀将吹嘴正面削平,上面凿出4个洞眼,并在上面距离1寸的地方,用小刀切开一个薄片,引伸出来,作为簧片。 不一会,一只淡绿色的管状吹器就制作出来了。 蚕丛拿到小小眼前。 小小摇头说:“不会。” 蚕丛腼腆笑着,道:“听父亲说,在很早之前这种吹器先民用鸟骨头或羊骨头制作,一般在放羊和牧马的时候使用,从这个洞洞里吹出来的声音可以让山羊或者马儿回家,所以又叫马鞭或吹鞭。现在呢,我用这种竹子制造,因为你是羌人,就叫它羌笛好了,我送给你。”他伸出右手,满怀期待。 小小接过这支精致的绿笛。笑道:“谢谢你。蚕丛哥哥,你可以吹奏一曲吗?” 蚕丛顺手接了回来,立在一棵桑树下,将笛子靠近嘴边。慢悠悠地吹起来。 顷刻,柔和纤细的曲调儿,穿过迷蒙细雨,在碧绿的湖水上空悠扬。曲调第一段婉转低沉,如怨如诉,抑扬顿挫。第二段转为柔和舒缓,似天上的悠悠白云,随风缱绻,第三段则是高亢的欢快声,有若林中万千鸟鸣,啾啾不绝。第四段则进入苍凉的曲调,似倦鸟归巢,哀怨悲凉。又似故友离殇,凄恻阴郁,让人泫然欲泣。 一曲奏毕。小小满脸愁云,双泪垂落,她含羞地躲在一边,抹掉了泪水。 蚕丛不甚感慨,赶紧问道:“为何哭泣?”他暗忖自己不该让她伤感。 小小轻声说道:“思念妈妈了。”接着打趣道:“没事了。谁叫你吹这么悲伤的曲子。” 蚕丛见她露出笑容,说道:“好了,我不吹了。以后只教你欢快的曲子。” 小小噗嗤一笑。 第7章 往事 青云殇是跟飞将军同一天走的。只不过,飞将军同莫克明先生是去往营盘山方向,她则去往宝墩新城。 那两天里,飞将军跟霍本阳酋长一直在讨论神树祭坛的事,因此无暇跟她交流。但他们似乎很有默契,尽管交流不多,但彼此之间的心意却心知肚明。 他们离开波西部落后,同路了一段,在黑水河畔,分别时刻。飞将军跟青云殇单独走到了一座荒原之上,他们停在一棵柳树下,远处田垄灌满了水,几只苍鹭在细雨中盘旋,接着逆风滑翔,倏尔,又朝水面俯冲,其中一只在更远更高的天空上,形单影只,略显孤寂,仿佛独立于天地之外。 青云上殇无不感叹:“古圣贤说‘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转眼间,差不多二十年了,你说这人生嘛,多像一场戏。你呢,就好比那只白鹭,总是一个人待在更远处,你仿佛高高在上。” 飞将军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眺望着,漫过树林,越过天际,旷野上的风,将一帧一帧的往事吹进了他的脑际,他压制着情绪,说道:“不是你说的那样。那不是孤傲,我只是在逃避,我没有那么勇敢。我缺乏对抗命运的勇气,或者说我累了。” 青云殇知道他在掩饰,继续道:“我、西门郡羽、昌隆将军、我丈夫王雄将军、司马长鸿,还有桂圆桥的丁兰,芒城的李氏兄弟,就好比这一群白鹭,我们总习惯于成群结队,大概我们才是弱者。” 当她视线重新落到那群白鹭时,鸟儿们似乎受到惊吓,拍着翅膀飞向更远的田野。青云殇继续道:“如果你真的在逃避,那么你今天就不会出来。你总是一个以天下为己任的人。不过,咱们现在谈这些毫无意义。飞将军,你再怎么超然出世,总归离不开这个俗事红尘。你看看,大家都像这群鸟儿,其实只是各自的轨迹不同罢了。或许,你比我们更早懂得人生聚散无常的道理,所以,你不争,不怒,我记得你说过,毋因群疑而阻独见,毋任己意而废人言;毋私不惠而伤大体,毋借公论以决私情。” 飞将军一直沉默,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青云殇收敛了心神,继续道:“俗话说‘虎不此山,人不辞路’,这些年你一直躲着大家,没想到在这里与你相遇。有些话,我知道如果不说,一旦错失就没有机会了。20年前,我倾心于你,当时咱们都是山花烂漫的年纪,看见了花,就以为永远不会凋谢,看了水,就以为会永远灵动,其实那是一种错觉。世事无常,有些感觉,就像蜻蜓点水浅尝辄止就够了,但我宁愿相信小小是王雄的女儿。” 飞将闻言一脸震颤,难道小小是自己的女儿? 青云殇向前走了两步,道:“如你所说,那都是很久远的事了。我跟王雄这些年鹣鲽情深,相敬如宾,这才是人生真正的归宿。而至于你,也仅仅直到喜欢为止,如今,连喜欢也算不上。你看看,那些曾经的至死不渝,海枯石烂,现在看来也只不过是一场笑话。”青云殇越说越坦荡,完全敞开了心扉,继续道:“我跟你说这些,不管你信还是不信,算我求你,一定要将小小带出桑树林,这是我跟王雄将军唯一的希望。其实,不怕你见笑,我就是来找你的,我希望你能帮帮我丈夫。顺便替小小在国王面前求情,你知道,诸葛皇族的权威从来不容挑战。” 她流下泪来。 飞将军沉吟道:“长公主,你这些话不说,我也一定会办到。当年,王将军跟我肝胆相照,时常以兄弟相称,再说蚕丛也在这里,我自然会同时将他们俩救出来。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也想早点去探望王将军,我担心他的处境。” 青云殇同样担忧丈夫的安危,但是她明白自己不能现身。 飞将军从口袋里取出一份信件,递给了她,道:“你到了宝墩新城,将这份信交给司马长鸿吧。或许,这对你有帮助。同样,有些问题我想请教他。” 按照飞将军的意思,青云殇将在达瓦顿珠陪同下先与丹丘生会合,然后再一起去宝墩新城,他们首先会经过什邡古城的桂圆桥,然后顺江南下,进入金龙大道,直达目的地。 飞将军跟青云殇道别后,又碰到了霍光等人,很显然,年轻人从来都是嚣张跋扈的,他们不想在营盘山面前显得自己多么懦弱。 一行人威风凛凛地来到接洽地点色尔古藏铁桥。霍光等波西部落众将士,一个个气焰高涨,披着虎豹皮夹,耳朵上垂着狼骨和豹骨,胸前吊着羊毛线,发出挑衅的叫声。而昌隆将军不将这些山民放在眼里,他心中只有飞将军一人。营盘山士兵一个个神情严肃,全副武装,银白色铠甲将手臂、大腿、前胸全部护住,战马也套着银白色鞍佩,旗帜上则雕刻着威武的麒麟神兽。 在桥上一番接洽后,飞将军和莫可明跟随昌隆将军一路向东,往九顶山狮子王峰方向而去。 昌氏家族,营盘山最强大的家族之一,效忠诸葛氏几百年了。作为王国的镇国左将军,昌隆将军骁勇善战,足智多谋,这些年来,踏平了上南庄、勒石等部落,最着名的战役就是亲率2800骑,与金龟包部落于黑虎寨的大战,歼灭对方6000人。此战让昌隆将军的气势一下子压过王雄将军,让他的风头一时无两。 他的妻子为他留下了一个儿子昌大盛,具备绝对的继承权,而他的庶子则有七八个,自从血脉大战后,人们习惯性将他们称为野生子,不具备正统意义上的继承权。 血脉大战后,诸葛明国王很钦佩飞将军的为人,一直希望他能效忠诸葛王族,哪知道飞将军在营盘山任职半年后,就卸甲而去。 老话说“得不到就是就好的。”飞将军这个举动,反而让诸葛明国王更加念念不忘,因此,这十几年来,昌隆将军一直生活在飞将军的阴影下。 第8章 庙堂之高 大雨倾盆,尽管昌隆将军带来了一位极重要的人物,但是这依然让他们一行看上去狼狈不堪。 当飞将军和莫克明穿过营盘山古城的城墙时,古道两旁站满了衣衫褴褛的人群,年轻一点的面黄肌瘦,年老的则佝偻着背脊,几个瘦弱的女孩啃着满是污泥的包子。 这些人都是15年前血脉大战的受害者,因此,对他们来说,飞将军是一个天煞孤星,假若不是他,那么他们就不会失去孩子或失去父母、丈夫,尽管大战过去15年了,但他们心中的创伤依然未能抚平,再加上飞将军突然隐匿行迹十多年,因此被权臣们定义为“叛国者”。 这更加让他们愤怒。 飞将军不曾想过,当他再一次回到这座城邦,他会受到民众的如此对待。莫克明则低着头,沉默不语。 无数菜叶、残羹冷炙、混着淤泥都往飞将军身上招呼。 “杀人狂魔,叛国者,你去死。你为何回来?你去死吧!你还有脸吗?”谩骂声、叫嚷声甚嚣尘上。 还有更离谱的人直接吼道:“这个雨季,到现在还不结束,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将青云殇和王小小藏起来,那么我们的祭祀大典早就结束了,这雨半个月前就停了。” 这些谩骂愚昧至极。 飞将军只是无言地承受着。他偷偷地瞅了瞅昌隆将军,看到他脸上的狡狯和眼中讽刺的笑意,顿时明白了这一切。 这都是早有预谋的。 他跟旁边莫克明先生小声说着:“抱歉,我要知道会是这样,我一定不会喊你过来。” 莫克明此前做过学士,对民众的愚昧行为自然了若指掌,他安慰道:“忠言逆耳利于行,我想,你既然来了,就要改变这一切。” 这几天里,莫克明也总算对飞将军的身世了解了大概。 当年,他莫名其妙出现在黑水寨,不过后来其人品和性情无不让人钦佩,确实如霍本阳酋长说的,十多年来他没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反而乐于助人,常常雪中送炭,他不信飞将军是一个杀人狂魔,再说,谁没有过去呢?何况是一位攻城掠地的将军。他在桂圆乔雍湖大学堂同样有过一段难以启齿的历史,可这些道听途说的历史,并不能证明一个人的好与坏。 飞将军知道莫克明的为人,对他的理解感到由衷的欣慰。经历过世事,明白事理的成年人,往往从一个眼神中,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意。 飞将军不再语言。 此刻,他陷入一种压抑中,这种压抑或者迷惘来自古城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似乎眼前的一切都在散发一种黑色的气息,爬进了他的鼻孔,让他感到窒息,比如昌隆阴鸷脸上一个言不由衷的表情,就让他压抑难受。 他知道昌隆对自己成见很深,当年,在他担任大司马的时候,两人就存在隔阂,并有过一些不愉快,当然,这仅仅只是他远离朝堂的原因之一,第二,他受不了权臣之间的尔虞我诈,各权贵间的阴谋诡计让他恶心至极,第三,就是国王的干预,让他在行驶权力时,总感到力不从心。 因此,他毅然地离开了。可是,从刚刚发生的情况来看,古城里这种无形的压迫感更加强烈了,似乎有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他望着灰暗的天空,细雨蒙蒙,就像这个奇怪“雨季”给他带来困惑一样,他想着,难道这座城邦,是他逃不掉的宿命?他困惑地随着大部队前行,对周围的揶揄戏谑置若罔闻,可就在他们经过刑法广场之际,他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了。 只见王雄将军的头被悬挂在一根杉木杆上,地面鲜血触目惊心。他意外这才十几天,这位挚友就已身首异处。他盯着好友的头颅,头皮干瘪,头发稀疏,岁月在他脸上刻画了道道沧桑,他知道这些年他为了使命和责任、忠诚,掏空了自己的精血。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为城邦殚精竭虑的人,一个如此正义的人,依然逃不了被杀头的命运。而且,这种死法毫无尊严可言。 飞将军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他感到悲哀的同时,同时一阵气愤,他不敢想象如果长公主或者小小知道了,该作何感想,她们俩能承受得了这个打击吗? 昌隆将军露着一丝冷笑,他似乎特意让飞将军看清那是王雄的头,因此,他吩咐队伍停下来。 飞将军知道昌隆将军的用意,他是希望借王雄的头颅,来告诫自己这次回来,一切要规矩点,不然下场就是这样。 一群黑色的乌鸦在灰色天空之中盘旋,发出“嘎嘎”地悲鸣声,两只或者三只落到了王将军的头皮之上,用那锐利的鸟喙啄着这颗头颅里的眼珠、筋血,鸟爪则抓起脆如纸片的头皮,飞将军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撅住了,痛如刀割。 他知道所有被挂在这里的人,最后都会被乌鸦啄食殆尽。这是城邦对待重罪之人的一种惩罚方式。 他愤恨一声,低头不再想这颗头颅了,他只是在心里追问:王雄将军位高权重,属于世袭大贵族之一,何至于从审判到行刑,判决如此之快呢? 这期间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带着质问的眼神看向昌隆将军,将军身边的侍卫大声呵斥道:“看够了吧?看什么看,快点走吧。” 除了王雄将军的头颅外,傍边杆子上也插着三四颗头颅,因为他十多年没来过营盘山,因此他不知道这些死者的姓名,大概,也是这次祭祀大典的“祭品私自逃窜”事件的牵连者。 青石板的缝隙里,是鲜红的血迹,杆子上那些不堪入目的头颅,是对人世间所有仁义、光明、刚正之人的莫大讽刺。 莫克明看到飞将军双眼模糊,全身震颤,大概猜到其中的含义,只是他人微言轻,因此只能紧跟飞将军的步伐,他明白,古蜀大陆五大王国权力中心,壁垒森严,想要不惹祸,还是少说话为好。 离开了刑法广场,飞将军加快了脚步,他似乎想尽快拜托王雄对他的影响。他们穿过辉煌的宫殿群,迈过国家图书馆和一排红杉树后,就到达通往绝壁七座皇家宫殿的栈道入口,莫克明是第一次站到这座神圣的宫殿群之下,他被宫殿的辉煌和庄严而震撼。 他知道,千百年来,这座北斗七星殿,是整个古蜀大陆最富盛名的皇家宫殿群。 栈道上的守卫,个个神情庄重。 到达绝壁上的天璇殿时,昌隆将军冷冷地说了一句:“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你已安全到了绝壁之上。飞将军,假若不是我全程守护,你们可无法走到这里。对不对?你知道,雨季增加了民众的暴戾之气。”他的话轻佻,带有十足的讽刺,看上去得意洋洋。 飞将军说道:“如此多谢了。”接着招呼莫克明,径直朝大殿走去。 按照国王诸葛明的指示,达到天璇殿,其他人等一律止步。 飞将军是在宫殿里的会议大厅觐见诸葛明国王的。 国王比15年前老多了,他苍白的脸上全无血色,手背上手臂上褶皱丛生,他依旧斜躺在那张由酸枝红木打造的麒麟椅子上。斜睨着眼,看着飞将军的到来,即不惊讶,也不欢喜,似乎他早就知道了,他会来这里。 “15年前,你就说过,不再过问问营盘山的一切,你所谓何来?”国王说道,他的声音在大厅之中回荡,显得洪亮,冷酷中带着威严。 莫克明退在一旁。 飞将军近前一步,脸色铁青,严肃道:“为王将军的女儿王小小而来,同样也为王雄将军而来。”想起挚友已死,他心如刀割。 国王拿起金樽,喝过一杯烈酒,冷然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该明白,国王的命令无可更改。王雄犯下的可是欺君之罪。祭祀大典,告慰诸神,向苍天祈福,这是天底下最神圣最不可侵犯的事情,可他私自释放了祭天的祭品。” 他放下酒杯,加重了语气:“我之前跟你们讲过,预知平直,则必准绳;预知方则圆,则必规矩。法者国之大者,治国者之重者。他在朝堂那么多年,难道这点还不明白吗?” 飞将军一阵沉默。 诸葛明国王举杯,将桌上的酒水一饮而尽,怒道:“这是他应得的下场,他早就该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情一旦做了,有些话一旦说了,再回头就来不及了。” 飞将军知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继续抗辩道:“好吧,他死了,我无话可说。可是,王氏家族乃肱骨之臣,将门贵胄,世袭了数百年。判决和行刑岂能如此仓促,从刑法上…” 国王打断道:“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15年前我要求你征服金龟包部落,你不答应。8年前,我派去使者请你出山,希望你将诸葛泓一找回来,你也拒绝。”诸葛明情绪激动,气血膨胀。 飞将军说道:“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 诸葛明继续道:“6年前,我再次给过你机会,请你去巫山寻找不死药,你依然抗拒。难道这点要求,也违背你的侠义心肠吗?” 飞将军抗辩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的性命只有诸神才能决定。” 国王恼羞成怒:“世人都说,云梦大泽的巫山十二峰上,有不死神药,灵山十巫,个个都活了几千年。” 飞将军对他的异想天开,嗤之以鼻,他怒道:“古圣贤早就说了,气无终尽之时,形无不毁之理。只有高尚的德行才能流传千年,没有一副躯壳不会毁灭。” 诸葛明知道他的执拗脾气,这么多年来,居然一点都没改变,他继续说道:“既然你不再插手王国内的事,你又为何要给青云殇和王小小出头呢?你明知道我可能会将你就地正法。” 飞将军视死如归,说道:“那是因为我依然相信你是一个伟大的君王,我相信你还有判断是非的能力,不会颠倒黑白,丧失理智。”飞将军看了身后的莫克明一眼,接着转过头来,继续道:“很多年前,我记得你说过,人君者,天下之所依者也,一念怠荒,则四海必有废弛之事,一念纵逸,则四海必有不得其所之民。” 诸葛明看到他滔滔不绝,不厌其烦,说道:“好了,我不愿意听你啰嗦。我只是希望这雨能够停下来。你也看到了,水,对于山民来说,就是灾难。” 飞将军看到国王陛下神色稍缓,情绪也跟着缓和下来,他顺便将心中的疑问和对雨季以来的思考,粗略地述说了一下。 国王看到时间不早,说道:“我很老了,也不再有精力跟民众折腾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了。你既然来了,我希望你能够留下来,如果你想探寻雨季的奥秘,那也是你的事情,我也不会阻拦。这么说吧,祭祀可以推后,只要你能尽快安抚民心。” 飞将军听到小小安全了,波西等三大部落的隐患消除了,心里顿时舒坦。他说道:“我一定处理好朝堂与民众之中的关系。” 诸葛明国王很累了,他招呼一声,立马有两名侍卫前来搀扶,他说道:“好了,这些都是你份内的事。” 飞将军正纳闷国王话外之音时,一名将士送来了一柄三尺长剑,剑柄由上等乌木锻造,剑套雅致,透着古韵,上面的字迹笔走龙蛇,气势惊人,赫然就是“英雄”两个字。国王陛下边走边说道:“这本来就是你的剑,15年了,今天物归原主,你会用得着的。” 飞将军拿到剑那刻,一股熟悉的感觉席卷全身。 的确,20年前,这把英雄剑就是自己做游侠时的配剑。他记得当年在四姑娘山幺妹峰下游历时,在一个山涧口捡到一柄古剑,当时,古剑剑鞘隐隐泛黄,剑柄腐烂,不知埋葬了几千年,剑身同样锈迹斑斑。 那几年游侠之间最喜欢搜集上古神兵,民间传说黄帝斩蚩尤后,将轩辕剑一份为五,其中一柄七星龙渊剑就遗落在了人间,飞将军也不管这柄腐朽的剑到底是哪位大圣遗落在此,回到平原上后,就请什邡古城的铸件大师欧冶子历时九九八十一天,重新修筑了此剑,欧冶子敬佩飞将军的为人,于是在剑柄上刻下“英雄”二字,这便是“英雄剑”的来历。接下来几年,飞将军携带此剑,参加了“血脉大战”,并在战役中大放异彩。 飞将军摩挲着“英雄”二字,陷入了深思,这种感觉就好比遇到了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友,他像品尝美酒一样,轻轻抚摸着剑身,神剑出窍那刻,发生低沉的“嗡嗡”声,似乎在期待主人的回归。他注视良久,慢悠悠地收回剑鞘。 这时,国王沉闷地说道:“你应该知道,首相大人东方朔老态龙钟,他的年纪比我还大,他还能为王国效忠几年呢?我一直尊重你的为人,你的君子作风在很多年前就让你享有大名。这么说吧,你得提前熟悉城邦内的情况。农业、商贸、政务、民众的所求、收纳与支出、对外扩张等,相信这对你并不难。我老了,我希望你还能帮我完成最后一件事,就是找到乔一。” 飞将军感觉到手中的剑突然沉重起来。在骨子里,他跟朝堂上的一切格格不入,很多年前,这些事让他头痛欲裂,但是为了青云殇和小小,也为了王雄将军,他必须忍辱负重。再说,他还想探究“雨季”这场关乎整个人间的大事,特别是在与波西部落酋长霍本阳交谈后,他更加觉得这个谜团匪夷所思。 国王陛下似乎才注意到莫克明,说道:“噢,听你说之前在雍湖太学担任过大学士。”莫克明诧异地“嗯”了一下,他惊讶国王的神通广大。 国王温言道:“你既然是飞将军的朋友,我相信你是一个知识渊博的人。现在国家图书馆正好缺一位馆主,我希望你可以考虑考虑。” 莫克明受宠若惊,他说道:“感谢国王大人的厚爱。” 诸葛明摇摇手,继续说道:“这是对有学问之人的一种奖赏。你不用感谢我,飞将军想要找寻关于雨季的资料,我希望你能帮他分担一点,作为营盘山首相,日理万机,杂事繁琐,事无巨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尽管他暂时只是代理,但很多事情会让他焦头烂额。” 说完他就离开了。 的确,飞将军担任代理首相一职后,确实发现古城里各权利部门之间,彼此掣肘,权贵之间党同伐异,许多事情实行起来,效率异常缓慢,整个朝堂看上去死气沉沉,这就好比一台老旧的机械,正在崎岖不平的陡坡上蹒跚而行,即使用尽九牛二虎之力,依然“颠簸”不休。 飞将军知道贵族们一定会排斥自己。因此,他上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跟莫克明一道,搜寻“雨季”的资料,因此,他们两人频频出入古城里的图书馆,跟那些拥有渊博学识的巫师或者学士交谈。 连续七八天,飞将军并没有理会朝政,因为他知道,过早地参加御前会议,只会给他带来麻烦。 图书馆里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名叫墨非,他听说朝堂之上,正有人特意探求“雨季之谜”,意图为民请命,内心震颤,他对飞将军和莫克明说道:“整个全天下的人都沉浸在声色犬马里,追逐权力、追逐金银珠宝、追逐美人或食物,彼此争斗不休,真正能体恤百姓、为民间疾苦做实事的人很少。雨水给整个大地带来了灾难,食物紧缺将是接下来最重要的一个议题。你们能够探寻这个难题,我感到很欣慰。” 他的背脊被他丰富的学识压弯,尽管他看上去行动迟缓,但是对有关雨季的书籍如数家珍,不一会功夫,他就帮飞将军和莫克明找到了几本重要的资料。 他将书籍交到莫克明手上,眼睛迷成一条线,脸上爬满了麻子,遗憾说道:“据说有一本上古天书,黄帝时期留下了的,叫做《黄帝阴符经》,可惜,这里没有,只有少数几本残缺的资料提到过。”他的声音苍老而低沉,气喘吁吁,找出这几本书,似乎耗费了他一天的精力。 飞将军赶紧搀扶着,说道:“老先生,谢谢你,我只是尽力而为,你知道这种问题只有神明才能决断。” 老者说道:“谁知道呢?事在人为,诸神一定不会辜负一个默默付出的人。” 飞将军离开后,就往自己的寝居走去,他的办公地点在摇光殿,这是给外来的政务大臣专属的落脚点。 此后几天,他俩就一直在书中找寻关于雨季的史料,莫克明知识渊博,他在几本泛黄的书籍中,找出了几条重要的带有警世意味的文词。 莫克明遗憾说道:“可惜,残缺不全,有些段落莫名其妙消失了。” 飞将军坐在枣红色将军椅子上,喝过一杯浓茶,细细品读着书中话语,说道:“这可是一个重大的突破,”然后他又念叨着:“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人发杀机,天地反复。”突然睁大眼睛,望着身边老友,激动说道:“这是上古先贤给我们的启示,我想,几千年前的先民,一定经历过类似的处境。” 莫克明则担忧说道:“可是,如果说雨季是邪恶之神给人间带来的杀气,但是到底要怎么解决呢?先民并没有给出具体解决方案。” 他遗憾书籍中某些重要章节的遗失。 飞将军则陷入了深思,他看着窗外那飘落的雨,想着“龙蛇陆起”所代表的含义!难道波西部落酋长霍本阳所说的恶龙真的存在吗? 留给飞将军思考的时间并不多,第9天,国王陛下下达了最新的文书,飞将军不得不参加第一次御前会议。 国王并不在。 当飞将军和莫克明进入天权殿时,辉煌的大殿中,那张奢华的镶嵌着一块巨型绿色翡翠玛瑙大理石座台上,围着几位重要的权臣,昌隆将军正襟危坐,首相大人东方朔披着一件灰色棉褂,鹰钩鼻、颧骨高耸、瘦削的巫师则是一身玄服,然后是新晋大将军陆鹏宇,皇后昌平则坐在正首位置。 昌平皇后看到飞将军来了,便提前离开了。情报总管、控制着城邦各大妓院、酒楼的商人拓跋牧野跟莫克明站在大殿的梁柱下。 飞将军看到大家脸色沉重,他知道这场会议逃避不了,于是也就仰起头坐了下来。 老首相等到飞将军落定,继续说道:“现在山体崩塌,山民们无家可归,河道决堤,雨水漫灌了农田,今年许多百姓收成惨淡。根据最新消息,目前,城邦里涌现了大量的难民,他们占据着街道,给民众生活带来了诸多不便。根据我们分析,只要这雨依旧在下,那么会有更多的山民涌进城内来。” 所有人一脸严肃,飞将军这些天看到了城内的情况,因此深有体会。他默默地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昌隆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老首相看到大家默不作声,继续说道:“蔬菜和稻谷,米黍等食物缺失由为严重,这是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如果民间存储的余粮一旦消耗殆尽,那么更加麻烦的事一定会出现,皆时,城内大乱,届时饥不择食…我们必须做好防范。”他叹息一声,表示对未来的担忧。 巫师姬远贤接着说道:“祭祀大典已经推后,民众怨声载道,本来,这一定程度上可以消除民间的疑惑。”他的眼光从飞将军身上一闪而过。 飞将军耸了耸肩膀,感觉如坐针毡。 巫师咳嗽一声,继续道:“不过国王既然决定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俗话说,遇水搭桥逢山开路。千百年前,在茹毛饮血的年代里,先民们同样不懂得种植,但是他们依然生存了下来。因此。我们必须得相信民间的力量,民众的生存意念是非常强大的。” 首相大人说道:“强烈的意志可填饱不了肚子,那些嗷嗷待哺的幼儿,他们的哭声只会让年轻妇人崩溃。” 飞将军默默听着,继续说道:“可以发放赈灾粮食,…” 首相大人讽刺道:“粮仓可应付不了城邦里巨大的需求,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三个月,如果雨水不停,民众只能等着喝西北风。” 巫师继续说道:“开源节流,是唯一办法。昨天,国王陛下跟我商讨了,他将组织今年最大的一次围猎活动。你们都懂得,往年,夏天就该围猎,可是今年,一直到今天,国王陛下才下达这个通知。” 首相大人嘴角抽动了一下,眼皮一颤,说道:“每一次围猎都大张旗鼓,兴师动众,武器、战甲、弓弩、怒马、粮草等,这无形中增加了国库的开支,雨季以来,造成了多处塌方,在治理河道、安抚难民等赈灾举措这一项支出上,就让我们左右为难。” 昌隆将军睁开了眼,说道:“这次狩猎是必须要进行的,一次收获,就可以让民众捱过这个冬天。” 巫师同样附和道:“我跟国王陛下以及昌隆将军的意见一样,今年的粮食收成锐减,那么可以通过打猎,收集到更多的肉类。” 首相大人义愤填膺,情绪激动,温怒道:“可是这笔巨大的开支,最后的承担者依然是民众。今年以来,百姓的日子够难过了。”他语气变得尖锐起来。 昌隆将军继续说道:“关于这次围猎,我认为可以这样,看看可否动用民间的力量。如果民众之中的青壮年能够参与进来,那么本次围猎的收获必定大大增加,这将极大缓解民间对食物的需求。同样,也促进了国王与子民的感情。” 首相大人神色稍缓。这个建议听上去比较中肯。 飞将军适时说道:“民众手无寸铁,战斗力薄弱,大型围猎时,猛兽横行,我担心给他们带来灾难。再说,大雨导致山体滑坡…” 昌隆将军讽刺道:“我们不能因为担心那些可能出现的意外而停下正确的事情。想要收获果实那就必须付出汗水,相信民众也是理解的。”昌隆将军盯着飞将军,继续说道:“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度过严寒的冬天,即便出现一定程度的牺牲,是值得的。” 飞将军不再争论,问道:“岷江的贸易难道全部停止了吗?为何不通过河道,将平原地区的粮食运到山区来呢?” 首相大人脸呈为难之色:“河道贸易当然还在进行。只是芒城李氏家族控制了平原与山区的入口,今年以来,他们大幅增加了进出口的税率。许多商贾也乘机囤货居奇,因此,整个岷山地区的采购成本大幅增加。再说,雨季同样减少了平原地区的收成。” 之后飞将军不再语言。他明白,自己在这里只是一个旁观者的角色,他的建议和顾虑,在这个高贵而奢华的会议桌上,不值一提。只是他心里膈应得很,国王陛下跟民间的壮年,同去大深山里围猎,这听说去似乎很不妥。 首相大人东方朔继续说道:“国王陛下的安全是第一要务,大雨将会增加这趟行程的困难。” 昌隆将军信心十足地说道:“这点请首相大人不用担心。昌大盛将全程负责本次围猎活动,他将亲自环伺在国王陛下周围。” 昌隆将军有意提拔自己的儿子,这点大家心知肚明。 首相大人继续问道:“那么本次狩猎的开支,将…” 昌隆将军不等他说完,立马抢着说道:“老先生,你不用将所有事情全部揽在自己身上,据我所知,早些天国王陛下已经为你物色了一位才华出众的接班人,你可以将筹集经费这个任务交给他。”昌隆将军越说越振奋。很显然,他在故意刁难飞将军。 飞将军暗暗愤怒,只是他初来乍到,因此只能忍住,他深刻明白“觉人之诈,不行于言,受人之辱,不行于色”的道理,于是恭维说道:“尊敬的首相大人,以后请多多指教。这件事过于重大,如果我在执行过程中,遇到了难题,我希望你能担待则个。” 东方朔抬起那刻疲惫的头颅,睁开昏昏欲睡的眼皮,说道:“这个自然,咱们还有10天时间。” 第9章 权力之杖 波西部落酋长霍本阳给青云殇跟达瓦顿珠两人提供了一个马车。大雨让山路泥泞不堪,好在马车可以遮风挡雨,青云殇坐在马车里,想着:“有飞将军在,他一定能给丈夫王雄求情。” 正盘算着,达瓦就碰到了黑水坝的丹丘生。 几人一番寒暄,丹丘生时而严肃时而焦急,进而一丝凛然。 丹丘生前半生大部分时间在九顶山度过。尽管这里存在巨龙的传说,但是他相信人类钢铁的力量,他是一个务实的人,不管是传说中的青龙、白虎,或者天上飞的朱雀等其他怪兽,只要是血肉之躯,那么人类一定能给其致命一击。 从小到大,丹丘生对冶金术情有独钟,而且对刀、枪、棍、耙、斧、钺、戟等兵器颇有研究,而他随身携带的就是一把在蚩尤城云雾山游历时请当地一名铁匠打造的神剑。蚕丛身上的武艺就是跟丹老学的,而这,也就是飞将军之所以要青云殇带上丹老的原因。 丹老年轻时候行侠仗义,爱打抱不平。15年前,同样参加过“血脉大战”的局部战争,并在大战中斩杀5人,在雍湖附近,他被编入什邡古城魏楚恒大将军麾下,等到他们进入桂圆桥时,大战已经结束。 大名鼎鼎的飞将军受邀去到了营盘山,青酆大帝在宝墩新城正式问鼎,历时3年的“血脉大战”终于落下帷幕。 于是,他跟其他士兵一样,并没有见到飞将军或青酆大帝等当时的风云人物。解鞍卸甲后,他在大山深处躬耕陇田,并结识了“阿木”这个憨厚莽汉,当时,他带着一个眼睛大大的小子。 没想到,蚕丛的父亲居然就是人人传颂的飞将军。 达瓦顿珠说道:“的确,他就是飞将军。我跟酋长一样,此前也不知晓。”丹丘生想到飞将军居然放弃了光明的前途,隐姓埋名于深山,吓得一身冷汗,惊讶道:“先民说,真正的隐者都藏在名山大川之中,看来这话不假。”想到这些年来,跟阿木秉烛夜谈,推杯换盏,汗颜至极,感叹道:“这十多年来,我简直有眼无珠。” 青云殇一阵笑谑。 当他得知,马车里坐的就是青酆大帝的长女——长公主青云殇时,丹丘生凛然道:“您是王雄将军的夫人?哇,我尊敬夫人,您有纯正的皇室血脉,青酆大帝的事迹让整个都广平原肃然起敬。” 达瓦顿珠说道:“飞将军吩咐我们,一定要将长公主送到宝墩新城。” 丹丘生正经说道:“能够护送长公主回宝墩新城,是我们的荣幸。飞将军信得过我,我一定会给您伺候好了。” 长公主直接回应道:“这是我的荣幸。” 彼此熟络后,丹丘生跟达瓦打趣说道:“平生第一大爱好就是酒,先民说,遥知天涯一樽酒,能忆天涯万里人。” 达瓦听他文邹邹的,赶紧退到一边。 青云殇则拂袖笑道:“到了宝墩城,绝对让你醉上三天三夜。” 而在去宝墩新城的路线选择上,他们出现了分歧。如果向东,就要穿过摩天岭,渡过白水江,直达龙门山,迈过龙门山后,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只要穿过什邡古城,进入先民打造的金龙大道,再向南走,就会抵达宝墩新城。 另一条是水路,沿着岷江顺流而下,就会到达岷江出山口,到达芒城。而芒城到宝墩新城,一路都是康庄大道。当然,现在水路很危险,如果三人都骑马,就要越过四姑娘山。只是四姑娘山山路险峻,到处都是悬崖峭壁,临之目眩。 这无疑增加了难度。 丹丘生说道:“长公主,咱们走桂圆桥方向吧,时间虽然多出三五天。但是一路畅通无阻,而且什邡古城丁坤国王假若知道长公主来了,一定会设下佳肴珍馐款待您,您会得到应有的尊重。” 长公主却踌躇难决。本意上,她想去芒城一趟,芒城古城李文鼎家族,势力庞大。其长子李佳杰,次子李佳奇在“血脉大战”后表现突出。 十多年来,自从飞将军归隐后,芒城李氏兄弟不断攻城掠地,征服了不少地区。李文鼎借着岷江这条黄金水道,几十年来,积累了巨额财富。近些年,更是纳妾不少,生了一箩筐后代。 在政治归宿问题上,财大气粗的李文鼎一直模棱两可,嚣张跋扈的他,这些年更是不将其他家族放在眼里。依照几百年来的传统,他们应该效忠营盘山的诸葛皇族。可是,随着岷江源源不断地给他带来财富,他越发膨胀了,李文鼎最着名的口头禅就是:“岷江河里流淌的全都是黄金。”而随着宝墩新城青酆大帝的崛起,李文鼎城主更加不可一世。 丹丘生本来想说什么,但是达瓦顿珠说道:“公主殿下。雨季以来,岷江水位太高,两岸河堤被淹没,那条路危险得紧。如果你实在要去芒城,咱们可以去完宝墩新城后,再陪你走一趟。” 长公主点头称是。 第三天,天地一片澄明,偶有清风拂柳。青云殇从乘舆中出来,驾着大黑马,遥见天晴气爽,心情豁然开朗。 丹丘生拿过酒壶,猛然喝了一口,大咧咧问道:“听说你此前是金龟包部落的山民,为何融入了波西部落呢?” 达瓦顿珠道:“十二年前,我们部落被昌隆将军击败后,许多人去到了平原。当年,什邡古城百废待兴,宝墩新城欣欣向荣,机会更多,相当一部分人在当地安居落业。至于我嘛?我喜欢大山里安逸的生活,我敬奉山神、火神、灶神,而且,波西部落、沙乌都部落有神树崇拜,因此我留了下来。” 丹丘生说道:“可是,这几百年来,平原地区比山区更加适合生存,他们建立的城邦让人叹为观止。” 达瓦顿珠说道:“是啊,这就是我之所以自动请缨,护送长公主的原因。酋长也跟我说了,让我去寻找更大的机会。你呢?我看你十多年来,一直在摆弄你的铁剑,其实,像你这种具备高超剑术的武士,不该屈才于山区。” 丹丘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年轻的时候他还有两把刷子,现在上了年纪只能算是个花架子,不值一哂,于是感叹道:“今非昔比,粗糙了,粗糙了,那些花拳绣腿纯粹打发时间。我喜欢兵器,更喜欢酒。不过,关于上古神兵,我倒是了解一二。” 达瓦顿珠从小对剑术热衷得很,可惜苦无良师,于是饶有兴趣问道:“天下最厉害的兵器是啥呢?” 丹丘生泯了一口酒,望着千山碧水,飞鸟掠影,说道:“这天下至强至刚之物,当然是天启纪元时期女娲娘娘用三昧真火炼就的五色石,娘娘在补天之后,遗留了一块五色石在人间,这颗石头蕴含天地间最为强大的五种属性,分别是金、木、水、火、土。女娲娘娘重返神界后,后来的人类共主,集99位冶炼大师,再在火神的帮主下,将五色石,锻造成了五根权利之杖。” 达瓦顿珠惊讶说道:“你意思就是说,天下最强的圣物,就是五根权利之杖?” 丹丘生越发自信起来,因为他总算找到了知己,于是格外卖力地说道:“是的,其实火神祝融也是听从女娲娘娘的安排,利用九天玄火锻造了五根权利之杖,目的就是为了平衡各个种族的力量。据说,几千几万年前,这个世界不只有人类,还有其他种族存在。当时战火纷飞,整个大地硝烟滚滚。” 达瓦第一次听说,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种族,问道:“你说有哪几个族类呢?” 丹丘生说道:“具体我也不懂,有些种族已经灭绝了。上古天书《山海经》中记载:女娲,古神女而帝者,人面蛇身,一日中七十变,其腹化为此神。女娲就是神族。”然后他又喝了一口酒,继续道:“根据先民代代相传,除了神族以外,当时还有龙族、巫族、鬼族和妖族。五根权力之杖就分别属于各族的最高权力者拥有。” 达瓦说道:“是哪五根呢?他们之间有何区别?” 丹丘生说道:“第一根是黄金权杖,拥有最强的金之力,第二根是青铜权杖,拥有最强的土之力,第三根是水之力的白银权杖,第四根是火之力的黑铁权杖,第五根是木之力的钰铝权杖。话说,五根权杖,相生相克,任何一根,都拥有统治世界的权力。” 达瓦顿珠惊叹的无以复加,他问道:“可是,五大王国拥有几百上千年的历史,没有哪座城邦的国王展示过权杖啊。” 丹丘生不屑说道:“所以嘛,这就是为何人类之所以分崩离析的原因,因为五根权杖消失了,任何一位城主都没有绝对的统治力。” 听到这里,青云殇心里讶然,近些年来,她已经很少听过权力神杖的传说了。此刻突然听到丹老先生说起,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了。 她的父亲青酆大帝,一辈子都跟权力之杖纠缠不清。 青酆大帝,几十年来,能征善战,在他戎马生涯中,每到一个新的地界,首先必须打探权杖的下落,因为他明白,拥有了权杖,也就拥有权利。“血脉大战”后期,当他听说黄金权杖出现在龙泉山岷江流域时,他更是趋之若鹜,可惜,像此前无数次遇到过的情况一样,最后总是失之交臂。 眼看年华老去,竹篮打水一场空,青酆大帝似乎突然醒悟一般,他感叹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最后,他忘却了权杖,将全部心思都花在建立城邦之上。当他看过了营盘山七星宫殿的辉煌,什邡古城紫薇星宫的庄严后,他就立志于建立一座更伟大的城池,而这也就是宝墩新城最初的构想。 青云殇听到丹丘生突然停下来,于是说道:“听说,人们在灵山十巫手上看到过白银权杖。而这却是古蜀大陆最近一次关于权杖的传闻。” 丹丘生悠往地说道:“是的,数千年来,在人类历史长河里,在普通人短短百年时光中,绝大多数人只听过权杖的传说,而能够见到一根权杖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青云殇公主好奇问道:“难道上个纪元里,那些先贤都没见过吗?比如神农氏、颛顼大帝、虞舜等!” 丹老沉吟说道:“没有记载过。上个纪元里的《大禹天书》,里面也是告诉人们如何治理水患,记录大江大河地理位置等。再说即便这些大圣贤见过,这种具备绝对统治力的圣器,他们也一定带走或封印了。因为如果没有高尚道德,其他人拿了只会带来灾难。我还听说黄帝时期的轩辕剑,就被带入了仙界,因为它不属于人类。” 达瓦顿珠惊讶道:“我认为,这些神圣的圣器一定藏在山河之中,先民既然打造出来,就一定具有特殊含义。” 青云殇则陷入沉默中。 三天后,大雨倾盆,丹丘生和达瓦穿上了防雨的蓑衣,带上了斗笠,他们此时正好到了龙门山。在空旷的入山口位置,他们见到了许多难民,有些人看到青云殇的马车,于是劝慰道:“我劝你们打道回府。整个平原地区今年水灾不断,许多城池被淹没了。水神的愤怒依旧在持续,我此前信奉山神、信奉火神。因此,我们选择了回来。大山将是人类最后的庇护所,整个平原都将被水淹没。” 对此,青云上三人面面相觑,丹丘生的脸被雨水打湿,达瓦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正当青云殇打算让他们休息片刻时,马车的一侧车轱辘陷进了深坑。 丹丘生遗憾道:“晦气,晦气。” 青云殇撑着油纸伞,踱到了马车外,达瓦顿珠看到长公主站在雨水之中,抱歉道:“长公主,都怪我没有看路,做事太粗心。” 青云殇瞧着路面崎岖不平,到处都是水坑,于是安慰道:“你无需自责,天公不作美,这个情况谁都无法预料。” 丹丘生蹲在地上,用手趴着,说道:“车辋陷进沟里,然后车辐断了2根,问题不大。”达瓦顿珠跑到马车后方,大叫道:“我去后面推。” 青云殇不是一个知难而退的人,她说道:“很好,咱们赶紧修好吧。我们不会退缩,就算前路坎坷,咱们砥砺前行。” 此时,他们三人看到,许多村民、无家可归者、难民匍匐在道路两边,向诸神祈祷。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想来,大雨摧毁了他们的房屋和田地,他们只能沿路乞讨,大概很多年前,他们就是从山里出去的原住民。 不一会,一匹瘦马拉着一架板车,从对面行驶过来,一对农民一前一后,女的挎着深灰布袋,蓬头垢面,男的则披着粗增大衣,拿着一根马鞭。板车上打造了一个像囚车似的木栅栏,上面铺着一块挡水毛毡,毛毡下是一个稚嫩的小孩,小孩瞪着灰溜溜地眼珠打量着青云殇,小孩泣下沾襟,衣不遮体,显然是饿了,大哭大闹被母亲训斥过。 他大概是第一次见到穿着如此奢华的贵族女子。 青云殇恻隐之心大甚,于是叫住了这对蹒跚的农民,给了他们一些盘缠,顺便拿了两块面包丢给小孩。难民磕头如捣蒜:“好人多福!尊敬的夫人,愿你心想事成。”小孩则像是一个躲在洞里的老鼠,拿着面包瘪瘪嗦嗦,缩在黑暗角落里啃着。 青云殇望着一家三口的离去,心里一阵颓败,她想着,也不知道飞将军要跟巫师司马长鸿说些什么,难道他们真的能向上天祈福,祈求诸神停下这连绵不绝的雨吗? 从那个楚楚可怜的孩子眼中,她仿佛看到了小小的身影,也不知道小小和蚕丛那小子咋样了? 第10章 比试 时光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一个月了。蚕丛后来又用绿竹制作了一支羌笛,小小极具音乐天赋,一连学了几首颇具山区特色的曲子。 霍本阳酋长前天过来探望过一次,并跟蚕丛说道:“游民民族的男子,需要练习剑术和马术,我敬重你父亲的为人,与他有着金兰之谊。我希望你能跟族里其他男子,一起参加训练。这样,我也不会辜负你父亲的嘱托。 蚕丛第一眼见到霍本阳酋长,就觉得他深明大义,像父亲一人,是一个正直且有荣誉感的人,于是点头道:“谢谢族长好意,我正有此意。 他转身对小小说道:“我的手痒痒了,这可是我另一项特长。”他脸上的笑,如云开雨霁,让小小心旷神怡。 小小手舞足蹈,欢呼雀跃,她原本以为蚕丛哥哥不会武功,听他口吻,似乎他的武艺尤在音乐造诣之上。 作为酋长儿子,部落里风头最健的年轻人,霍光荣誉加身,自带与众不同的光环,再说,他是簇里下一代释比的传承者,更让他有高人一等的感觉。当他看到蚕丛和小小来到了训练场,胸中那股气焰更加嚣张了。 霍光今天的着装派头十足,威风凛凛,每一招每一式,精彩绝伦,引得周围的年轻人拍案叫绝。 他在故作姿态。 蚕丛看到,霍光身后围满了浮夸的子弟,他们个个身强力壮,看到自己来了,一些人满脸不屑,有些则露出轻蔑的笑,有些则直接抛出挑衅的表情。 霍光大喝一声,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只见他头发卷成一束,用鱼骨制成的发簪插住,这是族里比较常见的笄发,上身是牛皮制作的夹克衫,下身是紧身皮裤,脚套高筒战靴,看上去精神矍铄。 他双腿直立,左脚稍稍前伸,肩上擎着一根弓弦,往上一提,摆出射击的造型,他脑袋左倾,双目如注,左肩对准50步开外的红色箭靶,接着,双脚微微分叉,直到跟肩膀同宽,左手拽着杨桃木弓,右手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镞,这支箭簇尾上以白色羽毛为主,再辅以黄色羽翎,接着右手将箭搭在箭台上,箭尾槽则扣在弓弦上。 所有人都全神贯注。 霍光严肃地呼出一口气,让自己看上去从容。显然,这个超远距离他也是第一次挑战。 小小睁大了双眼,饶有兴趣。 霍光看到气氛差不多了。于是左臂微微下沉,利用右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扣弦,右肘内旋,左手虎口推弓,右手将弦拉满,三个指头突然松开,“簌”地一声,白色箭簇在空中划过一条笔直的轨迹,“啪”地一声,直接命中靶心。 周边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小小情不自禁,“啊”地一声,表示惊叹,很明显,她被霍光高超的技艺给折服了。 这些天来,霍光种种行为浮夸做作,而且对蚕丛哥哥极不友好,她排斥得很。她记得在银杉客栈时,霍光表现出来的种种猥琐行为,更是让她嫌弃。 不过,刚刚他展示的技艺,挽回了不少形象。 霍光用挑衅的眼光看着蚕丛,鼻子哼了一下,似乎在说:“小子,有种上来挑战。” 蚕丛扫了一眼木高架台上的酋长霍本阳,然后收回了视线,他凛然向前走了两步,神情刚毅。 小小退在一边。 蚕丛不置一词,他直接斜挎一步,同样站在线外,举弓拉弓扣弦射击,动作利索,显得一切是如此的从容不迫。众人看到,他手上的那支箭镞,“簌”地一声,快若闪电,同样稳稳地命中目标。 蚕丛放下手臂时,全场一阵平静,气氛略微尴尬。 霍光“愤恨”一声,又抽出一支箭簇,再中靶心,人群爆出一阵喝彩,蚕丛不甘示弱,接着同样射出一箭。 小小兴奋地叫出声来。 霍光第三支再发,蚕丛同样紧随其后。只不过,霍光命中时,年轻人拍手称快,蚕丛命中时,大家哑口无声,只有小小兴高采烈。 两人一连射了7-8支。站在木架台上的霍本阳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俗话说有竞争才有进步,在他看来,年轻人之间能够表现出一定的争强好胜心是非常有必要的。不过,霍光年长4岁,蚕丛有如此惊人的造诣,他倒越发佩服飞将军来。 沙乌都部落酋长露佛基,对霍本阳说道:“虎父无犬子,这小子天赋异禀,未来一定是一名优秀的猎手。” 霍本阳依旧缄默。 霍光看到箭术上占不到便宜,心里一阵气恼。他瞥到箭筒里没有箭簇了,说道:“咱们箭术平分秋色,不知道你手上功夫如何。” 霍光也不等蚕丛回答,就从武器架上抽出一柄三尺长剑,直指蚕丛。 小小看到周围年轻人戏谑的神态,横挡在中间,娇嗔道:“你年纪大些,不要仗势欺人。” 霍光将脸撇向一边。 面对这种挑战,蚕丛感到无所适从,他记得父亲说过:“一个顶天立的男子汉,不应该抗拒任何挑衅。”他看了霍本阳酋长,酋长的眼神变得凌厉。 蚕丛不知是何用意,正当他踌躇之际,她瞅到了小小的殷切目光。周围的年轻人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凛然的气概来。 族里有些男子调侃道:“小子,怕了吗?怕了可以投降,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霍光眼神满是傲娇,他自信自己得到了洪叔通的真传,战胜你不在话下。他瞅了瞅小小,似乎想要告诉她:“看我如何羞辱这小子。” 霍光长剑一挥:“小子,不敢接受挑战吗?” 蚕丛知道今天避无可避,顿时豁然了,他露出笑意,说道:“既然你想玩,那就陪你玩玩,只是刀剑无眼。” 霍光狠狠道:“知道,小子,刀剑无眼,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太难看。” 霍本阳眯着眼睛,一言不发。 雨声淅沥,族里有人送来了黑色的油纸伞,小小撑伞退在一边。 其他年轻男子纷纷退却,场地中央,只有霍光和蚕丛两人。 蚕丛抹掉脸上雨水,从展架上抽取了一柄钢剑,剑柄用菱形纹鳄鱼皮打造,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往上一送,剑身出窍那刻,“锵”地一声,闪着白光。蚕丛右手拽住,他掂量了一下,说道:“咱们点到为止,纯属娱乐。” 霍光看到他居然迎接挑战,心下一喜,生怕他临阵退缩,立马摆开阵势,舞出一个剑花,干脆道:“出招吧,大家都等得不耐烦了。” 蚕丛眯着双眼,摆出一个“苍松迎客”的剑招。 霍光也不客套,试图以快取胜,他大“喝”一声,右臂举剑直戳,一招“苍龙出海”,直砍蚕丛门面。蚕丛没想到对方第一招就是杀招,被他的蛮横愕住了,他揪准来势,连退两步,接着右臂曲张,回了一招“走马观花。”接着左腿前移,右臂回缩,向左下直刺,一招“直捣黄龙。”霍光两腿张开,右臂举剑横挡,左臂向前推送,企图给他一个肘击。 蚕丛知道这个家伙蛮劲十足,不敢硬接,左腿回弹,整个人向斜上方跨去,长剑从右下方直奔霍光门面。 霍光踢腿探脑,避过剑锋,直取蚕丛中路。蚕丛吓得一惊,这种招数有点不入流的意味。 霍光师从洪叔通,几乎全都是刁钻诡谲的打法。蚕丛从丹丘生身上学了一部分剑招,然后此前观摩过父亲飞将军的剑术,他们两人都是光明磊落的人,因此剑招也是大开大合。特别是飞将军,一手“英雄剑”蔚为大观,使将出来如同旭日东升,让人叹为观止。 此刻蚕丛演绎出来,有模有样,倒让人肃然起敬。 小小一颗心紧紧吊着。因为她不懂剑术,因此为蚕丛捏着一把冷汗。 霍光本就年长几岁,想到自己偷袭不成,几招下来,竟然没有讨到便宜,恼羞成怒。一招“峰回路转”之后,不等招式用老,左腿一个回弹,往左移动三尺,右臂前伸,长剑从右下直奔蚕丛左跨。蚕丛见势不妙,长剑抵挡,双腿向后退三尺。 这一招快若奔雷,出其不意,让人猝不及防。 旁边小伙们看到霍光突然爆发,招式奇特,显然占据上风。一些肮脏的话语脱口而出:“小子,滚回姥姥家去吧。”“小子,懂味了吧,你这叫自取其辱。”“你玷污了你父亲的威名,你以为你是谁啊?” 小小望着场地中央,蚕丛节节后退,霍光加快剑招,蚕丛捉襟见肘,似乎确实处于颓势。听到周围小伙这样戏谑,她真以为蚕丛哥哥要败了,一脸急切。 霍光突然疾步向后,佯装回撤,蚕丛见势急攻,一个闪传腾挪,电光火石之间,突然小腿中了一剑,鲜血直流,血在雨中匀散开来。 小小“啊”地一声,花容失色。 霍光狡黠地笑:“小子,痛吗?你还要来吗?”小小拽着油纸伞,看着水中血迹,一阵颤抖。 楼上霍本阳酋长正要制止。 只见蚕丛向后闪避,隔剑横移,立马说道:“不碍事,皮外伤能奈我何?再来!”周边小伙悚然动容。 霍光想着:“今天要你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他吼叫一声,一个马步,展开新一轮架势。 刚刚这一战,蚕丛摸清了他的门道,他想着,要击败对方比较困难,但是他要击倒自己,也是不可能。想到这里,他信心大增。 蚕丛思维打开以后,将钢剑使得虎虎生风,他首先向左斜挎三步,然后突然直冲,右臂横搠,立马使出一招“韬光养晦”。这一次属后发先至,让霍光大吃一惊,霍光连退两步,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一个训练力量的木桩旁。蚕丛从左边绕过木桩,右臂刺了一剑,瞬间,左肘横搠,直取中路,在霍光前胸上留下一记重拳。 霍光猛然受到重击,身体后仰,他立马稳扎马步,一个回弹,扭转身躯,卸开了下倾的势态。他左手揉胸,冷笑道:“好小子,这次大意了。”他暗忖对方居然能从这个方向袭击。 霍光挨了重拳,周围小伙伴们对蚕丛刮目相看,都想着:这小子还算有点能。 小小喜极而泣。 接着两人对攻在一起,一阵疾风骤雨,刀光剑影,就像两只纠缠在一起的蚱蜢。蚕丛腾挪闪动,借助木桩和护栏,躲避着霍光的大刀。霍光见到他玩出新花样,则恼羞成怒。小小则露出会心的笑,因为她看到了蚕丛哥的从容。霍光一招“开山裂石”,将一根木桩劈断,爆出惊人的力量。 小小看到木桩开裂,吓得尖叫出来。 木架台上霍本阳酋长静静地观望着这一切,心里五味杂陈。他明白蚕丛小了几岁,从战斗经验上来说,他跟霍光之间有云泥之别。再说,这些年来,霍光可是经过几位武士手把手调教出来的,从技艺上来说,他理应要比蚕丛强。可是,刚刚这一战,蚕丛凭借敏捷的应变能力,屡次从霍光的杀招中逃生,而且还能展开有效的反击。霍光明知道自己错失了好几次机会,但是他依然没有找到破解的良方。 很明显,蚕丛智胜一筹。 霍光看到他又溜了出去,突然呵斥一句:“有本事咱们对攻。” 蚕丛也不做理会,这时,大雨倾盆,两人视线开始变得迷糊,想着这雨越下越大,咱们不一定要分出个你死我活,于是手脚稍显松懈。霍光正好瞅准了这机会,就在电闪雷鸣间,蚕丛无处遁形之际,霍光以雷霆万钧之势,使出一招“天外飞仙”,在就间不容发之际,天上一声惊雷闪将下来,一棵枞树顶端炸开了火花,大地一阵颤抖,霍光稍一疏忽,蚕丛死里逃生,从泥水地里滚将出来。 假若不是这闪电来得及时,蚕丛非受重伤不可,霍光显然明白这一点,他张开左臂,乘胜追击,打算一举将他击败。他知道只要错过这个机会,下一次破绽起码还要等几十招之后。再说,这小子狡猾得很,下一回说不定就是自己遭殃了。正当他杀机大甚之际,霍本阳及时叫停了,他大喝一句:“停下吧,你已经败了。” 酋长明白,战斗到此刻,蚕丛其实胜了,他胜在他的气度上。他精准地捕捉到了蚕丛放让的那一瞬间,从剑术上来说,两人不分伯仲,但霍光肚量太狭隘,而蚕丛心胸则浩如烟海。 霍光一脸的不甘心。他知道,只要父亲发话了,那么这一切就该结束了。 他甩落一身泥水,气吁吁地往自己的阁楼走去。 小小赶紧将伞搭在蚕丛头上,说道:“蚕丛哥哥,你真厉害,没想到,你的战斗技能也相当强大。” 蚕丛谦逊道:“我并没有击败他。” 站在周围的小伙伴进退维谷。看到大公子走了,一时倒左右为难。 少数几人依旧对蚕丛不屑一顾,但是,一些小伙伴则改变了看法,他们之中有人说道:“你是强者,不管是箭术还是剑术,让人刮目相看,咱们对你由衷钦佩。”原来,部落里的年轻人信奉强者,他们看到蚕丛能够跟霍光对抗几十招,这让不少人自叹不如。 蚕丛谦逊说道:“不以成败论英雄,只要大家勤加练习,一定都可以成为人人称颂的勇士。” 小小则拍手称快,赞道:“蚕丛哥哥,你就像凌寒傲立的梅花,先民说,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也。” 蚕丛一脸憨态,嗫嚅着不知该怎么回敬。这时小小突然惊诧道:“你身上腿上还有血,赶紧的,请释比拿药水过来。” 小伙伴们看到地上血迹斑斑,一阵忙活,木架台上的霍本阳酋长,大手一挥,立马有人送来了上好的金创药。酋长冷冷说道:“敷药以后,千万不要沾水。”接着就消失了。 待到人群全部消散后,训练场上,只有蚕丛和小小。他们躲到一处屋檐下,蒙蒙大雨从天而降,杉树上、槐树上,水珠如梭,淅沥的雨水将整个天幕烟煴在迷雾之中。 小小捧着屋檐滴落的水珠,说道:“蚕丛哥哥,没想到你剑术如此了得。是你父亲教你的吗?” 蚕丛摸着脸上的水珠,笑道:“不是,小小,我跟你说,我父亲从来不教我,我有一部分是从他身上偷学的。另外嘛,你猜,我觉得你应该猜的出来。” 小小一阵纳闷,问道:“怎么可能呢?此前我可不认识你。”她眼中满是疑问。 蚕丛也不想故意刁难,说道:“我是在宝墩新城学的。我说出几个名字,你应该见过他们。” 小小讶然道:“谁?” 蚕丛说道:“我的朋友青山。他有一个弟弟叫青云,有一个双胞胎姐妹,青玉和青水,你应该知道吧?此前,每年我都会跟他们切磋。据我所知,青酆大帝,有一位王妃,辰妃娘娘,就属于营盘山诸葛皇族。” 小小遗憾道:“我只听说过诸葛辰,我没见过青山他们,这么说吧,十多年来,我一直待在营盘山,听说,诸葛辰公主本来今年要探望诸葛明国王陛下的,可惜,这个雨季,阻断了这次行程。” 蚕丛安慰道:“未来有机会,我会将他们介绍给你认识。” 小小笑道:“那是我的荣幸。” 第11章 宝墩新城 在诸葛辰的五个子女里面,最喜欢剑术的是青山。每次蚕丛一到,行李还未卸下,青山就会拉着满脸风尘的蚕丛去到训练场上切磋。 因为他们几乎一年才见一次,因此,每一次过招,两人都会使出一些五花八门的招式。蚕丛比青山大几个月,但是青山的新奇剑招,层出不穷,其进步之快,往往让他惊叹不已。 青山则神气地说道:“我喜欢观察动物,比如蛇和猴子,它们攻击时的动作,让我很受启发。” 青山不同于蚕丛的大眼大耳,他脸如刀削,棱角分明,剑眉星目,肌肉扎实,双臂同样孔武有力,不同于岷山深处的年轻人,平原地区的人喜欢辫发,按照青山的说法,只有女人才会用笄发。对此,蚕丛惊骇莫名。 对的,青水和青玉双胞胎姐妹,就喜欢用一种鱼骨做的发簪,当然,作为皇室家族的公主,她们完全可以用精致的象牙做发簪,或者直接用通过贸易而来的金簪、银簪。按照青水的说法,鱼骨头制作的发簪,有一种野性美。 蚕丛对这种看法,不置一词,因为双胞胎姐妹,一个激灵,一个聪慧,她们三寸不烂之舌,口若悬河,往往让他窘迫不堪。 理屈词穷的蚕丛,会直接用大山的礼物,来打发双胞胎姐妹,两姐妹看到一些闻所未闻的奇怪物件,才会善罢甘休。 话说,在青水三岁的时候,青酆大帝将布娃娃、木梳、刺绣、书籍、紫金尖刀放在玉盘上,青水干巴利脆,将尖刀拿了起来,然后对周围的侍卫指手画脚,尖刀在她手上舞出了剑花,吓得诸葛辰瞠目结舌,青山就站在旁边哈哈大笑:“青水妹妹未来是一名将帅之才。” 青酆则抚弄着胡须,满脸欣慰。 青玉就完全不同,她不喜欢舞动弄枪,反而喜欢装神弄鬼,她跟青云一样,喜欢上古奇书《山海经》中的奇形怪物,比如貔貅兽、水麒麟、三青鸟,特别对青丘之地的九尾灵狐情有独钟,有时候,她会在梦里,梦到灵山十巫骑着神兽白泽对抗喷火巨龙的故事。然后会问妈妈诸葛辰:“妈妈,你说,传说中的鬼族,真的被大禹镇压了吗?” 诸葛辰摇头不语。 在蚕丛看来,最奇怪的就是12岁的青云,这小子喜欢探究《太乙神数》和《奇门遁甲》,总喜欢问蚕丛,“蚕丛哥哥,听说大山里有许多奇珍异宝,古书典籍,请问,你们看到过上古天书《连山易》和《归藏易》的全本吗?”对此,蚕丛往往吓得一身冷汗。 另外,这小子喜欢探究星空的奥秘,他常常对着天上的星星自言自语,并对蚕丛说道:“蚕丛哥哥,我听先民说,在远古的时候,人间跟神界是联通的。而且,人类之中,所有拥有大智慧大道德大神通的人,最后都进入了神界。而天上的每一颗星星,就代表每一位大圣贤。尽管他们死了,但是他们与我们同在。” 蚕丛对他的奇思妙想惊叹不已。 青云每次见面蚕丛,雷打不动地必问两个问题,“蚕丛哥哥,听说传说中的扶桑神树和建木神树,就是沟通人间与神界的天梯,这两颗圣树,据说就在岷山深处的昆仑墟。你来自岷山,请问,你知道扶桑神树在哪里吗?” 蚕丛不知道自己拒绝过几次,因此,他每次回复道:“前年你就问过了,我不知道。”往往这时,青云就胡搅蛮缠:“你来自岷山,你怎么会不知道扶桑神树呢?树上有十只太阳金乌呢!我在书上,看到有先民记载过,东方木德青帝灵威仰、南方火德赤帝赤熛弩、西方金德白帝白招拒、北方水德玄帝叶光纪。这些先天帝君,就是通过那两棵神树在人界和神界来往。” 这些东西几乎超过蚕丛的认知,他对青云脑袋里的学识佩服德五体投地,因此,他常对青山说道:“你弟弟青云,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一定会成为人间又一位博通古今的大圣贤。” 青山摇头,做无可奈何状:“谁知道呢?反正有些问题我也被他弄得晕头转向,所以他每次问我,我就答非所问。我跟他强调过很多次,我根本不感兴趣。” 往往这时,蚕丛就会无可奈何说道:“谁叫我来自大山呢?” 青山最敬佩的人就是他父亲青酆大帝,每次练完剑术后,青山就会跟蚕丛说道:“这些剑法都是父亲传授给我们的。父亲是剑术名家且用兵如神。假以时日,我一定要像他一样,驰骋沙场,一剑在手,挡百万雄狮。” 蚕丛几乎很少见到青酆大帝,毕竟他是高高在上的国王,日理万机,席不暇暖。特别是最近五年,基本消失了一般。 当然,在岷山深处,飞将军从来不提青酆的名字,自然也就不会跟蚕丛提跟青酆的交情。 蚕丛只知道,他很小的时候就认识青山、青水等人,至于为什么认识,他根本记不清了。 青酆,青氏家族,在几百年前,是什邡古城湔江流域一个王候的后代,从血缘关系上来说,青酆家族是要效忠什邡古城丁世家族的。不过,近百年来,青氏家族已经完全脱离了丁氏家族的统治,特别是青酆降世后,当他得知几千年前,他的祖先里有一位叫青阳的人物时,他就更加嚣张了。 传说,青阳是上古天德上帝黄帝和嫘祖的长子,名玄嚣,号青阳,蟜极的父亲,上古五帝之一帝喾的祖父。 青酆在创业之初,就自诩为上帝之子,并叫嚷道要恢复古之礼治。平原上各大家族疯狂阻击青酆大帝的势力,青酆为了消除血缘关系对各大王族后裔的压制,发动了惊天动地的“血脉大战”,他喊出了“天下不是某个家族的天下”的口号。 因为他打着正义、天下大同的旗号,因此各路群雄群雄纷纷响应,比如“战神”飞将军,就加入到了青酆的大业。 青酆同样是飞将军最尊敬的人之一。在宝墩新城正式定鼎之后,青酆在大学士建言下,颁布了《宝墩法典》,这可是整个古蜀大陆第一部最具权威性和前瞻性的法典。在法典里,明切规定了奴隶制度、婚姻制度、宗教制度、产权制度等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规章纲领。 在法典里,比如严格规定了在普通民众中实行一夫一妻制;一头牛的损失需要三头猪来赔付;儿子赌博欠债,父亲必须承担责任,父债子偿同理;房屋、庄园属于私人家产,圣神不可侵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制度,比如杀了人必须拿人抵命:偷窃罪将绳之以法,比如偷窃10个金龙币,犯人无法偿还,那么必须抓进监狱大牢,并承担一年以上劳役。 总之,法典的内容包含刑事、民事、婚姻、贸易、继承、债权等社会生活方方面面。法典的宗旨,是扞卫光明与正义,为人类谋求福祉。 而这,也就是飞将军最佩服青酆大帝的地方。 这部法典出发点很好,但是在各阶层实施起来却难于登天,各权贵阶层、王候将相之间,徇私舞弊、党同伐异、巧立名目、豪取强夺,有些道貌岸然的执政者更是禽兽不如,最后,受苦受难的往往是最普通的庶民。因此,法典里那些明文规定形同虚设,朝堂之上依旧酒肉池林,民间则是水深火热。 而这,也就是飞将军之所以跟青酆大帝分道扬镳的最主要原因。 青酆大帝五十多了。五年来,他一直躺在病床上,靠药物维持性命。年轻时候金戈铁马,峥嵘岁月里参加过十几场大战,那些年,仗着身强力壮,消耗了不少精血,导致他身体出了一系列问题,在高山古城的战役中,脊椎骨被弩箭射中,那次箭伤尤为严重,当时战事紧张,巫师晚到了三天,延误了上药的关键期。这给他造成了严重影响。 近年来,随着雨季的时间加长,湿润空气里蕴含的寒气,让他痛得彻夜难眠。直到近三年,他连站起来都相当费力,脊椎骨上那种锥心的疼痛让他生不如死。每到下雨天,他就吼叫不休,继而烦躁不安,神志也开始变得混乱,他甚至胡乱下达命令,几年来,处死了数个上药的无辜宫女。 最近这场大雨已经持续了三天,青酆大帝在病痛折磨中,形销骨立,脸无血色,眼珠凹陷,他大喊大叫,仿佛陷入一种魔怔中。 巫师司马长鸿正经地说道:“国王陛下,你的神志已经被邪恶的幽灵控制,必须喝下这碗药水,不然…” 青酆大帝一阵咳嗽,接着叹息说道:“没用,没用,几年了,这药效完全毫无作用,我能感觉得到,疮口在变大变深,已经深入骨髓。” 站在一旁的是皇后娘娘西门郡羽,她露出一丝关切,带着严厉口吻:“药水至少可以缓解你的痛苦,你不吃药,邪恶的幽灵就会一直在你身体里潜伏。” 青酆恼怒,斜躺在锦缎里,无奈地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我懂,这不是药的问题,而是这外面的雨水,一到下雨天, 屋外刮来的风,就让我备受煎熬,这种疼痛直冲脑际,让我几欲发狂。” 青酆大帝手臂一甩,将巫师递过来的药水打翻在地上。旁边几位侍女立马蹲下身来,将药水擦干,她们浑身发抖,牙齿打颤,待地板干净后,赶紧跑了出去。 五年来,这种情况已经发生了无数次,西门郡羽也见怪不怪,她杏眼圆瞪,内心焦躁,欲言又止。 巫师司马长鸿闪过一个眼神,皇后退在一边,巫师继续说道:“国王陛下,这药水里混着当归、白芍、川芎、桂枝,可以缓解疼痛,另外还有凝神聚气的作用。你吃了会好受点。” 背脊上巨大的疼痛,让青酆心力交瘁,他侧躺着,在整个国王里,只有巫师的话还稍微有点作用,不过,这点作用也被这个雨季的雨水给冲刷干净。 他侧着身子,倔强地倒在一边。 皇后西门郡羽继续说道:“国王陛下,这些药是司马长鸿根据古老秘方配置而成。倘若你固执不喝,剧痛只会加重,邪恶死神将会攫取你的灵魂与精血。” 青酆大帝早就不耐烦了,暴躁道:“我已经听够了你的闲言碎语,给我滚一边去吧。愚蠢的妇人之见,关键是这雨,一直不消停。” 西门郡羽终于控制不住了:“是的。我早就说过,这雨受到了诅咒,惹怒了天上的众神。如果你身体要恢复,咋们要平息水神的愤怒,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将诸葛辰及她的五个子女全部向上天献祭。”皇后气得脸色大白,神情狰狞,今年以来,这些话她不记得说过多少次了。 她话还没说完,国王震怒道:“你这个女人,心狠手辣,内心肮脏。心底怎如此歹毒?”青酆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要从床上站起来。可惜,他力不从心,只能牙咬切齿。 皇后看到青酆在挣扎,一阵后怕,赶紧退在一边。 巫师司马长鸿见机说道:“国王陛下,根据我的卜卦,卦辞显示,诸葛辰及其子女,的确给整个皇族带来了邪恶的灵魂。特别是五年来,随着她子女日渐长大,你的身体却日渐消瘦,你的病情也在加重。” 巫师瞅了皇后一眼,暗示她离开,看到国王无动于衷,继续道:“国王陛下,这个是来自上天的旨意,我希望你能明白,只有将他们献给水神,那么你的病情自会好转,民间的水患也会得到控制,而太阳神和光明之神将会回归。你也一定会恢复往日的荣耀。” 青酆大帝瘫在一边,他陷入对这副羸弱躯体的巨大悲恸中。 的确,年轻时候,他力能扛鼎,剑术神通,三五位好手近不得身,当时摧城拔寨,即便连攻三天三夜,也浑不当回事。可哪知道,现在皇后说出如此丧尽天良的话,他竟有气无力,莫可奈何。 早些年,在皇后第一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突然直起身来,硬生生地给了她一巴掌,要不是看在她身份特殊上,他早就休了她。 可是,不管是皇后,哪怕就是一只蚂蚁羞辱他,他都力不从心。 而更让他匪夷所思的是,几年来,他感觉到自己的意志在消沉,或许是来自巫师的诅咒,也许是痛苦的折磨,也或许出于自我的求生欲望,他渐渐地对这些话不像早几年那样敏感了。 无数个夜里,无数个凄风苦雨、痛不欲生的晚上,在他承受巨大折磨的过程中,这些话语就好比墨色苍穹之中,一道道闪电,在脑海中炸裂开来。他仿佛看到了闪电光波背后的希望,那是光明的希望,让他恢复强大的希望。 尽管从骨子里他明白,这是违背良心、正义甚至会受到诸神诅咒的,但是他对这道一闪而逝的希望,慢慢地产生了幻想。只要打开那道光,光后一定是一个新世界。何况,这道闪电,是由王国里的首席巫师说了出来。 原来,近些年,巫师跟皇后一样,也在他耳边说了无数次。 他知道都广平原有着强大的巫神崇拜,甚至也看到过“人祭祖灵”的真实事件,他有时在狂风暴雨的晚上,也念叨过:“或许,只有将他们献给水神,那么我身上的病痛就会消失。” 五年来,皇后西门郡羽总揽了宝墩新城朝堂一切事物。 不管是各大贵族的关系处理还是朝堂权臣的利益分配,她都面面俱到,她就像一艘巨轮的掌舵者,将带领所有人驶向光明的彼岸。 可是,横档在她眼前的,还有一座大山,这座大山是无数大家族的噩梦,它就是岷山深处的营盘山古城诸葛家族,诸葛辰作为正统的王妃在宝墩城里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特别是在紫竹古城和盐店古城,拥趸不少。 近些年来,这两个地方,一直不服从宝墩新城的掌控,每年上缴的贡品和税收,都少得可怜,而实际上,那两座城池,拥有肥沃的土地,是宝墩新城最重要的粮食来源。可惜,他们一直对西门郡羽成见很深。 皇后在品尝到权力的滋味后,更加觊觎那块膏腴之地,而只要扫清眼前这唯一的障碍,将那两个地方收入囊中,那么她必将成为古蜀大陆权力最大的一位皇后。 作为大西海东部最强大部落的皇族后裔,西门郡羽深受其父的影响,她的父亲西门千麟作为蚩尤城城主,拥有至高无上的绝对权威,而蚩尤城同样是古蜀大陆历史最悠久最耀眼的古城之一,西门千麟从小就告诫过西门郡羽:“未来,西门家族必须在诸葛氏族之上,蚩尤城的威名必须超过营盘山。” 因此,借助这个雨季,让巫师不断煽风点火,正是西门郡羽的手段之一。 巫师司马长鸿从青酆大帝的寝居出来后,对西门郡羽小心说道:“他已经堕入彀中,他的意识同样处在崩溃的边缘。” 西门郡羽心下一喜,小声问道:“那他还剩下多少日子呢?只有他陷入昏迷,或者死去,我们的计划才能成功实施。你应该明白,诸葛辰只是牺牲品之一。” 司马长鸿沉稳说道:“三个月内,必定有结果。”他以防隔墙有耳,于是将嘴凑得很近。 作为皇室皇子,其实青山、青水、青玉、青云、青罗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首先他们的母亲大人只是一个妃子,其地位比起皇后要低,因此,他们兄妹几人,一直受到青海、青叶、青麟等人的打压。不过,好在宝墩城宫殿规模宏大,而且,不是特殊时期,他们不一定非要见面。 诸葛辰知道自己的处境,再说她性格上不是一个好强的女人,从小到大,她明白“心如止水,自在如风,心中有海,世事如云”的道理,特别近些年来,她更加看开了。 因此,她即使知道皇后一直在排斥自己,可她依然相信,只要自己不言不语,不争不怒,总有一天,皇后自然会明白,她对她没有威胁。 可是,尽管她这样想,但是皇后似乎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本来,她想今年带上五位子女,去探望父亲诸葛明,化解一下皇后的怒气,或者舒缓一下气氛。哪知道,这个雨水,从惊蛰开始,到现在的白露,就一直没有停过。 于此,她只能寄希望于明年夏季。 十多年来,她温和静雅的性格完全融入到了平原地区的生活,有时候,她甚至还想过,或许自己不属于大山,平原地区杏花烟雨中的小桥流水,如诗如画的田园村舍正好与自己的心境契合。 再说,平原地区的人们,其实都是近几百年前从大山中迁徙过来的,而她小时候就听岷山的巫师说过:“都广之野,有膏菽、膏稻、膏黍、膏稷。百谷自生。冬夏播琴。鸾鸟自歌。凤鸟自舞。方圆三百里。盖天下之中也。” 而当她来到平原后,发现这里确实如古书描述的差不多,也就更加把这里当成归宿了。 当然,相比于平原优美的湖光山色,她更在乎自己的5位子女。 不同于西门俊羽热衷于权利争霸、朝堂风云,同样,也不同于长公主青云殇对血脉的自我标榜,作为营盘山正统的皇室后裔,她内心纯粹,毫无杂念,在她世界里,她只有眼前的五位子女,他们在茁壮成长,在风雨之中,锻造刚强的意志,在阳光之中,吸收正义的能量,那么她就能得到幸福的满足感。 因此她时常教导他们:“不诱于誉,不恐于诽,不愧于人,不畏于天。” 诸葛辰完全没料到一场大风暴正在宝墩上空酝酿。 此刻,她看着窗外的细雨,慵懒之中,透着一点闲暇,樟树里,几只布谷鸟淋湿在雨中,青罗跟青玉躺在温暖的羽毛床上,她们懵懂的脸上,带着稚气,透出岁月静好的安逸和对大千世界的期望,诸葛辰将锦被拉扯到她们的脖颈处,露出幸福的笑意,倏尔,她被楼下的木棍打击声给吸引了注意。 她一阵莫可奈何。 不管是刮风下雨,霜冻暴雪,青山每天坚持2个时辰的训练。 15岁的他的身材越发魁梧,他的眼睛深邃,就像天上的寒星,给人以冷酷的感觉。青水性格活泼,她才不愿意待在房间,她的声音在从细雨中穿透过来:“哥哥,你教我这一招,这叫天外飞仙还是神龙飞天?昨天练了,今天又忘记了!” 青山怒叫道:“你别过来,以防我不小心伤到你。” 青水依旧像一只麻雀一样,在他周围叽叽喳喳:“你教教我嘛,只耽误你一分钟。” 青山飞身一剑,劈开一个木桩,雨水从他鬓角上流了下来,他黑色的紧身皮裤上面崩开一道口子,怒道:“你是女孩子,你学剑术做什么?你去绣花吧,或者去弹琴,跟青玉下棋,甚至练习书法。就算是弄弄花花草草,也比剑术要强。” 青水愤怒,娇嗔道:“是你说的,我以后会成为一名统领大军的将帅之才。” 青山将钢剑从木桩上提了出来,说道:“小妹,你别当真,我那是信口胡诌。谁叫你当时拿了一把尖刀呢。何况这些年,你证明了你在剑术上的天赋,实在不堪入目。” 青水撅起嘴角,将地上一块黑色的石头踢得老高:“你别瞧不起人。我跟你说,上次那套流云剑法,我才学了10天就掌握了。我听武师说,你当时学了20天才学会。” 青山只是不理,在雨中将钢剑舞得风生水起。 青水看到哥哥自顾自舞着剑花,鼻子一酸,带着哭腔,哽咽说道:“哥哥,你教我吧!这次我一定认真学了。”她装模作样挤出两滴眼泪。 青山置若罔闻,他才不吃这一套。 青水一脚踏在水地中央,泥水向四周飞溅,她抡起手臂,颐指气使,怒道:“我闯进来了。”她开始蛮横起来。 青山赶紧退开一步,拿她没一点办法,说道:“好吧,好吧。这次你一定要记住了。” 他被这个刁蛮小妹搅得心烦意乱。 “看好了,我只演示一遍。”青山道。 青水懵着脸:“好,一定。” 楼上的诸葛辰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脸上绽放着笑意。 的确,近些年了,诸葛辰教过青水、青玉、青罗三从四德、三纲五常等。可惜,青水滑脱得很,面对那些大道理,她的大脑就变作了糊浆,最后,诸葛辰请来了宫里技艺高超的刺绣大师,她以为那些惟妙惟肖的鸳鸯戏水图,牡丹花等会勾起她的兴趣,可是,青玉和青罗等都学得差不多的时候,青水对那些什么长短针、回针绣、轮廓绣、卷针绣、长尾结粒绣等弄得晕头转向,然后莫名其妙倒头大睡。 同样,那些宫廷里的礼法乐章,青水同样嗤之以鼻,她甚至在上礼仪课的时候,跑到训练场上,跟青山以及其他武师练习箭术,她甚至吼叫道:“总有一天,我要去大山找蚕丛哥哥,我要跟他一样,射下几只大雕烤着吃。” 相比于青水的兵临天下的梦想,在诸葛辰看来,青玉的想法就更加奇特。 某次当她问大家的梦想时,青玉大咧咧说道:“我不喜欢城邦里的规章制度,也不喜欢青山哥哥那种舞刀弄枪啥的。我喜欢魔法或者仙术。《大荒经》中记载,在东海之外,有一座蓬莱仙岛,山上住着神仙,他们都有呼风唤雨的法术。还有传说中云梦大泽里的巫山十二峰,听说里面藏着恶龙以及不死神药,我特想去灵山,最好能见见打败黑暗魔君的灵山十巫。” 诸葛辰被她的奇怪想法震撼的瞠目结舌,她知道年纪越大,就越难改变他们的想法,于是对着10岁的青罗说道:“我希望你规规矩矩,不要有姐姐们那么多鬼点子,像我一样,嫁到一个城邦,当一个王妃。”每每这时,乖巧可爱的青罗就会说道:“是的,妈妈,我想我以后会过上你期望的生活。”于此,诸葛辰大喜,为了表扬青罗,她每天给她头上扎着新发型,比如双马冠、双平髻或堕马髻。 诸葛辰泯了一口普洱香茶后,武师欧珠敲响了她的门,诸葛辰的房门没锁。 武士欧珠说道:“我去训练场上,青海他们来了。” 诸葛陈辰点头道:“去吧。” 城堡里,她最信任的人是欧珠武士。 欧珠武士来自岷山极西之地。听他说那里崇山峻岭,危崖高不可攀,几百年前,他的祖先从大山迁徙而来,在平原地区开垦,脸朝黄土背朝天,过着极为普通的生活,欧珠牛高马大,身板结实,他想改变平凡的命运,十多年前,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飞将军,并参加了轰动一时的“血脉大战”。战后,飞将军归隐,而他就一直陪同在辰妃娘娘身边。 欧珠格斗技能、战场素质超强,是青酆大帝组建的武师系统中的一员,他专门负责青山的剑术指导。 青海又在跟青山约战了。 青海是青酆大帝的长子,作为宝墩新城未来王位第一继承人,王国里最闪亮的星星,平日里目中无人,倚仗他母亲郡羽皇后背后蚩尤城的强大势力,他在城邦里简直无法无天,跟青山一样,青海同样崇尚剑术,崇拜强者,立志于开疆扩土,像父亲青酆大帝一样,开创一代传奇。 在城邦所有皇子当中,他最看不惯就是青山。大概这个家伙,长得像牛一样结实,平日里那有意无意的眼神,让他如芒刺背。 而且,这个家伙剑术高强,每次在训练场,挥汗如雨,是练习最勤奋最刻苦的一个,因此,他总想搓搓他的锐气,让他明白,谁才是这里的老大。 尽管诸葛辰远离政治,但是政治就像一把形影不离的枷锁,让她无处遁形。 比如青海在与青山对战时,口里总会说出一些刺激她神经的话语:“我才是真命天子,下一任王位继承人。你们统统都得靠边站。”他的语言非常嚣张,而且充满着鄙视。“你的母亲来大山深处,咱们都知道,那里是未开化的愚民。” 青山一招一式对抗着,因为青海毕竟比他年长几岁,剑术上更为老道,他不能因为他口头上的刺激,而让自己招数出现破绽。 他堪堪忍受着这种赤裸裸的羞辱。 同样,这些话就像一颗钉子,钉在诸葛辰的心口上,可是,基于皇后的权威,再加上这仅仅属于年轻人口头上的冲动,并不值得上纲上线,因此,她只能忍气吞声。 遇到青山的反击时,青海会变本加厉,给予激烈的回击时,也会大言不惭地要挟:“你要是得罪了我们,蚩尤城的黄金军团,加上宝墩新城将士。将踏平营盘山,并摧毁北斗七星宫殿。” 青山且战且退,诸葛辰只能装作听不见。 而每当这个时刻,青山就会更加用心,他努力捕捉青海剑招中的弱点,尽管他现在看来还稍逊一筹,但是他明白,总有一天,他会光明正大地击败他。 每当两人针锋相对,招招横厉时,欧珠武师会强行干预,青海的武师罗玄也会从中周旋。 毕竟,皇子之间出现流血事件,必将引起国王震怒。因此,各位武师总能在紧急关头将他们拉开。 待青海走后,欧珠会点醒青山出招时的弱点,比如“下盘要稳,出剑速度得更快,以不变应万变”等等。青山点头称是,他是一个善于举一反三的人,一般会抽出1-2个时辰,回顾对战中出现的问题,反思自己犯下的过错,以便下次更好的较量。 欧珠武师,往往就会说道:“抓住弱点,然后给予致命一击,不过,你暂时得懂得收敛,避其锋芒。目前留有余地,会让你得到更多好处。” 青山说道:“明白。” 相比于青海的莽撞和不知所谓。诸葛辰更喜欢来自大山里那个阳光男孩,眼睛鼓鼓的,耳廓大得非比寻常,对的,那个大男孩其实长得并不像飞将军。 不过,跟飞将军一样,行为洒脱,心胸开阔。 每次蚕丛从大山里过来,都会带了一种朝气蓬勃的感觉。就像破晓时的太阳,或者春日里一股暖风,让她心旷神怡。关键是,自己的5个孩子同样喜欢他。奇怪的是,尽管都是年轻人,蚕丛似乎也不待见青海、青叶、青麟等人。大概“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 待青海与青山的对战结束后,整个城堡里又恢复了平静。只有雨,依旧如泣如诉似密似稀地下着,秋风吹来阵阵寒意,让她打了个激灵,她知道丈夫青酆病了,可是,自从西门郡羽掌权以后,她连去探望的资格都被取消了。 皇后只有一句话:“国王陛下受不了风寒,你去了徒增烦恼,也会加重他的病情。他得到了精心照顾,你不用操心。”诸葛辰不似皇后那强词夺理,她想着,唯一的希望就是要将青山等人培养得更加优秀。 她坐在雕刻着金龙彩凤的绣墩上,手支着额头,屋外的雨迷乱了她的眼,一丝困意爬到了她的头上,她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为了让自己不至于睡着,她喝了一口浓茶。她懂得,自己是生了5个孩子的女人了,身体今非昔比,受了风寒,身体难受不说,还会影响到子女的作息。 诸葛辰瞅了瞅青玉和青罗两姐妹,转而往着窗外的梧桐树,陷入沉默之中。 同时望着梧桐树陷入深思的还有皇后西门郡羽。 尽管她希望这雨吞噬青酆的性命,但是她也被这雨给城邦带来的灾难而伤透了脑筋。她右手撮着一个精致的琉璃杯,杯子里是纯正的高粱美酒,她望着窗台外,然后突然转过头来,狠狠地瞅着眼前这群酒囊饭袋,一阵气恼,大概,眼前的雨水,让她做不到平静了。 御前会议依旧在召开。 巫师司马长鸿放下手中的黄酒杯,严肃道:“必须得选择一个吉日举行祭天仪式,所需的祭祀物资必须尽快凑齐。2头牛或者2只羊。根据我最新的卜卦,这雨不会停,最好是以鲜红的血来祭告水神。” 大学士莫长青说道:“现在最着急的不是祭天,而是城池里的排水系统出了状况。当时修筑城池时,为了赶工,倒处偷工减料。你们看看吧,路上全是积水,上阳宫、清泉宫被淹了。我认为,我们急需犁耙、钉耙、筒车、粪箕、手摇水车等排水工具。”他苍老的手控制不住的抖动,脸皮皱褶如同桃核。 首相大人东方正道却说道:“形势非常严峻,民众怨声载道,这些确实是燃眉之急。不过,最迫切的还是奴隶,需要大量的奴隶。即便所需的排水工具到齐了,没有奴隶将寸步难行。早些天,我们做了统计,奴隶缺口至少在5万以上,只有足够多的人手才能把水排出去。” 西门郡羽额头上如同罩上了一层寒霜。 接着莫大学士又说道:“还有肉类,肉类才能维持人们强壮的体魄,马上要过冬了。这几个月来,大雨将农田和耕地淹没了。农民收成锐减,根据反馈,城池里的鸡、鸭、狗和猪肉全部吃光了。目前,农作物的价格直线上升,已是普通民众望尘莫及。照我说,咋们需要大量采购山里的兽肉,比如虎肉、鹿肉、驴子肉和羊肉。” 司马长鸿脸上闪着冷凝的光,他说道:“可是,芒城的李文鼎家族控制着岷江出山口。雨季以来,他们大幅度提高了河道关税。去年年初,一个货船进出的关税才20石,今年涨了一倍。而且,李文鼎那只老狐狸最近对外宣称,只要水患依旧持续下去,不排除再将关税提高一倍的可能。他还强调,水手和船员的开支与日俱增,这是被逼无奈。” 野利将军和米擒将军坐在下首,他们正襟危坐,表情严肃,子末将军低沉着头。野利将军说道:“这一个月来,城邦里发生了5起偷窃事件,出现了三次大规模的群体斗殴事件,据说,一位年轻妇女消失了,昨天在河道里发现了一具人体骨头,肉全部被剔走了。我们正在着力调查此事。” 皇后西门郡羽将酒杯狠狠地摔在桌面上,这些繁杂且看上去无解的难题纷至沓来,现在甚至出现了死亡事件,她气得一阵眩晕。 她愤恨道:“都下去吧,我会仔细考虑这些问题。一定要将凶手缉拿归案,一旦抓到了行凶者,给我严惩不贷。” 米擒将军,子莫将军快速离开了。 野利将军退后一步说道:“遵旨。”拱手去了。 接着首相大人、大学士等人巍颤颤地离开了。 西门郡羽将酒水一饮而尽。 不一刻,她站在万圣宫第七层的露台之上。万圣宫高10丈,总计有10层,是整个都广平原最高的建筑。 整座宫殿穷奢极欲,宏大壮丽,雕梁画栋,属于宝墩新城最高权力的象征,同时,也是整个城邦辉煌的象征。站在最高层,几乎可以看到百里之外的龙泉山脉。 当然,站在第7层位置,城池里所有的民房,繁华的街道一览无余。西门郡羽时时站在露天看台上,看晨曦微露或星辰寥落,亦或是莺啼燕舞,铄石流金。 冷风吹来秋日的寒意,她回到了自己的休憩寝居。司马长鸿满怀欣慰,同时露出温柔的笑,笑意蕴含无限深情和关切。 他爱着她,她感觉得到。 两人一番默契的云雨后,西门郡羽香汗淋漓,不过,近日杂事繁多,让她兴趣寥寥,郡羽皇后披上纱质汗巾后,严肃道:“咱们必须得跟李文鼎家族谈谈。这次口气必须强硬点,务必要让他明白,拥有河道跟拥有青铜与钢铁,完全是两码事。再说,我们拥有数之不尽的财富,他们执意要跟我们作对,后果非常严重。” 司马长鸿又将她揽在怀里,说道:“不管是青铜还是钢铁,这些都不是唯一的。其他城邦同样有金币和银币。唯一的还是河道,你永远无法开槽出第二条河道,特别是像岷江这种黄金水道。” 西门俊羽翻身将司马长鸿压在身下,怒道:“既然谈不拢,那就只有通过战争了。李文鼎以为凭借一条河道就可以傲视天下,我看是他脑壳了水。芒城李氏家族就像一群井底之蛙,我们得抽出锋利的钢剑,刺穿他们的喉咙。让他们知道,在这个平原上,强大的武力才是唯一的真理。” 司马长鸿触摸着她性感的胴体,抚弄着她熬人的双峰,说道:“李氏家族诡计多端,臭名远扬。就像一条变色龙,善于见风使舵,这些年,他拉拢了不少盟友。” 西门郡羽说道:“那些盟友都是见利忘义之辈。遇到危险,绝对一哄而散,不值一提。” 司马长鸿说道:“就算是这样,咋们也不能贸然发动战争,飞将军是一头沉睡的狮子。20年的止战协议还没有到期。一旦平原地区再生事端,惊醒了沉睡的雄狮,咋们的境地将变得难堪。你知道,飞将军跟青酆大帝一样,号召力依然强大。” 提到飞将军,西门郡羽兴趣大减。她伸出小指头,勾起一束墨绿色绸缎披在肩胛之上,严肃说道:“情况非常紧迫。民间的舆论压力让我们不堪重负。现在的情况今非昔比,你想想,15年前,咋们有这么强大的骑兵吗?还有猛犸巨象。即便飞将军出山,他又能耐我何呢?” 司马长鸿说道:“你得记得,飞将军有一个巨大的靠山,诸葛明国王。你得考虑营盘山的的食铁兽。据我所知,食铁兽军团非同凡响。” 西门郡羽又给自己满了一杯,泯了一口,说道:“可他说过,不再过问营盘山的一切。你想想,他是一个如此高傲的人,从来不会践踏自己的承诺。”她话中带着一丝侥幸。 司马长鸿凛然道:“郡羽,这可是战争,芒城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任何城邦胆敢向其发起挑战,那么营盘山必定会介入。再说,你发动的是不正义的战争。因为整个天下都笼罩在这场大雨之中,没有哪座城池能够幸免于难。况且,你能笃定飞将军就一定不会出山吗?万一他出来了呢?” 西门郡羽无奈地坐在椅子上,心潮起伏不定,的确,整个都广平原,不管是战术安排,战场领导能力,临场应变能力只有青酆大帝才可以匹敌。她一阵叹息:“可惜,青海还太年轻了。” 司马长鸿怜悯心大起,他温和说道:“表妹,咋们切不可操之过急。现在,你得将你的根深入到这座城邦每一寸土地上,顺便将根周围的泥土紧紧绑在一起。” 西门郡羽穿好了衣裳。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她知道表哥的话是什么意思。 宫殿下方的广场之上,传来了青玉和青罗追逐嬉戏的声音,郡羽皇后看到诸葛辰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她那根敏感的心弦又紧紧绷在了一起。 她望着云开雾散处,说道:“的确,只有青酆去了,诸葛辰以及党羽消失了,那么整座宝墩城才算彻底掌控在自己手上。谢谢你,表哥,你总能在我困惑时,让我内心澄明。” 第12章 和谐之道 天气初肃,似有天晴迹象。 诸葛明国王率领着一支庞大的队伍,这支队伍超过300人,主要由皇家护卫队和民间猎手组成。其中皇家护卫队100多人,民间组织200人。 这支庞大的队伍,随着诸葛明国王的一声呐喊,浩浩荡荡朝山区进发。 站在开阳殿的飞将军神情默认,他沉默地眺望着,漫过平地上祭祀台那十根巨大廊柱后,他看到了昌隆将军骑在烈马之上,在跟年轻的昌大盛交待什么。昌大盛欣然领命,驾着汗血宝马,跑到了队伍最前方。 旁边莫克明先生端来了两斛酒,他跟飞将军干了一口,说道:“你看这天气,是个很好的兆头。国王大人定将凯旋而归。”他试图安慰。 飞将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脸色沉郁,严肃道:“之前也出现过雨停的日子。可是有何意义呢?一天或者两天,第三天准会下雨。咱们不能盲目乐观。” 一个时辰前,他强调过这个事情的不妥。可是诸葛明国王套上战袍后,说道:“当年我徒手就可以将一头野猪干翻。现在带去了军队和强力弓弩,你不用担心。你唯一要做的,就是解决雨季的麻烦,然后将民心凝聚起来。” 飞将军还要说什么。诸葛明怒道:“你在怀疑国王陛下的威严吗?看看我一个月后将给你们带来什么。放心吧,我亲自出马,这个冬季的食物将得到保障!” 飞将军也就不再置喙,他明白国王的骄傲。直说道:“那就祝您旗开得胜。”接着回到了开阳殿的看台上。 按照巫师姬远贤的说法:“这是今年来第一次狩猎活动,食物的紧缺造成的影响日益严重。平原地区的需求量也在急剧增加。贸易同样也是城邦里最重要的议题之一,我们需要平原地区的大米和黍。因此国王陛下这次狩猎,势在必行。” 飞将军明白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于是说道:“狩猎可以。按照往年的惯例,春季的行程更加适合国王。现在初秋时节,瘴雾锁山,再加上洪水泛滥,国王年事已高。” 巫师姬远贤不是不懂,诸葛明将近70岁了,他只能无奈摇头道:“国王陛下的雄威,于今只能在狩猎场上展示了。谁要是质疑他,那就是质疑整个营盘山的荣耀。因此,咱们除了祝福,还能做什么呢?”巫师低沉着头,消失在了宫殿的走廊下。 这次国王为了证明自己仍然宝刀未老,披着闪着白光的银制铠甲,脚蹬纯银高筒战靴,一柄宽口麒麟宝剑,宝剑削金断石,锋利无比。 离开前,他向匍匐在道路两旁的子民叫嚷道:“我的子民们,千百年来信奉诸葛氏族的山民们,水神肆无忌惮,让我们困顿难行。但是先民说了,没有一道坎是跨越不了的,没有一座大山是踏不平的。” 污手垢面的群众大喊着,尖叫着:“我的国王陛下,你是我们心中的神明。” 国王陛下将麒麟宝剑朝天空直竖:“在大山之中,值得信仰的只有山神与火神、灶神以及太阳神,我们将在诸神的领导下,走向光明的未来。放心的吧,这里没有水神的一席之地,只要熬过这个冬天,明年的春天必将山花烂漫。” 周围群众爆发一阵激烈的掌声。 很明显,他们臣服在国王的威严之下。 这时首相大人东方朔从阴影之中窜了出来,他的步子略显蹒跚,这些年为了平衡各大氏族的利益,为了稳定财政开支,为了保证城邦的有序发展,他心力交瘁,飞将军首先听到了他的“咳嗽”声。 当他转过身来时,首相大人跟情报总管拓跋牧野已经出现了眼前。 飞将军正要感谢,但是首相大人制止了他:“相比于其他支出,这次行程所需的费用其实不值一提。城池里有太多地方需要修缮,何况山区里还有那么多难民。民众需要的其实不多,有个窝、有口饭吃就行,不过今年以来,倒塌了太多房子。”首相大人有气无力,略显焦虑,然后接着说道:“不过,凡事不能操之过急。噢,你认识他吗?” 他指着拓跋牧野,道:“我想,你应该认识。15年前他就在这里。拓跋牧野爵士是我的得力干将,各大氏族和商贾,唯他马首是瞻。” 飞将军瞥了拓跋牧野一眼,后者皮笑肉不笑,看不出啥表情。 拓跋牧野说道:“认识,怎么不认识呢?咱们15年前就建立了友谊。” 巫师姬远贤说道:“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飞将军,你是一个聪明人,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个人做不到面面俱到,有些事情对你来说难于登天,但是对某些人来说,轻于鸿毛。” 筹措这次国王狩猎的经费,拓跋牧野功不可没。 飞将军“嗯”了一声,说道:“我明白,强弩之极,矢不能穿鲁缟,冲风之末,力不能飘鸿毛。再聪明再强大的人,总有力所不及的地方。” 首相大人依旧不紧不慢:“现在还有一件比较棘手的事,就是剑门关对奴隶、罪犯的需求。你也明白,五大城邦每年都按约定给剑门关输送奴隶,但是咱们营盘山已经多年没有履行这项职责了。” 飞将军沉吟道:“知道,我将尽快安排这件事情。多年前,我跟剑门关丁义总指挥官,有过一面之缘。” 巫师说完后就走了。 拓拔牧野看着年迈巫师消失的背影,露出一丝揶揄的笑意,讽刺道:“人们说铁树开花,世所罕见。你曾经是这片大陆最具有荣誉感的人,轻易不打破誓言,但也改变了初衷。我相信,一个月内,你出山的消息将传遍整个古蜀大陆。” 飞将君斜睨着眼,不置可否。 拓跋牧野其实心知肚明,飞将军并不是耐不住寂寞,而是为了朋友,为了更为高尚的东西,于是继续滔滔不绝:“有些东西很虚幻,就像权利。你一旦丢弃,又想找回来,往往得不偿失。有时候一个傻瓜比一个聪明人幸运得多。” 飞将军觉得他话中有话。 他知道他前面说的其实是在故意揶揄,后面这段话才是真实表露。他们俩之间,不管是15年前还是现在,并无利益纠葛,他暗指的是王雄将军的遭遇。 连日来,他一直在调查王雄之死。很明显,这已经触碰了某些贵族的神经,他在点醒自己,不要将爪子伸得太长了。 飞将军知道他不是朋友,但也绝非敌人,于是说道:“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过于在乎自己的羽翼,明哲保身,那么这个世界将是多么的黑暗。” 拓跋牧野懂得他的高傲,他直接开门见山:“飞将军,我只是提醒你,有些人的名字,就像一根细不可见的钢丝,走在上面的人,稍微跨错一步,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飞将军才不会被这种空洞的语言恫吓,他接着说道:“我只想还历史一个真相。民众不该蒙在鼓里。王雄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他的光辉不该如此泯然于众。你也知道我的为人,既然来了,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拓跋牧野看到飞将军越说越激动,他做着一个试图压制他情绪的手势:“放轻松,放轻松。”他左右瞅了瞅,发现周遭安全,继续道:“飞将军,假若你一直躲在山林,那么大家自然相安无事。可你今天站到如此高的位置上,已经对不少人形成了威胁,我只是提醒你,权利有多大,深渊就有深。我怕你万劫不复。” 飞将军凛然作色:“我相信我亲眼所见的事。你应该明白,所有的黑暗在太阳底下无处遁形,我追求这人间的道义。假若人人背信弃义,这七座宫殿还有未来吗?” 拓跋牧野知道飞将军的固执,看他如此倔强,于是说道:“确实。真理代表着正义,但请相信我,这个世界不只有正义与邪恶,还有稳定与和谐。不管是朝堂还是民间,都需要稳定。特别在这多事之秋,雨季让人心变得浮躁。牺牲掉弱者,是这个世界的规律。” 飞将军摇摇手,似要将空气中的话语赶走一般,怒道:“错了错了,不是牺牲掉弱者,而是那些龌龊肮脏的人该下地狱。” 拓跋牧野依旧说道:“飞将军,你是过来人,也是聪明人,人类是从大森林里走出来的,弱肉强食是永恒的森林法则。淘汰弱者,这支团队才能生存下去。” 飞将军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他继续道:“人类跟那野生的动物有着本质区别。人类建立了全新的文明,文明是什么?文明是让弱者有尊严,让强者懂得敬爱。” 拓跋牧野小心说道:“在文明的世界里,最重要的是和谐而不是真理,我不希望你惹祸上身。” 飞将军突然怒焰爆发,愤恨道:“如果是这样,那我将做一个殉道者,撕裂这个黑暗的天空,我要看看丑陋的天空下到底隐藏着多少肮脏的人。” 拓跋牧野看到飞将军愤怒了,怕引起不必要的动静,于是悻悻然走开了。 刚刚一阵怒火,让飞将军气血翻涌,对于这位利益至上的商人,其实骨子里他并不排斥,再说,他的出发点也是好的。只是,十多年前,他似乎还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讨论如此严肃的话题,但是没想到,他倒越发嚣张了。而且还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看来,整个营盘山的朝堂,变得面目全非了。 莫克明提醒道:“犯不着为这种人生气。要我说,你确实该注意点。我观察了昌隆将军的举动,城邦里到处都有他的眼线。” 飞将军瞅着拓跋牧野离去的背影,悠悠说道:“一个人最高光的时刻永远不是万众瞩目那刻,而是暗夜里孤灯下那颗颤动的心灵。我知道昌隆将军寓意何为?我知道接下来将会面临什么,但是如果自己不去做那个照亮前程的灯笼,后面的人都会走向深渊。” 飞将军明白,这么多年来,这个北斗七星宫殿里,不知死去了多少忠贞正义之士。 莫克明露出崇敬的眼神。 当飞将军再一次将视线转移到底下空旷的平地之时,国王的队伍已经消失了。最远的天际上空,又是浓云密布,他知道那片天空下是富饶的都广平原。难道,平原之上,也正陷入水患了吗? 飞将军将酒杯递给了莫克明,说道:“咱们去图书馆吧,我想找找远古大洪水的记录。” 莫克明将酒具递给身边的侍卫,然后跟上了飞将军的步伐,说道:“从有记录以来,一共出现了2次特大洪水。不过,距离现今2-3000多年了,第一次是颛顼大帝时期,水神共工怒撞不周山,当时天地倾斜,大水漫灌。” 飞将军感觉这就像一个神话,因为他游历古蜀大陆那么多年,也不知道不周山到底在哪里?他低沉着头,问道:“第二次呢?” 莫克明说道:“第二次就是大禹时期了。水患不断,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人类出现了极大的生存困难。大禹利用神力开凿夔门,引水东流。” 飞将军知道这个故事,他跟其他这片大陆的人一样,知道自从大圣贤大禹引水东流后,整个都广平原露出地面。 话说当时,岷山底下是一片汪洋大海。 这个答案说了等于没说,飞将军严肃道:“我要的关于破解雨季之谜的答案。我希望你能从上古古籍中,找到先民的处理方法或应对措施,然后查看雨季到底要持续多长时间。民众的恐慌心里全部来自这连绵不绝的雨。” 莫克明支支吾吾。 飞将军步履飞快,他显然没注意到莫先生的无奈,气恼道:“可是,咱们几乎找遍所有关于雨季的书籍,依然徒劳无功。而且,这段时间止步不前。”飞将军自责地拍了拍额头,陷入颓废中。 莫克明看到飞将军焦头烂额,试着绕开这个话题:“我听说剑门关出现了异动,有一些风言风语传了过来。” 飞将军止步问道:“剑门关丁义总指挥官深明大义,可不是一个混淆是非的人。” 莫克明说道:“是的。具体情况不是太清楚。听说那边冬天来得特别早,而且异常寒冷。” 飞将军不置可否:“那边本来就是古蜀大陆最北端…” 莫克明说道:“不是,丁总指挥官的意思是,这些年来,冬天出现了异常,你也知道,丁总指挥官驻守在边境超过了80年,他不轻易散发这些消息的。” 飞将军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难道这些年,营盘山古城、芒城、宝墩新城,紫竹古城都没有输送过奴隶和犯人吗?” 莫克明强调道:“是的。目前各大城邦需要大量奴隶,宝墩和什邡古城,这些年兴起了几座大型宫殿…” 飞将军问道:“那今年丁总指挥官需要奴隶,具体有何用意呢?” 莫克明说道:“听说关外出现了新动向,他打算亲自率队去看看。” 飞将军漠然呆住。他想象不到100多岁的老人,居然为着心中的执着,要去到遥远的关外。 正想着,长公主青云殇在那个田埂上说的话又在脑壳里闪现了一下。这些天,那些话就像卡在喉咙里的一根鱼刺,让他惊惧。 他记得很多年前,长公主说过,某一次事后,一个月没来月事,当年王雄还没有跟她在一起,当年他也说过归隐的心愿。哪知道后来因缘际会,各自东西。如果青云殇说的真的,那么小小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可是,出于对王雄的尊重,他宁愿相信小小是王雄的女儿,也不知道这小妮子跟蚕丛在波西部落处境咋样了。他发誓,只要给王雄将军洗脱罪名,就一定将她接回来。 在飞将军跟莫克明消失的瞬间,在天玑殿的看台上,昌隆将军和昌平皇后,两人从阴影地带走了出来。他们俩对望一眼,眼神中不约而同闪过一丝冷峻的光,他们都明白,飞将军就像一个毒刺,非常刺手,他刚强果敢的性格,露出了冰山一角,只要这场大水退却,那么就会显现出巨大的山体来。 他就像一个巨人,动一动脚,就将引发巨大的波涛,掀翻船上所有的人。 他们俩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第13章 逾矩 小小跟蚕丛的生活,可远不是飞将军想象的清苦。年轻人总能找到最适合他们生存的方式。 霍光最近有所收敛,毕竟,蚕丛高超的剑术得到了部分年轻人的认可。 当然,蚕丛是毫不在意的。 除了学习羌笛和练习剑术之外,他俩最近学会了一件新鲜事,就是挨砻磨谷子,臼头舂米。他跟小小发现,这个部落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口臼。这种臼是用巨大的石头凿刻而成,类似于一个巨型的酒盅。臼口大小一般2-3尺,可以钻进2-3个大人。臼口边有螺纹,村民说这代表着对谷神的敬意,感谢神明赐予我们食物。 一般来说,臼身要埋入地下,留出臼口,为了保持石臼的平衡,在不平整的地方要塞入碎石或者碎瓦粒。 勤劳的山民,会在上面架一个打木桩,制成一个碓身,继而装上杆杵,杵上嵌入铁牙,碓的中间位置,装上撬动的横杆,碓的尾部地底位置挖出一个2尺深的土坑。蚕丛注意到,将碓尾踩压下去,碓头就会上升,然后舂下去,再刨上来,再舂下去,这就是一套正常的舂米流程。 如果没有大树桩,就会改用棒槌。从上往下不断地杵捣,直到将谷物的皮壳全部捣碎。 蚕丛双臂肌肉遒劲,爆发力十足,往往小小才舂两下,蚕丛已经捣了10下。 等到蚕丛鼓捣得大汗淋漓时,小小就会拿出一方丝巾,给他擦汗。丝巾上带着她特有的体香,让蚕从生出一种异样的错觉。他因害羞而躲避,小小就会说道:“还没擦干净,来,我帮你。” 他们来这里已经两个月了。 最让他们感到新奇的是用蚕丝制作衣服。尽管整个古蜀大陆精美的绫罗绸缎已经普及,但是他们从来没有想到那些漂亮奢华的服饰是用这种普通的蚕丝制成的,更遑论这个过程了。 对于这一点。小小表现了更大的乐趣,她天天往部落石室里蹦去,那里有专门的纺织制作工艺流程。 不计其数的蚕卵堆积在一起,听说这才往年的三分之一,让小小跟蚕丛惊骇万分。有妇农说:“雨,雨水是恶魔带来的,减少了产量。希望明年风调雨顺。”小小安慰道:“已经有人在努力了。明年一定会更好。” 蚕丛少年心性,好奇心大作,平日里无事可做,为了避开霍光等年轻人的挑衅,每当小小要去石室时,他就紧跟其后。 部落的年轻人讽刺他,“娘炮。” 蚕丛充耳不闻。 石室里的老妇人都有一张满是褶皱的慈祥的脸。其中一个叫格尼玛泽的老人对小小格外和蔼,她总是搂着小小的手,说:“你身上带着神圣的光环。”小小欢喜无比,客气说道:“老奶奶,谢谢你的夸奖。” 格尼玛泽接着说道:“很高兴你对我们的作坊感兴趣。”老人的声音不紧不慢,温言软语,透出一种对生命的敬畏和豁达,“这种技艺已经传承两千年了。嫘祖是我们的先蚕圣祖。她教民养蚕、丝织、制衣,她是上个纪元里的万世师母。” 小小和蚕丛都是第一次听到嫘祖的传说,对这位上古大圣钦佩不已。 格尼玛泽继续说道:“黄帝元妃嫘祖。生于本邑嫘祖山,殁于衡阳道,尊嘱葬于青龙之首,碑碣犹存。生前首创种桑养蚕之法,抽丝编绢之术。谏诤黄帝,旨定农桑,法制衣裳。兴嫁娶,尚礼仪,架官室,奠国基,统一中原,弼政之功,殁世不忘,是以尊为先蚕 。”然后她看了蚕丛一眼,说道:“小子,听说你叫蚕丛。” 蚕丛嗫嚅道:“对的。” 格尼玛泽说道:“看来,你跟我们的嫘祖有莫大渊源。” 蚕丛谦虚说道:“此前不曾了解过关于嫘祖的传说。” 格尼玛泽老人也不再纠结这些细枝末叶,开始教他们将如何将蚕蛹制丝。她边说边指导着,说道:“将收集的蚕茧放入这个大口罐里,加入温水后,开始烧火煮,切记不要煮沸了。”她善意地提醒道。 小小点点头。 格尼玛泽再一次强调:“这是一个缫丝过程,非常关键。主要是为了融化蚕丝里的粘性,直到蚕茧在汤中全部散开。” 接着拿来了一个木杵,慢悠悠地鼓捣,说道:“大多数时候,我们用这根木杵将蚕茧按入水中不停翻转,目的是确保汤中的蚕茧受热均匀。”接着,慈祥老人念叨着:“拍拍手探汤,汤如蟹眼。这可是流传了几千年的口头禅。” 蚕丛和小小同时念叨:“拍拍手探汤,汤如蟹眼。” 格尼玛泽还说,一个蚕茧的蚕丝有几百丈那么长。 这让小小惊叹不已。 蚕丛看到茧丝在水中发散离解后,老人会用她那苍老的手将一根根茧丝合并起来,穿透过一个针眼大小的洞,将茧丝凝聚成一根根丝线,然后将丝缠绕到一个滚筒上,这个过程耗时较长,繁琐无比。 格尼玛泽慢悠悠说道:“为了让这种丝线制成的丝绸柔软、光泽,我们往往还会清洗一道。” 蚕丛和小小看到,这种水呈现土色,滑腻无比。 老人说:“这是为了去除丝上最后的粘性。” 此后就是将丝线晾干。 石室里正好通风阴凉,是最佳的场所。 老人说道:“等到丝线弄好以后,后面的程序就好办了。” 格尼玛泽一连用了差不多7-8天光景,将丝线分成经线和纬线,用她那干瘪枯燥但实际上灵巧无比的手,按照一定规律相互交织,最后一块柔顺的丝织物就成型了。 当然,蚕丛和小小也没闲着,他俩依葫芦画瓢,跟着村里的妇女一起,制作了许许多多丝织物。 格尼玛泽满怀欣慰地说道:“这就是丝绸的雏形。此后就是染色,裁剪了。” 这个蚕丝制衣的过程让蚕丛和小小大受裨益。某一个晚上,小小跟蚕丛说道:“蚕丛哥哥,假若咱们是普通老百姓,就可以开一个大染房。我要制作世界上最漂亮的裙子。” 对此蚕丛说道:“蚕丝制衣,可不分尊卑贵贱啊,只要你有心,即便你是高高在上的女皇,也可以制作衣裳。咱们要向嫘祖学习。” 小小拉着蚕丛的右手臂,摇晃着:“你说的对,只要我逃过这一劫,那么我一定会再来这里。” 她已经将蚕丛当成了亲密无间的大哥哥。 某个深夜,蚕丛听到山上出现了一些异动。恰似万马奔腾,又似群鸟惊飞,不计其数的野兽好像失去了理智,一会向东边大峡谷奔腾,一会向西边山区乱撞,要么就是在丛林中乱突乱窜。 这可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怪事。 某晚,待到戌时末,为了一探究竟,他偷偷的拿上一张弓箭,往山巅直奔。到达半山腰时,他藏在一棵大树杈上。 湿漉漉的叶片打湿了他的皮夹衫。蚕丛凝神静气,向底下扫视,得益于他鼓鼓的眼珠,他比一般人视线更长远。 不到一刻钟,倏忽间,前方灌木丛中,一阵抖动,接着许多野狼、野猪、梅花鹿从林中窜了过来。 蚕丛知道,那是九顶山方向。 许多野兽成群结队,让他疑惑不绝。正当他拉开强攻,准备射杀时,一阵虎啸声席卷而来,接着,五六只凶残的老虎,在巨石上一阵咆哮,而在杉树林中,几只金钱豹,快如闪电,他们张开獠牙,将几只猴子撕得粉碎。 蚕丛死死盯着那几只老虎。对于大山里的壮汉来说,射杀老虎,可是威猛的象征。谁要是捕捉到一头老虎,一定会被族人尊称为英雄。 瞅到几只凶兽在林中奔腾,蚕丛内心澎湃。十多年来,他射过老鹰、猴子、麋鹿、藏羚羊,但从来没有正面射杀过老虎。首先,老虎行动如风,异常敏捷,一支箭镞构不成威胁。第二点就是老虎比较少见,力大无穷,一般男子不敢单独抗衡。正当他举起臂膀,准备射杀最近的一只老虎时,突然林中再一阵躁动。 几百数千的动物受到极大威胁一般,一下子惊慌四散。 蚕丛一阵骇异,只能悻悻而归。 接着一连观察了几个晚上,有几天一无所获,有几天情况更加诡异,动物们声势浩大,而且异常暴躁,作为一名山中人,他本能地预感到似乎要出现大灾难。 他本想将情况跟族长霍本阳反馈,但他这些天跟其他酋长商量修缮神树坛一事,无心搭理他,蚕丛也就作罢了。 这日晚间,等到大家熟睡后,他全副武装,套上战靴,又转过了几个山头,他特地擎来一柄斧头,在崎岖山路开凿出一条山里。漫过一片灌木丛后,遇到一处小溪,溪边泥土松软,突然,在水滩侧边,一个巨大的足印出现在他眼前。 此足印呈五片花瓣状,五爪鲜明,陷入泥地。这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巨大的虎爪印。世界上居然有如此巨大的老虎? 蚕丛呆在当场,骇然地望着这个深坑。一只正常的成年虎,留下的足印一般只有一个成年人的手掌大小。可是,这个足印,起码有六七个手掌那么大,如此细想的话,这头老虎至少有3丈那么高。也就是说,起码有宝墩新城猛犸巨象2倍大。 蚕丛寻找到了几个足印,直到过掉一方水域,进入一片草丛,足印才消失不见。不过,在乌漆嘛黑的夜里,蚕丛越发感到恐怖,当他确定自己会被这只老虎踩死时,他赶紧调转了方向,开始快步往回走。 今晚野兽没有大规模出现。蚕丛想着,大概是被那只大虎赶跑了。正当他即将要返回波西部落时,一只落单的豺狼出现了。 蚕丛手脚并用,三两下就爬到了大树上,他静静呆立片刻,直到豺狼放松了警惕,他悄悄摆开弓弩,接着“簌”地一声,一剑封喉。 豺狼“呜咽”一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等他回到部落的山寨口时。霍光带上了不少人马,他们一个个脸露凶光,非常不善,他们拦在了山涧中必经的一座独木桥上。 小小也在人群之中,看来,他们正在找自己。蚕丛看到对方人多势众,不知所谓何故。他一阵惊慌,接着问道:“你们这是干嘛?我已经回来了,各位,我不是故意…”他想解释一下。 哪知道霍光大声呵斥道:“现在是山禁时期,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上山打猎。你破坏了禁忌。” 霍光手臂一挥,旁边十几位小伙,出得阵来,有一位小伙拿来了绳子。 面对这些狰狞的家伙,蚕丛一阵慌乱,顿感不妙。他一时手足无措,犹豫说道:“我不知道这段时间有这个规矩,在我们那个村落…” 霍光才不容他解释:“给我将他拿下,听候族长发落。”他露出得意的笑。 小小脸上焦急。 蚕丛一时语塞,他本来想说:“山中出现了罕见的大老虎。”但是旁边几十个年轻人气势汹汹,直扑上来。 蚕丛本能地想要逃跑,但是他想到小小在这里,他答应过父亲和长公主,一定要照看好她。于是气愤说道:“你们定要为难我吗?”他看到对方不分青红皂白,心中那股怒火突然喷涌而出,怒道:“别怪我不客气。”他抽出了钢刀。 霍光等的就是这一刻,同样叫嚷道:“犯了错的人,居然还敢跟我们动刀?” 蚕丛听到这话一阵气馁,想着,这可是人家的地盘。但是,十几位小伙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大家一拥而上,蚕丛也担心误伤他们,而他明白,更大的伤害只会让矛盾加深,霍光才不管这些,他也加入了团战,一时间,蚕丛左大腿和右手臂,出现了几个伤口。 蚕丛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他的钢剑被对方拽走了,然后大家一窝蜂地滚落到了泥坑里,胡乱的扭打在一起。蚕丛最终被打翻在地上,霍光用脚肘将他死死摁住:“你服不服?你认输了吧?” 蚕丛睁着两颗爆眼,吸着嘴角边的鲜血,说道:“我不服,我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他倔强地盯着小小。 小小看到蚕丛哥被打得鲜血淋漓,大喊大叫,哭丧着:“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一阵鸟雀惊飞,几个寨长和酋长来了。 “禁山”对波西部落、沙乌都等部落来说,是一种宗教文化。主要祭拜天神、树神、山神、谷神等众神,祈求众神保佑人畜兴旺、五谷丰登。这种仪式在春季叫祈祷福报仪式、在秋天叫还愿酬谢仪式。山民们称作春祷秋酬。 一路上蚕丛陷入了昏迷,小小在路过几处木屋前,特地留意了一下,她瞅到了一只全黑的山羊皮,山羊角上附有红、白、黑、蓝、黄五色绒线花环,想来,这就是他们最近频繁提到的“神羊祭山”了。 可惜,她没有提醒蚕丛哥哥这件事。 其实,小小之前听说过族人所说的“神牛祭山”和“吊狗祭山”。这种祭拜山神的大典非常庄重。祭祀期间,禁止一切打猎、砍伐、采药、挖笋等行为,如果有人猥亵了神灵,那么必将以鲜血祭献。 每当举行仪式前,族里的释比会提前49天忌食。期间,斋戒沐浴、燃香柏熏身,以示对神明的绝对虔诚与敬意。 蚕丛这个举动无疑犯下了禁忌。霍光早些天就得知了他的举动,不过此前跟他结下了梁子。因此,他在等他犯错,不曾想,今日终于逮着了机会。所有的新仇旧恨,终于可以一次性解决了,作为族里下一代释比的继承人,霍光滔滔不绝,细说了蚕丛这个举动的危害,以及造成的恶劣影响,许多人族人义愤填膺,恨不得直接将蚕丛拿来祭天。 小小吓得花容失色。她双手蒙着脸,不敢看蚕丛那布满鲜血的脸孔,同时对蚕丛接下来的遭遇感到后怕。 趁着年轻人大吼大叫、聒噪不休之际,她跑到了阁楼,敲开了酋长霍本阳的大门,并禀明了一切。 族长雷厉风行下得楼来,跟其他族长一阵交流后,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走开了,并训斥了一些不知所谓的年轻人。 他狠狠地瞥了一眼霍光,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露出一丝愤怒之色。不过,蚕丛确实破坏了禁忌,因此,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不便揭开霍光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那龌蹉的嘴脸。 他知道儿子一直对小小抱有幻想,可是,小小一直黏着蚕丛,因此,霍光的那种幻想最后变成了一种仇恨心理。 他在借此报复他。 他看着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蚕丛,叫嚷道:“让释比给他止血,检查伤口。” 他能理解年轻男女之间的男欢女爱,但他也恼怒霍光在他一再劝告下依然对小小情难自控以至走火入魔。在部落里,家族信仰是要高于这种雄性的冲动的。霍光显然不明白这点,他的行为让他很失望。他寻思着,得找个机会再跟他做一次深入的交流。 他必须得告诉他:“你不能爱上小小,她不属于这个山区。” 对于蚕丛,他既不讨厌,但也不喜欢。他敬重飞将军的为人,尽管蚕丛看上去出类拔萃,鹤立鸡群,但他要达到他父亲飞将军的高度,让人产生“惊为天人”的感觉,起码还需要几十年。 他安慰小小道:“没事了。但他有错在先,关押7天,以示惩戒。”接着对霍光等年轻人说道:“你们给我去挑一百担水。” “蚕丛哥哥要关押7天,”小小瘫软在地上,她脑壳一阵眩晕。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妈妈。 第14章 囚禁 青云殇跟达瓦顿珠、丹丘生一行,跨过龙门山,来到了一片大泽,丹丘生在一个沽酒的店子又打来一壶酒,说道:“长公主,我们到了绵竹地区,前面不远处,就是金龙大道,往北几百公里是剑门关,往下走,四五天路程就到了什邡古城的边界。” 青云殇点头道:“嗯。” 在还没有生小小之前,她对都广平原熟悉得很,但时过境迁,眼前所见情景,今非昔比,房屋星罗棋布,一字排开,鳞次栉比。只是大雨,让整个村落略显萧索。 她知道这个地方是平原地区最大的铜矿开采地和玉石生产基地,此前属于什邡古城管辖,可惜,距离过于遥远,丁氏家族对这里的控制非常松散。 丹丘生感叹道:“从矿山里挖出来大量宝藏,比如铜和玉石,许多工匠和冶炼师,将铜炼化,加工成贵族们穿戴的首饰,当然,还有美妙绝伦的皇冠和珠宝。” 长公主掩饰着笑意,她知道丹丘生在揶揄各大贵族,于是笑谑道:“同样制造了武器,比如长枪和刀剑。” 丹丘生摆弄着钢剑,叹息道:“可惜,玉石和珠宝才是人人梦寐以求的东西。玉石属于王侯世家、名门望族。这世间,物以稀为贵。这些东西都是老百姓望尘莫及的。” 达瓦顿珠点头称是。 遥远的天际上空,有两行白鹤在雨幕中飞翔。长公主知道白鹤是和平的象征,曾经她丈夫王雄将军说过:“在这片大陆上,五大王国跟其他各大大家族,有以麒麟做旗帜标识的,有以金龙或者凤凰做图腾的,也有狮子做标识的,唯独没有以白鹤做标识的。” 青云殇看到白鹤在天际翱翔,展示出的自由自在姿态,让她陷入神往中。大雨阻隔了他们的行程,于今过去两个月了,她揣测飞将军定将丈夫营救出来了。而且,小小和蚕丛应该得救了。 想到此,她感到一阵欣慰。 不过,即便飞将军最后无法使丈夫脱困,只要父亲青酆大帝出面,那么诸葛明国王一定会网开一面,她必须尽快赶往宝墩新城,向父亲禀明情况。正想着,突然一阵训斥声,从水田里传过来。 青云殇、丹丘声三人寻声看到,一位披着粗布大褂的农夫正在训斥一个年轻小伙,小伙浓眉大眼,身强体壮,一脸憨态。 这位朴实大汉,指着这个年轻人,一阵怒骂:“你要么就去挖矿,要么就去学捕鱼,要么像你堂哥一样,学玉石雕刻工艺。你想过未来怎么谋生吗?我为何给你名字里取一个鹤字。就是你希望能像这天上的白鹤,能够在这片天空自由自在的飞翔。” 年轻人理直气壮,一本正经道:“我不要叫什么柏鹤。我也不愿意做天上那只鸟。我要像日渥不基一样,奋勇杀敌,建功立业。” 青云殇,丹丘生莫名其妙。 那名大汉怒目圆睁,唾沫横飞:“那有什么好?最后还不是被青酆大帝杀了?你知道战场的残酷吗?你知道你只有一条小命吗?你知道一刀就可以砍下你的头吗?” 青云殇突然怔住,她才想起日渥不基是什邡古城的将军,15年前在“血脉大战”中战亡。此人骁勇无比,一辈子创下了无数辉煌的战绩,当时号称什邡古城近50年来,最成功的将军,无数年轻人以他为榜样。 柏鹤怒道:“我才不要困在这满是肮脏泥泞里一辈子,我希望活得轰轰烈烈。” 青云殇看到,年迈的父亲心浮气躁,竭力控制着两只气得发抖的臂膀,很显然,他依然想要儿子过上平凡的生活,他继续说道:“你不明白世道的残酷,你被表面的风光迷惑了双眼。” 不管农夫如何语重心长,掏心掏肺,柏鹤不断将手上的石子,打在水面之上,石子在水面飘飘忽忽,绽放了五六个涟漪,他对父亲的话,不屑一顾。 年轻的时候,心高气傲,总以为站高一点,就可以摘到天上星辰,其实,经历过岁月毒打后,才知道父亲的话是如此珍贵。 青云殇知道世道沧桑:“败者为寇,史官笔下误。千秋功业,掺几分世故。”她懂这位父亲的含辛茹苦与谆谆教诲,于是跑过去说道:“年轻人,你父亲是对的。战争带来的只有鲜血与白骨。当你深陷其中,懂得杀戮的残酷和权利如浮云之后,你才会觉得平凡才是人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年轻的柏鹤将头扭向一边,气鼓鼓的,鼻孔朝天,两眼翻白,对青云殇一行不以为然。 多年前,什邡古城维持了相当长一段时期的和平。特别是这个白鹤林,是和平的代名词。 长公主对丹丘生和达瓦顿珠小声说道:“这里是平原地区白鹤最大的栖息地。这个村落里有许多颇具规模的手工作坊,生产的饰品和玉器做工精美,质地细腻,许多带有白鹤标志的青铜器皿和金银首饰、玉器等销往营盘山古城、高山古城、龙马古城、大西海彼岸蚩尤城等。可惜15年前的血脉大战,改变了大家的生活方式,当年死去了几万壮丁,正在成长起来的年轻人,认为自己身负家国仇恨,因此,他们有这种情绪也在情理之中。” 丹丘生明白多说无益,他们也只能对这个盛气凌人的年轻人付之一笑。于是问道:“这位大哥你好,请问火神祠堂在哪里?我们要去祭拜一下。” 慈祥的农夫指了指方向,便不再言语。 绵竹地区的火神祠堂,正围满了虔诚的信徒。火给人间带了光明,人类也由此摆脱了茹毛饮血的生活方式,特别在这个雨季,人们对火神报以最崇高的敬仰,他们祈祷火神还人间一片安宁。 祠堂主体部分已是残破不堪,祠堂里有一座巨人雕像,左臂已缺失,左脸颊出现了严重的风蚀现象,因为经费的欠缺,年久失修,略显落寞。想来,什邡古城丁坤国王,依然无暇顾及此处的窘困。 青云殇、丹丘生三人在距离祠堂一百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此时,雨依旧淅沥的下着。 他们看到一些信徒匍匐在地上,还有一些民间巫师,他们拿着猴头帽、羊皮鼓,有些释比穿插在其间,他们大褂上吊着兽骨卦和羊头卦,有人歇斯底里,有人泪流满面、哽咽低泣,有的浑身颤抖,在泥地里挣扎,如同羊癫疯发作。青云殇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一直等到将近傍晚时刻,阴雾笼罩大地,最后只剩下青云殇三人。 丹老望着这雨,感叹道:“一场秋雨一场寒,梧桐叶落尽茫然。” 正说着,一阵“橐橐”的马蹄声从狮王大道传来。青云殇神色严峻,达瓦赶紧拉住马绳,什邡古城魏兵大将军到了。 此人对青酆大帝恨之入骨。“血脉大战”中,魏氏家族英勇奋战,最后全家数十精锐全部牺牲,元气大伤。 魏兵是什邡古城武将系统里的后起之秀,魏氏家族近15年来最杰出的代表,如今是丁坤国王的左膀右臂。 他旁边壮马上坐的是涂苏,他的职位跟营盘山拓跋牧野一样,既是什邡古城的一名商人,同时也是平原地区最大的线人,作为情报总管,他对平原地区甚至是岷山地区一切情报都了如指掌。目前是丁坤身边的红人。 涂苏看到是青云殇,一阵意外,同时露出一丝轻慢:“长公主,我的老朋友,十多年不见了,没成想在这里相遇。这叫什么?叫相逢不如偶遇。”接着发出一阵言不由衷的笑意。 魏兵将军则左右张望,他发现青山殇确实只有三人以后,才回头过来,严肃道:“长公主,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什邡古城来了上百个战士。 青云殇察觉到对方来者不善,怒道:“我跟你们是朋友吗?我只是路过这里,祭拜火神,别无他意。各位,咱们不耽误了,我们还有正事。” 她叫上丹丘生和达瓦顿珠,准备走。 魏兵冷笑一声,左右侍卫横在路中央,挡住了去路。有些士兵磨刀霍霍,战马则喘着粗气。 丹丘生和达瓦顿珠同样抽出了钢刀,他们毫无惧色。 涂苏冷笑一声,轻蔑道:“旧友重逢,感叹良多,咱们这次一见如故,长公主你巾帼不让须眉,我们无意动粗。难道咱们就不能叙叙旧吗?” 青云殇明白,已经深陷囹圄,要走肯定是走不了了,她凛然说道:“叙旧是可以。但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十多年前就是这样,非常抱歉,我还有要事在身。” 长公主命令丹丘生和达瓦硬闯过去。她不信,他们敢拦住她。 魏兵此前听过长公主的大名,同样对王雄将军了解一二,于是冷言道:“王雄将军的头被吊在了营盘山的刑法广场之上。长公主不待在家里吊唁。何故跑到平原上来?” 丈夫王雄死了? 长公主听到这话如晴天霹雳。她浑身颤抖了一下,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带着疑问盯着涂苏,她希望他告诉她,这一切不是真的。 涂苏斩钉截铁说道:“魏兵大将军从来就不会说谎,千真万确,王雄将军死了。长公主,难道你不知道吗?”他惊讶她居然不知道这回事,他看到长公主的脸色变得雪白,双腿在抖动。 青云殇退后一步,手足无措,她一时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这次去黑水坝找丹丘生,然后又被困在龙门山7-8天,耽误了不少时间。涂苏等人提前知道这个消息,也不算怪事。难道飞将军也去晚了吗?难道他也没能阻止国王陛下? 她想到这十多年来与王雄的伉俪情深,举案齐眉,想到他已然身故,她就控制不住掉了两滴眼泪。 不过,她知道现在的处境,她不能退缩,只能想办法脱困。要怀念,要痛哭,也只能先离开再说。 她故作镇定:“谢谢你们。好了,我现在要打道回府了。我必须得赶去参加丈夫的悼念仪式。” 魏兵大手一挥,几十位披着狮王战甲的什邡古城士兵,搠着长矛,将他们围拢在中央,魏兵说道:“长公主,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你现在去也晚了。据我们收到的最新消息,王雄将军已经被乌鸦啄食殆尽,现在尸骨无存。” 青云殇听到“尸骨无存”四个字,一阵晕眩。 魏兵吼叫一句:“拿下,将他们带去地牢。” 青云殇在倒地瞬间,一阵激烈的对抗声,“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丹丘生大喝着,戳起三尺钢剑,达瓦顿珠将双刀舞得虎虎生风。不过,双拳难敌四手。不一会,丹老被揍得皮青脸肿,达瓦顿珠被揍得皮开肉绽。 等到他们醒来,已经被扣押在关押犯人牢房里。牢房是全木架构,女囚犯跟男囚犯隔着一个木栅栏。 此处应该是什邡古城周边的一个山寨。 只是暗夜凄迷,阴雨连绵,因此,一路来的时候,他们没有注意到这里是哪里? 不过一切都白搭了。 整座牢房污秽不堪,只有腐烂的猪屎臭味,衰败的枯枝、枯叶堆在角落供犯人取暖,地上全是黑色的淤泥,屋顶有几处瓦片被掀翻了,一个一个水坑反射着白色的光,连续8个月的雨季,让牢房潮湿不说,还散发出一股一股刺鼻的霉味。 丹丘生和达瓦顿珠连连作呕。 长公主缩在角落,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这让他们俩担忧万分。 丹丘生一直在叫着:“长公主,你醒来了没。” 达瓦担心问道:“长公主,快醒醒。”他们一直在呼唤。 长公主其实早就醒了,但她似乎一蹶不振。泪水打湿了她的眼,而秋季的雨寒了她的心。没想到,这个事情的结局居然会是这样,小小困在桑树林,自己做了囚徒,而丈夫死了。 如果说丈夫的死去是一个难以承受的噩耗,那么三个人同时遭受苦难,那就是生命无法承受之重了。难道飞将军毫无作为吗?难道国王陛下是这样对待肱骨之臣的吗?想到昌隆将军平日里的拉帮结派和阳奉阴违,青云殇一阵后怕。 想到昌平皇后那狡黠的面孔,她暗暗为飞将军担心。不过,如今一切都晚了,从魏兵和涂苏两人的神态来看,他们一定会将自己丢给丁坤国王。 当年,丁坤国王可被血脉大战害惨了。 丹丘生侠义心肠,他的声音因干涸而变得嘶哑:“长公主,如果你醒了,你就提醒我们。这么说吧,人死如灯灭。你得早点醒悟过来。咱们得想办法自救。” 这边年轻一点的达瓦,则跪坐在窗户底下,对着窗外默默祈祷着。 青云殇过意不去,说道:“两位好心人,我没事,谢谢你们。” 第15章 丁兰 在长公主跟魏兵、涂苏激战的那刻。在祠堂外面那棵大桦树下,墙角处,丁兰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丁兰,什邡古城国王丁坤的庶子,也是王族最后一点血脉。因为跟丁坤国王性格背道而驰,治民理念相去甚远,“血脉大战”后,去了白帝城做质子。作为一名质子,丁兰乐善好施、广揽贤客,8年前,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利用早先建立起的人脉,凭借其轩逸的风骨,从容地溜出了白帝城,结束了长达6年的质子生涯。 获得自由后,丁兰没有急着回什邡古城,而是租了一个艋舺,去到了云梦大泽里的巫山山脉,一路游山玩水,听那边的黎族人说,山上居住着上古纪元的灵山十巫。丁兰本就武艺高强,于是结交了不少游侠,并跟这些侠客一道,寻宝猎奇,日子过得自由自在。 这一晃就是整整8年。8年里,他跟那些志同道合的游侠,遇到了许多奇怪的在平原上见所未见的凶兽,不少胆子大运气差的游侠丢掉了性命。不过好在,穷山恶水间,总能碰到一些奇异侠客。 最后一批游侠里,他跟乔一等六人,遇到了罕见的只有传说中才出现的具体不知道是啥的怪物。有点类似于“骷髅人”,也即上古纪元里的不死族。 结果只有他一个人跑出来了。 当然,他不知道乔一还在树上。 此后他一路狂奔,翻山越岭,见到山民就胡言乱语,或者一个人大吼大叫。巫山绵延几百里,除了十二座高峰外,还有无数其他小山峰,峰与峰之间,小路交错纵横,芜杂繁密,他吓得丧魂失魄,失张失智,某些山民看到一个丧心病狂的人在大山里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叫声,还以为他中了邪。 丁兰只想离开巫山,某天晚上大雨滂沱,漆黑一片,魅影重重,他一个失足,摔进了一个深谷,落地瞬间,直接晕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破晓了。 他被肚子里的馋虫吵醒。 他睁开眼来,迷迷糊糊中,发现此处是乌黑的淤泥,三尺开外,有虫豸在水沟里翻腾,他吓得一惊,赶紧将身上的肥虫拍落。接着几只巨型田鸡,突然跳了过来,似乎有南瓜那么大,他连忙后退。淤泥里,散发着不知沉淀了几百上千年的腐臭味。他意外深谷里的虫豸如此巨大,想来,这淤泥里的养分特别肥沃。 他摸了一下身上的佩剑,发现早已失去了踪影。回想起来,那柄狮王宝剑成了一把断剑,也没有什么作用了。 他借着微弱的光,在山谷泥壁上摸索,很幸运的是,他瞥到了一颗桃树,然后使出一股蛮力,摘了几个桃子,填饱了肚子。 深谷幽暗,万籁无声,巉岩阻挡了阳光,到处湿漉漉的一片,不知道外面是黑夜呢还是白天。不过好在,尽管潮湿,但是没有雨水,丁兰将一个核桃往前方丢去,核桃掉落瞬间,砸开了水面,“咚”的一声响,前方是一处水滩。丁兰走近一看,发现了水面之中,一阵骚动,觅食的大鱼消失在了水中央。 丁兰念叨:“难道水里的鱼也比别处的大吗?” 不过,他知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定了定神以后,也就平淡了下来。 他仰着脖子,向上张望着,他知道他是从此处掉落下来的,可是,四壁陡峭,不知有几十、几百丈,想要爬上去难于登天。他左右瞅了瞅,正想着要找到一条出去的路时,突然“丝丝”声大作,似乎有大蛇过来。 出于本能,他吓得一惊,此刻,他手无寸铁,假若真的是大蛇,自己只能坐以待毙。就在他打算狂奔之际 ,那种“丝丝”声又传了过来。好像是一个人发出的声音,接着一阵“呃、呃、呃”的嘤咛声,似乎在打招呼,又像是遇到某件奇怪事物一般,这声音如同来自地狱。 丁兰猛然惊惧,难道这里有人吗? 正当他定睛细看之时,一个形销骨立,极其腌臜的、皮肤溃烂、衣不遮体的怪人出现了水滩边上。他全身湿漉漉地,嘴里还咬着半截鱼,鲜血从嘴角流到脖子以下,双眼深陷,几绺发丝,如同芦苇,蒙在头上,五根手指如同五根枯柴,他的脚掌上没有鞋子,脚趾异常肥大。 丁兰猛然一惊,他以为又遇到了“骷髅人”。他呆立当场,哑口无言。不过,这个奇怪的家伙,同样对丁兰的到来惊讶万分,他双手双脚趴在地上,就像一只巨大的猴子,左右逡巡,不敢前移。 等到丁兰终于明白他不是骷髅人时,内心稍安。很快,他就镇定下来。 丁兰左右瞅了瞅,确定只有一个怪家伙时,他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怪家伙瑟缩着,有点木讷,又有点羞涩。 丁兰前进一步,他就后退一步。 丁兰叫了一句“嗨。” 怪物张开口,发出“嗤嗤”的声音。一股臭气无比的酸腐味道蔓延过来。丁兰连忙后退,他诧异世界上居然有如此奇丑无比的家伙,而且,呼出的浊气让他胃部痉挛。 丁兰确定他是一个活人,也许因为从来没见接触过阳光,或者山谷里黑暗的环境以及恶劣的食物,让他身体出现严重的变形,他佝偻着,睁开血红色的眼珠,惶遽失措。丁兰一阵错愕,问道:“嗨,你是谁?你来了多久了?” 怪客做出攻击形态,张开血盆大口,发出“扎古斯,扎古斯”的声音。这声音含糊不清,在山谷里荡漾。 丁兰疑惑问道:“什么?你叫扎古斯吗?”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嗨,扎古斯。” 这时,怪异人蹲在地上,大叫一声,突然从泥地里抓取了一根棒子,棒子在微弱清辉下,发出绿色的青光。他拿着棒子手舞足蹈,向前直戳过来,显然不想让丁兰靠近。 丁兰惊讶得连连后退,他发现这个棒子似乎是由纯铜打造而成。而且,不同于一般的棒子,此棒周身散发着一种神奇的力量。 难道这是传说中的青铜神杖? 丁兰内心震撼,他睁大眼睛,盯着这根青绿色的棍子,只见此棒,棒身布满玄文,庄严肃穆,给人以雄浑的气势,这不就是消失了二千年的青铜权杖吗? 丁兰此前在什邡古城,听巫师描述过上古五根权力之杖。等他确定这就是青铜权杖时,他惊讶得无以复加,没想到无数人趋之若鹜,无数人为之颤动为之疯狂的人间第一圣物,居然藏在这个暗无天际的深谷里。 在这个奇怪家伙的手上。 丁兰强忍着激动的内心,惊颤颤地问道:“嗨,扎古斯,可否借我欣赏一下。”丁兰将双手伸出去,满怀期待。 怪客似乎能听懂他的话,他暴躁一声,缩着脖子,然后将棒子抱住,摇着头,直到身体瑟缩了一半,接着调转身姿,躲藏起来。 他想躲到阴影里去。 丁兰向前又走了四五步,他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棒身上的玄文,玄文歪七扭八,就像水里的蝌蚪,他对这些“蝌蚪文”一窍不通,或许,只有灵山十巫才明白。棒身呈暗青色,浑圆,看上去无坚不摧。最下部5-6寸的位置,是一个金色的手柄,手柄上同样有奇怪兽纹。 怪客看到丁兰肆无忌惮,于是愤怒一声,挥动着棒子,丁兰咬定青山不放松,执意看个究竟。他猛然向前突了几步,怪客退后两步,顷刻间就触碰到了墙壁,等到退无可退的时候,丁兰飞身弹起,猛然一个挣扎。怪客双手拽紧手柄,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就在丁兰以为要碰触到棒子的时刻,突然,怪客不见了。 消失了。 丁兰举着手臂,一阵错愕,等到他终于明白怪客消失时,他才慢悠悠地将手臂放了下来。他被神杖的神奇力量,震撼得无以复加。原来,权杖有隐身功能。 就在他陷入恍惚之际,几尺之外的地面上,出现了几个脚印,多亏雨季导致地面湿润,怪客虽然能隐去自己的身形,但是无法掩盖地上的脚印。 终于,怪客又凭空出现了。 丁兰露出一丝羡慕之色。他明白,几千年来,无数在追逐这根棒子。先民在书中记载,五根权杖有毁天灭地,肇起文明的能力。 而眼前这种隐身功能,已经超出人类认知以外了。这就是魔法,只有上古大圣才办得到,丁兰这样想着。 所幸此深谷促狭,空间不大,因此怪客虽然可以隐身,但是丁兰总有办法让他显出真身来。丁兰一阵鼓捣,反复试了几次,怪客痛苦不安,隐隐还有求饶之意。可是,此等人间至宝,怪客爱不释手,他抱得更紧了。他只是大吼着:“呜哇,呜哇。” 丁兰蹲在当场,他揣测着怪客的心理。怪客的眼神飘忽不定,似乎也有难言之隐,他觉得诡异至极。 既来之则安之,丁兰认为,想要一探究竟,也不急于一时。 他放松下来,随性说道:“嗨,伙计,咱们休息一下。我只是借来看看,你不用紧张。 怪客躲着,依旧将棒子揣在怀里。露出恶狠狠的眼神,他似乎在想着:只要你敢来,咱们就同归于尽。 丁兰想着,此等机会千载难逢,自己可不能空手而归。你只要是个活人,总有松懈的那天。 不知不觉间,不知过了多久,肚中的饥饿感再次袭来。丁兰大摇大摆的摸索到那颗桃树下,攀了上去,摘了几个圆溜溜的粉嫩桃子。丁兰顺手将桃子丢了过去,怪物吓得缩成一团,躲开了去。他看到丁兰并无恶意,在地上抓起桃子张口就啃,桃子上满是污秽,他浑然不觉。 丁兰想着,这个人拿着棒子也不知道多少年了,为何他不离开此地呢?要知道,在整个古蜀大陆,所有人都尊崇这根棒子。 丁兰吐出桃核,问道:“嗨,扎古斯,你在这里多久了?五十年还是六十年?”他看到他衣衫褴褛,就几片布条,继而问道:“难道有一百年了吗?” 怪客只是不答。 似乎,丁兰问一句,他的防备之心就增加一层。 接着丁兰不再言语,一阵沉默。他找到了一个干净的落脚点,靠在石块上休憩。他有意无意地瞄着怪客,他在想,如果说外面的人居心叵测,武功高强的侠客太多,他一个人也许难以保护权杖的周全,可是,为何自己要抢他的权杖,他却不借着权杖离去呢? 接着,两人就这样相处了几天。 这些天里,丁兰同样故技重施,怪客则想尽办法逃离丁兰的魔爪。等到万分危急之时,怪客就携着权杖,躲进了那个水坑里。丁兰不会游泳,因此只能站在岸边逡巡。等到丁兰休息时刻,怪客就会从水里爬出来,每次爬出来,他手上总拽着一些满是鲜血的虫豸,丁兰看到有甲鱼、泥鳅、黄鳝,甚至还有蜈蚣、章鱼、蚯蚓等。很明显,怪客以这些东西维持生计。丁兰递过去的桃子,他兴趣寥寥。 丁兰被他这个恶心的举动吓傻了。他看到怪客牙齿参差不齐,乌黑焦黄,两颗门牙溃烂,显得恐怖之极。 两人也不知僵持了多少个日夜。渐渐地,丁兰对这里的环境熟悉了,而且,怪客对他也放松了一些。他发现水滩之外,有一块巨大的石壁,一条小路通向石壁之后,这很可能是峡谷的出口。 小路之外则是一处悬崖,悬崖之下,黑不溜秋,也不知有多深,但能听到水流的哗哗声,兴许是一条水道。 某一天,丁兰擎着木棍准备去叉鱼。因为树上的桃子越来越少了,再说水果的营养也不够。怪客饶有兴趣地看着丁兰是如何叉鱼的。 丁兰走到近水处,怪客跟着来到了小路尽头。就在丁兰准备叉鱼的瞬间,水里一条大蟒蛇突然探出头来,朝怪客猛然撅去。怪客舞起青铜权杖,击打在大蟒蛇头顶,蟒蛇受到神力撞击,快速离去。 怪客惊骇莫名,一个闪失,从悬崖处掉落,千钧一发之际,丁兰飞身往下一钩,正好拽到了青铜权杖的顶端,怪客大吼一声,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丁兰进而撅到了一方衣角,可是布条极脆,根本承受不住怪客下坠之力。“嗤啦”一声,怪客从悬崖摔落下去。 丁兰抓着青铜权杖,赶紧退回小路正中。突然,权杖散发出一股勾魂摄魄的力量,席卷全身,他感觉自己陷入一个巨大的旋涡之中。无数怪异错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无数画面如同碎片一般纷至沓来,让他如堕五里雾中。 他呻吟一声,将棒子丢在地上。 好像魂魄附体一般,他的视线渐渐恢复。 他瞄了瞄悬崖处,发现怪客消失不见,怕是早已摔得粉身碎骨。 丁兰盯着权杖看了好久,他感觉到此棒非比寻常,蕴含着无尽奥秘。而且,触碰到不同位置,会有不同感觉。 接下来,丁兰试了几次,渐渐摸到了一定的规律。 如果撅着玄文的位置,就有狂风暴雨、风声鹤唳的错觉。而如果两手同时夹着棒柄,就可以隐身。 想到传说中的青铜权杖在自己手上,他就兴奋异常,精神错乱般开始狂奔,像打了鸡血一般,疯狂逃窜,不管是哪个方向,也不管是那座山峰,他跑得肆无忌惮,跑得天昏地暗。 这一跑,足足跑了一个多月,45天后,那种难以言说的亢奋感才平静下来。 等到他终于明白自己在哪里时,他发现他已经回到了白帝城的管辖范围。原来,他在恍惚之中,走了几百公里。 他不记得自己是哪天,用一个黑色布袋将青铜权杖封闭起来绑在背上的。 最开始几天,他想将在巫山碰到的那些骷髅人昭告天下,或者通知白帝城戍边的守卫:“传说中的不死骷髅人出现了。”可现在,背负权杖的他,不敢说了。他怕给自己带来麻烦,怕引人耳目,怕这根棒子被人抢了去,而他还没有琢磨透权杖的秘密,他甚至觉得其他人的生死跟自己无关。 他明白,一旦权杖现身,必定引发轩然大波。 此后,他将自己伪装起来,满脸胡髭也不管不顾,大褂坏了脏了也浑然不知,只要能隐藏自己,怎么猥琐怎么来。就这样,他从白帝城渡船,来到了都广平原。 回到了阔别15年的故土,他心情豁然开朗,仿佛终于摆脱包袱一般。再说,他也可以打开黑色布袋好好瞧瞧了。 可是他发现,只要打开布袋,周围的群众就会投来异样的眼神,似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而只要自己满不在意,大摇大摆,周围群众就自顾自忙着,天塌下来都浑然不觉。 他奇怪世界上居然有如此怪事。 其实只是他的病态心理在作祟。 此后他白天干脆不看了,只有到晚上,在乌漆嘛黑的黑里,他才偷偷将权杖拿出来,而只要他将权杖拿在手里,那么权杖散发的魔力就会席卷全身,跟最开始那次一样,耳边、脑边,出现不计其数的大风大浪,无数带着画面的碎片,萦绕在他大脑周围,让他恶心、烦躁、痛苦。时间久了,就会让他大脑产生一种滞胀感,让他控制不住想抓破自己的脑袋。而且,权杖似乎在吸噬他的精血,让他在无数个夜里,感觉疲惫不堪,心力交瘁。 他知道这定然是权杖的神奇,只要解开权杖蕴含的谜团,那么他就可以将这些神奇力量运用起来,变成控制人心的法宝,他记得上古传说里,先民记载:“拥有权杖者,可号令天下。” 他越想探究权杖奥秘,那么他就越发摆脱不了权杖的控制,而他自制力越差,也就越发受到权杖魔力的影响,直到最后他欲罢不能,辗转反侧,甚至茶饭不思、米粒不进。 其实,他自己还没察觉到他变瘦了,他两眼凹陷,脸色惨白,形销骨立。 此后的日子,他一直捡最隐秘的小路前行,要么就直接躲进深山。在无人的荒野,大喊大叫:“诸神在上,快让我解开其中秘密吧!” 某一天,当他来到一座火神祠堂时,权杖散发的魔力对他的控制似乎要小一点。而且,一旦远离火神祠堂,那么权杖的反噬力就会悄悄爬上心头。 他意外,原来火神祝融的神像,可以压制权杖中的魔力。如此,一连几天,为了好受一点,他都躲在祠堂旁边。直到这天傍晚,待祈祷的群众离去后,他发现了长公主青云殇、情报总管涂苏,还有他的好朋友魏兵大将军,同样看到了什邡古城的战士将青云殇三人击倒,并押进了地牢里。 这让他内心汹涌澎湃。 15年前,青云殇是丁兰梦寐以求的女神。可那个时候,青云殇倾心于飞将军,同样王雄将军也是追求者之一。那个时候,长公主只把他当做小弟看待,她曾说道:“你有属于自己的爱情,这么说吧,咋们之间的友情,天长地久。” 浮生若梦,世事无常,哪知道“血脉大战”后,长公主嫁给了王雄,飞将军隐居山林,而自己却成了白帝城的质子。 可世事如梦,瞬息万变。今天居然会跟她以这样的方式见面,而且王雄将军也死了。这是不是证明自己或许还有一丝机会呢? 连日来,他怕引起麻烦,一直在隐藏自己的行迹,可是他明白,只要自己内心哪怕还有一丁点良知,他就一定要将长公主给救出来。 他知道他的父亲,一定会让青云殇痛不欲生的。而且,他也知道内心深处,一直对她还有思念。 第二天晚上,丹丘生在大喊大叫:“给我酒,我要喝酒。”他吼叫着,达瓦顿珠则在墙壁上敲敲打打,试图从墙壁上破开一个洞钻出去,而青云殇则蹲在阴暗里,陷入冥想。 就在三人准备合眼之际,突然一个黑衣人闯了进来,青云殇看到是一位高挑的大汉,满脸胡茬,一双颤抖的手,撅着一串钥匙,他因过于激动而低沉着头,好像故意避开青云殇的眼光,只跟跟丹丘生和达瓦说道:“你两快点,帮长公主打开那扇门。” 丹丘生和达瓦意外居然出现了救星,连说感谢,然后一顿操作,将长公主从牢房里牵引出来。 丁兰蒙着头,局促不安,小声说道:“跟紧了,跟紧了。”他哆哆嗦嗦,不知到底是装模作样呢还是有意为之。 丁兰看到三人都出来了,严肃道:“跟我来,跟紧我,快走快走。”他缩着背脊,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模糊不清。 青云殇注意到,地上守卫倒了一片,他们被迷药迷倒了。 这个黑衣人神通广大,会是谁呢? 长公主一路逃窜就一路在思考。她盯着这个瘦削的陌生人,蓬头垢面,有意无意地在隐藏什么,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涌上心来。 等到他们终于到了一处安全地带。长公主突然一把扯掉了蒙在丁兰脸上的那块黑巾。 四目相对。 两人同时愕然。长公主紧蹙眉头,怒道:“我就猜到是你。你怎么这副模样了?” 丁兰应该还没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再一次见到梦中情人,看到她高挑的鼻梁,深邃如同宝石的眼睛,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闻着她的气息,他热泪盈眶,说道:“你就当我冲冠一怒为红颜吧。” 青云殇知道他的处境,哪曾想,他居然出现在这里。她固执道:“这不是理由。” 丁兰明白,在他面前,没必要藏着掖着,说道:“好,我明说好了。我救你,是因为我像此前那样在乎你。” 青云殇闻言一阵心碎,她没想到自己在他心里依然如此有分量。说道:“好吧,谢谢你。” 丁兰为她糟糕的境地感到悲哀,说道:“长公主,我知道了你情况,请你节哀顺变吧。人死不能复生,后面的路还很漫长。” 青云殇此前刻意压制巨大的悲恸,此刻听他一说,伤感情绪一下子涌将出来,她抽泣着,用手绢抹掉不断盈溢出的泪水,她再也忍不住了。 丁兰安慰道:“好了,我不该提这个事。” 青云殇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机,于是强制收敛。 丁兰感物伤怀,叫道:“你赶紧走吧,去做你该做的事,总得有人给王雄将军伸张正义。”丁兰看到了青云殇的泪花,控制不住地喋喋不休,似乎变得有点魔怔、病态。他下颚打颤,病容凸显。 青云殇察觉到了一点异常,不过,她将其理解成过于激动了,说道:“有飞将军在,他自会帮我主持公道。” 丁兰问道:“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呢?” 青云殇说道:“我想去宝墩新城,于今,只有我父亲能够帮到我了。我有十多年没来过平原了。”她瞅了瞅丁兰,见他一直躲在阴影里,不敢见人,于是问道:“据我所知,你此前一直在白帝城,怎么突然出来了呢?平原地区十多年没你的消息了。” 丁兰惊惧道:“是的,我才回来几天。我看到了魏兵和涂苏对你们做的事。我买了足够的酒,我知道狱卒喜欢喝酒。”他试图告诉他们是如何营救的。 其实,他是怕他们注意到他背后的权杖。 青云殇根本没有在意那个黑色布袋,说到:“谢谢你,丁兰。总归我欠着你,我会记得的。” 丁兰局促说道:“举手之劳,不用介怀。你们赶紧走吧,我担心他们会追击你们。” 青云殇知道事态的严峻,说道:“你呢?回去怎么交代?万一他们查出来是你,咋办?”他以为丁兰肯定隐了一些实情。印象中,他可不是一个藏着掖着的人。 丁兰蓦然不语。 长公主显然料到这没那么简单,追问道:“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回什邡古城?” 丁兰悻然说道:“是的。” 青云殇疑惑道:“可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丁坤国王…” 丁兰阻拦道:“好了,我知道,我会在必要的时候去见他。” 长公主质问道:“你既然不想回去?可那里总归是你的家,你瘦了很多,变得完全不像此前的你,你下一步打算咋办呢?”“ 丁兰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勉强挤出一点笑意:“我嘛?习惯了四海为家。也许,等哪天我觉得逍遥自在没意思了,我会愿意回来。目前,我想去剑门关,很多年前,我就打算去看看,后来一直没机会”“ 当达瓦顿珠和丹丘生知道他就是什邡古城丁坤国王的接班人时,内心震撼不已。可哪知道,他对权利与荣华富贵看得如此清淡,弃若敝屣。 剑门关柏林,同样有一座火神祠堂。丁兰想在那里寻求到一种安宁,只有在人烟稀少,又能克制权杖魔力的地方,他才能做到彻底从容。毫无疑问,他像此前绝大多数人一样,对权杖的神秘感到疑惑重重。 他只是想破解谜团。 青云殇看到了丁兰那游移不定的眼神,尽管她大感异常,可就是说不上为什么。于是她说道:“那就后会有期,咱们就此别过。” 丁兰摇着手,看着他们三个离去的背影,说道:“后会有期,青云殇。” 接着一阵雷声轰鸣,倾盆大雨劈头盖脸砸下来。 这是一场非常罕见的大暴雨。 丁兰想着,大雨能掩盖他们的路径。同样也能掩盖自己的踪迹。 他瞅了一会,转身往北方走去。 第16章 白虎 就在丁兰拯救青云殇一行人的晚上,波西部落这边的暴雨更猛烈。 蚕丛被关在一个黑屋子里,这已经是第六个晚上了。这个傍晚,大雨倾盆,小小又过来送饭了。 她用竹篾篮子,提着一份点心,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到了屋檐底下。 还没等她站定,霍光那嚣张的声音,穿透了雨幕,闯进了小小的耳帘。“你不是剑术很厉害嘛?你别以为飞将军能给你撑腰!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一切我说了算,就算他率领千军万马过来,我依然可以惩罚你。谁叫你犯了禁忌呢?” 接着皮鞭抽打皮肉的“啪啪”声响了起来。小小一阵心悸,如同抽在她自己身上。 只听霍光发狂一般,叫嚷道:“按照族里规矩,对山神和灶神不敬,必须以血祭之。只有这样才消除你身上的罪孽。” 蚕丛强忍着,咬牙说道:“小人无节,弃本逐末,喜思其与,怒思其夺。” 霍光听到蚕丛的讽刺,怒气更深,他吼叫了一句:“看我今天不抽死你。你死了,也是罪有应得。”待霍光第三鞭子刚要落下之际,小小忍不住冲进来了。 她气急败坏,怒道:“快住手。你这种行为厚颜无耻,我要告诉你父亲大人。” 霍光没想到小小来了,反唇相讥道:“我这是祭奠诸神。” 小小严正言辞:“你这是在侮辱诸神!”她看到蚕丛脸上留下一道血迹,气得全身发颤。 她恶狠狠地瞅着霍光。 霍光一阵心虚,同时一阵恼怒。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情谊。看到她精致的脸蛋上,沾着晶莹的泪珠,他怜悯心大甚,但是他知道这眼泪是为蚕丛流的。他气恼地说道:“我之所以恨他,还不是因为你?你从来就没有正眼瞧过我。” 小小闻言一颤。她没想到他竟然能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 蚕丛同样为他的勇气折服。他接着说道:“如果你想要得到什么,那你就必须付出什么。先民说,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机会是公平的,你可以正大光明地追求她。” 小小打心眼里就看不上霍光的为人,在北斗七星宫里,豪门贵族中这种纨绔子弟多了去了,霍光比起那些王子来,并没有特别之处,她说道:“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观察到,在这里,很多女孩子倾心于你。”她试着安慰。 霍光正要争辩,突然,前方祭天神坛的桑树林里出现了万马奔腾的“哒哒”声。 接着狂风大作,大雨滂沱,斗大的雨滴,从天空砸将下来,树上的黄叶被雨滴击落,发出“啪啪”的声音。 蚕丛听到野兽在嘶鸣,心里震撼。 就在霍光恍惚之际,一声响彻云霄的虎啸在整个天地之间炸裂开来。小小捂着自己的耳朵,显得痛苦万分。 蚕丛、霍光从来没听到过如此宏大如此霸气的虎啸声。两人对望一眼,霍光大喝一句:“你不要轻举妄动,我去看看情况。”他迈开大步,从武器房将弓弩拿了出来。 蚕丛知道情况紧急,他顾不上他的恐吓了,对着小小叫道:“有凶兽来了,非常危险,这些天我在山上看到了巨大的脚印。” 小小“嗯”了一下。 蚕丛接着道:“你帮我把那把斧头拿过来,我要砍断手上的枷锁。” 小小这才注意地上有一根铁链,她赶紧照做了。蚕丛手起斧落,三两下就把锁链砍断了,他拉着小小的手说道:“咋们去帮他们。” 等到霍光奔到桑树林时,只见人影纷乱,大家惊慌失措,不管是老人还是年轻的壮年,都陷入一片慌乱之中,一些孩子在“哇哇”大哭,族长霍本阳在人群簇拥下 来到了训练场上,大叫道:“大家不要慌,不要慌。” 族长的声音瞬间就被更大的嘈杂声掩盖了。 紧接着“大白虎来了,大白虎来了!”的声音此起披伏,这声音蕴含着恐怖和难以置信的惊讶,整个山寨如同炸开了锅,几乎所有人都从房屋中窜了出来。 族长吼叫道:“大家躲在屋里,不要出来。” 可惜,他的话收效甚微。 当是时,不计其数的野猪、麋鹿、山羊、甚至是大蟒蛇、黄鼠狼、蜥蜴、虎斑虎、大象、野牛、豺狼等罕见的野兽一窝蜂朝山寨冲来。这些野兽横冲直撞,肆无忌惮,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樯倾楫摧,伴着村民的哭喊声,吼叫声。整个部落陷入巨大的灾难中。 形势凶险万分,霍本阳从来没见过此等怪事,他叫嚷着:“赶紧躲起来。”他想着,这些野兽定然是被刚刚那惊天动地的虎啸声惊吓过来的。 尽管他想的很明白,但是一切都晚了。 成千上万的野兽如同洪水猛兽,将房屋冲垮了,将木栅栏撞到了,将年轻人撞翻了,一些老人被巨像踩死了,整个村寨狼奔豕突,顷刻间,现场一片胡乱,陷入极为惨烈之境。 光子膀子的年轻汉子,拿着大刀与长弓,试图招架,但是野兽太多了,多到他们根本组织不了有效的反击,三五成群的年轻人被撞得分崩离析。部落里,圈养的羊羔、家猪、牛、鸡、鸭等全部成了野兽们的追逐的对象。 营地里鸡飞狗跳,六畜不安,壮士们溃不成军,落荒而逃,惨烈的吼叫声充斥着人们的耳膜。 整个现场惨不忍睹。 朴实的女人看到营地突造大难,带着孩子赶紧躲在房屋里瑟瑟发抖。有些年久失修的房屋则抵挡不住大象的撞击,被撞的如同散架一般,在风雨中摇摇晃晃。 有些木屋则直接被冲垮了,瞬间就被淹没在野兽大军中。鲜血浸满大地,残肢断臂,不忍直视,许多孩子被野狼叼走了,许多老人被碾死了。金钱豹和凶狠的野狼,露出锋利的爪子,张口血盆大口,见人就咬。 这是罕见的劫难。 族长霍本阳组织了一些战士,展开疯狂砍杀。 这时霍光率领了一支100多人的队伍,在猛兽洪流中,保护那些老弱病残和村落里的妇女。 只是猛兽太多了,受难的群众太多了,他们自顾不暇,霍光大喊大叫:“保护妇女和小孩。”他瞥见一位好友被一头棕熊撕裂,然后一只野狼啃噬着他的头颅,霍光拉开强弓,一箭就将那头野狼杀死。 猛兽太多,根本杀不完。 这时蚕丛和小小,同样展开了疯狂的营救,蚕丛躲在一个大树后,不断射杀那些对妇女和孩子构成威胁的动物。小小则招呼妇女和孩子躲到部落祠堂里去。不一会,在他们两人张罗下,有200多人得到了保护。 可是,就在大家手忙脚乱之际,此前那惊天动地的吼声又在空中炸裂开来,吼声石破惊天。 所有人,甚至包全场的所有野兽,都凛然一惊。接着第二声虎啸声从桑树林穿透过来。野兽们受到巨大刺激,开始疯狂逃窜。 此后又是一阵慌乱的踩踏。 大家抱头鼠窜,现场眼花缭乱,让人目眩神迷。不过,这仅仅是一瞬间的事,不到一刻钟,所有凶兽往大山奔去。 整个部落被这离奇的阵仗吓得战战兢兢,尽管野兽在疯狂逃窜,但是他们都明白,最恐怖的东西要来了。 一些人相互揣扶着,许多人受伤了,一些人瘫在血泊中。族长霍半阳大叫道:“救助伤员。” 一阵狂风从桑树林奔来,一颗颗大树被连根拔起,族长知道森林里有奇怪的大家伙,他叫上了七八位汉子:“跟我走。” 大汉们手持钢刀,跨上弓弩,大家神情蓦然,他们知道有危险的凶兽藏在里面,但都义无反顾。 蚕丛跟小小躲在一处木屋角落里。小小将一个10岁男孩的大腿包扎好,腿上血迹森森。他们看到族长霍本阳,雷厉风行往桑树林走去。蚕丛本想提醒族长,但他知道族长不会听他的。 他为此暗暗担心。 蚕丛转头说道:“小小,族长有危险,我必须帮他。”接着就飞奔到雨幕中。 此时,狂风大作,一颗大桑树轰然垮塌,只见一只凶猛的白色大虎,突然从树林中,闯了出来。 这个白色大虎有祠堂那么高,野象在白虎面前不堪一击,它的虎口獠牙上正挂着一头豺狼,豺狼被咬的支离破碎,鲜血混着雨水,从空中坠落。 族长霍半阳吓得呆在当场,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巨大如此威猛的白色大虎。可是,他作为一族之长,必须维护整个部落的安全。他吼叫一声:“畜牲,看我的弓箭。” 他以为弓弩可以射杀它或者威胁到它。只见族长拉开弓弩,一直铁箭“簌”的一声,穿透雨幕,向白虎急射而去。 白虎吼叫一声,一个爪子拍将下来,瞬间将霍本阳拍飞了。 族长大人如同一片纸鸢,被拍落十几米远,重重地摔在地上,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霍光正好见到了一幕,他痛苦的吼叫一声“父亲大人。”这一声歇斯底里,全场所有人无不动容。 白虎面对这群渺小的人类,直接无视。它扬起霸气的头颅,仰天怒吼。吼声震耳欲聋,让全场所有人头昏脑胀。 又有一位壮士被白虎咬死。 这时一位垂髫小孩“呜哇哇”大哭,他“噗愣愣”地向白虎走去,嘴里哽咽叫道:“爸爸,爸爸。” 原来,虎口中那个男子是这个男孩的父亲,他的母亲很可能已经丧生。 在紧急关头,小小一个箭步抢上,搂着孩子撒腿就跑。 白虎恼羞成怒,一对圆溜溜的大眼,如铜铃一般,散着凶残的光,它盯着小小的举动,莫名其妙。接着它迈开如树桩一样粗壮的四肢,踢翻了几位壮士,将瘫在地上的金钱豹和野猪碾得粉碎。 吼叫一声,朝小小追去。 “这是白虎,传说中的白虎。” 人群中爆发出颤抖的声音,大家往后退却。霍光则赶紧往父亲倒地的方向扑去,他担心父亲的安慰。 蚕丛躲在大树底下,他看着小小藏进了一处木屋,心里焦躁不安。这只巨虎势不可挡,威力无穷,一旦被它盯上,几乎难逃活口。 白虎吼叫一声,将木屋撞得粉碎。小小在房屋倒塌瞬间,继续向前飞奔。 这时,一阵箭雨袭来,白虎跳窜着,顷刻间躲避过去。有些箭簇落在白虎肚皮上,但如同隔靴搔痒,毫无作为,白虎浑然不觉。 弓箭手的力量太小了。 蚕丛观察到了这一切。 白虎揪准小小不放,一个疾步,往前突奔。此时小小已经进了桑树林,她前方就是祭天神坛,那里有三大部落最神圣的孤桑神树。 蚕丛尾随其后,他思绪如潮,他知道必须给与白虎致命一击,不然小小跟那个小孩必死无疑。他想到了白虎的眼睛,它的眼睛才是它最致命的弱点。蚕丛一阵快奔,他看到地上尸体如山,数不清的野猪、金钱豹被巨虎踩进了泥坑里。 小小不断安慰小孩:“不要哭,不要哭。姐姐带你躲起来。”她左瞅右瞄,不断查找落脚点。 这时,一位妇人在向她招手,妇人缩在黑色的毡布下,想来里面是一个地窖,小小本来想一起躲进去,可是当她发现里面人满为患时,心想,一旦被发现,这里的人统统会死去。她将小孩留了下来。接着大喊大叫:“嗨,大白虎,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她朝神坛一阵狂奔。她期望神坛底下有藏身之地。她太大意了,也太乐观了,只见神坛底部,垒砌的石块密不透风,光可鉴人,此时白虎同样到了神坛周围,它左右腾挪,东奔西跑,往前突奔,又突然折了回来。 部落威猛的汉子,背负长弓,射出一阵阵箭雨,白虎毫无顾忌,仰天长啸,弓箭手连连后退,蚕丛越过水沟,爬到了一个大桑树上。他唯一的目标就是白虎的眼睛。 小小摸索着石壁,她很快发现了一个裂口,她记得此前蚕丛哥哥跟她说过,“这座神坛在这个雨季被雨水冲击开裂了。” 小小想都没想,一头钻了进去。 就在她进去的一瞬间,突然一股热气喷涌而去,她感到炽热无比,正想退出来,可是白虎又来了。 她奇怪神坛裂缝里居然奇热无比。她看到白虎那巨大的鼻子和獠牙,一直在裂缝口嗅来蹭去,它喷出的热气伴着一股强烈的腥臭味,让她几欲晕厥。 大白虎瞄到了小小。一阵咆哮,接着猛然扑上,不断撞击这个神坛,神坛裂缝居然更大了。 如果不想被白虎咬死,那就要承受炙热的高温。小小也没有顾及那么多,她仅仅只是不想被白虎咬得血肉模糊,刚刚看到了许多人被咬得四分五裂,她心悸气短。于是,她强忍着,继续往里缩去。 里面热得就像一块烧红的洛铁。 霍光看到父亲昏死过去,心里气恼以极,他招呼一二,猛然叫嚷道:“我要杀了那只白虎。”他撅起强弓,往神树林奔去。 此时,大雨倾斜,雨水让大家视线迷糊。 小小躲在裂缝里,浑身颤抖,里面热气腾腾,几乎到了她难以忍受的程度,她看到白虎在外面张牙舞爪,恼怒不堪,吓得哆哆嗦嗦。白虎瞅到小小越缩越深,一阵恼怒,朝着缝隙一阵猛撞、不断咆哮,千钧一发之际,蚕丛的铁箭到了。 蚕丛的铁箭既快速又精准。白虎显然受到了惊吓,蚕丛眼疾手快,第二箭接踵而至,这一箭,直接朝白虎的眼睛飞来。 此前族里的箭镞对白虎构不成威胁。 蚕丛拿的是他自己特质的强弩,牛筋制成的弓弦韧劲十足,而且他的箭镝去势非常精准,白虎受到了威胁,接着往深山逃窜。 这时,霍光带着几十位壮士赶来。他们看到白虎如一阵风往深山去了,正要追击。蚕丛叫嚷道:“不要去,白虎危险至极。” 接着有年迈的酋长劝解道:“部落死伤惨重,年轻人都留在这里。” 此时大雨转为淅沥。 霍光看到整个部落损失太过惨烈,叫嚷道:“全力救治伤员,将所有伤员转移到祠堂中,将所有死者归拢到神堂中。” 一时间,幸存的人们开始救死扶伤,有些老人和农妇哭得伤心欲绝,更多的人在大喊大叫:“阿牛,你在哪里?”“大壮,你在哪里?”“阿良,小强,你快点醒来。” 哭声一片,惨不忍睹。 整个村落,半数家庭在这场灾难中遭殃。 蚕丛扫视了一圈,吓得心惊胆寒,因为小小不见了。 只见部落里人头攒动,大家手足无措,对别人的困厄无能为力,而且,奇怪的是,孤桑神坛上那颗千年古树随着神坛坍塌,也倒在了地上,此前那个叫格尼玛泽的老人在一位少年的搀扶下,来到了孤桑树旁边,叫嚷道:“桑树上有一颗桑葚果,可以熬制成药水,对伤者帮助很大。” 蚕丛无意理会桑葚果。一个劲地喊着:“小小,你在哪里?你听到了就快点回答我。” 霍光看到神坛已踏,想着如果小小在里面的话,一定消香玉损了。他看着蚕丛丧魂失魄,形容枯槁,但是他爱莫能助,再说,他自己遭受的打击也非常大,他的父亲此时还没有苏醒过来,而且,父亲受到极大的内伤,嘴角不断有鲜血汨了出来,眼看是活不成了。 族里两位释比一直在全力抢救。 直到天光破晓时刻,沙乌都部落等其他寨的人来了不少人马,他们解囊相助,扶危济困。 整个营地陷入巨大的悲恸中,大家沉默无言,心若泣血。 神坛倒塌了一大片,这是小小最后的躲藏地点。此时,只有蚕丛一个人还伫立在废墟周围,他心如刀割,黯然神伤,大雨淋湿了他的心,他杵在一颗桑树底下,神情落寞。他想着,如果小小死了,那么一定就在这个土堆里。于是,他拿来了一柄铁铲,开始剖土,他想着即便是死了,也一定要找到她的尸体。 霍本阳在迷糊之中听到神坛坍塌,好像魂归附体一般睁开眼来,他咬牙切齿,巍颤颤地说道:“扶我到神坛底下去,我要再看看那颗孤桑树。” 有人叫嚷道:“不用去了,已经坍塌了。”有些人哽咽道:“神树倒了,神树倒了,再也没有神树了。” 霍本阳听到族里的信仰神树被毁灭,接着又陷入了昏迷。 霍光大叫着:“赶紧熬制药水。” 蚕丛是在一个神龛的木板底下找到小小的。 小小瘫在地上,不知死活,当她触碰到她的手时,他发现她身体奇热无比,就像红烧的炭,几乎无从下手,而且,奇怪的是,木板底下透出一阵阵让人难以忍受的热气,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心急如麻,想去部落寻求帮助,可惜,大家都忙得晕头转向,无暇他顾。 他不断喊着:“小小,小小,你醒醒。” 接着他视死如归,猛然往神坛底下钻去,冒着炽热将昏迷的小小拖出来,然后将她驮在背上,往祠堂奔去。 他一路上不断祈求着:“小小,你不要死,你不是要跟我一起去看大西海吗?你不是想去瞿塘峡看看大禹石像吗?你醒醒。你醒来,我就带你去!”蚕丛吼叫着,大哭着,他歇斯底里:“你不要死,你别吓我。我答应你,要和你一起去找你妈妈的。” 小小昏迷不醒,脸上红彤彤的,雨水落在她身上,冒着白色的热气。 当他们到达祠堂门口时,族长霍本阳在霍光几人搀扶下,正蹒跚前行。 族长已经听说了一切,他勉强说道:“我可以不去看孤桑神树,但我一定要找到那个女孩,她的仁爱和大义,让我良心不安。”族长听说小小保护了200多人的周全,最后为了救助一位三岁小孩,被压在神坛底下,内心焦急。 格尼玛泽看到蚕丛哭丧着脸,心急如焚,于是立马安排了释比:“快点查看这个姑娘的情况。” 蚕丛将小小放在担架上,筋疲力竭地他瘫在地上,陷入迷惘中,只叫道:“请你们赶紧救治她。”他看着小小的脸又变得洁白无瑕,心中失落之极。人们说,人死的时候,脸色会变白,他想着小小是不是已经死了,他一阵自责又一阵悔恨,他想着,如果小小死了,那他也不活了。 霍本阳刚刚憋着最后一口气,此时完全坚持不住了,他浑身颤抖,内脏绞痛,一股热血喷将出来。 霍光吓得一惊,赶紧将其扶在一把椅子上,说道:“父亲大人,你先休息一下,不要再说话了。” 这边格尼玛泽在查探小小情况,一会儿掐她的“人中穴”,一会翻开她的眼皮,一会儿探探她的脉搏。然后不断说着:“奇怪,还有微弱的气息,可是,她醒不过来。” 蚕丛听到“还有微弱的气息”几个字,喜极而泣,但他明白“醒不过来”又意味着什么,于是不断跟两位释比解释道:“她应该是被高温给热晕了,要么就是被白虎吓晕了。 两位释比看到小小一直沉睡着,呼吸均匀,毫无奇特之处,于是也就不再理会,部落里还有更多急需要救治的人。 格尼玛泽安慰道:“年轻人,你不要着急,看看她求生的欲望吧。如果她愿意醒来,那么她自然会起来。” 此后,蚕丛一个人待在小小身边,他紧紧握着小小的手。 接着祠堂里,霍光等部落其他人陷入悲恸中,霍本阳已经奄奄一息了,他憋着最后一口力气,在交代后事。 一些人在指手画脚,一些人在交头接耳,一些人在推三阻四,更有些人在据理力争。他们似乎在某件事情上,陷入了巨大的分歧中,他们围在族长身边,各抒已见,争论不休。 正当蚕丛疑惑之际,霍光哽咽说道:“父亲大人你是酋长,族里族外千钧重负,现在又出了这样的大事,假若重伤不起,谁来总理万机呢?谁又能挺身而出呢?这颗桑葚乃奇珍异宝。还是你吃了吧。” 原来他们在争论桑葚果。 霍本阳咬牙切齿,挣着大大的眼睛,挣扎说道:“小孩的命是谁救的?那200多人的命是谁救的?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人有善念,天必佑之。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霍光还要争辩:“父亲,可你的伤情更重,你更需要这颗果实。” 霍本阳一股恼怒,怒斥道:“你们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你们难道要我死不瞑目吗?小小但凡自私点,她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族里几百人欠她一条性命。这个果实她有资格吃。”他浑身颤栗,脸色飒白,口角溢出鲜血,叫嚷道:“蚕丛,你过来。” 蚕丛看到族长竭力挺着身板,实已在强弩之末,他伸手接过族长的桑葚果,族长语重心长,说道:“好孩子,给她吃了吧。你们两个都是优秀的孩子。” 蚕丛退在一边。 接着,霍本阳憋着最后一口气,瞪着霍光,一句一句地说道:“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为部落,你得竭肱骨之力,效忠贞之节。”霍光泪眼婆娑,鼻涕直流,哽咽点头:“好的,父亲大人,我听你的。” 霍本阳扫视了众人一眼:“先民说,自信平生无愧事,死后方敢对青天,我这辈子,从来没做过一件违背良心的事。因此,此刻我走得坦坦荡荡。” 霍光哽咽道:“父亲,你不要再说了。” 霍本阳吐着血沫:“我死了以后,一切从简,敛以时服,不置器物。切记切记。”接着闭上了眼睛。 整个部落,所有人陷入低泣之中。 霍光哭得撕心裂肺,他瘫在地上,不省人事。 蚕丛被霍本阳族长昭示的大义给震撼了,他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 父亲给他的形象永远是高尚而充满大义的。 格尼玛泽从蚕丛手中接过桑葚,掰开小小的嘴,混着药水倒了下去。 蚕丛默默祷告着。 这个白天,族里所有人忙得不可开交。 只有蚕丛默默地守候着小小。他看着她光滑圆润如玉葱似的鼻尖,看着她两端尖细,眉峰上挑如柳叶一般的眉毛,看着她乌黑亮泽,光滑柔顺的青丝,他陷入无限伤感中。不过,相比于她绝美的容颜,她纯洁的心灵更让他心醉。 他记得十天前,在那绿谷碧水间,她说过:“蚕丛哥哥,假若你是水,我就要做水里的鱼,假若你是大树,我就要做树上的叶子。假若你是清风,我就要做风里飞翔的鸟儿。我想,我想你永远包容我。” 蚕丛脸上绽放青涩的笑,16年来,他第一次感受到那种淡雅而含情脉脉的情感,当时他回答道:“小小,你就是你,不管你是鱼儿还是叶子或者小鸟,我愿意永远把你捧在手心上。” “ 可是,可是,这才几天…,”蚕丛泪眼婆娑,一阵苦笑。小小那轻灵的声音不断在他耳边想起:“蚕丛哥哥,我觉得,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不是精致的发簪,也不是绮丽的衣裳,而是飘在天边的夕阳,鹅卵石上滑过的水和柳树上吹过的风。” 蚕丛将她的手捧在自己嘴边,噙着泪,轻声叫道:“小小,你快点醒来。” 第17章 赶尽杀绝 诸葛辰被告知西门郡羽要赶紧杀绝的时候没有做任何准备,等到傍晚时分,突然电闪雷鸣,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天空中的雨似一根根的箭簇,射在脸上,让人隐隐生疼。狂风卷积着乌云,雷神震怒,似有大灾难降临。 诸葛辰看着窗外的狂风几乎要将大树连根拔起,内心忐忑。 武士欧珠急切说道:“千真万确,整座城邦被西门郡羽控制。趁我们还有一线生机,赶紧逃离这个地方。咱们的力量全部被他们封锁了。” 诸葛辰还蒙在鼓里,她说道:“这会不会是虚张声势呢?” 欧珠武士看到诸葛辰无动于衷,急道:“这次他们做了周密部署,辰妃娘娘,请你信我一次吧。这个消息是太监窦鹰告诉我的。如果你想要五个孩子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那么趁现在的大雨,赶紧离开此地。” 诸葛辰知道太监窦鹰的消息从来就不是空穴来风。 想到西门郡羽要对自己赶尽杀绝,诸葛辰开始时六神无主,等到她终于明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时,她突然醒悟一般,叫嚷道:“那就走吧。” 她立马叫醒了熟睡中的青山等五个孩子,说道:“咋们必须出去避难,出一趟远门,以后再想办法回来。” 青山听到是郡羽皇后要实施歹毒的计划,气恼说道:“那就来吧。咋们有强大的武士集团,同样也有自己的侍卫。我们可以叫上廖云将军。” 欧珠武士说道:“来不及了,现在整座城邦风声鹤唳,绝大多数人迫于皇后和巫师的淫威,全部臣服在皇后娘娘之下,而且,听说,国王陛下已经同意了,要将你们几个人绳之以法。” 诸葛辰一阵叹息,看来,青酆大帝如传闻中,已经成了皇后的傀儡。想到大势已去,她叫嚷道:“不要再说其他的了,现在条件对我们非常不利,咋们以后再想办法回来,现在只有避其锋芒。” 她看着青山依旧执拗,于是说道:“欧珠武士可以叫上武师30人还是40人?廖云将军同样只能调配200战士。这点人数想要击败西门郡羽无异于自寻死路,整个城池里,他们拥有超过4000人的军队。” 诸葛辰一边说着,一边将青罗背在身上,叫嚷道:“快点收拾一下。” 欧珠武士同样叫嚷道:“少主殿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暂时相信你妈妈一次。” 诸葛辰问道:“怎么走呢?走哪条路呢?”青云、青水和青玉三人则云里雾里,他们还理解不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们只知道要待在妈妈身边。 欧珠武士说道:“既然要走,咋咱们不能兴师动众,只能悄悄溜出城去。” 青山还要争辩,欧珠武士叫嚷道:“少主,我知道你对青海的仇恨,这可不是单打独斗,相信我,今天你无法击败青海。我可以为你付出生命,一个欧珠可抵挡不住对方几十位武士,我担心最后你们几位都有性命之忧。皇后做好了充分准备,不管是御前侍卫还是城邦里的铁卫队,全部在她掌控之中。” 诸葛辰拉着青山的手,附和道:“天时地利人和,咱们全都没有,要走现在就马上走。” 青山无奈地点了点头。他在这里生活了超过15年,没想到现在被逼无奈,说走就要走。 他赶紧取下了自己的佩剑,说道:“我一定会回来的,这可是奇耻大辱。” 这时,廖云将军召集50位士兵,已经在训练场上等候多时了。他看到辰妃娘娘带上了五位皇子,心里那颗石头总算落了下来。他说道:“咋们的队伍不能超过50人。咋们将以最快速度离开这座城池。娘娘放心,这条路已经经过周密安排。” 诸葛辰、青山知道廖云将军的做事风格,他此前是飞将军的副官,严谨的作风,精密的战术指挥能力,让他备受关注。诸葛辰点了点头,表示对他的绝对信任。 大家神情严肃。他们都知道少说一句话,那么就多一份安全。于是他们在黑暗中,冒雨前行。 在队伍之中,还有一位马厩房的伙计包子。包子是个哑巴,跟青云有着特殊的感情。 在他们临走的时候,包子一直在“啊呜、啊呜”地叫着,他摇着手,张着嘴,似乎要表达什么,但是苦于无法言语,大概是因为少主要走了,他舍不得,或者是想跟着一起走。 青云向他招手,只说道:“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不知道啥时候回来,你想跟我们一起去?” 包子发出“啊、啊、啊”的声音,使劲点头。 包子是一个孤儿,在城邦里服侍了十几年,据说3岁时就哑了,诸葛辰也不知道他的年纪,当时在一个马厩房听到他的哭声,辰妃娘娘看他可怜,让他做了一名马厩房给马洗澡喂食的伙计,十多年来,成了青云最好的玩伴。 哑巴最喜欢吃包子,青云总是带包子给他吃,后来就直接叫“包子”了。包子的身体像牛一样壮实,九尺身材,力大无穷,他的笑很干净,他的心很透明。看到大家牵马,准备要走,他哭丧着脸,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青云叫嚷道:“我们带上他。” 诸葛辰怜悯心大起,说道:“好吧。” 倾盆大雨,如一条条鞭子,抽打在大地之上。诸葛辰等人趁着黑风凄雨,一路前行。 而就在这个时候,青酆大帝的寝居,气氛诡谲,压抑中透着一股杀伐之气。青酆双眼布满血丝,脸皮上泛起带血的皮屑,额头青筋爆起,牙齿打颤,脸形扭曲,他处在巨大的痛苦之中。 此时,风雨飘摇,雷电大作,背脊上巨大的痛苦让他不断呻吟着、哀嚎着。黄色的液体从嘴角溢出来,滴在枕巾上,阵阵恶心发臭的味道充斥整个房间。 西门郡羽皇后和巫师司马长鸿站在门外,他们透过门缝看到了青酆在做着最激烈的挣扎,只见他口吐白沫,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想要说什么,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西门郡羽轻声说道:“这药有效嘛?你要确保万无一失啊。” 巫师眼中闪着冷光,脸皮跳了一下,道:“这是来自白帝城一个神秘宗教最神奇的药水,号称上帝之泪。只要粘上一滴,绝无后顾之忧。表妹,你放心好了。” 西门郡羽眼睛眨了一下,透过门缝,她看到青酆大帝突然全身震颤,两只干瘪的手从床单中挣扎出来,左手向前探,似乎在寻求帮助,右手卡住脖子,痛苦万状,接着“咳咳”两声,最后阖上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瘫在床上。 至此,曾经那个叱咤风云的一代枭雄,生命走上了尽头,口中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永远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在青酆大帝昏迷后。西门郡羽全身放松下来,她露出欢心的笑,话中透出一股恨恶:“青酆这里没事了,现在是时候展开我们的计划了。我今晚就要将诸葛辰一家全部囚禁起来。”。 司马长鸿说道:“事后,我们可以昭告天下,就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诸葛辰所为,他们一家将受到民众的谴责,同时,咱们可以名正言顺的将他们押入大牢。水神需要血的献祭,他们一家六口的血,足矣安抚民心。” 西门郡羽边走边说道:“宝墩新城确实需要一场隆重的祭祀大典了。这两年来,水患不断,民众也期望在血祭中得到解脱。” 司马长鸿看到表妹容光焕发,自信说道:“于今,整座城邦全部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下,诸葛辰他们插翅难飞。表妹,这座城池将在你的统治之下,展示出强大的生命力。” 西门郡羽看着窗外的大雨,说道:“咋们离胜利还差最后一步,赶紧通知青海、米擒将军和野利将军,率御林侍卫,将他们带来。” 正当巫师领命而去时,两位兵卒飞奔而来,向皇后禀报了诸葛辰的最新动向。 一时间,西门郡羽勃然大怒。 万圣宫草木皆兵,几百数千侍卫,全副武装,战马嘶鸣,他们在城池里各街道展开搜寻。 等到他们确定诸葛辰一家已经离开时。西门俊羽如丧考妣,她立马叫来了青海,大声训斥道:“言多必失,都怪你平时嚣张跋扈,碎言碎语不分场合随意说将出来。我平时怎么教导你的?处世戒多言,祸从口出。诸葛辰他们定然是提前收到了风声,青山、青水、青玉他们全都跑了。” 青海被母亲大人一顿训斥,内心躁动,他觉得此事跟他并不瓜葛,而且,他白天还看到青山在训练场上练剑,哪知道他们会趁着大雨跑掉。 这在他意料之外。 司马长鸿说道:“事已至此,现在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时机。所幸咱们发现得早,现在追击还不算晚。” 西门郡羽看到青海还杵在这里,一阵恼怒:“还不赶紧行动?你猪头吗?难道要等到明天?” 青海愤恨一声,想到青山那小子跑了,恼怒已极,他叫嚷道:“米擒将军、野利将军”。 米擒和野利同时俯首道:“在,谨听太子殿下安排。” 青海抽出金龙宝剑,怒道:“调取500快骑,咱们率先追击。” 米擒和野利将军,领命而去。 这一切,都被躲在黑暗角落里的青叶看在眼里,等到母亲大人、巫师司马长鸿、哥哥青海走了以后,他从阴暗中一跛一拐地走了出来。 对的,青叶是一个拐子。 在他所认知的世界里,城邦里的一切都跟自己无关,比如农业、商贸、军事、祭祀等等,比如母亲大人发动的这场针对辰妃娘娘的宫廷政变,都跟自己无关。18年来,西门郡羽从来不将他当做儿子,甚至不将他当做人看待。大概只是因为这条腿,这条跛腿成了她揶揄讽刺的对象,她甚至在朝堂的酒会上,公然说道:“这个跛腿废材,根本就不是我生的。” 青叶明白,他跟自己的哥哥青海、弟弟青麟、妹妹青梅一样,都是从郡羽皇后的肚子里蹦出来的。可就因为这条跛腿,让他一直不受待见。各大贵族甚至公然讥笑:“这种丑陋的跛腿残疾者,我不会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 十多年来,青叶就像一只躲在黑暗角落的猫,游历在光辉之外的阴影里,即便他兢兢业业做人,畏畏缩缩过日子。可是,在九个皇子当中,他受到的冷嘲热讽是最多的,在整座城池里,几乎所有人都取笑、讥讽他。只有太监窦鹰除外,当然,还有青云和青玉、青水三人,他们似乎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一句讽刺的话。 太监之所以理他,大概是因为他跟自己一样,身体上存在缺陷。他知道诸葛辰妃娘娘之所以能够从容跑掉,都是太监窦鹰捣的鬼,但是他不会说,他觉得这个可以当做这座城池里众多秘密之一,一直封尘下去。谁叫他们看不起自己呢? 作为王国立唯一还能说得上话的人,窦鹰善于逢场作戏,他就像一条泥鳅,总能从容应对各种突发事件,他有一套自我的生存哲学。关于这点,青叶佩服至极。 在青叶看来,窦鹰行事猥琐,他们谈论美酒、书籍、女人、神话,但从来不谈政治。大概因为太监也觉得这个跛腿王子是废物一个,谈政治对他来说完全是一种多余。太监跟他说过:“前面有青海和青山、青麟和青云,都是人中龙凤,排队都排不上你。这么说吧,你看,你就像这树上的一片黄叶或者地上的一只蚂蚁,将平淡无奇的过完这一生。” 的确,关于朝堂之上权利的游戏,对他来说既残酷又遥远。在所有王子之间的竞争中,他永远只能当一个看客,大家也从来不将他当做对手。窦鹰总结得好:“你注定不是参与者,他的一生是轻于鸿毛的一生。” 他看到了诸葛辰的离开,同样看到了青山的义愤填膺以及青云、青水、青玉、青罗这几个小孩的茫然无措,处于对母亲大人和哥哥青海的愤恨,他本能地希望诸葛辰一行能够从容跑掉,他认为只要他们跑了,那么这个游戏才真正开始了。 他看到了母亲大人那亢奋的表情,她越是怒不可揭,心里就越是洋洋得意。大概,作为一名没有幕府没有侍卫的落魄王孙,这是他唯一能够对抗母亲大人和哥哥方式。 当青海率领几百骑兵闯出围栏那一刻,青叶追将上去,讽刺地说道:“哥哥,希望你旗开得胜。你击败了青山,那么这个王位就稳了。” 青海无情地扫了一眼,完全不理会他的调侃,带着一种目中无人的高傲,一阵风地消失在茫茫大雨中。 欧珠武士在前面开路,诸葛辰一行神色匆匆,他们绕开了皇后大道,进入了极易藏身的森林。廖云将军等50位壮士,将青云、青水和青玉围在中央,树林里岔路繁多,水神的愤怒依旧不曾停歇,大雨将每一个人淋得湿漉漉的,但也更好地掩盖了他们的路径。 青海带上300铁骑。米擒和野利将军各率100人,在大雨中如同一只洪水猛兽。 处于周全考虑,他们不得不兵分三路,青海叫嚷道:“我猜大概率他们会去眉山古城。他们企图在森林里躲过我们的追踪,我要告诉他们,这是痴心妄想。”接着大手一挥,米擒将军和野利将军驾着高头大马,各自率领一百铁骑,去往不同的道路。 黑暗森林里漫无边际,不计其数的樟树、槐树、银杉树伫立在雨中。青山等人一路往南,一百公里开外就是岷江,岷江再去几百公里,就是迷魂凼。 传说,迷魂凼是天启纪元时期,上古真神女娲娘娘布下的守护结界,古蜀大陆南疆的天然屏障。 话说,在迷魂凼里,除了有嗜血成性的上古凶兽之外,还有无数孤魂野鬼,而且,一旦踏入迷魂凼,立马头昏脑胀,且目不视物,毒气缭绕。因此,千百年来,没有人可以穿越迷魂凼。 当然,古蜀大陆也有不少身怀绝技的游侠,他们恃才傲物,企图逆天改命,于是成群结队,进入迷魂凼,不过,从来都是有去无回。 话说50年前,一批奇侠,组成了一支100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闯了进去,一个月后,只出来一个人,而且,那个生存下来的人一直疯疯癫癫,着了魔一般,离奇死在自家枯井中。 因此,近百年来,大家对迷魂凼讳莫如深。有些老人甚至会警告稚嫩的小孩:“迷魂凼里有恶鬼,任何人进去都尸骨无存。千百年来,那是一片受到诸神诅咒之地。” 青云坐在哥哥青山的前面,他问道:“南边是迷魂凼,我们要过去吗?” 青山不答,示意他安静。 廖云将军跟诸葛辰商议道:“辰妃娘娘,咋们兵分两路,去眉山古城集合。大家聚在一起,目标太大,很容易被跟踪。第二,即便万一有个不测,皇室血脉也得以保存。一锅端了,咋们这次逃跑计划就白费了。” 诸葛辰点了点头。 廖云将军说的很残酷,但这是必须要面对的问题之一。她点了点头,说道:“就按你说的办。” 其实,这十多年来,她从来就没有跟五位子女分开过。她瞅了瞅懵懂的孩子们,不知该如何取舍。 眉山古城,建成历史超过了500年,雄踞古蜀大陆最南方,被称为自由之城。城主欧阳浩宇,性格豪爽,为人刚正不阿,豪迈不羁。15年前跟跟飞将性格相投,其关系可以用一句话形容——君子之道,黯然而日章。不过近15年来,大家因志向不同,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眉山古城,独立于五大王国之外,自由与公正是此城所追求的信念,特别在欧阳城主领导下,各项规章制度更加完善,此城欢迎所有具备侠义心肠的人,同样对老弱病残一概不拒,城内子民全部以兄弟姐妹相称。 此城信仰的图腾是凤凰,话说城池创建者在岷江祭拜水神的时候,突然,一只五彩缤纷的凤凰一闪而过,后面群鸟相随,颇有百鸟朝凤之意。众所周知,凤凰可是一种祥瑞,代表富贵吉利,以及对美的追求,创立者看到此地人杰地灵,山川相缪,于是在此地建造了自由之城。 其实,上个纪元此处是一个小渔村,后来颛顼大帝曾短暂停留过一段时间,当时人声鼎沸,民和年丰,近几百年来,一直跟龙马古城、高山古城纷争不休。 诸葛辰、欧珠武士、廖云将军都敬佩欧阳城主的为人,于是打算去投奔。再说,凭借飞将军和诸葛氏族的关系,诸葛辰在这里也会得到应有的敬重。 他们一阵商议完后,兵分两路,欧珠带着青山和青水、青云、包子等往西路方向进发,廖云将军带着诸葛辰、青水、青罗往东夺路狂奔。 五位兄妹分别时泪流满面,泪水同样打湿了诸葛辰的脸。大雨增添了分离时的哀怨,但情况危机万分,已容不得做过多离别之殇。 青海恼羞成怒,他本来对青山就恨之入骨,这次居然让他跑了,气得无以复加,他下定决心,只要追上了就一定要将他五马分尸,他特地留下150人守在森林之外的据点上。他想着,对方几十人不足为虑,只要这次能击杀青山活捉辰妃娘娘,那么在母亲大人面前将功赎罪不说,其他大贵族对他同样会刮目相看,而这对他未来登顶将大有裨益。 森林里,小道纵横交错,天公不作美,在一处浅水湖泊边,欧珠武士、青山、青水和青云碰到了青海那支队伍。水塘边,立马进入一片死寂,欧珠武士招招手,青山、青云、包子等25位士兵立马躲在藤蔓之下。 青海的侦察兵似乎发现了一些踪迹,立马做出进攻形态,青海吼叫道:“发现了敌人的行踪,他们就在附近。大家可盯仔细了。”接着,一阵战马霍霍,雄健的烈马,将泥地里的淤泥踢得飞溅开来。 青山紧拽钢刀,双目怒睁,他想着,只要青海发现了他们,那么他绝对第一个率先冲出去,将他砍翻。 欧珠武士拽住他的手臂:“不要轻举妄动,他在故意激怒你。他还没有发现我们。” 这边青水盯着弟弟青云,青云则安慰包子“不要发出声音。”尽管如此,他们几人都是眉头紧蹙,竭力压制内心的恐惧,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淅沥的雨,划过树叶掉落在湖面的声音。 等到青海一行人终于消失后,廖云将军带着青山、青水等朝南急行。 不多时。青海发现踪迹又消失了,于是又将队伍拆分成两队,他亲率50骑,原路折返,果然,正好碰到了迎面而来的青山。 青山见到青海格外气恼,这边青海同样吼叫一声:“青山,哪里逃?你要做缩头乌龟吗?” 青山抽取长剑,向前冲杀,吼叫道:“做你奶奶的缩头乌龟。” 这边廖云担心青水和青云两位皇子,命令副官率先突围。这边青海同样拆分了队伍,企图堵截青云等人。 一时间,兵器交戈声在雨幕中炸裂。战场上人影憧憧,鲜血直流,人仰马翻。 青海和青山撞到了一起,因为两人此前嫌隙颇深,因此他们的对战格外激烈。宝墩城人多势众,立马有队伍掺合进来,廖云和青山只能且战且退,而这时,青水和青云以及包子,三人已经离开队伍,去到了森林深处。 不一会,青海的人数优势凸显出来。青山砍掉一位士兵头颅后,廖云将军大叫道:“人数太多,我们必败无疑,青水和青云不见了。” 青山痛苦地“吼”叫一声,如果弟弟妹妹不见了,那么一切都完了,于是,他率领最后的六七骑,火速前行。 森林另一边,诸葛辰、欧珠武士等人的状况也差不太多。只有米擒将军的战队没有碰到战况,他们速度最快,而且追错了方向,直到破晓时分,依旧一无所获,于是懊恼的回到了宝墩新城。 青水和青云包子三人躲在一处山洞里,他们一夜无眠,廖云将军和青山等人在森林转悠了一整晚,也找了青水三人一整晚,因为青海一直紧追不舍,因此他们不敢大喊大叫,其实他们几次接近了青云躲藏的地点。 青水和青云几次听到战马嘶鸣声,可他们不知道到底是哥哥青山的队伍呢还是青海的敢死队。 直到清晨时分,青山才找到青水他们。而此时他们的队伍只剩下9人。 此前的兄弟全部阵亡。大家面面相觑,大概都知道前路茫茫,很可能会命丧黄泉。看看弟弟妹妹眼神中的恐惧,青山安慰道:“青水,青云,你们放心,我一定送你们去跟妈妈汇合。” 青海那嚣张的声音一直在林中回荡:“青山,你们逃不掉了。我们还有几百人,你们死路一条。” 青山将拳头攥的“啪啪”作响,他气恼不绝。 此时,大雾弥漫,林中偶有飞鸟在闪烁。 大家啃过大饼后,廖云将军脸现忧色。他明白,大雾持续时间不会太久,一旦雾气消失,那么他们将无处藏身。而且,大雾之后,雨水会停歇,这也就意味着青海能够更容易追上他们。 包子控制不住地发出“啊呜、啊呜”的声音。青云示意他不要出声,包子竭力忍住。 不多时鸟鸣瞅瞅,日光渐明。 在云开雾散那刻,廖云将军招呼一声:“准备出发。” 这次他们人数少,奔行速度更快,穿过了迷雾森林后,又漫过几条小河,青山说道:“越过这两座山丘,咋们就离开了宝墩新城的地界。那里守卫松散,山丘林立,更容易藏身。” 青云担心问道:“妈妈和姐姐、妹妹、欧珠武士,能够摆脱追击吗?” 这个问题青山无从作答,他只是安慰道:“欧珠武士剑术高明,一定能杀出重围。” 随着追击的范围扩大,青海的团队渐渐拆分成了几个队伍。有意思的是,只要不是青海亲率的队伍,其他团队的战斗力都不是太强。 对此廖云将军说道:“得亏你平日礼贤下士,对战士们都以兄弟相称,大家折服在你的仁义之下,他们显然不愿意你被青海活捉回去。” 青山感叹道:“是的,我观察到了这些兄弟有意放我们一马。可惜,我杀不了青海。而且,我迫切地希望知道妈妈、青玉和青罗的下落。” 原来,在宝墩城里,青海嚣张跋扈,青山则高风亮节,因此,在追击途中,只要青海不在,战士们就所有顾忌,他们不敢痛下杀手,再说青山毕竟也是皇子之一,他们只得到了活捉的命令。 这边诸葛辰、欧珠武士面对的情况也差不多。他们也只剩下几个人,不过野利将军同样松懈下来,当然,这跟诸葛辰平素的仁爱有关,在万圣宫,西门郡羽皇后独断专行,而诸葛辰仁民爱物,自然,辰妃娘娘深得人心。 整个追击过程一直持续了十天,青海的补给只够维持2-3天,他气恼已极。想着4-500人追击,居然还是让诸葛辰跑了。正当他捶胸顿足,暴跳如雷之际,有士兵发现了诸葛辰等人。 接着就是一阵疯狂的追击。欧珠武士身负两处刀伤,上身衣角全是血迹,他叫道:“辰妃娘娘,你带青玉和青罗先走,我跟兄弟们抵挡一阵。” 诸葛辰气急败坏,怒道:“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青玉这些天看到了太多的杀戮,想着既然青海来了,妈妈和妹妹很难幸免于难,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骑上一匹大黑马,带上三位战士,往远处突奔。 她期望将青海引开,让妈妈安全离开。 青海忿然作色,气冲牛斗:“给我将他们拦截下来。格杀勿论。” 诸葛辰紧紧拽着青罗的手,青罗哽咽道:“姐姐一个人走了。”诸葛辰强制忍住泪水:“是的,她给了我们活路。” 欧珠武士沉吟道:“辰妃娘娘,咋们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前面就是眉山古城了。” 等到诸葛辰、欧珠武士、青罗三人从一座丘陵走出来时,他们正好碰到了青山、青云、青水、廖云将军的等人。 几人汇合一处,青水问道:“青玉呢?” 诸葛辰眼中带泪,欲说还休,青罗小声说道:“她为了我们的安全,一个人将青海的军队引开了。” 青山愤怒一声:“青海,我不杀了你,誓不为人。” 诸葛辰看到青水、青云等人意志消沉,怒道:“不用哭丧着脸,这是战争。我们失去了几十位战士,他们的命跟你们的命一样重要。青玉是为了我们更好的活下去,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其实,她心如刀割。 欧珠武士安慰道:“诸神一定会指引一条路给青玉的。咋们赶紧走吧。” 此后三天,他们一直到了岷江水岸,很不巧的事,青海也到了。 青山双眼如注,一边安慰一边振奋道:“青玉不在,估计逃走了,我现在就要杀了青海。” 诸葛辰同样欣慰道:“青玉成功了。”可一想到她孤身一身,心里一阵忐忑。 只有廖云将军知道此战的重要性,他说道:“青海来了,咋们面临的处境非常困难。”青山看到,对方的战士起码在一百人以上,他豪迈地说道:“欧珠武士,你带母亲大人先走,我来阻挡他们。” 诸葛晨带上青水、青云,欧珠武士将青罗背负在身上,向岷江下游走去。 这边青海已经跟青山纠缠到了一起。青海怒叫道:“一个都不要放过,给我将他们统统抓回来。”廖云将军气吞山河,以一抵三,接着被砍翻地上。 这边欧珠武士一个趔趄,翻倒在泥坑里,青罗被青海的一位副官带走了。 青罗拳打脚踢,嚎啕大哭。 诸葛辰担心青罗的安全,连忙带领2位将士给欧珠武士解围,等她再回首时,青罗被副官带走了,而青水和青云、包子三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欧珠武士挣扎站起来,说道:“辰妃娘娘,咋们去找青山和廖云将军吧。” 青山跟青海两人做生死搏斗,廖云将军壮烈牺牲。 正当青山陷入绝境之际,眉山古城的旗帜从绿野之中升腾出来。欧阳城主率领200多位壮士,势如卷席,浩浩荡荡。 宝墩新城跟眉山古城历来不合。青海知道情况危机,此地不宜久留,于是大声呼喊:“快撤退,快撤退。” 五十六匹快马,一阵奔袭,消失在森林之中。 欧阳城主看到是诸葛辰、欧珠武士,立马上前接洽。青山驾着一匹驽马直追过去,诸葛辰大声呼叫:“你不要去送死,你妹妹青水和弟弟青云不见了。” 当然,还有青罗被抓走了。 当是时,青水和青云、包子三人被逼到岷江边上,身后是滔滔江水,奔流如虎,身前则有四五十位战士,他们接到了最新指令,青海下达了“格杀勿论”的命令。大概,前后耗费了大量时间,没有一点收获,青海难以回去交差。其中一位副官看到两位皇子退到了岷江边,说道:“青水公主,青云王子,你们都是千金之躯,我们只是奉旨行事,你们过来吧。” 青水凛然作色:“过来?你们想将我们抓回去受西门郡羽的羞辱?” 士兵们为难至极。 某人叫嚷道:“总之,我们不要你们的命。” 双方僵持了一个多时辰,在士兵们骑虎难下的时候,青云看到妈妈诸葛辰、哥哥青山迟迟不来营救自己,想着,或许他们已经死了。于是怒吼道:“我才不愿意被你们抓回去。” 接着率先往岷江跳了下去。 青水担心弟弟的安危,紧随其后。包子看到两位皇子掉下去了,怒吼一声,同样飞身一跃。 正当诸葛辰、青山、欧珠武士跟着眉山士兵赶来时。岷江边上只有无数马蹄印记,其中一位跟廖云将军有着情谊的宝墩士兵叫了一句:“他们跳下去了。”接着赶紧跑了。 岷江水流湍急,一泻千里,跳下去必死无疑。 诸葛辰颤抖着,腿软的发慌,青山紧紧搀扶着她,而他同时也被一股巨大的恐惧笼罩着。最小的妹妹青罗被抓走了,青玉一个人消于茫茫人海,不知道去了哪里,很可能会再次遇到青海的追击,青水和青云或许已经死了。 最伤心最绝望最难以承受这个结果的就是诸葛辰。她伫立在河边,看到白水翻滚,怒涛汹涌,心在滴血。此时落日苍黄,寒鸦悲鸣,凌厉的秋风几乎要将她的身体冻僵。她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她怕眨一下就会错过江水中一片衣角,一只鞋子,哪怕是一方手绢。 欧珠武士吩咐七八位士兵:“你们去下游搜寻。”这边欧阳城主同样叫嚷道:“安排100位将士,沿着河道,一步一步搜查。” 青山回了一句:“谢谢。” 诸葛辰魂不守舍,心如死灰。不到20天,五个孩子消失四个。 于今,她只有青山了。 这种骨肉崩断、撕心裂肺的感觉让她陷入一种茫然。她感觉到不到心跳只有疼痛,整个世界一片迷茫,似乎沉沦到了黑暗的深渊,周围一潭死水。 雨继续从天而降,青山看到暮色苍茫,秋雨绵绵,呼唤了一句:“母亲大人,咱们先去眉山古城。” 诸葛辰无动于衷,她的大脑一片静寂,静的可怕,好像处在一个漩涡之中,筋疲力尽的她想要挣脱出来,可是洪水混着黄沙不断涌来,她无处落脚也无处遁形。她怒道:“如果诸神哪怕还有一丝怜悯,那么这人间的正义就不该消亡。” 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来到眉山古城的。印象中,周围一片噪杂,青山紧紧箍住她的手臂。 第18章 青玉 凄凉的风伴着阵阵寒意,在漆黑的夜里如泣如诉,那如同鬼魅一般的树的影子在丛林中闪烁,好不容易捱过一个晚上,太阳依旧被铅色的云压住。 整个天地一片肃穆,即将14岁的青玉,披着风衣,牵着缰绳,形单影只。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来到了岷江边的荒原之上,此前守护在她身边上的三位将士全部牺牲。 她想哭却哭不出来,此处虽然安全,但也让她陷入绝对孤立。在空旷的原野之上,满眼的枯黄衰草,她突然感觉自己是如此渺小,她不知道哪里有她容身的地方。她不能退缩,也不会返回。 首先,她知道青海一定会派兵找自己,回去就是自寻死路。第二,她不知道妈妈和哥哥、弟弟等人的死活,万一他们已经被抓了或者死了,那么她回去也就失去了意义。第三,迷雾森林阴森可怖,她一旦迷失在里面,没有信心再出来。 岷江对她来说同样是一道天堑,她知道更南方是迷魂凼,那里同样是一条绝路。她必须坚强活下去,只有向东边走,那里有龙泉山,只要过掉龙泉山,就能离开宝墩城的势力范围,不过,她必须找一家客栈。 对于她这种王宫贵族来说,在森林里过夜实在太恐怖了。地上全是水、枯枝,还有还有阴冷的风,她根本想象不到在野外生存会如此之难。 之前她还幻想过,做一名女侠,只身闯荡江湖。哪知道,这些天让明白了仗剑天涯的恐怖。 不过,她又期望摆脱王公贵族对她的影响,她认为,自己一家之所以会有如此遭遇,就是因为权力,这一切都是权力惹的祸,如果她出生平凡,身份卑微,那么就不会有权力角逐,不会被追杀,兄妹更不会走散。因此,她急于摆脱这种身份,再说,她必须伪装自己,这种身份只会给她带来灾祸。 首先,她将属于万圣宫的东西全部丢掉,比如手上的金龙宝剑,然后把头发上的精致发簪也丢在深谷中,最后捡起宝剑将长发削断。她变得不再像青玉,她想着,只要别人认为她是男孩,那么她就安全了。 她看到江水缓缓向东流去,水中泛着灵灵白光,她给自己取了一个叫江水灵的名字。她甚至在脸上抹了一些淤泥,以此让自己显得埋汰、肮脏,变得不再引人注目。 此后,她牵着大黑马一路向东,第三天傍晚,她携带的干粮消耗完毕,她瞅到了一户农家,讨得了两个大肉包子和一杯清水。 看着手中的包子,她就想到了青云,她控制不住地一阵抽泣,双泪直流。她在心里问着:“包子,弟弟青云、姐姐青水跟你在一起吗?”满脸皱纹地农夫问她为何不吃,只是哭泣,青玉拂拭泪水,狼吞虎咽如恶狗扑食。只说道:“好吃,好香。”农妇问她叫什么?青玉张口道:“江……我叫蚕丛。”她突然想起自己是一个男孩打扮,而他印象最深的男孩就是蚕丛哥哥了。 农妇追问道:“这个姓氏平原上可没有。你是来自岷山深处吗?很多年前,我听说冉族人中有这个姓氏。” 青玉含糊其辞,为了怕自己的身份暴露出去,她在农夫家里只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晨光微露时分,她留下一枚金龙币,牵着大黑马不告而别。 她一口气走了三十里,初秋清晨,细雨初歇,青玉下得马来,极目远眺,但见翠峰如簇,岚雾缭绕。天空中有白鹭在翱翔,近处一泓清泉,狭长清碧,远处龙泉山千峰叠嶂。她俯身掬水洗了把脸。 等她抬头的瞬间,她发现视线明轩敞亮,连日来的阴霾似乎涤尽不少。 其实最开始几天,她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这些天她坚强不少,在漆黑的夜里,她调整着自己的心态,她认为先民说的“天作孽由可违,自作孽不可活”非常有道理,如果自暴自弃,一蹶不振,那就永远也找不到家人了。她记得姐姐青水跟她说过:“我是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她必须像她一样坚强,必须强大。 她想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皇后西门郡羽,接着就是青海这个嚣张的家伙。当然还有米擒将军,野利将军等人。这些人都是她的敌人,未来,只要她足够强大,那么一定要给家人报仇雪恨。 不过,她现在太渺小了。 一想到郡羽皇后那冷峻的面容,深不可测的眼神,她心里就发颤,悚然而惊。皇后娘娘就像一只遮天蔽日的怪兽,跺一跺脚,整个大地都在颤动,而自己就是一只小蚂蚁。小到她不得不为下一顿饭而烦恼,为此,她卖掉了大黑马。 不知不觉中,她已来到龙泉山底下。这日傍晚时分,夜幕低垂,霞光点点,难得一见的晴朗让她心情舒畅。她悠悠念叨:“落木千山天远大,澄江一道月分明。”她给自己暗暗鼓气。 龙泉山是一座南北走向连绵几百里的山脉,东边是一望无际的大西海,西边就是富饶的都广平原。龙泉山下,有生存了几千年的野兽——猛犸象。 十多年前,青酆大帝利用驭象术,将这种野象训练成了一种可以人为控制的拥有战斗力的猛兽。凭借猛犸象组成的巨兽阵,青酆大帝很轻松便击败了龙马古城,为青氏皇族的确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青玉如果想要摆脱宝墩新城的魔爪,她必须顺着河流翻过此山。在山那边是普宁城,他听宫里的嬷嬷说,普宁城是一座海港城,是龙泉山黄金西岸最大的奴隶交易港,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奴隶从遥远的东海岸而来。大西海东南岸是遥远的蚩尤城,青玉懂得,蚩尤城是古蜀大陆最辉煌的城邦之一,但她不会去蚩尤城,而是东岸的巫山白帝城。 因为白帝城有着让她更为向往的传说,也因为皇后和巫师司马长鸿都来自蚩尤城。 传说白帝城的瞿塘关关外,云梦大泽里,住着一位神通广大的神女。神女有求必应,只要内心足够虔诚,就可以学到神女的仙术。青玉想着,只要学会了仙术,那么她就可以展开自己的复仇计划。另外,他听弟弟青云说过,上个纪元里,最后一只九尾仙狐消失在了巫山山脉。青玉想着,九尾狐可以飞天遁地,只要找到了它,她就可以骑在仙狐身上,去找寻自己的家人。 她怀着对未来的无限期待,踏上了登山之路。 第19章 黄帝内经 蚕丛跟霍光又摆开了阵势,这已经是他们第七次争锋相对了。雨水冲刷着地面,但犄角旮旯里依旧有触目惊心的血迹,距离惨案已经10天了,但是现场依然是一片狼藉。 族长驾鹤西归,整个部落气氛压抑,大家意志消沉。 许多村民将倒塌的白石拾掇起来,他们放在田埂上,放在大山里,放在屋顶之上。村里有人说,咱们必须重新拾起白石信仰,也许,是我们对山神缺乏足够的敬畏,因此招来了这种罕见的凶兽。 白石是诸神对人间的一种庇佑。 沙乌都部落和马良坪部落在此次灾难中,损失最少,因此他们对波西部落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帮助。很快,许多家庭的生活都走上了正轨,三个部落里的释比告诫年轻人,“这是传说中的创世神兽,上古四灵之一的白虎,以后听到它的吼声,一定敬而远之。” 对此,大家沉默无言。 他们都知道,一旦白虎再次来袭,只能迁徙到别的山区了。 族里现在最忌讳的就是关于小小的处置问题,这期间,她一直昏迷不醒。 蚕丛和霍光两人态度强横,各不相让。霍光强调道:“必须让族里的释比做一场驱魔仪式,她身上一定潜藏着邪恶的灵魂,我们的释比可以施法。” 蚕丛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小小身边,他一直拉着她的手,感受着她微弱的气息和脉搏,他猜测,也许白虎的吼声才是最主要原因。 在黑水寨时,他听莫老先生谈论过上古天书《黄帝内经》,书里记载了人体脉搏与血液循环等深奥的医学知识。他凭借记忆,试图用自己的办法试一试,于是他强调:“她没病,也没有所谓的恶魔附体之类的异端邪说。白虎的吼声才是问题的关键。” 霍光看到蚕丛固持己见,于是抽取了钢刀,蚕丛不甘示弱,斗争到了一起。 两人各呈绝学,杀得难分难解,每每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时,立马会有七八位年轻人向前招架,将他们强行分开。分开时,蚕丛一脸凶光,霍光则是一脸仇恨。 这种情况有6-7次了。 年迈的格尼玛泽说道:“你们这样争辩下去,毫无实际意义。在我看来,这些办法都可以试一试。” 于此,在部落释比的周旋下,两人陷入短暂的和平。 早些年,当莫先生谈论《黄帝内经》中的医学知识时,蚕丛心不在焉,因此许多要点都一知半解,他对此前囫囵吞枣的学习态度而懊悔不已,于今,当这本上古奇书重新出现在他手中那刻,他倍感珍惜,继而开始字斟句酌的查阅书中内容。 莫先生跟他说过,这是上古纪元留下来的最伟大的医学着作,是无数先贤的智慧结晶。果然,当蚕丛翻阅时,他发现此书博大精深,包含五运六气,三部九喉、四季脉象、十二脏腑、五谷养生、五味与五脉、九针十二原等方方面面,甚至还包括阴阳五行、地域气候、四时八正,日月星辰等。 浩如烟海的药理知识、人体结构知识等让他仿佛置身于无尽宝藏之中,不过,他为此前的荒废怠慢而深深忏悔,里面记载的东西太多了,多到他废寝忘食也只浏览了一小部分,这让他寝食难安,里面每一个词每一个字,都蕴含深意,每一行每一页都够他学习十天半个月。可他明白,小小的状态已经等不及让他将书本知识吃透了。 他必须抓住重点,首先,他认为,小小必定是气血受堵,人体血液循环出现了堵塞。当然这仅仅是出于他对表象的揣着,他没有十足把握。 在暗夜灯光下,他感叹道:“假若莫克明老先生在此就好了。” 接下来几天,在探寻五味、五脏、五官、五情、五色、五行相互之间的区别与关系上,他陷入巨大的思想挣扎中。 清晨,他念叨:“目为肝之官,舌为心之官,口为脾之官,鼻为肺之官,耳为肾之官。” 中午,他念叨:“肝在志为怒,心在志为喜,脾在志为思,肺在志为忧,肾在志为恐。” 黄昏,他念叨:“酸生肝,苦生心,甘入脾,辛入肺,咸入肾。” 最后晚上闭眼那刻,他念叨:“北方黑色,入通于肾。开窍于二阴,藏精于肾,故病在谿。其味咸,其类水,其畜彘,其谷豆。其应四时,上为辰星,是以知病之在骨也,其音羽,其数六,其臭腐。” 最后,他将关注点锁定在五音疗法上。他觉得,小小之所以没醒来,是因为她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接着,他找出了不同乐器,在她耳边敲敲打打,或者,他吹着羌笛,吹出或欢快或伤感或忧郁或奔放等曲调,看到小小依然昏迷,他又念叨:“天有四时五行,以生长收藏,以生寒暑燥湿风,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故喜怒伤气,寒暑伤形,暴怒伤阴,暴喜伤阳。” 他像海绵吸水一样,不断地吸取书里的精华。 可是,因为时间太过匆促,他尽管学得很认真,但许多知识点依然是走马观花,东鳞西爪,不求甚解,而且,他缺乏实际经验,他明白,救治病人,如果没有长期的积累,真要面对病患时一定无从下手。 一个星期后,他的大脑乱七八糟,思绪如潮,整个脑袋成了一桶浆糊。他自己反而病倒了,他唇干舌燥,喉咙发热,手脚无力。 他太急了,他想救助小小的心是如此迫切,他幻想着,假若上古大圣黄帝和岐伯复生就好了。 第二天,等到身体好转一点,他跟格尼玛泽老人说道:“我要去山上,找一些草药。”这本书博大精深,短时间要摸出门道难于登天,于此,他终于做出了妥协,他放弃了,他最多能配制出一种活血化瘀醒神的草药。 年迈的老人看着这个诚实而固执的孩子,叹息道:“快去快回。” 霍光对蚕丛这些莫名其妙的举动而愤怒。他不晓得他一天天装神弄鬼意义何在?因此在他上山当天,忍无可忍的他,又跟他吵了几句 待蚕丛走后,霍光请来了释比,开始按照自己的办法对小小实施救治。他严肃说道:“各位尊者,请全力救治。” 只见释比们,头戴金丝猴皮三尖帽,手拿羊皮鼓、辟邪宝剑、神棍,大褂上缀满了巫铃、铜锣、铜印和羚羊角,套上嵌着金色线条的法衣,口里喋喋不休,手舞足蹈,身上铃铛“叮叮”作响。他们脸上涂满黑色和红色涂料,不时往小小身上撒神水,不时对着苍天颤抖不已。 尽管霍光怀着极为虔诚的心态,他希冀释比们能将小小的魂魄找回来。但是几轮仪式完后,她依旧瘫在床上。 霍光按耐不住,暴跳如雷。 等到太阳下山时,蚕丛捡了一箩筐草药,他察觉到神堂内的异样,猜到了霍光等人的举动,他同样看到了小小依旧昏迷不醒,他知道他们的努力也付诸东流。 他把了把小小的脉搏,小小的气血似乎在减弱,他吓得一惊。 格尼玛泽安慰道:“神树上的桑葚果药力在减退,不过这个小女孩体质很好,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总之,咱们得赶紧想办法。” 蚕从连日照顾,此刻已是筋疲力竭,他倒在地上,嚎啕大哭一阵,立马去灶房煎药。 霍光则大喊大叫:“至少需要五位释比一同做法,现在咱们力量太小。” 蚕丛含着泪水,将熬制的药水,喂到了小小口中,然后做出了去营盘山的决定,他说道:“我父亲在那里,莫克明老先生也在那里,古城里有道法更高的巫师。”而这个时候,大家还未完全从悲伤情绪中缓和过来,况且,蚕丛两在灾难中的表现配得上应有的尊重,因此,没有人再将他们当做囚徒。 格尼玛泽说道:“你获得了自由。” 除了小小的事外,波西部落百废待兴,霍光忙得晕头转向,到了此刻,霍光也似乎明白了他的苦心孤诣,尽管此前他把他当做情敌,两人势同水火,但是听说他要走,他给予了相应的尊重。 这日晚间,他来到了小小的卧房,对蚕丛说道:“神坛已经坍塌,你可以将这个事情汇报给你父亲。你知道,他跟我父亲关于孤桑神坛交流过许多次,里面到底蕴含了什么秘密就连我也不懂。” 近些年,飞将军一直在探讨鬼神之事,蚕丛自然明白,特别在这个雨季,父亲付出了全部精力,尽管他对此一无所知,也一筹莫展,但出于好奇,第二天,他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神坛边上。 神坛在雨中坍塌,全族的信仰也随之坍塌。族长一死,此处的荒芜衰落再也无人搭理,大概他们的心灵创伤,还需要时间来抚慰。 蚕丛以为废墟底下会出奇的热,但意外的是,当他走到坍塌的石块旁时,热量已经没有了。 他扒了扒中间的黄土堆,发现了一个圆盘钢柱,钢柱露出冰山一角,想见绝大部分都深埋在底地下。他敲了敲钢柱,又试图推了推钢柱,钢柱纹丝不动,他疑惑:这是一个圆形钢圈吗?这个轮盘埋在这个底下,有何用意呢? 他记挂着小小的安危,他必须争分夺秒去到营盘山。因此,他将这些疑问埋在了心底。 当他驾着雄壮的烈马,离开波西部落时,族里无人送行,只有格尼玛泽勉励道:“我希望你带来好消息。” 蚕丛一骑绝尘,第四日清晨,就到了色儿古藏铁桥。 他一人一马立在石桥上,目之所及,崇山峻岭,连绵不绝,巨大的山涧,从山腰斜劈下来,在左侧形成一道沟壑,绝壁千仞,气势宏伟。 这几个月来,所有的故事都是从这个地方开始的。想到此后的种种际遇,父亲走了,族长死了,小小昏迷了,等等状况让他恍如隔世。有意思的,不管人世沧桑,人心如何巨变,可这大山和江河,依旧亘古不变。 就在他恍惚之际,马竞和马良两兄弟过来了,他们披着湛蓝大褂,骑在两匹枣红大马之上,风尘仆仆,脸上写满了疲惫,但是在看到蚕丛那刻,又是如此兴奋。 蚕丛意外居然在此处见到了两位挚友,一阵欢呼,彼此紧紧抱在一起,一扫连日阴霾,接着互诉衷肠。 原来,这连绵的大雨,导致生活举步维艰,马竞、马良两兄弟眼看家里收成锐减,入不敷出,想着是该为年迈的父亲分担家务了,于是将出行的计划跟家里说了。父亲说道:“男儿志在四方,是该出去闯荡闯荡了。” 马良对蚕丛说道:“我们想去营盘山古城寻找机会,我听说许多年轻人在那里闯出了一番天地。” 当他们听说蚕丛的遭遇时,接着一阵感叹。可是当他们得知好友父亲就是当年的飞将军时,又一阵激动。想到飞将军英雄气概,曾经在营盘山古城做过大将军、大司马,又振奋起来。 马良安慰蚕丛道:“兄弟,你父亲在营盘山身居高位,只要由他出面,那么一定能给你找到古城里最好的巫师和医师。你放心好了。” 蚕丛默然不语。因为他知道小小时日不多了,而且,她除了受到白虎的惊吓之外,还有神坛里的热气对她影响甚重。他说道:“我担心她维持不了几天了,桑葚果的药力在消失。她能活到现在其实已经是侥幸之极。” 当马良和马竞听说传说中的白虎出世时,两人哑然而异。 蚕丛想到时间紧迫,说道:“具体事项路上慢慢细说。咱们走吧!” 此后三人并驾齐驱,全力奔赴那座古老城邦。 第20章 回归 丁兰跟青云殇分开后,一路向北,因为背附着青铜权杖,因此他一直在城镇周边的小路上行走。 不曾想,在跨过石亭江后,他看见什邡古城的战士又在搜刮民脂民膏,他对眼前的一切痛心疾首。 父亲的苛刻统治让王国羸弱不堪。曾经,他幻想过,如果由他执政,那么定将效仿上古圣贤颛顼大帝,尧、舜、禹等,尊崇民意,疏通河道,减免课税,发展农业,实行上古遗风,并在民间倡导“民为贵君为轻”的执政理念。 可惜,后来的种种遭遇,让这些统统化为乌有,于今,他连与父亲见一面的勇气都没有了,一切看上去都事与愿违。 他认为这两年来,水灾不断,缺粮少食,更要体恤民生。 大雨过后,许多难民都往龙门山方向而去。他跟丹丘生、青云殇的想法出奇的一致,或许,岷山才是老百姓唯一的救赎之地,那里有山神庇佑。 就在他陷入沉思之际,他已经被涂苏的眼线盯上了。这在他的意料之外。 本来他可以借助权杖逃脱,但他知道,一旦权杖出世的消息流传出去,那么必将引起轩然大波,进而震惊整个古蜀五国。按照他父亲丁坤的性格,一旦权杖在手,定会登高一呼,振臂一挥,继而携神杖之威,呼风唤雨,招兵买马,横扫整个都广平原。届时山河破碎,遭殃的又是老百姓。 这显然是丁兰不曾期望的。 因此当三位将士将他团团围住时,他一脸惬意,内心坦然,甚而有点听天由命的意味。 涂苏一脸疲态,很显然,青云殇、丹丘生、达瓦顿珠三人的离奇失踪,让他备受责骂,受到了非常巨大的打击,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没想到,长公主消失了,太子殿下居然出现了,他瞅了瞅丁兰背后的黑色布袋,对他的这副装扮莫可名状。 不过他知道几年前,丁兰就离开了白帝城,跟江湖上的奇侠异客沆瀣一气,他发自内心的露出善意的笑,说道:“太子殿下你好,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丁兰不置可否,将头撇向一边。 涂苏不以为意,他知道太子殿下的高傲,继续说道:“多年前,你就知道我的为人。尽管你是太子,但我还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第一,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第二,早些天,狱中长公主青云殇离奇失踪,跟你有关系吗?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第三,既然回来了,怎么不去见见国王陛下?假若国王知道你现在这副模样,那么遭罪的定然是我们。” 丁兰知道涂苏这人口蜜腹剑,一张嘴巴如沱江之水滔滔不绝,善于将一些民间轶闻说得天花乱坠,很多年前他认为父亲之所以如此武断一定跟涂苏这种人有关,而王国里这种人太多了。 他对涂苏不屑一顾,说道:“先民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我犯得着跟小人解释吗?” 涂苏也不生气,狡辩道:“一个家族之所以能够兴盛起来,一定有人在负重前行。丁兰太子,你可以将我的成长历史看做一个励志的故事。我至始至终效忠丁世家族,我想,这无可非议。” 丁兰冷笑一声,多年的飘荡生涯,打磨了他的棱角,听涂苏如此一说,倒也觉得他之前的行为自有合理之处,于今,这种忠贞之士不多了,于是说道:“我是才回来的。长公主被你们压入大牢了吗?据我所知,她不是一个喜欢惹事生非的人,她触犯我们什邡古城的法律了吗?” 然后又饶有兴趣地问道:“假若你要是知道长公主在哪里,我倒想去见见她,你知道我跟她的关系非比寻常。” 涂苏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说道:“太子殿下,这穷乡僻壤焦金流石,我想你这些年流落江湖,定然也不尽如意。既然回来了,怎么着也得回去一趟吧?” 他的话中满是关切,又带着一丝要挟。 丁兰默然不语,他身负权杖,抗争只会露出马脚,他寻思:在什邡古城,没人敢对自己无礼。于是说道:“那就有劳了。” 涂苏赶紧吩咐士兵让出一副马车,叫嚷道:“太子万金之躯,给我招呼好了。假若少了一根毫毛,国王怪罪下来,你我可担待不起。”涂苏一脸兴奋,他认为,自己将功赎罪的机会来了。 丁兰觉得这话中透出一种岁月的心酸。不管是对涂苏还是对自己来说,都是如此。 一别十五年了。 人生有多少个十五年?先民说:“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这不正是自己人生的写照吗?他觉得迎面吹来的风,是如此熟悉,又是如此陌生。 坐在乘舆里,他一阵激动同时一阵伤怀。15年前离别时刻,自己正是笄发之年,青丝白衣,无人送行,孑然一人。没想到回城路上,尽管看上去风光无限,但是他明白,坐在这里,却失去了自由,帘外微雨迷离,凉风瑟瑟,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什邡古城,千百年来都广平原最富庶最开明最伟大的城邦,被誉为明珠之城,狮王之城。依靠玉石和青铜、石质器皿的输出,再加上精湛的金属切割工艺,源源不断的财富涌进这座城池。 相比于岷山深处的营盘山古城,这里透着一股朝气蓬勃的全新气息,舞榭歌楼、祠堂宗庙、祭祀神坛、楼宇亭轩,目不暇接。近两百年来,已有跟营盘山古城分庭抗礼的气势。 很不凑巧的事,15年前,青酆大帝发动了轰轰烈烈的“血脉大战”,而主战场就在桂圆桥附近。宝墩城铁骑加上猛犸巨象阵,几乎是摧古拉朽,所向披靡。此战流血漂橹,尸积如山,什邡古城元气大伤。日达木基、魏氏家族等煊赫一时的名将全部壮烈牺牲,国内青壮年十去七八。 一路上,丁兰注意到,城池里俨然焕然一新,往日的辉煌就像破土的新芽,正在迅速成长。 的确,百足之虫至断不蹶。辉煌宏达的什邡古城气象万千,此前的残垣断壁不见了,破砖烂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金碧辉煌和琉璃金瓦,是歌舞升平和欢歌笑语。丁兰将帷幕拉开,被眼前的全新景象震撼,他被父亲的雄才大略折服。 涂苏骑在高头大马上,他看到了丁兰眼中诧异,自豪说道:“丁坤国王高瞻远瞩,深谋远虑。近些年,在城池里提拨了许多有才华有胆气有智慧的将帅之才。他们励精图治,呕心沥血,不辞劳苦,一心一意为民服务。你看看吧,如今的城池规模比以前更大了,而且,整个城邦万众一心,凝聚力今非昔比。”说完他豪气顿生,“哈哈”大笑。 其实,这些东西丁兰心里明白。 这些年,在他游历山水途中,他知道现今的年轻人更喜欢在平原地区寻找机会,而什邡古城百废待兴,正给了他们施展才华的可能。在他还是太子时,当时就有很多年轻人希冀为国王服务,不少人通过战争扬名立万,并借机出将入相。 涂苏继续说道:“如今,什邡古城,城墙东西走向十里,最富有的区域就是玉粽、玉器等祭祀器物生产基地。你也知道,如今各大城邦,对祭祀非常重视。” 丁兰很清楚,什邡古城打造的玉章栩栩如生,金泊精妙绝伦,很多年前,不管是岷山深处的营盘山地区还是龙马古城、高山古城等,无数商人趋之若鹜,并满载而归。 丁兰冷冷说道:“有新的机遇和突破吗?” 涂苏自豪说道:“有的。各种新兴行业正在兴起,比起战争前,城邦涌入更多的铁匠、纺织制造者、酿酒师、染料生产商、茶艺师和渔业从事者。当然,还专门了成立了武士集团,另外,国王还给了游侠、方士、学士大展拳脚的机会。” 丁兰不胜感叹。其实100年前,丁氏皇族人丁兴旺,门庭若市,是整个平原最大的姓氏之一。哪知道到了丁坤这代,人才凋零,后继乏人。大概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吧。 当然,若不是当年的“血脉大战”,什邡古城丁世家族的辉煌,至少还可以持续几百年。 很快,他们就到了辉煌绝伦的紫微星宫。 营盘山古城依照天上的“北斗七星”打造了北斗七星宫殿。而什邡古城则依照天上的紫薇垣,打造了庄严大气的紫薇星宫。民间歌手唱和:“太平天子当中坐,清慎官员四海分。” 整个古蜀大地都认为“天有紫微宫,是上帝所居也。”因此人间便“王者立宫,象而为之。”什邡古城的建城理念大概源于此。 什邡古城,除了宫殿之外,最辉煌的要数连接两座宫殿的桂圆桥。此桥东西走向500丈,设1500个垛碟,是防御体系中最坚固的存在,它像一座丰碑一样让无数人顶礼膜拜,拥有桂圆桥也就拥有陆地上最强的盾。 当年,青酆大帝率领2万黄金军团,再加500头猛犸巨像,连续攻打10天,硬是没有拿下桂圆桥。最后,青酆仅仅摧毁了城外的建筑就败兴而归。 而飞将军则给予了最高的赞誉:“没有人可以攻破桂圆桥,这是都广平原最伟大的桥梁。” 历历往事涌将上来,丁兰心情激荡,如果当年他没有离开,那么现在应该大权在握,依照自己的治邦理念,现在一定是民心所向,再凭借青铜神杖,一定可以重振雄风,恢复这座古城的荣耀。如果当初长公主青云殇能够跟他结合在一起,那么凭借宝墩新城和什邡古城建立的坚固纽带,不管是营盘山古城还是大西海东岸的蚩尤城,以及白帝城,都不足为虑。如果,如果……他有太多如果和太多假设了。 不知不觉,他们一行就到了国王大殿。大殿正中央,是一头用汉白玉石打造的巨狮雕像,此石像栩栩如生,雄狮昂首挺胸,四肢粗壮,五爪尖锐。雄狮那霸气头颅朝向北方,傲世苍穹,睥睨一切,大有威震天下的傲气。 狮子是什邡古城的瑞兽,他们的城墙之上、琉璃金瓦上、皇宫园林的大门口等,到处都矗立着石狮雕塑,当然,他们旗帜,同样是以雄狮为图腾。 丁兰伫立在大殿正中央,他盯着雄狮雕像,陷入神往之中。大殿空荡荡的,涂苏大概跟国王父亲汇报去了。 四下无人,阔别15年,眼前所见,依旧跟原来一摸一样。可惜,物是人非。先民说“人貌非昨日,蝉生似去年。”大概就是如此感受吧。 他衣衫褴褛,背后插着一根极为腌臜的用黑色抹布包裹的棍子,完全是一个落魄王孙的形象。当然,他浑然不觉。 这显然让丁坤国王暴怒:“看来巫山的彪悍的民风,没有让你的骨头更硬,反而更加柔弱了。”丁坤看到丁兰气血衰弱,双眼混浊,四肢枯瘦,气得浑身发抖。 他咬牙切齿,继续道:“15年来,大西海的风让你气焰消沉,你看看你,毫无斗志,身体虚弱,你经历的这些磨练,难道还不足以让你变得刚强吗?”他人未到,但那如急雨一般的声音已然响起。 丁兰其实根本不知道被权杖吸干了精血,他涨红着脸,一句话憋了十多年,想到这期间无数的委屈与心酸,此刻脱口而出:“当年还不是你将我送出去的?我愿意沦为质子忍受羞辱和讥讽嘛?这是我能选择的吗?这副样子还不是拜你所赐?” 丁坤一个巴掌甩将过去,在丁兰脸上留下五个手指印痕。 “ 孺子不可教也。”丁坤双眼因愤怒布满血丝,他咳嗽着,气不打一处来。“小时候,学堂的学士怎么教你的?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没有一座高峰不需要用毅力去征服,你看看你,如今,你连踏上这座城池的勇气都没有了。” 丁兰压抑着情绪:“是我不想回来了吗?这些年你去找过我吗?你知道15年前,你的心有多冷酷吗?”他紧紧抓着神杖。 他几乎控住不住了,继续叫嚷道:“我是凭借自己的智慧离开白帝城的。假若我不够幸运,那我到现在依旧是两座城邦博弈的棋子,我已经看透了统治者的虚情假意和权利角力。如果你心中对我依然有爱,那么为何一次都没派过使者来访?”他的眼神充满愤恨,他恨不得马上消失在这里。 丁坤咬牙说道:“8年前,我就知道你离开了白帝城,我派涂苏去找过你。哪知道你去做了游侠,天地如此广大,我到哪里去寻找你的身影。”他望着雄狮雕像,说道:“好了,你既然回来了,其他的也就不要再说了。我希望你懂得收敛,而不是意气用事。先民说,审人、审己、审事、审时,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用心良苦。” 丁兰正在气头上,他以为第一次见面一定会因舐犊情深而温情涵蓄,哪知道依旧是针尖对麦芒,他才不会不因为一句话就将这些年来受到的委屈而一笔勾销。他恼怒道:“我还在考虑要不要离开这里,我已经习惯了浪迹天涯。” 丁坤坐在狮王宝座上,大手一挥:“你不要拿你的纨绔来考验我的耐心。如果我对你没有感情,那我此刻就不会来见你。你该成熟了,你看看吧,这些年,我为你做的。” 丁兰转身即走:“那是为你自己做的,而不是我。你知道你没有这么伟大!” 丁坤一阵恼怒。他站起来:“我所做的一切,还是为了丁世家族的辉煌。” 丁兰脸色一沉,准备离开,涂苏和魏兵将军来了。涂苏正为自己的功劳而暗暗窃喜,他说道:“据我所知,青酆大帝已然昏迷。诸葛辰一家6口全部……” 丁坤勃然作色,双目一扫,及时制止了涂苏的冲动。魏兵将军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他意外两父子依然冰炭难容。涂苏深感遗憾,看来这对父子如十五年前一般芥蒂太深,短时间内难以消融。 丁兰知道他们要谈机密大事,迈开大腿,冲了出去。丁坤立马吩咐左右侍卫向前招架。 丁兰知道自己插翅难飞。 待丁兰消失不见,丁坤才跟和涂苏,魏兵将军提出疑问。 接下来几天丁兰魂不守舍。他听到了青酆大帝昏迷的消息,他才不关系西门郡羽发动的宫廷政变,辰妃娘娘一家的死活跟他无关。唯一让他魂牵梦绕的就是青云殇,她去了宝墩城,这位红颜知己,才失去丈夫,看样子又要失去父亲了,更可悲可气的是她的女儿,依旧被扣押在岷山深处。 相比于自己这十几年的委屈,青云殇受的打击更大。他必须离开这里,他必须去找她,他想安慰她。 等到他终于耐不住性子,打算借着夜色离开时,丁坤国王召见了他。 两人一见面。丁兰就控制不住,怒道:“四五天了,你就把我晾在一边,派人监视我。你当我是20岁的莽撞青年吗?” 丁坤怒道:“如果你忍受不了黎明前的黑暗,那么必将错过破晓时的曙光。上古圣贤说,天下难事必做于易,天下大事必做于细。即便是强大的狮子,在追击一只弱小的麋鹿之时,同样要躲在黑暗的角落,等待最佳的进攻时机。你应该明白,隐忍的重要性。” 丁兰觉得父亲话中有话,问道:“你到底有啥想说的,请具体名言,你们拐弯抹角,那我只能就此别过。”这几天,他对父亲、涂苏、魏兵将军等君臣之间的做派,感到失望至极。 他扫了一眼魏兵,然后将目光锁定在雄狮雕像上,说到:“闪烁其辞,藏藏掖掖,可不是君子做派。” 坐在狮王椅子上的丁坤看到了丁兰眼中的愤怒,他为他的骨气而欣慰,接着说道:“战争已经打响。如果你还有争霸天下的雄心,还记得丁氏家族的誓言,想让这头雄狮依旧君临天下。那么就拿起长剑,跟魏将军一起奋勇杀敌。” 这时涂苏进来了。他善于察言观色,听国王如此一说,大概猜到他的心意,于此说道:“雨季是猛犸巨象的克星,那些庞然大物在泥泞中寸步难行。我们的狮子军团比他们更具有优势。如今,诸葛辰所代表的诸葛氏族的势力在宝墩城已没有立足之地。西门郡羽这次斩尽杀绝,同样让她失去了仁义之名。目前,正是我们亮相的时刻。” 丁兰豁然一惊,原来这些天来,他们在商议如何攻打宝墩新城,他说道:“白羊之盟还没到期。” 丁坤冷笑一声:“以后你该学着点怎么用兵打仗了。治道尚阳,治兵尚阴,治道尚方,兵道尚圆。” 丁兰是刚正不阿之人,说道:“总之我不管,如果我们在盟约之内贸然发动战争,那么我们就失去了正义之名。” 丁坤说道:“我没说即刻起兵。我只是想要你重新燃起斗志。战争才能考验一个人的韧劲和骨气。只要你还流淌着狮王的血液,那就要敞开你的胸膛,而不是对过往的一些细枝末节耿耿于怀。记住,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 丁兰气恼地退在一边。 丁坤继续跟魏兵大将军和涂苏分析各大城邦的情况。 魏兵说道:“我们目前所能集结的兵马总数在1.5万人。驯养的雄狮突破了300头。” 涂苏接着说道:“据我所知,宝墩新城将士应该在2万上下。他们的猛犸巨像在350头上下。” 丁坤一阵叹息,继续说道:“我们的实力依旧在他们之下。”十多年来,他殚精竭虑,其实已经做到了最好。 丁兰泯着茶,不置可否。 魏兵分析道:“人数不是决定胜负的唯一因素。西门俊羽一介女流,毫无战争指挥经验,青酆大帝已成废人,不值一提,而太子青海一张白纸,乳臭未干。十多年来,整个什邡古城斗志昂扬,战士们对胜利的渴望,远远不是宝墩城可比拟的。因此,一旦开战,胜利的天坪在我们这里。”说完,他脸露笑意。 丁坤疑惑问道:“青酆大帝到底如何昏迷?其中是不是有诈?” 丁兰竖起了耳朵。 涂苏刚落座,他喝过一口清酒,自信说道:“千真万确。据斥候回应,他病入膏肓,除非诸神降世,或者绝无生机。听说是诸葛辰暗中下毒。” 丁兰一脸疑惑。下毒可是皇后娘娘的做派。 丁坤冷笑一声:“没想到不可一世的青酆落得如此下场。老话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此乃天赐良机,我们一雪前耻的机会已然到来。” 丁兰心里五味陈杂。 涂苏叫嚷道:“确实如国王陛下所言,咋们毕其功于一役,于今什邡古城上下一心,我相信届时一定会势如破竹,直捣黄龙。” 魏兵是一个谨慎之人,他知道战争的残酷,说道:“战争从就不会如此简单,骄兵必败,咋们话也不要说得太满。”他看了涂苏一眼,继续道:“你想想,我们长途跋涉,必定人马困乏。他们以逸待劳,全力戒备。期间的粮食贮备和供给,必须做出周密安排。” 丁兰显然插不上话,他魂不守舍也心不在焉。听了一段,滋味全无,他喝着闷酒,心想:“难道依然要像此前那样将我排除在决策圈之外吗?既然什么都决定好了,那又何必叫我来呢?” 丁坤谈了一些征兵与征粮的具体事项后,看着丁兰,说道:“你可以先去熟悉一下各个部门的负责人,比如关于战争所需的物料,炮台、战马、攻城锥、战服、长枪、弓弩等,这些你都该提前了解。先民说,不打无准备的战争,你懂么?” 丁兰盯者父亲丁坤,一阵沉默。 丁坤总结说道:“战争,最重要的不是谋略,也不是武器,而是粮草。粮草是战争的血脉,足够的粮草,决定我们的战线可以拉多长,同样决定我们的战争可以坚持多久。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丁兰一脸犹豫。 丁坤的决定毋庸置疑,他带着一种命令的口吻说道:“我已经决定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这场战争属于你,我希望战后,你的名字响彻于整个古蜀大陆上空。” 丁兰睁大着眼睛,一脸愕然。实际上,他如坐针毡,浑身难受,他已经做好了逃离了的准备,他攥了攥背后的黑色布袋,发现青铜权杖依然还在,心里稍安。 魏兵将军再一次强调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充分的准备是胜利的前提。当然,这不是绝对。我认为,战争的关键是青酆大帝。” 涂苏问道:“如何呢?一具骷髅何足惧哉!” 丁坤老谋深算,沉吟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魏将军是对的,青酆大帝闭目的那刻,才是我们吹响进攻号角的那刻。”说完,他望着狮王雕像,露出狡黠的笑。 丁兰回到房间后,心浮气躁,他一想到青酆大帝即将死去,首先青云殇一定会伤心欲绝,然后都广平原一定又是硝烟弥漫,生灵涂炭。一想到自己还没能破解权杖的秘密,他就心急如焚。 “我必须近早找到青云殇,我必须尽快带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丁兰心神不宁地望着窗外,深秋的梧桐,在朔风中只剩下干枯的树杈。 这颗树的落寞形象跟自己是多么契合啊?他苦笑一声。接着,他开始观察宫殿内的情况,他盘算着是时候离开了。 第21章 青云 包子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水滩边,这条江应该属于岷江支流,不过他此前从未离开过宝墩新城,因此,世界上任何地方对他来说都很陌生。 他巍颤颤地立起身来,抹掉满脸污秽,发出“啊呜、啊呜”的声音,接着“哦、哦、哦”地呼唤着青水和青云的名字。 他喘着粗气,因没有看到两位少主而痛苦。 由于长时间浸泡在水里,再加上污泥牵绊,手脚酸麻的他刚跨出三步又摔倒在泥地里,泥水里到处是荷花、睡莲、残叶,芡实。 他太重了,在淤泥中举步维艰,一阵摸索,他总算看到了十尺开外一方衣角,那是青云的衣裳。 他“啊呜、啊呜”地呼唤着。 他连拖带拉地将青云弄到岸边,在一块水淋淋的草地上不断地拍打着。 青云开始昏迷不醒,肚子“咕咕”叫着。包子一番按压,青云咳嗽一声,接着“咔、咔、咔”地吐了好多水。 一阵喘息后,他终于睁开眼来,问道:“这里是哪里?这是哪里?姐姐,姐姐呢?”包子摇着头,做着“不知”的手势,张开大嘴发出“啊呜、啊呜”的声音,盯着远方。 青云看到前方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森林广袤无垠,一望无际,然后林中钳口处漫出一条河流。 他想着,他俩是随着这条河流漂到这里来的。 他左右瞅了瞅,发现这个地方跟古蜀大陆略有不同,按照他在上古奇书《山海经》中看到过的地图,这片森林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迷魂凼。 也就是说,他俩随着河流到了迷魂凼另一头,几百年来,从来没人踏足过的神秘区域。 想到迷魂凼里神秘莫测,他突然担忧起姐姐的处境来。难道青水被留在了森林吗? 他大吼着:“青水,青水。” 满脸胡髭的包子张着嘴“啊呜、啊呜”地叫着,他们俩的呼声,从荒原之上远远地传送了出去。 青山突然跑了起来,他一路狂奔,扒开草丛,然后又跑到水边,张望。 只见江水涛涛,猛浪翻滚,苍黄的夜色中,有细雨如鹅毛一般在飘荡。 茫茫天地,万籁俱寂。哪里有青水的影子? 青山放声大哭起来。 人生遭遇如此重大变故,他猝不及防。这个打击对一个即将13岁的小伙来说不可谓不大。 他记得在落水瞬间,他跟包子抓到了一块浮木,接着姐姐也掉下来了。此后,随着波涛沉沉浮浮,以后的事,就完全记不清了。 难道迷魂凼有这种魔力吗? 想到大哥青山和姐姐青玉,妹妹青罗生死未卜,而自己和青水又离奇失踪,妈妈必定伤心欲绝,他失落地蹲在地上,噎泣着。 此时暮色渐浓,几只鸬鹚在长满水草的沼泽里起起落落,一帘秋色跟远处岷江的波涛烟煴在一起,衰败的黄叶从树上飘落下来。 青云含泪哽咽道:“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天幕转为暗沉。 包子“啊呜、啊呜”叫起来。 青云说道:“好的,好的。我懂,我懂。我不找青水了,我们必须找到一个山洞。对的,山洞才安全。” 包子“啊呜、啊呜”的回应着。 青云继续道:“咱们我明天再来这里。” 包子手脚麻利,力大如牛,他快速地折了一根树干,撮掉枝杈做成了一个防身的武器,然后翻过草丛,在悬崖下找到了一个山洞。 包子作为城堡马厩房的伙计,他身上携带着火石火镰,借着山洞里的枯草,生了一个火堆。 火花溅在枯柴上,火苗突然窜了出来,张牙舞爪地向四周扩散。接着,洞内温度渐渐升高,一下子暖烘烘的,待衣服全部干透后,青云跪在地上,默默地向诸神祷告:“崇高无私的火神,谢谢你给人间带来温暖。请求你赐予我强大的力量,让妈妈和青山、青玉、青罗团圆。同样,也让青水赶紧回到我身边。” 不一会,包子去田地里抓了几条黄鳝和大青鱼,他三下五除二,利用锋利的石块开膛破肚,借助山涧清水洗净内脏。“擦”地一声,用木条将黄鳝和水鱼首尾穿透,架在火堆上烘烤。待香辣的气味盈满整个山洞时,他们俩早已饿得垂涎三尺。 他们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度过了第一晚。 这边的雨跟都广平原一样,有时稀落有时稠密。但这里的风更大,晚间,狂风肆掠,似乎要将大树连根拔起,森林里传来恐怖的“簌、簌”声,好像有巨大的野兽在横行,他跟包子紧紧相偎在一起。 包子身强体壮,但手脚灵活,他用灌丛藤条编成一个草席,摊在地上,两人背靠背睡在一起。 他们在河边整整待了三天,往上游差不多走了20公里,往下游也走了50多公里,最终还是没找到青水的踪迹。 青云垂头丧气,包子一直“啊呜、啊呜”,累得气喘吁吁。 这天,青云回到洞里,吃过鱼肉,说道:“好了,包子。看来姐姐已经去远方了,我们也去远方吧。” 在青云更小的时候,他就听过迷魂凼的传说,他跟其他小孩一样,深信凼里有噬人的亡灵,那些妖冶的花朵,那些爬满枯藤的老树,那些深不见底的枯井,那些散着光的萤火虫,或一动不动的石头,都会在瞬间夺走人类的性命。 青山对着包子说道:“我不是傻瓜,我们往大山里走吧。”他指了指大山的方向。 包子“啊呜、啊呜”的叫着,表示赞同。 两人说走就走,连走了2天2夜,穿过了沼泽来到了山丘,此后出现了许许多多大块石头。 青云惊讶道:“怎么到处都是石头?” 包子“啊呜、啊呜”吼着。 目之所及,全是人工垒砌的巨型石头,这种石头有的高2-3丈,有的只有1丈,最粗的需要两三个成年人才抱得住。奇怪的是,许多石头上雕刻着类似于眼睛的图案。 不同于人类的眼睛,这些眼睛是竖着的,而且诡异的是,“石眼睛”下方有红色的类似血的痕迹,青云想着,这或许是一种宗教图腾。难道,这里也有人类吗? 青云触摸着这只眼睛,问道:“这代表啥意思呢?” 包子摇摇头,“啊呜、啊呜”表示不知道。 在都广平原,民间流传最多的关于伏羲和女娲的传说,当然还有帝俊和王母娘娘等。但是,很少有类似于“眼睛”的图案作为精神图腾的部落。 他揣测,迷魂凼这边,或许是另一番天地。 此后3个时辰,他们一直在山里逡巡,傍晚时分,就在他们饥肠辘辘正准备打野兔充饥时,突然山坳里,传来一阵一阵的喧哗声。 包子跟青云眼前一亮。难道这里有一个部落吗? 他们小心翼翼的爬上高坡,将自己埋在草丛中,只见山头下,是一个巨大的草坪,草坪里同样树立着许许多多的高大石头。几块巨大的石墩按照一定的规律堆砌着,垒出一个祭天神坛的石台,周边同样伫立着一根一根粗大的石墩。 这些石墩上,无一例外的画着一只只流着血的“眼睛”。 青云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人潮涌动,奇装异服,莫可名状,这显然是一个不同于都广平原的异族。 男性大多打着赤脚,披着棕红围挡,胯下绑着米色布条,腰附皮鼓,头发又短又粗,脖子吊着贝壳和银白色类似于象牙的镯片,耳朵吊着兽骨和虎牙,额头上竖着一只“眼睛”图案,图案深深嵌进肉里。 青云说道:“这是第三只眼睛。” 包子“哦、哦、哦”地,不知何意。 女性的装扮大同小异,她们同样披着棕红围挡,披风裹挟到臀部,胸部捆扎着素色布料,腰身是米黄色大围裙,头发用黑色牛筋绑带往后束起来,耳垂吊着兽骨,额头上同样镌刻第三只“眼睛”。 只见几位汉子抬着一种用竹篾或者钩藤制作的躺椅,椅里坐着一位老态龙钟的老者。老者看不出年纪,黝黑的皮肤满是褶皱。嘴角翕动,念念有词。 由于距离遥远,青山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不一会,草坪上围满了人群。男人们手舞足蹈,一阵指挥,嘴里一会“呼呼啦啦”一会“叽里咕噜”,大概是在告诉他们,快点准备,仪式要开始了。 青云听到一些“苏尼”或者“莫尼”的称呼。 突然,一尊大石后,出来几十位赤脚大汉,他们佝着背脊,身穿玄色法衣,手拿法棒、法扇、法玲,腰上绑着签筒,有的拿着经书和水鼓。鼓皮上雕刻着两条纠缠在一起的人首蛇身图案。 随着一位尊者大喝一声,全场所有人一个接着一个,围成了几个圈子,大家浑身颤抖,“嚯、嚯、嚯”地转起圈来。 祭神仪式开始了。 正当青云错愕之际,那位坐在藤椅上的老者大喝一声。 接着人群中,一个16岁左右的少女出现了,她双手被捆绳绑着,一脸倔强,几个年轻人狠恶恶地推搡着,但她在竭力抗拒。 此少女的装扮跟周围的人完全不同,她身不由己地往前方高台上走去。高台之下则是枯枝败叶以及一根根木桩。几位粗鲁的汉子,将这位少女用黑色的牛皮绳绑在柱子上。 这个少女就是青水。 青云差点要叫出声来,泪水很快模糊了他的眼。 只见青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她一脸刚毅,毫无畏惧,仰头怒视着苍天,对周遭的一切视而不见。 是的,青水内心很强大,在青云的心中,姐姐青水的形象最高大,如果说大哥青山就像巍峨的高山,雄壮伟岸,那么青水就是一柄散着冷光的钢剑,刚毅果敢。小时候,在玩一种对战游戏时,青水总是教训弟弟妹妹:“眼泪是一种懦弱的表现,在我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哭泣。” 青云对这句话记忆尤深。 看着姐姐身临险境,青云如芒刺背,他突然站了起来。 包子拉住他,叫他先不要着急。 围在柴堆周围的那些叫“苏尼”、“莫尼”的家伙,拿着法器开始碎碎念念。一些人手牵手跳起舞来,祭拜仪式开始了。 很久以后,青山才知道他们跳的是一种祭奠上神“厄莎”的舞蹈,他们嘴里念的是:“法笠黑压压,法扇摇晃晃,签筒如林立,神玲是雷震”。 开场的咒语念完后,人群中一些女性跳起一种更为夸张的拜神舞。 一些男人念着:“背来柏签筒,揍过樱林谷……”。 另一些男人念着:“作比我一群,走过柏林山。”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这一长串不知道啥意思的经文念完后,坐在枯藤的老者点了点头,向周围人群示意,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拿着一个燃烧着烈火的木棒,朝木桩下草丛堆走去,许多族人跪在泥地里泪流满面,虔诚祈祷着,仪式的高潮终于来临了。 青水冷笑一声,这些土着人的愚蠢做法,让她无言以对。 她无动于衷,冷眼望着这一切。 原来他们是要烧死青水——火祭祖灵。 就在那位大汉即将丢下火棍的一瞬间。青山和包子突然闯了进来。 大家对青云的出现,惊骇莫名。 人群像受惊的鱼儿一样往后退散。青山和包子也感到诧异,只见他俩一直向前,异族人则一直往后退,有的向两边分散,接着又将他们围拢。 这群异族人显然被青云震撼到了,他们有的疑惑有的惊恐有的好奇有的骇异,喧哗声惊诧声议论声此起彼伏,他们交头接耳上下打量,好像见到了怪物或神明一般,难以用语言形容他们的惊恐。 直到摇椅中那位老者咳嗽一声,人群才镇定下来。青云注意到,这位被称为“毕摩”的老者,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 原来,近两年漫长的雨季,同样改变了这里的一切。 不同于岷山深处的氐族人、羌族人或者冉族人等。青云来到的是一个擅长捕捉老虎的部落,他们管自己叫拉祜族。这是一个多神信仰的族群,有太阳崇拜、谷神崇拜、有厄莎崇拜,甚至还有生殖器崇拜。比如他们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睛,也即由女性生殖器崇拜演变而来,但他们称这是人类的天门之所在。 有意思的是,这个部落的人群,普遍都是长寿者。在都广平原,人们只知道灵山十巫是上个纪元存活下来的大巫师,他们长生不死,活了几千岁。 这个族里的人,目前最长寿的是千岁以上的“毕摩”,也就是这个坐在竹篾摇椅里的老者,而大多数人都只有几百岁。奇怪的是,2千年前,上千岁的人比比皆是,可是这几百年来,上千岁的人在大幅减少。有时候一个上万人的大部落,只有不到五六个上千岁的“毕摩”。 令人意外的是,近几十年来,600岁成了一个难以逾越的坎。总而言之,整个地区的寿命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渐渐减短,个人的寿命也就越来越短了。 不过太阳东升西落,春华秋实,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种细微变化无迹可寻,只有活了上千年的毕摩察觉到了这一点。 相比于都广平原那些人来说,这些300-600岁的人,已经算是超高的寿命了。营盘山国王诸葛明,一辈子都在追求长生不死药,假若他得知迷魂凼这边有超过几百岁的人,心里不知作何感想。 青水是在一处溪流边被几个打渔的拉祜族人发现的。当时,她处在昏迷状态,身体浮肿,奄奄一息。 在她苏醒那刻,有几个怪异的人在她身边唧唧哇哇,指手画脚。她听了一会,发现语言不通。 此后被他们抓回了部落。 许多人看到她都畏手畏脚,一些人则怒目而视,更多的人左顾右盼,不知所谓。最后,来了一位被称为毕摩的耄耋老人,她居然会通用语,从老人口中,她了解到这里是迷魂凼的另一头。 青水意外,迷魂凼这边有更原始的人。 经过三天的观察与揣摩,她发现,这个部落对雨季深感恐惧,她同样发现了石头上雕刻了不少流着血的“眼睛”,她以为这是他们的宗教信仰,一种特殊的太阳崇拜。 下雨的时候,他们仰天长叹,凭轩流涕,他们似乎在向诸神祈祷,期待太阳神的早日回归。 而且,缺少星星的天空,就像缺少灵魂的肉体,这让他们虚弱、疲乏,生无所恋。 毕摩跟她简短交流两句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因此,她无法把都广平原的情况跟他们分享。 让她大感意外的是,这边最受尊敬的人居然是母性,此前那位“毕摩”控制着部落里的一切,所有男性分工合作。 他们修缮房屋、打造犁耙、养殖牛羊,种植五谷或是去山里狩猎等,而所有的孩子,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不管男孩女孩一律由族里的人共同扶养,而且这边的人普遍都是长寿,当她听到毕摩娜卡波已经超过千岁时,她惊恐不已。 但是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命运会如此悲惨,才逃离水坑,现在又入了火坑。 这个部落经过三天三夜的激烈争论后,她将要被用来祭奠诸神。整个部落都认为,雨季以来,星星、月亮、太阳全部失去了光泽,将她献给伟大的太阳神,那么人间就一定会重获光明。 青水大吵大闹,竭力解释,可惜,因为语言不通,她的解释苍白无力。 等到她终于接受自己的命运时,她唯一遗憾的就是不知哥哥妹妹弟弟妈妈她们在哪里?她们聚合到一起了吗?弟弟青云和包子还活着吗?皇后西门郡羽依旧逍遥法外还是被绳之以法?父亲青酆大帝知道这一切吗?巫师司马长鸿会不会受到正义的裁决?如果正义得不到伸张,那自己是不是死得太不值得了? 可哪想到,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弟弟青云跑出来了。而且,从周遭来看,这些人为青云和包子的到来,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怖,怎么会这样呢?而那位毕摩,仿佛也苍老了。 毕摩,作为部落里拥有最高道法,沟通神与人类,沟通天与地的代言人,在族内有无可比拟的统治力,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理,她是部落的精神支柱。 从去年开始,毕摩娜卡波就发现了异常,今年惊蛰前后,她夜观天象,发现传说中的雨季真的来了。此后,天地阴阳失调,大地陷入黑暗,黑暗的水神吞噬星空,乌云之中雷神震怒,她根据一则古老预言,开始了长达49天的祈祷。 祈祷完毕后,毕摩告诉大家,将有一位火圣女在深秋时节降临在最高的山峰上。可意外的是,这位圣女不是降临在山巅之上,而是从水里诞生。 青水来了。 预言存在偏差。但毕摩这种仰观天象预知未来的能力依然让族人震惊。尽管不是火圣女,但毕竟来了一位水圣女,谁知道这个姑娘在水里浸泡多久了呢?千年来,拉祜族怕水,他们之中最强大的男人也无法在水里待上两个时辰。 可族人那种矢志不渝的信仰被青云的到来打破了,而且碎得体无完肤。 首先,青水不是从山上来的,这已让族人心神动摇,再而,在这深秋时节,来的不仅仅是一位火圣女,还有一个男孩——青云,和一个看上去憨厚纯朴的哑巴——包子。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曾经扞卫了几百上千年的信仰坍塌了。 而这也就是为何当青云、包子现身后,拉祜族人看上去如此惊恐的原因。 只见青云大叫着:“他是我姐姐青水,请大家放她下来。”他呐喊着、颤动着,他对这些异族人全力解释着,“请相信我,我可以帮助大家,你们听得懂嘛?你们谁懂通用语。”青云试着拉住一个老人的手,但是拉祜族人如受惊的鸟兽一般,向外扩散,都躲开他。 青云哭泣着,差点跪在地上了:“请你们相信我,她不是你们的祭祀品,他是我的姐姐,她叫青水。” 青水看到了弟弟,热泪盈眶,她惊喜弟弟还活着,她凛然道:“青云,青云,你过来,你能活着,我死而无憾。” 最后年迈的毕摩终于妥协了。她吩咐大家将这个少女放下来。 此后十多天,部落从焦躁不安的情绪中逐渐平息下来。 第22章 抉择 昌隆将军、昌大盛带回了大量的羚羊、梅花鹿、野猪、森林狼、黄喉貂和林麝。 可整个300多人的庞大队伍损失了将近一半。 飞将军和莫可明站在瑶光殿的连廊上,他们无言地看着下面的一切,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回城的国王大道上,昌隆将军略显疲惫,其子昌大盛大腿受伤,绑着绷带。大道上,挤满了羸弱的农夫,他们哭天抢地,嚎啕不休,亲人的离去让他们难以承受。 当然,有些人欢呼雀跃,男人们带来了足够的猎物,让他们得以安然度过这个严寒的冬季。不过,这种喜悦很快就戛然而止。国王陛下的乘与旁,将士们阴沉着脸,个个垂头丧气。 国王重伤,危在旦夕。 一个月前,庞大的队伍兵分2路,在岷山深处围猎。此前一切顺利,收获不少,但第15日晚上,突然风雨飘摇,森林里出现了罕见的冰雹,不计其数的动物,如野牛、野猪、狼群、羚羊、山廘等说不上名号的猎物蜂拥而至,所到之处地动山摇,有若山体崩塌。 一些队伍摆开阵势,强拉弓弩展开射杀。但凶兽速度之快,纵使最厉害的弓箭手,也难以收获更多。 国王陛下一声令下:“将这些畜牲赶到山谷,聚拢了再射杀。”大部队组织了有序的队形,他们渐渐将这群野兽赶到了一座山头,就在他们大喜之际,一声震撼天地的虎啸在林中爆炸开来,几乎所有人都猛然一惊。 国王诸葛明纳闷是啥怪兽时,一只有桑树那么高的白色大老虎奔腾而来。 白虎张开血盆大口,简直如同一道闪电,威不可挡。 白虎见到如此多的猎物,兽性大发。 只见它左奔右突,一些野猪被踩进泥里,紧接着,一些士兵和农夫发出哀嚎声,他们在巨虎面前,如蝼蚁一般,不堪一击。 一些农夫发现这是传说中消失了上千年的上古四大神兽之一白虎,待在当场哑口无言,他们跪下来膜拜,双手合十,不断吼叫:“白虎,白虎。” 诸葛明见到白虎凶残无比,赶紧呼叫昌大盛,接着拉开了黄金打造的箭驽,射出了第一支箭簇。 昌大盛横档在国王面前,双眼发懵,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庞大的巨型猛兽。 白虎熟视无睹,不断怒啸,獠牙如钢精,血迹森森,一阵胡乱嘶咬后,朝国王冲来。 诸葛明大叫着:“畜牲敢尔!畜牲敢尔!” 白虎巨大的身躯就像一座大山,势若奔腾的洪水,所向披靡。无数樟树、槐树、水杉树纷纷折断,昌大盛才拔出腰身长剑,就被一棵倾倒的大树绊倒在地上,并被死死压住。 他吼叫道:“保护国王,保护国王陛下。” 诸葛明凛然如天神,他再射出一支箭簇,但他的不自量力让他付出了惨烈代价。 昌隆将军闻讯赶来,白虎已不知去向。只见整片山林断树残枝,杂草紊乱,泥地像被犁耙翻卷过来,一些士兵手足具断,一些士兵脑浆迸裂,一些农夫瘫在地上奄奄一息,到处是叫喊声跟哭吼声。 其画面之惨不忍直视。 其时狂风大作,暴雨倾泻,巨雷轰轰作响,昌隆将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国王找到,他看到国王左腿到臀部处,碎骨森森,已然溃烂,鲜血淋漓,不知死活地倒在地上,他赶紧吩咐士兵将国王抬进乘与里。 接着又听到了儿子昌大盛的呼叫声从一棵大树底下传来,他吓得脸都白了。 天璇殿,一缕安神的麝香在空中弥漫。气氛肃穆压抑,国王躺在奢华的锦帐里,神志不清,一直呓语不断。 昌隆将军立在一旁,说道:“白虎!对的。传说中的白虎,听说非常庞大,像一座山。” 飞将军跟莫克明听着他的解释,愕然不语。雨季来,怪事层出不穷,他们一知半解,一点端倪都没查到。 现在,居然连白虎都出现了。 难道真的是上古神兽之一的白虎吗?白虎可消失了二千年。 飞将军疑惑想着:“波西部落霍本阳酋长,此前说的雨季、双树纪元、死亡阴影、黑龙、太阳五行轮盘等看来并非空穴来风了。”于今,创世神兽出现了,这些怪事和谜团如浆糊一般纠缠在一起,让他感到寸步难行。 他瞅了莫可明一眼,陷入一阵无奈中。而且,遗憾的是,国王撑不住了,这更让他龃龉踌躇。 他知道,国王是他行使一切权力的基础,如果失去了国王,那么他在这里的处境将非常糟糕。这些天里,皇后娘娘和昌隆将军,巫师姬远贤都明里暗里在排斥他。 第三天中午,在天枢宫的玉石会议桌上,巫师姬远贤严肃说道:“情况非常糟糕。按照皇室血脉继承的顺位。第一继承人是诸葛辰公主,如果她愿意,我们可以让她做我们的女王。另外,他还有3个儿子2个女儿,都是皇室血脉。” 飞将军默然不语。 昌隆将军喝过一杯烈酒,凛然说道:“营盘山古城,历史上虽然也有女王存在,但那是在没有男嗣的前提下。我们难道忘记了吗?还有乔一,乔一是男性,他的继承权在辰公主之前。我们可以恢复他的姓氏,按照年龄来看,乔一已经17岁了。” 这时,服侍国王的昌平皇后,正好出来了,可能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鼻子一酸,泪眼婆娑。 乔一就是诸葛泓一,诸葛泓一是昌平皇后的心肝。 年老的首相东方朔叫嚷道:“让国王喝川穹汤。此汤混合着丹参、桂枝、蒲黄等名贵药材,是一种止痛活血的神药。”昌平皇后立马让侍女照做。 透过木门间隙,飞将军看到国王依旧昏迷不醒,三天来,听巫师说,他高烧不退,胡言乱语,内息虚弱,米粒不进。 巫师姬远贤闻言道:“对的。当年那个婴儿,如果现在还活着,应该17岁了。根据律法,他也有继承权。” 东方朔神情漠然,他说道:“是的。乔一的确可以。可问题是人呢?这么多年了,一直杳无音讯,天道无情,谁也保不定。”他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 昌隆将军怒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相信他一定活着。” 接着就是一阵嘈杂的争论,大家各抒己见,有人说诸葛辰可以,有人强调诸葛泓一才是正统皇位的唯一继承人。 飞将军看到各方势力争论不休,他终止了他们的讨论:“国王还没死!请诸位不要妄自揣测,凭空臆断。首先,我相信国王一定会康复,第二,即便天有不测,国王也一定会立下遗嘱。今天的议会结束吧,国王需要休息。” 此后两天,飞将军在天玑殿查阅资料,但他的思绪非常混乱,国王病重,权臣之间勾心斗角的戏码又在悄悄上演,他不胜其烦。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越想安静,却发现越是不可能。 他已经明显感觉到了昌隆将军和昌平皇后站到了一个阵营,他们非常期盼诸葛泓一,也就是乔一的回归,而巫师姬远贤则倾向于诸葛辰,青酆大帝的元妃。 关于继承人,飞将军无法掣肘,他认为只要国王陛下下达遗嘱,不管是谁,他都赞同,可他已经感觉到了各方的暗流涌动。 他喝着浓烈的酒,吩咐莫克明将案头上那三本书递过来。莫克明递上来后,退在了一旁。 这些书是首相大人东方朔送来的。右手边,是一本营盘山皇室家族的族谱,厚厚一本,长达上千页,叫做《天皇诸葛家族史》。 从开国之君诸葛鸿毅开始,一直记录到1岁左右的乔一。当然,里面也有关于诸葛辰公主及其五位子女青山、青水等详细内容。他左手边是一本浩瀚卷轴《五国历史纪年册》和上古三大天书之一的《山海经》。 飞将军才翻越几下,老首相过来了。 东方朔九十八岁了,比国王诸葛明还年长二十多岁,作为王国里唯一的三朝宰相,他效忠过诸葛宇杰和先帝诸葛培郸。 莫克明将酒杯满上,退在飞将军身后,东方朔行动迟缓,左手控制不住的抖动着。 他坐在雕刻着麒麟图案的木椅上,喝过一杯清冽的黄酒后,说道:“飞将军,我听过你的事迹,我欣赏你辉煌的战绩,同样敬佩你的为人,想来,战争是非常残酷的。雄壮的烈马流着鲜红的血,马蹄下是战士们的尸首,”东方朔想象着战争的场面,摩挲着苍老的手,继续感叹道:“旌旗蔽空,硝烟弥漫,白骨漂浮。呜啦啦的,哭喊一片。有些人胜利了,胜利者将得到奖赏,胜利者的名字就像一枚勋章,将永远刻在人们心中。”他一边说着,一边沉吟着,不甚感慨。 飞将军蓦然道:“那些东西其实不值一提。”他知道首相大人话中有话,“我来这里差不多2个月了,但你今天才跟我促膝长谈,想来,这些不是你要讨论的重点。对一个人来说,往过并不重要。” 东方朔不置可否,颔首道:“确实。历史上所有的辉煌都会烟消云散,同样,悲伤也是。” 他沉吟片刻,再直入主题:“在我的生命中,有很多回忆值得一提,就拿战争来说吧,50年前诸葛宇杰国王领导的眉山之战,相信飞将军并不陌生,此战历时3年,最终将眉山城确定为自由城邦,那场大战,死伤惨重,伏尸百万…” 东方朔拿起酒杯,抿了一口,不胜唏嘘,接着道:“30年前,培郸国王跟什邡古城丁胜国王的若水之战,长达5年的腥风血雨,无数战士妻离子散,山河破碎,最终两败俱伤。”说完,他又泯了一口,望着石壁上一盏孤灯,陷入幽思之中。 飞将军恍惚道:“是的,在我童年,我听过杰宇大帝辉煌的战绩,此战是他执政生涯浓墨重彩的一笔,其荣誉足可照耀古今。培郸大帝与丁胜国王的的若水之战,同样诞生了许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让后人热血沸腾。” 东方不等他说完,露出了轻蔑的笑,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个帝王的成就有多高,那么他脚下的尸体就有高。这不值得称道,”东方朔不再拐弯抹角了,“我今天不是跟你谈论过去,过去无法改变,先民常说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我们要把历史当做教训,以此来掌握前进的方向。” 飞将军知道要进入正题了,说道:“愿闻其详。” 东方朔沉吟说道:“领导者决定了战争,他们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咱们刚刚谈论的是看得见的战争,在这宫殿里、庙堂上,还有很多看不见的战争。而看不见的战争,会诞生出拥有绝对权力的领导者,也即真命天子。比如诸葛明国王,当时跟他兄长诸葛锦的权力之争,在朝堂上引发的腥风血雨,至今历历在目。”东方朔停顿了一下,接着掬着三足酒杯,灌了一口,默然不语,似乎沉浸在可怕的回忆中。 这些都是飞将军不太熟悉的事情,因此他听得格外认真。 东方朔继续道:“飞将军,你隐居了多年,我不知道原因,但今天你既然重新回到这个位置上,国王对你委以重任,我相信他的抉择,同样,我知道我也老了。” 飞将军表示:“首相大人,我毫无觊觎之心,请你担待。” 东方朔毫不隐讳地说道:“我相信国王,同样也相信你。可是,国王病危,随时驾鹤,未来,你知道如何抉择吗?” 飞将军遽然而惊,表示一筹莫展。 “国王一死,牵一发而动千钧。朝堂之上又将暗流涌动。”东方朔感叹道,“飞将军,你站在旋涡的正中央,上悬无极之高,下垂不测之渊,我希望你慎重。如今,像你这种具备正义感的人,不多了。” 飞将军呆呆地望着天空,雨丝如帘,想到一些权臣选择诸葛辰一脉,而昌隆将军、昌平皇后等选择乔一,他们的决定举足轻重,这是一个非黑即白毫无周旋异余地的难题,他不知道哪个才是明智的抉择,差不多有半炷香的时间,两人同时陷入沉思之中。 莫可明又将酒杯满上。 东方朔坦然说道:“我跟你说抉择,是因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 飞将军困惑起来,不耐地说道:“可是,你看看这雨,还有上古神兽白虎的出现……” 东方朔打断道:“我年纪老了,年轻的时候我坚信鬼神,但此刻我只信命运。当然,我依然信奉火神、山神还有太阳神,他们赋予人类生活的权利,诸神慈悲,人类将自己改写命运。” 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你不用执着于过去,应该展望的是未来。火神给了人间火种,水神让万物滋长,尽管他们偶尔发怒,但亿万年来,你看看,太阳神总会赐予人类希望。”说完他捶了捶酸痛的颈椎,似有离去之意。 飞将军及时问道:“那你觉得我该站在哪一方呢?” 首相说道:“你不该问我,你该问你的内心。我相信你是一个以大局为重的人,你的双眼能够破开笼罩在天空中的阴云,你的智慧就引导你走向光明的未来。”说完,年迈的老人,佝偻着,消失于昏溟的长廊。 首相大人含糊其辞的表态,让飞将军困惑不解,他不知道具体指的是什么?他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假若国王真的死了,那么到底跟巫师站队呢?还是支持昌平皇后? 诸葛泓一,当年那个流放的婴儿,此刻还活着吗?为何昌隆将军如此看重这个男孩呢? 接着,他打开了书本。 第23章 将计就计 丁兰的离奇消失再一次引起国王丁坤的震怒。魏兵和涂苏哆哆嗦嗦地立在一旁,脸色煞白。 丁坤颐指气使:“十多天前,长公主和那两个奴隶不翼而飞,你们怎么交代的?” 涂苏默然不语,魏兵大将军说道:“已经将玩忽职守的狱卒就地正法。” 国王愤恨道:“过多的解释徒劳无益,我要的是结果和真相,丁兰他到底是怎么在大庭广众下消失的?” 他眸子里闪烁的光如同两道冷箭,让涂苏无地自容。作为平原上最大的情报人员,他又再一次让国王失望。 涂苏试图争辩:“我问过守卫和宫女,以及御膳房伙计,他们都没有看到丁兰太子。其中一个宫女说,太子的门打开了,但没有闭合。” 丁坤诧异,问道:“门开了!没有闭合?” 涂苏回答道:“是的,没有闭合。” 丁坤恼羞成怒:“那人呢?出来了吗?” 涂苏道:“没有,国王陛下。” 丁坤质问道:“既然没出来,那人呢?” 涂苏道:“不见了。” 魏兵说道:“他跟长公主一样,就这样莫名其妙消失了。” 君臣三人不再言语,彼此你望望我,我瞅瞅你,无法想象,一个人怎么可以凭空消失? 丁兰已经离开两天了。那是一个异常安静的深夜,整座宫殿沉寂在雨幕中,尽管城堡里灯光闪烁,但丁兰走得从容又惬意,他带足了金龙币,同样带上了那块腌臜的黑布棍袋。 出了宫殿,他借着青铜神杖一路狂奔,顺便回头瞅了瞅气势磅礴的桂圆桥,他不知道下一次回来是何年何月,这个给他无上荣誉又给他无尽伤害的地方,让他又爱又恨。 跨过最后一座关隘,他全力朝南方走去,使尽了最大力气。 对丁兰来说,再次使用这根权杖,让他冷汗直冒,他隐隐觉得这是一根吸噬人精血的魔力之棒。 这些天,他通过宫殿的铜镜,发现自己颧骨高耸,两眼深陷,两颊瘦削,他意外自己容颜发生着变化。 难怪父亲对他的形象大为失望。 他想到了山谷里那个丑陋的怪客。难道这就是拥有权杖的代价吗? 这次拿起权杖,跟此前的感受差不太多,一会儿似飘在空中,一会儿似深入火海,头脑鼓胀,肠内翻江倒海,无数画面扭曲变形,有时像掉进无尽的深渊,有时像被飓风卷拂到空中,耳朵里全是嘈杂的“嗡嗡”声,世界混乱不堪,他头疼欲裂。 在一个荒无人烟的草地上,他将权杖远远丢了出去。等到神志清醒片刻,他又重新用黑布包裹住,绑在背上。 如果不是青云殇,他应该去往北方而不是南方。越往南人口越稠密,而他的处境也就越危险。他依旧套着那件破烂的披风,脚踏黑色的牛皮高筒套靴,发丝凌乱,下颌虬髯横生,这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游侠。 对于游侠,百姓们见怪不怪。游侠的武器千奇百怪,有环首刀、青钢剑、流星锤、铁枪、月牙铲等等。 等到夜幕降临时,丁兰在一家叫龙门客栈的门口停下了脚步。 整个都广平原都是深紫色的土地,传说紫色土壤蕴含着无数财富。 几千年来,人们趋之若鹜,他们离开岷山和邛崃山,跨过龙门山,然后在大地上不断开垦、深耕,用铁犁翻卷,挖坑撅槽,可是他们发现,地底下没有财富,却长出了大量的黍、粟和大量的小麦、高粱。 因此,平原地区的人们更懂得吃,一个个吃的膘肥身健,吃得大腹便便。 客栈内烟雾缭绕,烛火通明。 一些魁梧的嫖客在走道上扭着臃肿的身躯,一些妓女端着三足尖鼎、瓦罐、阔口钵来去穿梭,不断叫嚷:“高粱酒,精美的高粱酒,有需要吗?客官!” 有武士、剑客、游侠在唾沫横飞,整个大堂酒气熏天,有商人在桌上轻声细语,有投机客在交头接耳,有歌手在大声唱和:“水神,请你可怜可怜天下苍生吧。” 丁兰点了一份火辣辣的牛油大香锅,锅底炭火十足,不一会,奴隶端上来叠满牛肉、驴肉、野猪肉、鹿肉的碟盘,“呼啦啦”的倒进了阔口大平锅里。 倏尔,一股刺鼻的香味在空气中升腾。 丁兰目不斜视,全神贯注的大快朵颐。尽管已是深秋,但借着高粱美酒和牛油火锅里滚烫的肉质,他吃得大汗淋漓。 这是一种久违的感觉,上一次吃得如此酣畅,还是跟乔一、龚寅、肖鼎辉、卫原等六人在巫山脚下时。 但世事无常,他们被恶鬼杀害了,现在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想到恶鬼,他一阵反胃,又一阵恐惧。 看着眼前纷乱的声色犬马世界,那巫山深处就是一种人间炼狱。在欢歌笑语与恐怖阴森的交织中,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正常,他或许是醉了,他不知灌了多少杯酒,他哭丧着:“整个古蜀大陆都会被杀不死的恶魔吞噬。” 正当他借着酒劲,打算将这个消息倾述出来时。他一阵反胃,接着“咳、咳、咳”地呕吐起来,他面红耳赤,一阵悸动,唾沫星子伴着污秽、残渣、肉沫,吐了一地。 好半晌他才振作起来。 一位窈窕身材的妓女迎将上来,她身上披着半透半遮的丝绸,她用一种轻慢的口吻问道:“侠士,今晚需不需要服务。” 丁兰挥了挥手,驱赶了她。 妓女一阵嘲笑,揽住了下一位嫖客。 在右方向的座台上,两名黑衣客,其中一人瞎了一只眼睛,一个鹰钩鼻,一人使流星锤,一人斜挎短柄斧。 鹰钩鼻的男子身形纤瘦,咬着一块肥羊肉,道:“听说,诸葛辰公主离奇失踪,她的五个子女全部死掉了。” 声音尽管细不可闻,但丁兰还是听到了。他竖起耳朵,这个消息让他难以置信。 他知道诸葛辰一家出现了变故,但没想到全死了。 单眼男怒斥道:“不要瞎说,有人传言全部跑掉了呢。消息在乱飞,但是宝墩城里风平浪静,看不出政变的征兆。” 两名男子埋头大喝,不再言语。 其他桌上又有奇侠在鼓噪:“在大西海那边,听说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疯子,在散布谎言,说恶鬼来了,传说中的骷髅人。这不是唬人的把戏嘛!” 接着左邻右舍一阵喧哗叫嚷声。某武士大叫着:“什么怪物?让我来会会。” 一些奇侠表示同样听到了风声:“对的。确实有一个疯子在到处散播谣言,说有怪物出现在大深山,后来附近山民确实看到了三四具尸体,传闻那不是人类所为。而且,奇怪的是,第二天山民再次进山搜查的时候,那些尸体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消息同样让丁兰结舌。 他们说的不就是自己在巫山遇到的怪物嘛?这就纳闷了。当时肖鼎辉和卫原他们5人不是已经死了吗?咋会不见了呢?哪来的疯子呢。 难道是乔一? 他想到了乔一,的确,当时他一个人率先跑了出来,也就是说,乔一还活着! 正当丁兰出神之际,一位束发的奇侠,来到了丁兰的身旁,大咧咧地坐下,问道:“侠士,你从哪里来?请问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你黑色袋子里是什么东西?” 丁兰吓得一惊,嗫嚅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说了,也许他们说的是对的。” 有其他侠客同样凑了过来:“你背包里面是啥?宝剑嘛!可以拿出来瞧瞧吗!”丁兰心情紧张起来。 越来越多人在他耳边七嘴八舌。 丁兰像被摄了魂般,突然站了起来,然后快速地朝屋外跑去。 客栈内所有人面面相觑,不过,对于不速之客的来去匆匆,他们毫无介怀,依旧大吃大喝胡闹起来。 但此前那个鹰钩鼻和独眼男察觉到了丁兰的异常。 丁兰一口气跑了300多米,在一棵大槐树下停了下来,此时夜深人静,周遭黑不溜秋,他才想起自己是来投宿的。 可此时此景是如此尴尬,他不可能再回去。 等到他犹豫不决之时,他发现那两个黑衣人在跟踪他。他当机立断,飞快地奔了起来。 他恼怒自己没有及时去马厩房牵出大青马。现在要回头却是难上加难,两个黑衣人紧跟不舍,丁兰往树林奔去。 猫捉老鼠的游戏上演了。 三人就在树林里来回追逐了一个晚上。又困又乏,两名黑衣人大喊大叫:“嗨,朋友,我们只是看一下。” 丁兰只是不理,这让两人越发觉得布袋里有秘密,他们紧随其后,就像一颗牛皮糖,甩都甩不掉。等到天将破晓时刻,视线逐渐开朗起来,丁兰突然一阵狂奔。 两名黑衣人大叫道:“嗨,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丁兰充耳不闻,连滚带爬,从草丛中滚落到山脚位置,突然两匹大青马从皇后大道奔了过来。 “丁兰是你?” “救命恩人,是你!” 第一声是长公主青云殇的,第二声是达瓦顿珠的。 青云殇和达瓦顿珠,他们从宝墩方向而来。 20天前,青云殇跟丹丘生、达瓦顿珠来到了宝蹲新城。 阔别十几年,当长公主再次踏上故乡的热土时,她被城邦里奢华的宫殿而震撼。 不过,她无心领略建筑之美,她听说诸葛辰毒害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变成了一个植物人,而西门郡羽雷霆大怒,将诸葛辰一家赶尽杀绝。尊崇诸葛氏族的大家族纷纷离开城邦,青云殇察觉到空中充满了杀戮和血腥的味道。 有些民众在大肆叫嚣:“皇后娘娘心狠手辣,将五个孩子全部杀害了。”有些人则叫嚷道:“这种宫廷政变历史上也曾出现过,不过是狗咬狗罢了。” 青云殇看着昏睡中的父亲,百感交集。尽管她知道,她跟他性格南辕北辙,但毕竟血浓于水。在来的路上,她想象着一见面绝对是唇枪舌剑,针锋相对,哪知道现在却是这个局面。 她眼角挂着泪水,突然明白,当曾经的对立者即将奔赴死亡的时候,那些曾看上去不可调和、深入骨髓的恨意都烟消云散了。 她多么希望父亲能够起来,再对她说教啊! “怎么会这样?父亲你醒醒。”她掉下泪来。青云殇在皇后西门郡羽的陪同下,离开了父亲的寝居。 “她就是毒蝎蛇肠,别看她表面温婉娴静,”西门俊羽怒火中烧,同时带着愤恨,她头戴凤凰冠,一根金钗叉在乌黑秀发上,显得雍容华贵,继续道:“多年来,她就积下了怨恨,她得不到你父亲的爱,所以终于下手了。平日对我也是冷言恶语,只想取而代之。” 青云殇抹掉眼中泪花,怒道:“难道你们就这样让她肆意妄为,她的五个小孩呢,全部逃脱了?” 西门俊羽回复道:“她是一条毒蜈蚣,为了实施这个计划,半年前她就做好了周密部署。等我们发现时,她已经离开了宝墩城。我们被她的外表给欺骗了,这么说吧,她就是一只鸵鸟,平素将锋芒收起来,等到时机成熟了,就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青云殇闻言颤抖,她狠狠说道:“人面兽心,我想,诸神一定不会放过这种毫无人性的恶人。看来,虚伪的外表下是邪恶的灵魂,我看错了她。难道你们就这样放过了她?” 西门郡羽脸上火辣辣的痛,说道:“青海率领500将士全力追击,一直到了岷江边上,他们誓死顽抗,最后青水和青云从悬崖跳了下去,绝无生还之可能。” 青云殇内心颤抖了一下,说道:“还有呢?” 西门郡羽眼角闪着凶光,道:“诸葛辰和青山逃到了眉山古城。青玉不见了,不过我们一定会抓到她。” 西门郡羽接着说道:“巫师司马长鸿难道没有想办法救治我的父亲吗?”” 西门郡羽说道:“正在想办法,蚩尤城有世界上最好的药水,我们派出了2艘海船。很快就会回来,你放心好了。”” 青云殇继续问道:“眉山古城可是自由之城,你们有信心将诸葛辰绳之以法吗?” 西门郡羽咬牙切齿道:“自由城邦又如何?宝墩城有自己的法律!我们派去了使者,欧阳城主只要不是利令智昏,那么一定会将诸葛辰和青山放出来。如果他们胆敢包庇犯人,那么就让他们尝尝宝墩城猛犸巨像的厉害。” 青云殇认为自己在这里毫无作用,于是只在城里待了两天。他将飞将军的信交给了巫师司马长鸿,巫师回复说道:“关于雨季的谜团我也是一知半解,你告诉飞将军,我期待跟他见面详谈。” 青云殇离开宝墩城后,丹丘生老前辈说道:“长公主,我要去剑门关。” 原来近段时间,宝墩城里正在加大力度抓捕罪犯,比如偷窃、斗殴、走私等作奸犯科之徒。 按照剑门关跟五大城邦之间的约定,今年宝墩城必须向关上输送奴隶50人以上。 近年来,城内修筑了大量的宫殿,急缺人手,再加上雨水泛滥,奴隶的缺口越来越大,因此,他们这些年,一直对剑门关的信件视而不见。 不过,最近他们又收到了丁义总指挥官的2次乌鸦。想到此前屡屡违约,他们已经无法推诿了。 乌鸦携来的信里说,今年剑门关冬天来的特别早,天气出现了异动。今年关上的守望者防守任务非常艰巨,希望全天下的有志之士,一起守望,共渡难关。 丹丘生此前一直想去关上看看,正好宝墩城将送去50位奴隶,于是打算跟各位押送的军官一起走一趟。 丹丘生说道:“我不一定跟他们同路,但我一直想实现这个心愿。” 长公主青云殇笑着说道:“我从来就不会阻挠一个人追求理想。去吧,帮我也去打探打探关外的情况。” 青云殇跟丹丘生分道扬镳后,迎着泯江溯江而上,她想去芒城看看,因为她一直听说,芒城李文鼎收藏了许多千年人参。这些药材对父亲的病情将大有裨益。 可是没想到,半个月后在这里碰上了丁兰。 独眼男和鹰钩鼻两位跟踪者,看到丁兰来了同伙,快速逃遁。达瓦顿珠借助高头大马,不一会就将他们控制住。 两位黑衣人被掀翻在泥地里。 他们倒在地上,苦苦哀求:“大侠,我们看走了眼,我们有眼无珠。”等到长公主和丁兰走到近前时,两位黑衣人磕头如捣蒜,哭丧道:“我们仅仅只是好奇,并没有别的意思。” 丁兰看到他们摇尾乞怜,训斥道:“说说你们听到的情况。” 两位黑衣人将最近听到的风言风语全部说了出来。 青云殇越听越迷茫。 首先诸葛辰下毒陷害青酆大帝没错,但是诸葛辰几位子女的处境问题,却有出入。在城邦时,西门郡羽可没有说,他们已经抓到了青罗,而民间的版本却明显的不同。 青云殇细细回想着这两天在宝墩城的一切。她越想越后怕,西门郡羽的眼神中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她似乎在隐藏什么。可她情感的表露和说话时的神态又是如此自然,根本不像是在伪装。可是,她越是推心置腹,也就越代表内心有鬼。 青云殇怒道:“我要回去,再听听西门郡羽的说法。” 她印象中,诸葛辰不嗔不怒,娴静端庄,反倒是郡羽皇后锱铢必较。 丁兰拉扯道:“冷静,冷静。这其中必定有更为复杂的原因。” 青云殇心烦意乱,将怒火宣泄在了两位黑衣人身上,道:“你们两个不准做这些偷鸡摸狗之事,以后必须行侠仗义,一定要做到问心无愧。” 两人埋头忏悔:“一定一定,咱们一定会洗心革面。”接着夹着尾巴跑了。 丁兰听青云殇讲述了全过程,分析道:“我劝你不要急着回宝墩新城。我父亲丁坤已经在厉兵秣马,平原上即将迎来战争。然后你急着回宝墩新城,也必然引起西门郡羽的怀疑。” 达瓦顿珠强调道:“我觉得咱们不能凭空猜测,得先找到证据,如果刚刚两位黑衣人说的是对的。那倚仗长公主的威慑力,郡羽皇后一定会率先发动进攻,长公主回去只会是自投罗网。” 青云殇惊出一身冷汗,她想到西门俊羽那冷峻的神色,心里发怵。 的确,她已多年没回过宝墩城了,她虽然是青酆大帝的长女,可世人都知道他们父女不合,她在城邦没有拥护者。 再说,这两天里,她感觉到各大贵族对皇后唯命是从,巫师跟她一起控制着整个朝堂。 没有实际证据能证明是西门郡羽下的毒手。她回去只会是自取其辱,而诸葛辰或许真是畏罪潜逃了……到底真相如何呢? 此刻,她脑壳里乱成了一锅粥。 于今,进退两难。 丁兰喵到长公主眉头上的疑云,于是说道:“要我说,咱们可以试着去找青玉。这些天我听游侠说,龙泉山出现了一位少女的身影。” 青云殇茅塞顿开,说道:“青玉去龙泉山干嘛?” 丁兰回道:“谁知道呢?那个女孩也不一定是青玉,我也是道听途说。” 青云殇到这时才意外他居然又跑出来了。问道:“你呢?怎么锦衣玉食不好好享受,偏要跑出来风餐露宿?” 丁兰一时语塞,他摸着头皮。 青云殇说道:“丁兰,谢谢你,你让我明白世界上的事情远比眼前所见到的要复杂。也许,按照我的脾气,我一定会跑回去找西门郡羽问个明白,但是有你在,却让我避免了危险情况的出现。” 丁兰谦逊道:“我这只是猜测,谁也没见到具体的经过,大家都在人云亦云。现在,诸葛辰跟青山去了眉山古城,就让皇后跟她鹬蚌相争得了,说不定最后的渔翁就是你。” 青云殇脸上绽放着笑意,他猜到了丁兰话中的意思。 现在丈夫王雄死了,她在营盘山的处境非常尴尬,然后宝墩城被西门郡羽控制,父亲青酆一旦离世,那么自己在宝墩城也没有立足之地。 作为一名遗孀,哪里才有安身之地呢? 青云殇坦然说道:“我现在没有更多想法,反正静观其变吧。我相信,诸葛辰、青山跟西门郡羽、司马长鸿一定会上演一场大戏。” 丁兰苦笑着,他认为只要父亲掺和进来,那么这出戏必定会愈演愈烈,于是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呢?” 青云殇:“芒城李文鼎家族。” 第24章 穷途末路 蚕丛到营盘山古城时,马良、马竞两兄弟一直在欢呼,似乎被收入飞将军麾下已是铁板钉钉。 细雨斜风,天上飘来一朵灰色的云,转眼已是深秋,一丝冷风闯进蚕丛的胸膛,他第一次感受到秋日的冷意。 他将灰色披风拢得紧紧的,双臂合抱于胸前,说道:“去年这个时候,我们还去白水江游泳了。不曾想,今年气温如此之低。” 马良、马竞两人纷纷大叫着:“今年冬天依然可以。只要咋们找到了安身立命的营生,那么就可以一起去岷江河里冬泳。” 正说着,他们就来到了古城正中央的国王大道上,从这个位置,可以看到辉煌绝伦的狮子王绝壁上,垂下来许多白色的缟素和招魂幡布,而城内也一片萧索,正纳闷着,有群众告诉他们,国王陛下10天前驾崩了。 蚕丛三人面面相觑,伟大的国王不知何故死了?现在可没有战争发生。 让他们意外的是,有群众鼓噪,一位将军因“叛国罪”锒铛入狱,午时在刑法广场执行死刑。 蚕丛听到这个消息首先吓得一惊。他顾不上肚中的饥饿,随着大流,一同往刑法广场奔去。 飞将军是由昌平皇后、昌隆将军等内阁大臣定罪的。 10天前。 飞将军了解到,好友王雄将军此前也查看了《天皇诸葛家族族谱》,而首相大人那个晚上跟他说了一通后,他揣测王雄的死或许跟这本族谱有关。 难道王雄是碰触到了里面的禁忌才死得如此之快吗? 果不其然,在他查看诸葛泓一的资料时,在对其形貌特征的描述中,他发现了这一页格外粗糙,似乎比别的页面翻越得更频繁,而且有三个字格外显眼,仿佛要从书中跳出来。 这三个字就是“单眼皮”。 飞将军接着又查看了诸葛辰的形貌特征描述,发现她跟国王陛下一样,都是“双眼皮”。 莫克明判断道;“国王陛下的子嗣,都是双眼皮才对。” 飞将军看着莫先生,眼神带着疑问,又好像在回答自己一般:“也就是说,诸葛泓一不是国王的亲生儿子。” 这段时间里,昌隆将军和昌平皇后,一直竭力推举诸葛泓一登上王位,而不管是昌隆还是昌平都是单眼皮。 想到此,飞将军惊出一身冷汗。 他连续喝下了三杯浓烈的高粱酒,才将心里的惊讶给压下去。 至此,藏在宫中十几年的那个谜团终于解开了,而王雄将军定然是被这个秘密给害死了。 飞将军气血翻涌,难怪当年国王执意要将诸葛泓一贬斥到遥远的米仓山,然后赐予一个低贱的姓氏。难怪这些年他要求自己将乔一找回来,找回来的目的就是要将其杀掉,以免出现今日的局面。 前后验证,飞将军总是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不知道是立马给王雄将军伸张正义呢?还是再忍一忍,跟巫师和首相协商好,积蓄足够的力量,再一举扳倒昌隆将军和昌平皇后。 可是,首相大人为何要将这么明显的证据告诉他呢?他一定知道这件事才对! 他到底是要自己做出何种抉择呢?他的寓意是什么?他想要自己怎么做? 就在飞将军陷入困惑之际,昌隆将军和昌平皇后,同时到达了瑶光殿。他们说道:“国王陛下最后要见你。” 飞将军惊出一身冷汗,他无言地扫视了一眼昌隆将军,接着就往天璇宫奔去。莫克明紧随其后,大概因为走得太过于仓促,昌隆、昌平两人同时撇到了飞将军无意留在案板上那本书,他俩对望一眼,眼中闪现出“杀无赦”的凶光。 而意外的是,国王陛下在飞将军探望之后就驾崩了。 国王陛下因巨大的伤痛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他巍颤颤地望着飞将军,大概只有他值得信任了,他急不可耐,黄色的药水从他嘴角流了出来,飞将军蹲在床边,说道:“您先休息一下,不要急。” 诸葛明国王挣扎着,颤抖着,更多的药水倾吐出来。一些话似乎要说出口,但是他无力倾吐,他指了指桌上的本子。 飞将军知道他要立遗嘱了,于是将笔送到了他手里,国王捻住羽毛笔,全身抖动,手指也跟着颤抖,飞将军将白纸垫上,可惜,国王陛下再也没有力气写出一个字了,他仅仅在白纸上划了一横,就闭上了眼睛。 这一笔在宫殿内引起了巨大震动。 有权臣说:“这是‘青’字的第一笔,国王的意思很明确,如果诸葛辰不愿意登上麒麟宝座,那么她的儿子青山可以。” 另有权臣说:“这明显是‘乔’字的第一笔。如果国王陛下想要诸葛辰登顶,那么就不是一笔,而是一点。” 因为昌平皇后和昌隆将军一口咬定这是‘乔’字的第一笔,因此,整个朝堂,几乎都倾向于乔一为国王指定的正统继承人。 其实,权贵们只想跟强者站队罢了。 一时间,昌隆将军和昌平皇后心满意足,但两人不露形迹。 飞将军对这场闹剧莫可名状,直到7天后,国王陛下已经入土为安了,他依旧处在恍惚之中。而且,他明显感觉到,国王死后,他在这里的处境更加尴尬了,为此,他去找了首相大人东方朔,他说道:“这全部都错了。” 年迈的老人劝诫道:“接下来,你所走的每一步都要慎重。君子藏器一身,是时务者为俊杰。”对此,飞将军无言以对。 拓跋牧野同样在吹耳边风:“山体崩塌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躲藏。没有一个人可以在俗世洪流中独善其身。” 国王的葬礼完毕一天之后,昌平皇后昭告天下:“谁将诸葛泓一带回营盘山,那么封万户侯,授将军印。”其他奖赏自不必细说。 飞将军知道,这显然违背了王国的意愿,但他百口莫辩。 而且,他被排斥力。 眼看营盘山即将陷入黑暗之中,飞将军知道自己责无旁贷,他明白诸葛明国王对他寄予着厚望。 再说,出于正义和良心,他决不允许昌平皇后和昌隆将军掌控诸葛家族的国祚。也就在第二天清晨,他带领国王陛下此前赐予的20位御前侍卫,闯进了昌平皇后的居所天枢殿。 昌平皇后似乎知道飞将军一定会到来,也猜到他要说什么,她含蓄说道:“飞将军,我知道你为人正直,凡事秉公无私,人人称你为正人君子,这些天来,我看到了你的付出,对你也越发钦佩。这座城邦失去了一位人人爱戴的国王,此刻,正是用人之际,你作为下一任首相大人的最佳人选,我希望你放下成见,咋们携手开创美好未来。” 飞将军愤恨一声,对他和昌隆将军的做出的那些禽兽行为嗤之以鼻,他说道:“皇后娘娘,先民说,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祸。请你适可而止,别再为虎作伥了。我想,王雄将军的死,也是由你和昌隆将军一手操作的。你现在认罪吧。” 昌平皇后冷笑一声,不置可否,她显得优雅从容,似乎根本不当回事,她讥笑道:“王雄将军?”她轻描淡写,接着说道:“前车之鉴,后事之师。飞将军,我希望你能够认清现实。历史正走在正确的轨道上,请你不要螳臂当车。” 这话已经很赤裸裸了。 昌平皇后承认了此前的所作为做。不过,她有恃无恐。 飞将军也拿出了自己的态度,怒道:“我要是你,趁乔一还没有找到,立马修改国王陛下的遗嘱,将诸葛辰设为下一任国王继承人。第二,没收昌隆将军一切封地,将他贬为庶人。第三,立马给王雄将军平反,恢复他的名誉。第四,从此不要再插手诸葛皇族内部的事物,安安分分过好你的后半辈子。” 昌平皇后冷笑一声。 接着,屏风后一个非常干冷的声音传过来:“飞将军,你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我原本以为咋们能做朋友,这么多年来,我敬你是条汉子,可你不识抬举,一而再再而三地将我的好意推向对立面,这可怪不得我。” 飞将军注视着昌平皇后,又瞅了瞅昌隆将军,说道:“我不会与禽兽不如的人为伍,那是对我的羞辱。昌隆将军,请你不要再将你的名字与我相提并论,我没有你这个朋友。” 昌隆将军闻言震怒,他大手一挥:“敬酒不吃吃罚酒。于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已经铁定了心,要飞将军死。 只见屋外的广场上,“乒乒乓乓”一阵激烈地打斗声,飞将军直属的20位御前侍卫,死的死伤的伤。 昌大盛率领的100位铁卫,个个全套铠甲,威风八面。 昌隆将军将酒杯递给昌平皇后,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 两人举杯畅饮。 飞将军跟莫克明见到战士们惨死,气恼以极,他没想到自己成了瓮中之鳖,紧急冲了出去。此时,巫师姬远贤来了,情报总管拓跋牧野来了。 飞将军看到20位将士倒在地上,怒道:“这就是你们追求的正义与公平吗?” 100位铁卫将飞将军围在中央,昌大盛雷厉风行,抽取钢刀,怒叫道:“行。飞将军,我尊重你的晓勇。来吧,我跟你单打独斗,只要你胜得过我手上的剑,我就放你下去。” 莫可明退守在一旁,他为飞将军暗暗着急。 昌大盛摆开阵势,嘲讽道:“15年前,你是许多人追逐的目标。今天,我要告诉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老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飞将军拔出英雄剑,说道:“很好,看来,虎父无犬子,来吧。让我看看你从你父亲身上学到多少。” 昌大盛观摩着飞将军举剑的姿势,察觉到他剑术不凡,谦虚说道:“小子斗胆向你挑战。看招!” 飞将军迎头而上。 接着两人缠斗在了一起。 昌隆将军紧紧盯着场中状态,他对飞将军这种孤傲不屑一顾。在他人生信条中,这种孤勇从来就不值得歌颂。 昌大盛率先出击,他左腿前探,双手舞出一个进攻剑花,左臂横斜,一招“飞龙出海”,飞将军见来势凶猛,左腿后蹬,右手使出一个“蝎子摆尾”,将他攻势瓦解。两人在空中一进一退,飞将军右脚一踢,向空中飞跃,举臂回搠,紧急回了一剑,昌大盛到底年轻,身体韧劲十足,如蛟龙一般,向后闪烁,紧接着一个大回旋,横剑抵挡,连砍三刀。 飞将军久经沙场,见过无数大场面,战斗经验丰富至极,不管对方使出何种招式,他都能一一化解。 双方你来我往,战得旗鼓相当。 昌大盛一个大意,飞将军见势急攻,昌大盛斜身侧过,飞将军不等招式用老,左肘向前横戳,击在对方脸上,后者嘴角鲜血直流。 昌隆将军脸皮跳动一下。 莫克明知道后面形势对飞将军极为不利,于是赶紧跑了,他想去找首相大人东方朔。 飞将军看着手中的英雄剑,说道:“小子,怎样?我这英雄剑可从来不斩无名之辈。” 昌大盛大怒,抹掉血迹,一阵急攻,如狂风暴雨,他不断大吼着:“嗨,刚刚大意了,接下来看看我的绝招吧。” 老话说,姜还是老的辣,飞将军英雄剑本就是天下少有的神兵利器,昌大盛的麒麟宝剑虽然属于兵器中的上乘,但是跟英雄剑比起来,还是落得下方,随着兵戈交激声不断响起,麒麟剑出现许多钝口。 飞将军大喝一声,一剑将麒麟宝剑砍断,正准备给昌大盛以颜色看看,这时,一支箭簇“簌”地一声,破空而来。 飞将军“啊”的一声,倒在地上,他的左腿膝盖位置中了一箭。顷刻间,鲜血直流。 昌大盛飞身一脚,将飞将军踢倒。他仰天怒道:“是谁在偷袭他?我要跟他公平决战一场!” 昌隆将军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严肃道:“这个世间从来就没有公平可言。获得胜利的方式有千百万种,你们的表演到此结束了,将他铐上吧,现在就地处决他。这个世界再也没有飞将军了。” 飞将军知道自己末路到了,说道:“昌隆将军,你别期望只手遮天,正义迟早会来临。太阳的光辉,将驱散所有的邪恶。” 昌隆将军不屑地说道:“那就等到哪天再说吧。战剑和长矛,才是真理所在。飞将军,你输了,我赢了,我现在要告诉你,输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昌大盛凛然站在一旁,他看着父亲,顿觉到他的形象是如此伟岸。 等到莫克明找到首相大人东方朔时,昌大盛已经将飞将军押送到了刑法广场。 此时,柱子顶端王雄将军的头颅已面目全非,乌鸦吸食了他的脑浆,只留下森森白骨。 飞将军看着好友的头颅,想着:“难道这就是自己的下场?” 等到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时,广场上人山人海,所有人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似乎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罪人。 的确,飞将军是这座城邦的罪人。 无数居民疯狂而来,他们骂声咧咧:“叛国者,你是历史的罪人。”有愚昧的民众叫嚷道:“弑君者,是你杀死了国王。请将他的头颅插到这个杆子上吧。”另有一些衣衫褴褛的妇人,叫嚣道:“他惹怒了众神,不然这洪水早就停止了。如今山河破碎,大河决堤,都是他的错。” 接着又爆发了一阵激烈的喧哗声。昌平皇后和昌隆将军,巫师姬远贤来了,民众对他们歌功颂德,阿谀奉承,说他们是抓住叛徒的功臣。说有他们在,这座城邦必将昌隆鼎盛。 许多权臣兴高采烈,因为只要飞将军去了,那么他们将高枕无忧,只有少数为飞将军人品折服的大家族低下了头颅,他们只能沉默,因为他们知道,抵抗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的,在这个时候强出头徒劳无益。 更多人则作壁上观,他们明白,民众的口水会将所有的真相淹没。 飞将军仰天无语。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他遗憾未能解决这个雨季带来的麻烦。 按照上个纪元的经验,人间必须出现一位像大禹那样的圣人。能够联合五大王国所有力量,消除彼此间的隔阂与摩擦。如果依旧像现在一样一盘散沙,那么最终只能自取灭亡,而人间必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看着愚昧的群众,觉得滑稽透顶。 蚕丛跟马竞和马良赶到刑法广场时,已是人满为患,他们三个挣扎着,推开拥挤不堪人群,周遭躁动不安,无数人愤怒,有人吐口水,有人将鸡蛋和泔水砸向飞将军,有人甚至拿来了石头。 蚕丛和马竞、马良阻挡他们:“他是好人,你们不能这么对待他。” 只见昌隆将军、昌大盛父子,战甲鲜明,他们傲睨得志,对民众的反应非常满意,昌平皇后雍容华贵,她站在最上首,周围围满了御前铁卫,侍卫们的银盔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莫克明一直在跟首相大人争辩着,首相大人让侍卫推开了莫克明。 大概,莫先生希望东方朔能够帮飞将军求情,但是首相表示无能为力。 年迈的老人目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对于他来说,他的初衷是倾向于飞将军的。 飞将军在五国之间巨大的号召力,在国王没有最终确立的提前下,其实很有一番作为。可现在,一腔孤勇最终吞下了恶果,舆论的导向也天翻地覆,他跟王雄一样,必死无疑。 东方朔瞅了瞅昌平皇后和昌隆将军。他明白,在权利的游戏中,只有你死我活,从来没有和谐相处。然后他又瞥了瞥被按压在地上的飞将军,看来,这位将军被他的正义和无私、刚毅与果敢冲昏了头脑,他该隐忍下去的。 “君子藏器于身”,“忍受耻辱是成功的必备条件”这些道理人人都懂,不过,这一切都晚了。他记得一位智者说过:“一个能够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将军,在朝堂之上,很难有所作为。”飞将军身上发生的一切,验证了这条真理。 东方朔作为三朝元老,几十年来,之所以能在大风大浪中屹立不倒,完全在于他敏锐地嗅觉。 无法做到绝对安全时,他完全没必要跟着一起陨落,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什么叫智者,智者就是能因势利导,因时制宜。 因此,当他看到莫克明一直在苦苦哀求自己,说他不能为了自己的羽翼而明哲保身时。他直接推开了他,并说道:“只有坚持到最后,才有最终的胜利者,很遗憾,飞将军出局了。” 昌隆将军看到人气达到了最高潮,做出了最终的判决:“黄天在上,国王神威,此人结党营私,篡改遗书,亵渎神灵,罪不容诛。根据国家法律,只有砍下他的头,才能消除他的罪孽,立刻执行。” 民众听闻立刻执行。整个广场顿时喧腾起来,议论声此起披伏,有人觉得处罚太过严重,有人则鼓掌喝彩,更多的人是抱着一种看客心态。 “砍头大罪”是一种比较少见的惩罚,不过,这将成为未来一段时间的谈资。再说,雨季增加民间的愤怒,他们急需一场狂欢,以此来麻痹自己。 “血祭诸神!”一时间,鼓噪喧天,万众欢腾。 蚕丛、马竞和马良三人从人群中挣扎出来,他们大喊大叫:“他是一个好人,他是一个正义之人。”他们三人的呼喊声微不足道,他们很快就被淹没在人群之中。昌隆将军、昌大盛见到是飞将军的儿子蚕丛,颇感意外,昌隆将军眨了一下眼睛,几十位全副盔甲的御前侍卫,手持钢刀,打算将这帮刁民就地处决。 飞将军同样看到了这一切,他对昌隆将军吼叫道:“昌隆将军,他们三个小孩跟这些无关,请你放过他们。”接着,他紧紧盯着蚕丛。 昌隆将军冷哼一声,讥笑道:“飞将军,请你注意你的言辞,于今,你在下面,我在上面。这里我说了算,他们破坏了国王的法律。” 跟这种毫无荣誉感的人争辩,简直浪费口舌。飞将军看了一眼莫克明,只有这位挚友,才知道他的心意。 莫克明心领神会。 飞将军看着蚕丛,他似乎想告诉他,做人一定要问心无愧,顶天立地。不惧生,不畏死,扞卫人间道义。 蚕丛看到了父亲眼中的刚毅,但也看到了背后的侩子手,手起刀落。 这一刀,干脆利落,飞将军的头颅,从行刑的高台之上掉落下来,掉在黑色的污泥之中,发出“砰”地一声沉闷的响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尖叫,许多人被那颗头颅吓得连连后退。 蚕丛突然一阵晕眩。 他没想到,父亲就这样死了。不曾想,几个月不见,两人从此阴阳相隔。 可是,天道无情,他根本没时间伤痛。营盘山的侍卫凶神恶煞,抽取钢剑,对蚕丛三人一阵砍杀。 蚕丛蹲在地上,向后滚落,马良和马竞两兄弟向前招架,可是,御前侍卫穿着铠甲,守护严密,蚕丛三人节节败退。马良怒叫一声,为了保护马竞,身后露出一个致命的漏洞,一把长刀砍将下来,马良当场殒命。 马竞嚎叫一声,痛苦地倒在地上,难以承受这个巨大的打击。 这一路来,他们三个对未来抱着巨大的信心,哪知道,这才第一天,首先看到飞将军的头被砍下来,现在马良居然也跟着死去。 马竞挣扎一下,展开疯狂砍杀,蚕丛爆喝一声,想要为父亲和马良报仇。 昌隆将军眼睛眨巴一下,昌大盛出得阵来。 昌大盛此前被飞将军羞辱,此刻想从蚕丛身上讨回一点颜面,他叫嚷道:“都闪开,让我来。” 昌隆将军叫嚷道:“这三个小伙子是三大部落的人。这些人百年来,一直不服从营盘山的统治,今天一并处决了。”人群一阵骚动。 其实,在昌隆将军看来,飞将军的死意味着跟波西部落、马良坪、沙乌都三大部落彻底决裂。 百年来,这三个部落就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他的肉里,这些年,诸葛明王国昏聩无能,精力也大不如前,对三大部落也不管不顾,昌隆将军一直在隐忍,现在,国王已梦,飞将军已死,朝堂之上,再也没有人对他指手画脚了。 他认为,大展拳脚的时候到了。 此前青云殇和王小小,还躲在波西部落。等城邦里的事情全部处理完后,征服三大部落的事项将会在御前会议上重新提出来,届时,青云殇和王小小自然是手到擒来。 只要政征服了三大部落,那岷山地区就完成了真正的统一。未来,昌隆将军的名字一定会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正当他畅想万丈雄心之际,蚕丛一声爆喝,将他从幻想中惊醒过来。只见一名士兵被蚕丛砍翻在地上,蚕丛浑身是血,杀红了眼,昌隆将军愤恨一声,昌大盛大怒,摆开阵势,抽取一柄新的麒麟将军剑,使出雷霆之力,往蚕丛身上招呼。 马竞抵挡不住,蚕丛想着,马良已经死了,必须护住他的周全,于是他一边抵挡一边守护,在昌大盛的钢剑下,捉襟见肘。 情况危机万分,蚕丛和马竞狼狈不堪,陷入死战,昌大盛只想取这两个低贱的人的狗命,他双手上举,一剑刺下,眼看马竞即将死于非命,蚕丛负伤救治不及,这时莫克明冲进了战区,他两手护住两位年轻人,吼叫道:“咋们去剑门关!咋们去剑门关!” 昌大盛停下了手中的剑,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莫克明望着首相大人东方朔。 年迈的老人怔怔不语。 昌隆将军两道眼神如同最锋利的尖刀,恶狠狠地看着蚕丛。 所有人都在等首相大人的答复。 莫克明看到全场陷入沉默,继续怒叫道:“我们自愿去剑门关,我们马上去剑门关。”蚕丛和马竞莫名其妙。 昌平皇后跟昌隆将军交头接耳。用了好长一段时间,东方朔点头道:“皇后娘娘,我们已经三年没有给剑门关输送奴隶了。我看,他们的要求非常合理。” 莫克明紧张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只有他知道,近段时间,飞将军一直在跟东方朔商量奴隶的事,剑门关丁总指挥官最近送来了2次乌鸦,信里强调今年五大城邦必须重视这件事情。 昌平皇后自然知道。营盘山有几年未履行合约了。她点了点头,说道:“同意他们的请求。” 昌隆将军冷笑一声:“立刻将他们押送到剑门关。”在他看来,去剑门关跟就地处决是一回事。 昌大盛兴趣寥寥的退在一边。 首相大人最后叫嚷道:“将他们扣起来,送去剑门关。” 莫克明沉吟着,呼出一口气。可蚕丛跟马竞像两头倔强的疯牛一般,奋力挣扎,虽然他们被死死压在泥地里,但是依然不服气。 两人不断谩骂着,昌大盛恼羞成怒,他迈开大步,直冲过来,一个肘击,将他们一一击晕。怒道:“饶了你们的狗命,还想得寸进尺吗?” 突然,整个天幕暗沉了下来,太阳失去了光泽,头顶乌云密布,接着闪电和雷声响彻云霄,雷神震怒。 刑法广场上的人群,他们仰着脖子惊恐地望着天空,颤颤巍巍,不一会,斗大的雨滴从天而降,人们抱头鼠窜,其时狂风肆虐,麒麟旗帜和斗篷被吹得七零八落,飞将军的头颅在雨水中睁开大眼,他无言地看着这一切。 恐惧笼罩天空,所有皇族和权贵被雷神震撼,他们惊讶地盯着乌云和闪电,昌隆将军叫嚷道:“赶紧护送皇后娘娘回宫。” 一时间,刑法广场一片骚乱,御前侍卫簇拥着贵族,匆匆离开。一些懦弱的子民跪在地上,嚎叫:“诸神在发怒了,黑暗将吞噬整个人间。 这场大雨足足下了3天,大水漫灌到街道上,涌进了农民的房屋中,整座城池似乎即将陷入一片汪洋,就在大家绝望之际,居然天晴了。 连续七八天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一滴雨。 开始,民众认为水神要毁天灭地,不曾想,山神又回来了。大家一时惊慌一时欢呼,在痛苦与欢乐中徘徊。 第9天,细雨又淅沥了。 等蚕丛醒来的时候,囚车已经行驶在国王大道上了。营盘山的囚车是用巨大原木打造,长六七尺,宽两三尺,枞树坚硬无比,囚车扎实稳固,上面铺着一块油布,用以阻挡风雨,蚕丛注意到囚车里挤满了五六名大汉,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充塞鼻端,而这样的囚车差不多十辆。 在囚车前方,木缘上连着一根绳索,一匹大黑马在前方拉扯,驽马上坐着营盘山士兵。麒麟旗帜在风雨中招展,这支队伍十分打眼,浩浩荡荡,一直向剑门关驶去。 这是近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奴隶输送。 马竞和莫克明两人依然熟睡着,蚕丛心中一阵颤动。 十多年来。父亲的淳淳教诲涌历历在目。哪知道第一次出来历练,居然发生这么多悲惨的事。小小昏迷了,而且听莫克明先生说,小小很可能是他的妹妹。 可是,不管小小是谁,她总归是昏迷了。 更让他气愤的事,父亲死了,马良也死了。父亲的眼神透出刚毅,他死之前是伟大的,而马良的死却是如此卑微,就像树上滑落的一片黄叶落入水中,无声无息,一点涟漪也无。 马竞该如何面对未来生活啊?而他们的心愿是如此简单,简单到只想谋求一份差事罢了。小小咋办呢?妈妈青云殇离开了,父亲王雄死了,而她如果得不到救治,应该也…应该。蚕丛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 本来他以为自己能帮她,可是听莫克明先生说,以奴隶身份进入剑门关者,永无翻身之日。 这是千百年来,守望者跟古蜀五国立下的规矩。只有得到国王的赦免,才能重返自由之身。不过,这几百年来,没有一个人得到过赦免。 剑门关,古蜀大地北境门户。此地崇山峻岭,高不可攀,一座座山峰像一根根尖刺直插云霄,其中最雄壮最宏伟的就是剑门山,剑门山是由东西走向的两座大山组成,东侧是大剑山,西侧是小剑山,两座山体在剑阁双峰对峙,形成一个只有十丈宽的关卡,因此被世人称为剑门关。 几千年来,此关有着“剑门天下雄”的盛誉。假若从万里高空上看,大、小剑山就像一条长廊一样,横亘在古蜀大地的最北方,如一个横卧的巨人,守护着这片大地。 有才情的歌手常常唱和:“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形容此地气势雄浑,磅礴壮观,占尽地利,易守难攻。 又有歌手形容:”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陨血,杀人如麻。”则是诉说此关卡亿万年来,是战争多发之地,不详之地。 整个剑门山脉作为北境的防护,连绵万里之遥,但通常意义上,现在的剑门关指的是剑阁这里的关卡,此关卡以南一千里,最大的城邦是什邡古国。 万里长廊上像此类的关卡,设有大小十几个。 古蜀先民们经过无数代人的前赴后继,开垦拓荒,牺牲几百万人的性命,在绝壁上,用巨大的粱木铸就栈道,将十几座关卡相连。 大圣纪元后,整整二千年来,因无战事,许多关卡都已荒废,而且,栈道也因年久失修,缺少足够的人员维护,许多已经断裂。 亘古如斯的太平,让古蜀大地的人们,忘记了这个宏伟的长廊的重要性,近百年来,民众认为,被发配到剑门关,是一个人一生中最大的耻辱,除了被打上贱民的标签不说,如果有谁自愿去剑门关,那么就是一种懦夫的表现了。 按照规定,古蜀大陆五大王国以及各地区大贵族等,每年都要按时向剑门关输送奴隶和叛国者、偷窃犯、强奸犯等违法乱纪之徒。可惜,近些年,许多人将这条规定遗忘了。 总之,只要被送上关卡,他们余生将如蝼蚁一般,在虚无中度过,他们的名字无人铭记,他们的唯一职责就是守护整个古蜀大陆,他们将用一辈子忏悔来洗涤他们的罪恶。 有一些歌者总结得好:“这些人仅存下一副躯壳,在世上苟延残喘,如孤魂野鬼般在长廊上游荡。” 自然,古蜀大陆东境守护瞿塘关也是一样。 马竞醒来后一直在叫嚷:“我不是懦夫。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我要战斗都最后一刻,流干最后一滴血。” 蚕丛此前不太了解,但现在已经知道了,他沉默不语。 一路上,莫克明一直在劝说他们。“不用气馁,你们至少命还在。来日方长,绝境长廊上,可以找到自己的归宿。” 马竞怒道:“我兄弟死了。做这些徒劳无益,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士可杀不可辱,我一定要讨回公道。马竞咬牙切齿,欲罢不能…” 莫克明作出闭嘴的手势。前方高大马上的士兵不时回头。手拿皮鞭,让他们安静:“卑贱的奴隶,闭嘴,如果不是关上缺少人手,那么我现在可要废了你们的手足。”接着一阵讽刺、嘲笑。 蚕丛将马竞的头压了下来。 莫克明再一次强调道:“冲动是魔鬼,人类每一次热血沸腾带来的除了悔恨便是伤痛,只有足够的理智,才能在心灵深处觅到一方净土,一个真正强者,从来不是复仇或者战胜别人,而是战胜自己。” 蚕丛又说了小小的情况:“小小咋办呢?我欠她一条命。如果她得不到救治,很可能…”他哽咽着。 莫克明说道:“天命难违,有些东西尽人事听天命就好,人生最珍贵的不是那些‘得不到’或者‘’已失去’,而是现在,是此刻,把握现在,未来就有无限可能。” 蚕丛望着身后延绵的群山,一抹夕阳将天际渲染成一片橙黄,近处水面上闪着千万鳞光,闪得他的眼睛一阵刺痛,他的脑袋开始眩晕,对于莫克明先生的话,他隐约听懂了,又似是而非。 此时,他只知道距离小小越来越远了。他希望霍光能够让她苏醒过来。 马竞低泣的哽咽声,让前路显得是如此的凄凉。 第25章 乔一 青玉躲在一个大石壁下。突然狂风携着风沙遮天蔽日,让人睁不开眼,本来她一个人沿着河堤一路向东穿越龙泉山脉。 两岸猿声不断,她捡偏僻的小路前行,突见雷神震怒,倾盆大雨铺天盖地砸向她的头颅。 她赶紧往山体靠近,躲在一个石窟里。 她诧异这雨来得好生奇怪。 无数雨滴如箭簇一般,砸在地上,倏尔形成无数水坑,然后水坑逐渐变大,连成一片,窜成一条水道顺着山势奔流而下,无数枯枝与碎叶被裹挟着前行。 接着天上雷声轰鸣,无数道闪电照亮了天空,然后又黑暗下来。 十多年来,第一次在深秋看到这么大的雨,她心里发怵。不知道这地上是发生了什么冤情惹怒了雷神,她情不自禁的跪在地上,向苍天祈祷:“诸神在上,不管是谁惹你生气了,请你收起你的愤怒吧,青玉在这里向你作最虔诚的忏悔。” 接着她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默默向上天祷告。 大雨一连下了整整三天。 第一天,青玉在石壁的间隙里,找到了一处小小的山洞,铺了些秫秸,搭了一个简单的窝,她迷上眼睛睡了一觉,等她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午时,她又干坐一个下午,等到黄昏时,她变得焦急起来,因为她的干粮没有了。 大雨封山,她没法去山上打野味或者去河里捞鱼,她只能等着,等雨停,可是这天破了道口子,雨看上去没有停的迹象,饥饿感让她浑身发软,她坐在地上,双手捧着雨水,喝了几口,依然默默祷告着:“水神,请停止你的怒火吧。” 眩晕着,又捱过了一个晚上,天还没亮的时候,她突然醒了。 醒了以后,又发现肚子在咕咕叫,她舔了舔舌头,又借雨水解了渴,她想着不能这样耗着,如果再没有食物,她会饿死在这荒山野岭中,大仇未报,这也太不值得了。 可雨依旧没有停歇,她意念尽管强大,但最终还是没能战胜肚子里的馋虫,她又晕倒在了地上。 她饿晕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迷糊之中,她以为就要饿死了。突然,一丝声音在耳边想起来,这种声音飘飘然,如丝竹之声,空灵略带朦胧,穿透雨幕,似乎从世界的尽头传来:“醒醒吧,这个世界需要你,你还有未尽的责任。” 青玉挣扎着抬起了头,雨幕下视线模糊,她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她突然大叫起来:“妈妈!妈妈!”她发现叫错了,旋即停住,妈妈不会穿这种前襟敞开的黑色纱稠的,而且这雨水落不到她身上,她周身溅起一圈雨幕,雨只能落在这个雨幕上,她觉得她有魔力,奇怪的是,这个神秘女郎,似乎是飘在空中,她的脚根本没有接触到地面。 青玉确定不是妈妈后,她大叫着:“你是谁,你想干嘛?你是神女吗?”黑纱女不做回应,只是默默道:“你还有未完的任务,你起来吧!小女孩,继续前行吧!”声音依旧飘渺玄乎。 饥饿感让她软弱无力,她爬不起来,泪水簌簌而下,眼看神秘女即将消失,她突然大哭起来。 她想着:自己一个人,没有能力从这大雨中逃生。 然而,黑纱女还是消失了,她又哭了好一会,头脑都哭晕了,她瘫在了地上,她想着自己可能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人。 她靠墙坐下,头枕在双脚上,用手垫着,她想她要死了,要饿死了,正当她又要晕眩之际,突然一阵“戚、戚、嘁”地声音传了过来。 她吓得赶紧往石壁上靠,锁眼搜寻着,她以为是蛇或者蜥蜴之类的东西来了,她撅着一根木棍,等到视线清晰一点时,原来是一只猴子。 这个猴子双臂长,腿短而小,只见猴子抓耳挠腮,一双大大的眼睛鼓鼓的,灵动、闪烁着光,骨碌碌的乱转乱瞟。 这让她想到了蚕丛哥哥,他的眼睛跟这猴子的一样大。 想到此处,她突然苦笑起来,眼泪鼻涕糊了自己的一脸。但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这猴子看着青玉一把鼻涕一把泪,同样莫名其妙,不断地抓着脸颊,发出“戚、戚、戚”的声音。 青玉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尽管不是人类,但至少看到了一只活物。猴子一会儿“唏、唏、唏”,一会儿“嘎、嘎、嘎”,显然不怕青玉。 青玉坐起来问道:“小猴儿,你从哪里来?你来干什么?” 猴子抓抓脸,做龇牙咧嘴的模样,又将爪子伸进嘴里,吐着口水“戚、戚、戚”地回应着,它似乎感觉到青玉饿了,转身消失了。 青玉急切大叫:“喂,喂,你去哪里?”直到一只脚踩进水里,她才控制住发热的头脑。 在这大雨中,猴子的生存能力比人类要强大得多。 她死死盯着猴儿消失的方向,希望它尽快回来,她知道它帮不上什么忙,但有个伴她就安心。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正当她泄气的时候,前方树枝一阵抖动,突然那只猴儿从大树上飞速跳了下来,只见它带来了苹果、香蕉、车厘子和水蜜桃。 青玉欢呼起来,不断地跟猴儿说“谢谢”。 她饥不择食,狼吞虎咽,不顾形象地吃着,并叫猴儿一起吃,不一会她就恢复了体力。 她仔细观察着这只猴子,这家伙跟青云在上古奇书《山海经》上看的一种动物差不多。这种动物手臂很长,善于投射,叫做嚣。 假若弟弟看到这只嚣,那该有多好啊! 想到弟弟,她又一阵悸动,也不知道青云咋样了?大概他吉人自有天相,情况比自己要好得多,何况他跟姐姐青水在一起,想到此,她的心情豁然开朗。 “嚣,嚣!”青玉这样叫着。 这只叫着嚣的猴子毛发全湿,借着青玉的火堆烤起火来,在光明的火的照耀下,它的毛发渐渐干了,此后一天,一人一猴就这样待在一起。 连日来,阴沉压抑的心情终于消失了。青玉心情大好,就像乌云被吹散,天空总算迎来了光明。因为嚣的到来,青玉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青玉和青水,长相一模一样,五官精致如画,用“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来形容恰好不过,她鼻若琼瑶,身材高挑婀娜,肤如凝脂,是典型的美人胚子。 自逃窜以来,天天风餐露宿,跟茹毛饮血的原始人类无异,她的头发短而凌乱,脸上乌黑像抹着泥,衣衫褴褛且脏不拉几,因此,从外形上来说,她就是一个拾荒者。 但瑕不掩瑜,她的一抹微笑如清水芙蓉,如冬日暖阳。雨水散去,紧接着迎来了7天的好天气。 嚣也跟着兴奋起来,它“戚、戚、戚”地手舞足蹈,腾挪跳跃,飞檐走壁,异常灵敏。 在离洞那刻,青玉是跳着出来的,看来天无绝人之路,但她明白,此后的路又将一个人独行。 她转身望着嚣,说道:“你走吧,这两天谢谢你,回家人身边去吧。”青玉记得青云说过,嚣来自极西之地羭次山,距龙泉山有几千里之遥,它也许跟她一样,走散了,它总是要回家的。 有意思的是,嚣只是跟着。 它不断地发出“喔、喔、喔”地声音。 她走了几次突然回头,嚣依旧跟着。她明白了什么,青玉最后回过头来,莞尔说道:“先民说,相逢何必曾相识,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那就结伴而行,仗剑走天涯吧。” 嚣似乎听懂了,点头哈腰表示:“与我心戚戚嫣。” 青玉爽朗说道:“只是我弱女子一枚,没有好酒好肉招待哦,跟着我,恐怕你要吃苦。” 嚣做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依旧龇牙咧嘴,“喔、喔、喔”地表示我也啥都没有,咱们俩无需介怀。 青玉脸颊蕴出红晕,如盛开的花,只想高歌一曲,直抒胸臆。 接下来几天,风轻云淡,青玉跟嚣一路走走停停,而后终于翻过了龙泉山。 青玉对着嚣“哈哈”大笑起来,她直呼道:“终于,我逃离了皇后的魔爪,来到了安全之地。” 嚣呲牙咧嘴“喔、喔、喔”地表示普天同庆。 但青玉又有点失落,龙泉山没有神话传说,只有黄叶和衰草。小时候,弟弟青云跟她强调过,龙泉山跟龙门山一样,远古时候有巨龙存在。 不过,这也无所谓了。 嚣一会儿爬在她肩膀上,一会儿又爬上树上。嚣显然还是一只小猴儿,顽劣至极,但很惧怕人类。 听弟弟青云说过,一只成年嚣,站起来比成年人还高,而且非常凶残,战力远比一个武士要强。可看着嚣的滑稽模样,怎么也不能将它与凶残的怪兽联系起来。 这天,他们来到一个小镇,夜幕降临,几点灯火在森林里忽闪忽现,青玉在一个商贩处,买来了烧饼和包子。 嚣从树上摘下来水果,一人一猴美滋滋地吃了一顿。在某处祠堂屋角之下,青玉眯了一下。正当她摇摇欲睡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为首一人浓眉大耳,年纪五十上下,带着七八名步卒,迎街扫荡。 看到青壮年就大声呼喝,他们在抓壮丁或者流民,青玉看到,一些人被铁链锁着,他们蓬头垢面,一个连着一个,蹒跚而来。 有士兵大叫着:“全部给我拷上,咱们马上要打道回府了。” 青玉惊慌无措。 洪水泛滥,雨水太足,导致整个大西海水位高涨,洪水向上蔓延,码头被淹了,村庄也被淹了。 近两个月来,蚩尤城和白帝城的奴隶贸易陷入停滞状态。 此前,普宁城有两大经济支柱,第一是海洋鱼类贸易,将大量的海鲜贩卖给都广平原,比如龙马古城、高山古城、紫竹古城和芒城等。第二就是奴隶贸易,今年以来,洪灾不断,平原上奴隶缺口极大,特别是宝墩新城,青酆大帝高瞻远瞩、雄心万丈,建城之初,构建的蓝图规模宏大无比,当时他强调,宝墩新城的宫殿一定要比营盘山更豪华,比什邡古城更壮阔。因此,宝墩新城的面积特别大,城内,多项巨大工程如雨后春笋在大地上绽放。 青酆卧床不起之后,西门郡羽皇后仗着蚩尤城撑腰,这项宏伟蓝图依旧如火如荼展开,雨季阻碍了奴隶贸易,郡羽皇后雷霆大怒,普宁城为了完成奴隶交付,因此将爪子伸向了民间的流民。 嚣太小了,被那些高大的骏马吓住了,它“嗤、嗤、嗤”的跳着。 几个月来的逃窜让青玉练就了一身本事,她眼疾手快,苟着背脊,扮演成一个老太太模样,在山后摸到一条小路开始飞奔,嚣窜到了树上,腾挪闪跃,一往无前。 几个小厮发现有许多人往山里逃窜,于是追将过来。 青玉借着地形,见草就钻,见坑就躲,要么直接从草甸上滑落,嚣在树上跳来跳去,它的长臂攀着树干树枝,显得比青玉从容的多。 一些速度慢的人被抓了,7-8个兵卒全副武装,手持戒刀,开始搜山。 青玉被荆棘丛绊倒,又被钩藤缠绕,进退失踞,几个士兵看到这个小子陷入囹圄,露出猥亵的笑。 有人叫嚷道:“她好像是女孩。”士兵看到青玉花容月貌,兽性大发,像饿狼般一般扑来,叫嚷道:“老子今天要开荤了,这真是个稚儿。咱们大家一起爽爽。” 另一名士兵露出黑色的牙,一双眼睛色眯眯的,大叫道:“好妞儿,叔叔让你爽。”边说边解开裤裆,周围莽汉“哈哈”大笑。 青玉吓得尖叫连连。 树上的猴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三位士兵看看到树上的猴儿纠缠不休,于是拿叉子去戳,捡石头扔上去。 嚣见识不妙,赶紧躲藏,然后摘了一些水果丢了下来,可它的力量太小了,它的攻击不具威胁性。 两位士兵拿着长篙,小猴不敢过于靠近。 几位士兵的手已经碰触到青玉的大腿了,青玉“哇、哇”大叫,不断踢开士兵的手脚。 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根长毛戳穿了一个大汉的喉咙。从后颈椎处直接穿了过来,鲜血“簌簌”直流,接着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几个猥琐的士兵赶紧跑了。 青玉很久才睁开眼睛,她发现是几个游侠。一个三十左右的大汉,一个风姿绰约二十七八的女侠,3个满脸胡渣、身强体壮的硬汉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 那个女侠赶紧将青玉拉起来,树上的嚣也跳了下来,不断在青玉脸上摩挲着,“叽叽喳喳”似乎在查看主人的伤势。 女侠呼叫了一声:“乔一,你过来挖土坑,将这几个畜牲埋了,以免打草惊蛇。” 这名十七八岁的小伙就是乔一。 五年前,乔一一直在米仓山生活。某天,突然山体崩塌,村里的大部分房子被淹没,而他侥幸没在,躲过一劫。 后来一个人浪迹天涯,寻山问水,顺势加入了丁兰的游侠联盟,结果在巫山碰到传说中的活死人怪物,等到怪物走了以后,他从树下跳了下来。 劫后重生,在他有限的人生当中,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恐怖如此惨烈的画面,这让他精神一度失常。 在白帝城,他逢人便说恶鬼出现了。后来一传十十传百,引起了一阵轰动,人们恶鬼没看到,倒看到了一个疯子。 某一日他正好被官兵抓了,充当奴隶,结果从白帝城坐上了开往普宁城的海船。可他整日疑神疑鬼,大呼小叫,士兵说他连做奴隶的资格都没,因此下船后被丢弃了。 可没想到,在龙泉山大西海岸,正好碰到柳青、柳红和一个叫岑夫子的游侠,岑夫子听说了乔一的事迹后,觉得他说的并不是胡话,他相信他,并说道:“你不是疯子,你带我去看看。人类未来可能会面临一场浩劫。” 岑夫子已经看淡生死,柳青、柳红同样也是末日狂徒,他们的豁达与勇敢,渐渐让乔一恢复了理智。 因此乔一加入了他们,组成了最新的游侠联盟。 一路上救死扶伤,扶危济困,柳青柳红说道:“咱们携侠义之名,广结天下好友,只要人数够多,就去你说的那个地方,我们要会一会传说中的骷髅人。” 对此乔一推诿道:“我相信你们的勇敢,同样被你们的勇气折服。但我不会再去了,那里太恐怖了。”岑夫子坦然道:“没关系,你只要告诉我们地点就行了。” 乔一说道:“我可以陪你们一路向北走一段路。到了龙泉驿站,我就会向转向西边。我想去什邡古城看看,然后顺便去营盘山古城。” 这么多年来,他听自己的养父母说,自己是来自岷山深处,那里的人信奉山神和太阳神。他在看过了那种怪物之后,觉得世界末日迟早会来临。 而他除了回到的生他的地方,他不知道一个人还能干嘛? 另外,他还想找到丁兰,因为他不顾及兄弟情义,害死了成奎,有朝一日,他一定要给兄弟报仇雪恨。 他身上插着一把半截的麒麟宝剑。每当大家问这把断剑时,乔一避而不答。 乔一看到青玉孤独一人,同情心泛滥,说道:“你跟我们一起,组成联盟吧。没有人是可以独自生存的,只有相互依靠,团结的力量才是最伟大的。” 青玉看到这些游侠,觉得滑稽又有趣,从他们的装扮来看,不像是坏人。而且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对她的身份也陌生的很,于是答道:“我本来就是要去白帝城,我想跟柳红大姐一起去云梦大泽看看。” 柳红夸张道:“勇气可嘉。” 柳青看到又有人加入了。便叫嚷道:“人多计谋广,材多火焰高。”接着所有人一阵狂笑。 柳青、柳红是两兄妹,性格大方,为人豪爽,讲话一点都不遮掩,想一出是一出,青玉跟他们接触后,喜欢上了这种江湖粗犷。 游侠们同样对这只猴儿,充满好奇。 他们问道:“这是传说中的嚣吗?听说可以变得像山那么高,” 有些人则不断地问道:“小妹子,你是怎么遇上它的。”嚣一步一个趔趄,装成滑稽的样子,平添了不少乐趣。 此后一路上欢声笑语,大家很快熟络了。 青玉对乔一有点气恼。乔一每次说,“到了龙泉驿站,我就要去岷山,我不会跟你们去巫山。” 青玉每次都要反驳:“我听到了那边的谣言,有你说的那么恐怖?”乔一点头:“是的,那些怪物杀不死,而且只有骨头,没有肉,全身血淋淋的。” “我不信。”青玉反驳:“身上没肉,那他们怎么生存呢?难道是恶鬼嘛?”乔一回道:“是的,就是恶鬼。” 青玉好像听到了一件世界上最有趣的事儿一样:“哇撒!原来世界真的有骷髅人,要是弟弟青云在这里就好了,那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此前他总跟我说,自从大禹之后,这些奇怪的恶魔就消失了。” 乔一望着这个短发假小子无语至极:“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你这是找死嘛?”青玉怒斥:“谁找死呢?你才是胆小鬼。” 乔一愤恨道:“那些东西杀不死,你懂吗?” 青玉娇嗔道:“就因为杀不死,所以我才想去看看。” 柳青和柳红看到这两个年轻人唇枪舌剑,实乃棋逢对手,心里美滋滋的。他们一个巧舌如簧,一个木讷呆板,给这趟旅程增加了不少乐趣,他看着哥哥柳青,说道:“他们两人郎才女貌,真般配。假若乔一不走,我真要给他们凑成一对。” 柳青呆头呆脑,说道:“这小女孩年纪够了,你趁热打铁,将他们凑成一对,等她肚子大了,就不会分开了。” 柳红笑道:“胡闹,胡闹,江水灵还太小了点。” 对的,青玉告诉他们,她叫江水灵 第26章 白袍巫师 蚕丛走后,霍光以为世界会很安静,哪知道,父亲留给他的担子太过沉重,而他对这一切还未做好准备。 许多事纷至沓来,让他疲于奔命。 比如宇文拓家里丢失了一只羊;拉木基和费听明两家因为房子地基的事情吵得天翻地覆;与沙乌都部落商品交换的事;一些族人下水打渔导致全身溃烂;冬季粮食告急等等。 他被这些看上去不是很大却又不得不处理的事情搞得心烦意乱,属于他的时间只有跟小小待在一起的那一个时辰。 这个可怜的美丽姑娘,依旧昏迷着,看上去,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整整一个月里,霍光魂不守舍,如何让小小苏醒花去了他一半时间,不过收效甚微。 他时常提醒格尼玛泽老人,一定要将她的身体擦拭干净,她的衣裳与头发上的配饰不能出现一点变化,他不能容忍她的绝美容颜出现一丁点污染,他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她的身体,可是不管他如何小心,小小的容颜依旧发生着细微的变化。 有人说她已经死了。 霍光大发雷霆。 最后,小小一日不醒,霍光的脾气却与日俱增。族里的老人说,霍光病了,他思想离奇古怪,大家非必要不用搭理他。 霍光被族里人排斥了。 某天,霍光顿悟了,他觉得自己的任性妄为确实有点荒诞,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歉疚。 三天暴雨后,全族损失惨重,第三天晚上,十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在他耳边劝说:“你不能老是沉迷在这个女孩身上,她的肉体尽管存在,但是她的灵魂已经丧失。有些责任你必须要承担了。” 霍光开始时还想争辩,但族里年纪大的人又说道:“男儿何患无妻?你对得起你的父亲吗?他说过,男儿志在四方,你看看你,一直守着一具尸体,你这是何苦呢?人生有许多事情比这个重要得多。” 族里所有人都带着殷切的眼光望着他,霍光发觉自己理亏,他知道今天必须表态了,于是他做出了最后一个决定:“做一个木棺,让小小随着河流,流向属于她自己的天国吧”。 做了这个决定后,第二天雨停了,并露出了久违的的太阳。包括霍光等族里的所有人都大感意外。 小小走的那天,族里来了许多人,他们看着这具木棺在河道里漂流,一直漂向远方。 霍光的眼睛渐渐模糊起来,他轻轻念叨:“蚕丛,我跟你不是朋友,但是对于小小,我依然跟你说声抱歉,我没能救活她,我也等不及你了。我想,你也不会来了吧。我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决定,这才是她的归宿。” 不多时,木棺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凄清的河道上,人群渐渐稀少,就在霍光等人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爆发一阵“惊呼”声,只见遥远的天际上空,飞来一只彩色大黄鸟,一声尖锐的鸟鸣声响彻云霄。 没有人看到过如此巨大的鸟。 这只大黄鸟全速朝木棺冲去。 霍光吓得心惊肉跳,他将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看到大黄鸟即将接近木棺,他怒叫一句:“拿长弓来。”旁边小伙说道:“族长,太远了,你射不到。” 的确,太远了。 霍光鞭长莫及。 大家目不转睛,只见那只大黄鸟在木棺边上停留了一下,然后抓起小小的身躯,向天空飞去。 上百人被这离奇而罕见的画面震惊了。 霍光当机立断,他赶紧跑回木屋,飞一般的速度,打开了木栅栏,骑上了那匹驯化的大野狼。 这种狼,短距离速度比烈马还快。 霍光惊慌失措:“战狼,出来,跟我走。”栅栏里的大灰狼吓得一惊,“嗷、嗷、嗷”地吼叫着。 在族人们的惊呼下,霍光骑着战狼,如离弦之箭般向那只大黄鸟追去。 战狼气势如虹,霍光紧紧拽着辔头,他腰腹长弓,一路向东边狂奔。倏尔过穿了国王大道,倏尔穿过了桑树林,倏尔穿过了白水江。 所到之处,势若奔雷,一些行人纷纷避让。有猎手吼叫道:“是野狼,咱们拦下它。”可是他们的话刚说完,战狼如一溜烟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黄鸟在天际翱翔,霍光一路跟随,随着时间渐渐流失,发现越跟越远,很快就到了正午,战狼速度慢了下来。 霍光知道,坐骑体力快要消耗完了。 他观察到战狼喘着粗气,于是说道:“休息吧,灰狼,咱们吃点东西。” 战狼停歇下来,霍光利用长弓打了几只野兔,丢给了它,自己则吃着干粮。等到战狼体力恢复后,一人一狼又一阵狂奔,此时,天上的大黄鸟不见了。 他们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大山里逡巡,来回折腾,霍光越想越恐怖,那只大鸟不会把小小吃了吧? 他不敢想象了,他寄希望于那只大鸟能够松开爪子,这样至少还能让她入土为安。 第三天,霍光的视线突然开阔,前方一马平川,身后千山林立,他知道,已经到了平原地带。 几百里之外就是什邡古城。 十年前,他来过一次什邡古城。 霍光无暇他顾,刚刚在桑树林时,他看到了一队士兵,他们押送着几十个囚车,里面坐满了奴隶,他知道那些士兵是营盘山的,放在平时,他一定会恶作剧,但是今天,他对那些囚车置若罔闻。 其实,他不知道蚕丛就坐在囚车里。 在头脑陷入一片混乱时,他问过一些老人:“有没有看到天上那只大黄鸟?”村民们被野狼吓得战战兢兢,瘫在地上,直摇头:“大侠,没看见,没看见,你赶紧走吧,大灰狼太可怕了。” 一整天,霍光都骑在战狼上,一路向南,他本能地认为大黄鸟去了南方,而实际上,他完全失去了目标。 越往南走,他心情越低落,连日来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了,他觉得这一切太渺茫了。天地如此巨大,何处有小小身影呢?连续六七天了,他一直在追逐途中,这日中午,他好像全身力气被抽干了一般,突然眼睛发黑,一阵眩晕,从狼背上掉了下来。 此时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微风拂过草丛,吹动了他旁边的柳树,顺便也将他吹倒了。 他瘫坐在地上,他太累了 这几天只吃了一点干粮,他身宽体壮,平时以食肉为主,这点营养,根本满足不了他的身体需求。 他记得小时候父亲说过,“天启纪元”时候,有“夸父追日”的传说,夸父想将天上的太阳摘下来,一直追着跑,追了几万里最终因心力衰竭而亡。 霍光想着,夸父至少还能看到太阳,有目标才去追,而自己呢?追的是什么呢?目标在哪里呢?难道就这样一直追下去吗? 他想着大黄鸟或许将小小吃了,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沧海一粟,大海捞针,他默默地低下头来,两滴清泪落在草丛之中。他像泄气的皮球一般伏在草丛中嚎啕大哭,不知不觉间,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一根棒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抬起头来,发现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 老翁全身透着白光,他身形高挑,眉目安祥,拿着一根五尺长的银白色的棒子,此棒晶莹剔透,散着银光,在夕阳下流光溢彩,老翁胡须飘飘,披着一件白色长袍,一匹纯白的头顶长着一支角的野马伫立在他身后,嘶鸣不已,脚蹄剖着地上的野草,让他诧异的是,他的战狼躲在一边,趴在草丛中,瑟缩着。 其实,战狼对一般家禽来说,是非常凶狠的。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上古神兽白泽嘛? 正当他纳闷之际,慈祥老人温和说道:“凡事不应放弃,凡事都有希望。”他突然斜挎在神兽身上,丢下一句话。“小伙子,你歇着吧!后面一切交给我。”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霍光哑口无言。 此老就是十大巫师之首白袍巫师巫咸。 世人都说,灵山十巫是上个纪元留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东西。二三千多年前,大圣颛顼大帝为了隔断诸神对大地的统治,或者说消灭人类盲目的妖神崇拜,命令黎跟重两位大力神,一个撑天,一个踏地,将扶桑神树斩断,从此,地上的一切人类、巫族等牛鬼蛇神都无法进入天界,同样,诸神也不再有进入凡界的通道。 而黄帝身边这十位拥有通天彻地的神人则留在了世间。 十位巫师分布在那些莫可名状的大山中,二千年多来,只有少数几位巫师出现过,第一次是千年前灰袍巫师巫即在营盘山建城的时候,第二次是白袍巫师巫咸阻止了“血脉大战”的进一步扩大。其他几位比如: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都没出现过。 今日,白袍巫师之所以出现,首先源自青铜权杖的出现。本来这根权杖一直在巫山十二峰之一的圣泉峰。 白袍巫师知道,这一千多年里,权杖在一个瘦人手里,他认为只要这个瘦人不离开圣泉峰,那么这根权就会永远在那里。哪知道丁兰莫名其妙掉进了山崖,而且还阴差阳错地带走了。 权杖离开巫山神力的压制,灵性开始苏醒。 青铜权杖蕴含着摄人心魂的魔力,除了上古真神女娲或者伏羲以及黄帝、大禹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压制,而在魔力闪现的一瞬间,远在千里之外的白袍巫师捕捉到了;第二个原因是,上个纪元里大禹封印的神树坛被大水冲垮,那个存活了几千年的神树也随之倒塌,而二千多年前他跟大禹开过玩笑,说:“要是神坛塌了,那么古史记载的双树纪元就真的存在。” 没想到这个玩笑,一语成谶,这两件事让白袍巫师不得不出来看看。 基于事关重大,他特地跑到了巫山最高峰望霞峰,找到了巫山神女,传说巫山神女是天帝之女,名曰瑶姬,神女不食五谷,吸风饮露,其貌无双,其美无极。 跟灵山十巫一样,因为颛顼大地“绝地天通”而被留在了人间,作为人间最后一位圣人,神女瑶姬没有任何喜怒哀乐,没有七情六欲,面对急躁的白袍巫师,一席轻纱的神女淡淡道:“人类的事情,人类自己可以解决,我们只能决定一些细节,其中的关键,就是找到光明之子。” 白袍巫师脸上浸着汗水:“可是光明之子在哪里呢?还有我们自己的命运该如何抉择?” 神女淡淡道:“该来的一定会来,该结束的都会结束,谁也预测不了未来,就算是真神也决定不了,庸人自扰只能徒增苦恼。”她的声音一如二千年前那般,飘渺、空灵、静怡。 白袍巫师又道:“可是,混沌珠有毁天灭地的能力,而且,五星连珠一旦发生,除非真神女娲转世……” 神女淡淡说道:“有因必有果,有生必有死,有毁灭就会有希望。” 白袍巫师一头雾水。 神女的意思很明显,人类必须自己拯救自己,但是人类的力量太弱了。 他离开望霞峰后,又去圣泉峰看了看那位孤苦的瘦人,发现瘦人四肢撑地,如一只大苯猴,在搜寻什么,扬起鼻子上下左右嗅着,他似乎丧失了视力,不断地自言自语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仿佛要跳出眼眶,不断叨唠着:“我的神杖,我的神杖,你在哪里?” 白袍巫师摇了摇头,看了看手中的白银权杖,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接着他骑上白泽,一路西行。 这位瘦人就是了丢失青铜权杖,丁兰眼中的怪客,他的名字叫扎古斯,掉下悬崖的他,没死,一直在寻找那根权杖。 白袍巫师首先去了神树坛,发现神坛倒塌,大石块横七八竖,凌乱一地,现场一片狼藉,他纳闷难道还真存在“双树纪元!”然后他看到了地上那几个大爪印,深入几寸,他怒道:“畜牲,下次碰到,一定得想个办法将你锁在笼子里。” 他说的是上古神兽白虎。 接着又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有些人说某个女孩吞了孤桑神树的桑葚果,有些人则说这名女孩被一只大黄鸟抓到了天空,有些人则沉痛表示,不该让霍光独自一人骑着战狼去追。 巫咸听完感叹不已,碎碎念道:“白虎出现了,朱雀也出现了,这世界越来越看不懂了。” 白袍巫师神神秘秘地来到霍光身边,又悄无声息地走开了。 第27章 神鸟朱雀 青云与青水经历如此大的磨难,两个人心里涌现出劫后重生的感觉。 穿越传说中的迷魂凼,然后活了下来,让他俩感觉恍如隔世,一想到全家遭遇的不幸,他们又一阵颓丧。 他们相互打气,为彼此树立信心:“哥哥姐姐妹妹还有母亲,他们一定会活着。我们俩得想办法,穿过迷魂凼,回去找他们。” 包子坐在一旁,看着姐弟俩的手紧紧拽在一起,发出“哦、哦、哦”的声音。表示只要有信念,你们一家人一定能够重逢。 于是,他们三个在这里生活下来。拉祜族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大得多,而且,这里有许多原始的部落,除了本族外,还有彝族、白族、哈尼族、傣族、佤族、高山族等十几个族群,这些部落分布在不同山区,不同河流,千百年来,一直分崩离析,战火不断,彼此间有着严格的族群界限,一旦跨界就是惨烈的厮杀,部落里的男子以取得异族人首级为荣。 当青水三人听说,有些勇猛的壮士家里收藏了一百多个人头,他们惊恐不已。 每个部落都由一位毕摩统治,族里的苏尼说,从迷魂凼一直往南,穿过峨眉山、瓦屋山,一直到最高峰贡嘎山,此后再往南,还有十万大山,一直到天的尽头,而属于他们拉祜族的区域就是岷江到峨眉山这块。 青云了解到,这边的族群里,同样流传着上古“绝地天通”的传说,而且,这些部落一致认为瓦屋山就是传说中的不周山,此山也是颛顼大帝隔绝人界与神界互通往来的地方,因此,他们将瓦屋山敬奉为心中的圣山。 一个月后,百年一次的祭祀大典随着冬至的来临被提上了日程。今年的雨水让各部落的毕摩惶惶不安,他们希望能在这次祭祀中得到神明的福祉。 不曾想,莫名其妙的三天暴雨,引起一阵更大的恐慌,大家都期望祭祀大典能够慰抚人们的心灵。 青水和青水俩听说祭神大典一百年才举行一次,他们惊讶异常。 他们了解到,在大典期间,各部落之间的战事全部停滞,没有杀戮与仇恨,只有对苍天的敬畏。这边普遍认为,只有足够的虔诚,才能得到上天的指示,才能保佑部落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各部落毕摩将带着本族的苏尼和莫尼前往不周山朝拜。而其他子民只能匍匐在山脚下。 青水和青云属于异族人,因此没有这个方面的顾忌,拉祜族的扎发和娜发安排了他们一同前往。扎发说道:“毕摩同意你们前去观礼。” 拉祜族的人一般根据十二生肖只来取名,扎发是鼠年出生的男孩,而娜发是鼠年女孩。而龙年出生男孩叫扎倮,女孩叫娜倮。因此,这里有无数个扎木,无数个扎斯,同样有无数个娜发和娜倮。娜发说道:“扎”在拉祜族代表强悍勇敢,“娜”则代表贤惠淑女。 扎发表示:“他们两都快300岁了。”可青云则表示看不出来,他说道:“完全看不出你的年纪。” 青水好奇的问道:“你们真有300岁了?结婚了嘛?有小孩没?”扎发说道:“结婚是啥意思?我喜欢杀老虎,杀野猪,还没有小孩。” 他带着疑问望着青水,满脸憨态,略显腼腆,青云在一旁偷笑。 这边的习俗还是几千年前的母性社会,其实青水来到部落后,许多看不出岁数的男子一直相互较劲,意图吸引青水的目光,比如有些男子露出强壮的肌肉,有的则扛来了大老虎,有的则表演精湛的马术,青水猜到了他们的用意,娇羞地说道:“我对老头子不感兴趣。” 每每听到这话,青云笑而不语,表示年纪大的可以拒绝,年纪小的可以接受。 青水一阵恼怒。 娜发则生过几个小孩子,最大的已经一百多岁了。 三天大雨后,祭祀大典在不周山隆重举行。不周山山顶有一个鸳鸯池,传说这是上古真神女娲和伏羲沐浴之地。 各部落的毕摩会在族里,向后代们不断教唆,这鸳鸯池里的水是阴阳圣水,任何人不得靠近。生活在世上的凡人,只要携带贪、嗔、痴三种执念,一旦接触到圣水,那么皮肤溃烂直至死亡。 拉祜族称这三种执念为“三诟”,彝族则称“三毒”,还有其他种族叫“三火”。 总之 ,人类无法碰触阴阳圣水。 青水和青玉毕恭毕敬地立在一旁,一边听着扎发诉说古老的传说,一边看着那十几位毕摩在各自做法,口里不断碎碎念着。 此时他们已到了不周山山腰。 青云和青水对这里的神秘仪式好奇且骇异。然后问道:“难道你们就没有统一过嘛?” 娜发解释说道:“2千多前统一过,当时是黄帝的后裔颛顼大帝,统一了部落,其后大禹也短暂统一过。听说那个时候,百族同归,万物和谐,但是自从先贤大禹治水离去后,各族又四分五裂,再也没有盛世太平了。” 青云默然不语,他想着都广平原,什邡古城、宝墩新城、白帝城、营盘山古城,其实也是一样,都是各自为政,画地为王,每隔几年就陷入大战,每次大战数万人陷入战火,最后一片生灵涂炭,饿殍枕藉。 想来,世界上的人性都是一样的。 青水则开门见山,直接问道:“难道千百年来,就没有出现过一个人,可以将各部落团结在一起嘛?” 娜发说道:“近千年来,有一个传说,在雨季来临时,苍天会降下大地之子。而大地之子,将统一部落,集合全人类的力量,对抗魔神。” 青云问道:“大地之子是什么?” 青水对这种传说不置可否,在她看来,这世间最大的敌人就是皇后西门俊羽和巫师司马长鸿,如果不是他们,那么她的几位兄妹就不会分离,她的母亲依旧会跟他们在一起。而父亲青酆大帝不会陷入昏迷,宝墩新城则日新月异,豪华宫殿将拔地而起。因此,只要未来离开了这里,她第一件事就要找皇后报仇。 她说道:“魔神是什么?我觉得,你所说的魔神,就是我们宝墩城里大学士说的恶鬼。你放心,恶鬼是从来没有过的东西。二千年多前,大禹将他们全部收拾了。” 扎发则说道:“大学士是谁?我们有自己的信仰。大地之子一定会来临,我们都相信这是真的。。” 对于大地之子,青水更是嗤之以鼻。在她看来,大地之子应该指的就是青酆大帝或者诸葛明国王,蚩尤城的西门千麟城主等,这类人是人中之王,他们控制着强大的军队,代表着上天的旨意,受万人敬仰。可这些人,跟鬼神扯到一起,又感觉不伦不类。 青云的感觉则完全不一样。 从小到大,他觉得这个世界有很多未知的东西,比如迷魂凼,为什么上古真神女娲娘娘要布下这样一个神秘区域,几千来无人踏入;还有白帝城瞿塘峡的大禹石像,听说那座石像高达数百丈,一直守护着古蜀大陆的东境入口;而古蜀大陆正北方,雄伟的剑门关上,几千年来一直由守望者把守。迷魂凼里有什么呢?云梦泽真的是死亡沼泽嘛?剑门关外难道真有传说中的巨人和不死族?他的这些疑问伴随了他十多年,随着他年纪渐长,这些疑问就像一块巨石,越来越重,几乎将他的腰椎压弯。 而且,青云奇怪的是,自从来到迷魂凼这边,距离不周山越近,心灵的感应就越发强烈,似乎一切都似曾相识,这种细微变化,让他隐隐不安,可是他无处诉说。 早些天,他的心跳更快了,而且视力更明澈,他的身体似乎也变轻了,走起路来,有处在云端的感觉。 他跟娜发说道:“为何我在这里,会有这些奇怪的感觉呢?” 对此娜发说道:“祭祀大典结束后,会向毕摩请教,毕摩拥有无上神通,一定可以你心中的疑问。” 2天后,山顶上祭神仪式正式开始。 顶上,来了许多的苏尼和莫尼,青云注意到,不同部落对这些苏尼和莫尼有着不同的称呼,比如白族叫朵西薄、傣族叫摩牙、哈尼族叫贝玛等等。 青水跟青云说道:“我们平原地区叫巫师,岷山深处叫释比。其实职位差不多。” 青云点点头。他站在一棵大杉树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场地中央,那些虔诚的信徒。 这些贝玛、莫尼或摩牙等,头上带着荷叶帽,帽子类似于某种禽鸟,上身披着五颜六色的裁成条状的布料,下身则是的百褶裙,腰上绑着双面手鼓,此鼓的鼓圈由竹片或者木片做成,鼓面用的是羚羊皮或者山羊皮,用牛皮筋相互连缝窜戳将皮面绷在圈鼓圈上,制成的鼓呈圆柱形,鼓柄是由柏树的枝干弯曲而成,上面雕刻着山羊头或者龙形图案,用彩色皮条将柄干系在鼓圈上,柄的上部穿过圆孔,孔上系着珠子,下面悬吊三个法玲,鼓内装有果核。 七八个毕摩分布不同区域,娜发说道:“这些毕摩里,有两三个上了千岁,大部分都在八九百岁。”青水和青云注意到,他们彼此间都不说话,仇恨的眼神中,透出一种谁也不瞧不起谁的意味。 扎木说到:“祭神仪式有几天,一般来说,只有相处相对和谐的部落会同一天上山。一些部落仇恨难以调和,因此会彼此错开。总之,祭祀期间,表面上和善,私底下则明争暗斗。” 娜发叹息道:“雨季让矛盾更加激化。有些部落认为,是因为对方的存在,导致忏悔做不到绝对的纯洁,因此大地之子迟迟不见降临。” 仪式过程很庄重,青水和青云静静伫立着。他们看到彝族毕摩阿尔木古眼神凶狠;傣族毕摩岩罕脸色黝黑,一个酒槽鼻;哈尼族毕摩比约身材修长,褶皱的皮肤浓斑点点;壮族毕摩那木肥头大耳,头发稀疏。 青云青水所在部落的毕摩是娜卡波,一位看上去很慈祥的老妇人。 最开始几天,语言不通,青水两人跟娜卡波交流得比较多。当然,其实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毕摩娜卡波太忙了。 随着相处时日越久,加上手语辅助,青水和青云两人对学习新东西有着极大的兴趣和天赋,因此很快他们就学会了简单的日常交流用语。 可惜,这些人见识很狭隘,青云和青水有更多疑问想要咨询娜卡波,比如如何穿越迷魂凼?比如你们知道都广平原吗?知道有大西海存在吗?可惜,毕摩娜卡波忙着禳灾去邪,忙着驱鬼祭神,丧葬等等,在2万多人的部落里,要见上一面,难于登天。 青云观察到了彼此间的矛盾。 扎发说道:“现在最强大的是高山族凤凰城,他们有十多万人,地盘最大。其次是亚丁城十万人,那边彝族人居多,还有哈尼族人、傣族等,都是很大的部落,近百年来里,拉祜族受尽了屈辱。” 娜发则祈祷道:“假若大地之子能降临本族,那么拉祜族就能扩大势力范围,然后将各大部落降服,最终统一这片大陆。娜卡波宅心仁厚,她崇尚和平,其他族嗜血成性,老想着征服对方。” 青水闻言思绪如潮,她内心波澜起伏,想着,难道这里跟平原地区一样,百姓生活都不尽如人意吗?青云则左右观察了一下,他发现娜发跪坐着,双手伏在地上,做着最虔诚的祈祷。 只见其他部落的苏尼或莫尼,都是一般模样,他们额头上都有第三只眼睛。 此时,一轮孤月挂在高空上,清风徐来,红豆杉、珙桐、桢楠树叶簌簌作响,鸳鸯池的水波泛着月辉,圈圈涟漪向四周扩散。 毕摩们闭着眼睛,念着咒语,脸上大汗淋漓,祷告到了最后的关头。扎发和娜发站到了娜卡波身边,准备随时搀扶。 因为毕摩们向上天祷告,需要大量念力,而每位毕摩都期望大地之子能够降临在本部落。 因此,本次祈福极耗体能。 包子一直发出“噢、噢、噢”的声音,就在青水和青云感到无聊之际,只见天际上空,闪过一个巨大的影子,不等大家反应,一只大黄鸟从天而降,它展开翅膀,“忽喇喇”地朝地上扇出猛烈的风,其时,大黄鸟距离地面还有十几丈远,可人们在飓风之下已站立不稳。 一时间,飞沙走石,树叶“簌簌”掉落,落英缤纷,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被吹得东倒西歪,青云跟青水扶住一块大石头,包子扎下马步,攥着他们的后腰,才算稳住身形。 包子“噢、噢、噢”地表示难以置信。 只见这只大黄鸟“噗啦啦”地停在鸳鸯池上空,一只爪子下有一名少女,少女呈熟睡状态,黄黑相间的鸟喙如尖刀般锐利,一双眼珠如深蓝色宝石,羽麟绚丽多彩,一对爪子硕大锋利,随便一抓,就将地上的石头抓得粉碎,展开的翅膀有八九丈长,这简直不是一只鸟,而是一颗长着五颜六色叶子的参天大树。 变生肘腋,不周山上的人群都瞠目结舌,他们被这只巨鸟震撼到了,大家哑口无言,不曾想,巨鸟鸣叫一声,叫声响破天际。 大家捂着耳朵,痛苦万状,就在所有人连连退缩之际,巨鸟松开了鸟爪,那名昏迷少女滚落到鸳鸯池里,“嘣噔”一声,溅起一圈浪花。 青水和青云发出了惊恐的叫声,于是赶紧从大石块后跑了出来,企图拯救那位昏迷的少女。 八九位毕摩骇异地望着这只大黄鸟,有些叫道“神鸟毕方”;有些则惊呼“大金鹏鸟”;有的大喊“火凤凰”;有的则叫嚷“太阳金乌”;更多的嚷道“这是朱雀,朱雀神鸟。” 他们纷纷跪拜在地上。 大黄鸟被青水和青云的突然闯入而雷霆大怒。只见它将鸟头转了过来,一双亮闪闪的招子恶狠狠地盯住姐弟俩,鸟喙逐渐打开,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奇怪的是,四周温度突然开始上升,大黄鸟通体变红。 它要喷火了! 无人敢直视大黄鸟那即将张开的鸟喙,几千年前出现过的“朱雀火焰”终于要现世了。 青水吓得浑身颤抖,她感觉末日要来临了,她低着头,瑟缩着,但是青云则睁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看到了鸟喙里面,喉咙处变得通红,显然,传说中的烈焰真的要喷射出来了,他要死了,他想着,这里一切都将焚为平地,他的脑袋突然一片空明。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青水和青云会被巨鸟烈焰化为灰烬之际,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从山腰飞速奔来,其速度之快超乎想象,马上坐着一位披着白色长袍的老者,老者虚发皆白,手拿一根银白色的琉璃杖。 千钧一发时刻,灵山十巫巫咸到了。 只见白色骏马横挡在青云面前,白须老翁面对大黄鸟,高举神杖,叫嚷:“畜牲!走吧!走吧!畜牲!”老翁怒目而视,左手紧紧高举权杖,大黄鸟扑出“簌簌”烈风,翅膀不断鼓动着,一人一鸟就这样对视着。 青云看到,白袍老翁嘴角翕动,念出咒语,突然白色神杖发出像月亮一样的光辉,洒向大黄鸟。 白泽兴奋不已,“嗷、嗷”大叫。 大黄鸟受到白光照射,一阵悸动,见讨不到好处,拍着翅膀,向高空飞去。 老翁看到大黄鸟飞走了,大叫道:“别走,畜牲。”尽管他这样说,但是力气难以为继,他突然心力交瘁一般,委顿下来 ,很显然,对抗这只巨鸟,消耗他不少神力。 白袍巫师看到大家安全了,双手叉着腰,喘着粗气,休息了好一阵才恢复神色。 青水担心的那位掉在水里的女孩,因此她急忙跑到鸳鸯池边,青云同样不甘示弱,他们一上一下,将陌生女孩捞了上来。 这时,十几位毕摩双手合十,向老翁朝拜。一些人叫嚷道:“大智者,你好。大智者,你好。” 巫咸幽默说道:“年轻的朋友们,我还没死呢!不用拜我。” 接着他看了看青水和青云,又看了看被救上来的小小。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说道:“好小子,好姑娘,你们都是勇敢的小朋友,未来,希望在你们身上。古蜀大陆最精彩的大戏要上演了。”说着一溜烟地跑了。 第28章 青山 眉山古城,梧夙河河岸,这里属于岷江支流,附近是一片茂密的杉树林,树高入云,苍劲挺拔,附近的村民说,这片树林存在的时间,比自由城邦建立更早上千年。 千百年来,细针状的叶落在地上层层堆积,而这个雨季,让枯叶在加速腐朽溃烂,森林里,静悄悄的,泥土气息浓烈,细雨如薄纱,无声无息地降落在树枝上,树枝梢头,一滴一滴的水珠,从高空滑落。 这已经是诸葛辰连续30天忏悔了。 自从15年前,从岷山深处来到宝墩新城,陆续做了5位孩子的妈妈,她就没有在神木林忏悔过了。除了营盘山,在整个都广平原,她没见过一片如此完整的神木林。 这个地方是欧阳城主告诉她的,他说:“你要是想获得内心的安静,那就去神木林忏悔吧。” 诸葛辰几乎每天都要在神木林忏悔2个时辰,只有在这个时刻,她混乱的大脑,才能获许片刻安宁。如果不向诸神忏悔,那么她日不能食,夜不能寐。 这次灾难对她来说是毁灭性的。 青罗被抓了,青玉不不见了,青水和青云死了,4个孩子永远从她世界中消失了,这些字眼变成一幅幅画面一直萦绕在她耳边,让她陷入深深自责中。或许是郡羽皇后太过残忍,或许,是这15年来,自己丢失了一颗虔诚的心,她对诸神失去了敬畏。 如果可以重来,那么在宝墩城的每一天,她都会向诸神忏悔。 于今,一切都晚了,她悔不当初,也痛彻心扉。 一切怎么会这样呢?她扪心自问。 15年前,在她没做母亲之前,在营盘山七星宝殿上,在她还公主的时候,她是如此刚强,如此果断,凡事虑无不周。可是,时光消磨了她的果敢和勇气,她变得如此担惊受怕,如此犹豫不前,每日每夜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从最新收到的消息来看,青罗被扣押每日备受煎熬,这让她心如刀割。青玉消失了,至今音讯全无,她一个人不知躲在哪座大山?这个可怜的女孩,此前从来不曾单独生存过,在城池里,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现在面对人世险恶,她能活下来吗? 她双手合十,闭着眼睛:“青玉,你知道妈妈和哥哥在眉山古城,你一个人能来吗?你千万不要被郡羽皇后抓回去了。”她默默祈祷着。 一想到青水和青云,她就泪如雨下。她祷告着:“岷江的水是如此凶猛,我猜想,你们大概是死了。如果你们还活着,我希望你们两个能托梦给我。” 最后,她会跪坐在针叶上,祷告着:“诸神在上,就让我一个人来承受这一切吧。青玉你在哪里?青水和青云,我知道你们还活着,我此前做错了,你们今天承受的苦难,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对不起你们。”接着她匍着身子,掬着水,水面上有她的倒影。 不一会,水珠从她手指间缝里钻了出来,滑落到泥土里。 原来,那些曾经看上去能牢牢把握的东西,也会在不经意间从指尖滑落。 “母亲大人,”这是青山的声音。他的声音如冬日壁炉的火,总能温暖一方心田。 青山从树林外快步走了进来,地上腐朽的叶吸收了他的脚步声。他知道母亲大人又在忏悔了,他苦笑着,他可从来没听说过,人们可以在树林里忏悔。 其实,在岷山深处,就有这古老的树神崇拜,而平原上成长的年轻人,丢失了或者完全忽视了这种传统和信念。 青山无所顾忌地说道:“母亲大人,时间不早了,早点回来休息吧。这些树可帮不了你。” 诸葛辰“嗯”了一声。 青山继续说道:“欧阳城主尽管深明大义,礼贤下士,但是对于战争,他兴趣寥寥。他说和平是最珍贵的东西,再说,他没有调动军队的权力,这座城池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青山看着母亲大人,语气加重:“我们得找别的出路,不应该在死胡同里折腾。” 最近这段时间,青山一直在策划谋反的事。 诸葛辰内心一阵波动。她看着眼前的青山,这个儿子器宇轩昂,一表人才,近些天,一直在讨论战争的事。 老话说,人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对于诸葛辰来说,又何尝不是呢?一方面,她想救出青罗的心非常强烈,而一方面又不想失去青山,可是如果想要救出青罗,那必定就要通过战争,而有战争,就有死亡。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满脸怜惜,说道:“欧阳城主有他的顾虑,人各有志。”尽管她这样说,但她知道如果得不到城主的同意,那么青罗回归的希望将非常渺茫。 诸葛辰沉吟道:“咱们尽力而为吧。” 青山恼怒说道:“我们的力量太小了。我们必须争取。”他想同命运抗争到底。 眉山古城,多年来一直受高山古城和宝墩新城的凌辱、欺压,其实早就有一部分子民对此颇为不满。 当他们听说诸葛辰和青山来了,且要起义举事,于是纷纷投奔到青山麾下。 多年来,他们厉兵秣马,养精蓄锐,于今,总算可以灭一灭高山古城和宝墩新城的威风了。特别是易纲将军和蒋鹏将军,两人磨刀霍霍,叫嚷道:“这是天助我也,十几年来,宝墩新城和高山古城欺压我们的百姓,抢占我们的土地,抢夺我们的牛羊。每年,还要供奉布帛和丝绸,这简直欺人太甚,我们实在受不了了。” 之前受过青酆大帝欺压的人,同样加入到对抗宝墩新城的行列,同样跟着一起叫嚷道:“大丈夫要死就要死得轰轰烈烈,岂能苟且于世。” 青山感觉到这批人目的不纯,他的目的只是要击败皇后娘娘顺便救回青罗,而这批人则是要推翻整个宝墩新城和高山古城的黑暗统治。 眉山古城作为都广平原唯一的自由之城,城主欧阳浩宇,不是一个苛刻的人,他对诸葛辰和青山的遭遇表达了诚挚的安慰,但是对于战争,他似乎很排斥,他直截了当地表明了态度:“我们虽然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但也绝不是盲目冲撞的匹夫。此城,五六十年前被确立为自由之邦,这座城池的宗旨是自由与和平。这则信念不是一朝一夕得来的,而是无数先辈用鲜血造就的。战争一旦爆发,那么谁也无法幸免于难,你想想你们的家人和孩子。他们愿意你们参战嘛?你们能保证活着回来吗?”他想着,直接表达出自己的态度,对诸葛辰和青山来说效果更好,省得他们私底下想入非非。 城主的话让大家又陷入沉思,有些人借坡下驴,道:“战争可不是意气用事,我们犯不着。”的确,他们不能拿几万人的性命,替诸葛辰伸张正义。 一腔热血固然可贵,但毕竟大家拖家带口,羁绊太多。 绝大部分人退缩下去。 当然,还有一些人依然坚持着,他们认为,跟高山古城和宝墩新城的战争,迟早会爆发,这可跟诸葛辰和青山的遭遇无关。 接下来,在战与不战中,整座城池陷入了巨大的讨论中。而这场争论足足持续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此前那些要战的,现在也变得不那么好战了。其中,最痛苦的就是青山,他已经耗不起了,他怒道:“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青罗和青玉就越来越危险。这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诸葛辰安慰道:“想要积蓄力量,你必须忍耐。先民说,欲速则不达,再等等看。” 其实,在青山看来,郡羽皇后已经挑起了战争,她下的这盘棋,远不止是赶走诸葛辰这么简单,整个都广平原将陷入动荡。 眉山古城未来绝不能独善其身。 可惜,在这里,没人听他分析。他对母亲大人说道:“只要他们愿意加入我们。除了救出青罗以外,我可以同意他们,一定摧毁西门郡羽的统治。” 诸葛辰强调道:“可欧阳城主依然不会赞同他们加入战争。” 青山气恼道:“那我们走吧。” 诸葛辰说道:“你只有一个欧珠和几名将士,你拿什么跟宝墩城抗衡。你想一个人去送死吗?我说了,我们再忍忍,有500人也好,1000人也罢,总好过你一个人单枪匹马。你想要攻打宝墩城,首先,除了战士外,还需要战马、兵器、长矛和铠甲,兜鍪等。他们有猛犸巨象,有强力弓弩和投石机。你有什么?只有一颗冲动的心。” 青山一时语塞,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诸葛辰看着稚嫩的儿子,心里苦涩,她说道:“先民说,智者藏于九地之下。既然明里不行,那就暗中操作。我相信,整个眉山古城里,一定有跟你志同道合的勇士。” 此后,青山的一切行为都在夜幕降临时才展开。 等到城内风平浪静,对他们的到来已经习以为常的时候,他心里明白了,是时候离开了。 因此他向城主说道:“谢谢城主的招待,这一个多月来,你的淳淳教诲让我获益匪浅,您的盛情我永远不会遗忘。我们在这里打搅多时,对我来说,从皇后娘娘发动宫廷政变那天开始,战争就已经开始了。因此我将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召集兵马。” 其实,欧城城主也知道了青山的一些暗中操作,不过,他尊重这些人的选择,待他说完后,一些追随青山的人也纷纷向城主告辞。 对此,欧阳城主坦诚相待,他拱手说道;“大家都是光明磊落之人,看来战争已不可避免,但眉山古城有自己的信念,希望各位能实现自己的报负。冬季即将来临,我希望你们可以安心度过这个冬天,这是我由衷的希望。” 诸葛辰对于欧阳城主的理解表达了由衷的敬意。 此后,冬天的第一场雪如约而至。而这期间,平原上传来了许多消息,诸葛辰感觉到“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正如俗话说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她再一次被打击到了。 他的父亲诸葛明国王打猎途中被一只大白虎咬死了,此前受人尊重的正人君子飞将军被昌平皇后就地处决。 关于飞将军之死,欧阳城主同样表达了遗憾,他说道:“辰妃娘娘,很遗憾你的父亲诸葛明国王死于意外。我想,他并没有留下遗憾。可飞将军……” 他眼中强忍泪水,遗憾道:“飞将军是你的旧友,同样是我的大哥,他是一个无私奉献心藏大爱之人,对于他的死,我难以理解。我不知道昌平皇后和昌隆将军居心何在,假若你能回到营盘山,我希望你能帮飞将军主持正义。” 诸葛辰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定比外界传言的要复杂得多,可是,她担心自己回去同样毫无作为。 她安慰道:“假若我能回到岷山深处,我一定将飞将军之死调查清楚。” 在诸葛辰即将离开眉山古城的时候,欧阳城主再一次给予了最友好的忠告,他说道:“我没有身份排解你跟西门郡羽之间的仇恨,我知道接下来这片土地会发生什么。先民说,见兔顾犬、亡羊补牢,是为下策;积谷防饥、曲突徙薪,方为上策。我想,你能够理解其中意思。当然,我希望你能讨回公道。” 想到接下来的战争,诸葛辰一改往日柔弱的性情,她直接开宗明义:“欧阳城主,如果你真心希望我赢,你想,你会加入我儿子青山的大业。” 对此欧阳城主笑道:“辰妃娘娘,你该知道我的初衷,我希望这片大地能够永远安宁下去。水患已经让百姓困顿难行了。” 诸葛辰对他的理想不屑地说道:“人世间,很多事情是事与愿违的。我们只有自己去主动争取,即便最后失败了,也无怨无悔。”此后,她不再跟欧阳城主做任何交流。 神树林异常安静,万物复苏的气息扑鼻而来,这几个月来,青山的成长速度是非常快的,诸葛辰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小伙,心里很是安慰。 他懂事了,他的思想非常周密,而且眼光更加犀利,他能站在制高点看待眼前发生的一切事情。 对于什邡古城丁坤国王的蠢蠢欲动,青山的预判是对的。 在出发前一天,诸葛辰最后一次忏悔时,青山将钢剑深深插进泥土里,怒道:“战争会全面打响,没有一个人能置身事外。而且,西门俊羽和司马长鸿,统一都广平原的野心昭然若揭。咱们必须阻止这一切。” 诸葛辰拍落他身上的草絮,提醒道:“大鹏之动,非一羽之轻也;骐骥之速,非一足之力也。你的第一要务,是积累人气。既然洪流势不可挡,那我希望你乘风破浪。” 青山豪迈顿生,大咧咧说道:“自由之城的壮士,让我看到了希望。” 诸葛辰担忧道:“但是追随我们的只有1500人。还是太少了,你该知道任何一场战役…” 青山打断了母亲大人的话,义愤填膺道:“人数不是战争的决定因素,再说公道自在人心。离开这里,我们就一直向西前进。只要能绕过高山古城,后面就好办了,盐店古城和紫竹古城将是我们的根据地。”他看着母亲,振奋道:“在那里,凭借你的威望,我们将得更多拥趸。” 在万圣宫时,青山就了解到,盐店古城和紫竹古城多年来,一直跟皇后娘娘闹别扭,不尊崇宝墩城的统治,那两座城池,在税收、铸币权这块分歧很大,而且在青酆大帝病倒后,他们更多地倾向于辰妃娘娘,因此,青山认为,只要去了那里,那么将大有作为。 诸葛辰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疑惑道:“问题是,怎么让他们臣服于你?第二,怎么以此来要求他们释放青罗。你也知道,对我来说,青罗是确定的,也是最重要的。” 青山将钢剑拔出来,道:“我知道,母亲大人。我懂青罗对你的重要性。但有些事情,光在这里凭空想象,是毫无益处的。只有去做,到了那一步,就会有新的发现和新的感悟,甚至是新的机会。我记得你此前教过我,积力之所举,则无不胜也;众智之所为,则无不成也。” 青山略一停顿,继续道:“审大小而图之,酌缓急而布之,连上下而通之,衡内外而施之。难道你忘了吗?” 诸葛辰露出欣慰的笑,她眼中闪现希望之光。他看着儿子那高高的鼻梁,深邃的眼睛,燕颔虎颈,他想到了飞将军,当年,飞将军也是眉目如画,惊才风逸,凭借一腔孤勇和卓绝的智慧,在战场上大放异彩。“血脉大战”后,获得了战神的美誉。 于今,儿子青山身上隐隐有这种气势。他能够创造属于自己的传奇吗?于今,飞将军死了,此前那批追随者必将寻求新的寄托,儿子青山能成为最佳人选吗?他看着他头顶之上,一抹闪闪发亮的阳光斜刺下来,露出会心的笑。 当然,青山同样提到了蚕丛:“假若有好兄弟蚕丛在身边,我跟他双剑合璧,必定能大杀四方。” 对此诸葛辰遗憾道:“他加入了守望者,注定是这场游戏的局外人。” 第29章 昌隆将军 昌隆将军、首相大人东方朔、巫师姬远贤和情报总管拓跋牧野在天璇殿议会大厅。 昌平皇后只撂下一句话:“必须尽快找到乔一。”接着就在侍女牵引下,离开了会议桌。 拓跋牧野作为岷山地区最大的线人,他已获得了参加会议的资格,他说道:“我们可以找找什邡古城的涂苏。他的眼线遍布整个都广平原,关于乔一的消息,总比我们来的快,我跟他有交情。” 昌隆将军一本正经,尽管他知道乔一的重要性,但是他竭力克制着:“可以。找到乔一,这是当务之急。尽快让国王回归也是民众的最大的诉求。第二,就是关于波西,马良坪和沙乌都三大部落的问题。这三个地区早就该收入囊中了。” 昌大盛全副武装,如一尊天神,挺立着,显得威风凛凛,此前,他是不被允许站在这里的。但是自从诸葛明国王死后,他的地位今非昔比。 首相东方朔强调道:“三大部落的征服战,是必须要进行的。那几个山区物产丰富,地理位置也具有非凡意义。不过,咱们都懂,战争耗费巨大,而这个雨季以来,农民的收成不好。民间的反战情绪浓烈。如果强行征粮,我怕适得其反。” 昌隆将军已经详细考虑过了,他说道:“一旦战争开始了,一些困难也将变得不再是困难。这么说吧,雨季对整个古蜀大陆造成的影响是一样的。我们缺粮,他们同样缺粮。10多年前,征服勒石部落,靠的是闪电战,那是值得借鉴的经验,我想,我们可以再重来一次。” 首相大人知道昌隆将军领兵作战能力非同一般,他知道他一定能取得胜利,可是,他依然有着自己的顾虑:“可是,当时只有一个部落,当时也没有水患,故技重施,我怕对方早有准备,…”他执拗着,他是试图分析这两次战争的不同。 昌隆将军大手一挥,制止了这位老态龙钟的老人的罗唣。他严肃说道:“这里是本次征服战的战略部署规划书,你们先拿去研究一下吧。顺便按照我的规划,做好准备工作。”昌大声和拓跋牧野一人拿了一份,接着就离开了会议桌。 首相大人已是老枝横虬,大概他也明白了这点,特别是飞将军离去之后,他在会议桌上更加没有发言权了,他一声叹息,接着佝着背脊,蹒跚地走了出去。 昌隆将军目不斜视,在他看来,这把老骨头行将就木,只有几年光景了,就让他安享晚年吧。 巫师姬远贤注意到了昌隆将军脸上细微的变化。 作为两大阵容的领头人,昌隆将军在昌平皇后的支持下,获得了全面的胜利。 姬远贤之所以还能抛头露面,大概是因为巫师头衔的特殊性,毕竟,整个岷山深处有着浓厚的巫神崇拜。再说,姬远贤知道自己老了,一个老人,非常懂得怎么活下去。 他知道在什么场合该说什么样的话:“30年前,我一定想不到最后的胜利者会是你。看看吧,如今,你兵不血刃的清除了一切障碍,我想,你的辉煌必定被后人铭记。” 昌隆将军听出了他的揶揄,不过,他毫不在意,让巫师再多活几年也无妨,他抿了一口酒,道:“辉煌?如果三大部落依旧不臣服于营盘山的统治,那么辉煌就无从谈起。如今,一切才刚刚开始。未来任重而道远,这里有太多东西需要做出改变了。你想想15年前,如果不是飞将军的阻挠,何至于现在我们依然龟缩在山里?” 姬远贤知道昌隆将军雄心万丈,说道:“从民间反馈上来的情况,雨季以来,山区的优势得到了体现,许多民众陆陆续续离开了平原。大概,山神依然值得敬奉。相信不用多久,岷山地区的影响力一定会超过平原地区。” 昌隆将军凛然道:“这只是暂时现象。人们都是趋利避害的,人性的弱点往往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一旦雨季结束,他们又将怨恨山区的恶劣。你看看这几百年来,从岷山下去了多少人?” 姬远贤不想再跟他争辩,于是转移话题,问道:“大人,你知道飞将军为何追查雨季的事吗?” 昌隆将军立刻反驳道:“知道。但我只相信我的眼睛和手中的长剑,眼睛看到了真相,而宝剑才能破开迷雾让我们获得果实。许多事情要靠自己去争取,如果神灵庇佑他,那么今天坐在这里是他而不是我。” 姬远贤试着劝说道:“昌隆将军,山神将救赎每一个回到山区的人们。先民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对他们来说,这是一种信仰。” “够了!”昌隆将军脸色微微泛青,道:“你说的这些我懂。这样吧,等捱过这个冬天,那么一切将按部就班,咱们不能一拖再拖了。你也知道,有些事情一旦搁上了,就会耽误上百年。咱们不能总是把历史最艰巨的任务交给下一代。我们有自己的使命。” 姬远贤沉吟了一下,他知道适可而止,于是又说道:“乌鸦带来了剑门关丁总指挥的最新消息。” 昌隆将军恼怒道:“我们不是已经送了一批奴隶去了吗?”他以为那个不知所谓的总指挥官又在索要奴隶。 姬远贤说道:“丁总指挥官说,剑门关出现了野人聚集的现象。这在之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而且,今年冬天来的特别早,他们那里秋分时节就已经下了第一场雪。” 昌隆将军虽然没去过剑门关,但是他知道此关的历史意义,于是说道:“二千年来多,野人从不敢踏入关内半步。以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咱们不用担心。再说,守护北境入口,是守望者份内之事。” 姬远贤说道:“你也知道,丁义总指挥官的性格与做派。只有极端情况,他才会跟五大王国禀报,他有这个义务以及权利。” 昌隆将军不喜欢谈这些无中生有的事情,说道:“好吧,就让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事情都见鬼去吧。”接着,他将桌上的美酒一饮而尽,不再理会巫师的存在。 姬远贤跟首相大人一样,已是桑榆晚景,他佝偻着,缓缓地退了出去。 在巫师看来。昌隆将军个性鲜明,舍取果断,比起诸葛明国王的沉稳内敛,他就像一把利剑,更擅长全力出击。 他想着,宝蹲新城青酆大帝卧床不起,飞将军已死,整个古蜀大陆的平衡已经被打破,从拓跋牧野带回来的消息看,西门郡羽发动了宫廷政变,诸葛辰全家遭遇了不幸,各方力量正在蠢蠢欲动。 难道,又将进入一个群星荟萃的时代吗?一想到营盘山麒麟宝座空缺,他心里就膈应得很。 最开始时候,他是支持诸葛辰的,再不济青山也比那个所谓的诸葛泓一更有资格坐上这个位置。不过,诸葛辰和青山,能够避开西门郡羽的阻击吗?如果他们能够比乔一更早一步回到七星宝殿,那么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他默默地祷告着:诸葛辰公主,你们快点回来吧。 在昏瞑的暗夜下,昌隆将军一个人默默地把弄着手中的酒杯,清冽的酒水从喉头灌下去的时候,如同一股火舌,一直烧到心窝子上。这种强烈的刺激感仿若让他回到了15年前。 当时他也曾意气奋发,指点江山,哪知道他的光芒被青酆大帝和飞将军掩盖。 这15年来,他又一直被国王死死压制,不过,横档在眼前的障碍统统没有了,一切可以按照自己的计划有序进行了。 在他看来,征服三大部落只是他的第一步计划。只要完成统一,那么下一步将是征讨芒城李文鼎家族。这些年来,李氏家族占据岷江出山口这个极为关键的位置,积累了满山的财富,李文鼎那狼子野心越发凸显出来。而且,近些年更是跟宝墩新城眉来眼去,而实际上,按照300年前的传统,李氏家族只是诸葛皇族的一位领主。 昌隆将军想着,我这次一定要让他们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国王。 第三步就是什邡古城和宝墩新城。近15年来,丁坤国王养精蓄锐,励精图治,培养了几位晓勇的战将,意图一雪前耻,听说他儿子丁兰回来了,这个年轻人跟他父亲性格截然不同,色厉内荏,颇具城府,不过,他认为丁坤国王才是什邡古城的定海神针。想到丁坤脸上冷凝的笑意,昌隆将军又满了一杯酒。 青酆大帝最终还是被巫师司马长鸿和西门郡羽扳倒了。 这两个家伙,一个藏锋敛锷,不露圭角,一个蛇蝎心肠,再加上无懈可击的猛犸巨象,他们组合在一起几乎罕有敌手,昌隆将军狠狠地攥着酒杯,仿佛酒杯就是司马长鸿和西门郡羽一般,他要将他们捏碎。 等到天光暗淡,昌隆将军用那深邃的眼光盯着手中的琉璃杯,说道:“丁坤、西门郡羽、司马长鸿、蚩尤城西门千麟城主,白帝城刘昊贤城主,一切鹿死谁手,咋们且等着瞧吧。” 子时深夜,万籁俱寂,昌隆将军待酒醒后,又去到了昌平皇后的寝宫,两人一番云雨之后,将军说道:“前路一片光明,我等这一切等了足足15年。你相信我,未来注定是美好的。” 昌平皇后对王雄和飞将军的死心有余悸,他说道:“王雄包庇犯人,罪有应得。可是飞将军的死,引起了一部分权臣的不满。你想想,飞将军在平原地区具备相当大的号召力。我担心平衡一旦打破,营盘山会成为众矢之的。届时,整个古蜀大陆又将陷入…” 昌隆将军温柔说道:“平儿,这些不是你该想的事,战争交给男人吧。你们女人,就该身穿上华丽的裙裾,发梢插上精美的发簪,脸上涂抹胭脂。在我心中,我希望你永远都是夏日里开得最美的那朵花。” 昌平皇后拂过衣角,说道:“乔一呢?也不知道他这十多年过得如何?他还活着吗?”说完她抿了一口清茶,压一压内心的波动。 昌隆将军说道:“不用担心,拓跋牧野已经在着手办理这事了。”他轻轻地抚弄着昌平的手指,抚弄着她的秀发,说道:“谁不想让咱们的儿子早点回归呢?” 第30章 西门郡羽 宝墩新城,万圣宫第七层,皇后寝居。 西门郡羽披着浅黄轻纱裙,她的身材依旧曼妙,凹凸有致的胴体散发着成熟女性特有的魅力,温和的烛光将她的倩影拉到墙帘之上,一丝柔和的光辉,缓缓地铺展开来。 15年前,她就美得不可方物,被誉为古蜀大陆最美的女人。 时光荏苒,却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依旧如一朵盛开的玫瑰。 妖娆而慵懒,美艳绝伦。 正当她离开铜镜时,巫师司马长鸿进来了,他一把将皇后揽住,并在她脸上轻轻留下一吻,说道:“于今,诸葛明国王驾崩,飞将军已死,整个古蜀大陆没有任何将领能够对抗我们的黄金军团。同样,猛犸巨象将所向披靡。” 西门郡羽谈谈说道:“什邡古城丁坤呢?” 司马长鸿脱掉了长衫,笑道:“不足为惧,15年前,他就被宝墩铁骑震撼到了。不管人力、物力,还是将军素质…” 西门郡羽将腰带绑在流苏上,抿了一口香茶,说道:“听说丁坤这些年韬光养晦,古城里一片欣欣向荣。而且,丁兰回来了。” 司马长鸿不屑一顾,说道:“丁兰?我记得这小子跟他父亲隔阂颇深,在许多问题上针锋相对,我想,这种浪荡之徒,难成气候,完全不值得关注。不过我听说了一件怪事。”巫师似乎来了兴致,继续道:“不,应该是两件。” 西门郡羽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巫师举着杯子,抿了一口,道:“听说丁兰消失了。根据最新的消息,丁兰是凭空消失的。而且,奇怪的是,青云殇在来我们这里之前,被魏兵大将军扣押。有意思的是,她们也离奇地逃离了天牢。” 西门郡羽双眼一瞪:“丁兰凭空消失是什么意思?他是什邡古城王位合法继承人,来去自如,又何来突然消失一说呢?定然是丁坤国王愚弄是非,那个家伙老谋深算,最喜欢散播谣言,以此达到鱼目混珠的目的。” 司马长鸿猜到表妹有如此一说,说道:“丁兰的失踪确实可能是丁坤父子自导自演的一出诡计。但是青云殇呢?你记得吧,她们当时可是有三个人。三个人想要从什邡古城的天牢越狱,你想想会有多难。” 西门郡羽像突然失去了兴趣,说道:“我才不信这些怪事。总之丁坤国王皮里阳秋,故意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举动,让我们这些人妄自揣测。” 司马长鸿不好拂了表妹的意,于是也就不再言语。 西门郡羽继续说道:“与其纠结那些捉摸不定的怪事,我更希望抓到诸葛辰和青山那小子,冬天即将。欧阳城主依旧在包庇他们,我们派去了使者,可他们一再回避那些显而易见的事情,他说诸葛辰青山不在城里,你说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那个老狐狸口是心非。我想,等摆平了青山,一定要给他颜色瞧瞧。” 司马长鸿知道欧阳城主的态度,现在也不是挑起跟眉山古城矛盾的最佳时期,他说道:“凡事一码归一码。我敢肯定,欧阳城主一定不会跟诸葛辰站成一队。青山失去了支持,定会耐不住性子离开,届时,就是我们迎头痛击的时刻。表妹,你放心,青山逃不出我们的手掌。那个小子,乳臭未干,不足为虑。” 西门郡羽态度缓和下来,说道:“表哥,你知道我的性格,我只是认为,除掉一件事就少了一件事。父亲大人跟我说过凡事务必斩草除根以免遗害无穷。这可是真理,你懂的。” 司马长鸿温柔说道:“郡羽,凡事不能操之过急。眉山古城要是想出兵,那去年冬天就会有所行动,于今他们没有任何风吹草动,肯定是对你有所顾忌。我笃定只要欧阳城主置身事外,那么青山跟诸葛辰就难举大事。” 西门郡羽说道:“可是,诸葛氏族毕竟有一定的势力。” 西门长鸿知道表妹担心什么,安慰道:“诸葛明死了,整个平原,有几个氏族依旧会效忠诸葛辰呢?况且,青山是想挑起一场风暴,可是,他们才几个人?这些大家族都珍惜自己的羽翼,孰强孰弱,他们会自我掂量,我只能说青山这个家伙不自量力,把未来看得太乐观了。郡羽,你相信我,青海已经成了你的得力干将,他一定不会让青山活着离开眉山地区。” 西门郡羽喝着清茶:“可青罗毕竟还在我们手上。”” 司马长鸿颔首道:“青罗的存在非常关键,我们处于绝对优势地位。青罗是他们的软肋,她就像一只诱饵,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青山、诸葛辰等人一定会自投罗网。因此,咱们必须好好留着青罗。她是一个重要筹码。” 西门郡羽脸上绽放笑意,司马长鸿心下甚喜,随即提醒道:“青山势力太小了,就像一株野草,经受不住一点风浪。我认为,什邡古城和营盘山古城,才是我们接下来要考虑的重中之重。据说,营盘山的食铁兽军团,速度非常快速,在平原上,他们的运动战无往不胜。” 西门郡羽将目光锁定在蜡烛油的烛火上,说道:“食铁兽难道比我们的猛犸巨象还要强大吗?” 司马长鸿说道:“没有比较过,不知道。不过我相信我们的实力,再说,我们还有2万黄金军团以及蚩尤城的雄兵。在这平原上,目前没有城池能够威胁到咱们。” 西门郡羽说道:“暂时不用告诉我的父亲,他老人家日理万机,我不希望我们这边的事,打搅到他老人家。” “我知道。”司马长鸿说道,接着他撇开战事,强调道:“剑门关丁义总指挥官连续通过乌鸦发来两份信件……” 西门郡羽温怒道:“我们已经送去了奴隶,那个老头还想要咋样?何况,剑门关要这么多守望者又有何用呢?” 司马长鸿说道:“我知道,表妹。我不是说奴隶的问题。听说什邡古城和营盘山古城,今年都往关上送去了奴隶。丁义总指挥官忧患意识非常强烈,这一点无可厚非。我要说的是第二份信件的内容。” 西门郡羽疑惑道:“又是何事?” 司马长鸿说道:“守望者在长廊绝壁上发现,关外野人正在成千上万的聚集。这可是几百年来未曾出现的事情。而且,据说,关外发现了一些非常恐怖的东西…” 西门郡羽怒道:“我不喜欢听…” 司马长鸿说道:“知道。但是最近民间在传言,巫山十二峰的朝云峰,有人发现了传说中的活死人,消失了2000多年的骷髅人出现了,有人被吓疯了。” 西门郡羽看到表哥一本正经,噗嗤笑道:“一说丁兰凭空消失,又传言巫山出现不死族,这边剑门关关外野人成群,而诸葛明国王被一头比山还大的老虎咬死了,这年头,怪事还真多。”她认为这些荒诞不经的离奇故事纯粹是子虚乌有,她摇着头,露出无奈的笑。 司马长鸿知道表妹不喜欢谈这些似是而非的东西,他递过紫砂杯,又给自己满上,说道:“表妹,这些虚幻的事情暂且放在一边吧。我跟你,用了20年时间,才走到一起,这才是最值得珍惜的事情。” 西门郡羽接过茶杯,两人对碰了一下,接着一饮而尽,她紧紧依偎在表哥怀里,说道:“先民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想,只有岁月才懂我们的故事,而我们的故事,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到其中的心酸。” 她擦拭着泪花,她为这些年来两人经历的那些折磨,而悲泣。 司马长鸿眼中带泪,他再次温情地吻在郡羽的嘴唇之上,两人同时流下幸福的泪水。 第31章 丁坤 深秋,一阵一阵的寒意如同一条一条冰虫从脚底爬到全身,所有人都戴上锦帽披着貂裘。什邡古城紫微星宫却是一片祥和。 一炉明晃晃的大火,在熊熊燃烧着。 丁坤国王坐在威武的狮王宝座上,大殿正中央那头雄狮雕像依旧昂首傲立,霸气的头颅有睥睨天下的气势。 丁坤国王恍惚之中,将这座雕像看成了一头白色大老虎,一股酒劲将他从幻想中拉回现实,他疑惑道:“岷山地区出现了传说中的创世神兽白虎?你们没有搞错?” 涂苏坐在下首的雕花椅上,凛然说道:“是的,国王陛下。听说诸葛明国王是在打猎途中被一只白色大老虎咬死的。据同去的村民说,那头老虎有大桑树那么高,一条腿需要三位大汉才抱得住。” 魏兵大将军和魏晨将军,他们坐在涂苏对面。 他们俩刚刚检阅完狮王军团的状况,听到涂苏如此一说,他们跟国王一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丁坤将酒杯满上,接着一饮而尽,然后陷入沉思中,他想象不出传说中的白虎到底有多大?多凶残?可是他知道,近千年来,五大王国没有过白虎出现的记录。 他意外诸葛明国王真的死了。 飞将军的死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他感到一阵可惜,因为他从此少了一个对手。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份寂寞。 他明白,这一切都是昌隆将军一手导演的。飞将军跟王雄一样,既死于阴谋,同样死于他们的正直,但是,最终死于权力的游戏。 一想到昌隆将军那阴鸷的脸,丁坤将脸撇向魏兵和魏晨将军,问道:“我们的雄狮数量如何?” 魏兵将军回道:“200头。” 丁坤脸色转为严峻,说道:“太少了。营盘山食铁兽军团速度奇快,咋们必须再训练200-300头。再说,猛犸巨象同样威力巨大,数量不够多,咋们只有挨打的份。” 魏兵露出为难之色,强调道:“雨季增加了驯化的难度。首先,狮子数量在减少,再说,食物供应也在减少。国王陛下,你知道驯化一头狮子,可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事。” 丁坤陷入深思,因为他明白,驯化这种凶兽,起码要三五年时间,当然,食铁兽和猛犸巨象也是一样。 他悻悻然说道:“好吧。总之狮子军团的数量必须扩大一倍,这一定要抓紧了。最近可有丁兰的消息?”他对那个不孝子的离奇失踪,依然耿耿于怀。 涂苏说道:“没有,就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丁坤眯着眼睛,看着手中的酒,问道:“你们注意到了没有,在那几天里,丁兰背上,一直背负着一个黑色麻布袋。”他抿着酒,说道:“你们可知道里面是啥?” 涂苏直言不讳,说道:“太子殿下的私人物品我们无权过问。所以,里面到底是啥?我们不得而知。再说,丁兰太子做过七八年游侠,身上携带一件大山中的神兵利器,也不算什么稀奇的怪事。” 丁坤温怒道:“那你们调查了青云殇三人是如何离开天牢的吗?他们的失踪跟丁兰的消失会不会有关联呢?” 涂苏强调道:“青云殇离开天牢比丁兰太子消失要早一段时间。再说,青云殇三人后来直接去了宝墩新城。” 魏兵将军这时说道:“据说,最近在江安河一个龙泉客栈里,有游侠遇到了一名刀客,刀客背上出现一个黑色麻布袋子。” 丁坤眼前一亮,欣慰道:“给我着手调查这个人。如果有必要,给我带到朝堂上来。” 魏晨将军回道:“遵命,国王大人。” 丁坤国王接着说道:“可有剑门关的最新动向?我们派去剑门关的奴隶准备的咋样了?” 魏兵凛然说道:“营盘山古城派出了50名,宝墩新城50位。我们什邡古城已经派去100位奴隶。” 丁坤将酒水一饮而尽,说道:“很好,咱们什邡古城必须比他们多。剑门关丁总指挥官的要求,我们务必执行到位。据说,关外出现了异动,按照丁总指挥官的说法,千百年来,第一次出现这种变化。这对整个古蜀大陆来说,非同小可。”他一脸正经,显得此事绝非无稽之谈。 魏兵知道丁坤国王非常尊重剑门关丁总指挥官,说道:“早些天,有村民传言,白帝城巫山十二峰出现了传说中的不死人,也就是上个纪元的骷髅人,听说有人被吓得精神失常。” 丁坤眼前一亮,因为剑门关丁总指挥官信里也强调了这些未知的神秘东西,没想到巫山地区同样出现了。 他说道:“想办法找到那位精神失常的疯子,我想将这条消息,送到剑门关。瞿塘关外跟剑门关外,同时出现异动,这其中必有联系。根据先民记载,骷髅人只出现在二千多年前的大禹时代。”接着,丁坤陷入深思之中。 涂苏说道:“这件事情交给我吧。丁兰太子从大西海过来,我想,那个疯子同样也是坐船过来的。平原上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 丁坤颔首低眉,接着问道:“诸葛辰和青山一直龟缩在眉山地区,最近可有他们的消息?” 魏兵说道:“听说青山一直在招兵买马,但欧阳城主顾左右而言他。因此,眉山古城并不支持青山的事业。” 丁坤国王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于今诸葛明国王死了。诸葛辰和青山失去了最大的依靠,他们想要击败西门郡羽和司马长鸿简直痴心妄想。” 魏兵解释道:“听说紫竹地区和盐店地区,跟宝墩新城势同水火。我要是诸葛辰,定会从此处着手。” 丁坤总结道:“只怕青山他们走不到那一步。”他觉得诸葛辰和青山难成大器,这事见始知终,于是又问道:“飞将军的儿子真的被送到了剑门关?” 魏兵说道:“千真万确,他的名字叫蚕丛,在飞将军行刑当天,大闹刑法广场,后来被士兵控制,为了活命,主动去剑门关。” 丁坤嘴角翕动,露出一丝轻蔑的神情,接着左手抵额,又陷入沉思,他想着,15年前,飞将军一直隐瞒真实身份,当时传言他跟诸葛辰生下了一个儿子,当年诸葛辰对此类谣言从未解释,直到营盘山跟宝墩新城联姻,诸葛辰陆陆续续生了五个孩子,这些谣言才随着时间慢慢消失,但他跟诸葛辰到底有没有生下孩子,到今日已然是一个悬案。 他讥笑道:“人们都说虎父无犬子。看来,那个叫蚕丛的家伙仅仅是一个弱骨头,只有贪生怕死之徒才会选择去剑门关!” 魏兵接着道:“是的,飞将军英名盖世,他的儿子只能望其项背。飞将军要是泉下有知,一定失望透顶。” 千百年来,没有奴隶可以从剑门关活着回来,再谈论蚕丛,对于丁坤来说简直浪费口舌,他大笑一声,说道:“如此看来,年轻人还不具备争雄天下的资格,这天下依旧还是我们的天下。” 丁坤突然站了起来,他看着大殿中央气势磅礴的狮王雕像,在火光照耀下,流光溢彩,他认为,如今的什邡古城就像这头雄狮,一定可以在这片富饶的土地上,再一次展示出睥睨天下的霸气。 他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来。 魏兵将军、魏晨将军、涂苏等为国王的自信而欢欣鼓舞。他们聚精会神,同时目不转睛,觉得什邡古城的未来定然一片光明。 第32章 剑门关 蚕丛从囚车里出来,第一眼看到剑门山长廊的时候,被深深震撼。身边的马竞同样作木鸡之呆。 剑门长廊东西走向几千里,高几百丈,陡峭的绝壁上寸草不生,想要攀缘几无可能。 莫克明说道:“天启纪元时期,大小剑门山就矗立在这里,两三千多年前,黄帝在此处布下了守护结界,此后火神、颛顼大帝、大圣贤大禹,同样施展了法力。从那个时候开始,剑门关上就出现了守望者。” 十年前,莫克明就来过一次,这次重返故地,没想到,身份迥然不同,不过,对于他这种鳏夫来说,哪里都是一样。 他拍了拍身上的雪子,豁然道:“剑门关组织超过了2000年,属于古蜀大陆最古老的组织之一。可守望者的使命,却渐渐被人遗忘了。”说完,他一阵叹息。 站在剑门山下,高耸入云的绝壁,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 蚕丛瞠目结舌,仰望着,内心的震撼无以言表,他知道亿万年来,此地发生过许多辉煌的传说故事,他突然觉得天地之大,而人类却是如此之渺小。 此绝壁长廊亿万年来就横亘在北境冰雪之地,磅礴大气,伟岸如斯,让无数人景仰。 莫克明说道:“身临其境,心境自然不同。这么说吧,当年我第一次来到这里,跟你们一样,也被眼前震撼到了。我认为,凡人的一生不值一提,不管是那些叱诧风云的帝王还是权力滔天的将相,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面前,都是如此。先民说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马竞默默呆立着。 蚕丛的心胸同样被打开了。连日沉浸在“父亲之死”于“小小昏迷”的悲伤情绪中,看到眼前这一切,他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此时山脚下,不同城邦的奴隶、叛国者、偷窃者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什邡古城的囚车最多,雄狮旗帜迎风招展,各军官也是威风凛凛,另外宝墩新城的金龙旗帜,也占据一席之地,再而就是营盘山的麒麟旗帜,同样,还有一些非常陌生的大家族,他们同样给剑门关送来了日常生活物资,比如土豆、白萝卜和各种肉类,高粱酒等。 几十位身穿黑色大氅的守望者们,在各自阵营招呼。 一时间,整个平地之上,人影憧憧,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一段时间后,护送奴隶的军官和各大家族的战士全部原路返回了。 整个前坪上,只剩下守望者和奴隶。 莫克明说道:“雨季之后将是漫长的寒冬,今年北境冬天来得比往年要早。异常的气候变化让丁总指挥官坐立不安。不过,这次都广平原送来了将近300人。这是近十五年来,最多的一次奴隶押运,这将极大补充绝境长廊上的血液。” 蚕丛和马竞不知道莫可明叔叔说这些是何用意。他们只知道,自己跟眼前这些奴隶一样,将在这座雄关度过卑微的一生。 “大量野人在关外聚集,在古城里,我跟你父亲一道,查看了上古纪元的一些秘闻,我们一致认为,雨季是造成所有异动的根源,”莫克明看到了两位年轻人眼中的颓丧和失落,欲提振他们的精气神,他话匣子似乎打开了,突然畅所欲言起来:“蚕丛,你父亲是一个伟大的人,很多事情他宁愿一个人默默承担,你也知道,有些东西我跟你一样,一直被蒙在鼓里,比如飞将军这个称号,比如小小姑娘的身世。但是总之,你得相信你的父亲,他绝不是人们批判的那样,我了解到他的内心。忠贞不渝,正直而光明,是一个让人肃然起敬的人。” 蚕丛固执道:“他是一个好人,可他们依然杀了他。”马竞同样双目圆睁,欲言又止。 莫可明立马严肃道:“蚕丛,马竞,我们说好了,咱们不要再提这些伤心旧事。既然来到这里,那么你们要重新开启新的人生。” 莫克明抵着一块石壁,继续说道:“我提你父亲,我是希望你们两个能学到他存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精神。尽管隐瞒和欺骗不值得称道,但这并不能否定他的人生。相反,我佩服他,从心底里钦佩他。” 莫克明盯着蚕丛两人,继续说道:“你们俩此前所遭遇的,未来所要面对的。可能冥冥之中存在某种因果,简单点说,就是你们一定会来这里,所以今天来了这里,这是命运。就像你父亲飞将军,他实际上在去的路上就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结局,甚至会跟王雄将军一样,死无葬身之地,但他依然义无反顾,他坚定地走上了这条路。先民说‘虽千万人吾往矣’,我想,你父亲在传承这种精神。” 蚕丛强忍着泪花。 莫克明继续道:“好了,斯人已逝,往事已矣。我相信未来,一定会有歌手谱写最崇高的歌词来歌颂他。他的精神值的百世传颂。” 蚕丛颓丧道:“可这有何意义呢?” 莫克明愤然道:“有人死于卑微的尘埃,有人死于崇高的道义。你父亲追求后者。我希望你能理解他。” 莫克明沉吟片刻,接着凝重地看着蚕丛,眼神中浸满希望,道:“我跟你父亲一起在探讨雨季的秘密,他最开始信自己,后来信诸神,信天命。这是生与死的转变,这是从苦难中提炼出来的智慧,你们或许暂时还不明白。这么说吧,他认定,人类的宿命在剑门关外,尽管他预测不到未来会发生什么,但他希望你能追随他的脚步。我想,这就是他之所以让你们来这里的目的。” 蚕丛和马竞满是疑惑,蚕丛问道:“他让我来?” 莫克明了然道:“好了,其他的不用再说了。你们不要消沉,也不应该颓废。你们应该重新振作起来,守望者坚守人间最后的道义,很多年后,你会明白这点的。” 蚕丛跟马竞两人对望着,他们发现对方眼神中满是疑问,如堕五里雾中。 莫可明严肃道:“别磨叽了,既来之则安之。只要这条命还在,那么未来一切皆有可能。记住,凡事过往皆为序章。” 在这300多奴隶中,蚕丛的名字引起了一阵骚动。无数人投来质问或诧异的眼神,这显然超乎蚕丛意料之外。 当然,这一切依然源自于飞将军,尽管当年的血脉大战的始作俑者并不是他,但是此战所导致的生灵涂炭,家破人亡却跟他脱不了直接干系。 剑门关上,许多守望者就是当年大战后来到这座关卡上的。 血脉大战后,许多人无家可归,许多人成了奴隶,许多人成了盗窃犯、杀人犯,甚至是强奸犯等。 因此,他们被逼无奈,来到了关卡之上。 而当他们听说飞将军的儿子现在也沦为奴隶来到关卡上时,人群中爆发了一阵躁动。 弱小的人,善良的人,往往都是欺软怕硬的,飞将军所造成的痛苦记忆,随着蚕丛的到来,反而历久弥新,他们理所当然地将仇恨发泄了在了这个新来的弱鸡身上。 不过,守望者有严格的恪守原则,特别是丁义总指挥官刚正不安,所以,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羞辱蚕丛。 但是,一些见不得光的小动作,时有发生,比如第二天中午,一个壮汉将蚕丛的碗碟打翻,让他不得不捡起地上粘满沙屑的馒头。下午的时候,两位蓬头垢面的老者,一左一右将蚕丛摔了一个狗啃屎。得亏他身板强壮,手脚灵活,不至于让自己受伤。 对此马竞义愤填膺,他恶狠狠道:“这简直欺人太甚,他们凭什么?我们跟辅导员或总指挥官揭发他们的罪孽吧。” 蚕丛制止道:“再忍受一下吧,等他们发泄完了,后面就安静了。” 可是,蚕丛的忍让,却让一些人得寸进尺。 马竞怒道:“你不要以为你忍着,别人会认为你善良所以就不会欺压你,别人是因为你太过善良只会忍着,所以才欺负你。” 等到终于事情越闹越大,蚕丛确实面临着一些生死存亡的挑战时,丁义总指挥官发话了。 丁义总指挥官清癯的脸上散发着大智者特有的气息,他眼神无不展示着他的威严,每一位守望者都折服在他的风采之下,他似乎有着深不可测的年纪,以至于让他成为整个都广平原最受尊敬的老者。 他说道:“我听说有人在欺负新人,这点可是我无法容忍的。剑门关虽然没有五大王国里那些条条框框,但是守望者有自己的行为准则。你们有任何的不满,可以直接向我请示。当然,任何人受了任何侮辱或轻慢,同样也可以向我禀报。我一定秉公无私,铁面无情。这些话我只会说一遍,记住,这里人人平等,大家以兄弟相称,你们的敌人在关外。“ 丁义是剑门关第99位指挥官。 莫可明对他肃然起敬,他说道:“丁义总指挥指官注定是剑门关上最伟大的人物之一。他在这里执掌超过了80年。五大城邦的国王,对他推崇备至,他是责任与信义的化身。” 马竞惊诧万分,问道:“那他有100岁了?” 莫老回答说:“是的,丁老先生已经118岁了。” 蚕丛凛然地看着木台上那位鹤发童颜,不矜不伐,谦而不卑的老者,他想象不到,不管是平原还是大山,几乎所有人对守望者冷嘲热讽,但是这位总指挥官却隐隐有凌驾于所有国王之上的气势。 第三天,莫克明老先生就被丁义安排到了绝境长廊上的栈道上,指挥官的声音干练清脆,如山间温泉,不急不缓:“莫先生,听说你是什邡古城雍湖大学堂的学士,你对《黄帝内经》颇有研究。这么说吧,我们急需医学博士。”莫克明并不推诿,他直言不讳。 丁义说道:“今年冬季格外寒冷,绝壁栈道上许多人发烧干咳,我希望你能施展你的智慧。” 莫克明先生凛然道:“这是我份内之事,能得到丁总指挥官的青睐,我荣幸之至。”接着,莫克明就被两位守望者引到了绝壁之上。 他连忙回头说道:“蚕丛、马竞,以后见面的机会或许不多,我希望你们好好享受这边的生活。” 马竞看着莫克明消失的背影,鼻子酸溜溜的。 丁义总指挥说道:“剑门关上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你叫蚕丛对不对?” 蚕丛没想到丁总指挥官会认识他,他受宠若惊,点了点头。 丁义说道:“放下此前的一切吧,明天远比昨天重要,人类最重要的技能是习惯。习惯未知的世界,习惯陌生的环境,习惯艰难的挑战等,这是天启纪元女娲娘娘以来,人类之所以能够繁至今的原因。我希望你们摆正心态,剑门关的守望者跟瞿塘关的点灯人,是世界上最光明的一群人。”接着,他就消失了。 蚕丛、马竞随后就被安排了在训练营。他们住在守望者宿舍大屋,大屋由原木打造,上下2层,有100米长,里面被隔成了一间一间客房,每间屋子刚够五六人合住。 剑门关的集训营,主要是观察各位队员的体质、特长、身体条件等。有些人适合做什么不适合做什么,都会经过严密考察与挑选,最后各取所需,物尽其用。 蚕丛和马竞了解到,整座关卡上,主要有以下几个职能:骑兵、炊事员、物资配送员、医务专员和战略员,另外就是指挥官助理和督导员。 年轻人最喜欢的职位是骑兵。因为骑兵可以骑着雄壮的驽马去到关外很远的地方,据说,关外光怪陆离,有许多见所未见的奇境仙踪。 来自郫县古城的苏泊尔是蚕丛的室友之一,不过,此人极其自负,目空四海,他牛高马大,晚餐时他叫嚷道:“我想当骑兵,听说女野人不穿衣服。我们可以在绝境长廊栈道上看到她们大白兔一样奶子。” 这引起周围年轻人阵阵讥笑,比如他的老乡一个叫桃木的小伙,跟他臭味相投,他狼吞虎咽,浅浅的胡茬上粘了两粒白色米饭,他站在木凳上,附和道:“按你的说话,假若他们衣不遮体,身子都是光溜溜的,那他们可以随时随地的野合吗?” 他的话让一帮热血青年疯狂地鼓噪起来,大家都在瞎起哄,有人叫嚷道:“天气如此寒冷,你说,会不会在野合的时候,一阵冰霜将他们冻住呢?” “哈哈”声几乎要将屋顶掀翻,一些人将碗筷砸得震天价响。 蚕丛和马竞年少气盛,跟随他们一道,摆出一副看客的心态,露出久违的笑。旁边林峰和刘敏,两位小伙肚子几乎笑疼。 待笑声渐消后,又有人严肃道:“除了野合奇观外,关外最大的神秘就是巨人,我听说巨人有10米那么高,手臂比木桩还粗,大腿要两个人才抱得住,他们力大无穷,可以将大树连根拔起。” 一些人发出“噢,噢,噢”惊诧的声音。 有人叫嚣道:“巨人不是最奇怪的,我认为贯胸人才是。他们没有心脏,肚子是空的。先民记载,穿胸国,在盛海东,胸有窍,尊者去衣,令卑者以竹木贯胸抬之。” 一些人想着这诡异的画面,差点惊掉了下巴。 有宝墩新城的小伙子表示这纯粹是胡扯,他们怒叫:“别在这里忽悠小朋友了。没有胸和肚子,那他们怎么觅食呢?食物吃到口里,从哪里消化呢?你用脑子想想,这不可能。” 营盘山来的小伙叫嚷道:“有的,《山海经》就记载贯胸国在东边,其为人匈有窍。先民看到过这些东西。” 此前那些年轻人表示不信,并说他们是猪脑子:“只有蠢笨如猪才相信这些鬼话。” 那边年轻人听到对方油盐不进,于是抡起胳膊一阵颐指气使,这边年轻人不甘示弱,并叫嚷道:“谁怕谁啊?来啊,你打赢了我,我才信你。” 接着双方唇枪舌剑,指桑骂槐,几个大的城邦之间,分成了各自阵营,俨然有打群架的趋势。 往往这时,辅导员杨雄,骑兵训练师言光明,会及时出现在餐厅正首位置,叫嚷道:“统统给我住手,吃多了撑得慌吗?罚你们清洗厨房,并做100个俯卧撑。” 往往这时,蚕丛和马竞会受到牵连。当然,另外两个室友,刘敏和林峰也不例外。而桃木和苏泊尔则幸灾乐祸,他们两个家伙精力无穷,100个俯卧撑是小菜一碟。 直到第十五天,蚕丛和马竞基本熟悉了关上的环境和生活,他们跟其他年轻人打成了一片,就在大家觉得日子就这样按部就班持续下去的时候,督导员杨雄,骑兵总教头言光明,雄赳赳地站在黑色木架台上,他们像往日一般,发出了集合的命令。 不过,依旧有一些不知所谓的年轻人吊儿郎当,七嘴八舌,将他们的话当做耳边风。 杨雄和言光明对这些浪荡子弟处之泰然,大概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这时,久未露脸的丁义总指挥官,来到了训练场最前方的木架台上。 总指挥官披着一袭青色夹棉高领素袍,脚蹬黑色牛皮半筒靴,手上是猪皮手套,缓缓走了出来。 300多位新人,看到是总指挥官丁义,纷纷驻足仰头,彼此交头接耳,大概,这些天来,大家都被这位老者的年龄给震撼到了。 不一会,整个训练场安静了下来,杨雄和言光明则向后退了一步。 蚕丛饶有兴趣,他满怀期待。 年迈的丁总指挥官,言简意赅,简明扼要,从来不说一句废话,大家似乎都知道他惜字如金。 他扫视着台下的年轻人,目光所至,都低沉着头。 总指挥官干咳一阵,说道:“我来这里80多年了,第五年我就站在这个位置。这么说吧,80年来,我看到一批一批的年轻人被送到了这里,他们有的直接死在了关外,有的则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你们大概也看到了,如果大家不来,这里不会如此热闹。” 的确,这些天蚕丛注意到,这里只有30-40位年纪大的守望者,他跟马竞一样纳闷至极,在古蜀大陆享誉盛名的剑门关,居然只有几十个守望者。 丁总指挥官继续说道:“今年,我给4位城主和一些贵族送去了乌鸦,他们给我送来了300多人,看到你们出现在这里,我感到很欣慰。但是,我想说的是,这远远不够。因为你们,这里的绝大多数人,会死去。我希望你们活着的每一天,能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人群中一阵悸动。 包括蚕丛在内的所有人,他们奇怪总指挥官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们在这里好好的,怎么会死去呢?但是总指挥官脸上的表情,又向世人诠释着,他这绝不是开玩笑。 丁总指挥手晃荡了一下,示意大家安静,继续说道:“过往的经验并不能让我们的每一次行动做得更好。而雨季后的寒冬将带来更多的死亡,即便是我也阻止不了,这不可避免。” 人群露出质疑的眼神。 大概因为寒风凛冽,丁总指挥嗓子略显嘶哑,他继续说道:“没人愿意看到兄弟的离去和朋友的死亡,但我希望你们能明白,我们所做的一切,对于生活在关内的人,非常重要。尽管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的存在。但人生当中,有些事情就算知道结局悲惨,也依然要砥砺前行。” 蚕丛听到这话,悚然动容。丁总指挥官的目光,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训练营的人群都静悄悄的听着,有些人漠然置之,有些人哑口无言,有些人则认为丁总指挥官在大放厥词。 不过,不管他们如何排斥或否定,但是心底始终有无法抹掉的阴影。 丁指挥再一次强调:“我不习惯解释,接下来只有命令。作为剑门关守望者,每一个人都有用武之地,除了那些贪生怕死的懦夫。长夜漫漫,凛冬将至,你们将从今天开始守望。” 丁总指挥官转过身去,在总助理的搀扶下,离开了木架台。 有人突然叫嚷道:“关外到底有什么?”丁总指挥官没有回头,他的背影消失在满天飞雪之中。 蚕丛和马竞默然无语。他想象不到,这座雄关居然如此危险。 在人群即将骚乱的时刻,训练师言光明站了出来,他长相粗矿,声若洪钟,“大家稍安勿躁。下面有请督导员杨雄讲话。” 杨雄鼻直口方,一双眸子炯炯有神,这些年,他见惯了不学无术之徒,一直等到下面安静下来,他才说道:“相信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关上的生活。不过,美好的时光都是短暂的。接下来,咋们将步入正式的守望者生涯,大家去兵器库拿上你们趁手的家伙吧。考验能力的时刻到了,这个冬天过去后,我们会决定谁是骑兵、谁是物质配送员、谁是厨房炊事员…” 人群一阵躁动,有人跃跃欲试,苏珀尔和桃木蹦得老高:“最激动人心的时刻要开始了。我一定要当上骑兵,骑兵是剑门关上最自由最勇敢的职业。” 言光明抽出了宝剑,剑身闪着冷凝的光,说道:“大家无需有过多的心理压力,在关上的每一个守望者,都是值得尊敬的。” 马竞则跟蚕丛悄悄说道:“兄弟,你一定能成为游骑兵。你的剑术比苏珀尔和桃木都要强。” 蚕丛眯着双眼,他似乎还想见见丁义总指挥官。 第33章 苗刀之祖 霍光在都广平原迷失了方向。 他骑着战狼一路穿过田野与平湖,望着雨雾蒙蒙的天空,寂寥而悠远,一群南飞的鸥鹭从头顶飞过,有几只滑落下来,不时在田埂上停停落落。他此前从没注意过天上的飞鸟,对于世代都生活在山里的人来说,这种感觉很陌生。 因为只有猛虎、雄狮、野猪、麋鹿才是他们的最爱,可自从小小被那只大黄鸟抓去,他突然发现天空比大地更辽阔、神秘,而且,更让他绝望。 那名老者是谁?难道是灵山十巫吗?他听过上古巫族传说,特别是十巫之首巫咸,他的武器是白银权杖,此杖拥有无上神通,跟其他权杖一样,具有号令天下的权力。 刚刚那位老者,确实拿的是一根白色神杖,如果真的如此,那么他的白泽远非战狼可比,白泽可是上古女娲娘娘饲养的上古灵兽,如果它都无法追上那只大黄鸟,那么自己更没指望。 可他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 白泽去的方向是大山深处。 霍光望了望寥廓的平原,空无人烟,他招呼一声,战狼从地上“簌”地窜了过来。 他叫嚷道:“咋们去山区,给你抓几只野兔。” 山区的小路崎岖不平,野草横生,处处危崖耸立。 霍光与战狼漫无目的在大森林里转悠,视野之内全是巨大的栎木林和杉树。越往西山势越高,峭壁越陡,他记得父亲跟他说过,古蜀大陆西边是横断大裂谷,大裂谷再往西是横断海峡,那里是天的尽头,从来没有人敢踏入横断大裂谷,那里有传说中的幽冥鬼域。 霍光足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翻过了青城山和邛崃山。当他登顶那刻,一块突兀的大石墩伫立着,石块正中央雕刻着符文,符文中间有一个标识着八个方位的八卦图,小时候,族里的释比跟他说过,八卦图是上古伏羲大神创立的。 只见此图正上方刻了一个乾字,用天做标注,正下方是坤字,用地做标注。左对应离与火,右对应坎与水。 他虽然不明白这个八卦图的含义,但看周围山势雄奇,视野寥廓,隐隐觉得这是某种阵法的阵眼所在。 他伫立良久,感受到八风涌动,天地和谐,阴阳玄戚,他想着,这块石头为何伫立在这里?为何上面印有符文?让他意外的是,东南方向的艮与山,镌刻的符文字迹模糊。 他隐隐觉得有点蹊跷,他想着要是灵山十巫在此就好了,他们一定能解释这是何意! 这块大石头在这里多久了?他看不出端倪,不知所谓。接着,他费了一番力气爬上了石头,举头向西眺望,发现群山连绵,左前方跟右前方,两座山峰如巨龙般躺卧着,奇怪的是,两山好像原本是连在一起的,但有股巨大的神力在拉扯,将之越扯越远,中间露出了巨大深坑,想来那就是横断大裂谷。 只见裂谷中雾气升腾,隐隐可见一些飞禽在云雾中时隐时现,他一度怀疑小小被那只大黄鸟带到了谷里。 他招呼着战狼,打算进去探个究竟。 青云殇和丁兰以及达瓦顿珠一行三人,穿过高山古城的地界,然后四处打听青玉的消息。 他们不知道青玉长什么模样,只在城堡里听一位侍女简单地描述了几句,因此,在路上,青云殇碰见挑着谷物的鳏夫或菜农、酒贩等,她就如此描述,那些路人只是摇头。 最后,青云殇只问道:“请问,你看见一个14岁左右的少女嘛?看见了吗?对的,就那么高?她还是一位处女。” 一些普通的农夫摇头扭腰:“没看见,没看见。” 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则说道:“哪有处女?如果是,我一定会开荤的。”接着“哈哈”大笑。 十几天毫无音讯,青云殇变得焦躁起来。而且,陆续传来了诸葛明和飞将军的死讯,这让她焦头烂额,她想着情况怎会越来越糟? 飞将军一死,那她将陷入孤立无援之境。首先营盘山上,丈夫的离去,她的号召力全部丢失。如果飞将军也命丧黄泉,那么此前他的拥趸也烟消云散。 “我们得赶紧找到青玉小姑娘。” 长公主青云殇说道。“昌隆将军一直野心勃勃,飞将军和我丈夫一样,定然死于非命。营盘山有征服平原的野心。这里西门郡羽把控着宝墩新城,你父亲同样蠢蠢欲动。看来,古蜀大陆正在酝酿一场大风暴。” 丁兰知道父亲韬光养晦了15年,这场大战势在必行,他望着焦急的青云殇,说道:“要么跟我回什邡古城,不然你的处境非常难堪。” 青云殇说道:“你都离开15年了!那里还有你的一席之地吗?再说,你回来了又不告而别,你还有脸去见你的父亲?”长公主知道他的心意,又缓缓说道:“而且,战争即将打响,你我将各为其主,届时只能兵戎相见。” 丁兰根本不想回去,父亲并不待见他,他现在只要跟她在一起,于是气愤道:“长公主,你该知道我的用心良苦。当年,在他们送我去白帝城的时候,我跟什邡古城的关系就一刀两断,再说我父亲丁坤,你也知道,我跟他早就恩断义绝。可是,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做出改变。” 青云殇闻言一阵感动,她回应道:“可这是战争,是家仇国恨,不是儿女情长,最后,你必须考虑丁世家族的荣耀,有些东西承载着历史,不是能轻易割舍的。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但在战争面前,你应该选择忠义而不是爱情。” 丁兰执拗道:“到了那天再说吧,总之,你是我心中的公主。”他想着,要赶紧破除权杖的秘密,阻止战争的发生。 达瓦顿珠看到他们犹豫不决,于是说道:“咋们先找到青玉再说吧,这才是当务之急。她身上流淌着皇室血脉,这对郡羽皇后娘娘有一定的制约效力。再说,我猜想诸葛辰和青山他们,一定会期望得到营盘山的支持。” 此时,日已西沉,夜色笼罩。一天徒劳无获,青云殇疲惫不堪,她紧靠石壁陷入了深思,她想到了岷山深处的小小和蚕丛那小子,也不知道他们咋样了?蚕丛知道他父亲死了吗?那两个年轻人无依无靠,未来咋办呢? 想到波西部落,长公主凛然一惊,她知道昌隆将军一直觊觎波西、沙乌都等三大部落,此前朝堂之上,他曾多次提过发动战争完成对岷山地区的统一。 现在,国王去了,飞将军也走了,昌隆将军若脱缰野马。 岷山地区的战争迫在眉睫,也就说是小小和蚕丛危险了。 她必须赶紧回波西部落了。 她越想脑袋也就越清醒,直到困意全无,脸带忧郁之色。 丁兰似乎猜到了长公主的忧虑,安慰道:“不管怎样,至少目前波西部落是安全的,而且,飞将军乃正人君子,他儿子必定秉性端正,小小不会受到欺负。 青云殇怒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三大部落一直是昌隆将军的心病!” 丁兰问道:“那我们绕道去岷山吧。” 青云殇说道:“那青玉咋办呢?” 丁兰安慰道:“青玉不是当务之急,宝墩城同样在找她。但是他们都找不到,你想想我们会找到吗? 此后三人走走停停,恍惚之间半个月已过,这日他们来到青城山脚下。往北再走一段路,就是岷江出山口了,那里是芒城李氏家族的势力范围。 青云殇伫立江边,看到岷江滚滚怒涛,气势排山倒海,从大山奔流而下,激起万千浪花,让她目眩神迷。 几千年来,这里的人们养成了岷江这种易怒、躁动、狂放不羁的性格。五百年来,李氏家族崛起后,更是将这种放浪形骸的气势发扬光大。 芒城城主李文鼎,此人嫉恶如仇,锱铢必报。五百多年前,营盘山诸葛氏族的军队沿着岷江一路攻城伐地,最后将岷江出山口征服了。 此地物华天宝,地理位置极佳,于是,诸葛王族将此地赐给了在大战中立下功劳的李阳。 李阳将军在此安营扎寨,赶跑了土着,励精图治,修筑城墙,垒砌碉楼,再自建军队,此后两百年,对营盘山王族宣誓效忠,每隔几年,李氏家族必定派使者对诸葛王族行君臣之礼,报桃李之恩,可是,时间改变这一切,近300年来,涛涛江水将这种王族信仰给冲垮了。 当然,造成这一切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这里天高路远,诸葛王族鞭长莫及,第二,就是独特的地理位置,给了李氏家族蓬勃发展的可能。 李氏家族控制着河道,商品贸易和奴隶贸易给他们带来了无尽的财富。300年来,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让李氏家族忘记了忠诚,忘记了荣辱,同样忘记了对诸葛王族的效忠。 近些年,李文鼎李城主更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大概,这跟十五六年前的血脉大战有关。 有意思的是,当年青酆大帝的铁骑雄师火烧高山古城,紫竹古城和双河古城同样满目苍痍。哪知道,芒城居然安然无恙,难道,青酆大帝对李氏家族格外开恩吗? 在三岔路口位置,青云殇等人停下了脚步。 左前青石板小路是通向芒城的。 按照长公主计划,他们在芒城短暂停留后,就会沿着岷江去到大山深处。 此刻,丁兰犹豫不前,他低沉着头,显得忧心忡忡。 青云殇知道他要离开了,很多年前他就知道丁氏家族跟李氏家族冰炭难容,彼此有着不可调和的深仇大恨。 传言,当年青酆大帝之所以没有进攻芒城,在双河古城的战役结束后,就突然转向了北方。 其中最关键的原因就是李文鼎散布了一个关系天下苍生的谣言,他说丁坤国王拿到了青铜权杖。什邡古城大将军日达木基将携权杖之威,攻占青酆大帝后方的地盘。 青酆大帝当年对五根权杖趋之若鹜。听到这个消息,首先是惊喜,继而火冒三丈,他想着,一辈子南征北战,耗费心力无数,那就拿这根权杖作为人生的慰藉吧。 于是挥师北上,而白帝城刘昊贤城主,蚩尤城西门千麟城主,听说青铜权杖出世,同样各率3万精兵,来到了什邡古城的桂圆桥下。 他们名义上是结盟,实际上是各怀鬼胎。 飞将军本来是青酆大帝的左膀右臂,在大后方的他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此消息完全子虚乌有,这纯碎是李文鼎的反间计,但妖言如猛兽,如山崩地裂,这场历经2年的血脉大战,势不可挡地进入五国之间的“权杖大战”。 飞将军想着百姓是无辜的,他不愿看到满目苍痍,赤地千里,于是一方面派兵向青酆大帝解释,一方面组织将士跟什邡城国王丁坤联营。 丁坤恼羞成怒,特别是在日达木基将军战死后,既不解释也不掩饰,集合全国之力,率8万大军誓死顽抗,至此,“血脉大战”走向了最高潮,最后凭借飞将军的异军突起,屡出奇谋妙计,联合什邡古城周边以及民间自发的义军,才将白帝城、宝墩新城、蚩尤城的联军击退,然后白袍巫师出面周旋,历时两年的“血脉大战”终于结束。 此战损失最大就是什邡古城,这座有着千年底蕴的狮子城元气大伤,城邦里千疮百孔,壮丁十去七八,多年积攒的400头雄狮全部战死。 幸运的是,气势宏伟的桂圆桥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国王丁坤在桥上指挥2万神箭手,向桥下不分敌友射了100多万支箭羽,许多什邡古城将士壮烈牺牲,青酆久攻不下,最终姗姗而归,战后,此桥被定义为都广平原最伟大最血腥的桥梁,当然,这既是对国王的讽刺,同样也是对这座桥的赞誉。 丁兰退了一步,道:“我不去芒城,被当成傻瓜的滋味可不好受。”青云殇试图挽留:“往事已矣,何必自责,你一个人又能去哪里呢,在这里,他们会以上宾的身份款待你。” 丁兰怒道:“他们的相敬如宾那是对弱者的虚情假意,他们的美酒佳肴那是对乞丐的施舍。我就算在这里喝西北风,也比受他们的虚情假意要强。” 长公主道:“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丁兰态度坚决:“我这是扞卫丁氏家族最起码尊严。” 看来,丁兰对这事绝不妥协。 青云殇正要跟他作别,突然,西边岔路,一皮野狼风驰电掣而来,丁兰跟达瓦顿珠紧跑到前方,摆好阵势。 野狼上坐着一位20岁左右的小伙。 小伙鼻梁高挺,笔而不僵 ,目若朗星,穿着一席虎皮大长袍,脚套高筒战靴,正是霍光。 只见他风尘仆仆,跳下战狼,伫立一旁,问道:“你们是不是南方来?可有见到一位身穿白袍的老翁,骑着一匹纯白色骏马。噢,长公主,是你?” 丁兰等人一脸纳闷。 霍光怎么会如此仓皇呢?原来那日他认定,大黄鸟可能就躲在大裂谷里,不然,哪里还会有如此完美的藏身之所呢? 他骑着战狼,腾挪而下,穿过碎石与枯枝,然后逮了几只野兔,填饱肚子,迎着小溪解了渴。 一路上鸟雀惊飞,掠影倥偬,成千上万的蝙蝠从山洞里“噗啦啦”窜了出来。饶是霍光浑身是胆,不时传来的那些阴森森的尖叫声让他心神不宁,他越来越后悔从山顶下来了。 临近傍晚,阴气开始弥漫,远处一些发光的飞虫,像游离的幽冥鬼火,在树丛中游荡,战狼不断地发出“喔、喔、喔”的声音,鬼火忽近忽远,接着无数“嘶、嘶、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等到霍光终于醒悟,想要回头时,已然不可能,无数闪着绿光、黄光、红光、蓝光的东西在森林中乱飞乱窜,他恍然大悟,这莫不是《山海经》中记载的羽民国,他听族里释比说过,羽民国都长着长长的头,两边生双翼,可以飞。 突然,一只长着单腿、两个头的怪鸟从他身边一闪而过,他吓得叫了一声。 这是个陌生的世界。 他感受到战狼也在发抖,他吆喝着,突然一支藤蔓绊住了坐骑的前蹄,他滚将下来,接着向前掠去,还没等他站直,脚下的山体突然坍塌,土堆及黄沙伴着荆草向下坍塌,他以为自己要下地狱了,他惊慌失措,不曾想停落在一处石墙下。 这石墙似一扇门,门上同样有一个八卦图,但是多了一个金、木、水、火、土的五行矩阵,正中央有一个金属手柄,手柄下是一个圆形机括。 他凝视着,诡异感席卷全身,他强制镇定。 初冬严寒,所触之物冰凉凉的。他不知道这是峡谷哪个位置,他只知道横断大裂谷的“幽冥鬼域”跟大禹石像外的“云梦大泽”,以及不周山的“迷魂凼”,号称古蜀大地三大不可知之地。 进入者必死无疑。 他显然不是来探险猎奇的,也不是来淘宝的,他只想找到那只大黄鸟,但是面对这座石门,他心里发怵,他听某位智者说过,人类文明最大的推动力是好奇心,在未知面前,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波澜不惊。 他看着铁环机括,莫名其妙就想打开,他犹豫了三分钟,徘徊不定,最后终于鼓起了勇气,他慢慢走近,轻轻扭动了手柄,只听见“嘀嗒”一声,似有东西转动,接着两扇石门缓缓打开了,里面空无一人,他慢悠悠地踏着脚步,偷偷地摸了进去。 这显然是一座荒废古堡。厚厚的灰尘,到处是硕大的蛛网,空气中弥漫着刺鼻霉味,越往里走,越是寂静,石壁散发的黄光也就越盛,霍光忐忑不安,冷汗涔涔。 直到一个大厅,豁然,一柄闪着冷光的宝剑映入眼帘,确切地说应该是一把刀,此刀似被一种无形之力悬吊在空中,一动不动。 霍光凝神细看,此刀刀刃向外曲突,刀背随刃而曲,刀柄两侧有两条血色曲线,曲线约一寸宽,刀身镌刻着波形指甲印花纹,刀柄是用上古异兽的兽骨和夔牛的脚骨夹制而成,硬面镶嵌血红色木板,最后用金色销钉固定,刀气森然,散发一股“唯我独尊”的霸气,显然这是刀中之王。 霍光左右逡巡良久,不敢妄动,只见刀锋在上,刀柄在下,下方是一个五行矩阵。 他意外这刀似散发着一种勾魂摄魄的震撼力,而他的心也被某种神秘力量紧紧攥着,一切匪夷所思。 他想着,是谁将这把刀放在这里的?这是把什么刀? “此乃苗刀之祖。”一个声音突然破空而来,霍光心神全被宝刀攫取,所以他被这突兀的声音吓得差点瘫在地上。 “苗刀!”,“苗刀之祖!”。 他不断搜索着关于此刀的记忆,可他大脑一片空白,苗刀是什么刀?是谁在说话呢?他上下左右扫视,突然侧身,只见一个灰袍老翁伫立在墙角落,神态慈祥,和蔼和亲。 他似乎站在这里很久了! 老者再一次说道:“这是上古魔神蚩尤的佩刀。”他瞅了瞅霍光,不动声色,也漫不经心,似乎对于霍光的到来,并不诧异。 但是霍光已然惊惧,他想着,老天爷啊。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灰袍巫师巫即吗?一个月前,才见到白袍巫师,没想到又见到了灰跑巫师。 还没等到霍光镇定下来,前方甬道黄色大盛,似有千军万马奔袭而来。 不一会,千百个全身铠甲的影子,影影绰绰地立在墙壁下。 这些影子好像活物一般,惊恐万状,一个个狠恶恶的。 老翁慢吞吞地档在霍光身前,悠悠说道:“小伙子,这是当年逐鹿之战,战神蚩尤兵败后,被炎黄联军追击至此的一支九黎军团。” 霍光突然醒悟过来,原来三千多年前,那只消失的军团退败到了横断大裂谷。 他仔细啾了啾,与其说这是些影子,还不如说是幽灵,他们的肉体已经消散,只剩下阴灵,难怪这里一直被世人称为幽冥鬼域。 只听见影子军团里,发出了一些声音:“小伙子,你将那柄刀带走吧。” 还有一些声音可怜至极:“带走吧!求你带走吧!” 霍光退了一步,他意外这些影子居然还能说话。 他心下嘁嘁。 老翁镇定道:“你要是将那柄刀拿走,那么五行之力就会消散,亡灵军团将冲破大裂谷结界,整个古蜀大地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显然是霍光不愿意看到的。 他呆在当场,默不作声。 突然,影子军团的某位将军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臭巫师,你还要在这里守到何年何月。” 巫即诙谐道:“守到猴年马月。” 200多年前,灰袍巫师巫即在古蜀大陆周游时,发现横断大裂谷出现异象,经查看,黄帝轩辕氏的“五行封印”出现裂缝,特别是这两年碰上罕见的雨季,牵动了八卦阵的艮卦。 而这把苗刀是颛顼大帝布置的第二道禁制,正是关键所在。一旦阵法破解,影子军团将破阵而出,那么整个古蜀大陆将生灵涂炭,因此几百年来他一直在周围寻求修缮之法,这也让他耗费了不少神力。 影子军团知道有巫师在,霍光难有作为,不过他们依然教唆着,哀嚎着:“拿走吧,拿走吧。” 一个声音则诱惑说道:“此刀乃蚩尤大帝采集上古天外陨石,再混合黑海玄铁制成,坚不可摧。小子,希望你不要后悔,这是绝世奇兵!” 霍光看了看巫师,巫师伫立一旁,沉默不语。 影子军团再发话了:“那么请求你将八卦阵的阵眼,艮卦,重新闭合吧。现在这种状态,让影子军团很痛苦,你想想,最大得痛苦莫过于雾里看花求而不得,如果你替我们办成此事,那么影子军团就欠你一份情,你也可以带走苗刀,也许未来某天,你还会需要我们。” 霍光瞅了瞅巫师,想征求他的意见,巫师颔首点头,算是默许。 山顶那个巨石上的八卦阵,艮卦位置出现模糊迹象。霍光当时还在纳闷,原来牵扯到的关系如此重大。 待霍光重新回到巨石旁时,战狼一直在原地等候。巫师坐在一架由藤条、木枝、枯叶制成的木橇车里,前方是三只麂廘,长着树丫一样的角,属于上古灵兽。 战狼面对灵兽,乖巧得很。 巫即对霍光说道:“小子,你按下那个艮卦吧。不过此阵虽然重新开启,但是压制的力量在消亡,三千多年来,人间的戾气越来越重,而雨季的来临,将加快消亡的速度,八极之力不再平衡,不知道还能镇压多久,尽管这只是我的猜测。” 后面的话,不知道巫师是在自言自语呢还是对霍光说的。 霍光突然问道:“那有什么办法呢?” 巫即透过夜色看着远方,叹息道:“可以问问白袍巫师,或者找到五根权利之棒。我现在脑壳一头雾水。” 霍光撅着这把闪着冷光的苗刀,瞥了瞥灰袍巫师,嗫嚅道:“这刀,怎么处理?” 巫师视而不见,眉头紧锁,漫不经心道:“这刀在人类手上,除了比别的武器锋利一点,并无其他玄妙之处。” 倏尔,灰袍巫师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句话在飘荡:“小子,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这就是丁兰三人,为何突然看到霍光如此仓皇的原因。 长公主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他,尽管她不太喜欢这个小伙。 待霍光问明情况后,他知道他们即将分别。 他说道:“长公主,我没看到你说的那个女孩,我在这附近呆了30多天,我想,她去的方向在龙泉山脉。” 青云殇微微失望,接着问他为何到此? 霍光似有难言之隐,他低头不语,像犯了错一般,犹犹豫豫,最后只说道:“我走之前小小跟蚕丛还在部落。” 等他再次抬起头来时,青云殇和达瓦顿珠已经往前走了五六米,丁兰形单影只,他一个人默默走向另一条岔道。 霍光看到他背负着一个黑色布袋,不知里面是何兵器?他跑上前去说道:“喂喂,你好,小小被一直大黄鸟抓到了天空。一个多月了,不知道身在何方,我刚刚之所以隐瞒不说,是怕长公主受不了打击,这实在是一件伤心事。” 接着他一阵叹息,将来龙去脉说了,只将大裂谷影子军团之事隐去。 丁兰听完后沉默不语,只说道:“你是对的。什么都不要说,这个事情只能徒增她的烦恼。” 糟糕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丁兰一阵气闷,他看了看霍光背上附着一把弯刀,弯刀虽然只漏出一角,但自有君临天下的霸气,他也没作多想,做揖说道:“你先去吧。冬天来临,接下来天寒地冻,说不定小小在南方,鸟类只适合在温暖的地方生存。” 霍光醒悟道:“可这不是一只普通的鸟。” 丁兰已经消失了。 第34章 天眼 小小在碰触到阴阳圣水的刹那,突然睁开眼来。但是下降速度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天昏地暗,一片混浊,周围全是水,她明白自己掉在水坑里。 接着,嘴里一阵异物感,不知道含的是什么,只觉清凉清凉的,这令她浑身舒畅,她没有多想,继续含着。等到水将她裹挟,眼、耳、鼻、舌全部渗透,突然一股火辣辣的灼烧感席卷全身,她一阵疑惑。 接着她开始挣扎,手脚并用,企图自救,她屏住呼吸,向上窜动,得亏她精湛的潜水技能,最终,她将一只手伸出了水面。 而在这一瞬间,另一只手紧紧拉住了她。 是青水。 青水在接触到她湿漉漉的手掌时,一阵灼烧的刺痛感传导过来,但仅仅只一瞬间的事,她无所顾忌,用尽全身力气,将这个陌生女孩拉了上来。 小小看到周围站满了人群,个个奇装异服,而且有一部分人的额头上似乎上长了第三只眼睛,只见前方视野开阔,远山如黛,清风舒畅,她明白,这是在一座高俊的山顶上。 山顶是平的,犹如被一位大力神用刀削一般,东南地势略高西南地势略低,中间有一个湖泊,湖泊的水很奇怪,界限分明,一方的水呈蓝色,另一方呈青色。 在这片刻功夫,她嘴里的异物消融不见了。 所有人都用惊恐的眼神望着她,他们不相信世界上居然有人掉在圣水里不死,他们的表情让小小惊讶,只有三个人露出喜悦的表情。 他们是青水、青云和包子。包子发出“哦、哦、哦”地声音。 小小比青水略高,但两个人站着一起,一个杏脸桃腮,脸如渥丹,绝世独立,一个袅娜似柳,出水芙蓉,巧夺天工,她们手拉着手,如同精灵仙子,让周遭黯然失色。 青云兴奋起来,连忙问道:“这位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呆立当场,显然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她居然失忆了! 她只是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们是谁?” 包子“噢、噢”地表示咱们几个的装扮相同,来自一个地区。 彝族毕摩阿古木尔大叫起来,只见一个雄壮的男子汉,将一名小卒踢到了鸳鸯池里。 顷刻间,小卒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伴随着烟气弥漫,“噼哩叭啦”的滋滋声充斥着人们的耳膜,许多人都退避三舍。 他们不敢直视池里的惨状,只有青云紧紧盯着。 莫约一柱香后,惨叫声渐渐消失,与此一同消失的还有小卒的性命。 阴阳圣水可腐蚀世间一切带有贪、嗔、痴的人类。 这不是子虚乌有。 青水拽着小小的手,刚才发生的一切让她觉得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回。 眼前所见莫名其妙,也超乎常情,她既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也不知道这水有啥含义? 她觉得这水太危险了! 彝族部落、傣族部落、白族部落等其他部落纷纷退却,各位大酋长对娜卡波说着一些什么,“叽叽喳喳”、“呜呜啦啦”的词语让小小感到云山雾罩。 青云听到的是:“这是大地之女,上天已经做了明确答复,看来,战争已经开始了。” 娜卡波无动于衷,眼神迷茫,漠然地看着其他部落陆续离去,接着,她望着远处的山峰,一览无余向前延伸,陷入了沉思。 一千年了,时光的齿轮终于旋转了,未来一切都变得迷糊,整个大地即将颤抖,许多人的命运将从此改变,雨季悄然来临,而传说的火圣女,莫非真的是这位失忆女孩? 她明白,这不是大地之子,她是女孩。她叫什么名字呢? 娜卡波在这片土地生活了一千多年,春去秋来,斗转星移,这里的山与水,这里的树木与花草,这里的鱼虫与鸟兽,这里的一切在她眼里死亡又重生。 她记得,不周山下那片桃林开了一千多次花,结了一千多次果,她记得,树上的鸟儿年年在孵化新的生命,水池里的蝌蚪变做了青蛙,她记得,河流改变了走向,山川改变了位置,她还记得,白袍巫师来过两次,但每次都来去匆匆。 只有星空不变,那些进入神界获得重生的上古圣贤不变。 她曾经问过白袍巫师,如果当初,水神共工没有怒触不周山,那么颛顼大帝的绝地天通便不会发生,那么后来的追随者是不是有机会进入天界,获得神位?白袍巫师对这一切默然无语。他仅仅说道:“这世界没有如果两个字,时光无法倒流,一切不可重来,每一个生命都有归宿。” 她还有太多问题想问了,但一切都来不及了。大地之子的来临,一切都将重新开启。 原来,当时白袍巫师看到朱雀飞走了,也紧接着追了上去,并没有在不周山做过久的停留。 接下来几天,青水和青云对周遭一切跟小小做了描述,小小听说自己是被一只大黄鸟带来的表示诧异,听说青水、青云一家人的遭遇,又表示遗憾。紧接着,又听说自己的到来,会让这片土地陷入战争,表示难以理解。 青云说道:“他们称你为大地之子,或者火圣女。” 青水也在旁边说道:“大地之子将统一所有部落。” 小小杏眼圆睁,站了起来,她朝屋外看了看,发现这里的房屋都是木架结构,粗大的原木架起巨大的地基,地基上或横或竖插着多根木梁,以此垒筑成台阶,台阶前后左右用大量的竹篾或者细原木整齐排列再编制成墙,墙与墙等距隔开,上面再架多根木梁,屋顶则是枯黄的谷草。 这种结构的房屋夏避虫蛇,冬隔湿气,极适合人类生活。 她瞅了瞅朴素的农夫和渔民,双手摊开来,摇了摇头,对青云和青水泄气地说道:“你看我,我能领导什么?我只是一名女子,有啥能耐?” 青水打趣道:“但是你掉进鸳鸯池里毫发无损,这就是证明。” 小小毫无介怀:“我见过那个惨状,我不死又能证明什么呢?我可不懂战争。” 青云说道:“证明你很特别。” 小小极力澄清:“可我也不敢再跳进去。”她睁大眼睛,表示木然。 包子发出了“哦、哦、哦”的叫声。 几位腰附弯刀的男子,在屋外跟娜发交涉。 他们是部落里雄壮的男人,负责田里的秋收冬藏,山里的狩猎,同样也是威猛的战士,守卫着家园和女人。 这些人普遍都是短发,披着间隔状条纹挂衫,双臂和大腿裸露着,下身套着牛皮或者羊皮短裤,有些仅仅屐着简易皮靴,有些则是一双赤脚。 青云早就发现了,这里的武器或者装备比都广平原城邦里的要原始、寒碜得多,但这里的男人都有一种不畏死的精神,他们浑身散发着勇猛与刚毅,并且相信生死轮回,他们极重图腾信仰,是一个充满激情与热血的部落。 当青水、青云和小小到达毕摩的木屋时,里面围满了战士与各山区的族长,他们额头上都镌刻着“第三只眼睛”。 小小注意到,此图腾中央是一个圆圈,类似于太阳,内嵌上古符文,圆圈周边是几只鸟形图案。 他们敬畏太阳,同样崇拜神鸟。 关于这个图腾,古老的传说里有几种解释,一种是女性生殖器崇拜,跟上古真神女娲娘娘有关,一种则是“大地之子”的解释,传说这是一个可以透视空间与时间的“天眼”,不管是此前所发生的,还是现在正在发生的,通通都能看到。 据说,上一位“天眼人”是上个纪元里,黄帝的曾孙“舜”,古书记载,“舜目重瞳”是也。 看到青云三人到来,人群出现了异动,一些人“啐啐啐”念叨着,有的念“大地之女”,有的则念“火圣女”。 毕摩娜卡波站了起来,一些苏尼和莫尼跟着站了起来。 他们已经整整讨论五天了。 看来,要怎么处置或者说要怎么服从“大地之女”,他们纠结了很久。 扎发激动起来:“你看看,她只是一个女孩,做不了我们的厄莎!” 厄莎是拉祜族的创世女神,是所有部落的精神图腾,可以驾驭世间万物。 青云跟小小如此解释着。 接下来,又是一阵喧哗。 许多武士在激烈的争吵,苏尼和苏尼们相互指责,大家各不相让。小小见到他们都投来异样的目光,有的敬畏,有的轻视,有的怀疑。 她感到一阵后怕。 青水紧紧拉着她的手。 最后毕摩娜卡波结束了这场讨论。 第二天,青水和青云跟小小解释了他们争论的原因。 原来小小掉进了鸳鸯池而毫发无损,那就意味着上古真神已经替大家验明了真身,小小就是火圣女,而火圣女就是大地之子,大地之子来到了拉祜族,那么此部落就成了其他部落的眼中钉。 传说,大地之子是唯一有能力统一所有部落的人。 如果拉祜族执意将小小留在部落,那么他们将成为矢众之的,其他部落将会陆续发动战争,企图将大地之子占为己有。 拉祜族只有2万多人,战士不会超过5000人。凤凰城高山族、亚丁城彝族和白族,傣族等有几万战士,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拉祜族夷为平地。 扎发之所以那么激动,是因为他觉得小小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没有奇特之处,她可能拿不起一把弯刀,更不用说上战场杀敌,她有什么资格带领大家对抗其他强大的部落呢? 这便成了讨论的焦点。 小小苦恼道:“我不是火圣女,更不是大地之子,我去跟他们解释。” 毕摩娜卡波阻止了她的冲动,她说道:“你降临在拉祜族,这是诸神的决定。” 祭祀大典期间,各部落之间出现了短暂的和平期,整个冬季都在一种和谐愉快的氛围中度过。 小小、青水和青云学会了这边的语言,已经能正常跟部落的人交流了。 青云和青水望着江水缓缓流淌,暮去朝来,乌飞兔走,思念家人的心越发强烈,她们想过穿越迷魂凼,但是族人说,里面瘴气弥漫,有毒蛇和吃人的花朵,去了只有死路一条,加上包子“哦、哦、哦”地阻止,她们只好打消了这种念头。 青云和青水有时突发奇想,假若要是能像火圣女一样,忘却有所痛苦的记忆该有多幸运,无忧无虑无羁绊,多么美妙的事情啊。但是他俩一想到母亲生死未卜,想到青山和青玉还有青罗离散难聚,她们就彻夜难眠。 特别是青水,每当陷入痛苦时,她就在草地上里练习剑术,不管刮风下雨还是烈日,她回忆着跟青山学过的全部招数,然后用谷草做了一个西门俊羽皇后模样的稻草人。 她将全部力气发泄在了韬草人身上。 有意思的是,火圣女跟青水投缘得很,每当青水练习时,小小就在旁边学习,而且扎发、扎木、扎拉、扎斯等壮士充当陪练,一直在指导青水和火圣女的防守技巧与进攻要领。 一直到第二年春天,野花在山腰烂漫开放,春泥散发着清新的气息,迎春花,桃花与杏花争奇斗艳,蜜蜂、蝴蝶和蜻蜓在花丛中来去飞舞,春日的暖阳洒满大地,尽管雨水偏多,但小小、青水和青云三人,已经比去年开朗多了。 火圣女已经可以慢慢跟青水切磋较量了。 直到惊蛰那天,扎发骑着怒马,从大峡谷飞奔而来,语气急切,腿上、披风上沾满血迹,说傣族人在金鸡岭跟本部落发生了冲突。 原来,拉祜族看着天气好,组织了初春第一次狩猎,扎发义愤填膺,说道:“几百年来,这是我们自己的地盘,但是傣族的狩猎者不要脸,说他们的野猪跟老虎跑过来了,因此他们将进入金鸡岭,说一定要将那些老虎和野猪逮回去。” 毕摩娜卡波怒道:“简直强词夺理,这是对我族赤裸裸的羞辱。孩子们,你们要记得,他们今天可以占领我们一座山,那么明天就可以占领我们的城寨,后天就可以蹂躏我们的女人,抢走我们的鸡、鸭、猪、牛和羊。” 娜卡波明白,经过一个漫长的冬季,终于有部落向本部发起了挑战,接下来,其他部落将蜂拥而至,战争将全面打开,压抑已久的和平气氛彻底打破了。 扎木、扎斯已经急不可耐了,直叫嚷着:“杀回去,杀回去,让傣族人知道我们拉祜族的的男子不是好惹的。我们的弯刀将插进他们的身体,我们的舌头将舔舐他们的鲜血,我们将砍下他们的头颅,血祭祖灵。” 下面几十上百号人嚎叫起来,“杀,杀,杀”的回应着,他们绷紧着脸,拽紧腰刀,随时待命。 扎发年纪稍长,他心里清楚傣族人的居心何在。 他也知道这几个月来,大家受够了其他部落的奚落与挑衅,这次是傣族拐弯抹角地发起挑战,下次说不定彝族或白族会直接欺压到家门口,因此这次他必须给傣族人一个教训,也让其他部落明白,拉祜族不是好惹的。 他站在木桩台阶上,看着那些热血男儿,大声说道:“我的孩子们,大好男儿们,你们的额头上都打上了图腾,你们是天上的雄鹰,你们的足迹布遍每一座大山,你们的汗水流遍每一条河流。我们热爱这片星空,我们热爱这片山川和河流,我们热爱这里的孩子与女人,今天,我们将骑上战马,带上弯刀,背负祖辈们的豪情与荣耀,迎接接下来的杀戮与鲜血。孩子们,不要怕,不要退缩,只有汗水与献血才能铸就辉煌,抬头看看这里的一切吧,看看你们的孩子吧,看看属于你们的岁月与疯狂吧,奋斗吧,战斗吧,历史将铭记这一刻。” 扎发的激情感染了青水与火圣女小小。她们的血脉在喷张,她们的脸上渗满汗水,她们将激情与豪情融进了这片土地。 在毕摩娜卡波向上天祷告的时候,苏尼和莫尼们烹羊宰牛,用羊的头猪的身,祭奠诸神,娜卡波拿着法令法杖,在台上唱跳。 扎发和扎斯在集结部落里的青壮年,分发装备和护套,扎木和扎斯则骑着战马在营地上发号口令:“快,快,兄弟们,英勇的战士们,骑上最快的马,带上最锋利的刀。” 青水跟青云说:“你还小,这次就不用去了。你跟包子一起等着我们的胜利凯旋吧。” 青云泪满盈眶,说道:“一切小心。” 两千多人的队伍如一条长蛇般向山里进发。包子不断地发出“哦、哦、哦”叫声,他是在告诉青云,咱们应该跟着一起去,青水很危险,她是女孩子。 青云说道:“不用担心,青水从小就喜欢战斗。” 娜发带着青云找到了娜卡波。毕摩的木屋,袅袅烟气在升腾,这种烟气里蕴含一种异样的清香。 娜发说,这种香味除了安神静心之外,还可以驱鬼祛毒。由芍药、艾叶、桂和苍术调制而成,部落里只有毕摩才能调制出来。 娜卡波坐在带扶手的木椅上。旁边有苏尼娜莫和扎倮,青云找到一个草垫坐下,包子紧靠木门发出“喔、喔、喔”的喘息声。 青云说道:“尊敬的毕摩,在这里,我的脑袋更清明,我的眼睛更加透彻。我的的心跳更快,我的血液更热。”他将手紧贴在自己的胸脯上。 娜卡波眼角跳动了一下,仿佛神游物外,接着悠悠说道:“娜发此前跟我说过,那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青云没有犹豫,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想明白了,他回应道:“我想,我的额头上,要镌刻上你们部落的图腾。” 扎倮回应道:“你不是我们的族人,没有资格敬奉我们的神明。”娜莫则诧异至极,表示这是无稽之谈。 娜卡波睁开了眼睛,好像发现了什么。 第35章 双树纪元 朔风凛冽,水杉树上的冰棱簌簌下坠,溅起了一地的水花,空旷的场地上几十名小伙在你来我往,他们手拿长剑或者钢刀,采用一对一对战的模式,或者采用二对二组合对攻的阵势。 “嘿”、“哈”、“嗯”、“咦”激烈的对抗声在剑门山下的训练场上飞扬。 他们都披上了厚厚的狐皮貂毛,脚蹬高地战靴,内套加棉呢衫,手插牛皮绒套。今年冬季来得早,同时,气温也比往年低。 督导员杨雄,训练师言光明站在黑色榆木架构的看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下的年轻人。 马竞左手一个挡驾,右脚前驱,长剑斜劈,苏泊尔见机从右下方钻来,左手打掉对方的长剑,右脚横踢,又将马竞踢翻在地上,冰冷的污水溅在他脸上,他衣服上全是焦黑的淤泥。 马竞意图翻身再起,苏泊尔用脚掌死死踩住他的脖子,将他踩进泥水中。 苏珀尔身材高大,手臂比常人大腿还粗,有着惊人的气力,而且,喜欢恃强凌弱,口出狂言:“小子,还要吃屎嘛?还要吃屎吗?” 马竞被踩在地上,试图反击,可惜越挣扎受的折磨越多。 “跟老子斗狠,你还不够资格。”苏珀尔气汹汹地说道。 马竞气血翻涌,愤怒至极,他使出全身力气,往左边探出头来,接着手拿长刀,试图从他斜挎里给出致命一击。 苏珀尔左手更快,抓住他的后领,猛地一甩,将马竞狠狠甩在地上,口里不断叫着:“你不投降,老子摔死你,不投降,老子将你摔成肉碎。” 眼看马竞遭殃,蚕丛飞速窜了出来,挡住苏珀尔,然后接过了对方的攻势。 蚕丛比马竞高,力气更大,手臂更长,对战经验更丰富,只见他长驱直入,然后佯装斜钩,苏珀尔回耍了一个花招,蚕丛顺势而下,一脚将苏珀尔绊倒,然后长剑横架在对方脖子上,让他投降。 蚕丛可不愿跟他说废话,只用眼神紧高他:“得饶人处且饶人。 苏珀尔吐了一口浓痰,表示不屑。 蚕丛不跟他一般见识,慢慢地收起长剑,哪知道郫县小伙凌虹偷袭强攻,蚕丛后退三步,长剑从上往下直劈下来,接着一肘子将他踢飞在地上。 倏尔,苏珀尔立起身来,大吼一声:“再来”,他跟凌虹气鼓鼓地站成一排。 他们试图两个人对战一个人。 蚕丛望着看台上的训练师言光明,只见他默不作声,显然,表示默认了。 蚕丛从来不会祈求他人的怜悯,他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渍,迎接两个人的挑战。 紧接着一阵轮番对攻,蚕丛闪躲腾跃,两名小伙攻守联防,双方势均力敌,两人见久战不下,一前一后变化阵势,仓促间,凌虹闪避不及,被蚕丛长剑扫了一下,后者惨叫一声,训练师有意折折蚕丛的锐气,闪一个眼神,接着桃木列阵而出,加入战团。 三对一。 形势反转,蚕丛手忙脚乱,顷刻间手臂受伤,但他是不会让自己遭受侮辱的。 他飞快地舞动长剑,连变两招,虽然避开了桃木的长枪,但是右大腿又挨了一记重击,他左腿斜踢,正中凌虹小腿,倏尔地上的苏珀尔双手箍住他的腰,桃木顺势将他的剑踩在了地上,蚕丛见大势已去,于是,他松开了钢剑,顺便将剑丢在一边,接着双掌摊开,再高举着,一只手伸出一个手指头,另一只手伸出三个指头,表示一人对战三人,这场决斗不公平,他不服气。 三位小伙都站着不动,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等待杨雄的指示。 督导员杨雄看着蚕丛的手势,微觉尴尬,他叫道:“收起你的手吧,世界上从来没有公平可言。” 言光明发话了:“战争,面对凶残的敌人,手脚要快,然后要见机行事,不管对方几人,手中的剑一定不能丢。否则,像他一样,死路一条。”他乜着眼,露出不屑。 这话显然是对蚕丛说的。 马竞“哼”地一声表示不认同。 蚕丛和马竞自从来到剑门关,受尽了冷嘲热讽与辱骂。在训练场上,一些人常拿他们开刷,马竞因为个头相对矮小,因此受的欺负比较多,蚕丛往往念及兄弟情谊,能帮则帮能挡则挡,强行出头,可惜,双拳难敌四手。 他们两人感到一阵孤寂,莫克明叔叔一直在忙着救助病人,因此,他们两孤立无援,很是颓丧。 言光明作出最后的判决,大咧咧地说道:“蚕丛跟马竞,在对战中,擅自丢弃手中长剑,这是一种懦弱的表现,罚挑200担水,100担苹果上长廊中央望风台。” 长廊中央望风台,是剑门关绝壁上一个巨大的望风站点。 从训练营城堡往上看,在八百丈高的绝壁上,可以看到一个锥形的空洞,嵌在陡崖的中央位置,空洞贯穿剑门山,此洞长几十丈长,高几十丈,上边是观察员的站点,常年驻有守卫厮守。 本来,剑门关卡内侧,训练场前方50米位置,有一个由镔铁、梁木、绳索、链条构架的升降天梯,天梯由玄铁匝箍而成,像一个囚犯铁笼,粗壮的铁链绞在巨大的齿轮液压螺旋机括上,守望者、物资通通由此而上下。 这样的巨型天梯,有两座。 放在平时,日常生活物资和战略物资统统由天梯送上去,下面只需要一名士兵在绞盘位置,搅动那个铁箍把手就行了。但是这次送来了300多名新鲜的血液,极大地补充了有生力量。 剑门关人影憧憧,关外形势严峻,所以大家忙得焦头烂额。 一些不服从管教,以及违抗命令的年轻人,就被当做廉价的劳动力了。除了两座巨型天梯,还有那些先民们用巨大粱木凿进石壁、挥洒无数汗水与鲜血铸就的原木栈道。 在训练场上,可以看到栈道呈“之”形一直通到八百丈高的山顶,如一条弯曲的巨蛇粘附在绝壁上。 蚕丛跟马竞用了整整5个时辰,将200担水和100担苹果送了上来,他们躺在锥形望风台冰冷的地面上,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北境的寒风贯穿锥形巨洞,携来了旷远而深邃的哀鸣。极目远眺,整个北国的冰川是蓝色,大地是蓝色,那些葱茏的森林和巨大的湖泊是蓝色,一座一座巍峨的大山在寂寥的风雪中沉寂,一笼一笼的樟树林、杉树林在苍茫的夜色里,发出低沉的叹息。 这个锥形巨洞中央有一座简易的木架房屋,屋设三四个隔间,第一间堂屋里立着一柱蜡油烛火在寂寞的燃烧着,他们只能待在外面,还不具备在木屋里休憩的资格。 马竞和蚕丛站在冰冷的栈道上,望着关外被冰雪覆盖的大地,想着连日来的心酸与屈辱,想着种种痛楚下的身不由己,想着那些委曲求全与言不由衷,两人同时留下了泪水,紧接着,他们仰天长啸,抒发着愤懑与不甘心。 啸声如狼嗥,飘向寥廓而悠远的冰天雪地,旷远的天空下,几只寒鸦,受到啸声的惊吓,一闪而过,消失不见。 马竞道:“我们找个机会逃走吧。” 蚕丛也想过此事,但是守卫森严,如果没有骏马,光靠两只脚,他们绝无可能逃生。他说道:“很难,没有机会。他们日夜把守,而且需要武器和战马。” 马竞道:“武器是现成的,只要2匹马,闯过葭萌城寨,之后就是一马平川,假若能进入龙门山就万事大吉,那里地形对我们有利,他们也无可奈何。” 蚕丛打消了他的念头:“不可能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你现在练好身体,等将来看看有没有机会。” 马竞急切道:“将来?那是何年何月,已经等不及了。我哥哥死了,我要为他报仇。”蚕丛退在一边,低着头,不说话。 马竞拿过一根木条,抽打着冰雪,又接着道:“那就穿过剑门关,走栈道,听说栈道一直向东,直通关中平原,再到白帝城,到了白帝城,一切就好办了。” 蚕丛问道:“你意思是从白帝城坐船回都光平原。” 马竞回道:“嗯。” 两人对望着,第一次觉得计划可行。 这时木屋里传来一个嘶哑、干瘪的声音,一名40岁上下的壮汉躺在一张羊毛绒毯上,他啃着一个苹果,牙龈沾满果汁碎屑。大笑道:“小子,不要不自量力,首先栈道通还是不通,无人可知,据说,已经有几百年没人走过了。第二,北境风霜之地,常年冰封,物资稀缺,到处都有野人,这里距离白帝城,有几千公里远,光靠一双脚,在冬天,是无法办到的。” 蚕丛跟马竞吓了一跳,他们不知道刚才的对话被听去了多少。 只听对方说道:“小伙子,我叫阳江,来自遥远的龙泉山西海岸,那里你们懂吗?去过吗?靠近龙泉风暴岛。你们才来几天,这就受不了了?假若你们一点委屈都承受不了,那么如何面对未来的挑战?我在这里驻守了16年,我跟你们一样,最开始也想离开,觉得有很多未完成的夙愿,觉得命运不该如此,甚至仅仅觉得这里无聊透顶。可历史告诉我们,离开不可能的。如今一晃16年了,曾经激情的岁月统统化作了回忆与叹息。” 阳江借着微光将烈酒一饮而尽,只见他宽嘴阔鼻,一双粗壮的臂膀上肌肉虬扎,上身结实得如同乌龟壳,脸色因为酒精的作用而略显暗红,他颔首道:“我这是好心劝导你们,既然来了这里,不管你们欠了谁的债或者谁欠了你们的债,都一笔勾销了,这是五国之间的约定。守望者是值得敬畏的,尽管他的一生平淡且乏味,但所有的伟大的事情都是由渺小的人民创造的。丁义是你们的指挥官,他经验丰富学识渊博,我从他身上学到许多宝贵的东西。比如恪尽职守,注重荣誉,体恤人才,有同情心。他是我的尊长,同时也是你们的长辈,值得尊敬,他值得五国所有人的尊敬,他说的没错,凛冬将至,从今开始守望,这不是一句空话,你们现在可能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但接下来你们面对的,或许将改变内心的看法,你们得赶紧收起那份躁动的心。” 蚕丛和马竞,待在当场,烛火将阳江的身影拉倒很长,他的影子在风中凌乱。 第二天,当蚕丛跟马竞再一次走向训练场时,只见那棵大樟树下,垂下几根链条,链条的末段,锁住了三个赤着膀子的年轻人,蚕丛看到他们是来自紫竹古城的林峰、薛云飞、刘敏。 只见薛云飞一动不动,脸上血迹斑斑,如同悬挂的一块腌肉。 督导员杨雄拿着一根皮鞭,不断抽打着刘敏和林峰的背脊,背脊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血迹。 训练员言光明训斥道:“想要逃走,你们看看薛云飞,这就是下场,我们昨晚找到他们时,他们已经翻越了剑门关,去到了关外30里。” 马竞跟蚕丛面面相觑,原来他们私自逃窜,人群一阵躁动,桃木和苏泊尔等许多人喧哗起来。 大家脸上都是愤慨和不满,蚕丛跟他们一样,气恼已及,想着:“即便真的逃走了。被抓回来,那也不至于执行死刑啊。” 杨雄解释道:“薛云飞已死,但不是死于这个皮鞭,而是关外的野人,我跟你们讲了多少遍,关内比关外安全。你们却充耳不闻,一意孤行。我再强调一遍,凡所有逃走的人,抓回来一律接受50次皮鞭的惩罚,可惜薛云飞才经受5下,他就不行了,他在野人那里受到了严重的内伤。” 林峰和刘敏痛苦至极,大声求饶道:“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是的,督导员说的是对的,关外有野人,他们很凶残,毫无人性可言。”边说边呻吟着,显然承受巨大的痛苦。 皮鞭的惩罚依旧在执行,督导员杨雄挥舞着皮鞭,用尽了全力,一鞭一鞭抽在刘敏和林峰身上,鞭声清脆,“啪啪”作响,不到10下就皮开肉绽,鲜血汨汨而流,杨雄咬牙切齿,嚎叫道:“叫你们长长记性。” 上百双眼睛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尽管他们无法感同身受,但那恐怖的血迹,让他们如芒刺背,仿佛抽在自己身上一般。 很多人觉得不合理,但谁也不敢反对。 大家义愤填膺。 在第8鞭下来的时候,蚕丛一个马步,挡在督导员杨雄身前,叫道:“浪子回头金不换,他们已经认错,请给他们机会从头再来。” 言光明接过教鞭,训道:“谁阻拦,谁一起受罚。”接着一鞭摔将下来,在蚕丛脸上留下一道血迹。 周围人群窃窃私语,有人幸灾乐祸,有人芝焚蕙叹?。但是都明白:“无规矩不成方圆。” 蚕丛依旧抗命:“如果再继续下去,他们两个都会死的。一个活人总比一个死人要强。我们并非圣贤,谁没有犯过错呢?” 言光明铁面无私,赏罚分明,再说这些天来,他早就看不惯蚕丛多管闲事了,想趁机让他吃点苦头:“你这叫自讨苦吃,想逞强,那就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吧!”接着皮鞭摔将下来,在这一瞬间,蚕丛一把将皮鞭拽住,跟训练师势成犄角。 情况突变,有些支持蚕丛的人企图前来帮忙,有些觉得他在出风头,于是坐视不管,更多的则碍于训练师的威严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丁义总指挥突然从看台上冒了出来,冰冷冷地说了一句:“大家都散了吧,蚕丛,午休后到我指挥部来。” 丁老,整个剑门关上最年长的人,他走过的桥比一般人走的路还多。据说,剑门关的历史上,他的任职年限最长。当今整个古蜀五国,知道此老身世的人不多,或者可以这样说:跟他同时代的人都去世了。 118岁,看上去没有想象中的老。他脸上的肉还算紧致,他不像五国里那些70岁就已经驼背的老人,他手脚利索,动作轻快,甚至还能骑马,这让别人看来,他至少还能再活100岁。 几十年来,剑门关都有这么一个说话:丁老不属于五国中人,他来自传说中的巫族,只有巫族的人可以长生。 蚕丛进到指挥部大楼时,丁老已经休息完毕,只见他精神矍铄,胡茬齐整,眉毛分明,身穿藏青色貂毛皮衣,坐在木椅上,前方是一个壁炉,阳江拿着火钳在添置木炭、材火,炉子里的明火“噗啦啦”的升起来,严寒的氛围一下子暖和起来。 蚕丛意外昨晚望风台上那个陌生人,那个叫阳江的家伙也在。 看来,剑门关没有秘密。 丁老把上午的事付之阙如,直说道:“你叫蚕丛?”蚕丛颔首点头,丁老继续说道:“在剑门关,没有尊贵低贱之分,没有血缘关系,没有世家豪门,这里人人平等。” “我跟你强调过,来到这里的人,一切历史,不管是光荣的还是羞耻的,不管是贵族或贫民,都划上了句号。”阳江补充道,又似在自言自语,“活人当然比死人有用,小子,你这句话打动了我。” 蚕丛继续争辩道:“他们两个已经认错了,再说,这不算大不了的过错。这关上忒也无趣得很…”声音越来越小。 阳江一直默默地喝酒,不置褒贬。 丁老双手绷着一个紫砂茶杯,闻言露出笑意:“无趣可不是理由,假若都按年轻人的想法,把这个世界弄得闹哄哄的。咋们这老人咋办。”接着他语气转为严肃:“逃避是可耻的,人类的进步来源于进取的勇气。盘古大神顶天立地,整整站了一万八千年。你想想,这需要多大的毅力。我想这些道理,你父亲教过你。” 蚕丛一脸纳闷。 丁老接着打消了他的疑问:“你父亲的一切,乌鸦都告诉我了。这么说吧,我虽然长时间不在关内,但五国之间许多大事,通过乌鸦,都了解一些。在我看来,人类的忠诚比不上乌鸦。” 蚕丛想到父亲的抉择,可这种抉择却最终将他引向死亡,他默默地低下头。当他抬起头来时,发现木墙壁正中央,有一个隔窗,一个铁笼挂在一支树杈上,笼里有十多只乌鸦。 他们“噗啦啦”地闪着翅膀,在狭小的空间里挣扎飞窜,“嘎、嘎、嘎”的声音在室内回荡,阳江前辈拿出了谷子、腐肉和水果,一边丢一边叫嚷:“别叫了,给你们,别叫了,这些都是吃的。” 丁义继续道:“你父亲坚强的品质超越了时空,他的大爱洒满人间,15年前的血脉大战,他的所作所为让人钦佩,剑门关需要这样的人,曾经东方朔跟我推荐过,可惜,他再也来不了了。”丁老停顿了一下,掐了掐衣领上的刺毛,叹息道:“他是一个有正义感的好人。” 蚕丛显然觉得丁老不是来跟他拉家常的,问道:“你们到底要说什么,为何拉我至此?” 话题直入正轨,阳江放下了食物拼盘,一本正经地坐下,说道:“根据前方探子回报,大量野人在汉中平原聚集,而栈道年久失修,有些位置已经断裂。因此,我们最迫切的任务,就是修复栈道。” 丁义说道:“可这帮年轻人依旧桀骜难驯,冥顽不灵,确实让人难办。” 阳江直截了当地回着:“可以让他们开开眼界,老话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真金还需火来验,痛苦才能炼化灵魂,或许,他们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来到这里意味着什么。” 阳江说完就走了。 丁义将蚕丛单独留了下来,话匣子已然打开,有点收不住嘴,他说道:“关外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在他们的行为准则里,没有礼义与廉耻,更无荣誉可言,你看看,你的伙伴薛云飞,刘敏和林峰,你瞧瞧他们受的伤害,这是他们逃跑的代价。如果守望者没有发现他们,如果我们去得没有那么及时,那么带回来只有死尸。” 蚕丛想到他们三人的惨状,感觉到野人的行为确实令人发指。 蚕丛小时候就听过剑门关外的传说,莫老先生同样说过,关外存在野人,甚至还有上个纪元的巨人。 但他不明白,为何关外的野人其手段如此残忍。他问道:“关外仇恨关内?” 丁义总指挥说道:“矛盾是几千年前就存在的,谁也无法改变,这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而且,这也不是短时间能解决得了的。先民们在剑门关修筑几千里的长廊栈道,在盯防野人的同时,也在防范一种更危险的生物,或者叫怪物吧。” 蚕丛这段时间,已然听到了风声,他继续聆听着。 “几个月前,白帝城的瞿塘关,巫山十二峰,出现了异常的怪物!”丁义说道。 “莫非世间还真存在不死族?”蚕丛插嘴道。 “听我说完,”丁义继续慢悠悠道:“谁也没见过,但并不代表他不存在。听说你父亲,一直在查探关于雨季的秘密,这么说吧,选择营盘山他去错了地方,同样,火神祠堂也给不了他要的答案。” 丁老喝过一杯浓茶,站了起来,望着窗外:“在我年轻的时候,一直有一个传说,关于最后一个纪元,属于人类自己的纪元——‘双树纪元’,在这个纪元里,雨季只是开始,雨季将持续几年甚至几十年,而雨季后的冬天将异常寒冷,而足够多的雨水,刺骨的冰雪,长时间的严寒,是不死族赖以生存的土壤。” 蚕丛到此刻,似乎明白了,为何今年以来,雨水会这么多,这其实就是他父亲追寻的答案,而且,雨季后的变化,才是关键所在。他惊诧道:“也就是说,这个冬天,不死族会复活。” 丁义否定道:“也不一定,或许是下个冬天。但是野人的异动,给了我们指示。你下去吧,我还有其他事都要处理,基于你父亲,所以我才跟你说这么多。” 第36章 青酆大帝 西门郡羽在青酆大帝的寝宫,手里拿着那些递上来的谍报,越看越心烦。起早贪黑,案牍劳形,让她焦头烂额。 青酆一直昏迷着,骨子里,她希望的是死亡而不是这种要死不活的状态。 她跺着脚步,心神不宁,来回走了50多圈,最后快速回到自己的卧室,站在万圣宫7层楼上,遥望远处的龙泉山脉,作放空姿态。 青酆大帝是近百年来,都广平原最疯狂的人物,如果说飞将军是一颗华丽的流星,那么青酆大帝更像挂在高空的月亮。 在几千年历史长河里,古蜀大地上,如果不是正统的皇室血脉,或者说世袭大贵族、大诸侯,普通人想要建功立业,拜相赐爵是不可能的。 比如营盘山诸葛氏统治了上千年,蚩尤城西门家族统治了上千年,什邡古城丁氏集团沿袭了800多年,芒城李氏家族,郫县古城的烈氏家族等同样超过了500年。任何想要挑战或者试图推翻这种权力结构的人,都是痴人说梦。 青酆大帝的祖先是什邡古城下属郡县一个贵族后裔,当时官僚体制固化,渠道太窄,晋升无门。 青酆出生的时候,统治阶层更加腐败,家道中落的他20岁的时候离开家乡,去到遥远的大西海东岸寻求机会,接下来十多年,一直在华蓥山、云雾山做海鲜贸易,没想到的是,西门千麟城主统治下的蚩尤城邦也是黑暗至极,处处苛捐杂税,时时横征暴敛,老百姓苦不堪言,作为一名毫无地位的商贩来说,他受到的剥削尤为严重。 在他三十七八岁左右时,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程度,凭什么他们就流淌着高贵的皇室血液,难道自己的血就是低贱的吗?为何自己不能建立一方霸业?于是他揭竿而起,立志于推翻这种权利压迫,打破根深蒂固的“君权神授”的阶级固有思维,发动了奴隶起义。 他领导的战争首先在云雾山爆发,在他揭竿而起的那天,响应的壮士就有800人,后来辗转各地,队伍发展至3000人。 西门千麟城主大发雷霆,组织了一万精兵围剿。哪知道青酆率领的大军行如鬼魅,如同一道闪电,始终不敢正面交锋,不幸的是,3年后一场攻坚战中,他的爱人柳云殇负伤身亡,青酆勃然大怒,对司马家族的司马长空将军进行了疯狂攻击,有意思的是,这场战役,居然截获了年芳17岁的西门郡羽公主。 这完全在青酆的意料之外,于是他心生一计,利用多年的大西海贸易经验,他精选一千将士,在港口抢了10艘战船,横渡西海,回到了都广平原。 青酆在都广平原如鱼得水,利用他家族在什邡古城的贵族身份,他的队伍逐渐壮大,有志之士越来越多。而且,一些有着共同理念的地方英才加入了他的大业,并且建立了深厚的兄弟情义,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飞将军。 这场大战影响范围越来越广,参与人数越来越多,青酆大帝的野心与日俱增,后来逐渐升级为五国之间十几万人参与的大战。战争后期,芒城李文鼎城主导演了一场关于权杖的“无中生有”之计,最终,“血脉大战”升级为“权杖大战”,这场大战的性质彻底转变。 战后,青酆大帝深刻悔悟,重新梳理了这坎坷的一生,他觉得这是一个悲剧。 在都广平原的龙马古城地区,青酆发现此地钟灵敏秀,文教昌盛,实乃天府之国。后来还听说上个纪元,大禹之父“鲧”也来过龙马古城,并在此城修筑城池,他似乎明白了人生的真谛。 他觉得这一生功不抵过,他最爱的人柳云殇埋骨他乡,泥销骨碎,他的女儿青云殇跟他性格不合,常常背道而驰,他的那些同生共死的兄弟,道不同不相为谋,也都分崩离析,他的地位得到了西门千麟的承认,甚至也得到了西门郡羽本人,但他在这个小了他近20岁的女人面前找不到丝毫安慰。 于此,他深刻反思,扪心自问,他觉得此前一切都错了,他要重塑自己的人生,他停下了脚步,开始在大圣“鲧”的基础上建造城池,他要打造一座伟大城邦,建立一个伟大的文明之邦。 第37章 司马长鸿 尽管西门郡羽被誉为广平原最美皇后,但是她从来就没得到过青酆大帝的爱。耐人寻味的是,西门郡羽也从未爱过他,她爱的是他的表哥司马长鸿。 司马家族,是蚩尤城世袭了几百年的名门望族,属于武将集团。他的父亲司马长空是城邦的杰出将领。 司马长鸿从小就跟西门郡羽青梅竹马。 具体来说,现今的司马家族跟西门家族,已经并无血缘关系了,因此,西门长鸿跟西门郡羽,只能算是形式上的表兄妹关系。 在他得知表妹被青酆劫持到海峡对岸后,他毅然决然地远赴他乡。 当时,青酆大帝的事业如日中天,他的左膀右臂甚多,身边常年有武士防护,司马长鸿势单力孤,根本就没有机会进入青酆大帝的决策圈,更别想靠近。 司马长鸿观察到,都广平原巫术盛行,于是编造故事,到处宣扬自己得到了“灵山十巫”的指点,于此,他名声大噪,再加上歌手们的传唱,迅速引起了豪门注意,并得到了贵族引荐。 那些年,青酆大帝领导的大战愈演愈烈,其实巫师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只不过,他唯一的目的是想让青酆在大战中牺牲。 但是总之,他如愿见到了朝思暮想的表妹。 之后一切就简单多了。 宝蹲新城日益完善后,青酆大帝日理万机,修筑城邦,时常组织大型的狩猎活动,并对俊羽皇后冷落至极。 司马长鸿与西门郡羽则是轻车熟路,欲火复燃,时常借助祭祀、祷告、祈福的契机寻求幽会,然后,瓜熟蒂落。 接下来20年,青海、青叶、青麟、青梅出生了。 青海、青麟英俊,青梅灵秀,唯独青叶是一个坡子,出生的那天一条腿就扭曲变形。 这一度让郡羽皇后怀疑,这是不是青酆大帝的种,那是他们仅有过的一次意外,那次事后虽然请巫师、学城的博士做了药物处理,比如在肚肌上涂抹麝香,还喝了大量的翅雨菊,但显然没弄干净。 而青酆大帝同样对青叶鄙夷不屑,视他为奇耻大辱,训斥他是“坡腿怪胎”,这也就是为何青叶总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的原因。 司马长鸿站在俊羽皇后的门口,轻轻敲了一下。得到肯定后,顺利进入皇后的闺房。 一番云雨之后。 司马长鸿披着一席青衫,喝过一杯高粱酒,喜道:“很明显,我已经爱上了这边的生活。这里比蚩尤城更加繁荣,物华天宝,不管是高粱、大麦、还是萝卜、甜橙还有酒,味道都要纯正得多。” 今晚,郡羽皇后对这些,提不起兴趣,她将柔软的蚕丝被拉到自己的胸口,侧躺在柔软的羽毛垫上,说道:“他还没死!他不死我不安心,只有得到绝对的权利,才能高枕无忧。我们应该彻底点,现在放任不管,定会夜长梦多。” 司马长鸿呷了呷嘴,回道:“你得相信药水的神力,只用一滴,永无苏醒的可能。” 郡羽皇后:“昏迷跟死亡是两码事。猛犸象现在在准备了吗?”皇后想起谍报呈上来的内容,忧心忡忡。 司马长鸿回应道:“青酆大帝……” 西门郡羽怒道:“你还叫他大帝——” 司马长鸿:“如果想要他立马停止呼吸,那么也很简单,只要将药剂加大三倍,让他喝下去。”他放低了声音,担心隔墙有耳。 郡羽皇后眼睛亮了一下。 司马长鸿说道:“青海在查看猛犸象的情况,去年雨水太足,导致这个冬天异常寒冷,气温越低,猛犸象越需要食物维持。光这个问题,就让他焦头烂额。” 司马长鸿将酒杯放下:“昨天我看到了他,他成长了不少,他在想办法搜集野菜、野果、草根和树皮,一头成年猛犸象一天至少就要耗费100斤食物。这孩子有头脑,他知道不能一味索取,因此他跟那些御兽师到龙泉山下,采办过冬食物。” 接着,他亲吻了一下皇后,顺带着夸赞了一句:“目前一切情况都可圈可点,这种做事风格跟你很像,他成熟稳重,计划周密,懂得笼络人心。” 郡羽皇后移开了他的手:“这孩子需要锻炼,正好让他明白,金龙宝座可不是那么轻松就能坐上去的。从小到大,他就目中无人,眼高手低,总是任意妄为。” 想到金龙宝座,郡羽皇后一脸肃穆。 司马长鸿打趣道:“年轻人嘛,不撞南墙不回头。你看我们年轻的时候,不也是轻率得很。” 郡羽温怒道:“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城邦比以前大多了,你看看那些权臣,那些学士,就等着看人家笑话。你得明白,一个城邦的君王,不能只是舞刀弄剑,捉鸡御兽,得学会操控,学会迂回,学会政治,一天打打杀杀那是屠夫,在金龙宝座上,最大武器是权利,他得善于运用这件武器。你懂的,权利才是至高无上的。” 司马长鸿:“我懂。这些都是必修课,可你要知道,来日方长,青海才20岁,他有足够的时间,退一万步来说,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到彩虹。况且,他身后有你,你可是这平原上最美丽最聪明的女王。” 郡羽不胜矫情,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只是一盏明灯,大海里的风暴瞬息万变,他想做一个合格的掌舵者,他就必须自己去承受风浪。” 皇后转过身,叹了一口气,突然松懈道:“不管了,先折折他的锐气吧,让他自个儿去折腾,碰了钉子再说。” 接着严肃道:“普宁城这次送来了多少奴隶?冬季即将结束,冰层也在消融,奴隶的需求比去年更迫切。如果普宁港陷入了停滞,那么我们可以将目标锁定在雅安古城,那边的奴隶,来自大山深处,价格更低。” 司马长鸿回答道:“春季来了再说吧。老话说冬季万物归藏,一切可以缩减,现在建设成本在增加。青酆大…,待建的宫殿基本上都快竣工了。我去看了一下。保和殿即将落成,目前是收尾阶段。” 西门郡羽:“可有青山、诸葛辰的消息?他们可是一个烫手山芋。”想到诸葛辰,她眼中闪过一丝凶戾之气。 司马长鸿笑出声来:“欧阳浩宇是一只缩头乌龟,我早就猜到,他们是不会出兵协助青山的。自由城丢失了战斗的傲骨,他们习惯了安逸。” 西门郡羽:“可是斥候回报,青山带走了他们1500人,这是支勇猛的队伍。他们下一步计划你得盯紧了。” “这是一群莽夫,乌合之众,起不起波澜,战争可不是意气用事,他们以为一腔孤勇就可以攻下城寨?那是痴心妄想,郡羽,我来自武将世家,你懂的,我懂军事与战争。”司马长鸿正了正衣冠,凛然说道:“二十年前,我可以为你扮演巫师角色,现在,此刻,我可以为你披上铠甲,骑上战马,举起长剑。在你面前,我说到做到,在我面前,你说一不二。”他眼中闪着光。 郡羽皇后递给了他酒杯,此前阴郁的心情顿时舒畅起来,她明白,司马家族,是战绩赫赫的武统世家,几百年来,出了几十位能征善战的大将,她将被子摊开,露出了线条柔和的酮体,丰满的双乳依旧圆润,笑道:“表哥,这些年,你为我做的太多了。” 司马长鸿坐在床沿上,爱抚道:“郡羽,20年前,我可以为你抛弃荣华富贵,20年后,我可以为你再造盛世繁华。” 郡羽又谈到祭天神坛的事。作为王国首席巫师,司马长鸿有着蛊惑人心的能力。 皇后道:“冬天一过,你得着手举办沟通天地神灵的祭祀大典,我猜想诸葛国王就是因为亵渎了诸神所以死了。” 司马长鸿回应道:“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皇后不等他说完,道:“你说,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诸葛明国王没有向上天祷告,所以才……” 司马长鸿说道:“民众是愚蠢的,人云亦云盲目跟风,往往忽视了真相,他们把巧合当做了迷信。诸葛明国王死于老虎的爪牙下,他死得很悲壮,愚昧的人,才会说他死于鬼神。” 皇后笑道:“堂堂一国之君,会死于一只老虎。这不是笑掉大牙嘛?昌隆将军的军队纪律严明,装备精良,难道还拦不住一只畜牲?他们可去了几百人呢。” 司马长鸿闪着严峻的神色:“那不是一只普通的老虎,据斥候回应,是一只白色的老虎,比普通老虎大几个倍。” 皇后才懒得去想象老虎的体格,在她看来,老虎再大,难道还大得过咱们的猛犸巨象? 她继续此前话题,说道:“不谈这个了!表哥,借着祭祀大典,首先,我们得向民众宣布青海的继承权,巩固他的正统地位。然后,就是关于这个雨季,不管通过什么办法,你得消除人民心中的恐慌。那些愚蠢的老人到处散布谣言,说雨季会持续很多年,而且雨季后的冬天会异常寒冷,你得告诉他们,这是黎明前的黑暗,没有一个春天不会来临,太阳神会带来光明。” 司马长鸿点头说道:“16年了,确实需要一场盛会来提振子民的信心。这些年来,都广平原上充满了杀戮与血腥。雨季的到来加深了民众的恐慌,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亟待转变。” 皇后好像想到了什么,饶有兴趣问道道:“说起今年的雨水,我记得你16年前,就说过雨季会来临,你真的通过卜筮,看到了雨季的存在?天启纪元时期,留下来的伏羲八卦,难道可以窥探万物,洞晓天机,预测未来?” 司马长鸿道:“据我所知,世间有这种大神通的人,比如大圣纪元时期的灵山十巫。这些神秘的预知能力,来源于上古天书《连山易》或《归藏易》,可能还有一些其他说不清的神秘东西,这些东西比炎帝、黄帝还早上万年,可惜普通人,穷尽一辈子都看不到,他们隐藏在名山大川,几千年来…” 皇后兴趣索然,打断了他的话。对她来说,再神秘的东西都比不上眼前的一切,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才是真实存在的。人生匆匆百年,何必去拥抱困扰人类亿万年的烦恼,这本身不切实际。她哈欠连连,说道:“表哥,我要睡了。” 对巫师来说,这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想到诸葛明国王很可能死于创世神兽“白虎”,司马长鸿陷入了沉思,他疑惑难道真的是天之四灵之一的白虎?他清楚,不必要的恐慌总是越晚来越好,但世间有些事情,根本说不清道不明。 20年前,在他处于人生低谷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神秘女人,一个穿着黑色纱稠的女人,这个女人透着一股妖媚气息,她在狂风大雨中出现,那时他倒在雨水中嚎啕大哭,黑纱女出现了。 司马长鸿看到,天上落下的雨碰触不到她的肌肤,在她身体周围,形成了一道雨幕,黑纱女的出现显得空灵、玄幻且杳渺,虽然大雨瓢泼,但她的声音自带一种诡异的穿透力,只听道:“起来吧,你的路在前方,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司马长鸿知道遇到了神人,赶紧匍匐在地上,祈求道:“神女,请给我指明方向,请赐予我力量。” 后来黑纱女便自言自语解说了一段:“天地玄黄,宇宙鸿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就消失不见了。 虽然神女念叨的只有片麟半爪,但这已让普通凡人受益终身,于是司马长鸿就成为了一位巫师,因为他不知道这个黑纱女是谁,而在他此前的认知里,只有灵山十巫才有这种无上大神通,因此他逢人便说,自己得到了灵山十巫的真传。于此,他如鱼得水,后来的路一帆风顺。 至于他说雨季将会来临,仅仅因为他听到黑纱女走的时候,口里念着:“雨季,雨季。” 因此,他在宝墩新城建城大典上,于祭天神坛,根据卜筮,代上天向民众卜告,说道:“雨季一定会来临。” 神秘黑纱女到底是谁呢? 没人知道!黑纱女跟灵山十巫一样神秘。她供奉的只有太阳神,她信奉太阳神赋予万物重生的力量,奇怪的是,她的所有洞见全部来自于雨水,她在雨中可以看到模糊的未来。 在大概20年前,她在雨中捕捉到了雨季的来临。这是水神带来的死亡之力,太阳神将被黑暗吞噬,而她作为太阳神的信徒,她在雨中看到了太阳之子的存在,太阳之子就是传说中真命天子。 几十年来,在雨中,她看到好几个人,但都不是太阳之子。比如司马长鸿,只有爱情,他眼中只有他表妹,他的爱是小爱,比如青酆大帝,这个人一代枭雄,但是自私自利,再而就是飞将军,这人命运多舛,可惜英年早逝。 几个月前,她碰到了雨中的青玉,那位女孩子心底善良,但显然也不是,她有着自己的宿命。那只猴子,就是她引导过去的。 雨季带来的黑暗之力让太阳神失去了光辉,黑纱女明白,死亡之力越来越强盛,太阳神赐予的复苏之力将越来越弱,那么人间将陷入浩劫。 为此,这些年来,她一直在古蜀大陆奔波,可至始至终,没有见到命中注定之人。 黑纱女是大禹之后,唯一身怀五行之力的圣女。她是古蜀大地上唯一超过1500岁的人类。 1500年前,也即大禹石化500年后,“十巫”中的巫姑、巫真、巫谢、巫罗在巫山十二峰之一的翠屏峰寻找一种混合着丹砂的不死药,巧合的是,正好一位年轻的少女在一棵桑树上摘桑叶,四位巫师的到来显然吓到了她。 这名女孩失足从桑树上掉落悬崖,随即昏迷,如果只是寻常的民间医师,那么任谁都回天乏术,但幸运的是,她碰到了传说中的黄帝御医。 四大巫师心中愧疚,于是打算从死神手里挽回她的性命,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精心治疗,这位美妙少女起死回生。 四位巫师在少女体内发现了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也即传说中的五德之身。他们知道,凡人终有一死,世间万物有始必有终,就算是上一个五德之身的大禹也不例外,他们的行为严重违反了死神的旨意,知道自己酿成了大错,于此找到神女姬瑶寻求解脱之法。 谁也无法改变过去已经发生了的事。神女瑶姬只给她们只说了一句话:“只有救赎,方得解脱。” 后来,巫姑、巫真、巫谢、巫罗一直在救赎,再也没有在人间出现过。 被救活的少女,身穿一件黑纱裙在人间飘荡,因为她代表着重生的力量,因此她信奉太阳神。 可是,近几十年来,她隐隐觉得死亡之力在复苏,她的体内的重生之力在变弱,而雨季,预示着聚变即将来临,她知道,她的世界在消亡,在这此前,应该找到大地之子,大地之子是下一个五行之力的传承者。 第38章 阳氏家族 乔一喜欢高大的树木,他觉得他的生命在树上得到了延续。比如几个月前巫山那次,如果不是他爬上了那颗大槐树,那么他已命丧黄泉。他对那些有着“树神崇拜”的部落发自内心的向往,这也是他为何想去岷山的原因之一。 他跟青玉这样说道:“在我10岁的时候,如果不是那棵杨树,那么我肯定被大蛇咬死了。我就这样吊在树上,”乔一双手攥住树杆,像猴子一样悬空吊着,说道:“你看,就这样,还有一次,大雨造成了泥石流,山体滑坡,也是一棵樟树救了我。” 青玉看着脸色涨得通红的乔一,笑道:“我不跟你争辩,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吧。你再不下来,我看你要憋死在树上了。”乔一闻言跳了下来,猿猴嚣倒挂在旁边栎树的枝条上,“戚、戚、戚”地笑了起来,抓耳挠腮,左右晃动。 柳青、柳红捡了些木柴在生火,他们一人用刺刀削断枯柴,做了一个烤肉支架,一人将一只肥头兔子洗肠去皮,两人一唱一和忙得不亦乐乎,岑夫子在溪水里抓螃蟹,乔一、青玉两小年轻跟着他们三一起,经过一个月的跋涉,来到了龙泉风暴岛附近。 柳青说道:“这片区域,最大的世族是阳氏集团,阳家势力范围主要是那几座山,”柳青伸出一只手,划过一个圈,边说边指。 青玉循着他的手势一瞧,纳闷道:“为何是这样?怎么山头不见一棵树。树木都被砍伐了嘛?” 乔一从树后穿了过来,闻声一看,发现远方茫茫雾气中,一座一座的山是一片一片灰蒙蒙的色彩,视野之内,没有一棵树,光秃秃的,到处是焦黄的泥土堆和巨大的沟壑,仿佛大地在皲裂。 那些巨大土堆一拢一拢的,毫无规则地垒在苍茫的大地上,旁边是一个一个巨大的深坑,深不见底,显然,这些土堆是从大地深处挖出来的,有些深坑灌满了水,在严寒的冬季中结冰了。 在这些土堆后面,不知道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乔一跟青玉一样,面面相觑,他不知道这些疮疤或深坑是怎样形成的? 柳红递过一只烤熟的兔子大腿,解释道:“这是大西海黄金海岸最大矿山区,源源不断的金子,黑铁石从大地中被挖了出来,流向了都广平原各大家族的冶炼炉中,再经铁匠的千锤百炼,淬火燃烧,一把把精良的长刀,一幅幅闪亮盔甲与一件件精美战衣,被工匠们制造出来,然后人们相互厮杀,摧城拔寨,扩大地盘。阳家也因此富甲一方。” 原来如此。 乔一见漫山遍野的树木都被砍伐,心里一阵失落。他望着手中断剑怔怔出神,他觉得,所有兵器都是不祥之物。 他转过面孔,讷讷说道,“咱们吃完赶紧离开此地。” 柳红同样一阵惊悸,也催促道:“师哥,咱们走吧。免得惹祸上身,身陷囹圄。” 柳青大咧咧说道:“世上哪有如此凑巧的事,我不相信山后会有伏兵。我们已经一个月相安无事了。” 话刚落音, 危险及至。 只见,几匹高头大马飞速而来。 战马雄壮,金色的脚蹬,金色的马鞍,金色的马辔,连马上的战士,装备都是金色的。 柳青挣着大眼,发现是城主阳北贤。他心想,糟糕了。 阳北贤他大喝一声;“来得好不如来的巧,今日运气太好。”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他身后跟着几十匹战马,马上士兵劲装束发,头带钢盔,手举标枪,两名战士高举一杆绣着三只金枪鱼标识的战旗,杀气腾腾而来。 金枪鱼是阳氏家族的家徽,几百年前,他的祖辈从岷山深处披荆斩棘,顺着沱江的水流,穿过龙泉山,来了大西海黄金海岸,脸朝黄土背朝天,开垦耕种,后来以捕鱼为业,经过几代人宵衣旰食、埋头苦干,家族逐渐昌盛。 人类很多重大的机遇都是无意撞上来的。某年某月,阳北贤的爷爷的爷爷,在山脚下的深坑里,极为巧合地踩到了一块坚硬的黄色物体,后来一经查探,原来地下掩埋了一个巨大的金矿。 于此,阳氏开始走上财富之路。 这天城主阳北贤带领一队兵马在矿区逡巡,因为地势高,他们在山腰上注意到了乔一、柳红一行。 这种送上来的猎物,他们是断然不会错过的。 阳北贤一马当先,气贯长虹,他拉住辔头,拦住去路。 嚣“嘶、嘶、嘶”地叫着,吓得赶紧跑进了森林里。青玉呼叫不及,不等细想,“哒、哒、哒”地声音传了过来,后面尘土四起,又来了十几匹战马。 柳青见危险来临,大喝一声:“快走。” 岑夫子和柳红,赶紧拉上乔一、青玉,拔腿便奔,但阳城主哪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就溜掉! 他如臂使指,几十号兵马将他们团团围住,柳青被三名侍卫用套狼的钢圈套住了脖子,阳北贤驱马向前,一个刀背横拍,将柳青拍在了地上,后者半边脸红肿,掉落了几颗牙齿,一丝鲜血“哗哗”流出。 阳北贤昂藏七尺,一双眸子含着冷凝的光,不怒自威,他有着商人的机警,同样有着城主的霸气。他跨在战马上,气势凌人,冷冷训斥道:“谁还敢反抗?下场跟他一样!” 岑夫子、乔一、青玉三人吓得一动不动,柳红看着昏倒的柳青,一脸忧色,内心焦急。 大西海风暴湾,背靠龙泉山脉,东望大西海,这是阳家的势力范围,他们控制了好几座山头。 这里号称黄金海岸最大金矿区,近几十年来,从这些山头流出去的金、铜、黑铁等不计其数,阳氏家族富甲一方。 这个家族跟芒城李文鼎家族非常相似,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商人性格,一切唯利是图,凡事斤斤计较,善于逢场作戏。不过,有一个人例外,就是他的弟弟阳江,如今的剑门关守望者。 16年前,在父亲阳明辉因病去逝后,阳江跟阳北贤两兄弟,因巨大的观念冲突,最终反目成仇, 阳北贤志向高远,在拥有无限财富的前提下,将野心放到了更高层面,他觉得,几座矿山根本实现不了自己的抱负。 对于一个期望留名青史的人来说,唯一的途径就是攀上权利这艘大船。 在他父亲死后,作为一家之长,他觉得时机成熟了,他跟他弟弟阳江说道:“我早已厌倦了山沟沟里挖出的那些黄的黑的银的白的,”他两手向外张开,似要拥抱整个天空,唾沫横飞道:“阳江,你得相信哥哥,我的宏伟蓝图一旦实现,那么,我跟你的名字,在家族系谱中一定是最伟大最特殊的存在。”他的眼睛带着血丝,带着决绝,同时带着贪婪,继续说道:“眼前的财富比起整个江山来,不值一提。一个人如果登上了万仞山巅,那么他完全不会贪恋山下的溪流。青酆大帝,你懂吗?3年前,他就是一个渔夫,于今你看看他创下的基业,你看看他建立的城池……” 他越说越激动,根本不容阳江插嘴,最后他如饕餮一般,总结道:“我们阳氏家族,必定跟营盘山诸葛氏,跟宝墩青氏,跟什邡古城丁氏家族一样,将闪耀整个都广平原。” 在阳江看来,哥哥想染指政坛,这完全跟他家族的祖训背道而驰,他回绝道:“我遵照父亲的遗旨,我的一生都将在山里度过。”最终,巨大的认知差距,无法填埋的沟壑,让两兄弟分道扬镳。 令阳江深恶痛绝的是,他老婆居然是一个爱慕虚荣的肤浅之人,她叫嚣道:“没想到你胸无大志,我希望我的丈夫能给我整个星辰。”不曾想,某年中秋的夜晚,他看到妻子跟大哥眉来眼去,这无疑对他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阳江感到生活是一个讽刺,于是负气而走。 他发下毒誓:“从此不过问阳家一切。”一个月后,他毅然地加入了剑门关。短短几个月,妻离子散,钱财两空,阳江整日醉得昏天暗地,一度陷入绝望,丁义总指挥给了他继续活下去的信念,他说道:“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未来可期,生命可贵,你的手拿不住的东西太多了,你得学会放手。” 一个月后,阳江头脑渐渐清醒,但让他意外的是,剑门关的生活枯燥无聊,乏味至极。前20年,作为富家公子的他,过惯了潇洒自在的生活,哪里受得了如此清闲?他反问着,这哪里是守望?这简直是浪费生命。他为自己一时冲动而后悔不已,最开始,他也跟蚕丛、马竞、薛云飞等人一样,想逃离剑门关,但后来发现这个地方一旦进来,就出不去了。 时光洗尽了铅华,青丝悄然变作白发,阳家发生的一切,却永远埋在了心间,是他记忆深处最大的痛。 阳北贤让士兵压着乔一、岑夫子、青玉一行,叫嚷道:“今天收获不错,没想到抓到了5个壮丁。”青玉还是短发,脸如黑炭,她跟其他人一样,一脸颓然。 矿区都尉许伟说道:“我们还需要更多的奴隶,只有加大金属的出产量,才能满足宝墩新城的需求。现在,郡羽皇后渐渐放权给青海了。这小子年轻气盛,他胃口大得很,并且将价格提高了百分之五,比青酆时期更大气,出手更阔绰。” 阳北贤趾高气昂,亢奋道:“难道又有战事?” 许伟说道:“对的。诸葛辰公主暗中下毒,青酆大帝陷入昏迷,因此,整个宝墩上下都在通缉他们。听说,辰公主与他的儿子青山去了眉山古城。青海正在招兵买马,现在急需战略物资。” 青玉醍醐灌顶,她隐约见听到了大哥青山、母亲诸葛辰的名字。 她一阵兴奋,甚而觉得此刻被俘虏,是一件幸事。俗话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难道自己要走运了吗?她偷偷地凑到近前,企图听到更多秘闻。 几个月越来,一个人漂泊无依,突然听闻家人的消息,她鼻子一酸,眼眶湿润。看来青山和妈妈都还活着,可她庆幸的同时又恼怒至极。 西门郡羽这个家伙,贼喊捉贼,居然将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栽赃到妈妈头上。这种丧尽天良的大恶人,不得好死。 她攥着拳头,越想越气,皇后的谎言欺骗了整个古蜀大陆,她就像一条美丽的毒蛇。而自己的妈妈却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当然,还有他的四位流落乡野的兄妹。她低着头,跺着碎步。 阳北贤仰头怒视,问道:“什邡古城丁坤国王有啥举动?” 徐伟说:“听说,太子丁兰回来了,最近魏兵大将军在驯化更多雄狮。” 阳北贤沉吟半响,道:“天下即将大乱,又是群雄再起之时。郡羽皇后,终于露出了她的狐狸尾巴,10年前,我见过她,不可否认,她美艳不可方物,但她的内心幽暗深邃,思维缜密。” 他啐了一口,继续道:“可是,作为权利最高的女人,或者说,作为一位待在国王身边的女人,没一点手段可不正常。不过,这对诸葛辰来说就难了,多年前,我见过营盘山公主,她心地善良,温文尔雅。跟西门郡羽完全不是同一类型的人。” 徐伟露出狡狯的笑,道:“城主,我知道你的意思。辰妃娘娘必定玩不过皇后娘娘。” 阳北贤“呵”地笑出声来。 青玉心如泣血,他们的分析是对的。 阳北贤总结道:“完全不在同一个档次。这么说吧,仁慈在权利斗争中,只会带来死亡。走到今天这一步,其实是诸葛辰咎由自取,她早该有所防范。 ” 许伟道:“老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青玉如芒刺背,这句话如同刀片,割裂着她的心胸。 阳北贤停下马步,望着远处夕阳,若有所思,悠悠道:“郡羽皇后第一招就是赶尽杀绝,连对方的五个孩子都不放过,这让人意外。” 徐伟奉承道:“世人还以为是诸葛辰心虚逃走了。” 阳本贤道:“这才是皇后的高明之处。心狠手辣,斩草除根,是一个人成就霸业的前提条件,而仁慈绝无活路。总之,天下纷争再起,咱们又有得忙活了。” 徐伟见势恭维道:“财富将源源不断涌进矿区,恭喜城主。” 阳北贤对这种谄媚置若罔闻,他漠然地注视着荒芜的矿山,若有所思。 可青玉内心却在抓狂,她强忍着泪水,痛苦得无以复加。这是她第一次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听到关于妈妈的评价,在人生最凄迷的时刻,别有一般滋味。 的确,妈妈诸葛辰有着慈悲心肠,从来不曾亵渎神灵,她的遭遇不该如此。她对皇后的孩子,比如青海、青麟、青叶、青罗等人一视同仁,她甚至给了坡脚青叶更多的关怀,她常常教导大家:“以和为贵,和气是天地之中最大财富。你看这日月星辰,这山川河流,从来都是不言不语。你们兄妹9人,一定不能有纷争,有纷争就意味着死亡。” 可谁能理解妈妈的菩萨心肠呢? 徐伟说道:“听说青山在寻求靠山。” 阳北贤冷笑道:“青山不具备号召力。他只有一个靠山,就是营盘山古国,可诸葛国王驾崩了,诸葛辰同样难有作为。从目前情况看,青海只要5000精兵,野利将军跟米擒将军为其辅助,那么这场战役,不出半年,就能结束。” 青玉闻言极为失落。 这位城主一语中的,的确,哥哥青山与妈妈面对的局势非常艰难。父亲青酆大帝一直昏迷,而宝墩新城里有几万黄金军团。哥哥和妈妈就像一只蚂蚁,皇后娘娘和青海就是一只大象。 想到无法提供帮助,青玉一阵气馁。 接着徐伟继续说道:“城主的分析总是一针见血,让人受益匪浅。请问,这些奴隶怎么处理?”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到了木棚底下。 阳北贤冷冷道:“送到矿区,交给阳柯泉,明天就让他们进洞挖矿,时间紧迫,机不可失,我要送一份大礼去宝墩新城。” 青玉瑟缩着,他知道他们的对话结束了。 她偷偷瞄着。 阳北贤跟阳江一样,虎背熊腰,从小习武,善使大刀,16年前,两兄弟对刀法的运用就炉火纯青,一时被传为佳话。阳北贤年轻的时候,有过侠客的梦想,在他看来,如果没有家族的传承,那么凭借刀剑上的造诣,他一定能成为一代名将,就像青酆大帝或者飞将军一样,通过战争,名扬天下。但命运的齿轮,将每个人的轨迹都固定得死死的。 难道命运的枷锁就一定无法打破? 他明白,人生在世,一定有扭转乾坤的机会,而乱世,就是为那些胸怀天下的英雄准备的。他脸上一时阴云密布,一时踌躇难决,一时又斗志昂扬。青玉观察到了这些细微的变化,她奇怪一个人在转瞬之间,可以变换出如此复杂的表情,他简直就是一只狐狸。 青玉撇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这种表情,宫殿里,似乎在坡脚青叶身上看到过,坡脚青叶跟弟弟青云一样,喜欢看书,但青云喜欢看那些怪力乱神《山海经》之类的奇书,而坡脚青叶喜欢读历史和传记,比如上古史、五国史、战争史等,他对书里的内容如数家珍,青叶是一个奇怪的人,他总念叨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或:“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聪慧,人类所有智慧都在书中”等等。 相比于青叶略显浮夸轻佻,阳北贤显然更阴沉。 他的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渊薮,他的脸好像只有皮没有肉,而且他能洞穿人的内心。阳北贤的余光突然扫了过来,吓得青玉赶紧侧偏了头,她借此偷偷地瞅了瞅了猴子嚣,发现它一直躲在远处的树林里。 她对嚣撅了撅嘴,叫它躲得远远的。 乔一发现了青玉的不对劲,他只想问个明白,为何一直偷听他们的谈话,是不是跟他们认识? 等到他们被锁进黑暗的大牢后,乔一立马问道:“你干嘛要靠得那么近?你找死吗?你脑壳想什么呢?”青玉闭口不言,她可不想自找麻烦,这里没人知道她的秘密,她打算一直隐瞒下去。“没什么,我是想听听,看看他们会如何虐待我们。” 他们的手脚全部被装上了铁镣铐。 乔一举着双手,沮丧道:“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命运。”他摆臂踢腿,铁链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 柳红一直在查看柳青的伤势,她擦掉他脸上的血迹,柳青瘫在地上,“唉、唉”地呻吟着。 岑夫子沉默地缩在角落,他只想喝酒,酒可以消解世间的烦恼与痛苦,他不停地念叨:“有酒嘛?给我酒,给我酒。”对他来说,这不是最惨的事,他经历过比现在更危险的处境。 乔一就很绝望,他认为自己从一个火坑掉进了一个水坑。他不可能再一次扮演疯子的角色,当然,他可以再扮演一回傻子。但他不能,因为这次他不是一个人,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他本能地对青玉充满了好感,尽管这个假小子蓬头垢面,看上去凶巴巴的,但是她总能说出一两句让他毛塞顿开的话来,比如这句:“你为何不说是你的手救了你自己,而不是那棵树。”还有那句:“诸神不存在,存在的只有死神。”这显然亵渎了他崇高的信仰,但他苦恼,自己无法解答其中的玄机。 她觉得这个女孩子就像石头缝里钻出来的一棵嫩芽,尽管她可能在大风大雨中夭折。 这是一个神秘女孩,他觉得。 一行人里, 青玉最为不安。她想着此前一个人的时候,还能自由自在地在山里走动,可哪知道这人嘛,一旦成群结队,危险便会来临。 她并不在乎自己的安危,而是她的妈妈和哥哥青山,他们在眉山古城,这是一个清晰明了的定位。大战一触即发,她认定自己可以帮到他们,而且,当务之急是要将这些不利消息告诉他们。 可是,有什么办法能脱离囚笼呢?她左右瞄了瞄,发现地牢守卫森严,墙壁密不透风,插翅难飞。 随后,她又担心青水和青云来,刚才的对话里,青罗也没提到。他们三个会在哪里呢?他们三个是在一起呢?还是各自分散?他们过得好吗?很快春天来了,咋们还有见面的可能吗?她的思绪变得模糊,脑袋里突然蹦出了大雨之夜那个神秘黑纱女。她相信神秘女人能轻而易举地解开自己的枷锁,她拥有魔法,这对她来说可算不上难事。 在迷迷糊糊中,她进入了梦乡。 自从青山、青云走了以后,青叶就觉得在整个宝墩新城,没有朋友了。 他的哥哥被委以重任,不管是权臣还是武将,都围在他身边,谁叫他是城邦里的第一继承人呢,身边谄媚之辈如过江之鲫,弟弟青麟则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恃宠而骄。妹妹青梅就是一个典型的千金公主,最喜欢的是发簪,比如细头钗、金镶玉步摇、龙川牡丹纹簪、点翠珊瑚腊梅簪等等,她喜欢摆弄这些东西。她还喜欢漂流的裙裾,比如花鸟图纹的凤尾裙、整段细遣镶金线的百褶裙,以及色彩淡雅风动如舒的月华裙。 相比于权利中心那些奉承、阿谀、取悦等人世间最肮脏的东西,他更喜欢妹妹青梅的纯净,她是高山流泻的一汨清泉,她的笑靥如一朵烂漫的花,让青叶还能在幽暗的宫殿中获得一丝温暖,在这里,他除了能跟妹妹说上一两句俏皮话,他唯一还能够喝上一两杯的就只有太监窦鹰了。 窦鹰家族世代为商,贩卖玉器古玩,因“血脉大战”家道中落,15岁时净身,被父母以五枚金龙币送进城堡,10多年来,受尽白眼与耻笑,大概因为同病相怜,身体都残缺,青叶每次找他,都喝得酩酊大醉,尽管太监酒量甚底。 窦鹰对青叶也从来不拒绝,因为他觉得只有青叶具备底层人们的人情味。 青叶带着酒意,醉醺醺道:“如果父亲驾崩,那我必须离开,你想想,一山不容二虎,尽管我是一只狐狸。”” 窦鹰小声道:“你喝醉了,如果我是你,我连狐狸都不敢做,我宁肯做一个老鼠,或者一只猫,躲在黑暗中。” 青叶毫无介怀:“在城堡里,其实只有你的眼睛才是睁开的。可是我不是王八,缩着头我无法呼吸,你想想,五国历史上,什邡古城的丁春秋国王,瞎了一只眼睛,白帝城的刘耀文城主,是一位断臂国王。他们都在史书上占据了一席之地,留下了辉煌的一笔。” 窦鹰对五国历史同样有所涉猎。十多年来,在这勾心斗角的名利场,如果不翻翻史书,不了解权利游戏的规则,那么他早已五马分尸,他的前任上司,阿桐木就是因为在青酆大帝耳边多说了一句话,就被绞刑至死。 “你口无遮拦,要知道,祸从口出。”窦鹰用手挡住嘴巴,诙谐道:“有的人虽然有两只眼睛,但是一叶障目不知所谓,丁春秋城主虽然只有一只眼睛,但是他看得比谁都清楚,他杀伐果断,心狠手辣,他的亲哥哥就被他亲自宰于马下。至于断臂刘耀文城主,则工于心计,党羽甚众,玩弄权臣于股掌之间,你想想你的处境,你的地位,简直天壤之别。” 青叶不想多说了。他烂醉如泥,手脚无力,斜躺在桌椅上,对他这位坡脚王孙来说,除了整日整月的烂醉,他还能干什么呢?这是他的求全之道,也是他的生存之道。他自己明白,太监窦鹰也明白。 第39章 大地之子 青云躺在一个镌刻着符文的木椅上,此椅长近7尺,但只有9寸宽,椅子呈黑椒色,四条匀称的木腿,腿面上无数道开裂的细纹,细纹歪七扭八,略有形迹,颇似毕摩娜卡波脸上褶皱的皮。 娜发左手拿着一个尖锥的法器,右手拿着一个锋利的戳子,不断在青云的额头上敲击着,丝丝血迹汨了出来,旁边的娜倮用一块毛巾将鲜红的血吸走。 魁梧的包子站在门板后,不断地发出“哦、哦、哦”的声音,他摇头晃脑,眼睛却一直盯着小主人的表情。 图腾的模样早已深入每个拉祜族人的脑海,娜发小心翼翼的将图案印刻在青云的额头上。 整个房间静悄悄的,气氛很庄严,青云神色凝重,咬牙闭眼,如同雕塑。 娜发一边敲打着,毕摩娜卡波则讲述着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关于拉祜族的传说:“在很久很久之前,世界一片混沌,创世神厄莎将自己的左眼睛变做了太阳,右眼睛变做了月亮,整个世界便有了光,厄莎用手脚背的汗水搓成了金、银、铁、铜四根柱子和四条大鱼。然后将4根柱子支撑在4条鱼背上,将天跟地分开了。她觉得大地一片死寂,想让世间活跃起来,于是在神树上种下了一粒葫芦籽,当葫芦成熟时,一只麋鹿踩断了藤条,葫芦飘走了,厄莎历经亿万年,找寻这颗葫芦,最终在七山七水处,看到葫芦在水里漂来漂去。厄莎叫来了小麻雀去啄, 让小老鼠去啃,最后被一只螃蟹拖到了岸边。葫芦破碎了,从小洞里走出了扎笛和娜笛两兄妹。厄莎把他们养大,让他们结合成夫妻,人类便被繁衍了出来。” 青云默默地听着这一切。 娜卡波已经将这个传说讲了千百万遍,整个部落里,绝大多数人,在笄发之年,都是在毕摩娜卡波的故事里,被刻画上部落图腾的。 令所有人惊讶的是,青云的图腾被刻上的那刻,除了血迹,还有一丝丝像烟雾的气息在空中飞舞,几丝烟氲袅袅上升,像凤凰或小鸟在腾飞,娜发看着这一切,想听听毕摩的指示,但娜卡波同样被这个神秘现象震住了。 青云大吼了一声,接着陷入了昏迷,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发现整个部落被傣族人侵占了。 一些异族人手持钢刀,来回搜寻,不断地大声叫喊着,一些年迈的女人哭丧着脸,整个部落静悄悄的,包子全身抖动,不断地发出“哦、哦、哦”的声音。 娜卡波脸色阴郁,不知道在想什么,娜发则满脸急切,显然族里发生了大事。 他们被囚禁了。 原来当天,扎发和扎斯、扎木等率领族里大部分强壮的青年,去了鸡头领,小小和青水同样作战士装扮,她们手握弯刀,竖起辫子。 在两位女孩的鼓舞下,拉祜族的汉子跟傣族汉子,在鸡头岭山上和山中深涧,山下河流里大战,他们的战斗非常原始,场面非常血腥。 对于死亡,这里每个部落的信仰是一样的。他们崇尚生,但不畏死,他们深信自己砍下对方的头颅,那是上天的礼物,同样深信自己的头被对方砍下,则是灵魂的救赎。 死得壮烈,死在大山与碧水中,死后灵魂将进入天国,将永远与厄莎同在。 小小和青水是感受不到他们关于死亡的意义的。她们看到的是,到处是断腿和头颅,每个人手上、腿上、腰上,背脊上都伤痕累累,鲜血撒在水杉树、红豆杉、七叶树、红花木莲、蒽齿松铁的树叶上,鲜血也撒在草丛中、木耳菌上,还撒在大地与河流中,他们壮怀激烈,视死如归,一边砍杀,一边“嗷、嗷、嗷”大叫着。 小小看到扎发砍下对方一颗头颅后,高举着血淋淋的头颅,大声唱着歌:“我的先辈们,你看吧,睁开眼睛看看啊,热血男儿在守护家园,我们的孩子们,我们的女人们,你们看吧,请准备好美酒,我们将带着胜利归来,请准备好佳酿,我们将带着敌人的头颅回来。这是血祭祖先啊,我们的名字将响彻整个森林……” 头颅里撒下的鲜血淋湿了他的脸,他却沉浸在鲜血中难以自拔,继续大吼着。 这场大战酣畅淋漓。 小小和青水尽管没有加入真正的厮杀,但被这场面吓得心惊胆战,幸运的是他们赢了。 扎发、扎斯、扎倮等战士,每人拿着两三颗头颅,大家浑身是血,如同鬼魅。小小和青水,与他们一起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 但是,还没等他们收拾完毕,傣族又有一支人马冲将过来,这次冲过来的还有白族。目之所见,战士漫山遍野,人数比他们多了一倍,原来他们两个部落合并到了一处。扎发、扎倮看到情况突变,大声说道:“他们亵渎祖灵,他们侮辱图腾,不配敬奉厄莎。扎斯,你率领一队去前方堵住傣族人,扎木,你带二队让火圣女先回避。”一番指挥安排后,扎发带着其他人冲进了白族人群中。 这一场战争,杀得天崩地裂,鬼哭狼嚎。很多年后,青云通过“第三只眼睛”看到了这一切。 扎木带着小小跟青水,还有四五百人且战且退,但是傣族人和白族人有备而来,他们穷追不舍,小部分追兵速度奇快,不断给扎木制造麻烦,扎木为了保护两位女孩的安全,只能不断分离出一些战士断后。就这样,他们争取到了一天的时间,率先回到部落。 扎木将情况如实汇报以后,毕摩娜卡波向上天祈祷,并获得了福音。她说道:“还在襁褓中的、年轻的、有生命力的男人们和女人们,通通都走吧,去三神山吧。快!” 当大家听到“三神山”时,扎木、扎那和娜发都待在当场。三神山,是上古奇书《山海经.大荒西经》中的圣山,被誉为人类最后的栖息地。不到灭族的情况,一般是不会去的。那里人迹罕至,气温极地,常年冰封,根本不适合人类居住。 娜卡波怒道:“快走吧,敌人很快就来,极冻之地,但有火圣女在,她一定能在风雪中给大家找到一条出路。”毕摩的话很决绝,不容置疑。 当时,青云一直昏迷不醒。娜卡波说道:“青水和火圣女,你们一定要带领大家去到三神山。希望你们能在那边找到生命的归宿,灵魂获得安宁,帮助族人重建家园。青云和哑巴包子,不是我族中人,有我在,他们不会为难的。再说青云昏迷,长途跋涉,反而会增加他的危险。” 整个气氛很伤感,情况也很紧急,尽管青水发现了青云额头上多了一个“眼睛”,但是也无法作其他想法了。另外,她觉得弟弟从小机灵,鬼点子多,弄一个图腾或许出于好奇罢了。 当白族和傣族先锋队杀进部落时,他们发现,整个拉祜族空空如也,只有一些牛羊、鸡鸭和猪狗。当然,还有一些老人,很多老人,几百岁的老人,他们一个个都哑口无言,表情木讷,谁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在毕摩木屋里,发现了娜卡波,一个小伙子和一个哑巴,还有娜发。 娜发对部落充满感情,她伺候毕摩超过了200年,因此她没离开,她执拗地留了下来,并说道:“我的命是毕摩给的,我的价值就是侍奉毕摩。” 当白族和傣族毕摩来到了后,发现确如战士们汇报的——人去楼空,出于毕摩与毕摩之间的尊重,他们并没有为难娜卡波。但依然实行了历史上最为常规的战后操作。 白族族长说道:“孩子们,我们赢了,胜利属于你们。带走这里的美酒吧,带走这里鸡、鸭、牛、羊、猪吧,带走这里高粱、大米和稻子吧。这是血祭祖灵的赏赐,这是来自厄莎的礼物。” 他们留下了四五十个年轻战士,一方面戒备娜卡波,一方面防止拉祜族战士去而复返,然后又派出了大量追兵,分头追击。他们的目标是大地之子,只有找到火圣女,他们才会认为获得了这场灭族之战的最终胜利。 青云醒来的那刻,一切如常。只是视线有点朦胧,头脑发胀。毕摩娜卡波吩咐娜发,让她端来一种带咸味的黄色圣水,一边说道:“小子,喝了这碗圣水吧,它会让你恢复光明。” 三四天后,青云才知道部落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青水跟火圣女走了。 他问娜卡波道:“我们也能去嘛?” 毕摩回答说:“你选择了你自己的路,你的路比他们更加难走。” 青云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七天,傣族战士中传来了一些欢声笑语。从他们的对话中,娜发听到了只言片语,原来火圣女和青水、扎木一行,被其他部落追击到了行踪,陷入困境。 娜发从来不在娜卡波面前说谎,她毫无隐瞒地说道:“一些老弱病残,影响了速度,他们被追击到了,火圣女和青水带领族人,负隅顽抗,可是,他们面对的敌人甚多,哈尼族也加入了战斗,因此负背受敌。” 毕摩娜卡波听完后,表情大变,好像失去了魂魄,脸色苍白,身体在不断抖动。她一下子苍老了一千岁,她脸上的皱纹以可见的速度在增加,她颤抖地对娜发说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一万多人都因我而死,我愧对祖先,愧对他们的英灵。”娜发不断地给娜卡波喝一种黑色粘稠液体,但这并没有减轻她的痛苦。 娜发一筹莫展,不知道该做何处理,她的眼泪扑簌而下,为自己的无能哭泣。青云和包子感受到了毕摩的生命在消失,包子不断地发出“哦、哦、哦”的声音。青云紧紧抓住她干瘪的手,给予他力所能及的温暖。 一直捱到晚上,一些驻守的战士放松了警惕。娜卡波从睡梦中苏醒过来,并叫醒了娜发,青云和包子跟着醒来了。 娜卡波脸上苍白,好像魂归附体,她头脑清晰,但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她一只手拉着娜发,一只手拽着青云,说道:“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们的时间也不多了,我在自己梦中,看到了影子,这个梦每个晚上都在出现,火圣女不是大地之子,我骗了大家,我给一万多族人做出了生命的选择,他们因我而死。真正的大地之子是你。”娜卡波用尽全身力气睁开眼,看着青云。 青云泪水婆娑,他只是一味的摇头,否定道:“大地之子能看到过去与未来,我看不到,我不是。” 娜卡波悠悠道:“我说你是,你就是。我拿一万多人做了最后的赌注,你现在看不到,但你未来看得到。你得去昆仑山,找到扶桑神树,那里可以打开你的第三只眼睛——洞穿世界的阴阳眼。” 包子“呃、呃、呃”地喘着粗气,显然他也着急了。青云迷惑道:“昆仑山在哪里?扶桑神树又是什么树?” 娜卡波的声音越发低沉:“娜发,你带着他,一路带着他,保护他。” 娜发不断摇头,她眼睛红肿,说道:“我不要走,我要一直陪着你,我不知道怎么做,我不知道昆仑山在哪里?” 毕摩娜卡波说出了最后的话语:“凡是种种,皆有因缘。失去与得到往往相伴相生,记住,人世间的得到,皆因失去而来。”娜卡波看着他们无动无衷,挣扎道:“不要畏惧,该走的都会过去,该来的已在路上。可伶你们几个年轻人了,路阻且长,心向光明。你们从后面小门出去吧。娜发,你带路,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不要停,只有你才能带大地之子离开。” 第二天午时,傣族战士发现了青云三人的离开。他们立马拉上了大黄狗,派了30多位战士,全力追击。其他人看到奄奄一息的娜卡波,不置一词,显然,他们在静静地等待着她的死亡。 等娜卡波再一次回光返照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位身穿白袍的老者,老者须发皆白,手拿一银白色的琉璃棒,脸色亘古如一的祥和。 白袍巫师如圣人一般站在木地板上。不喜不悲,不生不灭,散发着朦胧的光。娜卡波知道自己要魂归幽冥之地了,她哀求地说道:“你总算来了,一千年来,我从来没求过你,”她没有停顿,她怕自己再也发不出声音,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从来不过问人间的事,圣人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懂,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给与大地之子帮助,他们前方困难重重。我要死了。我记得,500多年前第二次见到你时,我过问你一个问题,我的哥哥扎古斯在哪里?大智者,你能告诉我嘛?” 白袍巫师,走近了一步,瞅着这个垂死的老妇人,温和说道:“你好,扎古斯在巫山深处,他拿着青铜权杖呢。” 这是善意的谎言。 白袍巫师看到娜卡波脸上闪现一丝喜悦,他想着,她或许还能活上几年。 当时,白袍巫师在不周山追随朱雀神鸟而去。他有二千多年没见过这只神鸟了,一听说白虎现世,现在又见到朱雀翱翔天空,他那波澜不惊的心躁动了一下。 在他看来,人类是一群无聊透顶的族群,尽管他们短暂的一生只有匆匆几百年,甚至只有一百年。可无数年来,亿万的人类如匆匆过客般一闪而过,他们留下了太多冤孽,比如他们的愤恨、他们的执着、他们的欲望、他们的杀戮、他们的野蛮、他们的功利、他们的贪婪等等一切,绝大多数人,在生命走向终点的时候都带着遗憾。 这天地间,充斥的全是冤枉、孽债、仇恨与痛苦还有劫难,这便是死神也即黑暗之神最大的力量源泉。 巫师在追击那只大黄鸟的时候,同时也在追问自己的内心。每个人都有宿命的局限,包括他自己。 按照他所理解的,亿万年之前,天地一片混沌,打破黑暗之力的是盘古大神,天启纪元的时候,出现了真神伏羲、上神女娲和帝俊,他们斩妖除魔降龙,创造人类,大圣纪元时则出现了黄帝、炎帝、颛顼大帝、大禹等圣贤,他们拯救了人类这个族群,让希望之光不至破灭。 雨季的到来是天地不再平衡的一种启示,伏羲八卦的压制力在减弱,黑暗之力再度苏醒,可是人类的人间之力却越发羸弱。 他叹息一声,踌躇不前, 停下了脚步。 他望着山头上那点微弱的日光,内心陷入沉寂。大地需要日光普照,万物只有在阳光中才能复苏,而人类却需要一场彻底的救赎。 他之所以再度回头,是因为在不周山上,他看到了那三个孩子。尽管只有匆匆一瞥,但留下的印象却非常深刻。那两个女孩子看上去很真实,心灵一览无余地美丽。那个男孩的笑脸沁人心脾,内心善良,眼里透着柔和的光。他已经许久没有在人类身上看到这种清澈的真、善、美了。 但是他来晚了。 第40章 黑纱女 丹丘生一人一马走在悠悠古道上,他背上插着一柄三尺长剑,剑身线条流畅,剑柄雕刻一条龙,栩栩如生,剑穗是火红的流苏,这是一件称手的兵器。 他有十多年没来平原了。 这柄剑是他在鱼凫村寨时,一个故友给打造的,这是他几个月来唯一碰到的朋友,年轻时候,那些曾一起仗剑天涯的挚友走的走散的散,有的已经埋入黄土,杳如黄鹤。 冯铁匠说:“酒圣岑夫子还在,早两年前来过,依然嗜酒如命,他去了龙泉山脉,跟以前一样,只身一人,浪迹天涯。假若你某天碰到他,可以叫他找铁匠继续喝酒,我的酒随时准备着。我不能再任性妄为了,你也懂,一个男人有了老婆孩子就有了家,我不怕你笑话,家是最重要的。” 冯铁匠儿子叫冯强,体格健壮,跟着父亲一起打铁,他边倒酒边说道:“老爸,你别那么煽情行不行?” 冯铁匠夹着两粒花生米,丢进嘴里,“咯吧”一声,继续道:“青山不在,友谊长存,人生苦短,如梦如幻。恍惚一别20年,何以解忧?唯有黄酒。”说完哈哈大笑。 丹丘生在冯铁匠待了一个冬天,分别的时候,铁匠将铸好的长剑递给了他。 他说道:“你能来瞧一瞧我,老友深感欣慰。人生就是一段赴死的归途,假若某段路,能遇到一两个知己,那么这辈子就值了,老话说,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下一次见面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丹老不胜唏嘘,拱手作别,他是个性情中人,话说多了反而担心自己失态。只道了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接着又跟冯强道别。 因为他身无要事,因此一路游山玩水,信马由缰,好不自在。这日来到了紫竹古城某镇的一家龙门客栈投宿。 都广平原不同于岷山深处。这里地大物博,民康物阜,这里是鱼米之乡,膏腴之地,同样是吃货的天堂,丹老给自己点了一个肥羊火锅,外加牛肉大串烧,浓烈的汤汁伴着火红的辣椒,混着香菇、磨芋、豆腐块、腐竹,三脚金钵下黑炭燃着明火,火辣辣的香味四处弥漫,丹老给自己要了两壶黄酒。 其时正值傍晚正点时刻,客栈人满为患,一些豪客夸夸其谈,一些商贾长吁短叹,他坐在一张4方桌上,鼓动腮帮,大口大嚼,痛快淋漓地豪吃一通。 初春时节,湿气弥漫,加上店内火锅的雾气升腾,整个客栈烟雾迷蒙。 前方一个桌上,一个小伙目若朗星,鼻梁高挺,披着一件蓑衣,脚踝处倚着雨笠,正是波西部落霍光。他跟丹老一样孑然一人,只见他挥汗如雨,目不斜视,一心一意吃着嚼劲十足的牛肉,浓密的汁浆从嘴角溢出来,汤汁里显然加了一种特制的辣酱,他吃得汗流浃背,左手边是一碗颗粒饱满的白澄澄的米饭,散发着阵阵稻香。很显然,他许久没有吃过如此纯正的佳宥了。 丹老正要往前去打个招呼,右前方木桌上四位莽汉举止轻浮,毫无顾忌。 一位叫张山的家伙说道:“据说,昌隆将军正在紧锣密鼓的训练新兵,营盘山好像有新的动作。” 一位叫李泗的家伙,用竹筷夹住一块肥羊肉,送进嘴里,回道:“营盘山的士兵,个个魁梧高大,不是我说,论战斗力,平原上的战士,不值一哂。山里人彪悍、粗矿,而平原上,你看看现在的年轻人,骨子弱,像水一样,太柔。” 王伍对此不敢认同,说道:“你这话不对,打仗讲究的是战术和战略。这不是单纯的比试个人气力,单枪匹马在战场上不管用。不然,两军对垒,只要挑两个大力士就够了。” 赵畄光着膀子,满脸汗渍,说道:“不对,不对。纯属扯淡,现在的战争,除了士兵的身体素质外,还有盔甲、钢刀、箭弩。再说营盘山最厉害的不是战士,而是食铁兽,听说,食铁兽可以咬穿最坚硬的盔甲。” 话题越扯越远,王伍说道:“言归正传啊。你说这昌隆将军为何兴兵呢?诸葛国王并不是一位崇尚武力的国王。” 赵畄说道:“还不是去年秋季的祭祀大典被破坏了嘛?长公主将她女儿王小小藏在了波西部落,因为此事,王将军被斩首了呢。还有飞将军,飞将军听过嘛?曾经跟青酆大帝一样,杀人如麻,用兵如神,他也被就地正法,斩于刑法广场。” 丹老跟霍光同时竖起耳朵,特别是丹老,听到此消息,如晴空霹雳,飞将军如此磊落,铁血铮铮,极具正义感,是他的忘年之交,没想到,一别三日,竟生死不复相见。 他默默地低下了头,黯然失魂。 霍光则神情恍惚,心凉了一截,想到小小不知生死如何,她的父亲居然也死了,他失魂丧魄,直到他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上,他的眼皮才眨了一下。 赵畄立起身子,问道:“那昌隆将军到底何至兴兵呢?派一支军队将王小小带回来不就得了吗?” 王武唾沫横飞:“话不能这么说,这事归根结底,还是跟波西部落、沙乌都部落、马良坪部落之间几百年的深仇大恨。百年前上南庄、勒石等部落一一臣服。只有那三个部落不服从他们的统治,王小小的存在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出兵的借口。” 李泗戏谑道:“我就知道是这样。营盘山古国这次备战充足,昌隆亲自披坚执锐,加上波西部落群龙无首,相信不出一日,那三个野蛮部落就会被踩成齑粉。”其他三人哈哈大笑。 李泗还没说完,霍光已经暴跳如雷了。他跑过去,直接飞起一脚,将牛肉火锅踢飞,爆喝道:“谁说波西部落群龙无首,谁说野蛮部落就只有挨打的份?” 说时迟那时快,张山、李泗、王武、赵畄跳开木桌,七手八脚的拍掉溅在身上的火锅油渍,骂咧咧大叫着:“啊哟!啊哟!哪来的野小子在撒泼?”接着4人摆开阵势,将霍光团团围住,不断吼叫:“岷山深处的小子,这里不是你显摆的地方。” 瞬间炸开了锅般,整个大厅突然一阵骚乱。一些地头蛇、流氓混混等跟着瞎起哄,唯恐天下不乱,他们光着膀子鼓噪着。 丹老全神贯注,坐怀不乱,他同霍光一样,其实也非常担心部落陷入险境,只是他已经被岁月磨掉了棱角,宁可静观其变,再寻良策。 奈何,年轻的霍光耐不住性子挑起了战斗。 张、李二人在前,一人手拿九环刀,一人握着一柄战斧,王、赵二人在后,一人拽着一把斧钺,一人则是双手上摆,撅着四棱铁锏,做攻击形态。 霍光的武器则是一把曲形弯刀,弯刀套在一个蓝色布袋里,他攥着布袋,并不亮出兵刃。 大概好汉不吃眼前亏,霍光弹腿向前,作势欲扑,然后突然转向,企图逃离。 赵畄左腿前倾,拦住出路,叫道:“小子,哪里逃?”接着斧钺横移直劈,以开山裂地之势直取霍光门楣。 丹老吓得站了起来,只见霍光采取下蹲姿势,接着滚落于地,为了挡驾住斧钺的攻势,他拿起弯刀横挡。 “哐啷”一声,斧钺断成两截。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目瞪口呆,霍光同样震惊,但他没有思考的余地,倏尔立起身来,赶紧往门口逃去。 张山李泗王武见势追击,不断将武器直戳过去,霍光为了自保,转身怒视,随即握住弯刀横挡。 只听见“哐啷、哐啷”声不断,许多兵器“乒乒乓乓”的掉了一地。 有些人大叫着:“这里面是一件奇怪的神兵。”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大厅的奇人异士纷纷将目光投来。 只见霍光胡乱的挥舞着弯曲的蓝色箭袋,所到之处,不管桌子、钢架、瓦罐还是长剑短刀,纷纷碎裂。 杀开一条血路,霍光立马抢出了客栈,夺路狂奔。丹老跟着众人,一路跟随。 在一个大槐树下,霍光被拦住了去路,他立在一个水滩里,如一名绝世刀客,此时夜已深沉,初春的雨细如薄纱,在空中飞窜,槐树上不时坠下几点雨滴,几十个汉子东一堆西一辍地形成合围之势,他们脸上都是油污蒙蒙,眼露凶光。 其中某位武士叫嚷道:“小子,让咱们开开眼界,亮出神兵瞧瞧。” 有的则说道:“放下武器,放你一条活路。” 霍光面无表情,神色冷峻,他审时度势,企图找出一条活路。 剑拔弩张的形势被一名黑衣汉子打破。接着一阵金戈交击声,霍光护住了上方兵器的攻击,但是顾不了下盘,只见一名瘦削汉子滚落在地上,突然双手合抱,将霍光大腿死死箍住。 接着,瘦削汉子大喝一声,将其摔在地上。 七八名汉子眼疾手快,七手八脚地将霍光捆扎住,有些恶劣之徒用腿猛踹,有些则用砖头般的双拳,狠狠砸在他脑袋上。 “小子,将兵器拿出来。” “小子,赶紧松手,不然砸死你。” 丹老内心焦急,但是对方人多势众,如果贸然出头,说不定惹祸上身。但势如累卵,不容犹豫,他走向前去,企图架开他们。 霍光弓着身子,委顿在地上,他死死抱住弯刀。大叫着:“你们休想,休想拿走我的武器。” 接着一阵疯狂的拳打脚踢,霍光脑袋上、脸上鲜血淋漓。突然一个汉子将套住弯刀的箭袋扯了过来,霍光的鲜血流在刀刃上,不一会,只见弯刀发出了如蓝色水晶一样的光,光线破开雨幕,将一方天地照亮。 所有人都被这亮光震惊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黑纱的少女,从大槐树后面走了过来。少女行动如风,犹如冷峻的仙子。她面无表情,双脚似乎离开了地面,她身上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她伸出双手,似乎要划开那道蓝色的光。 只见她嘴角念道:“大地之子,传说中的大地天子。” 此女正是神秘黑纱女。 周围一些狂徒大叫着:“装神弄鬼,何足道哉?”有些狂徒拿起了武器,砸向黑纱女,黑纱女不管不顾,视而不见,只是一路向前。 她慢慢向瘫在地上的霍光靠近。 那些狂徒、豪客、武士、奇侠纷纷被一种无形之力震退,所有抛掷过来的武器,全部向四周弹开。 丹老骇然至极。 霍光手中的弯刀已是罕见之物了,哪知道黑纱女更让人震惊。 她刀枪不入,周身散发着一股雄浑的神秘力量,简直就是神女。 不断有人大声叫着:“怪物,怪物!她是怪物!”顷刻间,侠士、豪客、野夫抱头鼠窜,疯狂逃离。不到一刻钟,大槐树下静悄悄的。 丹老走向前去,扶起了霍光,擦掉他身上的血迹,叫嚷道:“霍光,没事了!没事了!这个女孩救了你。” 黑衫女看不出年纪,晶莹剔透的皮肤如洁白的月光,秀发如瀑,在风中飞舞,口若含珠,眉黛如画。尽管天气严寒,但她依然是只穿一件薄薄的黑纱。 黑纱女悠悠念道:“不用担心,他性命无忧。” 接着,她盯着地上的那柄散着蓝光的弯刀。 水晶蓝光在渐渐消失,直至恢复如常,刀刃上的血迹似乎被吸收了。 细雨弥漫,霍光干咳了两声,恢复了神志,看清是族内人丹老先生后,疾呼着:“我们要赶紧回部落,部落里有危险,大战一触即发。” 丹老沉吟着,叹息道:“知道。但你需要休息,你看看你,何必意气用事,现在伤成这样?没有好的身体,怎么指挥大家作战呢?” 黑纱女静静伫立着。 就在这时,只见南方天际上空,突然出现一抹火红的亮光。耀眼的亮光,就像一团火球,划破深黑的苍穹,快速移动着。 丹老先生和霍光呆呆地看着天空,他们被这一幕震撼的无以复加,还以为是火神震怒,呆在当场不知所措。 黑纱女念着咒语,瞧见是天外陨石,像一把扫帚一样,拖着一条长长的闪着光的尾巴,如同一长串火流星,她悠悠说道:“天生天杀,道之理也。天地万物之道,万物人之道,人万物之道。” 霍光跟丹老闻言面面相觑。 只听黑纱女继续说道:“愚人以天地文理圣,我以时物文理哲;人以愚虞圣,我以不愚虞圣;人以奇朝圣,我以不奇朝圣。” 第41章 真命天子 青山率领2000将士越过大沼泽,来到南河边,距离盐店古城正好100里,他们在一处丘陵下扎营结寨。 此前,他们携正义之名,所到之处,许多壮士纷纷加入,绕过高山古城时,队伍逐渐扩大至2000人。 青山跟父亲青酆大帝一样,不分贵贱,不分轩轾,只要前来投奔的壮士都以礼相待,并以兄弟相称。 近15年来,许多州郡的豪绅、贵族都被宝墩新城的苛政压制得喘不过气来。听到辰妃娘娘、青山的一番陈词后,他们都同仇敌忾,纷纷解囊相助,并表达了归顺的决心。 辰妃娘娘,温言软语,颇具说服力,她说道:“近五年,郡羽皇后和巫师司马长鸿串通一气,青酆大帝卧病不起,所有苛刻的政策都是皇后下达的。” 众将士听青山说皇后冷酷无情,他的一家被赶尽杀绝后,更是义愤填膺,他们早就想推翻皇后的统治了。 青山平素为人轩然霞举,雍容大度,其侠义之名早就在民间传颂,同时又是皇族的真龙血脉,因此,他们都不约而同宣誓效忠,并唯其马首是瞻。 武师欧珠顺风驶船,大声叫道:“我们这是师出有名,青山乃正统的皇位继承人,真命天子。你们看看吧,听听这山呼海啸的浪潮声吧,这是人心所向,众望所归,让我们追随他的脚步,开创最荣耀的事业吧。” 接着排山倒海的呼喊声在山林与原野上响起,惊动无数林中的雀鸟与田埂上的鸥鹭,几千战士将长戟不断地击打地面,发出无比宏大的“橐橐”声。 青山被这气势震撼着,一股热血涌将上来,心想:有这些兄弟在,何愁大事不成。 此时,春光灿烂,万物复苏。 于是,他伫立在一块大石上,激动地说道:“于今,万圣宫奸臣当道,昏聩无能,司马长鸿狼子野心,权力滔天,皇后巧立名目,穷奢极欲,此二人鱼肉百姓,违背天理,以至人民啼饥号寒,怨声载道。让我们携仁义之名,推翻那些见利忘义贪得无厌之徒吧,让我们携仁爱之名,击垮那些荒淫腐化逞凶肆虐的奸臣吧。” 战士们的豪情瞬间被点燃。 他们有的高叫着:“推翻腐败纲纪,建立千府之国。” 有的则大叫着:“发布政令,实施仁政。” 最后所有人异口同声,嚎叫着:“真龙血脉!真命天子!” 战士们热血沸腾,激昂的口号声响彻云霄。诸葛辰站在大槐树下,望着气宇轩昂的青山,无言地流下泪来。 她双手合十,默默向上天祈福,她想着,青山是她最后的希望,她希望他能成功,走的比飞将军更高更远。 她默默念叨:“青罗,你才11岁,可怜的女孩。你应该也十分想念妈妈吧?你放心,哥哥青山的事业出现了转机,我们马上就要来营救你了。”她记得自己母亲曾经说过:就算你踏遍整个人间的山川与河流,也踏不出妈妈的臂弯。 于今,这对她来说,却是一种讽刺。 诸葛辰暗暗发誓:一定要救出青罗。 青山携大军一路西进,战士们斗志昂扬,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一些企图建立功业,凤附龙攀的绿林好汉也加入进来。 欧珠武士提醒道:“现在队伍逐渐壮大,以免混入不怀好意之人,小心为上。” 青山举目远眺,但见旌旗蔽空,豪情顿生,说道:“我携仁义之师,无耻小人自会避而远之。当然,你的建议我理会的,母亲大人教过我,小心使得万年船。” 第二日黄昏时刻,便到了盐店古城的城墙下。 城主苏海明早就收到了风声,他站在高耸的城墙上,垛碟周边站满了战士,300名弓箭手,威风凛凛,严阵以待。 这是青山第一次遇到严格意义上的军事对抗,面对高墙上铠甲鲜明的战士,这支临时组成的杂牌军,有点自乱阵脚。 诸葛辰提醒青山:“必须保持阵型稳定。” 欧珠巫师同样说道:“我们不能让对方小看了。” 苏海明城主,浓眉大眼,急叱道:“青山,你携大军所谓何来?宝墩新城,平日待你不薄,何至于倒戈相向?” 青山骑在高头大马上,出得阵来,凛然说道:“为解救天下苍生而来,为各大城邦繁荣兴盛而来。西门郡羽,司马长鸿衣冠禽兽,口蜜腹剑,仁人志士人人得而诛之。青海纸醉金迷,夜夜笙歌,已是天怒人怨,我为正义与荣耀而来。” 苏海明看到青山神采奕奕,风采飞扬,一时竟然呆住。 当是时,正南苍穹上空,突然一股火红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徐徐而来。 好比一道刺眼的亮光划破天际,仿佛要将黑色天幕撕开一道口子。 山野间,无数村民顶礼膜拜,士兵阵营,同样出现骚乱。 青山跟欧珠骇然变色,盐店古城的士兵人头攒动,相顾无言。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天空中的异象震撼之际,突然,一名将军手起刀落,长剑闪出一道冷光,将苏海明的头颅砍断。 头颅伴着鲜红的血,像坠落的纸鸢,从城墙上砸落下来,城墙上人影闪动,几位士兵雷厉风行,顺势将苏海明的爪牙一一降服。 只见那位砍下苏城主头颅的将军自报姓名,道:“吾乃苏海明之弟,苏海棠,携仁义之城,恭迎王妃诸葛辰,真龙血脉青山的到来!” 接着某位副将大叫道:“开城门,恭迎真命天子。” “恭迎真龙血脉!”“恭迎真龙血脉!”的声音此起彼伏。 变起肘腋,让青山等人匪夷所思。 原来盐店古城苏海明奴颜婢膝,自甘堕落,这些年来,丢失了苏氏一门的傲骨,在苛政之下一直委曲求全,对上卑躬屈漆,对下则是横征暴敛,城内早就想推翻他的统治了。 苏海棠是苏海明的弟弟,近些年一直跟哥哥意见不合,他屡次谏言,应像紫竹古城的唐氏家族一样,面对苛政,拿出抗争的勇气,不然愧对列祖列宗,可是投降派苏海明唯唯诺诺,依旧溜须拍马,趋炎附势。 对城内主战派,往往顾左右而言他。 去年秋天,城内得知青酆大帝昏迷的消息后,主战派与投降派就陷入了纷争。 不曾想,入冬时刻,西门郡羽露出了狐狸尾巴,将辰妃娘娘一家赶尽杀绝,各大诸侯蠢蠢欲动,不少贵族替诸葛辰祈祷赐福。 早些天,城内巫师夜观天象,占卜预言说真命天子即将诞生。 而且,早有探子回报,青山的大军已经离开了眉山古城,正在来的路上了。 不过超出所有人意料以外的是,刚刚在阵僵持时刻,天上雷神突然降下征兆,传说中的天子降世的异象居然真的发生了。 而这,无疑坚定了主战派反抗的决心。 诸葛辰、青山对这一切莫名其妙,但是,他们观察到,盐店古城,非常期待他们的到来。不过,诸葛辰跟苏海棠城主一样,对天上的火流星感到莫名其妙。 特别是青山,看到这些人将火流星比作真命天子来临的征兆,不禁莞尔。 苏海棠携众诸侯与大贵族在城下列成两队,欢迎青山的队伍。 青山看到,有两位年轻将领,一人虎背熊腰,一人浓眉大耳,格外引人注目,欧珠武士告诉他:“其中一位叫苏醒,一位叫苏烈,跟你一样,属于平原上的后起之秀。” 盐店古城将士在3000左右,至此,整支大军扩张至5000人,这是一支真正意义上的虎狼之师,青山喜不自胜。 当晚,城内大摆筵席,众将士里,本来就有些是老相识,彼此间存在交情。不曾想,火流星带来了祥瑞,两军化干戈为玉帛,大家热泪盈眶,情绪激荡,歌手们、妓女们载歌载舞,全城端的是灯火通明,酒酣耳热,彼此畅所欲言。 欧珠武士举着黄酒杯,大声叫嚷:“大家举杯,敬真命天子。” 众将士纷纷举杯,大喝道:“敬真命天子,真命天子。” 青山举杯回敬,嚷道:“感谢各位盛情高义!” 诸葛辰眼中浸满幸福的荣光。 第42章 剑神杨术 蚕丛将苏珀尔、桃木一一撩翻在地上,然后又拉开强弓练习了他那号称“百步穿杨”的箭术。 在整个剑门关山下,唯一有着剑仙称号的是阳江。 据训练营中好事者的排名,阳江是近15年来,整个都广平原,北至剑门关,南至迷魂凼,最出色的使剑高手。不过,相比“剑仙”称呼,阳江更喜欢人们叫他酒神。 这显然让宝墩附近的守望者不服。 刘敏跟林峰表示异议:“青酆大帝就能击败阳江,当年在封禅祭台,青酆大帝一次性击败了前来挑战的4名剑客,这是有据可查的,许多人亲自见证了那场盛况。只是后来,青酆位列九五至尊,不再轻易用剑。” 一些人则表示:“10多年前,阳江曾经一人对抗3名剑术高手,并且不落下风,而且,其中一名高手就是大名鼎鼎的扎西多吉。” 提到扎西多吉,大家脸色大变,仿佛是提到了一尊可怕的鬼神般,彼此噤若寒蝉。 训练师言光明甩着藤鞭,叫嚷道:“就凭你们这些三脚猫剑术,也想跟天下剑客争雄,岂不是笑掉大牙?大家不要忘记你们的使命了,这里不是江湖上那些沽名钓誉的比武大会。” 言光明瘦骨伶仃,如一根豆芽菜,双臂垂到膝盖,似通臂猴,一手流云剑使得出神入化,训练场的人无不拜服。 当然只有蚕丛除外。 只见他冒冒失失地丢下钢剑,怒气冲冲奔到总指挥丁义的寝居。 丁总指挥慢悠悠地洗了把脸,慢悠悠地刮着胡须,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浓茶,慢悠悠地坐上那张逍遥椅,然后慢悠悠地问道:“年轻人,做事要慢,老话说,语迟终贵,步紧必摔。绝境长廊上的栈道,包括这座关卡,先民用了整整3000年才修筑而成。你想想,就算是一碗小小的豆腐都要磨谷半天呢!” 蚕丛似乎发现这位老者之所以活那么长的原因了。 他撅着拳头,怒道:“青酆大帝昏死了,郡羽皇后将辰妃娘娘一家赶尽杀绝,青山、青水他们被追杀,这行为毫无人性可言,为何这个消息到现在才告诉我们呢?” 丁义笑了一下,道:“谁告诉你们了?总指挥官可没有义务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跟一名训练场的守望者汇报。再说,这是去年底的事了,我也是现在才收到。小子,你该懂规矩了,咱们可不能随意评论关内的事,有些事情,是非曲直,不可妄断。” 蚕丛急不可耐:“这么说吧,这事对我来说意义重大,青山五位姐弟是我的好朋友!我听说他们都消失了?或都死了?你知道吗?他们一家都是光明的人。”蚕丛想到父亲含冤而死,而青山一家又遭逢大难,急得说不出话来。 总助理朱志鑫给丁义端来一杯高粱酒。朱志鑫同样是一位耄耋老人。 总指挥官接过酒杯喝了一口,放在桌架上,乜着眼,说道:“给他也来一杯。”然后继续道:“青山还在。据说,有2位掉进了岷江,另外一位女孩逃掉了,生死未卜,最小的一位被抓了。事情就是这样,你可以走了。” 蚕丛揣测着是青水逃掉了呢还是青玉或者青云掉进了岷江?他越听越急躁。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灼辣的刺激感烧着他的喉咙。他急火攻心,道:“我要离开这里,青山需要帮忙。” 接着他又想到了小小。他想着:“过了一个冬天,她该醒了吧?她妈妈青云殇回来了吗?只要能离开这里,那么这些人都可以去见见!” 丁总指挥官将手巾丢到桌架上,怒道:“我只讲一遍,以奴隶、叛国罪身份进入剑门关者,永远无法离开此地。我希望你明白自己的身份。” 蚕丛眼珠差点蹦出眼眶,他来回走动,压抑不住情绪,道:“难道天下就没有正义可言吗?” 丁老回复道:“没有正义可言!守望者的职责在这里。”他抿着浓茶,看着蚕丛心浮气躁,继续道:“整个古蜀大陆,每天有多少人陷入非议?有多少人惨遭罹难?有多少人死于冤枉?你管的过来吗?这是你管的嘛?” 对丁老来说,这样的事见多了,这样的人也见多了,他一如既往的轻描淡写。 80多年的守望者生涯,他对这里的人了如指掌,对这里的一切情绪和反应都了如指掌。 丁老闭上眼,说道:“我眯一会,你走吧!” 蚕丛急冲冲地回到训练场,将心中的怒火发泄在了一根木桩上,周围伙伴都莫名其妙,纷纷退却。马竞走上前来,问何事如此慌张?蚕丛听而不闻,待只有他两人时,他悄悄说道:“我要离开此地。” 马竞脸上如绽开了花。 深夜,阒寂无声?,整个世界沉浸在一片漆黑之中。 木屋内鼾声如雷,因窗口太小,再加上春寒料峭,因此,室内透着一股湿腻腻的闷骚味。蚕丛偷偷爬了起来,带上了一柄从训练场顺手来的铁剑,借着微光摸了出来。 马竞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出得门后,蚕丛回应道:“说好了,这次你给我打掩护,不要跟着去。”马竞最开始犹豫,然后又点点头。 白天,蚕丛将计划说出来时,马竞兴奋至极,因为他一直想找机会离开,可是凭他一人之力,他自认为办不到。听完计划后,他拍大腿保证:“我不会拖你后腿,绝对跟上步伐。” 可蚕丛一口回绝:“我一个人去,青山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忙。”然后推心置腹说了一通,马竞才含泪表示同意。 关内的守卫相对来说比关外要松懈一点。几个月来,他们发现了防守中的一个薄弱环节,只要跨过一条小溪,然后从一处荆棘丛穿过金龙道上的守卫,就可以通向一个叫逍遥村的村落,这也是无数守望者心照不宣的一条路。 逍遥村距离关卡50里,是关上守望者逍遥快乐的天堂,上古圣贤常说:“色食性也,人之常情。”这也是历代总指挥官最通融最迁就的地方。 没有人可以压抑人性中最原始的欲望,即便是诸神也不可能。尽管总指挥口头上明令禁止,但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唯一需要的就是马匹,这也就是蚕丛之所以拒绝马竞的原因所在。因为要弄到一匹马实在太难了。马竞傍晚时分以两壶黄酒的代价,跟马厩房一位善良的伙计讨来了一匹马,并签字画押。 两人一马穿过樟树林,在路过逍遥村的时候,他们以为计划要成功了。 两人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不曾想,苏珀尔、桃木、林峰、刘敏等人正好从逍遥客栈回来。 他们一见到蚕丛踏马而来,一阵大惊小怪,这显然是蚕丛俩没料到的。平素他跟他们针锋相对,特别是苏珀尔与桃木,一直以来,对他成见很深,此时见到他俩如此仓促,又是深夜时分,他们猜想:蚕丛这小子,定然是打算溜出剑门关。 林峰从斜刺里穿了过来,叫嚷道:“大家不要激动。” 苏珀尔、桃木则横挡在路中间,拦住了马匹。 两人气鼓鼓的。 马竞见势小声说道:“他有要事,办完就回来。” 林峰敬佩蚕丛为人,关心说道:“你这可是擅自逃离,一旦被发现,鞭刑滋味可不好受。我劝你好自为之。” 蚕丛也不想做过多解释,他想着,时间紧迫,必须强行闯过去。 他盘算着:马竞可以牵制住桃木,林峰和刘敏碍于情面不会过于为难自己。苏珀尔要挡住一人一马,几无可能。 就在他正要驱马发难之际,突然,绝壁长廊上一声雄浑的喇叭声,在剑门山上空响起。 苏珀尔大叫着:“有异动!他们发现了!” 大家面面相觑,桃木等人在等着是不是还有第二次喇叭声。 他们都懂这里的规矩,如果只有一声,就代表是发现了自己人,如果是两声,就代表发现了野人,如果有第三声,就代表发现了传说中的怪物。 大家等了一会,发现喇叭声只响了一次。 蚕丛脸现痛苦之色。他非常无奈的“啐”了一口,他原本以为计划万无一失,可结果还是被发现了。 就在大家左右为难之际,正南方天际上空,一束巨大的火球从天的尽头缓缓而来,火流星拖着一个长长的尾巴,如同一道闪电划破苍穹,照亮了一方世界。 逍遥村的嫖客妓女都不约而同地走出客栈,望着天空默然不语,有些衣不遮体的妓女则跪在地上祈祷。 整个北境的人们认为,这是天上的诸神在发怒,人间之事定然惹怒了火神。 只一次喇叭声,马竞等人心下稍宽,林峰小声说道:“没发现野人。蚕丛,你还是调转马头吧。赶紧回去,这样还有挽回余地。” 走是走不成了,蚕丛内心一阵抽搐。 当他们一行人返回剑门关时,已是破晓时分,只见训练场上人影纷乱,丁义总指挥站在高台上,望着天际上空那团火球怔怔出神,他瞥了蚕丛一眼,不置一词,接着转身招呼着。 大家似乎都沉浸在一种巨大的喜悦氛围中,特别是阳江,一反他往日醉醺醺的状态,只见他挺着身姿,神态庄重,似乎在等着什么人,杨雄跟训练师言光明对蚕丛一行熟视无睹。 蚕丛明白了,他们是在等一位要人,根本就没发现自己私自逃窜。 在两座巨大的天梯底座中央,是一扇古老的木门,木门用坚硬的鱼粱木制成,门上印刻上一个古老的图案,像两条鱼般紧密咬合在一起,一条头下脚上,一条头上脚下,两点鱼眼则缀在上下正中央,图案整体呈月圆状。 蚕丛记得,莫克明先生跟他说过:“这是最古老的太极图案,代表天地阴阳二气。传说天启纪元时期伏羲八卦便由此演变而来。先民说,此图蕴含整个宇宙之奥秘,而这木门上图案则是大圣纪元时黄帝轩辕氏利用神力印刻上的。” 蚕丛看到,木门被两名守望者打开,木门里面是一个黑黝黝的隧道,隧道那头同样还有一道一模一样的木门,木门外则是冰雪之地,也即野人的栖息地。 这时,久未见面的莫克明老先生出现了,不过,他来去匆匆,只跟蚕丛说道:“我很忙,有大量病患需要照顾。” 台下,数百个守望者似乎都在翘首以待。 蚕丛跟莫老告别后,便跟马竞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他们跟其他人一样,都在好奇,到底是一位怎样的人,居然会引起如此巨大的轰动。就连丁义总指挥官和酒神阳江都亲自迎接。 不多时,人群一阵躁动,只见一个瘦削的黑衣人,戴着斗笠,腰插长剑,满脸沧桑,眼神锐利如刀,骑在一匹褐色骡马上。 慢悠悠地从暗道走了出来! “杨术”、“杨术”、“是剑神杨术!”一阵热烈的赞颂声。 丁义总指挥官,阳江、杨雄、言光明等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久违的笑。 杨术张开双臂,用一种很严肃的声音说道:“朋友们,我回来了。” 话音很是疲惫! 杨术,一位营盘山古城的游侠,从小父母双亡,在大山深处与豺狼为伴,以虎狼为师,学就一身本领。 18年前,在剑门关长廊极西之地,孤狼峰游历时,遇到了野人。一番争斗身受重伤,被困在冰天雪地里,其时总指挥官丁义正好率队路过,其性命得以延续。 后来折服于丁总指挥官的人品,加入了剑门关守望者,因其极高的剑术造诣,晋升游骑兵总队队长,也是上一任训练营总训练师,十几年来,杨雄、言光明极为推崇他。 其实,在杨术此前,剑门关训练场还有一位剑术大师,扎西多吉,也来自岷山深处。20年前,只身闯荡古蜀大地,留下剑圣之名,后来因为一段极为伤心的往事,加入了剑门关。阳江到来后,他们三人便组成了训练场“三剑客”,分别获得“剑神、剑圣、剑仙”之名,并轰动一时。因扎西多吉年纪最长,因此他被杨、阳二人尊称为大哥。 杨术跟丁总指挥官打过招呼后,阳江走了过来。两人久久地抱在了一起,发出了久违的爽朗笑声。 阳江说道:“兄弟,你该休息了!” 当日白天,整个剑门关异常安静,大家都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凝重。当日晚间,蚕丛、苏珀尔、马竞、林峰、桃木等一众小伙被训练师言光明,督导员杨雄叫进了会议大厅。 他们整齐划一的排成5个长队。 蚕丛看到,会议厅挤满了200多人,坐在最中央上首的是总指挥官丁义,剑神杨术和酒神阳江分立左右。总指挥官助理朱志鑫,辅导员杨雄,训练师言光明依次落座。 新来的守望者们,一个个一本正经,大家收敛了平素的滑脱,大厅里透着威严和冷峻,大概,都知道本次会议很重要。 丁义脸如蒙霜,抿了一口浓茶,冷冷说道:“杨术,将情况说说吧。” 杨术正襟危坐,他扫视着这批新加入的守望者,说道:“一年多前,我们离开剑门关,从出发一直到陈仓古道附近,都相安无事,唐飞建议在湖边一处绿茵地里扎营休息,因为视野开阔,可避虎狼。周军和罗智翔带着20位骑兵左右巡逻,哪知道野人大军早就埋伏在附近。当日晚间,我们200人就跟对方1000人展开厮杀。” 杨术语速不紧不慢,蚕丛等人则神色凝重。阳江说了一句:“大家都坐下吧。” 杨术抬起头来,继续道:“那一战杀得风云变色,兄弟们奋力顽抗,可毕竟对方人数是我们几倍,因此最终寡不敌众,总计死了100多人,只留下我、唐山、周军等几十位兄弟,可是,对方还有800人,他们将我们赶到了一个山坳里。我后来得知,罗志翔头颅被砍下,做了他们喝酒用的酒壶。”杨术脸皮挣扎了一下,他竭力将那段经过说得轻描谈写般,但实际上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他的伤痛。 “头骨做酒壶!” 蚕丛等人一阵骚动,野人残忍以至于斯。 杨术借着烈酒,滔滔不绝:“当时,我们都认为自己必死无疑,甚至做了同归于尽的打算。可巧合的是,天地突然变色,一下子乌云滚滚,湖边的水似乎要被飓风卷起,天空劈下道道闪电,照亮了原野,野人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聚变吓到了,只听他们叫道,干脆让他们投降吧,全部杀了会引起诸神愤怒。” 言光明和杨雄耸了耸肩。 苏珀尔,桃木脸上眉头一皱。 蚕丛等人知道后面才是重点。 杨术一本正经说道:“我们当中有许多汉子大叫着,要杀要刮悉听尊便,休想叫我们投降,大家视死如归。那个时候,野人头头们交头接耳,接着又一阵暴怒,砍下了几名守望者的头颅。我叫大家不要冲动。当是时,说也奇怪,天上的雨,就像一筐筐泼洒下来,水如瀑布一般迷失了大家的眼睛,不一会,山坡上泥沙俱下,接着引发了泥石流,情况相当危机。野人们叫嚷道,想要活命,赶紧放下武器。身边有兄弟和几个野人被泥石流冲走了,于是,紧急时刻,很多人妥协了。我也认为,只要留下这条命,以后皆有可能。野人们将我们捆在一起,一直往东,往汉中平原而去。” 苏珀尔、桃木露出讥笑神色,大概为他们的妥协感到不耻。 阳江这时发话了:“可有见到扎西多吉?” 杨术转过头回道:“没有。” 然后继续道:“我们跟随野人大部队,一直往东边走,三天之后,人口逐渐稠密,我们看到了数以万计的野人。有些日子,在峡谷位置,我们还可以看到绝境长廊上的栈道,我跟唐山、周军商议,得找个机会偷偷溜走。周军说许多栈道是断裂状态,走也走不回去。的确,那些日子里,有兄弟偷偷溜走,但最终都被砍下了头,做了酒壶。野人对关外的了如指掌,没有人可以逃离他们的视线范围。” 丁义闻言喝了一杯高粱酒,摆了摆脑袋。 “说也奇怪,”杨术纳闷起来,“去年雨水特频繁,从春季开始,一直到夏季结束,此后的秋季,雨水几乎没停过,因此,冬天格外寒冷,到处都是冰霜。” 秘书助理朱志鑫插嘴道:“我们这边也一样,前年雨水开始增多,而去年则是雨季的开始,听说雨季会持续很多年,今年的情况估计也会差不太多。” 杨术不予置评,继续说道:“说也奇怪,雨水越多,他们就越恐慌,到最后只要是下雨天,就有野人匍匐在地上,向上天祷告。我、唐山、周军等剩下来的守望者都感到疑惑。不知道他们何以如此惧怕雨季,一直到冬天,有三千多野人从巫山的登龙峰方向而来,他们神情激动,似乎在描述一件可怕的怪事,好像是遇到了魔鬼一般。数万野人群一阵骚乱,大家哭天抢地。” 杨术停顿了片刻,眼神凝重,紧紧盯着酒杯。 这时,丁义咳嗽了一下。 杨雄和言光明则睁大眼睛。 蚕丛和马竞等新的守望者一阵激动,他们明白,此前关上的传闻看来要得到验证了。 杨术继续道:“登龙峰带来的消息在野人部落炸开了锅,许多人说要赶紧回撤,最好是撤到关内来。一些人直接大哭,说完了完了,恶鬼将吞噬整个人间。还有人说,青铜权杖才能将恶鬼杀死。其他人则说,扶桑神树的枝叶可以让恶鬼迷失方向。” 恶鬼、青铜权杖和扶桑神树,这可是传说中才出现的东西。 大厅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顿觉此事越来越离奇,难道,关外的野人知道青铜权杖和扶桑神树在哪里吗? 杨术继续喝过一杯浓酒,缓缓道:“我们不知道登龙峰到底出现了什么?总之,野人的情绪变得暴躁,又有人扬言要杀掉我们,有人则说道,直接将我们烧死。不断有野人部落从汉中平原而来,都说恶鬼从巫山地底下爬出来了。那段时间里,恶鬼这个词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我跟周军等人相信,他们也许真的遇到了传说中的骷髅人。” 杨术一连喝了十几杯浊酒,后面有点激动了:“我们本来有四五十个人,随着野人越来越多,他们无暇顾及我们的死活。食物本就紧缺,因此我们常常有一顿没一顿的,很多人饿得瘦骨嶙峋。”杨术咳嗽一下,继续道:“冬天格外寒冷,周军被冻死在络子峰的山脚下,其他人要么饿死在路途中,要么冻死在雪地里,最后,只剩下十几位兄弟。” 大厅一派死寂,仿佛被周军等守望者兄弟的惨状吓着了。 蚕丛、马竞一直沉默地听着。 杨术继续道:“某一天黄昏,冰风狂烈,森林里雪子乱飞,前方野人突然往回飞奔,说恶鬼来了,恶鬼来了,整个人群如惊弓之鸟,大家争先恐后,唯恐掉队。一时间,人影纷乱,我们十几人也跟着往后撤,大家都陷入莫名的恐慌之中。数万野人你追我赶,相互推搡,因为积雪太厚,漫过膝盖,因此大家相互踩踏,现场死伤严重。”杨术再一次停顿下来,他似乎不敢想象那个画面,过了好一会,继续道:“不知道有多少人埋在了雪地里,我跟唐山等人趁着慌乱,从另一个方向狂奔。” 杨术往后仰着头,望着穹顶,再回过头来,道:“我们趁着慌乱捡了兽骨、匕首,将套绳解开,然后清点人数,发现只有13人,接着抢了十几匹马,往前飞奔,当时天地一片漆黑,目不见物,大家毫无方向感,一个个惊慌失措。一个时辰后,突然迷雾升腾,有4、5个高大的血肉模糊、仿似只剩骨架的怪人,出现在了草丛中。当时我们饿得有气无力,再加上伤痕累累,而且,迷雾中,根本看不清这些影子是些什么东西。于是追将上去,一阵砍杀,哪知道这些怪人随便挥手,就将兄弟们斩于马下,雄壮的烈马同样经受不住那些怪人一击。”杨术猛然向前盯着,似乎发现了生平最恐怖的事情一般,说道:“我们之中有一些好手,可惜,那些怪人杀不死,不管怎么努力,根本杀不死……” 蚕丛等人念叨:“杀不死?” “真的吗?不敢置信。”人群一阵翕动。 苏珀尔等年轻人露出怀疑神色。 杨术最后叹息道:“总之,我们就这样死的死,伤的伤,就在大家陷入绝望之际,骷髅人好像突然受到了召唤,往大山深处走去。最后,我们只剩五个人,大家相互搀扶,彼此依靠,牵了几匹马,一直摸索到绝境长廊底下,沿着长廊回到了剑门关,其中2个兄弟死在了路上,2人则受到骷髅人的咬伤,陷入昏迷。 蚕丛等人白天就知道了,这次只回来3人,其他人全部战死。 这是一段非常恐怖非常辛酸非常血腥的经理。大概,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做到感同身受。 不过,这已经震惊了大家。 杨术讲完以后,好像卸掉了重负一般,接着哽咽起来,自责道:“我没有完成既定的侦查任务,有辱丁总指挥的使命。而且,唐山他们全死了。” 台下200多位守望者陷入沉默。有些人在思考,有些人似乎还要追问,但欲言又止。 他们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剑神杨术在自责。 只有阳江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并说道;“兄弟,这不怪你,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说完率先回去了。 丁义总指挥官沉吟片刻,最后说道:“往事已矣,无需自责。好了,天空出现异象,接下来,情况非常紧急,我们要做好战备状态。从明天起,开始集训游骑兵,顺便将新的守望者全部抽调上来,朱志鑫,你得再放出几只乌鸦,就说急需大量食物,比如胡萝卜、马铃薯、牛肉和高料酒。” 蚕丛、马竞等人脸上写满了疑惑。 他们不知道总指挥说的这些是啥意思? 但他们都明白,200多人去到关外,最后只剩下1人回来,这意味着什么! 第43章 火神启示 青云殇在芒城李氏家族碰了一鼻子灰,她在李家盘桓了三日,前两日李文鼎安排了丰富的美酒佳酿和宫廷舞曲。 可是,除了见面时寒暄了一阵外,他就不再现身了。长公主问过城堡侍卫,侍卫推辞说,李城主杂事缠身,不得空闲。 一直陪在青云殇身旁的是李氏次子,李佳琦。长子李佳杰依旧如传闻中的飞扬跋扈,一天到晚,除了与那些姿色极佳的歌姬缠在一起,就是带着大量士兵出去打猎。李佳琦跟丁兰一样,玉树临风,脸上时刻挂着和善的笑。 期间,达瓦顿珠多次提醒她:“长公主,我看整个芒城,只有李佳琦算是正人君子,他彬彬有礼,气宇轩昂。” 青云殇不置可否,只有她自己懂她跟李佳琦之间微妙的关系。这段关系莫可名状,十几年前就存在了。 不过,青云殇恼怒的李文鼎的态度。站在宾客礼仪角度来说,李城主确实宽厚仁爱,礼敬有加,但是站在政治角度来说,所谓无利益不相交,不见面,或许对他来说,是一个最好的回应方式,有些东西,如果刻意回避,其实就已代表态度。 达瓦顿珠说道:“李氏家族态度傲慢,简直目中无人。” 青云殇回应道:“先民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对他这种人来说,根本就没必要将时间浪费在一个无用之人的身上。你想想,我现在的地位。”长公主欲言又止。 达瓦退在一旁。 到第三天,青云殇要告别的时候,城主李文鼎出来了,李佳杰依然不在,李佳琦鹄立一旁。 青云殇打过招呼,揶揄道:“李城主焚膏继晷,废寝忘食,值得晚辈们学习,连日来滋扰甚多,青云殇这就作别。” 李问鼎皮笑肉不笑,说道:“闻名不如见面,长公主智慧与美貌并重,多年不见,风采更甚往昔。假若你喜欢岷江的山色,何不多耽误几天,灵岩山上的玉皇洞、玉女洞、玉清洞可是天下三奇,而且还有舜帝祠、舜帝墓、舜帝亭等。这些上古时期就流传下来的遗迹,让后人顶礼膜拜。” 长公主望着他那张阴鸷的脸,然后想到他这些天来的回避,心中一阵气恼,他懒得跟他客套,于是直接问道:“相信李城主对天下大事了若指掌。现在,诸葛国王已驾崩,我的父亲青酆大帝陷入昏迷,西门郡羽和巫师控制着宝墩新城。整个古蜀大陆前景变得晦明莫测。李城主,难道你还要像此前那样,像墙头草般摇摆不定吗?” 此问太过直白,李问鼎眼皮颤动了一下,不过他面不改色,依旧答非所问,冷冷道:“长公主,我们芒城依靠河道贸易建立城邦,我知道你要问的是什么?但是我想告诉你,在利益前面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这么说吧,未来我将顺藤摸瓜,步步为营。” 他依然老奸巨猾,青云殇想着。 她懒得跟他玩这种模棱两可的游戏了。他就好比是一条变色龙,于是不屑道:“我们岷山地区,信奉火神与太阳神,李城主的信仰又在哪里?难道一个人真的可以昧着良心,在太阳底下走得坦坦荡荡吗?” 李问鼎压制着怒火,开门见山道:“长公主,你丈夫死了,飞将军也死了,许多正义之士都死了。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在黑暗中生存下来。这么说吧,天下即将大乱,关于未来,我只相信自己的拳头。”李城主突然停顿下来,大概认为跟她谈这些无甚意义,他接着说道:“长公主,前路波谲云诡,我要是你,首先会回波西部落,我听说,你女儿小小在那里。昌平皇后和昌隆将军,正在密谋大事,岷山地区最后三个部落,很快就会被征服,大战一触即发。” 说完,李文鼎就消失了。 李佳琦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青云殇。 青云殇是在李家二公子陪同下离开芒城的。他一直陪她到岷江边,出来时候,李家公子说道:“长公主,此去一别,不知道下次见面又是何年何月。” 长公主看着他依然孑然一人,叹息道:“谁知道呢?缘分到了,自然就见上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李佳琦望着长公主的背影,他知道留不住她,也没有理由留下她,于是说道:“就此别过。” 离开芒城后,达瓦顿珠按耐不住,一直骂骂咧咧,看到青云殇低着头,默然不语,于是安慰道:“长公主,咱们犯不着跟这种人生气,一个没有信仰的赌徒,不会有好下场的。” 离开李氏府邸,青云殇感受到空气突然清新起来,她将连日来的晦气抛之脑后,不过,她开始担忧波西等三大部落的处境了。况且,小小和蚕丛还在那里。 正当他们拐到此前三岔路口之际,丁兰从一棵大树后方穿了过来,他背后依然附着一根黑色布袋。 几人一番交涉后,丁兰怒道:“我就说了李城主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我不去,就是受不了这种傲慢与轻视。” 一无所获,也一无所得,青云殇自嘲说道:“好了,我这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别郁闷了!” 达瓦笑道:“长公主,丁兰可不是老人哦。总之,他有先见之明。这一次,我站丁兰这边。” 青云殇噗嗤一笑。 想到李氏家族历史上的种种恶行,丁兰继续道:“一个没有信仰的家族,必然会受到诸神的诅咒。他们眼里只有利益与金钱,毫无荣耀可言,芒城,是注定无法跟营盘山古城或什邡古城相提并论的。”最后,丁兰总结道:“李氏家族想与诸葛氏,丁氏家族比肩,简直笑话。” 青云殇不再纠结了,此刻,她遇到了新问题,忧郁说道:“昌隆将军即将征讨波西部落、沙乌都部落,我要赶紧回去,小小和蚕丛还扣押在那里。” 丁兰闻言将头撇向一边,似乎想回避什么。 这三天,他一直在客栈等待,就是等他们出来,再禀明这一切,其实,背负权杖的他,只想赶紧离开平原。 可现在真正见到了本人,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他脸色一变,急切道:“不用回去,也不能回去。” 达瓦顿珠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小公主很危险,长公主已经失去了丈夫,不能再失去更多了。再说,我必须回去,三大部落的人,在这种危机时刻,都有守护家园的责任。” 丁兰对达瓦说道:“我尊敬三大部落的汉子。你们是有信仰的人,你说的是对的。” 青云殇看到丁兰藏藏掖掖,似乎在隐瞒,于是问道:“丁兰,你为何一直在这里?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我要你毫无保留说出来。”她眼中带着威严。 丁兰无处遁形,也如芒刺背。他极不情愿地退在一边,脸上痛苦至极。 青云殇怒道:“说吧,不然我要回岷山了。” 丁兰知道她性格刚烈,再不说她定然不会理自己了。于是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将早几天霍光告诉他的一切全部说了出来。 丁兰最后道:“就是这样,蚕丛去了营盘山,小小不见了。你去了也是白费力气。” 青云殇闻言如遭雷劈,身体一阵抖动,她摇晃着扶住一块石壁,久久缓不过神来。 丁兰试着安慰,说道:“听霍光说,小小口里含了一颗神奇的草药,只是陷入昏迷。” 青云殇闭着眼睛,泪水簌簌而下,感觉到前途一片黑暗,丈夫死了,女儿消失了… 达瓦于心不忍,安慰道:“长公主,你不要急,小小贵人多福。我相信,她依然活着。” 丁兰也肯定答复着。 青云殇泣不成声,哽咽道:“这都几个月了。这简直是胡扯,我才不信那些神药。小小或许早就死了……”她脑袋一阵剧痛,同时一片空白,愤恨道:“如果她依然活着,如果诸神真的慈悲,那么一定会降下神谕,让我明白你们说的是对的。” 长公主话刚落音,丁兰突然睁大了眼睛,达瓦顿珠同样惊骇万分,他本来一直盯着远处的田垄出神,只见他大声惊呼:“长公主,你看…天上!那是什么?” 长公主哑然失色。 只见南方天际上空,一抹硕大无比的火红的流云,从深邃的幽暗处缓缓而来,似乎要划破黑暗的苍穹。 达瓦本能的大呼大叫:“这是火流星,来自火神的启示。” 丁兰瞠目结舌,他死死盯着流云,莫可名状。 青云殇抬头望着深邃的天空,全神贯注,不知作何感想? 第44章 三尾灵狐 小路荒芜,阴气森森。 娜发、包子和青云走的这条路在拉祜族部落后山, 此前,娜发也仅仅听毕摩娜卡波说过,假若部落发生战争或遇到特大自然灾害,此路是一条救赎之路。 因此,二百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走。 包子一路上,不断发出“哦、哦、哦”响声,他左手撅着弯刀,右手绑着绷带,青云看到,只见劈柴刀不断在空中飞舞。横挡在路中间的杂草与荆棘,纷纷断在泥地之中。 就这样,他们劈开了一条生路。娜发翻过一根巨大的树干,说道:“包子,好样的,得亏你的神力。” 包子发出“噢、噢、噢”的声音,表示小菜一碟。 初春时节,雨水绵绵,他们衣裳全部被露水沾湿,一棵棵巨大的樟树和水杉树,枝丫交岔,遮天蔽日,树根在地底下,盘根错节,相互角力,亿万年来,地上的枯枝败叶溃烂再腐蚀,再化为浆液跟大地融为一体,接着又反哺给了大地上的一切生物,包括人类。 只有大自然才是无欲无求的。 当然,他们三人正在全力避开追击,是无法作此感叹的。 娜发额头沁出汗水,抱怨道:“这片森林怎会如此巨大?已经大半天了,一直看不到头。” 青云叫她不要着急。 林里不时传来鸟鸣声,如燕雀啾啾,又如喜鹊喳喳,又似鸽子咕咕。 他们三人的脚步声被厚厚的腐叶吸收,因此一路走来,森林里显得静悄悄的。 不一会,树上的松鼠在“嘁、嘁、嘁”作响,青云看到,这些小家伙,露出两颗大门牙,爪子上攥着一颗松果,它们躲在枝桠上,不断啃噬着,“咕噜噜”的眼睛在上下打量。 包子“哦,哦,哦”地回应着,然后朝它们指了指,松鼠赶紧跑了。 接着,野狼的嚎叫声在空中回荡,吓得青云和娜发毛孔悚然。 迈过小溪后,那边的杂草更多,树木的叶子变得纤细,娜发说这片区域全是细叶,然后指着周围的树木叫道,“这边是辣木、刺槐和鼓槌树”。 青云寻声望去。 娜发接着道:“这是蜈蚣柳,这是火炬松,那是匍地龙柏。” 包子依旧“噢、噢、噢”地。 娜发兴趣大发,然后又解释道:“这是丝葵、鸡爪橛和剑叶铁树。” 青云钦佩她居然认识如此多的树木与野草品类,正要夸赞,突然,远处传来一声虎啸。 老虎来了! 青云三人赶紧跑上山丘,躲在杂草丛中。拉祜族本是抓虎大族,可惜,他们的战士全部被火圣女小小和青水带走了,就凭他们三人,想要战胜老虎,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们知道遇到了危险,于是剥开一处红花檵木,向远处张望。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一只黑毛尖嘴的野猪被一条巨蟒缠住。 野猪“噜、噜、噜”地发出痛苦的叫声。大蟒蛇扭动着身子,将野猪紧紧箍住。青云看到,蟒蛇不断紧缩,野猪则不断嚎叫。 包子依旧“哦、哦、哦”地叫着。 突然,娜发做出闭嘴的手势,然后指了指远方,顺便告诉他们有大老虎来了。 青云吓了一跳,只见一只威猛霸气的老虎从树林中窜了岀来,它盯着场地中央蟒蛇跟野猪的缠斗,接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很显然,这只野猪本来是老虎的猎物,不凑巧,居然被蟒蛇逮住了。 这条蟒蛇有几丈长,有大树那么粗,属于丛林中最危险的猛兽,老虎似乎还不具备直接挑战的勇气,它不断地在周边咆哮,展示着雄威。 蟒蛇完全不搭理。 兴许是包子的举动被老虎发觉了。 只见,这只巨虎迈开前爪,如一阵风一般,跳跃过来。然后扬起头颅,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啸声。 青云三人吓得抱头鼠窜。 就在这个时候,头顶的树上,还有草丛中,出现一阵诡异的“浠浠浠”的声音。 威猛的老虎突然停止了追击,它似乎捕捉到了危险,然后倏地不见了。 娜发一阵纳闷,他想象不到,丛林之王居然也有忌惮的东西。印象中,捕捉一只老虎,部落里要动用四五十个男子汉。 就在三人纳闷之际。 包子又发出了“哦、哦、哦”的声音。他指着树上,表示危险来了。 青云紧张不安,一股麻麻的感觉,爬满全身。他看到树上、地上、草丛中,出现了不计其数的蜘蛛。 蜘蛛五颜六色,硕大无比,爪子几乎有婴儿手臂那么粗。 不止几千数万的蜘蛛如潮水般涌来,青云三人手足无措。 娜发大叫着:“妈妈呀,毕摩娜卡波,我要死了。” 蜘蛛尾随而至,他们三人不知道该往哪里跑?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透过茂密的树叶,青云看到,天际上空,闪过一抹火红的流云,流云拖着长长的尾巴,似乎划破了天空。奇怪的是,所有蜘蛛,这些恐怖的家伙,似乎收到了某种感应,纷纷收缩战线,它们显然被流云惊扰到了。 不过,这是很短暂的一刻。片刻后,蜘蛛们又朝青云三人追来。 就在娜发感到绝望之际,突然,一只火红的狐狸从天上飞了下来,好似一片树叶,缓缓降落到青云身边。 青云吓得一惊,他定睛细看,发现这只狐狸非同一般。 它通体火狐,毛色鲜艳,而且,就像天际上空的火流星,更加奇怪的是,它居然长着三只尾巴。 娜发大叫着:“是三尾灵狐。” 包子“噢、噢、噢”地表示惊讶。 青云突然想起,在上古天书《山海经.大荒西经》上看道过:“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其声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 他奇怪,这只灵狐居然出现在这里。 灵狐发出婴儿般的叫声,它形如鬼魅,快如闪电,顺势吃掉了几只黑色的大蜘蛛。 只见它在树丛中窜来窜去,蜘蛛见状,大败而逃。 三尾灵狐兴致盎然,发出“嗷、嗷、嗷”地叫声,接连吃了不少蜘蛛。 灵狐撇了撇嘴,显得意犹未尽,它来回逡巡。 又似乎在保护青云三人。 包子三人大感错愕。 让娜发奇怪的是,这只三尾灵狐对青云充满格外亲近,它不断地拿头蹭青云的手臂和衣服,然后表现出非常亲近的意味。 难道他真的是传说中的大地之子吗?要知道,三尾灵魂可是上古异兽!娜发在心里自问着。 包子依旧“哦、哦、哦”地表示欢迎,欢迎灵狐的到来。 不到片刻功夫,周围一切恢复如常,三尾灵狐非常聪明,它带着青云三人走出了恐怖的原始森林。 接着,他们就来到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娜发泫然问道:“我们该去哪里呢?蜀山到底是哪座山?扶桑神树是哪棵树?” 天地苍茫,她顿感无奈。 灵狐在溪水边,洗刷着身上的血迹。 青云木然地待在一边,自从刻上拉祜族的图腾后,他的思维似乎打开了,而且,变得比此前要沉稳,脸上闪着一股灵光。 他望着天上火红的火流星,瞅了瞅身旁这只神奇的灵狐,说道:“诸神已经给我们了指示,你看,天上流星去的方向,就是我们要去的方向。” 第45章 兄弟 西门郡羽,青海跟青叶,坐在一张枣红色雕花大桌旁,桌面是一块巨大的团块状水流纹的汉白玉,纹路富丽繁华,尽显高贵典雅。 正前方是金龙宝座,左右两边扶手分别雕刻着一条龙,此龙头似蛇,角似鹿,鱼的鳞片和耳似牛,栩栩如生,极具霸气。 龙椅下方三尺之地是青色大理石台阶,台阶左右两边矗立着9尺高的青铜尊,尊上镌刻着多种兽纹,有鸟纹、鱼纹、豹纹,尊上有6只太阳鸟造型,三个顶角上刻着三头牛,大厅正中左右石柱下,同样立着高9尺的青铜罍,罍上刻着四只太阳金乌和四只野兽,并镌刻符文。 这些尊或罍,都由青色玄铁打造,重愈千金,象征着皇室无与伦比的权威和皇权天授的正统性,宫女们在收拾桌上的陶罐、锅碗、陶盉和翡翠玉碟 ,最后只剩下了精美的淡青色酒杯和一斛葡萄酒。 巫师司马长鸿坐在下首,太监窦鹰则站在大厅侧面太阳照射不到的阴暗地带。野利将军跟米擒将军汇报最新的战况以后,两人鱼贯而出。 青海绷着脸,大声叫道:“青山就是一只狡猾的猫,居然绕过高山古城,走的是茵泞小道。” 郡羽皇后怒火中烧,但她竭力压制:“都是猪脑子嘛?既然得不到眉山古城的支持,青山必会离开,为何不派一队人马守候在茵泞小道?居然让他们跑了。这几个月里,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青叶喝着闷酒,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知道,在这里还是闭嘴为好。 会议桌上,要么做一个聋子,要么做一个傻子。他深刻明白这个道理。 气氛变得有点僵硬,青海回答道:“我们在金龙大道和皇后大道上都设有伏兵,而且,米擒将军跟高山古城互通往来,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走那条小道,我们都知道,那条小路只有小人与伪娘才会走。”青海突然“笑”了一声,他对青山的举动嗤之以鼻。 大概,他发现气氛有点庄重,于是又闭上了嘴。 几十年来,所有的将军、贵族,豪绅甚至包括普通的百姓都习惯于国王大道和皇后大道。而那条茵泞小道被讽刺为娘们才走的路,这条路上只有懦夫和软骨头。 不过,青山超出所有人意料之外,他就从这条小路,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宝墩城的追击。 郡羽皇后阴沉着脸,怒道:“都是一群饭桶,野利将军平日只会夸夸其谈,米擒将军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看来,青山逃出藩篱,如蛟龙得水,显然,皇后难以接受。 司马长鸿说道:“野利将军跟青山负责猛犸巨象的训练与物质收集,米擒将军则有其他具体事项。”巫师心里明白,现在不是问责时刻。 青叶脸上闪现出讥笑,而青海脸色微微尴尬。本来,他夸下海口,一定要活捉青山的,可惜,事与愿违。 不过,青海依然漫不经心,态度极为散漫,他兴致勃勃地说道:“母亲大人,我了解清楚了。紫竹古城战士装备寒碜,他们合并一起,号称有6000兵马,但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不足为惧。” 青叶微微抬了一下头,喝过一杯青稞酒。接着喵了喵太监窦鹰。 司马长鸿配合道:“太子所言极是,既然事已至此,一切也没啥好说的了。现在,我们静观其变,目前,首要任务就是加强猛犸巨象的战斗力,争取恢复到300头的规模,然后是战马的数量,至少得准备3000匹,骑兵的素质同样得提高,还有弓箭手。另外,必须督促阳北贤,赶紧将下一批打造兵器的铁和铜等原材料送来,我们急需盔甲与箭簇。” 皇后自然对一切情况心知肚明,特别听完米擒将军的战略报告后,更加有把握了,只是,自从青山骑兵造反以来,青海依然吊儿郎当,完全一副趾高气昂的姿态,她心里就不是滋味。于是,她想借这个机会,挫一挫他的熬傲慢与无知。 皇后抿过一口茶,接着说道:“5000人的规模不可小觑,常言道骄兵必败。青海,接下来我希望你能重视起来,战争可不是儿戏。”她在青海脸上瞥了一眼。 青山“呃”了一声。 此事算过去了! 青海顿感轻松! 郡羽皇后继续道:“青罗必需要小心看护,而且,依然要给她提供最好的照顾。” 青海闻言,心中那股轻慢劲头又直冲脑门,他轻浮道:“我看不出青罗在这场战斗中的意义,她的存在无足轻重。我认为,我们可以将她吊在刑法广场的中央太立柱上,以此警告青山,这就是挑战正统皇室的下场,同时也警告所有人,任何反抗宝墩城统治的都只有死路一条。” 青海越说越激动,嚣张气焰简直不可一世。 青叶又举杯喝了一口,他稍微摇头,不胜唏嘘。 巫师司马长鸿黑着脸,无语至极。 郡羽皇后那刻稍稍宽慰的心突然又跳将出来,双目圆睁,怒道:“愚不可及!你是猪脑子吗?不要用你的愚蠢和无知来粉饰你的高傲。你懂什么叫有的放矢嘛?懂什么叫出奇制胜嘛?敌人的头没离开脖子,就不要以为胜券在握!” 青海被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心里极不是滋味。 郡羽气得浑身颤抖,她手脚要抽筋的感觉,没想到青海居然会如此轻视青山的存在,要知道,在战争面前,任何细小的差错,足以扭转乾坤。 青叶捕捉到了母亲大人眼神中的火焰,他见机说道:“任何事情都要留有筹码,特别在战术上。历史上,为何有人用兵如神?高明的统帅,能运筹帏幄于账内,决胜千里之外,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青海瞅到弟弟脸上的讥讽,他这明显是在落井下石,于是心里怒不可揭,他愤恨道:“你这个跛子懂什么战术?我看你只会纸上谈兵。裤子都穿不整齐的怪胎。” 这是青叶心里永远的痛。 司马长鸿看到两兄弟针锋相对,脸色暗沉,他瞥了瞥表妹,表示莫可奈何。 太监窦鹰苦恼地瞅了一眼青叶,他明白,一场宫内大战就要爆发。 青叶本来就压抑好几个月了,再说,他对近代战争史一清二楚。他怒道:“30年前的若水之战,要不是诸葛培郸国王采用调虎离山之际,而后趁着渡河之机先发制人,那么丁胜的3万士兵就不会死于…” 窦鹰闷着脸,尴尬至极。 青海突然站了一起,一把踢向青叶的椅子,恼羞成怒,叫嚷道:“从小到大,我就看不惯你的故作高深,只会夸夸其谈,你不是会战术嘛?拿出你的战术啊。”他猛然撞到近前,拽着青叶的衣角,左手抡起了拳头,鼻子差点撞到他脸上。 他觉得要收拾这个跛腿怪胎,完全不在话下。 青叶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不甘示弱,右手箍住他的腰,这边青海同样发力,青叶憋着一口气,两人扭打在一起,然后控制不住地滚落到地上。 青叶借势弥补跛腿的劣势,两人战得旗鼓相当。 场面非常尴尬。巫师知道太子不会听从自己的,于是只能望着郡羽皇后。 青叶不断吼叫着,十几年来,他已受够了这位只比他大一岁多的人的颐指气使。 自从宫廷政变以来,青海借着太子的地位,一直在搭帮结派,飞扬跋扈。而且,行为上更加的放肆起来,他每隔几天就召开盛大的酒会,夜夜莺歌燕舞,酒肉池林,对青叶更加轻视,极尽揶揄之能事。 按照太监窦鹰的话说,青海跟那些豪绅贵族一道,形容自己是“跛腿怪胎。”而且,他们每次念叨这个词时,爆发出阵阵讥讽的笑声。 青叶不愿意细想那些画面。可是,一看到青海这副嘴脸,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因此,借着这个机会,他爆发出了强大的意志力,他想将心中的怨气,统统发泄出来。 青海毕竟高大一圈,而且,他经过武师专业的训练,腿部力量渐渐凸显,青叶几乎要被他掀翻。 青海左腿挣脱出来后,已经对青叶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他对弟弟一阵拳打脚踢,怒道:“你个跛脚怪胎,被诸神诅咒的家伙,今天非让你吃点苦头不可。”他抡起铁锤般的老拳,对着青叶脑袋敲去。 青叶将头抱住,缩成一团。 他到底吃亏在这条跛腿上。 这时,司马长鸿一个箭步强上,郡羽皇后则大声叫嚷:“成何体统?你们这是干嘛?赶紧给我住手。你们两兄弟都疯了吗?” 皇后气得浑身发抖,她压制着内心的狂怒,然后吼道:“出去!出去!你们两个给我滚出去!” 两兄弟自相残杀,这让她气恼以极。 青叶愤恨一声 ,嘴角带着血丝,率先冲了出去。 皇后坐在巨大的隔窗下,隔窗玻璃上飘着雨丝,因为窗户是开合状态,因此点点细雨飘落进来。 初春的风带来丝丝寒意,她套着紫色绸缎浴袍,一头乌黑秀发用一支银色玉簪扎住,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尽显成熟女性的妩媚,她依然是王国一朵诱人的玫瑰。她连喝了五杯清酒,但这显然消解不了她的忧愁。 她实在太躁了。 青叶是青酆大帝的种吗?十多年来,她问过自己千百万遍,如果不是,那么诸神为何让他带着一条残腿来到世上?这条腿扭曲变形,让人反胃作呕。他应该像像青海、青麟一样才对,仪表堂堂,体格健全。如果是,那么为何又要赐予他如此杰出的头脑,这家伙平日韬光敛彩,实则满腹经纶,其实是一只剌手的刺猬。 郡羽跺着碎步,思绪如潮,矛盾至极。 如果凭借才华才能荣登宝座,那么青海显然只能徒呼奈何。她记得父亲说过,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比能拿下一座城池的将军更伟大,很显然,在这点上,青叶能玩弄青海于股掌之间。 不过,青海背后还有她,而且他本来就是绝对的继承人,再说,青叶虽然狡猾,但毕竟只是一只温顺的猫,他再怎么滑脱,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一颗石头可以打翻一个水桶,但永远无法撼动大海。 想到此,郡羽放松了一点。她念叨:“青海本来就是第一继承人!”她被自己莫名的恐惧感吓着了。 “借酒消愁吗?”司马长鸿从后背搂住了她的腰。一阵酥麻的感觉涌上心头。这让她很舒服,很受用,她“嗯”了一声。接着道:“表哥,你来了。” “在想他们两兄弟的事?”巫师说道。 郡羽倒了一杯酒,说道:“不然呢?” 十多年来,表哥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总能察觉到她的所思所想,同时,也是他的智囊或者志同道合的战友。有他在,她的一半烦恼将烟消云散。 “青海性子焦躁,”皇后道。“我时时担心他做出不得体的事,大庭广众之下,你看看今天,这像什么样?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简直是孺子不可教也!”想到此,她又情绪激动起来,“作为皇位正统继承人,其志向必须如高山,其胸怀必须像大海。但他从小娇惯,我行我素,我早就应该教导他,必须脚踏实地。表哥,你说对吗?良药苦口,忠言逆耳。” 司马长鸿温言道:“在他们更小一点的时候,这种事其实司空见惯,对他们两个年轻人来说,今天只是选错了场合而已。要我说,一渊不容两蛟,何必将他们放在一起呢?其实,你不该叫他们同时来参加御前会议的。我认为,他们一个能征善战,一个足智多谋,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如果能合理运用,搓成一股绳,区区一个青山何足道哉?” 皇后眼中眼前一亮,可惜,心中那股希望之光又马上熄灭了,她颓然说道:“你又不是不懂,他两从小就针尖对麦芒,根本难以调和,主要是青叶,如果他的腿不跛,那…我此前跟他们说过,兄弟齐心…”她一想到青叶脸上那深邃的眼神,内心就涌出一股凉意。 司马长鸿说道:“怎么可能呢?这并不是一件复杂的事。再说事无绝对,何况他们身上流着相当的血液。你想想上古圣贤,愚公移山、后羿射日,那些看上去不可能的事都成功了。”他看到郡羽眼中的忧郁,继续道:“郡羽,你得相信血浓于水,再说,不是还有我们俩吗?” 皇后眼睛瞳孔放大,打断了他的话:“这是不可能的。他们不是一类人,你看青海跟青麟,两人相敬如宾,可青叶就特立独行。有些东西,很早的时候就烙下阴影,这是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表哥,你还记得嘛?我小时候就被蛇咬过,后来一看到长绳,就有阴影。” 司马长鸿感受到了郡羽脆弱的一面,他轻轻抚弄着,等到情绪刚刚好的时候,他轻轻轻吻在她脸上,接着两人一番柔情蜜意的云雨。 事后,郡羽侧躺在被子里,她喝过一杯浓茶。继续道:“我从他们的眼神中,捕捉到了这种隔阂,我想,就算是诸神都难以弥补。特别是青叶,你注意到了没,他眼中的那股怒火,带着一股深深的仇恨,似乎对所有人都恨之入骨,他像一座火山,随时等着爆发,我担心…”郡羽脸上写满了迷惘。 司马长鸿不禁莞尔,笑道:“你这是在胡乱臆断,别在无中生有了。年轻人嘛,争强好胜,不足为虑。我看过几年,他们成熟了,你的这些顾虑,自然就消失了。”他看表妹依然眉头紧锁,继续安慰道:“郡羽,好了,就算你的担心是对的,就算你的揣测是对的。但你想想历史上,多少聪明睿智之人最终抵不过武士的钢刀,所有花里胡哨的把戏,最后都不如一把匕首长驱直入。事情就这么简单。” 郡羽皇后问道:“你意思是,青叶最终抵不过青海?” 巫师回道:“不是。我没有叫他们自相残杀,我只是告诉你,你的担忧其实是瞎折腾。这么说吧,动荡年代里,最终统一天下是武力,是战马和火炮。再说,他们毕竟是兄弟,总有办法调和。” 郡羽依旧蹙眉,他想着,得想一个办法帮帮青海才好。 青叶回到房间后,一头扎进了书里。但是他内心焦燥,脑袋滞胀,混乱的思绪让他烦躁不安。 他看着书上文字就像密密麻麻的蚂蚁。他甚至还在纸张上看到了青叶那丑陋的面孔。你不断自问着:为什么自己不能早出生2年?为什么自己这腿天生就畸形?为何刚刚那些侍卫扣住了自己的大腿,而不是青海的手,从而让自己多挨了几记重拳?为何这里所有人都看不起自己,都要讥讽自己? 他用药水涂抹着伤口,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他不断地用重拳揍着这条不争气的扭曲的腿,甚而用指甲抠着这条扭曲的腿,进而深深扎进肉里,鲜血流了下来,疼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他一阵悸动。 他发疯一般将书页撤了下来,然后拽成一团纸球,他打算丢到窗外去,可当他举起手臂时,他又幡然醒悟,小心翼翼地将书页折整齐,压平,掖在书里。 他想着,书是无辜的。 对的,对书本的侮辱就是对诸神的猥亵。尽管他从来没得到过诸神的眷顾,但是这些年来,他在书里获得了慰藉。书是这黑暗世界的一道光,他相信,这道光是他活下去的勇气,他将在书中获得尊严。 再说,青海只是他的对手之一,他没必要将全部心血来对付一个白痴。 他将眼前的浊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水太过浓烈,从他口腔烧到喉咙一直向下流窜到肠胃,他身体阵阵发怵,然后控住不住地呕吐出来。“咳咳咳”地声音,在房间回荡,他“咳”得双眼肿胀,全身颤抖,他记不清这些年里呕吐过多少次了,每次呕吐翻江倒胃,天旋地转。 他呼唤宫女白萱换过一壶浓茶,他大大地灌了一口,总算压制住躁动的心。 茶香在脑袋里弥漫,一种沁人心脾的浓香萦绕耳际,让他舒心,重回现实世界。 这些年来,他觉得茶是个好东西,如果说酒让他沉沦,让他迷失,让他逃避,那么这茶,让他温暖,让他明智,让他清醒。这酒与茶,好比一对冤家,相互克制,难怪书中圣贤说:“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 他看到了地上久违的清辉,那是天上的玉兔撒下来的。他有很久没有细看挂在天际的月亮了,她就像一只眼睛,无言地看着人间的世事百态和悲欢离合。 他隐隐觉得,好像自从雨季以来,他就忘记这个叫“碧华”或“望舒”的存在了。而曾经,他将月亮当成了唯一的知己。对的,古圣贤将明月取了许许多多别致的名称,比如“冰镜”或“银蟾”之类。 他最喜欢的名字是“嫦娥”。他知道在亿万万年前,“天启纪元”时,有位天仙住到了月亮上面,他有时候也梦想,要是能逃离人间,住到广寒宫该有多好。他默默念着:“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还要添点茶嘛!”这是白萱的声音。青叶缓过头来,轻轻地将她揽在怀里。 白萱是他16岁时,青海送给他的礼物。她就像这颗明月,散发着柔和的光。她让他忘记了月亮的存在。 第一次见到她时,这种朦胧美就深深嵌在心底,青叶认为,她的美用“香肌玉体,顾盼流光”来形容恰好不过,她的嘴角右下有一颗小小的痣,这更增添了一番不同于其他媚俗女子的情趣。 青海送她礼物时当然是不怀好意的。他纯粹是为了取笑,为了嘲弄,生日当天,他揶揄道:“就让这个坡子开苞吧,让她看看他那丑陋的大腿。”然后做出夸张的笑,他的笑同时感染了在场的其他贵族子弟。 当时,青叶一把将浑身发抖的白萱搂住,说道:“谢谢各位的好意,现在是我们的二人世界,各位请回避吧。” 接下来一两年,白萱的身上的那种知性美彻底让青叶沉沦。这倒让他意外,他如何至宝! 如果说书籍可以使人聪慧,提升人的气质,如果说酒可以让人逃离痛苦,回避实现,如果说茶可以让人清醒,提升品味,那么女人,就是男人这个丑陋群体,一生中一切乐趣的源泉。 她觉得白萱带给他带来了无穷的乐趣,不管是肉体上还是心灵上。她来自一个贫穷家庭,那是个可以忽略不计的家族,她似乎对一切都有自知之明,她从来不奢望和觊觎,但她有着底层人们对命运的不屈,尽管她的力量如此渺小。 两年来,白萱已经习惯了他的跛腿,尽管最开始的时候,青叶有着极为含蓄的羞愧或自卑,她安慰着道;“我是你的。我在你面前一览无余,我希望你同样敞开心扉。”实事求是的说,青叶此前在发泄男人的情欲时,从来没有如此慌张以至于失态,他是城邦里的王子,所有女人以得到他的临幸为荣,但是他在白萱面前,却慌张之极,不知所措。以至于第一次第二次他的时间极为短暂,他为此失落无比。可她安慰道:“不用着急,你会找回真龙血脉里那股雄风的。” 后来就好多了。 青叶在她身上找到了别样的精彩,那是一种超越肉体直达灵魂深处的精彩,这让他对其他女人失去了兴趣。渐渐地,他的侍女只有她,这让青海等其他贵族子弟刮目相看。 “我爱你,你是我生命中的白月光。”青叶在一番云雨后说道。 白萱扣上纱裙纽扣,一如往常说道:“你是王子,我是奴隶。这是无法跨越的鸿沟,巨大落差,往往意味着不同的命运,王子殿下,只要你开心就好了。对我来说,稍不小心,就会摔得浑身碎骨。” 青叶抚弄着她的腰,执拗道:“我可以护卫你的周全,我可以离开这里,去自己的封地,我们有自己的城堡。” 白萱打断着他的胡言乱语:“你是高高在上的贵族血统,只有其他城邦的公主才能匹配得上。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只要我在你身边,我就永远为你敞开心扉。你放心好了。” 青叶一阵感动,热泪盈眶,他情不自禁地搂着她纤细的腰,再解开她上身的别针扣环,不断地吸允着,不断撕咬着,直到白萱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这种带着魅惑的呻吟声,有着一股魔力,不断驱散着白天积下的仇怨,所有的烦恼统统一扫而光,他又进入了男人的世界。 他们两在月亮的注视下,赤着身,再一次和光同尘。 青海一头扎进了春花楼,两名女孩笑盈盈迎了过来,其中一名叫蓝色妖姬,一名叫红色玫瑰。 这是他的御用歌姬。 两名女孩,一个金似衣裳玉似身,一个眼如秋水囊如云。一个叫春霓一个叫秋月。每次青海的表现,如同逛风暴雨,山洪暴发。 两名女孩则欲罢不能。 假若他意犹未尽,那么他还有一种特殊的爱好,那种场面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不过,青海他在那种妖媚的舞曲下,沸腾的热血会让他再度膨胀。 但是这次,青海发泄完后,就打算回府了,春霓伸脚勾住他,问道:“王子今天怎么了?”秋月则斜躺着,用芊芊素手抚弄着,疑惑道:“要不要再表演一段‘声声慢’?” 青海今晚显然被青叶刺激到了。他一阵恼怒,迅速套好衣服,对她们置之不理。 他来去匆匆,两人愕然呆住,诚惶诚恐,如履薄冰。 她们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太子? 对于女子,青海的认知完全处在另一种层面,也许他贵为皇子,根本就不缺女人,因此他不知女人为何物?更不明白女人如水般纯洁。他仅仅只是觉得,她们是他发泄的宠物,情绪的工具,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今晚,他还有一个约定。这就是他离开春花楼的原因。 等他到达弟弟的住所时,青麟已经置好了酒具。 弟弟约他晚上赏月,实际上是排遣他愤怒的心情。 白天,青麟已经得知一切。 在对青叶的态度上,他们两兄弟基本上处于统一战线,虽然,青麟年纪小,他还无法做到感同身受,但他同样对青叶那只跛腿破有异议。 青麟将金樽里倒满了黄酒,然后递了过去,说道:“你完全可以直接羞辱他,何必呕气呢?”他用酒打破了平静。 青海两眼一番,训斥道:“下次我一定不会收敛,我一定要杀了他。”他用拳头重重地击打在汉白玉砌的茶台上,显得激动万分。 青麟露出狡狯的笑,看到哥哥神态严峻,他饶有兴趣问道:“我听说,青叶不是我们的亲兄弟,他是诸神遗留在人间的怪胎。你说这是真的吗?” 青海闻言凛然一惊,他左右瞅了瞅,沉着头,喝了一口,首先不置一词,然后说道:“这里人多眼杂,这个话题很敏感,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青麟默默地喝了一口。 十多年来,总有些风言风语在宫纬里乱传。许多谣言最后要么不攻自破要么烟消云散,但是“青叶不是正统的皇室血脉”这条秘闻却一直存在,特别在父亲陷入昏迷后,这流言蜚语又愈演愈烈。 如果这则传闻是真的,那么母亲大人的人格就陷入了非议,而他俩对母亲敬若神明,因此,他们还不太相信她跟那个巫师司马长鸿有秘密存在。 当然,这仅仅只是他俩的一厢情愿。 这些年来,青海已经发现了,母亲跟巫师之间,似乎总有种暧昧的关系,特别是巫师,频频地对母亲秋波暗送。 这几个月来,只从诸葛辰被赶走了,他俩的关系走得更近了一点。 不过,青海是这样理解的,国王父亲陷入昏迷整整五年了,母亲大人也是女人,出于生理需求,选择一位伴侣,这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何至于十几年前,在父亲正当壮年时,母亲要跟巫师狼狈为奸,生下青叶呢? 他觉得这匪夷所思。 他举着酒杯,看着透明的波纹,陷入沉思。 但如果青叶真的是她跟巫师的孽种呢?不然他的那只坡脚又怎么解释呢,为何其他人都是完好无缺的呢?他扪心自问的同时,突然撇到弟弟投来的那抹意味深长的目光,他举着杯子的手,似乎冒出了汗迹。 他紧紧拽着酒杯,直到头上汗珠连连。 青麟注意到了哥哥脸上的阴云,他露出狡猾的笑,端起金樽,说道:“我觉得,这事很简单,你也别想的那么复杂。人性都是自私的,同时也是不可捉摸的。总之,秘密跟种种巧合交织在一起,许多流言会不攻自破。这事,唯一需要的就是时间。” 这句话,简直如一记猛雷,好像真相大白一样,青海突然站了起来,他怔怔地望着青麟,突然觉得他看问题似乎比自己看得透彻,他振奋道:“或许,已经有了答案。” 青麟凛然道:“真的吗?” 青海做了下来,道:“真的。” 他此前一直在顾虑兄弟情义,十多年以来,在众人面前,他总认为手足相亲,血肉相连,即便发生了一些不愉快,还不至于下死手,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的一切所作所为在那个密文面前,似乎都有了正当的理由。 他吞下烈酒,默默念叨:“老虎群里是容不下一只猫的。 青麟“哈哈”大笑起来,他认为哥哥的形象似乎高大了。 他直说道:“我们还是谈些风花雪月中,太过沉重的话题,让这酒都变了味。” 对他来说,坐山观虎斗,永远是一种可以用来消遣的游戏,他明白,他还不具备参与战斗的资格。 他等着聚变的到来。 第46章 皋笛 青玉 寒雪初融,冰风刺骨,矿井的环境说不出的恶劣。尽管已是初春,偶有暖阳拂面,但是,地底下依然透着阵阵森然的冷意。 青玉、乔一、柳红与柳青、岑夫子几人,脚上烤着铁链,他们人手一柄短短的铁锹,在布满沟壑的地窖里,不断挖着、戳着脚下或墙上的黄泥。 一些黄色的黑色的硬质物被不断地挖了出来。 像他们这样的矿工,不计其数。 他们已经在矿区生活三个月了。青玉的手破皮皲裂,脚掌也被磨出脓疮,她跟其他人一样,衣裳破烂不堪,脸上永远有擦不完的淤泥,她的头发枯败如荒草,沾满污秽。 这里所有人普遍缺乏生机,面无血色,似一具具没有灵气的僵尸,他们唯一的希冀,就是黑夜早点来临。 青玉认为,这些人如蝼蚁无异,他们没有名字,没有尊严,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岑夫子不堪重负,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没日没夜,他胡乱吼叫:“我需要酒!酒!我们走错了路,我们不该来这里。” 他的话苍白无力,无人搭理他,也无人可怜他。 柳青伤口已经愈合,不过柳红则羸弱不堪。也许,这种高强度的作业,已经超出她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也许,是矿区逼仄的空间,空气不流通,长期呈缺氧状态,导致她精神恍惚。每天晚上,她痛苦地呻吟着,严重的时候,她喉咙发痒,干“咳”不止。她躲在角落里,“咳”出许多黄褐色浓痰。 柳青感受着她的痛苦,可爱莫能助,他不断地揉着她的胳膀、背脊、肚子。然后投以温柔的目光。 柳红只有在安抚中才能入睡。 乔一则照顾着青玉。 在他看来,这个女子太脆弱了,她显然没遭受过生活的毒打,他感觉得到她身上有某种王孙贵族的气质,只是她那乞丐一样的装扮隐藏了这股气质。 夜晚降临的时刻,他问道:“我觉得你身上有股特别的气息。” 青玉闻了闻自己,莞尔笑道:“我知道,我自己也闻到了。除了汗臭还有脚臭。当然,很久没洗澡了,还有体臭,脚趾头里的淤泥臭。你闻闻,还有其他味道吗?”她伸出手来。 丁兰被她的直爽惊呆了,同样对她的顾左右而言他而莫可名状。 他质问道:“我指的不是这些!你到底会不会使用这种戳子,你身上没有底层人们的样子,他们工作的时候,是这样。” 乔一一本正经地演示着他认为的那种更贴近老百姓生活时的动作或神态:“而你呢,你的腰弯不下来,而且,你的动作也不规范。很明显,你是一位贵族小姐。” 青玉懒得搭理他,对他的疑问不置可否,她有更迫切的问题亟待解决。 她认为,从皇后追杀他们的那个晚上开始,她周遭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不再是拥有高贵血统的皇家公主,而且,这种血液给她带了深深的伤害,这是罪孽的源泉。 她认为,不管是高高在上的国王还是籍籍无名的百姓,权力是一把双刃剑,给某些人带来荣耀的同时,也给其他人带来了痛苦。即便在这个矿区,这点也无可非议。 她迫切需要离开这里,她有自己的使命,她必须完成。 皇后是她死亡名单的第一人,青海是第二人。她必须强大,强大到杀死名单上的每一个人。 当然,她最大的期望就是还能跟妈妈、青山、青云、青水、青罗他们团聚。 这是她活下去的动力。 每天晚上他都带着这种幻想进入梦境,在梦里,她看到了兄弟姐妹都还活着,而她则成了一名蒙脸的刺客,拥有神奇的剑术。 她有时在梦里笑出声来,因为剑客从来都是青水的梦想。想到青水,她颇觉欣慰,她比自己勇敢,而她只比自己早来这个世界几个时辰。 但最后,她会被黑暗死神吓醒,全身上下沁出冷汗。她觉得一切太过昏暗,她的力量太小了,小到脚下的镣铐就能让她寸步难行。 在晚饭时刻,新挖出的那个土堆后的拱形石桥底下,又出现一阵骚乱,一个矿工不知道是噎死了呢?还是因病痛折磨去世了? 这个月来,这个情况已经出现10次了。10个人就这样离开了尘世。 青玉注意到,所有那些死去的人,或枯瘦如柴或鸠形鹄面,最后呈现出一种不忍直视的状态。 人群中有人大叫着:“面饼太少了,粥里没营养,他饿死了,我们缺少食物,请给我们更多的食物。” 场面有点失控,大家窸窸窣窣。 平时当某些人说出这句话时,那些拿着皮鞭,凶神恶煞的士兵,就会出来训斥或毒打。但是,今天说这话的人太多了,开始几十人,后来有上百人,大家义愤填膺,显得气愤至极。或许,接二连三的倒下,让整个矿区笼罩着死亡阴影,恐惧情绪在肆无忌惮地蔓延。 阳柯泉,阳北贤的大公子,他是整个矿区的负责人,今天他正好来了。 最近这个山头的出货效率太慢,严重影响了整个矿物的出货速度,他不得不出来巡视,顺便查看形势。 他骑在一匹血红战马上,战马的马鞍及辔头全部都是黄金打造,他身上的盔甲散着冷冷的光。 月亮的清辉照射在他脸上,他如同一名月光战神。 两名武士一左一右跟他并辔而行,他们从人群穿透过来,立马有侍卫向前汇报情况。 青玉发现,人群里那些面黄肌瘦的人,尽管一个个情绪激动,但也仅仅只是低声议论着,他们不敢大声喧哗,特别等阳柯泉来了后,他们瑟缩着,全身颤抖,低下了头。 接着又是一阵窃窃私语,似乎是在说:“缺少食物,这是真实存在的,请给我们食物。” 丁兰拉着青玉,走得更近了。青玉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她注意到,这些卑微的人,他们是如此善良,他们眼眶里浸满了泪水,他们有的颧骨高耸,有的眼睛深陷,有的脸上褶皱横生,有的瘦骨嶙峋,有的头发稀疏,他们的手都是干瘪的,他们的脚趾在污水中溃烂,但他们从来就不曾反抗。 青玉还看到一些10岁左右的小女孩,光着脚丫子,拿着铁戳子,身体因长时间浸泡在水里而畸形…… 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尽管千奇百怪,但他们的脸上的表情却出奇的一致,忧愁、疲倦、痛苦、焦虑、恐慌,胆小如鼠,而且,他们的命运也殊途同归——在苟延残喘下走向死亡。 “生命如此卑微,只有死神是存在的。”青云默默念着。 一个下巴厚实,额角隆起,方正大脸的士兵悄然出现在青玉右侧,这个军官名字叫皋笛,来自大西海东海岸白帝城瞿塘峡,他习惯称自己为关外人。 他总说,站在他们家乡的悬崖上,可以看到辽阔无垠的云梦大泽。 青玉知道,他是唯一一个可以跟矿工说上一两句话的军官。大家都评价他是一名优秀的管理者,同时是最和蔼的人,矿区的人都称颂他。 他在青玉的耳边默默说道:“生命是一个轮回,肉体不在,灵魂涅盘。” 青玉闻言默默问道:“涅盘是什么意思。”她明白,这位和蔼的军官在跟她说话。 皋笛冷冷说道:“没有肉体可以逃脱死神的魔爪,但是灵魂的归处却是一片安宁。” 青玉更加疑惑,“人死后可以获得安宁吗?” 皋笛说道:“是的。遭受苦难的人,死后灵魂将得到救赎。那一个非常自在的虚空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既没有得到,也无所谓失去,一切缘起性空。” 青玉如堕五里雾中,踌躇着,思索着。她不知道皋笛说的是什么东西,她只知道这或许是一种宗教,或者是另一种层面的精神信仰。她默默念叨:“缘起性空!?” 皋笛也不做过多解释,直说道:“你只要记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而我,就是给他们制造泡影的那个人。” 青玉一阵疑惑,他跟这些死亡有关系吗?她还要说什么,旋即,人群中突然爆发了一阵骚乱,上百人陷入了争吵,皋笛快步走上前去,在阳柯泉的壮马旁边,跟那些矿工交流。 奇怪的是,又有一堆人群,彼此争论不休,乔一和柳青似乎在跟那些卫兵争吵,青玉看到后,又赶紧凑了过去。他拽着乔一的衣角,叫嚷道:“你凑什么热闹!你嫌命太长了是不是?” 这时,阳柯泉说话了,“大家别紧张,我已经知道情况了。放心,我一定尽快给出一个解决方案,关于食物的问题,我也会很快反馈到上面。今年任务很艰巨,我希望这些问题再也不要出现了。” 乔一不顾青玉的阻挠,执意说道:“粮食太少了,你看看他们,这些人连一把铁戳子都拿不起了。许多人死了…” 阳柯泉为人刚正,深明大义,他看了乔一一眼,说道:“你的问题我记住了。关于死亡,确实是一件比较棘手的事…” 乔一正要说什么,突然,天际上空一团火球缓缓而来,如一柄火红的剑,又如同一颗拖着长长尾巴的火流星,似乎要划破苍穹。 无数矿工纷纷拜倒,连连祈祷,皋笛、岑夫子、柳轻轻、柳红等人,都仰着脖子,被天上的流星惊得目瞪口呆。 青玉同样睁着大大的眼睛,她知道有大事要发生了。她悠悠念叨:“天降祥瑞,诸神慈悲。” 她的话语正好被阳柯泉听到了。矿区大公子疑惑居然在这些奴隶当中,有人懂得彗星诠释的玄机。 他捕捉到这是一个特别的女孩。 他依然驾在壮马上,若无其事地瞥了青玉一眼,然后很正经地说道:“你…。”他指着青玉说道:“你以后不用待在矿井里了,负责我的生活起居。” 青玉受宠若惊,颔首道:“谢谢大人,能为你服务,是我的荣幸。” 阳柯泉喜怒不形于色,他扫过人群,大咧咧道:“诸神给人间带来了福祉。这代表今年我们矿区必定有一个很好的收成,一切都将重新来过。这样吧,我已经答应你们了。从明天开始,增加面包的供应量,同样,今天晚上,我会安排丰富的酒水,希望大家从今天开始,提高矿区的出货效率。” 人群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有人依然叫道:“那些死了的人呢?” 阳柯泉说道:“放心,我一定会着手调查此事。” 青玉感觉到他是一个好人! 第47章 水圣女 春回大地,芳草满谷,翠绿的山谷里全是杜鹃花和郁金香。 杜鹃花花色艳丽,椭圆状卵形的花瓣端庄大气,郁金香,花瓣薄而柔软,质地光滑娇嫩,单朵顶生,看上去尊贵如玉,目之所及,花树艳艳,蜜蜂像精灵,蝴蝶似仙子,成群结队在花海中,像风一样飘来飘去。 火圣女小小和青水无瑕留恋这美景,再说,美景总是如此短暂,稍纵即逝。 天上的诸神仿佛也在捉弄她们,这才晴了一天,然后又连着三天大雨,让他们的行程,困顿不堪。 春风拂柳,远处,几名部落里的少女借着笛声,抒发着无尽的思念之情。不知道是在思念家乡呢?还是在思念那些在战斗中没有再回来的年轻人。 火圣女小小,拿过一支青色的绿笛,吹奏了一曲哀怨的曲调,包括青水、娜约、娜发等人,都潸然泪下。 青水问道:“你咋会吹奏如此让人哀伤的曲调呢?” 火圣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我有感而发,或许,我对他们的遭遇,感同身受吧。” 扎那死了,扎倮死了,现在能指挥作战的勇士只有扎木和扎斯了。 刚开始出发的时候,整个队伍一万多人,一个多月后,只有8000多人。这期间,他们遭遇了几轮疯狂的追击,首先是扎那带着800勇士阻击了傣族的进攻,扎那再也没有回来,然后在达多曼因峰西侧,遇到了白族的偷袭,扎倮率领1000战士,奋力抵抗,最后采用声东击西之策,让大部队赢得了前进的时间,可惜,扎倮再也没有回来。 两位女孩发现,所有人脸上都是悲伤的。 有些部落发出了友善的邀请,他们给拉祜族准备了丰盛的水果和富含油渍的烤全羊和猪腿,说道:“只要火圣女能够降临本族,那么会有比这多十倍的佳酿美酒等着大家。这里所有人都衣食无忧,从此以后,也不用再受长途跋涉之苦。” 有些部落说道:“停下来吧,只要火圣女和青水姑娘,能够为部落诞下子嗣,那么,我们与拉祜族的友谊将永世长存。” 这些要求全部被苏尼或莫尼拒绝了。他们说道:“火圣女,咱们千万不要被这些蝇头小利给迷惑了双眼,艳丽的外表下往往隐藏着邪恶的动机”。 火圣女小小和青水表示赞同。 这天,他们在一处山坳中躲雨,在巨大的石壁下,扎木和扎斯、扎约生了十几个火堆,族里的妇人和年迈的农妇围在火堆旁,大家极为疲惫,无精打采,吃着最难下咽的菜根与焦干的咸牛肉。 几个苏尼给小小、青玉换过干净的衣裳,两位少女在朝阳照耀下明艳照人,让花朵都黯然失色,许多蝴蝶在她们周围翩跹着。而且,昨天晚上,他们同样看到了天际上空的火流星,苏尼说道:“这代表我们一定能成功。” 火圣女回答道:“嗯,众志成城。” 自从毕摩娜卡波将部落交给小小后,她在队伍里,渐渐成了一个发号施令的人,而且青水自带一种贵族气息,好像与生俱来就有聚拢人心的能力,因此,在两位少女分工协作下,整个部落的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而且,大家上下一心,气势高昂。 可是,一些老弱病残,在崎岖的路途中渐渐消失了,一些只信奉娜卡波的人也离开了,这些非人力所能改变的情,让她俩黔驴技穷。一路来,他们丢失了许多马,更多的羊,同样缺衣少食,在大石壁下,扎木跑过来对小小说道:“部落需要食物,我和扎斯带几个兄弟,去大山里打野猪和野兔。” 青水说道:“快去快回。老人和孩子,急需大量水果与兽肉。” 小小补充说道:“最好是虎肉。虎肉可以让那些瘦弱的孩子,长出强壮的体魄。” 这几个月来,两位女孩发现,只有男人,足够多的男人,才能让部落繁荣昌盛。他们望着那些瘦弱的男孩,陷入了沉思。 火圣女小小看着十几个威猛的男子消失在丛林之中,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她看来,他们之所以会颠沛流离,之所以会遭受如此大的劫难,都是因为自己。如果自己不是火圣女,那么他们就不会离开家乡,并且不会牺牲如此多的战士。 可是,如果她是传说中的火圣女,那么她就完全可以凭借他们所说的“火魔法”,让其他部落俯首称臣,也就是说,这几个月来,他们的牺牲是完全不必要的。 她伸出手来,在火的照耀下,她觉得这手平凡无奇,与众无异。 而且,她觉得这双手,除了毫不起眼之外,跟部落里那些少女的手比起来,也相形见绌,它是如此笨拙、木讷、生疏,即便是青水的手,也比她的手也要灵巧得多。 她们的手,可以将普通的篾条编制出惟妙惟肖的竹篮、竹篓、竹帽,还有像动物模样的竹制饰品和墩子,她身下的竹编席子就是青水编的,其他的那些竹编梯子和竹篱笆则是由男人们的手编制而成。 她望着自己的手,呆呆出神。青水递过一个水杯,她知道火圣女心中所想,她排遣着她的忧愁,说道:“喝点水吧,你得相信毕摩说的,你的身体与众不同,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她的特别之处。” 小小苦笑道:“除了感受不到热量,没有其他独特的地方。” 青水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夜色开始降临,前方一汨山涧清泉滑过鹅卵石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远方树林里传来几声猿猴的哀鸣,猫头鹰“咕、咕、咕”的声音在林中回荡。 火堆旁有些人坐立不安,他们交头接耳,一阵骚动。因为,按照时间来看,打猎的汉子们应该回来了,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耽误了。 留下来的年轻小伙,一个个青涩得很,相对来说,他们缺乏战斗经验和解决困难的智慧。 他们有保护火圣女的决心,可是,脸上却还透着稚气,青水看到他们携着尖锐的枪杆,在石壁下来回逡巡。 就在所有人焦躁不安的时刻,突然,一声震天怒号从大山里穿透过来,几乎要震碎人们的耳膜。 变声肘腋,一些年轻汉子快速走到溪水边,列队成排,做出守卫形态。 紧接着,许多梅花鹿、黑野猪、藏羚羊、野狼和野兔从山谷奔来,如同洪水一般,势不可挡。 年轻的守卫纷纷避让,有些则临危不乱,射出了标枪,一些女人“呜哩、呜哩”叫着。 青水想着,这些动物显然是被后面的巨兽惊吓过来的。 因为在宝墩新城的时候,父亲青酆大帝率领士兵狩猎的时候,就喜欢用人多战术,一次合围,就可以收获不少战利品。 这些都是青云告诉他的。 忽然,那声惊天动地的虎啸声再度传来,一些年轻人吓得颤栗不稳。 接着,两头硕大的老虎,从树林深处悠悠地走了出来,面对谷里的猎物,花斑巨虎张开血盆大口,狂啸一声,以雷霆之势,将最近一位士兵撕成两截,它露出森森白牙。另一头巨虎则站在溪水中央的石块上,仰天长啸,展示它那睥睨万物的雄姿。 两只巨虎。 部落里的年轻女孩抱在一起,大声哭着,一些上了年纪的则身如灌铅,瑟瑟发抖,拉祜族虽然吃老虎,但也崇敬老虎,视老虎为山中之王。 青水看到那位年轻壮士一命呜呼,心里极不是滋味。他看到其他年轻人吓得六神无主,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她大喝一声,赤手空拳地跑到溪水里,用她那瘦弱的身躯,保护着身后的人群。 小小不甘示弱,站在了青水身边。 两头巨虎目光如炬,露出锋利如尖刀的银牙,牙上血迹森森,它们不断咆哮着。然后悠悠转过头颅,盯着青水,企图将她撕成粉碎。 小小浑身颤抖,但她不能退缩,可是,她根本不知如何战斗。 在这生死关头,只见青水伸出双手,摆到胸前,她身上仿佛散发出柔和的光。 小小注意到,她嘴里念着一种咒语,接着,一股无形的水汽,从脚下蔓延开来,然后,身前两道粗大的水柱,一前一后朝老虎撞去,水柱带着千钧之力,撞击在巨虎身上,巨虎吃痛发出嚎叫。 青水继续念着,老虎挣扎片刻,又站了起来,发出震天怒号,青水闭着眼睛,双脚稳如磐石,嘴角翕动着,咒语声似乎变得更大了,只听见河流上游,传来“哗啦哗啦,轰隆轰隆”的声音,像山洪暴发又像万马奔腾,倏尔,无数水柱,就像愤怒的烈马,携着磅礴的冲击力,呼啸而来,如疾风般撞在巨虎身上,将两头野兽冲到下游去了。 这一幕诡异离奇,气势磅礴,让人骇异万分! 青水像泄气的皮球,仿佛失去了力气,她瘫软下来。 小小赶紧将她抱住,惊慌失措的叫着:“青水,青水。你怎么了?” 与此同时,火圣女感受到青水身体体温在骤降,她的手臂传来阵阵冷意,如一条蛇般钻进自己身体,她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她本能地抵抗这股寒意,奇怪的是,她内心深处,突然弥漫出一股暖流,从心胸炸裂开来,然后扩散到全身,她紧紧拽着青水的手,消除那股冷意,不断地叫着:“青水,青水,你醒醒,快快醒来。” 青水睁开了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感觉到世界一片漆黑,片刻才转清醒,周围站满了族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他们全来了。 一些苏尼和莫尼跪拜在水边上,不知道是在感谢她将老虎赶跑了呢?还是被她召唤出来的水柱给吓傻了?火圣女笑盈盈地,说道:“你看,所有人都回来了。咱们可以吃烤肉大餐了。” 谁也不知道她们俩身体的变化,包括她们自己。 族里有人窃窃私语:“水圣女!她是…” 第48章 秘密 王雄离开后,昌隆将军掌握了绝对的军事控制权,特别在昌平皇后的支持下,昌隆的权力达到巅峰,在古城里,他是一言九鼎的存在。 尽管还有一些效忠王雄家族的,但毕竟只是少数人,青云殇觉得这点力量微不足道,难成气候。她能理解,树倒猢狲散的道理,再说,谁愿意继续追随一名失去光环的将军夫人呢?她又能给大家带来什么呢? 自从获悉营盘山的计划之后,青云殇三人快马加鞭,匆匆赶了回来。 在路上,丁兰提议,可以借助王雄将军的威名,联合旧有势力,试图止戈息战,他强调道:“这场战役不可取,国王才刚刚离去,贸然发动征服战,这是对先帝的不敬。况且,王位继承人一直杳无音讯。” 青云殇说道:“这点建议我自会在朝堂会议上提出来。” 长公主回到城邦第一件事,就是吊唁王雄,不过,因为拥趸分崩离析,因此,她的吊唁非常凄冷。第二件事,就是阻止战争。在王雄的坟茔前,青云殇哽咽道:“对不起,王雄,我来晚了,希望你泉下有知,一定保佑我们的女儿王小小平安回来。我知道你崇尚和平,反对战争,我将竭力一试。” 接着,她跟丁兰以及达瓦顿珠,又默默地悼念了飞将军。 面对长公主的异议,昌隆将军恼羞成怒,而且,他对“大黄鸟抓走了小小”这件事更是嗤之以鼻。他说道:“咱们都是成年人,这些荒谬的谎言乏味至极。我没有时间跟你罗唣一些吹弹可破的事。再说,你觉得征服三大部落,跟王小小有关系吗?” 青云殇知道这是历史使命,她无言以对。 昌隆将军眸子里阴气十足,他冷眼道:“如果你不是王雄将军的遗孀,如果不是巫师姬远贤的建议,如果不是昌平皇后宅心仁厚,根据城邦里的法律,我早已将你定罪,你下半辈子将在天牢中度过。” 青云殇知道自己的处境非常尴尬,确实,言多必失,她不必要惹祸上身。 情报总管拓跋牧野添油加醋,说道:“昌平皇后和昌隆将军仁义爱民,没有降罪于你,这是念着跟王雄将军的旧情,希望长公主好自为之。” 首相大人东方朔则一直回避着跟青云殇的见面。他认为,现在整个营盘山乌烟瘴气,已经没有公正和公平可言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所以就干脆避而不见。 青云殇观察到了这一点,不过,她明白,既然改变不了大势,那么相见不如不见。 昌隆将军得意忘形,不可一世,豪迈道:“三大部落,百年之前就该收归营盘山所有。他们依旧逍遥法外,这是每一个营盘山古城的人的耻辱,任何人再提出异议,那就是居心叵测了。” 长公主感到势单力孤,这里没有同盟者,也缺少一个帮她说话的人。丁兰理解她的苦衷,但他无能为力,于是在她耳边说道:“长公主,很多事情今非昔比了。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在这里,还是小心为妙,免得惹祸上身。” 在彷徨无措的时候,巫师姬远贤出现了,他单独找到了长公主。 一个落日后的黄昏,行人行色仓惶,大家归心似箭,他们在古城的祭祀祠堂里秘密地聚在了一起。 此前更早的时候,青云殇并不是很喜欢巫师的做派。而且,去年,国王陛下突然提议,将王小小作为祭品,献给水神,这里面的主谋,就有巫师本人,因此,她一直对此事耿耿入怀。 不过,这些事情都过去了,他既然主动找自己,那一定含有深意。 姬远贤开门见山,大概,他知道时间紧迫,也就不再废话,他说道:“王将军和飞将军都是含冤而死。”他将声音放得很低,显得极为小心,毕竟,整个古城到处都有拓跋牧野的眼线。 青云殇早就心知肚明,只是她力量渺小,任何反抗只会自取其辱,她咬牙切齿,说道:“我知道,王雄跟飞将军定然是被昌隆将军害死的。” 巫师试着宽慰:“王雄将军就地正法,可是得到了国王陛下的同意。” 青云殇争辩道:“可行刑怎么如此之快呢?难道没有法律可言吗?我知道他释放囚犯,罪有应得,但是从时间上来说,…” 巫师一直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青云殇情绪激动,滔滔不绝,丁兰拉着她的手臂,试图宽慰她的情绪。 青云殇也许是明白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无力回天,于是停顿下来,然后抿了一口茶,再说道:“好吧,我丈夫王雄的事就不提了。那飞将军呢?你也知道,他是一个正义的人,他离开15年了,这么短时间,他又得罪了谁呢?” 姬远贤依然无言以对,待对方情绪发泄完后,他只说了一句:“此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吧。过多的纠结只会招来杀身之祸,请你相信我。”他满怀歉意,眼神中带着诚恳。 丁兰同样说道:“他是对的,长公主。你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待长公主情绪稳定后,巫师悄悄地说道:“长公主,有些事情放在心里就好。现在,我只是担心你,于今,你在这里无权无势…这么说吧,想要扳倒强大的敌人,只能等他慢慢变弱。” 青云殇抹掉泪水,她突然觉得他话中充满着智慧,她渐渐平静下来。 丁兰则听出巫师的言外之意,劝解说道:“长公主,我觉得是时候离开这里了。你懂的,对方迟早会发难,到时就晚了。” 姬远贤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年轻人,他背着一个黑色布袋,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啥东西?不过,相比于神兵利器,这个年轻人脸上的黑色气息更让他觉得诡异。 当他得知,这个瘦削的年轻人居然就是什邡古城的太子时,心里还是被震惊到了。 15年前,他听说丁坤国王的嫡长子被送到了白帝城做质子。只是他很意外,他居然会跟青云殇走得如此之近,而且,他的脸色说不上的恐惧。难道,这个年轻人有一些不为外人知晓的奇遇吗? 他心里一阵惶遽,同时也很纳闷,他说道:“原来是什邡城的太子,连日来,怠慢至极,非常抱歉,失敬失敬。” 丁兰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礼貌回敬道:“巫师盛情高义,不必客套。” 巫师明白势态紧迫,说道:“来日在做更多详谈,你也知道,现在形势危如累卵。” 丁兰客气道:“一定,届时静候佳音。再说,来日方长。”他知道姬远贤是整个古蜀大陆最年长的巫师之一,对上古奇书河图洛书有着深刻造诣。 姬远贤不再搭理丁兰,他瞅着青云殇,再次强调道:“于今,昌隆将军举全国之力,企图找到当年被国王贬为庶民的诸葛鸿一,那个年轻人应该16、17岁了。” 他掩饰着,以防隔墙有耳,脸色开始变得严肃,继续道:“这是一个秘密,你们心里知道就好,诸葛鸿一是昌隆将军与昌平皇后的野生子,我认为,诸葛明国王早就心知肚明,因此当年,将他贬为庶民。并赐姓乔…” 丁兰闻言惊讶至极,如醍醐灌顶,身体震颤了一下。乔一就是诸葛鸿一?难道巫山那个小子就是诸葛鸿一吗?世界上怎会有如此凑巧的事呢? 他赶紧撇开脸去,并极力排斥,他认为,全天下叫乔一的多了去了… 青云殇则感叹一声,恰如隐藏多年秘密突然被解开了一般。 十多年前,昌平公主就跟昌隆将军传出过奸情,只是大家谁也不相信,他们是兄妹,居然违背人伦,背着国王狼狈为奸生下了一个儿子。 在当年,这仅仅是一个荒诞不经的传闻,大家讳莫如深,彼此避而不语,没想到,这是真的。 青云殇眼中闪现出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她揣测着,难道飞将军的死跟这件事有关吗? 只听姬远贤继续说道:“重要的不是找到诸葛鸿一。他只是一个合法的继承人,他早回来一天晚回来一天无关紧要,只要他活着,他迟早是国王。” 青云殇“嗯”了一下。 巫师喝过一杯浓酒,然后口若悬河:“现在的关键在昌隆将军这里。昌隆将军野心勃勃,自视甚高。他要效仿的是当年的青酆大帝。听说青酆已经昏迷了5年,不知是真是假?” 巫师盯着青云殇,见她微微点头,接着道:“他要做一个比青酆更伟大的君王,他的雄心堪比上古纪元的炎、黄二帝。再说,昌氏的祖先是上古大圣昌意,昌意的母亲是嫘祖,这可是黄帝的姓氏。长公主,你也知道,当年他常常以黄帝后裔自诩。” 巫师瞅了丁兰一眼,说道:“三大部落的征服战只是第一步。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都广平原,什邡古城和宝墩新城,绝不能独善其身。而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诸葛鸿一。” 丁兰豁然大悟,原来,巫师之所以跟他们见面,重点是要将这些情况挑明,可是,他将这些东西说出来,有何目的呢?平原上的战争迟早要爆发,营盘山的加入,只会加剧这片大陆的矛盾。 巫师继续说道:“昌隆建军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昌氏集团,恢复千年前的荣光,凌驾于诸葛氏族,丁氏集团,西门家族,青氏集团之上。” 丁兰心里凉了一截,看来,又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杀人狂魔。难道15年前的血脉大战死的人还不够多吗?难道青酆大帝造成的杀戮,其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不过,他又想到了自己父亲,而且,听说青山、诸葛辰已经在眉山起义,看来,事情正在越变越复杂了。 难道,一统四海、囊括宇内是每一个君王的追求的吗? 营盘山古城、什邡古城、宝墩新城,三者之间,必有一战。而青山的异军突起,会让这场大战的规模远远超过当年的血脉大战。 他掂量着背后的权杖,在古蜀大陆的人们心中,五根权杖一直有“得权杖者,得天下”的美誉。 他突然感觉这个权杖异常沉重,沉重得就像背负着整个天下。但是,他依然没能破除权杖的秘密,他感到迷惘。 青云殇注意到了丁兰脸上痛苦的之色,想着,事已至此,是该告别的时刻了。 她感谢巫师姬远贤,道:“你为何要将这些东西告诉我?我丈夫在世时,他对你的治国理念,并不敢苟同。再说,我也不能改变什么,我力量有限,而且小小没有找到,我不能把命丢在这里。” 姬远贤笑道:“我跟王将军之间虽有隔阂,但那只是观念上的差别,但私底下,并无间隙,我尊重他的为人,我对他的死抱着最大的同情。夫人,我理解你的心情,同样怜惜你际遇。” 然后巫师脸色凛然,侧身望着来往的人群,严肃说道:“上古圣贤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是有自己的私心的。人在做天在看,那些极力掩藏的谎言,那些含恨而死的冤孽,那些埋藏在深渊的秘密,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只要参与了这场游戏,那么没有一个人会是无辜的,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青云殇不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 丁兰同样莫名其妙。 姬远贤感慨道:“这天下地上,所有正在发生的,已经发生的,其实几千几万年前就已经发生过,人类只不过一直在重演历史。记住,生逢乱世,总有人会站出来,扶大厦之将倾,力挽狂澜。” 丁兰突然觉得巫师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难道他一直在隐藏自己的野心吗? 第49章 见天地 走出了幽暗的黑森林,青云、包子、娜发和三尾灵狐,漫步在广袤的大草原上。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百花齐放,要不是这雨一直下个不停,那么娜发定要滚落在草地上,尽情欢唱。 200多年来,毕摩还在的时候,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拉祜族,现在,她突然见到天下居然有如此美丽的地方,则心情激荡,心旷神怡。 三尾灵狐同样兴奋至极,常常跑出去,捉来野兔和田鸡,包子则“哦、哦、哦,”地表示出喜悦之色,大概,团队中多了一个优秀猎手,他身上的单子轻松许多。包子厨艺精湛,刮毛、去皮、清洗内脏,利索得很,他用炭火烤着鲜嫩的肉质,不一会,便散发出阵阵甜美的肉香。 时常让娜发等赞不绝口。 他们一直跟随天上流星的方向走。 青云额头上自从被打上图腾后,变得更加嗜睡,而且,他的眼睛确实看得比以前更远,头脑想得比以前更清晰,他的意识从未有过的空明。 现在,他很喜欢冥想。 在他进入冥想时,一股意念首先进入自己的大脑。他开始探索一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思考或想法、知觉等。类似于一些莫可名状难以道明的东西,比如色、香、味、触、法、情、性、神、念、知、灵、魂、魄等一切。 然后,他聆听着心跳声。 在心间,他感受着血管深处的悸动,一颤一跳,一张一弛,血流从此处喷涌,它似乎是一个阀门,又似一个带着动力的驱动机制,这里是力量的源泉,血液在驱动力作用下流向心、肝脏、脾脏、肺和肾脏,顺着血管流经到手臂和大腿,然后至全身每一寸肌肤。 在冥想中,他的意念与知觉全部集中于心跳之上,然后再传导至大脑,大脑一片澄明。 每天,这至少要持续两个时辰。 在这个时间段里,娜发和包子则轮流守候在他身边,不让他受外力干扰。 有时候,青云会选择特定的地点或者特定的环境。比如在星空的晚夜,他会在空旷的绿草地上,望着天空出神,天空广袤与深邃,让他身体得到安宁,在静逸的林间小路上,他会闭目静听,感受风的灵动与树叶的摩挲,让心灵得到升华,面对蜿蜒曲折的大江大河,他就临风树立,感受湍急江水的滔滔声和悬崖两岸空灵的虫鸣声,这让他灵魂得到净化。 在这些特定的环境中,他寻求安静的真谛。只有在绝对意义上的静怡中,他才能将身体与天地融合在一起。 他努力寻求着这种状态,尽管当他睁开眼睛时,一切又回到现实世界,他的眼里又变得色彩鲜明,他的大脑也变得纷乱。 他知道,他现在正在做的,就是要破除外部世界给内心世界造成的假象。一切色、一切受、一切想、一切行、一切识。 他知道这并不容易,而且一切才刚刚开始。 这日,三尾灵狐异常兴奋,因为在湖边抓到了一条大青鱼。青云看到,湖面对岸,有一户山里人家。 2个月来,这是第一次。 大山深处一缕炊烟袅袅升起,这人家显然过着一种世外桃源的生活,目之所及,岸芷町蓝,郁郁青青,直如人间仙境。 青云跟包子娜发加快了脚步,欢呼雀跃,只见前方一片桃林,桃花朵朵,蜜蜂在花上休憩,瓢虫在枝干上发呆,布甲虫与蛐蛐在草丛中争吵,鹅卵石铺设的小路,曲径通幽,两边茂林修竹,花红晕染。 这是一户普通人家,一个白头老翁撑篙准备打鱼。他意外居然来了陌生人。 娜发急切问道:“嗨,老翁,你好,你是哪个部落?这里是哪里!?” 老翁额头上也有图腾。不过,他只是摇头。说道:“不知道,我祖辈就在这里。800年前就迁徙到此了。你说的那些部落我没听过。” 这让娜发大感意外。 老翁有个老伴,老妇人眯着眼,好像目不视物,但心底善良,她伸出布满老茧的手,这只手肥大黝黑,倒处干裂,跟娜卡波一样,是一只饱经风霜的手。 老妇人拉着青云,和蔼地说道:“两百多年了,这里第一次有客人到来。”然后笑呵呵地表示:“我看得清,我没瞎,没有谁比我看得更清了。你们三个叫什么名字。” 娜发,青云报过姓名,包子则发出“哦、哦、哦”地声音。老翁和老妇人根本不在乎他们的姓名,只是拉着,极为自然地表达着好客之情。 当他们发现包子是哑巴时,则无限同情,然后看到三尾灵狐,则跪拜在地上,双手合十,表达虔诚。 老翁跟娜发和青云解释道:“灵狐,是几千年前的灵兽,在机缘之下,可以修炼到六条尾巴,或九条尾巴。九尾灵狐可以在天上翱翔,拥有神力,跟龙一样,不是人间之物。” 青云听闻后诧异不已。他问老翁,可有见过真正的飞龙,老翁摇摇头,说道:“龙消失了几千年,灵狐也消失了几千年。” 青云盯着三尾狐,灵狐仰着头,大叫几声,飞快地消失了。 接下来几天,青云他们了解到,老人有两个儿子,他们都长的跟包子一样高大粗壮,一个面相凶恶,嘴角下撇,上排牙齿突出;一个则耸膊成山,鹰头雀脑,两眼无神,呆滞木讷。 两人一般的不修边幅,穿着粗布麻衣,他们似乎不善言辞,很怕生人。 娜发听说,他们从小就是这样,两百多年来,他们的衣食住行都是两位老人照顾。碰到粗重的体力活时,他们稍微能够搭把手,但也只在老人指导下才能完成。 包子望着他们,不断地发出“哦、哦、哦”地声音,表示同情,两位老人露出和善的笑。 这些天,不管是早餐中餐还是晚餐,吃得最多的就是鱼类,鱼片、鱼尾、鱼籽等。屋前的大水湖,提供了丰富的鱼食 。 老翁是捕鱼高手。 青云立于斜阳下,他看到,一辑轻舟水面悠,微波荡漾碧潭流,几只鱼凫在水面窜上窜下,老翁很擅长捕鱼,一个渔网撒下,往往可以捞出几十条大青鱼上来,鱼儿在轻舟里跳跃,腾挪,待老翁靠岸后老妇人早就准备了一个木质大阔边圆桶。 青云看到,老人将大木桶送到了大儿子身边,这个脸带凶相的彪形大汉,拿着尖锐的鱼簇,开始剖鱼,他双手麻利,眼神尖锐,不一会,双手沾满血迹,一柱香功夫,几十条鲜活的鱼成了他的刀下之魂。 青云越看越心惊,他感觉到,在这些待宰的鱼儿面前,这个大汉就是一个冷面刽子手。 老汉说,大儿子喜欢剖鱼,他每天要剖几十条鱼,他在剖鱼的过程中感受到了快乐。 青云错愕着,他几乎被这个莽汉的操作吸引住了,他注意到大汉脚边,鱼鳞、鱼鳔、鱼肠、鱼鳃、混在鲜红的鱼血中,引来了无数虫瘿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迷糊,变得空蒙,他随即又进入冥想中。 不知不觉间,他将思绪深入到淡水湖里,甚至将意识附在那些鱼儿身上,他将自己想象成了一条鱼,他在水里肆意游荡,自由自在,他感受着清水划过肌肤的清凉,他不断将意念深入到深水中。 倏尔,一阵抖动,几十条鱼开始争夺食物,它们相互攻击,引发阵阵波涛。青云赶紧收敛心神,回到实现世界中来。 不一会,他又将意念转移到老翁大儿子身上,只见他狰狞模样,满手血腥,显然沉醉在杀戮带来的喜悦中。 照老汉的说法,这个儿子是带着笑意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襁褓中的他,双眼善良,眉雨间占满了人间的喜悦,但在日复一日的杀戮中,他的面相变得凶残,内心变得浮躁。 原来,一个人心里想什么,他的面相便呈现什么。青云默默念着:面由心生。 老汉的二儿子则是一个傻子,比起大儿子来,完全处在一种无意识状态,他只知道吃和睡。 他喜欢苍蝇和蚂蚁,他每天都在不断地找蚂蚁。 娜发和包子,青云三人,跟踪了他好几天,他喜欢蹲在蚂蚁坑附近,每当蚂蚁经过时,他就拿大石块不停地“咂”,不停的“咂”。 娜发一脸疑惑,忍不住问他,为什么咂蚂蚁,二儿子总是不做声,咬着牙齿,绷着脸,只是一味的咂,咂到他满意、砸到他手臂酸痛为止。 包子不断地发出“哦、哦、哦”地声音,表示纳闷、无解,然后两手向外摊开,摇头摆脑。 青云将意念传导到了蚂蚁身上。 在这个时刻,他想到了毕摩娜卡波说的那个故事,他摩挲着额头上的图腾。 觉得世界是如此奇妙。 天地混沌时,上神厄莎将一个眼睛变做了太阳,将另一只眼睛变做了月亮,也就是说,其实,厄莎并没有消失,整个世界都在厄莎的眼里。 青云想着,此时此刻,对于蚂蚁来说,这个傻子,又何尝不是一尊巨大的天神呢? 然而,对于这个傻子来说,蚂蚁何尝有过生命呢? 眼中所见的世界,既是现实的,又是虚幻的。既是真实的,又是表象的。奇怪的是,现实与虚幻中在来回变换。让人不可捉摸。 青云这样想着。 青云在观察这一切的时候,老夫人心知肚明。当娜发、包子跟两位老人道别时,老妇人流下了滚烫的热泪。 老翁说道:“小子你很奇怪,我早就感觉到了。” 娜发跟老妇人解释道:“他不是本族人,他是传说中的大地之子,我们的目的是要前往蜀山,找到扶桑神树,一颗连接天与地的树,以便打开他额头上这只天眼。” 青云在旁边,他的手被老妇人紧紧抓住。 娜发说完时,两位老人似乎突然变了一番模样,他们朝青云合十,老妇人哽咽的说道:“是的,我感觉得到,你们来的那天我就知道了。他的眼睛很特别。” 青云非常意外。 老妇人瞅着青云额头上的图腾,继续道:“这只眼睛处在元婴阶段,呈休眠状态,暂时看不到其他东西。”老妇人边说脸色就越严峻,她似乎不敢直视这个图腾,便转过脸去。 青云知道遇到了世外高人,他焦急问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吗?直说无妨!” 这些日子以来,青云感觉到,他的思想太过活跃,大脑里画面太多,无数声音奔涌而至,忽东忽西,忽闪忽现。所有画面和声音就像无数箭雨朝自己射来,可是,却判断不出哪支才是致命之箭。 也就是说,在冥想中,在探索世界奥秘之时,他其实走错了方向。每次,在幻境中,他手足乱舞,漫无目的,最后应接不暇,疲于奔命。 他明白,自己错了。 娜发和包子,突然安静下来,他们眼中满是疑惑。 此时,金灿灿的太阳如一颗蛋黄,漂浮在远山之巅,落日的余晖洒在水面波纹上,让人目眩神迷。 老翁似乎沉醉在往事中,接着将老妇人搀扶在石凳上。 青云,娜发坐在草地上,包子“哦、哦、哦”地喘息着。 老翁带着无尽感叹说道:“300多年前,一个黑袍大智者路过这片小树林。” 青玉和娜发面面相觑,心想,除了白袍巫师难道还有黑袍巫师? 老翁看了老妇人一眼,老妇人说道:“黑袍巫师说了一些我们不懂的东西,他说迷魂凼在缩小,他说天地八极出现了异动,未来,整个大陆都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青云问道:“黑袍巫师在哪里呢?” 老妇人还没有回答青云的话,他继续说道:“当时他自言自语,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我们也感觉不出问题所在。于是问他,还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呢?” 黑袍巫师说道:“未来,这天下会出现一位天选之子,他将打开天眼,顺便改变人类的困境。” 青云、娜发同时惊讶。他们四目相对,好像发现了什么。 青云问道:“那个黑袍巫师,告诉你们打开天眼的方法了吗?” 老翁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他说了没有,他只说道,天选之子可以解决你们的困境。” 老妇人疑惑道:“当时我们很纳闷,我们有什么困境呢?我们唯一的困境就是让两个儿子变聪明,至少变得不傻。” 老翁接着说道:“当时我们问他,要如何打开呢?我们以为所谓的天眼,就是自己额头上的图腾呢!” 黑袍巫师说道:“只有天选之子可以打开天眼。很多年后,你们会碰到的。他会来的。” 老翁讶然道:“足足200多年了,你们终于来了。”老妇人则盯着青云,她似乎认定青云就是天选之子。 娜发惊讶万分。 青云疑惑问道:“可是,可是,我无处下手,我不知道怎么做。这些天,我已经很努力了,而且,我迷失了…这个太难了。” 青云想了几百种方法,比如冥想,比如破碎虚空,可最后都是徒劳。 老翁打断了他的话,说道:“理解,我知道这很难,我们也很困惑。但是,今天见到了你们,我才感觉到黑袍大智者说的是对的。他能看到200年后的事情。” 青云一阵错愕,问道:“那他可有告诉你们方法,或者指点迷津。” 老翁说道:“我们不是天选之子,所以我们无从问起,不过,他说了,要打开天眼,首先要见天地…再就是见众生,最后是见自己。” 老妇人接着说道:“很难的,特别是见自己,古往今来,能够做到这点的人,凤毛麟角。” 青云则默默念着:“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可这要怎么做呢?” 他越来越迷糊了。 娜发同样莫可名状。 青云接着问道:“要如何见呢?” 老妇人说道:“黑袍巫师说了,越过这座高山,就有一条先民打造的古道,沿着古道一直向西,穿黑水之渊,你们就能找到你们需要的…” 青云仿佛看到了希望之光,的确,自离开拉祜族以来,他发现自己摸索的道路,完全错了… 娜发则看到,大山巍峨,此去不知几千几万里?! 在告别那刻,老妇人泪眼婆娑:“黑袍巫师说,这条路很难,千百年来,无人走通过。” 青云说道:“既然来了,我就想试一试。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终于,他看到了一点希望。 包子则发出“噢、噢、噢”的声音。 青云走的时候,两位老人带着两位傻子儿子挥手告别。三尾灵狐则摇着尾巴,娜发说道:“只要青云打开天眼了,就回来给你们解决困惑。” 两位老者说道:“一切随缘吧,于今,我们已经习惯了。” 第50章 不死族 训练场上,桃木双手叉腰,头发后梳,结束成辫,向下垂落,苏珀尔挺立如柱,双目圆睁,身前插着一柄长剑,双手搭在剑柄上,两人捧腹大笑。 场中马竞闪躲不及,林峰剑柄抽到他的脸上,留下一道血印,马竞咬着牙,眼冒金星,迎头直冲,一招“有凤来仪”,然后再一招“风行万里”,如同疾电火雷,企图扭转颓势。 马竞连输两场,第三场他不能失败。 杨术重新执掌剑门关训练场总队队长,他昂首挺胸,如一尊雕塑。 对于这位有着剑神称号的剑术大师,场上的年轻人个个精神抖擞,他们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或者能得到他的指点,假若能博得他金口谬赞,那便是无上荣光。 当然,这里也不乏桀骜难驯的年轻人,他们妄自尊大、态度傲慢。因为他们没有亲眼见过杨术的剑术,或者说剑神称号是15年前的事了,现在到底几斤几两,技艺是退化了还是生疏了,是不是有真材实料,那就另当别论了。 况且,时代更迭,一个年代有一个年代的传奇,前浪是注定要被后浪取代的。 他们当中有人企图一鸣惊人,甚或取而代之。 杨术站在木架高台长,他身后是一张2尺见方的木桌,桌上是一口大罐,里面盛满高粱酒,他拿着一个酒杯,抿了一嘴,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场地中央。 督导员杨雄在大声训斥着:“大家打起精神来,拿出激情来,你们前方是杀不完的野人,杀不死的恶鬼,你们的脚下是流不尽的汗水与鲜血。” 训练师言光明站在杨术身边,他悄悄低语着:“今年送来的这批年轻人,技术粗糙得很,能看得过眼的不多。而且有些家伙一身的浮夸气,平素目无尊长,走起路来鼻孔朝天趾高气昂,得给他们点颜色悄悄。” 杨术默然不语。 接下来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猛烈的讥笑,马竞再一次被掀翻在地,林峰为了显示自己精妙的剑术,用了一招死亡大回环,似乎要将马竞置于死地。 周围有些人惊掉了下巴,杨术则拽了拽拳头,连连摇头,接着一声叹息,他为这批年轻人的戾气担忧。 林峰虽然并不想取他性命,但这绝招一旦启动,没有挽回余地,可以肯定的是,马竞必受重伤。看来,马竞除了三连败不说,似乎要落下残疾。 林峰大概也是被惹急了,马竞就像疯狗一样死缠烂打,他已经让了他几招,聪明的人早就见好就收了,哪知道他不知好歹,像癞皮狗一样咬着不放,如果不彻底废了他,他一个劲地纠缠不休,稍不留神,自己反而会招致落败,因此,他是没得办法才用了这个绝招。 电光火石之间,蚕丛飞身抢了出来,一招回封,将铁剑挡住,然后顺便将马竞解救了出来。 蚕丛一招制敌,顺势连续攻击,身如离弦之箭,翩若惊鸿,恍洛浦云,立马就制住了林峰,这是剑术与力度的完美结合,周围爆发出阵阵掌声。 蚕丛是场上公认的剑术高手。 年轻人中最闪亮的存在。 杨术走向前一步,眼睛闪过一丝亮色,言光明则“哼”地一声,表示不悦,然后向其解释着。 马竞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低着头,闷闷不乐,退在一边。他明白,如果三连败,那么将直接无缘剑门关的游骑兵阵容,这是他无法接受的。因此第三战他格外卖力,视死如归。可惜,终归技不如人,要不是好兄弟救场,这一战输得狼狈至极不说,甚至还会丢掉一条手臂。 蚕丛破坏了对战的规矩,这可是言光明最在乎的事情。只见苏泊尔走了出来,桃木跟了出来,两人挡住了蚕丛的去路,叫他避无可避。 既然你不守规矩,那么就没有什么道义可言了,再说,谁叫这里没人是你的对手呢? 训练师言光明默不作声,因为谁破坏了规矩,那么谁就要承担破坏后的后果。 杨术一动不动,他只是继续喝着酒,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 几个月来,蚕丛已经跟苏珀尔、桃木对战了十几次,差不多势均力敌,不过蚕丛的爆发力往往在后头。 这次因为是晋级游骑兵的资格,因此桃木下手不容请,抢夺先机,雷霆狂奔,一个箭步,直取蚕丛的中宫。 蚕丛不慌不忙,往后退却,苏珀尔紧扎马步,左臂举剑横档,拦住他去路,然后一招开天辟地,向蚕丛劈去,后者举剑避开了他雷霆一击。 接着三人陷入龙争虎斗,桃木两人情如手足,配合亲密无间,他们一个左上斜劈,一个右下斜切,蚕丛向左跳跃,飞身格挡,周围几十双眼睛盯着场中战况,大家全神贯注。 桃木看到蚕丛还能如此从容不迫,露出一个破绽,蚕丛反应不急,堕入彀中,苏珀尔左脚向上一提,将蚕丛踢倒在地,周围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戏谑者有之,同情者亦有之,桃木脸上一阵兴奋,稍作稍息。 他得意忘形,结果后悔不及,只见蚕丛鲤鱼甩尾,利用腰椎之力,翻腾直立起来,飞身一脚,将桃木踢倒。 苏珀尔强力突袭,一个巨人抱,将蚕丛紧紧扎住。蚕丛用脚抵住他肥胖的身躯,桃木趁机压住了他的手臂,三人势成掎角,彼此都用仇恨的眼神,怒骂不休。 苏珀尔恼羞成怒,想着凭两人之力,如果还制服不了你,那还有脸做人嘛?蚕丛则越战越勇,强力反扭,利用腰部之力,挣脱那双紧扎的大手,想着,此次一定要将对方打屈服,一定要给对方一个教训,不然这两人嚣张跋扈,仗势欺人,太不人道 。 连日来,许多人都受到了苏珀尔两人的欺压。 眼见三人都憋红着脸,互不退让,越扭越紧,越紧就越执拗,杨雄甩着皮鞭,向天空一挥,叫停了,嚷道:“这不是生死之战,住手吧。” 三个年轻人如倔强的蛮牛,懵着脸,充耳不闻,依旧紧紧虬扎在了一起,一个个面红耳赤。 杨术脸现怒色,这些年轻人怙恶不悛,超出他意料之外,言光明恼羞成怒,让道:“再不停下来,各抽50大鞭。” 桃木跟苏珀尔闻言退在一边,气鼓鼓地盯着蚕丛。 蚕丛则面无表情,啐了一口,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 大家怒气冲冲。 言光明穿着一席兽皮大褂,尽管整个南方已是春天,但这里依然冰寒刺骨。 他甩着皮鞭,用那种万年不变的冷酷表情,怒骂道:“一群乌合之众,没一点规矩。胜就要胜得光明磊落,败就要败的心服口服。恩将仇报、义气用事只会招致灾难,那些企图瞒天过海、挥水摸鱼之辈最终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得不偿失。而孤胆英雄、盲目出头则同样没有好下场。” 年轻的小伙伴们依旧义愤填膺,气鼓鼓地,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言光明无可奈何,杨雄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他明白,这些年轻人并不服从管教。 这时,杨术站了出来,他跟丁义总指挥一样,话不多,语气也不重,他就像一位儒雅的君子。 年轻人都是心高气傲的。他们并不将杨术看在眼里,有些人散漫随意,露出鄙夷神色。或许,这些人认为,一年前他带着200多人去到关外,最后,苟延残喘,只有三个人回来。这对剑门关守望者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一些人甚至认为,他是贪生怕死之辈,他的剑神之名纯粹是浪得虚名。他身上的光环有过誉之嫌。 某些人依旧在议论纷纷,任性而为。 杨术心知肚明,这些天来,他早就感受到了异样的眼神,不过,他置若罔闻,他明白,过多的解释徒劳无益。 他立在高台上,直说道:“在关外,想要活着,首先是服从安排,遵守规矩,第二是团结协作,无私奉献,第三才是精妙的剑术。”他看到人群中,依旧有些露出轻蔑的眼神,心想着,今天如果不展露两手,那么这帮家伙不知海之深地之厚。 他步履轻快地走到木架台基座旁,手臂一指,叫道:“你,你,你,你,四个人都出来。”蚕丛、桃木、苏珀尔、林峰见状,从队伍中奔出来。 人群一阵躁动,他要一挑四。 蚕丛诧异至极,他看到其他三人兴趣盎然,自己假若退缩,岂不让人嚼舌根,他跟着摆好了攻势。 苏珀尔、桃木、林峰则满怀期待,一个个情绪高涨。 杨术拔出来长剑,出窍的那刻,剑身发光,闪着丝丝冷意。杨术说道:“此剑名叫寒月,不斩无名之辈,死在剑下总计128位,都是大奸大恶之人。”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走下木梯,将剑横档过来,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将“寒月”丢在身旁言光明手上,拿了一把训练备用的木剑,说道:“教训你们四个,这把木剑足矣。” 人群纷纷鼓噪着。 四位年轻人信心大增。都想着:“难道四个人还战胜不了一把木剑?” 杨术摆好了阵势。 蚕丛看他起势,颇有名将风范,不觉肃然起敬。 桃木和苏珀尔率先出手,企图杀他个措手不及。再说,他们两也不想让蚕丛参与进来,假若以两人之力,能够取胜,那么他们在的年轻一辈里绝对是鹤立鸡群的存在,风光无限自不在话下,第二,他们跟蚕丛之间,本来就嫌隙颇深,性格也大相径庭,因此宁可孤军奋战,也不期望跟他合作。 林峰同样跟了上去。 杨术一扬手,挥舞着剑柄,很随意地就挡住两位年轻人的进攻。然后一招“峰回路转”,回了林峰一招。 他有意在这批年轻人中竖立威信,因此从容不迫,一张一弛,轻描淡写地化解了他们那些看上去威力十足的进攻。 杨术撇开苏珀尔的攻击,轻蔑说道:“就这点能耐?就这点招数?拿出你们的真本事,看招,小心这儿。”他快速地划过苏珀尔的右臂,留下一丝浅浅的血迹,假若不是他手下留情,或使用的是铁剑,那么苏珀尔就成了断臂人。 苏珀尔心有余悸,但是依然向前直撞,杨术左臂横移,右腿环踢,卸开苏珀尔的进攻后,接着抵挡一阵桃木的攻势,他回过头,叫着:“还有一位呢?怕输给我的木剑嘛?” 蚕丛闻言一阵大怒,加了战团。 他想着,假若四人联手还战胜不了一把木剑,这岂不是一个笑话?于是直接他从大后方追击,场中形势一下子扭转了过来。 杨术早就瞅到了蚕丛的招数。 他向前一阵急攻,切掉林峰的进攻路线,将他打趴下。他观察到林峰是最弱的。于是,率先解决了他。 然后腾挪向右,避开桃木的“直捣黄龙”,进而格挡后方蚕丛的进攻。 他察觉到蚕丛剑术有独到之处,臂力甚强,苏珀尔和桃木的剑术则稍欠火候。 他大概很久没有跟年轻人玩得如此尽兴了。对攻了十几招后,他突然兴起,竟然跟蚕丛拆招起来,他有意让后备们学点东西,于是边战斗,就边指出对方的弱点或不足。 桃木和苏泊尔许多破绽被叫了出来,他们两个汗颜至极。蚕丛依旧不紧不慢,他竭力抵挡攻势,企图一招制敌,不过,他想的太简单了。 等到终于摸清三个人的底细之时,杨术也不愿再纠缠了,只见他随风甩臂,一招“秋风扫落叶”,以雷霆之势,将桃木和苏珀尔击倒在地上。 后者退出阵来。 现在,场上只蚕丛一人。 蚕丛作为年轻一代中的翘楚,剑术自有独特之处,特别是少了三个人的打搅后,他剑术中的特色渐渐发挥出来。 杨术对他的功底颇为赞赏,他将木剑使得虎虎生风。然后不断说着:“这一招很好,这一招稍欠火候,这一招太急了,这一招太慢了。” 蚕丛听的耳根发热,但是他明显感觉到了,对方剑术深不可测,剑神之名,并不是浪得虚名。 不过,蚕丛遇强则强。他热血翻涌,豪气顿生。快速地使出了三招必杀技,每一招每一式,精彩绝伦,让人拍案叫绝。 几百双眼睛盯着场地中央的表演,马竞热泪盈眶,他为有这样的兄弟而自豪。 杨术没想到这个小兄弟后劲十足,他后腿三步,大声叫好。蚕丛趁势追击,一把将木剑砍断。 杨术叫了三声“好!好!好!” 两人兔起鹘落,有若闪电。 蚕丛觉得自己要赢了,信心大增,就在这当儿,杨术手上的木剑,似乎受到了某种魔力的牵引,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从他眼前漂移过去。蚕丛一个疏忽,杨术叫嚷道:“看好了,连山剑法!” 蚕丛铆足了劲,他知道对方要使出全力了,突然,他感觉到对方手臂似乎有千钧之力,虽然是一柄断的木剑,但是比一般的铁剑更加让人胆寒。 杨术嚷道:“第一招,连绵不绝。” 蚕丛全力抵挡,不过,他到底输在对阵经验不足上,一个趔趄,被钩藤绊了一下,杨术的木剑快如闪电,驾在他脖子上,说道:“如何?” 蚕丛知道就算没有钩藤,他依然抵挡不住,于是说道:“我输了,我输的心服口服。” 在他看来,四人联手,这场比赛从开始就输了。 杨术收剑,哈哈大笑:“好样的,后生可畏。居然将我的剑砍断!”他喝过言光明递来的香茶,继续道:“如果你们四人能够友好协作,那么我定会招架不住,陷入必败之境地。” 四人沉默不语。 杨术知道他们在怀疑,于是一招一式拆解了刚刚的对战的招数,包括蚕丛等年轻人听到分析之后,发现他言之有理,句句属实。 台下守望者一阵交头接耳。 大家发现,此人生性豁达,不是那种欲盖弥彰之人,于是都对他肃然起敬,有些年轻兄弟说着:“你看吧,我就说了他不是那种浮夸之辈,15年前,他就享有大名。” 杨术依旧不吭不卑。 蚕丛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他红着眼睛,越发佩服起来。 效果如期而至,杨雄和言光明很是欣慰。 杨术继续说道:“我再一次跟你们强调,团结的力量是无穷大的。没有一个人可以对抗整个团队,任何义气用事,率性而为,只会给极集体带来麻烦。在这里,你们要学会,什么是兄弟情谊,什么是患难之交,什么是正义与邪恶。” 督导员杨雄大咧咧地总结道:“三天的对战已全部结束,大家这些天辛苦了,今天晚上,你们好好休整一宿。明天上午,将公布最终的晋级名单。还是那句话,不管结局如何,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在剑门关,每一个人都是可用之才,整个都广平原的安定与繁荣,离不开你们每一位的守望。” 200多位年轻人,一个个相互搀扶着。他们之中,有的胳膊受伤了,有的大腿划开了,有的额头血迹斑斑,有的胸口滞涩。 一些人或多或少都受了点轻伤,只有马竞、林峰、刘敏三人,依旧垂头丧气,如丧考妣,他们是少数几个连输三场的选手之一。 马竞等明白,督导员话虽然这样说,但是游骑兵才是最光荣的职位,其他职位是失败者的归宿。 蚕丛安慰着。 当晚,关卡上气氛有点诡异。杨术、杨雄、言光明跟丁总指挥官聚在一起。他们似乎在商议一件大事。随后,栈道上的医师莫克明也被传唤回来了。 丑时,他们的会议才结束,刘敏、林峰等几个年轻人围在一起,碎碎念道:“你瞧瞧,对战结果出来了,这将是一个难以入睡的夜晚。” 暖风和煦,细雨如丝,万籁俱寂。 散会后,阳江携着杨术上了天梯,到绝境长廊望风台喝酒去了。他们两的推心置腹和亲密无间,他们两的爽朗笑声,让年轻人无地自容。 平日里,年轻人一盘散沙,各自为营,少有凝聚力,相互之间针锋相对。大家故步自封,仅仅只有自己的圈子,比如蚕丛就只跟马竞谈得来,因为他们两来自岷江上游黑水部落。 丁义总指挥像往常一样,回到了到自己的卧室。就像大家议论的,指挥官的作息是如此有规律,百年如一,雷打不动。 而他的为人同样让人崇敬,他克己奉公,无私且具有博爱,从来不评论是非。每当他蒙着脸,躺在那张逍遥椅上休憩时,助理朱志鑫就会给他端茶、倒水,换尿盆,或许还能给他查看一下乌鸦带来的消息,他的腿脚不太利索,不过,慢工出细活,他总能将总指挥官交代的事处理的井井有条。 晚饭时,马竞一直在唉声叹气,蚕丛在安慰道:“不用灰心,一切都是个未知数,名单还没有公布,你不要妄自揣测。” 马竞口味全无,将一盘土豆倒在垃圾桶里,这个举动引得其他年轻人阵阵喝彩。 大家都在吐槽。 “永远只有马铃薯和胡萝卜。” “没有油水,没有牛肉,我需要火锅!” 一石激起千层浪,壮汉苏珀尔抱怨道:“难道他们是这样对待守望者的吗?我们守护着整个古蜀大陆的安全。” 桃木添油加醋,让道:“为何没有鸡肉,鸭肉,或许来点猪肉也行。” 接着,许多人开始叫嚣。 此前,丁总指挥针对这些问题,回答过大家的疑问:“剑门关存在几千年了。这些年来,一直都相安无事。或许,太久的和平让危险变得不再可能。人们总是对莫须有的东西持有怀疑态度的。这是人之常情!” 丁总指挥官的态度总是如此含蓄:“但是你们都知道,暴风来临前的湖面是最平静的。或许,铃薯和胡萝卜对施舍者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上古圣贤说得好,升米恩斗米仇。” 最后,他总结道:“没有一个难题是解决不了的。今年,我们将开设自己的鸡场与猪圈,先民说,自力更生,天经地义。接下来,我们将抽调一批人,畜牧山羊与水牛。作为剑门关的管理者,我很明白,只有壮实的身体,才能履行艰难的职责。” 这些天来,有些好事者一直在问着:“几千年来,我们到底在守望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关外看看?” 丁义总指挥官只有一句话:“你们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这日晚间,莫克明又来看忘了蚕丛、马竞一次。 莫老先生看到两位年轻人的精神面貌,非常自豪。不过奇怪的是,深夜时分,他跟蚕丛两被传呼进了丁总指挥官的办公室。总助理朱志鑫刚刚放了几只乌鸦出去,同时收到了几只乌鸦。接着,将他们引领到了医务室,蚕丛看到,丁总指挥官、杨术、杨雄、阳江都在。 大家一阵寒暄,但是气氛比较庄重。 蚕丛跟剑神杨术,酒神阳江打过招呼,便退在一边。他是唯一一位新人。 莫克明立马走向前去,跟一位老者在窃窃私语,老者名叫华宇,是服务超过50年的老学士了,他医术精湛,凡事规行矩止。 蚕丛看到,他们身前,架着两块木板,板上血迹斑斑,上面躺着两位壮士,一个叫李立,一个叫刘询,两人毫无血色,一脸病容,一位背上有个骷髅,一位手臂血肉模糊。两人黑色皮夹上的污血已然发黑,伤口触目惊心,脖子上还有七八个小洞,洞口汨着血,狰狞可怖,可想而知,他们死前一定经历了漫长的痛苦挣扎。 华宇说道:“我们用了麻沸散,也用了金银花、蒲公英、白花蛇草,也给他们喝了栀子柏皮汤,无济于事,他们已经死了。” 莫克明在他们伤口按压了几十下,然后摇了摇头,说着:“两位壮士已经去了,就算伯歧复生,也无药可救。” 杨术闻言一阵心酸,转过头去,想到这一年的种种惨状,心酸涌将上来,最后两位兄弟也走了,他难以接受,阳江拍了拍他的肩膀,已示安慰。 蚕丛明白了,上次去到关外的,最后两位伤者,也不治身亡。 丁义说道:“杨雄。你来安排,给他们准备最好的石棺石椁,近几天,我们要举办盛大的兄弟告别会,顺便让所有守望者都来参加。” 接着,他跟助理说道:“派一位信使,去往他们的家乡,看看他们有没有亲属,有的话则给与丰厚的抚恤金。” 总助理点了点头。 待阳江,华宇等人都走后,丁义叫住了莫克明与蚕丛,回到他自己休息室。 丁总指挥拍了拍衣领,一阵叹息。 莫克明和蚕丛当然知道丁总为何叹息,不过,既然他不提,他两也不好再过问。 丁总卸下了一身的疲惫,说道:“事情是永远做不完的。日升日落,春去秋来,每天都发生着不同的事。” 蚕丛知道他在发牢骚。 丁总不再废话,他看了一眼莫克明和蚕丛,说道:“乌鸦回来了,带来了消息。”他喝过一口浓茶,这时助理朱志鑫递过一份信件,然后将信件打开。 莫克明两人猜到,信件内容跟他们有关。 丁总说道:“你们也不用看,因为这信是给我的。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昌隆将军将对波西部落、沙乌都部落发动大规模的进攻。尽管我们剑门关无权质问王国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但你们来自波西部落,某些事情有告知的必要,毕竟,没人愿意看到亲戚朋友的死亡,比如刘询和李立,他们的离去,带来的只有伤痛。” 莫克明总算明白所谓何事了,于是说道:“谢谢丁老的通知,我的祖籍在岷山黑水寨,但几十年前父母就不在了,我无亲无故。” 蚕丛同样回答道:“我父亲已经死了,目前单身一人。” 不过,他突然想到了马竞,问道:“我的兄弟马竞,还有一位父亲在。” 丁义总指挥安慰道:“这个放心。我们会竭尽全力,通知到他父亲,让他去到一个安全之所。” 蚕丛漏出一丝欣慰,他说道:“如此多谢了。” 莫克明和蚕丛尽管嘴上如此说,但心里却不是滋味。 特别是蚕丛,他突然站起来,对着丁指挥凛然说道:“如果可以,我和马竞希望能回去,保卫家园。” 丁老脸上依旧波澜不惊,他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浓茶,悠说道:“年轻人,你该明白自己的身份,你们两是阻挡不了历史的洪流的,去了也徒然送死。营盘山对那个地方志在必得。很多年前,我就知道了。” 蚕丛一阵急切,尽管他知道许多事情身不由己,可是,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了,就让他辗转反侧。他还想再说什么,但是他明白,一切多说无益。 丁老说道:“时间不早了,莫先生回去休息吧。蚕丛留下。” 莫克明跟蚕丛说道:“记住,与其飞蛾扑灭自取灭亡,不如留在关上,守护北境。”他一边安慰着,接着就消失了。 蚕丛默然不语,他不知道丁老还要说啥? 丁老咳嗽了一声,朱志鑫换过一杯浓茶,然后去医务室的黑木屋打温水,他知道,丁老有泡脚的习惯。 屋内剩下两人,蚕丛摊开心扉,义愤填膺,怒道:“为何在这里正义之事总得不到伸张呢?” 丁义已不想做过多解释,直说道:“这场战役百年之前就该发生了,你去了毫无意义。早几天,你和马竞打算溜走,别以为…” 蚕丛诧异地睁着眼睛,红着脸,他再一次确定丁老先生神通广大,打算据理力争。他想抗辩、想申诉。 与此同时,隔壁木屋里,助理朱志鑫正佝偻背脊,拿着水罐打水。 诡异的事情在一刻发生了。 那两具石棺中的尸体,嘴角突然动了一下,那个叫刘询的尸体伸着手臂,直愣愣地爬了出来,朱志鑫正好背对着,根本没发现尸体居然起来了。 只见“刘询”翻着白眼,一双血红眼睛,“咕噜噜”的就像一具僵尸。 等到朱志鑫转过身来,这具僵尸突然卡住了他的脖子,总助理睁大双眼,张口大叫,可声音戛然而止。 可仅仅这稍纵即逝的叫声,已然被蚕丛捕捉到。相比于其他人,蚕丛有一对招风大耳,他从这个短暂的声音中听出了一种死亡的气息。 蚕丛神色仓惶,脸色闪出一丝警觉,对丁总说道:“总助理出了问题,咱们小心。”他做着守护的姿态。 丁总指挥莫名其妙,但是他看到了蚕丛的警觉,不像作伪,于是将挂在墙上的一把看上去非常庄重的铁剑交给了蚕丛,说道:“这是你父亲的配剑,这些日子,我让首相大人东方朔派人给送了过来,我跟他有几十年的交情,因此,这点事还不至于让他为难。” 这是英雄剑。 此前,他听莫克明先生说过。 蚕丛攒着这把英雄,突然一股雄浑的君子之气从手臂传导过来,他诧异万分。难道,丁老留下自己,是想把父亲的剑交给自己吗? 不过,势态紧急,他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了。 他立马抽去钢剑,打开木门,眼前的一幕让他愕然呆住。他吼叫道:“总指挥官,有危险,请你回避。” 其实,在门开那一霎那,丁老已经看到了门前十几尺外的那具丧尸。 那是刘询。 丁老看得清清楚楚。 那具叫刘询的僵尸,正高举着朱志鑫的身体,不断地吸吮着他的血液和肉质,朱老形容枯槁,已然断气,其画面说不出的恐怖,简直生平仅见。 丁老吓得一个“趔趄”,一跤摔在门框上,他叫着“刘询”的名字。 间不容发,蚕丛箭步强上,高举英雄剑,朝僵尸砍去,哪知道这具死尸张开左臂,夹住了长剑,挣扎一下,一股大力,朝蚕丛撞来。 蚕丛连退三步,被摔开几丈远。他赫然明白,最近一直在传说的“不死族”居然出现了。 为了丁老的安全,他不及停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度抢上,但是怪物所向披靡,面对攻击浑若无事。他依旧朝丁老跨去。 蚕丛大喝一声,向所有守望者发出了警告。 这时,另一具叫李立的僵尸也冲了出来,朝楼下木梯走去。那里是年轻守望者的住宿大楼。 形势危机,蚕丛举臂直搠,继而跟“刘询”纠缠到了一起。 这具丧尸力大无穷,他用双手夹住英雄剑,接着往木门直冲。蚕丛被怪物拖着,往前移动着脚步,他咬牙叫道:“丁老,你赶紧躲起来。” 丁老哪会退缩?他临危不乱,拿来了一个扫帚,意图抵挡丧尸的进攻。 “刘询”的眼睛变得血红,他张开血盆大口,手舞足蹈,发出“咔咔咔”的恐怖叫声。 刻不容缓之际,躺在地上的蚕丛,使出全身力气,挥舞英雄剑,然后一招“开天辟地”,朝丧尸左臂砍去。 英雄剑锋利无比,电光火石间,只见丧尸的一条胳膀被砍了下来。 丁老吓得一惊。 奇怪的是,丧尸没有丝毫痛感,顺势踢倒蚕丛,向前冲去。 丁老往后退却,突然摔在地上。 在关键时刻,蚕丛瞅到了石壁墙上有照明的火把戳子,他想着,英雄剑都无济于事,那么火总能烧死他吧。 于是,他快速跑到墙边,取过一个火把,朝丧尸丢去,丧尸被火点燃了,发出“嗷、嗷、嗷”惨叫声。 丧尸横冲直撞,乱奔乱窜,发出毛骨悚然的惨叫。 蚕丛搀扶着丁老,两人退到一边,他们就这样直视着这团火球,直到火球烧成灰烬。 那个叫李立的僵尸则碰到了正好在树下休憩的刘敏、林峰、马竞三人。 作为这次晋级对抗赛唯一连续输三场的失意人,他们借着月光与浊酒,长吁短叹,感概时运不济,林峰对马竞表达着歉意,马竞直言不讳,说如果有意放让,那就真是看不起自己了。 林峰一阵感动。 接着三人借酒消愁。 刘敏对天长叹:“人们都说,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常十之八九,在我看来,却唯有此事最痛苦。” 林峰同样唉声叹气:“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乾坤未定,你我都是黑马。明年还有一次机会。”他试着自我安慰。 马竞则学着上古圣贤口吻,说道:“男儿当有凌云志,尚待来时展笑颜。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他想提振大家的士气。 可就在他们满腹牢骚还没倾吐完毕,只见一个比月光还惨败的“死尸”,突然从楼梯处跳将下来。 马竞首先发现这个怪物,他大叫一声:“你是谁?你是什么东西?” 林峰惊讶无比。 刘敏眼疾手快,撅住一柄双彬刀,迎了上去。仅此一招,“丧尸”李立就将双刃刀打飞了。 刘敏吓得鸡皮疙瘩四起,马竞抽取长剑,刺向“李立”的身躯,但是怪物力大无穷,肆无忌惮,挣着血红大眼,手舞足蹈。 三人从来见过如此恐怖的“怪物”,一时吓得心惊胆战。 马竞吼叫道:“咋们三人合力击败他。” 大家分三个位置站定,彼此配合,相互攻防,怪物张牙舞爪,刀枪不入,顺势将刘敏的双刃刀撕扯了过来。 这时,阳江和杨术正好从绝境长廊下来,在下降途中,他们瞅到了这边的突发情况,心里一阵焦急,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言光明和杨雄同样听到了宿舍大楼传来的打斗声,他们披着大氅赶了过来。 还没等靠近,就被眼前一幕惊得无以复加。 紧急关头,马竞飞身而起,竖起长剑,一把插进了“丧尸”的眼睛。 “丧尸”挣扎片刻,倒在了地上。 刘峰和刘敏大喊大叫,纷纷举起长刀,将怪物砍成了2截。 有意思的是,“丧尸”李立手脚居然还能动弹,他双手带动着上半身,向前窜去。 训练师言光明见状,挥舞长剑,将怪物的手臂砍了下来。 这时剑神杨术来到了场地中央,他看到是好友李立,他显然出现了尸变。情况危急,他也不再做其他想法,嚷道:“你们受伤没?你们被咬到了吗?” 马竞三人惊魂未定,摇着头。 杨雄吼叫道:“赶紧烧掉,烧掉。” 最后,蚕丛扶着丁老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面面相觑。 第51章 火之信念 各部落酋长,各寨寨主,相约聚在波西部落霍老的故居,他们一连商量三天了。 在收到营盘山古城对三个部落将发动灭族战争的消息时,沙乌都部落酋长露佛基和金龟包部落臧天毅,还有黑水寨寨主日渥不基,瓦屋寨主无素子等不约而同来到了波西部落。 尽管霍老已经离世,尽管神树已经坍塌,但几百年来,这里依然是整个岷山上游部落共同信仰所在。 他们在商议战争的同时,也一直在等着霍光的回来。上次神兽白虎来过以后,波西遭受的破坏尤为严重,这几个月里,在其他部落的帮助下,经过一个冬天的修复,人民生活基本回复了正常。 不过很意外,平静马上就要被打破了。营盘山古国将全面发动针对波西部落、沙乌都部落、马良坪部落的战争,几百年的世仇,终于要彻底解决了。 所有人如临大敌。 露佛基头发蓬松,胡子满渣,一个蒜头鼻,讲起话来带着脓肿的鼻音 :“我们不会忘记百年前的耻辱,我们将同先辈一样,奋战到底,誓死抵抗。一百多年了,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的铮铮铁骨,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有志者事竟成,犯我族人者,我们将以鲜血偿还。” 臧天毅在这里呆了三天,他焦头烂额,看着部落里那些稚嫩的脸孔,看着那些青涩的少女,和一些哺育着婴儿的年轻妇女,她们那丰满的乳房正挤出鲜美的奶水,让希望之光得以延续,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生命。 可自从他说了一句“我们可以跟他们签订和平协议”后,他就受到了排挤,无数人投来异样目光,甚至对他嗤之以鼻。 其实,这里有许多人同他的观点一致,只是迫于淫威,不敢表达。毕竟,一旦发生战争,营盘山的食铁兽军团,在山区根本没有缺点,他们的骑兵同样势不可挡。十多年前,昌隆将军带着2800骑,就征服了拥有6000精锐士兵的金龟包部落,当时哀鸿遍野,其画面惨不忍睹。 他年纪大了,他不想再次看到血流成渠,尸骨成山的画面。因此,他提议,向营盘山议和。 不过,求和派力量太小了。 黑水寨寨主日渥不基是主战派,他肥头大耳,身材9尺,此前非常敬佩飞将军的为人,哪知道自上次一别,居然阴阳两隔,人生如戏莫过于此,他声若洪钟:“我们要明白,营盘山都是奸恶狡诈之徒,没有荣耀可言,他们的血是肮脏的,他们已经丢失了山神的正义,同样没有圣神的树神崇拜,你们看看飞将军的下场吧。难道我们要奴颜婢膝,阿谀奉承嘛?难道这些年轻人就要一直低三下四的活着嘛?” 其他各寨寨主,纷纷叫嚷:“头可破血可流,这傲骨与尊严不可丢,手可断,足可残,这土地与儿女不可失。” 突然一个尖声尖细的声音,传了过来:“于今,昌隆将军拥有3万精兵和500头食铁兽,试问,我们抵挡得住吗?这里谁有能力可以领兵作战?难道大家真的希望部落里的女人,部落里的孩子失去丈夫与父亲嘛?” 日渥不基怒吼着:“是谁在这里妖言惑众,是谁在这里动摇民心,谁说部落就一定会败?” 一个声音又说道:“大战可不是只喊喊口号,确实,我们不怕死,可以不在乎自己这颗头颅,可那些年迈的父母呢?那些乳臭未干的孩子呢?” 黑水寨主继续说道:“土地在,人在,土地亡,人亡。我们将热血洒向这片广袤的森林,我们将生命交给这片敦厚的热土,我们死而无憾。” 尽管寨主如此说,人群中那些求和派都在窃窃私语,从双方实力来看,波西等部落必败无疑,昌隆将军文韬武略,能征善战,他的儿子昌大盛胆识过人,勇不可当,大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气势。 可是,他们三个部落能集结起来的壮士最多7000人,这些年来,部落里驯化的食铁兽也才200头,而且装备老化,武器陈旧,不管从战备上还是人数上,或物资供应上都处于绝对弱势。 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则望着灰色的天空怔怔出神,他们大概想着:那个年代,大山深处,到处有稚嫩的小孩在欢声笑语,大家敬仰山神,供奉树神,如今,这种信仰在消失,这些年来,许多人从岷山深处,迁徙到了都广平原,特别是精壮年,都在平原落地生根,再也没有回来过。 一阵沉默之后,整个大厅陷入群龙无首状态,而求和派又开始鼓噪,喧哗。有人耐不住性子,直接争吵起来,露佛基平素与臧天朔就南辕北辙,话不投机半句多,现在霍老死了,更加的谁也不服谁。 他们两个经过一番面红耳赤的争吵,居然动起手来。 大厅里商议的人群分成两个阵营,有些捂起袖子,有些抡起胳膊,有的站在椅子上跺脚,有些则瘫在地上哭天抢地。 就在不可开交,乱成一锅粥的那刻,霍光骑着那匹战狼回来了,嘈杂凌乱的堂屋一下子静悄悄的。 他们看到,在他身后,有一名身穿黑纱裙的神秘女子,只见此女冷若冰霜,仿似仙境中人,她眉如柳,云似发,鲛绡雾彀笼香雪,给人一种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朦胧感。 有人认为是小小回来了。 难道小小活过来了吗? 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冬季,霍光风尘仆仆,满脸疲惫,肤色更加黝黑了一点,头发乱了一点,那条战狼好像更加温驯了一点,在黑纱女旁边,战狼来回逡巡,全身戒备着,不像此前那样,左突又窜,它似乎规矩多了。 在他们之后,还有一位老汉,他骑着一匹枣红骏马,身负一柄三尺长剑,老汉头发稀疏,一脸酒痣,正是丹丘生,他是黑水寨人,年轻一辈陌生得很,不过,即便是年纪大的人,认识丹老的人也不多。 三人的突然降临,让日渥不基和臧天朔等人错愕,他们显然没想到霍光真的回来了。 相比此前,他背上多了一柄圆月状的弯刀,再细看之下,他身后这个穿着黑纱裙的神秘女人显然不是小小,小小就像人间的一颗鲜艳的花朵,带着活灵活现的人气,此女却有种妖魅的气质。 如果硬要说两者之间的区别,小小是“两脸夭桃从镜发,一眸春水照人寒,”,黑纱女则是“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日渥不基正襟危坐,气势逼人,一股大长老的气概,在他看来,几个月前,霍光为了一个年轻女子,完全不顾及全族人民的生死存亡,执意跑了出去,沉溺在美色之中,根本不堪大用,再说,霍老不在了,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具备盟主资格,因此,他坐在霍老的位置上,他倚老卖老,并自信可以带领大家,击败强敌。他也确定,这是霍老尊崇一生的原则。 可是霍光回来了。 他的回来,意味着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他不可能坐上盟主位置,他怒道:“霍光,你回来干嘛,你不是去追那个女孩子了吗?”他瞄了瞄这个神秘女,戏谑道:“怎么?这才几天,就另觅新欢,移情别恋了?这是哪个村落的少女啊?小小人呢?” 黑纱女一言不发,只是望着远方天空,对他的发问完全不做理会。 霍光看着眼前形势,他似乎明白了。 此前那些追随他的人,都奔了过来,议论纷纷,一些人义正辞严,一些人神情激荡,等到他终于明白来龙去脉后,他站在大厅中央,拂袖大声说道:“没有商量的余地,必须守卫家乡,必须扞卫尊严,千百年来,营盘山从来就没有征服过我们,这次也不例外。” 他的一番话瞬间让整个大厅安静下来。看来,霍老的威信在霍光身上得到了延续。他面对日渥不基,土素子等前辈,说道:“沙乌都酋长日渥不基,马良坪酋长你们好,臧天朔老前辈您好,你们都是我尊敬的前辈,你们是看着我长大的,你们平日的教诲已深深埋在我的心中,比如志骄者必败,气盈者必覆;比如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偷盗;比如贫寒休要怨,富贵不须骄,这些道理让我们变成了铁血铮铮的好汉子,可是,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和做一个保家卫国的汉子是两回事。十五年前,昌隆将军歼灭金龟包部落,当时土素子前辈说过,宁做太平犬,不做亡族奴。我们都深深地被鼓舞着,同时奉为人生格言。我们这里一百年没有战争了,我相信,战争的残酷仅仅只是存在于诸位前辈的记忆里。试问,这里谁懂得排兵布阵?谁懂得以少胜多?谁懂得利用地形优势,采用调虎离山之计?谁懂得借刀杀人,瞒天过海?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请你们相信,相信年轻的力量,相信我们的身体如铜墙铁壁,相信我们的铁拳,将砸碎敌人的头颅。相信我们身上流淌的血液,蕴含的只有不屈不挠。” 霍光一番陈词让几位前辈哑口无言。的确,三天来,这些耄耋老朽个个彷徨无措,只会打嘴仗,他们并无实战经验,一直在这里唇枪舌剑,拿不出一套实际的作战方案。 一些此前看不起霍光的人将耳朵提了起来。看来,这小子早就对这场战争做了全面分析与部署。 多少战士该伏击山坳,多少战士该藏在山崖,多少战士该在山顶守候,需要多少投石机与弓箭手等,以及战争过程中紧急情况的处理与应对措施,各个村寨之间的协调与人员配置,部落与部落战略物资的调度跟运输,安置孩子与老人的避难场所,女人可以在这场战争中所能发挥的作用等等。 霍光继续说道:“决定一场战争的关键,从来不是武器有多精良,食铁兽多少数量,或者所谓的人数优势,决定战争胜利的还有勇气和决心,短期战争过程中的战术运用和长期战争中所采用的战略等。相比外界的干扰,更重要是人心,只要大家拧成一股绳,力往一处使,那么及时面对强大的敌人,依然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臧天朔求和派等人交头接耳,他们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也不是卖辱求荣之徒,在受到凌辱与打压时,为了尊严和骨气,他们可以义无反顾的放弃生命。 可是,时光不朽,生命可贵,在他们看来,尊严在那些稚嫩的婴儿面前不值一提,骨气在那些生儿育女的女人面前同样不值一提。因此,日渥不基、臧天朔等人,尽管对霍光的陈词感同身受,并且也觉得理所应当,但为了考验霍光,或者说,也给自己一个妥协的理由,于此在私底下商量,愁思计策。 霍光回到了自己座位,不一会,只见黑水寨日渥不基派出了2人,而臧天朔则派出了6人,分成两派,站在大厅中央。 壮士们手拿的都是平时训练时的木质器具,只见他们大喝一声,开始对攻,双方你来我往,经过一番激烈对攻,2人很快被6人打趴下。那些年长的人看到后,用一种质问的眼光看着霍光。 霍光心里明白,他们演练的这场对战,是在用事实来反抗自己刚刚那番激情四射的陈词,很明显,三个部落与营盘山古城,双方实力过于悬殊,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 他的那些激动人心的语言在事实面前只能哄哄那些未经世事的年轻人,而且,有时候,真实的战争远比纸上的要残酷得多,一旦开展,情况瞬息万变,非人力所能控制。霍光看着战败的2人,心如爵醋,他知道这个问题无可回避,短时间内他确实无法制定一个反败为胜之策略,也许这无法反驳。 因此,他只是沉默。 面对事实,只能认命,多说无益,丹老看着霍光脸上的倔强之色,欲言又止,他偷偷地憋了黑纱女一眼,然后跟霍光说道:“想,都是问题,做,才有答案。事情有时候并不会如此循规蹈矩,有突变的可能。你想想,历史上发生过多少以少胜多的战役,再说,骄兵必败,弱之胜强,柔能克钢,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霍光心里明白,纸上谈兵永远没有结论,这样争辩如同盲人摸象也毫无意义,可是,面对质问与挑衅,如果不彻底解决他们的疑问,肯定无法完全团结人心。一盘散沙或人心涣散,在战争中,是致命的。 这个时候黑纱女出现了,她足不点地般飘忽而前,如同一阵清风般飘落在一堆枯木旁,只见她拿起了一根训练架上的短木剑,悠悠说道:“必胜的信念才是最重要的。” 大家对黑纱女的到来本来就莫可名状,对她一举一动更加诧异至极,如果说小小是人间尘俗之物,多少有点俗世气息,那么这个黑纱女,就像一个虚无的存在,仿是迷雾中的仙子,一些爷们正要怒叱:“你想干嘛?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只见黑纱女嘴角翕动,她举起手上的木剑,木剑立在细雨之中,忽然从顶部闪现出一簇火苗,火苗“呼”的一声迅速扩大,接着“呼啦啦”的烧起来,烛火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他们都瞠目结舌,表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黑纱女继续念着一连串的咒语,部落里那些释比纷纷拜跪下来,磕头如捣蒜,直到木剑烧成了灰烬。 黑纱女毫无表情,冷冷说道:“真命之子信奉的是太阳神,太阳神是力量的源泉,他将统一整个人间的力量。”她的声音空灵,飘渺,就像来自远古的洪荒世界。 对于黑纱女,霍光心里的震惊比起大家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回程的路上,这个神秘少女一直在强调,自己是传说中的真命天子。可他认为,他的处境、他的经历,他的所思所想跟她讲的那些风马牛不相及。 在解救他的当天,霍光就表明了态度:“我不是真命天子,这次出来,我只是想找到一位被大黄鸟抓走的女孩。” 对于黑纱女描述的那些神乎其乎的幻想,霍光更是匪夷所思,他说:“我没有想过要统治人间,我现在要回去拯救我的部落,你说的那些困惑人类命运的难题我一窍不懂,抱歉,你认错了人。” 黑纱女沉默不语,霍光最开始跟丹老一样,认为这个神秘少女可能跟那些无知狂徒一样,仅仅看中的是他手中的苗刀。 霍光紧紧拽着弯刀,丹老同样防备着。可是黑纱女似乎有所知觉,她说道:“苗刀,是上个纪元魔神蚩尤的神兵。你的血被苗刀吸收,你成了苗刀的主人,拥有苗刀的人,有能力凝聚整个人间之力。”然后神秘女说了一些玄乎其乎的话语:“我在雨幕中,见到了未来,你是命中注定之人。” 霍光跟丹老没有心思跟她玩猜谜语,直说道:“我们现在要去岷江上游大山深处,部落中的老人孩子等待着我们回去。现在就此告别,后会有期。” 奇怪的是,神秘黑纱女就这样一直跟在后面,不管霍光和丹老的坐骑有多快,黑纱女总能出现在他们身后,有时候一连甩开了上百公里,而当他们在客栈停留补充体力时,神秘女又出现了。 奇怪的是,霍光身下的战狼,也惧怕黑纱女身上的神力,直到回到部落,直到她施展出传说中的“火魔法”,他们才明白,这个神秘女是朋友,而非敌人。而且,从部落人群的反应来看,她似乎成了这场世纪之战的关键所在。 此后一连几天,霍光拉近了跟黑纱女的距离。部落里的释比将神秘女奉为神明,见到她就双手合十,念着祷词。 可是,战争依然是摆在眼前的急待解决问题,日渥不基、土素子、臧天朔等老前辈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断催促霍光,然后质问:“他们拥有500头食铁兽,据城里探子回报,食铁兽穿上了玄铁铠甲,刀枪不入。我们三个部落驯养的加起来才200头。而且,我们没有装备,这个问题急待解决。” 霍光回应道:“今天,我将抽调一队人马,去往龙泉山大西海黄金海岸,听说阳氏家族的祖先是岷山人,他们控制了最大的铁矿和金矿,也有战争装备冶炼基地。我们带着诚意去,可以求购到一匹精良的战备物资。” 日渥不基问道:“还有,河谷山涧的弓箭手应该有谁来带领?谁来驻守枭子坡的红杉森林?还有,谁可以带领壮士正面硬抗昌大盛的骑兵军团?” 霍光听到这些实际问题,心里发怵,他力所能及地解答了一些疑问,然后匆匆结束了会议。 回到自己居所,他看到黑纱女正站在木质格窗下,窗外清风扑面而来,白绸蚕丝制作的轻纱,如水一般,在风的吹拂下,跳动着曼妙的舞姿。月光轻轻地摸弄着她的乌黑秀发,他柔柔地叫了一句:“小小。”待到黑纱女转过头来,霍光如醍醐灌顶,然后迅速回到了现实。 他带着恼怒的语气说道:“我没想到会有如此多的问题,有些问题简直让人发狂。” 黑纱女的声音空灵,清脆,她从来不曾正面回答,直说道:“请相信太阳神的力量,你看这天上月光,她将引领你走向光明。” 霍光睁着大眼,怒道:“我不要你这些空洞的虚无的说教,我要的武器和装备,还有粮食,如果可以,我……”他突然不说话了,他想到了自己父亲的教诲:“面对困难,首先要战胜的是自己的恐惧。”他又抱歉道:“对不起,我不该发牢骚,这是一种懦弱的表现。”黑纱女依旧站在月光里,身上散发着柔和的光。 连日来的相处,他觉得黑纱女成了他最亲近的人,一个他可以倾诉内心焦虑而不被讥讽的人,一个他可以尽情发泄苦楚而不被嘲笑的人,尽管她不似小小那种青涩烂漫,她没有笑脸,好像也没有柔情,但他在她身上,获得了某种慰藉。 在第三个晚上,他醉醺醺地回到了自己的木屋,黑纱女依旧矗立在窗户下的月光里,醉眼迷离中,他看到她清丽脱俗如惊鸿艳影,他看到她袅袅婷婷似弱柳扶风,他的热血在心中喷涌,他的情欲一下子激发开来,他以为她是小小,他张开了强壮的臂膀,将她揽到了羽毛床上,他急不可待的解开她的衣裳,他看到了她那如白玉的酮体和傲然耸立的酥胸,他疯狂的倾轧着,吸允着,他嘴里不断地呻吟着:“小小,小小。” 丹老是第一个在霍光脸上看出异样的人,他以一位慈祥老人、过来人的身份,教导着:“你不该总是跟这个神秘女人待在一起,她从何而来,她有何目的,她的那些神力,”丹老还不想太过绝情,“总之,你得清楚这点,战争的关键不在女人,你得时刻保持清醒,要打赢这场战役,需要是大刀与长矛和铁血汉子。” 部落的其他长辈同样异口同声:“我们无权过问你的私生活,但是,首先你得明白哪些是主要的哪些是次要的。历史上,多少关键的战役被女人耽误了?她吸走了你的精血,他让你的力量变弱,你难道没发现嘛?” 霍光有点恍惚,他争辩道:“我有自己的计划,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大家放心,新兵的训练在如期举行。现在,我将要去大山里考察,我想,食铁兽是关键所在,野生的可以捕捉来,看看有没有驯化的可能。” 大家对霍光的这一举措,纳闷不已,因为历史上,短期内,食铁兽从来就没有被驯化过,难道这神秘少女,真的有通天的能力? 接着,霍光展示着他手上的弯刀,在出鞘那刻,刀身散发着冷冷的蓝光,照亮了整个大厅,他挥舞着,舞出一套漂亮的剑花,部落里不管是年轻人还是老人,都被这种蓝光吸引,然后他展示了弯刀削铁如泥的神力,看到大家脸上洋溢的笑容和惊讶与感叹,霍光感觉自己恢复了往日的自信,他觉得,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嚷道:“请大家相信我。” 第52章 青山大帝 盐店古城,全面进入战备状态。真命天子青山的到来,鼓舞了这座古城的士气,每个市民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天降祥瑞,天空上那末火红的流云缓缓向北移动,这是自由的征兆,同时,也代表着收获与胜利。 整个城市欣欣向荣,锣鼓喧天,历经10年的黑暗剥削,残酷统治,终于结束了,这是多年来苏海棠梦寐以求的东西。 真命天子青山携众位将军战士,欢聚一堂,商议军政,此处乃盐店古城会议大殿,青山跨进大殿那刻,他看到,在大殿正堂的上方位置,悬挂着一块虎斑木雕刻的牌匾,匾的四周用黄金打造,匾的中央写的四个大字:正大光明。 字写得秀丽挺劲,平直匡正,气势非凡。 他从小就受到来自母亲诸葛辰的教诲,他明白“正大光明”四字出自于上古天书《易经》“大者,正也,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见矣。” “刚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光明也。”他明白,强大而中正之人,磊落洒脱,效法天地,顺应人情,无瑕可指,一旦位置稳固,前途定会远大光明。 青山抬头挺胸,坐在匾牌正下方的龙虎椅上,椅子雕龙刻凤,沉稳大气。 他穿着一副全新的铠甲,铠甲前胸打造了黄龙图腾,坎肩上披着银白色的披风,他的手臂粗壮有力,一柄三尺长剑平放在鎏金石壁下,护头兜鍪则直接被他放置在左膝盖上,他的母亲诸葛辰妃坐在左手次席,其后是欧珠武士,右首第一位则是新晋城主苏海棠,然后依次是城内左右将军苏烈、苏醒,其后是巫师姬远程,他是营盘山巫师姬远贤的表兄弟,跟诸葛辰王妃有过几面之缘。 青山喝过一杯烈酒,凛然道:“感谢苏城主的盛情款待,连日来,我们感受到了这座古城的巨大热情,也对古城士兵展现出来的气势震撼。但接下来,我们得集结更多的有生力量,苏城主,你我心知肚明,5000军力根本不足以撼动郡羽皇后分毫。据我所知,宝墩新城里,精锐战士在3万以上。何况,他们还有500头猛犸巨象。此兽力大无穷,破坏力极强。” 这些年来,苏海棠何尝没想到过,一旦改弦更张,那么他们势必跟宝墩新城决裂,依照皇后的脾性,战争不可避免。 他早就想到过后果,青山的到来,只是加快了战争的进程,他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他将烈酒一饮而尽,爽朗笑道:“我们盐店古城,一切听从真命天子的安排。早些天,苏醒和苏烈将军,在城市周边,河间地区招募勇士,相信10日内,可以补充1000兵力。” 青山心下稍安,但他明白,就算集结到6000兵力,还是太少,对宝墩城来说,这无异于隔靴搔痒,而且肯定的是,青海也在招兵买马,能够补充到的兵力只多不少,再说,高山古城誓死效忠郡羽皇后,高山城内精兵起码在5千以上。 苏海棠早料到了青山的顾虑,他说道:“不用担心,据斥候回报,什邡古城丁坤国王,正在集结兵力,他们的讨伐对象就是宝墩新城。你也知道,10多年前,丁坤国王受到了奇耻大辱,这次,他毕其功于一役,打算一血前耻。” 青山问道:“我知道,可什邡古城兵力还不足以抵抗猛犸巨象,再说,我跟什邡古城丁坤之间,同样势同水火。虽说我们没有征服都广平原的野心,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丁坤国王定然明白这个道理,假以时日,他定会将炮火对准我们。因此,我跟他之间,必有一战。” 苏海棠道:“恩,我懂,但我们有自己的优势。根据当前形势,我们的力量最小,对他们的威胁最少,你得想想,他们任何一方绝不会断然将全部兵力对准我们。按照我的计划,我们可以采取隔山观虎斗的策略,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进而坐收渔翁之利。” 诸葛辰忧虑道:“不行,时间上来不及,再说,什邡城与宝墩城何时开战呢?青罗还在他们手上。” 青山明白母亲大人的担忧所在。 大半年来,青云和青水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青玉同样从这个世界消了一般,一丝讯息也无。但他们确定的是,青罗一直被扣押在宝墩新城。 对于诸葛辰来说,天底下没有比这个更大的事了。 早几天,在私底下,辰妃就跟青山讲过:“如果我们不救出青罗,我就不配做她的母亲,她年纪太小了,看着她受罪,看着她经历的种种痛苦,我心如刀割。” 青山道:“我明白,母亲大人,我只有这最后一个妹妹,他是最重要的人,我的心里比你还急。但你得明白,凡事得有计划,操之过急只会让自己陷入毁灭,如今你看看,我们的力量在壮大,我们的战斗力在加强,这就是我们抗争的勇气。” 诸葛辰回复道:“时间太慢了。” 青山对苏海棠说道:“郡羽皇后,害死了我的三个弟妹,此仇不共戴天,我的妹妹青罗正在接受他们的严刑拷打,我将率领部下,率先发动进攻。” 苏海棠知道军令如山,无法忤逆,便道:“一切听从真命天子安排,……” 就在此时,有使者来报。只见一名士卒飞奔而来,大叫道:“紫竹古城唐正刚城主到。” 紫竹古城唐城主,为人刚烈霸气,性格豪爽,心藏正义,当年跟飞将军一个鼻孔出气,情同手足,在血脉大战后期,同样跟青酆大帝背道而驰。 15年来,他一直不服从宝墩新城的管控,特别是近五年,也即郡羽皇后执政以来,直接宣布独立,再也没有对宝墩新城进行过朝贡,跟苏海明苏城主欺软怕硬的处事风格完全是截然不同。 早些年,他跟苏海棠一见如故,并且有着共同的信念,立志跟宝墩城划清界限,永不同流合污。 青山的到来,盐店古城易主,苏海棠的晋级,预示着这一切成为可能。 在天空出现祥瑞的那个晚上,唐正刚在巫师的占卜下,同样预感到了都广平原将迎来一位新的天子。 青酆大帝建立的王朝只有短暂的15年,不,确切的说,只有10年,这几年,青氏朝堂已经被司马长鸿与郡羽皇后把控。 8年前,在青酆举行的万圣宫建成大典上,他就见识过郡羽皇后的手段,而且,从巫师司马长鸿的言行举止中,他捕捉到了两人的一些蛛丝马迹,回到紫竹古城后,他就特地调查了巫师的底细,甚至派人到大西海蚩尤城暗访。结果真相令人意外,原来司马长鸿是蚩尤古城司马长空大将军的儿子,司马家族是蚩尤城武官集团最大的家族,而他从小跟郡羽皇后的关系非同一般。 联想到这几年,青酆大帝的离奇昏迷,对诸葛辰一家的所作所为,他就更加明白了,如果不提前出击,那么最后在巫师和皇后的操控下,只有死路一条。 唐正刚的到来,让青山极为振奋,苏海棠则微笑盈盈,他似乎早就料到今日的到来。 唐城主虎头隆准,环眼虬须,鼻如悬胆。他人还未踏进大殿,但声震屋瓦,他那豪放不羁的笑声已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首先问候了青山,他明白这位皇子从小就乐善好施,为人侠肝义胆,实乃不可多得的少年英雄,同时也是一位治国安邦的贤主:“欢迎太子的到来,天降祥瑞,真命天子荣登真龙宝座指日可待。紫竹古城2000将士听从您的安排。”然后跟诸葛辰妃行了见面大礼:“辰妃,多年不见,巾帼不让须眉。”然后张开手臂,将苏海棠紧紧抱在了一起,大叫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看来,做哥哥的心愿马上就要实现了。” 苏海棠同样回以最热烈的拥抱,顺便让出了座位。 接下来,唐正刚汇报了紫竹古城的战备情况。他说道:“紫竹古城万众一心,所有将士严阵以待,我们早就有跟宝墩一战到底的决心,而真命天子的到来,将极大的加强我们必胜的信念。” 青山心下甚兴,他振奋道:“唐城主的加盟,如虎添翼。今日能见到本尊,真乃荣幸之至。”他从小就听说过紫竹城唐城主的大名,都说他为人豁达爽朗,豪气干云,但实际胆大心思,心中经纬颇深,在都广平原,素有智勇双全,文韬武略之称。 青山将情况表明之后,征求唐城主的意见。 唐城主正襟危坐,喝过一杯浓烈的普洱香茶,分析道:“如今,郡羽皇后和司马长鸿把控朝政,无暇顾及其他,宝墩城的左膀右臂分别是米擒将军和野利将军,听说,在开疆扩土等战略部署上,他们正打算将王子青海培养成青酆大帝的接班人。” 唐城主看了看青山,青山摇头表示不介意,于是继续说道:“青海为人嚣张跋扈,平日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据斥候汇报,此人对战争颇有研究,物资统筹,人员调动,将士凝聚力等方方面面,事无巨细且事必躬亲,是年轻一辈武将中的翘楚。” 唐城主继而又停了下来,左右瞅了瞅,青山依旧让他继续说,“但对于战争,丰富的经验才是检验一名将领是否优秀的唯一标准。上古圣贤说‘欲知山中事,须问打柴人,’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在我20年的行军生涯中,我最佩服的就是飞将军的带兵能力,他教会我许多道理,比如望梅不能止渴,画饼无法充饥,他常常挂在嘴边的是‘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唐城主最后又顿了一顿,他看了看诸葛辰王妃,他知道,飞将军与她曾经有过一段缘分,然后或许是触景生情,想到飞将军已死,他内心沉痛得难以遏制,他脸色苍白,心情激荡,最后,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喝过一口浓茶,总结道:“我最后要说的是,年轻的青海,是我们的最大突破口。” 唐城主在盐店古城待了3天,在他准备离开的前一天傍晚,青山、诸葛辰、苏海棠三人,布置了精美的浊酒和普洱浓茶,特地邀请他一同赏月。 夏风习习,残月如钩,暗夜寂静,树林后的水塘里传来阵阵蛙鸣,猫头鹰和林鸱在角落里咕咕叫着,清风携来的除了幽静还有舒畅。 唐城主与三人分主宾相对而坐。 青山开门见山,直接问道:“唐城主,青海的突破口在哪里呢?” 唐城主陷入了回忆中,他望了望诸葛辰妃,见对方沉默无言,他悠悠说道:“据我多年观察,郡羽皇后与巫师司马长鸿有奸情。” 他抿了一口浓茶,见辰妃不置可否,青山似乎也默认,于是继续说道,“郡羽皇后从来就没有给青酆大帝生下过龙种,据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司马长鸿。20年来,他们俩狼狈为奸,生下了青海、青叶、青麟与青梅,坡脚青叶似乎另有隐情,其中诀窍不得而知。” 诸葛辰平素不是一位画蛇添足或者以讹传讹的人,在宝墩新城时,她仅仅守护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她从不嚼舌也不争辩,对深宫里的传言则是置若罔闻,对一些小人同样敬而远之,但是今天听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唐城主如此说来,她倒颇感意外,没想到,有些传言或许另有羁縻。 青山追问道:“那你的意思是,青海不是真龙血脉?” 唐城主回敬道:“这些传言没有真相大白,我也不敢妄断。不过,我始终相信,真龙血脉就在你身上,在你的几个兄弟姐妹身上。你看看,那天你率军来到盐店城下,不就天降祥瑞嘛?”他一边说着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苏海棠接着问道:“听说,什邡古城的丁兰回来了,不晓得是真是假?” 辰妃娘娘闻言,抚弄了垂下来的秀发,问道:“他不是远在白帝城做质子嘛?”辰妃当年在飞将军的引荐下,跟丁兰有过一面之缘。 唐城主说道:“是的,听说消失了。而且尤为奇怪的是,在他消失前,长公主也去过什邡城,而且同样消失了。” 青山打消了他的顾虑:“你说的是去年几月份的事?据探子回报,长公主去过宝墩新城,而且,郡羽皇后蛇蝎心肠,污蔑我们给自己父亲投毒,害他昏迷,这简直毫无人性可言。长公主是带着对我母亲大人的仇恨而离开宝墩新城的。” 唐城主遗憾道:“对如此罪孽深重之人,诸神一定会降下惩罚。假若某天,侥幸能碰到长公主,我们一定会给辰妃洗清冤情。” 苏海棠问道:“突破口从何处开始呢?” 唐城主抿了一杯普洱浓茶,悠悠道:“一切可以从什邡古城开始布局。辰妃或许还记得,十多年前,血脉大战末期,芒城的李文鼎城主,散布青铜权杖的谣言,让青酆大帝转移了战略方向。让什邡古城陷入危险境地。这是采用的无中生有之计。” 青山豁然开朗,兴奋道:“你是说,可以抓住青海这个突破口,让谣言在宝墩城散播开来。首先让他们做龙虎之斗?!” 青山一点即通,聪明过人。 唐城主放下手中的紫砂茶杯,带着激动与振奋,盯着青山,爽朗笑道:“真命天子你天纵奇才,聪明绝顶,假以时日,定当龙啸九天。我们紫竹古城,将永远臣服于你的统治,您建立的丰功伟绩,必将垂万世而不朽。” 只见,唐城主和苏城主两人并肩而立,接着单膝跪地,举着剑柄,行君臣大礼,一起呼道:“我们将永远追随您的脚步,我们至死不渝效忠我的国王,我们将爱其所爱,仇其所仇,国王下达的一切命令,我们将赴汤滔火,万死不辞,我们的忠心,天地可鉴,诸神可鉴。” 苏烈和苏醒两位少将则默默念道:“青山大帝!青山大帝!” 第53章 断剑 拓跋牧野已经十年没来过什邡古城了。 丁坤坐在狮王宝座上,用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他右手拿着一个纯金高足杯,身后,一位妖艳的美人在帮他揉着左肩,旁边,一位窈窕闲静的宫女,轻轻地扇着蒲扇,蒲扇用轻柔、纯白的貂毛制作而成,扇柄镶金嵌玉,奢华至极。 那尊雄伟的狮王石像,依然傲立于大厅正中,仰头长啸,睥睨天下。大将军魏兵,次将军魏晨,新晋贵族涂苏,巫师曲天子依次按品级列座着。 这里除了魏兵和魏晨两位将帅稍显陌生,其他都是老熟人。 拓跋牧野随着士兵指引,一路过了桂圆桥,然后到了紫微星宫大殿,他瞧着宫楼玉宇,飞檐翘角,气势一如十几年前宏伟雄壮,无限感慨道:什邡古城号称千年古都,果然不是浪得虚名,闻名不如见面,此刻身临其境,竟有压迫之感。 第一眼看到丁坤国王,他情不自禁道:“国王风采,更胜往昔,一路所见,庄严肃穆,雕梁画栋,让鄙人心悦诚服,在国王您的治理下,什邡古城一派欣欣向荣,其国力远迈前代,可喜可贺。” 丁坤斜着身子,向左扭动着,他对这种奉承话嗤之以鼻,同样对这种见利忘义的商人不屑一顾,但他好歹是营盘山派来的使者,也就格外开恩,见上一见。 丁坤斜乜着脸,懒羊羊地说道:“拓跋爵士,飞将军的死,听说有你一份功劳。看来,你跟十年前一样,依旧是笑里藏刀的伪君子。”他的语气极为轻蔑,表示非常看不起他的行为。 拓跋牧野笑盈盈地说道:“国王过奖了,所谓鹰飞蓝天,狐走夜路,各有各的道。我有自己的生存哲学。飞将军侠义心肠,整个都广平原无人望其项背。他的死跟我无关,并且,我早就提醒过他…” 丁坤斩钉截铁,说道:“我断定飞将军死于非命!不过我想知道他所犯何罪?”他饶有兴趣,将下颚伸出来,探着头。 拓跋牧野知道这里面水太深了,并且存在诸多禁忌,于是只好回敬道:“只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有些结局往往是早就注定好的。”他咳嗽了一下,接着说道:“谁也阻挡不了历史的车轮。但有些事情,无关乎历史,也无关正义与良心,在几千年的荣耀中,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不管他顶着多大的光环。” 丁坤无言以对,他深刻理解他话中意思,他将身子缩在狮王宝座的软垫中,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陷入神往中。 当年要不是飞将军杀身成仁舍身取义,那什邡城所面临的攻击力量会足足多一倍,而桂圆桥在防御保卫战中将毁于一旦 ,这里的一切或许灰飞烟灭。因此,实际上来说,飞将军是有恩于什邡古城的。 可事情往往不可一概而论,那几年里,飞将军是青酆大帝的得力战将,破毁城池十几座 ,所到之处哀鸿遍野,尽管他个人忠义仁慈,但士兵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给古蜀大陆造成了难以估量的灾难。 因此,总的来说,他那支军队恶名昭着,而且,对民众和权贵来说,他们是制度破坏者,和平摧毁者。尽管最后,飞将军良心发现,倒戈相向,但也仅出于他内心之大义。丁坤认为,即便是紫竹古城或盐店古城遭逢劫难,飞将军同样会挺身而出。因此,他并不是为了什邡城。 丁坤连续喝了三杯酒,依然沉醉在自我的思绪中。他似乎再次确定了飞将军跟自己可没有交情。他死了就死了吧,无需介怀。 现在青酆大帝昏迷,飞将军丧命,其实也意味着,他那掩藏在心中雄霸都广平原的宏愿,又少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在他几十年的治国生涯里,他非常明白,如果不是朋友,那么往往便是敌人。 丁坤抬起头来,问道:“那你这次,携美酒,赐美女,另献上如此多的金银美玉与宝石,是何用意呢?” 拓跋牧野笑道:“这是昌平皇后与昌隆将军的一点敬意,至于美女,那是我个人的馈赠。”说着“”哈哈”大笑起来,“老话怎么说的,上谋伐心,中谋伐政。对于我个人来说,跟什邡古城众位好友保持良好的关系,是非常有必要的。” 涂苏耸耸肩膀。 丁坤知道营盘山与什邡古城,自50年前的若水之战后,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他这明显是插科打诨,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说道:“直说无妨。这种拐弯抹角无甚意思。诸葛明国王是我钦佩的人之一,我为他的死感到遗憾。” 拓跋牧回道:“国王陛下走的很安详。”然后开门见山,说道:“我这次来,是听说,你们在大西海黄金海岸,阳北贤的矿区,找到了太子丁兰的佩剑。” 丁坤眼皮眨了一下,他意外拓跋爵士的神通广大。 涂苏抿着酒,说道:“对的。但宝剑已经折损,你也知道,断剑狮王,不再有价值,咱们也不会留念,因为留之无用,早就丢了。”他跟拓跋爵士有差不多20年的老交情了。 这些年来,两人时刻交换着高山地区与平原地区的情报,他疑惑他会关注一把狮王断剑,难道营盘山对情报的掌控,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拓跋牧野说道:“是,神兵已断,遂成烂铁。我只是想知道,听说丁兰太子已经回来了,然后又消失不见了,不然后我听说,他跟青云殇在一起,不知道是真是假?”涂苏和丁坤,一个眼大如球,一个横眉冷对,无话可说,因为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丁兰和青云殇到底是如何消失的,而且,他们也无法断定他俩走在了一起。 丁坤象征性地问了一句:“拓跋爵士,我听说,长公主早就离开了营盘山,难道王雄将军死了,青云殇就这样不管不顾了吗?” 拓跋牧野摇了摇头,他表示难以替长公主回答此类问题。其实,他心里清楚,长公主和丁兰,早一阵子,去到了营盘山七星宝殿。 拓跋牧野鉴貌辨色,他猜到了丁坤依旧与丁兰水火难容,而且,丁兰的离开似乎另有隐情,不过,他本次调查的重点不在这里,于是他说道:“这把断剑,为何会出现在矿区呢?我听说,狮王宝剑,可不会轻易出现,同样也不会轻易丢弃。” 魏兵将军说道:“早三个月前,大西海黄金海岸,阳氏家族矿主阳北贤,无意截获了一柄狮王断剑。听说,是从一名奴隶身上收到的。不过,你想想,一名奴隶捡到一柄破剑,算不上一件值得探讨的大事。” 拓跋牧野喝过一杯浓烈的高粱酒,爽朗笑道:“的确,这完全有可能。”为了怕打草惊蛇,拓跋牧野转移了话题,于是又谈到了宝墩新城与青山的问题,并说道:“听说,青山在盐店古城如鱼得水,他得到了不少大贵族的支持,其事业正如日中天。” 丁坤冷笑一声:“蚍蜉撼树谈何易。” 拓跋牧野清楚青山的实力,说道:“我们都明白,最不起眼的小人物往往会带来最具毁灭性的破坏。轻视可是人性最大的弱点。” 丁坤满脸不屑,说道:“青山跟诸葛辰,还不够资格跟西门郡羽和司马长鸿扳手腕。”他觉得这是毋庸置疑的,于是也就不再啰唆。 拓跋牧野似乎有意给青山贴金,说道:“这些天来,我在民众之中,听到了一些谶纬之言,比如天上那颗闪亮的火流星,就预示着新世界的来临…”拓跋牧野将眼光锁定在巫师曲天子的身上。 什邡古城巫师曲松子,据说是营盘山巫师姬远贤的师弟,50年前,他们一起在青城山学习占卜之术。 曲松子鹤发童颜,精神矍铄,似乎比姬远贤显得落拓洒脱得多,他扫了一眼拓跋爵士,说道:“那颗流星从南方来,落在了北方。而我们都知道,什邡古城是古蜀大陆北境最大的城邦,因此,什邡古城注定会缔造一个新世界。” 丁坤国王,脸上露出笑意,很明显,他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是的,他认为,这个时代是属于丁氏家族的。 第54章 火圣女 左边苍崖立壁,右边绿荫浓翠,草际鸣蛰,惊落梧桐,此处风景如画,火圣女小小跟青水,带领部落人们穿过了浸满泥泞的沼泽,终于来到了青葱的大草原。 草原一望无垠,近处是碧绿连天,远处是巍峨山岚。旭日东升,整个大地在温煦的阳光中渐渐复苏。 青水骑着一匹洁白的胭脂马,火圣女小小骑着一匹血红宝马,两匹骏马觅得佳境,忽见平川千里,于是一前一后,竞相奔逐,展示矫健的身姿,小小与青水欢呼雀跃,笑声如铃铛般清脆,一个如美妙的精灵,一个如绝色的仙子。 扎木和扎斯策马向前,尾随其后,护其周全。 自从青水在峡谷河流中展示出她那神奇的“水之力”后,整个拉祜族部落仿佛再次看到了希望之光。此前,小小掉落在不周山上的阴阳池里,毫发无伤,已经让人敬若神明,可是青水召唤出来的水柱,将两只大虎击败,则让人惊讶,他们纷纷称其为水圣女。 其实早在青水被部落里的人发现于河边水滩时,毕摩娜卡波就感应到了她身上某种神奇的力量,只是当时,没人知道青水在水里浸泡了多久。假若,他们要是知道这个少女在水里足足沉溺了三天三夜,他们同样会像后来对待火圣女那样对待她。而不是要将她焚烧祭天,以此敬奉水神。 拉祜族同时拥有“水火双圣”,这是几百年来从没有过的事。不过值得玩味的是,她们看上去好像跟部落里那些少女差不多,同样要吃五谷杂粮,而且要睡觉要喝水,还会跳部落里流传了上千年的舞蹈。 而且,她们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强大,在训练时,部落里随便一个年轻战士,就可以将她俩打败,尽管她们在较量过程中,展示了力所能及的最大力量。 这种情况,在面对充满淤泥,流沙,腐叶枯枝的沼泽时,尤为突出。刚进入沼泽的那刻,整个部落有8000多人,但是出沼泽时只剩下5000人。 这是一段充满艰辛眼泪血汗痛苦的行程,由于缺少足够的马匹,许多人陷进了淤泥中,一些老人躺在水中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就像掉在水滩里的蚱蜢,只能等待死亡的降临,一些体弱的老妪则陷入流沙中,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面对困境,小小和青水,命令所有少男少女必须坐在马匹上,哺育期的女人和襁褓中的婴儿必须待在牦牛上。 她们俩则跟着壮士一起,步履蹒跚地踩在污泥中,其处境可谓“寸步难行,又步步惊心”,她们脸容坚定,高举双臂,拽紧拳头,不断鼓舞大伙,激励大伙,她们说道:“这是黎明前的黑暗,咱们一定可以战胜困难,强力意志才能让生命得以延续。不经严寒苦,哪来梅花香。” 尽管如此,在出沼泽那刻,她们身心疲惫,殚精力竭,瘫软在地,久久不能平复。 风吹绿草遍地花,一弯碧水映晚霞。在一处临溪的山丘上,他们支起了帐篷,升起了火堆。经历了九死一生的艰难行程,他们总算可以忘却部分烦恼了,可是那些失去了亲人的族人,依旧沉浸在痛苦中,他们满怀忧愁地望着沼泽方向,好像还在期待亲人能够回来。 小小和青水作为“水火双圣”,整个部落的精神寄托,一直在安慰那些受到心灵创伤的人。她们说道:“亲人们都去了遥远的天国,回到了上神厄莎的世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缅怀。” 目光尽头,那颗像金色蛋黄的太阳,恋恋不舍地掉进了远方的草丛之中,黑暗之神伸出了巨大的手掌,遮住了太阳的光辉,让整个世界进入一片死寂。扎木和扎斯骑在高头大马上,去往远处的高坡巡视,那里视线极佳。 在帐篷里,一位莫尼给小小和青水解开了兽骨发簪,一位侍女则端来了温水以便洗漱,然后她俩喝着浓烈的羊奶,奶香醇厚,质感丝滑,轻盈且清新。 小小说道:“我们一杯就好,将这些美味甘甜尽可能多的留给婴儿与小孩吧。” 待到帐篷内只有她们两人时,青水郁闷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在沼泽里,我无法使用水之力,因此害得这么多人丧命在水潭里。” 她坐立不安,来回走动,眼角垂落几点晶莹的泪水,她自责道:“我记得,小时候妈妈就教过我,‘行有不得,反求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你看我做的这些,远远不够。” 小小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你何必自责,我相信,苦难能孕育灵魂和锤炼精神,你看他们都叫我火圣女,可我一次也没有展示出火之力。我此前也想过,我是不是很让他们失望,可是,我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对自由的渴望,同样也看到了对我的信任。” 她扯了扯青水的衣角,振奋道:“诸神一定是在考验我们这支队伍的意志,才在这条道路上设下种种障碍。” 接着,他们同时陷入沉思中。过了片刻,小小问道:“你说你是从迷魂凼那边来,你说那边物产丰富,沃野千里,是真的吗?” 青水回复道:“是真的,那边被上古圣贤黄帝称为天府之国,鱼米之乡,那边牛肥马壮,物阜民丰。” 小小试探地问道:“那你说咱们有没有可能去到那边?然后让整个部落都吃上那种浓密香醇,油脂淋淋的牛肉火锅?” 青水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肯定可以。那种火锅是天底下最好吃的美食。又麻又辣又烫又酸又爽。” 她咽了咽唾沫,旋即又想到自己家里的境遇,脸现忧色,回答道:“我是一定要回去的,你知道,我身负血海深仇,而且,我还有兄弟姐妹,我一定要找到他们。” 小小说道:“我可以帮你找到你的家人,还可以帮你报仇。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再说,我想去看看你说的小桥流水,繁华集市。” 青水诧异地望着她,揉了揉她的肩膀,心里想着,于今都广平原各大城邦之间,战乱不休,城堡里人心险恶,尔虞我诈,于是又道:“你最好还是别去,那里也危险的很。” 小小纳闷道:“你不是说那边有惟妙惟肖的亭台楼阁嘛?你还说过,他们市集上,有耍猴的,有卖艺的,还有唱戏的,还有卖冰糖葫芦的,那不是热闹得很嘛?” 青水一阵错愕,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有亭台楼阁并不代表一切太平,有的时候丰衣足食,人们安居乐业,可歌舞升平之下是往往是权贵阶层的明争暗斗,平日里,市集上的确有茶肆、沽酒、打铁、卖艺等,也有商贩售卖绢帛书画等,但那并不代表普通民众心中没有邪念,有时候在繁华的外表下,藏着的都是阴暗之心。” 她想到皇后的脸,呶呶道:“有些人口蜜腹剑,有些人冠冕堂皇,但都是阳奉阴违的,一旦牵涉到利益,就是你死我活,欲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 在昏暗的灯光下,小小望着青水,感觉到她仿佛饱经风霜,她想着,一个16岁的少女,怎么经历了那么多事,她捧着她的手,以示安慰。 这时,扎马驾着马匹从山坡飞奔而来,大声叫着:“是高山族人。”扎斯则发出战备的信号,族里青壮年纷纷从帐篷里钻了出来,迅速地套上装备,骑上大马,高举火把。 整个部落人影纷乱,马嘶驴叫,散乱无序,小小和青水被苏尼召唤了出去,他们俩根本不明白发了什么事,就被催着上了战马。 只见后方金戈铁马,龙战鱼骇,哭声喊声乱成一片,战争已经全面打响了。 苏尼和莫尼引领“水火双圣”往身后绝壁小路方向逛奔,小小大叫着:“我们不能临阵脱逃,我们要负隅顽抗,我的族人们正在遭受屠杀。” 青水扭转了马匹,叫嚷:“我们誓将与部落共存亡。” 这时,扎斯跟两位壮士从后方赶来,他们浑身是血,不断地甩着马鞭,企图让战马更快一点,小小看到,他们身后,有十几匹驽马正在追赶,马上坐的是气势汹汹的威猛武士。 情况危急,势如累卵,她“驾”了一声,骑着剽悍的野马,“倏”地如流星一般向前奔腾。 在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刻,小小停下了的马蹄,扎木三人越过火圣女,及时扭转了马背。 追击者有十几位,他们劲装束发,斜挎雁翎刀,露出凶恶的神情,他们个个虎背熊腰,体型魁伟,是战斗力非常强的壮汉。 扎木叫嚷道:“高山族,你们欲欲何为?”一边说着一边抽取了弯刀,准备迎接挑战。 高山族人并不回答,显然有备而来,他们拔出雁翎刀,横冲直闯,这边青水率领几名战士正好赶了过来,加入战团,接着一阵刀光剑影,厮杀开始。 小小和青水合力对战一位战士。 只见,她们两逮住机会将一位壮士拉下马来,两人在草地上一左一右,利用平时积累的对战经验,将这位汉子砍翻在地上,负伤的汉子左手捂腰,右手挣扎,强力支撑身体,但无力再战,小小和青水见状,放过了他,接着合力攻击下一位。 由于对方兵强马壮,又有人数优势,小小和青水等人陷入困境,刚刚他们逃窜的时候,太过匆促,带来的都是些毫无战斗经历的苏尼和莫尼。 只见一个汉子举起大刀,对准一位苏尼脖子,大叫着:“还不赶紧投降,不然将他卸成两块。” 小小、青水和扎木依然奋力顽抗,哪知道对方手起刀落,那位苏尼身首异处,画面惨不忍睹。 苏尼的名字叫娜倮,这段时间来,一直在服侍小小,教会了她许多部落里的风俗习惯。 火圣女看到惨死的娜倮,悲愤得无以复加,她根本理解不了为什么如此善良的人们却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她也理解不了为何他们总是要穷追不舍打打杀杀,她更加不明白这些人居然会斩杀一个陌生的手无寸铁的妇人,她的眼睛变得血红,她的身体变得滚烫,只见她大吼一声:“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她快步向前,然后突然定住,双手插在地上,倏尔,两窜火苗像一只突奔的野兔,从脚下迅速前移,一瞬间,点着了一匹战马,然后又有一窜火苗如同一支离弦之箭,将绿草地分开成两半,挡住敌人的来路。她大叫着:“你们还要来嘛?还要来吗?” 她居然引发了火之力?! 对方阵营中的马匹,受到火的威胁,纷纷嘶叫不已。十几位壮士见到火圣女发怒,吓得胆战心惊,赶紧掉头狂奔。小小像泄气的皮球,松软下来,青水一把扶住了她。 此时,在远处坚石嶙峋的绝壁石檐下,高山部落,新任鹰王高雄看到了这一切,他的嘴角露出隐秘而狡狯的笑意,他身后矗立着几十位魁梧矫健的壮汉,他的右手边,是他的儿子高歌,高歌今年50岁,长的堂堂正正,虎目灼灼,俊逸非凡,是这次策划攻击拉祜族的幕后指挥之一。 高山部落顾名思义,这里崇山峻岭,孤峰雄奇,到处危崖绝壁。 此处,属于蜀山山脉的支系,地势整体比平原地带要高出许多,这里是骏马的舞台,同样也是雄鹰的天下。高雄,高氏家族第30代继承者,两年前,其父高逑暴毙,他顺利继位,他是御兽高手,他驯养的巨鹰剽悍绝伦,爪子锋利如刀,快如闪电,如果将天上的巨鹰跟地上的骏马配合进攻,那么将所向匹敌,罕有敌手。 他们早就听到了彝族部落传来的风声,火圣女将率领拉祜族前往三神山寻觅新的家园,一直等到这支历经艰辛万苦倍受煎熬的队伍,跨过沼泽直至精疲力竭之时发动了偷袭。 这次闪电战大获成功,只是没想到火圣女在关键时刻,居然展示了神奇的“火之力”,最终功亏一篑,不过,以最少兵力,就见到了消失了几千年的火神术,他觉得物有所值,这也是他们的目的之所在。 这证明,彝族传过来的消息不假。 高雄,作为高氏家族新任鹰王,整个高山地区的最大的统治者之一,他家族驯化的巨鹰最多,同时也是最具攻击力的。据说,他们家族最大的一只巨鹰,在飞翔时,可以承载一个壮汉的重量。 当然,高雄本人也是雄才大略,颇具领袖气质。 小小、青水这支队伍,伤痕累累,士气低落,就像深秋吊在树丫的一片黄色枯叶,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坠入深渊,整个高山地区,一切都尽在高雄的掌控中。当然,这是小小和青水所不知道的。 第二天破晓时分,小小从梦中惊醒。醒来后,她一直大叫着,疯狂地抓着,青水在旁边安慰,好一阵,她才平静下来。 扎木在草原地带,不断搜寻迷路者。最终总计找到2000人,奇怪的是,扎斯领导的一支队伍,不知道去了哪里,居然找不到一具残存的尸体。 这是拉祜族最后一点人马。 青水看着低落的人群,安慰小小道:“苦心人,天不负。有志者,事竟成。我们一定能找到那些失散者。” 接下来几天,高雄不断地分批偷袭水火双圣的队伍。一些老弱病残纷纷掉队,而扎木则疲于奔命,青水想着,再这样折腾下去,整个部落会死无葬身之地。奇怪的是,对方尽管残忍,但是对小小和青水两人却格外照顾,往往到最后适可而止。 大家都明白,他们在玩一种猫捉老鼠的游戏。目的就是要击垮部落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让人们感受到真正的恐怖,而后产生一种死无可恋的错觉,最后束手就擒。 接连四五天,部落一千多号人吃不饱睡不好,饥饿、疲惫交织,刀光伴着鲜血,恐惧伴着绝望,然后遽然而至的突袭让大家精神错乱,有些人在哭爹喊娘,有些人则向诸神祷告。 高山族即将摧毁拉祜族部落最后的抵抗意志。 某日正午时分,扎木立于战马前,朝着天空大声叫着:“要战,就战得轰轰烈烈。躲躲藏藏,这不是雄壮男儿应有的气概!” 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回声在山谷中来回飘荡,但渐渐消失于无形。 小小站在悬崖砾石上,望着连绵的群山,目之所及横无际涯,远处树荫苍郁,近处鸟鸣嘤嘤,天气肃穆,辽阔悠远的苍穹下,几只雄鹰在展翅翱翔,她想着,大概这些山这些树,比拉祜族毕摩娜卡波还要古老,它们亿万年来,就在此处落地扎根,它们可曾知道这些天来,有一个部落在山涧里东躲西藏如丧家之犬?它们可曾知道这个部落带着绝望与恐惧只为在林里觅得一处栖息之地?它们可曾知晓,这个部落将像一片坠落的树叶,即将消失,乃至灭绝? 大山无言,大树无声,一丝清风从旷远的苍山徐徐吹来,撩起她丝丝秀发,她看着满脸倦困却强自支撑的青水,这个小姑娘瘦小的身躯蕴含巨大的能量,她看着委顿在地上正抱着婴儿的女人,她们丰满的乳房正挤出鲜甜的奶水,她们是延续这个部落的希望。 在她心力交瘁之际,她涌出一股力量,脱口而出:“你们需要什么?你们到底需要什么?” 在小小看来,高山族不断骚扰,不断摧残,肯定必有所求,她想奋力一搏。 这个声音在山崖上,远远地处传送了出去,几只巨鹰一闪而逝,飞向山顶,消失不见。 在小小跟青水借着小溪清洗脸颊的时刻,突然,林间小路上骏马奔腾,尘烟四起,几十上百个汉子斜挎雁翎刀,飞速而来。 扎木跟几个汉子拔出腰刀,奔至前方,做防卫姿势 ,他们总算等到了决战时刻,他们展示着视死如归的从容与豁达。 只见前方一位汉子,脚蹬土黄色高筒战靴,脖子上挂着鱼骨或鸟骨打造的银白色鸟状图腾,耳朵穿孔,耳垂下吊着串串呈珠状的兽骨,束发成辫,往后垂落,披着一件兽皮短褂,套着兽皮短裤,短裤上系着细藤条状绳索,他的手臂跟双腿,肌肉鼓鼓,裸露在外,非常发达,前胸是凹凸有致的大块肌肉,他虎目灼灼,五官棱角分明,相比其他人壮士的野蛮凶悍,这人显得格外的俊逸非凡,他正是高山族族长高雄的长子高歌。 高歌拱手敬礼,和气道:“高山部落,家父高雄族长,请火圣女及其他拉祜族兄弟,前去凤凰古堡,畅谈两族几百年的情谊。” 青水闻言怒火上冲,正要向前训斥,小小拉过她的手,让她镇定,高歌见状,继续说道:“如果火圣女愿意屈尊纡贵,共襄盛举,那么扎斯等拉祜族500战士将非常高兴,同样也非常期待这一刻的来临。” 扎木双目圆睁,双臂血脉膨胀,曲指成拳。原来,扎斯等兄弟被他们扣押在凤凰古堡里。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小小走出人群,扒开了扎木、青水等人。说道:“感谢高山族部落的邀请,感谢高雄族长的盛情款待。我愿意去!” 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第55章 罪与罚 “当你还有价值时,他们是善良的,当你一无是处时,他们是自私的,当你威胁到利益分配时,他们是恶毒的。”白萱伸出芊芊素手,捏住纱质衣角,套上了长裙,她一边扣着纽扣一边说着,然后光着脚丫,像蝴蝶一般,划过一道优美的舞姿。 接着,她拉开了浅蓝色碎花的窗帘,阳光如流银一般,铺设在大理石地板上,整个房间豁然开朗。 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温暖的阳光了。 赤裸的青叶轻轻地挣开了眼睛,然而,白白的日光让他视线模糊,一阵眩晕感过后,他总算看清白萱躲在阳光里,如一朵圣洁的莲花,她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下身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捏了捏自己的下半身,这是一种幸福的满足感,此刻,他的整个身心如处云端。昨晚两人一个柔情似水,一个亢奋如狼,秉烛夜谈后,在香甜的美酒中沉醉了4次。 4次,这是一个很久都没有过的次数,在沉醉中,他们相濡以沫,水乳交融,每一次都以两人全身震颤至痉挛而结束。他仿佛要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以至于在她酥胸上留下了一颗颗牙印。而她在他腰椎上,留下几道深深的抓痕。 她看着他身上的红如朱砂的爪印,笑道:“下次我得将指甲再剪短一点。”青叶则温柔说道:“一次完美的灵魂交流,理应如此。” 她笑了。 她的微笑一如初次相遇时的烂漫,她的酒窝浸满诱人的甘露,她的语言总是让他如沐春风,这让他觉得,拥有一位如此美丽的知性红颜,是人生一大幸运,他可以为她粉身碎骨。 他整理了着装,说道:“在你面前,谈人性或利益,那玷污了纯洁灵魂的高贵,诸神是无法容忍人类这种愚蠢的行为的。” 白萱充耳不闻,她拾掇着盘子酒壶,说道:“我要赶紧回去,许多工作还得完成。现在不是跟你胡扯人生意义的时刻,像我这种奴隶,是没有人格可言的。我的王子,你也有任务的。你还记得嘛?今天,你得去探望国王陛下,你的父亲,他的存在,是你享受荣华富贵的保证。” 青叶如堕冰窖,就像大热天一筐冷水从头顶倾覆而下,父亲的影子在脑中一闪而过,他打了个激灵般,不耐烦道:“一切都听你的,尽管我不是太愿意。” 在他18年岁月里,国王青酆大帝从来就没有正眼瞧过他。这只坡脚让他成了这个世界罪孽最深重的人,他是父亲9个子女中最不起眼的存在,他的母亲对他的恨有过之而无不及,青叶明白,这只脚,让整个皇室家簇蒙羞,他是一个多余的异类。 近年来,他跟其他兄弟姐妹一样,照惯例要全部约在一起,在特定的日子里,守候在父亲身边,给他最诚挚的问候,同时,祈祷他早日康复。 如果说,青叶此前就像太多数不谙世事的普通孩子那样希望父亲意外死亡或就这样永远的昏迷下去,从而让自己可以永远肆无忌惮地顽皮胡闹或活着,那么现在,他反而期望他能早点醒来,甚而早点康复,这种感觉,从诸葛辰王妃和她的五位子女的消失而变得尤为明显,直到上次跟青海撕破脸上后到达高峰。 白萱说得对,她无意中的话总是一针见血,让他无处遁形,青酆大帝如果去了,那么他的富贵人生就结束了,那是他的末日。 在这个巨大的城堡里,他没有立足之地。活着的父亲,是他的庇护伞,父亲无形的震慑力,可以让那些恨他的人不至于明目张胆。 他是在太监窦鹰的陪同下,走进国王的寝居的。整个城堡,在青叶看来,只有这个太监最了解他的心,他说那是颗善良的心,他还跟他强调过:“论至德者不合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他甚至还说:“你得收敛些,最好将自己藏进最深的泥土里。你想想,一棵大树它的枝叶越接近太阳,那么它的根就越要伸进深渊。” 在路上,窦鹰一如既往的阴沉着脸,他强调着:“最近这段时间,你的祷告必须虔诚,最好能感动天上的诸神。你的对手太多,你的同盟太少。你的任何稍有差错的言辞,都可能让你身陷麻烦。” 当青叶走进父亲青酆大帝龙榻侧首时,青海、青麟、青梅已经祈福完毕,他们的脸上同时带着鄙夷,他们的眼中藏有十几年来青叶习以为常的讥讽。 他没有直视他们,他只是说了一句:“我又来晚了,谁叫我是跛脚呢,走路自然慢半拍。”他总以这种理由开脱自己,他在见过母亲郡羽皇后后,一瘸一拐地走到了距离龙榻三尺之地的棉垫上,他看到父亲槁项黄馘,枯瘦如柴,如一根枯木般静静地躺在金龙棉被里,成了一具任人摆布的躯壳。 曾经的他光芒万丈,如今的他渺小如芥末。青叶这样想着。 从小到大,他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而等到他能直视父亲时,他已病入膏肓。印象中父亲天庭饱满,额头上方左右两边,高高隆起如龙角,尽显王者之气,他颧骨圆润丰满,如珠悬玉碧,地阁方圆广阔,鼻梁骨高挺笔直,印堂开阔,双耳厚实,垂珠分明,眉毛上拂至天仓,双目虎虎生威。 他精力充沛,处事果决,语气铿锵,一言九鼎,有唯我独尊的霸气。 此刻,他看到榻上的父亲,形容枯槁,面似靴皮,有红色点点似藓一样癞疮,左颊有一块红斑,大慨是溽热引起的湿疹或皮疹,由于长时间的躺卧,人体的活气严重缺失,他的脸部肌肉在坍塌萎缩,他的眼窝在深陷,他的牙齿在剥落,他的眉毛头发开始变得稀疏直至散落,他觉得这是一位可伶的垂死老人,他的这略带恐怖的病容,让人望而生畏。 实话说,他很难从内心里寻找到对父亲哪怕一丝的敬爱,因为他此前的所作所为,他的百般挑剔,他的不屑与漠视,在青叶幼小心灵里就播下了一颗只有恨意的种子,如今这种子已生根发芽,开枝散叶。 但他明白,他要在这里生存下去,他要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哪怕他想与心爱女人在温暖的羽毛床上情意绵绵,他就要违背良心,他就要隐藏这种恨意。 因此,他要做到像太监窦鹰说得那样:“你得展示你那痛彻心扉,感激涕零的爱意,你必须诚意满满地祈祷,即便诸神无动无衷。” 青叶看了一眼窦鹰,太监眼神庄重,脸无表情,微微摇晃了一下脑袋,他赶紧匍匐在地上,鼻子一酸,比以往更加苦情,更加虔诚,他眼泪如豆,控制不住的扑簌而下,青海、青麟、青梅一脸诧异,他只是大声哽咽:“我敬爱的父亲大人,你赶紧醒过来吧,你赶紧睁开眼睛吧。整个城邦需要你,整个社稷需要你,没有您的英明神武,没有您的淳淳教诲,没有你的高瞻远瞩,我们如同堕入黑暗,我们六神无主,……” 西门郡羽立马打断了他,“你发什么疯,你好好祷告就行了,你鬼话连篇干什么,玩阴谋诡计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赶紧给我退下。” 青海、青麟、青梅则面面相觑,同时露出轻蔑的笑意。 青海跨出一步,叫嚷道:“今天,就让青叶给父亲喂药吧。他每次都是最后一个来,既然他如此敬爱父王,那就让他展现一下做儿女的爱吧。” 青叶知道,这其实都有专门的侍女来侍奉,比如端屎、倒尿、喂食、捣药等。青叶看了看郡羽皇后,母亲一言不发,他知道避无可避,因此,他接过了宫女递上来的药水。 他发现这药水无色无味,一如清水,但是清凉至极,早些时候,他看到宫女在巫师的指导下,将药水灌入父亲那干燥的嘴唇。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他看着手里这碗清淡的药水,心里默默念着:“父亲,我真心希望你能醒来。假若你能醒来,那么世界就能恢复如初了。” 宫女轻轻地扶起国王的头颅,调整出一个最舒服的喂药姿势,青叶小心翼翼地将汤勺里的药水灌入父亲的嘴唇。 等到这一切都完毕后,青叶跟他们三兄妹站成了一排。 他们要在母亲的指示下,才能退出国王的寝宫。 就在青叶他们要离开的时候,国王青酆突然睁开眼睛,身体痉挛,嘴角流出浓密的白色唾液,他脸上青筋暴起,显得痛苦至极。 青叶见状心里忐忑不安,感觉万念俱灰,他赶紧跑到床沿边上,只见父亲涨红着脸,眼珠布满血丝,仿佛要说什么,青叶凑了过去,父亲突然伸出干枯的手,他的手轻飘飘的,青叶感觉不到一丝力气,他反手将父亲的手抓住。 青酆大帝显然有许多话要说,他咬牙切齿,情绪亟待井喷,现场一阵骚乱,大家手忙脚乱,父亲的词语含糊不清,而且只有短暂的一瞬。 青叶的耳朵几乎要贴住他的嘴唇,但一切都为时已晚,曾经风光霁月、让天地颤抖的青酆大帝,带着遗憾终于走完了他辉煌的一生,尽管他最后的五年,处境寒碜至极。 青叶已经记不清当时寝室那混乱不堪的画面了,他好像看到了太监窦鹰脸上闪现的一丝无奈,接着听到他的一声叹息,他捕捉到了母亲大人阴暗的诡笑,他看到青海虚伪的脸上展示出来的大功告成的振奋,然后,他听到了巫师司马长鸿那句足以让诸神震怒、让他眼睛发黑,最后让他直接昏厥的话语:“他暗中下毒,他大逆不道,将他囚禁起来。” 等到青叶恢复意识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下午,他被关在了上清宫,这是专门关押达官贵族,显耀政客的地方,在第三天,他看到诸葛辰最小的女儿,青罗。 太监窦鹰在第7天的时候,来看望过一次,他带着无比沉重的话语说道:“国王的葬礼非常隆重,巫师司马长鸿做了最沉重的祷词,给予了青酆大帝最高的赞誉,西门郡羽皇后脸上呈现了最悲戚的面容,她的眼泪让天地变色,太子青海的哭声震天动地,他那歇斯底里的嚎叫声,让整个祭坛的人无不动容。” 青叶愤怒道:“我没有做过违背良心的事,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尽管我对父亲不曾有过爱意,尽管我从心底里恨他,但是我绝不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人神共愤的事,我可以对天发誓,请诸神赐予慈悲。” 窦鹰脸上只有宦官那种惯有的愚忠,他只是轻声细语说道:“我知道这些,但他们在你衣服口袋里找到了大西海东岸的致命毒药……” 青叶闻言一阵暴怒,他打碎了桌子上的陶罐、酒壶、琉璃杯,怒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从来不会携带那种东西,……”他发狂地搜寻着自己的口袋,却发现身上的衣服居然变了,可他完全记不清啥时候换过衣服。 他突然想起来,这些天来,他胃口全无,茶饭不思,他的思想一直沉浸在父王已死的疑问与恐怖中,他根本没注意到着装发生了变化,他只在心底里一直念着,追问着:“这是为什么 ,怎么可能被毒死了,未来怎么办?” 他突然想到了他的情人白萱,难道是她塞进来的毒药?他瞬间打消了这想法。 他觉得这不可能,她在他心里是一览无余一张白纸的存在,他认为他掌控了她的一切所思所想,而且那天晚上,她跟他之间那4次震撼灵魂的交融,不可能掺杂进丝毫杂质,如果有,那么那种要把心都揉碎了的完全无私的纯洁的爱意,就不会那么浓烈,那么直达心房,透彻心扉。 他一阵晕眩,他觉得眼前一片昏暗。 青罗大概是找到了一位可以说上话的熟人或者朋友,12岁的她根本就不知道国王父亲已死,她只是一味地安慰道:“不管发生什么,你总得吃点东西,我妈妈说过,人是铁,饭是钢,嘴是小铡刀,胃是大箩筐。”然后她又问道:“你可有我妈妈,我的哥哥青山、青云,我的姐姐青水、青玉的消息。” 她的声音透着稚嫩,她的脸上满是稚气,想到她才12岁,就被扣押在这里,而她的悲惨处境完全是自己母亲的杰作,他又感到歉意,他想着,这几个月来,她是怎么承受这命运的不公的,他那恻隐之心好像又开始泛滥,他收敛了颓败的表情,待稍微振作了一点,他说道:“没有,没有消息,假若有,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她太小了,他或许还不明白,为何皇后和王妃表面礼尚往来,实际上冰炭难容,但这只是政治上的博弈。这种你死我活的博弈,对她来说还太残酷。 青叶和蔼地说道:“你妈妈和青山大哥,正在盐店古城,他们活得比以前更风光。” 然后他安慰道:“放心,我一定好好活着,我不会自暴自弃,你妈妈不是教过我们嘛,君子当自强而不怨,弱者怨天尤人,是为妄也。我学着呢。” 第八天,青海跟青麟过来探望了一下,但是脚还没有落地,青叶就将他们轰走了,他怒道:“在你们身上我不想浪费口舌,你们是来帮我求情的吗?如果不是,那我不想看到你们这种幸灾乐祸的表情。”他始终明白:小人得志狠如豺狼。 他必须防着他们,落井下石是他们的常用伎俩。 一连七八天的雨让上清宫潮湿沉闷。他突然想白萱了,他想知道如果没有他的庇护,这个弱女子的处境会不会很糟糕?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甚至在想,白萱会不会像他想她一样,想他想得粒米不进,以至于身体瘦削。 他宽衣解带,坐在石头椅子上,喝着闷酒,对着清风细雨,自言自语道:“诸神慈悲,就让她酒足饭饱吃嘛嘛香吧。” 青罗听到他的呓语,跑过来戏谑着说道:“你说的是我嘛?谢谢你的好意啊。好啊,今天我请你吃饭,他们送来的一个羊肉火锅,我一个人可吃不完。” 等到第10天,太监窦鹰来了。青叶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我不可能在这里耽搁一辈子,虚度光阴碌碌无为,你去跟他们说吧,如果他们依然遵守国王颁布的法典,那么我请求法律的制裁,如果他们能拿出证据,那么我死而无憾,绝不后悔。不然,我将诅咒他们,请求诸神,将他们所有人绳之以法。” 窦鹰一脸无奈,他能理解,这是青叶最后的抗争,尽管这抗争毫无意义,他说道:“好的,我会如实禀报。可是,你想好怎么抗辩了吗?如果想要活命,其实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就是去剑门关。” 青叶说道:“不可能,我要拿起父亲留下的武器,来争取属于我的权利。” 第56章 守望者 刘询与李立的突然尸变,让整个剑门关笼罩一种死亡气息。尽管总指挥丁义下了不许外传的通牒,但是他无法堵住悠悠众口,一些流言不免夸大,导致人人自危,有些年轻的守望者,如厕时还带着一把佩刀,这在此前是绝对不允许的。 蚕丛的感悟最深,因为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他记不清父亲是两年前,还是一年前,就开始变得格外沉默,人类的一切行为好像都不在他眼中,他老是对着天空出神,而在雨季以后,他的心情变得有点躁乱。 他记得父亲嘴里念过一些词汇:“不死族,雨季,人类罪恶,五根权利之杖等等”。他不是他父亲,所以他理解不了这些词汇所代表的含义,他相信,父亲到死的那天,对这些未知的东西,依然一知半解。 他觉得,总指挥丁义,对这些传说了解得比他父亲要多。 因为年轻,所以对所有的未知充满向往,这是人类身上的一个通病。 他们想破解或者想体验那些神秘的事情,比如苏珀尔和桃木,还有一些其他不知所谓的人,当他们了解到某个死尸居然是“淘汰赛三连败”的马竞杀死的,私底下他们就叫嚣道:“我不相信会如此恐怖,他们真的能起死回生?”有些人则干脆利落:“让我做游骑兵吧,我想去关外见识见识。” 蚕丛被父亲那种“虽死不惧”的精神鼓舞着,他也想一探究竟,他还问过莫克明老先生,他父亲在营盘山古城查到了些什么,莫先生摇头摆脑,说都是些传说,一些几千来就不曾现世的东西。 他急切地等待着训练师言光明,因为他将带来最终的晋级名单。200多个年轻人伸长脖子立起脚跟期待这一刻的来临,马竞跟林峰、刘敏等一些年轻人蹲在一棵大槐树下,窃窃私语,他们是少数几个三连败选手中的一员。 马竞将蚕丛推向最前排,说道:“你走吧,这是属于你的高光时刻,你的三连胜是最激动人心的表演,你还将剑神杨术的木剑斩断了,你是这次的冠军。” 蚕丛安慰道:“兄弟,我一直跟你站在一起,不管你是不是游骑兵,咱们的关系,已超越生死,你又何必执着于这种胜负呢。”尽管如此,马竞还是走到了黯然者的行列,他说道:“我知道,我在下面替你高兴。你去享受属于你的荣光吧,我为你骄傲。” 随着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躁动,蚕丛看到剑神杨术走在最前排,他携挎着那柄隽逸的长剑“寒月”,披着一件黑色大马褂,左边是训练师言光明,右边则是督导员杨雄。他们一脸严肃,如严霜烈日,一直走到台阶边缘才停下了脚步,三位血性男儿,卓荦不凡,让人肃然起敬。 此时云烟弥漫,微蒙的天空,飘落下丝丝雨丝,一股强烈的飓风,吹过大槐树,几片从冬季就一直挂在树梢的黄叶,掉落下来,砸在了马竞、刘敏、林峰头上,他们毫无知觉,视而不见,因为他们的眼睛一直盯着训练师右手攥着的卷轴,那是一种望穿秋水的眼神。 这种眼神,一共二百多双。 蚕丛情不自禁的向前走了两步,因为昨晚出了这事以后,他认为这跟父亲临死前调查的东西有关,因此,他自然而然的想着,他得继承这种意志,来完成父亲的心愿。 对于游骑兵,他志在必得。 言光明大手一挥,咳嗽两声,两手捧着卷轴,徐徐展开,训练场呈现出一种从没有过的寂静,督导员杨雄凛然说道:“上古圣贤说:生命不止奋斗不息,这是所有剑门关守望者一生的格言。不管你身处哪个岗位,担任何职,我希望你们都能发挥自己的潜能。今天晚上,在名单公布后,我们将在诸神的见证下,一起宣读守望者誓言。” 紧接着,言光明开始公布名单:“罗森,游骑兵,韦宏瑞,游骑兵,周振兴,农场管理员,……” 随着一个个名字的公布,人群中忽而一阵喧哗,忽而一阵惊诧,忽而一阵叹息,看来,这里面有意外之喜的讶异,也有沧海遗珠的遗憾,桃木和苏珀尔顺利晋级到游骑兵,他们两个紧紧拥在一起,然后大声叫喊着:“今晚都去逍遥村,今晚都去逍遥村。” 随着卷轴上的名字越来越少,蚕丛开始变得焦虑,他的手心汗水淋漓,他想着,自己是必须要进入游骑兵的。 马竞察觉到了异常,他奔到蚕丛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鼓舞着,他悄悄说道:“你的名字会压轴出现,不用担心,你瞧瞧,有些只赢了一场的都进入了游骑兵。”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马竞和刘敏、林峰三人,进入了游骑兵行列。他们三人手舞足蹈的跳了起来,跟那些平素不是太熟的人分享着喜悦。 马竞跟蚕从说道:“看来诸神从不会遗忘一个勇于攀登的人,连我都够晋级,兄弟,你晋级是铁板钉钉的。” 可惜直到最后,蚕丛都没能进入到游骑兵的名单。属于他的职位是:“总指挥助理。” 马竞为管理层这一决定感到遗憾。而蚕丛则直接从训练场奔到栈道天梯位置,他想去到绝境长廊上,静一静。 他强压怒火,一言不发,健步如飞,外人以为他步履轻快,但其实如负千斤,在上升天梯的铁栅栏中,他喘着粗气,紧紧地攥着父亲的长剑,他觉得无颜面对这件遗物,他捶着铁棍,发泄着不满。他怎么可能去做那些端茶、倒水、倒夜壶、收发信件等简单到一头蠢猪都能完成的事呢?这不是他父亲期许的。 他的职责是在战场上,他的生命只有在战斗中才能开出最美的花。 在几百丈高的绝境长廊上,他临风伫立,面对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他高喊了几句“为什么?”,啸声在风中破碎,衣角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天地一片静默,然后他撕心裂肺,一阵反胃,将昨晚的残羹冷炙吐在绝境长廊之下,接着他瘫软在地上,不知西东。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看到了酒神阳江和丁义总指挥,站在长廊的了望台里凭栏远眺,指点江山,他们俩显然注意到了蚕丛,并察觉到了他的萎靡状态,他们对这种失意习以为常,只见总指挥露出善意的笑,向他招手。 待蚕丛走近后,他温和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能进能退,一个人能攀上多高,在于他的脊梁能被压得多弯。” 阳江爽朗的笑声如平地惊雷,他那醉酒的嗓子辨识度极高,他拍着蚕丛的肩膀,道:“金玉良言,劝君洗耳恭听。丁指挥博览群书,他的学识浩如烟海,让我和杨术等获益匪浅。” 蚕丛打起了精神,纳闷道:“我想当游骑兵,我赢得了三场胜利。这不公平。” 丁总指挥“哈哈”笑了两声,大手一挥,俯视着整个苍穹,说道:“你总跟我谈公平。小伙子,这么说吧,这个世界不存在公平,请问,歌手们唱和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公平吗?比如狼群追逐麋鹿,雄鹰搏杀燕雀,这公平嘛?马竞、林峰三人能够晋级,这公平吗?” 蚕丛无法作答,他低着头。 丁指挥继续振奋道:“我从来不以胜负论英雄,一个人真正的品质,是在绝境中那颗不畏困难的进取心,马竞、刘敏等人昨晚的表现配得上这种殊荣,上古圣贤说‘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你从你父亲身上学到了什么?他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最后,他所希望的只不过死而无憾,问心无愧。因此,对于平凡的我们,能做的只有公正,然后毫无保留的公开。你不用想太多,现在规则在变动,这世界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本身,我想,几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正在悄然发生,只是我们感觉不到。” 丁指挥向前垮了一步,他指了指天底下的群山,继续说道:“我记不清我去过关外的次数,那是一段值得回味的人生,当年,我也仗剑天涯,认为凡事倚马可待,但实际上,总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盛年不重来,一日再难晨,我认为,凡是一个有正义的人,他凭轩流涕的时刻一定会多过他高光的时刻。我选择了你,我为自己的选择做了一次赌注,我曾认为这是你父亲的宿命,结果降临在你身上,我想,这是命运的机缘。有时候,巧合决定了历史。” 蚕丛呆立当场,细细品味着总指挥的话语。他如坐针毡如芒刺背,然后使命感油然而生,尽管他并没有具体安排什么。 阳江笑着说道:“小伙子,现在丁指挥交代我们,最重要的任务是提升你们的格斗技能,因此,接下来,将开始艰苦的集训,而你,将是我这次唯一的门生,我希望你打起精神来。” 蚕丛怔忡地望着阳江,他明白,酒神的剑术不在剑神之下,如能获得他的提点,那也是值得兴奋的事,他将身体挺得笔直,然后正经说道:“谢谢阳前辈的关照,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寄托。” 丁总指挥露出了久违的笑,他一边走着一边说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天地自有俊杰在,各领风骚数百年。” 守望者宣誓,是剑门关延续了上千年的传统。 宣誓必须在诸神的见证下宣读,因为古蜀大地,五湖四海的人们信仰的神只略有不同,比如岷山深处信奉山神与树神,也有信奉水神与太阳神的,比如都广平原有信奉雷神与火神的,还有一些地区则信奉创世神,比如盘古大神,女娲大神和伏羲大神等。 剑门关管理层没有诸神信仰的限制,他们尊重各地的风俗习惯,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宣誓者,在宣读誓言时,必须带着对诸神发自内心的虔诚。 这日下午,训练场正中央。 剑神杨术,训练师言光明,督导员杨雄全副武装,着装非常正式,他们的服色以黑色基调为主,脚踏高筒黑牛皮战靴,腰挂长剑,眼睛炯炯有神,杨术套着牛皮手套,立于左首台阶上,举头四顾,另外两人则站在右首石桌旁,不时交头接耳,商量着流程。 总指挥丁义全身黑色套装,一本正经地坐在一张花梨雕花龙虎椅上,啜着茶叶,嘴角翕动着,他前方是一个木质长桌,桌上雕刻了一个太极两仪图案,他左边坐的是酒神阳江。只见他头发一如往常的粗乱,胡子拉碴,两鬓灰白,他的右臂自然地搭在木桌上,左手攥着一只高粱杯,杯里盛满美酒,脸上带着笑意。 蚕丛跟马竞、刘敏等聚在一起,整个大厅密密麻麻地挤进来将近300多人,绝大多数都是新人。 他们形态万千,神态各异,或站或立,鼓噪纷纷,相互戏谑,彼此胡侃。 桃木跟苏珀尔走到了蚕丛身边,带着一丝玩味的口吻说道:“蚕丛,咱们游骑兵去关外闯荡,顺便挫挫野人的气焰,同时会会传说中的不死族。放心,我们定会守护关内的人安全,你就安心伺候老爷子吧,他还能活一百岁呢。”他的话满是揶揄。 蚕丛目露凶光,气血翻涌,他打算向前教训这个轻佻的讨厌家伙。 马竞紧紧拉住,他训斥道:“他虽然不是游骑兵,但他得到了阳江前辈的青睐,他是他的关门弟子。”桃木正要反驳,这时,督导员喊着宣誓词,宣誓开始了。 “苍天在上,我在诸神的见证下,无怨无悔地加入剑门关。”三百多人跟着一起念叨,声音开始时哗哗啦啦,然后越来越洪亮,直到最后整齐划一,响彻云霄,每个人脸上一派庄重,蚕从凝神敛气,他明白,剑门关守望者最圣神的时刻到了。 “我热爱这片土地,我热爱这里的人们,我将无私奉献我的热血与汗水,我将无私奉献我的激情与豪迈,我们是守望者兄弟,我们共同进退,我们手足相连,我们勇往直前,我们奋斗不息,我们为正义与公理而战,我们为尊严与仁义而战,我们不戴王冠,我们不求封赏,我们不畏强敌,我们不凌弱小,我们仰望星空,我们敬畏大地,我们抛头颅,我们洒热血,我们将生命与荣耀献给守望者,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宣誓词念完后,一段时间,整个大厅静悄悄的。年轻人们如鲠在喉,他们为此前自己的冒失深深自责着,同时,他们热血沸腾,似乎发现了生命的真谛,同样发现了兄弟情谊的可贵,然后他们相互拉扯着,有些人热泪盈眶,有些人在自责道歉彼此冰释前嫌,有些人发现原来他如此可爱,简直完美极了,有些人则相拥在一起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连桃木和苏泊尔对蚕丛同样抛来了友善的目光,后者点头示意。 杨术大咧咧地说道:“兄弟情谊,是人类生活中最伟大的情谊之一,上古圣贤说:朋友兄弟之间,‘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以势相交,势去则倾,以权相交,权失则弃,惟以心相交,淡泊明志,友不失矣’,我希望你们能领悟到其中含义,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长夜慢慢,凛冬将至,你们将从此开始守望。” 丁义总指挥,惜字如金,只说最后一句话:“一个月后,你们将在杨术、杨雄带领下,去到关外,修复栈道,顺便了解野人的情况。” 不刻,台下群情激愤,欢声如雷。 第57章 壁画 群山之巅,奇峰耸峙,怪石兀立,洞奇岩秀。 娜发靠在巉石一角,咬着一根狗尾巴草的茎秆,吸吮着蜜汁,她拍了拍嘴巴,眼神迷糊,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她此前睡着了。 壮汉包子全身湿透,薄衫贴着他的背脊,汗珠淋漓,对他这种魁梧身段来说,气温稍有回升,他就会累得喘气连连。 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啃着葱油大饼,这饼是那对老夫妇在离开的时候,硬塞进他们口袋的,他们当时还客气推诿,说不能再多了,现在看来,当时应该再多拿几个才好,体型巨大的包子,食量惊人,他一个人消耗的食物比青云和娜发一起吃的还多。 娜发看着包子吞咽食物,吓得心惊肉跳:“包子,你慢点吃,慢点吃。” 包子无所顾忌,他才不会委屈自己的肚子,在啃完一个大饼后,他一直“哦、哦、哦”地发出喘息声。 他指着远处的云朵,叫娜发看。 娜发随着他的手指方向,她看到天际上空,一团团火球正在燃烧,云海缭绕,瑰丽多姿。 她知道那是傍晚特有的现象,叫做火烧云,在他们部落的传说中,这是太阳神在装扮天空,一朵朵白云,在夜晚来临时,会被太阳神捧在手心里,然后会被他呼出的气息,染成流金般的红色、黄色、金色和灰色,绚丽多姿,百媚千娇。 这是太阳神回馈人间的一种方式,她记得小时候,在部落里,那些三四百岁的老人,对火烧云有独特的感情,他们常常聚在一起,坐在长板凳上,或在草地上,对着太阳神的杰作,陷入一种对人生真谛的追问或拷问中。 他们对失去的时光流连忘返,他们对逝去的好友缅怀惦记,他们唠嗑着生命虚无的终极意义,他们发出像上古先贤那种“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感叹,他们就在平淡的时中缓缓老去。 娜发看着渐渐消失的火烧云,视线一片朦胧,不知道从哪天开始,离开家乡越远,她对故乡的莼鲈之思就越强烈。 她明白,这种泬寥之情再所难免,她想扎罗了,也想扎木了,那是她的两个儿子,他们才一百多岁,正值壮年,她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他们俩此刻是不是为部落存亡而忙得不亦乐乎,一想到他们不太聪明的头脑,在困境下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她心里就暗自欣慰。 同时,她又扪心自问着,部落里其他人怎么样了?他们找到了新的家园吗?火圣女小小能传承毕摩娜卡波的衣钵吗?她知道,没有谁可以回答她的问题,她有时候在想,或许青云可以,因为他有独特的天眼,她瞅了瞅这个神奇小伙,他盘腿坐在一块石头上,正闭目养神,处在冥想中。 她想着:“他什么时候能打开天眼呀?” 听青云说,他感觉到即便在睡觉时也处在冥想中。娜发问过他,会不会是一种梦境?对此青云否定道:“我知道冥想与梦境的区别。在冥想中,我的身体还有意识,而梦境完全不一样。” 等到青云睁开眼睛时,整个天幕已经黑暗下来。 他们给自己找到了一处休憩的山洞,洞里有几块平整光滑的石头,包子的睡意总是来得如此迅速,酒足饭饱的他只要躺在地上,不管地上是尖锐的碎石、枯叶、树干,还是刺骨的寒冰,他依旧鼾声如雷,如一头圈养的猪,一动不动。 娜发招呼着青云的伙食,她拿过一块葱油大饼,递在了他怀里,然后用瓦罐舀了一杯清水。 青云接过大大地喝了一口。 他已经跟娜发很熟了,娜发继续讲着昨天没讲完的故事,青云静静听着。 “在上个纪元里,诞生了一种菌人,他们只有人类拇指那么大,他们用螳螂犁地,用小树枝开垦土地,他们可以自制叶子茎那么细小的弓箭,然后用弓箭射杀鸟类和苍蝇。”娜发说道。 青云回忆说道:“我在《山海经.大荒东经》里看到过,三首国以东几百公里是周娆国,那里全是袖珍人,跟唐尧、虞舜处在同一个时代。” 娜发继续说道:“这些菌人,非常勤劳 ,他们将苔藓的叶子当做蔬菜,等到坚果成熟时,他们成群结队,分工协作,用木制天梯爬上大树干,将采集到的核桃去皮,拿到太阳底下晒干,一颗核桃仁可以让一个菌人吃上6-7天。他们最喜欢吃西瓜,破开一个小洞以后,菌人就一直往里吃,一个西瓜可以让他们吃上一个月。” 青云好奇问道:“他们睡哪里呢?” 娜发说道:“屋子一般在树上,他们有许多能工巧匠,夏天在树干里打洞后,储藏许多食物,比如麦子、桃核、果蔬,冬天他们就睡在洞里。他们有时候霸占鸟类的巢穴,当做休憩用的天宫。” 青云问道:“现在这种菌人还存活下来吗?” 娜发说道:“没有,上个纪元是二千多年前的事了,不过,听毕摩娜卡波说过,他们短则300岁,长则岁。但没有人见过,你想想,毕摩一千多岁高龄,她都没见过,应该已经灭绝了吧。上古大圣颛顼大帝绝天地通之后,让很多奇怪的动物和事物,彻底消失了。” 青云饶有兴趣问道:“你说,我们要找的扶桑神树,会不会就是他们生存的家园呢。” 娜发回答不了这种问题,她只说道:“不会,那是棵通天神树,我听说,上面栖息着太阳神鸟,神鸟很强大,是菌人的天敌。” 第二天破晓时刻,包子和娜发还在熟睡中,包子的呼吸声极为粗重,鼻子发出“呼呼”的声音,让整个山洞如雷轰鸣。想来昨天为了爬上这座大山,耗费了他不少体力。 娜发翻了翻身,说着一些有关家乡的梦语,青云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此时一轮红日从薄暮中冉冉升起,轻柔又绚丽的曙光从东边天际开始晕染,万道金光将流云换了新装,他站在嶙峋的碣石上,沐浴在朝阳里,晓风轻抚着他的肌肤。 此时万籁悉寂,几处鸟鸣啾啾,让他心旷神怡,他睁开眼来,发现此处视野极为开阔,群山环绕,百里之内,千岩万壑,远处青山繁茂苍郁,他内心突然升腾出一种“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的磅礴气势,隐隐间涌出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他摸了摸额头上的图腾,疙疙瘩瘩,莫可名状,此前,刚被刻上时,有火辣辣的刺痛感,自从娜发给他用过一种草药后,他就感受不到图腾的存在了。 娜发此前说过:“这种药水,毕摩说是灵山十巫白袍巫师留下的一个秘方,里面混合着马钱子、土鳖虫、苏木、透骨草和血鸡藤。我们得省着点使用,谁知道这趟旅程还要多久呢?” 正当他纳闷那只调皮的三尾灵狐在哪里时,只听见包子“哦、哦、哦”地声音从山洞里传了出来,声音迫切,似有重大发现,他赶紧冲了进去,发现娜发站在正前方石壁下,几束长满卵状阔叶的藤条耷拉在两边,壮汉包子颤抖着头,伸着手指着壁画,“唔、唔、唔”地呼唤着。 他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娜发说道:“是包子发现了这幅壁画,这画是远古先民,用石戳子或铁器凿上去的。” 青云走近看了看,他发现一共有五幅图画,第一幅先民在开垦种植,有稻穗和麦子,高粱,一条河流穿过了他们的房屋,几名小孩在稻田边招蜂引蝶,捉猫戏狗,第二幅是先民在朝拜一棵巨大的、高不可攀的神树,树的枝干一共九层,每一个枝丫上有一只神鸟,神鸟振翅欲飞,第三幅则是一条巨龙缠绕在树周围吞云吐雾,电闪雷鸣,先民神情坚毅,拿着武器,长长的木棍上有尖锐的刺刀,他们显然是在跟恶龙作战,第四幅则是一个太极两仪图案,一阴一阳,相互交合,循环不息,第五根则是一个太阳轮,太阳轮四周有5根光柱,呈放射状,这似乎代表着太阳光照万物,普惠众生。太阳轮中间有一个孔,好像一只眼睛。 青云三人大概能猜到前三幅壁画表达的意思。 几千年前,远古先民在大地上勤劳耕耘,艰苦奋斗,但是某一天,一条邪恶的巨龙腾云驾雾,带来了闪电和风雷,先民们毫不畏惧,为了保卫家园,他们奋起反抗,因为巨龙有呼风唤雨的魔力,因此他们向神树祈祷,神树上9只太阳神鸟收到请愿,不想看到人类就此灭绝,因此加入了对抗恶龙的战斗。 可是,青云他们三人不知道阴阳太极图和太阳五行轮代表的含义。 娜发说道:“除非你打开了天眼,不然第四幅和第五幅对我们没有意义。” 青云呐呐道:“我知道,可我根本找不到诀窍所在,每天我都在努力冥想。”他显得很急切。 他颓废地坐在石块上,望着第四幅图和第五幅图怔怔出神。 娜发安慰道:“不用急,我们还是听那对老夫妇说的吧,一直往前,沿着这条古道,找到天帝之山。” 当青云他们走出洞口时,已是正午时分,三尾灵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条大草鱼。这让娜发兴奋不已,因为自从离开那对老夫妇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尝过新鲜鱼肉的滋味了。 烤鱼是包子的拿手好戏。别看这壮汉肥头大耳,莽撞得很,一双手烹制美食来,确异常灵巧,娜发总是这样评价道:“包子,烹饪水平一流,是我见过的最伟大的炊事员。看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上古圣贤,诚不欺我也。” 在吃过鲜美娇嫩的鱼肉后,他们从大石壁的小路下山。说来也奇怪,自从三尾灵狐守候在身边后,青云等人再也没见过凶恶的猛兽,偶尔有几只雄狮,虎豹对着他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叫声,但是面对灵狐的腾挪跳跃,猛兽们也只能望洋兴叹。 包子一直“哦、哦、哦”地表达着对灵狐的感谢。 娜发则说道:“假若某天,三尾灵狐长出来九条尾巴,那么我们的旅程可就很快了。因为九条尾巴的狐狸,不叫灵狐了,叫仙狐。仙狐有上天遁地之能,有它在,什么事做不成呢?” 青云充耳不闻,自从灵狐来到这个团队后,他的身体出现了一些变化,他感觉到灵狐是他思绪的一种延续,比如有时候,在冥想中,灵狐传过来一种无形的直觉,怎么说呢,就好比心灵感应,即便相隔很远很远的距离,灵狐遇到了猛兽,那么青云的心弦就会紧绷,假若灵狐撒泼胡闹,青云内心则愉悦舒畅。 这种奇怪感觉,他说不出是啥滋味。 娜发对此解释道:“你得想办法破除这种感觉,我记得毕摩说过,物物而不物于物,意思就是我们应该控制眼前的一切物体,而不是让物体去主宰我们,物体只是人类意识形态的产物,我们人类自身应该处在绝对的支配地位。” 青云还做不到这种境界,他寻思着什么是:“物物而不物于物,念念而不念于念。” 带着这种疑问,他们三人一狐离开石者之山,来到了濚水另外一边。溪水清澈,刺骨冰冷,青云趴在鹅卵石上,喝了几大口清凉的水,他快速地站了起来,想爬到三尾灵狐身上,但是灵狐比他想象的聪颖得多,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得老远了。 青云一阵呵斥,灵狐只是不理,娜发说道:“三尾灵狐是普通人类驾驭不了的一种生物,在他们眼中,人类并不特别,而且,他们只愿意臣服于比他们更强大的生物,比如青龙、白虎或者朱雀。” 青云跑了几步,兴趣索然,前方青青草地葳蕤茂密,林荫小道旁边的银杉树上几只松鼠“叽叽呲呲”在树丫间窜来窜去。 包子指着前方,发出“哦、哦、哦”地声音。 青云和娜发同时举目远眺,他们发现,前方是横断大雪山。 青云说道:“我们必须翻越这座山。” 距离大雪山越近,草地就越稀少一些,而呼吸却越困难,吸进去的空气如一柄柄寒冰,直插进胸腔。到最后,没有大树,没有草地,只有一点稀少的青苔,娜发兴之所至,挖到了几颗人参,他们烧开了水,然后伴着几颗蘑菇,美餐了一顿。 娜发摸了摸嘴角的鲜汁,叫嚷道:“感谢火神,让我们人类茹毛饮血的时代一去不复返。”接着他们整理了行囊,开始征服这座气势磅礴的雄伟山脉。 青云招呼着灵狐,叫它不要乱跑,他站雪堆上,此时风雪凛冽,寒风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整个天地,苍苍茫茫,白雪皑皑,一片银装素裹,前方冰山突兀狰狞,空无一人。 他看到天空浓云密布,于是对娜发说到:“天寒地冻,人迹罕至,我们得赶紧翻过山头去。” 包子则削了三根原木,一头尖锐如锥,他发出了“哦、哦、哦”地声音,表示准备就绪,可以出发了。 第58章 阳北贤 大西海黄金海岸。 “我早就教过你,欲成大事,莫与草争,将军有剑,不斩苍蝇。”阳北贤坐在花梨雕刻的将军椅上,平日,这把椅子是阳柯泉的专属。 只见他目光凌厉,从左到右,从右到左,将木屋里的人全部扫视了一遍,接着怒道:“作为整个矿区的管理者,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应该记在你脑子里,每天来了多少新人?新人的相貌特征,乃至新人的底细等!病死5个?意外死亡10个?这么多天了,你就找不到凶手吗?你到底查了没有,你的手下都是饭桶吗?” 阳柯泉穆然说道:“父亲大人,我们查了,他们是死于意外,有些是被掉落的石头砸死的,有些是大风刮倒的大树压死的,有些是因为倒春寒,冻死的,疾病如影随形,恶魔控制人的内心,没人能抗拒死神的力量,这都是雨季带来的恐怖阴影,所以…” 阳北贤将茶壶摔在地上,破碎的瓦片散落开来,怒道:“胡说,给我查,认认真真、彻彻底底的查。你这叫什么?叫不问苍生问鬼神!许多事情需要实事求是,而不是以讹传讹,随波逐流,你得动动你的脑子。” 自从青玉被阳柯泉调走以后,丁兰所在的矿区又陆续死了几个人。尽管阳柯泉将食物增加了百分之20%,但是依然阻挡不了死神的诅咒。 接二连三的死亡,让矿区矿物的出产量少了百分之10,出于某种说不上的原因,所有旷工的手脚好像变慢了,头脑不再那么灵活了,眼睛不再那么明亮了,这让阳柯泉犯了难。 他知道,岷山深处最伟大最古老的城邦营盘山古城昌隆将军又下来了一批订单,这批订单溢价率高,需求量大,极具诱惑性,父亲阳北贤是绝对不会允许也不能容忍耽误货期的,可是,宝墩新城太子青海的订单还没有交付,而以这种出货效率,要在规定时期完成,无异于痴人说梦,因此,阳柯泉不得不将情况如实禀报,以免父亲好高骛远好大喜功,急功近利,跟对方作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承诺。 20年来,阳北贤对阳柯泉的性格爱好了若指掌。他这个儿子为人处世往好了说是规矩,端正,往差了说是木讷,迂腐,不会推陈出新,只会按部就班,不善于表达,不那么圆通,凡事有板有眼,认死理,脑壳一根筋不会拐弯,胡同里赶猪——直来直去。 在对外交际,逢场作戏,假公济私,阳奉阴违,人情世故,商业谈判等方面简直是低能的弱智,因此,凡是那些需要动脑筋变通,拐弯抹角,笑里藏刀,佛口蛇心的事,他通通一手包办了。 但上帝给一个人关上了一扇门的同时,绝对会给他留下一扇窗。而将矿区交给一个做事稳重,循规蹈矩,从不逾矩的人,简直是再也恰当不过了。 15岁开始,阳柯泉从来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他将矿区的一切处理的井井有条,哪怕是最紧急的任务都没有耽搁过一天。在阳北贤看来,他在商场、政治上顺风顺水,完全没有后顾之忧,这也多亏了这个看上去憨头憨脑的儿子。 如果说15年前,他志存高远,期望在政坛争霸群雄,建功立业的决心完全出于个人私心,那么现在,他更多的是为着这个家,为着阳氏家族的千秋万代着想,特别是在他跟阳江的老婆阴丽华生下阳臻麟后。 臻麟今年14岁,聪颖灵秀,伶牙俐齿,思维敏捷,逻辑缜密,在他看来,这小子完全继承了自己的血脉,他就是一个脓缩精华的天才。 不同于一般人,有了西瓜,可以不要芝麻,有了芝麻,可以不要西瓜,阳北贤不同,他自命不凡,他既要西瓜,也要芝麻。 他之所以即接下青海的大单,又揽下昌隆将军的业务,就是因为他想趁着天下大乱的局面,为阳氏家族在政治道路上打开一个豁口。只要完成了青海的订单,那他在宝墩新城就能谋得一席之地,他想着,一旦攀上政治的高枝,那么聪明的臻麟将在站巨人的肩膀上,从此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他家族的事业将迈上一个更高的台阶。 同理,揽下昌隆将军的业务也是如此。这次,他相信两大城邦,一定会折服于自己的慷慨的,他打算在完成订单的同时,再额外赠送一批材料,如此这样,他必将在所有材料商中脱颖而出。 当听到矿区出货效率之所以变慢,是因为接二连三的神秘死亡而导致,阳北贤那个暴躁的心,几乎要从胸膛跳出来。 他本能地认为矿区里一定出现了杀手,或者,是因为阳柯泉太过于古板,而强制责罚奴隶,以至于他的手下士兵处罚过重,因此失手将旷工活活打死。 谁叫他儿子处理事情如此古板呢?放在平时,死七八个都不用太当回事,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金、银和铁、铜等矿物需求量与日俱增,而雨季导致奴隶稀缺,此消彼长,因此这就有点让人抓狂了。 阳北贤雷厉风行地赶到矿区办事处,然后劈头盖脸一通责备,怨气总算消解了一大半。可气消了,事还是要做啊。他了解儿子的性格,朽木不可雕,点到为止即可。 刚刚在管理人员面前训斥一番,一方面是让阳柯泉学着点教训,另一方面也是让整个矿区明白,阳氏家族是非常重视奴隶的生命的。 待皋笛等管理团队的人都离开后,黑木屋里只剩下青玉、阳柯泉,阳北贤和方士江涛四人。 青玉披着一件灰色朴素的奴隶制服,在给三位大人端茶倒水,作为新调上来的专门服侍阳柯泉的侍女,青玉的待遇比那些旷工好得多,她至少不用带上那种走起路来“铃铛铃铛”作响的镣铐了。 可是,青玉依旧在自己脸上图了一块黑炭,以掩饰她的真实身份,或真实样貌,她担心露出马脚给丁兰四人招来杀身之祸。 憨厚的阳柯泉此前问过她:“为什么脸上有黑斑,要不要涂点药水试试。大西海黄金海岸,巫师们调制出来的胭脂粉是最适合女孩子的。” 青玉遮着半边脸,回复道:“阳总管,我脸上从小就长藓瘢,一辈子都抹不掉了,谢谢你的好意。” 阳柯泉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他绝对想不到这个奴隶是一位绝色的美人,也就不再强求了。 阳北贤斜躺在华梨木椅上,一脸倦意地说道:“这小妮子是你的新侍奉?” 阳柯全言简意赅,回道:“是的。” 阳北贤一看到这个木讷儿子,忍不住就想教导几句,他说道:“命运对每个人来说是不公平的。比如这个奴隶和那些山洞里的旷工,她至少没带上镣铐。这就是差距,这种差距让人与人之间,出现截然不同的轨迹。” 他指了指青玉,接着道:“你和你弟弟就更加不用说了,臻麟他是人中龙凤,鹤立鸡群,不管站在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而你呢,胸无点墨,没有出彩的地方,要不是出身在我阳家,绝对泯然于众。” 阳柯泉点头,表示同意。 阳北贤接着说道:“但上古圣贤说的好‘以天下之至拙,应天下之至巧”,看到你的陈腐,抱朴守拙,这些年来做的那些事,乏善可陈,我也就只好拿此话来安慰自己了。”接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阳柯泉有点蹴鞠,笑了一笑,他明白自己是一个拙于辞令的人,他讲不出“何意百日钢化为绕指柔”,“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等道理。他只是觉得,凡事少说多做,言多必失。 阳北贤也不想做过多的说教,这些年来,他在他面前讲了太多大道理,他觉得教无可教了,他认为,哪怕是一颗顽石脑袋,十多年来,也要开化了!但他这儿子就像是一头死猪,从来不怕开水烫。 他喝了一口浓茶,抿着细碎的茶叶,言归正传,严肃道:“现在再将食物的供应量增加百分之10。奴隶的要求我明白,他们无非就是奢望每餐多一个包子,喝上一碗浓汤,有口饱饭就行,这要求其实简单得很。” 阳柯泉回复道:“是的。” “衣食足而知荣誉。”阳北贤将一只脚搭在桌子边缘上,继续道:“我相信,吃饱了喝足了,他们就该做事了。这世上,没有谁受到恩赐而不感恩戴德。我之前讲过,在强权制度下,生存法则是非常残酷的,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何况是奴隶,他们非常清楚自己的局限,他们的宿命禁锢了他们的思想,他们的思想配得上他们的苦难。世界永远有人注定是奴隶,我们要明白,权贵阶层必须依靠奴隶的存在,才能享受到山珍海味和珠宝翡翠等。比如,我们住的豪华宫殿,是奴隶建造的,我们衣饰的明珠翡翠,是奴隶打造的。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得感谢奴隶。由于他们的辛勤付出,我们才能荣华富贵。” 青玉竖起了耳朵,她第一次听到一些另类的道理,这让她豁然开朗,从小,父亲青酆大帝就跟他们讲过一些君臣奴隶关系。青酆认为,奴隶是最低贱的存在,他们是没有人格可言的,严刑峻法下,才有绝对的服从,奴隶制度下,才有绝对的统治,因此,他不可能给奴隶任何仁慈。 可阳矿主有一些截然不同的观点。 阳北贤继续说道:“当然,我们的怜悯心是建立在奴隶们还有价值的前提下,这一切是从利益角度来考虑的。养猪是为了吃猪肉,而不是为了看猪跑,养鸡是为了吃鸡蛋,而不是为了一地鸡毛,在商人的眼里,任何事情都必须服从利益。在矿区里,假若给他一个面包,能带来10克黄金的产出量,那我们就给他们2个。记住,杀人放火金腰带,修路补路无尸骸,这永远是真理。” 待到阳北贤离开矿区后,青玉找到了丁兰、柳红、柳青、岑夫子四人。 相比最开始进来的时候,他们现在的处境要好上很多。特别是在青玉做了侍女以后,更加如此,她总能想办法弄到更多的食物,或者在他们睡觉时,弄到一床厚厚棉被。 乔一早就发现了她的美,而且,在青玉给自己涂上那块黑藓时,他就说道:“你的这种伪装技艺出神入化,我问你,你一直没告诉我你来自那个地区,你的家族在哪里啊?咋们这么熟了,难道你还要藏着吗?” 青玉摸着脸,依旧拒绝道:“咋们约法三章了,你不可问我身世,不可故意靠近我,不可揭开我的真实样貌。”她一脸娇气。 乔一坐上一个木桌子,追问道:“那你得帮我找到我的佩剑!我的断剑被他们收走了!” 在青玉做侍女时,他们俩之间做了约法三章。在公众场合,乔一不能做出逾矩的行为,而青玉得帮他找到把柄断剑。 乔一之所以对这柄断剑三缄其口。那是因为,他觉得未来在面对丁兰时,他可以作出一个正义的回应,或者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尽管他不知道丁兰的死活,他也不知道就算遇到了,他该作何反应,但他一直在等待那个时刻的来临。 他认为,他跟丁兰之间,存在者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天,青玉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一个厨房炊事员,年迈的老妇人在抽泣。原来,她的旷工儿子因病去世了,她哽咽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给他们做牛做马,猪狗不如,难道就这样卑微的活着?在这里,做出美味可口的饭菜,就是让他们继续欺压我们?我们的辛勤付出,就是为了得到一个包子和大饼?他们的逍遥快乐完全建立在我们的痛苦之上,我要寻求肉体的解脱,这是我唯一的出路。” 青玉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知道从何安慰,她只是继续说道:“你得想想你的同胞,或者,你得为自己的身体着想…” 第二天,这名老妇人就离奇死亡了。她的死亡并没有带来多大震撼,估计大家对死亡司空见惯了。 在青玉的周旋下,柳红很快代替了老妇人的位置,而且,阳北贤遵守了自己的承诺,给矿区送来了大量的咸菜与马铃薯和萝卜。 青玉看到,旷工们脸上洋溢了笑脸,而她心里却有说不出的辛酸。 奴隶们的要求如此简单,只要多上哪怕一口的饭菜,他们就心满意足,因此,听到某个老妇人死了,旷工们仅仅说上一句:难怪今天的饭菜,口味变了,这胡萝卜混了猪肉,新鲜吃法,味道好极了,然后他们继续埋头胡吃海塞,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青玉觉得,最底层最低贱的人民,面对苦难,是没有同情心的。 青玉是在那个石桥下,看到皋笛的。 老妇人的尸体被放置在矿井边的瓦砾上,过路的旷工蹑足附耳窃窃私议,有些人颤抖着,不敢大声喧哗,大概,死神的恐吓力量过于巨大,已经让他们麻木。 乔一跟岑夫子、柳青则尽着最大的人道主义关怀,给与老妇人最体面的包裹,好让她入土为安。皋笛嘴角那抹诡谲的笑意还是被青玉发现了。 青玉跑到前方,拦住了他的去路,问道:“你的所作所为让人不耻,如果没有你,她不会死。” 皋笛回绝道:“她目前不会死,但是将受到更多的痛苦,她活着是一种煎熬,这样的状态,他生不如死。” 青玉怒道:“即便是这样,但你不是死神,无法判决一个人的生死,你没有这个权利。” 皋笛笑了笑:“我只是让她得到解脱。记住,我信奉的是千面之神,我只是千面之神的一个侍奉者,他的忠实信徒之一。只要任何人有这个要求,我都可以办到,我是来解脱他们的,而不是让他们继续沉沦在苦难里。” 青玉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她很诧异,他居然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连续解脱几十个人的生命,并且不露一点蛛丝马迹,他的这种高深绝技,简直深不可测。 青玉默默伫立着,她明白自己背负着血海深仇,她想着,假若要是能学会这种必杀技,用在仇人身上,那不是跟他一样———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那名单上写的名字,不就很快解决了吗?而她马上就可以跟家人团聚了。 想到此,她露出了一抹笑意。她飞快地跑向前去,然后回头定住脚跟,她盯着皋笛,将脸憋得通红。 她想学这门技能。于是试探问道:“难道真的可以做到随心所欲吗?想让谁死,就可以让谁死?” 皋笛只是依旧走着,回答道:“理论上是这样,但杀人是有代价的,你现在太小了。” 青玉望着他的背影,久久地回味着这句话,“杀人是有代价的。” 几天的暴雨又影响了交货的进度,待雨停的那天,一脸严肃的阳北贤又来了,他一言不发,眼神桀骜,心事重重,此次,除了阳柯泉,他旁边还站了另一位年轻人,大概15岁上下,此人风度翩翩,眉清目秀,举止优雅,他没有做将士打扮,穿着一袭素白的轻纱流苏,脚屐一双牛皮黑靴,手拿折扇,笄发成辫状,用一根玛瑙玉簪插着,看上去潇洒倜傥,是一位风流小子。 他就是阳北贤口中的人中龙凤,阳臻麟,据说能文能武,青玉对这种纨绔子弟向来不喜。 早前在宝墩新城时,各大家族里,这样的浪荡子弟,如过江之鲫。其实,阳北贤要是能去到都广平原各大家族走一圈,他就会发现,阳臻麟没有他想象的出类拔萃,而在这里,则有矮个里拔将军之嫌,当然这只是青玉的个人看法,她低着头,并没有多看一眼,只是继续在木屋子里端茶倒水,低三下四地给大人们提供服务。 阳北贤干脆利落,直入正题道:“既然效率没法提高,那就只能延长时间,之前从辰时到戌时,现在就要提早一个时辰。”他喝过一杯浊酒,兴许是天气太热,于是吩咐一名侍女,给他加快蒲扇的力度。 他继续道:“情况十万火急,你们得争分夺秒。诸葛辰、青山领导的联盟军,已经征服了盐店古城,然后又合并了紫竹古城,苏氏和唐氏两大家族对青山俯首称臣。目前,他们率领的将士超过了7000人。” 青玉闻言震惊了一下,差点将手中的盘子掉落,当然,这一细微举动,没有人察觉。 只听见阳柯泉诺诺道:“我们定会遵照父亲大人的吩咐,全力加快进度,务必完成宝墩新城的需求。” 阳臻麟带着幸灾乐祸的口吻说道:“军中无戏言,假若完不成任务,大哥可要受到军法处置啊。”青玉听到他的声音尖细,如同一只乌鸦“嘎嘎”大叫,让人耳为之鸣。 但是她今天突然听到大哥青山,妈妈诸葛辰的消息,如久旱逢甘霖,枯木逢春雨。 何况哥哥的事业进行得如此顺利,这让她大感快慰。 阳北贤扫了一圈,继续道:“还是得继续调查那些人的死因,战争即将爆发。今年以来,奴隶需求紧缺,各大城邦都在招兵买马,我们在奴隶得不到补充的前提下,只能尽力降低矿区的死亡率。开源节流。” 阳臻麟迎合着,说道:“明主必谨养其和,节其流,开其源,而时斟酌焉,衡然使天下必有余,而上不忧不足。就是这个意思。” 阳北贤闻言一阵欢喜,他为这二儿子的博闻强识而自豪。他想着,假以时日,臻麟步入政坛,凭借他的文韬武略,定能在古蜀大陆大放异彩。 青玉嗤之以鼻,她在端茶倒水之时,面对阳柯泉,则恭维得很,在那个嚣张跋扈的阳臻麟面前时,则轻慢随意。 阳北贤调整着坐姿,他一手搭在椅子扶手边缘,一手举着酒杯,说道:“剑门关来了消息,那个老不死的管理者,又在向各大城邦要这要拿,简直是贪婪无厌,早几个月前,送去了200多个奴隶,最近一个号称剑神的家伙从关外回来,听说去年吃了大败仗,导致全军覆灭,还找借口到处宣称,看到了一些恐怖的死尸之类的东西,据说是骷髅人,不知是欲盖弥彰呢?还是为了逃避责任而撒下弥天大谎。” 臻麟俯首道:“这种人永远无法满足,简直是得寸进尺,欲壑难填。” 青玉小时候听青云说过,剑门关外的传说,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也有此类消息。 阳北贤知道丁义总指挥为何这些年来,一直跟他索求物资,而自己的家族相比其他大氏族,并不煊赫,顶多只能算是一名有点资本的商人。他明白,这都是因为阳江在那里。 对于这位弟弟,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大概他认为,丁义总指挥官以守望者名义向阳氏家族祈求,完全是弟弟的主意。 这些年来,阳江以这种方式在折磨自己,或者是在提醒自己:“哥哥,你一直欠着我,因此我会不停跟你索取,也让你明白,弟弟一直记着哥哥呢。” 阳北贤完全不将这种索取放在心上,况且,他每次回馈给剑门关的无非是些破铜烂铁以及废旧的武器,对他来说,这点赐予就像从大象身上拔下一根毫毛,根本无关痛痒。 不过,他纳纳想着,去年底白帝城附近巫山山脉传来一些奇怪的风声,今年剑门关又传来了更大的消息,似乎这一切并非好事者的空穴来风。 难道消失了几千年的死尸真的出现了? 他骂骂咧咧道:“首先,从仓库找一些废弃的兵器吧。如果实在寒碜,就给他们打造一点劣质长枪吧。但要等到两大城邦的武器交割完毕后,我们不能因小失大,顾此失彼,要以大局为重。” 臻麟继续说着,“听说,乌鸦还带来了另一个消息,阳江叔叔最近收了一个关门弟子,名字叫蚕从。” 阳北贤闻言露出讪笑,他哼了一声,想着越来越有意思了。因为他明白弟弟那高傲的性格,这么多年来,一般的年轻人难得入他的眼,在这个不惑之年,竟破天荒收了一位弟子,简直难以置信,他想着,一个青山已经是翘楚了,现在又来了一个叫蚕从的家伙,他看了看臻麟,若有所思,‘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这真是不服老也不行啊。于是继续说道:“蚕丛是何人?仔细说来听听。” 青玉脑壳一阵悸动,她强制镇定,今天真是幸运的一天。居然同时听到两处重大消息,蚕从哥哥她可熟悉得很。 他每年都会从大山深处来宝墩新城玩,跟自己大哥青山关系特别好,经常一起切磋武艺,妈妈也格外关照他,弟弟青云则喜欢跟他分享奇闻趣事,常常弄得他尴尬不已 。 好姐妹青水则老是缠着他,让他教她射箭术,青水说过:“蚕从哥哥,你的剑术比青山强,或许比只父亲差那么一点点,但你的箭术,简直天下无双。”当然,她自己也是非常喜欢蚕丛哥哥的。她记得,他每年会给自己带来一种白白的叫做“蚕虫”的小动物,那个东西可爱极了。 他明白,蚕丛哥有大哥风范,为人刚正不阿,性格耿直。青山哥常常拿他作为目标,以此自勉,然后妈妈同样语重心长地教导他们:你们五个都要以他为学习楷模,他身上有你们不具备的浩然正气。 只是没想到,蚕丛哥居然加入了剑门关,成了一名守望者,而且还成了这个大恶魔的弟弟的关门弟子。 但想到,剑门关是北境守护者,跟五国再无任何瓜葛,她又有点泄气,她不可能去剑门关的,蚕从哥就算知道家里的惨剧,也没有身份再帮助自己复仇了,再说,妈妈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亦勿施于人,自己的家事最好不要麻烦人家。 可总算听到了一位熟人的消息,她心里还是比吃了蜜还甜。 江臻麟说道:“蚕从就是飞将军的儿子,听说此人,跟他父亲一样,具备正义感,有热心肠。” 阳北贤反驳道:“这天下有正义感的多了去了,阳江为何非要找他?” 臻麟又继续道:“因为丁义总指挥选了他作为自己的助理,听说,他这可是作为剑门关下一位总指挥官来培养的。” 阳北贤听后一阵恼怒,历史上,剑门关总指挥官可都是人中之龙。 他想着,臻麟已经属于卓尔不群的俊杰了,可跟青山与蚕从比起来,又似乎矮了半筹,可他旋即又想到,蚕从这小子即便未来做了剑门关的总指挥,但也只是一个替五国守护北境大门的守望者,不具备逐鹿天下的资格。而青山嘛?本来就是真龙血脉的后代,比他差一点也情有可原。 于此一番自我宽慰后,他又马不停蹄的离开了矿区。 第59章 决别 乔一,当年出生的时候,诸葛明国王大赦天下,然后整个营盘山古城欢天喜地,因为他是诸葛国王留下的最后一滴真龙血脉。 可遗憾的是,关于他扑朔迷离的身世,让各方势力明争暗斗,朝野上下惶惶不可终日,昌平皇后暗中私会昌隆将军的消息不胫而走,这让国王恼羞成怒。 可是,诸葛家族血液中携带一种遗传病,让他不能过于激动,一旦情绪暴躁,他就会头昏脑胀,上吐下泻,然后伴随着胸闷和难以忍受的胸痛。 “秘闻”困扰了诸葛明国王好几个月,接着,都广平原青酆大帝发动的“血脉大战”进入了高潮,为了平息众怒,也给自己一个解脱,因此他将6个月大的诸葛鸿一,赐姓乔,名一,发配到了米仓山一处封地上的农家里。 这就是乔一名字的由来。 当然,这些都是乔一不知道的。 16年来,自从他的养父母因山崩被湮灭以后,他就开启了浪迹天涯的一生,关于他的身世,都是隔壁八大婶七大妈告诉他的,说他亲生父母在岷山。 头几年,乔一跟着武士集团学艺,到处寻求靠山,中间几年跟着江湖混混招摇诈骗,后几年就跟着游侠们游山玩水。 他跟丁兰的认识纯粹是一场误会。当时上古异兽“穷奇”突然现世,这让游侠们趋之若鹜,可异兽没找到,却让他俩相遇到了一起。这个游侠组织最开始有10人,后来只剩下6人,在巫山寻宝猎奇的两年时间里,他们6人情谊日益深厚,因此结义金兰。 其实,游侠之间是极少结义金兰的,因为这个职业太危险,死亡率极高,因此那些“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之类的话,纯粹过过嘴瘾而已,但是他们既然结义了,也就将友情看得更重了。 可哪知道,他们称兄道弟才三天,就遇到传说的怪物,不死族,骷髅人。 最后只剩下乔一和丁兰。 长期漂泊在外,乔一的心理抗压能力强大得很,刷碗、擦地、做小工、掏粪、驯羊、洗马等基本上无所不通无所不会,一个普通农家子弟会的他全都会。因此,在跟青玉相遇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发现了她什么都不会,不是一个侍女该有的模样。也许,他不知道真正的贵族小姐该是怎样,但他认为,至少农家女不是她这样,她什么都要自己教,而且,学一遍还学不会。 然后青玉举手投足间,气质如兰,她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尽管她在刻意伪装自己,但是长时间相处,生活习惯无处不在,因此,她做不到将那种落魄之境完全掩盖。 在无数细节观察中,乔一发现青玉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孩都要美丽,而且她的心异常善良。对他来说,外形的美还不至于让他心动,但是心灵美,则让他魂牵梦萦。 照柳青大哥的说法,他睡梦中还呼喊着青玉的名字。乔一知道,柳青大哥从来不说谎的,因此他每次都央求道:“大哥,请你不要告诉她,我知道,我配不上她,她是蓬莱仙境的仙子,而我是田里的一只癞蛤蟆。我只要在旁边默默看着她就行了,其他的,就算我一厢情愿吧。我知道她高不可攀!” 柳红对这观点不敢苟同,她掩嘴辩护道:“爱情这东西无所谓配不配,我说配,你们两个就配。假若你是琴盒,她就是琴弦,两个组合在一起,就能弹奏出最优美的曲子。假若你是粗壮的树干,那么她就是树上的花朵,你们挨在一起,这棵树才美丽。因此,别那么自卑,觉得自己低人一等。照我说,你们两正是豆蔻年华,山花烂漫的年纪,相当般配,爱就要爱得轰轰烈烈,你喜欢她,这没啥好遮掩的,你要觉得自己是男子汉,就大胆表去达爱意吧。” 乔一几次都想跟青玉表明自己的态度。他鼓足了勇气,但是面对她时,就心跳加快,气血翻涌,话到嘴边,结果欲言又止。有一次青玉直接问他:“有话快说,何必遮遮掩掩,难道吃坏东西了吗?有屁快放!本小姐还有要事!” 结果乔一还真的急着去厕所了。 而当他铁下心终于要表达时,青玉被阳柯泉征调去做侍女了。 初夏的一天,风卷残云,天上乌云密布,几声雷鸣在空中炸裂。几只乌鸦从天际划过,乔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束鲜花,他打算向青玉表明态度. 当他走到休息区的门口时,青玉大咧咧地跑了出来,然后直接问道:“你畏畏缩缩,来干嘛?” 乔一睁着大眼,一脸尴尬,他将手藏在身后,他看着青玉的娇羞媚态,又看了看她长长的睫毛,睫毛下那两颗黑如葡萄的眼珠,还有她那深不见底的酒窝,他真想躺在酒窝里荡漾。 乔一鼓起勇气,微微举起了手,想要把鲜花送给你。 这时,几匹快马从山坡小路“哒哒哒”奔驰而来,此时,雷点大的雨滴倾斜而下,天空的闪电不停,乔一看到,阳臻麟和几个小厮快马加鞭,似又要事。 皋笛率先迎接了出去,然后矿区总管阳柯泉也出来了,他跟他弟弟之间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想着,莫非有大事发生!? 不然他是不轻易来矿区的。 青玉看到了这一切,立马凝神戒备,出于对老实人本能的同情,她立马跑到了前方,待在阳柯泉身边,乔一一阵恼怒,他怪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破坏了刚刚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浪漫气氛,今天可是他的好日子。他站在木屋旁,恶狠狠地盯着阳臻麟。 只见这公子哥一阵怒号:“谁是乔一?请站出来。”这里居然用到了一个请,谁也没注意到用词。 乔一呆在当场,他纳闷,这个破坏自己表白的家伙,居然是来找自己的。 阳臻麟旁边三个小厮继续叫嚷道:“乔一请站出来。营盘山古城,拓跋牧野爵士,过来找你了。” 青玉闻言呆呆出神,听到这个名字好生熟悉,可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他是谁。 大概在8岁的时候,国王父亲举行的万圣宫封禅大典上,她好像听过一个叫拓跋牧野的家伙,可是,时过境迁,事出突然,这一下脑袋又犯糊了。她想着:“他找乔一干嘛呢?” 这时,柳红过来了,而柳青和岑夫子依旧在矿区工作。 拓跋牧野是根据阳氏家族提供给什邡古城的一炳狮王断剑,因此来到大西海黄金海岸的。他的本意是要调查丁兰为何丢弃了一把断剑在这里,而他本人却消失了。他用了7天时间,昧旦晨兴、马不停蹄的跑来这里,首先跟阳北贤一番客套,然后按图索骥,居然找到了乔一,谁也预料不到,他在这里做矿工。 当然,这里面有太多巧合了。但拓跋牧野爵士运气就是这么好! 阳北贤听说矿区这个叫乔一的小伙子居然是营盘山的真龙血脉,吓得脸色铁青,因为还有业务来往,他也怕得罪营盘山的人,因此诺诺道:“对待矿工,我们给与的待遇是最好的,比起别的家族,我们每餐多提供了一个肉包子,晚上则是大饼配西红柿鸡蛋汤,他们在这里,是不会饿肚子的。何况,乔一才来这里几个月。” 拓跋牧野根本就没理会阳氏这种自责式的自言自语,只说道:“不知者无罪,阳城主,这并不怪你,你把乔一带过来就行了。”他想着,世界上的事,说来巧合的很,这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阳北贤躬身执礼,立马吩咐阳臻麟,赶紧将乔一带过来。 阳臻麟平时目中无人,大概也是他父亲表达不清楚,因此他才不把一个矿工太当回事。 这也就是青玉阳柯泉觉得此事蹊跷得很的原因了。 乔一其实早就想回营盘山古城看看,差不多一年前,在白帝城横渡大西海的海上,他就听游侠说过,岷山深处有一个辉煌的城邦,那里有一个古老的文明,那里有纯正的山神崇拜。 可是,真到这一刻来临,他又有点犹豫了,因为他喜欢上了青玉。 作为最底层的黎民,他明白,一旦分开,往往就意味着生离死别,他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一旦错过,想要再次见到青玉,可能要等到下辈子了。 “我才不愿意跟那个叫什么拓跋牧野的家伙见面呢!”乔一这样想着。 只见他拔开腿立马狂奔。 青玉和阳臻麟同时一惊。 青玉喊着:“乔一,你去哪?” 阳臻麟怒道:“他是乔一,抓住他。” 由于扣着镣铐,乔一没跨出三四步,左右小厮就追上来了。 乔一拼命大喊:“我不走,我不想去。你们是谁?” 此时,狂风大作,雷声大阵,暴雨倾盆,乔一滚落在地上,对着小厮拳打脚踢,一阵嘶吼,阳臻麟气势汹汹,想着:“混蛋,还奈何不了你了?”一个眼神,交代前后。 只见两个士兵冲了出来,加入团战。 乔一在地上打滚,一时间,场面极为尴尬,黄泥团子,泥浆水,加上挖出来的臭淤泥,搞得大家全身上下稀里哗啦,不堪入目。 柳红凑了过来,大叫着:“你们要干嘛?他不愿意去,你们没有这个权利。” 阳臻麟无视这些旷工的存在,见势大叫道:“将他带过来,带过来,马上带走。” 阳柯泉没有干预这事,他无动于衷,呆立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再说,只要是他弟弟的事,他一般不会制止的,何况这是他父亲交代下来的。 他只是希望这个叫乔一的小伙,不要意气用事,早点妥协,免得吃苦头。 青玉已经按耐不住了,因为柳红被一个士兵掀翻在地上,她赶紧冲到她身边,顺势将士兵绊倒,然后扶起了柳红和乔一。 阳臻麟勃然大怒,又吩咐了几个卒卫向前,只见六七人在雨水中,像疯狗一般,扭打在了一起。 乔一只是急切地喊道:“不去,不去,我不去。” 青玉心里如崩断了的琴弦,她的手被一位士兵架住,身体动弹不得。 阳柯泉发现新侍女受到了欺凌,于是向前关切道:“你快点出来,你干嘛,这不关你的事。” 到底对方人多势众,乔一被锁住了。 他表情阴郁,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青玉。 青玉看到,那是一种带着无限眷恋的眼神,一种深情款款的眼神,显然,他有很多话要说。 不过,她自顾不暇,她扶着惶惶不安的柳红,问着:“你受伤没,你没事吧?”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脸上的黑斑被雨水洗刷掉了,她的绝美容颜在雨中渐渐显露了出来。 只见阳臻麟驾着马匹冲了过来,对着青玉道:“我上次就发现你不对劲,装模作样,完全没有一个侍女的样子。你到底是谁,你和乔一什么关系?”走近一看,发现雨幕中,她脸上的黑斑消失了,雨滴如珍珠,沾在她脸上,如晓露芙蓉,娇艳欲滴,她螓首峨眉,曼颊皓齿,她的脸蛋有倾国倾城之貌,几束湿漉漉的秀发从她额头摇曳下来,粘在眉角上,更增添了她的妩媚神韵,她就像一位仙子,美得惊心动魄,他呆立当场,极为短暂的一瞬后,他就更加怀疑这里面有蹊跷了。 就在阳臻麟要发作的时候,阳柯泉挡了过来,说道:“她是我的侍从,我的奴隶,请你自重。” 臻麟征征望着阳柯泉,想着反正乔一已经被控制,自己真跟老哥杠上,不一定能讨得了好处,老哥的双刀使将出来,势如雷霆,快如闪电,而从乔一和这小妮子的眼神来看,事情绝没有老哥说的那么简单。 反正来日方长,以后慢慢周旋不迟。他狡黠笑了一声:“行,此前老哥不近女色,的确让人佩服,但现在看来,这是金屋藏娇,让人好生羡慕啊。”他冷笑着。“我有要事在身,没时间跟你们啰唣。” 阳柯泉不置可否。 乔一眼泪鼻涕挤了一脸,他的手臂和大腿被侍卫扣住,完全无法挣脱,他知道事已至此,无力回天 于是大叫着:“我自己可以上马,你们不要碰我。” 柳红暗自焦急,急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两位士兵怕节外生枝,因此一直拉扯他的衣服,直到乔一坐上马背。 雨水哗哗,一帘一帘的雨幕,在飓风吹拂下,摇摆不定,整个矿地朦胧一片,豆大的雨滴击打在泥地上,发出“啪、啪、啪”的声音。 青玉搀扶着柳红,他看到乔一的身形如迷糊的影子,接着,听见一个嘶哑的声音从雨中传了过来:“青玉,我喜欢你,请你等我,将来,我一定将你赎回,一定要等我啊。” 青玉闻言震惊,她想着:“这就是爱情吗?难怪他最近一直情意绵绵的看着自己,而且,待在一起的时候,好多瞬间,他欲说还休,一脸青涩。” 现在他要走了,他走的如此仓促,她心里一阵刺痛,她想着,假若没有他,生活该有多无趣啊。等到她抬起头,再寻找他的身影时,他已经去得远了。 马背上,乔一泪眼婆娑,伤心欲绝,他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来。 第60章 欲加之罪 星光照耀战场上,豪情壮志永不凡。曾经还在很小的时候,青叶有过梦想,梦想能像千年前营盘山古城创立者诸葛鸿毅一样,黄沙百万,创立惊天动地的伟业。 在《古蜀大陆五国战争史》这书本上,他被鸿毅大帝辉煌的一生深深折服,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枕戈寝甲,马作的驴飞快,壮士暮年,沙场秋点兵。 可惜,这种梦想在他10岁的时候就破灭了,他跟青海一样,从小习武,但屡次比武大会都败在他手上,某次跟比他小2岁的青山对战,同样成了败军之将,这更伤了他的自尊。后来,在城堡里,他被小伙伴们取了一个称号——常败将军。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条破腿。如果不是这样,那么他的剑术就不存在漏洞,那么他就能快速地骑上马背,而不是要人搀扶。他用了很多年读了很多书,才跟这条坡腿妥协,同样也跟自己立下的宏愿妥协。 上古圣贤说,名将的最高境界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18岁生日后,他认命了,他只想完成前半句,他想着:心存谋略何人胜,古今英雄惟是君,成为一名知识渊博的地方领主也不错。可是,正如古书描述的: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生。可他自己,却成了“人不得时,利运不通”的真实写照。 小时候的游戏,胜利与失败,睡一觉天一亮,又可以重新开始,成年后就不一样了,大人的游戏,胜与败,则关乎荣耀与尊严,地位与名利,甚至是生与死。 他觉得自己被算计了,他没有对父亲下毒。从上清宫到万圣宫的路上,他就一直跟窦鹰喋喋不休:“他们这是莫须有的罪名,这种杀人手法太肮脏,我不会对一个垂危的病人痛下杀手,何况他是我的父亲。我的衣服啥时候被换过了?你可曾留意这些细节?” 太监窦鹰露出尴尬的表情,说道:“这些你去跟国王陛下说吧!你懂的,我没有权利参与进宫廷斗争中来。” 青叶停住脚步:“国王陛下?!谁是国王陛下?”青叶带着一丝侥幸问道。 窦鹰回答道:“青海,现在的国王是青海。请你等下叫青海陛下。千万记住!”原来,青酆大帝一驾崩,国丧期过后,在巫师司马长鸿,首相大人东方正道,皇后西门郡羽的支持下,他们立太子青海为第二位正统国王。 这都是青叶被扣押在上清宫期间,万圣宫发生的事。 青叶怒道:“他不配,他才是真正的小人,他不配坐在金龙宝座上。”想到青海那骄傲的诡笑,他胸口一阵血腥味似要涌将出来。 他定了定神,强行将这口不甘心的怨气压下去。 他是睁大双眼昂首阔步迈进万圣宫大雄宝殿的。 他看见青海穿着崭新的九龙五爪蟒袍坐在金龙宝座上,他眼神如注,脸上露出轻蔑的笑意,竭力装出一副君临天下的气势,他左边是母亲俊郡羽皇后,不,现在应该是太后,她脸色冷峻带着奸笑,那是她面对犯人时展露的一切尽在掌控中的笑意,她穿着凤凰长裙,裙裾上雕刻着5只金色凤凰,色彩绚烂,极尽华贵雍容,他右手是巫师司马长鸿,他一身长衿巫袍,右衽左开,长衫上印刻着一株建木神树,树上攀附着三条龙,10只鸟,他脸色极为严峻。接着是首相大人东方正道,弟弟青麟坐在左首第一排第一个,妹妹青梅第二个,他们俩目光飘忽,不知所谓。 然后是大学士莫长青,莫老年衰岁暮,正是桑榆晚景,满脸疲惫,手里拿着一本《大禹天书》,显然昨晚通宵达旦,读书读到了深夜,他跟太监一样,是城堡里,为数不多跟自己相处融洽的几位智者之一,他在这个大学士身上学到了“无为而无不为,无欲其所不欲”的中庸思想,他觉得这种思想可以让他千古不朽,流芳万世。 太监窦鹰依旧是愚忠的典范,他垂首立在一旁,若有所思。 然后是一些不亲不疏,不远不近,半生不熟的王宫贵族,财阀,最后是几位大将军,比如野利将军和米擒将军等,还有一位自己颇为欣赏,满腹经纶的子末将军,但他为人谦虚,一直被打压而无法出头。 这是一个敌强我弱,实力悬殊的对抗,他根本没有一点哪怕一丝希望。他木讷的呆在当场,不知道是自己先开口呢还是等对方先开口,他再一次瞥了瞥头顶那块看了几百遍的牌匾,牌匾上写的是“中正仁和”四个大字,字写得刚劲有力,笔墨横姿,铁画银钩,入木三分。 他知道这几个字是父亲在天命之年写的。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他再也享受不到这个他曾经痛恨的人的庇护了,他得独自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此刻,他再一次仔细地瞧了瞧,似乎他要看清楚四个字背后的深意。 他发现这几个字,方圆兼备,一笔而下,若脱缰野马又如蛟龙飞天,他感觉到一种豁达之气,他突然觉得力量从脚下蔓延全身,他直挺挺地杵在当场,他想着: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面对上百双眼睛,他顽强说道:“我是清白的。我抗拒,我不服。” 司马长鸿凛然道:“你可承认,最后一个喂药的是你,是你端着碗用勺子一勺一勺喂给青酆大帝的。” 青叶道:“我承认,是我。” 司马长鸿继续问道:“你手上沾了白帝城的药水,后来在你昏迷之时,我们在你衣角上找到了证据。” 青叶道:“关于这点,我不承认。” 青海忍了好久,他发怒了,因为他发现,青叶自从进得大厅来,还没正眼瞧过自己,这简直让他这位新晋国王龙颜扫地,他凛然道:“在我们兄弟姐妹中,只有你一直对父亲不满,只有你抗拒过父亲的圣旨,对不对。” 青海的话像一把剪刀,正中要害,这么多年来,确实只有自己对父亲的恨意最深,在一些场合,他都无意表露出来过,比如他总是迟到,然后他还私底下说过一些对父亲不敬的话,而青海、青山、青云、青玉、青水等,从来就不曾说过以下犯上的词语。 青叶道:“我承认,对的。我说过一些有辱父亲的话。” 整个大厅立时一阵窃窃私语,讥讽、嘲笑接踵而至。他们好像终于懂得了,这个跛脚的怪物,居然痛恨自己父亲。 而他的所有荣华富贵都是他父亲给的 。 这是一个狼心狗肺的家伙! 青海继续道:“在你15岁成人礼时,你还明目张胆说过,你想要父亲死。对不对!?” 这是对的。 在他15岁成人礼时,父亲以打猎为由,拒绝出席,事后也不曾对自己说过一句歉意话,而青海的成人礼,王侯贵族欢聚一堂,盛大而辉煌,青酆大帝还特地表演了他那出神入化的剑术。而他生日当天呢,门可罗雀,无人问津,只有大学士莫长青和太监窦鹰给与了诚挚的祝福。 当时,他因长期的压抑、委屈,受到的冷落,很冲动地说过一些过激的话,他说父亲这种厚此薄彼,对自己轻视怠慢的行为定会受到诸神的愤怒。 但明眼人都知道,那只不过是一种对现状不满的牢骚,一种情绪的发泄。 他咬牙说道:“对的。我是说过,但是…” 郡羽太后掐准时机,根本不给他狡辩机会,怒道:“够了,所以你趁着喂药时机,偷偷将毒药下放,你想借机毒死你的父亲,我早知道你蓄谋已久了。因此特意换了你的衣服,以免你继续胡作非为。” 青叶总算明白,为何身上的衣裳换过了,他继续回击道:“我确实说过这样的气话,但那不是我杀父亲的理由,谁能拿一个几年前说过的话,来论断未来的事情呢。法律定罪的依旧又是什么?” 郡羽太太冷笑一声,继续说道:“飓风起于青萍之末,祸患积于忽微之间。其他皇子对父亲毕恭毕敬,只有你一直存在大逆不道的肮脏心理,等等这一切已经足够证明是你下毒的。再说,当天只有你接近了你的父亲,没有其他人有这个机会,他们也没有这个动机。” 青叶抗辩道:“你这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抗拒,我不服。” 青海站了起来,龙颜大怒,道:“你想要证据是吧,你想要证人是吧。那就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吧。” 这时,镶嵌着黄金的木门被打开了! 人群一阵骚动,纷纷将头扭转过来,他们看到一位曼妙的侍女,在卒卫的挟持下,从大门口走了进来,少女衣着朴素,如洗尽铅华的一朵莲花,正是青叶的侍女白萱。 此时正好大门口光线强烈,白光如同剑戟,从屋外照射进来,她如同一位来自天国的仙子,从白光中悠悠走了出来。 青叶看到那是他朝思暮想的女人,他一阵颤动。 他睁大着眼盯着她。 他想看看她是瘦了还是胖了,是受委屈了还是一如往常。 他发现她的脸雪白如纸,轻得如同蝴蝶的翅膀,她的眼睛没有完全打开,凝神微微眯着,神态略显恍惚,似乎盯着什么,他知道她什么都没看见,他感觉到她身体在颤动,以至于走起来路有点不自然。 平时,她的左肩略向右倾斜,或许因为过于紧张,因此,她走得异常缓慢,她就像一个脆弱的百灵鸟,面对狂风暴雨,在奋力挣扎。 青叶愤恨一声,他突然心如刀绞,他明白,她是作为一个证人来指证自己的。 他已经控制不住地发怒了。他觉得整个世界一片灰暗,他觉得人性的在这里被极度扭曲,他觉得坐在这里的是一群妖魔鬼怪。他们丑陋的嘴脸下,全都是肮脏的灵魂。 青海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他带着戏谑的口吻,说道:“小侍女,你说说吧,他是怎么实施他的计划的?” 白萱缓缓地抬起头来,她不敢正眼看青叶,她甚至不知道他在这里,她缓缓说道:“那天晚上,我们做了一些事以后,他又重复了一些自己说过的话……” 青海玩味道:“你指的是哪些事,如实招来。” 白萱声音细不可闻:“一些甜蜜的事。”她因羞涩而红着脸。 青海继续追问:“王国叫你说具体点。”他露出狡黠的笑。 白萱身体一阵颤动,哭丧说道:“那是一些男女之间的事,……” 青叶心在滴血,那是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甜蜜,那是极为隐秘的私事。于今,这些事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层一层剥开。 整个大厅的所有人,脸上都带着蔑视的笑意,有些控制不住的大笑起来,好像在嘲笑她作贱自己只为获取一个跛脚王孙的欢心。 青海嘲讽道:“他是不是说过希望父亲死?他的左脚是不是极度扭曲变形?他的那gen东西是不是跟他残缺的腿一样,弯曲变形,丑陋不堪?”他“哈哈”大笑着。 他正享受着折磨敌人的欢愉。他的话如同一根根箭簇,刺进了白萱柔弱的内心。 白萱吓得几乎要瘫软在地上,她只是哽咽,低着头。 青叶怒火中烧,他咬牙切齿,攥紧的拳头在发抖,但他依旧用一种温柔的眼神望着他的梦中情人,祈求保护她,呵护她。 这时,西门郡羽站了起来,严肃道:“无关紧要的事不用在这里细说,你只说他是怎么下毒的,就够了。” 白萱长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在他衣服里,发现了一瓶药水,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终于,终于,她要说出一些无中生有的事了。 青叶绷紧的身体突然松软了下来,他不明白,一个他如此深爱,可以为她赴死的情人,居然会昧着良心污蔑自己。他抗争的勇气似乎全从脑袋里跑出去了,他的力量因为白萱的话而消散无形。 他对自己,也对未来失去了信心。 郡羽太后继续问道:“他是不是说过,他希望自己父亲永远不要醒来,永远昏迷。” 青叶心知肚明,他在无数次的欢愉之后,确实跟白萱袒露过一些小心思,对城堡里的一切揶揄点评。 白萱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他是说过,而且不止一次。” 一切都结束了,连最爱的人,也要将自己推向死亡的深渊,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留念的呢? 他猛然站到了大厅正中央,愤怒说道:“我承认我犯过错,我承认我不止一次说过父亲去死,但我缺乏将这一说法付诸行动的勇气,我没有做过。我明白在这里得不到公正,也明白三人成虎,积毁销骨的巨大威力,我恨你们所有人,包括你,”他指了指白萱,小侍女泪流满面,然后指了指太后,转过身,最后指了指青海和青麟,所有被指的人,心里都疙瘩了一下。 太监窦鹰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明白,这个跛腿王子在做困兽之斗,这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他一阵遗憾,同时一阵叹息。 大学士莫长青,同样低沉着头。 青叶整个地环视了一圈,继续接着说道:“我犯过的最大的错,就是将这条跛腿带到了人间,我不该将这条跛腿安插在自己身上,我受过的所有委屈与心酸都是因为这条腿,我诅咒这条腿,好吧,如你们所愿,所有的错我都一力承担,我是这个王国里最大的罪人。” 青海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豁地站了起来,怒道:“立马拖下去,立马执行死刑。枭首示众,他是历史罪人。” 青叶抗争道:“如果这里还有法律可言,如果这世界哪怕还有一丝正义,我请求去瞿塘关,我要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所有人都闻言震惊。因为瞿塘关比剑门关还要遥远,在大西海以东,白帝城以外,那里是世界尽头,那里有高耸入云的大禹石像。 青海怒不可遏:“这个请求无效,我是国王,我要求立即砍下他的头颅,挂在刑法广场之上。” 青叶突然飞身而起,朝青海狂奔而去,他躲过了一名护卫,然后一拳挥向他哥哥的左脸,怒道:“这就是你所希望的吗?你就这么想要我死吗?现在一切你得偿所愿了吧?” 青海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暴力一击,他躲闪不及挨了一记重拳,然后他马上回了一肘,太后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号,然后司马长鸿大怒:“护驾,护驾,保护国王。” 现场一片混乱。 两名高大的士兵架住青叶,他如一只田鸡般被提在了空中,他的双腿在空中扭动,其中那只右腿短小、丑陋,让人捧腹大笑。许多人露出鄙夷的神情。 青叶大叫着:“我诅咒你们,我诅咒你们所有人,我请求诸神降罪于你们。” 白萱蹲在地上,捂着耳朵。 第61章 凤凰古城 “我们看到了天际上空那团火球,从而知道那是大地之子来的方向。”高山族部落酋长高雄如此回复道。 火圣女与青水率领部落里最后残留的人们来到了历史古都凤凰古城。 凤凰古城建都超过了1000年,是蜀山地区最富盛名的城邦之一。其他历史悠久的名城,还有彝族的亚丁城,和白族的香格里拉古城。 小小和青水,在这里呆了三天,第四天后,她俩发现距离凤凰古堡100公里的这个古城集市相当繁华,商业贸易很发达,这是几个月来,离开拉祜族山区后,第一次见到像青水描述的都广平原里那种类似的城市集镇。 小小在集市上买来了各色精致的发簪,有象牙制作的银色簪,有黄金打造的凤凰簪,还有琥珀蓝的蝴蝶簪和青铜色的梨花玳瑁钗。 她给青水买来了原木笄和凤尾祥云笄,还有挂在脖子上的极具异域风情的项链,比如水晶玛瑙项链,白色青玉的钻石项链和淡蓝色璎珞坠和流苏翡翠坠。 接着她又爱上了耳饰,比如金镶绿松石耳环,摩羯纹金耳饰,当然,她特别钟意一些珠子状的耳垂,这些珠子就像鸟儿的眼睛,有斑鸠的、有喜鹊的、有白鹭的和雀鹰等飞禽的。 青水大概是知道一些工艺制作流程,于是解释道:“有些不是鸟类的眼睛,工匠们技艺精湛,有些珠子是模仿的兽类眼睛,比如老虎眼睛和兔子眼睛。” 小小才不愿意深究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她喜欢上了一种水果,水果呈现黄色,肉瓤香甜,跟西瓜的红瓤不同,这种水果是黄瓤,也有细子,呈椭圆形。 对此扎木解释道:“这是哈密瓜,来自横断海峡以西,那里是世界尽头。” 高山族部落武士佳瓦说道:“横断海峡以西,是天空之城,那边的城市建在云端那么高的山上,只有那些不用呼吸的人才能生存。” 对此,小小和青水惊叹不已。 小小问道:“难道还有不用呼吸的部落?” 佳瓦解释着:“上古先民们说,不用呼吸指的是他们那里的人,一呼一吸之间,只需要极少的空气。关于这种水果的来历,据说是几百年前,部落祖先利用竹筏,穿过横断海峡,到了天空之城,他们说,那边的山比这里更高,山后是更为广阔的大草原,某些城邦跟凤凰古城一样悠久,那里的人民安贫乐道,怡然自得,那边水果清脆香甜,前辈们在离开的时候,携带了种子,因此现在这边也能种植。” 小小和青水惊诧不休。 特别是小小,她无不欣慰地跟青水说道:“你看,这里物华天宝,人们生活和谐,不就是你描述的盛世繁华吗?” 对此青水解释道:“的确是这样,这个城市确实跟我说得很像,但是集市上的东西,比起都广平原来,要少很多。假若有一天,你能去到新津古城,或者什邡古城,你会发现那里琳琅满目,品类众多,应有尽有。” 还没等她说完,小小就已经跑到了一个煮着牛油火锅的摊位上,大叫着:“青水,这是不是你说的火锅盛宴吗?” 青水笑着回答说:“是的。” 小小兴奋至极:“那还等什么呢?咱们去享受美味吧。” 青水随声附和:“好。” 青水在陪同小小游玩的时候,其实在留心观察这里的一切。她发现这里的风俗人情既不像纯正的高山地区那么原始,同样也不像平原地区那么随意。总之,这里好像是高山与平原的结合体。而且,许多人额头上并没有图腾,有些人的着装跟拉祜族、白族、彝族也不相同。 高歌对此解释道:“这里是自由贸易之都,主要是以货物流通集散为主,人们一切以利益为上,许多商品在这里交换,一些来自山区与平原的商贾在这里采购物资,这里没有种族歧视,也没有军事与政治,只有商贸,是凤凰古堡管辖下的市镇。” 青水突然问了一句,“这里是雅安古城吗?”她记得小时候,大哥青山和妈妈提到过雅安古城,他们说,在宝墩新城建城的初期,青酆大帝需要大量的廉价劳工,因此与雅安城达成了奴隶贸易协议。 几百年来,雅安古城是一座连接山区与平原的城市,他们靠奴隶贸易起家,城主是蒙戈,是世袭了几百年的大家族。 高歌回答道:“这里是阿坝古城,距离东边的雅安古城还有500公里,于今,雅安古城属于凤凰城的管辖区域,城主蒙戈已经臣服于鹰王高雄城主的统治。” 青水一阵错愕,这是一个重大的信号,意味着她离都广平原越来越近了,只要想办法到雅安古城,那么距离都盐店古城也就不远了。 整整大半年了,终于获得了重要的线索。 她瞅了瞅小小,只见她吃得大汗淋漓,逸兴遄飞,她心里高兴极了,于此,她不忍心打搅她的兴致。 几个月来,她明白,这个只比她大一岁姐姐吃了比她更多的苦,承受的压力比她更大,最开始部落总计一万八千多人,目前只剩下2500人,这个过程中经历的种种身体折磨和心理折磨太过残忍,她多次在睡梦中,听到了小小的哭泣声,她想说点安慰的话,却无从说起,如今看到她享受到了喜悦,她心里顿感快慰。 青水想着,只要看见她的笑脸,那么之前跟她吃过的苦,经历的种种困境都是值得的。 青水夹了一块牛肉放到小小的钵里,说道:“你慢慢吃,看看你,狼吞虎咽,没有一点淑女的样子。” 小小满口牛肉,大叫着:“你吃呀!你老看着我干嘛?” 青水闻言一阵心酸,差点流下泪来,如果说小小将全部心事完全放在了部落里,一切以部落存亡为重,那她除了这个以外还有自己的私心,这一路走来,她顽强地活着,是为了日后一定要回到都广平原,她要复仇,她要找到她的家人,青山大哥,青云小弟,还有双胞胎姐妹青玉,小妹青罗等,因此在感情上她做不到对部落绝对忠诚的纯粹。 她突然笑了起来:“你看看你,你身上的神奇事件太多了,你是被一只火红的凤凰带到不周山上的,你现在来到了凤凰古城,说不定,接下来你跟凤凰之间,还有更美妙的故事发生。” 小小闻言笑了起来,就像一朵璀璨的红玫瑰。她拉着她的手,说道:“放心。假若要是碰上那只大黄鸟,我们骑上她以后,首先就去找你弟弟青云,还有娜发。然后再飞过迷魂凼,去找你的妈妈。” 在是高歌,扎木和扎斯的陪同下,他们一路上吃吃喝喝、走走停停,好不欢快。这三天,是她俩姐妹极为放松的三天。 小小和青水,一个沉鱼落雁,一个闭月羞花,在路上行走时,惹得自由贸易城邦里那些商人百姓纷纷驻足观看。 大概他们都在纳闷,这是哪来的两位精灵仙子,听说其中某位是传说中的火圣女,更是让整个城市沸腾起来。 这种万众期待的效果正是凤凰古堡新任鹰王高雄所期待的。 凤凰古堡,坐落于环境优美的横断大裂谷南端,这里奇峰罗列,云深雾罩,谷底则是繁花似锦,万紫千红,有清泉碧潭,亭台楼榭,颇有世外桃源之感。 在几百丈高的悬崖峭壁上,清澈的流水从绝壁上倾斜而下,形成了蔚为壮观的瀑布景观,远看犹如悬河泄水,飞珠溅玉,白练腾空,这样的绝美奇观,大大小小有几十处。 “浮岚暖翠,杳霭流玉,夏山如碧,胜似仙境。”这是小小的感叹。 精美绝伦的凤凰古堡,气势宏伟,辉煌绝伦,宫殿隐藏在苍翠之中,有些分布在裂谷的山崖上,有些落在平底湖泊边上,有些则嵌在树林中,宫殿与宫殿之间,用白色汉白玉堆切的天梯栈道相连,假若云雾弥漫时节,在天梯上行走,如登蓬莱仙境。 青水和小小,一人一骑,漫步在鸟语花香、树影婆娑的霖荫小道上,此处是即将进入古堡的杉树林,林中空寂幽深,松涛阵阵。 万木吐翠,几许阳光穿过树梢,从空隙间斜刺进来,落在地上,形成纷乱斑驳的影子。 初夏的风,拂面而过,带来醉人的舒畅,水火双圣,张开双臂,直抒胸臆,彼此畅怀大笑。 高歌,扎倮和扎木三人并排骑在烈马之上,他们在后面守护。 在即将步出树林之际,扎木追将上来,跟小小说道:“圣女,这些天来,城主高雄的地主之谊甚为隆重,我们都感受到了他的好客之情。你想想,他在没有跟你见面的前提下,就将500位兄弟无偿奉还,而且,这三天来,他特意让他的大公子高歌全程陪同,满足了你的一切需求。你的首饰项链玉簪,都是他们赠送你的。可是,毕摩娜卡波说过,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这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因此,我希望你能够慎重点,以免落入陷阱。” 青水同样道:“你考虑得很周全,我也察觉到了,咱们现在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算一步吧。看看到底对方有啥阴谋诡计?” 火圣女小小则说道:“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看高雄城主虚怀若谷,恢廓大度,咱们见了面同样要以礼相待,切莫丢了自己的身份,青水你之前不是说过吗,别人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不过这些赠送的首饰玉簪,你们的建议很正确,礼于下人,必有所求,我理会的。” 后面高歌听到这些话,觉得火圣女从容不迫,气度非凡,顿生敬佩之感,他快马一鞭,走向前来:“火圣女高屋建瓴,远见卓识,让人钦佩。这些礼物,是父亲心甘情愿赠送给你们的,无需介怀。” 然后他快步向前,高声叫嚷道:“欢迎火圣女携拉祜族众勇士朋友,来到凤凰古堡,你们的到来,让古堡蓬荜生辉,高山族荣幸之至。” 鹰王高雄穿着隆重的礼服,早已站在迎宾台守候多时,他旁边伫立着一位气宇轩昂的壮汉,比起高歌来,他眉毛稀疏如一抹淡淡的云,他身材匀称,束发成笄,用木笄插着,鼻梁高挺,脸如冠玉,端的鹤立鸡群,一表人才。 扎木介绍道,这是高雄二公子高瀛,他长期驻守在雅安古城,见到两位精灵仙子款步而至,高瀛眼睛里的精光大胜,似乎折服于圣女的美貌,青水被他盯得极不自然,将头扭在一边,鹰王高雄走向前一步,用一种极为礼貌,极为谦虚的语气,说道:“欢迎火圣女和水圣女的到来,凤凰古堡礼数不周之处,敬请海涵。” 小小礼貌回应:“高山族人民,高雄族长盛情隆重,我们受宠若惊,感激不尽。” 寒暄礼毕后,一连几十人进了古堡凤凰宫殿。 青水扫视了一圈,宫殿极为奢华,唯美、大气、庄严,雕梁画栋,飞檐走壁,比起宝墩新城的万圣宫不遑多让。但她总觉得这华丽的外表下,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青水先发制人,首先问道:“不知道为何高山族人们,怎么会知道我们从大沼泽那边来?”她想到那天晚上部落遇到的突袭,尽管最后清点人数,发现死伤不多,对方主要是带着恐吓之意,但是此后一连几天,被吓得疲于奔命,她跟小小狼狈不堪,此番际遇,真是生平的奇耻大辱,因此,她此刻针锋相对,开门见山,直接问了出来。 高雄闻言哈哈大笑,道:“我们知道,大地之子来临前一定有预兆,我们是根据天上流星的指示,判断出你们从那个方向来。” 小小不置可否,因为此类传闻这些天不绝于耳。 青水则愤愤不平,因为他们给整个拉祜族带来了耻辱,尽管这几天他们表现出足够的好客之情,但是青水依然耿耿于怀,她才不会被轻易糊弄过去,于是说道:“可是那些天,我们受到了许多恐吓,很多年老的人几乎要吓破胆,城主又作何解释呢?” 高雄眼皮眨了一下,说道:“自古以来,其他族类踏入我们控制的地盘,高山族凤凰城的做法都如出一辙,这一点,水圣女,你大可问你们族内的苏尼或莫尼。你想想,为了族人的安全,必要的阻击是可取的,这点无可非议。” 扎木、扎斯等人不置可否。 高瀛依旧挺立一旁,不时瞅瞅火圣女,然后偷偷从青水脸上划过。 高雄城主用大笑消除着尴尬,朗声道:“两位圣女,大驾光临,以前的种种就让大风吹去吧。圣贤说,昨日之日不可留,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这时高歌说道:“两位圣女,我们早已备好了精美的晚宴,下面,让咱们一同见证者历史性的一刻吧。” 小小脸上绽放笑意,说道:“如此多谢了。” 第62章 无何奈何 “我给他扫除了最后一点障碍,哪知道他没有一点收敛,根本不知道我的用心良苦。”西门郡羽坐在枣红色雕花梨木桌边缘,一边喝着闷酒,一边强忍着怒火,她眼中带着戾气,显是余怒未歇,愤恨难平。 巫师司马长鸿站在格子碎花的大窗帘下。初夏的细雨,无声无息,此时夜已阑珊,屋外的蝉鸣声,和一些布谷鸟的声音在交织缠绕,整个房间一片阴暗、昏瞑,另外还带着一丝沉闷气息。 巫师安慰道:“站在权利之巅,没有谁可以抗拒这种诱惑,郡羽,你想想,权利是什么?是唯我独尊的存在,是仅次于诸神的存在。此刻,他正在享受自己的荣耀时光。” 青海自从登上九五至尊后,整个人好像变了一个模样,完全是一副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气势。他想着,不可一世的国王父亲——青酆大帝终于死了,接下来,这个王国将在自己统治下,日渐完善,繁荣昌盛,因此,从坐上金龙宝座那一刻始,他就对任何人颐指气使,说一不二。这种愈演越烈的滑稽表演,让皇后大为失望。 西门郡羽喝过一杯浓烈的普洱茶,继续道:“在他小的时候,我就跟他说过,这个国家未来的一切都是他的,但凡事得循序渐进,而不是急功近利,治理一个城邦,必须得明白‘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得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果刚愎自用,我行我素,最后往往会自食其果功亏一篑,他现在把这些道理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巫师司马长鸿将窗帘扯了过来,直至完全遮住窗户,整个房间瞬间被黑暗吞噬。 他踱着脚步,点上了2盏烛光,微黄的烛火在黑暗中如一点星火逐渐亮了起来,他看到皇后绝美的容颜,弯弯的鼻梁,翘翘的鼻头,勾勒出她的高贵典雅。 她的眉毛如黛,双瞳剪水,如秋天明镜的湖面,清澈透亮,相比20年前,她的眼角多了一点鱼尾纹,在他看来,岁月沉淀着她的容颜,在时光的流淌中,她散发着成熟女性特有的气质,这种气质是超脱世俗之外的美,他的心一如往常般,在这种气息中沉醉,他轻轻暗慰道:“这个不能操之过急,他还年轻,有些道理或事情需要他自己去体验。这么说吧,他正处在横冲直撞的年纪,能改变他的不再是肤浅的说教或者枯燥的书籍,而是挫折与磨难。俗话说,吃一堑才长一智。” 接着,他拉着皇后的手,然后捏了捏她的手背,顺势一直往上到手臂,到肩膀,直到她的背脊、腰椎、脖颈,然后是肩胛骨。 这是司马长鸿给予她最温情的抚慰。 西门郡羽很享受表哥给她带来的这种慰藉,十多年来,在她每次心烦意乱,踌躇不安,怒火中烧的时候,表哥就会适时地出现在她身边,给与她最柔情的安慰,这成了她两心照不宣的默契,他的手似乎有一种魔力,在不断的挤弄、搓揉、按压中,让她疲惫的身心变得舒畅,烦躁的情绪变得稳定。 她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表哥,你的手法真好,这些年来,技艺炉火纯青,日趋完善。我记得你年轻的时候,需要半个时辰才能我放松下来,现在,时间缩短了一半。” 司马长鸿站在她的背后,抚弄着她如瀑布般的秀发,温情道:“我的手只属于你,在触碰到你的身体那一瞬间,自然就产生了爱的力量,我想,这双手只有在你身上才有他存在的意义。其他时间,是虚无的存在。” 郡羽皇后突然将表哥的左手拉住,用她那娇嫩的玉指轻轻抚摸着,然后用脸颊摩挲着他的手背,轻声细语道:“你这话不对,表哥。在很多年前,你这是一双拿剑的手,你的剑术在蚩尤城,可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是我让你的手变得不在威猛,不再凌厉。”说完,她侧了侧身子,欠了欠脖子,试图将这只手臂夹住。 司马长鸿左手感受着她的温情,右手摁了摁她的脖颈,然后抚弄了一下她散乱的碎发,欣慰道:“这是我的选择,如今,你看我们创造的辉煌,青酆奋斗的一切成了我们心心相印的嫁纱,牺牲一双舞剑的手,这完全值得。再说,这天下,会舞剑的手千千万万,但能给与你温情的手却只有这一双,所以,我应该为这双手感到庆幸。” 他继续按压着她得脖颈,直到她发出娇憨的呻吟声,他知道,她享受着这种抚慰带来的心灵舒畅感。 巫师又一阵心痛,在这种政治场中,一个女人得多不容易,大贵族之间的利益分配,士族阶层之间的角力,文臣与武将之间的明争暗斗,其他城邦的虎视眈眈,这就像一座座大山,让她喘息片刻都不可得,如果说这些大山可以用脊梁强力支撑,那么青海就像一颗下坠的巨石,郡羽和他之间,维系的只有一根秀发。 这种千钧一发的危机感与紧迫感,让她束手无策,心力交瘁。 他必须在背后支持她,他必须给予她力量,因为他明白,她只有他。他继续劝慰道:“你得把心放平和一点,繁华落尽后终归归于平静,青海在肆意折腾后,自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再说,还有我,你忘记了吗,巫师同样有制约皇权的力量。当年,青酆大帝,不是依然要采纳我的意见吗?” 郡羽掰开了他的手,站了起来,说道:“是的,表哥,最近青海的糟糕表现,让我头脑发昏,我都忘记巫师在皇权结构中的作用了。” 司马长鸿继续说道:“我们得想办法收一收青海的性子,不能让他继续任意妄为。” 郡羽问道:“有啥办法呢?” 巫师道:“婚姻,在他这个年纪,除了婚姻,别无他法。” 郡羽眼前突然一亮,就像蒙尘的灰色空间一丝阳光从天而降,她的心扉突然豁然开朗,她紧紧地拉着表哥的手,幸福的说道:“表哥,你简直就像一颗明灯,在黑暗中,照亮着前行的方向。” 司马长鸿轻轻地将她揽在怀里,然后亲吻着她的眼睛,说道:“只要能让你开心,让我做什么都值得。我希望做你强有力的后盾,为你排忧解难,为你抵抗风雨。” 司马长鸿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皇后的纱裙,接着他们两坠入了爱河。成年人的爱不再像年轻时候那样激情四射,十几年来,他们之间爱意的表达有若静静的清泉,看不到一点波澜,但是温柔可亲,直透心灵。 郡羽曾经有过念想,在青酆大帝死后,她有再续子嗣的心愿。这几年来,朝堂上的腥风血雨让她无心他顾,跟诸葛辰的明争暗斗同样让她力倦神疲,但是现在一切阻碍都没有了,特别是最近看到了青海的拙劣表现,她的这种想法更加强烈,因此,这个夜晚,这个温柔时刻,她释放了长期压抑的性欲,在表哥如橼大手的摩挲下,她的娇喘声更加缠绵更加缱绻,她如身在云端,她的内心燃烧着一团熊熊大火,司马长鸿同样获得了一种美妙的满足。 犹若急凑的琴弦声戛然而止,犹如从万马奔腾的沙场突然踏入寂静辽阔的大草原。司马长鸿久久地沉浸在幸福的余音中,他轻轻地抚弄着她的双峰,尽管不再似年轻时那样圆润饱满,但是依然充满弹性,他温柔地说着:“今晚你的表现,让我记起了许多年前那激情的时光。” 郡羽皇后缩在他怀里,脸上散发着幸福的容颜,她羞涩说道:“没有什么挡在你我之间了,我要尽情的报答你,我要让你明白,我的身体只属于你,只有在你怀里,我才能找到最舒服的状态。” 郡羽的话刚落音,皇室闺房的木门“哒哒哒”地响了起来。司马长鸿赶紧爬了起来,整理了着装,郡羽皇后则依旧躺在床上,用被子盖住身体,巫师旋即开了门,见到是大学士莫长青。 莫长青满头银发,一脸坑坑洼洼,褶皱横生,皮色熏黑,已是垂暮之间,他穿着一件青色马褂,一双黑色布鞋,脖子上带着一串象牙兽骨。 在西门郡羽的印象中,20年来,他的装扮从来就没变过,她甚至还怀疑,这老先生只有一件衣裳。 其实,她明白,这是莫大学士“诸事不萦于心,万物不困于情”的精神写照,他总唠叨着“不诱于誉,不恐于诽”或“洁身自好,严于律己,节欲莫贪,克己复礼”等上古遗训。 大学士老得已看不出年纪,这些年来,他跟巫师一起,给许多大贵族的妇人们接生。 青山、青云乃至青水、青玉等皇子,都是他接生的,包括自己的四位子女,同样是在莫老先生的见证下来到这个世界的。 莫老是城堡里最年长的人,没人知道他的年岁,有说他90岁的,也有猜他100岁的,但是他总说,还要为宝墩城再奋斗100年。 这个回答让整个城堡的人忍俊不禁。他是一个可爱的跟政治权谋完全不挨边的学究式的沉闷老头。他的生活枯燥单调,但他的智慧是无与伦比的,他提出几个着名观点,比如“邢不上士大夫”,比如“君使臣以礼,臣之事君以忠”,在士大夫、大贵族中得到了空前的响应与支持。 青酆大帝时期的济世安邦的“宝墩法经”就是莫老起草的,里面的那些明文规定和刑法制度以及处罚条例一直沿用至今。如果说,巫师主要职责是沟通天地神灵,引导人们根据时节生播种耕耘,那么莫老的“法经”则代表皇权规范百姓日常行为的权威守则。 莫老先生对金属冶炼、火药技术等领域颇有研究,特别对制度与刑法的深刻理解,在整个都广平原都是首屈一指的。 不过,他是个认死理、无法通融的倔强家伙,夤夜来此,是因为他对青叶的判罚有异议,这点司马长鸿和西门郡羽明白。 郡羽皇后知道他的量刑准则,但是国王的命令已经下达,于此,她一口回绝道:“青叶罪大恶极,斩首示众定在后天的刑法广场,莫老先生,这无法更改,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来。” 莫老依旧喋喋不休:“太后,我不是为谁来求情的。但是法律自有其意义之所在,在承认皇权天授的同时,我们必须明白,法律的圣神性和权威性。在某些时刻,我们必须服从法律而不是国王。” 司马长鸿则说道:“莫老先生,我们欣赏你渊博的刑法知识,尊重你为城邦做出的杰出贡献,但在这件事上,是没有商量余地的。他杀了他的父亲,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莫长青蹒跚地坐了下来,继续道:“我知道,但是他选择去瞿塘关。所谓‘法贵止奸,不在过酷’。你们都明白,在古蜀大陆,不管一个人犯过何种错误,都可以在剑门关或者瞿塘关得到救赎,我们得给他一次救赎机会,一个王国或城邦是否伟大,在于国王对犯人惩罚制度的把握上,再说,去年,其他各大地区总计送去了300多位奴隶,我们宝墩王国却少的可怜,这次是一个机会。我们都明白,青酆大帝建造的这座城邦,在都广平原的璀璨历史中,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我们不该落于人后!” 经历刚刚那一阵刺激的鱼水之欢,让郡羽皇后感到一丝倦意,她没有耐心再跟学士纠缠,他知道这话题一旦开始,他会跟她争论到第二天正午,于是她哈欠连连地说道:“老先生请回吧,我们会考虑你的建议,但你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 巫师司马长鸿借坡下驴,他说道:“莫老先生福泽深厚,让人钦佩,但有些事情还是得分辨是非,切不可混淆视听。我们将仔细考虑两大关卡带来讯息,听说,剑神杨术去年在关外遇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致使200多位守望者覆灭,我希望你将重心放在全境的兴衰存亡上,而不是知关心个人的荣誉。” 等到莫老退出后,司马长鸿没有待多久,也跟着出去了。他走的时候,还给了皇后一个深深的亲吻,对他来说,这十多年的心酸,真可谓守得云开见明月。 在跟皇后的关系上,他一直藏着掖着,活着的青酆,就像一颗太阳,散发的光芒让他的猥琐无处遁形,他们的幽会总是在诡秘的黑暗中进行,但世人都不明白,郡羽爱的是他,他对她的爱远非青酆大帝可比。而且,事实恰恰跟现实相反,那不是猥琐也不是通奸,反而,青酆才是一个横刀夺爱者,是一个可恶的罪人,如果没有他,那自己跟郡羽在大西海彼岸,正过着一种神仙眷侣式的生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惧怕世人的非议而遮遮掩掩。 于今,这个罪人终于死了,他俩可以敞开心扉,甚至可以堂堂正正地携手出现在公众面前了。比如他们刚刚面对莫老先生,就表现得从容大度,顺其自然,这是此前从来没有过的,相信未来某一天,对其他人也是如此。 何况,退一万步来说,谁又能公然反对皇后的私生活呢?从今晚郡羽的表现来看,她似乎放飞了自我,展现了女人特有的天性,他恨自己没有早一点找到上帝之泪,这样就能早一点让郡羽获得这种真正的舒畅感,这种感觉太美妙,一如20年前,他们谈情说爱的时候。 但是有几个人是必须要去面对的,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相信郡羽也是如此。 第一个是青海,他现在贵为九五至尊,他的亲生父亲是自己,而不是那个横刀夺爱的罪人。他想着,他和郡羽得想想办法,找到一个周全之策,以便将这个隐藏了十多年的足以引起轩然大波的秘密,能够像那“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一般浸透到青海、青叶、青麟、青梅的内心中去,从而让他们悄无声息的接受,而不至引起涟漪。 在表面上或在朝堂上,只要依旧像现在这样,维持现状就好。 司马长鸿明白,这其中最关键就是青海。只要国王接受了事实,那么青麟和青梅不足为虑。至于青叶,他完全构不成威胁,就像大学士莫长青说的,假若今天不给他处以死刑,那么明天将他送到剑门关或瞿塘关,也就意味着他永远消失在了古蜀大陆。 在经过连廊的亭台木轩时,他的沉思被一阵淫荡的笑声给打打断了。当他眯着眼看清周遭的一切时,他发现两个妖魅的裸露少女在搔首弄姿,一个少女热情似火,一个少女温婉可亲,两人体态婀娜,妩媚妖娆,扭动着性感的舞姿,而在他们身下,则是新晋国王陛下青海。 司马长鸿早就听过,青海在春风楼有两个御用歌姬,一个是蓝色妖姬,另一个是红色风暴,想来就是她俩。他没想到这个不知所谓的家伙任性一至于斯,居然将俗不可耐的民间歌姬,带到了庄严神圣的皇家内院。 这简直无法无天了。 巫师咳嗽了一声,举头望着天上的明月。两位少女听到有陌生人突然闯入,吓得惊慌失措,狼狈万分,她们赶紧拉扯衣裳,套上裙裾,青海右手举着一个黄金碧壶,将半壶酒一饮而尽,发酒疯般,继续叫嚷道:“再来,再来,两位美人,国王陛下我还没有尽兴,你们咋就穿上衣裳了,这是干嘛?” 两位少女呆立一旁,低垂着头,摇头不止。 司马长鸿一脸严肃,叫嚷道:“国王陛下,巫师有规劝你行为的职责,千万不要忘记保墩王国的律法。” 青海带着轻蔑的眼神,瞥了巫师一眼,依然我行我素,他暴躁起来,怒道:“你没有权利干涉我的私生活。” 巫师继续说道:“巫师的职权在首相与大学士之上,国王陛下,请你不要忘记,国王的权利只有在巫师的指引下,才能到正式确认。” 由于喝了太多酒,然后又在两位歌姬的温柔乡里过度发泄,青海突然脸部朝下,一阵颤动,呕吐起来,此前吃的牛肉、羊肉残渣混着酒水、青菜,一股脑的喷涌而出,倾泄在两位舞女的裙裾上和腿上,油腻腻的浮渣恶心至极。 两少女吓得不敢动弹半步,缩着脚趾头,异常局促。 巫师看到青海丑态百出,没一点国王的样子,叫道:“还不赶快滚出万圣宫。”两女闻言,惊慌失措,抱头鼠窜。 青海的呕吐如同巨石坍塌,威力十足,大概是因为他过于兴奋,他终于可以将那个他痛恨了十几年的兄弟青叶的脑袋给砍下来了。 两个舞女自上次匆匆一别,今夜突然被邀进宫来,为了博得国王陛下欢心,因此使劲卖力表演,她们借着酒劲与普洱香茶,在壮阳药的催发下,硬是让青海发出了4次歇斯底里的叫喊。 吐出来的残汁碎叶,肉糜腐骨,弄的大理石肮脏不堪,青海几乎要将心、肺、肠、胃给呕出来,他的眼珠膨胀得鼓鼓的,他的脸红得像一块猪肝。 司马长鸿吩咐左右侍卫,将国王陛下送回寝居。巫师也不管青海听没听见,严肃地说道:“我不希望再次看到那两位歌姬的身影。身为宝墩新城的第二任国王,你的真龙血脉,只有在其他城邦拥有贵族血统的公主身上,才能开枝散叶。” 晕头转向的青海根本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只是一味地大喊大叫:“总有一天,我要以国王的名义,将你贬为庶人,甚至砍下你的脑袋。” 第63章 一触即发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黑水寨寨主土素子跟霍光一直在强调战前的准备工作。 这些天,霍光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沙乌都部落、马良坪部落和波西部落来回奔窜,他座下的战狼则显得异常兴奋。 相比于驽马,战狼的速度更快,而且就食更方便 。 丹丘生则一直陪在他身边,两人披星戴月,基本上事无巨细,凡事身体力行。随着相处时日越久,丹老就越发觉得现在的年轻人不简单,新任族长霍光处事细腻,没有造作与浮夸,有的只是谦虚与仁和。 比如他充分考虑了防空洞的安全与怀孕妇女的日常料理工作,特别是小孩与老人的安置问题,这让丹老看到了年轻人的朝气与活力,同时看到了希望。而且,他的学习能力特别强,这小子头脑灵光得很,一些疑难杂症,一点就通,这些问题在他年轻的时候起码得想上三天,而他往往半天就能解决,比如如何在夯土结构的石壁上安置巨大的弩弓装置,丹老记得30年前,他们那一代年轻人用了足足半个月才解决,而霍光跟一些小伙子集思广益,触类旁通,只用了三天。 霍光同样对丹老佩服得无以复加,这位老头胸怀大志,心藏韬略,但是从不摆架子,一些问题的解决方案总能娓娓道来,从不故作高深,所有疑问坦诚相告,唯恐你学到不够深刻,不够彻底,而且,极有耐心,没有脾气,尽管他年老力衰,但是他从来不喊累不喊脏,他对部落的爱是无声的也是无私的,他常常说:“这方土地养育了我,我可以奉献我的生命。”霍光看到,他常常在山坳中,或者巨石堆上,对着树木与夕阳,热泪盈眶。然后唱出那首流传了几百上千年的苍凉又略带悲情的山歌。 这片养育我们的大地啊! 这片神奇的大地啊! 这里的山与水, 这里的树与木, 这里的湖泊与河流, 脚丫踩在这片大地上 收获了稻穗和麦子 双手伸向这片树林中 采撷了蜜桃与青果 我们的儿子在这里长出健壮的体魄 我们的女儿在这里挤出鲜美的乳汁 我们的老人在这里挥洒生命的余晖 我们热爱这片土地 这片土地同样深爱着我们 这让霍广看到了父亲的影子。 父亲霍本阳对这片大地的爱,是发自内心的。记得小时候,父亲就对他说过:“为了这土地上的人民,我们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在霍光看来,父辈们的奉献精神,如明月光辉,值得年轻人学习。不过,有意思的是,丹老对他坦诚相待,推心置腹,但是对身边这位神秘的黑纱女,则敬而远之。 只要两者相聚在一起,氛围极不融洽,要么缄默不言要么针锋相对。这让霍光陷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境地。 白天霍光尽量配合单老,凡事有商有量,比如弓箭与箭簇准备的情况,食铁兽的防护盔甲,还有战备物资的采购情况等。晚上,霍光则给予神秘黑纱女最大的尊重。 为什么说是尊重呢?因为到现在为止,霍光还不知道这个美若天仙的神秘女子的芳名,更不知道她的岁数,因部落里的人叫她黑纱女,所以白天霍光也只好这样称呼。 但一到晚上,就难办得很了,特别是在深夜浪漫时刻,当他俩进行肉体与灵魂的交融时,霍光的表情难以用语言形容,身体则极不自然,他不可能在展示男人雄壮的力量时,轻轻地温柔的叫上“黑沙女”这几个粗俗的字眼,同样,他不可能称呼“仙女或者神秘女”,对他来说,这亵渎了部落里的诸神信仰。 还有让霍光无语的是,最开始几次交欢时,因为纠结于称呼的顾虑,弄得他极为尴尬,每次他都匆匆结束了,而且,他始终挥散不去小小在他心里留下的美好记忆,在亲热时他总觉得背负着一种负罪感,这让他兴趣索然,形同嚼醋,因此每次完事以后,他总会问一句,“请告诉我你的芳名吧。” 还有让他纳闷的是,神秘黑纱女好像无所谓爱不爱等情感问题,只要在他需要时,她就会倾其所有的让他发泄男性情绪。有一次,在震颤中,他再一次大叫了“小小”的名字,可是黑纱女居然听而不闻,她也不会追问小小是谁,或者讲一些“对待爱情需要绝对忠诚”之类的话。 这让他对这个美妙少女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霍光记不清是在第多少次交欢时,黑纱女开口了,那天,开始之前,霍光动作舒缓,温言软语,轻手轻脚地解开了她的衣裳,她突然回头,笑了笑,她说:“我叫灵儿,真名叫尔玛依娜。” 她强调道:“小时候,妈妈就叫她灵儿。” 然后她严肃说道:“女孩子的年龄,可不能随便透露。” 那次,霍光在不断地叫唤着“灵儿”的声音中,展示了最猛烈最激情的一次肉体交流。事后,他问灵儿:“为什么在你身上感受不到爱?”黑纱女回复道:“在我的世界无所谓爱无所谓恨,太阳神对一切都充满爱,我是太阳神的忠实信徒。” 霍光接着问道:“那你为何要帮我?”黑纱女说道:“因为你是大地之子。大地之子将拯救人类世界。我帮你,就是帮助人类。” 霍光对这些似是而非的答案,莫名其妙。但是他确信了一点,她对自己绝无私心,她将帮助自己战胜邪恶,总之,她是一个对他百利而无一害的神秘女人。 从此,他们之间相处更加融洽了。 初夏的第一抹温煦的阳光,闪耀在岷山大地上,树枝上开着新丫,新鲜的花蕾沐浴在阳光中吸吮着雨露清霜,虎头蜂、金龟子、七星虫在美艳的花丛中穿插,猎蝽、铁牛、蚱蜢、螳螂躲在草地上和树干间休憩。在寂静的大山谷间,一支威风凛凛的队伍从营盘山国王大道发出了。 这支队伍全副盔甲,银色的玄晶铠甲在阳光下闪着泠泠白光,几尺长的长枪上,麒麟图案的旗帜迎风招展,最前方的一名高大的士兵,脸色严峻,表情刚毅,他骑在雄壮的战马上,高举菱形将军旗。这是支战斗力相当强悍的以步兵为主的队伍,领导者是昌隆将军的大儿子昌大盛。 这次针对波西、沙乌都、马良坪部落的歼灭战,昌隆将军雄心勃勃,志在必得,十多年了,这块梗在心头的肥肉,终于要收入麾下了。不过,几十年的戎马生涯,他明白,打仗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大到战略方向的部署、军粮的运输,小到士兵的装备,战靴乃至战马的脚蹬等,他都得考虑进来。 他深刻理解“将军不打无准备的仗”这一至理名言。 父亲的周密与严肃,让昌大盛等年轻一辈的将领难以理解。他们认为,沙乌都、波西等部落这些年来,一直躲在岷江上游的大山深处,他们的生活相比营盘山古城要原始得多,城里的人习惯称呼他们为山里人。他们的武器自然是落后的,他们的纪律是松散的,他们的意志是脆弱的,他们的所有一切都是无足轻重的。 针对年轻人的这种散漫,掉以轻心,完全不当回事的心态,昌隆将军在出发前的动员大会上,做了一帆慷慨激昂的陈词,他大声叫嚷道:“骄傲来自浅薄,狂妄出于无知,九牛一毫莫自夸,骄傲自满必翻车。我希望你们不要狂妄自大,营盘山王国的战争史上,所有的胜利都是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取得的。历史上那些名将的经验告诉我们,没有一座城池不是用鲜血攻克的,没有一场胜利不用历经艰难困苦,没有一颗敌人的头颅是能轻易砍下来的。” 最后,昌隆将军说道:“这场战争的总指挥是昌大盛,我希望能尽快听到你们胜利凯旋的消息。” 昌大盛接受了将军印,对于父亲的这一决定,他即感到意料之外又觉得情理之中,父亲年纪大了,他的赫赫战功足以让他位列营盘山史上十大虎将之列,这些年来,父亲对自己寄予了厚望,因此,当他听到岷山地区最后一块空白地将由自己征服时,他感受到了父亲殷勤寄托下的淳淳爱意,他发誓一定不会辜负父亲的期望,于是,他在万众瞩目的目光中,率领一支强悍的队伍,向大山处进发。 当天,民众载歌载舞,烹羊宰牛。 当霍光等波西部落收到前线探子回报时,昌大盛的军队已经到了银杉客栈。 波西部落霍光,黑水寨寨主土素子前辈,沙乌都部落酋长露佛基,马良坪部落酋长臧天朔等前辈,坐在神树祠堂,召开最后一次战前会议。整个大厅气氛严肃,神情庄重。有人脸上闪现焦虑,有些人则凝神不语。 黑纱女依旧平静地站在霍光身后,自从她展示了那次火魔法后,部落的人再也没发现她的神奇之处,她的语言跟她的身世一样玄奇难解,而且,她对这方土地,这里的人们没有热爱。 在他们看来,她的绝美容颜,只是为了攫取霍光的心,他们没有发现黑纱女能给战争带来多少积极意义,而且,霍光上次带领她去大山深处,捕获野生的食铁兽,结果回来一无所获,这就更加确定了她的存在只是为了满足霍光的性欲。 战争前夕,前景难测,面对紧张的局面,贪恋女色这是前辈们是极力反对也决不允许的。其间露佛基直接跟霍光说过:“她会将你榨干,她是营盘山的一颗棋子,他们用美色来勾引你,目的就是要摧垮你的身体与意志,我们得将她火祭神灵。” 黑纱女从来不解释,也不掩饰,她只是碎碎念着一句他们已经听得耳朵起茧的话:“大地之子将统一人类。这场战役无关紧要。” 对此,丹老火冒三丈,但是霍光极力维护,因此丹老只能视而不见,他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干脆就把她当做一个脑壳有问题的美丽女子吧,尽管她对战争没有正面意义,但是她也从来没有干预或违抗过霍光的战略方针,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 总之,丹老认为,如果只是年轻人之间单纯的你侬我侬,情同意合,男欢女爱,那都在可接受范围。但从骨子里,他还是不喜欢她,这女孩有种朦胧感,不真实,他觉得长此以往,霍光会在这个神秘女的黑色裙裾下,丧失一个男人的基本尊严。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丹老会毫不犹豫采取措施,将黑纱女斩于刀下。 大厅静悄悄的,霍光喝着一杯用岷江水特制的清酒,作为三个联盟的总指挥,他的一举一动,有若大度汪洋,尽显从容不迫,黑纱女怔怔地望着穹顶,若有所思。 丹丘生打破了平静,他站到了场地中央,大义凛然的说到:“这激动人心的一刻终于要来临了,我们所有的付出,所有的准备都是为了这场世纪之战,我希望大家面对困难勇往直前,不气馁,不妥协,不退缩,所有能战斗的男人,必须守在最前线,只有坚强的信念与勇气,才能带领我们走向最后的胜利。” 霍光被丹老的大义激起了同仇敌忾的决心,他激昂地说道:“千百年来,这方土地养育了我们,我们的先辈在大地上开垦,这里有他们的鲜血与汗水,我们难道要将这片土地拱手送人嘛?我们难道要在他们的欺凌下生存吗?我们的后代,难道要过上一种没有灵魂没有归宿的生活吗?现在,是我们扞卫尊严与荣耀的时刻,是证明谁才是这片热土上真正主人的时刻,就让他们来吧,我们将如同先辈们那样,用鲜血铸就钢铁长城,守护这里每一个老人,每一个孩子,每一个女人。来吧!战斗吧!奋斗吧!出发吧!” 他一边叫嚷着,一边挥舞着拳头,左手高举着那柄曲背苗刀,苗刀散发着湛蓝的光芒,照亮了大厅,他快步走向了操场,许多年轻人在他坚毅眼神的感染下,热血沸腾,激情澎湃,他们跟着霍光一起,紧随他的步伐,挥着战旗,叫嚷着,喊出了岷山深处最豪迈最壮怀激烈的口号。 丹丘生看到,神秘黑纱女,慢悠悠地跟了过去。 第64章 不知所谓 什邡古城,气象雄伟的紫薇宫,灯火通明,国王丁坤坐在狮王宝座上,大将军魏兵手持狮王宝剑,身穿橙黄盔甲,鹄立一旁。 情报总管涂苏一席靛青色蓝袍,坐在一张虎斑木桌上,桌上一杯浓密的香茶,云烟袅袅,升腾出阵阵茶香。 巫师曲松子,大学士羌白依次而坐,枣红木桌上同样盛放着紫砂茶壶,他们神情木然,紧紧盯着霸气十足的巨石狮王雕塑。 这头气势威严的雄狮,比所有人的年纪大上十倍不止,它在紫薇殿屹立了800年之久,它那睥睨万物的眼神见证着这个古老王国的兴衰荣辱。 随着营盘山诸葛明国王的离去,整个古蜀大地皇室集团中,最煊赫最具威名的就是什邡古城的丁氏家族了。宝墩新城的青酆大帝在灿烂星河中只有短暂的一瞬,青氏集团尽管建立了一座崭新的巨大城邦,但其历史底蕴不值一哂。 丁坤是有他骄傲的资本的,当他知道青酆大帝病入膏肓时,他暗自庆幸,当他得悉青酆大帝的死讯时,他欣喜若狂,为此足足喝了十几坛酒,跟豪门贵族夜夜笙歌,当他收到西门郡羽的来信时,他心中那股王者气息,盈溢脑际,充塞胸膛,他那狮王的无敌霸气又回来了。 宝墩城的来信,目的很明确,就是联姻。按照西门郡羽的意思,她希望她的儿子也即宝墩城新晋国王青海跟自己的女儿丁钰橙喜结良缘,西门郡羽强调,丁钰橙将作为正统的皇后,永远享受无上荣光,其地位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丁坤注意到,西门郡羽尊称他为‘尊敬的丁坤国王’,然后信中的措辞,含蓄婉转,将宝墩新城的地位置于什邡古城之下。这在青酆还活着的时候,是无想象的。 这显然满足了丁坤的虚荣心,也让他飘飘然起来。十多年前,血脉大战造成的残垣断壁,到今天依然还没能完全恢复。但是历史的滚滚车轮一往无前,大浪淘沙,所有伟大的人物都消失于时间的尘埃里。丁坤这个名字,回到了他应有的位置,什邡古城终于成了都光平原的第一城。 大学士羌白和巫师曲松子两人,他们默默地品着茶,默默地看着巨狮石像,然后又默默地瞧了瞧丁坤国王,最后彼此相对无言。在什邡古城供职将近50年了,他们见证了老国王丁敏在若水之战中的辉煌表现,从而顺利地从其父亲丁胜身上接过了传国玉玺,同样也见证了丁坤是怎样艰难地从其父亲丁敏身上接过帅印总揽朝政的。 几十年来,凭借深厚的历史底蕴,什邡古城始终屹立不倒。在羌白和曲松子看来,老国王丁敏能征善战,是一位铁血统帅,在其领导的战役中大开大合,所向披靡,其辉煌的一生取得了70胜3败的战绩,他的治国理念是“不臣服,就打到你臣服”;现任国王丁坤更像是一位满腹经纶的战略指挥家,其行军打仗的作战能力或许稍稍欠缺,但他胸中的韬略和智慧是其父亲无法比拟的。 巫师和大学士认为,前后两位国王各有千秋,不分胜场。 大将军魏兵,正襟危坐,然后左手撑着额头,率先表达了意见:“我认为,西门郡羽太后,大巫师司马长鸿等,是想通过宝墩新城与什邡古城的联姻,来压制青山的起义军。根据探子回报,青山,诸葛辰妃已占领了紫竹古城和盐店古城,他们的驻军超7000人。那两座城池,全部被青山征服。” 涂苏同样跟进道:“青山义薄云天,气冲霄汉,在各地大家族的支持下已自立为王,盐店古城新晋城主苏海棠,旗下左右将军苏烈与苏醒,还有紫竹古城的唐正刚城主,都臣服于他的统治。” 丁坤大手一挥,显然不想再听到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语,涂苏赶紧闭上了嘴巴。 丁坤国王敛了敛衣角,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说道:“在宝墩新城来信之前,我已经收到了青山的请愿。”国王的嘴角露出轻蔑的笑意,继续说道:“十多年前,我就听到过关于司马长鸿与西门郡羽存在奸情的谣言,当时传闻飞将军与诸葛辰王妃同样郎情妾意。但是,这些谣言都烟消云散了,看看现在的情况吧,青酆大帝死了,飞将军也不在了,宝墩新城依然盘踞一方,那些高大城墙无时无刻不在诉说着辉煌,即便那些谣言是真的,但你们也看到了,这并没有改变历史的走向,金龙宝座上今天假如坐的不是青海,那明天坐的就是青山。” 丁坤抿了一口浓烈的青稞酒,继续说道:“现实是滑稽又充满戏剧性的,于今青海在金龙宝座上逍遥快活,青山则同样自立为王,希望追随其父青酆大帝的步伐。哈哈。”定国王冷笑一声,继续道:“都广平原一下子多出了一个国王。这叫什么呢?这叫时无英雄,使庶子成名。” 大将军魏兵和涂苏面面相觑,不知道国王葫芦里卖的啥药,曲松子和大学士羌白依旧抿了抿紫砂杯中的香茶,他们在等待着国王接下来的言论。 丁坤继续说道:“我忘记不了青酆曾经带给什邡古城的耻辱,尽管西门郡羽在信中是如此的低三下四。多少年轻的生命在那场战役中灰飞烟灭,多少家庭因为青酆的胡作非为而分崩离析,这笔账是迟早要清算的。”丁坤停顿了一下,他看到了各位权贵眼中的迷惑。 大家不知所谓。丁坤继续道:“可是,尽管一山不容二虎,但山上绝对是不允许狼的存在的。青山就是一条野狼,他错就错在称王称得太早,同样因为他实力太弱。” 丁坤越说越兴奋,滔滔不绝:“政治是比战争更可怕的东西,一封信改变不了他的处境,正如谣言改变不了历史的轨迹,我跟西门郡羽将会好好跟他上一课。紫竹古城的唐正刚总以‘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自居,我现在就要让他明白,老虎的胡须摸不得。历史,是由强者书写的,不是指鹿为马,不是坐而论道,在真正的战场上,谁的尖刀更锋利,谁就能站上权利之鼎。” 魏兵,羌白等人肃然起敬。 丁坤突然走下台来,一直走到狮王雕像的狮头位置,他看着这尊石兽说道:“雄狮才是这座大陆最强大的王者,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这个古蜀大地,只能有一个王者存在。”丁坤捋了捋短须,接着道:“魏兵,就由你率领一支5000人的队伍护送丁钰橙公主先去宝墩新城,而我,将携带1万布帛,2万黄金,2000头牛羊,随后便到。”魏兵向前领旨,接着退出了紫微星宫。 国王总算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待到只有巫师曲松子和大学士羌白两人时,丁坤叫住了他们。 羌白明白国王的目的,于是说道:“国王陛下,你一向知道我们的态度,因此,我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是不希望你联姻。” 国王明白他们的想法,解释道:“现在,击败一个青山跟拍死一只苍蝇无异,这证明不了什么。但你们得想想,青山的目的是什么?青山领导的是一支仁义之师,击败他们,会受到正义的反噬,这是得不偿失的。只有联手,彻底扑灭这点星星之火,让那些所谓的要开启民智的有识之士消失,那么宝墩城和什邡城才能静下来好好掰一掰手腕。这其间,民众的诉求可以直接无视。我之所以同意西门郡羽的联姻,就是想看看她布究竟下一个多大的局,想玩一个多大的游戏。你们应该明白,西门郡羽和司马长鸿的手段。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希望二老能明白,达成一段婚姻,换来一座城邦,这笔买卖只赚不赔。” 相对来说,巫师曲松子没有那么固执,他点了头,诺诺道:“王国陛下文成武德,大丞们高山仰止。只是,这天下,怕又要战乱不休了。” 羌白同样摇头叹息。 丁坤明白二老是止战派,他们沉吟于故纸堆里的学问和天干地支、五行八卦,关于权利与政治,他们只有一个简单的心愿,就是让天下百姓,远离战火。 对此,丁坤只能安慰道:“忍一时之痛享受百年清欢,这是值得的。” 三天后,当魏兵正在报备物资筹备情况时,情报总管涂苏急匆匆的从桂圆桥雍湖地区赶了过来。 涂苏禀报道:“营盘山拓跋牧野爵士,带着一个年轻人,从大西海黄金海岸而来。” 丁坤国王和大将军魏兵一阵错愕。一个月前,拓跋爵士问了一些关于狮王断剑的事,哪知道去了一趟,居然带回一个无名之辈。 涂苏接着解释道:“听说,这个年轻人叫乔一。实际上是17年前,被诸葛明国王贬到米仓山封地的一位子嗣,他的真实姓名叫诸葛泓一,是营盘山麒麟宝座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大将军魏兵眼睛一亮,直接问道:“到哪里了?大概还有几天路程?国王陛下,我们是否将他们拦截下来?” 丁坤国王莫名地怔了怔,他想起了17年前诸葛明国王确实有过此类操作,当年,那个婴儿才几个月,不知道啥啥原因,被贬到了一个穷山恶水之地,只是现在他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他不知该作何解释。 他根本没听到魏兵的问话,等到他终于缓过来神来时,魏兵只好再接着问了一遍。 丁坤稍作思考,他明白大将军的心思:这个叫乔一的小子是未来的营盘山国王,现在既然踏入什邡城境内,这不就是一只送上门的羊羔吗?只要将他扣留或囚禁,那么营盘山古城还不是俯首称臣?在未来,这也可以作为一个政治筹码,谁能料到未来的局势呢? 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但丁坤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回复道:“我们得表现出什邡古城的好客之道。你的计策很好,但这些方案在目前阶段不可行。” 魏兵问:“为何?” 丁坤坐狮王宝座上,解释道:“什邡古城跟营盘山古城,正处在一个难得的和平期。表面上的风平浪静是最好的。一旦扣押乔一,两国之间将会产生剧烈震荡,跟宝墩新城的计划将受到牵连,以我们目前的兵力,是无法做到两线或者三线作战的。” 招待乔一、拓跋牧野一行,丁坤国王给予了最高规格最隆重的接待。 什邡古城派遣了大将军魏兵和巫师曲松子前去沙树岭迎接,然后在桂圆桥上给他们洗尘接风,接着在紫微星宫保和殿,举办了隆重的欢迎晚宴。 丁坤国王举着琉璃杯,向乔一示意,接着笑道:“让我们为两国之间的友谊干杯,让我们继续享受当前的太康盛世。” 一路风尘仆仆的乔一,疲惫不堪,显然提不起多大兴趣,他只是不情不愿地回礼。一连2天的晚宴都是如此,乔一一直云里雾里,浑浑噩噩。 这种放荡行为,显然让涂苏、魏兵、羌白愤愤不平。他们私下里怨声载道,认为:“咱们以国王最高的宴会标准接待你,你小子居然不识抬举。” 丁坤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他认为这小伙举止太过轻慢,完全不将什邡古城放在眼里,对自己也是无理之极。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这让他膈应得很,要不是两国之间的历史源远流长,他早就要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了,他强压着怒火,喝着闷酒,最后干脆释然了,他无视这个小伙,当他不存在,继而对拓跋牧野送来的美酒赞不绝口。 最后,品着琼浆玉液,自顾自地欣赏歌姬们的莺歌燕舞去了。 对此,拓跋牧野只是尴尬地解释道:“尊敬的丁坤国王,公子乔一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17年来,就不曾在皇宫内院生活过,一些基本的帝王礼仪他根本不懂,请你海涵。” 不说还好,一说丁坤就突然想到了那个不成气的丁兰,他觉得跟这个小子比起来,丁兰的所作所为同样让他气不打一处来。他们一个目无法纪,一个不通礼乐,似乎半斤八两。 拓跋牧野的话其实只对了三分之一。对乔一来说,他是一个野孩子没错,不懂皇家礼仪情有可原。第二,就是他根本还没有从失去青玉的悲痛中苏醒过来。一路走来,他一直在痛恨这个讨厌的拓跋爵士为何要强行将他俩分开,然后还不停地在他耳边唧唧哇哇,“您是未来的一国之君”,“营盘山古城急切盼望您回来”,“麒麟宝座在等待他真正的主人”等一切他不感兴趣的事;第三,就是因为丁兰,这位曾经的结义金兰的伪君子。这段时间,拓跋牧野跟他讲述了丁兰的身世,他手上的那柄在矿区被收缴的狮王断剑,已经被送到什邡古城。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丁兰正像一只乌龟一样躲在城里,不敢见他。 在第二个晚上的酒会上,乔一焦躁难耐,在欢歌笑语,艳舞盈盈中,他突然站了起来,唾沫横飞,亢奋不已,他叫嚷道:“丁兰呢?叫他出来吧!别缩着头不敢见人了,咱们的新仇旧恨是时候了断了。丁兰!我没死,我看到了后来发生的事。” 他的这一声暴喝,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最惊讶的就是丁坤。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从矿区里出来的小伙子,居然会跟丁兰相识,而且他们之间似乎有严重的过节。他立马站起来,问道:“你认识他吗?你们之间发了啥?你是什么时候看到过他?” 乔一今晚喝得有点多,脑袋发胀,双眼似要喷火,他只是语无伦次地大叫着:“叫他出来,叫他出来给我认错道歉。我要和他公正的比拼一场,我为其他兄弟报仇。我要杀了他,要么他杀了我。” 大将军魏兵、情报总管涂苏、羌白等人都纷纷站了起来,他们被乔一的胡话给搞得云里雾里,但也听出了个大概:公子丁兰做了一些对不起乔一的事。 可是,丁兰不在,谁又知道其中诀窍呢。在坐的可都是政坛的老狐狸,谁也不会被一些只言片语所左右。他们面面相觑,不置一词。 拓跋牧野被乔一的举动震撼到了,难怪他最近几天,一直在追问什邡古城丁氏家族的情况,他开始还单纯地认为,他只是想了解古蜀大陆各大家族的历史,没想到,他跟丁坤国王的儿子丁兰有过一段恩怨。 魏兵向丁坤使着一个颜色,意思很明确:不管乔一是不是酒后乱语,但他跟丁兰之间,有深仇大恨,现在正好将他拿下,以免日后存在大患。 丁坤一脸木讷,他纠结着下一步该当如何,可他不经意地回了一句:“丁兰不在,他消失了。你到底是啥时候见过他?” 拓跋牧野则当机立断,赶紧吩咐左右小侍将乔一扣住,然后向丁坤国王请罪道:“乔一不学无术,乡村宵小的顽劣习性难以改变,这小子喝多了,胡言乱语,这些天感谢国王大人的高义,感谢各位朋友的盛情,咱们这就此别过。假以时日,定当登门致谢。”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桂圆桥方向走去,两名侍卫强行架住乔一,不准他再胡作非为,一脸醉态的乔一,抗争着,执拗着,嚷着:“我要杀了你,丁兰,快点滚出来。我知道你躲在城里,你一向都是这样的人,算我看错了你。” 第65章 阳柯泉 青玉的绝世美颜,引起了矿区的一阵热议,而她跟乔一之间秘而不宣的关系,也一扫连日来的死亡阴霾,矿工们总算还能谈谈其他话题了。 但人类是健忘的,就像天上的惊鸿一瞥或者水中的涟漪,任何在当时看上去很巨大的喧嚣,在时间的力量下,都归于平静。 何况是这种简单的、纯粹的男女之情?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大家长久咂舌的事情,再说,他们依然被繁重的挖矿工作压着,很快,乔一被带走、青玉黯然销魂的这点谈资,就被夏天的一阵风给走了。 柳红与柳青、岑夫子依然在矿山里重复着艰难的工作,他们从最开始的喋喋不休,到后来的心理平衡,再到现在跟其他矿工一样安于现状,他们眼中的希望没有了,他们变得有点麻木,甚至有点绝望。 如果说他们内心还稍有一点慰藉,就是乔一临走时说的那句话:“我一定会回来,将你赎身的,你等我。” 几个月的相处,他们发现了这个小伙身上有一种蛮劲,像大黄牛一样倔强,认定的事不做到不罢休。特别是通过与青玉的交流,他们了解到乔一居然是岷山深处那个古老王国的王子,他们对自己的前途就更抱有一线希望了。这小子重情重义,他是绝对不会忘记大家的。 然后是青玉,最近好像得到了特别的照顾,她的行动更自由,她带来的食物更鲜美,然后她似乎有更加迫切的意愿——企图尽早地离开此地。 他们本能地认为,这是年轻男女缠绵悱恻所致,乔一爱上了青玉,青玉喜欢上了乔一,她对他的思念与日俱增,因此,她想离开此地,早日回到梦中情人的身边。这小妮子心思细腻,心地善良,只是没想到她那蓬头垢面之下,居然藏了一副如此美艳的容颜,这显然超出大家意料之外。 夏日炎炎,雨后整个环境闷热起来,夏天的风,带走了熟悉的人,带来了让人焦躁的白日光,带来了炙热的汗水,带来了树上的蝉鸣,同时带来了瞌睡。 青玉撅着一个扫帚坐在一张藤制的木椅子上打着瞌睡,她依旧是普通的侍女打扮,阳世家族特有的暗橙色的侍从服饰,后背一个大大的金枪鱼装饰,裤腿到了脚踝,橙黄色布鞋,头发扎成马尾辫,用木笄扎着,现在,她不再用黑色的涂料将脸蛋遮掩了,她的美众人皆知,隐藏已不必要。 一阵急躁的“踏踏”的奔腾声将她从睡梦中吵醒。七八匹烈马汹涌而来。 在梦中,青玉罕见地梦见了大哥哥蚕丛。在她16年岁月中,最熟悉的男孩就是他。蚕丛哥哥身形威猛,双臂孔武有力,眼睛鼓鼓的,神态刚毅,性格爽朗,笑起来如夏日阳光。 然后就是青海和青叶,这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尽管一起生活在城堡里,但是见面的次数不算太多。青海虽然玉树临风,但是趾高气昂,典型的纨绔子弟;青叶呢,鼻子挺拔,嘴唇薄而紧绷,两瞥弯弯的眉毛浑如刷漆,他谈吐不凡,出口成章,绣口一吐,便是半个江山。假若不是他那条跛腿,青叶在她所认识的男孩子中,妥妥地才华横溢加外形俊朗。 最后就是乔一了。 这个小伙的剑术看上去平淡无奇,他的身材跟高大完全扯不上边,他的力量也不算太强,然后他的谈吐,他的礼仪,他的见识跟青叶也相差甚远,但是他在生活中体贴入微,细节上无微不至,事情上井井有条,他很关心人,对所有人都是一团和气,特别是对自己,生怕她烫伤了手,生怕她被严寒冻伤,生怕她不会做这不会做那。除开这些,还有他的笑,他的笑很温暖,让她如沐春风。 浓浓的睡意被打搅,青玉一阵恼怒。她知道阳臻麟这个家伙又来了,他居心叵测,不怀善意,每次来,除了带来争斗还带来了不愉快。这时,黑木屋的门打开了,矿区总指挥阳柯泉走了出来。 他伫立在青玉身边,小声道:“不用怕。” 阳臻麟玉树临风,装扮公子模样,显得风流倜傥,他命令小厮将大黑马拴在一个木桩上,接着拔出来长剑,轻慢道:“哟,小妮子三日不见,越发动人了。看来,阳柯泉大哥让你很滋润啊。” 青玉将头甩向一边,不予置评。 阳柯泉则抽出了双刀,知其来意,叫道:“还是之前的约定,只要你能胜得了我的双刀,那么就可以带走她。” 他们已经是第三次比斗了,每次都以阳臻麟败北而终。其实,比斗到现在,完全跟青玉无关了,因为每次比斗完后,阳柯泉总会说上一句话:“你败了以后,不要再胡言乱语,你大哥我依旧洁身自好。” 其实阳臻麟就想撕破他这副假惺惺的嘴脸。在他的认知里,哪有不近女色的青壮年呢?何况大哥相貌堂堂,英姿飒爽。他认为,他同其他贵族子弟一样,只不过是一个外表道貌岸然,内心猥琐到骨子里的家伙。不然,这几个月来,他何以故意将这个小妮子涂抹上黑色的泥呢?他的故作姿态,不正是在掩藏内心的虚伪吗? 其实不然,在青玉看来,阳柯泉不同于一般男子,他身上的男子气概跟蚕丛哥很相似。 如果说蚕丛哥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浩然正气,她妈妈曾评价说:“蚕丛的浩然正气来自大山深处最纯正的天地精华。”那么眼前这个矿区总管,就有一种“君子之修身也,内正其心,外正其容;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用强烈意志淬炼出来那种高洁的气势。 这段日子以来,以真容示众的青玉总能捕捉到一些男子不经意暼过来的眼光,不少人露出淫邪的笑。但是,她从来没看到过阳柯泉的不怀善意的目光。 尽管,在这个小木屋里,他是最容易做出一些越轨行为的,而且,他看她的次数也最多,可他从来没有过,他只是一本正经地做着自己的事。 在侍从、下手们看来,作为富可敌国的矿主大公子,即便要强行对一位卑微的奴隶施暴或者动手,那也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他依然没有。 在单独相处时,青玉魂不守舍,战战兢兢,可阳柯泉依然浑若无事,心如止水,对她一如从前的板着脸,严肃、刻薄,甚至颐指气使,吩咐她要眼疾手快,看事做事,不要磨叽。以至于最后,青玉也就干脆把自己当做卑微的奴隶了,尽管周围其他人对她毕恭毕敬。 阳柯泉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他身体有残缺吗?难道他的血是冷的吗?难道他就没有年轻人的血性方刚吗!? 其实,这一切都跟剑门关剑术大师阳江有关,也即阳柯泉的叔叔。 当年,阳江服气而走,他的妻子阴丽华不知廉耻地爬上了大哥阳北贤的床。 或者说,阳江之所以最后发下毒誓,除了两兄弟关于家族传承的理念不同之外,就是他可能早就发现了他俩的勾搭成奸。 当然,对于当时才几岁的阳柯泉来说,他还并不能完全理解“水性杨花?暗送秋波?谁对谁勾引?或者是两人同时狼狈为奸!”等问题,总之,这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严重伤害,首先,他最尊敬的叔叔赌气离开了,然后,他的母亲樊梨花因此失宠,最后积郁而终。 父亲阳北贤,太绝情了! 阳江叔叔在他几岁的时候,就给他讲过上古遗训:“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他将这话当做了后来的人生行为准则。 然后她妈妈离世前一刻,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漂亮女人极容易迷惑男人的眼睛。” 他知道,平时勤俭节约遵守妇道的妈妈,对生活的认知是极为朴素的,她大概认为是阴丽华那张狐狸般妖媚的容颜,将丈夫阳北贤勾引了。因此,她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了这样的一句话。 以上两句话对阳柯泉的影响是至重要的。当然,一个人的生活、成长轨迹其复杂程度根本不是一两句话能概括得了的,或者说,一两句话影响不了生活的全部。 随着年龄的增长,阳柯泉的见识越来越多,然后那种青春期本能的原始欲望就像竹笋一般,长时间在土里积蓄力量,破土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冲上云霄了,他发现最原始的欲望是根本压制不了的,他常常走火入魔,可是,尽管他竭力压制,但他依然做不到绝对的心如平镜。何况,他生在一个富贵的家庭,女人,对他来说,唾手可得。 他本能地对他的**沈慧芳产生了好感。这个**是她妈妈在缺少乳汁的那些日子,由他父亲阳北贤从某个还算体面的人家聘请过来的。 大概是从小就喜欢她身上散发的*香味,或者说,大概是他在她身上见识到了**身体的**,因此,他对其他任何女人都兴趣不大。 阳北贤还特地挑选了一些大家族的长得很俊俏的富贵女孩,意图引起阳柯泉的注意。可这小伙子好像有怪癖一般,只喜欢待在沈慧芳身边,一直到笄发之年,他的这个**还越发严重了。 这就让阳北贤愤怒了。因为这个沈慧芳,可一直是他的地下**。事情就在出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阳柯泉终于吐露了藏在内心多年的真心话,他跟沈慧芳说道:“我不喜欢那些女孩子,我只喜欢你,那些女孩子矫揉做作,太肤浅,我只对你有感觉。” 这让沈慧芳感到束手无策,她不可能跟他说她跟其父阳北贤的关系,她知道自己仅仅只是一名圈养的奴隶,她也明白这完全是阳柯泉的单方面的**。可她又怎能抗拒少主的旨意呢?就在他们**时刻,阳北贤闯了进来。 阳柯泉只记得当时时间仿佛静止了。父亲的咆哮声几乎要将屋瓦震飞,然后沈慧芳躲在**里发抖,最后两个士兵,将她从jiaolup里拖了出来,阳北贤愤怒地甩了她几十个大嘴巴,不断地叫着:“**。居然**我的儿子!” **的沈慧芳缩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最后父亲做出了禽兽不如的举动,吩咐四五个手下当着阳柯泉的面*了她。 这个残酷的画面在阳柯泉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沈慧芳最后不知道去了哪里,2年后,阳柯泉听说她当晚就跳进了若水河里。 从那以后,阳柯泉跟父亲的关系变得格外和谐,特别是他掌管矿区事务后,他对父亲百依百顺,几乎言听计从,而且,他们之间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好像根本就没有过沈慧芳这个人,那几位士兵似乎也从世界消失了。 5年来,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阳柯泉是一个正人君子。他符合传统意义上,一个君子具备的所有形象,他严行儒雅,怀瑾握瑜,品行端庄,矿区的奴隶一见到他就精光大盛,因为这个小伙极具正义感,内心善良,不管他到哪座矿山巡视,那里旷工都会对他抛来善意的眼神。 其实,这些年来阳柯泉都处在深深的忏悔中,他常常独自一人面对月光而黯然泪下,对于沈慧芳,他觉得是当年自己太年轻,错误的把情感寄托当成了**,然后在无数的黑夜,借着浊酒,他扪心自问:“如果当时勇敢点,跟父亲坦白,他*沈慧芳,那么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后来,他明白了,这个提问是愚蠢的,是极其不负责任的。 为了降低自己内心中的负罪感,为了解开越陷越深的桎梏,为了破解心中的枷锁,他开始寻求答案,他明白了阳江叔叔作为一个男人面对婚姻的背叛与家族矛盾、兄弟反目时,内心中的心酸与无奈,他也懂得了痛苦是人生的常态,独处才能获得安宁。 先民说,静怡修身,俭以养德。 因此,最开始他沉浸在对剑术的钻研中,他苦练了好几年双刀战术,并修成了绝世刀法,然后他像叔叔阳江教他的那样,修心养性,提炼心智。 从某一天开始,他不再关注**,如歌手唱和的“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不管多漂亮的女孩子从他眼前经过,他都视若无物。 他将上古圣贤“君子,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奉为自己安身立命之准则,他的一举一动都以他的叔叔阳江为标准。他时时提醒自己:“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这也就是青玉为何在他身上看到蚕丛哥哥的影子的原因。 阳臻麟再一次败在他的双刀下,他躺在地上,一脸埋汰,如丧考妣。青玉脸上一阵喜悦,她赶紧端茶倒水,吩咐两位少主坐下休息。 阳柯泉在收刀那一刻依旧说道:“只要能战胜我,你想怎样就能怎样。” 阳臻麟面目狰狞,一脸的不服气,只是大叫道:“不服,就是不服。我总有一天要战胜你。” 就在他骑上战马,准备离开矿区的时候,阳北贤来了。 青玉看到,矿主精神饱满,满面荣光,似乎比以前更具风采了。只见他习惯性地将整个矿区扫视了一圈,然后拍了拍阳柯泉的肩膀,爽朗笑道:“一切进展顺利,如期达标,简直大慰平生。” 他双目如注,瞅了阳臻麟一眼,说道:“勤加练习,你哥哥的刀法还存在漏洞。”接着,如一阵风般径直朝黑木屋走去。 阳柯泉等人依次跟进,青玉见机行事,赶紧跑到黑木屋,给阳北贤倒上了满满一壶酒,然后给阳柯泉盛了一杯浓密的普洱香茶,最后在阳臻麟注视下,给他斟上了一杯高粱密酒。 阳北贤扫了一下青玉,撬开一颗核桃,咬着核桃仁,说道:“营盘山古国跟波西、沙乌都部落的世纪大战打响了,盐店古城与紫竹古城合并到了一处,他们的士兵总数突破了7000人。岷山深处的战斗是由昌隆将军的儿子昌大盛领导,平原上则是青山与青海两位新王的斗争。” 青玉闻言一阵悸动,青山的反抗战争终于开始了。她希望哥哥能势如破竹,将青海打趴下,然后打到宝墩新城去。 她又想到了乔一,这个小伙子对战术可是一窍不通的,回到城邦,就要率领将士征战沙场,这可为难了他。 想到乔一那相形见拙的狼狈模样,青玉心里暗笑。 她偷偷乐着,脸上的一丝窃喜,正好被阳臻麟瞥到,青玉立马露出恶狠狠的神色,阳臻麟正要发作,阳北贤咳嗽了一下,开始讲话了。 矿主正襟危坐,一脸严峻,似有要事交代,道:“从去年开始,人们一直在纠结雨季带来的影响?我想,现在整个古蜀大陆所呈现出来的纷乱局面,就是诸神的愤怒在人间的显现。你们两兄弟都明白,在我的人生信条里,我只相信拳头的力量。并不是我没有诸神信仰,我依然信奉火神与水神,他们给人类带来光明与希望。但是,先民说,人生万事须自为,跬步江山即寥廓,如果说诸神福泽苍生,那么受到神明眷顾的那个人,一定是一个踊跃攀登不畏艰难的人。” 青玉、阳柯泉、阳臻麟精神为之一振。 阳北贤瞥了一眼阳柯泉,又瞅了瞅阳臻麟,他继续道:“你们的羽翼已然丰满,是时候去天下闯一闯了,我们阳氏家族的先辈就来自岷江上游大山深处,他们的奋斗精神激励着我们欣欣向前,艰苦奋斗。乱世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我希望你们能在都广平原找到属于自己的天地,而不是一直困在着一亩三分地里,臻麟你去宝墩新城,柯泉你去营盘山方向,我有任务要交给你们。” 阳柯泉和阳臻麟不约而同的扬 仰起了头。 第66章 整装待发 宝墩城最强大的武器就是猛犸巨象,这是青酆大帝留给这个城市的宝贵财富,这也是他们傲立于都广平原的资本。青酆大帝后期,花了巨大的人力和物力,来驯化这种强大的猛兽。 青海身披黄金盔甲,腰插金龙宝剑,脚踏高筒战靴,站在巨大的驯化基地木栅栏上,看到上百头猛犸象,在寥廓的草地上或树林间,用那灵敏的的鼻子,将树上野果和草地上的甘蔗、香蕉、西瓜送到嘴里,食物残渣和水果汁从口腔中溅了出来。 米擒将军盔甲笔挺,留着短须,说道:“陛下,一头猛兽的一餐的食量够一个成年人吃一个月。” 青山听而不闻,他看到这些威猛的巨兽,心里那强有力的征服欲便澎湃激荡,他突然感觉到了父亲的伟大。 他记得,在他10岁的时候,青酆大帝举行了一次大阅兵,当时,父亲就像天上的太阳,散发着刺眼的光芒,他那无可比拟、雄心万丈、指点江山的气势,让他激动不已,如今,父亲去了,站在这里的是他,他掌控着这个全新王国,他希望自己也能像父亲一样,驾驭着这种拥有巨大战斗力的野兽,攻城掠地,横扫千军,从而让其他城邦俯首称臣。 不过他有点疑问,为何父亲后来停下了脚步,不再与人斗,而是与自己的内心斗。于今,什邡城的丁坤国王气焰高涨,争霸天下的野心昭然若揭,芒城的李文鼎城主左右逢源,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然后岷山深处,还有一个古老的,实力强大的营盘山王国,战力非同一般。他觉得这是父亲未竟的事业,也即意味着,他存在的唯一使命就是征服这三座大山,从而,让宝墩王国成为都广平原最璀璨的明珠,然后在古蜀大陆五国历史的帝王名册上,让自己的名字凌驾于父亲青酆之上,从而与千年前营盘山开国者诸葛鸿毅并列。 眼前的青山不值一提,他相信,盐店古城与紫竹古城的那7000将士,在猛犸巨象面前不堪一击,青山的脑袋他要定了。接着他又一阵恼怒,为何母亲大人,要自降身份,以此来跟什邡古城联姻,他认为,凭借他的智慧与魄力,不需要这种虚伪的政治婚姻。 他望着绿油油的大牧场,心胸宽阔,在阳光沐浴下,他将双臂缓缓向天空伸去,接着闭着眼睛,想象着那种万国来朝,万民朝拜,自己君临天下的盛况,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侍卫将军,或封地领主,他们通通双膝跪下,不断地叫嚷着:“青海大帝,青海大帝!大帝万岁!”他仿佛听到了那山呼海啸的浪潮声,他的嘴角露出了梦幻般的笑容。 他在自我幻想出的高光梦境中沉醉。 对于那种战斗前的阴谋诡计,故弄玄虚,青海是不屑一顾的。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整个民间都在流传这样一个秘闻:“青山才是正统王位第一继承人,青海、青叶、青麟与青梅是巫师司马长鸿的孽种。” 这种传闻最开始的阶段,仅仅是“司马长鸿与皇后西门郡羽存在奸情。”这个秘密在深宫里传了很多年,青海是知道的,特别是自从父亲青酆去世以后,他更加确信了母亲与巫师的这种关系。 如果说跛腿青叶是异类,但何至于他也成了巫师的儿子呢? “这是一种污蔑,青山试图捏造谎言,来打压我们的士气。”青海挥舞着拳头,击打着焦黑的木栅栏,愤愤不平。 米擒将军回复道:“谣言止于智者。” 忘却人间三千事,任尔东西南北风,他试图让自己行动起来,每天早上,他跟武士们练习剑术,中午跟将军们讨论战术,然后下午来一趟猛犸巨象牧场,检查驯化情况,不让自己的思绪被一些无关紧要的谣言影响。 可是当他穿过龙马古城小巷古道时,他还是受到了民众的谩骂、揶揄和攻击。 当时他跟米擒将军骑在高大战马上,身后跟着七八个侍卫,一些衣衫褴褛的民众开始交头接耳,然后渐渐喧哗起来,一些妇女突然笑出了声音,青海发现这些笑声是针对自己的,他蹴鞠不安,这时一个年迈沧桑的声音叫了一句:“他是野种,他没有真龙血脉。” 青海如遭雷劈,呆立不语。 接着,人群中窸窣的声音变大了,他们开始聒噪起来。 青海立马抓紧了马辔,朝贱民恶狠狠地扫了一眼。就这一眼,不曾想,惹怒了的愤懑的人民,其中一个小孩丢来了一颗白菜,接着叫“野种”的声音更多了,有些人还丢来了鸡蛋、西红柿和腌脏的泔水,一些士兵挡住了想要冲向前的人们,青海大声训斥着,辱骂着,他看到了一些凶神恶煞的眼神,看到贱民不顾死活的抗争,为了不让势态愈演愈烈,他也不敢再做停留,在慌乱中,他扭转马头,直接跑了。 他闻了闻崭新盔甲上的臭鸡蛋浆,骂骂咧咧:“我在保护他们,我在为他们冲锋陷阵,可他们居然这样对我,简直是一帮愚蠢的刁民。” 等青山的样貌再一次划过脑际之时,他突然想到了巫师司马长鸿的面孔。 那天晚上,就是这个巫师打搅了自己的雅兴,他凭什么约束国王的行为,他凭什么对国王指手画脚,他凭什么干涉国王的婚姻。 他记得,临近深夜,醉醺醺的他被士兵强行拉走,直到第二天,他才想起来具体的细节,细思极恐一下,他发现,巫师怎么会出现在那里,那个长廊最后一个房间是母亲的寝室,想到他跟自己母亲巫山云雨,再结合这些谣言,他一阵恼怒,他愤恨地再次敲击了木栅栏。 “不可能,荒谬,荒唐,我才不是他的种,我的父亲是高高在上的青酆大帝!”青海吼叫着。 这时野利将军过来了。 野利将军是开国功臣之一,他随青酆大帝南征北战,他的地位在武将集团举足轻重,善长骑兵跟步兵作战,战斗经验相当丰富,只见他浓眉大眼,脸部有个刀疤,青山知道,那是在高山古城攻坚战时受的伤。 野利将军说话干脆利落:“国王陛下,你的母亲郡羽太后叫你过去。” 当青山再一次路过龙马古城小巷时,他的态度比来的时候发生了截然不同的转变,他对阻拦在前方的一些刁民大声叫嚷道:“没有我们的庇护,你们身首异处了,我们保护了你们。一帮蠢猪!” 许多民众显然被激怒了,大叫着:“我们要真龙血脉,真龙血脉。你不是真命天子!”有些人甚至阻拦在前方,几个士兵强行将民众拉开,以便让国王通过。 会议大厅只剩下了太后西门郡羽和巫师司马长鸿,太监总管窦鹰。 大学士莫长青和首相大人东方正道带着遗憾与焦躁离开了。 他们刚刚作了一番激烈的争辩。特别是首相大人,他将最近以来遇到的问题全部一股脑提了出来。最主要的是财政问题,他强调,青酆大帝的葬礼就花费了3万金龙币,太和殿总计用了三年工期,动用奴隶3万,花费10万金龙币,去年雨季,城市积水严重,排洪泄洪,动用奴隶2万,花费10万金龙币。 首相东方正道一头银发,龟裂的皮肤苍老起皱,比起大学士莫长青来,他的背脊笔挺,他的眼睛更细,像一颗豌豆,他的声音不缓不急,一个事态严峻的问题,被他缓缓说了出来让旁边的人急不可耐:“国王青海的个人花费比前青酆大帝多了一倍,他的幕府宾客超过100人,都是些三教九流和疯狂的投机客,国王登基不到一个月,就花费超过8000金龙币,……” 太后一阵恼怒,她说道:“这点我理会的。我会让他驱散一些闲杂人等,然后安排大学士给他普及财政等经济常识。” 大学士莫长青发话了,他说道:“太后,这点我会安排,除了他个人花费外,去年冬季,因为食物紧缺,驯化牧场的猛犸巨象消耗过大,太子青海抬高了收购价格,一个冬天,光这一块的开销就增加2万金龙币。我希望能减少猛犸象的数量。然后是关于太学堂的事,按照去年的计划,在茼湖地区,要修建一座容纳500人的新式学堂,结果因种种原因耽搁了。”莫老一脸疲惫,显然,这个问题不是第一次提出来了。 东方正道接着道:“王国陛下根本不懂支出与收纳,在跟大西海黄金海岸阳氏家族的钢铁价格上,他私自提高了百分之五,这……” 太后压抑的心终于爆发了:“我懂了,我懂了,你们就告诉我,财政这块的具体答案吧。” 首相大人呐呐道:“入不敷出,收支极为不平衡,根据统计,财政缺口30万金龙币,然后目前的赤字是50万金龙币,放在往常的和平年代,我们需要至少5年才能还清这笔债务。”他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 太后愤怒将茶壶摔在地上,司马长鸿站往前走了一步,安慰道:“货币的流通就像水,水无常形,货币也一样,开源节流是一个方面,我们想办法拓宽渠道,或者疏通堵塞的地方,堵塞的地方一旦涌进了水,那片土壤自然就能开花结果。关于这一块,总能想到办法,这个不是最主要的。”他紧紧盯着表妹,眼神中散发着炽热的光芒。 西门郡羽瞋目切齿,将大学士和首相大人轰了出去后,对太监窦鹰说道:“他怎么样了?还是要死不活?依旧大吵大闹?” 窦鹰依旧是一身灰色长袍,这种颜色让他不那么显眼,他总是站在人后,在合适的时机出现,人们都称他为一条毒蛇,一条没有锋利牙齿的毒蛇,因为蛇总躲在暗夜里。 窦鹰用那种尖锐的声音,说道:“青叶状态比早些天要好,他沉默的时间变多了,当他得知死刑延期时,他骂骂咧咧……” 太后显然还没从刚刚的愤怒中缓和过来:“他想死吗?要死那还不容易?” 窦鹰回复道:“确实是这样。他说,他只想去瞿塘关,他不想再看到这里的任何人。” 太后回复道:“你告诉他吧,反正想死很容易,这主要看我的心情。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总之,关于他的一切,你都要如实禀报。” 窦鹰一脸严肃,诺诺道:“遵命,太后。” 整个万圣宫三楼会议厅,就只剩下郡羽皇后与司马长鸿。 巫师沉吟片刻,她看到表妹蹴鞠的表情,安慰道:“现在财政赤字确实很棘手,但是这个不是主要问题,你看看吧,五国历史上,在战争前夕面临国库亏空、赤字严重的比比皆是,但一次战争,就可以让国家强盛,国库充盈,这些看上去吓人的数字其实根本不是问题。” 西门郡羽对这一领域的历史知识仅仅略有所闻,再说她根本不懂货币与货物之间的关系,在蚩尤城当公主的时候,所有的一切父亲西门千麟都会安排。她也是近几年,才明白经济流通就如同一座城邦的血脉,血流不动了,城邦的运转也就停滞了。 司马长鸿用一种坚定的眼神望着表妹。 西门郡羽心领神会,心里稍安。可是,从表哥的眼神中,他发现还有一些其他更为严峻的事。 她走到红木雕花椅子旁,坐下来,喝过一杯普洱香茶,接着吩咐野利将军将青海喊过来。 野利来去匆匆。 等到只有2人时,郡羽皇后急不可耐的问道:“表哥,有话直说吧,藏着掖着,只会徒增我的烦恼。。” 巫师也不隐瞒,直说道:“关于高山古城的。” 太后郡羽喝过一杯普洱香茶,道:“高山古城?!15年来他们一直是我们的封地,他们每年都向我们进贡,会有啥事情呢?” 巫师捋了捋她的发丝,温柔道:“知道,他们宣誓对宝墩效忠,直到海枯石烂,但是你也知道,城主西门千岱可不是一般人。” 西门千岱,西门郡羽的叔叔,蚩尤城千麟城主的同辈直系亲属,比西门千麟年轻5岁。当年,郡羽跟青酆大帝之间最终由“强行夺取”变为城邦于城邦之间的联姻,西门千岱做了许多工作,在大喜当天,千麟城主没有出席,千岱则见证了这一神圣时刻。 青酆大帝为了表示对蚩尤城的尊重,在征服高山古城的土着民后,就直接将高山古城做为封地送给了西门千岱。从备辈分上来说,西门郡羽要叫他叔叔。 这个叔叔有点奇怪,大帝的九个子女中,他唯独对青叶比较重视,没有其他原因,大概仅仅出于对那只跛脚的同情。 自从贵妃诸葛晨与皇后郡羽的宫廷斗争以来,他就一直关注着宝墩城的一举一动,只是平时天高皇帝远,他们对政变的具体细节不太了解,但处于血缘关系,他们本能地站到了皇后这边。 对于诸葛辰妃的叛变,青山的反抗战争。西门千岱认为,政变当天,假若当时是自己率军追击,而不是米擒或者野利两个饭桶,那么诸葛辰,青山、青云等人不可能活着离开宝墩新城。 青山独立以后直接征服了两座古城,这显示了其非凡的军事能力。最近又收到苏海棠与唐正刚拥立他为“青山大帝”的消息,更是让西门千岱为之侧目。他痛恨太后的不作为,然后对新晋国王青海的无能表示遗憾,现在青山领导的起义军力量越发强大,早几天直接突破7000人,让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如果不再制止,继续让叛军这样发展下去,那么金龙宝座上青海的屁股还没坐热,就要下台了。 为了不让青山再肆意妄为,无限扩张,他们连夜派了三位使者来到宝墩新城,结果发现青海除了要将跛腿青叶处以死刑外,没有其他进展,西门千岱哀其不幸怒其不政,捶胸顿足。为了保住西门郡羽及其子嗣的荣誉和地位,也为了宝墩城的繁荣,他已经顾及不了这么多了,他们希望能全力阻击青山的疯狂举动。 司马长鸿说道:“西门千岱,已经迫不及待要跟青山正面交锋了。他们只有5000兵马,如果不听从国王的统筹安排,自不量力,一意孤行,最后只能是以卵击石。” 郡羽太后听了双手在颤抖,她扶着木桌,强压怒火,驽怒道:“几年前早就说过,任何战事,没有得到宝墩新城国王的命令,任何领主,不得私自展开军事行动。” 司马长鸿说道:“知道,现在情况不同了。高山古城的战略意义非比寻常。他是我们西边的门户,如果失陷,将让我们陷入困境。” 郡羽太后如鲠在喉,气得只冒烟。 她愤愤不平坐在椅子生着闷气,喝过一杯苦酒后,她用双手捂着头颅,摇头不语。 太多事情了,这些年来,为着这个不争气的孩子,她可谓呕心沥血,付出了所有。现在,不管是将军还是首相或者大学士,不管是军事还是财政或者领主问题,等等一切,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焦虑得难以入眠。 司马长鸿跺着脚步,轻轻地走到了她的背后,用他的手揉捏着表妹的肩膀。 他想给她安慰。 屋外的麻雀一闪而过,郡羽将视线拉的很远很远,她突然发觉,这人生似乎从来就不存在真正的快乐,而且随着年纪的增长,肩上担子也越来越沉。最后,许多事情身不由己,就好比掉进了沼泽,越挣扎也就越陷越深。 司马长鸿感受到了表妹的疲倦,他说道:“你不必将所有事情懒在自己身上。青海该替你分担重任了。” 西门郡羽在表哥温柔的揉捏中,几乎要睡着。她说道:“我感觉他始终长不大,我怕权臣们拿捏他。我怕他玩火自焚。青山、诸葛辰不死,那么我就不能松懈,他们始终是一个威胁。我不想留下遗憾,所以我想解决这些事情。” 司马长鸿理解表妹的心情,但他安慰道:“难道青海就理所当然地坐享其成吗?不经历黑暗与挫折的种子能生根发芽吗?” 西门郡羽执拗道:“我不管,现在,我能给他解决一点就算一点。我是她母亲,理应帮他扫除眼前存在的障碍。” 司马长鸿一阵叹息,正当他准备亲吻表妹的发梢时,青海到了。 突然青海闯了进来,只见他错愕地睁大眼睛,由于是斜角位置,视线受到遮挡,他本能地以为巫师正在对自己母亲做出越轨的举动。 他顿时火冒三丈,气血翻涌 ,飞快跑了过来,将巫师推开。 司马长鸿显然没料到这个时候国王陛下进来了,很明显,他似乎看到了什么。 青海目眦欲裂,浑身颤抖。 司马长鸿侧过身去,他想解释什么,但欲言又止。他感觉到青海对自己的愤怒,而且,这种仇恨已经很深了。 他要怎么解释这场误会呢?难道这是误会吗? 青海望着自己母亲,然后又看看巫师,想到刚刚他们两人那苟且的瞬间瞬间,他按耐不住,将压抑的怨气,脱口而出:“我是真龙血脉,我才不是你的野种!” 他带着怨恨盯着巫师,忿然道:“青叶那个怪胎才是。” 西门郡羽浑身颤抖,她差点站立不住,往后倒了下去,她没料到,青海会不顾脑子说出如此过激的话,她为他的愚蠢行为,感到失望至极。 想到平日的淳淳教诲,想到自己的付出,想到这些年的心酸。她挡在巫师身前,恶狠狠地怒道:“谁叫你乱说话?其他人可以胡扯、瞎传,但你是国王,你必须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青海看到母亲大人动了真怒,心里颤动了一下,踌躇着,执拗道:“我是真正的真龙血脉。” 太后咬牙切齿,道:“真龙血脉要靠自己争取,这一切都是青山的阴谋,难道你不明白这是大战前的攻心战吗?你现在的唯一要做的,就是行使国王的权利,排除异己,掌控朝堂。” 司马长鸿正了正衣领,他瞥了郡羽一眼,严肃说道:“国王陛下,什邡古城的使者即日便到,我们得准备与丁坤国王的女儿丁钰橙的联姻,你得调整自己的心情,千万不要受外界打搅。” 青海首先听到母亲大人想让自己行驶国王的权力,然后又听到巫师的建言,他一阵恼怒:“我现在就要行驶国王的权利,我的婚姻得自己掌控,我才不是你们的傀儡。我的命运该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狠狠地推搡了司马长鸿一下,似乎想要将这些日子以来受到的憋屈一股脑招呼到巫师身上,他觉得他就是一切悲哀事件的罪魁祸首。 巫师显然没想到青海会动手,他赶紧退在一边,然后甩手挡开这个太懂事的“儿子”,他脸色铁青。 郡羽皇后,前进一步,挡在两人中间,她只想一巴掌甩过去,司马长鸿及时制止了她的冲动。 巫师缓解气氛,说道:“国王陛下千万不要因小失大。联姻是强强联合…,只要将什邡古城联合起来,咋们…” 青海不等他说完,怒道:“我和太后之间,没有你说话的权利,你就是个妖言惑众,蛊惑人心的巫师。” 郡羽太后终于忍无可忍,抡起臂膀,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郡羽心浮气躁,她显然非常恼怒青海的不可理喻,他就像一个莽撞青年一般,不谙世事。 简直愚蠢! 青海退在一边,20年来,这是母亲大人第一次打他。 她居然因为一个巫师打了他?! 他杵在当场,右手捂住脸颊,他看到了母亲大人眼中的怒火,同时看到了巫师眼中的迷惘。 郡羽皇后虽然打了他一巴掌,却痛在自己心底。她揉着自己的手臂,浑身难受,心如刀割。 巫师往前走了一步,他担心郡羽控制不了脾气,于是对着青海说道:“国王陛下,青山的大军正在集结,高山古城的西门千岱城主企图全力出击,现在不是争论的时机,战况紧急。我希望你以大局为重。” 西门郡羽,气血翻涌,他对青海的顽劣气愤已极,接着道:“你身为一个国王,不顾军国大事,天天纠结一些无关紧要的妄言,你整天到底在想些什么?你能坐上这个位置,你知道我为你付出多少心血吗?” 青海似乎还无法理解母亲的用心良苦,他只知道自己本来就具备绝对的继承权,这个王位本来就是自己的。 他甚至认为他们俩又串通一气,此前害死了自己的父亲,现在又想将自己变成他们的傀儡,于是愤怒道:“行,就按你们要求你的,我现在就御驾亲征,这是国王的权利。” 郡羽和巫师没料到他的反应如此过激。 他不等他们的回应,边走边说道:“今天,所有这一切都是青山造成的,同样也是青叶那肮脏的血液引起的。等我收拾了青山,回来就收拾青叶。” 郡羽太后气得脸都白了,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瘫坐在地上,一脸无奈。 巫师司马长鸿摇了摇头,紧紧靠在表妹身边。 第67章 新的征程 剑门关总指挥丁义,剑神杨术,酒神阳江,督导员杨雄,训练师言光明,医师莫克明等人站在高架台上,他们装备整齐,神情威严的目视着台下。 台下,人头耸动,许多年轻人在仰首张望,蚕丛、马竟、桃木、苏珀尔等年轻人在打闹,随着丁义总指挥的一声咳嗽,他们很快就安静下来,他们都是担任本次勘察任务的人员,像他们这种年轻人,台下一共站了两百多位。 按照以往规定,蚕丛作为总指挥的助理,主要负责剑门关与五大城邦之间的关系处理,物资筹备及信息往来,是不允许去到关外的。但是今年丁义总指挥改变了规则,而且,他还做了一个让所有人惊讶的举动—— 总指挥将亲自带队。 按照丁义的说话,这是一趟探寻生命意义的旅程,他将回味年轻时的时光,他将缅怀一些失去的故人。 除了这个规则外,本次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就是杨术和阳江的剑术比赛。这一个多月来,两位剑客高超的技艺让蚕丛等人惊叹不已,守望者们从他两手上学到了此前闻所未闻的剑招,每个人层次不同因此领悟也不一样,但看了这些剑招以后,都说对剑道理解上了一个台阶。 特别是蚕丛,本来他的见识最高,因此也学的最多,阳江前辈直说道:“蚕丛小兄弟,几年以后便可与天下剑术大师一较高下。”这句评价让蚕丛受宠若惊,其他守望者对其刮目相看。 但是最精彩也让人振奋的就是,杨术与阳江谁来带领本次勘察任务? 阳江觉得,去年杨术已经身负重任,为剑门关付出了太多,今年应该适当休养,养精蓄锐,但是杨术觉得,去年遭受奇耻大辱,今年一定再接再厉,不辱使命,一雪前耻。 最后就成了比武大会决定了。在200多位年轻人的起哄下,杨术和阳江,展开了10年后的第二次较量,本次对战各呈绝技,全力以赴,又因为知己知彼,也为了有意让年轻人学到精彩的招术,因此比赛过程精彩纷呈,从早上一直对战到中午,最后,难分胜负。 临近午时,丁义总指挥叫停了比赛。他下达命令,最终还是由杨术率领本次任务,他强调上次的经验将有助本次行程的安全性,阳江必须得继续守护剑门关。 对此,阳江在台上对全体守望者说道:“我尊重丁指挥的命令,我希望所有守望者,一定要完成使命,然后必须明白,生命是第一位的,遇到紧急情况,避而远之,我在这里等你们所有人回来。” 他说的话让所有人无不动容,马竞、苏泊尔等人热泪盈眶。 那次比武之后,此后三天,蚕丛再也没看到过阳江前辈,作为他最后的关门大弟子,在出发前的晚上,跟马竞、林峰、苏珀尔等人吃过饭后,他就跑到绝境长廊上,看到木屋里,阳前辈独自一人静静的喝着闷酒,他上身是兽皮短衫,下身就是灰色的牛皮裤,他胡子拉碴,眼珠浑浊,微弱的灯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长廊外的夏风,将地上的影子吹得忽长忽短忽左忽右。 蚕丛整理了着装,突然,地上的影子将阳江前辈的话传了过来:“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 蚕丛“嗯”了一声。 阳江叫他过来,垫过一个草席蒲团,倒了一杯清茶,递到了蚕丛的左首。他念叨了一句:“你现在是守望者兄弟,可以坐在这里喝酒。”说完后,阳江用一种欣慰的眼光望着蚕丛,然后将目光投送到佷远的苍茫大地上。 他说道:“我听说了父亲的事迹,丁总指挥是不会看错人的。他的大公无私,心向光明是极其罕见的。我阳江敬佩这种人。”蚕丛听了莫名动容,但是他知道这只是开场戏,阳江抿一口酒,继续道:“但我选择你,并不是因为你的父亲,我跟他不熟。我只是看到了你的侠义心肠。”蚕丛回了一句:“前辈,那不是侠义柔情,而是我本来就觉得应该是这样。” 阳江抚摸着拉扎的胡须,说道:“好一句本该如此。为你这话,当浮三大白。” 他敬了蚕丛一杯,继续道:“下面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吧。大概十五年前,这里有三位使剑高手,组成了剑门关的风行一时的三剑客。”蚕丛知道,他说的扎西多吉,杨术,还有阳江前辈自己。 阳江喝过一杯茶,悠悠说道:“子丑年,咋们三个一起率领一支300人的队伍,从长廊的栈道一直向西边视察关卡的情况。那是五年来最大的一次巡视活动,比现在可热闹多了。咋们三人因为手中剑聚在一起,因为这手中酒而成莫逆之交,但是最终因为命运而分道扬镳。在三个人里,丁总指挥其实最看中的是扎西多吉,他是一个极重荣誉感的人,丁指挥在公开场合说过,一旦他功成身退,那么第1000位剑门关总指挥非他莫属,可是,诸神导演了一出滑稽戏,他完全不顾及兄弟情谊,背叛了我们。” 阳江情绪变得激动,酒涨红了他的眼睛。 蚕丛喝着茶,默默听着。 阳江侧身说道:“当年,我率领一百人走金龙道,杨术率领100人走陈仓道,扎西多吉走褒斜道。咱们约定90天后,在杉树林集合。谁先到,谁必须得等着。我的部队因为风霜耽误了20天,当我到达时,被眼前的场面震撼了,那里显然经过一番激战,杨术兄弟受了重伤,兄弟们死伤严重,残肢断臂满眼都是,我找到了躲在一块粘毛草下的杨术,他身上血迹斑斑,杨术说他亲手杀了三位兄弟。他的眼神透着难以置信和怒火。我知道他指的是谁?” 蚕丛睁大眼睛,表示诧异,他知道重点在后头。 阳江又倒满了酒,脸红脖子粗,接着道:“那20天发生的事,具体情况我不知晓,但是他杀了守望者兄弟,这笔账我就要跟他清算。” 他用凛然的眼神望了蚕丛,接着又将杯中酒一干而尽,他继续道:“你懂的,我们是在诸神的见证下,加入了剑门关守望者。守望者誓言,是最圣神的誓言,兄弟情谊,是天底下最正义的情谊。不管处于何种原因,不管处于何种目的,首先不能背叛立下的誓言,然后不能做对不起兄弟的事,更加不能要兄弟的命。可是,扎西多吉两点都做了。” 蚕丛看到前辈眼中的决绝。 阳江愤恨一声,沉吟着,惨烈的画面让他心如刀割,他捂住口鼻,低着头,显得异常痛苦,然后抹掉两束清泪,悲愤道:“其中一位我平时交好的兄弟就死在他的剑下,”他哽咽着。 蚕丛试着安慰,阳江伸出右手制止他。 他继续道:“你听我说完。我想去关外,我要找到他,我得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来,我带队3次,去过杉树林等其他更远的地方,可到今天,我没能碰到他,这是我平生最遗憾的事情之一。” 看来阳前辈有许多伤心往事,蚕丛想着,酒后吐真言,想着前辈平时浑浑噩噩,实际上感情深厚。 阳江继续说道:“后来听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女人。”阳前辈几乎要将杯子摔碎,他愤恨道:“女人,女人可以让兄弟反目,可以让家庭破碎,同样也让人违背了诺言。他为了一个女人,背叛了兄弟。” 蚕丛试探性的问道,“那你怎么不问问杨术前辈?他或许知道答案。” 阳江痛苦道:“杨术为了一批物资,临时走开三四天,回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等他赶到时,那里血漫金山,他毫不犹豫,没有停顿,带领四五名好手,全力追击,可惜对方人多势众,杨术受了重伤,不得不暂停追击。总之,扎西多吉的脑袋,暂时寄放在他脖子上,未来某一天,我一定拿他祭奠那些死去的兄弟的阴灵。至于杨术,或许知道更多,或许他心里有不得已的苦衷,毕竟那也曾是他的大哥,他们之间相识得比我还早,因此,除非他主动告诉我,不然,就只有等到我遇到扎西多吉了。” 蚕丛奴奴道:“关外那么大,扎西多吉会去哪里呢?听说关外危险重重,他会不会?”他突然闭嘴不语。 阳前辈义愤填膺:“不会,这些年,陆陆续续听到了一些风声,他活着,他还活的心安理得。”阳前辈压抑着,怒道:“他背叛了守望者兄弟,不管他在的流沙之滨,还是遥远的北海尽头,我都会等到那一天,我一定要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蚕丛从他那混浊的双眸中,看到了一个历经沧桑的倔强老人的执着。也许世人会说,在剑门关,守望者守望的是莫须有的神话传说,守望者只会在虚度中嗟叹人生,但是蚕丛知道,这些人在守望一种忠诚、一种兄弟情谊或者守望着一份人间正义。 接着,蚕丛见到了绝境长廊上最凌厉最让人眼花缭乱的一套剑术,阳江在醉酒的状态下的最高剑意,他叫道:“这叫取死之道,希望你能领略精髓。” 出发的那天早上,天气初肃,关内浏阳河河畔,草长莺飞,芦苇一蔓一蔓茂密似幕,梭鱼草与马唐草结出了紫色的花球,一笼一笼清新淡雅,千里澄江似练,一些几十上百年的旗杆斜峙在水面上,无数蜻蜓落在上面一动不动,初夏阳光正好,温煦带点炙热,一扫连日来阴霾。 督导员杨雄雄赳赳说道:“阳光正好,咱们出师顺利。各位,准备就绪,大家打起精神来。” 台下200多人一片激动,他们终于要出到剑门关外,去看一看传说中的野人了,传说,还有几丈高的巨人族,上古防风氏后裔,被炎帝驱逐到了关外万里之遥,蚕丛还听说过,一个巨人的战斗力跟一个猛犸巨象差不多。 猛犸巨象,在都光平原是无敌的存在。不过,自从蚕丛看到那个硕大的白色老虎后,他觉得世间没有比老白虎更凶残的东西了。想到白虎,他又想到了小小,她醒来后应该和她妈妈待在营盘山王国吧。想到她某次跟自己说的:“蚕丛哥哥,你是蜜蜂,我就是花儿,你是流水,我就是鱼儿。”他心里一阵甜蜜。 言光明站在台上说道:“一切都要听督导员的安排,保护丁指挥的安全,他年纪大了,他的性命高于一切,我希望大家能多杀几个野人,多带几颗野人头颅回来。” 言光明每讲一句话,台上几十上百号人就会跟着瞎起哄。 最后他说道:“开长廊木门!” 随着话刚落音,伫立在大门口的守望者推开了甬道外侧的黑色大门,二百多名守望者,似乎受到了感染,纷纷叫嚷道:“走吧,向前吧,我们的拳头将击碎野人的盔甲。” 整个队伍分成2列,左边一列最前方是杨术前辈。他凌厉的望着前方,束发成辫,结成一个马尾,垂落在背脊上,那柄只杀奸人与小人的宝剑“寒月”在腰腹见熠熠生辉,他坐下的烈马极为雄壮,脾性暴躁,是一匹精悍的汗血宝马。 他后面跟着督导员杨雄,然后是苏泊尔、桃木等年轻人。 右边这排,丁总指挥走在最前方,他依旧是那套灰色的呢绒大氅,猪皮手套,他骑在黑色骏马上,毫无表情,新晋总指挥助理蚕丛紧随其后,他的腰身插着他父亲把柄玄铁打造的英雄剑,然后是莫克明老先生、马竞、刘敏,林峰等年轻人。 之前的战备管理员徐德高,训练师言光名等人伫立在训练台上,他们翘首望着从眼前走过去的守望者兄弟,脸上是冷峻的表情。 对他们来说,这几十年来,每一次大型的巡视,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损失惨重。每次最后,总有不少兄弟不见了。其中,出现过几次全军覆没的惨状。 望着台下那些年轻人稚嫩的脸孔,他们想着,这些人,还能再回来吗? 在两座天梯的中央位置,是那扇用坚硬鱼梁木打造的木门。木门沉重、厚实,散发着几千年的古老气息。 蚕丛、马竞、林峰等尽管来了大半年了,但是他们从来没进甬道看过,苏珀尔,桃木等人说,这木门就像一块玄铁,一般的武器,难以撼动分毫。 蚕从经过木门时,看到两扇门上,雕刻着阴阳太极图,一阴一阳,一上一下,相互咬合。 听莫克明说,太极图蕴含着天地灵气,是上古黄帝遗留在此地的。 三千多年前,黄帝统一整个中原大陆,将恐怖的怪兽驱赶到了关外。 丁义总指挥此前跟他讲过,这宇宙万物由阴阳二气组成,扶桑神术跟建木神术是这这天地之间的阴阳通道,雨季开始,就代表人类进入了传说中的“双树纪元”。 蚕丛懂得,这些都是他老爸此前一直在调查的东西,他想着,两棵神树会不会跟这个有关呢? 等他从迷惘中回过神来时,大部队已经进入了甬道中央,甬道长一百米,宽度最多只能让四个人并排通过。两壁光滑如镜,无法攀援,蚕丛看到在十几丈高的位置,等距排列着十个木窗口。 督导员杨雄说道,这是防御窗口,如果有野人进入到这个通道,那么窗口里就会有守望者兄弟射出箭簇来。 马竞等人往上瞅了瞅,林峰叫嚷道:“这个窗口属于绝佳的射击点。我相信,贸然闯入者,一定会被射成刺猬。”刘敏则感叹道:“敌人来这里,不是找死吗?” 桃木跟苏泊尔则说道:“敌人根本进不了剑门关。上古先民早就说了,这座关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在他们穿过甬道时,突然眼前强光大作,整个视野一片开阔。 而且,惊奇的是,这边情景跟关内的盛夏时节全然不同,这边整个是一片冰雪世界。 蚕丛知道,从几百丈高的绝境长城上看,关外是一望无垠的白色与稠密的杉树林 。可等到他们行走在关外的雪地时,他们发现视线其实没有想象的开阔,漫过一片几百尺的平川,守望者们就到了翠云廊,这是一片巨大的柏树林,全都是柏树。 丁总指挥骑在高大的战马上,举目远眺,说道:“大概50多年前,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湖泊,当时为了更好的与野人作战,我们组织了一次填湖。”他感叹一声,似乎往事勾起了他的心弦,接着道:“将这个湖面填平,用了1000名守望者,花了整整三年。” 蚕丛看到,这是一片巨大的空旷平原,而在空地后,一条栈道向西,一条栈道向东。 杨雄说道:“这次,我们前进的方向是西边。根据我们的观察和推断,传说中的昆仑山就在西边。” 不过,按照丁总指挥的说法,他们这次的主要目的,是修复栈道上的那些已经倒塌的栈道。 大家心情激动,但都竭力压制着。 去到关外,是每一个骑兵的梦想。 丁总指挥解释道:“80年前,在我刚担任总指挥时,上一位总指挥官褒卞跟我说过,扶桑神树在传说中的昆仑山。几十年来,我一直想去寻找这棵神树,可惜,由于种种原因耽误了。我不知道未来还有多长,因此,我想去看看。” 蚕丛、马竞等守望者喧闹不止。 大家仰天长啸,抒发着青春热血。 据先民记载,昆仑山在“天启纪元”时,是众神之地,万物都从昆仑山上演化而来。传说,上古真神伏羲与女娲娘娘,在昆仑之墟居住了几万年,为了更好的让天上的众神管理人间,伏羲大神种下了一颗神奇的种子,这个种子从破土那刻开始,以一天3尺的速度向上生长。经历几万年,一直长到了天空的尽头,从天启纪元开始,到后来的大圣纪元,这棵树都是连接神界与人间的通道。直到大圣贤颛顼大帝领导的“绝天地通”事件爆发,这个神奇的树就消失了。从此,人间再也无法跟天界互通往来。 丁总指挥官说:“世人都说,雨季,是开启‘双树纪元’的标志,我已经老了,在这里守望了将近80年,对绝大多数老人说,人生只有一个80年。我跟其他大多数人一样,也想探一探神树的秘密,也有着虔诚的诸神信仰,也想看看,那棵树是不是真的通向了天空。我想,这是我最后的一次关外之旅。” 杨术、杨雄一本正经,说道:“总指挥官,我相信,这次一定能实现你的愿望。” 马竞、桃木、苏珀尔等人兴奋异常,因为他们的第一次关外之行,就是寻找传说中的扶桑神树。 可是,对另一些人来说,又不是那个味儿。因为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想会一会关外的野人,假若要是能碰上巨人以及不死族“骷髅人”那就更好了。扶桑神奇虽然神奇,但是他们可不愿意真的爬到天上去,他们对于人间,还有着无限的眷恋。 杨术跟丁总指挥官一直交头接耳,然后督导员杨雄跑了过去,三人一番讨论。 蚕丛、林峰、刘敏、马竞等人招呼着后面的守望者兄弟,催促着他们快速行进。 整支队伍,连绵一百多米,前方是游骑兵阵容,后面则是物资战备队员。一匹一匹驽马上,驮着马铃薯,红萝卜和苹果以及干牛肉。 督导员杨雄从队伍正前方跑到一处冰雪高地上,对着大伙说道:“下一个目的地,将是雷霆寨的青竹木屋,多年前守望者设置的一个站点,那里居住着褒常山,一位老朋友。我们抵达那里后,将修整三天,然后继续向西边进发。” 第68章 向死而生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种感觉糟糕透了。青叶本来抱着求死的决心,因此才说了那一番话,按照法律,他活不过48小时,可是,这一等就是一个月。 其中窦鹰只来过一次。 太监是在一个阴雨绵绵的黄昏时刻来的,当时青叶手里拿着一本《山海经.大荒东经》。 这本来是无意中的一个举动,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去瞿塘关的希望有多大,他为了逃避一切,首先想到的就是死亡,因此在朝堂之上,他说了一些认命的话,他希望青海能杀了他,从而离开这个丑陋的世界,第二就是去到遥远的东境大门,那里是古蜀大陆的最东边,离人类最远的地方,他要在大禹石像面前,忏悔自己这一生。 开始7-8天,他处在脑壳晕眩的状态,总感觉马上要死刑了,那就干脆放任自己吧,从而天天酗酒,天天黯然销魂。结果青罗这个小妹妹,就在旁边不断给他灌输简单的思想:“你看你不是还活着吗?你看日夜星河,白天黑夜不是正常的吗?你看你整日的你胡思乱想,书中怎么说的,一寸光阴一寸金,不是又浪费一整天吗?” 青叶不屑于跟一个11岁女孩讲大道理,然后他也懒得跟她分析自己所面对的问题。可是青罗脑壳里的道理却如岷江之水滔滔不绝,某天青罗故意在一棵枫树下,念叨:“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策,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智者也。”然后第二天,她啃着一个大苹果,叫道:“水积成川,载澜载清,土积成山,歊蒸郁冥,山不让尘,川不辞盈,勉尔含弘,以隆德声。” 青叶知道,这些都是他妈妈诸葛辰王妃教给她的。在青叶的记忆里,这个王妃实在是学富五车,温婉贤惠,但是面对自己母亲的阴险毒辣,刁钻手段,就是老鼠见到猫了。其实,这个小女孩并不明白这些话语蕴含的真意,她只是觉得这些句子正好适合这种状态的他。 青叶只是苦笑,摇着头,回复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他依旧在放纵自己,而夏日连绵的雨,却让他感到兴奋和欢快,某一天,他突然跑到雨水中,对着雨水大叫:“水神,就让这雨一直下吧,下吧,下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就让这大水,带走这里的一切吧。”他歇斯底里在手舞足蹈,然后突然倒在地上,嚎啕大哭,万般惆怅。 青罗见状,赶紧叫来了守卫,将他拖到床上。结果,青叶病了三天。 在他精神稍好的第二天,窦鹰过来了。他带来的消息最开始让青叶气愤:“联姻!是什邡城的丁钰橙公主。所以你的死刑推后了,皇后说大喜将近,不宜见血。”窦鹰站在一旁,一边点头,一边说道,“良辰美景,择日便到,千真万确。” 青叶站了起来,暴跳如雷,忿然作色,他对着诸神怒道:“诸神在上,难道那些正义的好人都消失了吗?难道那些卑鄙无耻的小人就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吗?如果诸神真的慈悲,将让我赶紧消失吧,我受的折磨够多了。” 窦鹰只是在我旁边劝道:“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不管外界发生什么,你得守住你的本心。”青叶控制着自己,然后问道:“可有白萱的消息?” 窦鹰回复道:“谁也不会为难一名卑微的奴隶,她将服侍青海。” 窦鹰走后第二天,他大大咧咧开骂了,她最爱的女人要去服务自己最痛恨的人,他觉得这是人世间最悲惨的事,凭什么因为一条腿,命运却云泥之别,他大叫着:“诸神慈悲,如果可以,就让他们生下的小孩,都缺胳膊少腿吧?” 当他再叫第二遍的时候,青罗适时出现了,她叫道:“我妈妈说过,上古时候,凡豪杰、英雄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尖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猝而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青叶听闻后如晴空霹雳,他突然闭上嘴巴,再也不说诅咒的话了。此后一连几天,他都足不出户,坐在红色雕花书桌上,望着窗外的竹叶出神。 雨季时光舒缓绵长,他在几天时间里,看到竹子节节攀升,他看到竹林里竹节虫,蠓虫在翕动,他感觉到生命的神奇之处。 这天他又瞅到书桌上没看完的《山海经.大荒东经》,他稍微瞥了一眼,然后又去翻阅那本关于什邡古城的历史书。 相较于奇幻世界里的缥缈之旅,他更喜欢实实在在真实发生过的事迹。 什邡古城的桂圆桥与狮王传奇是都广平原最璀璨的明珠,其中有许多荡气回肠的故事,当他看到丁鹏国王的执政生涯轨迹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在差不多90年前,丁磊国王有两位太子,其中一位太子莫名其妙消失了,没留下一点政治稗史,按照惯例,一个强盛王国的太子,内容至少得写上2-3版的,为何只留下只言片语呢,书中记载,他一个人跑到了北方。 什邡古城千里之外的北方,不就是剑门关吗?那里驻守着大量的守望者。 这个丁一,跑到剑门关干嘛呢? 在溽暑那天,青罗呆呆地坐在连廊上,青叶全神贯注的看着书,接着听到了青罗的哭声,他跑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只蜻蜓死了。 这个小女孩有一颗怜爱之心,他叫道:“嗨,你要不要一只永远不会死的小鸟?” 青罗抹掉眼泪,说道,“谁信你啊?世界上哪有不死的蜻蜓”。 青叶还真的跟他打赌,说道:“看我的。” 接下来五天,青叶手上一直捧着一本机械与工艺的百科全书,开始制造一个木制的巨型机械鸟。 最开始几天,他一直在制作木块,研究榫卯结构以及木块架构技术,接着,按照一定规律和技巧,拼凑木块,青叶是一个头脑灵活的人,在所有皇子中,他涉猎最为广泛。 就这样,一连七八天,等到手上工艺品稍有雏形时,开始上漆,他还特意问了青罗喜欢啥鸟,青罗回答道:“凤凰,需要多点蓝色和红色以及黄色。” 最后几天,两人一直在调制色彩,研制涂料,再将木制的木制翅膀涂满颜色后,一只非常漂亮的榫卯结构的机械鸟终于制作完毕。 青叶说道:“这里缺少工具,如果我能出去,找到城里的工匠,一定可以利用机括安置螺旋桨扭力驱动机制,只要速度足够快,力量足够大,理论上是可以飞起来的。” 青罗盯着这只木鸟,高兴极了。青叶问:“为何这么高兴?” 青罗回答说:“哥哥青云和姐姐喜欢《山海经》里的故事。我呢,耳濡目染,知道远古的大圣纪元时,这个世界就存在巨龙和凤凰。” 青叶不置可否,他是一个现实主义者,他认为,几千年前都没有记录的东西,那几万年前也不会存在。 青罗突然说道:“那你说你想去瞿塘关 ,你知道大禹石像在守护什么吗?传说大禹可是有神力的。” 这一问倒让青叶哑口无言,他长这么大,倒一直没想过为何几百丈高的大禹石像会伫立在那里? 接着,他又想到外公统治的蚩尤城,听说那边的人,对魔神蚩尤更加崇拜,整个蚩尤城是好勇斗狠者的天堂,因此,通常人们普遍认为,那里有比都广平原更为强大的钢铁力量。 为了找寻到上古圣贤大禹的信息,他开始翻阅《大荒东经》,传说,云梦泽之外,还有更为庞大的世界,那是古蜀大陆上的先辈从来就没涉足过的地方。 这天,当他在纠结未知之地云梦大泽时,大学士莫长青来了。 这位老得不能再老的睿智老人,青叶敬佩不已。慈祥的老人,瞅到了那只木制的凤凰大鸟,然后评论了一番,断定即便装上了机甲,飞不过50米。 接着又讲解了一些亟待改进的地方。 “按照我说的,重新设计一下。可以增加5倍的距离。”老者和蔼说道。 青叶知道,大学士不轻易涉足太清殿的。待青罗带着那只木凤凰走后,莫老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他似乎对青罗抱有极大的同情,青叶见状,赶紧将大学士拉到了一个长满滕曼的支架下,一束束阳光如剑戟一般射在地上,形成了形状各异的碎片,碎片随风飘扬,让人眼花缭乱。 青叶连忙用清泉泡制两斛香茶,客气招待着,莫老一直寡淡着脸,青叶猜到老先生无事不登三宝殿,于是一本正经坐着。 莫老意味深长,悠悠说道:“在这片富饶的土壤上,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多到数不清。我想,应该没有几个人看到的事比我多了。这片土地如此肥沃如此妖娆,让无数人垂涎三尺,都想占为己有,其实,这是大错特错的。” 青叶明白,这是五国争霸的历史。他说道:“建功立业,名垂青史,是无数英雄豪杰的追求。” 莫老喝过一杯普洱香茶,道:“你想想,这滚滚岷江水一路向东,淘尽了多少英雄与无名者的白骨?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你看到的世界变了吗?”莫老抚弄着胡须,自问自答着。 青叶无言以对。 莫老站了起来,又坐了下去:“这个世界,演绎的其实只有一出戏,但是,到最后,都只不过镜花水月,先民早就说了,前人田地后人收。” 青叶说道:“历史是英雄创造…” 莫老突然转过头,继续说道:“我不是来跟你跟谈历史的。再说,历史书上的历史,只是前人想让你看到的历史,而那些消失于时间尘埃的更为感人的故事,却没有遗留下来,这些只存在我们这些年老的人的记忆里。还有更多消失于历史的尘埃!” 青叶瞥了一眼手上拿着的书,他发现这是一个全新观点,然后他感叹着:眼前这个大学士,到底多少岁了? 莫长青说道:“记住。有时候历史是骗人的。其残忍程度远超历史撰写者的想象之外。” 莫老停顿一下。 他喝过普洱茶继续说道:“我今天来,是想谈谈别的。大概在100年前,什邡城是这个平原上最强盛的王国,当时的丁磊国王有四个儿子,在一系列权利争霸中,上演的宫廷大戏,非常残酷。大皇子和二皇子在领地上自相残杀,三皇子丁一与四皇子丁鹏,同样也是游戏参与者。” 青叶提醒道:“书上说,丁一是太子。” 莫姥说道:“我说了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一个喜欢读书的人,大概率会被书里的内容骗,这是真理。” 青叶无言以对,心里不是滋味。他早两天才从书上看到丁一是太子,丁鹏是他的弟弟,丁一无心政治,不热衷权利,因此舍生取义,独自去了北方,此后丁鹏顺利继位登上国王宝座。按照莫老的说法,丁一上面还有两位哥哥,因权力争霸不明不白死掉了,史书上并未记载。 莫老继续道:“我不是来讲历史的。我意思是你们必须得学到教训。现在看来,人们从历史中学到了阴谋诡计,学到了勾心斗角,学到了不择手段,唯一没学到的就是血的教训。上古圣贤说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这些上古遗训你应该知道。” 青叶知道,他这里说了两段典故,第一段就是同一个父母生下的子女,不应该相互残杀,第二段讲的是藤蔓上的瓜看上去非常多,但是摘着摘着就没有了。因此后面还写着: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少,三摘犹自可,摘绝抱蔓归。这同样告诫人们,那些看上去很美好的事,人们应该全力去珍惜他,而不是毁灭他。 青叶大概猜到莫老要讲什么了,他准备洗耳恭听。 哪知道话锋一转,莫老带点劝告口吻,说道:“你收拾一下行囊,赶紧走吧,去你想去的地方。青海将御驾亲征,他跟青山的这一战,是胜利还是失败,你都难逃一死。” 然后莫长青将连日来宫殿里发生的事大致讲了一遍。青叶左手紧紧拿着茶杯,右手紧拽成拳,他想了想那些讳莫如深的谣传,然后将谣言和这些年来的传闻一一对应,接着叹息不已。他说道:“我们四个都不是父亲的血脉?那意味着,青山青云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在?” 莫长青打断道:“从长远来看,决定天命所属的从来不是血脉,而是实力。” 青叶抗争道:“可普通百姓不认为如此,他们信奉的是金龙宝座上国王的号召力。” 莫长青不想再做过多的解释,怒道:“你赶紧走吧,将有一位你很熟的得力干将,跟随你去!”他的眼神透出毋庸置疑的严厉。 青叶明白,大学士是对的。如果青山赢了,那么巫师司马长鸿、青海、青麟、青梅都难逃一死,母亲大人将为她犯下的错误,承受失败的苦果,退一万步来说,即便青海战死,那金龙宝座上坐的也是青麟而不是他,谁会允许一个跛子做国王呢?而如果是青海赢了,那么他首先第一步就是宰了自己,已告示天下,青叶才是奸情下的孽种,其他三位才是真正的真龙血脉。。 青山问道:“谁将负责我的行程呢?”莫老回答说:“子末将军,他来自白帝城邦,对那边的情况相当了解,你将会得到更好的照顾。” 青叶有点犹豫,往庭院角楼顶看了看。 莫大学士说道:“放心,路上绝对安全,我都考虑好了。” 第69章 尔玛依娜 小时候,霍光跟他的小伙伴日谷得基经常坐在那个大桑树下,听族长父亲霍本阳讲解上古兵法,作为一名游牧民族的后裔,霍光不惧怕战争,他最喜欢这段话: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他曾经问父亲,啥时候战争会来?为何我们这里的小孩,从小就要学习打仗的兵法? 霍本阳在一棵大桑树下,望着悠悠旷野与山顶上的夕阳余晖,回答说:“上古圣贤说‘故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亡。’等你们这帮小伙伴长大了,战争自然就会到来。” 当时,霍光和他的朋友日谷得基追逐着树梢上最后的一丝光辉,将手上的蚕虫送到了桑树上,那个时候的他们,根本没意识到“长大”这个词,其实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霍光跟“灵儿”尔玛依娜伫立在东方的海螺山上。 这座山被称为“夏旭冬日”。清风携来蝉鸣,他们将视线送到很远的碧绿山川中,此时,薄暮冥冥,云雾寥寥,一片寂静,日谷得基骑着战狼,从一处山坳穿了过来,这匹战狼跟霍光坐下的战狼一样,属于10年前驯化的第一批猛兽,在短距离的山林间,此兽比马更擅长奔袭。 当年,前族长霍本阳错误的估计了未来的形势,战狼的驯化没有按照计划进行,第一批驯化完后,由于大量的族人离开山区,迁徙到平原,因此计划就搁浅了。 后来,人手短缺,照料不及,战狼有的病死,有的老死,因此,现在存留的数量不多。可是,战争来的如此匆促,这是霍光没预料到的。但是,他明白,眼前的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群山缭绕,风景旖旎。霍光记得,在他6、7岁的时候,他是在虎山的枞树林学会爬树的,8岁的时候,他可以灵活地摘到桃子和酸梅,10岁的时候,他可以捉到鸟窝里的小鸟,11岁的时候,在明照峰的山泉瀑布中,学会了高处跳水。最开始,他只从1米高的地方落入水潭中,然后加高到3米,最后站到15米高的绝壁上,坠落下去。这个记录,到现在还没有哪个小伙子可以打破。 后来,他是在巨石林的的孱岩洞里,偷偷亲了一名少女的脸,那是他第一次尝到女孩子身上的香味。在桑树林,他从父亲身上学到了格斗,摔跤等技能和剑术。 等等这些,都是他童年记忆深刻的事,但无一例外,都成了他最美好的回忆,这些山头这些树,构成了他的人生,甚至是他的血与肉。 霍光认为,这块土地,是全族人的人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壤,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侵犯这片土地。 霍光将凌厉的眼神从寥廓的山川收了回来,日谷得基下了座狼,走前一步,说道:“黑水寨的寨主土素子和丹丘生老前辈率领500壮士已经将巨大的石头投向了山谷,敌人在羊肠小道进退失据,死伤惨重。”他的语气略显振奋,脸上带着庆幸与暗喜。 首战告捷。 由于山区地形原因,昌大盛首先让一千名步兵走在队伍最前方,雨季开始后,许多山路都变成沼泽,一些水坑则变成了夺命的陷阱,他们只能放弃战马,选择步行,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进入羊肠小道。但是他们没料到山上的巨石如此之猛。 500名营盘山的士兵,在狭窄的山路上前行,他们做了最好的战防守状态,但是山上的巨石从天而降,以雷霆万钧之势砸下来,尽管有些士兵带了兜鍪,可大小不一、几十上百斤的巨石从百丈高的崖壁上坠落,携带着千斤巨力将许多士兵砸成了肉泥。 等到再也看不到从天而降的巨石后,昌大盛清点了人数,发现被砸死的就有100多人,受伤的有150多人,基本上损失一半,但这都是他预料到的。 当他在进入峡谷的豁口时,看到两边峭壁如屏,高山深涧,如水赴壑,他就想到了这种状况的发生,但是,要征服这片山区,这点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因此,他让一些不具备多少战力的年老士兵,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昌大盛骑着高头大马,跨过那些伤残士兵,绝情地说道:“继续前进,真正的战争还在后面,功名只在马上取,不畏强敌万人捶。”然后他用那双虎目扫视了一圈,确定杂草丛中不再有埋伏后,继续大叫道:“将伤员带走,然后清理道路,让弓箭手准备。” 丹老和土素子前辈率领五百壮士,个个都彪悍健壮,身着麂皮披风,前胸半敞,脚下是荆棘麻鞋,腰插弯刀,他们站在绝壁的坎上,高举弯刀,扯开嗓子,朝山下发出轻蔑的笑。 昌大盛的骑兵全神戒备,顶着烈日,看到一些纷乱的人影在山顶上,欢呼雀跃,他们紧撅着弓箭,快速向前,拉开弓弦,准备射击。 丹老等也不再停留,嘲讽一番后,率领五百壮士,消失在后方的小路上。 霍光说道:“这种胜利不值一提,赶紧让臧天朔前辈准备红树林的战斗,打好下一场硬仗。”日谷得基甩着鞭子,鞭子在空中“噼啪”作响,他迅速扭转座狼,领命而去。 霍光的这头座狼有一个非常霸气的名字,大家都叫他“驴头狼”,此狼的后腿肌肉非常壮实,面相凶恶,从侧面看就像一头驴头,它眼神凌厉,威猛凶残。 “驴子”看到伙伴走了,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它左右跳跃,用前蹄刨土,在草地朝天空上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不一会,群山之间,狼嚎声此起彼伏,黑纱女站在山尖上,黑色素裙上的流苏在风中摇曳,在太阳照耀下,像无数黑色、黄色、金色的蝴蝶在她身边飞舞。 她沉默寡言,日光打在她身上,散发刺眼的白光,她不喜不怒,不嗔不悲,好像日谷得基从来没来过,也不曾离开过。 霍光知道,神秘黑纱女对这一切是熟视无睹的。 他也懒得听她那些“人类之子,拯救苍生”之类的虚拟的大话,他迫切地希望,能打赢这场战争,他本来期望黑纱女能提供一点参考意见,但处于某些原因,他固执地认为,这片土地应该由自己来扞卫,而不是他人。 因此,关于战争,他从来就没有向她征询过一丝意见。 霍光给尔玛依娜配了一匹火红的战马,在绿色晨岚中,就像一颗流星,这些天,他们俩在各大战区,逡巡。 尽管霍光知道灵儿的脚步迅速,但是在这个崎岖不平的山区,一匹马总比一双脚要好得多。 霍光说道:“灵儿,咱们走。” 他已经对灵儿很熟悉了。 在霍光看来,他不知道将灵儿放在一个怎样的位置,以此让两人心安理得的相处,或者让他在她面前更加自然或有尊严感。 她称呼他为“大地之子”,她对他本人不存在一点感觉,其实,仅仅出于对这个称呼的敬畏。 因此,霍光问过她:“你喜欢我什么?” 黑纱女说道:“无所谓喜欢,我的使命就是服务于你。” 从小到大,霍光身边就不缺女人,作为族长的儿子,他受到了无数少女的青睐,况且,他身躯高大,脸型俊俏,肌肉发达。 因此,绝大情况下,在整个部落里,他都是焦点所在。开始的时候,她喜欢女孩脸上青涩的笑,或者黑色的秀发,后来,他喜欢大大的眼睛弯弯的睫毛和细细的腰,后来他偏爱丰乳肥臀和极具魅惑的舞姿。有段时间,他贪恋红尘,整日沉醉在客栈里歌姬们艳舞欢歌里,他不知道喜欢和爱是什么,他总觉得人人都喜欢他,而他人人都不喜欢。 直到他碰到了小小。那个女孩子有一股特有的矜持,她的笑如夏花烂漫,如冬雪清纯,那对梨窝如春风扶柳,如秋叶静美,她的眼睛清澈见底,就像这是黑暗中的星星,她蹙眉间散发的气息如碧潭清泉,让人流连忘返。更加奇怪的事,小小从来都不睁正眼瞧他,在将近2个月时间里,她视而不见,这显然是霍光疑惑的。 她就像一个宝藏女孩,霍光这样觉得。而且,更让他辗转反侧的是,她对蚕丛有种偏爱,就因为他们同病相怜或者蚕丛更加善良?霍光想知道答案,他想打败蚕丛以此次来征服她。 可惜这一切都晚了,这位梦中女孩消失于广袤的天空。而且滑稽的是,那个叫蚕丛的小子,也消失了,据说,他被发配到剑门关,成了一名卑微的守望者。 他迫切地需要找到她,他相信小小还活着,他想证明自己更适合她。可是现在,站在他身边的是她,是一位比小小更梦幻,更带神秘色彩的女孩,她有着跟小小一样的绝世容颜,更加丰腴的身材,但他明白,他对她绝谈不上喜欢,更不是爱。在骨子里,他甚至有点畏惧她,不过,他知道,她臣服于光明之子,因此他同样对她说:“我对你,可谈不上爱。” 灵儿的语气一如往常一样,冰冷,无情:“大地之子可以爱任何人,任何人以得到您的爱为荣。” 如此,霍光在她面前,不再顾及什么,他的语气更像一个男人。灵儿对他的这种转变,淡然处之,似有若无。 霍光骑着战狼在森林里穿行,灵儿尔玛依娜的火红骏马紧随其后,在转过某处山坳后,在一处溪水边,丹丘生骑在一匹威猛的座狼上,风驰电掣而来,他瞥了黑纱女一样,然后对霍光说道:“他们还有一个时辰就到达红树林,这一场,如果你能亲自在前方坐镇,那么一定会让战士的士气大振。”丹老信心十足。 黑纱女极为罕见地发表了意见:“光明之子,无需迎战,他应该出现在更大的舞台上。”这段时间来,丹老一直不喜欢她,尽管她不置一词,更多的时候形同虚设,但是她就是碍眼,他担心她会对霍光产生制肘,而且,他感觉到,黑纱女已经影响到了族长的威信,他怒道:“女人,只适合穿裙子,不适合打仗。尔玛依娜,请你自重。” 灵儿罕见地跟他杠上了:“大地之子会在合适的时机,出现在合适的位置上,这点不用你担心。你没有资格约束光明之子的行为。”她的脸面向太阳,无视着一切。 丹老舞动着手中的钢剑,道:“你要是有哪怕一点点自知之明,就应该闭上你的嘴,以免身首异处。”他的语气转为威严肃。 黑纱女瞅着他的钢剑,冷冷道:“钢铁的力量虽然恐怖,但不是这世界最强大的力量,这点对我来说构不成威胁。” 丹老抽出长刀,亮出兵刃,他举起手来,挑衅道:“那你就来试试开膛破肚的滋味吧。” 尔玛依娜无动于衷。 霍光横挡在中间,座狼眼冒精光,咆哮着,丹老座下的战狼跟着“嚯嚯嚯”地,做出攻击形态。 霍光叫道:“丹老先生,请你收起你的长刀吧,我们的敌人正在来的路上,灵儿是我们的朋友,她的存在,对大家有益无害。不过,这次我站在你这边,我随你去前方作战。” 黑纱女骑在火红马上的,悠悠说道:“我将寸步不移的守候在你身边。” 丹老怒了:“你并不会使用兵刃,而且还会分散族长的注意力,你就跟那些村里的女人待在一起吧。” 黑沙女表情严肃,道:“我不需要人类的庇护。” 丹老:“我们可没有多余的人保卫你的安全。” 在丹老看来,黑纱女是一个多余的存在,他可不相信光喊几句口号就可以杀敌之于无形。她显然有防护技能的神力,但她也没有杀伤力,她对兵刃的理解似乎为零。而且,对战争她更加一窍不通,她的信仰也别具一格,太阳神,那可是更南方的一点的神灵。 在这里,他们信奉的树神和山神,再说,他并不认为大地之子真的存在,并且,大地之子也不是一个多么高尚的称谓。他跟族里绝大多数认为的一样,黑纱女的存在,只会让男人变得懦弱。 霍光关心的说道:“战争可不是儿戏,一旦开战,大家无所顾忌,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个累赘,你必须自己照顾你自己。”霍光声音越来越低,甚而有点心虚,他知道她身上透着神秘。 黑纱女继续说道:“不用担心,你大可按照你的意愿行事。” 丹老将霍光拉到一旁,小声说道:“我们有200多人躲在树上,给他们每人配备了30根箭簇,但是敌人都穿着防护服,因此,一旦箭簇用完,那就是近距离的肉身搏战,如果有你在旁边作指挥,一定会增加我们的士气。” 霍光亮出了腰身上的苗刀。不管是那个灰袍巫师还是眼前的黑纱女,都将这把宝刀称为魔神蚩尤的佩刀。此前在龙门客栈,霍光体验到了苗刀的神奇,那种蓝色显示着这柄刀是全天下最神奇的冰刃。 他信心大增:“走吧,就让神兵见血吧。” 丹老紧跟其后。 尔玛依娜慢悠悠地走进森林中。 第70章 水火双圣 “强者积于弱也,为直者积于曲,有余者积于不足。”族长高雄在花卉林说道。 他穿着一件拖到脚踝的彩褂,上面有各种鸟纹,头发用一根长茎鹤顶兰的藤条圈住,捆成一条条向后笄着,他面色红润,一脸友善,当小小问他高氏家族的家训时,高雄如此回答道。 他们穿梭在长满五彩花卉鲜草当中,小小看到有五颜六色千奇百怪各种花草,有一种草格外引人注目,它的枝头绽放红紫色的花球,小孩称它们为艾之草,结的果似艾实,又被称神草,它的真实名字很特别,叫蓍,丛生如蒿,挺拔直立。 苏尼扎娜告诉小小,这种神奇的野草多生于僻静幽谷,一般深藏不露,凶恶的虎和狼都会远远避开,毒螫也不敢侵犯。上古圣贤说,这种草的地下有神龟庇佑,仙草上方的高空则仙气弥漫,云雾缭绕。蓍生长的地方,是天地精华之所在,族里道法最高的比摩常常用它的根茎作占卜的道具,这种草味道有点苦涩,性情温和,无毒,能使食者益气润肤,明目益智,如果长期服用,那么身体清健,不饥不老,容光焕发。 高雄家族是这种草类植物的忠实拥趸,这些天,小小和青水在晚宴上,也尝到了这种深仙草,当时她们极为纳闷,将这种草当做一盘美味的菜肴,这让很多人瞠目结舌。 青水瞅了瞅高雄族长,只见这人天庭饱满,脸颊圆润,颇有仙气,想来,高族长几十上百年来,都食用着这种仙草。 青水问扎木,高山族长的岁数,扎木说,高雄将近400岁了。水圣女表示,从外观上看,他只有一个甲子的岁数。 青水立在山埂上,发现目之所及,这种叫做蓍的神草漫山遍野,她突然觉得,高山族族长真是煞费苦心,居然动用如此巨大的人力和物力来精心养护这种异草,这既是财力的体现,又是尊贵身份的象征。 第二天,小小和青水,全部换上了新的晩礼服装,他们将在高雄长子高歌的陪同下,欣赏万鸟林。 扎斯表示:“鸟,是整个高山地区的图腾。传说,这里是大圣纪元东夷族后裔,这边的鸟崇拜,比瓦屋山更加浓厚。早在天启纪元时,扶桑树上有十日鸟,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尧帝的时候,十日并出,大地燥热,帝尧命令后羿射十日,落沃焦。” 接着,苏尼扎娜表示,高山族人并不认为十日鸟被射杀了,他们只是飞走了,等到一定时机,十日鸟会再度现世。因此,这边许多部落都设有鸟林,期待十日鸟的回归。 青水记得,此前在宝墩新城时,青云说过此类传说,没想到,在这边却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想到弟弟青云,她心里溢出一阵幸福,不知道从拉祜族离别后,那个天马行空的臭小子现在还好吗? 在去万鸟林的路上,水火双圣无疑是全场的焦点,色彩明艳的礼服更增添了她们的妖艳,她俩本来就天生丽质,此刻略施粉黛,让凤凰古堡里的贵妇们相形见拙,她们一个明艳动人,如画中仙子,一个婀娜多姿,让百花失色,走在花丛晕染的竹林小道,引起树杈上藤曼间几十上百种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许多贵妇,豪门望族都纷纷驻足侧目。 高歌一席休闲的蓝色稠衫,束发,作贵族公子装扮,他对小小说道:“今天欣赏万鸟林,是想要告诉我的朋友们,”他瞧了瞧水火双圣,接着道:“我们高山族敬奉的是翱翔于天空的鸟类。鸟类是太阳的信使,它们从天空为人类带来了火种。在我们这里,百鸟之王是凤凰神鸟,它是不会死亡的。传说凤凰500年会自焚一次,接着浴火重生。我们听说了,火圣女是被一支红色大鸟携来至此。” 高歌盯着看小小,眼神中浸满疑问,火圣女一脸纳闷,喏喏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神兽。” 高歌眼神仅仅一扫而过,在小小脸上没有停留,他大概也知道其中诀窍,于是继续说道:“朋友们,在这片竹林,你能听到无数种鸟的叫声,有些鸟类或许是你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在我们高山族里,每个大家族都设有鸟林。”高雄带着自信的目光盯着树梢,补充道:“但你们目前身处的这片鸟林,是整个高山族范围最大,品类最齐全的。” 夏日炎炎,阳光从树梢间斜插如剑,落在地上,也落在了青水跟小小的衣裳上,点点白光如珍珠,流溢全身,美妙不可方物,她两漫步在林荫小道上,整个树林中,空旷幽静,目之所及,不管是草地上,还是花卉间,在那些龟背竹、腾山七、白掌、竹芋、桂花、常春藤、蟹爪兰、乌桕、杨柳、雪松、悬铃木、苏铁、桧柏、松舟等植物上,她们看到,几十上百种鸟类在穿梭,在飞翔,不管哪个角落,都是飞禽。 飞禽们穿梭自如,怡然自得。 苏尼扎娜兴奋异常,她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鸟类,扎木同样目不转睛,惊诧不已,扎斯则守候在水火双圣旁边,莫尼娜依告诉小小和青水,指着那些穿来穿去的鸟类,说道:“你看,这是白头翁,这是斑鸠,这是戴胜,这是杜鹃。这是画眉鸟,这是斑林隼,这是白腰翡翠,这是彩冠凤头鹰, 这是垂耳鸦,这是淡眉鸟鹦,这是褐蓊,这是红腹锦鸡等。” 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高歌接着说道:“这是红喉巨隼,这是黑雄鸢,这是火烈鸟,这是猫头鹰,这是鸱鸮。” 小小和青水一路欣赏着,不时交头接耳,不时啧啧称奇,一路则感叹创世神给人间带来的未知与神奇,从而让人类对创世神致以无限敬畏及膜拜。 高歌最后总结道:“我们的上古先贤,根据飞禽的习性,还创立了一种鸟历,这叫做物候历,至今还在沿用。” 一连几日,高雄都安排了一些让人愉快的节目,让小小和青水仿佛置身于一片祥和安稳的和平世界。 当然,过于的平静,让人疑惑。 这天在他们宫殿花园休憩时,扎木耐不住性子。他紧绷着脸,跟火圣女说道:“高雄族长高义薄云,似乎对我们别无所求,我们难道还要在这里一直享受人间清欢吗?” 青水同样发现了异样,她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表面的平静下,隐藏着杀机,于是她说道:“之前在来的路上,危险重重,到处都有想要歼灭我们拉祜族的敌人,而且,就在漯河地区,高山族同样对我们进行了惨无人道的纠缠,可哪知道,自从来到了凤凰古堡,他们似乎忘记了这段历史。要知道,我是永远不会忘记这段屈辱的历史的。你们看看吧,他们整日相敬如宾,以礼相待。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小小的经历极为有限,但是看到凤凰古城里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人们似乎也安居乐业,她觉得这就是毕摩娜卡波所追求的太平盛世,她有时在想,她没有辜负老人家的临终心愿,总算将部落最后的人带到了一个安全地带,尽管丧失了很多兄弟姐妹。 听了扎木的建议和青水的疑问,她又开始犯难了,骨子里,她不是一个拥有强大欲望的女孩,她的性格里更多的是随遇而安和与世无争,只是她一旦答应别人的事,或者承诺了某样东西,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做到! 她曾经在内心问过自己,娜卡波的心愿是什么?为何指定的落脚点是三神山呢?即使到了那里,重建家园,还不是为了人们生活在祥和的环境中?在在这里,人们不是很幸福吗? 而且,高雄族长,不是一个为难普通劳苦大众的人,他雄才大略,高瞻远瞩,在治理家园上,颇有心得,似乎比娜卡波更得心应手。从人性的角度上讲,她并不是不知道在祥和的外表下可能隐藏着某种危险的东西,但这种危险毕竟还没到来。 但是她无法回避扎木和青水的疑问和央求,扎木沉着冷静,青水则细致入微,她觉得他们俩有比自己更锐利更敏捷的洞察力,她坐在一张玉制琉璃桌上,苏尼娜依拿着木梳子,将她的黑发梳成瀑布的形状,然后用一根青色竹簪将秀发绾住,她轻轻念道,“青丝渐绾玉搔头,簪就三千繁华梦。” 娜依很喜欢头发,对发簪知识了若指掌,每天可以将小小的头发盘扎出不一样的形态,比如用牙簪,她会念叨:“年华灼灼艳桃李,结发簪花配君子。 ”用到玳瑁簪,她会说道:“盘丝系腕,巧篆垂簪,玉隐绀纱睡觉。” 此刻,娜依正忙活着,小小瞅了瞅镜子里的青水,悠悠说道:“我尊重你们的选择,我明白,这里不是长久之计,但是今天我想去阿坝古城,在自由贸易市场,可以买些我喜欢的东西。” 阿坝古城依旧摩肩接踵,人影纷乱,小小和青水在一个古玩店停留了下来, 扎木、扎斯、娜依等跟在身后。 青水注意到,这边似乎还有从都广平原来的商人,他们运来了陶瓷与玉器,还有一些贝壳类的装饰,扎木全副武装,双手叉腰,随时处于戒备状态,在行走间,他捕捉到了一些形色猥亵、面相凶狠,相互打着猫眼的不怀好意的人,他们显然是为水火双圣而来。 今天,他们没有通知族长高雄,偷偷溜了出来,因此守候的侍卫相较于平日要松散得多。 小小和青水显然没注意这些,只是青水有点纳闷,今天,这里居然会多出一些来自高山古城或者宝墩新城的商人。 在一家古玩的摊位上,小小看中了一个玉色玛瑙的罍钵,钵上正面用的是都广平原才有的一种髹漆工艺,刻画着两只栩栩如生的火凤凰,这个店家主人眼神真诚,甚而有点迫切,他满怀期待。 他颧骨高耸,眉毛卷曲如勾,太阳穴则凹陷,整个头颅仿佛被马蹄踩了几脚,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就好比一个獐子的头上长了一双老鼠的眼睛。他笑盈盈说道:“欢迎火圣女,这些物品如果能得到圣女的眷恋,是我们的荣幸。” 青水疑惑问道:“你也知道她是火圣女?” 猥琐商人脸上露着笑意:“水圣女您好,这里所有商人都以见到水火双圣的仙姿而倍受鼓舞。两位少女清纯艳丽,让整个贸易城平添无上荣光,您得到来,也让本店蓬荜生辉。”他语气比他的容貌要和善得多。 小商贩边说着,边将另一只精致的罍器交给了青水,悠悠说道:“请水圣女笑纳。”然后双手带着满满诚意,缓缓递了过来。青水正犹豫着接还是不接,但她的双手已经伸了出去。 在接过罍钵的瞬间,她如梦初醒,但是旋即跟小小一样,镇定下来,发现这不过是一件工艺品。 扎木紧紧盯着水圣女的一举一动,扎斯则在三尺之地左右逡巡。娜依口里赞不绝口,说道:“这两只罍器做工精湛,不是高山地区的俗物。” 小商贩显得拘谨,眼神又迫切,他盯着水火双圣女的手,似乎在期待什么。 两位圣女毫无顾忌,满怀期待的揭开了钵盖,就这一瞬间,一只黄褐色的蜈蚣从钵里拔了出来,这只蜈蚣触手密密麻麻,褐色尖头处一颗黑色毒瘤闪闪发光,一看,就知道是一只毒蜈蚣。 娜依大叫着:“蛊虫,危险。”她的声音如清空霹雳,火圣女体内突然爆发一股雄浑的热量,那只钵内的蜈蚣迅速地爬了出来,在小小手指上留下一个细如针尖的洞,电光火石间,小小体内那股灼热之力传递到了手指上,蜈蚣受到高温烫伤一般,躯体变得僵硬,旋即掉在草地上。 此后一瞬间,小小的视线变得迷糊,两腿无力,整个头脑一片昏暗,立马陷入一种无意识的状态,眼皮重得像一座大山,倏尔就阖上了。 周围的人发出惊恐的声音:“一旦沾了金蛊蜈蚣的致命毒药,必死无疑。” 青水看到小小莫名其妙地倒下了,她呼叫了一声,赶紧将罍罐丢在地上,只见一只蜈蚣从钵里窜了出来,迅速向前爬行。 水圣女吓得连连后退,蜈蚣速度很快,倏尔就近在眼前,青水边退边呵斥,匆促间倒在地上,花容失色,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扎木的弯刀从空中劈了下来,将蜈蚣劈成两节。 蜈蚣依旧扭动着,然后扎斯再向前补了几刀。娜依将青水扶起,检查她的手臂手指,以防受到伤害。 然后几人惊慌失措,前后左右将小小围拢,查看她的伤势。 娜依掐着她的人中与太阳穴,探了探她的鼻息,焦急叫着:“火圣女,快起来,你听的到吗?火圣女,你还好吗?” 这时,一个身影从商贩铺子的左前方黑色帷幕下方穿了过来,他叫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青水公主,你好,原来你在高山地区做了水圣女。” 青水定睛看去,只见一个瘦削的汉子,一道刀疤从右上脸颊延伸到左下颌,右眼布满血丝,粗手大脚,原来是两年前离开宝墩新城的武师虬髯客姚政。 青水对他不是太熟悉,她连忙后退三步,做出戒备状态。 这些年来,在城堡时,他们仅仅见过几面。这是自西门郡羽发动宫廷政变以来,她首次在千里之外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这让她既惊且喜,但他显然是来杀她的。 她镇定下来回复道:“原来是你,你饲养蛊虫,用来毒害我们,是何居心?” 青水边说着,又呼喊着火圣女。 小小睁开眼来,轻轻“嘤咛”一声,但身体极为虚弱,她奋力挣扎,似乎想要站起来。 姚政往左右招呼了一下,只见右下角石凳旁,左下边那棵槐树下,上来四五个武士,他们个个手拿钢刀,露出轻蔑的笑。 姚政脸上带着狡狯,得意之极,但他显然没料到这天下居然还有人抵抗得了金蛊蜈蚣的毒性:“一条蛊虫是奈何不了水圣女的,不过,旁边火圣女看来滋味不好受啊,我们不会杀你,只想要带你走。你的伙伴,火圣女,估计坚持不了几个时辰。” 扎木和扎斯守护在两位圣女身前,小小勉力站了起来,浑身发抖,显然,毒液在发作了。 首先,她感受到一阵寒冷,然后心胸处有阵阵隐痛,这让她呼吸困难。 青水紧紧靠近她,用背脊支撑她,她发现小小在发抖。 青水明白,凭借毅力支撑的她如果得不到及时救治,必有生命危险。。 姚政大喝一声“上”,四个武士向前招架,扎木和扎斯抽出钢刀,接着刀光剑影,双方对战起来。 姚政突然冲到了青水前面,叫道:“青水公主,我不要你的命,你还是乖乖跟我走吧。” 青水招架住他猛烈的一刀,回复道:“我自然会回去,但不是以这种方式回去。” 水圣女猜到,姚政是一个爱慕权势,贪图钱财之徒,他拿住自己,纯粹是为了去宝墩新城邀功求赏。 姚政继续说道:“活捉你第一是为了赏赐,第二是可以打压青山的气势。”他看到火圣女下盘不稳,摇摇欲坠,已不足为虑,对方只有2名战士,自己这里有6人,拿下他们不是难事。 他脸上露出狡黠的神色。 青水听到哥哥和妈妈的消息,首先惊讶多过紧张,原来他们还活着。她说道:“青山如何了?” 姚政不知何意,张口说道:“青山起义了,他的大军…”随即赶紧闭上了嘴,狠狠说道:“废话少说,束手就擒吧!” 青水惊喜万分,简短几句话,他就猜到了哥哥和妈妈已经对宝墩新城构成了威胁 。 这可是一个重要信号。 她态度坚决地回复道:“你别痴人说梦了。就凭你也想活捉我回去,再等100年吧。” 姚政继续说道:“青水公主,你别得意忘形,这里眼线众多,商人来自五湖四海,你的消息尽管大家讳莫如深,但是要传出去也是轻而易举,我已经派了一队信使,前往雅安古城,只要你活着的消息一经传出,到时你们无处遁形。” 青水闻言一阵悸动。 他说的对,只要自己还活着的消息传到了都广平原,那么立马会引起郡羽皇后的注注意,届时,一定是风声鹤唳,说不定会有更多杀手或者精兵搜寻道高山地区来。 这大半年来,她耳濡目染,对这里的形势了解得差不多了。尽管这里的战士彪悍绝伦,个个身强力壮,但是各大部落还处在分崩离析的状态,任何单独一个部落,是绝对无法抵抗平原上任何一座城邦的。 扎木和扎斯且站且退,他们狼狈万分,周围的商贩围在周围窃窃私语。这时,一阵杂沓的马蹄声卷起滚滚沙尘,势若奔雷。 只见,高歌等七八名武士从凤凰大道呼啸而至,许多商贩以及山人纷纷避让。 凤凰城的战士手法极快,手起刀落,顷刻间将姚政的同伙斩于马下。 青水似乎还要跟姚政说些什么,但是高歌双刀更快,他一刀斜劈在姚政的旧伤疤上,直接叫嚷道:“低贱的小人,敢以下犯上,威胁凤凰古城的客人,这就是下场。”他恶狠狠地扫视了一圈,发现敌人全部死绝以后,赶紧下马,查看火圣女的情况。 青水看到小小已然昏迷,心里急得七上八下。她搂着火圣女,将大致情况跟高歌讲了一遍。她说道:“我知道你的弟弟高瀛是雅安古城的新任城主,我希望你能将那些杀手全部囚禁起来。” 高歌说道:“明白。我理会的。”他想旁边一位副将招呼了一下,副将领命狂奔。 接着瞅了瞅火圣女,说道:“将她给我吧。”他显得有点急切。 很明显,火圣女的的昏迷更让他焦急。 他大声招呼着:“赶紧请朵西薄过来。”又一名士兵领命而去。 青水知道,朵西薄就是巫师或者毕摩的意思。 高歌马不停蹄,又吩咐道:“安排一辆马车,她受不了振动。” 扎木和扎斯同样在她耳边解释着。 青水吓得脸都白了。到此刻,她才了解这种蜈蚣的毒性如此强。 七彩金黄蜈蚣,是道法高深的巫师用毒蛇、蜈蚣、蜥蜴、蚯蚓、蛤蟆等十二种天下至毒的虫子,放在一个瓮缸中,相互残杀,直到最后生还的那只虫子,经过七七四十九天培育,然后取出再放进一个香炉中,用艾叶清香或馨香供奉一年,直到最后毒虫颜色变得金黄,才取置出来。最后残存下来的这只金黄的活物,是整个高山地区最致命的毒物,民间称其为金蚕蛊,任何人只要被咬中,绝无生还可能。 高歌显然明白这一点,因此他急不可耐。 只是青水很疑惑。这半个月来,高氏父子乃至整个凤凰古城的贵族,对她们好像都是礼敬有加,特别是高雄和高歌父子,从来本就没有限制过她们的行为,但没想到的是,火圣女出了事,高歌会如此紧张。 青水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破解这种剧毒吗?” 高歌迷惘说道口吻说道:“无药可解,除非上古圣贤灵山十巫在此。”他将小小放置在车辇里。 娜发则手足失措,不断地叫着:“毕摩,毕摩娜卡波可以想到办法。” 第71章 矮人族 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负子,有两黄兽守之。有水曰寒暑之水。水西有湿山,水东有幕山。有禹攻共工国山。 有西周之国,姬姓,食谷。有人方耕,名曰叔均。帝俊生后稷,稷降以谷。稷之弟曰台玺,生叔均。叔均是代其父及稷播百谷,始作耕。有赤国妻氏。有双山。 ——《山海经.大荒西经》 青云、娜发、包子三人在雪地里跋涉。娜发活了300多年,在漫长的岁月中,她只听毕摩说过关于伏羲和女娲大神的传说,关于真神帝俊的了解则非常稀少。 三尾灵狐脚步轻快,在满天冰雪中,如履平地,一转眼又消失不见。 娜发问道:“难道上古混沌纪元时候真的有十个太阳?”包子“哦、哦、哦”地发出声响,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 青云闻言说道:“天地生成之初,在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日浴于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他爬上一座布满白雪的石台,继续说道:“帝俊被称为上古天帝,跟伏羲、女娲大神一样,属于创世神之一。” 娜发继续问道:“羲和是神女吗?” 青云说道:“羲和被称为太阳女神,在天启纪元,制定了天文历法,根据星宿与自然现象推衍时历,与帝俊育有十日,也就是传说中的三足金乌。” 娜发疑惑道:“三足金乌就是太阳神鸟对吧?” 青云表示不知道。 包子突然发出“哦、哦、哦”的声音,举臂指着前方,他有九尺身材,因此视线比青云高。 青云精神为之一振,他举目远眺,发现丘陵后是一片巨大的红树林,红树在洁白的冰雪之地,就像一朵红色玫瑰,在大地烟煴开来。 他兴奋大叫了一声,连续四五天来,除了雪还是雪,冰川连绵不绝,然后天地之间,空旷而寂寥。这片天空很蓝,蓝得就像一面镜子,白云朵朵,给人触手可及的感觉。 这几天,他一直在思考那对老夫妇的话,要打开天眼,必须到天帝山,根据灵狐的反应和地图的指示,天帝山已经不远了。 三尾灵狐早已经在前方等候多时。青云看到,灵兽一会儿刨刨冰块,一会儿又钻进了松软的白雪里,用鼻子不断地嗅着,似乎在找寻食物。 的确,这些天里,他们一直翻山越岭,前两天,冰风肆虐,朔风如刺,刮的人脸颊生疼,娜发“呱呱”大叫:“冷死我了,冷死我了。” 更可气的是,由于冰雪地里景物一致,因此他们迷路了,祸不单行的是,他们行李架里,只有一个大饼了。如果再找不到吃的,他们会饿死在这个雪地里。 青云走向前去,拍了拍神兽,只见灵狐鼻子朝天嗅了嗅,扬起头,竖着耳朵,又瞅了瞅,似乎发现了异常,它“哶、哶、哶”地叫着。 青云同样察觉到了异常,此刻,他的视线比常人更加明澈,清晰,听觉同样灵敏。 站在高地上的他,说道:“有人来了。” 包子“噢、噢、噢”地摇着手臂,娜发则揉着眼睛,她发现,有三只黑色雪橇在雪地上奔驰,朝他们飞速而来,其后,是一些披着雪尼尔绒衫的汉子,他们拿着木棍制造的标枪,快步从红树林跑了出来。 包子“哦、哦、哦”大喊大叫,娜发赶紧制止了他,她说道:“这些人是敌是友,是善良的好人还是凶恶的坏人,我们不得而知,一切小心为好。” 青云注意到,这些人身材都很矮小。开始距离太过遥远,就像几个墨点在一片白纸上移动,因此看不出身材具体如何,等到了近前,青云才注意到,这些人身高大致在三尺左右,他们腰上绑着冠带,下颌长满胡须,脸上也爬满浓密的须毛,手臂粗壮,大腿短而精悍,套着特制的雪地靴,在冰面上,健步如飞。 青云第一反应难道这是侏儒? 他知道,在都广平原里,每个城邦里或乡村里,多或少,都存在一些侏儒,他们一生下来就身材矮小,长到成人,都不会超过4尺,因此常常受到一些恶俗的人的鄙视。 他记得,青叶某次在宴会上就大发雷霆,他说道:“我不就是有一条跛腿吗?至少比侏儒要好一点吧?” 当时青海讥讽道:“在我心中,你就跟侏儒一样,一出生就受到了诸神诅咒,你给世间带来了罪孽。” 青云记得,青叶是带着仇恨的眼神离开的宴会大厅的。 但眼前这些从红树林出来的,驾着雪橇的矮人都是正常人,因为他们都是一般的矮小,待到只有十几尺时,他们群情激愤,叽叽喳喳,指指点点,似乎对青云等人的出现,忌惮又惊怕。 娜发跟青云说道:“这些是矮人族,毕摩娜卡波说过,7百多年前,在九嶷山以西很远的地方,有矮人族,当时部落里的男人在一次游猎中碰到过。” 青云记得上古天书《山海经》有记载,在这个世界的东西南北,都有矮人生存,从这些人的着装和这方地域来看,他们跟上古僬饶国部落人描述的差不多。 其中一个眉毛稠密,眼珠漆黑的矮人大叫着:“三眼人,三眼人!”另外一些人则指着包子,叫道:“巨人,巨人!” 尽管他们的语言含糊不清,似乎有点卷舌音,让人感觉是在用舌头说话,青云还是隐隐约约听懂了意思。 娜发试着沟通道:“你们好,我们不是三眼人,你看,这个是我们的图腾。”她抚摸着额头上的图案,解释道。 包子则手舞足蹈,发出“嗷、嗷、嗷”的叫声。他表示自己不是巨人,真正的巨人比自己高两三倍。青云用一种和善的语气解释道:“我这个图腾是才刻上去的,我们是路过的拉祜族人。” 通过简短的手势辅助,这些矮人稍微放松了警惕,大家神情放松下来。然后一番接洽沟通,矮人们终于确定这几个外族人不是坏人,于是向他们发出了邀请。 稍作了解后,娜发依然对这些矮人半信半疑,她对青云说道:“我们要去他们部落吗?万一遇到危险咋办?” 她左右瞅瞅,显然不太愿意去。 但是矮人族则热情友善得多,其中一个焦黄脸的矮人,性格刚烈,看到他们三个扭捏作态,气鼓鼓地,叫着:“来吧,来吧,我们不是坏人,我部落有水果佳酿跟丰盛的食物招待你们。” 看到娜发还是不为所动,便鼓噪起来,接着“叽喳”不停,似乎,青云等人的不领情让他大为恼怒。 最前面一位矮人汉子,两撇胡须弯成了月亮形状,用沉稳的口吻说道:“今天我们是来打猎的,这里时常有冰原狼出没,可是今天没看到,哪知道碰到你们三位朋友。” 然后他“哈哈”大笑起来,他发现这个巨人一言不发,摇头晃脑,显然是上帝闭上了他的嘴巴,他露出一丝同情的神情。 又见到这个女性朋友对这个小伙毕恭毕敬,因此他对青云说道:“小朋友,他们好像都听你的。放心吧,我们没有坏心的。” 青云招呼了三尾灵狐,只见一个红色的影子一闪即至,倏地从冰丘后面窜了出来,嘴里叼着一只山地鼠,雪橇前的七八只大狮狗突然发出“咕、咕、咕”的犬吠声,它们对三尾灵狐狂吠不休,它们瑟缩着,似乎有点怕灵狐。 灵狐十分恼怒,左右腾跃一下,窜上冰丘上,暴喝一声,那些嚣张的大狮狗收起倒竖的毛发,似做错了一般,匍在地上,呜咽不止。 矮人族同样被三尾灵狐吓了一跳,其中两个人抡起长矛,做攻击形态,为头的一位矮人说道:“稍安勿躁,他们不像坏人,我们也不是来惹麻烦的,大家以和为贵。” 然后他喵了喵灵狐,对青云说道:“上古神兽三尾灵狐,我们部落只听过传说,原来青丘国确实在历史上出现过。这是你们的伙伴吗?” 青云点了点头。 接着,四五名汉子对着灵狐,摆出谦逊的表情。 青云和娜发相互看了一眼,满眼疑惑。包子则发出“哦、哦、哦”的声音,似乎想让让灵狐收敛点。 青云见势说道:“好吧,我感受到了你们的热情。我们就去部落瞧瞧吧。” 这时,日头偏西,风云变色,一抹浓云缓缓划过天际,在他们头顶上空漂过。 矮人族交头接耳,好像惊恐着天上的乌云,此前那个眉毛弯成月亮的矮人对青云说道:“天气马上要变了,早两天出现了暴风雪,那只是这场变故的前兆,我们得赶紧回到树林里,只有在树上,才能躲避这场大灾难。” 青云意外,他们似乎有预判灾难的能力。 矮人说完就架上了一座雪橇,骑在大狮狗身上,青云坐在后面的托车上。矮人说道:“我们在这里生活超过了一千年,我们的祖先可以追溯至天启纪元的羲和部落,常羲部落和娥皇部落……” 一路上,寒风变得猛烈。青云不断跟他们交流着。 青云了解到,这里的所有人,只有一个姓,也可以说是两个姓,一些人姓姬,一些人姓几。在都广平原,这两个字的发音基本一致,因此青云猜测,他们的先祖应该是天帝帝俊的后羿。 据说在三四千年前,炎帝部落打败了青帝部落,然后高原上黄帝部落崛起,炎、黄两部落合盟,打败魔神蚩尤后,然后又陆续占领了一些古老的未开化之地,据说,被征服的蛮荒之地的先民,大部分是帝俊与月亮女神常羲的后代,他们最后分崩离析,有些部落为了躲避战乱,一直往西方大山迁徙,其中,也有一些爱好和平的人,跟着迁徙。 青云想着,这些人也许是从云梦泽的另外一边来,因为天书《大荒东经》有过描述,在世界的东北极,有小人国,名曰靖人。几千年来,他们一直躲在穷山僻壤,青云感觉到,他们似乎比平原上的人更热情,而且,他们似乎没有秘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旦交上了朋友,几乎是推心置腹。 到了部落,娜发看到,矮人族的居民大多披着兽皮,用冠状裘带绑缚着,脚上套着狼皮靴,娜发发现,这边的生活很原始,他们的房屋矮小,只有拉祜族的房子一半大。但是这边的工匠师傅更加讲究与自然和谐相处,或者也可以这样说,追求一种万物相生相息之道。 他们的木屋充分利用了地势或者树林的空间结构,这在青云看来,住在茅屋里,就像融进了大自然。 青云三人的到来,在红树林引起一阵骚动,许多矮人躲在大树后,枝干上,树杈间,偷偷瞄着他们。很明显,大部分矮人都是害羞的。不过,这些矮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他们似乎很惊讶部落来了外族人。当然,一些年迈的老人除外,他们绷着脸,很严肃的样子 两天后,青云了解道,那个月亮眉毛的矮人叫姬蒙。 姬蒙说道:“我们就住在这片树林里,树林是造物主赐给人类的礼物。我们敬奉树神,传说,扶桑与建木神树是生命之树,孕育天地万物,也是太阳与月亮休息的地方。” 青云,娜发惊讶不已,原来他们也知道两棵通天神树。 接下来一天,气温骤降,冷风在林间穿梭,呼啸而过的风刮得人睁不开眼,大家只能待在木屋里,屋外的树叶上,树杈间的蛛网上,树丫的交错处,到处充满恐怖的“簌簌”声,有些人年迈的老人睁大双眼,说道:“这是魔鬼的声音,这种声音只会带来死亡。” 青云等人面面相觑,他们看到,部落里许多人瑟瑟发抖地相互抱在一起,他们似乎很惧怕这种气温变化。 青云记得先民这样描述过:矮人部落,迎风则偃,背风则伏,野宿。从周遭的处境看,他们的习惯亘古未变,惧怕风,在野外露宿。 包子拿出了火折子,取了一些枯木,不一会,一丛蓬蓬大火燃烧起来,整个木屋变得敞亮、通明。 几个矮人吓得赶紧离开了,一些矮人则用一种惊恐的眼神望着火堆,有些年轻的汉子则坦然面对,习以为常。 姬蒙跟青云解释道:“他们见过火,他们只是没见过这种取火的方式。”一位叫姬发的矮人说道:“有些人可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火!” 一阵寒暄过后,屋外暴雨倾泻,雨滴砸在树叶上,砸在木屋顶上,狂风吹得大树摇晃不止。姬蒙的的兄弟姬昌,姬干都围拢过来,然后姬蒙继续说道:“在这边,取火的方式只有三种,第一种是人们去到大山上,待雷神震怒时,就会天降火种,第二种是飞翔的鸟儿,衔来带火的枯木,第三种就是远古大神,燧人氏交给人类的钻木取火。其他的火则被称为妖火。” 娜发察觉到天气异常时,矮人显得格外惊恐,于是问道:“为何面对冰雪暴雨,大家会如此惊惶呢?然后他们似乎很惧怕我们额头上的图腾?” 姬蒙说道:“矮人族最惧怕就是暴风雪。近几十年来,天气变得极端异常,有些族人被飓风吹走了,有些族人被雪崩掩埋了,有些族人则掉进了大雪山的陷阱里,还有一些被降落的冰球砸死了,因此,只要是暴风雪来临,往往意味着死亡,早一个月前,我们部落有一批精壮的汉子外出狩猎,至今都没回来,假若碰上这种天气,他们凶多吉少,因此,部落里许多妇女孩子,都在担惊受怕,近些年来,冰雪猛烈,严寒霜冻,我们丧失了很多人。”他的语气变得低沉,似乎有难言之隐。 青云突然想到从去年开始的雨季,平原上的老人们,也惊恐万分,看来这边已经提前几十年就感知到了这种异象,他说道:“在都广平原,雨水也在增加,那边天气也诡异得很。” 他接着问道:“从踏入这片红树林那刻开始,人们似乎对我们的到来,既惊恐又喜悦,不知怎么解释呢?” 姬蒙说道:“近几十年来,天气异常,似有妖魔在作怪。先祖说,上古伏羲大神在天地间的八个方位,也即八极,用他创立的八个卦分别镇压妖怪的魔力,现在镇压的神力在减弱,有些极位出现了松动。几百年前,部落里出现了一个传说,在未来的某天,会有一个长着三只眼睛的救世主来到我们部落。”他瞅了瞅青云额头上的图腾。 青云闻言心如火燎。 娜发盯了青云一眼,她急切解释道:“你是说,我们就是你们等了几百年的救世主?可是,这并不是第三只眼睛,而且,他的这只眼睛,并不比你们看到更多的东西。”她试图安慰。 姬蒙喝了果汁米酒,说道:“我知道。但是你们是几百年来,第一次踏足这片土地的三眼人。根据我们的祖先记载,这个三眼人是有使命的,他将破解伏羲八卦。而我们这里,距离最近的卦象,是巽卦与艮卦,按照传说,拥有第三只眼睛的人,首先将破解这两个卦象。” 青云望着“熊熊”火焰,若有所思。 突然,他似乎终于明白那对老人的话了,原来所谓的见天地,就是要破掉伏羲八卦。 但是他明白,伏羲八卦,囊括天地万物等所有宇宙奥妙,繁琐无比,要破解难如登天。 娜发追问道:“你的意思是他必须解开伏羲八卦蕴含的天地玄机,才能打开第三只眼睛?” 姬蒙补充道:“我猜是这样的。”他再一次瞅了瞅青云额头上的图腾,说道:“如果连伏羲八卦都破解不了,又如何能洞察世间一切呢。” 青云闭上了眼睛。 第72章 出奇制胜 十年天地干戈老,四海苍生吊哭深。 苏海棠,唐正刚作为上一次血脉大战的参与者,他们深刻地理解到战争带给黎民百姓的灾难和疾苦。但是,没有战争,哪来和平呢? 盐店古城外,旌旗蔽空,紫竹城的紫金军团和盐店城的银衫军团已经合并,在一座山丘的平洼地带,左边是紫色帐篷,三头蛇的标识挂在旌旗最上方,迎风飘扬,右边是银色帐篷,巨象图腾的旗帜在陡坡上飒飒作响,左前方是一片由梧桐、栎树、椿树组成的树林,另外一个区域全是桑树,桑林一片萧索,更前方是荒寂的原野,长满了黄芦草。 在衰败的谷草地上,初秋的天空万里无云,树林间的蝉鸣增添了一丝肃杀气氛。 在小溪边上,一座将军营帐中,正中央摆放着一座8尺长的乌金木制的案台,台上平放着一幅古蜀大地的地图,中间龙泉山脉如一条巨龙高高隆起,正西方则是苍茫的岷山以及秀丽多姿的邛崃山和高不可攀的大雪山,北方则是剑门关,向东边是米仓山,直到神秘诡异的巫山山脉,都广平原这片肥沃的土地夹在这些山的正中央,一只红色龙形旗插在宝墩新城位置,两只黄色太阳旗则插在紫竹古城和盐点古城位置。 整个帐篷内,庄严肃穆,气氛闷得有点难受。尽管大家汗流浃背,但都正襟危坐,不时交头接耳,不时各抒己见。 经过三天的讨论,青山确定了自己的旗帜标识,一个闪闪发光的太阳。他明白,太阳神代表着光明和力量,这也是为了区别于宝墩古城的金龙旗帜。 青山身披银色铠甲,右手拿着一根细小的藤杆指着盐店城前方的位置,说道:“本次战役,重点不是要击败高山古城的西门千岱,你们一定要记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对我们来说,这是得不偿失的。” 经过一个月的筹备,两座古城共集结了80头猛犸巨象,5000精兵,去掉了2000业余流民,他们被安放在了后勤供给上。但是总之,这支精英队伍,比20年前青大帝的创业班子要强大不少。 青山身着金龙铠甲,威风凛凛,坐在上首正位上。他一直在强调本次战略的思路与行军的路线,比如某某将军的前进路线,以及某某将军该在何处设下埋伏,某某将军佯装出击,某某将军在何处接应等等。 唐正钢坐在右首第一排座位,他默默地听着青山的讲解,然后抿了一口普洱香茶,他想着,这位新王头脑清晰,果然不负众望,第二个座位是他儿子唐山,侄子唐涛,两位年轻人气宇轩昂,正喝着高粱浊酒。 右首第一个座位是苏海棠,其下则是苏烈与苏醒,他们饱含激情,斗志轩昂,跃跃欲试。 整个室内分为三大阵营,紫杉军团的甲胄沉稳大气,代表紫竹古城,银杉盔甲则鲜明刚烈,代表盐店古城,然后是从自由城眉山带来的的自由军团,代表则是殴珠将军。真龙天子青山用棱冽的眼光扫视了一圈,然后目光在母亲大人诸葛辰妃脸上停留了一下,接着继续道:“我们的宗旨是要活捉青海。他能御驾亲征,正合我意,他将是本次战役的关键所在。” 本次战略方针权衡了各方利益的诉求,这是一个顾全大局的最终抉择,也基本符合了诸葛辰的预期。 一个月来,在私底下,诸葛辰一直在强调,不管击杀宝墩城和高山城多少士兵,都抵不上一个活着的青海。 对此,青山跟他母亲承诺过,只要青海能亲自率领大军前来,那就一定能找到突破口,他同时安慰道,诸神一定会站在正义的一方,他相信,自己代表的是诸神的旨意。 会议最后,青山站了起来,指着地图上插着红旗的坐标,说道:“我们的大军将在榔头山安营扎寨,然后派出斥候去高山地区煽风点火,将敌人的主力部队牵制住,接着从茵宁道快速派出一支2000人的队伍,漫过冷水江,从甘谷道斜插进去。” 唐正刚突然问了一句:“甘谷道,这条道路两边都是深涧,危险重重,将由谁来带领呢?” 青山义正言辞:“我来带领。” 诸葛辰妃抬头看了看青山,她明白,这条路的危险性,但她更明白,儿子青山不会将一个至关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毫无把握的人。 苏海棠则说则说道:“我们尊称你为我们的新王,心底里可不希望你以身涉险。我认为,一定还有更好的方案与计策。” 青山一口回绝道:“这是一个最好的方案,而且,我希望唐城主能跟我一起去。” 此前整个会议期间,唐正刚没有发表过一句话,这时他站起来,说道:“一切听从青山大帝的安排。” 苏海棠还想发表一些意见,青山接着道:“主力军团的任务更重,我想,这个任务只有苏城主能够完成。” 苏海棠同样站了起来:“感谢青山大帝的信任,我一定不辱使命,不负所托。” 青山依然还是那句话:“不要正面抗衡。大家一定要学会迂回,硬抗其锋芒,损失必然惨重。” 苏海棠回道:“一切遵从您的安排。” 高山古城,半城烟沙,兵临池下,青海的一万二千大军,加上100头猛犸巨象驻扎在古城周围,西门千岱城主的5000兵马,加上50头猛犸巨象,则盘踞一方。整支队伍,驻守在江边,新建的军营长1000米,宽1000米,显得恢宏壮观, 气势如虹。 高山古城的军队是一支战争经验相当丰富的队伍,平素西门千岱治军也极为严格,因此战斗力相当强大,可在青海看来,这支队伍除了年纪大一点,似乎看不出其他特色。但他明白,他需要一支军队给他作前锋 ,而且西门千岱是他长辈,不管从面子上,还是从里子上,他都应该考虑到他的看法。 青海带来了他的得力干将米擒将军,这位将军当年跟着青酆大帝南征北战,其作战经验毋庸置疑,他擅长野战,在其生涯大小20次野战中,从没有吃过败仗。 青海穿着黄金打造的盔甲,手握一柄方天长戟,骑在一匹汗血宝马上,他的右手边是西门千岱城主,左手边则是米擒将军,一番检阅后,他奔腾到了一处高地上,扭转马头,扯着最大嗓子喊道:“青山罔顾民意,私自称王,其所作所为,大逆不道,天理不容,我将率领大军讨伐此贼。我希望,大家齐心协力,万众一心,待到功成名就之日,也即大家平步青云之时。” 近2万人的军营,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口号声:“杀,杀,杀!”高地上的青海,看到锦旗漫山遍野,心中豪迈之情油然而生。他右手将长剑抽了出来,直指苍穹,大叫道:“出发。” 在很多年前,青山与青海一样,在宝墩新城里,他们听大学士们讲过古蜀五国的战争历史,城内的武士和将军,同样跟他们分析过“血脉大战”里一些疯狂战役的得与失,利与弊。 当时,在他们幼小的心灵里,曾燃起横刀跃马、征战沙场的豪迈。他们俩同时以青酆大帝为追赶的对象,同时以统一古蜀大地为最高的人生目标,可戏剧性的是,他们的第一仗,居然就是对方,这是他们意料之外的。 况且,这场战争的性质早已定下基调,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歼灭对方,誓不罢休。 青海有理由相信自己可以轻松击败对方,第一,自己背后有强大的宝墩王国的支持,军备物资与粮草比对方多太多;第二,猛犸巨象的数量是他们两倍,巨象平日的训练情况也比他们强太多;第三,对方是三个军团临时融合的杂牌军,其参战理念必有所出入,而自己的队伍有着统一的目标。 总之,不管是人数、物资、信念、将军素质等方方面面,都处于绝对碾压地位。 猎日之下,战鼓擂擂,150头猛犸巨象逶迤前行,每一头猛兽的背脊上,都架构起巨大的竹制台基,台基上有3名弓箭手和1名指挥员,同样还有一位吹号角的哨兵。 根据西门千岱的指示,青海作为新任宝墩城的国王,生涯第一战,不应该过于靠前,而且,米擒将军同样在耳边鼓噪:“国王陛下如果处在最前方,那么必然成为首要攻击目标。” 其实两位大帅最主要的原因是怕承担责任,假若对方偷袭,万一国王陛下出现意外,那么自己难逃其咎。 青海最开始不以为然,不过他毕竟年轻,因此最后还是听从了他们的建议。 最后一个3000人的阵营,由他亲自管辖。 接下来,连续几天时间里,青山不断派出侦察兵在前方侦查情况。 苏海棠同样委派苏烈和苏醒,组织一些几十上百人人的小分队频繁骚扰西门千岱的主力。苏海棠采用的是“麻雀作战”方针,往往一碰即散,从不跟对方做长时间纠缠。 这显然让高山古城的士兵大为恼怒,他们十多年没受到这种“鸟气”了,经过一番周旋,西门千岱执拗不过手下的将士,于是跟青海禀报战况,并提出了要求:“我们将加快行程,争取提前五天抵达目的地。我们的目的是要扫清前方一切障碍,以便国王陛下顺利到达。” 青海欣然同意。 他想着即便没有高山古城的5000兵马,自己率领的黄金军团,兵强马壮,足以将青山的乌合之众踏成肉泥。 米擒将军总觉不妥,他走向青山的军帐,劝告道:“我们切不可贸然行事,以免高山古城忠将士受到夹击,让我们这里则腹背受敌。” 千岱城主承诺道:“兵贵神速,十多年前,我们高山城就创下平原上最快的行军记录,想必米擒将军记忆犹新。量青山那个小子没有胆量跟我正面抗衡。” 他也懒得顾忌米擒将军的顾虑了,于是率领5000精兵,先走一步。 超出所有人意之外的是,青山对高山古城的做法视而不见,他们将重点放在了宝墩新城这支队伍身上。 让米擒将军头壳疼的是,盐店古城的2位小将,苏烈和苏醒同样采取了声东击西的战略,他们利用小队伍的速度优势,不断骚扰青山的大部队。 米擒将军顾此失彼,十多天里,士兵们被吓成了惊弓之鸟。他踌躇不决,为了解决这个麻烦,于是向青海建言道:“现在我们的队伍拉的太长,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大军分成三队,国王陛下的军队放在中间位置。首先,青山不一定能能准确找到您的位置,第二,咱们能够前后照应。” 青山同意了这个方案。他说道:“米擒将军,考虑周全,青山那小子不可能有胆子攻击我们的中路。” 接下来三天,整个多雾相安无事,青山吼叫道:“青山胆小如鼠。我们的大军,吓破了他的胆。” 此后就完全放松了警惕,每日晚间就在营帐里载歌载舞,饮酒作乐。 米擒将军自然是全力戒备,他每天安排斥候打探情况,并将最新战况及时汇报给中路国王得队队伍。 兴许是青山的掩护工作做得太好,因此中路青海收到的消息始终是:“我方队伍一往无前,不出半个月定会安全抵达。” 等等这一切,都毫无疑问向青海诠释着:“前方形势一片大好。” 其实,这一切尽在青山的掌控中。 这天,米擒将军汇报完毕,赶往第一方阵营。 傍晚的凉风吹拂着森林的槐树“簌簌”作响,夜幕降临后,整个天地一片祥和。青海的5000人马,在一个山谷中,扎营休整,他们收到的汇报是:“青山、苏海棠等军队一直龟缩在紫竹古城,作防守状态。” 青海又开始了一贯的做派。 在他那豪华的营帐里,传出一阵一阵淫亵浪笑,一位身材婀娜的少女,披着红色纱巾,在婆娑起舞,另一位眉黛如花的蓝色妖姬用芊芊素手弹奏着一曲“蝶恋花”,此时,觥筹交错,莺歌燕舞好不欢畅,青海坐在将军席上,一边欣赏舞曲,一边喝着高粱美酒。 上次在宝墩城里,自从被巫师司马长鸿败兴后,后面整整一个月里,因为战前筹备工作,青海一直没有去见两位红颜知己。 这次远征,在宝蹲新城的法律里,可没有明文规定不准带军妓。 因此,青海把这两位倾国倾城貌的舞女给带了出来,他想着,行军打仗,如果只有酒却没有歌女陪伴,岂不乏味至极?! “亲戚对我悲,朋友相追攀,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这是上古歌手们根据战争造成邪恶残酷场景所编撰的一曲歌谣。 此刻,两位歌姬娓娓唱来,别有一般滋味。 青海显然喝醉了,他一把将蓝色妖姬拖入怀中,将满杯清酒洒在她的脖子里,晶莹剔透的白酒,顺着她的脖子流到了酥胸,再一望而下,一直到大腿处,他一边舔着清酒,一边说道:“唱的好,我们要横扫千军,黄金军团所到之处,摧枯拉朽,白骨遍野。” 红色玫瑰脚尖立在地上,舞动着酮体,转了一圈,她的声音就像黄鹂鸟的鸣叫:“大王,你的威风,早已将他们震撼,不然,怎么青山一直不敢正面迎击呢?在我看来,他们只会躲在城里的床铺底下或者跪在城门下,等待大王的到来。” 青海得意忘形,拍着蓝色妖姬的脸颊,然后将红色风暴揽在怀里,哈哈大笑:“两位真是红颜知己,你们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深得我心,你们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正合我意。”他缓缓地解开她们的吊带,打算玩一次游龙戏凤。 就在这时,前方营地火光满天,青山的大军杀到了。 一时间,草木皆兵。 青海听到,前方鬼哭狼嚎,一片金戈铁马声,由于是深夜时分,因此宝墩战士都处在休息状态,后面的士兵仓促间套上盔甲,前方的士兵手忙脚乱,长枪还没找到脑袋就掉到了地上。 面对冲杀,营地上的士兵东零西散,毫无招架之力,青海吓得惊慌失措。他将一杯浓茶一气而尽,紧接着套上战甲,醒了醒酒。 快速吩咐红色风暴与蓝色妖姬从营帐后面撤离,自己冲出营帐,呐喊着:“镇定,镇定!大家不要慌乱,跟我来。”纷乱的士兵们看到国王陛下如神兵天降,于是,井然有序的列成了三队,青海平素积累的战争素养发挥了应有的作用,他不慌不忙,紧急召集了1000战士冲向前方。 接下来就是一阵混乱的砍杀,大家在国王陛下的率领下,如有神助,瞬间扭转了败局,而且,青海的个人战斗力得到了充分发挥,他举着长剑跑到了最前沿位置,将一位将帅砍倒了,而且,朝对方一匹猛犸巨象的大腿又刺了一剑一,这无疑让偷袭的紫竹士兵陷入慌乱。 但是就片刻之间,青山的轻骑奔腾而来,联盟军士气大振,紫竹城和义军纷纷大叫着:“青山大帝,青山大帝,青山大帝来了,不要怕!” 青海停下脚步,双目圆睁,怒吼了一声:“青山,你来了?!拿命来吧!” 青山同样死死盯着青海,他等的就是一刻。 只见他紧拽一柄均天剑,怒道:“青海!你总算出来了,不枉费我一片心机。” 青海吼叫道:“那还等什么?来吧!” 于此,两位曾经亲如手足的兄弟,展开了生死之战。 第73章 九曲回肠 这是一座长在荒草丛中的破旧的亭子,一条古道从东明山丘的国王大道上分叉延伸至此,这条路大概有一百年没人踏足过了,亭子和路面年久失修,早已颓败荒芜,两边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杂草荆棘,诉说着远古的寂寥与此刻的惆怅,这条小道,是去往龙泉山脉大西海黄金海岸贸易港的东明古道。 青叶是在大学士莫长青的安排下,从宝墩新城偷偷溜走的,此刻,万圣宫城堡里,正举行了盛大的欢迎晚宴,应该是什邡城的丁钰橙公主到了。 青叶知道,那是不属于他的狂欢,他是一位被世界抛弃随时即死的罪人,离开的人还有子末将军。 一位落魄王孙,一位失意将军,两匹枣红骏马。在初升的暖阳中,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青叶注意到,原来除了落日的余晖可以让影子显得寂寥,清晨的光辉同样如此。 青叶小时候就知道,这座亭子是宝墩城疆域最东边的边界,长亭外就属于龙泉山脉了。他回过头来,跟年迈的大学士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莫老先生,你请回吧,这些年从你身上学到的谆谆教诲,足以让我安然度过此生。” 莫老依旧是那件几十年一成不变的灰色长袍,他将额头上的汗珠抹掉,说道:“上古圣贤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想,这个世间凡事都逃不出这个规律——‘福祸相依,否极泰来’。谁知道未来会怎样呢?你走吧,祝你们一路顺风。” 子末将军同样跟莫老道别:“老先生是一盏明灯。仰之弥高,钻之弥坚。” 莫老回应道:“我恪守点灯人的奉献精神,以一灯传诸灯,终至万灯皆明。” 子莫将军发出爽朗的笑,接着,大步向前。 青叶含泪告别。 十几年来,青叶从未踏足过长亭外的疆域,此时一排孤雁从北向南,在天际上空漂移,不远处枯黄的芦苇里传来“咕、咕、咕”的虫鸣,萱草、紫娇花,一树树菊花,在溪边小道上傲然开放。 青叶迈着跛腿,一瘸一拐地走向前去,子末将军已经走到五十步开外了,两匹马亦步亦趋地在悠悠前行,莫长青眯着眼,一直看到青叶的背影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才往回走。 莫长青已经记不清自己阅读过多少本古籍,有些书籍因为战乱,早已不知去向,但他依然记得,从上个纪元到现今的二千多年里,许多伟大的城邦兴起了又衰败了,许多伟大的人物沉沦了又起来了,他还了解到,从这个富饶的平原一直向西或者向南,穿过青城山脉,在邛崃山更远的一些疆域,甚至跨过横断海峡,原古先民一定在那里生存,同样,向南穿过诡异的迷魂凼,一定也存在上古遗民,不然,颛顼大帝与巫妖先祖共工的不周山之战,就不会记录得如此详细。 可是,不周山到底在哪里呢?还有传说中的逐鹿之战,这场大战彻底改变了古蜀大地的地脉结构,让这片大地看上去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封闭结构!这些问题一直缠绕在莫老的大脑中,一百多年来,他没找到答案。但他知道,属于他的时间不多了,他的脚步变得蹒跚,他知道自己走不出宝墩城百里之外。 比如,走到长亭这里,他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他坐在亭子的斑驳的凉台上,解开了最上方的一粒纽扣,对于身外之物,他已尽可能的做到“心无外物,万物皆为我所用”的境界。可他还是有点后悔,此刻,凉台里,要是有一壶浊酒或者一壶清冽的香茶该有多好,他看着青叶消失的背影,陷入了冥想。 假若放在五年前或在一年前,他不会有如此举动,他怎能做出私自释放“囚犯”的事呢?到此刻,他还在扪心自问着。 城邦兴衰自有渊薮,非人力可为,但是他还是想一意孤行。 一年前,城堡里有9个孩子,再加上岷山深处那个叫蚕丛的年轻小伙,这些孩子个个朝气蓬勃,给城堡带来无数欢乐,就像这破晓的朝阳,代表着希望。哪知道今天,他们消失的消失,死亡的死亡,而且,有些还在自相残杀,大概他之所以如此,是不愿意看到青酆大帝的后人陷入如此之境地吧。 他或许还这样想过:这个跛腿青叶,学富五车,经纶满腹,就这样死掉岂不可惜。 他将思绪拉回到了自己身上。 “霜华残叶色更红,知岁无情不服老。”在更年轻的时候,他在品读歌手们创造的歌谣时,被这些话振奋过也鼓舞过,特别是这句“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则更让他燃起一股雄浑的豪情。 作为一名在都广平原生活了超过一百年的老者,他对这里的一切充满感情。 延续了几百年的分崩离析,种族大战,让这片大地伤痕累累,他记得大概100年前发生过“高山人”和“平原人”因为地域之别爆发的战争,同样也在书里见过“火神崇拜”与“水神崇拜”之间爆发的信仰之战,于今,战火让这一切都消失了,大概,人们在经历战火与罹难后,发现这些“区别”是毫无意义的。 莫长青心里明白,他不是一个将军,更不是一位帝王,他不喜欢杀戮,更不擅长武力。而他所希望的,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征服方式——文明征服或者文化征服。但他明白,这理念只能存在于他的梦境中。 他深刻地懂得,真实存在的权利游戏是无孔不入的,最直接的方式就是长枪与剑弩,速度最快效果最佳,歌手们唱和的“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大概可以解释这一切。 只有站在权利之巅,所有人都臣服在自己脚下,游戏才能最终结束。 大约90年前,在他游历都广平原的北方时,当时沱江区域的什邡古城春秋鼎盛,战力强大,但是当年的国王丁磊穷兵黩武,年年兴师动众,让百姓生活水深火热,这跟他的治国理念格格不入,从此他离开后再未踏进什邡古城半步,之后他穿过龙泉山脉,到了大西海的黄金海岸线,他发现那里还不具备文明的雏形,然后他乘船度过大西海,到了蚩尤城和白帝城,他的宏伟蓝图依旧不被理解,直到15年前的血脉大战,青酆大帝横空出世,如巨龙般席卷宇内,然后又适可而止地偃旗息鼓,紧接着在宝墩地区建造了一座雄伟的城池,他打算让城池里的百姓安居乐业,享万世太平,这一系列疯狂的超越世俗的壮举,让莫长青看到了千年前岷江上游大山深处那个千古帝王诸葛鸿毅的影子,同时,最重要的是青酆大帝期望构建的“理想国”跟他的毕生夙愿不谋而合,这是一种觅得知音且相见恨晚的感觉。如此,他攀龙附凤,自愿臣服于青酆的统治。 青酆对莫大学士构思的理想之城,赞不绝口,于此,他给了莫老足够的尊重与权利。因此,在这15年里,莫长青将他的百年学识通通用在了宝墩这座希望之城上,不管是城市规模、建城理念、建筑寓意、文化趋势、文明沿袭、法律制度,甚至是整个王国的精神导向,比如神权方面的祭祀,或者王权结构的传承等,莫长青倾注了毕生的信念与豪情,他起草了《宝墩法经》,他希望建立一座全新的和平之城,一座能给全人类带来希望的光明之城。他相信自己全部的所思所学,在王权等级制度无上权力推广之下,他的梦幻之城、青酆大帝的理想国,或许有机会实现,尽管这看起来遥不可及。 他明白,任重道远,但凡事行则将至。他也相信,诸神从不会辜负一个有理想的有心人。 可惜事与愿违、好景不长。青酆大帝英年早逝,他的后代们做猢狲散,这个大地风云再起,而他作为一位垂暮之年的老者,在这动荡的局势中,力量是微乎其微的。 当他想到自己用百年心血铸就的大厦正在缓缓倾倒,却只能置身事外,无能为力时,他就热泪盈眶,心酸难耐,他要保留这座城的希望之火种。 而这也是为何他释放青叶的真正原因。 有意思的是,早在一年之前,九位皇子中,只有青叶对他的理想国发表了最为客观与正面的评价。 当他再度回到现实世界时,日头已然西斜,乌鸦悲啼,秋风习习,而他居然走到了万圣太清殿门口。 莫老在大门口停了下来,他看到,殿内灯火通明,宾客如云,贵族和豪绅纵情高歌,精美的陶瓷瓦罐,奢靡的玉石金器,佳肴美酒,金碧辉煌的大理石上一群衣裳华丽,体态玲珑的宫娥,跳着曼妙的舞姿,尽显盛世繁华。 莫老知道,光华璀璨的外表下,藏着的是没有灵魂的躯壳。他看到皇后西门郡羽代理国王的权利,坐在金龙宝座上,还看到巫师司马长鸿在接待什邡古城涂苏爵士,两人推杯换盏,交谈甚欢,然后还看到郡主青梅在跟一个齿白目美,娇若秋月的少女捂嘴浅笑,想必,这就是丁坤国王的嫡女丁钰橙公主了。 他们大概要到明日午时才会察觉青叶的离开。而那个时候,跛腿王子,必然登上了去往白帝城的海船,莫大学士这样想着。他正打算迈开脚步,回到自己休憩的住所,只见一队人马,风驰电掣,在皇后大道上卷起滚滚沙尘。 这些士兵盔甲上和脸上鲜血森然。 只见最前排一位不知名的千夫长滚鞍下马,神情惊厥,大声道:“报,急报。”整个大厅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野利将军跑出来,问道:“如此慌忙,所为何事?” 莫老揪着耳朵,驻足旁听。这个千夫长如实将战况简明扼要地讲了一遍。 “国王被俘。” 莫大学士嘴里念了一句“国王被俘。”接着这消息一下子就被扩散开来,整个太清殿所有贵族、豪强,皇亲国戚等人无不陷入惶恐之中。 丁钰橙公主同样一脸焦虑,这位传说中英勇不凡的国王夫君,还没见上一面就被俘掳了,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打击,青梅赶紧安慰她,殿内人影纷乱,有些人已经跑了出来,西门郡羽站了起来,大声鼓噪着:“大家安静下来,事态没有那么严重,不要恐慌。” 莫大学士赶紧躲在一棵大槐树后面,拍了拍树桩,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他朝自己的住宿走去,他想着,今天一天走了太长远的路,他腿脚酸痛,差点直不起腰来,他认为自己已经不能做其他想法了,再说,整个国王里,除了学术上或者法律上一些事,任何其他的事他都无法置喙了。 整个朝堂的人都知道,青酆大帝一死,他的地位,将非常尴尬,形同虚设。 西门郡羽站了起来,压制住内心的急躁与怒火,吩咐青梅道:“将丁钰橙公主送回慈宁宫。” 待什邡城公主和青梅走后,殿内就剩下巫师司马长鸿,首相大人东方正道,野利将军,三王子青麟和皇后表弟西门澜庭以及开国功臣邹霏。 西门郡羽不愧为一国之母,她恢复一贯的严肃口吻,为了稳定人心,她如实说道:“米擒将军和西门千岱城主,将战线拉得太长,中了青山、唐正钢的声东击西之计,前方主力大军扑空。国王领导的5000人马遭到攻击,2000人当场战亡,并损失30头猛犸巨象,据斥候汇报,国王已经被青山控制。”她眼神如一柄锐利的钢戟,尽管她盯着所有人,但实际上她眼中空洞无物,司马长鸿注意到,郡羽皇后紧紧攥着拳头,双腿在发抖。 很明显,青海的失利,对她打击巨大。 接着第二天又有一些被打散的士兵仓惶回到了宝墩城内,他们回答了一些重复的问题,所得到的答案基本一致:后面三天,青海的军队纪律涣散,青山奇兵突袭,他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尽管青海组织了反击,并砍杀了对方一员猛将,挽回了一丝尊严,但由于对方有备而来,因此,国王,最后光荣被俘。 司马长鸿将表妹扶到一边,最后做了总结:“请各位将军立马做好战前总动员,大战一触即发,此次损失在可控范围之内,对后续战争影响甚微,现在,叛军越来越嚣张,务必尽快通知各大领主,战争已经全面打响。” 第四天,高山城的司马千岱城主,回到了宝墩新城,第五天,米擒将军则带回了余下的6000士兵和80匹猛犸巨象。 司马长鸿深夜赶到郡羽皇后的寝宫。 屋外的冷风携来了丝丝凉意,此情此景,正如歌手们描述的:“秋山暮雨叶疏黄,直面凄凉神暗伤”,一个落寞的倩影在卷帘下,孤独地品着浊酒。 夜已深,星已沉,一片昏暗,两处心凉。 大概是听到脚步声,郡羽皇后没有回头,她带着略微黯然的声音说道:“我早就警告过他,战争不是儿戏,他这纯粹是赌气。” 巫师走向前来,轻轻地揉着皇后光滑的肩胛骨。他说道:“吃一堑长一智,所以说,不向上爬,不知道天有多高,不向下挖,不知道地有多厚。” 皇后暼开了他的手,有点恼怒:“现在不是讲大道理的时候,最主要的问题是,青海被扣在他们手上。”倏地站了起来,喝过一杯烈酒,不耐烦道:“接下来他们抓住了关键,我们陷入被动。” 司马长鸿回道:“郡羽,事情没有你想象的悲观,”他柔声道:“不能让情感影响你理智。” 郡羽温怒道:“可他就是被抓了。” 巫师看到了表妹眉尖上的愁云。 第74章 大获全胜 一滴水珠从大杉树的针叶上掉落,接着划过一片桑叶,留下一抹水印,从空中砸落下来,紧接着许许多多水滴从天而降,水滴的曲面上,折射出一些彪悍战士的影子,他们躲在树梢间和草丛中,他们脑袋上或者坎肩上的纽带中间,插着藤条或桑树枝,顷刻间,这些水滴落在草地里或水滩里,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 山中弥漫着泥土的腐败气息和刺鼻的血腥味,不管是沙乌都部落联盟战士还是昌大盛率领的营盘山士兵,大家脸上都油渍淋淋,每个人都紧绷着心弦,闭着唇,怔着脸,睁大眼,一些细小的蚊虫飞蛾,在他们手臂上、脸上飞来飞去,游弋不定,整个林间听不到呼吸声,只看见淅淅沥沥的雨,从天而降。 紧接着,一支不知从树丛哪个方向飞来的箭簇射中营盘山某位小卒,小卒发出杀猪般的嚎叫,霎那间,整个树林风吹草动,鸟雀惊飞,倏尔人声鼎沸,无数支箭镞从不同方向,射穿树叶,带来“刷、刷、刷”的声音,接着人仰马翻,血溅三尺。 营盘山数百名骑兵,骑在食铁兽背上,将杂乱的草丛硬生生开出一条道路,然后上千的弓箭手如蚂蚁一般,做了一阵猛烈的回击。 许多战士从树上掉落下来,然后昌大盛吩咐左右副手,摇动战旗,一百头穿戴盔甲的食铁兽,排成一个锥形战队,地毯式的前行。 真正的大战从这一刻开始了。 马良坪的战士,看到对方调整了队形,如铜墙铁壁,打算暂时回避。 这时霍光跟老前辈丹丘生骑着战狼出现在丘壑上,臧天朔前辈、乌蒙思前辈、土素子前辈等,赶紧将战况一一细说。 乌蒙思说道:“大战已经在林中展开,双方厮杀激烈。” 丹丘生说道:“不能让他们穿过红树林,这个屏障一旦攻破,后面的地形太过平坦,他们的食铁兽军团,不管是破坏力还是战斗力将得到极大提升。”丹丘生了解到他们的装备,没有一个死角,没有一个漏洞,如此提醒道。 霍光同样说道:“这个战区必须奋战到底,在这里,得想办法消灭他们一半战力。”他明白,一旦过了红林,后面胜负就三七开了。 血红宝马上,黑纱女尔玛依娜缓缓从几棵楸树候穿了过来,她的动作不紧不慢,她的神色不悲不喜。 他们把她当做不存在,臧天朔继续说道:“就由我带1500名战士,坚守这里吧。” 只见他扭转了食铁兽的头,准备往深林深处支援。 此时,整个九峰山就像被一片灰色的纱布蒙住,深沉又压抑,这时日谷得基从松树旁的大石壁斜刺里窜了出来,他对所有人叫嚷道:“他们已经迈过了清水河。” 这是一个重大信号,意味着营盘山的军队已经跨过了红林的一半区域。按照这个势头下去,已方在节节败退,如果不加阻拦,后果不堪设想。 霍光瞅着臧天朔前辈消失的背影,赶紧吩咐道:“土素子前辈和裘大千前辈你们各自率领2000人,守护霞谷道,我跟臧天朔前辈去支援。” 丹丘生举起酒袋,扬起头颅,喝过一口浓烈的高粱酒,叫嚷道:“15年没动兵刃了,今天一定要好好杀个痛快。”他逸兴遄飞,显得豪迈至极。 只见他立马跟上战士们的步伐。 霍光用命令的口吻再交待了一遍:“两位前辈,此前说咋们约定的,这场战争全听我的安排,现在我命令你们,必须马上去守护霞古道。那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关卡,责任重大。” 两位老者知道,霍光其实是在保护他们。红林的战役才是最危险也是最关键的,可他们无法违抗主帅的命令,因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霍光态度果决,不容置疑,他瞄了一眼龙儿。 他不知道对这位柔弱的女孩该作何种安排。难倒命令她去安全区域?还是带她一起进森林?她是可以被命令的吗?他想说:里面可危险之极,稍不注意,一支箭就可以结束一条命! 他的眼神略带疑惑,他意外自己竟然在关心她。 他盯着神秘的黑纱女,欲言又止。尔玛依娜朝他点了点头,并且睁大了她那双深不见底且蕴含无数谜团的大眼睛,表示:“她不怕,她想跟着一起去。” 霍光也不再语言,飞也似的跑进了山林。 昌大盛凭借优良的装备和更为强大的战士,一路从河谷涧道杀了过来,幸而他这次精选了一百匹成年的食铁兽,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可谓所向披靡。尽管损失了一些人马,但无关痛痒。 他明白,这是他扬名立万的一战,20年的积累,一百年多年仇恨,终于在这一刻上演了,只要他拿下这块硬骨头,也就意味着,他将在营盘山的武将史上,留下自己的大名,而这个名号,足以让他流芳百世。 从战争第一天开始,进入山区那刻,他就将整个战队调整到了一个最佳攻击形态,从士兵们表现出来的战斗力来看,这显然达到了他的预期。 按照此前父亲跟他商讨的战术方针,凭借他这一万精兵和足够的粮食供给,只要不出意外,没有理由拿不下这三个部落。平素在营盘山古城里,昌大盛的作战指挥能力,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他的个人能力与战争指导艺术,让朝堂重臣赞不绝口。 他骑在一匹战马上,看着前方树上,树杈间飞来的箭矢,他就明白了父亲的苦心孤诣。这些年来,昌隆将军是整个岷山上游山区作战经验最丰富的指挥官,在昌大盛出发的前几个晚上,他就跟他分析过,山涧作战与林中作战的特点,假若碰上了该做何种应急处理及补救措施。 这一切都在预料的范围内。 从踏进这片树林开始,他就给每位士兵和食铁兽套上了最安全的盔甲,因此,他手下士兵的损伤远没有对方想象的严重。 他一刀将一位断腿的沙乌都士兵砍成两截,并用一种带讽刺意味的口吻说道:“土蛮子,这就是你们反抗的下场。早点投降,这条命就不会丢。” 他每向前一步,就砍上一刀,而每一刀,就有一个受伤的战士殒命,联盟部落里,那些受了伤还没断气的汉子看到战友统统被戳死,而这位魔头将军,似乎杀红了眼,他们被吓得动弹不得,其中一位汉子突然挺立着身子,大叫道:“这毫无荣耀可言,跟我来做一次公平的战斗吧。” 昌大盛闻言一阵暴怒,他大叫着:“你不配,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只有臣服才可以活命。” 受伤的战士根本站不稳,显是受伤严重,他的左小腿血流如注,他一阵摸爬翻滚,从泥土草地上滑落,往后退了两步,接着停顿下来,他直面昌大盛的钢刀,叫着:“我不怕死,你来杀我吧,杀了我后面还有千千万万的好汉。” 昌大盛凶神恶煞,他嚷道:“土鳖子,想死,还不容易!”钢刀闪着冷光,朝这名伤员身上砍去,这时,臧天朔前辈来了。 只见他骑着高头大马,如天神下凡一般,挡驾住了昌大盛的绝命一刀。 紧接着,双方陷入缠斗。 昌大盛连挥两刀,收刀以后,右手一股巨力横劈,臧天朔年老力衰,掉下马来。 臧老显然没料到这位年轻的军官如此勇猛,他骂骂咧咧道:“假若在10年前,小伙子,你当不了我一招。” 昌大盛发现这位老前辈跟父亲描述的一位部落族长的形象差不多,他估猜到这是一位地位崇高的人,他想着,将他收拾了,可以从心理上击溃他们的防线。 于是,他刀刀使用猛力,臧老先生手忙脚乱,猝不及防,被一刀命中背脊。 一股剧痛,直头脑际。 可勉励挣扎起来,吼叫不止。他用毅力支撑着,他明白自己不能倒下,嚷道:“来呀,你不砍死我,我就跟你硬抗到底。” 昌大盛,一鼓作气,打算彻底解决了他。他驾在壮马之上,冷笑道:“只要一招!你就去死吧!” 在千钧一发之际,霍光飞身赶到,他立在大青树下,大呵一声:“昌大将军,你的对手在这里。” 两位年轻人见面分外眼红,昌大盛从对方着装和气势中猜到,这个小伙就是新任盟主,只要拿下了他,这场战役就宣告结束。 战斗到此时,其实波西部落,沙乌都部落到了最危险的境地,他们的战士损伤极大,等到霍光出击,这已经到了弹尽粮绝之境地。 昌大盛心知肚明,他大喝一声,打算乘胜追击。 那边,霍光已将几位前来挑战的士兵砍翻了。 在十丈开外,昌大盛就注意到了霍光手上的弯刀,这是一件前所未见的武器,自己属下的士兵,所用的兵器跟这柄弯刀一接触,全部碎裂开来。 “这是什么刀?如此了得!”他心里纳闷道。 昌大盛看了看自己手上这把火炎剑,这是古城铸剑大师欧阳子打造,但跟眼前的弯刀比起来,似乎要稍逊一筹。 他略微犹豫,他没有把握击败这柄弯刀,但他想要歼灭这个部落的决心比心中这点犹豫要强烈的多,他看到己方的兵力越战越勇,且明显多过对方,只要再坚持片刻,胜利便唾手可得。 他已经急不可耐想要拿下霍光了。他嚷道:“给我全力出击。” 霍光同样明白,战况对已方越来越不利,他内心焦躁起来,只见他挡开一些纠缠的士兵,直奔昌大盛。他想着,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了这位将军,就能给所有死去的兄弟报仇。 两个年轻人势如猛虎,撞在了一起,双方的兵刃交戈声,震碎耳膜。 两人从战马上打到了地上,接着各呈绝杀,杀的天昏地暗。昌大盛火炎剑,如同一团红色的火花,霍光的弯刀如同一道蓝色的绸缎,两人战得旗鼓相当。 不过,在两把兵器接触的瞬间,昌大盛明显感觉到手上的钢剑出现皲裂的痕迹,这让他一阵惊慌。 而更让他惊恐的是,左前方树林,突然冲进来一批战士,而且,最前方的人居然是长公主青云殇。 她周围还有一位三十六七岁的瘦削汉子,他知道这是早前在古城见过面的丁兰,听说他是什邡古城的太子,她右手边是一位叫达瓦顿珠的年轻人,身强力壮,是岷山山区人。 电光火石间,昌大盛明白了,青云殇带来了不少人马。 事出突然,不容犹豫,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来了多少战士? 以防万一,他赶紧叫战士们后退,他大叫着:“后撤!后撤!赶紧后撤!” 本来营盘山士兵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可是,就在这一瞬间,全面崩盘。 战局反转,霍光、丹丘生等人士气大振,丹丘生、青云殇、丁兰等人作出强有力的反击。 一时间,整个红林如同海啸一般,奔腾如猛浪。 丹丘生、达瓦顿珠、日古得基等人,将营盘山士兵赶出100公里之外,他们才停止追击。 接下来最主要任务的就是抢救伤员,安抚民心。 本次红林战役,昌大盛距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如果最后关头,不是柳青云殇、丁兰等人的奇兵突击,那么失败的一方肯定是霍光等。 连日来,青云殇、丁兰、达瓦顿珠一直在岷山山区穿梭,他们在各大山寨散布战争的消息,特别是达瓦,因为他是黑水山寨人,他跟霍光一样,深爱着这片土地,他一直在号召年轻壮士,加入这场世纪大战。 可是,身居大山深处的民众,绝大多数表示从他们远古祖先开始,这一千来,就一直躲在山里。对于战争他们理解不了,对于危害,他们也感受不到。因此,半个月来,达瓦召集到的壮士没有超过300人。 早2天,在深涧谷底,他们就想加入战斗,当时土素子前辈的“石头战术”大获全胜,丁兰阻止了长公主现身,他说:“我们之前所做的,现在需要达到的,必须超出霍光和昌大盛两人的意料之外,太早现身,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长公主采纳了他的意见。 只是没想到,丁兰等人居然忍到最后一刻,一直拖到霍光性命攸关,才突然现身。这意外之举,果然杀了昌大盛一个措手不及。其实,只要营盘山的士兵稍微冷静片刻,就会明白中了丁兰的“虚张声势”之计。 但这一切都为时已晚。 长公主,丁兰等人的奇兵策略,带来的这场胜利,让整个波西、沙乌都等部落沸腾起来,他们对霍光的英明领导无不赞不绝口。他们仿佛看到了前任族长霍本阳的影子,纷纷称赞他跟他父亲一样,具备英雄气概,赤胆忠心,且一身正气。 但是霍光知道,他受之有愧。他客气回敬道:“这属于全族人的光荣,非我一人之光。” 去年秋天,小小和蚕丛面对那只神兽白虎,最后小小在桑树坛舍身取义,本次红林大战,危如累卵之际,长公主率众力挽狂澜。 因此,不管是此前还是现在,他都对不住长公主本人。接下来的日子里,他除了处理救助伤员等事情,一直活在诚惶诚恐的状态中。 霍光、土素子、臧天朔等人做出了诚挚的歉意,他们承诺,以后定会竭尽全力报答长公主的大恩大德。 对此,青云殇回应道:“尽人事,听天命,这一切都无法改变。昨日不可追,来日由可为。大家一切向前看。” 霍光再一次确定道:“小小当时处在昏迷状态,她的呼吸尽管微弱,但一定还活着,她被一只大黄鸟带到了天空。”其他人纷纷表示,他们确实看到了一只鸟带走了小小。 青云殇望着天空,叹息道:“我只好抱着最大的愿望,希望她真的还活着。” 丁兰安慰道:“此前天上的彗星给出了提示,小小一定还活着。” 青云殇“嗯”了一声。 有意思的是,这些天黑纱女不再像此前那么活跃了,或者说,丹丘生、土素子等人发现,尔玛依娜不再频繁地出现在霍光身边了,她一直在族里帮助释比们熬制一种中药,这中药对刀伤、剑伤、擦伤等大有裨益。 本次受伤的上千名伤员,康复的效果大超逾期,这让大家惊叹不已,他们有些改变了对黑纱女的看法,特别是臧天朔前辈,腰部受了昌大盛重重一击,伤口感染颇为严重,但是黑纱女熬制的特殊药材,让他的伤口愈合得相当快速。 他连连感叹不已。 黑纱女对他们的感谢表现得极为平淡,族长、寨主、释比都称赞她有沟通天地的神力。有些人匍匐道:“巫祖。” 有些年纪大的老妇人则对她顶礼膜拜。 反而霍光没太注意到这些事,他一直陪在长公主、丁兰身边。 除了小小之外,大家同样缅怀飞将军。 丹老、长公主、达瓦顿珠等对飞将军及其他儿子蚕丛的遭遇唏嘘不已。 特别是丹老,他哽咽道:“我不管阿木此前是普通的农夫还是威震天下的将军,这十多年来,他一直是一个好人,他不该如此死去,他应该死得更有尊严。” 丁兰只是摇头,他感叹着,为何好人的后代也遭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 长公主则默默滴听着这一切,飞将军的死跟他丈夫王将军一样,是死于政治,死于权利的游戏,但她明白,在这里,隐含的关系错综复杂,说不清也道不明。 她想着为飞将军的儿子蚕丛做点什么。 那个看上去充满阳光的小子,不应该在剑门关蹉跎一辈子,他有着大好的青春,也有着光明的未来,但她明白,只有五国的国王才有赦免奴隶的权利。 于是,她将话题扯到到女儿小小身上来,问道:“按照你说的,当时突然出现一只大白虎,做出疯狂之举,小小挺身而出,受到了惊吓,才陷入昏迷?” 霍光回忆着那晚的一切,他直言不讳地说道:“是的,她为了保护一位小女孩,独自对抗那只猛兽,她很勇敢,后来蚕丛兄弟射出的箭簇,命中了那只畜牲。” 青云殇心里稍稍获得些许安慰,看来,平日的教诲,在女儿心里种下了“挺身而出,舍己为人”的种子。 此刻,她心藏慰藉,就算小小死了,但她为有这样的女儿而感到骄傲与自豪。 这段时间里,内心最激荡心情最复杂的人是丁兰,他后背这根用黑色布袋捆着的青铜神仗,隐隐约约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似乎在制约某种能量,又好像被某种能量制约,其中诀窍,是丁兰根本想不到的。 总而言之,他有种如芒刺背的感觉。 这是为何呢? 天启纪元,上古真神女娲娘用五色石,练就的五根权利之棒,分别属于自然界中最强大的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拥有统治一切的力量。 丁兰背后这根棒子属于土德,拥有强大的土之力,碰到一般的凡人,自然没啥反应,但是黑纱女是近一千五年来,唯一一个具备五行之力的五德之体,她体内的能量是巨大的。 青铜神仗蕴含的土之力跟黑纱女体内的五行之力,相生相克,同根同源,因此,在丁兰这个凡人身上引起了巨大的反应,这让他后面几天,一直战战兢兢,焦躁不安。 同样,这也是黑纱女一直不敢靠近霍光的原因。 她知道,这附近来了一种不可抗力,对她来说这种力量既彼此吸引又彼此抗衡,而且,这种力量还没完全苏醒,一直被更强大的阴阳之力压制着。她隐约猜到,除非是灵山十巫之一在此,或者是传说中的五根权利之杖。 她早就发现了丁兰背后的黑色棍子。但她不太相信,消失了几千年之久的权力之棒,居然会在一个普通人身上? 第五天,长公主就跟霍光匆匆告别了。霍光追问道:“你们接下来是要去找小小吗?” 对此长公主回应道:“这只是其一,其二是营盘山王国,昌平皇后、昌隆将军,已经找到了消失了十多年的太子乔一,也就是诸葛鸿一,他们将迎来新的国王。” 在这几天里,霍光、丹丘生安排了族内的兄弟打探昌大盛等人的情况,他们明白,此前那个“奇兵偷袭”的策略迟早会被堪破,而昌大胜同样派了探子打探霍光等人的情况,意外的是,昌隆将军的信使到了。 信里说到:他们早先已经派人调查了长公主在岷山深处的活动,他们集结的壮士才两百多人,一旦碰上,不足介怀。 可惜,这封信太晚了,昌大盛已然发现了受到了欺骗。大好形势功败垂成让他无地自容,因此,随后两天他整顿军马,养精蓄锐,准备一鼓作气,将这帮“土蛮子”一举歼灭。 这次,他绝不犹豫,绝不手下留情。 他抚摸着手中的火炎剑,想着,一定要将那柄弯刀抢过来,古城里的铸剑大师也许知道那把弯刀的玄妙。 就在他准备发兵的当天,昌隆将军派来了第二波信使。信里强调:“太子诸葛泓一已找到。事态紧急,拓跋牧野势单力孤,遇到了什邡古城的追击,太子面临危险,特令岷山地区的战争全面停止,昌大盛务必亲自率领500人前去接应,速去速去。” 昌大盛明白父亲的决定不可违抗,况且,迎接国王的回归比目前的征服战争要重要得多。于是,他鸣金收鼓,亲率500人铁骑,全速朝龙门山进发。 昌大盛的这些举动被霍光的探子打听到。 当丁兰得知乔一居然真的是营盘山的太子,即将登上麒麟宝座时,心中那个震撼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他心里纳闷,那个16、7岁的乔一跟这个诸葛鸿一难道真是同一个人?这世界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奇怪的是,父亲正在追查这个叫乔一的平民? 在战马上,丁兰带着疑问,问道:“乔一就是诸葛鸿一?你确定他从阳北贤矿区来?” 青云殇回应道:“我也是才知道,拓跋牧野这人我了解,他说的不会错,你的麒麟宝剑确实是从矿区出来的。”青云殇架着一匹雪白的胭脂马,问道:“你的剑怎么在他身上呢?听说,他从遥远的白帝城坐海船过来。” 于是,丁兰将如何认识游侠乔一的经过粗略地说了一遍,而在巫山山脉碰到的一系列的奇怪的事,却只字不提,他强调:“当时遇到一些陌生的山贼,在一次对战中,宝剑被砍断,大家被迫分开了,乔一可能是在无意中,捡到了我丢弃的断剑。” 旁边丹丘生则问道:“什么兵器可以将麒麟宝剑砍断呢?” 基于沙乌都部落、波西部落战事告一段落,因此,这里将迎来一段时期的和平。 丹老自从听说他的朋友莫克明和飞将军的儿子蚕丛加入了剑门关,他一直想去探望,可惜苦于战事紧迫,分身乏术,于今总算得闲,他在征得霍光同意后,跟长公主他们一路同行。 丹老对各大王国打造的兵器了若指掌,他明白,当今佩戴在君王将相身上的宝剑,都绝非凡品。 比如新族长霍光腰上的弯刀,就是苗刀之祖,算得上是天下第一等的神兵。 于此,听到麒麟剑被砍断,他才有如此一问。 丁兰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愿意谈巫山怪人的事,那太过诡异。他说道:“世间上的事千奇百怪,藏在名山的神兵不计其数,你们族长霍光的那柄弯刀,不就是罕见的神兵利器吗?”他一边说着一边驱马向前,他只想避开他们接下来的追问。 他怕青云殇和丹老先生,注意到他背后的黑色布袋。 奇怪的是,他发现离开波西部落越远,背后的神仗越安静。 他对这种奇怪的感觉讳莫如深,他惊讶权杖越来越神奇了。不过他无人可以分享。 青云殇偷喵到了他额头上的疑云,问道:“丁兰,你有啥事瞒着我?” 丁兰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没事,没有的事。”他往快走了两步,掩饰道:“我想,乔一不知为何得罪了什邡古城的士兵,我得消除这场误会。” 此时,夕阳西下,落日熔金。青云殇跟丹老聊着:“老先生,你不是去剑门关吗?” 丹老说道:“部落战争比去剑门关更重要。不过,现在战争结束了,我一定要去剑门关。飞将军的儿子,蚕丛还在那里呢!我想去看看。” 丁兰依旧沉浸在疑虑中,他想着:假若乔一真的是诸葛鸿一,他该如何面对呢?他看到后来发生的一切吗? 第75章 剑门关外 蚕丛从小就听丹丘生前辈唱和过: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传说,上古太极纪元时候,整个剑门关外全是耸入云颠的高山,无路可走,无路可通。歌手们歌词写道:“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揉欲度愁攀援,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流之回川。” 意思就是说,即便是翱翔的白鹤想要飞过这些高山也不可能,飞檐走壁的猿猴,同样会苦恼没有攀手的地方。向上有挡住太阳神六龙战车的山巅,向下有急浪排空迂回曲折的河川。 直到上个纪元,几位大力神用毁天灭地的神力,在沟壑间开辟了山道,用了上千年的时间,才将关外与关内连接起来,因此歌手们写道:“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向钩连。” 丁义总指挥跟蚕丛走在队伍的中间,整个天地间充塞着白茫茫的雾气。这只队伍,前后一共超过200多人,他们穿着厚皮裘,脚蹬猪皮靴,在冰天雪地缓慢前行,猛烈的飓风携带着来自鬼域的惨叫声在巉岩深涧回荡,一百匹骏马在栈道上,驮着马铃薯、红萝卜和牛肉干、高粱酒,逶迤向前。 守望者们个个无精打采,一步一挨。 此刻,人困马乏,但他们同样惊叹造物主的神奇和古蜀先民铸就的栈道奇迹。 督导员杨雄、剑神杨术,还有莫克明老先生引领着队伍,他们不时停下来,拿着一个大木锤,勘察栈道的情况。 蚕丛注意到,他们已行进到了高达数百丈的绝壁栈道上,时近黎明,飞雪连天,浓雾迷蒙,如临仙境。 他左边是陡峭的深壑,对面的山涧上,古木森森,一些孤松仿佛倒立生长着,沟壑下传来阵阵悲鸟、猿猴的哀鸣。 丁义总指挥走了一段,接着伫立不动,似乎触景生情,他悠悠叹道:“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蚕丛走向前去,问道:“距离雷霆寨的青竹木屋还有多远?守望者们急需休息!他们可从没有在如此寒冷的绝壁上待过这么久,剑门关长廊上,可比这里舒服多了。” 丁总指挥笑呵呵道:“古之立大事者,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才迈出第一步,这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风景,我希望大家能看到绝境中的精彩。” 蚕丛被刺骨的冷风吹得睁不开眼,他扶着几尺粗的圆木栏杆,感叹道:“远古先民为何要在绝壁上修筑这条天梯栈道呢?” 对此,丁总指挥遗憾道:“具体来说,原因已不可考,如果说单纯是为了防范关外的野人,我想,先民们的目的绝不如此,这个问题同样困扰了我80年。”他沉吟片刻,接着道:“这条路亿万年来见证了无数热血故事,传说,天启纪元的时候,这里曾经是妖族与龙族和神族以及人族大战之地,只有那些在栈道上留下鲜血与生命的人,才知道这条栈道存在的意义。” 莫克明、马竞、林峰、刘敏等人赞叹不已。 蚕丛发现,这绝壁上的栈道跟剑门关附近的差不太多,只是亿万年来,缺少人员的维护,因此许多地方出现枯朽的迹象,一些橼木溃烂腐朽,或被虫蛀或被风蚀,因此,走在最前方的杨雄、剑神杨术等人,总要一块一块地用木槌敲击,试探木块的承重力,确保安全,才能通行。 他们的过于保守,无疑大大影响了整支团队的行进速度,才卯时,就已暗淡无关,不知道是大山的遮挡呢还是太阳神也懒得光顾。 许多人又饥又饿,又累又乏,马竞跟刘峰等年轻人耐不住了,他们嘲讽戏谑:“我们又不是蚂蚁,也不是聋子,哪有一步三回头的道理?” 桃木跟苏珀尔等人,则加快了进度,朝前方走去,并嚣张道:“我们去前方探路,身先士卒,” 马竞也想去看热闹。 俗话说欲速则不达,问题就这样出现了。 在马竞和苏珀尔率先通过一处原木穹窿结构时,一根倒插在石洞中的橼木突然脆裂开来,马竞和苏珀尔双双掉了下去。 下面是万丈深渊,千万颗如白鹅毛一般的雪粒子,在飓风吹拂下,如飞蛾般扑向人们的眼球,杨雄和杨术两位前辈来不及扑救,他们顿足惊呼。 蚕丛、桃木两人则眼疾手快,他们飞身抢上,一个抓住一人的大腿,由于巨大的惯性,他两同样被带了下去,杨雄和杨术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们闪电般扑了上去。 就这样,杨术抓住了蚕丛的小腿,蚕丛抓住了马竞的小腿,两位年轻人吊在万仞高的栈道上,被飓风吹得摇摆不定,剑神杨术用脚死死勾住橼木榫卯处,旁边刘敏、陈坤,龚飞等守望者紧紧扎住他的身子,那边同样如此,苏珀尔和桃木悬空吊在悬崖下,杨雄紧紧箍住桃木的腿,危险至极。 十万火急,四条性命危在旦夕,大家紧紧绑住杨雄和杨术的臂膀或腰身,丁义总指挥越下马背,走到近处,一番周旋教唆,大家一鼓作气,蚕丛跟马竞两人率先被拉了上来,然后他两立马去拉桃木等人,苏泊尔体型巨大,重逾300斤,大家耗费几波蛮力,才将他两拉了上来。 在年轻人惊魂未定感叹劫后余生之际,督导员杨雄和剑神杨术前辈,已经开始用马匹携带来的木料、圆木方子和木板,钉锤修复坍塌栈道,有些老匠人身上捆缚着手臂粗的绳索,垂落在栈道下方,用削铁槌将圆木凿进绝壁的空洞里,紧紧加固,并增加承重力。 蚕丛注意到,丁总指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想来,他刚刚着实受到了惊吓。 128岁的罕见高龄,身体依然硬朗,精神依然矍铄,他为着使命与责任,在这里爬山涉水,风餐露宿,他向年轻的守望者传递着生命最伟大的光辉——生命不息,奋斗不止。他在无形之中,诠释着剑门关的处世准则。 马竞、桃木、苏泊尔等年轻人为自己的莽撞而歉疚、自责。只听丁总指挥语重心长道:“人世间最大的力量来自于团结,没有任何困难是人类克服不了的。” 经过六天跋涉,在第七天快接近黄昏的时候,他们终于赶到雷霆寨青竹木屋。 两百多人的团队将木屋前坪全部挤满。 在昏暗的天幕下,蚕丛看到五颗大杉树,苍老遒劲的大树干,处处透着斑驳,灰白相间的老瘢皲裂如同干涸的地皮,它们分布在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 蚕丛凝神细看,发现树上的针叶奚落,透着死寂一般的颓败气息。莫克明老先生靠过来,说道:“五行矩阵,这个阵法蕴含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这几棵古树至少有二千年历史了。” 丁总指挥漫不经心地扫了五棵古松一眼,然后命令道:“安营扎寨。开始生火煮饭。” 其实在快要接近青竹木屋之前,隔着几百米的距离。蚕丛等守望者就听到了狼狗的犬吠声。 两只大狼狗“汪汪”大叫,它们的体型相较于都广平原驯养的家狗要壮实、硕大,灰白色的卷毛,凶恶的眼睛,倒竖的刺毛,看架势很不欢迎这些不速之客,直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木屋传来,狼狗才消停。 蚕丛等人看到,两只大狼狗身后,还有3只小狗,身形矫健,体态飘逸。 后来蚕丛才知道这三只小狼拥有着奇怪的名字——“天皇,地皇,人皇。” 关于这个称号,莫老解释道:“20多年前,我在什邡古城雍湖的图书馆,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混沌纪元盘古大帝开天辟地之后,进入了亿万年之久的太极纪元,也叫阴阳两仪纪元,此后是三皇纪元,从天皇开始,再经地皇,一直持续到人皇,人皇时代一共延续了12代帝王,每一代有12万八千年之久,此后是才是天启纪元。不过,这些记录没有在民间流传。” 从小蚕丛就听过天启纪元时候的伏羲、女娲、帝俊等传说,他没想到,在天启纪元之前,这个世界就已经存在了亿亿年之久,他抬头仰着这天跟地,感叹着洪荒的世界,到底经历过多少岁月与沧桑? 就在蚕丛追思古圣贤感慨天地浩瀚之际,青竹木屋内,传来一个苍老又嘶哑的声音:“有不善者自远方来,到底是该笑脸相迎呢还是避而不见?” 杨雄、杨术等一动不动,苏珀尔、桃木、林峰等守望者义愤填膺,脸露不悦之色。 丁总指挥早已下得马来,他的语气一如往常,说道:“上古圣贤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接着他又说道:“老朋友,出来见见吧,将近20年了,你看,这时光如此漫长,漫长到曾经的少年已成了大叔。一切恍如隔世,”他望了望杨术,上一次来到雷霆寨青竹木屋,杨术还是一个20左右的小伙,他是这里唯一一个来过此地的年轻人,现今,他两鬓微白,眼角布满风霜。 丁指挥接着说道:“时光又如白驹过隙,倏忽之间,许多往事一闪而过,这不今天,咋们又要见面了吗?” 蚕从、桃木等年轻守望者,从丁总指挥官的话语中,听出来一种央求,或者说一种妥协。 在他们看来,这里共有200多位兄弟,是完全不用将姿态放低的。而且,丁总的语气,可是从来不曾出现过的。 这屋里到底是谁? 青竹木屋的门扉依旧闭着,蚕丛等人似乎听到了一些女人,甚至小孩的声音,他们面面相觑,这里居然会有女人? 要知道,剑门关可是不允许女人存在的。但旋即又想到,这里是关外。 不过,他们的恼怒多过他们的疑问,这个老头居然不识抬举,丁总指挥不只是在剑门关,在整个古蜀大陆,都是让人无比尊敬的。 就在大家即将躁动之际,木门打开了,一位脸色焦黑,须发皆白,身材微壮,一席暗青色灰袍的老者出现了。他脸色阴沉,一双眼珠骨碌碌地乱转着,闪着凶光,横眉冷对着丁总指挥。 他根本没将其他人放在眼里,直接说道:“老不死的,你还活着,照老规矩办事。” 丁总指挥脸现喜色,严肃道:“岁月如梭,光阴似箭,规矩不变。” 大家一脸木然,讶异! 这个规矩是他们两位之间定下的一个约定。 60年前,在丁总指挥68岁的时候,褒常山正好笄发之年,他跟现今蚕丛、马竞等年轻人一样,喜欢结发成辫,用木簪束住。 现在他75岁了,岁月在他脸上刻上了沧桑的褶皱,也让他的发丝变白、变稀、变短,成了一个秃顶的不近人情的倔强老头。 在褒常山18岁那年,丁总指挥组织一次关外巡察。当时发生了一系列复杂的事,一些曾经让褒常山刻骨铭心的事,一些大家讳莫如深的事。可是,几十年的时光,岁月涤荡了人间的铅华,时光荒芜了记忆,让这些事变得就像空中的飞絮,飘渺得无迹可寻。总之,后来,褒常山脱离了剑门关,这里成了一个关外站点。 名义上属于剑门关管辖,但实际上,丁总指挥也管不着了。 这些年来,丁总指挥官一共4次到这里,最近一次是20年前,当时跟在他身边有剑术大成的剑神杨术,还有一位年轻人,三剑客之一的扎西多吉。 他们立下的规矩就是:进入木屋者,不超过10人,不准携带兵器,不准有任何要求,全听丁总指挥和他的安排。 几十年来了,对于极重荣誉感的丁总指挥,这些约定其实算不上有多为难。 丁义踏上木屋台阶那刻,心情愉悦,爽朗地笑着。 故地重游,他似乎找到了年轻时的记忆,他一番安排与叮嘱,独自一人进了木屋。当时,蚕丛等年轻守望者从中阻拦了一下,丁义说道:“就按我说的办。放心,我安全得很,老朋友要先叙叙旧,你们去忙吧。” 杨雄、杨术、莫克明、蚕丛、马竞等人,招呼剩下的200多个兄弟,围炉生火,牲口转移,食材安放等等。 等一切搞定了,紧接着安置帐篷。 他们将井绳紧紧地扎进土里,用铁撬固定在树干上,然后从远处小溪边挑来了清水,洗刷红萝卜和大蒜、生姜、马铃薯等,最后就是烧烤牛肉和羊肉。 几天的旅程,一路迎着风霜与严寒,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大家酒足饭饱,无不欢唱。 待一切搞定之后,剑神杨术,督导员杨雄、蚕丛、马竞等人,进入了青竹木屋。 屋内光线昏暗,走道、连廊、玄关、明堂等角落位置,到处盛放着陶器、瓦罐。 蚕丛看到,有小平底陶罐、陶豆、圈足豆、尖底罐、双耳罐、高领罐、陶形樽器,陶三足炊器等等,纹路基本以绳纹、鸟纹、弦纹、划纹、篦纹为主,这些物品跟岷山地区和都广平原并无二致。 这座木屋是一座巨大的梁木结构,分为上下两层,大厅当中,一张巨大的竹制木桌,桌上千百条划痕纵横交错,有些地方开裂,缝隙中挤满了残渣碎屑,整个桌面看上去粗糙不平,不计其数的斑驳印痕,在诉说着这张桌子的沧桑,这是一张比丁义总指挥还古老的桌子。 杨术、杨雄蚕丛等人依次而座,桃木、林峰、刘敏、马竞等人坐在另一边,他们闷闷不乐,唉声叹气,愤然不平,因为他们给这个不讨喜的老头,送来了5麻袋的苹果,5麻袋马铃薯,5麻袋牛肉干和几罐高粱美酒。 这些食物是经过千难万苦,冒着丢失性命的危险才带过来的。可是,都被丁总指挥官慷慨地送给了这个倔强老头。 蚕丛看到,在木屋二层楼走廊上,一些女性,不,应该是妇女或小女孩的影子在穿梭。 室内虽然昏瞑,但是烛火依然将女人的身影投送到楼下的墙壁上,纷乱的影子让人目眩神迷,守望者兄弟大部分都是热血的青年,空气中隐含着微妙的气氛,苏泊尔、罗森、周平等人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他们显然被这些女性的声音给吸引住了。 丁总指挥咳嗽了一声,意在提醒。 突然,褒常山用那种低沉的声音说道:“小心你们的招子,再看的话,我会让你们后悔来到此地。”他那粗壮的手指,摩挲着酒杯,对年轻人的失礼行为感到恼怒。 苏泊尔等人赶紧低下头来,默默地喝着桌面上劣质的酒水。 罗森偷偷低声道:“我们给他送来了美妙的高粱酒,但是他招待我们的却是这些苦涩的浊酒。” 马竞同样意兴阑珊,他本来还挺高兴,受到丁总指挥的青睐,能够跟蚕丛等人一起睡在屋内,但此刻看来,还不如跟其他兄弟待在帐篷里,那里无拘无束,可以肆无忌惮地谈天说地,而这里,一切行动都受到了约束。 褒常山继续说道:“尽管这次你们带来的比上次多,但是我依然不会感谢。” 丁总指挥回应道:“这个自然,这些食物是我们无偿赠送给你的。” 褒常山撕扯着一块牛肉干,叫道:“跟以前一样,你们停留的时间不超过3天。” 蚕丛、桃木、刘敏等人瞠目而视,表示不解,个个心在疑惑,这是个什么规矩?只有杨雄和杨术,一个默默品着浓茶,一个静静地喝着浊酒。 蚕丛则看着丁总指挥,默然不语。 这里越来越奇怪了。 丁指挥官说道:“最多明天修整一天。你也知道,关外的天气越来越异常了。我来,就是要调查出一些结果,关于双树纪元的。” 褒常山回应道:“没有结果的,请相信我。一个人越接近真相,也就越接近死亡,况且,没有人可以逆天改命。丁总指挥,你是一个受人尊敬的人,你是一座丰碑,你是剑门关历史上,最伟大的指挥官。如果我对你不熟悉,不敬仰你,那么你和你的人,只能睡在山区雪地而不是这里。我想,大家都老了,你也该好好待在关内安享晚年。”他的语速很缓慢,语气很诚恳。 丁义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说道:“50多年前,当我们第一次踏进这里的时候,这里山花烂漫,花红柳绿,鸟鸣啾啾,如今你看,一片冰封,到处鹅毛大雪,我估摸着这边的生活,甚至包括关外的野人,性命都受到了挑战。” 褒常山感同身受,50年来,每年时令节气变化,他都有切身体验,近年来,气温明显出现了异常,冬天越来越早,气温也越来越低,特别是近20年,他种植的那些黄瓜与番茄,还有大豆、黍、粟等,一年就只能播种一季。 他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同时也深深恐惧着变化带来的影响,但是他已步入古稀之年,只能在这种状态中妥协。 一个人在大自然面前,在传说中的死神面前,是渺小的。 他无言地看着手中的浊酒杯,陷入迷惘。 丁总指挥继续道:“从前年开始,雨季持续不断,整个古蜀大地,处在一种死亡阴影中。特别是都广平原,战争开始爆发,人类随着气候变化,变得越来越凶残。” 这是蚕丛第二次听到关于雨季的比较严肃的讨论了。第一次是他父亲飞将军还在的时候,当时在黑水坝,自己家里,除了莫克明先生,还有丹丘生老前辈。 他偷偷瞄着莫老先生。 莫先生示意他不要做声! 褒常山闻言不置可否,他对这些事情看得很淡,他喝过一杯浓烈的酒,内心澄明,他说道:“人类,要么自相残杀,要么被白色死神所杀,没啥区别。” 蚕丛、苏泊尔、马竞等人一阵悸动,不知道白色死神指的是啥?他们认为,只有剑神杨术知道一些端倪,因为他在去年冬季,在汉中平原,碰到了让人闻之色变的不死之神,他们刀枪不入,不死不灭。 杨术抿着酒,低头不语。 丁义明白,褒常山知道的远比他们理解的要多得多,50多年来,他一直生活在人类世界的边缘。 他带着诚恳的语气问道,“可以谈谈你的理解,或许,等我们回去,可以让古蜀大陆的人们,做出改变。” 此时楼上的两个女孩子在追追打打,然后三四个妇女同样在骂骂咧咧,似乎因为牛肉干或者苹果的分配问题而争吵起来,她们唇枪舌剑,不可开交。 马竞、桃木、苏速尔又抬起头来,他们带着看热闹的心态,饶有兴趣,察觉到这是个前所未见的有趣画面。 褒常山突然站起来,抡起手臂,向上摔过一个酒杯,大声道:“臭娘们,还吵!还吵!不嫌丢人吗?再吵的话,直接将你们通通送去巫神坛。” 酒杯砸在木栏杆上,然后掉在地上,碎成几十上百片碎片,发出“锵”地一声清脆的声音。 褒老余怒未息 他气吁吁地坐了下来,对着年轻守望者叫道:“我最后一次提醒你们,不要抬头,不然脑袋不定某个时候就掉了。”只见他从座位底下抽出一柄雷霆巨斧,摆在桌面上。 蚕丛看到,斧头锋利,闪着冽光。 罗森、刘敏等后悔将兵器丢在屋外了。 他们收回视线,凝神戒备,瞅了瞅剑神杨术,又盯着丁总指挥,等待指令。 杨术不善言辞,只说了一句话:“褒前辈,请问这些年,你看到过扎西多吉吗?” 褒常山看了一眼杨术,到此刻,他似乎才正式注意到剑神的存在,他的目光并不做过多停留,接着悠悠地望着屋外。 褒老似乎陷入了沉思。 五棵巨大的杉树,苍劲挺拔,枝丫上吊坠了白雪冰凌,如同五位婷婷玉立的白衣少女,孤寂地矗立在雪中。50多年了,他记不清有多少个寒暑没有认真地观赏这五棵杉树了。 他想着,到底是这一动不动的树孤寂呢?还是自己才真正孤寂?这些树千百年来一成不变,永恒如斯,反倒自己从青涩少年,变成了颓靡的老者。 他再一次看了一眼杨术,他似乎想起来了,20年前,他也曾注意过这个年轻人。 这个小伙跟当时的扎西多吉一样,属于人中翘楚,他俩在五颗杉树间,表演的精湛剑术,让人记忆深刻。 那个时候,这个小伙干练爽朗,眼睛闪着精光,而现在,岁月的痕迹在他脸上显现,他的两鬓过早地白了,他经历了什么?他和扎西多吉存在过节吗?这人似乎比后者更加含蓄内敛,寡言少语。 他只简短地回了一句:“5年前,他来过这里一次,我和他之间,发生了一点不愉快,他依然是那种个性张扬,我行我素的性格,他的剑术更加霸气,招数更加惊奇,我想过去找他,可因为某些原因,耽误了,一直到现在,再无音讯。” 杨术知道扎西多吉还活着,也就不再做声了。他明白老头强调扎西多吉剑术大进的含义,这些年他同样有所精进,但是生而为人,怎能知难而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方为大丈夫也是。 接下来,杨术不再置喙。 丁义直接问道:“你说的某些原因,是否指的就是白色死神之类的东西。” 褒常山内心回答:是的。 他调整了坐姿,拿起酒杯,将杯中清酒一口而尽。似乎提起白色死神,他就异常紧张,六神无主,跟他发怒的状态判若两人,这让蚕从丛、马竞、桃木等人纳闷,那些白色死神难道比剑门关那两个不死族还可怕?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剑神杨术前辈,企图从他脸上得到答案。 褒常山又喝过一杯烈酒,壮着胆气,说道:“白色死神需要生命的供奉,任何力量在他们面前是渺小的,是脆弱不堪的,他们从洪荒的远古时代就一直存在,天地之间的阴阳二气正被他们吸收殆尽,人类的生存空间变得越来越狭窄,”他的眼神一片空洞,蚕丛等人发现褒常山浑身战栗着,他神志混乱,两眼无神,吐词杂乱无章,滔滔不绝,前言不搭后语,“白色死神踏着寒雪而来,整个大地都会被白雪覆盖,千百年来,所有死者,包括此前死的、现在死的、正在死的,都会在死神的召唤下得到重生,……” 马竞、桃木等人想到此前剑门关出现的的活死人,又听到此刻这个倔强老头的诡异话语,吓得精神紧绷,一身冷汗。 苏珀尔、罗森等看到倔强老头大放厥词,干脆离开了青竹木屋,去到了平地的帐篷底下,他们心里骂着:“这个老头难道神经错乱?简直一派胡言。” 褒常山仿若进入了混乱的魔障中,胡言乱语起来:“我们要带着足够的虔诚,敬奉白色死神,如此,才能得以永生。”他那拿着酒杯的手一直在剧烈抖动着,酒水溅了出来:“我们的抗争只是徒劳,我们应该像供奉光明之神一样供奉白色死神。” 丁义总指挥知道再谈下去,只会让他的行为更加情绪化,于是,匆匆结束了谈话。两位年纪稍大的妇女,连忙将褒老带上了二楼。 蚕丛默默地盯着他们上楼的背影,他的招风大耳敏锐的扑捉到一个婴儿的啼哭声,像猫儿的叫声一般。 他呐呐地跟丁总指挥说道:“这里有婴儿的声音。” 丁老累了一整天,身体疲惫不堪,他拍了拍蚕丛的手背,说道:“不该问的不要问,有些东西视而不见的好。早点休息吧!” 马竞等更加纳闷了! 第76章 事与愿违 明月湖畔,太阳五色旗帜在飓风中飒飒作响,左首插着紫竹名城的三头蛇红色锦旗,右首则是代表盐店古城的猛犸巨象旗帜。三杆鲜明的旗杆,树立在一座山丘上,彰显着这支战队的气势与威严。 此刻,军营里,砾石沙地上,紫色铠甲的紫竹军团与银色铠甲的盐店军团双方爆发了冲突,一些士兵不断用拳头招呼着一个身披红色金龙铠甲的战士,这个战士脸上、手上、鼻子上、眉角上,鲜血淋漓。 他身形摇摆不定,走起路来歪七扭八,他浑身乏力,颤栗不休,他的兜鍪不知道被丢弃在哪个角落,他根本就不是靠自己站起来的。 无数双手,无数双脚,无数拳头都往他身上招呼,他就像一块死猪肉,在人群中被颠来倒去,盐店古城的士兵似乎在保护他,而紫竹古城的士兵却要置他于死地。 这个盔甲破烂不堪,脸上、头上污血淋漓,穿着宝墩城金龙盔甲的战士就是新王青海大帝。 青海遍体鳞伤,羸弱不堪,似乎马上要被打死了。 盐店古城的士兵大叫着:“青山大帝有命令,不准你们取他性命!” 紫色军团的士兵群雄激愤:“他鱼肉百姓,罪大恶极,死不足惜。” 作为宝墩新城青酆大帝的长子,从小他就养尊处优,呼风唤雨,在城堡里,所有的王侯将相在他面前都得低三下四,没有谁可以动他一根毫毛。 可是,在这里,青海体验到了人间惨剧。 这大概是他此生遭受过的最恐怖、最惨无人寰的毒打,何况,这本来就是毫无人道的暴力攻击。 在青海看来,不用这些拳头,他们吐出来的唾沫星子就可以将自己淹死。这些拳头无疑让他痛苦万分,他感觉到自己要死了,他期望自己尽快死去,尽管他明白,这种死法毫无尊严可言。 周围的人又是一轮猛攻。 就在他死无可恋,太阳的光辉渐渐远去的时刻,青山到了。他的声音洪亮中又带着无可比拟的威严,紫竹古城的士兵纷纷退让,盐店城的士兵涌将过来,欧珠武士守护在青山的右首。 青山见状,说道:“任何人再对他动手动脚,立马军法处置。”他吼叫一声:“马上将他押入军中监狱。”人群一阵翕动。 青山的眼神锐利如同锋利的刀,他扫视一圈,那些此前叫嚣着要将青海捅死的士兵,急忙避其锋芒,有些退避三舍,默默走开。 早半个时辰之前,在军帐里,他就已经下达过命令,不准动青海。 可是,事态的严重性超出了他的预期。 紫竹古城唐正钢城主的儿子唐山,在受到青海的剑伤之后,紧接着又遭受到了猛犸巨象上射下来的箭簇。 连续两记重创,让他鲜血如注,当时,他就陷入了昏迷。 后来军中御医赶到时,已是奄奄一息,最后在营帐中,经过半个时辰的紧急救助,还是没能挽回他的性命。 唐正钢城主极力压制着情绪,强忍泪水,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躺在血泊中的唐山。 他浑身颤抖,紧紧撅着他的手,期待他的儿子并未死去。 青山知道,这是人世间最大的痛苦,大爱无声,所有在营帐中的人,心情都极为难受。 唐正钢城主闷着头,哽咽道:“青山大帝,你应该以全局为重。所有人都出去吧,我想单独跟他交流。” 他温情地看着唐山,许多话亟待倾述。 从战局上来说,青山领导的起义军大获全胜,斩杀敌人2000余人,捕获20头猛犸巨象,并且将对方的主帅青海给活捉过来,起义军的死伤不超过100人,损失可谓忽略不计。 在都广平原历史上,所有伟大帝王的首次战绩,无人可以比拟,青山无疑是一颗冉冉升起的巨星。 在欧珠武士的陪同下,青山所到之处,都受到了战士们的热烈欢迎,不管是紫色军团还是银色军团,对他的英明决策,对他的奇思妙计赞不绝口,他们都向他抛来了友善的手势,其中一个10岁的小女孩,还特地送来了一束代表和平的栀子花,青山将花插在胸前的卞角上,表达了感谢,然后他听到,士兵们欢欣鼓舞,发出了响彻云霄的声音:“青山大帝,青山大帝,青山大帝。” 欧珠武士等其他自由城的将士个个都神气凛然,他们笔挺着姿态,享受着这荣耀的时刻。 青山没有被这种口号扰乱心智,他明白,这场战争的胜利离不开每一个人的牺牲。他知道,他还有更尴尬或者更艰难的事情要处理。 青山看到青海被押入大牢,呼出一口长长的气。 他是带着非常沉重的心情来到母亲诸葛辰的营帐的。 帐内昏暗,红色木架桌上收拾得整整齐齐,除了一壶青铜色的酒盉,两只紫砂酒杯,一支燃烧着的蜡烛,再别无他物。 他明白,母亲大人不管是在宝墩新城的奢华宫殿里,还是在一切看上去杂乱无章的军营中,她的生活习惯从来不会有丝毫改变。 青山记得,小时候,母亲大人就教过他们: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治其家者,先修其身。一个人首先得修养自己的品行,坐得直,行得正,然后必须管理好自己的家庭,不管是家族理念还是生活习惯上,只有做到这些,才能治理国家、再平定天下。 他知道,这条路是非常坎坷的。 诸葛辰给他倒了一杯清酒,青山缓缓伸手接过,慢悠悠地品尝了一口,接着诸葛辰将他的甲胄脱下,说道:“你取得了胜利,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青山坐在将军椅上,他沉着脸,回应着:“是的。首战告捷。” 诸葛辰将盔甲挂在酸枝木制造的挂衣杆上,说道:“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你父亲青酆大帝的影子。” 青山转移着目光,说道:“我将建立跟他一样的伟业,我在飘荡的旗帜上和战士们的脸上,看到了让这一切成为可能的希望。” 诸葛辰眨了一下眼睛。 但凡一个女人,一个平凡的女人,要的家庭,而不是事业。 她默默地斟了一杯酒,递给了这位优秀的儿子,然后继续说道:“你的妹妹依旧被扣留在宝墩新城里。” 青山知道母大人要步入正题了,他浑身感到一种不自在。只听妈妈继续说道:“家,家庭,一个完整的家庭,才是最重要的。” 青山泯嘴回应道:“我知道。” 诸葛辰知道青海的遭遇,但她依然问道:“青海还活着。” 青山道:“是的,他还活着。” 诸葛辰已经控制不住了,“他活着才有价值,我们可以…” 青山知道母亲大人要表达什么,但是他怕她无所顾忌的说出来,因为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突然站了起来,带着一丝怒气,说道:“现在不是谈青海的时候,唐城主陷入巨大的痛苦之中,而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他匆匆跑出了母亲大人的营帐,像突然卸掉一身包袱一般,感到一阵轻松,但他明白,要爬上高山之巅,他得继续背上行囊。 但他已经顾不上了。 保墩新城,万圣宫。 西门郡羽皇后坐在金龙宝座上,胸膛起伏不定,她歇斯底里的怒嚎着:“快给我滚出去,从眼前立马消失。” 只见首相大人东方正道和大学士莫长青两位憨态的老者,迈着沉重的步伐,从大殿里,亦步亦趋地走了出去。 东方正道此前一直在喋喋不休:“青海国王这次失利,直接损失3万金龙币,2000士兵战死,整个王国丁税、田赋、银钱税等杂税本来就繁重,战争期间,百姓生活更加艰难,巨大的财政赤字是个尾大不掉的麻烦,后面的情况不容乐观。”郡羽皇后听到这些汇报,情绪控制不住的暴怒起来,她立马叫停了首相大人那乌鸦般的鼓噪。 巫师司马长鸿伫立一旁,拿眼睛瞥了瞥东方正道,叫他赶紧闭上嘴巴。太监窦鹰则一言不发,默默杵在一旁,若有所思。 当郡羽皇后听到子末将军,带着青叶偷偷溜出了宝墩新城,不知去向后,压抑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了,她几乎站了起来,怒道:“为何一个跛腿的残废都看守不住?你们一个个都是饭桶吗?给我派人搜查,一门一户,彻底搜查。” 接着她指着首相大人和大学士:“滚蛋,滚蛋,没有我的命令,再也不要来参加朝堂会议。” 前一天青海的战败让她焦头烂额,而今天青叶的离开,则让她精神崩溃。 窦鹰适时地出现在了大厅正中央,他用那种尖细的声音说道:“大贵族邹雄军,早前提到过,他愿意提供10万金龙币,以支持王国内的战争。” 巫师眼睛皮一阵跳动,看来,那只老狐狸终于要露出尾巴了。 邹雄军,邹氏家族,原本龙马古城的大氏族之一,其家族除了在政坛身居高位外,还控制了城内的奴隶贸易和肉制品贸易,属于富可敌国的大贵族之一,他在宝墩王国定鼎之后,由于害怕战争给家族带来灾难,于是臣服于青酆的统治,多年来,一直韬光养晦,借助国王的权威,其地位蒸蒸日上,其财富更是不计其数。 郡羽皇后心下稍安,在左右受到掣肘之际,总算有大贵族站出来帮衬一把了,她感到一丝兴慰,说道:“首先替我感谢邹雄军的慷慨大义,请传告他,即日便可请他入朝觐见。”窦鹰脸露喜色,默默退在一旁。 皇后接着严辞栗色,叫道:“米擒将军,你现在负责军政大事,再全盘统筹所有战区的军队,然后再派信使,探询大西海岸阳北贤的铜矿、铁矿、锌矿等情况,务必让他们加快速度。目前,我们需要加快兵器的生产效率。” 米擒将军领命而去。 皇后接着道:“野利将军,你在负责猛犸巨象训练的同时,还要调查青叶与子末将军的具体情况,如有他们的讯息,立即反馈,如果看到他们的身影,立即逮捕,如果他们抗旨,则格杀勿论。” 野利将军领命而去。 曾经那个雷厉风行的郡羽回来了,巫师司马长鸿这样觉得。 皇后寝宫。 郡羽回到卧室后,早有宫女迎了上来,一名宫女将她的凤凰长袍脱了下来,挂到了木制晾衣杆上,另一名宫女则端来了洗漱用的黄金钵盆,给她脸上轻轻敷着纯棉巾帕,皇后躺在羽毛床上,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这两天,郡羽处在巨大的恐慌与矛盾中。她觉得这人生就像爬山,征服一座山后,就会发现山后还有一座更高的山。 如果想要享受山后的风景,那么只有继续前行,爬山的过程是危险的,稍不注意,前功尽弃不说,还会摔得浑身碎骨。 此前的所有山都被征服了。飞将军死了 ,诸葛辰被赶走了,青酆大帝死了,青叶被囚禁了,当她感觉似乎可以停下来休息时。头顶上的云忽然被一阵风吹散开来,一座更巨大的山出现在眼前。 青海被抓了。 她脑壳一阵晕眩,这是他三个儿子里最得她宠爱的一个。 青海结合了自己与表哥所有的优点,外表上,他英俊威武如兰芝玉树,他身材高大,目若朗星;内心中,他有骨气,有个性,胸藏韬略,在正确的引导下,未来定会成为一名伟大的帝国统治者。 可他,就是有点嚣张,有点执拗。但是堂堂一个帝国的太子,嚣张一点怎么了?跋扈一点怎么了?可他在战争中输了,他为他的无知与愚蠢,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这是年轻的代价,这代价是致命的。 郡羽觉得,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在青海还小的时候,就该将诸葛辰一家赶尽杀绝,或者将青山杀死。 所幸,她还囚禁着一个青罗。但一个无名的幼小女童,可以换回一个帝国的王者吗?这个赌注她的筹码太小了。 郡羽又开始犯难起来,她头疼欲裂,她怒斥着,让宫女们赶紧滚出去,然而她又莫名其妙地下达了命令:“将宫女白萱带过来。” 其实,她已经很累了。 白萱,青叶心中的白玫瑰,一朵圣洁的莲花。她的日子在跛腿王子囚禁后陷入了万劫不复。青海对待宫女态度完全是一种兽性思维,他从来不将地位低下的女人放在眼里,而且,他有着特别的嗜好,在发泄情欲时,他喜欢叫上宫外的歌姬红色玫瑰和蓝色妖姬。白萱发现,宫里的丫鬟同样遭到过他的毒手,而她自己也不例外。 白萱是在青叶被囚禁后第二天遭到玷污的。当时青海兽性大发,蓝色妖姬和红色玫瑰没有让他得到满足,所以他强行将白萱召唤过来。 那是一个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恐怖夜晚,青海在疯狂的摇晃中大叫着:“那个跛脚让你舒服吗?我是纯正的真龙血脉,你是不是感到更舒服!”他就像一只突然解开枷锁的畜牲,发泄着,叫喊着。 白萱只是张开大腿,咬紧牙齿,她根本记不清那半个时辰发生了什么,也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痛处,她只是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第二天,青海对她视而不见,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然后随着战事的来临,什邡城丁钰橙公主的联姻,她的处境更加被其他宫女孤立了。 但这也没什么,反正她就是一位低贱的宫女,根本没有地位。她开始有点怀念那个跛腿青叶了,在他那里,至少还能感受到一点做人的尊严,尽管,她明白那不是爱情。 在进入皇后寝宫那刻,她的一颗心悬起来,似吊在嗓子上,心跳也在加速。皇后的眼神一如从前的凌厉,在看到白萱那刻,她怒道:“知道我喊你来,所为何事吗?” 白萱颔首施礼,摇头道:“皇后大人,我不知道。” 郡羽皇后大概猜到问不出结果,但是她既然来了,她就控制不住:“你可记得,青叶提过,如果他离开,会躲在哪里?” 白萱眯着眼:“不知道,皇后大人。” 郡羽脾气暴躁了:“你可曾经看到他跟子末将军暗通往来。” 白萱依旧摇头:“不知道。皇后大人。” 郡羽想到青叶逃离囚笼,已得自由,她怒道:“你不要有丝毫隐瞒,如果一旦发现你包庇他,我有一千种办法惩罚你。” 白萱泪水簌簌而下,她一味摇头。 郡羽暴怒:“哑巴了吗?说话!说话!” 白萱哽咽道:“我不知道,他从来没跟我说过,他离开后的计划,更没提过躲藏地点。” 郡羽皇后大概觉得这个宫女有点碍眼了,她的存在纯粹是在浪费粮食,打算将其收拾掉。 她正准备下达命令,这时表哥来了。 司马长鸿已然猜到了皇后的意图,他或许觉得低贱的宫女还有可用之处,或许仅仅因为宫内人少不够,他命令着,让白萱先走了。 万圣宫如一位高大的巨人矗立在宝墩古城涧水河畔,河对面就是龙马古城。金灿灿的夕阳,在整座宫殿的琉璃瓦上撒下金色的光芒。 皇后寝宫依旧灰蒙蒙的,紫色窗帘遮蔽着最后一丝余晖,整个房间在幽暗中诉说着无言又无奈的故事。 郡羽的怒火,在一杯又一杯清酒中,渐渐消沉下来。 司马长鸿接过郡羽手上的杯子,将清酒一饮而尽,他说道:“酒是穿肠毒药。” 然后双方陷入沉默。 他们俩就这样默默地守候着,尽管隔着一个桌子的距离,但他们知道,他们的两颗心,是紧紧连在一起的。 在这种无言的心灵感应中,他们解决了无数的难题,翻过了无数座大山,甚至击败了不可一世的青酆大帝。但是对于青海的困境,他们苦思冥想,绞尽脑汁,却一筹莫展。 郡羽率先打破了平静,她说道:“我们可以释放青罗,只要他们愿意,我们甚至可以提供更多…” 司马长鸿将酒杯放置在桌上,酒壶已经干了。他说到道:“青罗是最后一张底牌,我们不要一开始就使用。” 郡羽说道:“可是,青海会在那里收到无尽的折磨。” 司马长鸿恍惚道:“要是只受折磨就好了。” 郡羽突然闭上了嘴巴,他想着表哥此前说过的话,“这人嘛,不撞南墙不回头。”如果青海最终能够全身而退,现在受点苦头也值得。 巫师继续说道:“就怕有些事情连青山也控制不了。那边的人可鱼龙混杂!” 郡羽皇后不敢再多想了,俗话说世事难料,她似乎又想借酒消愁,但发现酒瓶空空如也。 表哥投来制止的眼神,她顺便收回了手指。司马长鸿说道:“我想谈邹雄军的事情,他不会无偿提10万金龙。” 西门郡羽输说道:“我知道他的用心。但是,你也知道…” 巫师:“我懂,我们需要她提供的资助。” 西门郡羽将脸藏在浓荫里,撇向一边。她知道邹雄军有一个女儿,邹雨菲。他无偿提供这10万金龙币,无非就是想让他的女儿跟青海联姻。 他的用心昭然若揭。 巫师说道:“丁钰橙公主已经到了两天了,我想,她代表着整个什邡古城,她的地位…” 西门郡羽说道:“知道,我自有安排。总之,表哥,这些家族必须在这场大战中,为城邦提供资助。你想想,平时这帮人赚得盆满钵满,现在吐点出来,理所应当。” 巫师说道:“我懂。” 第77章 出师未捷 大雨连下四五天,阳柯泉和青玉穿着蓑衣,带着斗笠,骑在高头大马上,他们不断地大声吆喝着,指挥着。 泥泞山路坑洼难行,洪水冲刷着泥浆、石子、枯草、藤条,满载铁矿、铜、锌等原材料的货板车,前前后后有几十辆。 一些农夫和士兵围在一辆车辕旁,一架板车的车轮陷进了一个大坑里,两位农夫蹲在地上,一人双手扣住车轮,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人拿着大石块夯进水坑里。 他们全身湿透,粗糙的麻衣上沾满了淤泥嘎子,这些农民全是污首垢面,埋汰得很。 一位高瘦的士兵甩着马鞭,跟着农夫的节奏,试着利用驽马的力量,让车辕从水坑里爬出来,经过一番折腾,终于爬过了水坑,周边所有人一阵兴奋。 青玉露出笑脸。 一路来,这种情况,他们已经遭遇十几次了。这也怪不得,这次阳北贤好大喜功,因此,车上的铁矿石远超标准载重量。这使得板车更容易陷进深坑,而每一次陷入都要浪费大半个时辰。 大雨大大延缓了他们的速度,也增加了这趟旅程的难度,他们一行总计有将近一百人。 尽管带着斗笠,但是大雨无所不至,或直或横或斜,雨水还是将所有人淋成了落汤鸡,一个个都显得湿漉漉的,狼狈不堪,唯有一个人例外。 那就是青玉。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诸葛辰妃大概就是从这句古语里摘取了“青水”两个字,而她的妹妹青玉有着跟青水一模一样的容颜。 只见这位16岁的女孩,在雨水的清洗下,如一朵芙蓉花,她质朴纯洁,毫无雕琢之感。她的一颦一笑,如夏日清风。 矿区大公子阳柯泉依旧把她当做一位普通的奴隶,在出发之前,他是这样要求的:“我需要一位女奴服侍,打算将她带上。” 矿主阳北贤在青水身上瞄了瞄,发现这位少女清丽脱俗似小家碧玉,又看了看自己这位品行端正的长子,心里露出狡黠的笑意。 他想着,五年了,柯泉这小子脑袋总算开窍了,于是,他悻然同意。 可是,二公子阳臻麟却不高兴了,他气愤道:“我要她服侍我。”他紧紧盯着青玉,跟大哥阳柯泉针锋相对。 阳北贤大概猜出了一点端倪,但是他怒道:“你大哥的这点要求难道我还能不答应吗?这天下漂亮的女子数不胜数,你小子能不能有点追求!” 后来,出发的时候,青玉看到,阳甄麟身后跟了两位如花似玉的女奴。不过有意思的是,阳甄麟还是对她做出了挑衅的手势,似乎是在告诉她:“等着瞧,这事没完,接下来有你好看。” 阳柯泉浑然不当回事,他的脸冷得像块寒冰,对着青玉淡淡说道:“快去准备准备,我们即将远行。” 青玉在矿区黑木屋的食堂边上,约见了酒仙岑夫子、柳红、柳青三人。岑夫子说道:“难道不可以再要求阳柯泉公子,再多带三位奴隶吗?” 柳青带着一种渴望的眼神,柳红则意兴阑珊,对她来说,只要大哥柳青在身边,就心满意足。 青玉知道,她最喜欢念叨这句话:“人生何处是归途,吾心安处是吾乡。” 柳青就是她的“心安地”。 青玉脸现为难之色,她知道这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安慰说道:“放心,我一定会回来,回来了咱们再想办法,离开这里。” 岑夫子默默地走开了,他继续喝着青玉给他带过来的浊酒,高声唱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青玉最后见的人,就是来自遥远的白帝城的冷面杀手皋笛。 皋笛依旧是矿区军官打扮,眼神刚毅,极具神秘感,青玉叫道:“你得帮我照看我的三位朋友。” 皋笛回应:“这个自然。” 青玉略带玩味地说道:“我想学你的杀人技,这是我们的约定,我想去夔门,看看大禹石像。” 皋笛依旧一字千金:“缘分到了的时候,这些事情就一定会发生。你现在要去的地方是岷山,而不是云梦大泽。” 青玉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说道:“我会回来的,快的话,三个月。” 皋笛继续说道:“我有自己的使命,我想回去一趟,说不定在某个时刻就出发了,我在矿区十年了,天下行走有自己的归途。” 青玉问道:“回去干嘛?” 皋笛脸上带着一种神秘,他边走边说道:“千面之神有自己的召唤,我们信奉死神,死神的信徒分布在整个神州大陆,必要的时候,信徒会回到信仰之地,供奉千面之神。” 青玉第一次听到”神州大陆”这个词,这好像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但是她时间不多了,她说道:“后会有期。” 皋笛回道:“后会有期。” 青玉小时候就听青酆大帝说过,在整个都广平原的大陆上,有两条主要的生命之河,一条发源地在岷山深处,出口在芒城都江堰的岷江,一条肇始九顶山、再从龙门山流淌出来的沱江,这两条“母亲河”带来了肥沃的土地,带来了丰富的水资源,让人们生活衣食无忧,安居乐业,土里长出来的水稻、大豆、高粱、黍、玉米等可以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来形容。 他父亲青酆曾经自豪的说过:几百年前,最伟大的城邦在岷山深处,几百年后,最伟大的城邦在都广平原。 青玉目前对“最伟大城邦”的理解还不甚深刻,但是她对“母亲河”的形容却心存疑虑,特别是在湔江和毗河、石亭江三江交汇之地——金堂地区,涛涛江水翻涌不止,滔天巨浪将岸边的艋舺吹翻了,将沿途的木屋、鸡圈、猪舍、祠堂、庙宇冲垮了,河流里漂浮着木桩、枯材、腐木、茅草、石板、大青柚、香蕉等。 阳柯泉伫立在一棵红杉树下,撑着油纸黑伞,他望着滚滚铁流,翻腾不息,沉默不语。 青玉立在青苔上,怒道:“人们都说水是生命之源,我看这水是罪恶之源。他们害得百姓流离失所,勤劳一辈子的成果付诸东流,最后只能背井离乡。你看看,”她指着水岸边,对衣不遮体的母女说道,“他们在捞什么东西,好像是棉被和簸箕等。如果没有这洪水,这些东西就不会被冲走,他们也就不会如此仓惶了。” 阳柯泉不知道该做何解释,他只是觉得,任何正在发生的灾难就如同人类身上的疾病,其实都是有先兆的,在没出现问题之前,就应该把隐患排除掉,比如上古先贤说“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等,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他叹息一声,说道:“其实洪水是年年都有的,只是人们没有在洪水发生之前,把河道疏通。我记得《黄帝内经》中就说过‘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 尽管他这样说,但是看到周遭的惨状,他内心不是滋味。 青玉在宝墩新城生活了十多年,阅历也许不是太丰富。从学识储备来说,她比眼前这个20岁的矿主长子多的多。 在城内,关于上古时期的书籍,比如《尧典》、《舜典》、《虞书》、《皋陶谟》等,她随时可以拿来翻阅,《黄帝内经》她同样听大学士莫长青讲过,只是没这个兴趣深究,她的记忆力是惊人的,她记得老弟青云念到过关于大禹的传说。 于是嘴里念叨:“青水洪水滔天,鲧窃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待帝命。帝令祝融杀鲧于羽郊。鲧复生禹,帝乃命禹卒布土以定九州岛。禹娶涂山氏女,不以私害公,自辛至甲四日,复往治水。禹治洪水,通轘辕山,化为熊。” 她明白,这是《山海经》记载的。 阳柯泉于是问道,“大禹是谁呢?”青玉也是似懂非懂,她把她知晓的大概讲了一遍,说道:“大禹是二千年前一位帝王,他是黄帝的后代,跟黄帝一样有经纬之才,继位后,将天下划分为九州。治理国家很多年后,在涂山召开了“问责与自责”的大会,因为九州各地贡献的青铜太多,于是仿照上古先帝打造了九个青铜鼎,鼎上铸满各地的风物人情,山川河流,奇珍异兽等,待九鼎铸成以后,全部集中到大都阳城,这些青铜鼎威武霸气,气象宏伟,彰显着国家的昌盛,同时寓意天子至高无上的权利,也是大禹一统天下的象征。” 阳柯泉似乎对统一天下并无多大兴趣,只是说道:“他做了哪些对后人有益的事呢?我记得好像有本《黄帝内经》,就是黄帝留给后人的医书。” 青玉对矿主公子刮目相看,她睁大眼睛盯着他,表示不解。在她看来,不管是矿主阳北贤还是他弟弟阳臻麟等,或者保墩城的青海,他们对权利的欲望,简直是寝食难安,渴望至极。哪知道,眼前这位跟那个憨头小子乔一一样,视权利为无物,或者说,至少把权利与名誉等看得很淡。 青玉继续说道:“你刚刚不是说,人们要提前治水吗?圣贤大禹留给后人就有宝典《大禹天书》啊,里面全是他治水的经验,据传,他被当时的人们称为治水英雄。我记得有智者说过,龙门山有九条江,都是大禹开凿或者疏通的。圣贤说‘龙门伊阙天所为也,禹治之耳。非山横其前,北雍不流,禹始凿而辟之,然后通也’。” 阳柯泉听到这里时,突然撇过头来,看了看青玉,似乎这个时候,他才对先贤大禹感兴趣。 实际上,他是被青玉吸引了。 青玉不曾想他突然转过头来,她一阵惊慌,两抹少女坨红瞬间在酒窝里晕染开了,她急忙娇羞地低垂着头,扭捏一旁。 20年来,阳柯泉在父亲的熏陶下,有过对权利的觊觎之心,他知道权利代表一切,上古圣贤说“群雄逐鹿”,这只鹿其实就代表权利。而且此次货物交割,即是他父亲委派的使命,目的也就是让他兄弟俩在都广平原开创自己的事业。 可是,他明白权力带来的伤害。比如他的叔叔阳江就因为这个而跟父亲反目成仇,然后引发了后面一连串的悲剧。同时,这些年来,他也看到过一些大家族在追逐权利的路上,掉入了万劫不复之深渊。 他还记得叔叔说过:“人生疏忽一梦中,何必深深固权威。”在匆匆百年岁月中,除了权利,还有太多值得用心体验的东西,比如山水之秀美,比如人间之道义等。 他瞅了瞅青玉,他认为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奴隶。如果是单纯的山村乡野间抓来的女奴,即便她有着秀美的容颜,但一定没有如此广泛的学识,这个女孩明显的学富五车,聪明灵慧,他隐隐约约猜到,这是一个大贵族或者王侯将相的公主或郡主。 可据他所了解到的,整个矿区周边100公里范围内,所有大家族里,没有一个这样集美貌与智慧于一体的公主存在。 显然,她一直在隐藏她的身份,她的名字“江水灵”估计也是假的。 青玉显然没料到,自己在无意之中,露出了行迹,但是她明白,这个矿区长子,是一个好人。 青玉不知道阳柯泉内心的想法,只是继续说道:“在大西海尽头夔门口,伫立着数百丈高的大禹石像,其实就是人们为了纪念他治水的丰功伟绩而打造的。” 阳柯泉对大禹石像略有所闻。只是点头回道:“原来如此。” 青玉继续说道:“禹八年于外,三过其门而不入。大禹在天下名山大川种治水,一去就是八年之久,三次到了家门口也没有回去。他的妻子涂山氏,可是一位美丽温柔秀外慧中的贤惠女性。” 阳柯泉感叹于这个女奴的博闻强识,此时微雨清宁,细风舒畅,他们在一座山头,安营扎寨。 到了今天,阳柯泉才真正对这个女奴有了一定的了解。他也明白了那个18岁的小伙乔一,为何对这个女奴如此情有独钟。这个女孩除了天生丽质之外,气质上或者骨子里,自有一种吸引力,类似于“清风不语,蝴蝶自来”的意味,但她自个儿浑然不觉。 阳柯泉竭力压制着心神,此前,他自信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信念,但是在这个女孩面前,他似乎做不到绝对的矜持。 他不再看她! 他依然相信自己能坚持住固守的信念。况且,当他看到乔一被强行带走时,那种伤心欲绝与肝肠寸断,他明白,他不是一个横刀夺爱或者轻易破除信念的人。 出于一种坦诚相见的心理,他打算从侧面来打探打探这个叫江水灵的女奴身份,尽管他明白,她隐瞒身世必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他相信自己能帮助她。 正当他准备开口之时,在后方的货物车旁边,突然出现一阵骚动,人群惊慌失措。青玉率先冲了过去,她明白,这趟旅程不容有失。 阳柯泉步子迈的比她更快,也更大,他率先到了骚动处,发现原来是一些绿林好汉。他们嚣张跋扈,颐指气使。 命途多舛,日子难捱,他们是来劫持矿产原料的。 阳柯泉向前说道:“各位兄弟,有话好好说,出门在外,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他话还没说完,对方根本不想听他聒噪,已然露出了兵刃。 青玉在一棵大槐树下,叫道:“蛇打七寸,擒贼擒王。” 阳柯泉看到这批莽汉不知所谓,知道不展示一点冷酷手段,他们决不罢休。 于是,他抽出了双刀,大喝一声:“朋友,看刀。”倏尔,将他那快如闪电的双刀技能使将了出来,山村莽汉不知利害,两位莽撞上来,胡乱招架,没挡两三招,手中兵刃便被砍了下来,他们吓得冷汗涔涔。 阳柯泉无意取他们性命,让他们去了。 阳氏家的护卫队在青玉的指挥下,将另外一些大汉打得落花流水,满地找牙。 待林中安静后,青玉清查货物总数,发现没有损失,她朝阳柯泉点了点头。 矿区大公子严肃说道:“此处已被盯上,不是久留之地,大家收拾一下,咱们去下一个目的地。” 随后大部队一番休整,开始向平原地区进发。 奇怪的是,这些绿林好汉成了一个棘手的麻烦。此时几十里,他们似乎发现了阳柯泉不是一个冷血的领导者,一直尾随着,逡巡在左右,很明显,在不同地点不同路段出现的这批好汉,其实是一路人,他们有着相同的穿着打扮和共同的目标。 而且,让人意外的是,他们目的并不是车上的矿物。 更人气愤且后怕的是,整个队伍在周旋期间损失了两个人。这批绿林强盗,别有用心。 士兵和农夫们在窃窃私语,后怕至极。 阳柯泉一脸踌躇,他想着:难道要下重手吗?可他们只是一些普通的乡村野夫,冒险作乱,或许,仅仅是为了家人的一口米饭。 青玉显然发现了其中奥秘,只是她还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并且,他不想让阳柯泉难堪,于是在他耳边说道:“下次,我们抓一个好汉来问问。看看他们到底有何目的?” 阳柯泉说道:“此计甚好。” 即将过掉金堂地区,刚要踏上平原的椿树林时,埋伏在左右的绿林好汉又窜了出来,这次阳可泉依葫芦画瓢,双刀使得“虎虎生风”,然后青玉飞来一根竹条,将一个粗布麻衣的中年汉子挑倒了。 阳柯泉长臂如猿,抓小鸡般将他提起,用眼神将他唬住。 青玉柳眉倒竖,问道:“叫什么?你们这些人,有何目?从何招来!” “我叫严伟,我,我跟他们一样,…就想抢点…”严伟身体颤抖如捣蒜,但是闪烁其词,明显狡辩。 阳柯泉脸色一变,双手用力。 严伟“唉”着一声,呻吟不止。 青玉从地上捡来一炳钢刀,在他面前“刷刷”两下,怒道:“如实回答,不然卸掉你这只手。” 严伟吓得屎尿流了一地,他如实说道:“我们是受一个叫阳臻麟的将军指使。” 只这一句话,青玉已经全部明白了来龙去脉。 她恐吓道:“快点滚蛋,小姐我今天心情好,双手不想染血。胆敢再犯,下次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严伟吓得脸色苍白,缩成一团,然后连滚带爬,消失于草丛中。 此后半个时辰,整个队伍在沉默中前行。青玉脑袋思绪如麻,她想起了出发之前,阳臻麟眼神中那鬼魅的笑意,看来,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如果当初,她不跟阳柯泉随行,那么这支队伍的行进速度不会如此之慢,再加上连绵大雨耽误了好几天,他们的行程更加紧迫了。 矿主这次交待的任务,可不容有失。 她陷入深深地自责中。 但是阳柯泉却明白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青玉固然是其中一个原因,可实际上,有没有她,这一切依然会发生。 他明白,近几年来,这个同父异母的老弟,一直跟在自己较劲,这次矿料交割的任务,父亲在他们身上寄予了很大期望,假若可以让对方失败,而自己独得成功,那么受到父亲的青睐不说,在心态上也能获得全面的满足感。 这可比单纯完成任务更加让人振奋。 “他早就想羞辱老哥了!”阳柯泉这样想着 青玉急切道:“都是因为我,如果当初我待在矿区不出来。” 阳柯泉依旧冷面道:“不怪你,这跟你无关,咱们加紧赶路吧,后面估计还会遇到更大的麻烦。” 第78章 命不该绝 “朵西薄”在高山族是赶鬼驱魔治病消灾的巫玛,在几百年前,高氏家族还没有兴起的时候,整个部落最高的权威者就是朵西薄。随着钢铁力量在世间的兴起,朵西薄渐渐偏安一隅,不过,人们崇拜上天神灵,信奉太阳神,因此,朵西薄在族内依然有巨大的号召力。 朵西薄名叫佳尼,是高山族地区最具神通的大巫师之一,族长高雄举行重大的祭祀活动中,常常请佳尼来沟通天地神明。 据500年前的一个说法,佳尼见过大圣纪元的灵山十巫,并从他们身上学到了无上法力,可是目前族内超过500岁的老人已经灭绝了,因此,这个传说是真是假,只有她自己知道。但不可否认的是,佳尼是族内年纪最高的人,据她的后代佳瓦说,她年龄在800岁以上。 青水、扎木、扎裸等人是在高歌、佳瓦的陪同下,来到朵西薄住所的。因为今天不是拜神日,因此他们只能穿过凤凰大道,再进蓍草林,来到这位传说中最伟大巫师的茅草屋的。 一般不到重大的特别的日子,佳尼都会在茅屋内研制草药,她对蓍草这种植物情有独钟,她也常常用这种神草祭天、占卜天地之间的凶吉。 青水等人在茅屋前坪,就听到两个穿着巫族神符着装的年轻人在喋喋不休,其中一位说道:“蓍生地于殷,凋殒一千岁,一百岁方生四十九茎,足承天地数。五百岁形渐干实,七百岁无枝叶也,九百岁色紫如铁色,一千岁上有紫气……”佳瓦知道,这两位年轻人是佳尼新收的学徒,他们似乎是在探讨一本上古典籍。 这一段文字,是关于占卜神草“蓍”的。 另一位学徒说道:“远古时候,还有一种用来占卜的东西,跟蓍草配合着使用,就是龟壳。”接着,他跳下一块石墩,说道:“上古奇书《易经》记载: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莫善于蓍龟。” 第一个学徒则回应道:“我也记得这些,你听听我记错没?古籍云,王者决定诸疑,参以卜筮,断以蓍龟,不易之道也。” 高歌、青水等人心急如焚,根本没有心思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占卜之学。 高歌大叫道:“族长高雄之子,高歌特来拜会,有伤员急需救治。”只见他没有等朵西薄佳尼回应,便安排扎木、扎裸将昏迷的火圣女小小抬进了茅草屋。 青水等人进得屋来,发现佳尼跟拉祜族毕摩娜卡波一样,脸上如干涸的柚子皮。她的手臂瘦成了皮包骨,佝偻着背脊,双眼深邃,眼珠如豆,白发如银。 室内烟气混浊,一种淡淡的草药馨香,在空气中氤氲。 青水、扎裸等人毕摩在娜卡波的木屋里闻到过,这是一种麝香。此香味有开窍醒神,消肿止痛解毒等作用。 想到娜卡波被彝族人控制,不知生死,火圣女又罹此大难,他们心情颓败,如丧考妣。 高歌急匆匆地说道:“拥有至高无上法力的朵西薄,冒昧打搅了。这个姑娘中了金蛊蚕的剧毒,看看你可有办法救治?”他语气急切。 青水等人凑向前来,带着焦急的眼神盯着这位老者,期望她能给出一个肯定答复。 只见老者如幽灵一般缓缓地从阴暗中走了过来,她手上还撅着一捆蓍草杆子,杆子有几十上百根,全部插在一个竹制滚筒内,滚筒外侧有一些神符,神符类似于一种失传的上古彝文,很显然,朵西薄正在占卜。 佳尼对高歌的冲动行为全然不理会,她看了青水一眼,然后打开了她那蒙尘了无数岁月的双眼,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知道了,这里最重要的人留下,其他人出去。” 青水就这样被留了下来。 火圣女小小依旧静静地躺在竹篾的藤板上,不知死活,她的呼吸细不可闻。青水紧紧拽着她的手指头,想要给她最大的安慰,尽管她知道她感受不到。 佳尼盘腿坐在一张圆形草席上,闭上了双眼,她说道:“小姑娘,你先离开她的身旁。”青水退开三步。 老者伸出了她那干瘪的手,往小小右手的寸脉、关脉和尺脉探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青水目不转睛地望着佳尼,期待着她能说些什么。她明白,小小是被一只大黄鸟从天上带来的,也经历过不周山上的阴阳圣水洗礼,也许,奇迹会再一次发生。 她期待老者能带来喜讯。 倏尔,佳尼脸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接着汗珠连窜在一起,从她脸上滚滚坠下,她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接着急忙缩回了自己的手,瘫软在地上,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青水见此情景,担惊受怕,她想要扶起朵西薄,可是后者做出了阻挡的手势,她痛哭道:“让我缓一缓,等等再扶我。”声音有气无力。 就这样,这种状态维持了将近一个时辰。 等到日头偏西,小小依旧昏迷,佳尼似乎恢复了神志,她的头脑渐渐清醒起来。说道:“小姑娘,请把你的手也给我。” 青水知道,她要给自己把脉了。 尽管她很奇怪,但还是情不自禁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她记得小时候,听宝墩城内巫师司马长鸿和大学士莫长青说过:《黄帝内经》是上古医学圣典,是流传在民间最伟大的一部医书,上面有根据脉络,脉象诊断病情的方法。 佳尼这一诊脉非同小可。青水感到有一股“麻麻”的感觉在身体各大部位流转,她本能地生出反抗之力,一股波涛汹涌的力量在胸中喷涌而出,然后向四周横冲直撞,一直冲破了中府、云门穴,迎着天府穴,侠白、尺泽、孔最等穴位,直达佳尼把脉的手腕处。 佳尼像此前一样委顿在地上,只是她不再像刚才那样全身火热,热汗直流,而是如堕冰窖,冷得全身发抖。 这一冷一热,一阴一阳,奇怪至极,只有她自己才有切身感受。 青水不慎明白,她继续用疑惑的眼神望着佳尼,小小依旧昏在藤席上,毫无知觉。 朵西薄同样用了一个时辰才消除严寒带来的阵痛。 不一会,青水注意到,小小眼皮上出现一点细微的翕动。而且,她的手指也弹跳了一下。她明白,火圣女依然还有意识,正经历着巨大的痛苦。 她急不可耐,又无可奈何。 佳尼清醒过来后,迈着苍老的身子,慢悠悠地调制了一杯草药,叫道:“让她喝下去吧,还有最关键的一步。”青水依言照做,小小喝过草药后,嘤咛一下,随即又瘫软在青水怀里。 佳尼说道:“她恢复了神识。” 青水喜极而泣,留下两滴清泪。 火圣女小小从被金蛊蚕咬伤那刻开始,毒液随着血液一直流漫全身,然后意识变得迷糊,接着胸部感到阵阵刺痛,好比突然掉进了一个大蒸锅里,蒸汽温度突然升高,周身毛细血管全部被封锁住,鼻子也呼吸不过来,她唇干舌燥,难受至极。 接着一阵昏迷一阵苏醒,她隐隐约约听到青水哽咽的哭声,又听到扎木和扎斯的暴躁声,然后又听到了高歌的呐喊声。 她感觉被抬到了竹藤上,一路颠簸,最后就失去了意识。 待到喝过一杯不知名的草药后,她的神识渐渐恢复过来。 接着她隐隐听到了一位老者慈祥的声音。 不知年岁的佳尼坐在一张草席上,她表情略显庄重,似乎有话要说,眼神也变得和蔼起来。 青水将小小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腿上,她听佳尼缓缓说道:“在很多很多年前,当时迷魂凼的整个区域比现在太多了,雅安古城还没建立,春耕河还只是一条小溪,20岁的我在瓦不周山附近采药,碰到了拉祜族的毕摩娜卡波,当时大地之子的谣言就已经出现。经过一段漫长的岁月,传言才渐渐平息,但是从前年开始,大地之子的传闻却甚嚣尘上。七八百年了,今天我终于见到了你们俩,你们的到来,一定是受到了诸神的指引。” 青水一阵莫名其。 有意思的是,意识模糊的小小,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而青水最后认为,佳尼是在对小小说。 朵西薄继续说道:“传说,凤凰浴火重生,重生以后将统治整个天空,而大地之子同样要完成蜕变,经历三次考验,一次是朋友的考验,一次是爱情的考验,一次是亲情的考验,如果能够通过这三次考验,那么她将像凤凰一样,统治整个人间。” 佳尼越说气息就越衰弱,她似乎急需休息,她痛苦地说道:“你们的路还很漫长,也许,娜卡波是对的,她对你们寄予着厚望,但我无法预测未来,我只希望你们且行且珍惜。”她的容颜仿佛一下子衰老,上气不接下气。 青水一阵紧张,她伸出手,碰了一下朵西薄,发现她的身体单薄如纸,她轻轻说道:“请你休息一下,不要再说了。” 朵西薄脸上皱纹变得很深,她的神情似苦笑又似无奈,她说道:“不要紧,我暂时死不了,我没想到触碰你们的身体会耗费如此多的法力。早一阵子,我就听说你们要去三神山,我不知道娜卡波的意愿是什么,我对你们的征途做了占卜,这是一段非常凶险的旅程。”她看了看竹制滚筒的蓍杆条,一脸痛苦。 青水瞅到,朵西薄眼眶中浸满了泪水,她似乎有难言之隐。 她继续听佳尼说道:“我跟娜卡波的想法恰恰相反,这趟旅程在恰当时机就该适可而止,命运是一个神奇的东西,上古先贤说‘三分人事七分天’,有些事情顺其自然就好,与其逆天改命搏鬼神,不如享受人间小确幸。” 最后青水在茅草屋弥漫的烟雾中,不知不觉睡着了。 待到第二天时,破晓的太阳清辉,没有足够的力量破开云雾,一股一股的浓云,从南方滚滚而来,整个天幕随着云雾的到来,又陷入了黑暗。 接着天际中央,突然响起一声惊雷,两道闪电划破了长空,倾盆大雨席卷而来。 青水和小小基本同时在这个时候醒来。 等到她们四目相对时,小小身体基本恢复了正常,两位少女脸颊上呈现了如桃花一般的笑容。 朵西薄继续躲在阴暗的角落,她似乎一晚上都没有躺下来休息,而且,她一直都是背对着两位女孩。 佳尼说道:“小女孩,你已经好了,现在就走吧。”她的声音不冷不热,不悲不喜。 水火双圣没想到朵西薄如此绝情。 等到他们启程时,大雨已经让路面泥泞不堪。 凤凰大道上,行人稀少,由于来的时候接近黄昏,因此青水、扎木、扎裸等人并没有完全看清道路两边的景物或者奇怪之处。再说,他们的全部心神都用在了火圣女身上,即便有天大的事情都会置之不理或视而不见。 但是此刻,他们发现了许多恐怖的画面。只见道路两边,大槐树、大樟树、大柳树、大椿树等等不同树木的枝干上,都垂下来一根一根巨大的藤蔓,藤条的末端都吊着一具尸体,或者说一个死人。 这些形容枯槁的死人,有的一丝不挂,有的已经干瘪如枯木,有的衣裳破烂不堪,有的则奄奄一息低垂着头,他们脸上、手上、大腿上、脚趾上、头皮上血迹斑斑,到处是空洞,一些说不明名字的乌鸦或者鹰隼之类的鸟类,在这些尸体周边飞来飞去,啃掉一块肉后就躲在树杈上大快朵颐。 由于大雨如注,因此绝大多数死人的头颅都是耷拉着,头发如瀑布一般,雨水淋漓。 水火双圣女看到这一幕,想到这些人居然是被鸟啄死的,吓得花容失色。她们几乎同时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扎母和扎裸昨晚上就明白了。 两位战士其实在来的路上就发现了异常,只是他们没有特别去关注这件事情。 在朵西薄全力救治火圣女期间,他们特地去查看了一番,高歌知道事已至此,逃避不了,随即做出了解释,扎木和扎罗明白了其中原由。 扎木说道:“他们中有不少人是不服从主人命令的奴隶,他们犯了死罪。” 小小一脸郁闷,问道:“何为死罪?” 扎木解释了一番。 青水听后怒道:“偷喝一壶酒,打烂一个瓦罐,盗窃一头牛,就是死罪?这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小小的注意力明显不在这里。她嗔怒道:“我问的是那些没有犯罪的奴隶,为什么也会吊在这里?” 扎罗则悻悻然地将知道的一切说了。 原来,在青水和小小来到了高山族后,某些部落依旧纠缠不休,他们或明或暗,或几个人或几十人,不断地对高山族发出了挑战。这段时间里,光是刺客,高雄和高歌父子就抓了几十个。 等等这一切,其实都是小小和水圣女所不知道的。 也就是说,在小小和水圣女享受人间欢愉,感到一切如太平盛世的时候,背地里其实暗流翻滚,各大部落围着自身利益,依旧风起云涌。 想来,当某些人觉得惬意欢快时,是某些人在砥砺前行。这话不假。 可这不是水火双圣所期望的。 她们需要知道真相! 高歌骑在高头大马上,带着斗笠,披着竹喇麻衣,闻言后露出一阵苦涩的笑,却一言不发。 他似乎在特意回避某些东西,他有很多难言之隐。 扎木最后说道:“事情就是这样,昨天姚政一伙,也被吊在了树上。至于为什么会吊在树上?因为这里的人崇尚鸟神崇拜,这种惩罚犯人的方式,就是对天空之神的一种敬意。” 小小和青水越听就感到这其中大有玄机。她们看到,吊着的死人里,奴隶只是极少数,绝大部分是各个部落的战士。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们俩而起。 青水望着小小,小小盯着青水,两人同时陷入惆怅中。 大概,她们同时想着:万鸟林里,那些鸟的外表如此艳丽,但是,它们却以人类的肉体为食,这天使与恶魔之间原来是一丘之貉。 再说,族长高雄,外表恢宏大度,气宇轩昂,可为了维持自身的统治,维护大贵族的利益,实际上对百姓、奴隶残忍至极。 小小因为记忆缺失,记不起过往种种,但是青水知道,虽然宝墩城里也是奴隶制度,可是莫长青大学士制定的《宝墩法经》,刑法制度这块,并没有如此严苛,由此看来,外表雍容华贵,金碧辉煌的凤凰古堡,其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披着羊皮的狼,权贵阶层视百姓生命如草芥。 青水默默地念了一句:天堂与地狱,纯在一念之间。 此时,霭霭苍烟,飘荡于云端之上,群峦静寂。湖畔之地,芳草萋萋,连天而碧,些许红白野花一簇一簇掩映在山腰之上,宛如凌晨寒星。 小小拽着拳头,她想着:“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停止纷争呢?许多部落依然对自己穷追不舍!如此往复,何日是头呢?” 她脑中闪过一丝离开的念头。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自己部落拉祜族只剩下了不到3千人,其中部分老弱病残或者愚直淳朴之辈,已经融入到了这边安详的生活中,而真正愿意继续追随自己,重新开启三神山征程的人,最多1500人。 据高歌所说的,后面这段行程,如果没有高山族的协助,拉祜族这支队伍就如同一支在狂风巨浪中漂流的帆船,十有八九会船翻人亡。 小小和青水,她们双手紧紧撅在一起,相互打气,但同时感到跋前疐后,进退维谷。 青水暗慰道:“圣贤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用担心,总会有办法的。”她让小小先休息,安慰着说道:“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会陪你勇往直前。要走,咱们也要探个究竟才走。” 待小小睡着后,青水则继续盯着那些藤条上垂下来的尸体。 这段路,连绵几里,直入人间炼狱。可是,诸神对这一切却避而不见。突然,前天刚刚死去的虬髯客姚政进入了她的视线。 青水看到,姚政那张阴鹜的脸上,那道致命刀疤触目惊心,流出来的鲜血招来数十只乌鸦,乌鸦扑打着翅膀,“嘎嘎”大叫,整个头部渐渐的血肉模糊,一些鸟类在他周身叽叽喳喳,他就像一具无头吊死鬼。 这画面不忍直视。 青水想着,这人一旦失势,就连弱小的动物都会欺压他头上。拉祜族之所以陷入此种境地,就是因为势单力孤,无所依靠,如果足够强大,今日又何至于如此落魄!? 一行人在大雨中迤逦前进,高歌、扎木、扎罗等人一夜未合眼,因此疲惫不堪,大家沉着脸,各怀心思。 青水想到了距离最近的雅安古城。 如果关于她的消息一经散发出去,不知道宝墩城该做何反应?她的哥哥青山,妈妈诸葛辰怎样了?还有妹妹青玉和青罗还好吗? 她甚至自问着:“妈妈太过弱小,皇后太过强大,所以造成了这一切。” 她想着,这是一个残酷的世界,拉祜族急急如丧家之犬,就是太弱小了。而高山地区,同样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渺小的人在这里没有生存的土壤。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帮助火圣女走出困境。 第79章 三次约定 龙门山扼守在古蜀大陆的西北角,如一条巨龙横亘于此。亿万年来,沉寂如斯,巍峨的高山向北一路蜿蜒到剑门关的五指山系。 上个纪元人们习惯称这座山为茶坪山或湔山,自从圣贤大禹在此地“凿龙门、铸九鼎、治水患”后,古蜀先民为了纪念他,因此称其为龙门山。 传说此地曾有巨龙出现,常常引发山体崩塌大地开裂,使得深埋在地下的恶魔之火,喷涌而出,危害人间。 整座山脉地势由西向东倾斜,结构复杂多变,曲折较大,坡陡崖多,河谷深切。 龙门山古树参天,青翠欲滴,山韵妙曼,怪石突兀,一棵棵大樟树、大杉树需要两三个成年人才能合抱住,炎热的夏季让人汗水淋淋,但在幽暗森林里,绿茵层峦,枝叶叠嶂,随处可见阴影之地,丝丝清凉的山风划过树枝,带来阵阵酥脆的凉爽感。 从九顶山最高狮子王峰山下营盘山古城开始,无数代先民用他们的勤劳和热血,开凿出的国王大道,一直延伸到龙门山的西侧山崖下。 拓跋牧野和乔一一行,一路东躲西藏,绕了几个大湾,终于来到了龙门山东侧枞树林山崖豁口处。 此处绝壁如削,有数百丈高,没有立足之地,更无法攀缘。他们本来最开始有30多匹战马,现在只剩下六七匹。 这一路险象牺牲,到处杀机腾腾,损失不少战士。 从离开什邡古城第三天后,情报总管涂苏就带领300士兵全力追击。国王丁坤的命令是必须活捉。 当天晚上,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与争辩,大概确定了乔一的重要性。 此后,一场追踪游戏惊险上演。 拓跋牧野利用对山川和河流的熟悉,常常在最危险时刻脱离虎口,每每走投无路却又绝处逢生,并且,拓跋爵士采用声东击西之计,顺利派出快马向昌隆将军发出了求救的信号。 一路走来,乔一对他佩服五体投地,他常常取笑道:“你的脚底抹了油吗?总能逢凶化吉。我认为,你是天下第一逃客。”” 对此,拓跋牧野哭笑不得,只得置若罔闻。 这天,龙门山那挺拔高俊的山体终于进入到乔一的视野,他俩的心总算放宽下来。 拓跋牧野发现,乔一这小子异常刁钻,滑头滑脑,小聪明有余,大智慧却略显不足。 一路上面对涂苏的追杀,这小子居然还有私自逃生的念头。 他直接怒道:“我冒着生命危险,将你从大西海岸营救出来,回去以后,我保证,不出一个月,你就将登上九五至尊之位,你怎么就不识抬举呢?你就那么不想去营盘山吗?” 乔一执拗道:“那么多年了,在我想回去的时候,你们不派人来,现在我不想回去,你们却强拉硬扯,这是何道理?” 此前昌隆将军、昌平皇后、飞将军、巫师姬远贤,诸葛明国王等朝堂各方势力相互角力,前景诡谲难测,现在飞将军跟诸葛明等人已离开了世界,再也没有阻碍了,昌隆大权在握,自然大刀阔斧。 等等这些,不是一时半会解释得清的!再说,这些也不是这个17岁的小伙能理解得了的。 此刻,身处险境,时机上也并不成熟,因此拓跋牧野懒得解释,他直说道:“你跟我回去,届时登上了王位,请国王陛下不要忘记我的功劳。” 乔一针锋相对:“哪有强买强卖的道理?我不愿意当国王。” 10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民间随性散漫的生活,他看到过一些大贵族的生活状态,不外乎昧着良心的尔虞我诈,丧尽天良的阳奉阴违,心狠手辣的鱼肉百姓。 再说,位高权重的人也并非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许多时候也有难言之隐,总之,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看上去并没有想象的风光。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而游侠这个职业,无拘无束,无忧无虑,无羁绊无挂念,才是他的心之向往。 而且他的那颗炽热的心,已然被青玉攫取了。 这个女孩子除了漂亮,还有一个纯粹的心。 现在,他被她勾了魂也摄了魄。 一想到青玉,他的嘴角、脸上,甚至整个人都显得活脱起来,比吃了蜂蜜还甜。但一提起回到营盘山当一个莫名其妙的国王,他的脑袋就异常晕眩,双眼翻白,然后在拓跋牧野面前,像失落的鳏夫,脸色阴沉,处处跟他唱反调。 拓跋牧野知道年轻小伙的心思。他想着,这小子纯粹一个乡巴佬,没见过世面,假若回到北斗七星宫殿,贵族豪绅大户的子嗣个个美若天仙,即便是宫女同样婀娜妩媚,只要相处几天,那么他自然就会忘记矿区那个朴素的女奴。因此,在这一点上,他不以为然,也不当回事,年轻人嘛,见异思迁,喜新厌旧,习以为常。 最棘手的就是乔一多年野外生活养成的那种乡巴佬心态,他明白,要改变一个人的习惯,得花一辈子时间。 营盘山是屹立了近千年的伟大城邦,展现在人们面前的可是大气、磅礴、庄严和圣神的形象,可如果是这个不学无术、目无三尺的野蛮小子坐在麒麟宝座上,那还不如干脆拉只猴子坐上去好得多,正所谓“沐猴而冠”是也。 在即将踏入龙门山大峡谷那刻,突然,大后方烟尘滚滚,什邡古城涂苏的300铁骑已然杀到。 乔一、拓跋爵士等连忙向大山进发,但是对方兵强马壮,又是有备而来。 极不巧的是乔一等人座下驽马连日奔袭,已是心衰力竭,速度越来越慢,不一会,上百名什邡战士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乔一看到驽马口吐白沫,打着响鼻,亟待休憩,于是下得马来,坐在一块石头上上,往嘴角塞过一根狗尾巴草,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浑然不当回事。他想着:“这回插翅难飞吧,看你怎么逃出生天。” 他饶有兴趣地瞅着拓跋牧野。 涂苏漫过人群,一马当先,客气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拓跋爵士,我的好朋友,乔一小兄弟,咱们两国都是礼仪之邦,有这金玉之情,还是不动兵刃得好。”他知道乔一还不是国王,因此,口气显得轻慢之极。 乔一也不当回事。 拓跋牧野望着对方来势汹汹,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这回真是插翅难飞了。 他看到前方山体壁立千仞,绝无逃生之可能,如果这次被他们抓回去,想要回来,几乎是不可能了。 正当他苦无良策,焦躁难耐之际。突然,峡谷西侧方向,国王大道处,数百位银光闪闪的铁骑奔腾如虎,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冲了过来。 马上的战士高举麒麟旗帜,昌大盛举着麒麟宝剑,一马当先,火速破开一道口子,有侍卫大叫道:“营盘山,昌大盛将军到此,请问你们是何许人也?” 什邡古城狮子军团出现一阵骚乱。 涂苏招呼一二,左右士兵都往后撤,不一会,两军摆开阵势,相对而峙。 拓跋爵士紧绷的心弦总算落了下来。他朝昌大盛打了声招呼。昌大声点头示意,紧接着看向乔一。 乔一立在石头上,举目四顾,啧啧称奇。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营盘山古城的士兵,只见这些人一个个彪悍绝伦,威武霸气。他想着:我是他们的国王,这些人都臣服于我。饶是他不愿意当国王,但想着可以随意指挥这些魁梧的战士,他心里又颇为得意。 他脸上写满了笑容。 昌大盛座在雄壮烈马上,左右逡巡一眼,大概是发现了这个小子的真实身份,于是赶紧下得马来,躬身行礼,叫道:“属下救驾来迟,请太子殿下原谅。” 接下来,后面五百战士异口同声:“属下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声音在大峡谷爆炸开来,震耳欲聋。 乔一呆若木鸡,一脸颟顸,不知所谓。 拓跋牧野走向前来,跟昌大圣一番交涉,然后回过头来,叫道:“乔一太子,什邡古城跟营盘山几百年来,井水不犯河水,你看,咱们这就放过他们,早点回到七星宝殿吧。” 乔一看到营盘山战士数量多出差不多200人,胜算明显,他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或者,仅仅是处于一种少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叫道:“把他们统统杀光。” 他在行使国王的权力! 涂苏等300位什邡城战士听后无不动容,他们纷纷抽出钢刀,做防卫状态。 拓跋牧野左右为难,私底下,他跟涂苏等人其实还算有老交情。他尴尬地笑着,企图跟乔一说一两句,但他知道,这小伙只能顺着来,越解释他越执拗,这边昌大盛不敢违抗太子的号令,他将麒麟宝剑高举过头顶,后面战士见状,纷纷亮出兵刃,直待一声令下,就展开厮杀。 双方形势一触即发。此时日头西斜,崖壁间猿声不断,大峡谷两边绝壁如屏。 左边的山体遮挡了太阳的日照,在平地上留下一片巨大的阴影,两方战士被笼罩在阴影里,如同来自深渊的恶魔。 两大古城维持了几百年的和平,看来,要被乔一这个不分轻重、不计后果的小子给打破了。 双方众将士,个个神情紧张! 乔一大叫一声:“还等什么?给我开战。”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营盘山后方,三匹骏马“嗒、嗒、嗒”地冲了过来,一个声音将乔一的声音完全盖住:“乔一,且慢。” 这是一个让乔一死也不会忘记的声音,这是一个他即便化成了灰烬也认得出来的一个人。这是一个他急待想见但是见到又不知该咋办的一个人,这是一个是他必须要去面对,然后解脱他内心矛盾的人。 这个人,相隔一年多,他终于见着了。 乔一缓缓地转过头来,他担心这一切都是假的,他有点局促,甚而觉得这是幻觉,而当他确认前方真是丁兰之时,他火冒三丈,暴跳如雷,他控制不住地走向前去,他身体一阵抖动,怒火喷涌而出,大叫道:“是你!丁兰?” 只见丁兰从青云殇,丹丘生两个人中间跨了出来,叫道:“是我,乔一!” 乔一鼓动双眼,咬牙切齿:“你为何对成奎他们见死不救?你为何骑走了最后一匹马?你怎么可以做到如此绝情?我在树上等了你两天……”他情绪激动,双眼喷火,歇斯底里,几乎语无伦次。 巫山的那个惊魂夜晚,乔一如惊弓之鸟,足足在树上等了两天,确定怪物消失再也不见之后,他才下来,而他没有等到丁兰的回来。 整个在场的所有人都云里雾里,他们面面相觑,一阵纳闷。怎么乔一会问出三句莫名其妙的话?怎么他对他的反应会是这样?从他俩的表情来看,似乎有苦大深仇。 他看到了后来的一切! 丁兰低垂着头,他确实不敢直视乔一的眼睛。 青云殇对丁兰的为人可是相当了解,他们相识快18年了,她知道,他为人正直,豁达,刚正不阿,一直以飞将军为榜样。她印象中,他从来没有做过一次违背良心的事。 青云殇凝视着丁兰。 丁兰摇头不语,的确,30多年来,他自问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内心,但是跟乔一的那次巫山之行,关键时刻,他确实做得不太正义,当时他被那些不死的怪物吓傻了。他或许可以如此解释:他的举动只是精神失常后的一个正常反应,他的本意绝不是这样,他甚至都不明白自己干了什么!但他依旧沉默,他在无数个黑暗里同样深深自责过:我怎么可以这样?即便是死,我应该要挺身而出的! 丁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他抬起头来,眼神如注,凛然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乔一大概没有猜到他会如此作答,但是他显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只见他突然从背后抽出了一炳断剑,一柄断掉的麒麟剑,这是他在什邡城时,特地让拓跋牧野撷来的,他将断剑狠狠地丢弃在地上,接着用脚踩在断剑上,怒道:“你我之间的情谊,如同这把断剑,恩断义绝。接下来,我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乔一从拓跋牧野腰身抽出一柄蓝色钢剑。他说道:“出剑吧,咱们之间的恩怨该了断了。”他急不可耐,情绪激动! 此刻,他想要一次公平的决斗。 丁兰看到自己的断剑被踩在地上,心里一阵绞心的巨痛,他感觉得出,他踩的不是剑,而是他的心。 他知道避无可避 同样抽出一柄三尺长剑,说道:“这是我跟乔一之间的私人恩怨,跟这里其他人无关,决斗过程中产生的伤亡,跟两国的利益无关。” 他的话不容置疑。 两大阵营中,主要人物觉得略有不妥,但是看到对方不动,自己也就不动。 青云殇跟丹丘生同样是极重荣誉感的人,知道多说无益,悻悻然退在一边。只是,他俩很纳闷,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丁兰说完,向前走出两步,他拔出长剑,跟乔一形成犄角之势。 乔一冷面严霜,发现丁兰相比一年前瘦了,他的颧骨高耸,脸颊深陷,双目无神,鬓角发白,也不知道这一年经历了什么,苍老得如此之快。 乔一紧紧盯着他,他发现丁兰背后插着一根杆子,用黑色布袋套住,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难道是一件武器吗? 不过,他报仇心切,也无意顾及其他。 只见他大喝一声,右臂舞动长剑,一招“直捣黄龙”。 丁兰瞧着来势,回档一招“斩清风”,将对方攻势化解。 乔一一击不中,左腿横斜,一招“花开两瓣”,从左下往上直刺,丁兰后退一步,大喝一声:“好剑法。”然后回敬了一招“星河灿烂。” 只见他接着向前虚刺一下,将乔一凌厉的杀招回挡。 两人互有攻守,乔一年轻气盛,尽管招式还略显生疏,但是动作灵敏,转换极快,只攻不守,让丁兰手忙脚乱。 丁兰作战经验丰富,而且招数层出不穷,不管是角度还是力度,都让乔一捉襟见肘,乔一那些不顾生死的杀招,他都应付自如,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丁兰在让着乔一。 乔一越战心情就越急躁,他明白,今天一定要报仇,不然对不起死去的兄弟,因此,他的动作更凌厉了。 箭不容发之际,只见他突然一个转身,将自己后方放空,然后斜欠着身子,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挥动长剑,丁兰显然预判到了后招,他横挡直戳,将乔一的剑砍在了地上,然后将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这一招快如闪电! 乔一失败了,但是他不服气,恶狠狠地盯着丁兰,怒道:“你杀了我吧。” 昌大盛、拓跋爵士看到年轻的国王,纯粹是在意气用事,心里一阵焦躁。哪知道,这小子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来。 他俩连忙环伺在周围。昌大声说道:“我们是不会允许此事发生的!” 青云殇和丹丘生老前辈同样冲到了人前,他们担心丁兰做出冒昧之举。长公主急切道:“丁兰,你冷静点。” 哪知道丁兰笑了一声,收回了长剑,说道:“乔一,你年纪太小了,剑术有待提高,这次对战并不公平,这样吧,未来,我再给你两次杀我的机会。”说完,他就收回了长剑。 乔一闻言怔了片刻,他看到了丁兰眼中的豁达,但是他并不打算原谅他,他倏尔起身,头也不回的往营盘山阵营走去。 乔一撇红着脸,愤愤不平,他恨自己技不如人,同时深感自责,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好好练习剑术,待到未来某天,必将砍下他的头颅。 拓跋爵士嚷叫一声:“打道回府。” 这场闹剧以这种方式结束,所有人皆大欢喜。 昌大盛圆满完成任务。他转马头,声如洪钟,大叫一声:“立即启程,回北斗七星宫殿。” 这次针对三大部落的歼灭战最后结果不算圆满,但是摸清了霍光、臧天朔等人的底细,为下次出征打下了基础。然后顺利接到了太子一行,确保了太子无恙,这可是一件举国同庆的大事,届时,整个北斗七星宫,将重新焕发新的光彩。 一想到自己将受到疯狂的赞誉,他就趾高气昂,目中无人,对长公主青云殇等人也不做理会。 在他看来,青云殇此前的举动,已经证明了她不再臣服营盘山的统治,对一个失去丈夫和父亲的落魄公主来说,她的存在已毫无意义,她的力量也不足为虑。 什邡古城涂苏等人虽然没有将乔一拿下,但找回了自己的太子,这属于意外之喜,他们在国王丁坤那里,也算有了一个非常完美的交待。 何况,此前在什邡古城监狱莫名消失的长公主青云殇居然也在,这简直是一举双得,好事成双。 涂苏滚鞍下马,拱手道:“恭喜太子击败强敌,”他不知道该对乔一作何称呼,这小子完全不是一个国王的样子,“这极大地提高了什邡古城的气势,同样,给我们这些将士很大的鼓舞。” 丁兰对这个口蜜腹剑的家伙不屑一顾,他懒得回应。 哪知道涂苏转口道:“长公主青云殇此前是我们的囚犯,太子殿下,我们现在就将她拿下,听候国王发落。 丁兰显然没料到涂苏会做出如此无理的要求,待营盘山一行离开后,他说道:“青云殇是宝墩新城的长公主,是我的座上宾,咱们必须以国士待之。” 涂苏含笑道:“那就请丁兰太子和长公主,一同随我回什邡古城吧?” 长公主,丹丘生一脸急切。 丁兰将他们的急切看在眼里,不置一词。他对涂苏说道:“那就请你带路吧。” 第80章 柳暗花明 残阳如同一个金红色大饼,挂在山巅之上,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在下坠。 临近傍晚时分,画眉鸟在枝丫上“啾啾”叫个不停,几瞥飞鸿一闪而过,无数只细小的“水黾”虫在水面漂浮,夕阳映照着远处的山峦,碧色遥天连接着远水绿波,葳蕤的野草在湖水里层层密密,一直向天际延伸,直到隐没在斜阳映照不到的地方。 青叶发现,这是一条异常难行的路。 上古圣贤说:“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记得在宝墩城里,他带着某种戏谑心理,常常拿这话向那些即将远行的人反复说过。 那个时候的他,对这个世界还一派天真,并不知道话中的真正含义,同样,对于历史上那些残酷的宫廷斗争,比如父子相残,兄弟反目,狸猫换太子之类的逸闻趣事,他以为历史记录者一笔带过或寥寥几句文词,就认为这其中的调侃玩味多过心酸与眼泪。 直到这些东西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才明白其中滋味原来是如此苦涩,足以让人痛不欲生。 他和子末将军,一前一后,一人一马,立在斜阳里,余晖将他们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前方是一个巨大湖泊,湖泊后就是绵延千里的龙泉山脉。 按照流传在民间上千年的神话,岷山山脉的龙门山是巨龙休憩的地方,而都广平原的龙泉山是巨龙解渴的地方。在“天启纪元”的时候,伏羲大神就骑着霸气十足的青龙,站在龙泉山上呼风唤雨,腾云驾雾。 巨龙渴了,就低伏着脖子,喝大西海的海水。 青叶对一切牛鬼蛇神都抱着怀疑态度。上个纪元到现在二千多年里,黎民百姓相安无事,传说的巨龙、恶鸟和不死族实在是无稽之谈,他一直认为,剑门关那个闻名遐迩的守望者组织,或者瞿塘关的点灯人等,纯粹是靠着一些莫须有的信念甚至是捏造谎言,以此来博取关注与同情,从而向五大王国及各大家族索取粮食和物资,以让那些奴隶或者罪犯苟延残喘于世。 不然,他们的良心将受到何等谴责啊? 不过,他庆幸人间有这两个地方。对于落魄的他来说,那是一个逃避一切,远离世俗的地方,他可以像守望者或点灯人那样,清白的、没有一丝杂念的活着,而且他听说,那个地方没有歧视,不分贵贱,没有仇恨,没有虚情假意,只有兄弟情谊和铁血丹心,还有那伟大得让人肃然起敬的守望者宣言。 子末将军来自遥远的白帝城外,云梦大泽充满着神秘,他对关外的恶鬼有着不一样的认知,尽管他没见过传说中的巨龙或巫山十巫之类的东西,但他对青叶关于未知之物的漠视心态,表示不敢苟同 。 他对青叶说道:“去年,巫山的落霞峰,就有人看到过不死族,那些人会咬住人的脖子,将血吸干。” 青叶两手一摊,下颚低沉,莫可名状。 这些天里,他们一路风尘仆仆,来到了一家龙泉客栈,客栈里人满为患,喧闹不休,他俩点了一份牛骨熬制的麻辣香锅,一碟一碟的肥牛肉、肥羊肉、鸡肠、鸭舌、豆乳、腐竹等,凌乱地摆在一个三足尖嘴瓦罐锅周围。 青叶闻言“嗒嗒”嘴,表示怀疑,他回道:“除非我突然得到了宝墩新城的赦免,除非大西海的水全部从夔门口流了出去,我才信这世界有不死族或者巨龙。” 子末将军在城堡里,因其性格大大咧咧,平素口无遮拦,因此常被其他世族排斥,不被重任。 莫大学士自然知道他是郁郁不得志的。于是安排了这后续的一切。 其实,子末将军性格孤僻,有着独善其身的倔强,也有一种恃才傲物,天下谁人不识君的豁达。 这一点,他和青叶臭味相投。这段时间来,他跟这个落魄皇子形影不离,交谈甚欢,他发现这个跛腿王子没有那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而且,他从不摆臭架子,反而平易近人。因此,他也就随意起来。 他啃着一只羊蹄,说道:“去年,剑神杨术带着200名守望者,就遇到了不死族,结果惨败而归。而且,听说早一段时间,剑门关还闹鬼呢!” 青叶对道听途说厌烦之际,怒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比如这颗猪头,有两只眼睛两只耳朵却只有一个嘴巴,诸神就是想告诉人们,多看多听,但是要少说,或者不说,不然就会被人吃掉。以讹传讹,是人类生活中的原罪,许多人这上面栽了跟头。” 子末将军,冷笑一声:“你这叫自以为是,拿着书本上肤浅的观点胡乱说教。小子,你的毛病在你这张嘴上的。假若你那天你少说两句,不叽歪,那么今天就不至于被赶出城堡。” 青叶哑口无言,突然发现嘴里的牛肉不香了。是的,假若他当时不那么爽快的认罪,或者说成人礼那天,对老爸的怨恨藏在心里,再而跟白萱缠绵时,不是那么得意忘形,那么现在他的处境要好很多。 “剑神杨术”这个名字让青叶精神一振,他不禁莞尔问道:“守望者就那么无聊吗?还给那些喜欢舞刀弄枪的剑客排名?” 子末将军回复道:“是的。十多年前,剑门关上有三大剑客,分别是剑神、剑圣、剑仙。杨术就是剑神…” 青叶噗嗤一笑,他觉得这称号滑稽得很,说道:“这称号无聊至极…”他露出不屑之色。 子末将军知道皇子不喜欢这些沽名钓誉的排名,严肃道:“很多年前,我在什邡古城寻求门路的时候,在雍湖附近,遇见了杨术,他手上确实有两把刷子。不过,他当时身边还有另外一位剑客。你可能听过他的名字。” 青叶做着否定的手势。 子末将军说道:“扎西多吉,一位跟青酆大帝一样,百年难遇的人物。只是他跟你父亲性格和追求截然不同,青酆大帝热衷权力争霸、建立城池,而扎西多吉却崇尚内心的追求,最终道不同不相为谋。” 青叶讶然,这世上居然还有一位跟他父亲齐名的人物,于是将杯中酒一扫而光,问道:“那个大剑客现在在哪里呢?” 子末将军回应道:“不知道,听说,他消失在了关外,再也没回来。” 青叶问道:“他去关外干嘛?” 子末将军说道:“他去找不死族了。” 青叶内心一阵鄙视,他喏喏道:“追求一个不存在的东西,有意义吗?圣贤大禹都离开2000多年了!” 子末将军,左手捏着杯子,欲言又止。忍不住说道:“像杨术、扎西多吉这种高傲的人,从来不会做无意义的事。传说中的不死族…” 又是不死族,青叶耳朵要起茧了。他不耐烦道:“骷髅人呢?找到了没。” 子末将军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旁边隔壁餐桌上,突然有四名身强力壮的汉子立起身来。 他们是张山、李泗、王武、赵畄四位蛮汉。 初夏,太阳变的猛烈,体型彪悍的他们四个光着膀子,笄着发辫,在火锅散发的热气的熏陶下,热汗直流。他们面红耳赤,酒足饭饱后,正准备出得门去 。 可不曾想,他们居然听到“青酆大帝”四个字从旁边座位传了过来,接着,静静地听了一段,他们发现这个年轻人竟然是宝墩新城二皇子青叶。 几个月前,他们一直在紫竹古城附近游荡,无意中碰到了霍光、丹丘生一行,接着被神秘黑纱女震飞了。当时在场的游侠或强盗等随后组成了一个叫兄弟会的联盟,誓志抢夺霍光手中的宝物,以此击败神秘黑纱女。 可是,由于缺乏一位强有力的领导,因此他们密谋的大事没干成一件,而青山大帝与唐正刚城主领导的起义大规模爆发了。义军在乡野间四处招募军马,一时间,整个地区草木皆兵。 战争形势严峻,兄弟会因此土崩瓦解,兄弟们则分崩离析,此后他们躲避战争,来到龙泉山下,哪知道在这里碰到跛腿二王子,他们左右观察了一番,确定他们只有2人,而且,这是一个落魄王孙,胆子膨胀起来。 王武二话不说,抽出钢剑,拿住青叶。其他几人三下五除二,将子末将军制住。 青叶没想到才脱离虎口又入了狼穴。他观察到这帮流纯粹是一帮江湖混混,于是怒道:“青氏家族势力非常庞大,你们惹怒了我,没有好果子吃的。” 赵畄“嘿嘿”两声,毫不在意,他直说到:“我们当然知道宝墩城兵强马壮,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再说我们要的可不是钱财,而是一个宝物。” 青叶料到这些人鼠目寸光,难成大事,于是凛然说道:“你们最好能放了我,我哥哥青海倘若知道我被抓了,他们非扒了你们的皮。” 张山如堕五里雾中,他们以为青叶在开玩笑,王武拿起青叶眼前的酒杯,一气而尽,说道:“青海大帝?你说的是那个只纸上谈兵的家伙吗?他已经被击败了。” 张山“哈哈”大笑,李泗也笑了。 赵畄抡起袖子,补充道:“听说当场就被砍死2000人,年轻的国王被抓了。” 王武补充道:“青海应该死了!” 青叶呆若木鸡,他被这个消息震撼到了。子末将军同样六神出窍。 他俩同时露出怀疑的神色来。 赵畄瞅到了他们的疑惑,于是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不知是添油加醋呢还是亲眼所见,说了一通,最后总结道:“青海当时跟两位歌姬全身赤裸,正玩着双龙戏珠,突然营帐被掀开,被逮个正着。听好事者传言,那两位美女,一个叫红色玫瑰,一个叫蓝色妖姬,都有着倾国倾城的样貌。” 青叶听到这里,脸如菜色,他恍惚了半晌才缓过神来。 从这几位汉子的表情来看,他们并没有瞎编,居然连大哥的御用歌姬都说出来了,那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最开始的时候,他认为青山的杂牌军想要击败强大的宝墩城黄金战甲,几乎是以卵击石。可是,结果居然是这样! 青叶呆呆地坐了下来,喝过两杯素酒,他回想着青山平素的大义凛然,然后又想到了大哥青海的浮夸做作。所谓骄兵必败,这一战失败也就在情理之中。 他诧异地盯着子末将军,觉得这场戏又出现了转折的可能。 他的第一反应是,青海假若死了,那第二继承人就是自己。可是,青麟依然在城邦里,这个家伙同样狡猾诡谲,再说,整个朝堂都认为是自己下毒害死了父亲,他的继位更加渺茫,而且,自己私自逃窜的风波还没过去,假若突然回去,再现身朝堂,以皇后的性格,一定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子末将军无视江湖虾小的存在,他大概猜到了青叶的心思,于是说道:“你现在不要胡思乱想,应该静观其变。急功近利往往得不偿失。万一情况有变呢?假若,青海没死呢?” 青叶懵着脸,说道:“现在不能离开都广平原,我想再听一听风声。”接着,他又想到了青山,这个小子文韬武略,居然能够从容面对2万雄兵,并且还出奇制胜,未来,他必将是一个劲敌。 王武看到跛腿王子对他们爱理不理,于是咳嗽一声,说道:“嗨,嗨,你在干嘛呢?你现在自身难保呢。” 子末虎目扫视着这群不知所谓的流寇。 青叶作为青氏家族的王孙,自然有着与生俱来的霸气,为了唬住这帮刁民,他开门见山,继续说道:“一个王国没了,马上就有第二个国王。不管国王是谁,都跟我关系非比寻常,你们以为拿住了我,能讨得了好处吗?你们究竟想如何?” 这一问,倒把四位满汉问住了。 他们走到一边,低头商议着。一番折腾后,大概是认为不管是青海国王还是青山大帝或者眼前这个跛腿青叶,宝墩新城争来争去依旧是他们青氏的,而且,跛腿青叶毕竟有着高贵的血统,如果他能跟大家一起共举大事,那么定能马到成功。 于是,四人权衡了一下,赵畄站了出来,他脸上露出谄媚的笑,说道:“我们想请你去抢一件宝物。只要宝物到手,马上就将你送回宝墩城。” 青叶、子末一阵诧异。 青叶纳闷问道:“这天下有啥宝物能让各位大侠做出如此选择呢?难道一个王子还比不上一件兵器吗?” 王武赵畄一阵“唧唧哇哇”,接着张山和李泗就把那天看到的情况都说了,特别是张山,他特地强调了黑纱女说的那一句话:“苗刀之祖,代表魔神蚩尤。苗刀一出,一呼百应。” 青叶自然听过蚩尤的传说。他跟黄帝、炎帝一样,是上古时期一位叱咤风云的人物。 只是不曾想,世间居然有如此怪事,而且看他们神色又不像弄虚作假。 他瞅了瞅子末将军,见对方点头示意,他想着只能如此了。 接着,他详细问明了当天一些情况,根据他们对服饰的描述,他隐隐猜测,那个苗刀持有者可能来自岷山。 青叶说道:“莫非是岷山深处?那里有三个跟营盘山一样古老的部落!” 其中赵畄确认说道:“对的。好像他们嘴里还念叨着,部落战争一触即发,要赶紧回去云云。” 李泗,王武附和道:“是的,他们好像就是波西部落的人。” 青叶恍然大悟。 这些年,他在读《古蜀大陆战争史》时,了解到伟大的营盘山古城,一直未能完成对三大部落的征服。而根据他们的描述,这场大战说不定已经开始了。 他纳闷地着看着子末,问道:“这苗刀算什么刀?如此厉害!” 子末将军虽然出生在白帝城,但他年轻的时候,一直郁郁不得志,怀才不遇的他,也曾去过蚩尤城。 蚩尤城,传说拥有强大的钢铁力量。而且,听说此城是为了祭奠魔神蚩尤而创立的。他在蚩尤城待了两年,对那边的传说略有耳闻,于是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太了解。不过,我记得流传在民间的几句话,你听听。” 子末将军喝过一杯青稞酒,念叨:“伏羲以木为兵,神农以石为兵,蚩尤以金为兵,是兵起于太昊,蚩尤始以金为之。传说,蚩尤大神拥有一件绝世神兵,号称兵器之王,天下利器之最。想来,就是这件苗刀了。” 青叶知道子末从不打诳语,于是拱手道:“那就好吧,我陪你们走一趟,看看能不能将这件神兵夺取过来!”他想着,只要能拿到绝世宝刀,那么自己也就获得了筹码。 张山李泗等人,一阵欢呼雀跃。 第81章 天地良心 蚕丛、马竞、桃木、苏珀尔、刘敏、林峰等人已经很熟了,尽管马竞和刘敏两人的剑术依然差强人意,但是自从立下守望者宣言,正式成为剑门关守望者以后,他们的关系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变得情同手足了。 寒冰覆盖的帐篷里,他们围坐在一张圆形方木桌上,昨晚一夜大雪,让整个营地白茫茫一片。 白天大家七手八脚地忙着,收拾行囊,整理战备物资,用斧子削凿修复栈道的原木等,因部分食物无偿送给了褒常山,因此丁总指挥下达了“节衣缩食”的命令,但年轻人嘛,身强力壮,食量惊人,他们嘴馋难耐,于是颇费了一般力气,去山里打来了几只山猫。 刘峰、桃木等人清肠去皮洗刷干净后,晚饭时分,他们围炉生火,在一只陶三足炊器里,塞满了牛肉和五花猪肉和牛丸、鸡爪,顺带参杂一些磨芋、白萝卜、茼蒿、生姜、 辣椒、香菇等,香辣的花生油,在红彤彤的炭火下,不一会就热气升腾,香甜酸辣的香味弥漫整个营帐。 几个人都是身强力壮,年龄在16-18岁不等,少年心态十足,大家望着火锅里浓密的牛肉汤,沸腾翻滚,眼冒精光,口水直流,一个个直吞口诞。 桃木大叫着:“曾经沧海难为水,鱼和牛羊配鸡腿,真爽!” 苏珀尔又加了一块生姜在里面,叫道:“冬吃箩卜夏吃姜,不用巫师开处方。”然后又纳闷道:“关内是夏天,关外是冬天,所以这萝卜和生姜,就只好一起吃了。” 大家闻言一阵大笑。 蚕从正襟危坐,他今天忙得晕头转向,身子骨像散了架,肚子早已饿扁,雾气缭绕,香味扑鼻,饥肠辘辘,觉得火候差不得了,于是大叫道:“民以食为天,美食伴身边,开吃!” 马竞、刘敏等的就是这句话。 大家早就戳着竹筷,找到了自己心怡的肉块,于是狼吞虎咽,大快朵颐,不一会,严寒渐退,全身变得热和起来。 桃木叫了一句:“歌手门怎么唱和的?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连日来,咋们爬山涉水,好不容易弄出这一大桌美食,没有酒咋行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 苏珀尔在准备食材前就想到了酒,但他跟蚕丛之间,此前不愉快的事颇多,因此相处起来还是有点拘谨,一直忍着,但是看到伙伴们提出这个建议来,于是跟着大家纷纷鼓噪,他豪兴大发,不知道记起哪位歌手的歌词,唱道:“知交一壶酒,横须无二言,坐怀杯中顷,饮在月下明。” 其他人则纷纷附和。 蚕丛看到朋友们遥襟俯畅,逸兴遄飞,不好扫了他们的兴致,站了起来,说道:“好吧,我去丁总指挥那里,拿几斛酒来。” 马竞吞下一个肥羊肉,跟着叫道,“我跟你一起去。” 他们的酒放在贮藏室内。 蚕丛和马竞做贼心虚,一直提心吊胆,担心丁总指挥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们迈着细碎的步子,像猫儿一样,扭捏作态,不好意思,哪知道,还没等他两开口,总指挥官就知道了意图,他正闭目养神,只说道:“去拿吧,可不要耽误明天的事。” 两位年轻人像恶狗抢食,飞一般的跑到了贮藏室。 就在开门的瞬间,他们见到了一位少女,此女豆蔻年华,脸蛋娟秀,头发用象牙簪子簪着,碎发散乱如麻,她神情萎靡,衣冠不整,她眼神如涓涓细流,似隐藏千言万语,但是她欲说还休。 马竞白天洗刷牛肉的时候,就碰到了她一次,蚕从在火柴堆旁,同样也跟她交流了一句。 这个女孩子有着一个诗意的名字——褒姒。他是青竹木屋主人褒常山最小的女儿,她正处给一位婴儿哺乳,是一位年轻母亲。昨晚蚕从听到的婴儿哭声,就是褒姒生下的不到6个月大的女儿,一个女婴。 蚕丛和马竞吓了一跳,她居然在这里! 整个白天,所有守望者兄弟,年轻一辈里,都在讨论一件事,一件大家讥笑嘲讽,鄙视不屑、闻所未闻但又控不住提起的事。 不知道从50年前或者55年前开始,褒常山就再也没踏入关内半步,他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当时在他身边有一个女野人,那个女野人不知道何年何月死了。这个女人生了一些孩子,其中男孩子全部死了,女孩子留了下了,然后褒常山跟这些长大后的女孩子,又生了一些孩子,奇怪的是,男孩子全部死了,女孩子又留了下来,女孩子长大后,又继续给褒常山生女孩子。 这个叫褒姒的女孩子已经是第四代女人了。他跟她那些说不清是妈妈、姨妈,妈妈的妈妈、姨妈的姨妈等等女性一样,一直在伺候褒常山。蚕从听说,楼上有十几个女人,每一个女人都绝对服从他的权威。 这个闻所未闻的奇闻白天就已经在整个守望者营地炸开了锅,如龙卷风卷来卷去。为此,督导员杨雄、剑神杨术就特地下达了命令,不准再谈论青竹木屋里的女人。 丁总指挥甚至发怒了:“谁再胆敢谈论褒常山,立马退出守望者组织,立刻滚回剑门关。” 于此,大家才有所收敛。可是,这依然阻止不了小辈们私底下的窃窃私语。 褒姒同样被蚕从和马竞吓了一惊。 她眼角带泪,手背、手臂布满血迹印痕,显然此前经历了一番撕扯、殴打。 她受伤了! 马竞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一个带着奶香味的女人,这女人如弱柳扶风,纤弱似花,让他内心波涛汹涌,起伏不平。 她披着一件宽松的并不保暖的破烂皮裘,两只硕大娇嫩的乳房,若隐若现,他的眼睛几乎不受控制地往她酥胸瞧去。 马竞问道:“请问你有什么事?可以说出来,我们可以帮你。”他极为小心问着。 褒姒如受惊的鸟儿,想要离开这里,她的身体在发抖,她望了蚕丛一眼,她大概已经知道了他是总指挥助理,有更大的权力,但是她一直隐藏着,躲着,怕一旦说出来,自己情绪会崩溃。 蚕丛看着他,想到了小小,她当时也有这样的表情,于是心生怜悯,他问道:“你说吧,首先我们得知道是什么事。我猜你有心事!” 褒姒看到他们在关心自己,眼泪刷刷地掉了下来,大概她觉得一定要倾述出来了。不然,她紧绷的神经只会让自己崩溃,她匍匐在地上,双手蒙着头,带着哽咽的语气,说道:“对不起,我必须说出来。现在不说,一切都晚了。” 蚕丛和马竞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听褒姒说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今天晚上就要被他送到鬼神坛,巫祖庙,祭给白色死神了。” 蚕丛马竞俩被震撼到了,他们明白褒姒口中的他指得就是褒常山,他今晚要把一个活生生的婴儿祭祀给恶鬼或者他认为的神明。 他们咬牙切齿,怒火中烧,想着:“这简直禽兽不如,人世间最无耻最歹毒的的事莫过于此。” 褒姒看到两位年轻人沉默不语,继续急切说道:“是真的,请你们相信我。”她抬起头来,带着一种渴望,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滔滔不绝:“很多年来,许多男婴被送到了巫族庙,许多不健康的女婴,同样也要被送到巫族庙,他说,他说这样才是真正的祭祀,人类只有足够的虔诚,才能阻止白色死神的到来。” 蚕丛已经明白了,难怪这里一直没有女人。褒姒说完以后,心情似乎好了一点,她赶紧站了起来,拍了拍围在头上的那块极为腌臜的搭巾,套着棉质披风,急切说道:“请你们发发善心,我的孩子没病,只是天气寒冷,受了伤寒,过几天会好的。我得走了,时间久了会引起怀疑,我还有许多事要做。”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跑了。 蚕丛和马竞搂着两斛酒,心情极为抑郁,他们闷闷不乐,各坏心思。马竞看到蚕丛沉默,如一条死鱼,想到他平时正气满满,气愤道:“我们得帮她。” 蚕丛不耐烦道:“你忘记了丁总指挥的命令吗?这里的一切,都跟我们无关,我们也无权过问褒常山的私生活。”他气冲冲地先走一步,马竟连忙跟上。 等他们两回到营帐时,苏珀尔、桃木、刘敏等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刘峰叫道:“你们再晚来一步,这里的肉都要被吃光了。” 桃木懒得罗唣,他抢过酒壶,给大家一一满上,然后先干为敬,说道:“一杯醇酒,足慰平生。” 刘敏同样意气干云,举起杯子,仰头豪饮,叫道:“人间路窄酒杯宽,世上情短日月长。” 苏泊尔没有附和他们,只是一味地喝酒,他牛高马大,酒量甚豪,不似前几位文绉绉,只叫道:“滚滚红尘三杯酒,一杯敬往事,一杯敬流年,一杯敬前程。” 林峰忙着倒酒,叫嚷道:“别酸里酸气了,这人生如酒,酒如人生。大家前尘往事休再提,一醉方休,方显英雄本色。” 这四位风华正茂,挥斥方遒,推杯换盏,好不热闹。不知道谁说了一句,“那个少女,妩媚柔情,好像叫褒姒。” 这是个新话题,白天已经讨论完褒常山的那些上了年纪的女人。 这个话匣子一旦打开,大家借着酒劲,口无遮拦起来,他们一会说这个女孩如花似玉,一会说她风情万种,两颗奶子如大白兔,还有林峰如歌手般唱和着“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然后接着就是更加露骨的戏谑了。 马竞身体一阵抖动,听着他们轻佻的嘲讽,内心难受之极,他喝过一杯闷酒,怒目而视,蚕丛则一脸严肃,脸色飒白,似要离开此地,他站了起来。 哪知道马竞突然将杯子往桌面一砸,酒水贱了一桌,怒道:“你站住,你打算离开吗?不说清楚,不表态,别走!” 苏珀尔四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发怒吓了一跳。刘峰赫然发现,蚕丛的酒杯一直没动过,马竞也才喝了一杯,他依稀还记得,白天的时候,大家对褒常山和他的女人,喋喋不休,展开了无限的联想,蚕丛和马竞俩同样乐此不疲,极尽揶揄。 哪知道,这才提到一句,还没尽兴,他们俩就不高兴了。 苏珀尔以为是拿酒这事让蚕丛受了气,挨了批评,他带着歉意道:“下次我们自己去总指挥那里拿酒,不麻烦你。” 马竞沉着头,说到:“不是这个。” 刘敏、桃木疑惑不已,林峰道:“别藏着掖着,说出来,咱们是守望者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蚕从将头扭在一边,马竞“哼”了一声,于是将刚刚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苏珀尔四人听后,无不感慨。 桃木叫道:“这简直是愚蠢,那个褒老头子倔强得很,我昨晚就忍了好久,他冷血如蛇,精神错乱,满口妄言。” 马竞爆锤着桌子,怒道:“毫无人性可言。” 刘敏似乎缓过神来,奴奴道:“可是,咋们昨天来的时候,丁总指挥跟他约法三章,一切得听从安排,不准过问其他杂事。” 林峰回敬道:“但这个可是一个婴儿呢。我们怎么可以……”他想着,到底是一个怎样绝情的人,才能做出如此行为。他继续说道:“上古圣贤还说舐犊情深,虎毒还不食子呢。” 蚕丛不置一词,他显然想赶紧逃离现场。他只说道:“丁总指挥叫我们不要干涉这里的一切。” 马竞突然站了起来,愤怒道:“可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一切。” 蚕丛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依然推迟道:“可丁总指挥说过,闲事莫管…” 马竞突然站了起来,两眼喷火,对蚕丛失望至极,他怒道:“你难道就为了得到丁指挥的青睐吗?” 这话如春雷炸裂,让人无地自容。 蚕丛看着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他的内心同样是矛盾的。他哪里不知道,逃避、视而不见,无异于与虎谋皮,这是谋杀,是罪行的帮凶。 他望着好兄弟马竞,突然想到了那个叫褒姒的少女,他从她身上看到了小小的影子,他记得在波西部落神树坛时,那只大白虎残暴凶恶,小小为救一个小女孩,挺身而出,那种侠义情怀与果敢,让所有人敬仰,他疑惑自己啥时候突然丧失了一颗仁慈的心。 所以都望着蚕丛。 这时,不知道哪位兄弟开了头:“苍天在上,我在诸神的见证下,无怨无悔地加入剑门关。”接着苏泊尔、刘敏跟着唱喝:“我热爱这片土地,我热爱这里的人们,我将无私奉献我的热血与汗水,我将无私奉献我的勇敢与豪情,我们是守望者兄弟,我们共同进退,我们手足相连,我们勇往直前,我们奋斗不息,我们为正义与公理而战,我们为尊严与仁义而战,我们不戴王冠,我们不求封赏,我们不畏强敌,我们不凌弱小,我们仰望星空,我们敬畏大地,我们抛头颅,我们洒热血,我们将生命与荣耀献给守望者,直到天荒地老。” 他们在守望者宣言的歌声中,走出了营帐,此刻,他们似乎明白了宣言的真正含义。6个年轻人不惧风霜,不畏严寒,舍生取义,大步走向满天大雪中。 蚕从腰身插着英雄剑,马竞则走在最前方,苏珀尔依然使流星锤,刘峰手拿双刀,刘敏竖着长枪,桃木则是一炳三尺长剑,他们个个凛然如天神。 蚕从从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大家对这次行动,一定要守口如瓶。” 桃木、苏珀尔等人则回应道:“咋们共进退,同生死。”马竞和刘敏严肃道:“大家小心为上,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在穿过五颗苍老的大杉树的时候,蚕丛偷偷地往大树喵了一眼,听莫克明老先生说,这个五棵树是金、木、水、火、土五行矩阵,但这几棵树,有几千年了,树叶凋零,树皮皲裂,透着死亡气息。他纳闷着,难道这世间还真的存在五行之力,这几棵树枯死了,是不是意味着五行之力的消失呢?他没有时间多想了。 苏珀尔叫道:“白天打猎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一个祠堂,祠堂残垣断壁,碎裂的青瓦东一堆西一撮,凌乱一地,如一座废弃的古墓。我想,那就是他们口中说的巫祖庙。” 当他们抵达祖庙时,天已经全黑了,地上的雪子反射着月亮的光辉,清辉在白雪印染下闪着蓝光和绿光,交错的树枝、树干和树叶在月光的照射下,在雪地上形成阴森可怕的影子,刺骨的山风呼啸而至,可怕的影子在地上乱窜,一片一片如伞状的雪花随着六人的脚步声从树上飘落下来,整个森林寂静、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他们其中有人在打退堂鼓了,其间刘敏还抱怨了一句:咋们是不是来得太仓促了。 蚕丛走在了最前面,他记得,父亲说过: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一件事情最初的时候很多人跃跃欲试,但实际上到最后能完成的人少得可伶,他认为,这件事既然已经开始了,就应力求做圆满。 他隐隐担心对马竞、刘敏两人的处境,因为他俩剑术差点,胆子也稍微小点。 当他看到神庙的屋檐角时,他突然停了下来,他让其他五人躲在一片荆棘丛中,接着找到一个最佳的观察位置,桃木和苏泊尔则藏在积雪断崖侧面,这里可以看到巫神庙前坪一个石土堆夯砌的基台,这个基台显然是祭祖之用,基台横侧面有代表春夏秋冬的类似于时令气节的符文图形。 这座祠堂应该是祭祀春耕秋收的神明,并不是褒常山口中说白色死神,蚕丛内心稍安。他发觉时间尚早,于是吩咐道:“苏泊尔和桃木兄弟,你们守在这里,观察整个树林的动静,我和马竞两人,去巫祖庙看看情况。” 桃木领命、苏珀尔低着身子,颔首点头。 蚕丛和马竞如两只灵猫,在雪地里穿行,一些猫头鹰、灰林鹗、仓鸮之类的夜禽在树林间飞穿,发出“咕、咕、咕”的叫声。 巫祖庙墙垣布满滕曼,藤上积着白雪。 一些白雪落不到的位置,长满青苔,不知历经了几百年的风霜,墙壁上的污迹呈暗绿色,正中央左首木门倒在一边,门上的大铁环挂满了蛛丝网,右首门框依稀能瞧见一个类似于剑门关甬道门上的阴阳两仪图,一些神台案板上躺着祭祀用的神器,比如锣鼓、猴头棒、法箫、法螺等。 在最中央位置,是一座用青灰石岩雕刻的神祗石像,石像鸟面兽身,耳缠蟒蛇,两片刻着网状纹路的翅膀往后展开。 马竞聚精会神,发现这些器物或石像似曾相识,他记起莫克明老先生此前描述过,这好像是东方之神句芒,于是他念道:“东方句芒,鸟身人面,乘两龙。” 蚕丛耳濡目染,特别因为父亲近几年的离奇行为,因此对神明格外关注起来,他明白,太极纪元洪荒时代,春天到来,万物生长,人们认为这些现象是被一位神灵控制,于是大家设立祭坛祠堂,以此供奉这位上古神明。 他附和道:句芒,又称芒神、木神,开天辟地之后,他参与创造了万物,他是主宰草木和各种生命生长的神明,也主宰着农业生产,主管整个春天,所以也被称为春神。 马竞点头说道:“这里是远古先民,祭奠春神的祖庙。” 暗夜漆黑,萧索荒芜,蚕丛发现没啥特别之处,于是招呼马竞撤退。正当他们踏过木门之际,桃木、刘敏等人发出了暗号,苏泊尔做着赶紧躲藏的手势。 蚕丛两人见状蹲着身子,一前一后缩着。 蚕丛突出的大眼,夜间视觉比常人灵敏,他从一个断壁的空洞里,瞄到了雪地上有一个人影。他定了定神,凝神闭气,发现那个倔强老头双手合包着一个花纹格子棉布包裹,裹里赫然便是褒姒说的女婴。 他果然要将女婴祭祀给死神! 大家气血翻涌,怒火攻心,苏泊尔忍不住就要向前招呼,桃木伸出左臂,阻止了他,蚕丛打着手势,告诫大家不要轻举妄动,以免功败垂成。 他缩着身子,继续观着褒常山的一举一动。只见这个倔强的老头将襁褓中的女婴放在基台上,他动作缓慢,虔诚无比,他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匍匐在地上,朝基台拜了三拜。起身后,拍了拍膝盖的碎雪,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后,迈着步子,赶紧往回走。 大家对褒常山的举动诧异至极。 一直等到倔强老头的背影消失,直到再也听不到“咯、咯、咯”的雪地鞋碾雪的声音,蚕丛等人才探出头来。 就在大家心情稍稍放松时刻,那尖锐、刺耳的哭声突然从基台上传了过来。此哭声穿过浓密的树叶,穿透寂静的夜空,穿透了六人的耳膜。 婴儿在嚎啕大哭。 蚕丛六人被哭声震得呆立当场,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来脚步。 马竞说了一句:“我们得赶紧将女婴拿回来。”说时迟那时快,这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引动了整个天地的气象,林中突然冷风大作,残留在树上的白雪劈头盖脸砸下来,然后头顶上空浓云滚滚,放婴儿的基台上仿佛有一束光,射向深邃的苍穹。 这诡异的迹象让桃木、苏珀尔等人战栗不止,他们挣大了眼长大了口。 就在大家恍惚之际,浓密的树林里一阵抖动,三五个高大身影快速而来,他们焦干的身躯,挂着碎裂的布条,有些身子就是一副没有血肉的骨架,有些则是骷髅头,眼珠鼻子全无,他们显然听到了婴儿的哭声,正寻声而来。 蚕丛一转身,如脱缰之马,飞速跑到基台旁,将女婴抱在怀里,然后在她嘴里塞进了一根黄瓜条,这是他从火锅桌上携来的,以备不时之需,婴儿立马停止了哭声,看来,小小黄瓜条作用甚大。 蚕丛抱着婴儿突奔,马竞迎头赶上,两人跟其他四人汇合后,就躲在布满白雪的荆棘从中。 大家惊恐万状,忐忑不安,这些奇形怪状,丑陋不堪,比苏泊尔还高大的像鬼魅的东西,难道就是倔强老头说的白色死神? 马竞接过蚕丛递来的婴儿,看到这婴儿虎头虎脑,脸如满玉,肉乎乎的,辍着黄瓜条,红润粉嫩得如同一块豆腐。他小心翼翼的揽在怀里,怜爱之情顿生。 接着他突然哑然失色,因为腰身的佩剑不知啥时候丢了。他诧异地看向其他无五人。 蚕丛发现了异常,让他不要惊慌,他手指了指,大家看到他指的方向,一柄钢铁巨剑嵌落在雪地里。 那些怪物正朝着基台方向走去。 此时,整个森林飞雪弥漫,飓风摇动着树枝,温度也在急剧下降,大家冷得牙齿打颤,脸似要被冻僵了。 蚕丛凝神细看,发现这些神秘的怪人似乎踩到了马竞的佩剑,然后听到了金属断裂的“铿锵”声,他的心弦仿佛跳动了一下,他招呼大家全力戒备,屏住呼吸。 这个紧张时刻,大概持续了半个时辰,大家庆幸婴儿温婉乖巧,她咬着黄瓜条,憨态可掬,露出温馨的笑。大概是发现基台上没有祭品,丑陋的怪人一无所获,于是从另一个方向,快速离开了。 蚕丛等人面面相觑,这关外的怪事一件比一件离奇,可怕! 第82章 信念 一个男人,最大的悲哀或者最大的局限,就是受到了来自父辈的影响。 这种多年来潜移默化的熏陶、浸染,根深蒂固,就如同一个胎记,挥之不去。如果生活一成不变,那么这种影响不至于让人发狂、愤怒,无奈或者为难,一切按部就班就行。 比如高歌,他的一切行为准则都以父亲高雄为榜样,他的理想也跟父亲一样,让高山族凌驾于所有部落之上,让包括拉祜族在内的十二个部落,对高氏家族俯首称臣。因此,他们的所有眼光、思想,都局限在高山地区,都在历史的窠臼里。 高瀛,其行为或处事风格则跟他哥哥高歌截然相反。或许,他们在性格上有共同点,比如有忍耐力,做事雷厉风行,赏罚分明等,但高瀛发现,在如何巩固或者提升高山族在整个高原地区的影响力或采用何种策略实现统一的方法上,他们和自己的预期或理念存在难以调和的矛盾,这是一个不可逾越的鸿沟。他的父亲快400岁了,他的哥哥也有50多岁了,而他才30刚过,一个年轻人是无法撼动超过三四百年的历史桎梏和沉珂的。 他父亲高雄统治高山部落的200多年里,一切循规蹈矩,乏善可陈,直到今天依然没有取得超越先祖的功绩。 固步自封,振古如兹,这在他看来,是无法容忍的。 如果说高雄领导下的高山族,还有一个可算是闪耀的亮点,那就是征服了雅安古城。 这是一座带着离奇,充满魔幻的城邦,一个让人叹为观止的城邦,这个城邦的生活、文明与文化、着装跟整个高山地区截然不同,他们不会给自己额头印刻上“第三只眼”,他们的服饰更加简约,他们酿的酒更加美味,他们的大稻、玉米、高粱更加香甜,他们的火锅更堪称一绝,他们的瓦罐、陶瓷,金器、玉石更加精美雅致。 在高瀛十几岁时,他就渐渐喜欢上来自雅安古城的商品,当然包括美酒。他甚至偷偷溜到城邦里游玩了半个月,他发现这座城邦只是新奇事物的冰山一角,他了解到这个城市更东边一点的广袤地区,还有更伟大更漂亮更恢宏的城邦,当然,那个时候他仅仅只是听说。 这些新奇和怪诞,无疑在他年幼的心灵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他发现了一个不同于高山地区、更加热闹的世界,他想着,要是能够统治这里就好了。 总之,这次游历打开了他的眼界。 于是,十年后,雅安古城的征服战争,跟高雄或者高歌的关系都不大,这一切都是高瀛的功劳。在他20岁那年,他率领一万高山壮士,500只雄鹰,2天时间,就击败了古城城主世袭大贵族,然后宣布,这里所有的一切维持不变。 在高瀛统治雅安城邦的10多年里,他对凤凰古城控制的几个距离雅安地区较近的属地进行了大刀阔斧式的改革,这也就是火圣女小小,水圣女青水发现那个商品交换、贸易集散地居然跟平原地区如此相似的原因。 这些年来,高瀛通过对雅安古城的控制,实力越发强大,其士兵素养更是比高山部落里那些原始的野蛮壮士高几个档次。唯一遗憾的是,他的士兵数量不多,不过,这已然影响到了父亲高雄的威信,高歌的地位同样受到了威胁,他们觉得,这些年来,这个家伙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更为关键的是,近些年的奴隶贸易,雅安古城所赚到的金银珠宝,隐隐间,已让高瀛的势力,有跟父亲高雄、兄长高歌分庭抗礼的可能。 高氏家族在无形中形成了守旧派与迎新派两大阵营,这可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高雄觉得,这是一个全新的威胁,其带来的影响,将逐渐超过其他十二个高山部落总和。 幸而,传说中的大地之子来了。 300年来,甚至更早的时刻,高雄从小就听说过大地之子将统一整个人间的传闻,不同于他的儿子高歌和高瀛,几百年的沧桑岁月,让他对部落的传说有着笃定的信仰,他认为,只要拥有大地之子,那么高原地区十三个部落,将实现统一,而他必将是完成这一壮举的一代雄主。 届时,偏安一隅的雅安古城,不足为虑。 哪知道,来的是水火双圣,两个绝代美人。 不过没关系,现在整个高山地区基本上都知道了火圣女拥有着强大的火魔法,而水圣女,同样拥有失传了几千年的水魔法。尽管她们俩的这种强大魔法时隐时现,时灵时不灵。 但是,所有部落对她们趋之若鹜,势在必得。 为了给水火双圣营造祥和安宁的环境,高雄不得不将高瀛调遣回来,然后高歌同样调兵布阵,三父子奔走各大战区,将一波又一波挑战者击败绞杀,然后将捕获的壮士吊在凤凰大道两边的树上,这是为了警告其他部落,任何人胆敢挑战高山族,试图拉拢火圣女,或期望臣服于火圣女的人,都将被吊在树上,成为神鸟的食物,死无葬身之地。 高瀛为这事已经跟父亲和大哥高歌差点翻脸了。 早前的一次大氏族会议上,高歌就强调道:“我们真的看到了火圣女展示了强大的火魔法,两条火龙在草地上,将一匹战马烧成了灰烬。” 高瀛不置可否,他认为自己征服雅安古城,靠得可不是什么神奇魔法,而是智慧与决心,然后他在水火双圣女来的那天,除了发现两位女孩美若天仙之外,没有奇特之处,他们率领的人的拉祜族部落,走到这里,最后只剩下不到3000人,这证明了她们俩只有生孩子的能力,没有战斗的能力。 他说道:“我们不能把征服12个部落的希望放在两个女孩身上,只有结合雅安古城的优势,按部就班地击破各大部落,才能最终完成统一。” 话题又回到了老路上。 这些年来,高瀛多次强调,得增加雅安古城的战士配比,增加雄鹰的数量,结合平原地区新的作战方式,才能击败彝族和强大的白族。 高雄和高歌为了限制雅安古城战斗力的继续提升,一口回绝:“商品交换趋于饱和状态,奴隶贸易井然有序的进行,你麾下的战士不能够再增加。” 高歌继续说道:“这些天来,各大部落对水火双圣的反应,恰恰证明传说的真实性。” 她们身上充满神奇! 高瀛对这种顽固不化的腐朽语言已经无法忍受了,他认为,一条狗围着一棵大树不停地转圈圈,也许仅仅是在追逐自己的尾巴。他气愤道:“我不可能天天耗在这里斩杀无名之辈,雅安古城面临平原地区的挑战,急需我回去统筹全局。” 正当三父子陷入僵持之时,情况出现了突变。 前天晚上,高歌突然回来了一趟,说火圣女被致命毒物金蛊蚕咬伤了,陷入了昏迷,然后破晓时分又接到快报,朵西薄给她喝过一杯圣水后,火圣女复活了。 这对高瀛来说,其震撼程度可比火魔法、水魔法这种玄奇怪谈要大得多,他小时候的玩伴谭昆仑就是被金蛊蚕盯了一下,一个时辰不到就死了,他的未婚妻程菲儿同样是被蛊虫害死的,2个时辰内,口吐白沫,脸部扭曲,经脉凸现,娇颜全毁,他当时哭的撕心裂肺,难以入眠。 当时,雷霆大怒的他,狠下心来,把所有饲养蛊虫的巫师全部赶到了大深山里。 这些年来,就他所知道的,凡是被金蚕蛊虫盯上的人,全部都死了,无一例外。 朵西薄的圣水根本就不是什么神奇的东西,对蛊毒毫无用处。因此,他才不相信这次圣水能发挥作用。 可是火圣女居然活过来了。 这显然超出他的理解。 接着,他又听说了火圣女是被一只大黄鸟,从天上带下来的,他们称那种鸟为凤凰,而且,火圣女掉还在了阴阳圣水里,毫发无伤,这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相互佐证,他就更加确定了这个女孩子不一般。 不只是他,许多高山族的大世族同样如此。 一些贵族建议将火圣女当做神鸟转世来敬奉,吴茂才是高山族大贵族之一,他说道:“两位圣女是高高在上的神灵,他们是诸神派来人间的精灵,不然,谁能抵抗得了天下第一毒物的毒性呢?” 高山族雄鹰驯养总管,世袭大贵族刘天柱同样附和道:“听说水圣女,在清泉河流,利用水魔法,将两只森林之王击败,这个简直惊世骇俗。当时有其他部落的村民看到了这一盛况。” 高瀛坐在右首第一的朱红木椅上,椅子雕刻着百鸟朝凤图,左首第一排是一张一模一样的椅子,上面坐的是他的兄长高歌,正厅明堂凤凰宝座上是他的父亲高雄。 高瀛气魄非凡,他从来不会拐弯抹角,直抒胸臆道:“我将向火圣女表达我的爱意,我将娶她为妻。” 他认为,火圣女到了凤凰古堡,这就是缘分,他是诸神带给他的福祉,他必须把握。 吴茂才情绪激动:“你怎么可以亵渎神灵,我们对待神鸟的化身,只有奉献,只有膜拜,而不是索取或者玷污。” 高瀛针锋相对,怒道:“我看到的只是一个17岁的女孩。我们可以保护她,然后民众依然可以继续供奉她。” 不少贵族依然据理力争,包括程菲儿的父亲,财政大臣程晋龙同样持反对态度,一些支持高瀛的贵族则巧舌如簧,他们针锋相对,他们强调:高瀛城主与火圣女天作之合,结为连理,这是堪比黄帝与嫘祖的千年之恋,将会给整个高山族带来深厚福泽。 整个大厅一片骚乱,高雄暴怒,将各大贵族轰出了凤凰宝殿。 待到只有父子三人时,高雄说道:“这事得从长计议,你也知道,水火双圣,可是受到了毕摩娜卡波的嘱托,他们的目的地在三神山。” 高歌则说道:“娜卡薄跟朵西薄有师生之谊。” 高瀛回应道:“这个不是关键,我们可以陪同火圣女去一次三神山,那里冰雪千里,天寒地冻,无耕种之地,我相信她去探了究竟,就会回心转意。” 高雄脸色铁青,他并不是因为高瀛的提议而恼怒,他正当壮年,正是续弦娶妻生子的年龄,他的想法本也是近年来权贵阶层讨论的主要事情之一,只是他现在越来越随心所欲、没有尊卑长幼之分了,他居然在没有经过商讨的前提下,在朝堂会议中,赤裸裸的将这个提议提了出来。 早些年,碰到这种大事,他至少还会跟自己请教或商议一二的。他看到高瀛倔强的神色,毫无退缩之意,这些年来,他拥兵自重,自恃天纵奇才,为所欲为,想到这匹脱缰的野牛越来越有恃无恐,他就恼怒恚愤,甚至产生了“庶子不足与谋””的心理。 高歌用一种说不出意味的眼神看了看父亲,让他镇定,并暗示他。 接着他转过头来,对高瀛说道:“父亲其实私底下跟我讨论过,你的这个联姻想法正合他的意愿,程菲儿死了,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刺促不休,东奔西走,孑然一人,以至形销骨立,然后高氏家族,也有多年未添子嗣了。” 高雄族长歪着身子,压抑着情绪。接着抿着烈酒,脑袋搭在一边,他很满意长子的说辞,他知道高歌才高智绝,这些年韬光韫玉,心下稍安。他想着,这个大儿子就像一个弹簧,在他和二儿子之间,起着拉锯制肘的作用,然后他接着说道:“你的提议早就在我计划之内,只是,你手下的战士数量,五年内就不会再增加。” 既然这个逆子明目张胆地提出个人诉求,高雄也只好将个人建议开诚布公了。 居然拿婚姻大事来要挟。高瀛心下愤怒,他想着,这些年攻城略地,与其他部落之间的斗争,他总是冲在最前方,他们没资格在这事上要挟我,再说近年来,雅安地区每年给凤凰古堡的朝贡品,金银、象牙、玉器、陶罐等都是最多的。 他压抑着怒气,将杯中酒一气而尽,他不知道该如何发作,但又所有顾及,他想着,难道这点要求他们俩都不能满足自己吗?自己又不是要吃了她或者毁灭她。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正当他发难之际,突然,一名士兵火速飞奔,报告道:“水火双圣女到。” 经过一番洗漱与换装,再交待一些具体事项,吃过精美的点心,再休息片刻,午时过后,小小和青水披着一身靓丽的新装,如画中仙子,款款而来。 这次,她们带着疑问,带着决绝,带着怒气。扎斯和扎罗,腰挎弯刀,束发后笄,脚蹬高地战靴,紧随其后。 高雄、高歌、高瀛三父子早已做好了迎接贵宾的姿态,他们脸色各异,看上去各怀心思,大家颔首礼毕后,分主宾落座。 青水看着富丽堂皇,光彩夺目,处处珠光宝气的凤凰大殿,内心一阵恼怒,她开门见山,怒道:“你们杀了那么多高地战士,手段太过残忍。” 高雄吩咐圣女喝茶,一脸和气。只说道:“朵西薄法力神通,火圣女身体无恙,可喜可贺,此前整个凤凰古堡倍感压力,以为火圣女会一蹶不振,现在看来,虚惊一场。” 高歌抿了一口碧螺春清茶,说道:“我我们替水火双圣女,清理了一些无知狂徒,以免打搅圣女清幽。” 青水继续讽刺道:“里面有一些可能是来追随我们的壮士,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她在责怪他们滥杀无辜。 高歌语气冷淡,继续道:“防微杜渐,防范于未然,我们宁可错杀一个好人,绝不放过一个坏人。假若圣女在我凤凰古城发生了意外,那么高氏家族的统治力将大大下降。” 青水怒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高歌莞尔道:“我这是以防万一。 ” 看到青水和高歌两人唇枪舌剑,一个像一柄尖锐的箭镞,横冲直撞无所顾忌,一个像一张金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火圣女小小心里首先不禁莞尔,她觉得这滑稽之极,但想到那么多人牺牲了,又一脸严肃,于是她说道:“首先,拉祜族谢过高雄族长的胸怀大义。” 高雄点头示意:“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小小继续道:“只是我和青水两人,突然知道了这一切,就好比眼前的景象如同镜花水月,海市蜃楼。” 高雄继续道:“假若两位圣女愿意,我们可以一直让这种状态持续下去。” 高瀛看着父亲和兄长的虚情假意,闷闷不乐,他不时举杯独酌,不时左顾右盼。 最开始的时刻,他的本意就是向火圣女表达爱意,一如此前一般,无所顾忌。他认定,不惧金蛊虫的火圣女是他的命中注定。况且,他认为爱情从来不必遮遮掩掩。 但是此刻,他看到两位圣女朱唇粉面、玲珑剔透,一个秋水为神玉为骨,一个芙蓉如面柳如眉,一般的清纯活泼,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他隐隐记得,第一次见到两位圣女时,他对水圣女青水的好感还多几分。他偷偷瞥着他,心里默默思忖着,似乎确定了心之所属。 然而他又犹豫了片刻。 他又偷偷瞄了瞄火圣女小小,发现她人淡如菊,浩腕凝霜雪,一颦一笑间,仪态万方,相比水圣女,她端庄沉着,实在也是佳偶良配。 一时间,他内心挣扎,思绪有点混乱,却听火圣女小小继续说道:“我和青水不愿意再看到如此多的杀戮与鲜血。归根结底,他们因我们而死,从道义上或良心上,我和青水于心不安。再说,高山族为我们付出这么多,整个拉祜族同样受之有愧。”扎斯和扎倮一动不动,如铜墙铁壁。 高雄摸了摸短须,说道:“两位圣女不用多虑,这些年部落战争频发,一些死伤在所难免。” 高歌瞅准时机说道:“不管是彝族还是白族,他们对待我们高山族的壮士,同样也是如此。” 小小和青水双目圆睁,表示震惊。她们同时想着:“看来整个高原地区,几百年来的矛盾,不是一两句话,一些简单的对与错说得清的。” 青水想到那些吊死的人,心里就愧疚,于此说道:“咱们俩已经商量好了,毕摩娜卡波让我们带领拉祜族去三神山,因此,我们打算即日启程。” 高氏三父子似乎早就料到了,特别是高瀛,他至始至终还没说一句话的,正当他要表露自己的心意时。只听小小确定道:“我们一定要完成毕摩的心愿。”她眼神坚定,似乎毋庸置疑。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高雄说道:“我们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而且,这将极大的促进高山族和拉祜族的友谊,同时也可以避免杀戮。” 高瀛望着父亲,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啥药,这时小小脸露喜色,说道:“高雄族长,请说说你的高见。” 高雄发出了爽朗的笑意,她看了看高瀛,说道:“我这个儿子,一直没有遇到倾心的良配,”他指了指高瀛,继续说道:“两位圣女,你们正是碧玉年华,高瀛同样身处壮年,假若能结成百年之合,那么拉祜族与高山族将开创前所未有之壮举,两族人们的友谊必定在诸神的引导下,迈向一个更高的台阶。” 高瀛脸色煞白,拘谨不安。 青水闻言目瞪口呆,小小内心毫无波澜,她依旧喜怒不形于色,问道:“那请问高雄族长,你指的是我们哪一个呢?” 高雄斩钉截铁:“我指的是你们两位圣女。” 高瀛没想到父亲的建议居然会是这样,这可是他从来不曾想过也不敢想的事。他呆在当场,哑口无言。 两位圣女受的震撼程度不遑多让,小小还以为高族长开玩笑,于是问道:“族长大人,您这是何寓意?” 高雄说道:“我希望两位圣女,能够效仿上古圣贤娥皇和女英。”他脸不笑,皮不跳,神态凛然,一本正经。 青水在宝墩新城听过大学士莫长青说过:上古时候,帝尧的两个女儿,娥皇和女英同时嫁给了上古大帝虞舜。 她心里想着,这个高雄族长简直不要脸,居然将自己的儿子比作上古最后四大圣贤之一的帝舜。但她同时,又偷偷地瞥了瞥高瀛,这个家伙到现在还没说一句话,他似乎比他兄长要内敛得多,而且这几天来,他一直有意回避着她们,听高歌说,其弟现在控制着整个雅安地区,这可是自己一定要去的地方,她本来还打算找个机会跟他打探打探一些平原地区的情况,哪知道他父亲会提出这个匪夷所思的建议来。 这些天相处,她已经对高歌很熟了,高歌气场不凡,大度雍容,剑眉星目,稳重成熟,一表人才。 她发现高瀛略有不同,他眉毛浓密,鼻梁高挺,英俊轩昂如阳煦山立,他身强体壮,确实充满阳刚,如旭日暖阳。 她赶紧低下了头,偷偷地把娥皇女英的故事跟小小讲了一遍。 火圣女心领神会,她蹙着眉毛,同样瞄了一眼高瀛,然后对高雄族长说道:“这个事情影响重大,我们将考虑一天。” 第83章 遍体鳞伤 歌手们唱和的“伶仃孤苦风寒擞,饥肠辘辘衣单薄。”根本不足以描述青海的落魄。 第一天,他还在睡梦中,就被穿着紫色甲胄的士兵给提了出来,眼睛没睁开,脸上就挨了两巴掌,然后肚子被不知哪个无名小辈给跩了,他记得这个踢腿的士兵发出像青蛙一般的叫声。 “哦耶,我踢中了一个愚蠢的废材!”这是青海收到过的最讽刺的话。 然后在熹微的晨光中,他看到周围大树下、隆坡上、溪涧旁,站满了紫竹古城的士兵,他们有些义愤填膺,有些则戏谑不止,大多数人带着一种饶有兴致的看客兴态。 他脚跟还没站稳,只见两位士兵气势汹汹地将一个套绳套住了他的腰,然后前方10尺的位置,一匹雄壮的烈马“驾”地一声,飞也似的跑了起来。 战马上坐的是唐正刚的侄子唐宁。 青海吓得魂飞魄散,突然,整个身子天旋地转,他首先被一股猛力带得往地上咂了下去,摔了一个狗啃屎,周围几十上百号战士发出讥讽的笑声。 他想站起来,却无法办到,他被腰身的麻绳,牵扯住往前方横冲直撞,他看到无数人的腿脚纷纷退却,他在平地上如一只突奔的野兔,但是他远没有兔子的从容。最终,在绳索的拉扯下,他的身体跟地面做作剧烈的摩擦,一些碎石碎沙,划破了他的战服和脸颊。 他记得一年前,在宝墩城里,他惩罚一个奴隶时也玩过这种游戏,他当时还大叫着,“怎么才拖了几百米就拖死了,忒不争气”。 当时他弟弟青麟说:“奴隶太痛苦了,受不了刺激。” 哪知道,今天,此刻,他自己在体验这种痛苦。 幸运的是,连日大雨,草地上雨水还算充足,野草也非常茂盛,绿茵遍地,尽管是这样,他依然在怒马的疯狂牵引下,摩擦得皮开肉绽,痛苦不堪。 在折腾了几个时辰后,他终于被放了下来,想到结局还不算太坏,他傲然挺立,强打嘴仗,说了一句:“你看,我还没死。” 两位送他去军中监狱的小卒听他逞能嘴硬,便怒不可揭地对他一顿拳打脚踢。 在这里,他吃到了人世间最腌臜的饭菜,没有肉,只有几片扁豆,一点腌菜,在平时,他认为这拿来喂自己的狼狗都显寒碜。 第二天,又是在微蒙蒙的晨光中,他被五大三粗地提了出来,当时他大叫着,“我要尿急,我要尿急”,但是两位小卒浑然不做理会,其中某个瘦削汉子叫嚷道:“就让他去坑里尿吧。” 然后他就被带到了一个泥坑边上。 青海看到,这是一个新挖掘的坑,草地旁边,有一堆砾石和沙子,坑长八尺,宽十尺,差不多有8尺深。周围或站或立或躺,围满了几十上百号人,他们极尽揶揄之能事。 不知道哪位无名小卒踢了一脚,青海头下脚上朝泥坑里砸落下去,幸亏他此前与宝墩城里的武士练习过摔跤,因此他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利用腰身的力量,做了一个大回环翻滚,卸掉了下坠之力,然后再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的矫健身姿,还赢得了一阵喝彩,战士们似乎发现不对,于是又立马闭嘴,露出凶恶的表情,其中唐宁站在砾石上,凶巴巴道:“别得意忘形,算你走运,但好戏还在后头。” 青海仰头张望,发现旭日东升,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只看到强烈的光里有一个灰色的影子,他纳闷这说话的人是谁? 他心里暗暗着急,不知道他们会玩何种把戏,这个泥坑他可是从来没见过的。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泥坑四壁如削,没有可攀缘的地方,即便用最大力气弹跳,依然够不到泥坑边缘,他心里有点发怵,他隐隐觉得他们玩的这个游戏似乎很危险。 终于,危险真的来了。 在他抬头的瞬间,只见两个汉子提来了一个竹篾编制的藤条框,框里有几十上百条蛇。 他吓得冷汗涔涔,他大叫一声,“喂,你们一定要这样吗?” 士兵们视而不见,依旧哈哈大笑,他们轻描淡写,显得吊儿郎当,一位带着手套的人,打开了藤条框的盖子,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色彩千奇百怪蛇倾泻而下,青海看到有鸡冠蛇、白条锦蛇、青叶青、紫灰锦蛇、赤练蛇、玉斑蛇、黑头剑蛇等等。 好家伙,这些蛇全部被“筐”了下来。 青海打了寒颤,他赶紧往后壁退却,双手乱抓,他发现触手空无一物,于是大叫着:“青山呢?青山有命令的,你们要违抗他的命令吗?我要见青山!” 唐宁漏出狡狯的笑:“青山大帝去考察若水河了,最近那边雨水特别大。” 有人大叫道:“下辈子去见青山大帝吧!” 青海不断地缩着身子,他看到这些蛇在泥坑里左右游弋,这些恐怖的家伙吐着信子,有的黑如铁,有的色如青竹,有的带着花斑,看上去恐怖之极。 几条青蛇快要接近他的脚了,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提起脚就往蛇头踩去,一条竹叶青被踩死了。 周围的人一阵起哄! 可是,围过来的蛇太多了,他根本顾及不了。就在他手足无措之际,他突然踩到一个尖锐的物体,他如获至宝,赶紧蹲下来,用双手快速扒开泥土沙子,发现是一块颇为锋利的石块。 他想着这可是纯天然的石锤,心里稍喜,他拿起石块一阵狂风急雨般的乱戳乱削,一些蛇纷纷败退。 青海杀红了脸,连日来的压抑仿佛要爆发了,他手舞足蹈了半天,发现再也没有一条活着的蛇,他才将石块放下,然后发现夜幕降临,坑周围没有几个士兵了,他手上、衣领上、脸上散着无数的血点,他望着晦暗的天空,“哈哈”大笑起来,此时,他精疲力竭,浑身如同要散架一般。 他想着:“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他一阵苦笑。 这遭的罪何日是头啊? 天上滚滚雷声“轰轰隆隆”,豆大的雨滴砸在他的嘴里,他突然发现自己很饿,饿得慌,饿得头昏脑胀,周围空无一人,也没有人管他死活,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蹲下身来,拿起一条麟甲呈灰色的断裂的蛇身,高举过顶,伴着雨水,他喝着蛇血,他越喝越渴,接着将整个蛇身放进了嘴里。他想着,吃了这条蛇,今天饿不死了。不过,一丝想死的念头在他脑际一闪而过。 他想着,接下来说不定还要吃更为恐怖的苦。 这时,一位士兵放下来一段绳索,他横眉冷对。 青海仰望着昏暗的天空,扯着嗓子,一阵苦笑,今天看样子活下来了。 他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万圣宫 西门郡羽坐在金龙宝座上,她身披龙凤大貂裘,头带凤冠宝钗冠,头发插着玉簪,作为保墩新城的一城之主,近十年来都广平原最漂亮的的皇后,她雍容华贵,端庄典雅,绝世容颜下,是一张冷峻的面孔和一双凌厉的眼睛,但是,她今天,脸带红润,眼带温柔。 巫师司马长鸿,首相大人东方正道,大学士莫长青,太监总管窦阴等或站或坐,大家都绷着脸,直到皇后发出爽朗的笑,他们心底稍安。 世袭大贵族邹雄军这次来宝墩城觐见,除了携来10万金龙币外,还带来了1000高山地区的奴隶。 这无疑让皇后感到欣慰。 郡羽皇后说道:“我们非常感谢邹氏家族的慷慨解囊,相信宝墩王国,在各大贵族的支持下,一定能重振昔日的光辉。” 邹雄军两撇浓密的胡须,浓眉大眼,宽嘴阔鼻,说道:“宝墩古城辉煌的荣光从来就不曾湮灭,青酆大帝的陨落是整个都广平原的损失。但是我们相信,在青海大帝的引领下,宝墩城必将散发出更为璀璨的光芒。” 司马长鸿、莫长青、窦鹰、米擒将军等人,闻言龃龉不堪。 邹雄军尴尬一下,随机说道:“据了解,青海大帝依然活着,他只是被囚禁了。青山迫于宝墩城的威严,不敢对青海怎样。” 通过反馈上来的情报,这些情况司马长鸿知道,郡羽皇后也知道,只是他们还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邹雄军对军事不太了解,但是他依然安慰道:“只要青海活着,那么就一定能回来。” 郡羽喝过一杯热茶,身子前倾,饶有兴趣地问道:““请问您可有良好的计策?一些毫无创建的建议就不用再说了。” 这些天,整个城邦为青海的事,都在集思广益,出谋划策,但都被皇后否决。 邹雄军回应道:“青山叛乱,罪不容诛,宝墩城不管是将军数量,战士数量,和巨象数量都对他形成全面压制。他之所以不敢动青海大帝分毫,是因为叛军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这话等于没说,郡羽皇后突然觉得他带来的那束光熄灭了。 邹雄军看到皇后略显失望,不打算再从军事战略上胡扯,于是从侧面说道:“青山暂时不会对青海大帝有所动作。这给了我们足够的时间,我是做商品交换和奴隶贸易的。你看看这次我带来的奴隶,我在想,是不是可以跟雅安古城的高氏家族合作,一个从东面一个从西面,采用声东击西之策,……” 这是一个比较正确的提议,十多年来,郡羽皇后知道,这个叫雅安的古城,远在千里之外的高原与平原交界处。但她明白,宝墩城与雅安古城,其合作仅仅限于奴隶贸易,这么多年来,并没有军事合作的先例。 她觉得希望渺茫,但还是委婉地说道:“您的建议非常好。那就有劳你多费心了。务必尽快寻求到合作的办法。”她想着要如何感谢邹雄军的盛情好意,于是说道:“邹氏家族为宝墩城殚精竭虑,日无暇晷,日后宝墩城必将隆恩大德。” 邹雄军脸上紧绷的赘肉突然松软下来,终于谈到他想要的那一步了。 他露出狡狯的笑。 巫师司马长鸿注意到了这种细微变化。 只听邹雄军继续说道:“皇后娘娘,话说我还真有一事相求,我有一个小女赵婉儿,正笄发之年,生得俊俏非凡,人人都夸她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假若能得到皇室垂青,跟青海大帝促成云雨之和…” 郡羽皇后知道他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她沉吟片刻,将浓茶一饮而尽。 她想着这家伙倒也干脆,明面上不好拒绝,什邡古城的丁钰橙公主正愁不知如何打发,这里又来一个纠缠不清的。 她明白邹氏家族富可敌国,但是丁氏家族其地位远远不是邹氏集团可比的。她说道:“可是青海国王依然被青山控制。何年何月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邹雄军一脸严肃,他说道:“这个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只要皇后娘娘能够允许,或者给一个机会,那么我们邹氏家族,日后必定倾囊相送,一切为宝墩城马首是瞻。” 郡羽皇后绝美的容颜,露出和善的笑,如云开雾散,她说道:“一切只有等到青海回来就好办。” 邹雄军瞅到皇后娘娘那温暖的笑意,如沐春风。 待到午后,郡羽皇后在寝居休憩,巫师司马长鸿又进来了,他首先将窗帘拉开了,然后转身对郡羽说道:“你的表现相当完美,邹氏家族财力雄厚,至少可以解一解燃眉之急。” 郡羽皇后刚刚小憩了一会。 盛夏的午觉总是让人意犹未尽,她伸过懒腰,喝了一杯浓烈的普洱香茶,说道:“连续四五天的大雨,让整个天地好像洗刷了一番,树林里泥地里,透着土壤的清香,表哥,这20年来,在这个朝堂上,一直腥风血雨,席不暇暖,整日战战兢兢。”她站到了窗帘旁,说道:“表哥,我们有多久没有牧马南山,感受鸟语花香了?” 巫师感受着表妹身上淡淡的清香,闻言一阵心酸,他瞅了瞅她眼角那点鱼尾纹,想着她16岁时的样子。 那年他们在蚩尤古城龙瞾山,她穿着一席素白纱裙,裙尾点缀流苏,赤着脚丫在草地上奔袭,那个时候的她,冰清玉洁明艳动人。 当时在蚩尤城里,有歌手对她绝世的容颜写下了无数脍炙人口的歌词,“轻罗小扇白兰花,红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他觉得这首赞美词正是表妹仙姿的真实写照。 他走到了她的后背,轻轻地抚弄着她的秀发,然后用大拇指按压她裸露的肩膀,他温声说道:“今日放晴,这段时间来,今日总算落得清闲,歌手说‘偷得浮生半日闲’,我想,下午咋们就可一享受片刻安宁。” 说完,他笑了一下。 郡羽抚摸着表哥的手背,发现他的手掌苍老许多,他想着岁月催人老,但一日无君,整个宝墩城各大贵族之间,显得浮躁不安,她情绪波动,又说道:“表哥,你说邹雄军的建议,可有把握?青海的事,可得越快有结果越好。” 巫师不禁莞尔一笑,他认为表妹是一个不会让自己停下来的人,片刻放松对她来说是一种奢望。 他说道:“你看你,根本闲不下来。”他抿了一口茶,继续道:“雅安古城,有四五百年的建城历史了,那里一直是一个半开化之地,没有平原上的文明,他们一半民众都是野蛮的高山人。凶狠好斗。” 郡羽不想知道这些细枝碎叶,只说道:“你只说有没有连横合纵的可能。” 巫师知道表妹爱子心切,说道:“有可能,但是他们不一定全心全意的配合。他们需要的只是金银和利益。” 郡羽爽快说道:“那就给他们想要的,我们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 巫师盘绕着她的发丝,抚慰道:“可以,这事我会跟邹雄军着手办理。你放心好了。” 迷雾似乎有破开的可能,郡羽的心情也一下子爽朗许多。她笑道:“这可有点为难了,邹雄军的提议还算正确,只不过他的女儿,听说也是一个十足的美人胚子,但什邡城的丁钰橙公主,我们也不能得罪。” 这些天,丁钰橙一直待在宝墩城里,她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巫师说道:“这个自然。” 倏尔有士兵报:“释放城丁钰橙公主求见。” 巫师笑道:“这不,咱们两有先见之明,刚提到她,她就来了。” 皇后起身道:“咱们去见见吧。” 丁钰橙公主,什邡古城丁坤国王的妃子所生,她出生的那年,战争已经爆发了,因此她的成长环境算不上优越。 当年整个城邦百废俱兴,不管是朝堂与还是民间都处在重建家园的氛围中,然后丁坤国王在丧失两位爱子后,又纳了几位妃子。因此,当年她不是唯一的公主。 不过15年后,她一枝独秀,属于难得一见的美人,她亭亭似月,嬿婉如春,转盼如波眼,娉婷似柳腰。 在释什邡古城时,她知道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大他十几岁的哥哥丁兰,她知道他被当做质子送到了白帝城,然后她也只知道这个哥哥早阵子突然回来了,又莫名其妙消失了。 只是不曾想,她被父亲指腹为婚,她的丈夫就是宝墩城太子青海。 郡羽皇后第一眼看到她,就喜欢得很,她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大概,这个女孩经历了战争罹难后的创伤,因此骨子里有一种越挫越勇的坚强。比如她这次来到什邡古城,尽管知道了他的未婚夫战败被俘,但是她的一言一行,得体大方,既没有损害宝墩城的威严,同样也没有降低什邡城的地位。 见面一阵寒暄。 丁公主坐定后。郡羽带着一丝歉疚,然后怜爱说道:“丁公主,今天来所谓何事?” 丁钰橙公主颔首示礼,她说道:“连日来,在这里多有打搅,我想先回去一趟,皇后娘娘对我的深情大义,我没齿难忘。” 这些天,郡羽皇后的确对她照顾有加,给她提供了丰盛的美味佳肴,然后给送了一些精美的玉器首饰和质地优良的裙裾。 郡羽说道:“小小意思,这些算不上什么?只要你喜欢就好,叛军对青海不敢轻举妄动,我们很快就能将国王陛下拯救出来。” 她显然不太想谈青海的事,于是拉着她的手,说道:“你看看你,如出水芙蓉,美不胜收,现在正是展示青春烂漫的年纪。” 丁钰橙一脸拘谨,但她眉间隐含着坚强,她说道:“谢谢皇后娘娘的赞誉,我这次回去,也是想征求一下父亲的建议,看看能不能在青海这件事上有所帮助。” 郡羽和巫师相视一笑,觉得这女子不可多得。 皇后捏了捏她如柔荑般的手指,温柔道:“这本不是你该想的事。” 巫师司马长鸿此前一直在跟魏兵大将军交流,他知道,这位年轻爵士是大将军魏旷将军的长子。 从他的神态以及站姿来看,他的作战能力,军事才华不在他父亲之下。这次,他作为一名护送者,全程陪同在丁钰橙公主身边,。尽管他沈默寡言,但他展露的风采,让人肃然起敬。 丁钰橙看到皇后推诿,急切说道:“我想着早一天回去,那么就能早一点恳求父亲。尽管我没见过青海,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想,我应该在其中做点什么。” 巫师客气说道:“如此多谢了。” 丁钰橙在准备回城的时刻,又被青麟打搅到了。 这几天,在宝墩城里,她见了青麟两次。 其实,丁公主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说了青海有两个弟弟,一个叫青叶,一个叫青麟。 她来的当天,青叶已离开了万圣宫。 这几天,大概青麟左右无事,因此他总是找到丁钰橙的府上来,这不来还不知道,来了就魂牵梦绕了,每一次在什邡城公主面前,他控制不住地天南地北滔滔不绝。 青麟看到她年纪相仿,玉容仙姿,也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他说到了他的二哥青叶,说他的跛腿是天下最丑陋的腿,他还学着青叶走路的姿势。以此哗众取宠,添油加醋的嘲笑。 他只想博得美人一笑。 丁钰橙表面上嬉笑盈盈,但是私底下对青麟并无好感,再说,从性格上,他不喜欢这种夸夸其谈的浪荡子弟。 在她打算离开万圣宫的时候,青麟执意塞给了她许多礼物,并叫嚷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丁钰橙是在一个午后走的,皇后给她安排了盛大的欢送仪式,皇后娘娘和青麟站在高台上,一直招手,直到再也看不到什邡城的退伍。 在晚饭时刻,估计是丁公主的离开,皇后娘娘口味全无,她喝过几杯清酒后准备回房休息,哪知道青麟突然叫住了她。 青麟稚嫩的脸上满是浮夸做作,他说道:“母亲大人,我觉得丁公主温婉可人,蕙心兰质,我想让他做我的妻子。” 郡羽皇后突然怔住,一阵气闷! 她站定后,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缓过神来。 她想着这个家伙到底是脑袋进了水满口胡言呢?还是处心积虑地说出了这句话! 她看着这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孩,稚气未脱,一脸无辜,她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痛,她觉得这句话的信息量巨大,巨大到仿佛听到了城堡里各大家族之间其实已经在磨刀霍霍了。 她明白,青海还没有回来,看上去也回不来了,因此,一些支持青麟的大贵族已经在拉帮结派了。 而这也就是青麟说出这句话的真正原因所在,他像个傻子一样被当做一颗政治棋子了。 郡羽试着软下心来,说道:“丁钰橙公主,是你哥哥的未婚妻。” 青麟说道:“可是哥哥已经不在了。” 郡羽怒火攻心,拽紧手指:“他会回来的,我们已经想到了办法。” 青麟急切道:“这个不是办法的问题,而是青山一定会杀了他的问题。” 郡羽试着解脱出来:“青山不敢,他要是敢,早就做了。” 青麟依旧固执,说道:“看看青海平时是怎么对待青山他们几子妹的吧,去年在训练场,他还发誓要把青山杀掉呢!” 郡羽皇后差点要作呕了,她吞了一口唾沫,咬牙切齿地说道:“那只是你们年轻人之间的玩笑,当不得真。” 青麟气愤道:“可青叶也只是随口说说要杀掉父亲啊!” 他居然将青叶的事跟这个事扯到一起? 郡羽皇后眼睛闪过一丝冷峻,这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她盯着这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心里说不出的痛苦,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他还处在自以为是的年纪。她怒道:“你哥哥他不会死的,青山杀不了他。” 青麟肆无忌惮,说道:“母亲大人,你别固执已见了,你就当做他死了吧。” 郡羽冷哼一声,他感觉到心凉了一截,强忍着怒气,回绝道:“不可能,那可是你的哥哥。” 青麟依然一根经,说道:“已经有人再传言,我们四个人不是父亲的血脉,真龙血脉在青山和青云那里。因此,青山一定会杀死他的。”他眼神中全是稚气。 这句话如惊天巨雷,让郡羽皇后无处遁形,她回过身来,抡起手臂甩将出去。 “啪”地一声响。 响声在整个房间回荡。 青麟趔趄地摔在一边,他捂着脸颊,一脸的难以置信。 郡羽愤愤不平,她当时也就是这样甩了青海一个嘴巴,哪知道,这个不争气的青麟居然也将脸送了上来。她心绪起伏不定,怒道:“谁告诉你的,你给我滚出去!” 此时,巫师司马长鸿正好进来了。 青麟看到有人来了,捂着左边脸颊,狼狈而逃。 此后,是长时间的静默! 巫师和郡羽皇后两人沉默地坐在原木长条桌上。 皇后喝着闷酒,她越气也就喝得越多,直到完全控制不住,一杯又一杯,不曾停歇! 巫师拿掉了她的酒杯。 皇后余怒未息,怒道:“这些吃里扒外的家伙,一个茫目自大,在外面自食其果,一个懵懂无知,在里面信口开河,这两个人要活活将我气死不成。” 巫师安慰道:“青麟还太年轻,犯不着动怒。” 郡羽想到自己废寝忘食,就是为了他们日后能够坐稳金龙宝座,然后让宝墩新城成为都广平原最伟大的城邦。 哪知道这一切好像都事与愿违,费力不讨好,似乎这一切都白废了。 巫师感同身受,他安慰道:“表妹,不用急,这样吧,赶紧让野利将军跟大西海黄金海岸阳北贤接洽好,打造兵器的原料金银和铁铜等,必须马上到位,下一场战役,由我来指导,我将协同西门千贷和米擒将军,兵分两路进发。” 郡羽脸上绽放笑意,她紧紧握住表哥的手,说道:“表哥,整个城堡里,只有你理解我。” 第84章 上古天书 历经亿万年之久的天启纪元,神族、巫族、龙族大战后,天地之间出现了短暂和平。 真神伏羲,一画开天,肇启文明,始画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又历万万年后,神农氏、轩辕氏等上古真神根据宇宙万物的规律,为了人类能够更好的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结合伏羲八卦,相继编纂或总结出了洞察天地规律更为详细的方法,其中一本叫《连山易》。 《连山》者,象山之出云,连连不绝。 另一本叫《归藏易》,天地万物莫不归藏其中。 这两本天书在颛顼大帝绝地天通之后,就已失传,《连山者》本来有八万言,丢失了绝大部分,《归藏者》有四千三百言,同样丢失甚多。 上个纪元,也即大圣纪元时期,尧、舜、禹三位大圣,集齐几十代人的智慧,终于在民间收集到了一些古书的玄机妙语,集合成册,也就是后来《易经》的由来。 千百年来,古蜀五国各大巫师、毕摩、朵西薄、释比等,就是根据上古天书《易经》的启示,利用书里阴阳、乾坤、刚柔等对立统一的思想来解释宇宙万物的一切。 《连山》、《归藏》两部经书因为相隔年代太过久远,因此对伏羲八卦的演绎所有不同,因此,八个卦象的方位也所有不同。 《连山易》以艮瓜开始,艮代表的是山,《归藏易》则以坤卦开始,坤代表的地,寓意万物皆归藏于地。八卦也即天地八个象,每一象都是以“气”为主;天气为归,地气为藏,木气为生,风气为动,火气为长,水气为育,山气为止,金气为杀。 姬蒙坐在一段木桩上,拿着一本古书,青云看到,此书颇有些年份。古色古香的封面已经脆烂,但是里面的纸张则保存完整。 只听小矮人念叨:“天地开辟,万物浑浑,无知无识;阴阳所凭,天体始于北极之野……日月五纬一轮转;天皇出焉……定天之象,法地之仪,作干支以定日月度。” 包子站在旁边,一直“哦、哦、哦”地发出喘息声,不知道是理解呢还是不理解? 娜发吃过一颗果子,问道:“难道亿万年前的远古先民,就已经知道这日月运行规律了?” 姬蒙正襟危坐,没有回答她的话,继续说道:“《连山易》是以四季六气为旺衰指引,以六甲值符为吉凶判辨之坐标,以三元九运为时空转换。但这些都是以八卦也就是乾、坤、震、巽、坎、离、艮、兑为基础展开,而《归藏易》略有不同,经书中并没有明确规定乾、坤、坎、震等八卦概念,只有天、地、金、水、火、风、山、木之分,经书的卦序是天(乾位),金(兑位),山(离位),水(震位),火(巽位),风(坎位),木(艮位),地(坤位)。” 娜发越听越困顿,也越难以理解,她看到包子离开后,躺在屋门口的木椅上,打着呼噜,于是也就走开了。 她想着自己反正不是天选之人,没必要去理解这八个卦象的历史渊源和具体寓意。 她接过姬吉送过来的水果拼盘,坐在大红杉树下乘凉,不一会,便将果盘里的水果一扫而光。接着,她抬头望着天空,想看看太阳出来了没? 连日的霜雪让人发狂,她想着:“去年开始,一直经历雨季,今年到这里,一开始是夏季,不曾想,这似乎又进入了冰霜寒雪季节。” 好不容易天晴了,她正想呐喊几句,但是又怕打搅到矮人族的休憩,于是也就忍住了。 意外的是,这一抬头,她就发现了宝藏,她恼怒自己怎么不早点抬头,她看到这树上结了许多红色和绿色的水果。 瞅到水果鲜红娇嫩,于是垂涎三尺,问姬吉道:“这些水果可以吃吗?” 姬吉说:“这种水果美味极了。” 娜发忍不住摘了几个果实,咬了几口,顿感清酸脆甜,真是酸爽至极。 娜发发现这果实从来没见过,于是问道的:“这个叫什么树?” 姬吉说道:“这种树,其名为?,树碧而冬生,实丹而味酸。食其皮汁,已厥愤之疾。” 娜发一边吃着水果,一边看着,这树除了结的果子好吃,长得也确实漂亮得很,枝上的花单独一束一束的开放着,叶子茂盛而葱茏,叶状狭长,末端尖细,花瓣较长,略微皱缩。花朵色彩十分明艳,姿态妖娆。 她突然感叹道:“假以时日,一定要将这个树移栽到我们拉祜族部落去。” 姬吉对她的这种设想,惊诧之极。 话说,娜发、包子听着姬蒙的解析,哈欠连连,困顿至极。青云却越听越有意思,他记得自从离开那两位不知岁数的老者后,在怎么打开阴阳眼的方法上,陷入了困顿之中。 当时,他不知道是从内心打开呢?还是从外部世界打开?某一段时间里,他突发奇想,既然在自己身上找不到突破口,那是不是可以借助动物呢? 比如会飞的乌鸦,或者路上跑的冰原狼,或者水里游的鱼,亦或是这陆地上长着的某颗树,比如桑树、槐数、铁树、杉树等,甚至是一颗草,比如肉苁蓉、仙人掌、或者芦苇、青蒿等。 但这些无疑统统都失败了。 最后就是梦境。他认为,既然现实世界里,在白天,由于太阳阻隔,看不见其他东西,那么在黑暗的夜里,是不是可以洞察世间一切?于是,他经常让自己陷入某种游离状态,一种半睡半醒状态,但最终所得甚微。 或许,那根本就不是一种所得。 来到红树林是一种幸运。 他认为,还是上古圣贤总结的好:“时来天地皆同力。” 这次,他完全是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的。另外他还发现了,越是在偏远的大深山中,越是能发现更古老的书籍。而且,是那种古老到根本不知道名字的书籍。 他拿着这本泛黄的书,心里想着:“就算是城堡知识渊博,无所不知的莫长青大学士,也一定不知道这本书里的全部内容。” 姬蒙不知道青云的思想,一直在强调:“这本书我们也不知道在这里多久了,部落的先人住进这片丛林后,它就已经存在了,只是千百年来,谁也无法开启里面的智慧,我只是照本宣科,你自己能理解解多少完全看造化。” 青云连连点头,如获至宝。 于此,此后一连几天,青云一直在翻越这本古籍,他被里面一种至刚至阳的力量深深吸引着,他的内心同样躁热,就像有颗太阳在灼烧。 当他问姬蒙,这是何种原因时? 姬蒙叫来了一个不知岁数的老人,他老得基本上看不到眼珠了,皮肤褶皱成一层一层的,似乎要掉下地来。 他的名字叫几多,几多属于族类最年长的大神通之一,他的声音嘶哑,混浊、含糊不清,他说道:“800年前,有一位披着黑色长袍的巫师来过这里,当时族长将这本书拿给那个法术通神的巫师看了。” 青云突然想起,此前那个湖边鱼塘老夫妇,同样强调过黑袍巫师,难道他们指的是同一个人? 几多继续说道:“尽管族内无人能破解书中深奥的玄机,但是巫师看后,没有做其他想法,他神态随意,只说了一句,等待一位有缘人吧,他长着三只眼睛,这本书里面有打开天眼的诀窍,对他有用处。” 几多叹息道:“巫师的轻描淡写,让族内的人汗颜,但是也很幸运,终于知道了这本书原来上古某位圣贤破解伏羲八卦的玄机所在,很遗憾,矮人族足足等了八百年,终于等来了一位三眼人。” 青云听闻后脸上火辣辣的,因为他明白自己不是一位纯正的三眼人,能不能破解书中的意义,完全是个未知数。 他随手翻阅了一下,发现书中内容晦涩深奥,某些古文短句佶屈聱口,难以理解,一些文词、句子极为玄妙、奇绝,难以琢磨,但不管怎样,他认为既然有这些具体呈现的文字,总比他此前在黑暗中摸索要好多的。 按照姬蒙的说法,乾卦可以理解为伏羲八卦的起始卦,青云发现这本书似乎分为上下两册,后面掉了一些内容。他不知道丢失了一些啥内容。 姬蒙表示从古至今,就这一本。 青云看他态度诚恳,也就顾不及这么多了。 他想着:只要找到了途径,循序渐进,总能打开额头上的第三只眼。 只要打开了天眼,他就能找到自己的家人,娜发也可以回到她敬爱的毕摩娜卡波身边。 他又象征性地翻了几页,发现了一些此前在宝墩城内巫师司马长鸿在祭天作法时用过的一些符号,那个时候的他,站在台下,完全不理解这些图案的意思。 此后,他就完全沉浸在了书海的世界。 上古大神仰观天象,俯察地理,认为天道最高,而数字九为天地之中最大的阳数,于是天道以九制,地道次之,为阴,因此地理以八制,人道更次之,人君以六律,于是人道以六制。 上古圣贤为了更好的解释伏羲八卦,以便后来者通晓其蕴含的真意,于是每一卦象用六个爻来表示。分上、中、下,天、地、人“三才””。 书中记载:“圣人设卦以寓万物之象。后人用文字以释万物之所象,故曰象。” 青云不胜感叹! 5年前,在宝墩新城时,他看到巫师在求雨、驱鬼、降妖、做法等祭天祷告时,喜欢用算卦、占卜的形式,因此,他特别留意了书中关于“卦”字所代表的含义。 按照书中所说,卦其实是由圭和卜两个字组成。上古真神为了更好的推算一天的时辰或一年四四季,设计出了日冕计时的方法,这个“圭”就是记时的圭表,主要用来测量日影的角度,“卜”就是立杆测影的象形字,用来测量日影的长度。“圭卜”相合,代表的就是日影的角度和长度。 上古真神伏羲观形化象,再由后来无数圣贤的补充,结合日照影子的长度和角度演变出具体的数据,他们认为,有了这两个主要数据,即可:法则天地,象似日月,辨列星辰,逆从阴阳,分别四时。 圣贤总结到,天地万物虽然有万种形象,但象基本上分为6种,对应着周流六虚,结合此前的6爻,因此每一爻,有各自所属的爻辞。 青云接下来又特意看了看古圣贤所说的6象之组成,分别是心象,应象,物象,事象,镜象,迹象。每一象有几千上万字的箴言与解说。 他每一“象”都看了几行。越看就越痴迷,竟然废寝忘食。可是,又顿觉自己贪婪如饕餮,于是又慢了下来。 你记得妈妈说过:“贪多嚼不烂,凡事不能囫囵吞枣。” 接着,他又回过头来,继续从最基本的开始。 自此,青云才正式正经地推敲天地八卦! 包子和娜发就渐渐融入了矮人族的生活,他们之间,相处非常融洽。 青云注意到,乾卦的易象分为上,中,下三爻,全部是阳爻,为八个卦象里的全阳之卦。故代表天,也就是大象之卦。此卦以“龙”为意向 ,囊括高大、宽广、尊贵、运动不止、明亮、纯净、健全等意思。六爻分为主卦和客卦。乾卦辞曰:元亨利贞。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元亨利贞”为乾之四德,是天道的本质,核心就是一个“生”字。《系辞》中写到:“天地之大德曰生。” 元者,万物之始;亨者,万物之长;利者,万物之遂;贞者,万物之成。与四时相配,元为春生,亨为夏长,利为秋收,贞为冬藏。 青云看到“君子自强不息”几个字,他突然想到了母亲大人提过的蚕丛哥哥,母亲很钦佩他的为人,说他有君子之气。 不过,现在他根本不知道蚕丛哥在哪里! 青云废寝忘食,几乎是夜以继日。 他注意到坤卦《彖传》中写道: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他字斟句酌地品读着这些话。 乾代表着天,刚健中正,象征着真龙,也就是具备高尚品德与才华的正人君子,同样代表着世间最纯正的阳和健。从另一个角度,也可以这样解释,上古圣贤认为的天,这日月运行,万物兴衰轮回,所有目之所见的周而复始,老幼更替,寒来暑往等等一切,都是以这天的存在而存在的,因此“天”是一切的跟本,万物得以生存的源头。天,也就是整个宇宙世界,囊括世间一切,所以,上古圣贤对天有着无限的热爱与敬仰。 每一爻都有各自的爻辞,最下方代表初九,也即初爻,青云看到:潜龙,勿用。九二,即为二爻,写到: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九三,三爻写到: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九四,写到:或跃在渊,无咎。九五,写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上九写到:亢龙有悔。用九,见群龙无首,吉。 每一爻又有几千上万字的箴言与解析。 从第五天开始,青云突然觉得头昏脑胀,两眼发涩,一团乱麻,不知所想,也不知所思。这个感觉就像一个饿了十几天的汉子,突然看到了满桌美味佳肴,于是不计后果的狼吞虎咽,将整个胃涨得鼓鼓的,于是消化不了,呕吐不出,难受至极。 再说,乾卦本身蕴含天地至刚至柔的浩然正气,因此,这些天,他看了多少意象在大脑中,就受到了多少天地正气的反噬,结果让他陷入一种莫名其妙地眩晕状态。在第五日的下午,他全身都被冻住一般,手脚无法动弹,如同一尊冰人。 直到姬蒙打猎回来,看到青云的状态,他吓了一跳,赶紧拿掉了他手上的书籍。 然后立马生火烧水,娜发看到,姬蒙拿来一块贮藏在房屋前两棵红杉树旁边,一处冰窟里的冰块。她后来才知道,这冰块是从千年冰山上采撷过来的,蕴含了上千年的寒冰真气。待到冰水在温火下渐渐融化,融成温水。 姬蒙吩咐道:“赶紧让他喝了。” 娜发依言照做,她急不可耐地将温水灌到青云的口里。 三杯温水下肚后,青云才睁开眼来。不过,他迷迷糊糊,不知东西,一脸茫然。 娜发急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一直在看书吗?” 姬蒙、姬吉等人摇头不语。此前那位智者几多同样莫可奈何! 整整一个晚上过后,青云才恢复知觉。 等他睁开眼来,他根本记不清发生了什么? 他对众人说道:“看这本书全身有一种暖和的感觉,让人流连忘返,不知人生百态。” 姬蒙感到一阵惊诧,他说道:“这本书在族里流传了上千年。里面的内容和秘密,几乎完全是公开的状态。这几百年来,许多有志之士,或者有想法的年轻人,都曾翻阅过此书。” 姬蒙喝着蜜酒,看了青云一眼,接着道:“实不相瞒,有些人看到里面的文字博大精深,浩瀚无垠,才看几行就丢弃了,有些人试着挑战自己的极限,强行看了几页,但不知所云,也就丢弃了,但是,也不乏某些天赋异禀的人,他们对其中一些卦象,比如预言、天干地支等有着浓厚兴趣,于是捡了一些自己能够理解的,孜孜不倦,不过,他们越看到后面,内心也就越迷惑。再说,他们可从没有你说的暖暖的感觉。” 他沉吟了片刻,颔首道:“我想,他们的理解,或许跟本书的宗旨背道而驰。” 娜发一脸诧异,包子则一直“噢、噢、噢”的,不知所谓。 青云似乎感同身受,他回应道:“是的。这些天,我一直沉浸在里面。我想,书中蕴含的东西远不止占卜、卦辞那么简单。在我看来,这本书包罗万象,无所不有。可我涉猎不久,因此还无法对先贤的智慧指手画脚。” 姬蒙沉默不语。 这时,那位叫几多的大智者说道:“黑袍巫师说过,这本书其实就是‘器’,器之所用就看君子何为了。” 青云默默地品读着这句话,感受着黑袍巫师的提点,默默念叨:“天地无心,人类有心,天地无为,人类有为,故曰:天能生物而不能辨物,地能载人而不能治人。” 姬蒙黏着胡须,他观察到青云谦虚含蓄,一点就通,内心颇感欣慰。 500多年了,似乎一切冥冥之中都被注定好了。其实,几百年来,除了传说中的三眼人会来以外,树林中,还有另一则恐怖的预言。 据说,这天帝山大雪峰总有一天会发生剧烈的雪崩,而这片矮人族生存的家园将会遭到灭顶之灾。而奇怪的是,预言里,那位拥有第三只眼睛的人,会改变这一切,或着,帮助矮人族找到新的家园。 他带着疑惑看了青云一眼。 青云,娜发包子三人一阵莫名其妙。 姬蒙依旧自顾自喝着闷酒,似乎,他内心中有许多难言之隐,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近50年来,每年都会显示出一些奇怪的迹象,比如红山树结的果子变少了,比如冰冻天气越发严重,比如雪灾越来越频繁了。种种迹象都表明,那则预言的真实性。 特别是青云三人到来的前几天,天帝山雪峰上的浓云恐怖至极,仿佛就像一只魔鬼的手,硬生生地要将整座山峰拦腰截断。而且,浓云里,有许多闪电在闪烁。 他明白,这是灾难前的征兆。 转眼,青云在这里待了一个月了。 这天,又下了一场冰雹。 这是一场罕见的冰灾,如拳头小大的冰块、冰球从天而降,砸碎了娜发爱吃的青果,许多树苗被砸死了。 部落里的上了年纪的人,都在惊呼:“天帝山上的恶魔,要来索命了。” 许多矮人吓得胆战心惊,不敢越雷池一步,天天缩在茅屋里。 冰球砸在房屋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让人彻夜难眠。 包子一直在发出“哦、哦、哦”地的声音,似乎,他也感觉到了恐怖。 娜发则伤心欲绝,她叫嚷道:“这个冰雹再不停下来,这树上的果实要被砸光了。” 就在她望穿秋水之际,冰雹总算停止了。 姬蒙、姬干、姬吉兄弟作为族内三大长老,在天灾后开始检查整个部落的情况。 其中,有两个年迈的老人死于这场冰灾,许多房屋破损严重。 此后几天,族内的大神通者给死者超度亡灵,然后向天帝山上的神明祈祷。 姬蒙对这种死亡也见怪不怪,念过悼词后,他组织了今年最大的一次房屋修缮工作,他强调:“未来的冰雪只会更加强烈,我们一定得将房屋加固。” 于是娜发和包子和他们一道,加入了修缮房屋的行列中。 包子牛高马大,力大无穷,娜发则带来了拉祜族的全新的建筑工艺,进过七八天的艰苦奋战,整个红树林的房屋焕然一新。 矮人族非常感谢巨人包子和娜发的付出,他们纷纷从家里拿来了特质的水果酒。 部落生活很快走上了正轨。 青云依旧在研究伏羲八卦的第一卦。针对每一个爻,他都做了细微的分析与比照,然后结合大雪山的天象,感受着这天地的玄机奥妙,他用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将6爻全部看完。虽然不算彻底了解,但字面意思已基本上吃透了。 姬蒙跟他说道:“你如果想要彻底了解这些卦象,光靠书本知识,完全是不够的。伏羲大神是实地观察天地玄机,才堪破那些隐含在人间的智慧的。”他咬着青果,继续道:“所以,我想提醒你,你必须得结合你看到的实际情况来分析这些文字所代表的真正含义。” 于此,青云第一次将书本合上,第一次走出了红树林,他走到第一次跟半人族相遇的地方。 他发现天都峰依旧灰暗。他想着,半人族流传的预言,于是问姬吉道:“听族里人说这天都峰上有恶魔,我想去看看。” 姬干和姬吉等人脸露喜色,他们赶紧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姬蒙。 姬蒙欣慰说道:“那是一个人类禁区。我想提醒你的是,此前没人敢轻易涉险,许多不听劝告的年轻人上去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青云严肃说道:“谢谢你的忠告与提醒,我依然想上去看看。” 姬干和姬吉很早就有征服天都峰的欲望,小时候,他们就认为,在大雪山的另一边,有一片生命的绿洲。因此,他们俩围在青云身边,不断说着这些年来的见闻。 青云又做了一次要求,娜发也是一个有探索欲的人,于是姬蒙也不再阻拦,他说道:“你们去吧,如果觉得危险,就回来,红树林永远欢迎你们。”包子则发出“哦,哦,哦”地声音,好像在说,终于可以活动活动胫骨了。 姬蒙知道,青云是迟早要走的! 秋分那天,青云、娜发、包子,三尾灵狐,姬干和姬吉还有一位壮汉姬茅一行在三百多人的注视下出发了。 姬蒙饱含热泪,只是拉住青云的手,没有说一句话,最后离别时,他说道:“这本书必须得结合天象,地象,物象,人象,意念象,视觉象等一切象,才能完全破解其中的奥秘,它只属于命中注定的人。你就带在身上吧。” 青云隐隐之中,觉得他话中有话,但是他明白,他说的都是真的。于是说道:“姬大叔,我会回来的。” 姬蒙强忍着泪水,安慰道:“谁知道呢,我希望你能回来,但我同时希望你能一直往前走。” 娜发、包子等热泪盈眶! 青云一行在藏獒的带领下,坐在雪橇里一直往天帝山进发。 三尾灵狐兴奋异常,一直在跟藏獒较劲。几只奇兽展开了别开生面的比赛。 到达目的地后,灵狐伫立在雪丘上仰天长啸,藏獒也不再搭理它,直接原路返回了。 青云看到,天帝山上浓云密布。 他招呼着三位小矮人,上山后一切注意。姬干三人连连点头,表示绝对服从命令。 于是几人马不停蹄的向大雪峰进发。 姬茅跟青云说到:“前年跟去年,有两批猛士挑战了这座山峰,可是,到今天依然杳无音讯。” 此刻,青云的见识今非昔比,而且,他对书中乾卦的理解更为深刻。他的思维比之前更清明,他的对外界细微的变化也更为灵敏,他安慰着,说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今天,来到这里的可是我们。” 娜发看到了青云眼中的自信。她大喊大吼着:“欧耶,我们来了,我们一定会征服这座山峰。” “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负子,有两黄兽守之。有水曰寒署之水。水西有湿山,水东有幕山。” 青云再一次回想着《山海经》里记载的这段话。 他仰头看了看眼前这座雄伟的山峰。只见山巅最高处,双峰对峙,峭壁如削,两座山体呈左高右低之势。从这个角度看,就好比有一道天堑将双峰隔绝开来,左边的山体就像一位体型高大的父亲,环抱着右边相对矮小的儿子,山腰之上,一条先民打造的栈道像一条弯曲的长蛇一般,倚附在山体之中。百尺之外的山谷深处,剧烈的冰风在深涧里回荡,寒风从旷古苍凉的绝壁倾泻而下,带来可怕的回响。 青云等人在雪地中,走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大峡谷脚下,他看到绝壁千仞,高不可攀,突然豪情顿生,叫嚷:“永不停歇,咱们继续前行。” 姬干、姬吉、姬茅三位矮人,别看他们身材矮小,但是胆子大得很,而且步伐轻盈,就像灵巧的小动物。 他们行走如风,踏雪无痕,不一会,就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经过3个时辰的跋涉,一直到山脚位置。 突然,朔风呼啸,裹挟着碎雪冰渣,铺天盖地而来。如同来自地底的魔鬼,似要将他们吞噬。 三位小矮人,匍匐在地上,用铁箍紧紧扣住寒冰,三人连成一体,不至于被寒风吹落冰崖。 青云和娜发则只能躲在体型庞大的包子的背后。 包子同样用铁棍深深扎进雪地里,他大喊一身,强力支撑着身体。 青云感觉到,寒风就像冰刀,一刀一刀地切割着他的脸颊。 姬干眯着双眼,费力说道:“天帝山的魔神发怒了。大家全力以赴!”姬茅则吼叫道:“此前上山的兄弟,应该是被这寒风刮走了!” 青云临危不惧,嚷道:“大家不要放弃!” 一直等到飓风停歇,他们又开始举步前行。 六人一狐,不惧风霜,亦步亦趋,一直到一个峭壁之下,青云在三尾灵狐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兀立的山崖上。 此时,夕阳西下,余晖从浅云穿透过来,在冰川上,撒下一片金灿灿的光芒。青云举目远眺,他发现地面上的红树林,就像一块红色的绸缎,极为自然地在雪地中铺展开来。 姬干、姬茅三人,手舞足蹈,兴高采烈:“你看,那是我们的家园。” 最后一抹夕阳带走了人间最后一丝温暖。气温陡然下降,大家用早就准备好的棉巾蒙住了额头与脸颊,只露出眼睛。 姬干说道:“气温越来越低。而且,这种急剧的变化,往往预示着重大风暴的来临。” 青云紧紧盯着头顶的乌云,沉默不语。 姬茅说道:“听族长姬蒙说过,100年前,发生过气温骤降的情况,当时那次雪崩极为罕见,整个部落死伤一半以上的人口。” 娜发闻言脸色大变。 不一会,太阳完全不见了。黑暗笼罩了大地。青云说道:“咱们找地方休憩一下。后面的路越危险,那么,咋们就越要保存体力。” 整个天地静悄悄的,大家躲在一个寒洞里,吃着口粮。 除了青云和灵狐之外,其他人冷得舌头打颤,就连身强体壮的包子,同样如此。 娜发意外青云身体的变化。 青云解释道:“也许是乾卦带给我的启示,这个卦象充满阳刚之气。我感觉到,整个身体里,有一股热气在运行。因此,我感觉不出特别寒冷。” 姬干、姬吉三人不敢苟同,他们纷纷表示:“不对,不对,部落里有许多人都在研究这本上古天书,但是从来就没有人可以抵抗这种寒冷。” 青云不知该作何解释,只淡淡一笑。 大家累了一天,此刻精疲力竭,于是早早地进入了梦香。 青云虽然闭着眼睛,但是明显感觉到身体跟大脑意识似乎完全分开了。而且,一些细微的变化萦绕耳际,他甚至觉得身体融进了天地之间中,有两股气息,盘桓脑际,其中一股气息进入身体,一股气息向外勃发,在内为阳,在外为阴。这一阳一阳,相互吸引又相互排斥,接着又混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时,一道闪电在浓云中炸裂开来。巨大的响声震得大家头晕脑胀。 青云严肃道:“大家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出发。这座山顶存在某种力量,天上的乌云预示着灾难的来临。” 三尾灵狐发出“咦、咦、咦”的吠声。它似乎不用休息,兴奋不已,同样对恶劣的环境熟视无睹。” 几人一阵奔袭。 一个时辰后,他们已到达前人从未达到过的高度。临着风霜,他们一边啃着雪花饼干,一边蹒跚而行。 在绝壁栈道上,他们发现了一处新奇之地,只要迈过这个山涧,就是一个几百尺大平台。 娜发兴奋道:“快点,咱们很快安全了。” 就在他们欢呼雀跃之际。只见天上的浓云开始翻滚,云翳深处,闪电阵阵。接着,三声巨雷,滚滚袭来,一阵地动山摇,大家站立不稳,两座山峰好像要倒塌的感觉。 青云六人瞠目结舌,他们不约而同紧靠绝壁。 不曾想,“轰隆”一声,山体似乎要倾倒了。包子赶紧撅住娜发,娜发攥着青云,三位矮人紧靠在一起,他们大呼小叫,情绪激动。 就在青云纳闷之际,整个大山开始倾斜,头顶上,无数雪块、冰晶、冰凌弥漫在整个天地之间。 青云几人像突然失重一般,随着山势往下坠落。 “冰山在坍塌!”姬干吼叫道。 他吓得脸色萨白,然而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姬吉突然大叫一声:“你们看!那是什么?”他难以相信眼前的景象。 只见,两座冰山如同两位巨大的雪人,他们在相互推搡、攻击。 这简直匪夷所思。 青云等人瞠目结舌,娜发大叫道:“我们在某个雪人的腰身位置。” 的确,他们站立的位置,他们已经到了左边这个雪人的后腰部。 冰雪栈道随着雪人继续倾斜,无数冰渣从天而降。 青云等人快速前进。 可是,两大雪人依旧扭打不休,左边的雪人搓了一个雪球,往前方抛去,右边的雪人则抡起胳膊,往前倾轧,两大雪人的大战可谓惊天地泣鬼神。 无数冰雪满天飞舞。 这可苦了青云几人。他们担心自己从栈道上摔下冰崖,于是只能依壁快速前行。 三尾灵狐兴奋至极。娜发则哭爹喊娘:“妈呀,这是些什么怪兽啊。” 姬茅大叫着:“雪人,传说中的天帝山雪人”。 原来,沉寂了几千年之久的“雪人”醒了! 传说,天帝山“雪人”一直被上古大圣颛顼大帝利用洪荒之力封印。现在看来,封印已经解除,阴阳之力在衰退,“雪人”复活了。 青云看到整个大雪山地动山摇,即将引发巨大的雪崩,他一阵焦燥。吼道:“我们要让他们停止攻击。” 姬吉哭丧道:“可我们自身难保。” 青云也不做理会,他认为颛顼大帝一定留下了重新封印的机关。在腾挪闪避间,他突然发现前方位置有一个黑窟窿,窟窿里散发着某种神秘力量,对自己既排斥又吸引,于是他大叫了一声:“那个黑洞里很奇怪,咋们快点进去。” 大家一窝蜂往前跨去。 三围灵狐跑得贼快,青云和娜发立马跟上,等到其他几位全部进来时,青云已然看到一个乾卦的卦印在一个黑色的像玄铁一样的铁制器物上。 他揣测,这个机关就就是封印雪人的阵眼所在。 此时,天上浓云滚滚,雪人大撼动山河,娜发叫道:“这个卦印是开合状态,你看…” 青云看到,乾卦上面三爻的机扩是横向排列,下面则相反。他说道:“我们要把这三个机扩扶正。” 娜发好奇心大作,叫嚷道:“就让我来结束这场怪兽大战吧。”她举起手臂,缓慢向机关靠拢,可是,她的手臂越发向前,里面蕴含的炽热,就越发浓烈,最后热得根本无法再向前移动分毫,她痛苦地呻吟一声:“太烫了,受不了了。”包子看到了她脸上的痛苦,赶紧将她手臂拽了回来。 接着,包子自己伸手前探,他想亲自试一试。 三位矮人大喊大叫,叫他“小心”。 他们觉得这个机关诡异得很。 情况一般无二,包子脸上因为巨热而汗水直流,背上同样热汗涔涔,他不断发出“噢、噢、噢”的声音。最后,同样因为受不了炙热而败下阵来。 然后姬干也试了一下,同样徒劳无功。 姬吉说道:“雪人依旧在战斗,咋们得赶紧让阵眼归位。不然雪崩一旦来临,那么整个红杉林将面临灭顶之灾。”他一脸急切。 青云这时缓缓走向前来,他不紧不慢说道:“还是我来吧。” 其他人纷纷后腿,凝神屏气。 青云绷着脸,大概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于是一脸严肃。他缓缓将手抬起来,然后慢慢靠近铁制器物上的乾卦位置。 突然,里面的的热浪就像一条一条的火龙,不断缠绕到青云的手臂上。 青云闭着嘴巴,“嗯”了一声,大概,他觉得这个热度还能忍受,于是继续向前。 不曾想,里面热度越来越高,似乎要将他的毛发烤焦。 娜发、包子等人,聚精会神地看着青云的手臂,仿佛里面的热量全部烧到了他们自己身上。 很快,青云脸上汗水淋漓,但他知道责无旁贷,于是他强忍着炙热,终于碰到了阵眼,然后一鼓作气,将乾卦六爻最上的三爻摆正。 大家一阵惊呼,同时一阵兴奋。 娜发对这青云“”天选之人”的称号似乎更加确认了! 而就在这是一瞬间,超出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整个冰窟开始坍塌。 头上砸下来无数冰棱。 涵洞危险了! 青云等人没有停留,他们赶紧朝洞外跑。等到他们终于逃离洞口时,青云看到,那两个巨大雪人的怒火更加暴躁了。 它们的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 包子一直“哦、哦、哦”地,他招呼着娜发赶紧跑。 娜发大吼大叫,头顶上的冰凌、冰渣、冰块铺天盖地砸来。整座山峰都在动摇,他们一会儿感觉到往地面坠落,一会儿又像被甩了起来,朝天空抛去。 青云望着天空之中雪人那巨大的头颅,突然感觉到自己是如此渺小,他意外,刚刚扳动了阵眼杵,难道是完全打开了雪人封印吗? 如此巨大的雪人,一旦发作起来,几乎无懈可击,人类根本难以撼动其分毫。而且,从现在的处境来看,除了三尾灵狐以外,他们六人要葬身在这大雪山颠了。 娜发同样感受到无路可走了,她绝望地大叫着:“天上的诸神,你们能不能救救我们呀!” 三位小矮人同样惊慌失措。 就在他们六人手足无措之际,遥远的天际上空,突然闪过一个白点。 而于此同时,六人几乎要被振动下来。青云看到,一名白须老者,骑在一匹通体闪着银光的骏马上,骏马流光溢彩,向两边撑开两扇巨大的翎羽。 白须老者,面色慈善,全身一席白色长袍,他右手高举着一根白玉色琉璃棒,正是此前,出现在不周山山顶上的白袍巫师巫咸。 巫师坐在白泽之上。 有意思的是白泽身后跟着5只漂亮的彩鸟。这几只彩鸟,羽毛鲜艳,惟妙惟肖,体型比起不周山出现的那只巨鸟要小很多。白袍巫师手臂一指,五彩鸟向青云等人飞来。 三尾灵狐看到五彩鸟的身影,兴奋异常,似乎要跟它们争个高下一般,它展开三条尾巴,同样临空飞翔起来。 五彩鸟得到了巫师的指令,它们飞到青云等人身边,三位小矮人顺势爬了上去,娜发不甘示弱,也不客气,大叫道:“谢谢巫师,我知道这些鸟是来救我们的。” 青云同样攀到了一只鸟背上,他看到,白须老者骑在白泽上,飞到了山巅之上,他高举白银权杖,对着巨大的雪人说着咒语:“天地离合,无极化生,太极两仪,阴阳肇始,八卦启承……” 接着,天地似乎安静下来,突然,一束刺眼的光芒从权杖上散发出来。 白光照射到两尊巨大的雪人身上,巨人似乎收到了某种力量的制约,渐渐平息下来。 青云注意道,雪人似乎又融进了山体里面,而且,经过刚刚一番激烈的斗争,雪人变得更加瘦削了一点。 五彩鸟将青云一行六人送到了山脚下,三位小矮人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天帝山另外一边。 奇怪的是,这边并没有传说中那种沃野千里或者世外桃源的感觉,也并不是大雪覆盖,而是崇山峻岭,一望无际的层峦叠嶂。 包子一直“哦、哦、哦”地发出声音,表示非常惊讶。 青云看到,雪人消融后,白袍巫师驾着白泽从天空之中降落下来。 三位小矮人纷纷拜倒在地上,他们似乎见着了传说的神人。 白袍巫师一脸和善,露出慈祥的笑意,同样对三尾灵狐怜爱不已。 高傲的白泽将头扭向一边,表示对三尾灵狐不屑一顾。 白袍巫师看了青云一眼,在他第三只眼睛上扫了一下,然后看向远方天际。 青云盯着白须老者,说道:“咋们又见面了,大智者。 ” 巫师再一次瞥了瞥青云,发现这次见面,感觉有所不同,他笑道:“原来你多了一只眼睛,上次可不是这样。”他慈眉善目,语气和蔼。 青云摸了摸额头上的图腾,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表示一切就这样了。 娜发知道这个老得不知多少岁的老者,就是毕摩娜卡波口中的大智者,于是问道:“大智者,你知道去扶桑神树的路吗?知道的话,麻烦告诉我们。” 娜发总是直言不讳,大大咧咧。 巫师骑在白泽上,摇着头,两手做出无奈的样子——表示不知道。 娜发纠缠不舍,毫无顾忌,又问道:“你知道,毕摩娜卡波还好吗?我离开他快有一年了!” 巫师笑了笑,这时他已经离开了白泽,漫步到一座山坡上,同样闭口不语。 青云记得,他在城堡时,听巫师司马长鸿说过:“上古之时,有圣人者,淳德全道,和于阴阳,调于四时,去世离俗,积精全神,游行天地之间,视听八达之外,此盖益寿其寿命而强者也。” 这种人基本上无所不通。 他认为白袍巫师就是传说中的圣人! 巫师悠悠说道:“我可不是任何事情都知道。特别是这个纪元,很多东西超出了我的理解。” 这时,白袍巫师突然站住,他向天空张望着,神色变得严峻。他双手向前伸出,手中的白银神仗“嗡嗡”作响,他突然回头说道:“我要走了。各位小朋友,祝你们一路顺风。” 青云等人一阵莫名其妙。 巫师回到白泽身边,说了一句:“好家伙,乘人不备背朝南。”接着骑到了骏马上。 姬茅、姬干说道:“喂!大神通,大智者,我们还有问题呢!” 白泽速度之快就像一道闪电。 娜发则抱怨道:“每次都来去匆匆,故作高深。哼!我们接下来该往那边走啊?” 只有青云念叨:“乘人不备背朝南。” 第85章 混沌珠 巫师为何突然走了呢?因为沱江上游,龙门山脚下,出现异动。 涂苏一行300人在沱江上游绵阳山寨停留了四五天,这几天来,他们一路马不停蹄,大家脸上都是喜笑盈盈,因为上次太子丁兰莫名其妙的消失,让国王丁坤震怒,成了谁也不愿提及的疑云悬案。 不管是将军魏兵还是大学士羌白和巫师曲非子,都受到了批评。 丁坤国王尽管老当益壮,口头上总念叨着上古圣贤的话:“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但是面对朝堂上那些大臣,也多次强调过社稷无人。 他说狮子城的威风,需要一位有更大视角的领导者来引领,放眼当下,整个皇室血脉里,只有丁兰算得上阅历丰富、见识非凡,后面丁敏和丁真等,年纪太小,不具备资格,丁钰橙看上去满腹锦绣,巾帼不让须眉,但是她是一介女流,什邡古城历史上可没有女皇存在的先例。因此,丁坤国王的话,隐含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找到丁兰。 于今,丁兰终于找到了。 在龙门客栈里,青云殇多次密会丁兰,已然引起了将士们的怀疑,但是涂苏知道,在十多年前,丁兰就迷恋过宝墩城的长公主,现在,青酆大帝走了,营盘山的王将军也走了,青云殇成了豪门寡妇。 在涂苏看来,尽管从各方面来说,青云殇跟丁兰已不可相提并论了,但是谁能阻止太子去找一个寡妇呢?再说,太子想重温一下旧日时光,也算人之常情吧。 连日大雨,300士兵只能在沱江支流漠河的山埂上安营接寨。十几个最得力的将士跟着涂苏进入客栈修整。 涂苏强调:“这次我们里里外外几十个人,防守严密,他们三人插翅难飞。” 在昏溟的灯光下,青云殇再次来到丁兰寓所。丁兰坐在花梨木桌上,拿着一本《古蜀五国历史烟云》,他突然发现,这本主要记录的是近一千年古蜀大陆所发生的事。 从大禹石化后一直到营盘山建城这段时期,存在一千年的空白。 不过,近千年历史,如同过眼云烟,惊鸿掠影,所有帝王将相的丰功伟绩,所有英雄美女的豪情壮举,所有才子佳人的巫山情绵,在时间洪流里,统统隐入尘埃。 丁兰在波澜壮阔的故事里陷入沉思。然而他浸淫越久,他就思绪就越发明晰,他似乎突然发现,原来,那些无数光环加身的帝王将相,跟现在所有伟大人物一样,有着同样的忧思,惆怅和难以排解的困难,恰如歌手们唱和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他回顾着自己这一生,发觉这些年蹉跎了岁月,鬓角浸染了霜华,最后一事无成。接着,他又想到了王将军和飞将军,这些人金戈铁马,气吞斗牛,但就如歌手唱和的:“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倒剩下了自己这个看上去没啥建树的人,可值得玩味的是,歌词中又唱和道:“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也就是说,这些历史所发过的事,其实到最后都成了别人口中的笑话谈资。 这不就是在安慰虚度了光阴的自己吗? 他继续惶恐地看了下去。接着,他看到了什邡古城100年前关于丁氏皇族的内部战争,尽管书中记载廖廖,但也简明扼要地说明了丁盛时代四位太子相爱相杀的故事,丁一太子最后消失于历史尘埃。 丁兰默默念叨:“丁一是谁呢?怎么此前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书中说他去了遥远的北方!?” 就在他恍惚之际,木门突然开了。 他知道是青云殇来了! 他赶紧收拾了一下,顺便让了一个座位给长公主。 酒神丹丘生喝得酩酊大醉,倒在床上,鼾声如雷。 丁兰将房间收拾整齐,看上去窗明几净,但是他没法将酒味全部驱散。 男人的房间自古以来就是这样。 青云殇见怪不怪,但还是掩鼻说道:“好刺激的酒味,你们到底喝了多少酒。” 丁兰一阵局促,他指了指丹丘生,意思是不管我的事。接着说道:“你就将就一下吧。”说完“呵呵”笑道。 待长公主坐定后,丁兰低着头,左右瞅了瞅,低声严肃道:“在这里两天了,我们偷偷溜走吧。” 这两天,他已提了三次出逃的计划。 青云殇实在不想去什邡古城,上次她偷偷溜走实属侥幸,这次进去了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可她想不通丁兰居然会如此惧怕跟丁坤见面。 他们父子的之间隔阂怎会如此之深呢?不过,她也懒得操这份心,于是她问道:“我一直在问你,而你却逃避推诿,顾左右而言他,你到底因何事得罪了乔一?” 丁兰已经回避了她两次,今晚是第三次在这个问题上周旋了,他想着,既然逃避不了那就正面回应吧。他给长公主斟了一杯茶,说道:“游侠之间有摩擦很正常。”接着自己拿起杯子,也沾了一口。 青云殇本来端起了酒杯,她看到了丁兰眼神中的豁达,只是没有想到他依旧没有坦白,于是放下了茶杯,说道:“我知道,但我了解你的为人,你不是一个刁难年轻人的人,我猜,绝对另有隐情,对吧?”她眼神中透着严肃。 接着,她偷偷瞄了一眼放置在丁兰床头的那个黑色布套,这是她第一次正式注意这根黑色棒子。 此前,她并不认为这根棒子有啥玄机,但她猜想,这根棒子或许跟乔一有关。“你将我的疑问,解释清楚了,我或许会考虑你的计划。”她如此说道。 丁兰观察到了青云殇的表情,他吓得一身冷汗,赶紧调整了一个坐姿,然后搬来一把椅子,特地让青云殇调转了方向。他露出一丝尴尬,他知道她是因为关心他,在乎他,所以才会有诸多疑虑。 丁兰会心一笑,说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我都跟你说了吧,你先不用紧张。” 青云殇抿了一口茶,脸色稍显缓和。 丁兰调整了神色,接着很严肃很正经地将去年在巫山落霞峰遭遇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但是关于青铜权杖的事却隐去不谈,他明白,此前讲的这些东西,已经足够让长公主听取他此前的建议了。 青云殇突然站了起来,脸色大变,她说道:“难怪这段时期,一直有传言说白帝城发生了怪事,原来你们是那些怪事的经历者,你意思是可怕的不死族,骷髅人,这些传说都是真的?” 丁兰眼神刚毅,似乎又回想到了那个可怕的夜晚,那是一个不可碰触的梦魇,他紧紧盯着长公主,接着又抿了一口茶,说道:“是的。” 青云殇:“你当时一个人跑了?” 丁兰眼皮跳动了一下,脸色痛苦至极,说道:“是的,但是我要是知道乔一爬到了树上,我一定会回去找他。当时,那些可怕的家伙有七八个之多,我一个人根本抗衡不了。” 青云殇知道丁兰说的都是真的,她安慰道:“这个无需太自责,事态紧急,凶险万分。人们都会首先保护自己,再照顾别人,这是人之本能。我想,未来乔一一定会明白的。”她望着窗外,盯着天上的明月,沉吟道:“只是…这些二千多年前才出现的骷髅人居然真的现世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人们肯定会认为你们都是疯子” 丁兰补充道:“这是真的。我亲眼…” 青云殇严肃道:“我知道,我相信你。可是,这是太离奇。我觉得,首先必须得引起五大城邦的重视。按照你说的,那些东西无懈可击,我想,各大城邦的国王们,必须重视这件事情。” 丁兰说道:“这个自然。最开始,我就想告诉所有人…”他越说越谦逊。 青云殇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惊惧道:“你不说我还忘记了。于今,当务之急,我们得去剑门关通报一下,守望者作为古蜀大陆北境守护,他们有守护的责任与担当的义务。然后顺便探望一下蚕丛那小子,”她看着丁兰,解释道:“你也知道,飞将军只留下了这个独子,我们必须做点什么。我很同情蚕丛的遭遇!” 丁兰同样说道:“我举双手赞同你的抉择。你知道,我本来就打算去一趟剑门关的。刚刚,而且我在一本书上看到了什邡古城的历史。”他扫了一眼那本书,继续道:“我发现,什邡古城跟剑门关颇有历史渊源。20多年来,我对那个地方很向往,守望者精神同样让人肃然起劲。可是,这些年来,因为许多事情而耽误了。再说,丹丘生此前不是也要去探望他的好友莫克明吗?他跟蚕丛关系同样非同小可。” 青云殇想了想,他看着楼下大树底下那个守卫,突然说道:“我们回了什邡古城,跟你父亲禀明情况,再寻求办法出来。” 丁兰无可奈何,苦笑一声,道:“长公主,你得明白,紫微星宫,进去了想出来,难如登天。上次你能逃脱,纯属巧合。这次他们一定全城戒备,守卫森严。你看看这个客栈的情况吧。你想离开紫微宫,简直痴心妄想!” 青云殇苦恼道:“可这里他们也有300多人,守卫如此森严,我们没有机会逃脱。” 丁兰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只要长公主不再关注这根棒子,一切都好说。 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她面前,从来不曾违逆。而青铜神仗是存在了几个纪元上万年的神物,一旦公布于众,将引发轰动,因此不到一定时机,只能隐瞒。 丁兰脸上堆笑道:”你看这雨,雨可以隐藏我们的足迹。” 他心情顿时舒畅起来,总算可以离开这里了。 这场秋雨奇怪之至,雨滴非常大,将屋外的雨窗、木格,打得“啪啪”作响。 青云殇走到窗户下,看到远处沱江的水哗啦啦的一直往下游流去,远处几颗大松树、银杉树等在飞雨之中如同焉耆老人,毫无生机。 她将窗户关掉,说道:“怎么做呢?” 丁兰等的这就是一句话:“择日不如撞日。” 涂苏这次全力戒备,除了告诫营帐里的300壮士外,特地选了二十多个战斗力相当强悍的武士,他们个个膘肥身健,武艺高强。 这两三天来,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专门的眼线,死死盯住丁兰的房门。除开这些外,客栈外面有专门的将士守在门口巡逻。 上次在什邡古城,青云殇和丁兰接连莫名其妙的消失,让整个城邦的防卫人员脸面无光,因此,涂苏这次特别强调,一定要将他们看紧了。 “就算是一只苍蝇,我都不准它离开这座客栈。” 当青云在天帝山大雪峰上摁下伏羲八极乾卦的时刻,其实引动了八极之力中的纯阳之力,这种力量在那一刻被牵动了。 而黑色布袋里青铜权杖,感受到了天地间的波动,在纯阳之力的牵引下,邪灵有复苏的迹象。 黑色布袋一直被床头角落里,因此,丁兰根本没有注意到布袋里散发的一丝热量。 不过,随着十巫之首巫咸重新封印天山雪人,青铜神仗的热量又悄悄散去。只不过,棒里蕴含的纯阳之力已然苏醒,一股邪气在弥漫。 也就是说,只根权杖,已不是此前那根沉睡的棒子了。 涂苏连续观察了2个晚上,发现丁兰除了接见一下青云殇之外,他几乎没离开过房间,偶尔能看到那个酒鬼丹丘生出来买酒。 而且,他注意到,青云殇每次去丁兰房间,不会超过2个时辰。 他手下的一些士兵不时开着玩笑:“于今丁兰和长公主终于可以放飞自我了。” 涂苏怒道:“不要随意拿太子开涮!” 青云殇和丹丘生是接着暴雨偷偷溜走的,那个晚上,他们忙的不亦乐乎,三人将床单捆扎成一根手臂粗的绳子。 青云殇和丹丘生通过这根粗绳,离开那个房间。当时,天上滚滚雷声大作,涂苏等众将士沉浸在酣睡之中。 哪知道,第二个白天,天刚放晴的时候,丁兰冲出房间,大叫着,“快点,快点查岗,他们将我灌醉,已经跑了!” 处在半睡状态中的涂苏,吓了一跳,他训斥着:“奶奶的,你们都是饭桶吗?两个大活人跑了居然不知道?” 众将士一阵慌乱,有人查看马厩房,有人闯进了青云殇的客房,整个客栈人心惶惶。 涂苏看到太子还在,心下稍安,想到越早回什邡城越好,于是叫嚷道:“立马通知营长营帐外的的将士,分作三路从三个方向搜查,三天后在桂花桥集合。” 涂苏大概不知道,旁边的丁兰太子,将他的所有部署,全部听了去,他嘴角露出讪笑。 在丁兰的精心策划下,青云殇和丹丘生根本没跑多远,他们也没有骑马。 他猜到,自己才是他们的重中之重。只要自己在,那么涂苏还不至于大动干戈。三天时间,足够他跟青云殇在约定的时间集合,再消失于茫茫人海。 丁兰胡乱指点了一下,恰似给涂苏一个毋庸置疑的答案:“我看到,他们是从那一边逃走的。”他双手一指,正南方,那边两百公里之外是芒城。 于此,涂苏叫嚷道:“重点搜查南方。务必全力追击,将他们绳之以法。” 200位士兵整装待发,大雨倾盆,但他们一往无前,向南而去。 涂苏陪同在丁兰身边,他说道:“太子殿,我一定会帮你找到长公主的。这点,你放心。” 丁兰客气回应道:“我谢谢你的付出。什邡古城拥有你们这些肱骨忠诚,一定会重返昔日的光荣。” 涂苏受穷若惊,攻守道:“为丁氏皇族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丁兰注意到,涂苏带着他,一直向东边进发,那是回什邡古城的方向。 直到中午,凃苏一直在跟丁兰夸夸其谈,他强调:“于今一切都走向了正轨,不管朝堂之上的文官集团,还是朝堂之外的武官集团,万众一心,什邡古城跟宝墩新城的关系也迈向了一个新台阶,而太子的回归,也将意味着,狮王宝座上后继有人了,丁坤国王必备感欣慰。”涂苏唾沫横飞,滔滔不绝:“太子殿下,只要你回去,不出五年,什邡古城必定屹立于古蜀大陆的最高峰。。” 丁兰不喜欢听这套陈词滥调,双手一摊,说道:“别天花乱坠地给我灌输迷魂汤,我不吃这一套。说说,最近有啥新鲜事。” 涂苏本来打算大吹法螺,但是冷不防碰了一颗钉子,于是说道:“丁钰橙公主在魏兵将军的陪同下,去了宝墩新城,西门郡羽皇后已经跟国王丁坤约定好了,青海大帝将……”涂苏厅顿了一下,脸部颇为异常,只听他继续说道:“青海大帝将迎娶丁钰橙公主。因此,咋们的丁公主,将是未来正统的宝墩皇后。” 丁兰沉吟着,接着点点头,问了一句:“然后呢?” 哪知道涂苏一脸尴尬,他悻悻然回应道:“早阵子青海贸然出兵战败,他已经成了青山的俘虏。”丁兰闻言不置可否,他一向对攻城掠地不感兴趣,十多年来,他一直尊崇上古圣贤的思想:“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强调“拥强兵而反黩武”等。因此,对于谁强谁败他漠然视之。 丁兰接着问道:“然后呢?” 涂素大概也了解太子的性格,知道他有天下大爱,只是他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忙于追击拓跋牧野,对于平原上最新的战况,也不甚了解,于是说道:“青山自立为王,所向披靡,颇有当年青酆大帝的气势,现在,他得到了盐店和紫竹古城的支持。” 丁兰默默听着。 涂苏喝过一杯黄酒,继续道:“乱世开启,群雄逐鹿天下的时代已然来临。丁坤国王气吞山河,相信太子您的回来,狮王城一定会恢复往日荣耀。” 丁兰懵了一阵,漫不经心地“嗯”了一下。 十七八年前,当时青酆大帝气吞山河,破坏力极强,所到之处,生灵涂炭,他想着青山大帝领导的反抗战争,难道会重演那一段悲惨历史? “车粼粼,马潇潇,行人弓箭各在腰。”这画面写满了悲壮,浸满了鲜血,而自己父亲,绝对不会错过这场大戏。 他丁兰不敢再往下想了。 他记得城里大学士羌白说过:“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他觉得这种思想,应该传播于整个古蜀大陆,特别是在这个特别时期,可是,谁有这个能力呢? 他抓了抓身后这个黑色布套,完全没注意到神仗上微微传导来的热量。 长时间背负这根在外人看来莫名其妙的黑色布套,丁兰的形貌悄悄发生着变化,生人看不出来,太接近的人也看不出来,但是涂苏看出来了。 他问了一句:“太子你怎么越发清瘦了。”上次见面才几个月之前!但是太子的形貌却隐隐不同。 丁兰闻言不置可否,回避着说道:“这几个月来,我想起这个平原战事紧张,就心情颓败。” 涂苏意外丁兰太子会说出这些话。 第一日转瞬即过。 第二日中午,丁兰想着是时候离开了。 可是涂苏的眼线,如影随形。 他借口如厕的当儿,终于逮着了机会。等到涂苏终于反过来时,跟上次一样,他凭空消失了。 丁兰就在附近,他躲在一颗大槐树下,手拿青铜神仗,看着涂苏等一百位士兵手忙脚乱,大声惊呼,颐指气使,捶胸顿足,最后骑着战马,作鸟兽散。 在整个世界安静的霎那间。 丁兰几乎要控制不住地甩掉手中的棒子,他头脑鼓胀,身体抖得厉害,双耳“轰隆隆”地听不见外面一切声音。 可是,耳朵里却又无数杂乱的噪音。这些噪音几乎要将他的脑袋震碎。 一下烈风鼓荡,一下暴雨倾盆,要么就雷电大作。然而跟此前几次不同的是,他眼眸中的画面飞速流传的同时,他觉得自己处于某个庞然大物的视线里。这个庞然大物既像一个火球,又像一个眼睛,而在这个物体的注视下,他无处遁形,也浑身乏力。 等到他终于松开神仗时,全身虚脱一般,如同一团软泥,瘫在地上。 大雨滂沱,他费力地站了起来,连忙将将棒子用黑色布袋套住。他看到涂苏等什邡战士彻底走光了,于是没有做过多停留,往火神祠堂走去,他知道青云殇还在等他。 奇妙就在这个时刻出现了! 就在丁兰手爪青铜神仗的瞬间,因为青云在天帝山雪峰上已扭动了伏羲八卦的乾卦,那可是伏羲八极中天极之所在。 天地之间阳气四处奔散,纯阳压制力减弱,因此丁兰在接触到权杖时,下一次陷入了幻境,而这种幻境,确实上古魔神制作的一个镜像,幻境中那只火球,也就是开天辟地之初诞生的混沌珠。 混沌珠是鸿蒙纪元留在混沌纪元的一颗先天灵宝,与盘古斧、混沌青莲与造化玉蝶并列为四大混沌至宝。 混沌珠可以遮掩一切天机,隐藏自身,可以躲避天道劫难。在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后,历经亿万年的阴气汇聚成一个魔神,也就是混沌魔神,混沌魔神跟混沌珠同宗同源,具有毁天灭地之能。 太极纪元时期,盘古大神借助混元阳气将混沌魔神压制。 天启纪元时期,伏羲大神和女娲大神联手将天地阴阳二气重新梳理归位,伏羲大神设下天地八极,以阴阳之力镇压混沌珠,女娲大神则将五色石炼化为五根权利之杖,这一切都是为了压制混沌魔神。 当然,亿万年来,直到这个世纪,这些秘密只有具有大神通的灵山十巫以及巫山神女瑶姬才知道。 因此,就在青铜神仗再一次被人类使用时,远在天边的白袍巫师察觉到了异动。 只不过,因为距离太过遥远,因此当白袍巫师赶到沱江上游时,丁兰已经不知去向。而且,这大雨下得极不凑巧,白袍巫师达到丁兰躲藏的那颗树下时,他只看到地上杂乱无序的马蹄印子。 他可无法判断哪只才是丁兰的脚印。 白袍巫师没有在杉树林做过多的停留,他沿着狮子大道到了米苍山脚下,然后一直往巫山落霞峰反向,见到了巫山神女瑶姬。 神女似乎早就料到了白袍巫师的到来。 此时,瑶姬站在落霞峰巨大的观赏台上,一轮明月高挂天际,白袍巫师一路风尘仆仆,赶到峰上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神女的黑色秀发在风中飞舞,她一动不动,若有所思,月光撒了下来,让眼前的一切显得幻生幻灭,忽隐忽现,如同仙境。 白袍巫师拍掉袍子上的一些碎叶,大大咧咧地坐在一张石凳上,说道:“还是你落得清闲。” 神女置若罔闻。 巫师跟她是几千年的老朋友了,也见怪不怪,发出了一声叹息,说道:“每次到你这里来,寒碜得紧。老夫一把年纪了,风餐露宿的…”他的声音越来越细。 神女依旧迎风傲立,她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她不食五谷,吸风饮露。 巫师知道这些,但他依旧要继续唠叨几句。 神女瑶姬转过身来,微微蹙眉,瞅了巫师一眼,意思让他说重点。 巫师心领神会,于是将近年来的情况娓娓道来。 神女听完后,不紧不慢,脸上没有一丝异样,说道:“我们无法洞见三界之外,但是五行之内,一定有迹可循,你做为权力之杖的守护者,不应该让青铜落入凡人手中。” 白袍巫师讷讷道:“的确,早些天权杖现身了,又不知道去了哪里。天地太大,大都无迹可寻。” 神女继续道:“天地八极已然有两个出现松动,你知道这意味这什么!” 巫师不知道她具体值得啥:“二千多年了,魔神的力量同样再消亡。” 神女愤然道:“魔神一直想染指人间。”她神色变得严峻。 巫师低头不语,上个纪元出现了许多大圣贤,终结了那场人间浩劫。 几百上千年的生灵涂炭,大地上的创伤用了将近二千多年才修复。 巫师记得,那场浩劫当中,最为后人津津乐道的是颛顼大地与水神共工的大战,大禹斩杀九头柳相,炎、黄联手九天玄女等击败蚩尤、风伯、雨师等,这些故事成了现金流传在人间的神话传说。 当然,这些传说都带了血和泪! 他跟神女瑶姬明白,谁也不希望这种事再度发生。 巫师说道:“这一切还只是个苗头,这些苗头此前也出现过,最后都虚惊一场,我们依然还有时间。” 神女严肃问道:“那个在天帝山引发气脉波动的少年真的是一个三眼人?” 巫师说道:“对的,他们要去往扶桑神树。” 神女看向天上那轮淡淡的清辉,说道:“我希望你记住,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巫师知道神女的一意思,但他依然后者脸皮说道:“我正好路过那里,你说,我一个活了几千岁的老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神女懒得跟他浪费口舌:“总之,静观其变吧。黑袍巫师呢?多少年了,他到底跑到了何方,他可是青铜权杖的守护者。他难道不记得自己的责任了吗我” 巫师撅了撅嘴,说道:“巫即嘛?我也有一千年没见过他了。” 他沉吟片刻。 神女接着转过了身,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天上的明月,不再言语。 白袍巫师站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要走了! 青云殇跟丹丘生两人,在绵阳山寨,火神祠堂的山洞里。 长公主心事重重、翘首以待,丹丘生则拿着酒葫芦,舔着舌头,望眼欲穿。 丹丘生魂不守舍,骂咧咧道:“还不来,还不来,我酒都喝完了。” 这个隐蔽之所是丁兰上次寻找火神祠堂时碰巧寻到的一个避难之所。在他的逃难计划里,这是第一个聚首地,此处距离火神祠堂,只有十里远。 丁兰一路风尘仆仆,走起路来跌跌撞撞,他意外这次权杖的反噬力如此强悍。 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来到火神祠堂。他记得第一次来到这个位置时,内心中隐隐活的一丝安宁。因此,他急不可耐地跑到这里,在看到熬祠堂一角时,他像突然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心里一喜。 而就在这一刻,他全身力气控制不住地奔泻而出,接着头脑一黑,瘫在地上,他感觉到自己撑不住了,于是在泥地里摸爬,最后拼尽气力,在祠堂后地位枯草堆里,陷入了昏迷。 这个睡意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席卷全身。足足12个时辰后他才苏醒。 在睁开眼睛那刻,他唇干舌燥,全身滚烫,脑壳像被火烧。 他挣扎站了起来,双手向后探去,发现黑色布袋还在,内心稍安。 可是,他感觉到自己嘴里似乎在冒烟,于是迈着趁沉重的步伐,爬到水缸边缘,毫无顾忌地将头探了进去。 他就像一头水牛一般,不断大口大口地喝着。 他似乎不用呼吸,有水就够。 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水,知道感觉到身体的温度下降之时,他才将头探了出来。而水缸里的水也所剩无几。 可是他依然如处在梦境,他毫无顾忌,紧接着往青云殇的藏身之所奔去。 他心里念叨:“云殇,等我,我是不小心才耽误了这么多时间。” 丹丘生借着最后一点酒,昏睡了一下午。 天边烧着“火烧云”,丹丘生被两只蚊子吵醒了。 他突然站起来,叫嚷道:“长公主,你一个人在这里等,我去打酒,我需要酒。” 青云殇静静地伫立在石块上,点头示意。她估摸着丁兰应该早就要到了。她说道:“他应该是被什么事缠住了,你也知道,他是一个信守诺言的人。”语气中带着焦急。 丹丘生意兴阑珊,他披着皮裘,说道:“我现在不管这些事,只要他有信心走到这里就行。” 丹老的话刚好落音,丁兰就出现了。 丁兰从一棵杉树穿了过来,他看到了青云殇的背影,也不等他们反应,歉意说道:“咋们赶紧往往西走。” 丹丘生停下来脚步,说道:“不是要去剑门关吗?西边可是龙门山,那边是营盘山的底盘!” 此时,夕阳西下,暗影朦胧,他看不清丁兰的容颜,但他明白丁兰的深意,跳下石块,说道:“咋们一切听他的,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咋们赶紧收拾一下,准备走。” 丁兰不禁受宠若惊。 他待在当场,错愕地盯着长公主,一点泪水溢了出来。 这么多年了,她似乎终于认可了自己。 青云殇在看到了丁兰那刻,着实吓了一条。她连退了两步,然向前走近了两步。 他奇怪这才三天不见,他似乎变了一般模样。 他的左脸颊髭毛像被火烧了一般,头发枯黄,两颊瘦削,特别是神态,呈现在世人眼前的神态,似是而非,且莫可形状。 青云殇凑了一看,捂住丁兰的手,察言观色,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如此憔悴。” 丁兰怕引起怀疑,缩回了手,侧身避开她的眼神,说道:“想要在一百多双眼睛的注视下逃脱,不费一般力气,是不可能办到的。云殇,我两天两夜没合眼了,没喝一滴水,没进一颗食,现在疲惫至极,这都是正常的。” 他顺便将头低埋了下来,说道:“情况非常危机,咋们去龙门山再说。” 青云殇将信将疑,看到丁兰似乎苍老了好几岁,她心里疑惑不已。 或许,确实如他说的一般,面对一百多人的追击,想要从容脱身,其难度无法想象。 难道是过度的紧张,改变了他的神态? 丁兰严肃说道:“快点,我猜到他们一定会追到这里来,你也知道,涂苏这次对我可是势在必得。” 他加重了语气,打消着疑虑! 青云殇,丹丘生赶紧跟上了他的步伐! 第86章 针锋相对 阳臻麟大概不明“兄弟阋墙,外御其悔”的含义,他对大哥阳柯泉的一系列操作让青玉气愤不已。 这连绵不绝的雨是停了,但是他们的速度却并没有加快,隔三差五,他们就要面临一次攻击,而每一次周旋,都会耽误四五天。 最开始他们有100车货物,现在丢失了3车,还失去了2位兄弟。 太阳破开乌云,跳了出来,展示着太阳神的神威。 赤日炎炎似火烧,上古先民记载的“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正好可以形容此时的境况。 早半个月,田埂被大雨冲垮,此刻,太阳烤焦着大地,如此怪异的天气,老百姓也是头一次遭遇。 只见,大河边的水在退却,许多农夫、农妇,撅着锄头等农具,又开始下田劳作。 在沧冥山下,青玉汗流浃背,她拿着一个蒲葵草制作的蒲扇,坐在一石块上,喝了一口阳柯泉递过来的水壶里的水。她直接说道:“阳甄麟那小子到底要闹哪样?我们已经警告过他们了。这简直岂有此理!” 阳柯泉举目张望着,没有理会,前方是杉树林,他推测,下一轮攻击,也许会从那个方向袭来,他吩咐两位小厮:“去查看一下树林的情况。” 两个小厮领命而去。 远处天际上空,两只黄鹂在翱翔,叽叽喳喳,叫嚣不止,一行白鹭从青色的天空飞过。 天地一片肃静。 他理解弟弟的目的,但是他从来不在外人面前表露自己的心思。即便是青玉,也不行。 这些年来,他亲眼看着叔叔阳江和父亲从情同手足到最后反目成仇,他不希望自己跟阳臻麟之间也出现这个情况,他明白,他们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 阳柯泉接过水壶,仰头喝了一大口,没有正面回答青玉的话,只说道:“再休息半个时辰,咱们去下一个站点。” 青玉数着日子跟路程,心里直犯嘀咕。 她想着距离什邡古城不远了。 她看到阳柯泉不答,于是站了起来,前方是两条小路。 一条是往绵阳方向,一条是往什邡古城方向。 她从小就听过什邡城,一个存在了800年的古老城邦。 当年,父亲青酆和蚩尤城的西门千麟再加上白帝城刘昊贤的红衫军团,组成了十万大军,依然没有攻克这座城池,桂圆桥超强的防御能力,闻名遐迩,对很多人来说是一个噩梦。 阳柯泉对这场战争略有耳闻,他说道:“听说青铜神仗最后出现了。” 青玉对权杖传说了解不多,只略略说了一句:“青铜神仗是空穴来风,没有的事,一切都是芒城李文鼎家族的诡计。” 阳柯泉记起父亲说过的话,他知道芒城是建立在岷山出山口的一座城邦,而岷江是一条比沱江气势更加雄壮的大河,那条河养育了更多的人们,李文鼎家族是平原上最煊赫的大家族之一。” 他望着沱江里翻滚的河水,涛涛江水将两边农田淹没,说道:“听说每到雨季时刻,岷江比沱江更加残暴凶悍。 青玉站了起来,表示反对:“这都是好事者嚼舌根,我跟你说,上古圣贤怎么说的,‘岷江遥从天际来,神功凿破古离堆。恩波浩渺连三楚,惠泽膏流润九垓。’这可是歌颂岷江的恩泽哦!”青玉就像一只五彩的蝴蝶,在山丘上翩翩起舞,一些农夫看呆了。 阳柯泉没想到这个神秘的女奴,博闻强识,出口成章,于是说道:“我只是听一些游侠说过,这些天,我看到了沱江浊浪滔天,所以做如此推测。” 雨季确实给黎民百姓带来了灾难,而自己家糟糕的处境也是从那个时刻开始的。青山和妈妈深陷重围,青水、青云、青罗等人到现在音讯全无。一家人分崩离析,青玉看着江水翻滚,猛浪滔天,眼睛不觉湿润了。 阳柯泉意外自己提到岷江居然让她黯然神伤。这倒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赶紧安慰道:“你没事吧。如果你觉得岷江好,这次任务完成以后,咱们去那边瞧瞧行不行?” 青玉没想到阳柯泉如此善解人意。 这位大哥哥襟怀坦白,如同琨玉秋霜。他给人的感觉就像乔一给她的感觉一样,而且更加敦厚、诚挚,本来两点泪珠盈盈缀在眼眸中,听闻他的关怀声,她再也控制不住,泪珠从眼角滑落下来。 阳柯泉从来没见过女孩落泪,心里一阵紧张,他赶紧抽出手绢,给她拭去泪水。 青玉一脸娇羞。 这时树林中,一阵躁动。 阳臻麟突然窜了出来,只见他身着华贵服饰,一身公子打扮,他左手扇着一把菩提扇,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说道:“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水灵儿,你看看,三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越发娇艳了。”他眼中充满着淫邪和戏谑。“是谁惹你了?让我来收拾他!” 公子风流嫌锦绣,新裁白纻作春衣。 青玉被他瞅着,感到浑身不自在。她赶紧躲到阳柯泉身后,揩拭眼泪,怒道:“我认识你吗?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阳臻麟发出爽朗的笑声,他盯着阳柯泉,但是却对青玉说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管风与月。水灵儿,你跟我走吧,阳柯泉表面温文尔雅,实际上内心龌龊不堪。” 青玉针锋相对,她向前走了一步:“我眼睛没瞎,自有分辨的能力,你就算再努力一万倍,也比不上你哥哥一个手指头。” 青玉探出头来,就像树杈间一只探出头的画眉鸟,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阳臻麟越发觉得这小妮子的可爱,怜爱之情顿生,说道:“老哥,小弟本来不忍心夺你之爱,但你既然此前要做谦谦君子,摆出一副脱离红尘俗世的姿态。因此,我希望你能成全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他的话很明显了,他只对青玉感兴趣。 阳柯泉双眼如虎,炯炯生威,他如天神般站立,挡在青玉身前,说道:“她是我的女奴,一切都听我的使唤,我不想给,谁也夺不走。” 阳臻麟显然有备而来,他向前跨出两步,左手一挥,身后突然奔出上百战士,一个个虎背熊腰,五大三粗,都是有武艺的主。 他不知从何处雇佣了一批强盗。 他显然超出阳柯泉意料之外。这个不懂事的弟弟,居然摆出如此阵仗,简直是无脑至极,他察言观色,判断了一下,对青玉说道:“等下大战场面混乱,你在这里会让我分神,我希望你逮着机会,赶紧跑掉。” 青玉一脸严肃,她毫无惧色,说道:“试都没试,咋知道谁胜谁败呢。” 阳臻麟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再一次强调道:“大哥,刀剑无眼,等下误伤了这位娇小美人,岂不是让人徒增悲伤。” 阳柯泉将青玉稍稍往后扯了扯,叫道:“有我在,她不可能受到丝毫伤害。”他一招手,这次运送队的50位壮士个个劲装束发,手持钢刀,出得阵来。 这一路来,他们担惊受怕,此刻大战一触即发,他们也想早点了结这段恩怨。 阳柯泉说道:“各位兄弟,敌人就在眼前,咱们严阵以待。” 50位兄弟发出震天怒吼:“一切谨遵大公子安排。” 阳臻麟看到对方的架势,脸上一脸鄙视。这场大战,他显然胜券在握,二对一,甚至三对一,这可是全面压制。他左右闪过一个眼神,接着一百多号人冲到阵前来,还不等他的口令,兄弟们就横冲直撞,一拥而上。 紧接着双方陷入混乱。 这场大战颇有点江湖斗殴的意味,队形毫无章法,因此,场面混乱至极。 阳柯泉护着青玉,抵挡阳臻麟等三位战士。 阳臻麟边说边打:“大哥,你可有丝毫怜花惜玉的心。你看看吧,不管是人数还是战斗力,我都胜你几倍。你要是还有丝毫良心,你就让这个可爱美人,跟我走吧。你知道,我绝对会比你对她更好。” 阳柯泉只是不理,他将双刀战法使将出来,尽量拦下对方三人的钢剑。 青玉知道阳大哥抵挡不住三人的连番攻击,于是不时偷袭。。 阳臻麟怕并不想伤害青玉,他心里更多的是一种玩味心态,他只想羞辱她,他一边说着一边斗着,让青玉狼狈不堪。 青玉说道:“士可杀不可辱。” 此前在宝墩城,青玉跟哥哥青山学过一些招术。因此会一点基本的攻防技能。可那些年,青玉从来没有遇到真正的战斗场面,一旦真枪实弹,她就原形毕露。 她试图挡驾住阳臻麟的一招半式,哪知道后者早就观察到了青玉的攻击力。 阳臻麟大喝一声,抡起钢刀,将青玉的短剑砍下,横刀挡在她眼前,说道:“我劝你们不要自取其辱。小妮子,刚刚若不是我手下留情,那么你的小脑袋早就开了花。“ 青玉连连后退。 那边阳柯泉被三位壮士缠住,因此分不开身,只能干着急。 就在青玉陷入困境,即将遭受凌辱之际,只见树林中的树梢上,一阵骚乱。 就像一阵狂风,呼啸而至。 不知几百几十的“猿猴”来了。 阳臻麟转过头来,试图查看大后方出现了什么异动? 没等缓过神来,他脸上突然感到一阵刺痛,接着手臂似乎被抓了一下。继而,一只香蕉,一颗梨子,一个苹果从树上砸下来,当然,从树上砸落下来的,除了水果, 还有石头。 不到一炷香时刻,阳臻麟的大军被天上飞下来的石子砸得手忙脚乱,遍体鳞伤。 猴子大军占据有利地形。 阳臻麟的队形受到了致命威胁。此前,他根本就没有准备弓箭手,因此,他们对树上的猴子大军,束手无策。 青玉也意外。 原来是一群好队友! 她对着树上大叫起来:“嚣,嚣,你在吗?我知道你在帮我。” 猿猴“嚣”听到了青玉的呐喊。它在树上腾挪闪跃,发出“突、突、突”的声音。 猴子大军聒噪不休。 嚣显然是这个猴子大军的首领,它丢着石块,拍着胸膛。试图告诫在场的所有人,树上的猴儿才是这片树林的主人。 几百只猿猴又丢来无数瓦砾和砖头,阳臻麟的队伍狼狈不堪,许多人被砸的头破血流,不少猿猴手舞足蹈,拍打着自己胸膛,企图告诉对方,自己强壮得很。 阳臻麟千算万算,完全没料到这个情况的发生,他招呼大家撤退。 许多战士捂着脸,有些撅着胳膊,大家战袍上被水果汁砸成了五颜六色,有些严重的被砸开了头。 总之,所有人都是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 青玉则乘胜追击,叫嚷道:“砸他,砸他,别让他跑了。” 阳柯泉同样没料到这场战役会以这种方式取得胜利,他让青玉停止进攻,说道:“不要赶尽杀绝,阳臻麟罪不至死。” 青玉怒道:“谁叫他惹你了本小…姐”。她那个“姐”字细不可闻。 嚣自从离开青玉一行人后,天天在森林瞎转悠。基于它是上古灵兽,自带王者气势,一个月后,理所当然地成了猴子大王。 待到再也看不到阳臻麟的背影后,嚣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青玉连忙走到近前,拍了拍嚣的身子,嚷道:“嗨,老朋友,谢谢你的帮忙。” 嚣扭着屁股,抡着胳膊腿,好不快活。 几个月不见,这家伙长高了,也壮了,青玉兴奋道;“看来你在外面逍遥自在,吃得好也喝得好。日子潇洒得很啊,比跟着我要好得多。” 嚣“呼、呼、呼”地摇着头,表示不同意她的观点。它看着那些猴子兄弟,摇头晃脑:表示:带着这群队友,让它伤透了脑筋。 嚣携来不少水果,“嗷、嗷、嗷”叫着,让青玉吃。 青玉毫不见外,分给了那些流着口水的车夫。 嚣躲在一边,抓耳挠腮。 青玉看到上百只猴子在树林里跃来窜去,她跟嚣说道:“叫我谢谢他们,没有他们的帮忙,我们的处境将非常糟糕。” “嚣”瞥着眼睛,吐着舌头,只见它跑到树上,跟那些猴子“嘁、嘁、嘁”地胡乱指示了一番,那些猴子在树上欢呼雀跃,表示:小事一桩,小事一桩。不必介怀! 阳柯泉收拾战局,抚慰了一下受伤的兄弟,然后跑了过来。 他看到这只奇怪的大家伙居然跟青玉称兄道弟,颇感意外,然而更惊讶于青玉的神奇了。 他交待一二后,走到青玉身边,说道:“帮我谢谢你的猴子朋友。不过,咱们现在要赶紧走了,阳臻麟这家伙脑壳灵光得很,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下次你的朋友们可不会像这么从容。” 青玉知道阳柯泉大哥从来不打诳语。“嚣”只是一个猴子,还未成年,面对人类的钢刀与弓箭,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她说道:“嚣,你赶紧走吧,咱们下次见,我还有要事,咱们有缘再见。” 嚣依依不舍,直到青玉等人离开,它才慢悠悠地回到树林中。 第87章 阴差阳错 青叶、子末将军在张山、李泗等人的张罗下,又将一批流民窜戳在了一起,这支队伍很快超过300人,已经具备一定的战斗力。 张、李、王、赵等四人利用青氏家族在龙泉山脚下的势力与威望,他们很快就成了这支队伍的负责人,然后,对青叶俯首称臣。 最开始几天,迫于宝墩新城二太子的淫威!他们规规矩矩,投鼠忌器,但是后来发现跛腿王子似乎是一位落魄王孙,于是胆子又逐渐大了起来。 野蛮也意味着粗鲁,于是原形毕露,每到一个山头或一个村寨,不是打家劫舍,就是恃强凌弱,这批人大概不知道匡扶正义是啥意思,也更加不明白何为替天行道,他们有时候还实行三光政策,到了村落,就“用光、喝光、吃光。” 后来又来了一帮绿林好汉,加入后,更是无法无天,他们胡作非为,无恶不作。 看到这些莽汉嚣张跋扈,青叶想着,这世间到底怎么了?老百姓还怎么生活呢? 他隐隐猜到,这一切的一切或许是这雨水引起的!记得去年的时候,城邦里的巫师都说“水神在发怒”,“水神怒,天地裂”,这洪水毁坏庄家,今年又颗粒无收,于是加剧了民间的矛盾,增加了生活的困难。 青叶默默想着,万圣宫里玉液琼浆,珍馐美馔,奢华至极,而眼前这些人,为了一块猪肉,甚至一口米饭,挣得头破血流,这种种人生百态,是他那个嚣张的哥哥青海,不学无术的弟弟青麟和他那高高在上的妈妈郡羽皇后所不知道的。 青叶的脾气终于要爆发了。因为他看到了队伍里几个汉子抢劫民女,他们对一个15岁的少女施暴。 “奸淫掳掠”这几个字可是青叶在带队时明文规定禁止的。偷和抢,已是他能忍受的极限,但强奸民女,对少女动粗,这就“罪不容诛”了。 在城堡里,最爱的女人白萱最终背叛了他,但是他对跟她一样的悲情少女依然抱有着同情,这种同情是发自内心的。 关于这点,大概只有子末将军才知道。 青叶向张山、李泗使了眼色。王伍、赵畄等人将那个为头的汉子给绑了过来,子末将军斜挎钢刀,挺立一旁。 几十上百个赤着膀子的汉子,啃着牛排、狗腿、羊头,一边张望一边窃窃私语,他们翘首以待,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个落魄王孙到底是何用意,有啥手段? 正午时分,这个被绑起来的汉子正要对一位少女施暴时,被张山、李泗逮个正着,王武、赵畄得到指令将他抬了出来,他的名字叫孔明登。 跛腿青叶站在一颗大树下,双眼如喷火,尽管他的左腿畸形,整个身形一高一低,走起路来丑陋且滑稽,但是他看上去就如同一位天神。 他双眼圆睁,嚷道:“这支队伍组建以来,兄弟们怎么说的?不可烧光,不可杀光。”人群中一阵悸动。 青叶指着张山和李泗:“接着说…” 张山、李泗说道:“不可奸淫掳掠。” 青叶怒道:“孔明登犯了啥错误?” 王伍、赵畄说道:“他控制不了兽性,奸淫民女。” 青叶大义凛然,怒火中烧,道:“该受到怎样的惩罚?” 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的则不以为然,他们认为孔明登可是一位颇有来头且成名已久的大盗,不是一般人处罚得了的。” 那知道子末将军说了一句:“军法处置。” 青叶闻言大声叫道:“天道虽然无情,但大道有情,这天道是诸神的规则,但大道却要靠自己坚守。”他边说边拍着胸膛,接着,干脆利落道:“就地正法。” 子末将军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座木架邢台,王伍、赵畄将五花大绑的孔明登抬上木架,大咧咧地叫嚣着:“叫你无视王法,叫你无法无天。这是你应得的下场。”他们将他的头颅压在邢台绞架上。 孔明登奋力挣扎,弹腿扭动,但是张、李、王、赵四个人紧紧地将他箍住。 追随孔明登的三四十个汉子看到自己的头目被架上了邢台,无不动容。他们纷纷摩拳擦掌,咬牙切齿,准备反抗,一些人已经打算行动了。 孔明登怒眼看向自己的兄弟,寓意告诉他们:“可以展开营救了。” 青叶见势不妙,当机立断,叫道:“给我马上邢行。快!” 他怕稍有不慎,再生事端! 子末将军举起断头刀,从上往下,“唰”地一声,鲜血贱了一地,一颗的头颅掉在地上,带着鲜红的血迹滚了一个半圈,在两颗野草间停了下来。 这个头颅双眼怒睁,白骨连着血筋,面露凶光,画面惨不忍睹。 人群一阵惊呼,有的远远地怵在一边,莫可名状。 青叶看到人群安静下来,他抹了一把冷汗,子末将军同时察觉到,假若动作再慢点,人群激愤,一旦发生暴动,还不知道如何收拾。不过,这一切刚刚好。 那些看上去要闹事的汉子,乖乖地躲在角落。 待人群解散后,青叶将受害少女拉了过来,她脸颊瘦削,眼眶深陷,身子骨瘦的像一根竹竿。她两腿发抖,牙齿打颤,不知怎地,青叶在她身上看到了白萱的影子,他安抚了一下她,然后送给她许多金龙币和银龙币,叫道:“女孩,快走吧,你爸妈需要你。” 晚风拂柳,秋蝉唧唧,这日晚间,青叶他们找了一片高地休憩,酒足饭饱以后,一些农妇农夫打起了帐篷,一些单身莽汉则直接躺在草地上呼呼大睡,夜晚的星空一片明亮。 皓月当空,流萤点点,青叶的心情一片澄明,似乎此前压住眉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子末将军看到青叶神采飘逸,颇有指点江山的气势,于是携来了金樽和美酒,他边走边说着,在我家乡有一歌词是这样唱和的:“勿将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白云来往青山在,对酒当歌且开怀。”他说着将酒杯递到青叶手上,给他满了一斛,说着就地坐了下来。 唱道:“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 整个营帐抖处于一种愉快的氛围! 这确实是青叶离开宝墩城来心情最舒爽的一晚,这似乎是一个全新的开始。这支七拼八凑的队伍,在自己的带领下,纪律严明,颇有军队的架势,特别是张、李等四人对他毕恭毕敬,将团队管理得井井有条。 刚刚,就地正法、杀鸡儆猴,在人心即将躁动的瞬间,子末将军以雷霆之势斩下头来,取得了杀一儆百的效果,这其中微妙的关系只有他和他两人知道,无形之中达成了某种默契,只是都心照不宣。 这些年来,宝墩新城治理过一些流寇、匹夫等,民间流寇的关系处理其实是相当棘手的,稍有不慎就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些人没有原则可言,没有人性可言。 孔明登的牺牲,就像一场及时雨,来得正是时候。刚刚在头颅落地的瞬间,青叶也发表了振奋人心的陈词,他说道:“孔明登屡教不改,已经警告过他多次,我这是被逼无奈。但是你们也看到了,在队伍中,只要有人胆敢挑战我的底线,无视规章制度,那么下场就是这样。我的话只说这一遍。”当时,人们诚惶诚恐,大家都瑟缩着,青叶最后说道:“此前的一切都既往不咎,未来的一切一片光明。” 子末将军及时恭迎道:“感谢王子的宽宏大量,王子高瞻远瞩,我们愿附骥攀鳞,臣服在你脚下。” 接着张山、李泗同样叫道:“附骥攀鳞,马首是瞻。” 接着,王武、赵畄带着许多人,陆陆续续喊着口号。 口号声,笼罩在丛林中。 最后,许多人自愿加入进来。 这个效果超出了青叶的意料之外。 此刻,满天繁星,清辉斜照,他跟子末将军推杯换盏,两人欢畅至极。待子末离去后,青叶一个人又静静地休憩了片刻。 他明白,这些山村野夫,服强不服弱,他们看上去无所畏惧,但实际上投鼠忌器,他们有自身的软肋和局限,因此,只要抓住问题的关键所在,那么就能将这盘散沙搓成一团泥团。 或者说,将纤维搓成一股粗绳! 青叶拽着拳头,他已经感觉到了这股粗绳所蕴含的力量。 他默默揣测着,岷山深处,三大部落势力庞大,再加上营盘山的大军,这帮乌合之众即便进去了也是以卵击石,但随着这根绳子越来越扎实,追随的人越来越多,那么到那一天,情况就另当别论了。 接下来两天,他又想到了那个受伤的女孩,处于某种原因,他看不得那些肮脏的莽夫对怜弱的女孩做出猥亵、挑逗甚至是那怕说出一句羞辱、谩骂的话语,他再一次在队伍中强调了对妇女、少女、只要是女性的尊重,“不准奸淫掳掠”这句口号,他让整只队伍足足喊了50遍。 这无疑在绿林草莽中引发了渲染大波! 一些人好事者捧腹大笑,叫嚷道:“这简是天下奇闻。” 一些汉子则怀疑道:“这个跛腿王子,腿是瘸的,难道老二也是残的?” 在这些莽夫的认知中的,宝墩新城的二公子一定是在温香艳玉中长大的,哪有不近女色的道理,但哪知道他坐怀不乱,而且,提都不敢提。 一些风言风语飘进了青叶的耳边,他充耳不闻,对于人们的戏谑,他也如如不动。 只有子末将军明白,青叶为什么会这样! 他知道他依旧挣扎在白萱的背叛中,但是他明白,往事如烟,大风吹去,人生哪有过不去的坎呢?于是在某日晚间,他跑到青叶的帐篷,对他说道:“已往不谏,来者庶几。” 青叶懂他的意思,他慢慢摆正了自己的心态,他说道:“随他们说去吧,反正我看不得这些事情发生。” 子末将军发现他是一个比较洒脱的人,于是接着继续说道:“休对故人说故国,且将薪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青叶回敬了一杯,道:“这歌手的歌词倒写进了人的内心,假若某天要是碰到这名歌者,一定要跟他做朋友。” 子末将军笑道:“这个歌手其实就是古蜀大陆的,不过早已化为尘土了。” 接下来两人一个唱和着:“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一个则附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几杯酒下肚后,青叶突然停下来,严肃说道:“你说他们口中说的那个神秘女子是谁啊。这个世界上,难道还真有魔鬼吗?” 他担心他抢不到苗刀。 子末将嘴角残余的酒水拭去,说道:“不问世事何为天,醉酒销魂白云间。 我也不懂,反正既来之则安之。想那么多干嘛?” 青叶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瞅着他烂醉如泥,于是也就不再啰嗦了。 大雨停歇,天气放晴,泥泞路面变得平整许多,这里距岷山还有不少距离,因此他们加快了步伐,经过5天的跋涉,已经来到了平原中部的江安河边,距离郫县古城只剩3天路程了。 这日晚间,枫叶林另外一边,突然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很显然,有人在仓皇出逃,然后有人正在后方全力追击。 青叶、子末将军和张山、李泗等人埋伏在山埂上,他们看到平原上,两批人马一前一后。前头的战马口吐白沫,筋疲力竭,后头的追击者,气势汹汹。 子末将军解释说道:“前方是什邡古城的魏兵将军,车辇里估计坐着一位重要人物,但不知是谁,追击者是芒城李文鼎家族的人。” 一语中的,前方确实是丁钰橙公主和魏兵一行。他们在回什邡城的路上,很不巧地碰到了来自芒城李文鼎家族的军马。 这支追赶者是李文鼎次子李佳琪。 他们势若猛虎,穷追不舍。 这是为何呢?原来“苗刀现世”的消息,也传进了李文鼎城主的耳朵里。 这些年来,芒城李文鼎一直幻想囊括四海,一统江山。 只是他这些年在商贸上突飞猛进,但在家族势力扩张这块却屡屡碰壁,他明白相较于什邡古城的丁氏,宝墩新城的青氏,他们李氏缺乏逐鹿中原的底气和气势。 每当起兵造势时,追随者甚寡,他一直苦无良策。 十多年前,为了打击势力强大的什邡古城,他捏造了谎言,对外宣传上古神器“青铜神仗”在丁坤手里,结果青酆大帝会师北上,让丁氏家族元气大伤。 倘若不是飞将军衡空出世,那么李文鼎家族的奸计定能成功。 此从那次以后,他一直在等待机会。 于今机会来了! 李文鼎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魔神蚩尤的配剑“苗刀”出现了,经过他多方求证,“苗刀之祖”千真万确出现在一家客栈里。 从确定这条消息那天起,李文鼎就坐立不安,他想着苗刀在自己控制的地盘出现,是不是意味着这是李氏家族崛起的征兆。 于是,他吩咐次子李佳琪:“停止一切事务,全力追击苗刀下落。” 他明白,苗刀作为上古九黎部落首领蚩尤的佩剑,具有争霸天下的气势。 只要得到苗刀,那么就具备逐鹿中原的资本。只要持有此刀,也就意味着战神蚩尤复活,李文鼎等统治者都知道,上个纪元,魔神蚩尤,叱诧风云,上古大圣贤炎帝和黄帝联手才将其击败。 李佳琪整装待发,带着一千兵马全力追查此事,他打听到,一个年轻人,确实拿着一柄闪着蓝色光芒的弯刀,击败了几十人。 不曾想,在河谷地区,他们跟什邡古城丁钰橙一行狭路相逢。 魏兵将军的先父魏源大将军就是“权杖大战”中牺牲者,而他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李氏家族。 于是,魏兵将军当仁不让,接着,双方陷入刀光剑影. 不过,双方实力悬殊,李氏家族有备而来,魏兵将军见势不妙,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务之急,保障丁公主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他将队伍拆分在两队,目的是为了掩人耳目,自己跟丁钰橙走上济康小道。 不曾想,他们还是被追击到了。 李佳琪年轻气盛!嚷道:“再不停下,我要杀光你们!” 形势危如累卵,迫在眉睫。 张山说道:“他们危险了!” 青叶知道李氏家族是敌非友,同时也猜到这些什邡古城的将士一定跟那个丁钰橙有关。 本来,他想着,这个是老哥青海的未来夫人,她遭遇危险跟自己有啥关系呢?他犯不着做孤胆英雄! 但是他明白,尽管嘴上强硬,但是他心里犹豫,而且,自己一定过不了这个坎。 于是他跟子末将军,张、李、王、赵等人一番商议。 张山、李泗等人在山丘上做周密部署,王伍、赵畄则率领部分兄弟,将李佳琪引向了另外一条路。 青叶和子末将军随即埋伏在河边小路上,等待时机。 丁钰橙公主坐在车辇里,不时左看右看,内心如麻,愁眉不展。 她没想到回来路上居然会碰到芒城的李佳琪。她知道,李氏家族对丁氏家族一直有觊觎之心,这次终于逮着了机会,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 看阵型,对方有备而来,魏将军仓促应战,已落下方,自己将再劫难逃。 她想着,如果等下被抓了绝对不给他们可乘之机,她左手撅着一把匕首,万一受到凌辱就立刻自刎。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只听到车外一阵金戈交击声。 然后人影纷乱,马蹄声杂沓无序。 接着自己乘坐的车辇就翻到在地上,滚下了山坡,战马嘶鸣,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突然伸出了一只手,将她提了起来。 电光火石间,丁钰橙紧紧扣住这只施以援手的手。她看见一个年轻人紧紧箍住自己的腰身,而车马向悬崖摔落下去。 绝壁促狭,非常窄,只有一脚之地,于是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前胸夹后背,他们踩在一块突兀的石头上,不一会,他们同时听到,车辇掉进了深涧,摔得支离破碎。 惊心动魄的一瞬间,她吓得花容失色,呼吸几乎要停滞。 丁钰橙平素胆子大得很,但这次也差点吓得魂飞魄散。不一会,她就闻到了一股强烈的男子气息,这气息似带有一点磁性,深邃且沉毅。 她跟他四目相对,鼻息互闻,几乎是肌肤相亲。 黑暗迷蒙中,借着月光,她发现他有一张清癯的面孔,眼睛纯净得就像一湖秋水。她想着,这是哪位少年英豪? 他救了自己,她心下稍暗。 哪知道, 这个清癯面孔的年轻人,用恶狠狠地眼神盯着自己。 似乎在警告她千万不要发出声音。 而且,他似乎认识她。 丁钰橙咬着嘴唇,闭上了眼睛。 青叶闻到她的少女体香,一阵局促。 他感觉到她的肌肤雪白如玉,吹弹可破,他控制不住地想触碰她,但他克制了自己心绪,将头扭向了一边。 头顶上一阵错乱的马蹄声,只听有人叫道:“从这里摔下去,一定死了,” 有声音则说:“这帮混球,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耽误了城主大事。”接着“哒哒哒”一阵,一些壮马快速地离开了! 直到头顶再也听不见声音,青叶才将她提了上来。 丁钰橙总算看清了这个年轻人的样貌,等到青叶走了两步后,她就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疑问。 她意味居然青海没见着,居然见到了他。 青叶不等他开口,率先说道:“你贵为公主。要是觉得累,可以骑着我的马先走,马就在前方树林。” 丁钰橙气鼓鼓地道:“你是青叶,别以为我不认得你。” 青叶猛然回头,吓得一惊,他意外她居然会认得自己。 他心里一阵发怵,说道:“认识就认识,有什么了不起,你跟我没交情,我跟你没关系,你走吧。” 丁钰橙没想到他的反应会是这样,于是怒道:“听说你私自逃窜。” 青叶回击:“你倒是八卦得很。” 丁钰橙脸色飒白,她不知道八卦是啥意思,于是说道:“听说人人都讨厌你。” 青叶回击道:“你就会拾人牙慧,毫无新意。” 丁钰橙气急败坏,自从刚刚相逢以来,没讨到一点便宜,她愤慨道:“你杀了你的父亲。” 青叶停下脚步,狠狠道:“你活该成了寡妇。” 这一回击,如平地惊雷,丁钰橙要哭出声来。 这次征程,从上到下,从前到后,确实失败至极,国王陛下没见到不说,回城了路上损兵折将,然后现在居然被这个“弑君者”给羞辱,小小年纪的她被人骂成了“寡妇”,她好歹也是千金之躯。 她强忍泪水,双手扭在一起,呆立不动。 青叶看到这位娇美的公主浑身颤抖不已,他明白这话杀伤力太大了,他打击到了她的自尊。 他悻悻然,同情心泛滥,于是跑过去暗慰说道:“对不起,你不是寡妇。” 丁玉橙破涕为笑,说道:“算你有自知之明,这是真的,青海还没死。青山是个大坏蛋,自立为王,他俘虏了你哥哥。” 青叶闻言一阵错愕,然后又一阵心酸,他回应道:“你别人云亦云,鹦鹉学舌有啥意思,这么说吧,青山不见得是坏人,青海不见得是好人。” 丁钰橙怒道:“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哥哥,他这可是为着城邦身先士卒,冲锋陷阵。” 青叶道:“或许,算是身先士卒吧,但他可不是为了这座城邦。” 丁钰橙恼羞成怒,她回道:“你为什么老是针对你哥哥。你看看你,不顾家仇国恨,只在这里游手好闲。”她说完后略微后悔。 青叶听完一阵心酸,他迈开大步走向前去,对她不管不顾了。 他想着,自己的好心宁肯被狗吃了去。在外人看来,他在这里吟风弄月,在这里游山玩水,跟一帮流寇胡作非为,可是,这哪是自己愿意的呢?如果不是他哥哥和母亲大人,他会将日子过成这样? 他懒得跟这个刁蛮的千金小姐解释,他明白,这世上只有冷嘲热讽,幸灾乐祸,没有同病相怜,也没有感同身受。 丁钰橙看到他的腿一高一低,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突然想到城堡里青麟的嘲讽与戏谑,她的脸似乎火辣辣地被灼烧了一般,她快速跑上前去,说道:“谢谢你救了我,什邡古城不是不识大体的人,我会感谢你的。” 青叶突然站住,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他回敬道:“你以为我救你是想要赏赐?或者想要你报答我?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接着一阵急走,“刷、刷、刷”地如一阵风。 丁钰橙一行舟车劳顿,她本已疲惫至极,此时更是跟不上一个大男人的步伐,走着走着就摔在了地上。 她向前望去,发现青叶的背影早已不见,此时,月黑风高,秋风阵阵,树林里憧影错乱,一些豺狼虎豹的啸声从远处飘来,她吓得战战兢兢,突然一只灰林鹗从天际飞过,她以为是魔鬼来索命了,于是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完以后,她又强自镇定。 青叶本来走了一阵,发现她没有跟上,她开始还以为这女孩执拗,跟青麟一样,喜欢自作聪明,于是想一走了之,但看到天地茫茫,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他又担心起来,想着一个富家千金,怕是难以做到如她想象的从容。 他又往回走去,穿过斜道,他发现她在哭泣。 青叶露出讪笑,奔了出来,叫嚷道:“救人救到底,我这绝不是同情你。”丁钰橙破涕为笑,扭过一边,拭去泪水,说道:“你是一个好人,我小看了你。” 青叶在她身前一步之遥站住,说道:“我不求回报,但也不希望别人知道我的行踪,你就当做不认识我。” 丁钰橙回敬道:“这不已经认识了,难道以后见了面,还故作陌生?”她眼中带着疑惑。 青叶坐在一块石头上,压低草坪,给自己调整出一个舒服的坐姿,说道:“你就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再说,咋们不会见面了。” 丁钰橙没想到他会是一副如此无所谓的姿态,他似乎经历了什么,以至于他自认为看透了一切。 她说道:“事无绝对,这么说吧,我不说是你救了我便是。但我总归欠你一个人情,这总要想办法偿还。” 青叶嘴里叼着一个狗尾巴草,将身子往后靠,躺下来,两腿扭成了麻花,他回了一句:“这都不必介怀,纯粹小事一桩。咱们不会见面,也就无曾偿还。”说着将脸撇到一边,睡着了。 丁钰橙看到他鼾声四起,也就不在叨唠。她想着,这个叫青叶的家伙跟家里隔阂很深,从他的处事风格、语气神态来看,他似乎并不是坏人。 看到他清癯的脸容,剑眉星目,联想起青麟说的,“兄弟之中,青叶形象最差”,他想象着未婚夫青海必定如传说中描述的“英俊潇洒”。 她的嘴角露出甜甜的笑意。 破晓的清风拂过丁钰橙的脸颊,顺便卷走了她的一帘幽梦。她睁开眼时,发现青叶站在石块上,举目四顾,昨晚上一片漆黑,她没看清楚他的脸容,此刻,借着晨光,她发现他淡雅如风,有若谦谦君子。 她说道:“我这次回去,打算请求父王,派兵营救青海,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青叶拒绝道:“不去。” 丁钰橙纳闷:“为何?你难道见死不救。他是你哥哥耶!” 青叶怒道:“不去,你别再说了,他是你未婚夫,却不是我哥哥。” 丁钰橙本来还想说什么,只见魏兵率领几十匹战马风驰电掣而来,然后另一战队上的人马跟青叶打着招呼。 青叶走向前去,说道:“辛苦了,各位兄弟。” 子末将军回应道:“张山将他们引去了50公里开外,这边已经完全安全。” 这边魏兵下得马来,跟丁钰橙说道:“公主殿下,属下救驾来迟。” 接着他瞧了瞧这位跛腿的年轻人,发现他身材高瘦,神情清癯,他猜想他就是被世人取笑的跛腿王子,于是露出诙谐的笑,说道:“跛腿王子,你的大名响彻整个都广平原,都说你是弑君者,我看你也就那么回事。”他双手一摊,表示他并不强壮。 子末将军回了一句:“话不可以乱说,他不是下毒的人。”子末将军对魏兵将军,可没有好脸色。 张山、李泗、王武、赵畄等人纷纷拔出钢刀,做出战备状态。 什邡古城同样剑拔弩张。 青叶扫视了一圈,张山等人立马收起了钢刀,并后退了一步。 从时间来,青叶对这些污蔑、诬陷兴趣索然,只说了一句话:“兄弟们走吧。咋们井水不犯河水。 丁钰橙退却在一边,一些宫娥七手八脚地摆弄着她的裙裾和妆容, 她左右扫视了一圈,发现众将士都还在,没有出现严重伤亡 ,心里一阵欢喜。 隐隐间,她感觉到跛腿王子的神通广大,他居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李佳琪的战队引向另一个地方,然后又将己方的损失降到最低。 她想着:人不可貌相,这家伙是个人才。 青叶没有再跟丁公主做过多的交流,因为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 最开始,他对苗刀还仅仅只是稍有兴趣,现在,经过这一番折腾,他对这个“夺刀”的计划更加迫切了。 他认为,假若得到了苗刀,那么有朝一日,回到宝墩新城,一定将万众瞩目,一些闲杂人等也将不会再嘲笑自己,而母亲大人或许会改变看法,而他在宝墩新城就还有一席之地。 丁钰诚没料到青叶走得如此决绝,说道:“咋们后会有期。” 青叶驾在马匹上,目视前方,背对着丁钰橙,招手道:“我这种人,还是不见得好。” 此时阳光和煦,青叶的身影在阳光下,变得梦幻,让人目眩神迷。 丁钰橙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她说道:“谁知道呢?” 第88章 迷雾重重 鹅毛大雪从天空轻盈地飘落下来,行人的背包、皮裘、貂毛大衣上沾满了雪,整个天地白茫茫一片,运送物资的驽马,有气无力,一步一蹒跚。 刘敏一边收拾行囊,一边嘴里哼着:“天仙碧玉琼瑶,点点杨花,片片鹅毛”。 旁边林峰一脸鄙视,嚷着:“别再啰唆。你想想我们的处境吧。” 清晨,天还为亮,丁总指挥就安排剑神杨术和督导员杨雄,将营帐里的年轻人叫醒了。 杨雄大叫道:“快收拾行囊,时间不早了,这雪越下越大,我们将尽快赶往下一个营寨。” 马竞将地上的橼木方子捆在一起,再和蚕丛一起架在怒马的背脊梁柱上。 桃木和苏珀尔则收拾锅碗瓢盆、瓦罐、烧烤炊器等。 六人想起昨晚遇到的丑陋的怪人,就心有余悸,他们提心吊胆,浑身难受,总觉得这样忽视真相掩盖实情不是个事 ,但他们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丁总指挥。 苏珀尔说了一句:“那些怪物看上去厉害得紧。” 马竞急切道:“咋们说过,这事只有天知地知,咋们六个人知。”他之所以如此激动,就是怕总指挥官盘根究底,然后他们不得不将昨晚的一切说了出来。可是,他们手上还有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 蚕丛说了一句:“我们不可能将孩子带上,这是一趟艰难的旅程。” 大家面面相觑。 最开始,他之所以对营救行动有所疑虑,找了许多托词,就是因为他知道一旦救了孩子,那接下来该咋办?于今,他们就处在这种尴尬的境地中。 看到大家为难,桃木说道:“可以将孩子还给褒姒。” 苏珀尔说道:“那我们昨晚的行动就毫无意义。” 林峰急切说道:“孩子在她手上,她…那个老头依然会将他送到祭台,最终还是会死。” 蚕丛叫道:“依我看,必须得跟丁指挥汇报这个情况。” 马竞阻止了他:“不行,我自己带着他。”他露出倔强神色。 襁褓中的婴儿,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骨碌碌的,甚是可爱,她的小手小脚,就像洁白的莲藕,马竞不忍心丢弃她。 刚才一刻之前,褒姒匆匆跑到他们营帐,偷偷地喂了一次奶,轻轻地吻了她一下,然后快速离开了。 她哺乳时眼泪簌簌而下,晶莹的泪珠,挂在她青花一般的脸蛋上,娇艳欲滴,她跟马竞直说道:“千万别送回来,送回来,她活不过三天。” 她的声音在发抖。 马竞的眼睛扫过她两颗雪白的胀满乳汁的大乳房,最后停留在她的泪眼之上,他哽咽着向她保证:“放心,我保证,我一定不会将她送回去。” 蚕丛觉得这个事不能如此仓促就做出了决定,马竞的行为无疑会将他五人拖入深坑。他寻思着一定得想想别的途径,因此,他在打水的柴房找到了褒姒。 经历一个晚上的折磨,褒姒憔悴不堪,明明一个花季少女,但好像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大上好几岁,她不似关内的少女那种烂漫,天真无邪,她脸色有着罕见的沧桑,她的神色不属于她的年纪。 尽管很难以启齿,蚕丛依然说道:“我们不可能带他走。你懂的,我们可是大男人”。 褒姒针锋相对:“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蚕丛:“可我们粗手粗脚,也没有奶…”蚕丛不知道咋形容,嗫嚅道:“我们无法哺乳,没有奶水”。 褒姒愤然作色:“你们有吃的,可以找到奶羊和奶牛。” 蚕丛知道她这是强词夺理,他呆在当场,哑口无言。 褒姒继续道:“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没有你的决定,他们昨晚就不会付诸行动。” 蚕丛不置可否,他后退了一步,只好说道:“我去跟丁总指挥说说。” 褒姒向前垮了一步,强调道:“你这依然会要了小孩的命。”她的神色变得严峻。 蚕丛感觉到她不可理喻,说道:“丁总指挥是一个深明大义的人,或许他可以帮助你。” 褒姒眼眶浸满泪水,她怒道:“他们这些人身居高位,个个口蜜腹剑,都是外表冠冕堂皇,内心虚情假意的伪君子。只有你那个兄弟,马竞,才是真心实意对我好。” 蚕丛没料到她会说出如此胡话。 他想向前去安慰她,或者解释。 哪知道褒姒退后一步,继续说道:“如果你们哪怕还有一点良心,哪怕觉得那个小孩也是一条生命,就带走她。这里是被诸神遗弃的地方,魔鬼的修罗场,每个人都丧心病狂。”她突然将她的头发弄得散乱蓬松,发疯了一般。 蚕丛试图控制她的情绪,向前走了一步,只这时,一个嘶哑的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只听他说道:“小子,你只要再向前走一步,我这把斧子就将你的后脑勺劈开。” 蚕丛背后凉飕飕的,他知道谁来了 他慢悠悠转过身,发现褒常山左手拿着一把雷霆战斧,在手上甩来甩去。 他凶神恶煞,粗暴地咬着牛肉或者一块鸡腿,叉开腿站在方门口,将蚕丛的后路堵住。 褒姒见状 ,闷着头颅,侧着身子,赶紧逃了出去。 褒常山骂咧咧道:“臭婊子,是你勾引他,还是他勾引你。还不快给我滚。” 褒姒急切道:“没有,没有。” 蚕丛怵在当场,不知道该作何解释,他说道:“前辈,大人,我只是来打水,我们即将要出发了。” 褒常山心里明白得很,但是他依旧说道:“小子,在这里,我的女人不能碰,我的事少管。” 蚕丛会道:“明白。” 褒常山瞅到这个年轻人有一对招风大耳,浓眉大眼,眼珠却是鼓鼓的,于是说道:“听说你是丁总指挥的亲自挑选的总助理。” 蚕从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老头是何用意。 褒常山坐了下来,瞥了蚕丛一眼,继续说道:“几十年了,他一直没挑选到合适的人。20年前,有一个剑术神通的人也处在你的位置,但是你比起他来,差的远。”撅强老头摇着头,显得极为不屑。 蚕丛知道他说的是三大剑客之一的扎西多吉。 “小子,亮出兵器吧,让我看看你有几斤几两。”褒老头倏地站起身来,摔甩着手臂。 蚕丛没料到这个老头会动真格,他紧紧撅着长剑,这时褒常山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说了一句:“英雄剑!小子,我就看到了你使用的是英雄剑。来吧,就我掂量掂量,看看你配不配得上这把剑吧。” 蚕丛意外他居然会认识这把剑,他想探探这把剑的秘密或渊源。 他向前跨出三步。 就在这一瞬间,丁总指挥和杨术,督导员杨雄来了,丁义说道:“老朋友,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褒常山闻言,收起了剑拔弩张的姿态,说道:“行,这一别,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面的可能。” 丁老双目如注,他从蚕丛身上扫过。 蚕丛赶紧跑了出来,他那颗火热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他想着,要不是他们来了,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丁义笑着说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未来的事谁也预料不到,说不定很快就见面了。” 褒常山将雷霆战斧收起,看着眼前这位一百多岁的亦师亦友的前上司,他觉得时间若太过匆匆,青丝白发完全是一瞬间的事,于是欣然说道:“你说这人嘛,不服老也不行。我已经没有你的豪情与壮志,但我警告你,离这里越远,也就离死亡越近。你去吧。” 丁义走向前来,跟他握了握,说道:“数人世相逢,百年欢笑,能得几回又?老朋友,再见。” 他边说着,边发出爽朗的笑声。 接着,200多人的大部队在大雪纷飞中,毅然地向大山深处进发。 守望者们神情严肃,脚步庄重,牛皮靴踩踏雪地的“哒、哒”声,在大地上此起彼伏。 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是鸡心寨。 传说鸡心寨是上古先民开发的一个聚居地,大概在75年前被野人霸占,那个时候,丁总指挥刚继位不久,守望者对野人发动了一次突袭,经过2天激战,又将寨子重新占领,于此,此后几十年,便成了绝境长廊一个落脚点,但是近年来,因为人手不够又荒废了。 不过,那里很容易看到野人行踪。 督导员杨雄一边催促着大家前行,一边讲述着这些历史,部落里许多人年轻人受益匪浅,他们惊叹于上一代守望者奋斗不息、艰苦卓绝的高贵品质,同时感受到落在这批守望者身上的重任。 丁总指挥表示,这次将全面接管鸡心寨,并留下值得信任的兄弟驻守,凛冬将至,今时不同往日。 大家听完后无不动容,他们有些摩拳擦掌,振奋不已,纷纷表示,很快就要见到野人了。 蚕丛长时间一阵沉默,他默默地观察着一切,他看到林峰、刘敏、桃木、苏泊尔等人一个个贼眉鼠眼,交头接耳,就猜到那个婴儿一定被放在哪个布袋子或者某个物资袋里,大部队很快并成了两排。 马竞偷偷向后溜去,蚕丛快速跟了上去,他看到好友轻手轻脚搂着一个襁褓,然后小心翼地将婴儿抱住,刘峰快速地换过一块尿垫,然后又将一袋乳汁喂到婴儿嘴里。 蚕丛一阵诧异,叫道:“这乳汁哪来的?” 马竞回复道:“这是褒姒从她的乳房里挤出来的奶水。”他指了指。 蚕丛看到,一个蓝色布袋里有许多装满奶水的塑料小袋,总计差不多有三十多袋。 马竞兴奋道:“这些奶水,足足有她半个月天的量。” 蚕丛开始一阵欢喜,然后又一脸无奈,他想着:“半个月后呢?” 马竞回应道:“到那时再想办法吧。” 蚕丛看到桃木等人个个挤眉弄眼,嬉皮笑脸,就为博得小娃娃一笑,他摇着头,无可奈何,他想着昨晚遇到的那些骷髅怪人诡异至极,他必须得跟丁总指挥和杨术前辈汇报。 丁总指挥坐在高头大马上,一席麻灰长毛貂披在肩膀上,前胸是洁白地位狐狸毛,看上尊贵至极。 剑神杨术的汗血宝马跟他并驾齐驱。 蚕从小步跑了过来,跟莫克明打过招呼后,他快速来到丁总指挥侧面,神情严肃,一本正经,他说道:“那个褒常山行为古怪,他是个刻薄尖酸的人。” 丁总指挥笑着说道:“古怪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他一个。” 蚕丛试着解释:“他这里没有男人,是因为男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男婴,”于是继续说道:“只要是男的,都被处理了。” 丁一总指挥慢下来,他语言加重了:“人类总对未知事件充满好奇,然后又固执己见,最后往往得不偿失,最终自食其果。” 蚕丛脸上火辣辣地痛,他想着,倔强老头的雷霆巨斧,看上去极难应付。 杨术瞅到了蚕丛的疑虑,见他沉默不语,于是解释道:“记住,在关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冒然的冲动,只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蚕丛突然觉得不能如此草率,他不能放弃自己的初衷,抗争道:“我们看到了他将一个小女婴献给了白色死神。” 丁一总指挥一会手,带着一点温怒:“咱们早就谈过,他的个人生活,我们不能插手。”他想到有人居然不服从命令,私自行动,心里怒气顿生。 蚕丛没想到如此深明大义,见识卓绝的总指挥官会如此轻率的对待这些事,他愤然作色,怒道:“这关乎的是人间的正义,同时也是扞卫我们的良心。” 丁总指挥跟杨术相互撇了一眼,他们无法在正义与良心上做任何推诿与狡辩。 杨术说道:“或许今天你可能救得了这个女婴,但是明天呢?明年呢?” 蚕丛哑口无言,他明白,只要这里依然有女人在,那个倔强老头继续活着,那么明年或者后年,也许还会有病婴降生。 丁总指挥不想在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他说道:“我们这次的目的,不是关乎几个人的性命,而是整个人类的宿命。听褒常山说,整个剑门关外,无数年来,人类毫无节制的繁衍,人数比关内还多,可这里,你看看,常年冰封,条件艰苦,褒老头也不知道他们会躲到哪里,他说,近些年来,他们推举了一位关外之王,也就是野人之王。” 蚕丛还无法体会到其中深意,他说道:“昨天晚上,在杉树林的祭天台,咋们看到了一些高大的怪人,他们行动迅速,看上去极为可怕。” 大部队一路往前,丁总指挥望着白雪皑皑,连绵的远山,远山上的树林,都隐藏在一片白色世界中,他叹息道:“你们以后不要私自行动,自作主张只会带来死亡。不管你们看到什么,这一切都不重要,我们依旧按照计划行事。” 杨术接着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们懂了。你去跟所有守望者兄弟打声招呼,叫大家全力戒备,稍有异动,一律汇报上来。” 蚕丛领命而去。 当蚕丛走到后方位置时,桃木、苏泊尔、马竞等人一阵骚乱,大家围拢在一起,粗手粗脚地给男婴换过衣裳,大概是因为沾了屎尿,婴儿喧闹不休,牛高马大的苏泊尔一会耍猴,一会儿挑抢,一会条张牙舞爪,桃木则伴着鬼脸,哪知道小婴儿不吃这一套,依旧自顾自地嚎啕大叫。苏泊尔气吁吁的跑到一边,仰天长叹,桃木则累趴在雪地里, 蚕丛见状,立马明白其中的滋味,在波西部落时,他见过村里的妇女带婴儿,于是赶紧抢到马竞身边,抱在怀里,哼着摇篮曲,一边轻轻拍着一边唱着“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小婴儿听着曲儿,居然不哭不闹了,蚕丛见收到了效果,于是继续哼着:“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 林峰、刘敏两人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苏泊尔和桃木则张口结舌如泥塑木雕,只有马竞喜出望外,上窜下跳,叫着:“学着点。学着点。”他对哥们佩服得五体投地,于是说道:“大家都学着唱,以后每天学一首新曲儿。” 蚕丛也颇感意外,没想到从部落里学到的一点曲儿派上了用场。他看到小婴儿肉嘟嘟的脸蛋,心里的顾虑像融化了一般,他心情极为舒畅。可是,他总认为,这始终是一个棘手的问题,这样下去不行的。 他哼着哼着,小婴儿居然睡着了。 就在大家兴奋地当儿,前方传来危险信号。 蚕丛立马将襁褓丢给了马竞,他和苏泊尔、桃木等人向前方跑去。 不一会,他们发现,前方是栈道入口位置,从这里开始,他们又将踏上绝壁栈道。 只是,栈道的前沿位置,已经全部掉落,断裂。 这必须修复。 丁总指挥和督导员杨雄在商议什么,剑神杨术则在捆缚绳索,蚕从、桃木跑上前去,说道:“这次我们修复栈道。”说着不等他犹豫,他俩接过缆绳,往自己身上套去。 杨术说道:“年轻人该独当一面了。老夫感到很欣慰。” 于是,蚕丛和桃木两人就被放到了悬崖绝壁上,他俩站在一根断裂的桧木上。苏泊尔和刘峰、刘敏等年轻人,手忙脚乱,有的牵扯绳索,有的递原木方子。 蚕丛吊在悬崖上,刺骨的寒风就像一把把尖锐的冰刀削着他的脸,他的手几乎要被冻僵,鹅毛般的雪花让他的视线模糊,他废了一番力气踩到一个落脚点,接过从头顶递下来的原木,然后跟桃木一道,将原木杵进绝壁的洞眼里,有些洞眼全是腐木,他们用戳刀、钻木刀,将洞口清理。 不一会,他们就按插了五根原木方。 待到休憩片刻,蚕丛忙中偷闲,不时向下张望,他发现大雪如蝗虫,“乌拉拉”地乱舞乱飞,脚下幽谷深不见底。 蚕丛估摸着这栈道起码有六七百尺高,右边是一片巨大的枞树林,他隐隐瞧着几个黑点在闪动,他一阵紧张,难道是野人吗?等他定眼细看时,倏忽间又不见了。 他一阵错愕,接着搓了搓眼睛,发现枞树林旁是一片雪地,纳闷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他问旁边的桃木,桃木脸露怯色,向下张望了一下,立马说道:“没人,没人,你活见鬼呢。” 经过几个时辰的修复,这断裂的栈道恢复了畅通,。 丁总指挥站在断崖上,看到满天飞雪,内心涌现一丝自豪,他爽朗地笑着,说道“先民说,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这话真的激励人心。” 接着骑上战马,继续道:“时间紧促,咱们加紧赶路,这雾霭沉沉,越来越模糊了。” 督导员杨雄同样叮嘱道:“天色已晚,绝壁上寒冷刺骨,上面气温极低,如果困在栈道上,咋们会冻成冰雕。” 蚕丛、桃木将修复栈道的工具交给了物资管理员园康泰前辈,接着又跑到了马竞身边,他们看到林峰和刘敏上窜下跳,拿着棍杆敲打树枝,桃木发现是几颗李子树,他们在摘取李子,蚕丛看到,刘敏双手攥了几十颗果实,一脸颟顸地发给守望者兄弟。 蚕丛知道这些举动意味着什么,知道婴儿存在的人越来越过多了,那么也就意味着这个秘密要公开化了。 他发现这个婴儿就像一个陷阱,越来越多的人陷了进去。 奇怪的是,随着时间越久,人们却反倒越来越喜欢上了这个婴儿。 蚕丛终于妥协了,于是跑过去对马竞小声说道:“到了目的,咋们得想办法弄到一头奶牛,要么是一只有奶水的羊,然后你得表现得积极一点,争取到一个名额,鸡心寨将是一个驻守点。我想,你不会希望这个婴儿跟我们一起受苦受累的。” 丁总指挥下达指令,大部队有序进行。 这次行进没不多久,前方人群出现剧烈振动,一些人吓得瞠目结舌。 蚕丛将英雄剑插好,抢到最前方,苏珀尔、桃木紧随其后,他们猛然发现一些冻僵的冰人矗立在栈道两边。 许多守望者都在窃窃私语。 这些冰人要么张开口,要么挣开眼,要么做窝趴状,或者佝偻着背,要么就跪坐着,反正表情狰狞,莫可名状。想见,这些人死前受到了巨大的精神折磨。 剑神杨术说道:“这些人也许是翻越剑门山的游侠或许是来自大山深处的探险者,他们没有坚持到最后的关键时刻。” 丁总指挥叮嘱道:“大家小心!” 蚕丛、马竞等人穿过这几十具冰人时,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生怕碰触到这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家伙。 大家低着头,窸窸窣窣,有些则低头不语,一脸懵逼的样子快速通过。 蚕丛想着,这些人不知道被冻僵在这里多久了?他们的目的是啥,是不是因那段栈道断开,被困在这里?其实只要坚持一会,就可以逃出生天。 大家在通过冰人尸体时,心情是极为低落的。 他们都感受到了绝境长廊是一个恐怖的存在,就像一处死亡深渊。 夜幕降临,气温骤降,一阵猛烈地阴风从峡谷深涧呼啸而过,携来诡异阴森的怒号,因栈道结冰,守望者们脚下滑溜无比,一些人站立不稳,稍不留神,就被吹得东倒西歪,一些人在倒地的瞬间,手脚乱拽,顺便带倒了一大片,万千雪花在空中飞舞,吹得眼睛生疼。 杨术下得马来,大叫着:“大家紧靠栈道内壁,全部给我蹲下。” 守望者们三五成群,将身体挨得很紧,彼此手脚相连,抵御寒风。 一些烈马仿佛失去了生气,同样被冻得有气无力,他们孤独地伫立在寒雪中。 就这样,差不多两个时辰,绝壁上只听到阴风怒号和守望者的呼吸声,他们一直等到飓风停歇,精神才放松下来。 丁总指挥虽年逾百岁,但意志非比寻常,风一停,他就扯着嗓子,大叫:“大家振作起来,加快速度前行。” 蚕丛等年轻人强打精神,一往无前。马竞、刘敏则落在后面,襁褓中的婴儿让他们感到巨大的压力,他们时刻担心小娃娃不合时宜地哇哇大叫。 索性,此后几天,栈道路段还算平稳,没有出现太大破损,等他们到达鸡心寨时,已是第八天的凌晨子时。 杨雄跟蚕丛招呼守望者兄弟树立起帐篷,搭台生灶,围炉煮火。杨术叫嚷道:“安营扎寨,养精蓄锐。” 苏泊尔,桃木等人前后忙活一阵,等到等到整顿完毕时,天已大亮。 鸡心寨最热闹的时刻是大概75年前,当时驻扎在此处的守望者超过150人,但此时一派荒芜。 黑色梁木结构的房屋不知哪年就已坍塌,一根巨大的几十尺长的横梁木,横亘在绝壁之上,到处是杂草和野荆棘,厚厚的白雪一层又一层覆盖在上面,完全找不到昔日的辉煌。 丁总指挥站在破碎的瓦砾之上,目之所及,尽是颓败萧索,他触景生情,有感而发,他久久地注视着,然后哽咽一声,流下两滴老泪,转身进了营帐。 蚕丛、督导员杨雄,剑神杨术,康泰等人则游巡到木屋大后方查勘周遭情况,康泰是剑门关的一员老将,此人处事周密,心细如发。他发现一块巨大的黑色毛毡帆布下,有一些简单的炊具和罍器,很明显,这是经年常用的。 他蹲在地上,挫着钵罐细查看,泰康前辈利析秋毫,他突然扒开一座碎石,发现有烧烤后留下炭火焚烧的痕迹。 他大叫了一声:“有情况!” 杨术等三人立马凑了过来,蚕丛矗立在一根巨大的木架上,向前扫了一圈,突然,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与此同时,杨雄说了一句:“这里曾经有三个人,应该常年在附近生存,这里是一个落脚点。” 蚕丛指了指前方,寓意告诉康泰和剑神杨术,前方有动静。 杨雄谨慎说道:“不要打草惊蛇,我们四个人前去探探情况。” 接着大家一路狂奔,整个旷野全都是冰丘,杨术和泰康非常擅长雪地追踪,一点细微的线索都逃不掉他们的眼睛,蚕丛紧随剑神前辈的步伐,四人就像兔子一般在冰凌上起起伏伏,突然杨术扑在雪地上,杨雄跟着弯下了身子,调整着呼吸,泰康则呼吸急促,明显力竭。 杨术观察到蚕丛呼吸均匀,气息平缓,想着这小伙身体出奇的扎实,而且这小子做事沉稳,耐得住性子,最主要是极具正义感和荣誉感,在这批年轻人中,算是第一流人物。 他想着,丁总指挥眼光依然老道,在很多年前,他就知道,总指挥最中意的就是扎西多吉。 扎西多吉也不愧是人中翘楚,他思路开阔,见识高远,凡事深谋远虑,鉴往知来,除了拥有高超剑术外,还有令人惊讶的才能。 丁总指挥曾经说过,扎西多吉是近50年来,最杰出的守望者之一。他看了看眼前这个小伙子,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他想着,这辈子不一定还能够再见到扎西多吉,或许,未来,即便见到了也不一定能报仇雪恨,他想着,眼前这个小伙子也许是他跟扎西多吉之间的桥梁。 蚕丛不明白为何剑神前辈突然用一种深情的眼神望着自己,他轻轻地叫了一句:“前辈,你这是何意…” 杨术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他用教诲的语气说道;“雪地追踪最重要的就是速度,然后才是明察秋毫好的能力。不管是绒雪地还是结冰地,都或多或少都能捕获到一些脚印,你看这个脚印,有些是牛皮靴子,有些是尖底靴,然后要根据脚印判断对方有多少人,特别是好手的数量。” 蚕丛细细聆听着,他明白,剑神前辈在传授他的技艺与经验。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他们跟随者步伐,一路向北,漫过高地之后,就到了一座木架茅草屋,屋内陈设简陋,只有一座砖头搭建的灶台,然后中央位置矗立着一座神祗。 蚕丛发现,这座神台是仓促或者临时设置的一个祭天神台,台上的神袛跟此前青竹木屋附近那个不一样,这神袛塑像怪异至极,有着人的面孔,却没有手臂,两条大长腿反着向上勾住了脖颈,造型诡异,耐人寻味,杨雄轻轻念叨:“苍天之上,有一个神人,人面无臂,两足反属于头上,名曰嘘。” 然后又接着解释道:“有人反臂,名曰天虞。” 蚕丛疑问道:“此前在青住木屋,我和马竞他们看到的神袛是春神句芒。这边的神袛,好像比关内要多些。” 泰康不屑道:“谁知道他们信仰什么神呢?难道这种野蛮人的部落,也有诸神信仰?” 杨术在木屋前后左右逡巡,没发现异样,说道:“天色已晚,咋们再侦查一个时辰,如果没有其他发现,就往回走。” 杨雄、泰康悻然领命。 第89章 好事成双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从此高瀛有了水圣女青水,而高歌,则拥有了火圣女小小。因为火圣女记忆缺失,不知道自己的姓名,于是青水和娜倮则给她取了一个新名字——青柠。 当火圣女宣布这一决定时,高雄三父子颇感意外。族长高雄当天在没经过商量的情况下,临时起意,想让她俩效仿“娥皇、女英”,是因为他明白,火圣女没有选择的余地,拉祜族3000多名族人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即便水火双圣爆发出强大的水魔法和火魔法,她们最多只能自保,但是其他所有人却是死路一条。而他相信,火圣女侠义衷肠,不会如此冒险,退一万步来说,她至少会答应一桩婚姻的请求。 而在水火双圣女商量的时候,青水的反应超出了小小的意料之外。在凤凰古堡的蜻蜓宫殿,两位圣女坐在一座大理石雕刻的琉璃亭中。 此时,石榴花正茂密盛开,几百上千只蝴蝶在林中飞翔,远处,陡峭的山巅之上,一碧清泉如一条飞练从天垂落,恰如:“万丈红泉落,迢迢半紫氛。” 峡谷中,东一簇红西一簇绿,青树翠曼,绿叶扶疏,蒙络摇缀。碧潭之上,一弯绚丽的彩虹,悬挂高空,无数羽毛鲜艳、色泽华丽的鸟儿在彩虹中飞翔,平添了丝丝奇幻的光彩。 一些贵族,豪绅纷纷驻足观看,他们一致认为,这五色彩虹是两位圣女携来的,预示着盛世的来临。 青水脸上呈现了罕见的娇羞,这是小小不曾见到过的景象,她开始还以为她对这事会极力反对,哪知道青水直接了当说道:“如果你觉得为难,那么就由我代替你吧。” 火圣女局促道:“你比我小一岁,我不会让你代替我做这些事,再说,高雄族长的本意,是在我身上,而不在你这里。” 青水喝过一杯蜜蜂茶,左手捏着垂落在前胸的一缕辫发,说道:“如果你是觉得你比我大一点点,就应该去承担责任,那么你完全不必如此,这么说吧,处在你的位置,已经没有爱情可言,一切都是权衡利弊。” 小小一脸木讷,她不懂什么是爱情,于是说道:“两个人在一起,难道还需要爱情?” 青水回复道:“对的,没有爱情的婚姻,就像没有佐料的佳肴,多无趣,也无聊得很。” 火圣女哑口无言。 本来在她的认知里,只要跟高氏家族结合,那么拉祜族就会迎来幸福的时光,生活在这里的族人,将安居乐业,至于她自己,只要看到族人们幸福,她就幸福。而且,凤凰古城城主高雄族长也答应她,只要她愿意去三神山,他们会倾全力,帮助拉祜族完成毕摩娜卡波的心愿。 只是不曾想,青水居然打算顶替自己完成人生大事。小小再一次问道:“婚姻不是儿戏,你得想清楚了。听你之前说过,子女的婚姻,都得征得父母的同意,难道有你这样不经顾虑就答应的?” 青水确实想过这个问题,作为宝墩新城青酆大帝的子女,自己的地位非比寻常。如果是在都广平原,一定不会如此含糊,甚而草率。可是她相信自己的选择,也相信母亲大人一定能理解自己,再说,她选择的人不管从地位还是财富或者从其他,比如长相、才华等都算中上等。何况,她自己的状况今非昔比。 小小总觉得其中有不妥之处,只是她窥探不到其中的深意。她问道:“这难道就是你说的爱情吗?你喜欢他?” 青水扶着碧玉般的石柱,看着一朵含羞草,害羞的说道:“是的。我觉得他就是我的太阳,我的星星。将照亮我的前程。” 小小睁大眼睛望着她。她觉得有她这句话就够了,一个女孩,有比嫁给爱情更幸福的事吗? 她说道:“那我希望你真的找到了幸福。” 水圣女会心一笑。 高瀛和青水的婚礼盛大而隆重,尽管不是火圣女本人,但是水圣女在两族之间依然有着无比的神圣性。奇怪的是,让所有人惊讶的是,高瀛对青水非常满意,大婚当天,他的表情,他的举动,他的眼神等无不表露着对水圣女的爱意,似乎他此前所做的一切其初衷就是娶到青水而不是看上去地位更高的火圣女。 而且,自从牵手了青水,高瀛再也没有正眼瞧过一次火圣女。 就好比不存在这个人。 对于高山族权贵阶层来说,尽管有那么点点遗憾,可看到青水头戴尊贵、奢华、艳丽无比的钻石宝冠,身披雅典、高贵、华丽的凤凰长袍时,他们惊叹于造物主将世间最美好的一切都赋予在这位美丽的精灵身上,可谓:“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 最后,当大家将两位绝代佳偶送入洞房花烛时,他们的那点遗憾也就烟消云散了。权贵们都送上了最美的祝贺词:“愿为比翼鸟,施翮起高翔。 ” 小小看到青水脸上那幸福的笑容,她默默地流下泪来。 婚礼的高潮,高瀛深情地吻在了她的嘴唇之上。 高雄、火圣女、高歌等人,给了热烈的掌声和诚挚的祝贺。 由于高瀛的大本营已经全部转移到了雅安古城,因此大婚之后,小小不得不跟青水分开,这是他们自离开拉祜族部落结成姐妹以来,第一次离别。 离别那天,两人哭得梨花带雨,粉颈全湿。在阿坝古城货物流通的市集上,青水拉着小小的手,说道:“就送到这里吧。咱们相隔不是太远。我可以随时来看你。” 小小为了青水能够更快适应那边的环境,于是让扎倮和娜倮陪着她,顺便让莫娜娜扎也跟了她去。她说道:“咱们的姐妹情谊,比这山还高,比这水还深,像大河一样奔流不息。只要你有任何需求,我一定帮你办到。” 青水泪眼朦胧,哽咽不止。她哽咽道:“好姐妹,我永世不会忘记你。” 雅安古城相比于纯正的平原城市,依然透着一种浓烈的山区气息。 听高瀛说,这里在七八百年前,是荒芜之地,满山荆棘,一片一片的栎木林、红豆杉和柏树林,低洼处是绿洲环绕。整个城市,清溪纵横,地势平坦,建城的先辈们发现此处物足蓇丰,风景秀丽,背靠邛崃山,进可以去到遥远的紫竹古城,退可以返回大山深处,于是在这里开垦,经过几百年的传承,最终,由最开始的山寨,形成了一座颇具规模的城池。 当青水到达雅安古城时。整个古城烟雨蒙蒙,“踏踏”的马蹄声惊扰了在树上休憩的斑鸠,几只白鹭在朦胧的细雨中倏尔远逝。 民众自顾不暇,因此,城主的马车经过时,他们都在各自劳作着。 这得益于高瀛实行的政策。在这里,民众无忧无虑,从来不会受到大贵族的欺压,这些人活得有尊严。 城堡内竹树环合,寂寥无人,青水一路颠簸,微觉困顿,高瀛温柔道:“你先稍作休息,我去忙会就来。” 青水礼貌回应:“你去吧,我困了。”接着,她梳妆洗漱,完毕之后,倒头大睡。这一睡,足足睡了十二个时辰,等她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晌午,她看到细雨依旧在下,屋外凉风阵阵。 第一次跟火圣女分别,失落的心情在内心中氤氲开来,她轻轻念叨:“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娜倮大概知道她的心情,于是说道:“这些天是你的喜庆之日,可不能有过多的哀愁。” 一天后,青水收敛了哀愁的思绪,过上了城主夫人悠闲、恬静的生活,第三日中午,她突然疑惑城主高瀛怎么还不来看望自己。 娜倮解释道:“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高城主都待在凤凰古城,因此雅安城堆积了许多事情没有处理,所以这一回来,羁绊压身,没有空闲探望你,不过他安排了丰盛的美食和精致的头饰。” 青水转头看到,妆奁上,有两只雅致的掩鬓,一只金色的珊瑚腊梅簪和金螭虎钗,还有一些簪子,让她眼花缭乱。 木柜里,有百花曳地裙,有翠纹织锦羽缎斗篷,有百褶如意月裙和娟纱金丝绣花长裙以及四喜如意云纹锦缎等等,这些服饰和装饰,跟她在宝墩新城时,并无二致。很显然,这些都是精心准备的。 她穿了一件普通的云雁细锦衣,她想着,从离开宝墩新城那天起,她就不再是公主或者所谓的皇亲贵族了,她得时刻提醒自己,大仇未报,何以为家?再说,她隐隐间觉得高瀛从洞房花烛的夜晚开始,对自己好像还带着一种疑问或者疑虑,以至于到现在不曾碰触自己。 但是她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他内心一片澄明,她明白,他对她的好是出于真心,但是他想让这种爱更加纯粹一点。 于是那天离开时,他跟她说道:“我还得处理一些事情。” 她觉得或许,跟那天刺客姚政的事有关。 的确,高瀛所要处理的事情,的确跟青水的身世有关。这些年来,高瀛处事雷厉风行,敢作敢为,但是一旦面对一些顾虑之时,他却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勇气和决绝。姚政事件爆发后,他迫切想回到雅安古城,一来,将水圣女的事封锁,因为他明白,以雅安古城的军事实力,不具备跟平原城邦抗衡的资本,再说,他明白父亲的为人,要是知道了青水的身世牵扯如此重大,或者懂她的存在意味着无数价值时,那么他的干预将会超出他的想象之外。 可是,当他在看到青水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他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这是一种很多年都不曾有过的感觉,她的清纯,她的青涩,她眼角散发的光,让他难以自拔。 第二天,他就接见了雅安古城情报总管涂磊,一位多年从事地下工作的“线人”。 高瀛披着一张虎豹皮坎肩,腰跨弯刀,坐在一张榆木雕花桌上,说道:“难道青水就是青酆大帝的女儿?”涂磊宽嘴阔鼻,膘肥身健,确实天生就是搜查情报的料,他笑嘻嘻道:“千真万确,去年,郡羽皇后发动宫廷政变,诸葛辰王妃的5个子女,其中3名子女,要么消失要么死亡。有一名郡主,名字就叫青水。” 高瀛喜怒不形于色,让涂磊捉摸不透,他继续说道:“你说青水的哥哥就是青山,就是在紫竹古城自立为王的那个?” 涂磊品着高粱美酒,侧过身子,低声说道:“是的,青山已经控制紫竹古城和盐店古城,他的大军超过7000人,具备很强的战力。两城将士尊称他为青山大帝。老百姓敬他为天选之子。” 20多年来,高瀛就了解到平原上有几座辉煌的城邦,比如高山古城和双河古城,特别是近十多年来新起的宝墩新城,他了解到一个叫青酆的家伙,在平原上发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率领义军所向披靡,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建立了一座崭新的让人叹为观止的新城。 从接管雅安古城的那天起,他就感受到了平原城邦的战斗力,他也感觉到了高山部落与他们的巨大差距,因此,他的治城理念,管理方案依旧是维持现状不变。 这些年来,他们跟宝墩建立的合作依旧是在商品贸易和奴隶贸易之上。双方秉着绝对公平公正的原则,互利互惠,携手共进,因此这些年来,相处融洽。 他继续问道:“于今的战况是?” 涂磊说道:“青山领导的起义军大败宝墩城新晋国王青海大帝。” 高瀛闻言遽然而惊,他的双眼微微眯着,陷入了沉思。他想着,一方是合作几十年源源不断带来财富的贸易伙伴,一方可是自己这么多年来苦苦追寻的倾心佳偶,他得在其中找到平衡。 他严肃说道:“青水的消息绝不容许泄露一个字,违者格杀勿论。” 涂磊:“遵命。大人。” 青水直到第三天下午才见到高瀛。她一直等在连廊的亭子里,她打探到这是丈夫一条必经的道路,当时娜倮一直在旁边劝说:“水圣女,你不可自降身份,咱们拉祜族可从来没有降低自己的身份去等人的。” 青水说道:“明白。” 等到高瀛终于现身,青水从一个石柱下窜了出来,这倒让城主感到意外,高瀛脸上闪现一丝尴尬,仓促间,他似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位美丽动人的妻子。 他故作镇定,挺胸抬头。 青水巧面如花,但她性格刚毅,说道:“你难道就这样永远不见我了?” 高瀛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青水看到周围还站了一些汉子,恼怒道:“难道你想让我们俩的情话让整个城邦都听了去?” 高瀛说道:“放心,他们不会透露一丝一毫。” 青水毫不退缩。 为了避免尴尬,高瀛还是让左右侍卫离开了三步之远。 青水大概猜到了高瀛的心思,说道:“我知道你在调查我的身份,其实呢,你大可不必,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可以无偿奉献。” 高瀛征征地望着她,他从她的眼眸深处,看到了一道清澈的光,他觉得这女孩子天真烂漫,如晓露荷花。 青水又说道:“我择一而终,尽管你不太符合我心中白马王子的形象,但没有比这个更好的选择,” 高瀛心都要化了,说道:“我明白你的心意,只是我怕做不到你的期许,也同样满足不了你的要求。我从来不后悔我的选择,我只怕最爱的人受尽委屈而我不能做什么。” 这是彻头彻尾的爱。 青水何尝不明白,她说道:“我不会让你盲目的做出选择,同样也不会让你左右为难,我知道你的处境,正如你明白我的心意。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我直接告诉你吧,未来,等时机成熟了,我一定会回到都广平原,我相信,那也是你拿下这座城池的目的。我爱我的母亲,我同样爱我的哥哥和弟弟,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还能够再一次见到他们。我希望未来某一天,我的夫君,能陪伴我实现这一切。” 高瀛没想到她情感的表达会如此汹涌而澎湃。他这么信任自己。然而,他依然还有私心,他问道:“你这是为何?” 青水记起妈妈曾念叨过的歌词:“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高瀛感受到了她那种至死不渝的爱情。 火圣女小小再一次来到了万鸟林,自从好姐妹青水离开后,她就慢慢地喜欢上了这片鸟林,几百上千种鸟叫声,让她不至于寂寞。 最开始,不同鸟类的不同叫声,搅得她脑袋晕眩,可是,三天后,她竟然能分辨出不同鸟类的不同叫声,她惊叹于自己居然有如此奇异的功能。 她与凤凰城大公子高歌的相遇,与其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预谋,还不如说是顺其自然。或许是火圣女累了,寂寞了,或许也仅仅只是,好姐妹嫁了,所以,她也想体验一下做妻子的感觉。 总之,他们俩就这样非常自然地走到了一起。 不同于青水与高瀛,他们的爱情如大河一般滔滔不绝、激情四射,充满曲折离奇。 小小和高歌之间,就如同大山一般,巍峨而厚实。他们的一举一动,是如此的彬彬有礼,一言一行,又是如此的矜持而和气。 他们谈论的更是的是春华秋实,冬暖夏凉,一如歌手们唱和的:“静与时光独对月,也无喧嚣也无尘。” 小小对高歌说道:“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所以,我…” 高歌平日谦逊有礼,温和敦厚,回复道:“我知道,我们之间,更多的是代表拉祜族与凤凰古城的友谊,基于这一点,已经足够让我们携手对抗未来的风雨了。” 对此小小说道:“我从来不喜欢纷争,也不喜欢对抗。我只想做到先民说的,只求身静心安好,不羡门前车马喧。” 高歌握住她的手,温情说道:“我懂,我懂你的心意…” 第90章 新王回归 诸葛泓一的登基大典盛大而隆重,整个营盘山王国举国欢庆,民众沉浸在巨大的喜庆氛围中,国王陛下为此大赦天下,然后免掉了民众一个冬季的税收。 当登基大典的所有流程全部履行完后,身披麒麟黄袍的乔一,已经累得合不拢眼了。围着登基大典一事,他认识了无数大家族、客卿、豪绅等。然后朝中重臣首相大人东方朔,巫师姬远贤,大将军昌隆三位辅佐大臣。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他的母亲大人昌平皇后,在见到亲生母亲的瞬间,乔一几乎要跪下来,他匍匐在她怀里,大叫了三声:“母亲,母亲,母亲大人。我想死你了。” 在他几岁时,他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自己母亲是谁?会是怎样一番模样,她高吗?她瘦吗?她还活着吗?于今这一切终于成真了,一切近在眼前,她的脸有思念后的沧桑,她的发梢因爱子心切而变得斑白,她碰了碰母亲大人的脸,然后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嚎啕大哭。 昌平皇后同样流泪满面,震颤不已。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告慰先帝的在天之灵,诸葛泓一在万众瞩目下,背诵着那些拗口、生涩的词汇:“盖追先帝殊遇,……德义兼之,辉功越古,涛泽流芳。吾乃上顺天命,下和人心。……必将上应天心,下体民意。……诚宜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 乔一对诸葛明国王完全没一点印象,因此他的情感并没有如此浓烈,这些歌功颂德,继往开来的词语,他死记硬背,足足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最后读出来依然像敷衍了事,这无疑让某些权臣为之侧目,他匆匆结束了这个流程。 如果说,他对先帝还有一丝崇敬之情,大概就是因为他看到了狮子王峰绝壁上辉煌绝伦的北斗七星宫殿,宫殿的独特设计和彰显的气势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他根本想象不出伟大的先辈是如何在陡峭的山崖上锻造出如此精美大气的宫殿的,然后就是营盘山古城的规模,城墙的长度和高度,比他想象的宏大多了,他跟拓跋爵士说道: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座城池都要恢宏,要气派。 于今,这一切都属于他。不过,他依然有为之懊恼为之心烦为之痛苦的事,就是宫殿里的繁文缛节和规章制度。他本来认为身为一国之主,是自由的,或者说是可以为所欲为的,但实际上,国王这两个字就像一把枷锁,将他牢牢地困住了,让他不能做这,也不能做那。 三四天以上后,他就被这些看上去冠冕堂皇的制度给恶心到了。拓跋牧野爵士明察秋毫,他早就猜到了,于是跟年轻国王说道:“如果陛下您实在想找点刺激,你就招纳一批武士吧。” 于是,三天之内,年轻有为的诸葛泓一大帝,在城堡内建立了一支战斗力爆棚的武士团。 接下来,他每天就跟那些民间来的武林高手、剑术高手切磋,他在训练场上废寝忘食,挥汗如雨,将对手想象成丁兰本人,然后疯狂的攻击,每一招都像是要置对方于死地。 他如同疯魔一般,杀气冲天。 这一点让昌平皇后和昌隆将军纳闷不已。 特别是昌平皇后,她私底下跟昌隆将军说道:“他的戾气怎地如此之重,得赶紧让他学习城邦里的父为子纲,君为臣纲,夫为妻纲,还有仁、义、礼、智、信等,再说,他大概还不明白,身为一国之主,根本不必学会这些单打独斗的本事,整个王国所有的剑术大师都为他所用。” 久居深宫的昌平,根本无法理解乔一的野性。 昌隆将军同样疑惑重重。 为了彻底了解乔一的性格特征,或者说要做到知根知底,于是他特地密会了昌大盛和拓跋牧野两人。 因此,他对乔一的怪诞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疑惑道:“你们是说,他跟丁兰之间有过节我?并约定了比武?” 牧野爵士严肃道:“千真万确。他们此前在一起做过游侠。” 昌大盛点头称是。 于此,昌隆将军也就释然了。再说,在他看来,增强体魄总比寻花问柳要强不少。他想着:“他要是能击败丁兰,也算为营盘山出一口恶气。” 此后,他也就对乔一的行为三缄其口了。 昌平则不以为然,许多事情,许多细节,最后往往都可以管中窥豹,她说道:“他年纪不小了,应该给他树立良好的形象了。我觉得现在重要的是,就是给他物色一位皇后了。如果有一位贤内助,那么她他的行为规范,一定可以扭转过来。”她严肃地看了一眼哥哥昌隆,继而说道:“你觉得,哪一家族的姑娘合适?你看财政大臣余沧海的千金余倩倩咋样?” 昌隆将军差点将茶水喷了一地,他认为这不是当务之急,至少,乔一有待改进的地方,多到数不清。 这么多年来了,昌隆将军又何尝不关心挂念乔一呢? 或者说,在他所有的嫡子或庶子当中,最特别的一个就是乔一。因为他是他最爱的女人,他的妹妹昌平皇后所生,这个秘密很多年前,或深或浅在宫廷内传播过,在此前,他希望这个秘密永远不要公布于众,因为他明白,一旦被证实,将会给他和昌平带来毁灭的灾难,而乔一将活不到今天。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诸葛明国王死了,坐在麒麟宝座上的是他昌隆将军的儿子,他希望乔一明白,他的亲生父亲是自己,而不是那个叫诸葛明的人,他迫切地希望这个秘密能够公之于众。 他以饱含热泪的眼神深情地望着这个从民间来的小伙,他发自肺腑的爱着这个受尽麽难的小伙,他可以原谅他的幼稚,跳脱,不谙世事,一些无理取闹的做作、滑稽的轻佻行为,甚至可以原谅他的不学无术,玩世不恭和吊儿郎当,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可以用时间来弥补的。 因此,他一再在昌平面前保证过,一定约束甚至改正他的行为,可是,让他极为失望的是,这个小伙子对他饱含热泪,蕴含深情地眼神视而不见,对他的态度就跟对待东方朔,姬远贤之流一样,轻慢随意,甚而不屑一顾。 关于这点,他就有点恼怒而愤愤不平了。 这些年,假若不是自己呕心沥血地追踪你的下落,你小子还在那个矿区做一名卑微的矿工,假若不是自己力排众议坚持己见排除万难,你小子这国王的位置会坐得如此轻松? 但他明白,这一切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合适的地点,一些合适的人,才能让乔一接受他这个当年看上去不那么光彩,甚至非常猥琐且丑陋的行为,然后让他坦然接受父亲和母亲的用心良苦,从而让他继续光明正大地坐在麒麟宝座上,心安理得地享受荣华富贵,那么他这辈子的付出就是值得的,是有成就的。因此,他愿意等,等他更成熟一点,或者说,等到他离不开权力的那一天。 昌隆将军和昌平皇后,站在汉白玉打造的钟乳柱栏杆上,看着17岁的诸葛泓一,在阳光底下挥剑如雨,汗流浃背,然后面向露天看台露出无邪的笑脸,他们衷心地感觉到一切都是那么完美,一切都尽在掌控中。 昌隆将军雄心勃勃,自豪说道:“一切指日可待,岷山深处最古老的王国,必将焕发新的光彩。皇后娘娘,乔一就像一个等待塑造的雕塑,我一定会将他打造成一位伟大的君王。” 昌平眉间露笑,他看着乔一挥洒的汗水,感到一阵自豪。 旁边站在三丈之外的首相大人东方朔,拓跋牧业爵士默默地将目光,锁定在了遥远的天空。 站在屋檐底下的昌大盛,这位将军阵营中的后起之秀内心却五味杂陈。本来他想着,国王陛下能回来,自己功不可没,一旦完成登基大典,那么晋爵封侯是必不可少的。哪知道这个乡村小伙是个白眼狼,完全忘记他的存在了,更可气的事,他的父亲昌隆将军,同样将他当成了空气。 这些天来,他看到了父亲对乔一那饱含热泪的眼光,同样看到了他那颗想将全世界都给乔一的颤动的心,那是一种他从来没有在其他子女身上闪现的神情。 他身居朝堂多年,一些捕风捉影的事,他自然是有所耳闻的。十多年前,那个秘密就像天上的北斗七星,总会在每年的某段时间,出现在人们的眼眸。 看来,父亲昌隆跟她的妹妹,也即自己的姑姑,真的有苟且之事,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乔一就不是正统的皇室继承人。 这一切的一切,抽丝剥茧,层层透析,简直细思极恐,他看不清也道不明,他感觉自己除了同流合污,好像也别无他法。 这些天来,他除了喝酒还是喝酒,他的消沉与黯然都被巫师姬远贤看在了眼里。巫师同样是新王登基以来,失落伤神的权臣之一。 某个落日黄昏,巫师叹息地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昌大盛平时跟巫师之间可没什么交情,大概处于同病相怜地心理,他回复道:“也许,年轻的小伙还需要时间来处理这些复杂的关系。权臣与弄臣,文官与武官,皇权与神权等。这些足够将他弄的晕头转向。” 巫师道:“你说的或许有道理,我就怕有些人春风得意,另一些人就举步难行。然后还有一些人居心叵测,让国王误入歧途。” 昌大盛是一名将军,同样有着武将具备的那种刚毅的品格,这一切才刚刚开始,他不太愿意听这些颓废的语言,他想着:首先得静观其变,于今一切都在父亲昌隆将军的控制范围内,新王诸葛泓一翅膀太软,想起风浪还太早了。 他轻蔑地笑道:“在这个朝堂之上,只有等到潮水退却,才能知道谁在裸泳。现在谈这些为时尚早。总之,只有一个人才能笑到最后。” 巫师脸颊抽动了一下,他感到势单力孤,但是束手无策,最后,他无奈地消失在阴影之中。 第91章 一波未平 狮子王大厅,国王丁坤正襟危坐,不苟言笑,双眼射出的精光就像两把利剑,他冷脸肃然,厉色道:“李文鼎城主如此作态,显然不将狮王城放在眼里。” 右下首第一排是魏兵将军,第二个是魏晨将军,第三位是丁典将军,这些都是近十多年来培养出的骁勇战将,左手第一排则是首相大人羌白和大学士瞿鸿禨,巫师曲非子以及情报总管“章鱼”涂苏。 魏兵说道:“听说上古魔神,上古九黎部落首领蚩尤大帝的佩剑苗刀之祖现世了。”他的神态一本正经,他的语气不慌不急,显得煞有介事 。 丁坤国王突然站了起来,恼羞成怒:“混账!谎言!荒谬!芒城李氏家族,就是一帮欺世盗名之徒,这种纯粹靠贸易建立的城池,一身铜臭味,不值得世人称道。” 在座的各位都感受到了国王的愤怒。 十多年前的奇耻大辱难道今日还要再上演一遍,如果一定要往事重演,那么什邡城一定要做那个挥动旗杆的人。 国王愤愤不平,继续怒道:“咱们不能重蹈覆辙,他想让往事重演,我就让他知道狮王的厉害。” 大厅正中央,那头威武霸气的纯金狮王雕像,依旧仰头怒啸。 这时郡主丁钰橙进来了,她回城两天了。 见过面之后,她颔首裣礼,说道:“父王陛下,于今的当务之急是要拯救青海大帝,她正被逆贼青山囚禁在紫竹古城的天牢。” 丁坤显然没有精力处理这些无关紧要的闲事,他说道:“现在芒城欺人太甚,李文鼎都站到我们头上撒野了,难道我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们。这次他居然明目张胆地阻击你…”他瞥了一眼,俯首道:“你放心,青山他不会……” 丁钰橙气急败坏:“你看我这不还是好好的吗?可是,青海每天在地牢里,受尽折磨,对我来说,这犹如切肤之痛,我不忍心。” 丁坤没想到这个他最疼爱的女儿居然对青海如此倾心,但他了解到,丁钰橙根本就没见到青海本人,可是,何至于他俩之间就已经有生死契阔之情了呢? 丁坤怔在当场,不解道:“他并不是你唯一的人选……” 哪知道丁钰橙说道:“我答应了西门郡羽皇后,一定会向父王请求,派军协助宝墩城。” 丁坤怒道:“可我并没有承诺会答应你的请求。” 丁钰橙意志坚定,她略显稚嫩的脸上,蕴出刚毅之气,说道:“父亲大人,我可从来就没有要求过你什么!” 丁坤点头道:“确实,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含蓄内敛,从来没有过分的要求。” 丁钰橙怒睁杏眼,说道:“我这是营救我的未来夫君,可不是过分要求!”她看着眼前这头雄狮雕像,仰着脖子,道:“反正我这辈子就认定青海了,如果能够,你可以抽调部分将士给我,我要亲自奔赴前线。” 丁坤国王连说了2个“你”字。 接着,他几乎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一脸愕然地斜躺在狮王椅上,连喝了两杯闷酒。 这时,魏兵将军站起来说道:“国王陛下,既然公主已认定了青海,那么就暂且聆听一下公主的请求,目前,什邡城的兵力,已相当可观…” 魏兵没有说完,丁坤一挥手,制止了他,转头对丁钰橙温声软语说道:“我亲爱的女儿,你下去吧,我不会让你以身涉险的。不过,我将充分考虑一下你的建议,跟宝墩新城的联姻将是未来的重中之重。” 待公主下去后,丁坤国王喝过一杯清酒,说道:“这次攻打芒城的计划,将由魏晨将军全盘负责。” 微晨将军欣然领命:“遵命,请国王陛下放心。” 接着丁坤又将话题拉回到丁兰身上:“按照你们所说,乔一那个小子,就是新晋营盘山国王?” 涂苏此前一直地在喝酒,他放下酒杯,说道:“对的,就是十多年前消失的诸葛泓一,他们的登基大典,已于近日完成,诸葛泓一大帝,登上麒麟宝座,只怕未来的计划里,一定有吞并都广平原的野心。” 丁坤不置可否,他脑际里闪过此前在这里待过三天的那个愣头小伙,露出鄙夷地笑,说道:“孺子不可教也,那小子不学无术,不足为虑,他想要独当一面,在营盘山站稳脚跟,至少还需要10年时间。” 涂苏脸色倏尔变得从容,他很庆幸国王大人对丁兰再次消失一事似乎兴趣寥寥,他此前一直在纠结怎么解释这件离奇诡异的事,他想象不到一个大活人,是如何莫名其妙凭空消失的,而且,居然发生了两次。超出他意料之外的是,国王并不想讨论这种玄乎其乎的“消失事件”,他只回了一句:“该回来的时候他一定会回来。” 涂苏继续说道:“可是乔一和丁兰之间有深仇大恨,在龙门山的峡谷中,丁兰击败乔一后,他私自做主,给了他两次复仇的机会。” 丁坤不屑道:“那是他两个人之间的私事。” 涂苏担心道:“可是乔一并不认为如此,他将仇恨发泄在了整个什邡古城上,未来,我担心他因丁兰的不现身,而祸水东引,这个我们不得不防。你想想,丁兰太子凭空出现又离奇消失,这总不是个事。” 丁坤王瞅着石头狮子,说道:“有这个可能,但是可行性微乎其微,昌隆将军不会如此意气用事。乔一乳臭未干,难成大事。” 涂苏想着也是,于是默默地喝着茶。 只听国王继续问道:“你是说丁兰跟青云殇在一起?” 涂苏放下了酒杯,点了点头。 丁坤觉得丁兰这个家伙秉性难移,特不争气,居然对一个寡妇念念不舍,站在帝王视角,这对什邡古城来说,是奇耻大辱,站在丁兰个人角度,他对这种摇尾乞怜式的爱情,非常不屑,他看不起儿子如此作贱自己。 这天下的女人难道都死绝了吗? 涂苏回道:“据我所知,他们一直在一起。这次,他们是从岷山深处来,似乎跟昌隆将军的儿子昌大盛有过节,长公主犯了叛国罪。” 丁坤挥手,其他人等都退出了狮王大厅。 他接着连喝了两杯高粱酒,继续说道:“你跟丁兰相处了几天,有没有察觉到他们下一步的动作。” 涂素说道:“没有,不过,丁兰太子透露,昌隆将军打算一举将岷山深处波西,沙乌都、马良坪等部落歼灭。” 丁坤乜斜了一眼,说道:“这可是公开的秘密,几十年前就该征服了。” 涂苏将声音稍微放低了一点:“丁兰太子说,他在波西部落里,看到酋长手上,确实拿了一把弯刀,此刀出窍后呈现蓝色光辉,有君临天下的霸气,听说无坚不摧,是一件十分罕见的神兵。” 丁坤将视线拉得远远地,透过窗台,他看到蓝天之下一群白鹭,他悠悠说道:“难道真的是上古神器苗刀?” 涂苏不再言语,他已经强调五遍了。 国王丁坤捋着胡须,一阵恍惚,他接着说道:“苗刀出世,非同小可,你可以抽调一部分人马,查探这个虚实。” 涂素回复道:“谨遵国王陛下安排。” 于此,会议正式结束。 第92章 一波三折 自从上次阳臻麟率一百五十壮士被猴子军团击退之后,青玉和阳柯泉为了避免更大规模的斗争,舍弃了康庄大道,在附近居民谭冬明老先生的引导下,他们围绕着山川小路曲折而行。 小路错综复杂,荒郊野岭,极易迷路,但是谭老几十年来在这里砍柴放羊,对一切如数家珍,每到一个看似无路可走的山谷,可转过一座山头,又别有洞天。 阳柯泉正当壮年,他担心这个娇柔的富家女,长途跋涉累坏她的身子,于是说道:“如果你觉得累,咋们就在这里露宿。” 青玉不是个矫情的人,她看到荒野萧瑟,前不搭村后不搭寨的,一旦强盗出没,后果会很严重,于是说道:“现在还早,咱们再往前行一段路,到了平原,看到河流,总会好点。” 阳柯泉看不到她的做作,他内心舒畅。 青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张望着那只可爱的宠物“嚣”。这只通臂猴看来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自从上次的大战后,它就离开了他的战友跟青玉跑了。 只是,一路走来,嚣毕竟是只猴子,它宁肯在树与树之间攀援,也不会跟大部队走在一起。因此绝大多数时间,它都待在山上的树林里,这样,除了可以偷偷给自己摘些水果吃外,还可以给主人带来一些她不曾见过的奇珍异果。 谭老先生佝偻着背,说道:“只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了,很快就要达到目的地,那里环境优美,物华天宝。” 青玉没有找到嚣的身影,于是开玩笑说道:“别说累不累,这总比在你们家矿区里挖矿要强不少。” 阳柯泉是一个正经的人,他对这种奚落缄口不语,只是沉默着。 倒让青玉又觉着不好意思起来,她说道:“好了啦,我不取笑你了。算我多嘴,我知道你对待旷工,比你弟弟、你父亲要好很多。” 阳柯泉知道青玉是没话找话,只是他不擅长接茬,他问道:“你到底是哪家的姑娘?来自哪个氏族?我看你五湖四海,三教九流,天文地理无所不通,这可不是一般的农家姑娘所具备的。” 青玉吓了一跳,她赶紧往前走去,在她看来,这个矿区总管可不是乔一那个小子好忽悠的。阳柯泉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件事,都有板有眼,有理有据又合乎情理,更合乎规矩,作为一名奴隶,她不可能跟主人讨价还价或无理取闹的。 阳柯泉也不跟她一般计较,他说了一句:“你要是不说出来,万一哪天碰到乔一那个小子咋办?人家地位可非同一般,我知己知彼,或许可以帮到你。” 青玉听到乔一两个字心里那个滋味就特难受,心里别扭得很。 她知道妈妈诸葛辰就来自大山深处那个古老的国度,可是十多年来,只有他哥哥青山1岁的时候去过,后面的兄弟姐妹可从来没有去过,因此从小到大,她也只是听说岷江上游,有一个的伟大城邦,本来按照计划,去年母亲大人是要做一次探亲的,可是这一切都晚了,她那个没见过面因此也没啥感情的国王外公不在了,而他的小伙伴乔一居然是那个王国的继承人,这在她看来,简直难以理解。 如果是这样,那自己身上流淌的血,有一半跟他是一样的,也就是说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属。可是她跟他之间,浓情蜜意,心意相通,这可难办得紧了。 想到那个浑浑噩噩的小伙,要去当一个国王,她心里就疙瘩,说不出是甚滋味。 有时青玉又想着:只要乔一当上了国王,那他就一定会帮到自己,这样,哥哥青山和母亲大人的事业,就会得到强有力的支撑,这样,她家所遭受的冤屈,就一定可以得到伸张。 不过,她明白,两个大国之间的战争,从来不会如此简单。 乔一还太嫩了! 就在她恍惚之间,突然有人惊呼起来,青玉赶紧加快了速度,转过山头,她仰头张望,发现此处风景秀丽,山色空蒙,云蒸霞蔚,让人心旷神怡。 青玉下得马来,她向右边眺望,发现几座类似于祭天祠堂或者祖庙之类的石彻台基,从远处看,又像4座独立的山丘,只是台阶上长满了杂草,从而让人们忽视了它们的存在,而近处看,又分明是4座拔地突兀的祭祀神坛。 谭冬明老先生说道:“这里有巫祖共工和相柳的传说,上古圣贤大禹于龙门山下治理水患以后,曾经在这里设立祭天神台,以此祭奠上古先贤,吿慰祖灵。” 阳柯泉虽然不懂这些远古传说,但是发现此处视野开阔,左边山形耸峙,右边平川沃野,几抹潋滟的晚霞漂浮在天际的尽头,水田上,沙鸥翔集,锦鳞游泳,于是说道:“兄弟们都累了,今晚在此处扎营。” 青玉蹲下身子,临近一弯溪水,掬水洗了把脸,顺便喝了几口脆甜的清泉,些许水珠子辍在她娇艳的脸蛋上,阳柯泉看到她的笑容如夏花般绚烂,不觉一呆。 不过,相比于她的容颜,他更佩服这个小女孩的坚强和毅力,于是递过一块粗盐大饼,说道:“吃吧,补充一些体力,这一天走了差不多100公里,大大超出我的预期。” 青玉大大地啃了几口,说道:“谢谢阳大总管的慷慨。” 阳柯泉双手一摊,对这种假客气不置可否。 此刻,夕阳西下,点点余晖带着一丝缱绻,带着一点柔情,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视线内的风景如同一副绝美的山水画,他悠悠地望着前方,心胸豁然明朗,此前,一路颠簸他感到身心疲惫,现在置身胜境,好像又轻松愉悦。他想着,只要这趟旅程如期结束,他就要去一趟剑门关。叔叔阳江离开阳氏家族有十多年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音讯,这一次一定要找个机会探望一下。 他对剑门关知之甚少,想着青玉见识多广,于是问道:“你可知道剑门关?” 青玉从小耳濡目染,于是说道:“剑门关是一个古老的组织,远在五大王国建立之前就已经存在,听说大圣纪元时期,三皇五帝,都曾去过那里,那里经历过许多惊天动地的大战,先贤们呕心沥血,将一切妖魔鬼怪驱逐出境,后来黄帝有熊氏施展无上大神通,在关卡上设下禁制,而守望者就是那个时候设立的,这是一个有着几千年历史的组织,剑门关跟瞿塘关一样,都属于古蜀大陆的全境守护者。不过,千百年来,守望者的性质全变味了,那里都是些身负罪孽或者低贱的奴隶,和一些逃避世俗的懦夫。” 青玉记得,他那个大山深处的大哥哥蚕丛就在那里,于是一时大意,说道:“我有一个从小的玩伴,一个大哥哥,被发配到了那里。” 阳柯泉闻言,心里颤动了一下,他说到:“他是哪里人呢?”他想旁敲侧击,看看能否推测出这个刁钻女孩的家世。 青玉上次听到了阳北贤的对话,他知道阳柯泉是个一个好人,但还是隐藏了一些信息,说道:“他是大山里的,长得很阳刚,一双眼睛大大地突出,两只耳朵就像两柄蒲扇,看上去比每个人都要精神多。” 阳柯权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他是啥时候被发配到那里的吗?” 青玉顾左右而言他。 阳柯泉说到:“我有一个叔叔在那里,我想去探望,如果你到时想去,可以跟我一起。” 青玉想过这个问题,他明白,对自己来说,最迫切的是找到青水和青云,还有她的妹妹青罗。蚕丛哥哥,虽然是一个值得去探望的人,但是他加入了剑门关,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了。探望一事,不是重中之重。 她非常感谢阳总管的心意,说道:“有生之年,我有机会一定会去看他,只是现在,还有一些棘手的事情没有完成。”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天色已晚,星光暗淡,她那个顽皮心态又萌发了。 青玉摆正了坐姿,故作高深,说道:“基于阳总管你是一个好人,然而这个地方,你也看到了,颇有虎踞龙盘,天子之象,我跟你说一个故事吧。” 阳柯泉也不想盘根究底,以免引起怀疑,说道:“洗耳恭听。” 青玉回忆一下,然后不急不慢地说道:“上古的时候,水神共工有一位属臣,叫相柳,他有九个脑袋,每个脑袋都是青苗獠牙,他身形巨大,他的食量非常惊人,九个脑袋矗立在九座山头,每天就是吃吃吃,九座山的食物才能满足他的胃口。而且,这个怪物很凶残,每到一个地方取食,就会让那里变成一片沼泽,河流湖泊也会决堤。” 阳柯泉想象不到远古纪元居然有如此凶残的怪物,问道:“谁能阻止这一切呢!” 青玉说道:“当然是我们的大圣贤大禹啊。大禹跟他激战了三天三夜,使出法力,终于击败了相柳,可奇怪的是,相柳身上流出的血腥臭不堪,让人恶心倒胃,所流经的地方无法种植水稻,小麦和玉米,也无法种植黍跟粟等。大禹就率领村民掘土填埋这块地方,填满了三次,也塌方了三次,后来他施展神力,在此建造祭奠四位上古先帝的祭台,希望用先帝神威压制相柳的妖法,它们分别是帝尧台、帝喾台、帝丹朱台、帝舜台,一共有8座,每位先帝各有两座“台”,一台为“帝王陵”,一台为“陪葬墓”,每座台有4个面,这些台都在昆仑山以北的方向。” 阳柯泉惊讶与她的博学,也越发佩服她了。他随机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青玉望着星空,想到了他那个调皮的弟弟,他想着,要是青山在此,不管是面对这山川,还是头上的星空,一定会滔滔不绝,而不是像自己,只懂一点点《山海经》。 她悠悠说道:“这个不算什么了不起的本领。这么说吧,这些都是我弟弟跟我说的,他才是真正的博闻强识,学贯古今,你听听:共工之臣曰相柳氏,九首,以食于九山。相柳之所抵,厥为泽溪。禹杀相柳,其血腥,不可以树五谷种。禹厥之,三仞三沮,乃以为众帝之台。在昆仑之北,柔利之东。这些都是上古奇书《山海经》里的内容。” 阳柯泉又有点疑问:“你为何会突然想到这些事呢?” 青玉抬起头来,然后用右手指了指左前方,说道:“你看,那里有四座台,很像上古奇书描述的样子啊。然后刚刚谭冬明老先生说了嘛,这里有共工和相柳的传说啊。我就将这些联系在一起了。” 阳柯泉开始并没有仔细观察那几座山丘,青玉这一说,倒真有点似是而非的感觉,他说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到山丘上去看看,说不定上古先帝的祭台就真的埋藏在下面呢。 ” 青玉打消了这一年头:“那些也只是传说罢了,众帝之台的具体位置,谁也说不清具体在哪里。再说,这个即便是真的,距今2000年了,无数盗墓者早就光顾过了,我们再去又有啥意义呢。况且,这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吗?等这任务完了,咋们有时间再去探探究竟吧!” 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破晓时分,青玉从梦中突然醒来,他情不自禁地叫了几句“乔一,乔一,”惹得谭冬明老先生和一些士兵大笑不止,青玉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她不知道梦中说了多少娇羞的事,于是赶紧趴到水边洗了脸,嗔怒地望着那些傻笑的人们。 阳柯泉站在石墩上,极目远眺,浮云浅薄,极远处的天又是黯然的,他说了一句:“估计又有大雨要来,大家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青玉洗漱完毕,抬头猛然见到了猿猴“嚣”。这个调皮的家伙已经跟大伙玩得很熟了,一大早,就带来了香蕉和李子,谭冬明跑过来跟青玉说道:“这可不是一般的猴子,它通人性,聪明得紧。” 青玉一脸骄傲,她庆幸自己在那个落魄的雨夜,遇到了这只充满灵性的猴子。她走过去,拍了拍猴头,道:“下次带一点樱桃与猕核桃过来。” 嚣似乎听懂了她的话,点头哈腰,又跑到树林里去了。 阳柯泉大叫了一句:“全体准备,即刻出发。” 青玉觉得这地方山清水秀,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心里依依不舍。想着昨天还有未说完的话,于是跑到阳柯泉身边说道:“你刚听到我的梦话了吗?” 阳柯泉严肃道:“没有。” 青玉翘首继续追问:“真的?” 阳柯泉:“真的。” 青玉从他严肃的深情中,看到了他的真诚,于是和善道:“看你这么好,我下次再给你讲讲另外两座台的故事,一座是轩辕之台,一座是共工之台。” 阳柯泉说道:“好的。” 正说着。这时从大山高地,冲出来上百位汉子,原来又是阳臻麟这个家伙。青玉被吓了一跳,气鼓鼓的,怒目而视。 阳柯泉将她推到自己身后,然后双手紧紧拽着钢刀,大叫了一句:“准备迎战。”只见几十位彪炳大汉,立刻摆好了队形,严阵以待。 青玉不甘示弱,偷偷地抢到左前方来,他发现对方的阵营中,除了上次那些骑兵外,还有一些弓箭手,他们这次可谓做足了功课。 待阳臻麟骑到距离较近的位置,青玉大声叫着:“你难道是只跟屁虫吗?一直纠缠不休。” 阳臻麟全服武装,他这次叫上了50位弓箭手,专门用来对付那些猴子的。可是他发现,猴子军团不见了,不过不要紧,弓箭手只会让这场对战更加简单明了。一连半个多月了,这场游戏终于要结束了。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脸不屑道:“等下你们战败了,我看你还如此嚣张不。” 阳柯泉知道这场胜败意味这什么,但他还是说道:“你这是为何?咋们兄弟之间,一定要兵戎相见啊吗?” 阳臻麟说道:“是的,从小到大,我就没赢过你一次,就连这个卑微的奴隶,她都选择了跟你,而不是我。” 青玉说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君子坦荡荡,小人长嘁嘁。”她的脸蛋如桃花灿烂,她的身姿风光霁月,但是她的伶牙俐齿,让对方哑口无言,“你说,你哪点比得上你哥哥。这么说吧,如果你一定要整个高低,你就回去多读几本圣贤之书。君子求诛己,小人求诛人。” 阳臻麟知道在嘴皮上辩不过她,于是对着阳柯泉说道:“哥哥,难道男人之间的胜负,要靠女人来定义吗?你以后就一直躲在这个女人身后?” 阳柯泉无所回避,他知道多说无益,于是他说道:“刀剑无情,兄弟有情,亮出兵器吧。” 阳臻麟想着弓箭手只会让这场大战结束得太仓促,也无甚刺激可言,于是说到:“兄弟们,抽出你们的钢刀,给我上。” 接着两方陷入厮杀,而就在这当儿。芒城李文鼎长子李佳琪杀到了。 这显然超出青玉,阳臻麟和阳柯泉意料之外。 早些天前,李佳琪1000人马兵分两路追击青叶和什邡古城丁钰橙那伙人,直到第二天天亮,他们才知道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于是颇费了一般力气,才将队伍重新聚拢。 追击目标显然有周密的计划,导致追着追着就没啥头绪了,后来,他们才知道是一帮绿林莽夫捣的鬼,于是这几天,一直在搜寻他们的下落。 事有凑巧,正当他们打道回府之际,居然在这里碰到这帮流寇在搞士气大操练,看到对方加起来才两三百人,因此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砍了再说。 其实,青叶、丁钰橙早跑了。 他们找到了错误的目标。 阳柯泉看到形势突变,于是招呼青玉,道:“赶紧将货物,板车,转移到山丘后面。” 青玉领命而去。 他俩对感到非常意外。 这边阳臻林的阵型被冲得七零八落,只见漫山遍野的士兵蜂拥而至,他分不清是敌是友,只是大叫着:“杀无赦,杀无赦。” 阳柯泉临危不乱,想着对方有备而来,这次形势可相当凶险,于此他展开强健的臂膀,双刀舞得虎虎生风,将芒城士兵砍得哭爹喊娘。 从实力来看,矿区的士兵数量不多,阳甄林招纳的好汉更是良莠不齐,因此面对李佳琪的1000正规军,宛如以卵击石。 顷刻功夫,矿区士兵就有颓败迹象,阳甄麟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看到对方真枪真刀,兄弟们血肉横飞,心里阵阵后怕。可是想起自己连日来的辛苦付诸东流,于是心有不甘,大叫着:“兄弟们,给我振作起来,弓箭手给我上。” 阳柯泉看到形势严峻,想着对方太强,只能暂且避其锋芒,于是萌生了逃生的想法。他想向前去招呼自己的兄弟,可是一来距离甚远,刀剑凶猛,要穿过去非常难,二来阳臻麟被愤怒迷失了心智,跟本不会听他劝告。 李佳琪这些年来经历过大大小小几十次战役,因此对付这帮乌合之众,简直是大材小用,他们队形训练有素,因此三下五除二,不到半柱香时刻,就将这帮刁民打残了。 阳柯泉收起钢刀,且战且逃。 李佳琪立在山丘上,看到这帮绿琳好汉的头目居然是一个17岁左右的小伙,心里即感惊讶又微感失落,他瞧着一些人夹起尾巴逃走了,想着斩杀这些无名之辈,无甚光彩,于是打算鸣金收鼓。哪知道这个年轻人还越发嚣张了。 李佳琪怒火中烧,说道:“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知道芒城李家的厉害。”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慢悠悠地来到阳臻麟身边,招呼一声,左右两位将士退开三步之遥,他抽出腰间那柄闪着金光的钢刀,瞅着刀锋说道:“小子,我本来打算饶你一命,哪知道你不识抬举,你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阳柯泉躲在一个石头林立,杂树丛生的山丘上,他看到自己弟弟陷入险境,急火攻心,青玉连忙拽紧了他,说道:“你去了也是徒劳,对方是一整支战队,你去送死吗?”阳柯泉只能继续缩着。 阳臻麟看到自己招纳的绿林好汉走的走散的散,然后地上一片死伤,心情低落至极,他大慨还不明白自己陷入了何等处境,叫嚷道:“你是何人!为何阻我大事?” 李佳琪不屑于跟小瘪三啰嗦,一把钢刀使将出来,企图就地解决了他。阳臻麟迎头直上,一招“直捣黄龙”,然后一个鲤鱼翻滚,闪到一边。 旁边只剩下一位矿区监侍,宋晓峰。他是一名监工,不会武艺,所以没人搭理他,他略通文墨,擅长溜须拍马,也工于心计。 李佳琪看到这小伙居然还有两下子,心里迫感意外,于是提起精神,终于跟他杠上了。 阳柯泉知道他这个老弟刀剑上的功夫火候不够,平时跟他对战也有意放让,他的根基只够对抗一些江湖虾小。 因此,他的心里更加焦急了。 阳臻麟确实见识太过狭窄,以前在矿区,属于“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以为自己所接触到的就是全世界了,在第六招的时候终于被对方砍翻在地上。 李佳琪用刀架在他脖子上,趾高气昂道:“我刀下不斩无名之辈,你的家族可有名号?你本人可有遗言?” 阳臻麟不曾受过这等侮辱,愤然道:“就凭你,不配知道……” 李佳琪不等他说完,举起三尺长剑就要让他人头落地。 阳柯泉一颗心差点要掉出来,青玉也想着,这个傻冒也死得太不值得了。 这时矿区监工宋晓峰突然向前说了一句:“大西海黄金海岸阳氏家族。” 李佳琪这些年来,管理着家族事务,父亲在军事,河道运输这块,渐渐了放开了一些权利,因此,听到“阳氏家族”,他手上的钢刀停在了空中,若有所思。 这边阳柯泉就要挣脱出来,前去营救,青玉赶紧说道:“不用急,事有转机。这是芒城李氏家族的人马。” 青玉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人的底细,芒城的旗帜是一只三头蛇,从小到到大,她对都广平原的大氏族的旗帜标识了如指掌,只是她奇怪,这些年来,李文鼎家族的活动范围基本局限于岷江出山口范围100公里内,什么情况会让他们驱马来到这里呢? 阳柯泉纳闷这个小姑娘居然认识对方,他再一次确定了她身世的非同一般。 只见李佳琪没有再说话,他担心一些江湖虾小欺世盗名,胡乱冒名为求自保,但是看到这个小伙,似乎是个养尊处优的小辈,于是吩咐左右,将阳臻麟等闲散的人全部绑住,叫嚷道:“乖乖地听话,不然有你们好受的。” 阳臻麟还要再发作,一旁的宋晓峰赶紧让他闭上了嘴巴,说道:“咋们见机行事,一切保命要紧。” 阳柯泉待他们走后,从树林里窜了出来,叫道:“你怎地认识他们?” 青玉也不再掩藏,说道:“你看到他们的旗帜标识了吗?三头蛇,芒城李家,岷江出山口最强势的家族之一。” 阳柯泉心下稍安,焦急问道:“你可有办法追踪到他们的下落。” 青玉想到阳臻麟平日跋扈嚣张,这些天害得他们吃尽了苦头,怒道:“他平时作恶多端,你还救他做甚?” 阳柯泉知道小女子心态,说了一句:“我代替他向你道歉,只要你能想到办法让他脱困,我做点让你开心的事。” 青玉其实没有办法,假若在宝墩新城,只要她向父亲禀明情况,青酆大帝一句话就能解决这些事情,可是,她现在成了被通缉的对象,自己行踪一旦暴露,可得不偿失。她将头扭向一边,显得无可奈何。说着:“你就让他尝点苦头吧。” 阳柯泉干脆利落:“只要你答应我,我回去就可以放了柳青、柳红,还有岑夫子。” 青玉依旧默不作声,因为她明白,她自己无能为力。尽管她非常期待那三位前辈能获得自由,但她依然说道:“我没有办法,我只知道他们是芒城李家。” 阳柯泉想着自己父亲或许跟他们有交情,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等到他回去寻求帮助,阳臻麟或许已经身首异处。 此后一天两人各怀心思,暗自思忖,一直没有交流。 没有了阳臻麟的追击,他们的速度反而更慢了,这次父亲交代的任务,他们的目的地是岷山深处,可弟弟被抓去的方向却是岷江出山口芒城。两地南辕北辙,每过一天,距离也就远上一天,见此情景,阳总管心烦意乱,吃饭时也是心猿意马,他的脸色黑得像一块烤焦的木炭,显得六神无主。 青玉默默地看着远方,陷入沉思,他知道阳大哥着急,可是作为一名弱女子,她又有啥办法对抗一只军队呢? 这日傍晚,青玉在一块大石头上,欣赏落日晚霞,回味人世浮沉,阳柯泉知道她见识多广,凑过来说道:“我知道此前的要求有点强词夺理。但我现在是这么想的,你听听,看看可不可行?阳臻麟要将原材料,兵器送到宝墩新城去,现在他们的头目被抓了,群龙无首,估计这事也就搁浅了。这么多天以来,阳臻麟一直在羞辱我们,因此他的货物肯定也还在不远处。这样吧,我们现在就去找到那批材料,顺便交付到宝墩新城,再看看能不能找到营救他的办法。宝墩城国力强盛,人才济济,一定比我们要有办法得多。” 青玉越听脸色越阴沉,她只知道父亲昏迷了,于是她说道:“你要去找西门郡羽皇后?” 阳柯泉说道:“宝墩古城,谁能帮忙,就找谁,找国王陛下也行。我们交付原材料和武器,他们理应卖这个面子。” 青玉说道:“我不去。” 阳柯泉没想到他回答得如此决绝。青玉大概也知道自己情绪失常,于是说道:“我可以帮你找到那批货物,但不会陪你去宝墩新城。我只是一名奴隶,去到城堡里成何体统。” 阳柯泉想了想,也确实如此。于是又约了一帮心腹集思广益,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一半人马留守在这里,一直等到他们回来。 待一切安排妥当后,阳柯泉率领50名好手,骑着50匹战马,全力追击。青玉在他耳边说道:“上次跟芒城一战,阳臻麟的下属被打散了。目前唯一要做的,就是搜罗到这些虾兵蟹将。” 于此,他们一路追击一路搜寻,终于将阳臻麟的60余位属下找到了。其中一位叫禹辉科的小将说道:“货物在一个叫平野湖的地方,距离这里只有50公里。” 有了目标,一切就好办了。这支超过100人的队伍在某个山寨饱餐一顿后,快马加鞭,他们想着,自己的主子被抓走了,主子的哥哥要去营救,如果成功了,那么一定会受到大大的赏赐。于此,他们奔腾起来也格外卖力。 等阳柯泉的人赶到平湖山寨时,他们在距离甚远的地方就听到了兵戈激斗的声音,战火已经弥漫,终于还是来晚了一步。 阳柯泉心下惶急,他一马当先,猛然向前查探,扫视了一圈,心里暗暗叫苦,不知道是两方人马还是三方甚至是四方人马在胡乱厮杀,人影驳杂,难分彼此,青玉看到,其中有芒城李氏家族的人。 敌我不明,主次不分,人影杂乱,饶是青玉聪明绝顶,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阳柯泉却只想要那批货物,他叫嚷道:“赶紧将那批货物抢过来,快,快!”于是,他率队加入了团战。 其实,在青玉等商量计划时,芒城李佳琪同样在审问阳臻麟的情况,宋晓峰磕头如捣蒜:“这位确实是阳氏家族的二公子,阳臻麟,他运送一批战略物资,去宝墩新城。” 李佳琪看到这个年轻的小伙,倔强得很,一句话也不说,开始还不太相信,直到将刀架在宋晓峰的脖子上,阳臻麟才点了头,说了一句话:“他说的是实话。” 李佳琪依旧半信半疑,宝墩城说了一句:“小子你人小鬼大。不过呢,哥信你一回,我现在划一半人马,去到你们说的那个地方,查探情况,如果属实,那么阳兄弟,”他拍了拍阳臻麟的肩膀,说道:“我们将奉阳兄弟为坐上宾。芒城李氏家族,富可敌国,一诺千金,但如果你们骗我,那就会死得很惨。”他将手上的长剑甩来甩去,脸露奸笑,宋晓峰吓得浑身发抖。 于此,李佳琪的心腹大将,也即他的表弟,邓超率领500人,奔赴平湖寨。 事情说来也凑巧。 平湖寨,阳臻林的200人,120辆打造兵器的金属材料的板车,一直等候在这里。 他们迫切地等待着前线的消息。这其中有矿区的士兵,有临时召集的农夫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奴隶。 早两天,召集完50名弓箭手后,阳臻麟信誓旦旦地说了一句:“2天结束战斗。”哪知道这一等,就等来了一帮绿林好汉,好汉里还混杂了一些流寇和难民。 率领这帮好汉的头目就是青叶、子末将军,张山、李泗、王武、赵畄等人。他们这一行,也有300多人,跟什邡城丁钰诚公主分开后,一路浩浩荡荡,喊着“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的口号,这口号是青叶绞尽脑汁想出来的。 这一路斩木为兵,揭竿为旗。 一天,子末将军突然说了一句话,“要是咱们有足够的兵器就好了。” 这句话正好击中青叶内心的痛点。他最开始觊觎上古神兵“苗刀”之时,就想过此去岷山深处,强敌环伺,刀林剑雨,不是光喊几个口号就行了的,别看他们人多势众,声势浩大,真正碰到虎狼之师,就以手上这点武器,这仗都不用打,对方射过来几只箭镞,他们就会狼狈而逃。 青叶回敬一句:“这路途遥远,总有办法弄到兵器的。”这句话居然感动了天上的诸神,他们在平湖寨歇脚的时候,阳臻麟运送的物料正好抵达此处歇息。 青叶想着:“这简直天助我也。”为了怕落入圈套,也为一探究竟,于是他们埋伏了几个时辰,一直等到晚上,经过仔细观察,再具体讨论,确定了万无一失才展开行动。其中子末将军提了一句:“这是大西海岸阳氏家族送来的原材料和兵器。” 青叶也猜到了。 如果是在他没离开宝墩之前,或者说是在他没有被冤枉为“弑君者”之前,那他一定不会对这批兵器动一丝邪念,青山的造反在他看来是挑战整个宝墩国王的权威,是挑战大学士莫长青制定的法律,同样也是挑战君权神授的圣神性,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整个王国有正当的理由来解决青山这根毒刺,因此,这是一批正义的物资,一批不可侵犯的物资。 可是,他的哥哥青海,妈妈西门郡羽,弟弟亲麟不顾纯正的血脉关系,欲除却自己而后快,那么他就有理由动一动反抗的心思,他觉得截获这批货物,是他所能够做到的另一种形式的报复。 他很恨哥哥青海,更恨母亲大人。 青叶严肃道:“我们不是要抢全部,我们抢自己需要的就行了。”他心里非常清楚,尽管宝墩城里所有人都是坏蛋,但是他依然不准青山肆无忌惮地挑战正统皇室的权力。 他依然希望宝墩城能压制住青山的势头,经过他也希望青山能给青海一点教训。 青叶率领他这支仁义之师,冲向了物资材料、兵器库房。阳臻麟驻守在这里的士兵立马展开阻挠,双方士兵一阵激烈的对抗。 可让他们双方意外的是,战斗不多久,另一队陌生的人马也加入了。 邓超的500名芒城将士,从君山方向奔袭而来。 李佳琪表弟邓超风尘仆仆,前脚刚到,就看到几百人乱成一团,他以为是有强盗捷足先登,于是叫嚷道:“统统给我杀光。” 这就是为何青玉和阳柯泉看到平湖寨乱成一锅粥的原因。 电光火石间,4方人马一番缠斗,不分彼此,不分敌我,一阵砍杀。 人多的抢得多,人少的抢得少,最后结果是邓超的500战士足足抢了一半,并确认了驻守在这里的人都是兄弟,青叶本来就没有打算抢多少,于是抢了五分之二;子末将军、张山、李泗、王武等人率先突出重围;阳柯泉和青玉战队同样抢了五分之二。 邓超战队和驻守在此处的阳臻麟的下属,互认兄弟之后,带着一大半的原材料和兵器仓惶而逃。 跛腿青叶和赵畄等动作稍慢,全力追赶子末将军等人,阳柯泉一边收拾残局,一边整理队伍,纳闷着怎么驻守在此的矿区兄弟居然跟芒城的人跑了? 青玉则说道:“你不用管你弟弟了,他绝对安全,而且会睡得比你好,吃得比你香。还不赶紧跑,你接下来自求多福吧。” 阳柯泉知道这个刁蛮大小姐足智多谋,脑壳比他灵光,于是招呼兄弟们赶紧撤。 青玉骑上高头大马,领着队伍往“众帝之台”方向跑,阳柯泉随后跟了上来,他们在樱花长林小道上并驾齐驱,众位兄弟紧随其后,阳柯泉问道:“我们不是说好去宝墩方向吗?” 青玉不屑道:“就这点物资也好意思去交差吗?再说,宝墩城的供应商何止你们阳世家族一家。” 阳柯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正想追问。奈何青玉一马当先,于是他只能迎头直上。 前方目不识物,大家摸黑前行,每个人心里都惊慌得很。 这时,正前方拐弯处传来一阵急躁的马蹄声,“橐、橐、橐”,不绝于耳,树林中一阵骚动。灵猴“嚣”吊在一颗大杨树上,不断地手舞足蹈,“嗷、嗷、嗷”地叫着,似乎是在告诉他们:“敌人来了!敌人来了。” 但是由于双方都是骑兵为主,因此速度非常快速。他们几乎控制不住地撞在了一起。 青叶和青玉差不多同时看到了对方。 接下来的一切非常戏剧化! 青玉叫道:“是你!”她的眼神透着仇恨、凶恶、残忍。 青叶叫道:“原来真的是你!”他的眼神相对要缓和得多。眼眸中透着无奈、同情和歉意。 两人一般的瞠目结舌! 在平湖寨时,青叶远远地看到一个女孩的背影,当时暗夜光线混浊,而且战局慌乱,他觉得那个背影很熟悉,一少女在湖边上指挥,当时他还纳闷道:这不就是青玉吗?难道是青水?她们还活着吗?怎会出现在这里? 当时,一片惊慌,他看到子末将军已率先逃离战场,抢到了原料,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于是跟赵畄等几十位兄弟迎头追赶,估计是大过漆黑,因此他们迷失了方向。 不曾想,在这里居然跟对方撞上了。 青叶确定这是青玉无误,见到对方人多势众,他跟赵畄说道:“你们返回吧,我见到了熟人。”赵畄莫名其妙,他想着,既然主人都这么说了,哪有不走的道理。 将近一年没见,青叶发现青玉越发清纯,如空中幽兰,美艳不可方物。她上身披着流苏锦缎,脚套浅色半高皮靴,手婉处绑着一圈青色链条,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绝美的林中仙子。 青玉同样意外在这荒山野岭,距离宝墩城如此远的地方,碰到了仇人的儿子。尽管她知道青叶对他们家并无实质性的过错,但她恨乌及乌,想起皇后的种种恶行,她就连皇后的儿子也一并恨上了。 很快,对方只剩下青叶一人。 青玉说道:“许久不见,你倒形销骨立,越发清减了。”她发现青叶已经没有宝墩城时那种神清气爽了,此前他“巧舌如簧,能言善辩,”于今反倒多了一种沉郁,眼神也暗淡了许多。 青叶查看了一下形势,想着自己的人安全了。他脸上露出笑意,豪爽地跳下马匹,一瘸一拐地走到小路坎上,盯着天上一轮清辉,无奈说道:“青玉,你好,咋们单独聊聊吧。” 矿区人马犹豫着,一动不动。 青玉招呼一下,阳柯泉等众人退后10米开外。 青叶伫立在田埂边上,依旧抬着头,沉吟道:“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别提了此前种种了,于今失意的人多了去了,多一个我少一个我,有又何妨,青玉,你说是吧!” 青玉闻言一阵恼怒,她将头扭向一边。 阳柯泉恍然大悟,原来身边这个刁蛮女孩叫青玉。他知道她此前一直在隐藏身份,倒也不觉意外,他突然走向前来,指着这个看上去吊儿郎当的跛腿小伙,脸露凶光,大叫道:“瘸子,你为何抢我们阳氏家族的战备物资。”矿区的几位兄弟看到主人发怒,前后四位大汉走向前来,将青叶团团围住。 青叶听到有人叫他“瘸子”,心里颤动了一下,但处之泰然。青玉微觉诧异,假若放在去年,他可是非常在意别人的嘲讽的。 此前在平湖寨,阳柯泉看到一位跛脚的年轻人率领一支队伍拖走了一些物料,他以为是一帮打家劫舍的强盗,想来冤家路窄,居然在这里碰上了,超出他意料之外的是,他居然会认识自己身边这个刁蛮贵族女孩。 青叶闻言只是冷笑,他对阳柯泉的问题不屑一顾。 矿区的人看他如此嚣张,拿来了鹅蛋粗的麻绳,打算将这个坡腿年轻人绑住,以免节外生枝。 阳柯泉观察到这个年轻人胸襟坦荡,行为正派,特别在对待青玉的语气上,还透着友善,不像坏人,他说道:“你将那批货物归原主,咋们也不计较。” 青叶依旧高傲地望着挂在天空的圆月,轻轻地念叨:“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无意苦争春,……青玉,你说歌手们唱和的歌词,是不是让人泫然欲泣。” 几个流氓大汉没有耐心听他啰嗦,再说他们也领会不到这些文绉绉酸溜溜的歌词里蕴含的深意,两位粗野汉子走向前去,正要往他身上招呼。 阳柯泉似乎也要考验这个看上去跟青玉不管是在气质、神态,还是在涵养、风度上都差不多的年轻人,因此对属下的行为,也没有阻拦。 青叶退了一步,微微温怒,说道:“这些兵器和物资,本来就是要送到我们宝墩青氏皇族的。何来物归原主一说。” 大家听到“宝墩青氏皇族”一词,心里都疙瘩一声,四位大汉停下来脚步,面面相觑。 阳柯泉惊诧不已,这讯息非同小可,他双目凝视青玉,想要寻求一个确切答复,他的眼神倏尔变得严峻,大概是突然惊觉他也姓“青”! 青玉想着,没啥可隐瞒的了,于是说道:“他有皇室血统,他是西门郡羽皇后的二公子,宝墩王国太子之一,他的名字叫青叶。”她不提青酆大帝,是因为他觉得,整个皇后一家,配不上陛下给与的一切。 在场所有人都惊诧不已,正统皇室血脉,真命天子,代表的可是天上的诸神,他们行使的意志,也即诸神的意志,有些胆小的人已经要跪下了,阳柯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着,此前的一切谜团终于解开了。 他纳闷着:何至于地位如此之高的千金公主,会沦落到自己家的矿区?何至于堂堂的皇室血脉,会落魄到民间与草寇为伍? 他招呼了左右几位兄弟,退到一边。 青玉针锋相对,“将他扣起来,你们的事完了,我们的事还没有。” 青叶知道避无可避,他将双手奉上,笑盈盈地看着青玉。 青玉扭头就走,再也不管不顾! 第93章 战无不胜 山丘上的紫金军帐里,一盏孤灯,闪着微弱的光芒,影子在帷幕上摇曳。 连日来,唐正刚为了克制内心的痛苦,大口大口灌着烈酒,他终于体会到了“鳏寡孤独”的滋味,侄子唐宁坐在他的下首,情绪激动:“叔,咱们将青海做了吧!这是兄弟们的共同夙愿。我要将他千刀万剐,才能泄掉心头之恨。” 接着,唐山旗下的士兵群情亢奋,他们大叫着:“杀,杀,杀。”还有人叫嚷道:“将他的头颅砍下来,挂在唐将军的坟头上,祭奠他的在天之灵。” 他们都在等着唐正钢的答复。 大家神情紧张,义愤填膺! 连日来,唐正钢一直秉承青山大帝的命令,压抑自己不去想丧子的心酸,可是,他控制了自己,却控制不住他人。他喝了几十上百坛酒,企图让酒水麻痹痛苦的灵魂,他怒道:“我何尝不想将他砍了。” 唐宁突然站了起来,凶神恶煞:“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呢?青山大帝马上就回来了,到时下手只会受到掣肘。” “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 唐正钢抹掉一把鼻涕和纵横在在脸上的老泪,此前,他已经制止了属下们无数次的冲动,但是这一次,唐宁等人热血沸腾,躁动不安,他们已经迫不及待要见血封喉了。 这势头好像已经不是他能控制得了了,他说了一句:“军令如山,青海不是一般的将士,他有皇室血脉。” 唐宁双目一怒,回击道:“青海身上流淌的是肮脏的血液,他是皇后奸情下的孽种,不是正统的真命天子。杀了他,青山大帝尽管会非常气愤,但是他一定能理解兄弟们的感受。如果届时他发怒,要降下惩罚,那么兄弟们一律承担。” 唐宁“刷”地站了起来,双手握拳,其他人等群情激愤。叫嚷道:“兄弟们一律承担。” 醉酒后的唐城主形容枯槁,一脸憔悴,他看着这帮曾经跟自己儿子出生入死的兄弟,不忍心再克制他们压抑已久的怒火,说道:“去吧,就让这仇恨的血洒向这片灰暗的天空,就让青海的血肉祭奠那些死去的灵魂。” 唐宁欣然领命,他带着几十个战士,向军中地牢冲去。此时,愁云惨淡,黯然无光,将士们个个情绪亢奋,他们手举着火把,大步流星,然后营帐中本已休憩的士兵,看到兄弟们磨刀霍霍,大概也知道他们此去的目的,于此也加入了队伍。 大家都想着,前戏都做完了,游戏的高潮部分终于来临了,斩杀“真龙天子”的时刻到了。 青海完全成了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传说中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恰巧可以形容他的惨状。 他的左脸肿得老高,右眼框不知被哪位小撕凑了一拳,额头上血迹斑斑,金色战袍磨损严重,前胸掉了两大块彩漆,高筒银色牛皮靴不知道被哪位兄弟趁他睡觉时抢走了,于今他双脚赤裸,脚后跟磨得起茧了,他的左臂露了出来,手臂袖套断了一截,烂成一块块碎裂的布条,右手腕则被一根巨大的锁链,锁在一根鸡蛋粗的铁栏杆上。 上次玩完“群蛇乱舞”后,他们又玩了“困兽之斗”的游戏。 还是在那个坑里,坑周围插了铁栅栏防止他逃脱。紫金军团的士兵放下一个绳索梯子,一些想要羞辱“真命天子”的士兵,一些曾经受过宝墩皇室家欺压的士兵,一些这次战争中受到伤害的士兵,统统可以下到土坑里来,挑战“真命天子”。 当然,这些士兵对他的称呼出奇的一致——孽种,杂种。 每次对战,周围围满了好事者,他们一边耻笑,一边辱骂。青海的剑术比一般的士兵要强上不少,但他不可能战胜任何一人,哪怕是一个三岁小孩。 昨天,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病秧子,也来凑热闹,放在平时,青海正眼都不会瞧他,他耍着嘴皮:“来自哪个家族?可有姓名,本人不斩无名之辈。” 可对战时候,病秧子只是随手舞动手臂,青海猜到他根本没有剑术技巧,他想一招制敌,可是他还是失败了。每当他要攻击到病秧子的时候,铁栅栏上不是飞来一个鸡蛋,就是飞来一颗石头,还有一些恶作剧扔来一些铁痢疾,他赤着脚丫稍不留神就被扎得鲜血淋漓。 他大叫着:“这毫无荣耀可言,青山回来了没?我想问问他,这是他俘虏我的初衷吗?” 他的话被当做了放屁,受到了铁栅栏上士众将士无尽的嘲讽与谩骂。 这些日子,他都是在耻辱中度过! 只有一个人除外,每当她来的时候,青海还能感觉到片刻的安宁,和最后的尊严。 每当他精疲力竭,希望一了百了的时候,这个人就会出现。她的出现倒不是为了羞辱他,也不是为了能让别人折磨他而故意延缓他的性命,她甚至还带来了可口的饭菜,一些止痛草药和清水,他感觉得到,她是真心想让自己活命,她希望留下他这条命。 她就是青山的妈妈诸葛辰,辰妃娘娘。 她想尽了一切办法维持他的性命,每次在青海出现致命危机的时刻,她就会及时出现在适当的位置。 基于她地位的特殊性,因此这里所有人在表面上,对她毕恭毕敬。 这日白天,诸葛辰妃又救了他一次,晚饭时刻,在欧珠武士的陪同下,她带来了美酒和烧鸡饭,他们又作了一次长谈。 诸葛辰脸色严峻,她说道:“我强调过很多次了,这里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命,我不是每次都会来得如此及时。战争时期,形势只会越来越不可控,我怕到时束手无策。你懂吗?” 青海右臂被长链锁在铁栏杆上,靠着石壁委顿在地上,一脸不屑:“你看我这副模样,囚徒,没有尊严,没有荣耀,我还不如死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一脸无所谓的状态。 诸葛辰妃急切道:“可你还没死,没死,就还有机会。我明白着跟你说吧,我可以救你,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青海知道她想要拿自己换回她的小女儿青罗,他故作坚强,他讽刺道:“辰妃娘娘,你没有资格要挟我帮你去做这些事。你心里清楚,这场战争你们必败无疑,青山的军队才多少人。从账面上来说,宝墩城里还有3万精兵,超过400头猛犸象。” 诸葛辰不懂战争,她只懂得亲情胜过一切,她说道:“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战争可不是简单的数学题!好了,我不跟你讲那么多,就算是数学题,那我只谈你跟青罗的问题,至少是一换一,我没有为难你,对不对?” 青海没想到自己会被怼得哑口无言。她说的是对的:一换一,自己换青罗,这很公平。 但他依然狡辩道:“你无法保证我能安全离开此地!” 终于看到了希望,辰妃眉毛略带喜色。 她振奋道:“欧珠武士和另一位自由城邦的战士,将护送你的离开。他们俩值得信任。” 青海依然带着疑问,但他同时感到疑惑:“我可无法保证一定能将青罗送出宝墩城的势力范围。” 诸葛辰松了一口气。 她递过去一壶美酒:“这就要看你的决心和智慧了。” 青海接过美酒和佳肴,酒才喝了一半,只听见铁栅栏外传来一阵“呼啦啦”的鼓噪声音。然后,“杀,杀,杀”的怒吼声越发强烈,他意识到今晚有大事发生,他赶紧撕咬着鸡腿,眼神中带着惊讶,他诧异地看着诸葛辰妃,接着挣扎着他那被铁索锁住的手臂。 他知道要受苦了! 诸葛辰一脸纳闷:晚上,将士们一般不会再为难青海,他招呼欧珠武士去查探情况。 等到她跑出土坑时,周围陆陆续续围满了紫竹古城数百位紫金将士,有些疯狂地摇着铁栅栏,煽风点火,助长威势。 唐宁将军一脸刚毅,他站在最靠前的位置,叫道:“辰妃娘娘,请你让开,我们要拿青海的头,祭奠那些死去的兄弟,祭奠唐山将军。” 接着无数火把纷纷高举起来,将士们向苍天爆发出强劲的怒号:“以青海之血,告慰兄弟们的英灵”,“祭奠唐山将军”,“我们要砍下他的头。” 这些声音震耳欲聋,地动山摇。 自由城的将士和盐店古城的将士试着阻挡,其中苏醒和苏烈两位将军叫道:“你们难道要违抗青山大帝的命令吗?没有得到他的允许,任何不准动他。” 紫竹军团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他们横冲直撞,使用蛮力,采用人多战术,苏醒和苏烈被挡在了一边,他们被无数双手拉扯着,身不由己的往后退却。 诸葛辰妃见形势危急,挡在最前方,她怒道:“你们违抗军令,青山要是知道了,必定按照军法处置你们。” 紫金军团无所畏惧,将士们积蓄的怒火,如江河决堤,势不可挡,唐宁拂然作色,暴跳如雷,叫嚷道:“就算军法处置,我们紫竹城全体兄弟共同承担。” 接着,“共同承担,共同承担”的怒号声,响彻云霄。 诸葛辰感觉到眼前这帮士兵已经失去了理智,她微微感到害怕。 青海瘫在土坑里,想到自己终究还是无法脱离死亡的魔掌,他的脸色变得狰狞起来,面对铁栅栏上那些幸灾乐祸的家伙,他大叫着:“来吧,来杀我吧,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 这无疑大大刺激了他们敏感的神经,让他们心中燃烧的怒气烧得更旺了。无数鸡蛋,菜叶朝他疯狂射来,青海脸上鼻子上沾满了鸡蛋清,他用舌头舔舐着,叫道:“人间美味,不可浪费。” 人气暴动起来。 诸葛辰凝住双眼,叫道:“你们想清楚了,真要这么做吗?这可是挑战青山的权威。” 紫竹军团的将士,有些已经下到了土坑,他们七手八脚地将青海提了出来,将士们一起喊着口号:“血祭苍天,血祭苍天。” 诸葛辰内心震颤,她恨自己昨天晚上就该将他释放岀来,她责怪青海直到此刻才同意她的建议。 就在她为青罗的糟糕命运叹气的时刻,远处一阵烟尘滚滚,只听见有人大叫:“谁敢违抗青山大帝的命令,谁敢触犯军法。” 此声音如雨夜惊雷,从遥远的天际,破空而来。 接着青山的护卫队火速将混乱的人群分开,然后听见一匹战马的“嘶鸣”声,早有士兵尖声叫道:“青山大帝回来了,青山大帝回来了。” 然后越来越多的士兵叫着:“青山大帝回来了!” 人群一阵悸动,苏醒和苏烈迎头抢上,见过青山后,又紧紧将苏海棠围住,兴高采烈,激动地说道:“父亲大人,你们回来就好,来得真及时。”于是将这里的情况大致讲了一下。 苏海棠气宇轩昂,一边听着,一边摇头。然后跟青山简短讲了几句,退在一边。 青山威风凛凛,下得马来,气贯长虹,他拽着钢铁般的拳头,怒啸一声:“十年国恨,沧海难平,天下纷扰,何得康宁?”他突然树起一杆旗帜,接着叫嚷道:“龙旗所指,战无不胜,”上百位士兵跟着怒吼:“龙旗所指,战无不胜。” 这次,他们足足花了半个月时间,将紫竹古城以东的一些山川、河流、村寨全部考察了一遍,顺便制订了详细的战略规划。 青山跟诸葛辰打过招呼后,紧紧地将母亲大人抱住,说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都是你之前教过我们的。” 诸葛辰看到青山胡子拉碴,脸晒得黑黝黝的,一阵心酸,她温柔道:“战争可不是短期内就能结束的。你父亲,青酆大帝当年在修觉山的战役,整整持续了2年。” 青山似乎没有将唐宁的以下犯上当做一回事,大概他对唐正钢城主所遭受的一切感同身受,因此他对紫竹军团的做法也就格外开恩。 诸葛辰看到青山安排士兵,将青海锁到了土坑里。 她紧绷的心弦终于放了下来。 青海死里逃生,他对青山大叫着:“青山,咱们一切还没完,只要我活着,你就是我的敌人,咱们的较量才开始。” 青山不跟他一般见识,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对方,莞尔笑道:“咱们现在的处境不是说明一切了吗?我迎风站立,自由走动着,你缩在土坑里,身陷圄囹,不得自由。” 青海气愤道:“别嚣张得太早,宝墩城的实力不是你可以挑战的,你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青山知道其中的巨大差距,笑道:“或许你说得有道理,但绝对不是现在。我们马上就要迎来一场新的战役,我将用一场胜利来证明我是对的,你是错的。” 青海疑惑,宝墩城又要发动战争了吗? 青山也不遮掩,说道:“巫师司马长鸿将引导这场战争,我要彻底击败他。等我胜利凯旋,我一定回来收拾你。” 青海讥笑道:“不用等到那个时刻,就是现在,就在这里,咱们俩堂堂正正地比一场,看看谁胜谁败?” 青山瞬间被激怒了,他热血沸腾:“想死吗?想逞匹夫之勇吗?”他向前走了两步,身旁苏海棠城主提醒道:“青山大帝,不可意气用事,他不值一提,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青海依旧耍着嘴皮子:“在宝墩城,咱们谁的胜算多些?小子,你承认吧。” 青山怒发冲冠,难以扼制,他边走边说道:“这是战争,不是个人英雄主义,等我拿下这场胜利,回来就砍下你的头,血祭那些死去的兄弟。” 诸葛辰呆在一边,她无言地看着青山走向军中大帐。 她突然觉得这夜空黑得可怕。 听闻这场战役的主帅是巫师司马长鸿,她心里一阵倒胃。 在很多年前,在青山才2.3岁的时候,宫里就有过司马长鸿的秘闻,说他韬光养晦,身负绝学,是一个文治武功的全才,尽管这些年来,她跟巫师接触不多,但是她感觉得到他那深不可测的城府与大智慧。 她瞅了瞅才17岁的青山的背影,尽管他天资聪颖,对战争有着特别的天赋,被人们称赞为“天纵奇才”,但如果当年的秘闻是真的,那么这场战役,可绝不是上次击败青海那么简单。 她明白“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道理,但是现实生活中,一只小小的牛犊,在一只巨大的猛虎面前,只有等死的命。 关于这一点,紫竹古城的唐正刚或许知道更多。 青山对巫师的了解局限于他对占卜、问神、驱鬼、治病、观星、祈福等方面,他想着,一位大祭司,对战争又懂多少呢?即便此前那些传闻是真的,但是时过境迁,现在的战争可不比此前以步兵为主导的战争模式。 他站在一座木架高台上,宣布道:“宝墩城将发动一场更大规模的战争,咱们全体严阵以待。接下来,大家做好战前准备工作,兄弟们,拿出你们的勇气吧,让他们看看我们的铁骑如何踏碎他们的身躯。”他挥舞手臂,朝天空指去:“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破敌千里,勇者无畏。” 成百上千的起义军跟着青山发出雄浑壮阔的怒号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破敌千里,勇者无惧。” 诸葛辰望着台上有若天神的青山,又瞅了瞅一脸涣散,无精打采的青海,心里一阵忧虑。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巫师出阵,意味着青山的事业更难了! 第94章 易经六爻 西海之外,大荒之中,有方山者,上有青树,名曰柜格之松,日月所出入也。 ——《山海经.大荒西经》 根据白袍巫师的提示,青云、娜发、包子、姬干一行穿过天都峰后,一直向北方行走。 天高云淡,千岩万壑,群峰耸峙,连绵不绝,六人在三尾灵狐的带领下,翻山越岭,累了就席地而睡,口干了就临溪解渴,一路披星戴月,势若猛虎。 不过有意思的是,青云的睡意越来越浓了,或者说他越来越嗜睡了,其实,这里他的年纪最小,精神应该最旺盛。可是每天,最早入睡的是他,然后最晚起床的也是他。有时候,还需要娜发在他耳边呐喊,他才能从梦中苏醒过来。 大家一致认为,大概是这本上古奇书带来的影响。 为了不让天书里的纯阳之力,在他体内太过凶猛,因此他们规定,青云每天看书的时间不能超过2个时辰。 这些日子以来,青云依旧沉浸在伏羲八卦的第一卦里。 按照书上所说,乾卦是伏羲大神根据天象总结出来的。因为这“天”是千变万化的,是无所不包的,是一切现象开始的地方,是整个世界的缔造者与见证者,因此,里面蕴含的玄机艰深晦涩,深奥无比。 青云开始深究乾卦六爻。初九,第一爻,潜龙勿用。 青云按照上古先贤的指示,来解读这“潜龙”的含义:龙,德而隐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遯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潜龙也。 按照这一层意思,也就是一个品德高尚的君子,不求虚名隐而避世,一言以蔽之,初期阶段要学会隐藏,无须展示威力。 接着他试图将自己比作上古先民,通过观察星象从另一个角度来解释爻辞所要表达的意思。初九对应的苍龙七宿一年四季在星空中的坐标,也即借助星象图来预测一个人或者一件事的发展轨迹。从这个角度来看,苍龙七宿所代表的位置还完全处在地平线以下,也就是“春夏秋冬”四象中的冬季,比如一个人的蛰伏期,还处于积累、吸收的阶段,最好是收敛,收藏。其才华不是不用,是还未到使用的时候。 六爻中的第二爻,辞曰:见龙在田,利见大人。按照上古先贤指示:龙,德而中正者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谨,闲邪存其诚,善世而不伐,德博而化。青云所理解的是:一个正人君子,必须诚信,处事谨慎,没有邪念,忠诚不二,他的行为具有指导作用,能引导周围的人向善而不夸耀,利用他的高尚品德,感化周围的人们。 从星象图上来分析的话:苍龙七宿,刚刚露出地平线,就好像年轻人初露锋芒,崭露头角 ,如果能遇到品德高尚的前辈,他们的经验和感悟对自己有帮助,那么就是“有利”的,所以说:“利见大人。” 青云在爬山涉水的同时,像一块海绵一样吸收乾卦里那些博大精深的内容,直到完全领悟第一二爻的书面内容,足足花了20天时间。 随着他浸淫越久,也就领悟越多,因此后面的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九四:或跃在渊,无咎。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上九:亢龙有悔。在对其蕴含的深奥玄机的理解上,速度也就更快了,后面4爻,也就花了半个月。 他明白这些东西单从字面理解是远远不够的,在通往这天地之间最玄妙道法的路上,任何企图管中窥豹、以蠡测海之举,往往会适得其反。 上古圣贤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里面就包含了这个意思,越是玄妙的东西,越说不清也道不明,同样也就越不能等闲视之。他合上书后,发现对眼前的一切景象有了一个全新的视角或理解。 经过一个月的爬山涉水,这日,他们来到一片平野,平野约莫数百尺,是由左右两座高峰夹峙而成,视野之内,草木葳蕤,绿意如织,缓缓清风吹动花木摇曳,舞出动人的姿态,草原中间是一弯溪流,溪水两岸翠竹丹枝,花红柳绿,分外妖娆。 连日在大山里逡巡,景物单调,此刻突然来到风景如此优美之地,娜发心情豁然开朗,她率先冲向草丛中,惊起那些在草地上觅食的鸟儿“簌、簌、簌”地扑上天空。 三尾灵狐异常兴奋,倏忽间就消失不见了。青云和包子紧随其后,姬干,姬茅和姬吉三位小矮人,久未食肉,口馋得很。 姬干说道:“我们去打猎,我们需要兔子和山猫。”姬茅和姬吉拿着标枪和剑弩,往草丛深处走去,瞬时就不知窜到哪里去了,包子则用斧子砍掉周边的杂草,在溪水边上腾出一块空地,打造了一个休息场所,他累得满头大汗,不时发出“哦、哦、哦”地声音。 休息完毕后,他走到溪边,开始搓澡。 他毫无顾忌 将衣服脱的精光,这让娜发羞涩不已,娜发红着脸跑到了另一边,挡着眼睛,大叫着:“包子,你不害臊吗?你这是干嘛,这里不全是男人哦。” 包子正对着她,“哦、哦、哦” 地,手舞足蹈——给你看看也无妨。 青云咧嘴大笑,表示这画面滑稽得很。 星空璀璨,银河倒流,一轮明月就像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盘挂在天际,青云啃着姬干、姬茅打来的烤熟的兔子腿,站在小溪边,仰头望着清原野上的清辉。其他几人则生了个火堆,围在一起畅谈世事无常。 青云此刻的境界已非常人之所及,他的记忆力同样在提高,他此前记不清过于久远的事,但他此刻记忆犹新。 他记得《山海经》里说过:上古真神,帝俊妻子常羲,生月十二,此始浴之,她被称为月亮女神,无数个日夜之后,常羲转世成了嫦娥。青云记得,上古天书中有记载,上个纪元就有“嫦娥奔月”的传说,书中道:姮娥,羿妻。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未及服之,姮娥窃食之,得仙,奔入月中,为月精也。 青云明白,久远的传说其真假已无可考证,但他突发奇想,假若嫦娥仙子真的住在广寒宫,那她是怎样看待人类世界的呢?他自问自答,又自我嘲解,接着他躺在了地上,双臂挽着,枕在自己的后脑勺上,盯着浩瀚无垠的天空。 天空中,繁星点点,不计其数,他突然想到了这本天书上提到的远古先民的星空崇拜。 他记得,母亲大人在他5岁的时候就跟他说过,外公就在岷山深处,营盘山王国狮子王峰绝壁上的宝殿,其构想就是来自北斗七星的星空崇拜。此建筑从开国者诸葛鸿毅始建,历十几代能工巧匠的大智慧与鲜血,铸就而成。 青云想着,此前一直没机会,以后有时间了,一定要去看看那座宏伟的让人顶礼膜拜的神圣建筑。接着就是都广平原拥有800年历史的什邡古城的紫薇星宫殿。 青云知道,这座宫殿同样是无数大智慧的能工巧匠,根据“星空三垣”之一的紫薇垣历经几十上百年锤炼而成。 他不知不觉地定睛搜索浩瀚的天空,试图捕捉星空的规律。 他此前粗劣地了解过,紫薇垣这片星空所包含的一些平时极少接触到的名称,比如五帝内座、华盖、天柱、勾陈、六甲、四辅等。现在,通过对伏羲八卦中乾卦的深入探析,他试着在星空上找出这些名称所代表的具体位置,每个位置所代表的含义等。 还有,他10岁就听过的“五帝传说”,他现在明白了,五帝座在太微垣里,并且是太微垣的中心。五帝座有五颗星,最中间为黄帝公孙轩辕氏,东为苍帝灵威仰,南为赤帝赤熛怒,西为白帝白招炬,北为黑帝叶光纪。这些都是他此前一知半解的事,他现在想彻底了解他们。 小时候,青云在城堡里,对着姐姐青水和青玉问道:“姐姐,你说这天空上的一颗星,是不是代表着人间进入神界的一个神明啊?” 两位姐姐摇头叹息,无从作答。 除了紫薇垣、太薇垣以外,还有天市垣,三垣之外,还有四象,青云7岁时就听过,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他现在明白,这不是单纯所指上古四大创世神兽,从先民的星空崇拜上来说,四象代表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每一象又分为七段,称为“宿”,因此天上有二十八星宿。其中有东方苍龙之象,含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南方朱雀之象,含井、鬼、柳、星、张、翼、轸七宿。西方白虎之象,含奎、娄、胃、昴、毕、觜、参七宿;北方玄武之象,含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 青云注意到,在用星空概念来解释乾卦六爻时,用的苍龙七宿,其实就是四象里东方苍龙之象。 他看着数以亿计的繁星,感受到先民们智慧的浩翰,同时对伏羲大神所具备的大神通惊叹不已。 青云在睡梦中被娜发的一声暴喝惊醒。 当他睁开眼时,他发现对面山顶上,有红、黄、蓝三色火焰,火焰在山腰位置快速下移。 有人来了。 娜发惊惧地躲在包子身后,姬干和姬茅拿起身边的武器,包子“哦、哦、哦”地一阵抖动。 青云倏地站了起来,他想着,这三色火焰,难道是来自地狱的鬼火。 三色火迅速地移动到山脚下,然后快速地穿过草丛,接着来到了小溪对岸。 青云定睛看去,一些汉子举着不知道什么材料制作的火把,他们的衣着五花八门,色彩鲜艳,大多数都是辫发,垂落到后腰位置。 青云注意到,他们中的战士个个彪悍,但是左侧位置站立着两位年纪稍长的长者,他们身材瘦削,华发苍颜,腰上似乎插了一根玉笛之类的竹棒。 其中一位族长看到青云一行,有男有女,有高有矮,还有一位男孩长着三只眼睛,说道:“你们是谁,来到这里有何赐教。” 娜法说道:“我来自不周山拉祜族部落。” 包子:“哦、哦、哦。”不知何意。 姬发干了指两位矮人兄弟,说道:“天都峰山下,红树林。” 青云则说道:“都广之野。”他看到老者脸色慈祥,神态间,散发容光,显然是自己六人在这里生火煮食,打搅到他们的清幽了。 他瞅了瞅老者腰身的玉笛棒,纳闷道,难道这是可以吹奏的乐器,于是念叨:“有桂山。有榣山,其上有人,号曰太子长琴。颛顼生老童,老童生祝融,祝融生太子长琴,是处榣山,始作乐风。”他猜测,这里或许是远古先民,长琴后裔。 青云只是轻轻地念了一句,没想到对方人群突然躁动起来,一些人乐极生悲,一些人唏嘘不已,一些人则震天呐喊,他们的反应似乎比在红树林碰到的那些矮人还要夸张。 青云六人一脸纳闷,对方这些举动突兀得让人莫名其妙。 只见一位长者,用一种极为含蓄的口吻说道:“欢迎你们的到来,来自遥远国度的朋友们,对不起,迎接你们的不应是长刀,而是绿笛。” 三尾灵狐,左右奔腾。 接着,另一位长者,抽出腰身上的绿笛 ,只见他颔首示礼,手臂曲张,将一个翡翠绿的珊瑚笛,戳在嘴唇上,开始吹奏起来 。 青云等人静静聆听着乐曲。 曲调明快,欢乐,如山中百灵,又如谷中喜鹊,听着让人心情愉悦,娜发跟着音乐的节拍,不知不觉扭动起来,对方阵营中,一些汉子同样手挽着手臂,跳起了气势磅礴的“马步舞”,青云注意到,这曲子是一首欢迎远道而来的朋友的“友谊曲”。 十几个火把的火焰照亮了一方天空,整个草丛空地一片通明,小溪里的流水泛着粼粼波光,澄江似练,逶迤向东,衣着鲜艳的汉子在明快的曲调中展示着巨大的热情。 青云听出来了,他们欢迎自己的到来,这仿佛是久别后的重逢,又仿佛是期待已久的约定。 一曲奏毕,紧接着第二曲。 此曲意境高雅,舒缓,柔和,如清泉汨汨,如深谷幽幽,又似天籁之声,旷远悠长,连日来,爬山涉水后的疲惫,紧绷的神经,仿佛全部消失了,每个人如沐春风,仿佛天地一切喧嚣与浮华,在这一刻停止了。上古圣贤说的“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正好可以形容此时的情景。 青云作为宝墩新城的太子,平日接触到的宫廷乐曲,数不胜数,但是他听了这首曲目后,他觉得,整个都广平原的城邦里,找不出一首这样纯碎、叩击心灵的曲子。 宫殿舞曲蕴含着浓烈的世俗味道,处处凸显着功利和矫揉做作,无法洗涤心灵。很明显,这个神秘的部落,有着世间最柔美最能引起人类共情的音乐。 青云脸上绽放了笑意。 娜发欢呼雀跃。 拿着绿笛的老者,和蔼说道:“朋友们,我们期待很久了!” 第95章 孤云出袖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身为武将世家,司马长鸿深刻明白“战争”两个字所代表的含义,战,争的是江山天下,乱的是百姓人家。但是这只是民众间约定成俗的一个说法,对他来说,战争只是意味着让郡羽高兴,让她不再愁眉苦脸,让她可以高枕无忧安然入睡,让她的脸上绽放的笑,如在蚩尤城时,似那桃花烂漫,似那星空璀璨。 此前,他跟青酆大帝之间持续十几年的攻心战,就是为此,此刻,他跟青山这小子的战争,同样也是如此。这么多年来,在这座城邦,他韬光养晦,藏匿机锋,他明白,这一切都到头了。所谓“小人谋身,君子谋国,大丈夫谋天下。”他活了这么大一把岁数,他总算确定了:郡羽就是他的天下。 他不想再藏着掖着了,看着表妹柔弱的身子站在天下人面前,看着她孤独无依地受尽非议与斥责,看着她承受着那些痛苦与折磨,他心如刀割。 他想要结束这一切,他想堂堂正正,明明白白地站在郡羽身前,他要为她遮挡一切艰难险阻,他要为她扫除一切障碍,他不想再听到城堡那些风言风语了,他想着,等到这场大战结束,提着青山脑袋凯旋归来的那天,他要当着全天下人,站在庄严的神坛上,向郡羽皇后表达自己的爱意。 近20年来,他一直鳏寡一人,尽管朝廷内有人讥笑,有人嘲讽,青酆大帝也没有明文规定巫师不允许三妻四妾,但是他依旧洁身自好,他对服侍他的宫女,同样不矜不伐,斯抬斯敬。导致整座王宫的人都在戏谑他——“他不是男人”。 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爱的只有郡羽。她的一颦一笑,她一嗔一怒,她的螓首蛾眉,她的霞姿月韵,让他魂牵梦绕,辗转难眠。他想着,接下来后半段人生,是他跟郡羽两人,双宿双飞,同床共枕的幸福时光。 他迫切地等待这一天来临。 他从自己府邸的兵器库房,左下方角落位置,抽取来一个雕花剑匣,匣长3尺半,表面落了一层清灰,他轻轻地扭动了一个铜色卡扣,剑盒“哒滴”一声开了,里面躺着一把稀世宝剑。 这炳剑是是他15岁成人礼,父亲司马南请顶尖铸剑大师打造的。此剑工艺精良,气势恢宏,镌刻着玄幻的云纹图饰,采用黑水之滨的黑曜石及玄铁锻造而成。他曾经用这把剑将蚩尤城一众青年豪俊击败,18岁时,他就赢得了“剑术天才”的称号。 他撅着剑柄,缓缓地移动手臂,待到剑身全部剥离剑套后,一丝冷月的清辉从眼前划过,他从亮光处看到了自己清癯的面容,他说了一句:“老朋友,你好,20年不见了。” 的确,他有差不多20年没动用这柄青璃剑了。他明白,这柄剑一旦出窍,是一定要见血的。他举着长剑,走到庭院中央,月华如水,暗影潇潇,几片落叶在轻风的吹拂下,裹挟着向角落奔去,他使出了第一招“梨花带雨”,紧接着第二招“孤云出袖”,第三招“青梅如豆”。接着分别是“含情脉脉”,“两小无猜”,“鸳鸯戏水”“白头偕老”。这是一套他自创的剑招,当年是为了祭奠他与表妹在蚩尤城的青春时光,才有感而发。 一套轻柔的剑术使将完后,他的动作开始变得凌厉,迅捷,如蟒蛇出洞,又如风卷残云,一招“气吞山河”后,紧接着一招“十面埋伏”,接着一招“万马奔腾”,然后是“大河滔滔”,“长风破浪”“横扫千军”,最后一招“万世太平”。这套动作一点都不做作,如行云流水,快如闪电,一气呵成。 司马长鸿使将完后,立在庭院正中央,久久无法平息。他想着,这套剑术十多年没使用过了,现在使出来,略微生涩,招与招之间,做不到年轻时那么圆润顺滑了。他正叹息“年华老去”的时候,一阵掌声从屋檐底下传来。 他知道是表妹到了,他的心情瞬间舒朗开来。 郡羽皇后是在白萱的引领下,来到这练功房的。他看到表哥在月光下练习剑术,她吩咐丫鬟不要出声,以免分他的注意力。 她静静地欣赏着这套“大河剑意”,她明白,这是表哥来到都广平原后,因为青酆的阻挠,迟迟不能与自己见面,心里焦急万分,面对涛涛岷江水,创造出来一套他日必将“君临天下”的剑意。她看到剑花出神入化,所以忍不住鼓掌了。 她说道:“你简直是老当益壮,风采不减当年。” 巫师知道剑术中的纰漏,他谦虚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谁也逃不掉年老力衰的命运,我必须得豁达一点。” 郡羽继续说道:“年轻后辈中,有你这个境界的,估计凤毛麟角。”说完,她脸上的笑意,随着清风,在空中飘散。 让人心醉。 夜晚,司马长鸿一般谁也不见,当然除了皇后之外。他看到郡羽一直站着,于是赶紧招呼白萱道:“快沏茶,去,拿普洱香茶。”郡羽对剑道的理解肤浅得很,因此,他岔开话题,以免陷入尴尬。 白萱依旧清丽脱俗,她现在做了巫师的丫鬟。闻言后,她赶紧去了开水房。 司马长鸿摆正了座位,让西门郡羽坐下。说道:“表妹,你有啥事,不必亲自来这里。你只要叫丫鬟吩咐一声,我可以立马去找你。” 郡羽微微显出骄色,她说道:“表哥,你不必把我看得如此娇贵,我走过来,正好可以活动活动筋骨,你想着,这一天一天的,我都被城邦里那些琐屑的小事,搞得烦死了。” 司马长鸿说道:“可以叫首相大人东方正道处理一部分,你事必躬亲,统揽朝政,累坏了身体,可得不偿失,你得明白,张弛有度,才能致胜千里。” 西门郡羽喝过案几上的清茶,说道:“表哥,你的话沁人心脾,不过你知道,这些是无关紧要的。你也明白,我最焦急的事是什么。” 司马长鸿心里清楚,表妹是想知道,这次讨伐青山的战争准备得怎样了?然后她想尽快将青海救出来。朝堂内的党派之争,愈演愈烈,这种无硝烟的战争,让她焦头烂额,处理起来也是棘手得很。 司马长鸿不急不慢地说道:“2万精兵,200匹猛犸象,全部到位。西门千岱城主的5000人马,将做为前线,从皇后大道进发。” 郡羽知道自己其实是多此一举。表哥作为蚩尤城最煊赫的武将世家后代,对战争的了解,对兵法的运用,比起米擒将军,野利将军,不遑多让。她过来,其实也是想听听表哥那指点江山,一切尽在掌控的激昂文词,顺便增加她内心中对青海势在必得的信念。 司马长鸿斩钉截铁地说道:“只要青海依旧活着,我一定将他带回来。表妹,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郡羽几乎要瘫在表哥怀里,她说道:“相信你,表哥。我刚看到你表演的剑术,跟蚩尤城时期一样,让人眼花缭乱,威力更甚从前。” 司马长虹鸿不置可否,他不想做过多解释,说道:“不服老不行的。当时身子骨多柔和,现在有些动作生硬得多。放心吧,表妹,战争不是单打独斗,靠的是智慧和决心。” 正说着,忽然白萱上报:“青麟太子,到。”西门郡羽纳闷,青麟这家伙大晚上跑过来干嘛? 巫师微觉诧异,随即正襟危坐。 青麟没想到自己母亲大人也在,打过招呼后,呆立一旁,沉默无语。他瞄了瞄白萱,发现她比伺候青海时,更加清丽了。心里盘算着:改天求求母亲大人,让她做我的丫鬟。 西门郡羽微怒道:“别藏着掖着,你有啥事,说出来,别以为逃得过我的眼睛。”这些天,一些大氏族,包括首相大人东方正道等,野利将军等,都围在青麟身旁。 青麟挺了挺胸膛,壮着胆子,他知道既然来了,也没必要逃避,他豁出去了,说道:“我想跟巫师一起去营救哥哥。” 司马长鸿诧异,他大概猜到青麟的用意。他想着,虽然多你一个无甚用处,但是郡羽会肯吗? 皇后知道他内心的伎俩,怒道:“谁会听你一个毛头小子的瞎指挥,你有行军打仗的能力吗?你去了只会多生事端,你看看你在宫里干了些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青麟没想到母亲大人会劈哩叭啦说一大堆,他依旧狡辩道:“我难道就不可以去吗?我只想出一份力。我只是想救哥哥回来。” 白萱差点被青麟感动。 郡羽皇后看向司马长鸿,她强制压着怒气,青麟以为母亲大人是要征求巫师的建议,于是对着司马长鸿说道:“你有什么权力决定谁可以去,谁不可以去?我要去,你还阻止得了吗?” 巫师一阵恼怒,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压制着作为父亲的那股血浓于水的情绪。他完全没料到他会说出如此不可理喻的话来。这毛头小子的头脑看上去比青海还要简单,如果再不纠正,只怕会给这里所有人带来麻烦。他想着,这些愣头青,到底何日才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到底要以一个怎样合理的方式,来灌输或者纠正关于血脉传承上,或者干脆直接一点,在谁是亲生父亲这点上,他们的观念是错误的,而且错了很多很多年了? 如果说,青海、青叶、青麟、青梅4个孩子,从小到大,就不认为或者说根本不知道他们的亲生父亲是自己,他们更加倾向于青酆大帝的皇室血统,那完全是因为此前在权力面前,他跟郡羽不得不做出妥协,或者说他俩之间面对自身命运的无可奈何,那么现在,他就要改变这个处境了,正如他要改变自己的地位,用一场大胜来向郡羽表达爱意一样,他接下来同样也要改变3位小孩对自己的看法。 他要让他们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母亲和他们自己。 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思考,或者在追问。如果早点表明自己的决心,或者说早点让4个子女知道自己才是他们的亲生父亲,那么青海就不至于如此冲动,错失战机,深陷囹圄,接着让郡羽寝食难安,彻夜难眠。 他想着,当时要是自己率领军队,或者自己作为青海的军师,全程把控,那么青山那小子的头颅早就挂在刑罚广场之上,宝墩城不会陷入如此被动。 当然,一切还尽在掌控中。青山的账面实力不值一提。青麟去还是不去,影响不大。 “你问你母亲大人吧。”司马长鸿用一种心平气和的口吻说道。青麟第一次听巫师称皇后为“母亲大人”,这让他诧异。 他恼怒道:“皇后是你能这样称呼的吗?你应该叫尊敬的皇后陛下。” 郡羽已可忍孰不可忍,怒道:“你不准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 青麟的脸已扭曲变形,他颤抖着用手指着巫师,怒道:“我是青酆大帝的血脉,我才不是你这臭巫师……” 郡羽突然站了起来,一个嘴巴甩了过去:“他是你父亲。青酆那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是我们家遭遇悲惨命运的罪魁祸首。你以后在你父亲面前放尊重点。”郡羽皇后跟司马长鸿心意相通,情同意合,她大概也知道了,这个事亲自跟他们说,早点说出来,对谁都好 。 青麟一边后退,一边指着母亲大人,又指了指巫师,他开始还以为只有跛腿青叶才是他们的“种”,没想他们兄妹全是,他的内心受到极为猛烈的震动。他大概难以接受这个现实,脸上透着无法形容的惊恐,惊讶,他挣扎着往后退却。 巫师向前走了一步,说道:“你可以跟我一起去,你年纪不小了,得学会行军打仗、治理国家了。” 青麟失去理智般,一直退到阴影了,接着消失不见了。皇后向白萱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快速地跟了出去。 待周遭一切安静后,郡羽皇后颓废道:“下次,我们得找一个合理的方式,将这些事情告诉青海和青梅。”她大概没预料到小孩在面对真相时,反应会如此过激。 司马长鸿悠悠地坐到了椅子上,喝过一杯浓茶,“放心, 作为一名男子汉,这点打击不算什么!他们只是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郡羽皇后默默地喝了一口浓茶,说道:“这都是那些佞臣怂恿的,你想想,青麟这孩子,平日懵懂无知,哪会有这个心思。” 司马长鸿回复道:“我知道,他们希望青麟能够在这场大战中,立下功劳,只要青海遭遇不测,那么这些权臣就会理所当然地推举青麟登上王座。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个道理,我明白。” 郡羽没有再作更深入的想法了,她想着,凡事无绝对,既来之则安之,于是说道:“他跟着去……” 司马长鸿回复道:“放心,有我在,青山伤不到他分毫。”然后,巫师又严肃道:“听说平湖寨地区发生了一起暴动,有村民发现芒城李氏家族的人马,你可有确定消息?” 郡羽说道:“是的。有人确实看到了李氏家族的三头蛇标识。错不了。” 司马长鸿看了看高挂天际的明月,说道:“李文鼎这只老狐狸,不知道又打着什么算盘。这个家伙,总喜欢在人背后放冷箭。可有查到,你们的目的?” 郡羽抿了一口香茶,说道:“是他的儿子李佳琪。米擒将军去的时候,平湖寨一片狼藉,不只是李氏家族的人,还有一些流寇。” 司马长鸿警觉道:“目标是什么?李氏家族在都广平原可不敢轻易踏足如此之远!” 郡羽依旧从容不迫,道:“听说是为了一件宝物。” 司马长鸿愤然作色,他离开椅子,跺着步子,走了三步,停下来说道:“宝物!宝物?又是宝物?李文鼎这老家伙就没点长进吗?十多年前就说黄金权杖出来了,现在又在探寻稀世珍宝。” 郡羽不知道底细,也不当作一回事,道:“这简直莫名其妙,他们来去匆匆,听说打道回府了。” 司马长鸿依然愤愤不平:“叫米擒将军下次注意点。宝墩新城的地盘容不得他们撒野。下次胆敢再侵犯我们的地界,立马率领骑兵阻击。” 郡羽欣然说道:“知道,表哥。这次他们就像一阵风,没造成太大损伤,一批绿林莽夫阻击了他们。” 司马长鸿说道:“流民,难民的事,可以交给首相大人去解决。雨季来临,粮食减产,百业凋敝,流寇四起,这也是大事,可以适当从粮仓发放一些大米和黍。青叶呢?子末将军等人,有消息吗?” 皇后摇头,呐呐道:“没有。” 司马长鸿严肃道:“子末将军平素我接触不多,但我看的出来,这些年他一直在隐藏自己,这家伙是有真才实学的。表妹,你懂吗?有才必韬藏,如浑金璞玉,黯然而日章也。” 郡羽显然不想再谈这些无关痛痒的事,子末将军在她眼里,木纳,不善言辞,行为迂俗,如废铁无异,她话锋一转,说道:“表哥,我觉得咋们也不能将希望放在邹雄军说的那个雅安古城上,这20年来,高氏家族与我们从来没有使者来往。依我看,芒城的李文鼎,价值更大,当年迫于青酆大帝的雄威,有俯首称臣的姿态,近些年来,岷江上的贸易,咋们跟他们的关系其实更加密切。” 司马长鸿不忍拂了她的意,尽管他明白要干掉青山不必要如此大费周章,但是少一个敌人,多一个朋友,在政治上,总归是好事,他说道:“可以。这次征战途中,我可以派使者前往芒城,我相信李文鼎不是一个傻子,他知道孰重孰轻!有时候一个信使,可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走势。青山这次死定了。” 月色清雅,清辉如纱,几束枝丫黄叶投射在青砖瓷瓦上,在风吹拂下,留下曼妙的舞姿,郡羽脸上绽放娇媚的笑靥,她举着一杯紫色青酒,向表哥干了一杯:“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表哥,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司马长鸿收起长剑,他明白,战争的严峻,说道:“愿为红颜倾我命,生死相依只为伊。” 郡羽离开座位,款款步入清辉之中,司马长鸿将她轻轻揽入怀中,郡羽闻着表哥的气息,姣姣明月,淡淡情愫,这画面一如20年前,他们俩青春年少时,跃马奔腾于龙肇山的草原上,那个时候的他们,时光清浅,岁月静好,年华烂漫,那年,他们唱着欢快的歌曲:“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月笼轻纱,寒江似碧,疏影横斜,他们在寂静的夜色中,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第96章 巴桑卓玛 第一次追击以失败告终。剑神杨术和督导员杨雄,在丁总指挥的安排下,组织了一次“特别侦查员”的投票仪式。 晚间,营帐内烛火通明,丁总指挥说道:“根据泰康等人的推测,这里不久前有野人出没,鸡心寨在70年前,属于关外第一寨,很多年前,这里驻守了许多守望者兄弟,其中就有我最好的朋友,慕容博天、乔鸿等,可惜,这些风云人物都消失了。还有一些人早已离开了这个世界。” 大家看到丁总指挥脸上老泪涔涔,不经感叹:“原来,看上去铁石心肠的丁指挥官,也有人间至性的一面。”只听丁老继续道:“我们将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但是你们也看到了,房屋坍塌,满目苍痍,白雪皑皑,旧迹难寻,我会安排一批兄弟留守在这里,他们的首要的任务,就是将此处打造成适合居住的家园。” 人群一阵骚动。 蚕丛望了望马竞、桃木、苏泊尔等人。他希望他们能够留下来,因为这是能让那个幼小的婴儿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丁总指挥继续说道:“为了确定此处的安全,我们将抽选出探险小分队,对周边100公里范围内进行搜查。” 林峰、刘敏等人揎拳掳袖跃跃欲试,王强、赵佘等人不觉技痒蠢蠢欲动,最后杨雄和杨术两人仔细筛选,丁总指挥宣布了最后结果:蚕丛、桃木、苏泊尔、泰康、杨雄和杨术,六人入选最终名单。 丁总指挥在会后说道:“六人责任重大 ,务必全力以赴。” 大家都知道,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在关外意义非凡。 蚕丛等六人大声宣誓:“一定不辱使命。” 晚间时刻,蚕丛跑到了马竞的营帐中,刘敏、林峰等人都在,在角落位置的碎花襁褓中,一脸娇嫩、肉嘟嘟的婴儿睁着葡萄般的大眼,静静地看着账内的小伙子们,刘敏叫了一句:“小葡萄醒了!” 蚕丛惊讶问道:“小葡萄!你们叫她小葡萄!?” 马竞回了一句:“她的眼睛,像葡萄。” 接着桃木提着一只开肠剖肚的野兔进来了,他叫嚷道:“快,别让小葡萄饿着,奶呢?给她奶喝。”他将野兔丢在一边,小心翼翼地靠近摇篮。 刘敏飞快地窜到木匣边上,取来了一袋母乳,手脚利索地戳破一个小洞,塞进了小葡萄的嘴里。桃木则轻轻拍着她的背脊,生怕用力过猛,弄疼了她,呵护着:“哎哟哟,应该是饿了,平时这个时候不会醒的。” 这些小伙眼中满是怜爱! 蚕丛被这一切惊呆了,他感觉到这里就像一个温馨的家。 他那被大山压制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 不一会,小葡萄睡着了,苏泊尔提了两壶酒过来。他叫道:“来,美味的高粱酒来了,有酒有肉有兄弟,且吃且笑且开怀。” 早有马竞、林峰在钵罐里切好了兔子肉,配合着麻辣的佐料,在烈火灼烤下,一笼一笼香气在营帐中弥漫,桃木、马竞、林峰等人早已急不可待,就要畅饮高歌了。 蚕丛看到熟睡中的小葡萄,心情舒缓下来,他随即加入了“吃货”的行列。 因为明天即将要分别,因此这个酒最开始大家喝得很欢,到最后却越喝越落寞。 林峰知道关外天寒地冻,大雪数尺,时常有野人出没,还有那些诡异的僵尸人,三位好友将去到百里之外,危险重重,他明白,有些人一旦离去,说不定再也见不着了。 不过,他觉得既然此刻相安无事,什么都没发生,那么一切就另当别论了,于是他站了起来,说了一句:“干!来,别压抑了,大家一起干了,一曲清歌满樽酒,人生何处不相逢。” 刘敏同样说道:“你们这次行程,重点是在考察,又不是不回来了,咋们都敞开心胸喝吧。” 马竞同样附和道:“对的,咋们争取留在这里。丁总说了,他打算将这里打造成一个据点。未来,咱们驻守在这里,陪着小葡萄长大,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蚕丛担心的倒不是这个,他明白,剑神前辈经验丰富,督导杨雄同样才智绝卓,他说道:“你们得想办法弄到母乳,或者一头奶牛。这才是最重要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关于这点,大家心知肚明。 刘峰喝过一杯酒,脸红脖子粗,他逸兴遄飞,叫道:“这个必须的,咱明儿就去办。” 苏泊尔是一个大咧咧的汉子,他比起蚕丛要豪爽得多,他举起杯子,说道:“来,大家将这杯干了,祝守望者兄弟,友谊长存,。” 桃木、林峰等跟着喊着口号。 借着烈酒与火锅烤肉,年轻人的激情又澎湃起来,蚕丛少年心态勃发,跟他们一起叫嚷道:“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且让杯中斟满酒,不用诉离殇,痛饮从来别有肠。” 马竞吼叫道:“来,今晚不醉不休!” 蚕丛、杨术等六人第二天,天刚刚亮就出发了。在离别那刻,他再一次见了见马竞,这位从黑水寨一起来的兄弟,此前差不多一年半没分开过,他们的友谊就像一杯白水,无色无味,纯洁透明。 蚕丛说道:“照顾那个婴儿,兄弟,咋们一定还会见面。” 马竞眼中擒着泪水,边退边说道:“这像什么话,我在这里等你回来。”此时,大雪纷飞,朔风强劲,杨术前辈的身影即将不见,蚕丛瞥了马竞最后一眼,快速前行。 他们很快来到那天最后一个脚印消失的地方。桃木和苏泊尔两人跟在杨雄身后,蚕丛、泰康前辈则紧紧尾随剑神杨术。 蚕丛说道:“当天最后一个脚印,我看到是往那个峡谷方向。” 接着六人如突奔的野兔,快速地往峡谷方向移动。 在一块巨大的冰丘后,蚕丛蹲下身来,经过两天的反复琢磨与推敲,他对剑神教授的冰川追踪术有了独特的领悟,他的眼睛本来就比常人看得远,招风大耳的灵敏度更是独树一帜,因此在追踪术的造诣上,他大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意味。 他突然叫道:“野人。你们看!” 他举起手臂! 只见六七个披着青色大棉袄的野人在雪地里快速前移,只距离他们600-700尺远。 剑神杨术说了一句:“追。” 他身体就像一个弹弓,突然跳了起来,火速前行,蚕丛第二个启动。 前面六七个人大概同时发现了守望者,于是奋力往前逃窜。 一行人十几个人在雪地上连成了一条线,杨术看到身旁的蚕丛速度快得惊人,他想着这年轻人不简单,爆发力与体力忒也了得。 他自然而然地落后一个身位,说道:“你去追击最后一个人,尽量缠住他。” 蚕丛领命,如离弦之剑,渐渐甩开身后五人。桃木不擅长远距离奔袭,苏泊尔身宽体胖,速度最慢,眼看渐行渐远,桃木也慢了下来,说道:“在剑门关,我就发现了这家伙与众不同,跑得贼快。” 蚕丛越过冰川下的山坳,奔走在冰面上,他看到冰层下面有东西在游弋,他吓了一跳,等他看清脚下的事物时,发现原来是十几只游鱼。 接着,他往左边位置撇了撇,看到一些铁铲、铁锹之类的工具,他想着:这些野人原来在此处开凿冰川,打鱼觅食。 看来严寒减少了食物。 蚕丛继续往前方追击,他发现一个行动稍慢的野人有掉队的迹象,心里也就有了目标。 他迈开强壮有力的双腿,双臂左右横摆,防止身体在冰面上失去平衡。不到半柱香,他跟那个野人行距离不到几十米了。 他大叫了一声:“嘿,停下吧。” 他企图唬住他们。 前方的陌生人视而不见,也闻而不听,只顾往前奔袭。 蚕丛一阵恼怒,他使出全力,让速度变得更快。 不一会,他跟最后一个青衣人距离只有几米远了。青衣人的上身,是青色稠锻珊瑚绒,一直拖到后腿处,套着一双半膝高的牛皮靴,他的身材相较于其他人略显矮小,步子跨度比起正常的男人来,要小一些。 他的袖子还点戳一段虎皮毛,蚕丛垮过一段刀削般的沟壑,弹腿一跳,双臂一张,右手已经抵触到了他的后背,野人突然受到一股猛力,下盘不稳,加上冰面滑溜,于是向前摔倒。 前面几个人听到有人摔倒了,停下来脚步,他们纷纷返回来营救。 蚕丛想着先制住这个野人再说,他往前走了一步,说道:“你再逃,我就要抽出长剑了。” 野人背对着他,不做声,接着又往前逃窜,蚕丛一个箭步抢上,野人突然从裤腿处抽出两把匕首,匕首曲卷,只有两指宽,一尺多长,颇似蛇信子,呈流云状,剑炳有红色火焰纹饰,剑身通体银白色。 他双手一开一合,招数凌厉,蚕丛胸膛后倾,挡开他招数以后,躬身下倾,双臂拦腰合抱,企图在雪地上将其制住。 野人没料到他使出如此怪异招数,一个疏忽,被对方纠缠住,他赶紧往地上滚落,蚕丛左臂上抓,野人长袍上的帽子耷拉下来,接着听到一声“娇嗔”,原来是一个女的。 只见她肌肤胜雪,双目如秋水般明亮,一双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其神韵有若风情万种,她的头发呈罕见的紫红,发梢就像一抹璀璨的晚霞,她云髻峨峨,修眉联娟,跟小小一样的清丽绝俗,让人流连忘返。 不过,细看一下,不同于小小那种大家闺秀的美,她的美是一种邪魅的美,透着一股强悍、凶恶。蚕丛想着,这一定跟关外这边残酷的自然环境有关。 他挡住她的去路,叫道:“叫什么名字?你放松一点,我有话问你。” 强悍女孩将脸撇过一边,用发簪将竖起的头发髻住,依旧带上帽子,恶狠狠地道:“南方人。我没话跟你说,你就要快要死了。”她双手依旧撅着匕首,一招快如闪电的“风火轮”,一阵急攻。 蚕丛抽出英雄剑,回档了一招,不屑道:“你的剑太短,不是我的对手。” 强悍女脸无表情,撅嘴说道:“你看,我人比你多。”蚕丛招风大耳早已听到前方六七个野人的脚步声,他暗暗吃惊。 但他毫无惧色,做了一个假动作,然后转身,继续跟强悍女纠缠。就在前方野人距离身前几尺的瞬间,剑神杨术从冰层后窜了出来,他怕蚕丛遇到危险,于是咬牙催动劲力,紧随其后,此刻也到了。 强悍女显然没料到对方来了剑术高手,蚕丛叫了一句:“杨术前辈,小心。” 野人们听到“杨术”几个字,心里吓得一惊,其中两个一阵交头接耳,继续往前奔去,另外位四个野人抽刀横档去路。 其中一位腰上系着灰色的兽骨,披着招风大麻衣,一脸疙瘩的汉子叫道:“你是杨术?”他举起长剑说道:“剑神杨术的大名20年前就如雷贯耳,我们单打独斗不是你的对手,只好三个一起上了。” 杨术不置可否,20年前,那树林里发生的惨案,至今让许多有人闻之色变。当时,他率领10人全力追击,一路上所向披靡,斩杀或斩伤野人40-50人,逃亡两百人。最后如果不是扎西多吉出手,另外两位汉子不知廉耻的突袭,他不至于会身受重伤。 但那一战之后,杨术的大名就在关外如同“梦魔”般存在。 第四名汉子则盯着蚕丛,他似乎在这个小伙身上搜寻什么,强悍女快速跑了几大步,对着蚕丛说道:“小子,你是我的猎物,且看我如何收拾你。” 这边三位汉子已经跟杨术对战在了一起。 剑神抽出了秋霜剑,开始展示了他那套成名已久的剑法——“龙山剑法”。 据说,这套剑法是杨术20年前,游猎龙泉山时,发现群山连绵,巍峨入云,悬崖断壁,气势恢宏,于是根据龙泉山的走势,创造了一套全新的剑法,剑法气势宏大,排山倒海,连绵不绝。此刻,使将出来,如风卷残云。 杨术顺便提醒到:“蚕丛,你看好了。” 蚕丛呆在一旁,用余光瞥了瞥,试着看看剑神的对战情况。 被人轻视,第四名汉子一阵恼怒,他说着:“我们早就注意到你了,小子,那天吊在栈道上就是你吧。” 蚕丛恍然大悟,原来修补栈道时,守望者就已经被他们盯上了。 也就是从那以后,他们一切行动,都在这些野人的观察之内。 强悍女二话不说,两把匕首使将出来,那名汉子叫道:“巴桑卓玛,小心。” 蚕丛侧身,举着英雄剑,他了解到她叫”巴桑卓玛”。 强悍女性格刚烈,似乎对守望者格外气愤,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蚕丛身上招呼。蚕丛扎着马步,立稳脚跟,如渊渟岳峙,举臂招架,接着第四位汉子兴许是担心巴桑卓玛受伤,举起长剑加入团战。 如此,在大峡谷上,一阵金戈交击声,杨雄和泰康、桃木、苏泊尔闻声赶来,看到杨术和蚕丛,一个被3个汉子夹击,一个被两个野人缠住,陷入僵持状态,情况危机。 他们奋力前行,并且大声鼓噪:“坚持住,我们来了。” 三位汉子看到守望者势若猛虎,心下震惊,一阵心虚。 杨术见势一个快招,抓住一个破绽,将左首一位汉子的前胸划了一道,顿时鲜血淋漓,其他两位见到兄弟手受伤,无心恋战,打算逃亡,杨术不甘示弱,全力追击。这边蚕丛跟两位野人战的得旗鼓相当,但是随着桃木和苏泊尔的加入,他们瞬间扭转战局。 这名皮肤黝黑的汉子带着那个叫巴桑卓玛的女野人赶紧逃窜,借着地形的熟练,又甩开了蚕丛等人。 杨术和杨雄、泰康三人,全速追击,渐渐步入了一片杉树林,蚕丛和桃木,苏泊尔则来到一处冰丘上,他们站在冰岩上,看到视野之内,全是白茫茫一片,强悍女巴桑卓玛跟那个汉子不知道躲藏在了哪里? 紧接着泰康前辈发出一声怒号,显然遇到了攻击。 蚕丛、苏泊尔放弃了追击,转身改道,往杉树林方向追来。不一会,在林中入口处的石壁下方,他们发现了倒在地上的泰康,督导员杨雄委顿在地上,帮他绑扎伤口,杨术拿着秋霜剑,在林中左右逡巡,试图找出野人下落,他目光如注,冷若冰霜。 桃木、苏泊尔查到泰康的情况,杨雄说道:“你们两个守在这儿,照顾泰康前辈。” 从战力上来说,杨术基本上能牵制住三名汉子,杨雄一对一占据上方,蚕丛对付那个“巴桑卓玛”绰绰有余。只要他们两个任何一个人率先击败对方,那么实力的天平就完全导向了自己这边。 眼看夜幕降临,黑暗笼罩大地,整个山谷一片寂寥,杨术将长剑插回剑柄,说道:“今晚咋们就在这里修整,泰康兄弟,你已经不能长途跋涉。” 泰康呻吟一声。 整个周遭处在一片宁静中,蚕丛等三位小伙平时受到泰康老前辈的照顾比较多,看着他陷入痛苦,万分焦急。 三人火急火燎,一脸焦燥。桃木叫道:“药物留在了鸡心寨 ,伤口严重。” 督导员杨雄查看了他的伤势,他利用冰渣和淤泥以及野草,给他止血清洗、包扎,说道:“你不能再长途跋涉了,不然只会加重伤势,这条腿要废了。” 泰康一脸怒气,道:“我要跟你们一起追击,我要杀光他们。” 杨术严肃道:“兄弟,咋们期待这一刻的来临,可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休息。” 蚕丛三人陪在泰康身边,杨术和杨雄则走到了另一边,他们一直在交流着什么,杨雄显得义愤填膺,难以平复的样子,杨术则做着安慰的表情,似乎在告诉对方,就这么决定了。 蚕丛注意到,杨雄的眼光突然暼到了自己身上,他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就这样,等到黑暗完全笼罩大地之时,他们在无言中度过了一个极为漫长的夜晚。 第二天一大早,剑神杨术说道:“桃木跟苏泊尔,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带泰康前辈安全回到营地。” 蚕丛闻言待在一旁。 桃木和苏泊尔显然不想错过这次机会,看到野人残暴至斯,他们欲言又止,极不情愿。 杨雄说道:“你们送泰康前辈回去以后,可以叫丁指挥再安排一些守望者兄弟过来,但你们两个一定要保护兄弟们的安全。咱们就在前方等你。” 蚕丛跟他们两握了握手,他两眼中闪着泪光,三人都明白,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在沉默中分手后,蚕从飞也似的追上杨雄前辈的步伐。一时三刻之后,剑神杨术发现了5个人的行迹,大叫了一声:“小贼,哪里跑?” 前方青衣人停下脚步,看到三个守望者居然还在穷追不舍,显然极为震怒。 昨天三位汉子当中的一位,突然站住,叫道:“三个甩不掉的臭乌鸦,难道我们怕了你们不成。” 其中两位汉子说道:“来吧,咋们决一死战。”他们挡住了杨术的去路,蚕丛快步跑到巴桑卓玛之前,他征征地看着她,防止她逃窜。 他看到她绝美的容颜,两颊微现梨窝,双眸漆黑如深邃湖泊,一丝秀发被冷风吹拂,在她额头上肆意狂舞。他莫名其妙地就想到了小小,朦胧中,他觉得那个昏迷的美少女跟眼前这个强悍女重合了,他赶紧撇开脸去,以免露怯。 巴桑卓玛大概注意到了这个眼睛突出、耳朵大大的强壮男还是一个未开化的男孩,他的羞涩和不自然都被她看在了眼里。 在关外的部落里,像他这种勇猛的男孩子,早就有美少女投怀送抱,表达爱意。 她想到守望者的种种规章制度,而且关卡上没有女人,因此,她也便猜到了为何这个男孩看到自己会是如此神态。 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将蚕丛和巴桑卓玛惊醒过来,他们的眼神变得凛冽,闪着一丝冷意。 接着两位年轻人纠缠在一起,巴桑卓玛的双刀战术不知道出自哪位名手大家?一阵一反,一上一下,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一撇一捺,一勾一横,配合得天衣无缝,如果是近距离对战,几乎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可惜他面对的是蚕丛的英雄长剑。英雄剑,是上好玄铁打造,一般兵刃不敢直撄其锋,巴桑卓玛立马捉襟见肘,且战且退。 这边杨术大喝一声,将一名青衣人砍到后,其他两位又往前跨越一座冰山,躲藏起来,杨雄突然“啊”地一声,差点被那个高大猛汉的流星锤扫到。 剑神杨术也不再追击,他生怕杨雄受到伤害,赶紧跑了回来,他知道蚕丛已经占据上方,于此大喝了一声,“流星锤何足道哉?且看我连山剑法。” “连山剑法”取之于上古奇书《连山易》的代表“山川”的艮卦,是龙山剑法炉火纯青之后,杨术为了让自己剑术更上一层楼,于此花了两年时间,游历天下各大名山,从无数山川、山脉、山形、山象中总结归纳,悟出来的一套剑法,该剑法沉稳大气,是一套攻守有道,从不逾矩的剑法。艮卦中,最强调的是一个“谦”字,杨术在《连山易》中读到:谦,亨,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君子之终也。以此,他的行为准则,他对剑道的理解,全部蕴含在这个“谦”字里。 他突然大喝一声“谦受益,满招损”,只见那位拿着流星锤的汉子倒下了。 巴桑卓玛同样被蚕丛用刀架在脖子上。 两位年轻人也被这套剑术震撼到了,但是强悍女不甘示弱,说道:“有什么了不起,我曾经见过比这一套更为凌厉的剑术。” 杨术置若罔闻。 蚕丛气愤道:“还要不要脸,你看看你现在情况吧,还嘴硬。” 巴桑卓玛置生死于不顾,非常洒脱,毫无惧色。 蚕丛也不再理她,他横着钢剑,细细回味着在剑门关时, 酒圣阳江前辈那套酒后舞出的“取死之道”,然后又联想了一下刚才杨术前辈的连山剑法,他觉得阳前辈的剑法更为刁钻诡异,招数奇特,让人难以琢磨,而刚刚杨术前辈的这套剑术,张弛有度,进克攻,退可守,有板有眼,两套剑法都是各自领域的集大成者,一旦对战起来,孰强孰弱,实属难料。 杨术收起长剑,对女野人不再理会,他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蚕丛,这个人交给你了,你砍了她吧。” 蚕丛听到这话吓了一跳,他可从来没有杀过人,特别是女人。杨雄看到小伙子一丝犹豫,他说道:“野人手段残忍,你看看泰康前辈,如果不是我们及时救助……” 蚕丛想着他说的有道理,于是用严厉的眼神看着她,巴桑卓玛鼻子一“哼”了一下,极为不屑,怒道:“谁叫你们来这里…”杨雄向前走了一步,看了女野人一眼,说道:“不知羞耻的家伙。还是我来结束她性命吧” 巴桑卓玛强调道:“我们只臣服于击败我们的人,我们只愿意死在击败我们的人等我刀下。我不是你的俘虏。” 杨术往前去查看敌人行踪,杨雄听完女野人的话,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他说了一句:“蚕丛,手脚利索点,我们去前方等你。” 接着,两位前辈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此时,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毛。 鹅毛大雪一朵一朵从天而降,蚕丛每呼出一口白气,就会吸进一些刺骨的冰霜,巴桑卓玛被英雄剑驾在脖子上,同样难受至极。她大口大口呼着气,心潮起伏不定。 她大概不曾想到,自己如此年轻就要死了,她戏谑地问道:“很痛吗?你砍过别人的头吗? 蚕丛一脸纳闷,他思忖着,说道:“没有。不知道滋味如何?” 巴桑卓玛内心气血翻涌,但是脸颊几乎要被冻僵,她说道:“那你下手快点,干脆点。” 蚕丛接了一句:“嗯。我会快点,干脆点。” 巴桑卓玛闭上了眼睛。 她数了数“一、二、三、四。”接着问道:“你怎么不下手?你在想什么?” 蚕丛举着闪亮的长剑,似乎被冻僵了,他不知道该如何砍下她得头来。 他一脸痛苦,身体在寒风下,颤抖着,他想着:“她的年纪或许跟小小差不多,我怎么能砍下她的头呢?” 巴桑卓玛一阵恼怒:“你是不是没砍过,你快点砍吧。你别虚情假意了。” 蚕丛怒道:“我砍过,我砍过一个僵尸,一个活死人。你受死吧,我真的要砍了。 巴桑卓玛意味深长道:“怪人?你是说那些活死人?你砍得死他?就凭你!”她语气极为不屑。 蚕丛记得在剑门关时确实砍过一刀,他说道:“我砍了,最后烧了他。” 巴桑卓玛好像想起了什么,她立马说道道:“恩。算你们聪明,活死人是砍不死的。只有烧了。小伙子,你等下砍了我,记得将我烧了,我不想去害我的族人。” 蚕丛想到那个活死人最后的惨状,将长剑丢在一边。他想着,自己何必杀了她呢? 哪知道在这一瞬间,巴桑卓玛一个后空翻,逃走了。 蚕丛望了望剑神杨术和杨雄离去的方向,发现他俩早已不见踪影,而且雪花遍地飞舞。 他想着,一定不能让这个女野人逃脱了。于是,赶紧朝她追去。 巴桑卓玛手脚冰冷,此前一直跪在地上,她动作不再那么利索,蚕丛长途奔袭不在话下,他从斜坡道追将上来,一把抱住巴桑卓玛的腰,将她摔在了地上。 巴桑卓玛看到又被追上了,一脸无奈,放弃了,她胀着脸,说道:“算你强悍,我认输,你还想抱多久呢?”蚕丛赶紧松开了手,脸上一阵羞涩,红彤彤的,他站了起来,说了一句:“抱歉。你别逃了。我不是故意的。” 巴桑卓玛拍掉身上的雪,说道:“你不砍我的头了?” 蚕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段绳索,说道:“不砍了,我要将你的手绑住,然后带你到前辈那里,等候他们的发落。” 巴桑卓玛不屑道:“天寒地冻,马上就有大风暴了。你找不到他们了,南方人,来这里是不自量力。” 蚕丛举头张望,只见西北天际上空,一片浮云翻滚,接着,似乎有天神给浮云染了墨,整个天幕暗淡下来。 他收起了长剑,一阵出神。他想着:“有大风暴来临,得找个地方躲藏。” 巴桑卓玛双手被缚住,她站了起来,说道:“你不要想着你的伙伴了。就当作他们死了吧。即便是剑神也不行,这是白色死神召唤来的冰风和暴雪,没有人可以抵抗得了。” 蚕丛不理睬她,他也不期望了解她,于是怒道:“走吧!咋们一直往前走。” 巴桑卓玛有点恼怒,她明白自己的处境:“你这是找死,说了,一旦冰风来临,想躲藏可就来不及了。” 蚕丛牵扯着绳索,差点要踢她:“走吧,咋们得加快速度。” 巴桑卓玛挣扎站起来,跟在他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白色冰川一望无际,像波涛一般起伏不平,又如同一张褶皱的大网。 蚕丛一口气走了一个时辰,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因此两人饥肠辘辘,越到后面越困顿难行,他听到巴桑卓玛喘着粗气,想到她身为一个女人,比起自己来柔弱得多,她肯定也累坏了,于是停下来脚步。 整个天地一片昏暗,凌厉的朔风像一把把尖锐的刺刀,从脸颊上削过,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丛遥远的冰原后方传了过来,蚕丛矗立在冰丘上,极目远眺,他试图捕捉这个啸声的来源。 巴桑卓玛显然被吓住了,她赶紧说道:“白虎,是白色大老虎。” 蚕丛听到“白虎”两个字,心里一阵震撼。 上次在波西部落桑树林,那只威猛的白虎简直比猛犸巨像还要巨大几倍,而且速度快的惊人,它的獠牙锋利如刀。当时,几个腾挪跳跃就将一个山寨搅得天翻地覆,惨不可言,至今想来心有余悸。 他明白碰到这个东西只能避开锋芒,于是说道:“你也看到过那只白色的大老虎?”他不知道他说的那只是不是就是巴桑卓玛指的那只。 巴桑说道:“看到过一次,白色老虎比巨人还要厉害,它的速度快如闪电,族里两个巨人就死在白虎的血盆大口之下。” 蚕丛呆立当场:“巨人?你看过巨人吗?” 巴桑卓玛见怪不怪,再说,她的重点是在那只凶残的白虎身上,她说道:“我们为了拦截这只白虎,设计了一个囚笼,费了许多猪肉、鹿肉、马肉和狼肉,就为了引诱这只白虎上钩,可惜,咋们的巨人虽然威猛,强大,但是白虎太过凶残,几个回合,就兵败如山倒,最终还是让它跑了。” 蚕丛继续问道:“你们要杀了这只白虎吗?” 巴桑卓玛闻言震怒,她看到天色已晚,有点焦急:“你到底还要不要命了?天都黑了,你要找到两位前辈,简直是痴人说梦。”接着她瘫在地上:“我累了!我不走了。我们怎么会要杀了它,白虎是上古创世神兽,据说是比黄帝时期还要古老,人们只有敬奉它,杀不死它。” 蚕丛蹲下身来,看着她娇憨的脸色,一丝坚强的神气,于是说道,“好吧,咋们暂时找个地方躲藏一下。” 巴桑卓玛脸上绽开笑意,说道:“好的。算你还不笨。跟我走,我知道一个地方安全得很。” 蚕丛站着不不动,他的眼神变得严峻。巴桑卓玛猜到了他的心思,怒道:“放心,没有埋伏,就我一个人知道,其他族人根本不在这里,你别疑神疑鬼。”说完,她就往前走去,走了一段就发现绳索被扯住了,她停了下来,正想发怒:“你是男子汉吗?还怕一个女的?” 蚕丛没有正面回复她。只说道:“走吧,我跟着你。” 夜色降临,寒风呼啸,两人几乎要被飓风吹倒,蚕丛看到她衣裳并不是厚实,于是问道:“你冷吗?”他的话被风吹掉了,巴桑卓玛根本听不见,她回过身来,手舞足蹈,“你说什么?” 冷风在她嘴里鼓荡,她感觉到脸部都冻得麻木了。蚕丛也一样,他的脸皮被吹得起皱,叫嚷道:“快走吧,去你说的那个地方。” 于是两个人挨得更紧,蚕丛用双手扶手她,防止她滚落到几十丈深的冰崖下面,巴桑卓玛不是左边瞧瞧就是右边瞅瞅,她怒道:“就是你,耽误了时间。你看看这朦胧一片,接下来可危险得紧。”她一边抱怨,一边说道:“快了,就要到了。” 接着他们到了一处冰埂上,蚕丛看到这是一整面冰墙,冰墙有七八尺高,不借助铁钩、刀叉、铁蹬,很难爬上去。他问了一句:“咋们要爬上去?” 桑巴卓玛已经冻得说不出话来,她用双手指了指下面,发现有一条一尺宽的间隙,蚕丛一脸纳闷,他想着这里荒无人烟,里面难道有容身之所。 巴桑说道:“咋们下去吧”。 只见她蹲下身来,将大雪推掉,间隙突然变大了一点,然后她就不见了。 蚕丛惊呼一声,没有犹豫,跟了进去,然后突然脚下踩空,原来是一处斜坡,蚕丛惊慌失措,从斜坡下溜了下去,摔得颇为狼狈。 巴桑卓玛早有防备,所以她站在不远处,笑嘻嘻的看着这一切。 这里是一处涵洞,极为隐秘。 蚕丛一脸恼怒,他本来想责怪这个女野人,但是发现她的笑天真烂漫,他又控制自己,然后斜跨出去,退在一旁,说道:“你是我的俘虏,你笑什么?” 巴桑卓玛倒是很讲究原则,她一脸严肃:“对的。我是你的囚犯。可假若不是我找到这个栖身之所,我看你今晚的处境会比这个更狼狈。你听。” 蚕丛早就听到了。 他听见上方缝隙外面,寒风呼啸,大暴雪裹挟着无数雪花在空中飞舞,一些雪花冰渣被吹进到这个沟壑里面,他想着,外面天寒地冻,如果没有藏身之所,只怕会冻成冰人。 他希望杨术跟杨雄前辈能够像他一样,安全度过今晚。 巴桑卓玛瞅到了蚕丛的心思,冷笑道:“大风暴往往代表白色之神发怒了,只有等他的怒气消停,一切才会安静下来。不过,大风暴之下,气温会骤降,我看你那个剑神前辈会凶多吉少。”说着,她打着冷颤,哆嗦着。 她左右张望,在搜寻什么。 蚕丛听着阴风怒号,想着凡事听天由命,吉人自有天相,也就不再做其他想法了。 他看到有一条浅浅的水流,他说道:“你怎麽知道这些地方?” 巴桑卓玛不知从何处找出一个火石,在一堆枯柴里点着了火,她突然松懈下来,冷笑道:“臭乌鸦,这里是我们的底盘,对这里熟悉得很,再说,你以为就像你们这样搜索,就能搜出个结果。哼!” 她对守望者的行为极为不屑。 蚕丛自讨没趣,也就懒得问了,缝隙吹进来的寒风,让他缩成一团,他情不自禁地往微火堆靠近两步。 巴桑卓玛笑道:“冷吧,我还以为守望者有多大能耐呢。在白色之神的眼里,你们什么都算不上。”接着更多的冰风吹进了涵洞,一些枯拆半干半湿,明火也就越来越小了,在冷风卷拂之下,有熄灭的可能。 桑巴卓玛一阵焦急,她叫道:“咋们一天没进食了。你放开我 ,我要拿铁?叉鱼,我得吃东西。” 蚕丛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他想着小溪里居然还有鱼,这简直是一个绝佳的落脚点。他回了一句:“你不用动,我来叉鱼。” 蚕丛在黑水寨的时候,就属于叉鱼的高手,不管是眼力还是听力都高人一等。 他拿着铁?来到小溪边,发觉这溪水深不见底,想着,这可能是一条低地暗河,他凭借丰厚的经验,叉上来两条鱼,巴桑卓玛鼓掌大笑,接着告诉蚕丛:“你去那个石壁坎上,有一些佐料。” 蚕丛也一阵兴奋,他说了一句:“你真厉害,这里应有尽有。” 巴桑卓玛娇憨道:“没有两把刷子,怎么能在雪地上生存下来。” 蚕丛想到这边生存这么恶劣,于是一边烤鱼,一边问道:“你们这边的女孩子都这么强悍吗?” 巴桑撒着颜料和香精,闻着香气,说道:“对的。上古先民告诫我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没有人应该去体谅任何人,只有强大自己,才能获取生存空间。” 蚕丛想到守望者宣言,撕了一块鱼肉给她,说道:“难道这里就没有团结友爱,互帮互助?你想想我们关上。” 巴桑卓玛吃着鱼块,漏出鄙夷,“你说的关内吗?关内都是一帮丧尽天良,灭绝人性的家伙,身居高位者,制定无数规章制度,严刑峻法,就等着低贱的人往坑里跳,听说你们还有宫刑,这可是断子绝孙的做法。” 蚕丛想着营盘山古国,什邡古城和宝墩城里确实有太监,他一阵脸红,退在一边。他没想到她会提到这种刑法,啃着鱼块,纳闷说道:“就算你说对了。但实际上,在我们那里,人与人之间,不完全是你说的那样,咋们相互尊重,充满友善和爱,对生命有着最基本的尊重。” 巴桑卓玛怒斥道:“爱?友善?尊重?你们尊重个屁。你看看你们口中的剑神,那个让人尊敬的前辈,他刚刚就杀了我们一个兄弟。” 蚕丛将鱼骨头丢在一边,觉得口里索然无味,回复道:“那是你们野人挑战在先!如果他不使出绝招,你们三个野人…” 桑巴卓玛亢奋道:“好的。那就算你说的技不如人,该死!但是你们为何要来我们的地盘呢?再说,你不是要砍掉我的头吗?我们几千年前就在这里了,对族人来说,你们才是侵犯者,坏人。” 蚕丛哑口无言,从道义上来说,砍掉一个少女的头,确实不甚光彩。再说,他小时候一直听过,关外有茹毛饮血的野人,他们凶残得很,他也就理解为他们是坏人了。可是,刚刚听她一番说辞,他又觉得那里不对,于是他岔开话题,问道:“那你们要那抓只白虎干嘛?” 巴桑卓玛吃掉最后一点鱼,说道:“我们要控制它,或者说要打败它,征服它。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对抗活死人,白色之神太过强大,只有上古神兽才能脱离他的魔爪。” 蚕丛想到他们要抓住那只巨大的白虎,简直匪夷所思,他觉得这个难于登天,带着劝告的语气,说了一句:“白虎太强大了,非人力所及。” 巴桑卓玛颓废道:“是的。白虎拥有强大神力,我们出动了很多巨人,但还是让他逃了。”她一脸泄气,接着最后一点火苗也灭了。整个涵洞一片漆黑,洞外阴风阵阵,带来可怕的有若鬼哭狼嚎的声音,巴桑卓玛身体颤抖着,蚕丛感觉到,火灭了以后,洞内温度下降了好多,渐渐有点抵抗不住了。 巴桑卓玛咬着嘴唇,说道:“白色之神来索命了,对抗恶魔之力的唯一方式,你懂吗?”蚕丛几乎要冻成冰块,摇头不语,巴桑卓玛说道:“只有紧紧挨在一起。” 蚕丛一阵羞涩,同样不为所动。 巴桑卓玛看不出年纪,在族人里,她就像一直凌寒傲立的梅花,艳丽、孤傲、绝色,在外表上,她全身像插满了刺,性格孤高,我行我素,从不拘泥于红尘俗世,她是父亲十几位子女中最普通的存在。或者说,她是父亲最不关心的人。 因为她的妈妈在生她时难产死了,她的父亲,就是扎西多吉。 可扎西多吉并不认为她是他的女儿。因为巴桑卓玛来到这个世界,比他跟她妈妈结合时,或者说,从怀孕到出生,要至少早上3个月。也就是说,她妈妈之前就怀上了别人的种,而这个人很大程度上就是剑神杨术。 16年前,杨术率领的那支队伍碰到了一支野人队伍。当时发生了一些摩擦与打斗,一个叫格桑曲珍的女野人进入了杨术的视线。 格桑曲珍性格柔和、温情,善解人意,杨术谦谦君子,不忍心对俘虏来的野人赶尽杀绝,于是在相处的那段日子里,心意相通,最终跟格桑曲珍情投意合。 当时守望者对野人分外眼红,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因此杨术与格桑曲珍之间从来不敢光明正大,只能偷偷摸摸。后来因为风暴耽误一些事,杨术带上兄弟不得不返回,就这样耽误了几天,可当他迎头赶上时,扎西多吉已经带着格桑曲珍走了很远了。 那是一段让剑神刻骨铭心的感情。可惜格桑曲珍没留下一个句话,大哥扎西多吉同样冷酷绝情,他只留下了鲜血与白骨。 这成了杨术的终身遗憾,同样也成了极重兄弟感情的剑仙阳江心底的一个大疙瘩。 格桑曲珍一生信奉强者,跟了扎西多吉5个月后就生下了巴桑卓玛。扎西多吉这才知道她怀的不是他的孩子,但为了表达对兄弟杨术的敬意,于是在她临死时刻答应她一定会将孩子扶养长大。 巴桑卓玛跟她那些兄弟姐妹的姓氏都不一样。她小时候问过扎西多吉,可惜父亲从来不说,她从来没得到过来自母亲的爱,而其他的兄弟姐妹都有过很完整的快乐童年,而她,成长过程中几乎全是孤独、心酸和落寞,有些时候,她还听到一些族人说她夺走了她妈妈的性命。 实际上,她对于母亲完全没概念,她只知道叫格桑曲珍,而且,有人说她父亲另有其人。 这些隐秘的东西一度让她极为郁闷。 在笄发之年,她再也没有纠结过这个名字带来的困惑,同样,她也不再沉沦于少年时期困惑她的问题,她变得刚强,甚而凶狠,特别是她对爱的表达,就像一团烈火,一旦来临时,烧得很高同样烧得很旺。 这让许多人望而生畏。 在族里,她自认为,没有匹配得上她的男子,一些男子在跟她接触一段时间后,往往被她的强悍与刚烈以及强势所折服。在这一点上,她倒是遗传了她妈妈的性格,她曾经说过:“谁能在剑术上胜得过她父亲,那么她就臣服在他脚下。可惜,这几年来,没有一个人能战胜扎西多吉的一只单手。” 巴桑卓玛这次除了查探守望者的行踪之外,另外一件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神兽白虎。 按照上古传说,只有四大神兽才能对抗强大邪恶的白色之神。因此,从去年开始,族人中,就渐渐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谁能征服白虎,那么全体都将臣服在其脚下。 可惜,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蚕丛在迷糊中听到她凄迷、忧郁的哭声。的确,在白天,在外人面前,巴桑卓玛表现得比一个男人还坚强,英勇好斗,稍有不满则剑拔弩张,但是这并不代表她没有柔弱的一面,她终归是女人,女人如水,她的柔弱在梦中、在哭泣中,蚕丛听到:“妈妈,你在哪,你好吗?……不要走,我怕………父亲只喜欢他们……”的声音。 她的声音细小,且略带幽怨,身体在颤动,蚕丛想着:她太冷了。于是渐渐地靠近了她。 睡梦中,巴桑卓玛似乎感到了一股暖意,如此自然地靠了过来。蚕丛第一次跟女孩子挨得如此之近,听着她细微的心跳和平缓的呼吸声,他的心情激动异常,他甚至不敢大声呼气,不过奇怪的人,他浮躁不安的心也跟着她的均匀的呼吸声而放松下来,他看了一眼她精致的脸蛋和吹弹可破的肌肤,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梦想。 清晨,天才微亮的时候,巴桑卓玛突然睁开眼来,她发现这个叫蚕丛的小子居然跟自己靠得如此之近,差点肌肤相亲,两人前胸搭后背的,鼻息互闻,她一阵恼怒,然后她的手由于被绳索绑缚住了,很不巧地碰到了他的ym之处,她发现这不像个事,她暴怒一声,打了蚕丛一个大嘴巴。 蚕丛突然被袭击,也吓了一惊,他弹跳着站了起来,左右看了一圈,发现没有外人,于是怒道:“你干嘛欺负人?我惹你了吗?” 巴桑卓玛绷着凶巴巴的脸,一脸娇羞,接着那抹酡红红到了脖子根上,她强压心中的羞涩,严肃说道:“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你的那……臭东西。”她将脸撇向一边,说道:“你不是说你们守望者都是一帮正人君子吗?” 蚕丛感觉到自己下方的异常,赶紧背对着她,说道:“我也不知道会这样,算我对不起了。”他连忙靠近溪水边,洗了把脸,让自己冷静。 巴桑卓玛看到他扭捏不休,手脚无措,不像惺惺作态。她知道,他还是一个未染红尘的毛头小子。 她浅笑了一下,说道:“小子,你没碰过女人。” 蚕丛有被羞辱的感觉,他转过脸来,故作自然,甚而摆出一丝风流的笑意,想否认她的直觉但自己无形之中表露出的做作以及脸上呈现的那种青涩行迹,让他无地自容又无可辩驳,他嘴上说道:“谁说的呢?碰过,还不少。”他双手一摊,表示许多个,数不清。 巴桑卓玛知道他在掩饰,于时就坡下驴,说道:“来呀,想不想尝试一下。就这里,无人打搅。看看孰强孰弱?” 蚕丛不知道如何作答,他想着:关外的女人简直不知廉耻。 巴桑卓玛看到他脸上的犹豫,于是收起了自己的戏谑,她觉得,对一个未开化的男人来说,他的第一次完全有比自己更好的选择。她说道:“白色之神走了,走吧,咋们去找一找昨天那只白虎的踪迹。” 蚕丛对于他们的异想天开表示难以理解,光是白虎的吼声,就足以置人于死地,他说了一句:“你是我的俘虏,一切听我的,我要去找剑神前辈。” 巴桑卓玛挣扎站起来:“可以,但我们总要先吃点东西吧。”她想着:反正你找不到,咋们就出去随意走走。 两个年轻人从间隙中爬了出来。 第97章 前路茫茫 上古歌手云:豆蔻连梢煎熟水,莫分茶。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 细雨迷迷,树梢处几只黄鹂又“啼”了数声,小小素手捧着书本,望着窗外的清风与绿叶,心情舒坦。 他跟高歌的婚姻就像眼前紫檀桌上这壶清茶,茶水酝出的茶香在整个房间缭绕,让人神为之宁,心为之安。 连续两个月来,她的日子如同窗外远处的碧水湖,平淡且安详,一丝涟漪也无,然后他跟高歌的爱情,就像深涧潜流,同样看不到一丝波涛,但依旧汨汨流淌。在没有水圣女的日子,她的处境就如书中描述的:“铫煎黄蕊色,碗转麹尘花。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 小小觉得岁月静好,但她遗憾的是,她失去了一位真心玩伴,有时候,她想着要是青水在这里就好了,这样生活不会过于无趣,身边娜扎,娜裸对她毕恭毕敬,从来不敢跟她开玩笑,此前的腥风血雨,倒让此刻的波澜不惊略显乏味。 她甚至有时候突发奇想,要是青水同她一起跟高歌结为连理就好了。 这几个月来,高歌对她敬弱神明,或者说相敬如宾,只有最开始几天,每到晚上,万籁俱寂时候,他就用一种带着无限深情,或者情意绵绵的眼神的望着自己,这让她难以适应,而且,他将她的衣服,内衬脱的精光,他说道:“既然你成了我的妻子,那么咋们就要享受鱼水之欢。” 小小看着他强壮的体魄,扎实的臂膀,她并没有推诿,她觉得这或许是一道正常的仪式,因为娜裸跟她说过,你跟他结为连理,那么就该跟他享受闺房之乐。 她认为:高歌是想跟自己进行这种乐趣。 可是让高歌奇怪或者惊讶的是,他看到小小那曼妙的裸体,那丰满的凹凸有致的身形,他就情绪失控,血脉膨胀。她的酮体极具诱惑性,仿佛散着刺眼的剧烈的光,让他难以直视。这跟他此前在其他女人面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心里升腾处一股征服的欲望,他像此前经历过的无数次这种事情一样,他觉得轻车熟路,熟悉的很。 可是,他碰触到她的肌肤她的手臂时她的乳房时,他感受到她身上那股灼热,这股热量简直要将他的手掌烧伤。 第一个晚上,他以为她情绪过于激动,以至于让身体变得滚烫,他说道:“你试着放松下来。” 小小一脸羞涩,脸颊透红头,她说道:“好的。我学着放松。” 第二天两人做足了准备,高歌甚至还吩咐下人端来了一盆深山泉水,两人酝酿了一丝愉快的情绪,接着脱光衣服后,小小的身体就像一块升温的洛铁。 高歌想速战速决,可是他明显感觉到她身上的热度以他无法承受的速度在上升,他用最强硬的忍耐力,抵抗这股热量,可是他实在受不了了,最后弹开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大腿,肚子被烧得火辣辣的刺痛。 连续两晚他都以失败告终。 第三晚,他走到了门口,举起手臂,可犹豫再三,最终放弃了。 第四晚,小小看到他那种坚持不懈的努力,她露出温柔和善意,说:“今晚再试一次。” 可是,高歌的那种执着和强力意志,最终在这种奇怪的热量面前,败下阵来。 他放弃了。 他确定了火圣女是传说中的“圣体”。就像当时那些大贵族,大豪绅说的那样:火圣女是诸神的化身,圣神不可侵犯。 接下来,每当夜晚来临,高歌在小小闺房只待上片刻,他就出去了。作为凤凰古城的大公子,他有过几段婚姻,有过几个女人,当然,他身边不缺女人。 小小知道这些,可她不将这些女人当一回事。再说,高歌此前的婚姻跟她无关。 于此,她的生活开始变得平淡无奇,他甚至觉得婚姻就是她跟高歌这样子,相敬如宾,互不打搅。直到水圣女的到来,平静的水面终于起了动荡,这就好比一块巨石掉落在深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两姐妹一见面,就一阵“叽叽喳喳”,就像一对雀鸟。青水摸着自己的大肚子:“我怀孕了。” 小小露出惊讶:“怎么可能。你们怎么做到的!” 青水一脸骄傲:“只要结为夫妻,肚子里就自然而然有小宝宝了啊。” 小小摸着自己的肚子,“你看看我,毫无反应。” 青水将她拉过一边,悄声问道:“难道你们没有亲密时光?” 她看到火圣女一脸疑惑,做着手势,说道:“就是在床上,亲亲我抱抱我!像这样!”她两只手扭在了一起。 小小想到此前的尴尬,一些羞涩,说道:“没有,难道你们有吗?是啥滋味呢?” 青水回想着那些云雨之事,觉得羞羞脸,她只有这个闺蜜,也不觉得要回避,于是说道:“很美妙的感觉,只有相爱的人才能有那种感觉,两个人一到晚上,就想要那种感觉。” 小小惊讶不已。她开始还天真地认为,青水也是过着自己这种生活,如果是这样,那么她就不必要去雅安古城了。 看来,她完全错了。 青水找到了她的日与星。高瀛对她的爱,像大海深沉而无言,像月亮隽永而含蓄,这超出了她的意外。他跟她说道:“第一次见你,就是在你来到凤凰古城的那刻。当时,我就觉得你与众不同,我与你的结合,冥冥之中是上天的注定,是诸神的牵引。” 高瀛直言不讳,直抒胸臆,他觉得只有绝对的无私和忠诚,才能让他们这段感情绽放最美丽的花,他说道:“很多年前,我有一段爱恋,她的名字叫程菲儿,可惜,她因为被蛊虫咬伤中毒死了,此后在感情世界里,我陷入一片迷茫,这么多年来,这颗心都要死了。可是,没想到能遇到你,我心中最完美的女孩。” 青水看到了他的真诚,她明白,她心里的爱并没有如此纯粹:“这么说吧,最开始的时候,我抱有私心,你懂吗?” 高瀛含泪点头,他说他懂。 青水继续说道:“但我感受到了你的真诚,你的爱如此透明和彻底,我还作何其他想法呢?未来的日子里,我只属于你,我心里也只有你。但你明白,我的身世迟早会公布于世,到那个时候可能会天下大乱,何况我一定要找到家人,你懂吗?我的哥哥和弟弟、妹妹,他们需要我。” 高瀛何尝不愿意帮自己的爱人呢?可是雅安古城可动用的战士才1500人,另外500人是他父亲驻守在此监管他的所作所为的。 于今,为了跟青水结合,他受到的掣肘更多,他深刻地了解到,自己这点力量不够强大,至少不能保证青水的绝对安全。 他说道:“我知道,现在不能操之过急,只要你给我时间,凤凰古城至少还有6000士兵,配合上千只雄鹰,其战斗力是巨大的。我哥哥跟我之间,并无嫌隙,你的好姐妹跟他结合在了一起,因此未来某天,等到统一战争结束,你想要回到宝墩新城,或者找到你的妈妈、哥哥或者弟弟等,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青水听从了高瀛的意见,她说道:“我知道,凤凰古城依然面临来自高山十二个部落的巨大的挑战。我愿意等这一切出现改观,我和火圣女会在这场统一战争中付出我们的力量,我也会记得,你曾经给过的承诺。” 高瀛拉着的手,说道:“放心,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接着两个人再一次陷入爱河。 不曾想,一个月后,青水突然发现月事没有了。接着族里的莫尼和苏尼分别把脉,证实了水圣女怀孕了。 高瀛欣喜若狂,青水同样留下珍贵的眼泪。对一个女人来说,这是幸福的一刻,同样,她不得不将此前那些看上去必须要完成的事放在一边。 她迫切地想要将这个喜讯告诉自己的姐妹火圣女。高瀛因为要处理一些贸易上的事,无法同行。因此他派了得力干将蒙恬和情报总管涂磊一同前往。 火圣女与水圣女的见面让凤凰古城热满非凡,盛大的晚宴,在族长高雄的统筹安排下,隆重举行。 涂磊已经5年多没来过这座圣洁,辉煌、大气的城堡了,他看到了传说中的的火圣女,这位比自家夫人名气还要大的拉祜族部落首领,他在见过城主高雄以后,就特地拜会了火圣女。 在人影纷乱的晚宴上,他端着葡萄美酒,来到了她面前,并说道:“很荣幸见到传说中的大地之子,美丽的火圣女,新任拉祜族部落首领,神鸟朱雀携来的天使,毕摩娜卡波可是整个高山地区最圣神的圣者之一,我们以能见到她的真容为荣。她能将整个部落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可见你是个非比寻常的人。” 火圣女闻言受宠若惊,她礼貌地回复了涂磊的敬意:“非常感谢信使的谬赞,并同时将我最美好的祝愿带给你家主人,高瀛城主。” 涂磊发现火圣女有着跟水圣女一样的绝世容颜,她们俩站在一起,就像两只羽毛鲜艳自带王者气息的凤凰,让整个凤凰古城蓬荜生辉。这可是此前他来到这座古堡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有这个感觉的不止他一人,有城邦里主管刑法的贵族程建龙,雄鹰战队总管吴茂才,武将集团世袭大豪绅刘天柱等人,他们都折服在水火圣女的风姿之下,他们都无不赞叹:“两位圣女的到来,必将让凤凰古城开创一个全新盛世。” 其中,最黯然、最落魄、最局促的人就是高雄族长,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在欢声笑语的人群中,他一个人默默地喝着清酒,极不耐烦地应付着前来敬酒的贵族和宾客,他恼怒,他气愤,这里曾经万众瞩目的人是自己,这里所有人都臣服在自己的威严之下。 可是,这一切的光芒都被他的两个儿子抢走了,被水火双圣女抢走了,从各大贵族与豪绅的眼神中,他仿佛看到了因为自己的年老力衰而终将被时代抛弃的命运。他撅了撅拳头,他感受到手臂传导过来的力量,他觉得自己还充满活力,他甚至认为只要自己愿意,他还可以生下一箩筐的子嗣后代。 在三百年多年前,大地之子将统一整个高山部落,这则预言,时至今日他都深信不疑。他对水火双圣女的统治力抱着很大的疑问,因为他们是女子,并不是男子。 他看了看水圣女青水那微微隆起的肚子,他想象着这里面也许是一个男婴,近些年来高瀛的行为越来越不受控制,雅安古城的力量在他的统治下,日趋强大,一旦这个男婴来到这个世界上,眼前这些革新派一定会攀龙附凤,追随尾骥,后面的发展将超出自己的想象。 想到大地之子是男子,他脸上就闪过一丝阴鸷神色。接着他又瞅了瞅高歌:他跟火圣女手挽着手,举着酒杯,跟那些贵族、豪绅推杯换盏,笑语盈盈。 在凤凰古城,没有任何一个人的举动能逃得过自己的眼线,特别是高歌与火圣女这连续2-3个月的晚上那些反常的行为。他发现这个异常是在他们婚礼一个月后,据属下回报:“大公子高歌,从一开始,就不曾碰触火圣女的身体。” 高雄确定这个消息属实以后,心里震惊不已。尽管他们俩的结合没有盛大的仪式,可是他们毕竟是因心心相吸才走到一起的。 如果说火圣女因为拘谨,因为羞涩,所以导致高歌的行为会比高瀛与青水之间的动作要慢,但何至于到此刻她依然会是处子之身呢? 高歌在这一点上怎么如此无能?那些迂腐的陈词,什么“火圣女不可侵犯”,什么“邪念是对神圣的亵渎”,简直是一派胡言,高歌的思想啥时候退化到如此腐朽不堪的地步了?高雄的眼神变得凌厉,他猛然将琉璃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他双眼注视着火圣女,想着:“假若是自己,早就让你怀上了大地之子了。” 他几乎是在无人注意的时候离开了宴会大厅。许多权臣,贵族都一致认为,年老的高雄族长,已经不太习惯这种热闹、噪杂、混乱的场合了。 时代依然变了! 时代变的时候,可不会跟任何打招呼! 青水在凤凰城呆了差不多十天。正如“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所说的那样,相聚是随缘的,离别是必然的。 喧闹必将归于平静,小小跟青水是在一个午后分别的。他们坐在木制的马车上,青青的草地因为萧瑟的秋风变得枯黄,远山在细雨中呈现一片朦胧的色彩,无数只黑色的乌鸦在枯枝上“嘎嘎嘎”地鸣叫不休。 扎木、扎裸、涂磊,佳琪等人骑着高头大马,在前方开路。 火圣女小小说道:“山海自有归期,风雨自有相逢。期待咋们的下次见面。” 青水拉着小小的手,说道:“此去一别,不知何时能见。你一定要完成娜卡波的心愿吗?” 火圣女说道:“是的。我一定要去看看。” 此前在她的闺房中,她就跟青水透露过这个计划。她认为,娜卡波叫他们率领拉祜族去三神山必有深意,然后这段时间以来,高歌同样在她耳朵说道:“其他部落,对你们俩,依然有觊觎之心。” 青水知道关于预言的传说,她说道:“就让我陪你一起去吧,我担心你一个人。” 小小脸上露出善意的笑,说道:“你于今大着肚子呢,”她摸了一下青水的肚子,居然能感受到一点微末的跳动声,她接着说道:“最重要的事,好好休息。放心吧,高歌将陪同我一起去,并且,这次凤凰古城将派出2000名战士协助。” 青水不再说话了。她看着火圣女,想着她此去路途遥远,不知道要几个月才能回来,于是说道:“我等你回来,我每天都会祈祷。” 小小下得车辕外,看着青水摇着手臂,她流下泪来。她记起案前书本上所写的,轻轻念叨:“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青水的车队,带走了小小脑际中最后一丝烟云! 她的祝福,一直追随在其身后。 第二天清早,小小和高歌率领一支将近3000人的队伍,从凤凰古道向传说中的圣山——“三神山”进发。一些神乎其乎的传言,再经过一番以讹传讹,让他们的这次出行备受瞩目。 按照凤凰古城的预测,没有哪个部落会单独以身涉险挑战这支精锐的战队。首先,他们有实力强大的火圣女坐镇,然后高歌领带的2000士兵属于凤凰城的精锐之师,个个身强体壮,有以一当十的战力。而且,他们还备足了200只雄鹰,这将大大增加他们的空中战斗力。 不过,彝族还有强大的白族除外,他们拥有的精锐战力都在5000以上,只是战争不会贸然开启,在各方势力按兵不动的情况下,谁也不愿意率先发动军事行动,彝族毕摩裘千仞明白这个道理,白族族长章天翼同样懂得:“宁伪作不知不为,不伪作假知妄为。 ” 因此他们一路走了1个月,道路两旁没有任何风吹草动,而且这些天来,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大山深处,阵阵松涛,旷古的秋风,吹过发梢,舞动小小那乌黑似瀑的秀发。 晚间,柔和的清辉穿透红豆杉树吖间隙,投下斑驳的影子,清清的溪流划过五彩的鹅卵石,反衬着这天地间一片静逸。 高歌引吭高歌:“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歌曲悠扬悦耳,沁人心脾 。 小小同样兴致高昂,忍不住也抒发了一首歌手们创作的经典曲目:“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兮兮,赫兮兮兮。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硕兮兮兮,成兮兮兮。” 就在小小和高歌夫唱妇随,花前月下的时候,第一只强敌已经忍不住了,他就是彝族族长裘千仞,他的儿子裘千尺率领了一只2000人的队伍作为先锋,横档在火圣女必经的路上,扎木和扎裸抽出了腰刀,列队而出,问道:“来者何人,可有名号?” 裘千尺满脑肥肠,臼头深目,披着枣红色狼皮裘,骑在高头大马上,嚷道:“彝簇族长大公子裘千尺。” 扎木干脆利落,抽取弯刀:“挡住我们的去路,是何道理?” 裘千尺也不跟他们啰嗦:“想让火圣女去我族做客。或者,在我彝族的陪同下,去一趟山神山。” 扎倮率先跑出一匹马的距离,等着虎眼,怒道:“假若我们不答应呢?” 裘千丈狼啸不止:“那就只有抢了。”他身先士卒,别看他獐头鼠目,但是双刀舞得风生水起。 他大叫了一声:“冲啊,杀光凤凰城的士兵,留下火圣女。” 接着,2000将士从高地冲了下来。 高歌早就瞅到了对方的恶意,他将火圣女揽在身后,叫道:“这是男人之间的斗争。你退后一点。”于是当仁不让,率领部下迎头痛击。 这场大战,在一片高地的草原上展开。 场面混乱、危险之际。 小小意外对方说进攻就真的进攻了。她被娜倮和娜斯保护着,几位侍卫守候在她周围。 小小抗争着,她不想退缩。她几百只雄鹰在禽鸟驯化师口哨的指引下,纷纷向对方阵营中的骑兵抓去。 彝族也是驯鹰大族,他们的雄鹰数量也不少。 双方阵营中,一些稍不注意的士兵就被天上的雄鹰抓去皮肉,血流不止,痛苦不堪,有些则被抓下了匹马,接着被砍得七荤八素。 形势凶猛! 高歌大叫:“弓箭手,防护罩。” 接着天上箭雨点点。 一些雄鹰被射中从天空坠落,驯化师见状,连忙吹哨,将雄鹰引去了场地外。 骑兵大战一触即发。 草原之上,残酷的交锋开始了! 刚开始的时刻,高歌等凤凰士兵因为地形不占优势,人数优势没有发挥出开,随着前方士兵杀开一条血路,场地活动范围越大,他们也便越战越勇,小小在旁边指挥拉祜族,横冲直撞,裘千丈的战队渐渐趋于颓势。 彝族这次行动本来就是一次试探,看到形势差不多了,于是吹响了收兵的号角。 扎木和扎裸本来还要乘胜追击,但是发现远处丛林里人影纷乱,战鼓雷雷,预料还有不少埋伏,于是停下来整顿军马。 凤凰城士兵晓勇善战,本次损失不大,不过,少了几十只雄鹰。 高歌吩咐部下收集箭簇,他对小小说道:“箭簇是雄鹰的克星,未来的路还有很长,我们得严格保持箭簇的数量。” 小小问道:“此去三神山,有多少路程?” 高歌将腰刀收回,严肃说道:“几百公里。这场游戏在刚刚开始。 接下来两天,小小,高歌的队伍有时在河谷旁边安营扎寨,有时在草原上扎营。上次战争第五天后,白族章天翼同样发动了一次偷袭,幸亏小小及时发现,不然后果不敢设想,这次小规模战役,战死了将近50位勇猛的战士。 小小伤痛万分。 高歌命令属下将兄弟们的尸首放置在高高的石块上。 小小疑惑问道:“这是为何?” 高歌跟小小说道:“整个高山部落都有鸟神的传说。战死的兄弟,都以死后被天空之神啄食殆尽为荣,他们相信,他们的灵魂将附体在鸟神身上,飞向遥远的天国。” 小小看到,那些死去的战士,肉体全部被鸟神带到了天空。 接下来这段路走了一个月,他们到达爱德嘉峰脚下。高歌说道,以下是嘉子峰,中山峰,日乌且峰等。 小小下得马来,站在白云下的青葱草地上,发现这些大雪山高耸入云,整个天空一碧如洗,蔚蓝如海,山腰之上挂着束束白练,白练从天空坠落,撞击在崖壁的石墩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声,有的瀑布高达数千丈,落到最下层时已变成一些水珠碎片,所有的瀑布在山脚宽谷处形成曲折的溪流,最终聚成美丽的湖泊。 小小发现此处就像高山族人描述的“天空之城”,假若没有战争和杀戮,那么这里绝对是一个极佳的生存之地——真正的家园。 高歌说道:“马上就要进入冬季了,咱们得加快速度前行。”他心里隐隐一点担忧,一个月来,看上去风平浪静,但他明白,平静的外表下波涛汹涌。随着他们距离三神山越近,这根紧张的弓弦会在自己最放松的时刻松开,从而杀人于猝不及防。 果不其然,白族和布衣族联合的3000战士奔腾而至。双方不再有任何废话,小小严阵以待,扎木和扎罗率领骑兵带领拉祜族众战士,冲上战区。 高歌对小小说道:“凤凰古城将士将从左右两路攻击,中间这一路必须顶住压力。” 小小点头道:“绝不退缩,全力以赴。”她身着劲装,双臂缠着土黄色布帛,脚穿半筒战靴,她的配剑同样是一把拉祜族特质弯刀。 这场大战从早上杀到中午,高歌的左右骑兵战术凑效,最终成功击退白族和布衣族的联合军。可惜的是,拉祜族损失了200位勇士。小小看着满地躺着的尸体,心里震颤不已,她咬着牙,双眼圆瞪,手紧紧拽着弯刀,一股怒气在内心炸裂。 她想着,将近两年来,为何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战争就不曾停歇。 高歌收起弯刀,刚刚一阵疯狂的砍杀,他累的够呛,交待完具体事项后,他将小小拉到一处崖壁上,他看着辽阔的群山和无垠的天际,说道:“接下来的战役只会越来越凶险。” 小小质问道:“为何他们一定要有杀戮呢?”她实在想不出,大家就不能心平气和吗? 高歌看到了她眼中的疑惑,他依靠在石壁上,说道:“各大部落都有自己的信仰,但是关于大地之子的传说却出奇的一致。这个预言有几百年历史了,上古纪元颛顼大帝击败巫祖共工之后,统一了高山地区十三个部落,此后,十三部落也被誉为高山十三子,颛顼大帝归入神位之后,部落之间的平衡只维持了几百年,天下又陷入纷争,此后又有一位圣贤出世,人们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他就是大地之子大禹,他来到高山地区后,镇压邪魔外道,击败强权豪族,励精图治,兆民阜成。行瑞祥之政,使四海宁谧。可惜,洪水泛滥,大禹为了百姓康宁,又离开了。此后和平持续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但是权力滋生的邪恶又开始在人间弥漫,部落之间为着山川斗争,为着河流斗争,为着物质交换斗争,无数的战火致使百姓生活苦不堪言,十三位部落首领各自占山为王,大家针锋相对,这就是你目前所看到的景象。几百年前,大地之子的传言就四处蔓延,近年来,这则预言更是甚嚣尘上。而不周山上神鸟携来的天使更是印证了这个传言,再加上你身中蛊毒,居然毫发无损。无形之中,增加了你的神秘。况且,大家都知道你是拉祜族毕摩娜卡波的指定继承人,因此,大家都认定,你就是命中注定的天选之子。” 火圣女小小立在一棵枫树之下,清风拂动了她的衣领,她如同一位仙子迎风傲立。 她蹙眉说道:“可是我,你看看,我没有强大的力量,我也不打算征服…”她双手做无可奈何状。 高歌了解她心地善良,于是说道:“这就是拉祜族毕摩之所以叫你去三神山的原因。娜卡波是整个高山地区仅存的几位超过千岁的尊者之一,她说的一定有其道理。上次朵西薄救治你的蛊虫之毒,他跟娜卡薄就有师生之谊。” 小小疑惑道:“可朵西薄并没有泄露任何天机。” 高歌回复道:“他们都是大尊者,其高深大智慧肯定不足为外人道也。我听父亲说过,整个高山地区,信仰的图腾除了树神,山神,火神还有朱雀神鸟,几十年前,朵西薄在祭祀仪式上说过,朱雀代表上古圣贤炎帝,同样是代表南方七宿的南方之神。” 小小纳闷:“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高歌继续说道:“关系很密切,朱雀在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中主火,代表火之力,而你就是传说中的火圣女,近千年来,这里不曾出现拥有火之力的人。” 小小露出虔诚的地笑,说道:“他们都说我是被一直大黄鸟带到不周山的。但我不记得这些事。我也没有力量控制那只神鸟,再说,我连那只大鸟在哪里都不知道。” 高歌走了过来,拿着她的手臂,温声说道:“这就是你之所以要去三神山的原因,此山脉气象宏伟,高绝云天,一共有三座圣神的大山伫立在大地之上,根据彝族流传在民间的传说,先贤大禹,利用无上神力,将上古神兽封印在此,而三座大雪山是开启封印的关键所在。” 小小一阵木讷,问道:“哪三座呢?” 高歌回答说:“仙乃日,央迈勇,夏诺多吉,三座雪峰分三个方向矗立,几千年前,大地之王大禹利用洪荒之力设下了禁制。” 小小想到自身的种种局限,毫无头绪,摇头道:“这一切我做不到。” 高歌捏着她的手掌,安慰道:“到了那里再说。” 小小转过身来,突然问道:“就算这一切成功了,我成功驾驭了那只传说中的神鸟。但是我也不愿意看到杀戮和血腥,同样不愿意天下战火弥漫,可是,他们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呢?” 高歌久经权力场,他深刻体验到权力所蕴含的无上魔力,他解释道:“上千年来,高山地区十三个部落,特别是有的大部落,他们的族长和毕摩已经世袭了几十代,几百年来,他们在各自地区建立了稳定的权力机构或者神权结构体系,大贵族大豪绅大家族,其权力可以延伸到后面无数代子嗣,这种平衡不打破还好,一旦打破,他们的尊贵地位和拥有的权力将受到破坏。你想想,换作是你,你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吗?” 小小摇头,含泪说道:“可我只想带给他们和平。” 高歌略带一丝严峻说道:“但这只是你个人的想法。对他们来说,你是一个王权与神权的挑战者,你的到来,只会打破这种平衡,你的到来,将影响他们对族人与奴隶的控制力。因此,他们只会在你力量还渺小之时杀了你,或者在你拥有力量之后制约你。” 小小闻言震惊。她再一次强调:“我没有想过要去挑战各大部落的权威。我可以公布天下,我要的只是和平和安定。” 高歌严肃道:“已经晚了。再说这不是说不说的问题。而是你已经来了,预言终将事实,一切就像这涛涛大河,奔流不息,无法回头,你只能迎接挑战。” 小小看到这怒江的水,卷起千万朵浪花,惊涛汹涌,她想着,自己就如同一粒水珠。不管愿不愿意,都已是身不由已。她想到了自己的好姐妹青水,她有这坚强的信念,她一定会对自己说:“上岸已是奢望,勇往直前吧。” 自上次谈话后,火圣女,高歌一路爬山涉水,随山刊木,遇到了一些小众部落的骚扰,其中不少战士英勇牺牲,随着杀戮与鲜血日渐趋多,火圣女对待性命有了全新的认识,每每在战斗之后,清理现场之时,面对拉祜族和凤凰古城战士的尸体,她不再悲戚,不再落泪,她只会念叨:“愿神鸟与你同在。” 经历艰难险阻,终于过掉了日乌且峰。距离传说中的三座神山只有二日路程,小小脸上还存留着上一次战役留下的血迹,娜裸在溪水边拿着纱巾搓了一帕,递给了火圣女,说道:“咋们终于达到三神山脚下了。” 高歌依旧一脸严肃,面对朔风与冰川,他凝神戒备,两个多月来,他披星戴月,不修边幅,脸上长满了胡茬,为了拉祜族和属下的战士,他可谓呕心沥血。在制定周密战术的同时,他还要担心火圣女的个人安危。 三天之前的那次小规模战役,他突然感到了一丝疲惫,今天终于到达三神山之下,他似乎全身都要散架一般,疲惫得很。 但是,他明白他不能休息,还有最后一段路程,他必须全力以赴。看到战士那倦怠的眼神和疲惫的身躯,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为山九仞,岂一日之功。咋们咬紧牙关,冲破最后一丝阻力,将火圣女送到三神山上。” 2000位士兵敲击着战戟,发山呼海啸的声音:“火圣女,火圣女。” 高歌继续叫嚷道:“今晚在此处扎营,晚上举行盛大的篝火盛会,好酒好肉伺候各位英勇的战士们。” 战士们手舞足蹈,欣喜若狂。他们将火圣女抛向了天空,接着又将凤凰城大公子抛向了天空。 小小和高歌露出了久违的笑脸。 冬季的夜晚寒风凛冽,但是篝火会却热闹非凡,扎木和扎罗,娜倮、娜斯等载歌载舞,周围各大山区爱好和平的村民同样加入了这场盛会。 不少女孩身穿百褶裙,戴头帕,耳朵上吊坠蜜蜡珠,银色耳环等,有的则披靛青、蓝色大襟右衽长衫或短衫搭长裤,缠黑色或白色头帕,系白色腰带,脚着绣花高钉“鹞子鞋”或“鹰头鞋”。还有一些其他族的男性朋友,因为冬季来临,因此最外面套着坎肩,系围裙,戴着布帽,头饰琳琅满目,上面点辍着以银泡、绒线做花的饰物,衣服上的图案以自然纹比如鱼纹,鸟纹为多,几何线条纹为次。 火圣女拿了一把烤羊肉或牛肉串在人群中窜梭。这是几个月来,自跟水圣女青水分手之后,她第一次露出如此愉快的笑容。她发现了许许多多异族的朋友,她为这些远道而来支持她这趟追梦之旅的朋友感到莫大欣慰。 星空暗淡,但是篝火耀眼,她的喜悦被高歌看在眼里,这位有这夫妻之名但没有夫妻之实的伴侣,确实是诸神派到人间的天使,她的勇敢与坚强,激励着战士们勇往直前,在看似绝境中有着强大魔力,她总能让士兵爆发出远超本能的战斗力从而化险为夷,他明白,他自己做不到这些。 他跑到火圣女身边,说道:“看看吧。那些朋友为你的到来感到鼓舞。” 火圣女说道:“这是为何呢?咱们可是王位挑战者和你口中说的敌人。” 高歌回复道:“对高高在上的那些处在权力巅峰的人,你或许是挑战者或者神权结构的破坏者,但是对于最底层的百姓而言,你却是救世主或者盛世开启者。想想上个纪元颛顼大帝,还有大圣贤大禹吧。他们是文明的奠基者,和平的奠定者,千百年来,无数人将他们奉若神明,无数人都期待回到他们开创的盛世里,想想吧,四海升平、八方宁靖,风禾尽起、嘉穗盈车,那是怎样一个盛况。” 小小无法想象那个盛况,同样她明白自己力量之渺小,根本无法与先贤相提并论,她只是说道:“为何到今晚才举行这场盛宴呢?” 高歌看到山民们、兄弟们酒酣耳热,欢声笑语,他脸上呈现喜色,眼中闪着光。 但随即转为严峻,他拉着火圣女的手说道:“最危险的时刻往往最后一刻才来临。咱们即将踏上三座神山的关键隘口,接下来,将会是更大规模更大血腥的战争。我们已经失去了1000位兄弟,更加残酷的牺牲还在后头,这场盛会,是对牺牲性命的兄弟的一种缅怀,同样是接下来严峻考验的一种鼓舞。这里,许多战士也许看不到后天的太阳。” 说完,他无不叹息。 小小待立当场,她捕捉了高歌脸上的严峻,想着这句话或许是对的,但是她暗暗发誓:必须尽最大努力减少伤亡。 高歌的话一语成谶。 第二天清晨,2000名士兵整装待发,冬日的暖阳从天际上空撒将下来,人们感受到今天的朔风比昨天更加冷酷。 全副铠甲的高歌做了最后总动员:“咱们历经千辛万苦只为这一刻的来临,所有的牺牲和所有的希望都将在这一刻化为现实,让我们扬起生命之帆,踏上希望之路。” 大家或许都已明白,他们要战胜的也许是三倍多的兵力,甚至是五倍多的兵力。 这是一趟赴死的旅程。 小小率队走在最前方,她高举着弯刀,叫嚷道:“前进。” 在太阳升到山顶的时刻,火圣女和高歌的部队达到了大山川河谷地,只见对面山谷里、山坡上、山腰上,站满了白族、彝族、傣族、布衣族等各族士兵,整个山川漫山遍野,林林立立,目之所及全部都是前来阻止她做更进一步探寻的士兵与壮士。 火圣女踏马向前,她看着对面山谷的人马,密密匝匝,起码有己方四倍之多,心下玄然 如今,走到了这一步,再回头已是枉然,她明白高歌所说的:“为山九仞,岂能功亏一篑”的道理。 小小策马奔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她对着前方阻拦的各族将士说道:“我是一定要去到山的那头的。任何阻挡在身前的,都是我的敌人,如果你们不退让,那么我将率领我的族人,踩着你们的尸体,直到山峰的尽头。” 对方各族的头目对火圣女的话嗤之以鼻。他们骑着雄壮的烈马,在各自队伍的前方,摇旗呐喊:“圣山,是整个高山地区的禁区,任何人不可踏足。违者,将受到其他各族的阻击。” 火圣女说道:“但我只看到你们4个部落阻挡我这最后一步。其他部落认可我的做法和决心。”她回望了一眼高歌,接着又说道:“我是来解放你们的,不是来压迫你们的,我所希望的,是各族人民团结与友爱。” 4个部落的人露出轻蔑的笑,有的部落爆发出奚落的声音。 很显然,她的话轻如鸿毛,她的声音,像风一样飘渺。 高歌跟火圣女解释道:“某些部落不来,一方面是担心你一旦成功了,日后或许会受到你的清算,有些部落的族长则明白隔山观虎斗的道理,有些则完全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态。” 火圣女明白,这一战不可避免,她叫嚷道:“我亲爱的战士们,迎接这最后的挑战吧,我需要你们所有人的力量,任何试图阻拦的敌人都将被我们踩成齑粉。” 拉祜族和凤凰古城的战士,爆发出响彻云霄的怒号。 惊天动地的大战在大河谷展开厮杀。 小小和高歌率领扎木、扎倮、曾巩等五百精兵如同一把尖锐的锉刀,从中间拉开一道口子,这是他们采用的孤注一掷的办法。 对方一万多兵马如洪水一般从山谷涌来。小小这一年多来,跟许多拉祜族兄弟练习了防身的战斗技能,对付一般的士兵不在话下。 她奋勇向前,无所畏惧。 高歌同样身经百战,其战斗力在凤凰城年轻士兵阵营中可谓是顶尖的存在。他们领着500名精锐之师,在人潮中如入无人之境,可是杀不完的士兵喷涌而至,小小看到拉祜族不少男儿被斩于马上,凤凰城同样倒下了不许多战士,更多得白族、彝族、布衣族等将士成了刀下之魂。 小小由于是传说中的大地之子,因此受到的攻势相对较小,但是扎木和扎斯还有高歌、曾巩等人,一人对战三人或者四人。 整个战场腥风血雨,画面惨不忍睹。 随着时间一分一厘的过去,太阳渐渐升到头顶,拉祜族凤凰城的士兵越战越少,也许,更多的白族、彝族、布衣族将士战死了,但是他们的人海战术还是奏效了。 这是一场本来就并不公平的战争。 扎木的右手臂被砍了一刀,鲜血如柱,曾巩脸上脖子上血迹斑斑,大概他自己也不知道何处受了伤,紧接着高歌爆出痛苦的呻吟声,他大叫了一下,“啊”地一声,从马上摔倒了下来,接着避开了敌人气势惊人的一刀,高歌顺势砍断了头顶烈马的一只马蹄,敌人也随之摔了下来。 火圣女瞥到马上好像是布衣族的一位酋长。 可是她已经顾及不了,她看到高歌委顿在地上,呻吟不止,显然受了重伤,她心如死灰,惊魂失魄,下得马来,赶紧跑到高歌身边:“高歌,高歌,你还好吗?你不要死啊!” 火圣女留下泪来。 对她而言,如果说青水是最亲密的姐妹,那么高歌则是最重要的男人。尽管她不知道夫妻之实是什么意思,她也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相爱,但这个男人对她的照顾却是无微不至的,特别是这段路程走到这里,不管是从心理上还是战略上,他都给了自己最好且最强烈的支持,他就像这支队伍掌握方向的舵手,同时也是她的精神支柱。 她有时候想着,如果没有他的存在,她走不到这里,即便走到这里,绝对伤痕累累,伤亡惨重。 她搂着高歌的脖颈,眼眶中盈满泪水,她左手紧紧握住高歌的手臂,将他扶正过来,她看到他脸颊上受了一处刀伤,然后大腿受了一刀,最重要的一刀在腰部上,她看到他精神萎靡,眼神恍惚,以为他要死了,她哽咽道:“你怎么样了?千万不要离我而去啊。” 她泪水簌簌而下,紧紧撅着他手掌,企图告诉他:我希望你坚持下来,我需要你的帮助。 紧接着,这一路来,她最好的女伴娜裸横尸当场,她仿佛被千百道刺刀扎进心里,他看到白族、彝族、傣族、布衣族队伍有些战士在振臂欢呼了,他同样看到拉祜族和凤凰城的士兵陷入了恐慌中,他们的身体被弯刀砍得鲜血淋漓,许多人被逼上了绝路。 她抱着躺她怀里的高歌,大叫了一声:“火,力量之源泉。” 她放开了高歌,站到场地中央,突然天际上空的太阳,其亮度仿佛增大了一倍,火圣女临风矗立,双臂高举,她仰头超天怒号:“太阳神,给我力量吧。” 许多人被她的召唤吓着了! 只见七八道火龙在她脚下向四周漫延开来,许多白族、彝族、布衣族士兵吓得纷纷后退,一些手不留神,动作稍慢的将士突遭烈火焚身,哀鸣嗷嗷。 当是时,前一天晚上,那些爱好和平的村民拿着锄头、铁秋、犁耙等铁质工具前来助阵,他们原本是打算帮助拉祜族和凤凰城的,但是看到火圣女引发的“火之力”,被这罕见的现象给震撼到了。 他们纷纷跪拜:“火圣女,火神之子。” 火圣女这次爆发的火之力,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8条火柱的杀伤力也比以往要大。白族、彝族等4族的残余部队避之不及,抱头鼠窜,他们完全没想到居然有人可以从天空中的太阳携来“火之神力”。 传说中的火魔法,再一次现世。 几乎所有人被这一幕吓得目瞪口呆。 火圣女爆发完后,突然倒在高歌边上。拉祜族和凤凰族的幸存者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相处搀扶着,到处是断裂的剑戟与弓弩,几十上百匹烈马在草地上盲目的奔腾,一些雄鹰无人引导在天空盘旋,悲鸣不已。 大地上,浓烟滚滚,残肢断臂,场面极为惨烈。 火圣女爆发多强的火之力,身体受到的反噬就有多严重,她喊了一声“水”,接着就有士兵前去找水壶。 高歌手臂传来的一点动静,让火圣女颇感欣慰与意外。 她勉力抱住他的头,说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我们胜利了。” 高歌眼中满是欣慰。 战场清理一直持续到午时三刻,拉祜族和凤凰族在这场战争中损失1200战力,300名兄弟负伤,仅存的500名士兵士气低落。 小小和高歌勉力安慰,他们无法预测三座神山会遇到何等艰难险阻,但他们一致确定:“最艰难的战争结束了。” 就在大家放松戒备之时,只见来的路上,有十几骑烈马快如闪电,一些士兵举起长矛列阵以待,以为又有挑衅者来袭。 高歌连忙叫住他们,说道:“不用惊慌,是雅安古城的兄弟。” 骑兵转瞬即至,最前方的一位将士,翻身下马,在见过火圣女后,对着高歌说道:“雅安古城高瀛将军告急,请高歌将军极速回去营救。”火圣女在此前的宴会上见过,他是高瀛的得力干将马东锡将军。 高歌捂着腰部伤口,问道:“请一一细说。” 马东锡将军也不避讳:“自从高歌将军和火圣女带走2000士兵后,一些不怀好意的部落,苗族、壮族、佤族、哈尼族等发起了攻势。” 高歌心里清楚,这些部落不足为惧:“凤凰城至少还有5000兵力,雅安古城同样驻守2000兵力,这些小部落不足一战之力。” 马东锡说道:“高歌将军分析的是,只是凤凰城内的守旧派与雅安古城的革新派,两派之间已然发生内乱。” 小小闻言震惊,她紧紧抓紧高歌手臂。 高歌怒道:“不可能。”他认为,父亲绝不会贸然跟弟弟高瀛开战,此前,这仅仅只是讳莫如深的一点秘闻。 马东锡严肃道:“高瀛将军遇到了来自凤凰城的刺客,并且胸部受到了刀伤,刺杀者就是大贵族程建龙的大公子,程潇。” 程潇,凤凰城骑兵总队队长,程菲儿的哥哥。高歌思绪混乱,他快速整理了头绪:大贵族程建龙之所以派遣程潇刺杀高瀛,一来是对高瀛迎娶水圣女的一种愤怒,二来定是受到了父亲高雄族长的命令。他知道程氏家族一切指令都是父亲的安排。 高瀛觉得事情迫在眉睫,非常严重,他问道:“凤凰城城主的动机或者愿意是什么?”他已经不再称呼父亲了。 马东锡急切说道:“水圣女分析,也许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城主想要孩子! 火圣女小小刚才爆发了火之力,她身体极为虚弱,听到这些消息,颤抖不止,高歌急忙将她稳住,说道:“大地之子的传说一直在三神山,不在青水的肚子里。” 马东锡说道:“城主的观念无人可以改变。” 高歌明白父亲的抉择,同样深刻洞悉他的城府,他问道:“高瀛伤情如何?” 马东锡说道:“比较严重,不然水圣女不会在如此紧急关头,让我将消息带到此处。” 高歌捂着伤口,不让自己摔倒,他明白形势危如累卵,弟弟很可能会被父亲杀死! 他转身对火圣女说道:“我不得不回去一趟。” 火圣女含泪点头,她懂得他的抉择。 高歌声音在发抖:“一边是我的妻子,一边是我的兄弟。”他欲言又止。 火圣女安慰道:“那里还有我的好姐妹青水。” 高歌继续说道:“此后的路程,只能靠你一个人了,我知道这条路有多难,千百年来没人走过。” 火圣女哽咽道:“我一定能登上最高峰,请你相信我。” 高歌泪眼模糊,拉着她的手:“我必须此刻就走,我一定会照顾到青水的安全。” 火圣女回复道:“我一定将凯旋而归,你就在凤凰城等我吧,叫上青水和高瀛一起。” 高歌骑上了战马,说道:“必须的。祝我们俩一起胜利。” 火圣女低声道:“一定凯旋!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此刻,日暮西垂,寒鸦悲啼,衰草凝绿,绝壁冰寒。 冷风从亘古的冰川吹来,火圣女无所畏惧,她收拾残局,整装待发。她骑在高头大马上,转身望着高歌离去的背影,念叨着歌手们创作的悲壮歌词:“马上西风吹梦断,隔林烟火路苍茫。” 第98章 环环相扣 阳柯泉从来没有看过青玉发脾气,或者说,从来没有看到她如此沮丧过。她一整天没有跟自己说过一句话,他只知道这个跛腿王孙惹怒了她。 秋风将挂在枯藤上的黄叶吹落,片片飞絮和野菊落在古道旁的一口枯井旁,接着被卷拂到溪流边的碎石上,数十只燕雀密密麻麻杵在光秃秃的透着颓败气息的枝干上,落日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半青灰和一半玄黄,悬崖之下一片金色的麦田,平川千里,让人神清气爽,阳柯泉跟麻雀一道,静听着青玉和青叶的争吵声。 青叶这几天一番折腾,跛着的右腿不知何时受到一处刀伤,他那一瘸一拐的姿态更加夸张了,他实在受不了疼痛,于是坐在悬崖的石砾上,他豁然道:“青玉,你别气。你看看这天色,如此隽永,你就想开一点。书上怎么说的,晓看天色暮看云,春赏百花冬赏雪。” 青玉一直站立着,她想象不到这个世界会变成这个模样:“我做不到你说的那种洒脱。父亲死了?他如此伟大,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国王,诸神权力的传承者。” 青叶想到父亲的惨状,心下泫然,说道:“是的,即便诸神附体,他再也活不过来了。被一瓶小小的药水,毒死了。” 青玉忍泪气愤道:“那你可知道下毒的人是谁?” 青叶望着天际的明月,说道:“不知道,也许是巫师司马长鸿,也许是郡羽皇后,”他想到母亲大人那绝情、狠戾的眼神,一阵抽搐,“也许是青海,或者首相大人,谁知道呢?” 青玉听到郡羽皇后几个字,怒道:“皇后娘娘操控了这一切,如果不是她,我的妈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就不会陷入如此的惨状,你看看吧,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错。” 青叶心下内疚,他安慰道:“青罗一直在清泉宫,她没有性命之忧,这个你不用担心。” 青玉拽着拳头,叫道:“她被你们囚禁,哪有自由和尊严可言,看看你们做的这些事吧!毫无人性可言!” 青叶为自己母亲大人给他们家造成的伤害感到抱歉,他企图安慰她:“青海战败了,于今,他被你哥哥囚禁,你知道吗?青山被紫竹城的紫金军团和盐店城的白银军团称为真命天子呢!他现在可是高高在上的青山大帝。”他想到那个对自己恨之入骨的哥哥,被囚在军中大牢,此刻一定非常落魄,非常狼狈,他内心稍许安慰。 青玉不置可否,她明白,以宝墩新城的实力,这场战役不会如此简单,她走到悬崖边上,捡起地上一块石头,手臂一挥,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弯曲的弧线,坠落下去,消失了。 她说道:“你不是说巫师司马长鸿和高山古城的西门千岱城主,将展开新一轮讨伐吗?” 青叶没有回避,没有遮掩,他强调道:“是的。这次战争比上次规模更大,但是你哥哥,青山的魄力和谋略非常人之所及,还有你母亲大人,辰妃娘娘,她可是有相当智慧的女人。上次就是以少胜多,出其不意,将青海俘虏了。” 青玉明白运气不会总是降临在一个人头上。她瞥了一眼坐在远处的阳柯泉, 想着矿区的战斗力不值一哂,还不如不提也罢,再说,她只是他家的一名奴隶。 她想到青水和青云,下落不明,心里就一阵悸动,她狠狠地看了青叶一眼。 青叶看到她又有暴怒的气色,心里一阵疙瘩,他想着这个女孩翻脸比翻书还快,好不容易排解了她的一丝疑虑,营造了一点愉快气氛,她似乎又要发飙了。 青叶试探地说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假若未来某一天,我能够回到宝墩城里,我一定将青罗完好无缺的送还给你。”他想着,只要青海出现意外,王位继承权自然就会落到自己身上,这是他回归宝墩的一线希望。 或是在岷山深处抢到上古神器“苗刀”,交给母亲大人,他在宝墩城就能恢复到往日的荣光。 乌鸦一阵不合时宜的鼓噪声,让青玉颇感烦躁,她抡起手臂将石子往那棵没有一片叶子的梧桐树上丢去,乌鸦扑簌簌、呼啦啦的向天空飞窜,“嘎嘎嘎”的声音响彻天际。 不一会,一只长臂猿猴,“嚣”从树上快速奔了过来,“噢、噢、噢”地搔首弄姿,表示对主人的反抗,它大概正在抓乌鸦,不曾想被主人赶走了。 青叶突然看到一只通壁猿猴奔了过来,吓了一跳。他赶紧站了起来,说了一句:“这个猿猴好奇怪啊。青玉,你从哪里弄来这只猴子的。” “嚣”显然不喜欢这个跛脚男子称呼它为猴子,一阵龇牙咧嘴,手舞足蹈。表示气愤。 青叶后退了一步,叫道:“连你也要欺负我?” 青玉没有兴趣逗她的宠物,于是将“嚣”赶跑了。青叶诧异道:“他好像跟《山海经》描述的一种异兽差不多,听说这家伙成年了力大无穷。” 青玉不做理会,他明白嚣仅仅是一只动物,啥也帮不了她。她听到青叶承诺会帮助青罗脱困,心里稍稍感动,她知道他本质上并不坏,她甚至明白,他也是这场权利游戏的受害者,而且,他受到的委屈和冤枉,并不比自己、青山、青罗等人少,而且他还被污蔑为“弑君者”,他的处境跟自己半斤八两。只是,一想到青水和青云生死未卜,她的眼泪就簌簌而下。 阳柯泉送来了一丝婵娟,又走开了。 青叶猜到她的心思,于是安慰道,“如果你不解气,你就继续骂我吧,反正我现在时间充裕得很,闲人一个,可以继续让你再骂一个月。”青玉已经将青叶扣押差不多一个月了。 青叶说出这句话是权衡利弊之下的无可奈何,他非常想逃离这里,他还有自己的任务,可阳柯泉等矿区子弟,将他看护得死死的。 他一路走来,他有意无意地留下了一些跟子末将军沟通的暗号,他明白,张山李泗等人,一直在周围逡巡,只要自己单独逃离,他们就会马上前来接应。 青玉擦干了鼻涕,振作起来,她说道:“我留下你有什么用呢?你自身都难保!” 她知道这次巫师启动的大军至少在3万以上,再加上那些巨大的猛犸象,整个都广平原恐怕唯有什邡古城才有一战之力。母亲大人,哥哥青山需要的是军队和武器。一想到武器,她突然又望了阳柯泉一眼,对着青叶说道:“你走吧,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不为难你了。” 青叶啊“刷刷”地站了起来,他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开玩笑说道:“你说的是真的?你要想想,你跟你哥哥一样厉害,他扣押青海,而你扣押了我。” 青玉只是沉默,她明白留一个无用之人无甚意义,她怒道:“趁我还没有反悔之前,最好赶紧离开。” 青叶一步三回头,他看到矿区士兵和一些山民对自己抛来极为邪恶的眼光。他赶紧低着头,他庆幸自己居然逃离贼寇窝了。他大声安慰青玉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青玉一直盯着下坠的夕阳,她回想了妈妈小时候给她念叨的歌词:“枯藤,老树,昏鸦,小乔,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很早以前,她根本感受不到歌词所要表达的意境,或者无法同歌手的心意达成一致,但是随着她阅历的丰富,自己经历过的种种痛楚和面对现实时的孤单无助,她就觉得这些歌曲简直写到了心坎上。 她才不愿意再次看到青叶,于是叫嚷道:“谁要和你再见面,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懂吗!” 待青叶走后,矿区大公子阳柯泉跑到青玉身边,他看到她捂着脸,一直哽咽不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于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边。 从去年到矿去开始,她就不曾流下一滴眼泪,没想到此刻,她心若崩溃,泪如雨下。 他记得阳江叔叔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句话,也可以用到这个坚强的女孩子身上,锦衣玉食的公主,逃离追杀,为了掩护母亲和哥哥,一个人穿过龙泉山脉,然后面对贸易港的追击,最后被逼到矿区做着世界上最累最低贱的工作,成为籍籍无名的村名,这一路走来,经历无数心酸,又突闻家里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她的遭遇,可不是一个“惨”字能形容得了的。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哭吧,哭吧。哭出来会好点。” 黑暗来袭,天地一片沉寂。 深秋的冷月撒下凄冷的寒光,整个悬崖壁上秋风瑟瑟,青玉抹掉泪水,她站了起来,说道:“阳总管,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下面我得请求你一件事。” 阳柯泉看着她眼睛散射光,感觉到她往日的凌厉与刚强又回来了,于是他问道:“什么事情,公主大人?” 青玉气咻咻道:“不要叫我公主,我再也不是宝墩新城的人了。接下来,我要向我哥哥一样,或者说,我要给哥哥助一臂之力。” 阳柯泉说道:“我想你所要帮忙的事,就是与你哥哥有关。” 青玉站到清辉里,她精美的脸颊在月光下更显娇艳,但脸色冷峻,说道:“我要将那些原材料和兵器,全部抢回来,我要送到我哥哥青山那里去。” 阳柯泉想起她说的芒城古城李文鼎家族财大气粗,不是好惹的主,略微犹豫,但是他想到这位公主足智多谋,运筹帷幄,再说,阳臻麟的货物可不能白白被李氏家族抢走,于是说道:“公主殿下……哦,不是,青玉,你不叫我帮忙,我也要想办法将那边批货物抢回来!不然我怎么对得起父亲的交待呢!所以呢,这个不叫你求我,而是我跟你共同协作。可是,你说李氏集团实力雄厚,李城主嚣张跋扈,要弄回那批物资,难度太大,具体要怎么做呢?我们这点兵力,你看看,他们可不是正规军。” 青玉扫了一眼营地,发现除了矿区的士兵稍微有纪律外,其他闲杂人等,裸裎袒裼 ,桀骜不驯,少条失教,完全不是谋大事的良师益友,她脸色一变:“不是正规军,那就将他们训练成正规军。我们不是要攻打芒城,那难于登天,我们只需截取那批货物就行了。” 阳柯泉突然兴奋道:“对的。咱们攻其不备,声东击西,就像此前在平湖寨一样,制造混乱,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再说,阳臻麟不是在那里吗?他可以做我们的内应。咋们里应外合…” 青玉想到那个不谙世事的浪荡之徒,怒火中烧,“你别提你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了,此次计划,别的都不怕,我就怕他坏我大事。” 阳柯泉知道她们两过节很深,于是拍着胸膛,保证道:“他此前并不知道你是公主,他秉性不坏,退一万步来说,他有分辨是非的能力。这可是父亲交待下来的事。” 青玉只是冷笑,并不做回应。是夜,两人再没有任何交流,青玉躺在营帐中,辗转反侧,她明白哥哥的困局,她同样知道宝墩城的实力。 紫竹古城和盐店古城的城墙,根本抵抗不了猛犸巨象阵的冲击,何况皇后大人心狠手辣,她记得小时候,在宝墩城里,除了皇后之外,她最怕的就是巫师司马长鸿,每次祭祀、祭祖、祈天、祷雨时,巫师穿着法衣,就像来自地狱的妖魔鬼怪,她在梦里被吓得尖叫不已。 而青山哥哥呢,宅心仁厚,侠肝义胆,高风亮节,他从来就没有残忍的手段和背信弃义的居心,这一战只怕凶多吉少,她在担忧中迷迷糊糊进入了梦想。 阳阵麟成为了芒城大公子李佳琪的座上宾,对于这个17岁的小伙来说,这几个晚上经历的凶险,挫折,绝境之下的反转,让他感叹世事无常,他也明白了,家族地位在这片大陆的重要性。 如果不是阳氏家族的名号还算响亮,那么自己早就成了待宰羔羊。 在这里,他获悉了宝墩新城和青山反叛军的最新战况,同样也明白芒城李文鼎家族的来龙去脉,他想着,大西海岸弹丸之地,跟这边的地大物博、深厚历史比起来,简直不值一哂。他记得父亲的淳淳教诲,这次出行,主要目的就是谋取在王国里封官进爵的机会。 李佳琪,作为近些年来,芒城最得力干将之一,哪会不明白这批物资的重要性,给了青海或者给了青山,削弱的只会是芒城。 近些年,他理解父亲那争霸天下的雄心,同样为芒城这些年来陷在“踌躇百步无寸功”的困境里而懊恼不已,他想着,河道贸易只能带来财富却带不来权力,权力才意味着真正的财富。 他举着精美的金樽,说道:“阳少主,这一杯敬咱们的不打不相识。”阳臻麟点头颔首,回敬。 李佳琪再接着举杯:“来,阳少主,这一杯敬未来芒城和大西海阳氏家族的合作顺风顺水。” 阳臻麟想着,自己家里矿山的金、银、铁、锌源源不断,多一个买主多一个伙伴,他再次举杯回敬。 傍边,宋晓峰唯唯诺诺,左右逢源,一脸奴颜。 李佳琪第三杯又至,他酒量甚豪,说道:“那就祝咱们的这次合作圆满成功。”阳臻麟控制着情绪,他明白,这一杯要是不答应,李佳琪必会大怒。 阳臻麟此前清楚地跟他强调了,这批货物是要送往宝墩新城的,假若送到了别的城邦,父亲那里不好交待。 李佳琪察言观色,强调道:“货物给谁都一样,咱们芒城财宝堆积如山,不会少你一颗半子。” 阳臻麟推诿道:“不是这个意思,芒城李氏家族富可敌国,威名远播,整个都广地区人人钦佩,只是,我可是有任务在身的。” 李佳琪也不气恼,继续说道:“现在货物少了一半,去了也不好交差,宝墩古城锱铢必较,到时苦恼的可就是阳少主了。” 阳臻麟漏出为难神色,他只说道:“我考虑几天。” 可哪知道,李佳琪将他们困在这里一个月了,依旧不给通行。 这日晚间,宋晓峰谗言献媚,说道:“阳公子,反正咋们去了宝墩城也交不了差,真正大战要是打起来,他们也不需要你这点歪瓜裂枣,要我说嘛?芒城李文鼎,文韬武略,比起阳城主来,各领风骚,我看,跟他们合作也是一样的。” 阳臻麟脸露焦虑,他知道一旦违抗父亲的意志,意味着什么,可这里李佳琪有1000雄兵驻守,自己这点乌合之众,根本难以撼动其分毫,如此这样耗在这里,倒也不是个事。 他望着天上一轮孤月,陷入了惆怅。想着上古先贤说的:“君子笃于义而薄于利,敏于事而慎于言。”他心里明白怎么做了。他相信,父亲也一定支持他这样做。 面对他第三杯酒,阳阵麟想好了答案,他站了起来,高举酒杯,说道:“李公子义薄云天,这段时间来肝胆相照,小弟我佩服至极,这芒城李氏家族和大西海阳氏家族第一次合作,我看不应如此寒酸。这批货确实与宝墩王国有履约保函,违约可是关于一个家族气节之大事,希望李公子海涵。” 李佳琪举着酒杯,听到这话,想着这毛头小子倒也是一块材料,可他骨子里高傲,桀骜,李氏集团要做到的事,可从来没有折衷之可能,他想着这杯酒到底要不要接呢? 阳臻麟一干而尽,继续道:“李兄,我先干为尽,这样吧,等我回去交完差以后,李大哥回芒城在家等候,我一定在三个月内,再交付比这里多一倍的武器到李氏府上,而且价格上,可以再折价20个点,你看如何?” 李佳琪不是滋味地把酒喝了。 青玉跛着腿,一瘸一拐在山路上前行,月黑风高,阴风阵阵,一些豺狼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心里忐忑不已,他恼怒自己怎么不跟青玉借一匹马,等到功成之日,他完全可以回送她十匹。想到后面路程畅通无阻,打造武器的材料也有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心里又相当兴奋,不过跛腿伤口处传来的伤痛让他的速度比平时慢上了一倍,他骂骂咧咧又极力控制着声音,他担心没碰到自己人,自己又被青玉捞了去。 按照他沿途做的记号,子末将军,王武,赵畄等人一定会留守一些兄弟在此处等候。 可惜,这个大杉树的树干上只看到一块三角形的布料,那是他前2天留在这里的暗号。他想到青玉等人完全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他开始大叫起来,“子末,子末,张山,张山,我回来了。”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可惜,他看到的只有山中清风和天上明月。 青叶坐在一根挡在路中间的树干上,他这一段路跑得实在有点累,他想着要不要直接躺在地上一觉睡到天亮,就好比歌手们描述的那样,“看山看水独坐,听风听雨高眠”,可是又喵到深林深处一些散着光的影子在来回走动,他肯定那是些等他睡着后趁他毫无知觉时将他五马分尸的豺狼虎豹,想着自己高贵的生命不应该死得如此窝囊,于是在树干上,掰断了一截枯枝。 他拿着三尺长的枯枝,忽而跑到左边,忽而跑到右边,做恶狗扑食的状态,大叫道:“来呀,谁怕谁啊。谁怕谁啊。” 这个夜晚,他将独自对抗豺狼虎豹。 他越叫越激烈,给自己鼓足了劲,他拿出了“嚎叫”到天亮的勇气与魄力。 而就在他声音嘶哑,口干舌燥,饥肠辘辘的当儿,觉得穷途末路之际,子末将军等人到了。 只听见一个声音叫道:“在那里,在那里,你看。” 青叶知道那是王武的声音,他感到全身乏力、松软,于是瘫在了地上。 子末将军英姿飒爽,神气十足,他身边站着一位女孩,青叶看到,她就是上次那个险些被凌辱的叫“七月”的女孩。 15岁的她身材有些单瘦,但是她的脸蛋透着娟秀和文静,一双丹凤眼,淡淡的眉,眼神在暗夜下看不出神色,嘴巴似樱桃,上嘴唇紧咬下嘴唇,高挑的腿增添了她的气质。 子末将军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莞尔说道:“尊敬的王子殿下,你要是不嚎叫我们无法找到你,你看,这参天大树挡住了月亮的光。可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谁也阻挡不了这个女孩要见你的心。” 七月有点害羞,王武、赵畄几个莽汉将她半推半就地拉扯过来,青叶跛腿着,右肩比左肩略低,他眨了眨眼,有点自卑,甚而有点局促,不知道要说什么,或者,该说什么才能让这个像一棵青草一样的女孩子高兴。 大家在一阵哄笑声中四散开来。子末将军代青叶发号施令:“今晚在此处安营扎寨。” 青叶看到,整个战队300人只多不少,其中混杂进了不少女子,这可是他的禁忌。但是,他看到七月娇羞的神色,想着柔情似水,佳期如梦,他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拉着高瘦女孩的手指,直到手环,然后轻轻说道:“我是个落魄王孙,宝墩城已没有我的位置。” 七月打开了心扉,红着脸,倔强说道:“我知道。” 青叶继续说道:“我承诺不了你什么,我的前途一片迷茫,随时有生命危险。” 七月抬起了头,说道:“我知道。” 青叶抚弄了她额头飘落的碎发,说道:“此去路途艰辛,非常遥远,困难重重。咱们这不是爱情。” 七月振作起来,她明白他该说的基本说完了,于是她鼓起勇气说道:“我来找你,只是想要报答你,我不求你什么,生逢乱世,活下来就已是千难万难。” 青叶帮她拭去莹莹泪花。 七月继续说道:“战争已经毁灭了村庄和家庭,村里的男丁包括父亲,已经征召入伍,咱们这些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而水神发怒,已经没有可耕种的土地,许多人迁徙了,村庄里看不到一个人影,我除了沦落到青楼,还能去哪里呢?” 青叶听大学士莫长青讲过关于战争的课程,他明白“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的惨状,他轻轻地将她捂进自己怀了,早有属下为他俩扎好了帐篷。 这一夜,对青叶来说,是销魂的一夜,是缱绻的一夜。这对多灾多难的少男少女,在纷繁芜杂的红尘中,用最原始的方式,远离着一切烦恼与喧嚣。 第二日清晨,青叶找到了子末将军,他逡巡了一圈发现这只队伍里,除了多了几车打造兵器的材料外,女子数量也比他此前带队时要多不少,他问道:“何故如此呢?” 子末将军无可奈何,叹息道:“还不是因为巫师司马长鸿发动的这场战争,宝墩城对青海志在必得,同样,青山大帝的嚣张气焰,已经惹怒了皇后大人和各大氏族、财阀。这场大战,必定波澜壮阔,必将载入史册。” 青叶对史书上记载的大战嗤之以鼻。他已经明白了,大战规模越大,对百姓造成的伤害也就越大。他说道:“这些不管我们的事,我们加快速度去做我们该做的吧。” 子末将军接受命令,大叫一声:“尊敬,大人。” 转而,他对七零八落的分布在草地上的绿林莽汉,山村野夫,高声叫道:“请大家立刻收拾完毕,即刻启辰。” 只见营帐里,草地上,一些袒胸露乳的汉子与衣衫不整的妇女,流着昨夜残留的哈喇子,仓促地穿着衣服,形象全无,恬不知耻。 青叶突然将子末将军拉到一边,说道:“这些红尘女子,已经不能再增多了,我们是去打仗的。可不是去游山玩水的。” 子末将军望着韶颜稚齿,楚楚可人的高挑女孩,戏谑道:“你看看你自己,常言道,色食性也,人之常情…” 青叶突然拽住他,怒道:“这是军令…” 子末将军赶紧逃离现场,说道:“遵命,大人,此后绝不多带一个女人。我不打搅你们的雅兴了。”一边说一边发出浪荡的笑。 青叶待立当场,摇头不语,从此他身后多了一个七月。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一行300人,骑着战马,拉着板车,一连走了7天,在入冬时刻,已经进入沱江流域范围,子末将军道:“鸭子河是也。” 这里已经远离了宝墩城与青山起义军的战场,青叶站在一棵大杉树下,他看到,此地的百姓辛勤劳作,躬耕陇田,大水之后,人们陆续返乡,百业待兴,一派欣欣向荣,完全没有硝烟的痕迹,七月紧随在他身后,望着蒙蒙天际,念叨:“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青叶微觉诧异,说道:“你此前去过学堂麽么?” 七月捏着衣角,羞涩道:“没有,家里就一本残破的书,我就捡了自己喜欢的看了几页。穷苦人家,没有更多奢望。” 青叶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假若你要是喜欢看书,咋们倒是会有许多共同话题。”这时,子末将军说道:“还有一天,将达到一个以捕鱼为生的村寨。” 青叶对这片地域不甚熟悉,但他明白,这里距离什邡古城的控制区域已经不远了,想到即将进入龙门山,他跟子末将军说道:“我看,咱们目前最重要的是兵器,我们得将这些板车上的材料处理一下。” 子末将军早就考虑到了,他说道:“打造兵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现在又处在大战阶段,什邡城对这里的管控及其严格。”青叶内心急躁,他想着,这一车一车的半成品简直是一个鸡肋,但他看到子末将军脸色从容,于是问道:“将军,我相信你见识多广,必定胸有成竹。” 子末将军在早些年闯荡天下,结交甚众,他喝过一壶清水,说道:“郫县村寨,有一家铁匠铺,我有十年没见过他了,如果我们有足够的银两,或许能促成这笔交易。” 青叶撅紧七月的手,脸露喜色,说道:“那还等什么呢?咋们快马加鞭啊。” 子末将军说道:“冯铁匠,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假若是他看得惯的人,他可以提供免费的服务,假若是他讨厌的人,就算给他一城堡的财富,也不见得会动一下手指,咱们首先去几个人就行了,不要虚张声势。” 青叶做事雷厉风行,他让王武赵畄安排妥当后,就率领七月、张山、李泗和子末将军一行人五人风尘补补往郫县村寨的铁匠铺而去。 冯铁匠,家族传承的工艺,世代延袭,此人的收手艺远近闻名。子末将军十年前游历大川时,在鸭子河畔恰巧遇到一位孩童落水,于是不顾猛浪漩涡,将男孩救了上来,后来一个双臂肌肉虬结的汉子从人群中冲了过来,听说这位游侠救了自己的儿子,一阵感激涕零,说什么也要好酒好肉招待。 凭着这番机缘巧合,两人算是结交了。 当年子末有鸿鹄之志,心浮气躁,口若悬河,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冯兄一副精壮的身体,留在这里打铁,实在是埋没人才。” 冯铁匠世代打铁为生,没有高远气魄,说道:“有多大的手,就端多大碗,我明白自己的局限,你说的那些天花乱坠我兴趣寥寥,咱们休要再提这些事。”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而这,也就是为何冯铁匠只把丹丘生、岑夫子当做生命至交的原因。 子末将军知道铁匠的顽固,后来也不再啰唆,在他分别的时候,冯铁匠给他打造了一件趁手的兵器,说道:“兄弟我只会打铁,这件兵器就留作咋们友谊的见证吧,希望你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后来,子末将军身居庙堂,依旧将这把剑携带在自己身上。 上古歌手云: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转眼十几个春秋了! 故地重游,子末下得马来,右手将腰身的剑柄掂量了一下,迈开双腿,脸露微笑,带上青叶和七月,走向冯铁匠的店铺。 铁匠铺里到处是铁铲、锨镢、铁锹,几套耕田用的耒耜,一些铧式犁、圆盘犁、旋转犁等不同试样的犁耙挂在熏黑的墙壁上,一位20左右的年轻小伙,双臂孔武有力,挥汗如雨,他就是当年被子末将军救上来的冯强。 这小子已是牛高马大,魁梧剽悍。 冯强隔着老远就看到子末将军,他抹掉脸上淋漓的汗迹,左肩膀还耷拉着一块黑色的抹布,向外跑来,然后跟子末将军一阵寒暄。 冯强浓眉大耳,四肢扎实,手舞足蹈,兴奋说道:“叔叔,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兴许早已身居高位了!” 子末将军没有正面回应,他想着,现在不是跟这个毛头小子讲朝堂烟雨之事的时机,尽管他小时候,对战火风云非常感兴趣,于是问道:“你父亲呢,我跟他十年没见了,甚是想念。” 冯强说道:“他正送别三个好友离去,你在这里休息片刻,父亲稍晚就会回来。” 子末将军礼貌回道:“可以。此次我来这里,也不在乎这一时三刻,我和几位伙伴正欲欣赏鸭子河畔风景,稍晚片刻就来。” 冯强以为这位叔叔又要离别,眼中含泪。 子末赶紧说道:“一定回来,你这大火炉可热死人了,你总不希望我和我几位朋友在这里汗流浃背吧。” 冯强欣欣然,说道:“是也,是也。”他脸上汗水嘎子,划出几抹痕迹,他咧嘴笑道:“你说的对,我欠考虑了。叔叔,我可以做你向导吗?” 子末步子潇洒,玩味说道:“这里熟悉得很,我可以眯着眼睛倒着走。” 青叶、七月跟着消失了。 冯铁匠送的三位好友会是得很,谁呢? 冯铁匠送的三位旧友,就是丹丘生、丁兰和长公主青云殇等。具体来说,只有丹丘生一人,丁兰和青云殇只是一个陪衬。冯铁匠后来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但也不屑于结识。 早一个多月前,丁兰一行在龙门山躲避涂苏等人的眼线,因此一路走来,东窜西藏,耗费一个月,总算摆脱什邡古城的干扰。 丹丘生想到,顺着鸭子河一路而下,不远处就是好友冯铁匠的铁匠铺。此前,在跟霍光领导的沙乌部落保卫战过程中,他的兵器斫口太多,早已钝了,于是说道:“我需要一件更强大的兵器。” 随后,他们三人一行就来到了冯铁匠家里。 两位至交再一次见面,丹老也不见外,冯铁匠欣喜若狂。 接着一阵寒暄。 冯铁匠性格开朗,完全口无遮拦,也不避讳,当他听说,预言了几千年的活死人居然现世了,心里激动莫名,他激愤说道:“这些年来,不管是朋友还是同村的乡民,他们要我上战场杀敌,我都推诿了。”他借着烈酒,滔滔不绝,“我认为,不管是双河古城,紫竹古城,芒城,还是宝墩新城等,这些都是有着共同血肉的人类。大家攻城掠地,相互残杀,完全是本末倒置。我不会做这些事,我要做的,就是同剑门关守望者一样,守护家园,杀死那些传说中的魔鬼。” 他说的很朴实,大气凛然。 丁兰肃然起敬。 丹丘生莫可名状,尽管他一再表示,这次跟两位朋友有要事在身,不亦做过多长谈。冯铁匠依旧拉着他的手,口若悬河。 最后,丹丘生说道:“老朋友,你喝酒吧,打铁吧。早知道你如此激愤,我也就不告诉你这事了。我这两位朋友是有大胸怀的人,跟你一样,侠胆义肝,体恤苍生,剑门关外的事,有他们在就够了。你还是继续过好你的安生日子得了。” 钢剑轧好后,丹丘生拉着丁兰匆匆作别。 冯铁匠看出来他执意要走,于是一直送他们到鸭子河畔。 他想着挚友此去,前途渺茫,于是唱着离别的歌曲:“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丹丘生接着他递过来的大刀,同样哽咽一声:“再见,朋友,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冯铁匠,丹丘生,岑夫子,三人都是性情中人,几十年来,见面的次数一个手指头也数得过来,但他们明白“君子之交淡如水,远在天边各自香,”因此见面时谈得来,离别时也看得开。 而这,也就是小伙子冯强看到的事情经过。 子末将军是在一个交叉路口看到形单影只的冯铁匠的。 冯铁匠隔老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不过,这背影有似乎有点陌生,等到他终于看清是子末兄时,他立马从丹丘生的离别的伤感情绪中走了出来,他看到子末身后站了一位跛腿男子,微觉诧异,男子背后是一位碧玉年华的女子,亦觉讶然。不曾想,丹丘生带来了一男一女,子末兄也跟着一男一女。 想到又遇到了老友,这总算是人生一大乐事,他高兴地叫嚷道:“有朋之远方来,不亦乐乎!” 子末将军一阵寒暄,说道:“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一别十年了,你看看,我双鬓已白,你头发稀疏,咱们两人都老了。”接着,他紧紧抱了一下冯老,顺便介绍了青叶和七月,冯铁匠微微颔首,随即将他们晾在了一边,跛腿王子一脸尴色,七月露出无所谓的表情。 冯铁匠感叹道:“世道看来已非同寻常,这么多年来,今年遇到了许多久为露面的故友。天道无常,这水灾,已让诸神震怒。”子末将军不知道老朋友这话什么意思,一番闲扯后,子末将军道明来意,此时四人已经到了铁匠的店铺,冯强豁拉拉地跑了出来,叫道:“你们遇上了,那就再好不过,子末叔叔,我还以为你不告而别了呢。” 于是将刚才之事跟父亲说了。 冯铁匠瞪着圆鼓鼓的大眼,说道:“既然来了这里,哪有匆匆离去的道理,来,来,赶紧的,强子,拿好酒好肉伺候。” 子末将军严肃道:“你都还没考虑我这里的事呢,你说,答不答应?答应了,我才喝得下这杯酒。” 冯铁匠看着夜幕降临,心下沉吟不语。他不明白为何这位老朋友居然要让自己打造300-400副行头,从这两个小年轻的神色来看,他们一开口就要如此多的兵器,这绝对不是一般江湖虾小之间的砍杀,而是要去跟某个部落或城寨火并。 “你该知道我的态度。对于人类的自相残杀,我一向是持反对态度的。你方唱罢我登场,前人田地后人收,这有意思么?”这是十年前,冯铁匠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此刻,他不想再重复。 他望着好友还有这个跛腿男子恳求的眼神,扭捏道:“老朋友,咋们今晚只喝酒,互诉情谊,一切明天再说,这不是还有冯强吗?现在他能够独当一面了。” 子末将军知道他在拒绝自己,既然说了明天,那也不靠着这一个晚上,于是说道:“明天就明天吧,你只有答应了,我才来喝杯酒。不然老弟心里愧疚!”于是匆匆领着青叶和七月去了龙门客栈。 青叶听到那个叫冯强的憨厚小子叫道:“叔叔,叔叔,我技艺精湛……” 冯铁匠一个人喝着闷酒,磕着花生,他铁定了心,不会给子末老弟打造兵器,他自言自语道:“如果是正义之战,搏杀强盗或者保卫家园,那我一定会答应他的要求,如果是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那他只有另请高明,就算再来一车金龙币,我也将他赶出铁匠铺。”一旁倒酒伺候的冯强,听了这话忒不舒服,这十年来,在所有长辈中,他觉得只有子末叔的所作所为才是一个真正男人的标准。 他记得十年前,子末叔叔教过他:“生如蝼蚁,当有鸿鹄之志,命比纸薄,应有不屈之心。”他想到自己也要困在这个铁匠铺一辈子,心里那个不甘心简直让人发狂,这几年来,他一直以子末叔叔为人生榜样。 他带着劝诫的口吻说道:“父亲大人,子末叔叔他志向远大,不是我们山村铁匠所能理解得了的。你就帮他一次吧?” 冯铁匠气不打一出来,他摔着筷子就要抽他,训斥道:“大丈夫所有为,有所不为,我的内心,只秉承正义,不畏强权,不违天道。”此后,他再也不跟冯强说一句话,并将这个小兔崽子哄了出去。 冯强气鼓鼓地坐在屋檐的走廊上,他坐在木梁台基上,看着天上一点清辉,想着外面的世界一定是金戈铁马,精彩纷呈,他恨自己只有一双打铁的手,假若他要是会剑术,有军事才华,那一定要跟子末叔叔一样,仗剑走天涯,驰骋人世间,他熟稔着几句振奋人心的话:“朝碧海而暮苍梧,睹青天而攀白日。”他觉得大丈夫生于天地间,理当如此。 正当他想象着自己骑着一匹雄健的白马,于刀林剑雨中,万夫不当之时,一个熟悉的大汉形色匆匆地地从身边冲了过去,只听到一句话,“小子,你又在这里做啥春秋大梦?” 人影已经到了厅堂。 冯强赶紧站了起来,他只听到一句:“冯铁匠,冯铁匠。”他认得这是丹丘生前辈,而他上午不是跟着一男一女离开了这里吗? 冯铁匠依旧喝着酒,只听丹丘生去而复返,他本已喝的喝得酩酊大醉,他的眼睛涣散无神,他的身体在摇晃漂移,他似乎不知道谁在摇他,他只说道:“好朋友,来,喝酒,来得正好。” 丹老看到他一脸醉态,赶紧让冯强给他醒酒,他大叫道:“给他浓茶,浓茶。” 丹丘生急切问道:“冯铁匠,是不是有人要你给你打造兵器啊?”他连问了两声,冯铁匠才答了一句,“是的。”丹丘生追问道:“那你答应他了吗?”接着他又问了一句,冯强在后头回答道:“没有。” 丹丘生如释重负,他强调道:“很好,这笔生意还是不做的好。”他接着道:“小子,等你爸酒醒了,你就告诉他,以后不要打铁了,保重身体。这里有你足够了!”接着一阵风跑了。冯强呆头呆脑立在当场,感到莫名其妙。接着,他扶起了醉得不省人事的父亲。 丹丘生为何去而复返呢? 原来丁兰,青云殇,丹丘生三人策马在山路前行时,路过一片树林的时候,正好碰到了青叶、子末将军驻守在这里的一帮流寇,强盗。丁兰想着,父亲丁坤治下的周边郡县,一旦出现这种流寇聚众滋事的情况,立马会派兵来打压的。青云殇大概也有警觉,于是下得马来,躲在一片草丛后,听这帮落难草寇在谈论些什么。 这一听就听出了大麻烦。从远处看,好像有四个大汉在管理着这个团伙,她隐隐听到了一些“打造兵器,杀向岷山”之类的词句,四个大汉逻辑混乱,前言不搭后语,然后丁兰也凑了过来,听了一会,他听到了“神奇弯刀之类”的词语。接着,青云殇听到了“青叶王子”四个字,这可是一个重大信息。 丹丘生知道他们口中所说的“神奇弯刀”指的是什么。然后细看之下,他隐隐发现这四个带头人好像是去年他跟霍光在龙门客栈遇到的那帮强盗。他想不通为何这四个蠢得像猪一样家伙,居然可以控制这一大批难民。丁兰和青云殇一边旁听一边推敲,总算听出了个大概。 青酆大帝的儿子青叶和宝墩城子末将军,将带领他们去到岷山深处,攻打波西部落或者乌沙都部落,抢夺那把神奇的弯刀。 丁兰说道:“他们需要武器,你看,那些板车上,都是打造兵器的原材料。” 青云殇看到这帮緑林豪客,纪律松弛,吊儿郎当,打家劫舍还行,要去挑战乌沙部落,抢夺苗刀,简直是以卵击石,丁兰说到:“就算有兵器也不行。这帮刁民难成气候”。 青云殇,嗤笑一声,说道:“不知道青叶那个小子到底要干嘛,既然咋们知道这事了,还是得跟冯铁匠通报一声。” 丹丘生想着这帮乌合之众,虽然不成气候,但是防范于未然,于是急冲冲地跑到铁匠家里告知这一切。这也就是冯强被弄得云里雾里的原因。 青云殇依旧躲在荆棘草丛后,听着。丁兰退在一旁,他已经明白了这帮流寇的来龙去脉,一些信息听来也索然无味。他看了看青云殇,连日来,为着一些千奇百怪的事,比如乌沙部落的事,比如怪物的事。还有剑门关的事等,两人都没有好好交流过,这人间俗世在她脸上浸染上了风尘,她的额头鬓角已然有岁月的痕迹,她的神态在她失去女儿以后变得颓丧,衰弱。他想着,她正在变老。丁兰往她身前走了一步,碰触了一下她的手臂,他的动作谨慎又细微,以至于让她没有察觉。他想跟她说:“咋们再也不要管这些人间俗事了,去剑门关外,或者跨过横断海峡,去世界的尽头看看。”可他又欲言又止,觉得有些说不出的东西,让他欲罢不能。 他隐隐间觉得,是背后这跟青铜权杖散发的魔力,有时候想着,要不要将这跟棒子的秘密告诉她。十几年来,她可是唯一的能够推心置腹的红颜知己,他们的关系可不是一句简单的“友情”可以形容的。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已经做了那些他在年轻时幻想过无数次的亲密的事,丁兰感觉得到,在那一刻,她觉得他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 他想着,这已经超越了青春烂漫时期的爱情,是多年来心照不宣的更为成熟的一种情感。他深呼吸了一下,打算将棒子的秘密一股脑出说来,正当他抓住她手臂,打算倾诉的时候,左下角鱼凫村寨方向,一队人马,大概一百多人,行动匆匆,仓惶二来,他们似乎无所顾忌,只管往前走,张山李泗王伍赵畄等等人一阵惊厥,他们赶紧招呼兄弟们,全神戒备,可让丁兰和青云殇颇感意外的是,这一百多人呼啸而过,为头是一个16-7岁的小伙,从一些士兵的服饰和金枪鱼标识来看,青云殇注意到,这好像是大西海黄金海岸阳氏家族的人马,而奇怪的事,他们板车上拉的货物,跟青叶驻守在这里的流寇押运的货物简直是一模一样。 青云殇呐呐地问了一句:“青叶这小子的货物是哪里来的?”丁兰回了一句:“我正想问你呢。”接着又说了一句:“丹老先生咋还不来。”他想着不然可以前去查看阳氏家族这些人所谓何来。 等到丹老先生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于此三人随便找了一户农家休憩了一晚,继续往前北方走。道路两旁,包括远处的大山,都已渗透着秋日的衰败气息,丁兰因为昨万太过匆促,而青铜权杖的事不是一时三刻能够说完的,于是一直隐忍到现在,他走向前去,说道:“云殇,我有件事要告诉你。”青云殇回过头来,顺便又往前方探去,只见青砖瓦片道上,又有一只比上一支更为庞大的队伍,急匆匆地向前行进。 丁兰和青云殇赶紧退在一旁,丹丘生也发现了这怪异至极,他说了一句:“你看那些板车。”丁兰赶紧制止了他,将他拉在道路边上,叫他不要说话,看着就行了。 青云殇五味杂陈,这批人马起码有200人以上,他们似乎在追击着什么。为头的是一个20岁出头的青年,穿着跟昨晚那个小伙子差不多,也是阳氏家族的服饰打扮,只不过他身边,还多了以为16-7岁左右的少女,少女娇媚动人,脸蛋精致,秀发结束成辫,穿着紧身得劲装,眼神透着刚毅,让人凛然起劲。青云殇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小小,假若她还在的话,跟这位少女也差不多。 就在队伍差不多要迈过他们三人时,丹丘声注意到路旁边的树林里,几声“嘁,嘁,嘁,”的野猴叫声,他手指了指,丁兰和青云上殇寻声望去,道旁树林中,那些大樟树的树枝上,只见一只通臂猿猴,在吊来吊去,一直跟随者这对队伍前行。 显然,这批队伍就是青玉和阳柯泉的人。他们一路风驰电掣,搜寻一些线索,终于捕获了阳臻麟的信息。当阳柯全打探到弟弟已经跟忙成李文才分道扬镳时,他骄傲第说道:“青玉,你看我说对了吧。弟弟在大是大非面前,一定能顾全大局,不是那种只重利益的小人。” 青玉不屑一顾,说道:“话不要说的太早,芒城正在全力追击他,我们帮他摆脱了的追击,但是阳臻麟那个家伙不识好歹,依旧在逃避我们的好意。” 阳臻麟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离开李文才的营帐后,取道鸭子河,只想摆脱虎狼之地。李文才觉得这事不会如此简单,他想着既然客客气气地做笔交易不行,那就只能抢了,想着自己有1000人精兵,阳臻麟这只队伍良莠不齐,才200-300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吗?于是就全力追击。 阳臻麟想到这个计划终于还是被识破,吓得如丧家之犬,几次周旋,损失了一百多人,就在他筋疲力竭,走投无路,打算投降之际,哥哥阳柯泉从斜道冲杀过来。 青玉等人一直在旁边观察这一举一动,于是采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阳柯泉也有意帮助弟弟一把,安排了一匹好汉将李文才的兵马引去了另一个方向。青玉说道:“我们得派快马告知阳臻麟,一旦李文才发现了诡计,咋们和他们两队人马都将陷入危险,只有合在一处,才有一战之力。” 哪知道阳臻林听到这是青玉的注意,气不打一出来,他怒叫道:“我就算把这匹货物送给芒城,也不许需要你们的帮忙。”于此,他领着自己的队伍,全力奔袭,只为逃离青玉的追击,而阳柯全则感到力不从心。因为李文才的战队,随时丛某个方向杀过来,届时进退失据,顾此失彼,得不偿失。 这就是丁兰和青云殇三人在路边上看到这些情况的原因。丹丘生想不到其中的诀窍,青云殇也似懂非懂,丁兰说道:“应该还有好戏在后头。”青云殇说道:“这些事跟咋们八竿子打不着,我们还是加紧干我们的事吧!” 丁兰总觉得是有蹊跷,他说道:“你注意到那个女孩子了吧?”青云殇“嗯”了一声。 丁兰继续说道:“她可不是简单的强盗头目那么简单,似乎也不像阳氏家族的人。” 青云殇也注意到了:“阳氏家族娶了哪位富家千金也有可能。”丁兰说不出啥滋味,因为他明白阳氏家族,这些年来通过金银铜铁贸易,赚得盆满钵满,属于富可敌国的矿业巨头之一,他们的子女不管是结璃还是纳采,进来的媳妇,穿着不至于如此寒碜,”他15年前离开都广平原,自然不知道青玉这个女孩,青云上更是自小小出生后就没回过宝墩新城,因此对这个女孩的身份也是一头雾水。 他们如此不紧不慢向前逡巡着,在一个山腰小道上,他们居高临下,远远看到平地上一支将近前千人的队伍,手舞大刀,高举三头蛇标识,气势奔腾,正在快速前行,率领这支队伍就是芒城李文定城主的大公子李文才。丁兰许多年前有过几面之缘,算是颇为熟悉的对手,青云殇跟扎西多吉,去年在盲城停留的时候先过一次。“这人目中无人,好高骛远,跟他父亲一样,行军作战能力,非同一般,”青云殇如此评价道。 丁兰早就知道李文成的为人,说道:“这里基本快要接近什邡城的控制范围了。李文才率领这么点兵力,这是何用意?”青云殇说道:“只怕会跟前面过去的两只队伍有关。” 于是三人二话不说,躲在路边巨石下,等到李文才部队窜了过去以后,他们才从大石头后走了过来,。长公主青云殇说道:“如果跟前方阳氏家族有关。”他们刚才隐隐约约听到了“莫让他们跑了,就在前方不远处,”一名斥候于此跟李文才说到。 李文才鹰钩鼻,目光如柱,一饼芒城三头社标识的将军剑,闪着火红的炫光。他叫了一句:“晦气!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这支队伍力量跟阳臻麟那小子一样,羸弱不堪,跟我们不可相提并论,不然不会采用如此下三滥的计谋。”他大手一会,训斥道:“加快速度,全力追击。” 丹丘生念叨了一句:“前方的绿林好汉,可有苦头吃了。” 丁兰啧直接说道:“我们去前方看看究竟再说。”青云殇知道,城邦之间的战事,影响甚大,丁兰虽然脱离他父亲的控制,但也不希望别的城邦前来滋事。 冯铁匠拿着大锤,正在打造一件农民用的铁篱笆,大概长年累月靠近这个火炉,因此她双臂,脸颊,基本上是一片焦黄,秋日渐浓,寒气濯濯,但冯铁匠只披着一间破烂的无袖挂衫,他一脸庄重,他美击打一下,那在铁撬上的酒爆发出“呛”地巨大的撞击声,一些金红的带着高温的火红铁屑在熔炉旁飞贱,“每一件趁手工具,兵器,铁具,只有经过千锤百炼,不断地打磨锤炼,才能获得生命,这就像人,只有在磨练中才能强大,”他这话是跟冯强说的。 冯强已经听着些朴素的道理不下千百遍了。今天,此刻听来尤为刺耳,甚至有点尴尬,他傍边站了子末叔叔,一个跛腿男,和一位高挑的少女,他了解她的名字叫七月。 子末将军再问了一片:“我的好朋友,你就……” 冯铁匠一大早酒回绝了他,“不告诉我目的,休想让打造兵器。”子末将军一丝尴尬:“我们打算去大山深处打猎,你想想,去年以来的水患,让整个平原的水稻,玉米,高粱收成下降了一半。” 冯强在旁边软磨硬泡,煽风点火,“老爸,你就相信子末叔叔一次吧,他说并不无道理啊。” 冯铁匠依旧倔强,他知道好友在拐弯抹角,隐藏实情,只是不好揭穿,于是固执地说道:“只要是杀生就不行,没得吃就少吃。 冯强执拗道:“这有点强词夺理了,老爸,你简直顽固不化。” 冯铁匠将手上的工具往地上一摔,他大概被子末将军和自己儿子搞烦了,于是将手套摔在了地上,说道:“小子,你的命是子末叔叔给你的,那你就自个儿帮他这次吧,我做甩手掌柜,并且需要双倍的酬劳。” 青叶和七月脸上露出笑意。子末将军赶紧客气道:“酬劳的事不用担心,双倍就双倍。冯强,这些天就要麻烦你了,我们现在就安排下人将那些原料送过来。 冯强抡起袖子,想着能够给自己的人生榜样打造兵器,简直是人生一大快事,说道:“赶紧的吧,现在就开始,只要几天时间,全部交给我。你就根老爸去吃酒和肉吧。” 青叶,七月,子末将军三人带着满腔兴奋,骑着高头大马, 往张山李泗驻守的营地本区。青叶振臂高呼:“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咋们已经成功一半。”七月看到青叶有点得意忘形,于是却劝诫道:“山外青山楼外楼,强中自有强中手,咋们一切还是的收敛一点。”子末将军听到七月的话,如沐春风。他想着,这个女孩子秀外慧中,假若不是出身低微,到是青叶的良配。 就在他们三人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前方王武赵六驱马敢来,脸色严峻,子末以为营寨出了大事,七月紧紧拽了一下青叶的手臂,只听王武大声叫到:“昨晚,深夜,有一对人马匆匆从小道奔去,那些人好像是有些跟当日平湖寨的人是一批人。” 青叶听说只是路过,那颗紧张的突然放下来。他说道,可还有其他发现。王武说道:“没有。” 就在他们几个人全力奔向自己营寨的时候,只见一直跟颇具规模的队伍往这个方向二来。青叶一行五人在青石大道上避无可避。七月有点忐忑不安,子末将军临危不乱,叫了一句:“大家稍安勿躁。”青叶一马当先,他发现一位女子的身形颇为熟悉。注意到是青玉一行。他内心稍暗。 阳柯泉率领几位士兵将青叶五人为主,他已经知道了青叶的全部底细,对他似乎不再有所顾及,并且这个跛脚王孙惹怒了青玉,因此他的深色极为不客气。士兵骑在大马上,磨刀霍霍,“哦哦哦哦”地大叫着。 子末将军,王武凝神戒备,以防万一。青叶知道敌强我弱,嘘声叫道:“青玉,青玉,咋们这就又见面了,你看,这不是诸神的意愿吗?”青玉远远地注意到了是青叶一行,她想着看来“人生何处不相逢”还是有一定的道理,她看到一个月不见,他身边多了一位高挑的少女,说道:“你艳福不浅啊。”接着撇了一眼七月。 七月发现他们认识,颔首施礼,“见过这位姐姐。”子末将军同样向前说了一句:“见过公主殿下。” 七月听到公主殿下几个字,吓得脸涩煞白。她赶紧躲到青叶身后。 青玉没有理她,他想象不到,宝墩城里号称城府最深的子末将军,居然跟青叶混在了一起,世事无常,莫此为甚。她无心谈论这事了,再说,他跟子末将军无甚交情,于是不带任何感情说道:“我不再是公主,将军无需多礼。”接着脸色一边,对青叶说道:“你想想你现在的地位,拉良家妇女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可是你们这帮王孙子弟惯用的伎俩。”青叶一脸心虚,连忙说道:“这个绝对的真心,你放心,咋们你情我愿,不存在你想的那么回事。”青玉懒得理他,叫嚷道:“只要我听到你玩弄良家妇女的任何一点风声,我一定找到你。” 青叶放松下来,想着青玉不会再为难他们,于是带着五人走去他们的包围圈,讪笑道:“一定一定。谨遵你的教会。我跟她是一见钟情。” 青玉向并让阳柯泉使了一个眼神,示意放行。王武找畄一直骂骂咧咧,矿区的士兵同样争锋相对,子末将军意外碰到了青玉本人,他此前听青叶提到过,只是一年没见,发现她略带风尘之色,不曾想,她居然跟阳氏家族的人走在了一起。他赶紧说道:“公主再见,祝你前程似锦,后会有期。”青叶闻言不置可否,看到青叶五人离去后,说道:“咋们加快速度,别误了大事。” 阳柯泉大喝一声:“走起!”整只队伍在青玉的指挥下,训练有素,颇具战斗力,快马加鞭向前冲,倏忽间不见踪影。 丁兰,青云殇,丹丘生三人本来远远地跟在李文才的芒城队伍后面,但是随即发现他们又走错了路,于是三人一直往阳氏家族走的那条路前进,他们相信,李文才一定会再一次跟过来,于是他们加快马匹,直到跟在了青玉这支队伍后面。他们在大后方,发现了跛腿青叶和子末将军,因为大路只有那么宽,因此他们自然碰上了,青云殇看到,彼此之间产生了一点摩擦,但是不知道啥原因,青玉放过了青叶一行。 青云殇等赶紧躲在道路两旁的大树后,青叶一行走过的时候,他们在唧唧咋咋。王武说道:“咋们人数要是到齐了,至少跟他们旗鼓相当。”赵畄说道:“这不是没到齐吗?再说,我们没有兵器,不是他们的对手。”青叶感觉虚惊一场,有脱脱困的错觉。 就在这当儿,张三李泗率领一帮绿林好汉从田埂上跑了过来。他们一见面就唧唧哇哇,说昨晚上遇到一帮矿区的人,然后为了以防万一,就躲藏起来,没想到刚刚又遇到了一帮矿区的人,青云殇听到,他们显然跟前方两帮人有过摩擦。丁兰说了一句:“青叶的货物很可能是从他们身上抢过来的。” 只听见青叶叫到:“事不宜迟,赶紧将板车拉过来,冯铁匠已经答应给我们给我们打造兵器了。”接着绿林好汉爆发一阵欢欣鼓舞的声音,许多人又说又笑。 丹丘生一阵意外,他说着:“我已经交代了,冯老咋回事?”丁兰说道:“不用担心,不足为虑,咋们一直盯着,走一步算一步。” 青云殇也安慰道:“咋们知道了这事,退一万步来说,我们可以再一次去乌沙部落报信。” 于此他们跟随在青叶队伍后面,子末将军跟那四位莽撞大汉嬉笑连连,王武赵畄同样大声唱歌:“千红万紫安排着,只待新雷第一声。”青叶也一阵兴奋,他抱着七月亲了几次,七月小娇羞不易。 但是好景不长,李文才的部队杀了过来,丁兰在后面早已听到了风声,青云殇三人赶紧躲藏起来。 青叶大概没想到居然又碰到芒城的人,而且这一次比平湖寨率领的人马多,子末将军脸色突变,他跟青叶说了一句:“是芒城大公子李文才。”青叶脸色突变,不晓得这叫巧合还是命该如此。李文才跟表弟一阵交头接耳,邓超说道:“在平湖寨就遇到过这帮人。” 前后三四百全服武装的芒城精兵将青叶的杂牌军团团为主。李文才,表弟邓超骑在高头大马上,青叶队里只有少数人才有正规的对战兵器,因此绝大多数人都束手就擒,只有青叶,子末将军,张三李四王武赵畄等人将刀抽了出来。 李文才认识子末将军,同样对跛腿王子青叶的大名早有耳闻,他露出一阵奸笑:“原来传说中的跛腿,是一副这样的模样。”哈哈大笑,其他人跟着讥笑,青叶脸色一下子红一下子黑,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记起来大学士莫长清说的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尽管如此,他依然不丢宝墩新城青酆大帝的脸面,他叫道:“很多年前,不只是哪位城主,贪生怕死,在战争还未开始阶段散布谣言,只会玩些雕虫小技。” 李文才知道他在暗讽自己的老爸,他也不当做一回事,只说道:“芒城,作为岷江最大的河道贸易之都,利益永远是第一位的,趋利避害,规定风险,这最正确的信条。” 青叶知道今天凶多吉少,一双眼睛如若喷火,怒道:“商人,金钱的奴隶,道德的伪君子,”他突然冲上了一步,做困兽之斗。丁兰,青云殇为青叶的骨气肃然起敬,他们想不到这个坡脚王子,原来有一副硬骨头,只听青叶继续道:“商贾之事,铜臭熏天,未见其本事。” 李文才这些年来,这些讽刺的话也不当回事:“看看吧,就凭一则谣言,让什邡古城当年败得有多狼狈。”他发出爽朗的啸声。 丁兰拽紧着拳头,当年要不是黄金权杖的谣言,青酆大帝,蚩尤城,白帝城的联军就不会倒戈相向,而自己也不会去白帝城做质子,细细想来,这都是芒城的错,青云殇感觉到丁兰情绪激动,他在耳边劝慰:“忍一时风平浪静。” 青叶不觉得这是什么骄傲的事,他抗辩道:“一座城邦,如果要让人敬仰,让人敬佩,一定要有伟大而光明的理念,一定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同样要有舍生取义的气节,试问,芒城有吗?” 这话说的大气凛然,子末将军,丁兰等人一阵振奋 。 李文才也不跟他废话,他大概明白了这个跛腿王子嘴巴才是他的武器,于是说道:“弑君者,听说你下毒害死了你的父亲?你的气节呢?大义呢?良心呢?整个宝墩城人人得而诛之。是也不是?” 接着无数人群情激愤。七月紧紧拽者青叶的手。青云殇被这个少女感动,一阵心酸。然后听说自己父亲被他害死了,心里疙瘩一下,丁兰望了青云殇一眼,提醒她:另有隐情 。 青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冤枉了,他知道做再多的解释也是枉然,如此说道:“杀他的人,可以是城里任何一人,但不会是我。这么多说吧,关于此事,我只有一句话,举世混浊,何不随其流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歠其醨?” 丁兰被这句话给震撼到了。他想着,青酆大帝尽管死了,但是他留下的几个后人,遗传了他的所有思想与傲骨。 难怪当年就有传言,青酆是都广平原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从这几个孩子的精神琪气节来说,可见一斑。他说了一句:“不是他。”青云殇不知道听见去了没。 李文次懒得跟他浪费口舌,一鞭子摔将过来,青叶脸上瞬间留下一道口子,子末将军稍有异动,邓超等几位芒城士兵挡驾住,李文才大叫道:“谁敢再乱动一下,立马将这个跛腿的弑君者砍了。”他讲三头蛇长剑无武得虎虎生风,说道:“小子,这么说吧。咋们只以成败论英雄,你看看,上古圣贤同样说过,宁我负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负我,我今天就要告诉你。在三尺长剑面前,你的三寸不烂之舌,不值一提。”李文才剑未出鞘,直接抽在青叶脸上,后者脸皮留下一道深深的印子。青叶脸现怒气,但是旋即压抑着,他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想办法活下来才是王道。 于是说了一句:“是的,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胜者为王,这一点,我同意芒城的行为准则。” 李文才想到一招就将对方制服,心里窃喜,他想着,你的骨头硬得过我的大铁锤吗?他接着怒道:“那些不想死的赶紧滚吧,别浪费我的粮食。”他想着,自己的目标可是前方两路矿区的人马。在这里只能算是捡到了一点芝麻,更为重要的事还在后头。他安排士兵扣押住青叶和子末将军,盘算着给自己老爸去审理吧。这种政治上的事,他会有更好的抉择。 他说完以后,一些鼠辈,如惊弓之鸟,四散开来。张三等本来犹豫,最后还是走了,七月留了下来。 青叶暗示她逃命要紧,但是这个高挑女孩子显然跟定了青叶。一直摇头不休,无语凝噎,执拗不动。 青云殇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心里感动,她悄悄地说了一句:“但使两心相照,无风无月何妨。”她跟丁兰说道:“我们要救下那个女孩。还有青叶,子末将军。” 丁兰点头颔首。他一阵恍惚,盘算着计策。 第99章 金蝉脱壳 万国尽征戍,烽火被山峦,积尸草木深,流血川原丹。 青山大帝率领的8000大军,主要兵分三路,一路先锋军由苏海棠,苏烈和苏醒领导的紫金军团,一路则是唐正刚,唐宁率领的白银军团,最后一路就是自由贸易城的原始班子和陆续加入进来的忠贞之士。这批人中有极具军事才华的地方将领,也有足智多谋因仕途无门而久居乡野的谋士,同样有反对宝墩暴政的侠客和绿林好汉。 宝墩城的巫师,新晋大统帅司马长鸿穿上了金光灿灿的黄金铠甲,在与高山古城西门千岱城主见面后,做了周密战术安排。2万黄金军团驻扎高山古城的旷野上,秋风萧瑟,凤凰与真龙旗帜咧咧作响,士兵军姿整齐排列,如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延伸将近一千米长,整个军营仿佛跟这天地连同在了一起,看上去威武霸气,一座金色的帐篷里,西门千代城主坐在雕花木桌椅上,喝着烈酒,强调:“此前的战役败的真窝囊,青海荒淫无度,在军队里携带了大量的军妓,这显然犯了大忌。”他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如古柏,如寒星的双眸在青麟身上一扫而过。青麟感到浑身不自在。 司马长鸿似乎闭目养神,又似乎在临听千岱城主的站前报告和上次战役的总结。他右手是野利将军,将军正襟危坐,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他一言不发喝着烈酒,左手是他的儿子青麟,青麟身材相对来说,要单瘦一点,脸色稚嫩,第一次行军打仗,难免心虚。这一次,青麟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他自己身上流的是谁的血,只是,这种隐晦的、不为人知的事,已经看上去不是那么重要了。作为王国首席大巫师,司马长鸿本身在民间就具备巨大的号召力,自从掌握宝墩城的军事大权后,他的形象被无限拔高了,再说他容貌甚伟,身材8尺,穿上战袍后,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宝墩城的皇后大道上,青麟注意,不管是大豪绅还是大商贾,或者大地主等,看到几万军马,整齐划一,神情庄重地从眼前走过时,他们不约而同的爆发了阵阵号声。“打垮叛乱者”,“让青山俯首称臣,”“将青山的头颅砍下,竖在刑法广场。”青麟注意,有控制奴隶贸易的大家族邹雄军和其第邹雄伟兄弟俩,有控制着城内绫罗绸缎的商贾罗晋安,有工艺品制作商邓天翼邓氏家族的家奴,他们都是支撑这次战争的大财阀,他们为这次战争的开支提供了金钱与粮草。司马长鸿骑在带着黄金盔甲的站马上,再路过这些大财阀的路段是给与了应有的敬意。代表着王国是知道他们的付出的,战后一定会有奖赏。青麟跟在司马长鸿后面,他在人群里看到了更多的百姓,他们大多面黄肌瘦,衣不遮体,有些女孩子头发凌乱,眼神懦弱,个个瘦骨嶙峋,神态恍惚,脸露怯色,一副浑身颤抖的模样。他们显然不明白为何又要战争了。 百姓,贱民,他们能为战争提供什么呢?只能提供健壮的汉子,提供家里的顶梁柱。 在穿过城堡,队伍走向田野时,一些家庭三三两两的和围拢在一起,他们哭肿了鼻子眼睛,他们目送着他们的丈夫,哥哥或者弟弟,脸上带着无限的诀别的之情。青麟想到,这就是歌手们场合的:“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的意思吧。青麟听到,一声啼哭:“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 司马长鸿,野利将军一言不发,沉默入场。青麟想着,原来战争是一副这样的摸样。但是很快,这种题伤感的情景就再也不存在i了。他们这只庞大的的队伍,在不同山寨和村庄,收到了一些有阻止有预谋的攻击,这些攻击范围小影响也小,影响不了士气,但是影响了心情。青麟听到,野利将军跟司马长虹说了一句:“青山就会玩些雕虫小技。”巫师不置可否,在他看来,这些都是站前的一点插曲,不足道栽。 直到队伍全部抵达宝墩新城的东境大门高山古城,跟5000高山士兵合并一出后,整个气势就完全显现出来。西门千代看到如此严肃,纪律如此严明的黄金军团,信心大增。一见面,他就振奋地说道:“如此气势,足够青山喝几壶。”司马长鸿一脸紧绷,回道:“骄兵必败,哀兵必胜,戒骄戒躁,方为上策。” 西门千岱听了这话肃然起劲,这些年来,他知道司马长虹这小子韬光隐迹,凡事谦虚怯懦,实则是虚怀若谷,真正地大智慧者。但闻名不如见面,一件之下,立马被其折服,他说道:“大将军教训的是,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冲,其用无穷。”司马长下的马来,以是尊重,听到城主的只智慧妙语,感受西门千岱,智慧高深,有心心相惜之意,他豁然觉得,这场战役就好打多了。 战争,谁都明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在军营里,他们连续开了2天的会议,青麟越发显得急不可耐,按照他的想法,宝墩和高山的兵力合并一起后,这只战队超过以上,猛犸象250以上,青山才8000兵马,猛犸巨像也少,其实完全可以直接碾压过去。 西门千岱总结上次经验,说道:“几万兵力,战线不宜拉得过长,上次太冒失了,顾头不顾尾,因此,青海的被困,我应引咎自责。”司马长鸿真睁开眼来,他惜字如金。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无知加散漫,让其自食其果,怨不得旁人。” 青麟被西门千岱城主的气魄震撼。 野利将军说道:“他们根据具体战况制定不同策略,上次他们采用避实击虚之计,这次则兵分三路,收尾相连。攻击左翼他中路可以策应,借助地形优势,进退自如,形同鬼魅,可以说围剿其难度相当大。”青麟注意,他没说一句话,就喝一口酒,条条是道,周密细致。 青麟越听越震撼,去年,更早的时候,在城堡中,青山跟他们几个兄弟一样,放荡不羁,玩世不恭,没想到听到这些长辈描述的,他完全是一副高大挺拔的形象,是一位难得一见的天才级的将帅,这才一年多来,他完全判若两人,心里微微不服气,因此,他自从说了一句:“各个击破。”之后,这句话如石沉大海,大家没当做一回事,因此,他就没再发飙一丝意见,一直颔首低眉,默默地着。 巫师继续追问道:“以城主只见该用何种策略。” 西门千岱说道:“根据斥候回报,青山在高山古城和紫竹古城之间的所有路段,所有河流和山川,做了最详细的考察,我觉得这一点路段,我们不便与他们做过长的抗争。”青麟实在i觉得这话太长他人一士气,灭自己威风,此前的一些挑衅,证明青山的力量不够雄厚,于是他如此说道:“正面抗衡,他们不是敌手。” 司马长鸿有默默地喝了一口酒。他们看到前方桌子上,古蜀大路的地形结构图,其中高山古城和紫竹古城之间,多有丘陵结构,极容易埋伏军队。但是他明白,这张弦一旦拉开,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他站了起来,分析道:“不管是在河谷地,沼泽地,还是川中丘陵地,或者利用羊马河坐掩护,这些都是这场战争的必经阶段,我们不应该有这些障碍就退缩,杯弓蛇影、风声鹤唳或许是对方制造的假象,,我觉得,这反而是我们应该区挑战的道路。”青麟认为这话开始将这场战役的最终走势全部勾勒出来了,他隐隐觉得这跟自己对我思路不谋而合,他感到一丝兴奋。 司马长鸿继续说道:“不管形势如何发展,只要抓住了主要矛盾,牵一发而动全身,就是说这个道理。但是其过程,必定惊心动魄甚至极其惨烈,两位将军,德高望重,肩挑万钧,我希望你们能够在关键时间,发挥主帅应有的作用。”最后司马长鸿将指挥棍棒丢在一边,总结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希望你们责无旁贷” 野利将军和西门千岱城主,双双战力起来,颔首道:“一定不违大统帅的意志,一定不辜负大将军的期望。。” 紧接着第二天,2.5万大军,浩浩汤汤从高山城直去皇后大道。青麟骑在高头大马上,看到锦旗蔽空,车马萧萧,整个场面宏达壮观。 紫住古城 军营大帐中,青山坐在首席位置,右手第一位苏海棠城主,其下苏烈,苏宁,右手则是唐正刚城主和侄子唐宁。平素战前会议,诸葛辰妃和欧利将军会站在青山大帝对我后方,但是今天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整个营帐气愤压抑,沉重,唐正刚低着头,垂头不语,唐宁双眼带着仇恨,双手紧拽成拳,如欲喷火。青山一脸刚毅,但是他依然气势高涨,他强调道:“青青海的事暂且放一边,我已经从武士集团抽调20匹精锐火速从樱花小袋追击,。”他已经不想在做过多解释,因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妈妈。 原来在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的时刻,诸葛辰妃就安排欧利将军和自由城的武士夏青秘密地将青海从地牢秘密带走了。当时时,诸葛辰王望着满脸丧气的青海。说道:“我冒天下之大不韪,成了千夫所指人人喊打的罪人,希望你能明白我的用心良苦。” 青海一言不发,军营到处都有戒备,他用眼神告诉辰妃娘娘:“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随后欧利将军和夏青带着青海,走了好长一段路,然后驱马前行。为了逃避联军的追击,辰妃娘娘采用声东击西之策,将唐正刚、青山拍来的追兵弄得晕头转向,因为大战即将开始,因此青山大帝下令,减少追击青海士兵的数量,全体所有人将中重心放在这场世纪大战上。 青山大帝怒道:“一粟之误,谷米可贵。”他看到人群还在窃窃私语,于是叫嚷道:“难道要让倾青海的离开,而让这里的8000将士全部失去脑袋吗?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要因为一滴水的离开而还去整个海洋。”于此,大家才总算清醒过来,不过唐正刚、唐宁等紫金军团战士缺义愤填膺,因为他们知道了这一切都是诸葛辰做的好事。但是碍于青山大帝的权威,所以人只能忍气吞声。 青山总算将战前这点骚动压制下来。看待大家情绪依然有点抑郁,他强调:“上天会在成功路上设下无数艰难险阻,各位,这场世纪大战必将气吞山河,难道大家不想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名号吗?难道大家都想成为铁板山上的鱼肉吗?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而我要做的事,就是击败宝墩城和高山城的联军,彻底推翻西门俊羽的黑暗统治。” 唐正刚处于人之常情,在得到青海逃走了以后,想到自己的杀子之仇还没得到报复,心里一阵难受。但他明白,只要有战争,就会有牺牲,看到子竹城的士兵依旧桀骜难驯,而这场大战的意义绝非自己儿子性命可比,于是他安慰唐宁道:“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他敬佩青山的为人,青山雄才大略,气吞以内,数天地间数一数二的英才,他有飞将军和青酆大帝的影子,于是接着说道:“不要因为一件小事,而影响了更大的事,如果你们觉得气愤,觉得不公平,那就给我多砍几个敌人的脑袋,以敬唐山的在天之灵。” 于此,紫竹城总算将诸葛辰私自释放青海一事抛之脑后,他们爆发出雷鸣般轰动的叫声。不断地喊着:“杀,杀,杀”地口号。 接着自由城的战士和盐店城的战士跟着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号声,这支战队又被青山凝成了一股绳。看到唐正刚从压抑中走了出来,他颇感欣慰。喝过一杯浓烈的清酒,于是问道:“唐城主,对方人数是我们的几倍,不能力敌只能智取,请问有何良策。” 唐正刚说道:“这场战役难度非常大,司马长鸿是一直狡猾的狐狸。” 青山此前听他妈妈诸葛辰评价过巫师的为人,此刻听到这话从唐张刚城主说来,又别是一番滋味,他本来还抱着轻敌的姿态,现在不得不严肃起来,他虚心问道:“唐城主,请详细说来。” 唐正刚正紧说道:“司马长鸿,20年前只身一人,从大西海对岸渡海而来,,他是蚩尤城武将集团司马家族的后代,军事才华是与生俱来的。当然,从战术或者战略上,我们因势利导,总能找到他的漏洞,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只是我很佩服这个人,他在宝墩城隐忍20年,一直到今天,才崭露锋芒,这个不是谁都可以做得到。我唐正刚佩服得人很少,飞将军算一个,司马长虹算一个。” 青山听到唐城主将说了这句话,瞬间警觉起来,他此前还小看了那个装神弄鬼的巫师。 此后的会议大家各抒己见,并最终确定了各个击破的原则,然后紫竹城作为这次的大本营,将发挥重要的攻防作用。 会议最后,青山做了最后的战略方针,并叫嚷道:“浴血奋战,坚持到底,我们将以胜利者姿态,载入史册。” 接着“青山大帝”的口号响彻云霄。而青山就是在这种口号声中走进她母亲大人的营帐的。 诸葛辰单身一人,她脸色难看之极,一夜未睡,她精力交瘁,青山视而不见,他也没正眼瞧她,直接坐到茶壶旁边,自顾自喝了一杯水,诸葛辰已经控制不住了:“你就从此这样看押我了?我成了你的囚犯?” 青山大口灌了一口浓茶,他放下杯子,说到:“没人要将你当做囚犯,是你自己咎由自取,你看看你做的,我得帮你承受多大的责任?” 诸葛辰愤愤不休:“你是他们的国王,国王有权利释放囚犯。” 青山怒道:“糊涂,愚蠢,青海懂这里的一切形势,这是战争!” 诸葛辰不是不知道这点:“你怕他回去高密?泄露你们的底细?你放心好了,多一个青海他们不会增添一份实力,欧利将军只会将错误的部署泄露给他,这点我早就考虑到了。” 青山坐了下来,又喝过一杯浓茶:“即便是国王,也没有权力释放一个坏人!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诸葛辰来回走动,她困在这个该死的营帐一天了,她怒道:“战争期间,谁都是坏人,宝墩城里那些无家可归的小孩将你们这些起义军称为侵占家园的魔鬼,他们恨不得嗜你的血禽你的肉。青海名义上是国王,但实际上只是宝墩王国一颗旗子,没有他,他们会另立国王。” 青山第一次感觉到他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他怒道:“即便要释放囚犯,那也轮不到你,你不想想自己的身份,你这样要我怎么去紫金军团的所有战士。” 诸葛辰看了看眼前这个所谓的儿子,他似乎不认识他了,曾经,他对自己百依百顺,曾经,他的笑容是透明和一览无余的,现在他就像一头离开枷锁驰骋森林的狮子,已经有了自我的行为标准与意识,她在他面前感到无能为力,于是歇斯底里道:“我是你母亲,我这么做难道为了我自己吗?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于今,你看看吧,你父亲被害死了,你的弟弟青云不见了,你妹妹青水、青玉不见了,只有青罗还在,我拿青海去还换青罗,有什么错?” 青山怒道:“那也不能让他就这样完好无缺的走了,青罗跟青海完全就不是一回事。青海是我们俘虏。” 诸葛辰想不到儿子根本不明白自己的苦心孤诣,她道:“在我这里就是一回事。我不想再看到家人的离去,我是一个女人,我只希望女儿回到身边来,能够跟他交换是所有方案种最完美的一个。你难道就不希望青罗回来了?” 青山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怒道:“我知道这些,我当然希望她能回来,我明白一换一是一个选择,可是青海的为人,你懂吗?口蜜腹剑,阳奉阴违!你相信他不会过河拆桥?他难道懂知恩图报?” 诸葛辰依旧嘴硬:“承诺,正人君子之间的协定。我跟他之间的誓言!” 青山似乎要爆发了,他边走边怒道:“誓言?协定?你将飘渺的希望寄托在一个伪君子身上?你如果相信他,那也只能证明自己的愚蠢。” 他怒不可揭。 诸葛辰看到他就要走了,又将陷入孤单一人,她愤怒道:“你就这样留下我一个人?我还要被你们扣留多久?” 青山掀开营帐的帘子,说了一句:“唐城主的侄女,黄小梅会来服侍你。等到这场战役结束,你自然就能出来。” 青海离开联盟军以后,在欧利将军和武士夏青的带领下,一路步行至白马河。然后有三匹战马早就安排在一个大槐树下,他们走的方向将直达双河古城,这是一个跟宝墩新城南辕北辙的方向,这也是诸葛辰妃的计谋之一。 一般人会认为青海一定会向东走,因为东边才是回家的路,谁不想快速回到家呢?青山,整正刚理所当然的错了,不过还好,他们已经不将追击青海的事放在首要位置了。” 青海在这里被扣押足足了三个月,初秋到冬季一连99天,从一个英姿飒爽,玉树临风,霸道国王的形象,经历无数毒打,被羞辱成了一个乞丐式样的落魄的形象,诸葛辰妃不知是仓促呢还是有意为之,只给他携带了一点寒酸的衣服,这让他看上去依旧像个腌臜的农民。而且,他的鼻子和眼睛还肿得高高的,左脸颊还有两道血迹,胡子拉碴,裤子还短了一截,这跟以前风流倜傥的王子完全是天壤之别。但总算是脱离了苦海,这条命算保住了,他露出得意的笑。他感到这个世界充满了阳光,尽管天地一片灰蒙,看上去又要下雨。 从离开营地到现在,欧利将军没说一句话,夏青同样没说一句话。但是青海还是发现了这个叫夏青的武士是一个假冒男子的姑娘。他一路上滔滔不绝:“别假装了,就算穿着盔甲与战服,我还是一眼能识别出你就是女孩。” 夏青,出身在自由城邦眉山古城一个姓夏的家庭,当年因为青酆的大战而家道中路,近些年来,西门俊羽皇后控制的朝堂加大了对眉山古城的剥削力度,因此夏青加入了青山的大军,参加了反抗宝墩城的正义战争。只是夏家缺少男儿,长得比男孩还要雄壮的夏青,就女扮男装,因其优异的剑术,进入了青山的武士团,但是很快被诸葛辰发现。 辰妃娘娘观察到这个姑娘正直勇敢,具有极强的荣誉感,她明白青山一旦知道了她的身份,那么她在军营里将无用武之地,于是心生一计,将青海送回宝墩城这个重大使命,就交给了她。并强调道:“你在这里,始终会被发现为女儿之身,而我也找不到一个比你更适合做这项事业的武士。” 夏青在诸葛辰妃面前保证:“一定将青海安全送达目的地,并将协助青罗公主回来。” 诸葛辰随后给了她一个配饰,一个发簪,青罗,青水,青玉都带过的发簪。这也是发了防止女儿跟她见面时减少不必要的猜忌。 夏青同欧利将军一道。板着脸,一脸严肃,绝情如尖刀,直说一句话:“给我快点走。” 寒风开始呼啸,夏青一行三人向北而行。青海问道:“不去双河古城了吗?”他知道双河古城彭东方城主跟宝墩城关系不错,只要进入双河古城控制范围,三人的行踪一定会暴露,而自己将获得真正的自由。 他明白自己的处境,虽然脱离了魔窟,但是他的一切行为受到了控制,只是比“困兽之斗”时要好上一点的,他的手被铁链锁住,这让他无地自容。他回想着离别时诸葛辰那个眼神,某一刻,她的那种舐犊情深让他感动,假若青罗在身边,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跟她交换,“一换一”这种赌约其实是占了大便宜的,一个小小的姑娘哪能跟堂堂一国之君相比呢?但是随着他越远离诸葛辰那个眼神,越远离紫竹军团那帮野蛮人的控住,越是感受到宝墩城给他带来的安全感,他心里那个“承诺”就越发飘渺,他想着,宝墩程有几万大军,几百头巨象,他们凭什么谈这个条件。他就算不履行这个承诺,诸葛辰、青山又能拿自己咋办呢?想着这几个月来吃的苦头,他就越将这个承诺不当回事了。 哪知道他们转而向北,宝墩城给与的安全感越来越少,他大叫着:“怎么向北而行?这不是越走越远了吗?”夏青对待宝墩城的统治者,一向没有好脸色,她怒道:“别跟我叽叽歪歪,不听安排,有你好受的。” 此后几天,欧利将军只跟夏青简短聊几句,青海无人搭理,他为了消遣,或者百无聊赖,开始无所顾忌起来:“夏青,夏青,你来,你听我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青霞站在一旁,击打着树干,练习剑术。 青海继续讥笑:“你这个剑术不行,整个都广平原,最厉害的武士团在宝墩王国,欧利将军,你说是不是?你刚刚那个斜劈角度不够刁钻,然后横移的姿势不对,下盘站得太靠前,容易给对方可乘之机。”他坐在石块上,将夏青暴露的缺点,毫无隐讳地讲了出来,夏青不予理睬,”青海自讨没趣,继续道:“你不信我?要不你解开我的手,让我跟你对战几个回合,也让欧利将军指点一二。夏青,你知道吗,咋们如果能得到他的指点,格斗技术一定会大增。” 夏青依旧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此后青海更加肆无忌惮,像喝了酒,又像疯了,叫道:“夏青,我是国王,等回到宝墩城,我就纳你为妃子,你这辈子,下辈子享受荣华富贵。” 夏青回到:“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青海义正言辞,怒道:“欧利将军,你告诉她,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欧利笑话道:“你是宝墩城的王子这话不假,但是你回去以后还能不能当上国王,那就难说得紧了。” 这话信息巨大,青海闻言一阵暴怒,他想到了青叶,青麟,叫道:“是青叶那个跛腿吗?她是残废,有啥资格坐上龙凤宝座?青麟那小子吗?他乳臭未干,不谙世事,只有我,我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 欧利和夏青将军只是摇头苦笑。他们看到这天气越来越冷,感觉天神要发怒了,于是说道:“我们要赶紧离开山区,去到平原上,大雪会让山路寸步难行。” 青海开始撒泼了,他变成了一个无赖,怒道:“你们不要将我送我回去了,我不会遵照辰妃娘娘的要求释放青罗的。” 夏青听到这话,才开始警觉起来:“为何?君子一言九鼎。你难道想出尔反尔吗?” 青海将头甩向一边,说到:“我就要出尔反尔,怎么了?” 夏青怒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她悠悠地跑到一边,不再跟青海说话。欧利一脸严峻,怒道:“言必诚信,行必忠正。”他很显然他也很不高兴。 青海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依旧吊儿郎当地哼着小曲前行,夏青一直闷闷不乐,青海又调皮起来,他饶有兴趣说道:“如果我高兴,我就会记得曾经发过的誓言。” 夏青停停下脚步,问道:“你要怎样才高兴呢?” 青海戏谑道:“你让我亲一下,我就履行责任。”夏青一个肘击,往他嘴巴拍过来,青海没小想道她反应这么大,而且那么快,但他只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他舔着嘴角血迹,讪讪笑道:“你这个暴力一击我记住了,我会报复你的。” 这日他们到达鸭子河畔,看到河水滚滚,一望无际的平川,枯黄的秸秆稻草,东一拢西一拢堆积在田野中,几个寒鸦“嘎嘎嘎”地在树上抒发着悲鸣,这里已经感受不到宝墩城与紫竹城的战争硝烟,目之所及,辽阔的天际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几颗柳树和杨树,在一弯碧湖边如风烛残年的老人的影子,突临此境,触景生情,青海悠悠念叨了一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这是一首士兵出征前离别家乡时和大战完后回到家乡时抒发的感叹,夏青此前在眉山古城时,她记的小时候有些爱好和平的歌手也唱到过这首歌曲,她想起了后面几句,如此说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青海戏谑道:“你也知道行军打仗?你可是女子。” 夏青回答道:“我讨厌战争,讨厌所有的蹂躏和欺压。”她话还未说完,只见四位邋遢的莽汉,带着一帮绿林好汉从一片树林后窜了过来,欧利将军倏尔掰开阵势,他看到,这行人有上百,几位强盗模样的汉子还举着一个蓝旗,写着:绿林兄弟会。他们一个个獐头鼠目,相貌丑陋,形象猥琐,这帮人中还有一些女人,披缁削发,面目可憎。 这帮人就是张山李泗王武找畄等人,他们自从被芒城李文才驱赶以后,一路风尘仆仆往南方走。他们早已忘记了曾经的口号:“行侠仗义,扶危济困。” 缺少了青叶和子末将军的管控,这帮不学无术的流寇就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兵戈忧攘,民不聊生,世道多艰,但人们总要有口饭吃,于是拉帮结派,战山为王,成了一帮地方豪强。本来,他们最开始以为能攀附权贵,跟着宝墩王子抢夺稀世宝刀,建功立业,从此进入朝堂,享荣华富贵,哪知道干大事不是他们想的那么简单的。光是寒碜的武器就让他们寸步难行。但是他们很快发现了,只要铁秋,铁铲,锄头,就可以让卑微的百姓乖乖地将粮食交上来,于是他们做起了山大王。 这不,他们成立了一个叫“绿林兄弟会”的组织。哪知道,这才三天,居然会有三个人莫名其妙穿过他们控制的山头。 青海,欧利将军看到一百多为彪形大汉,手持棍棒,镰刀,心里面一阵鼓捣,欧利将军怒道:“你们是那座山头的,可有名号。” 张山道:“行不改名,张山是也。” 李泗道:“坐不改姓,李泗是也。” 王武赵畄纷纷叫道:“王武,赵畄。”四位雄赳赳气昂昂,大概觉得三人不足为虑,因为态度极为嚣张。 恃势凌人,狐虎之威,是乱世生存的一大法则。。 青海双手被铁索锁住,上面有一捆衣服,因此对方没有察觉到他是囚犯。但是他已经感受到了危险,如此小声说道:“将军,将军,赶紧帮我把锁打开,你会用得着我的。”欧利将军不为所动,他是试图跟四位头目做进一步沟通:“我们只是路过,不止各位大侠在这里召开英雄大会,惭愧惭愧,咋们这就走。”说着转身离开。 青海依旧叫道:“夏青,夏青,赶紧帮我松绑。”夏青手握钢刀,她已经感受到了对方的杀气。 张山说了一句:“要走可以,留下行头吧。”说完就直撞过来,抽出钢刀,接着王武赵畄等数十位汉子一起冲了过来。这帮人已经就像一帮豺狼,二话不说,直取三人性命。 欧利将军一炳三尺钢刀舞得密不透风,连砍对方三人,可是一个倏忽,被第四位汉子的斧子砍到了小腿。欧利将军大叫一声,瘫在地上,他大概不想辜负诸葛辰妃的嘱托,因此即使滚落在地上,依旧负隅顽抗,连刺了一些人的大腿,手臂。这边青海双手被黑铁链敷住,两手胡乱挡驾一些刺刀和斧头,夏青同样在三位莽汉的攻势子下节节败退。 情况万分危急,欧利将军杀红了眼,接着被不知道哪位汉子的榔头撞在额头上,他感觉到鲜血流进了眼睛里,他视线迷糊,然后胸部重重受地了一刀,接着往后倒去,脚下踩空,原来身后是一个斜坡,坡下是一个深渊,有灌木,榆木,樟木,荆棘,野菊等,杂乱无章,深不见底,欧利将军大叫一声,身不由己地摔了下去。 青海惊慌失措,这帮难民饥不择食,她担心他们要将自己和夏青煮了吃掉。他看到欧利将军摔下悬崖,他吓得差点晕了过去。夏青招架不住,想到欧利将军已经魂归故里,她咬着牙齿,恨不得再对杀几个莽汉,以泄心头之恨。青海在地上滚了一圈,交道:“把钥匙给我,我自己解开手铐!”但夏青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闲帮他完成这件事了,一个汉子讲她踢翻在地上,接着大砍刀只砍下来,千钧一发之计,青海一个狗啃食,往前爬了一步,立马用脚踢开汉子,跟夏青说道:“我给你解围,不用谢我。等下你被拿住,想想你自己的身份,还不如现在自杀好了。” 接着两人被汉子团团围住,斧子,锄头,镰刀,铁铲等千奇百怪青海叫不出名字的农具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两人同时陷入惨境。 张三看到青海手上北锁扣锁住,叫了一句:“他是囚犯。”李泗王武赵畄纷纷退开一步,我一言,你一语,鼓噪起来。 “这是紫竹城苏海棠城主家的囚犯,他的锁扣上有苏氏家族的标识。”李泗交道。 “你们叫什么名字?刚刚那个汉子可有名号,他连续击败我们五六位汉子,剑术了得,绝不是无名之辈。”王武交道。 “你压着他要去那里,他犯了何总罪状?”赵畄恶狠狠地闻着夏青,问道。 夏青眼露凶光,一言不发。青海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因为他到现在不明白这帮流寇是何用意,是要金银还是要命,或者要其他更恐怖对的东西。他的左脸本来就有旧伤,刚刚被张三的膝盖肘撞了一下,又肿了起来。张三灯四位头目发现这两个人成了哑巴,瓜瓜大叫。 李泗说了一句:“暂且将他们扣锁起来。等弄明白了,洗干净了,就将他们切成肉块,煮了吃掉。”夏青闻言一阵反胃。 青海才脱离狼窟又入了虎穴,但这次他感觉完全不一样,他看着夏青被这些大汉凑的七荤八素的,心里带着一种登徒浪子的戏谑:平时对我颐指气使,现在龙行浅滩了吧,但旋即又想到这些拳打脚踢可不是一般女孩子能承受得了的,又一阵怜悯,他说了一句:“难受不?我在紫竹城已经遭受过一次毒打了,不在乎多一次毒打。” 夏青缩在角落,她明白时间越久,她的处境就会越糟糕,她说道:“我恨不得自己死了。” 青海道:“刚刚你有剑,自刎就万事大吉了,你现在跟我一样,被扣住了,想死也死不了。”他看到她哽咽着,不做声,于是安慰道:“你不能死,你不是还有使命吗?你得将我送到宝墩城,你在辰妃娘娘面前发过誓,你得履行完你的责任。” 夏青听到这话开始振奋起来。晚上,绿林好汉召开了盛大的兄弟会,只见他们烤着一头大肥羊,三五成群,围着简易的木桌上,伴着香辣的酱料,在一罐罐的三角炊器里住煮着火锅,一阵阵酸辣的香味让青海垂涎三尺,尽管他明白,山村野味远远够不上城邦里烹饪大厨做的那么绝味,可是,他的处境让他想要品尝到这种山村野味业已不可能。 他那样望眼欲穿的眼神被张山看到了,他一阵恼怒:“小子,你看什么看,小心我把你煮了吃了?这可是最后一只羊腿了。”青海和夏青北被扣在一颗大树下,他闻言赶紧低下了头。 青海悄悄说道:“早前,我死里逃生,以为这诸神是友善的,但是你看,死亡即刻便至,我高兴得太早了。”他的话语透着无奈,他望着天上一线冷月,寒风卷拂着衰败的黄叶,感叹道:“无限山河泪,谁言天地宽!已知泉路近,欲别故乡难。”他认为自己是天地之间最悲惨的人。 夏青一阵苦笑,她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他觉得这个太子就是一个懦夫,回了一句:“人间非乐土,各有各的苦。你不要以为你的遭遇比全天下所有人都惨。”青叶嗤之以鼻,他怒道:“你不知道我的感受,四个月前,在金龙宝座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看我现在这个怂样,我就想喝上一杯羊肉浓汤,可这也是奢望。 夏青自嘲道:“不好意思,一路上我们没有想到这点。” 青叶苦笑,并没有回答。 夏青看着他脸上滑落的清泪,想到他从高高在上的国王到现在如丧家之犬,这番机遇确实不是一凡人能体验道德。她于是说道:“在我小时候,我看不惯那些男孩子老是欺负我,所以我每次就就吃的比他们多,那时我很单纯,认为只要长得比他们高大,就一定比他们强壮,但是我错了,我长成了这样,力量比他们更强,后来我发现,要战胜别人靠得不仅仅是力气,还有对长枪与弓箭的使用,还有剑术。后来我在大雨中练剑,在瀑布中练剑,在冰天雪地练剑,我打败了那些曾经欺负过我的男孩子。” 青海没想到普通的百姓中也有如此坚强女人,感叹道:“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夏青没听过这句歌词,一脸纳闷。青海挺得笔直,正经道:“尽管我嘴上嘲笑你,但是,真的跟你对战起来,不见得能战胜你,此前对不住了,我敬重你。”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袒露真实想法,他感觉到她的不平凡。 夏青说道:“我也许理解不了,你说的那种从高高在上瞬间掉到无底深渊的感觉,但我想告诉你的是,在生活中,遇到了挫折,不要放弃。想想吧,你看这石头缝隙的小草,不经一番折腾,哪能翻过巨石见到太阳呢。” 青海看着夏青,她的嘴角左上有一点黑痣,右脸颊有从娘胎里带来的斑点,额头疙疙瘩瘩,瑕疵突兀,两只眼睛因为彼此讨厌而隔得远远的,说起话来就像一只成熟的裂开的石榴,她的容颜虽不至于丑陋不堪,但跟沉鱼落雁搭不上边。放在宝墩城堡里,青海绝对不允许她的存在,可是,他在她身上发现了跟蓝色妖姬、红色风暴等绝色美人所不一样的东西,他隐隐间,感觉到这种东西比所谓的盛世容颜,更能震撼心灵。 他突然记不起这些年来,城堡里那些艳艳宫娥的名字,还有,那无数个跟他翻云覆雨的女子都成了模糊的影子。而夏青的这张脸,在他心里格外突出,真实。他默默地看着她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几位莽汉正在对夏青实施残酷的鞭刑,两位莽汉拿着竹子编制的鞭条,抽打她。 青海吓得挣扎起来,他看到她匍匐在地上,双手捂着头部,尽量躲避着从空中飞过来的竹鞭。但是不管她如何挡驾,遮蔽,总有一些鞭子落在她脸上,人群中有些女性突然大叫道:“她是女子。” “她是女子。”“她是女子。” 接着人群中爆发出阵阵鼓噪声,呐喊声,有些人露出惊讶、难以置信的表情,等到确定她真的是女儿身时,一些没有伴侣的莽汉做出了疯狂的举动,三四位鳏夫突然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企图扒开她的衣服以探究竟。有些汉子则张牙舞爪,扯开了上衣,他们露出不知廉耻的笑,叫道:“小妹妹,跟着我吧,哥哥给你爽翻天。” 有些粗鲁的手已经摸到了夏青的小腿。青海看到她露出了恐怖且痛苦的表情。 张三李泗王武赵畄从树林外闯进树林中,怒道:“什么事如此惊慌。” 立马有人叫道:“她是女的。”接着叽叽喳喳,像成群蜜蜂聚在一起,发出的“嗡嗡嗡”的声音。 张山叫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在我们兄弟会,不管你牛高马大,还是身强力壮,必须尊崇先来后到的原则,我早就强调过,先来的要比后来的有优先权,我们四位领导者,必须得保证这一点。我相信,你们也是赞同这个规矩,才加入到这个组织的。” 接着青海看到,刚刚那些张牙舞爪的大汉少了一多半,但还是有五六个人站在了路中央,李泗叫道:“你们五个是拳头上分输赢呢?还是刀枪上见真功夫。” 五位大汉面面相觑,发现似乎谁也征服不了谁,或者说要击败对手自己必然身负重伤,如此最后得不偿失。他们一致说道:“我们愿意接受第二条法则。” 青海,夏青闻言一阵纳闷。 赵畄最后宣布道:“那就五个好兄弟轮流享受这个温柔可爱的小鸟吧。” 夏青听到这个结局,吓得直接瘫软在地上。青海扫视了一圈,发现阵营中,东一堆,西一簇,男多女少,原来这些人对于女人的分配方式是如此的公平,简直让人啼笑皆非且瞠目结舌。 无人不尊崇这个规则。 四位头目离去后,一位大汉流着口水,脸露淫邪,跟另一位汉子将夏青提了起来,说道:“小鸟儿,今天你是属于我的,放心,我会让你欲仙欲死的。”夏青留下了痛苦的眼泪。 青海看到夏青的泪水,心里躁动不安,他突然大大叫道:“各位大侠,好汉,请你们注意点,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王武赵畄本来已经离去,听到青海说了这话,突然又折了回来。某些人开始叫嚷:“她是谁啊?他奶奶的,你知道她是谁啊。” 青海大叫道:“自由城邦,眉山古城,欧阳博天城主的三公主,欧阳慕夏。” 张三闻言脸色严峻,一些人则目瞪口呆,因为好些人对欧阳博天城主钦佩至极,只是这些年,水灾不断,琐事繁多,因此无缘加入到自由城邦,但凡有点追求的好汉,不曾虚度年华的好汉,都加入了自由城邦,他们宁肯在城里做一份最低贱的工作,比如马夫,也不愿跑到大深山做一名强盗。 一切都跟城主的为人有关,欧阳博天两袖清风,深明大义,豪气干云,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好汉。只是不曾想,她的第三幺妹,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欧阳城主名气太大,张山李泗王武赵畄倒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一阵交头接耳,不时望望青海,又不时喵喵这个看上去一点都不秀气的女孩夏青。 其中一位莽汉松开了夏青的手,问道:“你真的是欧阳家族的公主?你父亲是欧阳博天?” 青海生怕夏青露怯,以免她说漏嘴,于是劈哩叭啦说道:“眉山古城,都是胸襟坦白,严于律己的好汉,假若你们能将她送回去。各位兄弟,不是我说,你们以后不必要这样风餐露宿,朝不保夕,将自己的命运交给这片荒山野岭。我敢打包票,你们可以顺利加入到了欧阳城主的麾下,成为自由城邦的一员。” 夏青为青海才智折服,但是她不愿侮辱欧阳城主的高风亮节。一边哭着一边摇头。 有些汉子显然被青海说动了,“我们可以去试试。说不定真的是如此呢?” 赵畄眼疾手快,对着青海道:“那你手上的手铐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这是紫竹城打造的镣铐。小子,别以为大家都是傻子。” 青海急中生智,谦虚道:“我盗窃犯法,三公主将我缉拿归案。他们跟紫竹城苏海棠城主是老熟人,” 王五叫道:“那你为何向北走,而不是向南走。” 青海低着头:“迷路了。” 赵畄勃然大怒,追问道:“一个追捕手会迷路,小子,你唬谁呢?” 一个一个地谎言难以圆谎,青海一阵蹴鞠,他一阵乱扯:“是因为那个汉子,就是被你们砍倒掉下悬崖的汉子,他带我们走的这条路,中途我逃跑了,又被他们抓住了。” 李泗叫道:“你是谁,他们为何要抓你。你可以将你的身世说说嘛。” 青海黔驴技穷,低着头苦思计策,他憋着脸。一位汉子走到他身边,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上,怒道:“小子,我昨晚就瞧你不顺眼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青叶看到,是张三,他似乎是这里的最大的头目。 紧接着两位莽汉将青叶提了起来,夏青退到一旁,他看到一些汉子五大三粗地将青海提了起来,青海杀猪般嚎叫:“我说的是事实,只要你们将她安全送到眉山古城,我保证你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我可以做你们的引路人,我在自由城小有名气。” 张山怒道:“是吧,那我们是不是要感谢你?是不是要将你这幅镣铐砍断?” 青海吓得精神有点错乱,他胡乱说道:“是的。是的。不是的。不用感谢。” 夏青看到王武拿到了一把斧子,青海的双手已经被绑在一根专门用来杀猪砍羊宰牛的黑色木横梁上,李泗狠狠地说道:“那就让我们给你卸掉这副镣铐吧。” 青海低着头,带着一丝侥幸。 夏青已经猜到他们是要做一件极为恐怖是,于是大声叫道:“他错了,他撒谎,我们承认错误,我不是欧阳博天的女儿,我叫夏青,来自眉山古称一位极为普通的农家。” 群雄听到自己被侮辱,被欺骗,更加鼓噪起来。唾沫星子漫天飞舞,腌菜,白菜,萝卜,全部往青海身上招呼。 青海吓得脸都白了,他全身挣扎,双手被绑住,横在梁木上,他的双腿也被紧紧扎住,整个人就像一块待宰的猪肉。夏青哭着连大叫道:“各位如果想去自由城邦,我夏青一定会在城主面前说上几句好话。” 她的声音只有少数人听到,大多被群雄的激愤声音给掩盖了。 夏青看到这帮人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魔鬼,于是大声叫道:“他是宝墩的国王,青海,不信你可以问他。如果将他送回宝墩城,你们将有享之不尽的财富。” 张山被不断羞辱,恼羞成怒,他低下身子,在青海耳边怒道:“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青海被凑得鲜血斑斑,他的头被四只强劲有力的手臂死死压住,他几乎要噎气了,点头说道:“她说的是真的。” 紧接着,夏青就听到了一股惨叫,王武的大刀从空中劈了下来,这一刀有开山裂石的威力,只见三根断指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掉落在一处水滩边上,几只黑色的,长满杂毛的狼狗,跑了过来,嗅了嗅,用狼牙将断指戳着,吃掉了,接着跑了。 夏青闭上了眼睛,不敢看这恐怖的画面,青海一阵抽搐,双腿因为巨大的疼痛感而伸得笔直,他扯着喉咙,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声。 十指连心,他浑身颤抖。 巨大的疼痛从手指直接传递到心脏,传递到大脑,青海痛得眼珠要奔出眼眶,他嚎叫着,颤动着,呻吟着,眼泪、鼻子嘎子、口水流了一地,汗水从额头涔涔留下。 王武不断重复着:“这一生,我最气恼的就是谎言,这种人罪该万死。” 只有赵畄胆大心细,他跑到了夏青身边,悄声问道:“到底不是青海,你确定?” 夏青看到青海痛苦的惨状,想象不到这帮土匪居然惨无人寰,她没有说话,只是点头,最后才说了一句:“我以诸神的名义发誓,他就是宝墩王国的新晋王国,青海。” 赵畄摇头不语,一阵叹息,接着交待了一句:“拿一块布将他的断掌包住。”只见一位女性悻悻然跑到青海身边。 这一晚夏青几乎没合眼,浑身颤栗的青海捂着右手手臂,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自己的手掌,手掌上包着浸满鲜血的绒布,一名好心的女性拿来了一些止血的草药,一名年纪大的老者则拿来了八角干嘛和桂皮,马钱子,她牙齿早已剥落,含糊不清地说道:“这个可以保住他的性命。” 青海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稍稍镇定,大概是受不了疼痛直接晕了过去 。 夏青在他身上搭了一块黑巾,她感到身心疲惫。接着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火堆,头脑一片空白,不知不觉间,四位头目的对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张山说道:“我们不该砍了他的手指。这位女孩说的对,我感受到了她的诚实。” 李泗喝过烈酒,叫道:“就算是对的,那又怎样?本来要卸了他的手臂,现在只砍下他三个手指,算是便宜了他。想想宝墩城这些年给百姓造的孽吧。” 王武说道:“要我说,就该砍掉他的脖子。这种人该死。青叶王子怎么说的?” 夏青突然听到他们谈到了青叶,心里一紧,她立马竖起了耳朵。因为在紫竹城,诸葛辰妃跟她讲过,青海有弟弟青叶,青麟,妹妹青梅。她意外这帮人居然认识青叶。 赵畄说道:“青叶王子是恨他,可是,他并没有命令我们直接杀了他。” 张山愤愤不平:“青叶王子自身难保,我们难道还要将青海送回去听候他的发落。” 李泗说道:“这不现实,于今,这倒成了一个烫手山芋。” 王武看到大家喋喋不休,犹犹豫豫,怒道:“我们可以将他送回宝墩城,然后要挟到满山的金银财宝,最后离开都广平原。” 赵畄谨慎说道:“可是青海毕竟只是少了三个指头,他的命还在,他要是对咋们动怒,就算以后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不会放过咋们。” 张山继续说道:“青海对青叶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他死有余辜。尽管我现在离开了青叶,但我依然敬重他的为人。至于这个青海,我看到他满口谎言,废话连篇,不是一个好人。” 李泗随声附和:“你的话听来让人很舒服,与我心戚戚焉。来,咋们干一杯。” 夏青听得云里雾里,直到最后,在关于如何处理青海这个问题上,他们没有商量出个结果。他们有时唉声叹气,有时拍案而起,有时又轻声细语,最后在一口一口的烈酒中,各自沉醉,进入梦想。 夏青也迷糊睡着了。 第100章 长琴后裔 有神十人,名曰女娲之肠,化为神,处栗广之野;横道而出。——大荒西经 青云、娜发、姬吉、姬干等六人在桂山和方山,一待就是5个月。此地处于深山深处,青云站在群山之巅,他发现一道一道的巨大的天堑横亘在视线之内,他左首是一位老者,老者腰间插着一根竖笛,右首则是姬蒙和娜发。 这是一个有着几千年历史的古老部落,他们的祖辈可以追溯到亿万年前的火神祝融,这位看不出年纪的老者名叫博亚,他满脸皱纹,须发皆白。老者悠悠说道:“我们祖先在这里几千万年了,长琴是开天辟地以来最伟大的歌者,同时也是一位拥有无上神通的大智者,这世间最美妙的音乐都是这位贤圣创作的。”老者清泪纵横,哽咽道:“只是许多古老的曲子都失散了,有些曲子太过深奥,吹奏难度极大,因此,随着一些年迈老人的离世,也渐渐失传了。” 青云娜发姬蒙等人闻言极为震撼。连续四五个月来,他们每天,甚至每时每刻,都能听到一些悦耳动听的歌声,一些稚童哼着欢快的曲子,如玉拨金鸣,似大江东去,在水边浣洗衣裳的村妇,她们的歌声嘹亮悦耳,灵动婉约,如小桥流水,燕过柳梢。 从来到桂山这天起,娜发就跟他们挑明说了:“我们的目的是要找到扶桑神树,听说,这棵树直通天际。” 老者说道:“扶桑神树和通天建木是传说中的圣树,几千年来,整个大地,不管是哪个部落,或多或少有过神树传说,只是说也不曾见过。”然后老者拿出了一个珠子,青云看到,这个珠子散发着光晕,里面好像有水,然后折现着太阳的五彩神光,他说道:“那天你们来到这里,我就发现你的神奇之处,传说中的三眼人。”青云受宠若惊,他强调道:“娜发也有这个图腾,这只是拉祜族等高山地区一个关于女性的精神象征。” 老者严肃道:“我知道。但你周身散发的气息与众不同,而且,他能看到事物的本质。” 青云沉默,他不知道该做何种解释,于是说道:“这可能跟这本书有关。”老者瞥了一眼,发现这是一本关于伏羲八卦的书,他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说道:“上古天书,《连山易》与《归藏易》,其根基就源自伏羲八卦。整个人世间,关于天地八卦的解析和推演千奇百怪,但我相信,真正能领略其真谛的却寥寥无几。”姬蒙说道:“尊敬的博芽老先生,大歌者,你说对了,400年来,我们红树林,出了无数贤才与智者,却没有一个人能真正看懂这本书。” 博亚继续说道:“小伙子,这就是你与众不同的原因,这本书只属于你,其他任何人得到了,没有任何好处。他们称你为大地之子也罢,太阳之子也罢,总之,你能走到这里,证明你就是命中注定之人。” 青云虚心接受,但是他不明白,为何今天老先生会带他到这个山巅。整整5个月,他都不曾有过如此举动。 老者悠悠说道:“此前一切条件并不成熟。从见到你们那天开始,我就感受你身上的纯阳之力。”青云解释道:“那是乾卦蕴含的神通。”老者说道:“纯阳之力还远远不够,你想要去到更远方,必须要掌握这天地间更多的力量。”青云看了一眼这巨大的天堑,陷入恍惚,老者继续说道:“必须拥有纯阳之力,风、雷之力,和水、火之力,才能穿越这女娲之肠。” 青云到此刻才明白老者的用意,他们整整在这里呆了150天,期间,有很多次,娜发、姬蒙等表达了想要离开此地的意愿,但是老者和其他族人一直挽留,每天给他们端来珍馐佳瑶与高粱酒,然后弹奏出美妙的音乐,就像是特意制造一个安详的环境,以此让青云能够静下来,破解后面的卦象。 老者悠悠说道:“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不具备八卦中5种力量以上者,根本无法穿越着女娲之肠。” 青云,娜发,姬蒙早就发现了对面群山耸入云鼎,然后一处处巨大的天堑,深不见底的大裂谷,就像是天地形成之初,天神在此处利用巨大的斧子或斫刀,在大地上斫出的道道创伤,让人望而生畏,临之怯步,哪知道这里居然是传说中的女娲之肠。 青云说道:“难道这里面居住着十位神人?” 老者笑道:“神人?我想,这世间已经不存在上天入地的神人了。”娜发表示反对:“我们在天都峰上,看到了灵山十巫,白袍巫师巫咸,手拿白银权杖,骑着神兽白泽,他就是一位神人!” 老者脸露惊讶,说道:“灵山十巫?确实,他们是这个世间最古老的大智者,存在了几千年,听说比贤圣大禹还要早,跟皇帝同时代,可惜我没见过。”然后他转身对青云说道:“你准备好了吗?”青云懂他指的是穿越女娲之肠。 他点了点头,老者露出慈祥的笑,他将手上这个像夜明珠之类的东西交到青云手上,说道:“这个珠子送给你,你会用得着的。” 青云说道:“大歌者,你为何要将如此珍贵之物给我呢?然后,你们如此友善的帮助我们,是为何呢?”搭歌者博亚说道:“这颗珠子只在女娲之肠里才有用,我们族人已经等待了千百年,一直在需求有缘人。于今有缘人找到了,这只是物归原主。女娲之肠,亿万年前,大歌者长琴利用无上大神通压制住了里面的雷电之声,风雨之声,和鬼火之声,而我们是一个以歌曲而求生存的部落,如果没有这些噪杂的声音,我们便能演绎出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因此,如果你一定要我说出一个理由,这就算是我的答案吧。”他捻了捻胡须,悠悠说道:“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青云着着诡异、苍莽、辽阔而巨大的深涧和沟壑,露出了一丝欣慰的表情。 来到部落那天开始,青云就继续破解乾卦,为了吃透乾卦蕴含的纯阳大神通,也为了此后破解其他卦象,大歌者博亚说道:“乾卦是八卦中第一卦,理解得越深,后面进展越快。”于此,青云足足花了30天,才完全将乾卦的后面一小段啃完。 接着按照大歌者博亚的指示,他开始钻研代表雷电之力的震卦。 震卦,卦辞:震来虩虩,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鬯。按照贤圣的意思:事情进展远比想象中要顺利,尽管遇到挫折,雷声滚滚,但是人们依旧抱有必胜信心,欢声笑语,巨大的雷声使百里之外都受到了振动,可人们手上的筷子,勺子依旧稳稳拿着。 青云接着深究六爻,初九,一阳:震来虩虩,后笑言哑哑,吉。然后是二阴,六二:震来,厉,亿丧贝;跻于九陵,勿逐,七日得。三阴,六三:震苏苏,震行无眚。四阳,九四:震遂泥。六五,五阴:震往来厉,意无丧有事。六阴,上六:震索索,视矍矍,征凶。震不于其躬,于其邻,无咎。婚媾,有言。 青云注意到,上古贤圣如此分析第六爻:天上雷声大作,每个人受到惊吓而颤抖不已,惊惧四顾,因此,盲目探索是有凶险的;如果震雷不伤及自己,伤及到了这些邻居,无所怪罪;婚姻交好之事有争执。 青云看到震卦所代表的是两阴爻在上,一阳爻在下,按照书中解释,次卦表示一种向上,向外发展的趋势,因此伏羲大神将此正象用“雷”表示。秋冬之间潜于两阴之下的阳气,春天到来,便开始向上,向外发展,震动其上之阴气,如春天万物开始发生一样,跃跃欲试,驱阴邪震万物而萌发,如春天的蛰雷。 青云接着破解雷象:洊雷,震;君子以恐惧修省。震来虩虩,恐致福也。笑言哑哑,后有则也。震来厉,乘刚也。震苏苏,位不当也。震遂泥,未光也。震往来厉,危行也。其事在中,大无丧也。震索索,终未得也。虽凶无咎,畏邻戒也。 然后深究震彖:震亨,震来虩虩,恐致福也。笑言哑哑,后有则也。震惊百里,惊远而惧迩也。不丧匕鬯,出可以守宗庙社稷,以为祭主也。 青云在破解震卦时,其体内本身就有纯阳之力做了铺垫,如此在震卦里浸淫只用了30天,就基本上掌握了十之六七,他知道后面是要根据实际经验才能悟得,随后也就放任不管了,接着他用了一个星期左右消化雷电之力。 雷电之力,刚劲,激烈,震撼,宏大,就像天上雷神震怒,滚滚雷声震碎人们的耳膜,每当青云凝神时,这股力量在体内的血管里就像一道道闪电,横冲直撞,震麻了手臂和大腿,如果不是有纯阳之力压制,这股迅猛霸道的雷电之力,会从他的手指,脚趾,眼睛,鼻子,耳朵喷涌而出。 渐渐地,这股力量经过不断流走,消化,慢慢趋于无形。青云没有做停留,随后是巽为风(巽卦):谦逊受益,象曰:一叶孤舟落沙滩,有篙无水进退难,时逢大雨江湖溢,不用费力任往返。 接着就是研习巽卦的六爻: 巽:小亨;利有攸往;利见大人。 初六,进退,利武人之贞。 九二,巽在床下,用史、巫纷若; 吉,无咎。 九三,频巽,吝。 六四,悔亡,田获三品。 九五,贞吉,悔亡,无不利。无始有终。先庚三日,后庚三日,吉。 上九,巽在床下,丧其资斧,贞凶。 青云在巽卦种浸淫了20天,他感受风的力量是诡异刁钻猛烈,无形无序,无法无天,无处不在,无所不至,这股力量让青云如处云端,如堕冰窖。他用了三天来消化。 紧随其后的就是坎为水(坎卦),行险用险,象曰:一轮明月照水中,只见影儿不见踪,愚夫当财下去取,摸来摸去一场空。此卦他足足又花了20天,水之力无孔不入,无常无限,无色无味,无所不在,相较于风之力,水的力量磅礴雄浑,有天下至柔胜至钢的神奇。 随后按照大歌者博亚的指示,最后破解代表火的离卦。离,丽也;日月丽乎天,百谷草木丽乎土,重明以丽乎正,乃化成天下。柔丽乎中正,故亨,是以畜牝牛吉也。青云用了20天,才将此卦深究完毕。火之力跟纯阳之力有异曲同工之妙,无形无实,因此在火之力的理解上,青云所花时间最短,才一天,就消化完毕。 震雷,巽风,坎水,离火。全部深究完后,青云对于伏羲八卦的理解,千年来从未有人达到过,虽然他还处在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阶段,但是他整个人所散发的精气神已经让天上的鸟儿,水里的鱼儿,地上的蚊虫等兴奋不已。当他走出木屋那刻,树上已经重新长出了新芽,小鸟在天上瞅瞅不已,他手臂一摆,脚一蹬,甚至眨个眼睛,一次呼吸,他都能感受到空气的波动,整个空间都仿佛受到了振动。 当然,普通的凡人感受不到这一点。 在离开这个音乐国度的时刻,族长博亚站在最前排,他身后跟着村落里几十上百个歌者,娜发泪如雨下,她擤着鼻子,一步一哽咽,她看到,这些朴素的人群中,有的拿着笛子,有的背负羊皮鼓,有的吹着唢呐,有的凑着琴瑟,有的是二胡和萧,埙等。他们用了一首“朋友再见”的伤感曲目,送别青云等人。 族长博亚拉着青云的手说道:“路途遥远且危险,你们一定要保重。此后三卦,你得自行琢磨了。”青云感谢族长的盛情高义,“大歌者,你德艺双馨、仰之弥高,让人敬佩,希望咱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最后,姬蒙姬发姬吉三位小矮人一步三回头,向送别的人招手,表示对这些日子以来的打扰,以示感谢。 大歌者博亚在离别伤感的歌曲中唱道:“朝看花开满树红,暮看花落树还空。若将花比人间事,花与人间事一同。” 此前青云在如何见天地的理解上,一直逡巡不前,难以突破,而到了此刻,他一直最追求的“五眼六神通”,有了飞跃发展。在这里,他听到了大歌者的解释:五眼,指的是天眼、人眼、慧眼、法眼和佛眼,而六神通则包括天耳、天目、远行、宿命、神足和漂浮。此刻,他的这项能力,已有了惊人的造诣。 第101章 五行之力 乔一站在辉煌绝伦的的天玑殿上,他立起脚尖,企图看得更远。营盘山绝壁上七座皇家宫殿,他都熟悉了。可是,他发现站在这座最高的宫殿上,依然只能是望天长叹。 只有拓跋牧野爵士知道他在看什么,于是走向前去,戏谑道:“别白费心机了,前方是照壁山和长年峰,更远的地方,有龙门山,在都广平原上,还有龙泉山脉,你期望看到你的心上人,简直是痴人说梦。” 乔一被他点破心思,一脸尴尬,他略带温怒,说道:“我看她又怎么了?谁不许国王看一个旷工了?”拓跋牧野爵士忍住笑意,说道:“对的,你是营盘山的真命天子,想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 几个月来,年轻的诸葛弘一大帝,对宫里那些曼妙的女子已提不起任何兴趣,在无数个销魂日子以后,心疲力竭只至索然无味,他时常感叹道:“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等他不再沉沦于温柔乡时,他觉得那个跟她风雨同舟几个月的女子,那个叫江水灵的矿区女子,才是让他辗转反侧的人。他对他母亲大人昌平皇后安排过来的女子。比如余倩倩,温可涵,柳雨欣等富家公主完全视而不见,他每次约会完后就一句话回绝:“不感兴趣。” 这无疑让昌平皇后震怒,在玉衡殿,他跟昌隆将军说道:“这个小子简直是暴殄天物,余倩倩冰肌玉肤,娇嫩欲滴,温可涵天生丽质,娉婷秀雅,柳雨欣温婉娴淑,风姿绰约,哪一个不是皇后的最佳人选?这小子根本不明白我的心意。我挑选的这些富家千金,个个知书达礼仪态万方,配他绰绰有余。”她开始还以为这个浮华小子经过大学士几个月的教诲,会变得才华横溢,思想上会走向正轨,可哪知道他就像一头倔强的牛,根本拉不回来,全身上下透着一股乡村山里气,按照她标准,这个亲生儿子,如果不是流淌着自己的精血,跟这些豪门大族的千金7比起来,简直是一坨牛粪,可更加奇怪且气恼的事,他居然对这对国色天香的女孩不感兴趣。 这简直超出了她对人性的认知,她问道:“现在的小伙子,境界难道如此之高了?” 开始,昌隆将军一直在隐瞒事实,他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看到昌平一直在帮他甄别、挑选女孩,可谓煞费苦心,殚精竭虑,可最后,她的付出都以“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告终,他于心不忍,于是说道:“听拓跋爵士说,他在矿区认识一个女孩子,好像叫江水灵,听说他们关系不错。” 昌平紧紧撅着手,说道:“形象如何?可上过学堂?如果是乡村姑娘,蒙昧无知,我看现在立刻就要让他死了这条心。”昌隆回复道:“听说如花似玉,像玉一样润泽,像冰一样的清纯。”昌平怒道:“作为一位强大王国的皇后,可不只有倾国倾城那么简单。” 昌隆将军说道:“现在多说无益,依我看,将那个叫江水灵的女孩子带过来就行了。” 诸葛鸿一听说母亲大人将派遣一队人马去到龙泉山下大西海黄金海岸阳氏家族时,他心里那个嘚瑟劲儿别提有多高兴,他强调:“我简直爱死母亲大人了。”这让昌平受惊若宠。 年轻的国王本来想亲自去接她回来,可是昌平皇后不许:“堂堂一国之君,哪能将身段放得如此之低。”最终还是由拓跋爵士亲自带队,一来,他见过江水灵本人,二来,诸葛宏毅对他格外放心。 整个营盘权臣贵胄,最得意就属于拓跋爵士了。这是所有豪绅贵族没有想到的。拓跋爵士在这狮子王峰的朝堂上上,默默无闻,耕耘了将近20年,哪知道随着诸葛弘一的回归,他就从此飞黄腾达了 。 他在出发之前,跟年轻的国王发誓:“一定要将皇后娘娘带回来。”诸葛弘一为了激励他,特地赐给了一炳金光闪闪地麒麟宝剑,说道:“朕等你好消息。” 哪知道拓跋爵士带回来一个“空气”。 在回到营盘山当天,他于天权宫觐见殿下,没有推诿:“我到达龙泉山下阳氏家族时,她已经离开了,听说,阳氏大公子阳柯泉已经将她带走了。” 诸葛弘一叫嚷道:“懂,懂,懂”。他在矿区工作时,就知道有一批货物即将交付,他于是问道:“可有查到他们的行踪?说不定,在你来的路上,他们已经返回了。” 拓跋牧野说道:“没有这个可能。听阳样柯泉和阳臻麟两路人马,在路上出现了一些情况不明的纠纷,一直在什邡古城周围。” 诸葛弘一眼前一亮,心想:“江水灵离自己更近了。”他去过雄伟的狮子城,那个王国的城堡规模,看上去跟北斗七星宫差不多,是一个实力相当雄厚的大国。他清楚,他是一定要去一趟什邡城的,因为他跟丁兰还有生死之仇,他一定要将那个忘恩负义的伪君子斩于胯下,以泄当年不顾兄弟情义的仇恨。 这几个月来,他不断地提高自己的剑术,几十位武士为了得到国王的奖赏,纷纷拿出看家本领,倾囊相送。这些年来,诸葛弘一在江湖旷野,经常为了一口肉,一点水,绞尽脑汁,呕心沥血,因此涉猎广泛,头脑比常人灵动的得多,学起新东西也快的异常,许多武士发自内心地感叹道:“这家伙是一个武学奇才,平常人一套剑术要学上半个月,而国王陛下只要三天,许多诡异的剑招对别人来说难于登天,但是陛下一点就通,而且还能举一反三。”整个冬天,诸葛弘一学了十几套剑术,最后几天,还击败了一些平时看上去难以企及的武学高手。 等他终于觉得大功告成,击败丁兰不在话下的时候,狮子王峰,九顶山上一处处烂漫的春花在肆意开放,空气中到处是春天的味道,而这雨水,就跟这两年的春天一样,依旧下个不停。 巫师东方硕提到过这个雨季,但是对于年轻的诸葛弘一来说,下雨是司空见惯的,他并不觉得这有啥异常,他只回答一句:“人们会在雨季中寻求到生存方式的。” 谁叫他自己就是在充满泪水与艰辛中生存下来的呢? 而当他挺听到昌大盛将军提出的关于“乌沙部落,波西部落的征服战争”这一提议时,他表现了极大的兴趣。他站在金碧辉煌,庄重威严的麒麟宝座上,叫道:“这次我要跟着昌大盛将军一起去。这岷山最后一块硬骨头,就由我来征服吧。” 昌平皇后本来打算拒绝这个提议,可昌隆将军阻止了他,他私底下说道:“只有在战争中证明了自己,他的王位才能坐的得稳当。” 诸葛弘一这次调动的大军超过人,尽管昌大盛一致强调,歼灭只有6000武装力量的三大部落,2万人已经绰绰有余,在朝堂上,他强调:“三大部落武器破旧,人员匮乏,根本不需要动员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但昌隆将军否定了他的建议,说道:“我们携2.5万的精锐之师,以横扫的姿态,让三大部落俯首臣城,这将击极大提现营盘山王国的国力,同时也是让那些身处井底的各大酋长族长,思想愚昧的民众明白,在真正强大的文明面前,那些所谓的傲骨和雄心,不堪一击,只有在营盘山王国英明的领导下,他们才有光明的未来。” 昌大盛明白父亲的苦心孤诣,他之所以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仅仅只是为了让这个年轻的国王能处在更加安全的环境中,然后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增加他身为一国之君的霸气与自豪感。 诸葛弘一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领导这场旷世大战了。他们是在雨水停下来的第二天出发的。 这支队伍比上次规模更大,在昌平皇后的安排下,他们携带了大量的食铁兽和攻击手,并交待国王:“身为一国之君,你只要坐在后面指挥就行了。” 诸葛弘一挑眉吹发,不胜其烦。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上古歌手们如此形容岷山深处的安宁。 自上一次击退昌大盛的征服战后,乌沙部落,乌沙都部落,金贵山部落等迎来了一个全新的局面,他们在新任酋长霍光的领带下,生活迈入了一个新的台阶。之前波西部落,金贵吧酋长对年轻小伙还颇有微词,但是他最终让这次大战化险为夷,在斗争过程中,他展现的铮铮铁骨与傲世群雄的威风,已然让三大部落看到了新的希望,尽管他们都明白,影响上次战争的胜败的根本,另有隐情,但是霍光无疑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无人能望其项背。 再说,他们都惊叹于霍光手上这把绝世腕刀。三大部落有中,有一些年迈的老人,他们在年轻时候踏足过古蜀大路各个角落,因此对上古神器苗刀的传说,耳熟能详。 当他们看到这把弯刀展现出真正的威力时,他们才明白,这把神刀居然真的到了部落首领手上。这对他们来说,在心灵层面上,无疑是一个莫大的鼓舞,有些老人歌颂道:“霍光是神器苗刀接班人,在他的领导下,三大部落一定会走向更为美好的明天。” 只有龙女尔玛依娜明白,苗刀的威力可不仅仅局限于此。尽管她出生的时候,魔神蚩尤已经化为尘土超过2千年,但是她明白上古神器不只是削金断玉这么简单。不过,她对苗刀兴趣寥寥,对人类的战争也兴趣寥寥。她似乎对所有一切都兴趣不大。 当然,除了她肚里的孩子,对于这种代表着新生的希望之力,她多少还存在一点点的感情。尽管,这点感情只在她怀孕的时候才会闪现。 尔玛依娜,作为世界上最年长的人类,整个古蜀大地到处都有她的子嗣。当然,这是一个极为模糊的说法。当今,生活在这个世间的人类,在追根溯源时,他们也难以清楚地追溯到2000年以上,就连伟大的营盘山国王也只只有1000年历史。而且,有意思的是,就连尔玛依娜本人,她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少后代,如果单纯从拥有五行之力这个范围来说,小小的火之力,青水的水之力,其实都源自于尔玛依娜。 可是,不管是水圣,还是火圣,都绝对不会认为现在这个在乌沙部落挺着大肚子的灵儿,是他们的祖先的。 尔玛依娜也不认为如此,她懂得世界最大无奇不有,一些神奇现象连她也解释不了。她只知道自己一直在追寻大地之子,一千年多来,他找到了一些具备大地之子资格的人,但是都已以失败告终。她甚至怀疑过,自己生下的子嗣中,也许会出现大地之子! 霍光对她的关爱是无微不至的,可是她不同于一般的女性,她甚至不需要接生婆,她认为自己一个人就能将孩子生下来,尽管她会像正常女性一样,当婴儿从肚子下钻出来的时刻,那种皮开肉绽,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心力交瘁。 再一次的,尔依玛娜要面对这一种疼痛。在霍光的再三要求下,部落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妇人,曲呢针陪在了灵儿身边,她这样说道:“美丽的姑娘。你放心吧,我给年轻的母亲,接生过几百位婴儿。” 尔依玛娜依然说道:“你站在门外就行了,我只需要温水。” 霍光为何不在她身边呢? 因为诸葛鸿一率领大军,于今日已经到了银杉客栈,只有2天路程就会到”达藏速尔大桥,率领这只军队的还有他的老对手昌大盛。 对他来说,没有比整个部落的生死存亡更大的事。因此,他在尔依玛娜身边交待几句后,匆匆走了。 在战前动员大会上,霍光依然慷慨陈词,他大叫道:“如果他们认为所谓的文明会让我们卑躬屈漆,那我们就让他们看看野蛮人的骄傲。” 三大部落6000壮士,在苗刀散发的璀璨蓝光下,奔赴了各大战区。几十匹精壮的战狼在山坡上仰天长啸,爆发上出阵阵狼嚎声音,土族子,脏元素等前辈,陈天桥等几十位寨长酋长骑在食铁上,他们精神紧绷,知道这场战役比上一次更为艰难。 霍光手下有1500位最强壮的突击士兵,他们是这次战役的前锋,也是正面硬抗的主力军团。这支队伍无疑是最危险的,他们要做的就是一个“死”字,不是你死就是我死。霍光站到修缮后的桑树祭坛上,神坛此前坍塌,已经难以恢复往日的盛景,他大义凛然地说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希望大家拿出视死如归的勇气,将营盘山国王的头颅砍下。”台下爆发出惊雷般的响声,然后奔赴了最前线。 昌大盛率领2.5万大军,一路高歌,他们就像一条巨大的红色火龙,一路突飞猛进,基于上次的经验,他们这次少走了一些弯路,同样避开了一些危险路段,这让三大部落感到微微失落,不得不做出战术调整。第一次正面交锋出现在红树林,昌大盛怕国王陛下万一有个闪失,于是叫嚷道:“国王陛下,这一战交给我。”接着他率领5000军马杀进了红树林。 霍光这只部队是精挑细选,平日参加过魔鬼训练的精锐,因此个个有以一抵三的战斗力。昌大盛再一次看到这个手握弯刀的年轻人,更是分外眼红,这几个月来他特地请了古城里的一位铸件大师打造了一炳更为霸道的麒麟宝剑。 两位主帅一个照面,就直奔对方而去。接着就是一阵激烈地对砍,霍光招式奇特,而且弯刀角度比起长剑来,弧度更加诡异,刚开始,昌大盛险些招架不住,但幸亏他身经百战,凭借力量优势,将一些凌厉的攻势一一避开。但他还是大意了,自己手上的宝剑在苗刀面前,依然不够坚硬。只要再对阵片刻,宝刀会有断裂危险。 诸葛弘一看到林中昌大盛久战不下,于是又率领5000士兵冲了过去,霍光看到营盘山新晋国王陛下居然是一位年轻小伙,于是将弯刀舞得密不透风,避开了昌大盛的雷霆一击之后,直冲了过来。诸葛弘一听说他就是三大部落的酋长,饶有兴趣,但是他随即被对方手上那把散着蓝光的弯刀给吸引住了。 看到陛下涉险,昌大盛吓得惊诧不已,他大喝一声,一个弓步曲张,跳将起来,“看刀。”霍光为求自保,立马停止追击,回身一刀朝对方横劈过去,只听见“锵啷”一声,那炳新打造的长剑断成两截。 诸葛弘一见此弯刀神奇至斯,吓得呆在当场,立马有左右护卫前来接驾,七八名士兵将霍光团团围住,昌大盛将断剑丢在一旁,转身接过将士递上来的长枪,叫嚷道:“别让他跑了。” 霍光刚刚一阵疯狂砍杀,根本不知道已方的战况,此刻,突然发觉战友们绝大多数都倒下了,他明白光凭一腔孤勇根本无法改变处境,再说,他也不认为自己拿着苗刀就能将这几千人全部杀死。 他不再关注年轻的国王了,打算回避。 诸葛弘一骑在高头大马上,叫嚷道:“给我将那把弯刀抢过来。”左右上百位士兵像猎狗捕食,一股脑抢上去。霍光使出平生绝杀技,将挡在前面的兵器全部砍断,像锐不可当的杀神一样,硬生生劈开一条血路,骑上自己的战狼,叫道:“兄弟们,赶紧回撤”,接着火速跑了。 此战,营盘山死伤2000人,三大部落死伤1200人。整个红树林血流成河,尸骨堆积如山。 诸葛弘一和昌大盛不等收拾,一声令下:“继续往前推进,给我踏平乌沙都部落。” 此时尔依玛娜肚子鼓胀,婴儿即将要出世了。她咬着牙齿,用尽全身力气,只想将身上这坨肉挤出体外。耄耋老人在一旁安慰:“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她的话带着慈祥,温暖如春风。 霍光率领三百为壮士回到乌沙都部落,一些年轻壮士看到他们脸上、身上、头发上都是血迹斑斑,不发一言,一些战马和食铁兽同样身负重伤,霍光骑着战狼在乌沙部落战士面前,奔腾一圈,叫嚷道:“兄弟们,抽出你们的钢刀,拿出最大的勇气,让我们用鲜血守护这片生生世世养育我们的家园。” 战士们眼神刚毅,排成整整齐齐的队伍。此刻日已偏西,飞鸟在树林中穿梭,昌大盛的5000战队率先进入乌沙部落的疆域,臧天朔前辈上次跟昌大声对战了几十个回合,因此他怒号一声:“兄弟们给我上。” 1500位勇猛的战士冲撞上去。营盘山的将士纷纷抽出钢刀,双方一阵厮杀,霍光担心藏天梭前辈意气用事,为了保护他的生命安全,于是领着300位晓勇的战将又冲进了战场。这一战足足杀了一个时辰,诸葛弘一的1万大军接踵而至。到了此刻,三大部落才干真正感觉到营盘山战斗力之恐怖,他们使用的护甲,盔甲,兜鍪,刺刀,统统使用了最新的工艺,因此,这场战役基本上是摧枯拉朽,呈现一边倒的趋势。 天整个的黑暗下来,诸葛弘一举着右臂,长剑一挥,将一名野蛮人砍成了两节,他依旧还在搜寻霍光的影子,他大声叫道:“谁能给我抢到那炳弯刀,我奖励一万金龙币。”一些士兵得令后,纷纷向霍光追去。 苗刀,魔神蚩尤的佩剑,几千年来,一直没沾染过人类的血,这次战役,砍杀了不止几百位士兵,此时吸饱了热血,蓝光大盛,每舞一刀,都带着“嗡嗡嗡”的声音,对方的兵器纷纷折断。 霍光虽然勇猛,苗刀虽然霸气,但总不是千军万马地敌手。他看到地上那些死去的兄弟,明白再斗下去将会全军覆没,于是发出了“回撤”的命令。 此战,三大部落死伤1000人左右,营盘山死伤1300人左右。最靠前的两个部落,其地盘全部被对方控制。 当日晚间,诸葛弘一在波西部落安营扎寨,昌大盛在晚餐时分叫嚷道:“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只有征服了乌沙部落,咋们才能鸣金收兵。”诸葛弘一看到整个军营,连绵数里,军备整齐,想着,胜利是必然的。但他脑壳里面,只有那炳弯刀,他想着以弯刀之威,一定能将丁兰击败。 这个夜晚是艰难的,也是悲伤的。无数男儿牺牲了生命,无数女人和孩子失去了丈夫和父亲。 当曲震老妇人抱来鲜活可爱娇嫩欲滴的婴儿时,霍光眼里流下了幸福的泪水,他看到这是一个男孩,说道:“就叫霍本阳吧,他是部落的希望。”他没有见到尔依玛娜,他明白,自己还有更要的事情做。 当他走进乌沙部落时,整个军营士气低落,哭声一片,哽咽不断,而且,他得知了臧天朔前辈身中五刀最终光荣赴死,他看着那些年轻战士脸上,手臂上,一个个鲜血淋漓,触目惊心,他心里一阵苦涩,但他明白,这是战争,战死才是一个战士生命最伟大的终章。 在暗夜的星空下,他说道:“勇猛的斗士,真正的战士,敢于直面惨淡的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在这里,只有女人可以回避,只有小孩和老人可以回避,而我们,必将淘尽身体最后一点血,来扞卫我们坚守的信念。” 战士们发出视死如归的悲壮声。 第二天天刚亮,昌大盛的5000铁骑就已经推进过来。霍光站在队伍的左前方,弯刀散发的蓝光让人不敢逼视,他带头冲进了敌人的阵营,一些的兵器纷纷被这巨大的蓝光削断,4000军马已经是三大部落能够集结起来的最强大的力量,双方的食铁兽在这个平地上横冲直撞,到处人仰马翻,鬼哭狼嚎,霍光骑在战狼上,他就像一道闪电,在战场中撕开一道道口子。 诸葛弘一看到战场纷乱,于是派出了此次的秘密武器,2000名弓箭手。 他一声令下,箭簇就像天上的蝗虫,簌簌地从不同角度射了过来。诸昌大盛似乎也杀红了眼,大叫道:“给我射死他们,给我射死他们。”诸葛弘一看到三大部落的战士被射成了刺猬,哈哈大笑,并叫嚷道:“射那个拿着弯刀的。”菟丝子前辈不幸被一直剑羽射中左眼,在倒下那颗,霍光正好窜了过来。 霍光看到前辈满脸献血,痛苦万状,不断抽搐、颤抖,他紧紧抓着菟丝子前辈,前辈张口说道:“退到桑树祭坛另一头,让百姓开启新的生活。”霍光明白,前辈是想告诉,这场大战没有任何胜算可言,与其做无谓的牺牲,还不如率领族人去到更远的大山深处。 霍光看到菟丝子闭眼,他哭丧着脸,手紧紧撅着弯刀,弯刀嗜血成性,蓝光大作,看到又有几个战友倒下后,他一阵怒号:“快撤退,走吧,撤退吧。退到神树祭坛后方。” 祭坛后方是最后一个部落,也就意味着他们将退无可退,这场大战也基本宣告结束。昨日晚间,有200位最年轻的士兵,将三大部落的所有女人,小孩,老人全部送到了桑树林另外一边。当然,也包括龙女尔依玛娜和婴儿霍本阳。 这次,诸葛弘一格外注意到霍光的一举一动,看到三大部落纷纷逃窜,他立马吩咐弓箭手,“射他,射他。”霍光挥舞弯刀,将凌厉的剑雨纷纷挡开,看到剑雨不断,大势已去,他也不再犹豫,率领几十名士兵往上桑树林奔去,他们一边奔跑,一边发出了最悲壮的战歌:“母亲啊,大地啊,为了希望和生命,我们暂且离开家园。母亲啊,大地啊,我们只是短暂的离开,未来某一天,我们一定带着骄傲回来。” 昌大盛看到胜利就在眼前,怒道:“几百年来的征服战,到今天全部结束。”他手一挥,只见数不清的战马和食铁兽撞进了桑树林,霍光,菟丝子等奋不顾身全速逃离,他不断地大叫着:“快,快,块”。一些士兵被剑雨射中,直接掉队,一些士兵低着头,骑在战马和战狼上,一往无前。他们多么希望能回到母亲身边和爱人身边,但是他们明白,只有跑得最快,跑到最前方,这条命才留得下来。 霍光为了照顾到更多兄弟的安全,一边退却,一边挡掉天上射下来的剑雨,他叫嚷:“快跑吧,兄弟们,回到大山深处。” 诸葛弘一率领营盘山的2万战士,一路追了50公里,彻底将他们赶出了家园。可惜,他的主要目标不见了,他叹息道:“我的那炳弯刀啊。”昌大盛说道:“咋们率领5000精兵和一些弓箭手就够了。人数太多只会影响速度。” 诸葛弘一骑在站马上,听取了他的意见,为了苗刀,火速追击,昌大盛依旧叫嚷道:“弓箭手不要停,继续往前射。” 三大部落数千位妇女、小孩、老人都进了岷山深处,他们站在了绝壁悬崖上,这些人都反对营盘山的统治,都不甘心被权利奴役,风姿卓越的尔依玛娜也在人群中,生产完一天后,她就恢复了往日的荣光。村民们发现,她的肌肤更百白了,她身身上散发着柔和的光,就像一位仙女。 数千只眼睛紧紧地盯着下面的桑树林,他们明白,如果战败了,部落的男人,会从这条路上奔出来。这是一条唯一的救赎之路,尔依玛娜看到,桑树林与这座山之间有一个几丈宽的巨大天堑,中间一座坚固的独木桥连接,从桑树林出来,只要过了这个独木桥,也就意味这条命算是活下来了,无数女人翘首以待,一些男人从桑树林奔了出来,一些战马奔了出来,一些战狼和食铁兽奔了出来,许许多多女人感到了欣慰。只有尔依玛娜除外,她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她看到,远山如黛,群山之巅,云山雾罩,近处,繁华盛开,蝴蝶穿梭,有杜鹃花、报春花、鸢尾花、紫菀花、翠雀花、绿绒蒿,千百年来,只有这自然之美,才能她心神舒畅。 随着桑树林出来的男人越来越少,人群中惊呼也就越来越少,一些精壮的汉子拿着斧头,立在独木桥这一边,他们只等着最后一个男人过掉独木桥。 在最后的惊呼声中,最受瞩目的男人,三大部落最年轻的族长霍光出来了。很遗憾的是,他胸部正中位置插了一束箭簇,鲜血直流,他手臂紧紧拿着弯刀,被两个男人搀扶着,蹒跚而行,显然,他身受重创。尔依玛娜听到,他依旧在喊着:“快将独木桥砍断,快将独木桥砍断。” 几只箭簇又结束了几位汉子的性命,一些战士已经拿着斧子在砍巨大的木橼了。他们很焦急,于是加快了速度,可惜,诸葛弘一,昌大盛的追兵已经到了。 只见年轻人的国王立在桥的那头,神气十足,叫道:“臣服于营盘山的统治,饶你们不死。” 奄奄一息的霍光用强力支撑着自己,在桥的这头,两个汉子扶着他,他浑身是血,脸上狰狞可怖,他叫嚷道:“你可以征服这片土地,但别想征服我们的心。” 昌大盛也不跟他废话,他手臂一挥,几十只箭簇“簌簌”地穿过天堑,将一些拿斧子试图砍断独木桥的汉子射死,几名汉子倒下了,几名汉子赶紧补上,昌大盛手臂又一挥,几十支箭簇又飞了过来。 霍光明白,如果不赶在他们将箭簇用完之前砍断这座独木桥,那么山上的几千位妇女孩子全部都会成为营盘山的刀下之魂,那此前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他心里一阵急躁,嘴里喷出鲜血,他明白,他大限将至,无力回天,他喊了一句:“尔玛依娜。” 因为她此前一直叫他大地之子,他到此刻,依然不明白这个称呼的意思。他希望能在死之前,这位神秘黑鲨女,能给他一个答案。 就在喊出“尔依玛娜”的瞬间。只见这个神秘的黑鲨女已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霍光叫了一句“龙儿”。尔依玛娜脸无表情,只说道:“苗刀!” 只见散着蓝色光辉的“苗刀”渐渐飞向了天空,神秘女身子似乎也同样漂了起来。整个全场所有人,包括诸葛弘一大帝,昌大盛将军,三大部落所有人,都一动不动,挣着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这个散着光的飞向空中的女孩。 霍光眼神恍惚,他感觉到自己是不是已经到了仙界,他望着空中飘渺的影,他觉得这个影子似曾相识,他叫了一声小小,随即又叫了龙儿,叫了尔依玛娜。只见神秘黑鲨女大叫一声:“苗刀的力量不应如此。” 只见苗刀蓝光大胜,黑鲨女手臂一摔,苗刀刀锋从天空一斩而下,只听见天地间,一声巨大的声响,如山崩地裂,又似地动山摇,一道延绵十里之长的巨大沟壑在桑树林中间炸裂开来。 独木桥也被震断了。 霍光闭上了眼睛,流下了欣慰的泪。 诸葛弘一,昌大盛看到对方阵营居然来了一位仙女,吓得惊诧不已,他们纷纷叫嚷道:“快走,快走,天神发怒了,天神发怒了。”片刻间,营盘山的军队消失于无影无踪。 就在巨大沟壑形成的瞬间,一股雄浑的阴阳之力,突然从桑树林的祭坛传了过来。 神秘黑鲨女被这股力量震撼到了。 这是普通人感受不到的一种天地之力。 神秘黑鲨女,飘过十几丈远的深涧,如履平地。三大部落也没有注意到黑鲨女的去向,因为族长霍光不行了,部落里一些年迈的释比纷纷探手查看霍光的脉息,一边察看一边说道:“不行了,不行了,他受伤太严重了。” 人群里哭声一片,手足无措。 神秘黑鲨女穿梭于桑树林,她感受到这股雄浑的天地之力来自于部落里的祭天神坛。 苗刀巨大的刀锋劈开一道深深的沟壑,引发了神坛的再一次坍塌,本来上次上古神兽白虎就已经破坏了此处的地脉,苗刀之威,可以说是一次阴差阳错的助攻。 等到黑鲨女赶到神坛之时,天已经黑了,只见祭天坛的地底下,有一跟类似银色光棒的巨型轮盘,已经露出了8一大半,一小半还掩埋在地下,黑鲨女感受到此轮盘传递过来的巨大的阴阳之力,让她难以作更进一步的探寻,她嘴里念叨道:“太阳五行轮盘。” 原来传说中的“太阳轮”在这里。 她明白,“太阳五行轮盘”是3000多年前,圣贤大禹在知道自己即将石化之时,埋藏在此处的。传说,此轮盘可以射杀太极纪元时期,就已经存在的恶龙。 只是,谁也不曾见过恶龙。 她知道,最后一条黑暗恶龙被大禹镇压。 神秘黑鲨女尔依玛娜是在第二天回到霍光身边的。霍光闭着眼睛,脸色惨白,已然断气,整个部落沉浸在巨大的伤痛中,因为死去的男儿太多,个个披麻戴孝,沉浸在无限伤感中,悲凉的哀歌,传遍了整个大山。 黑鲨女走到灵柩旁,她无言地盯着这个躺着的男人,嘴里念叨着:“如果你真的是大地之子,那么太阳神的力量将让你重获新生。” 只见她双手一上一下,包裹着霍光的手掌,嘴里念叨出一系列的咒语。她神情庄重,额头汗珠涔涔,显然耗费了极大神力,此窜咒语长达半个时辰,可惜,黑鲨女念完以后,霍光再也没有醒来。 神秘女是在深夜走的,她依旧像最开始出现时那样,她的脚步在地上漂移,她的周身散发着光,雨水淋不湿她的头发和衣裳,她的脸依旧冷峻,她的口里只念叨着一句话:“他不是大地之子,我要找到大地之子。” 第102章 噩梦重现 “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剑门关历史上最伟大的总指挥站在这座崭新的木屋前,他看到这里的一切又似乎恢复到了往日的荣光,心里感到莫大欣慰。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愫,于此又一次念叨:“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桃木,苏珀尔和泰康前辈,站在下方,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位百岁老人,滔滔不绝。 丁义总指挥率领旗下200多位守望者,在废墟上,历经3个多月艰苦卓绝的奋斗,终于让这里焕然一新,在主体建筑落成的那个晚上,他在大厅中央那张七八尺的方桌上,说道:“80年前,这里比起剑门关还要热闹,许多仁人志士,侠客,武士,想要一睹关外的风采,都会在这里歇脚,历史上,鸡心寨一个绝佳的中转站点。” 可惜,他的话已不再引起共鸣,他更多的是自言自语。丁总指挥知道,这只是属于他个人的故事,太过久远的东西,只能在回忆里慢慢品味,其他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于此,接下来,总指挥只是一个人慢慢喝着清酒。 不知道哪位守望者兄弟叫了一句:“剑神前辈,督导员杨雄还没有回来,”这句话如晴空霹雳,一下子在大厅内炸开了锅。人群里阵阵喧哗,“我们要行动起来了,他们可能会有危险。” 然后鼓噪声,击打声,甚嚣尘上。马竞站在一个横条木椅上,大叫一声:“我的好兄弟蚕丛也没有回来。” 当桃木,苏珀尔搀扶着泰康前辈回到营地上,整个鸡心寨守望者兄弟个个如打了鸡血般,义愤填膺,许多兄弟平时受到过杨雄的教诲,获益匪浅,剑神前辈同样传授了他们一些必杀绝招,因此听到两位前辈遇到了危险,他们组成了团队,企图前去营救,丁义总指挥立马叫停了这些危险至极的计划,并说道:“当务之急,是全力抢救泰康前辈的性命,然后将这里打造成一个可以中转休憩的基地,等到杨术回来时,我们将以更好的状态,迎接他们的回归。” 可是这一耽搁,就是整整三个月。等到建筑全部落成,这一计划即刻被提上了日程。“于今,准备工作都做好了,是可以放开手脚,去找寻失去的兄弟了。”“平时杨术前辈对我们不薄,我们怎么能见死不救呢?”“督导员杨雄是一个顾全大局,体恤兄弟的好人,他的离开,让我彻夜难眠。”“蚕丛是一位好兄弟,他代表最新一代守望者精神”……… 丁义默默地喝过一杯酒,他听着这些杂乱无章的声音,知道他们私底下早有预谋,连日来,从底下人的态度和表情来看,对他的所作所为成见很深,但是他心里清楚,在一望无际的冰川荒野,人数的优势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何况这里才区区200人。可是,谁能阻挡守望者之间的兄弟情义呢?这历史上,谁阻止兄弟情义,谁就是千古罪人!他知道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再做搪塞了,于是说道:“接下来,全力进入追踪杨术,杨雄,蚕丛三位守望者踪迹的工作。具体安排,泰康会做进一步的指示。” 整个营地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晚上,一座营帐里,正升腾着牛肉香味的雾气,巨大的钵罐里,浓汤滋啦啦地翻滚着,苏珀尔,桃木大快朵颐,刘敏,林峰,马竞则显得闷闷不乐,只顾着喝酒,他们五人围在圆桌周围,神态各异,表情不一,旁边襁褓中,那个叫小葡萄的女孩子已经睡着了。 连日来,他们轮流照看这个可爱的小天使,隔壁两座营帐的守望者兄弟给他们提供了一头奶牛,也做了必要的掩护,因此到目前为止,丁一总指挥依旧蒙在鼓里。苏珀尔扯着一块羊肉,说道:“这次就我跟桃木两人去,你们留下来照看小葡萄。” 林峰大叫道:“为何不是你们俩留下,我们去外面搜救?” 马竞喝过一杯烈酒,他没有动一下筷子。蚕丛是他的好兄弟,一年多前,他的亲兄弟马超被砍死,今天,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不希望蚕丛再出现意外,因此他想出去搜救的心格外强烈。 他怒道:“我去,你们都留下。”他语气冰冷,显得不容置疑。 苏珀尔知道马竞为何脸色如此难看,他说道:“我知道你对蚕丛的感情,但自从我们在剑门关发下守望者宣言后,我跟蚕丛也成了同生共死的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说,小葡萄咋办?这可是当初你带过来的。” 讲到小葡萄,马竞的心突然软了下来。几个月的相处,小葡萄仿佛已经成了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可是,蚕丛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怎么能眼铮铮地置之不理呢?他哽咽了一声,吃过一口平时鲜美至极但此刻寡然无味的牛肉,接着,偷偷地抹掉了眼泪。 桃木安慰道:“放心,我们一定追踪到蚕丛兄弟的下落。” 这顿火锅,五人吃到凌晨,隔壁营帐兴许早已经进入了梦乡,暗夜寂寂,冰风刺骨,也许是明日有兄弟即将远行,因此,他们显得格外的依依不舍,一番推心置腹后。酒酣耳热之际,林峰跟刘敏叫嚷道:“我要出去小解。” 马竞起身查看小葡萄的情况,发现小可爱睡得热乎乎的,一脸笑意,他心情舒畅,说道:“小葡萄,如果你真是上天派来的天使,一定要让蚕丛兄弟活着回来啊,接下来还是我留下来,照顾你这个小淘气。”他突然想到了小葡萄的母亲,褒姒,她同样有两颗像葡萄一样大大的黑色眼睛,晶莹剔透,如两个黑宝石,又像清晨的露珠,充满生气。马竞想着,假若在关内,经过一番打扮,褒姒绝对是一位秀丽婀娜的冰雪美人。 在马竞展开无限畅想之际。 刘敏和林峰突然闯了进来,他们神态紧张,语无伦次,手舞足蹈,苏珀尔,桃木立马捡起地上的武器,说道:“何事如此紧张。” 林峰叫道:“屋外的天空,突然浓云滚滚。”苏珀尔联想到蚕丛在青竹木屋祭天神坛抢夺小葡萄那天晚上遇到的天象,于是说道:“马竞留下,我们去查看查看。”接着放下筷子,跟着桃木两人率先出了营帐。 此时树林里狂风大作,树枝摇晃不已,冰冷的朔风吹得树上的雪子纷纷落下,一些守望者兄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给吹醒了。 当苏珀尔,刘敏,桃木,林峰赶到苍狼平谷时,十几个守望者兄弟已经矗立在冰天雪地里了,他们对着天空上的乌云指指点点,有些人交头接耳。泰康前辈火速奔到最前方,并叫道:“不要惊慌,暂时不用打搅丁义总指挥休息。” 此后一两个时辰,泰康前辈安排守望者兄弟观察天空的情况。 让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到了辰时末刻,可天地依旧一片晦暗,白天将来未来,夜晚将去未去,本来按照正常的作息时间,守望者营帐中已经是烟火满地了,可是,那些熟睡的人依旧再沉睡,泰康突然觉得这种诡异情况超出他的理解之外,于是大叫了一句:“赶紧将所有人喊起来。” 苏珀尔,桃木跑到木屋内,大叫着,“起床了,起床了。”昏迷的丁义总指挥费了好大一半力气才睁开眼来,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桃木不断地将其他兄弟拍醒或者喊醒,苏珀尔回答道:“报告丁总指挥,屋外浓云滚滚,好像这天一直处在黑暗中。” 丁总指挥吓了一跳,他的思绪一下子拉回到了70年前,那是一次惊险的踩踏事件,而当时,浓云遮天蔽日,根本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他似乎不太相信苏珀尔说的,于是快速地跑到屋外,只见天上乌云密布,跟70年前那个白天出现的情况并无二致,突然间,天际上空,一声惊雷劈将而来,震碎了人们的耳膜,树林里狂风呼啸,鸟雀惊飞,最靠前的营帐被掀翻了。 丁指挥脸色突变,他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于是扯着嗓子,大大叫了一句:“赶紧放乌鸦,赶紧放乌鸦。”桃木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的紧急情况,总指挥是不会将乌鸦放出去的,他赶紧领命而去。 泰康前辈动作如飞,快速跑了过来,跟总指挥一番安排交涉,苏珀尔赶紧跑到泰康身边,只听总指挥叫嚷道:“立刻,马上,叫上所有守望者兄弟,往雷霆寨回撤。” 苏珀尔迅速而去,不断大叫道:“回撤。回撤。立刻,马上。” 当是时,天上雷声滚滚,泰康前辈骑在烈马上,叫道:“桃木,你们一定要寸步不离地守在丁总指挥身边。他年纪大了,不容有失。”说完骑着烈马往苍狼平谷方向而去。 林峰,刘敏两个急匆匆地跑回营帐,发现马竞依然陪在小葡萄身边,小葡萄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左看右看,刘敏做出怜爱的表情,林峰急不可待,说道:“危险来临。你一定要守护小葡萄的安全。丁总指挥下令,让所有守望者去雷霆寨。”马竞莫名其妙,但是他从兄弟们的表情来看,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于是点了点头,手足无措的收拾一些小孩必要的东西,他自己的东西已经无暇顾及了。等他返回头时,林峰,刘敏早已消失不见。 当他抱着小葡萄跑出营帐时,整个鸡心寨乱作一团,人影纷乱,狂风暴雪,满天的雪子和从树林中刮过来的黄叶在天空中飘荡。200多位守望者兄弟不分彼此,狼狈而逃。天昏地暗,混浊不堪,似乎末日仿佛要来临了,到处都是鼓噪声和纷乱的人声,大家只有一个目的,赶紧逃。 马竞首先考虑到的是马,只有马,才能以最快速度前行,他抱着小葡萄,拿着一把斧头,往马厩房跑去。 此时的苍狼平谷飞沙走石,不知道是浓雾还是浓烟的粉尘在平地上向天空升腾,泰康前辈,刘杰,许德强等20位年纪稍大的守望者手握钢刀,神情严肃地看着平谷方向,他们是殿后的战士,为的是给前方兄弟争取到更多的逃跑时间。 不一会,从浓雾里出现几十个似骷髅似死人似魔鬼等不堪入目的丑陋东西,这些怪物身材高大,没有表情,血肉模糊,让人恶心翻胃,他们是怪物,嗜血的恶鬼,他们的眼珠子呈现诡异的蓝色,大多没有血肉,他们根本就不是人,是行尸走肉。 而这些,就是传说了几千年,大人们经常拿来恐吓小孩的魔鬼,活死人。 3000年了,它们终于出现了。 泰康前辈大叫一声:“大家准备,绝不退缩。” 一些动作稍慢的守望者兄弟,突然瞥见浓雾里出现的这些让人毛骨悚然的怪人,吓得魂飞魄散,有些已经在大叫:“我的妈啊,快逃啊”。丁义总指挥在苏珀尔,桃木等人的搀扶下,一直往雷霆寨而去,他不时问道:“乌鸦放了吗?乌鸦放了吗”!桃木说道:“放了五只。” 等马竞好不容易牵扯到一匹马时,泰康前辈等20位战士,已经跟这些活死人杠上了,他们使出生平绝技,斜劈,横劈,直戳,倒勾,可是这些招数在这些僵尸面前毫无作用,而且,活死人根本无视他们的存在,他们行动迅速,哪里有人群,他们就往那个方向而去。而且,往往一招就可以结束一位战士的生命,更加让人恐怖的是,活死人喜欢吃新鲜的血肉,一些守望者兄弟受伤倒在地上,只能匍匐前行,可惜,跑不了三步,就被活死人提了起来,接着就是一阵疯狂的咬嗜。 马竞流着眼泪,他看到平易近人的许德强前辈被咬死了,刘杰前辈被咬死了,一些跑得慢的守望者被那些森森白骨给插死了。几百个活死人蜂拥而至,那些跑得慢的兄弟直接被踩死了,道路已经被僵尸大军阻隔,一百多位守望者往绝壁栈道的方向而去,马竞想了一下,绝壁栈道不是一个最佳选择,活死人行走速度如此之快,栈道狭窄,一旦碰上,无异于自寻死路。 就在他前后左右逡巡走哪条路时,一个女人的哭喊声差点惊掉了马竞的魂魄,那是褒姒的声音。马竞扫视一圈,发现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穿着一件黑色大敞,突然窜了过来,她真的是无数次出现在他梦境里的女人——褒姒。她显然比马竞头脑要清楚得多,她大叫了一句:“是我,我,褒姒。”她看着马竞怀里的婴儿,叫道:“啊,我的宝贝,原来你真的还活着。” 马竞瞠目结舌,舌头打着哆嗦:“你,你,你怎么……对的,我们叫他小葡萄,她是你的女儿。” 褒姒将小葡萄抱在怀里,想着事态紧急,不宜久留,脸色一凛,叫道:“想要活命。就跟我走。” 马竞看到7-8个活死人已闯进了新打造的木屋,接着木屋内传来了守望者兄弟的哭嚎声,他赶紧牵着胭脂马跟上褒姒的脚步。他问道:“你怎么来了?你是怎么来的。” 褒姒掰开小路两边的灌木丛,说道:“这批活死人有几百个,我在雷霆寨就注意到了,想着给你们通风报信,当然,主要还是为了我的女儿。我不希望她就这样被咬死,或者变成一个新的活死人。” 马竞想到她孤身一人,长途跋涉,绝壁上危险重重,只为了女儿的安全,他突然感到天底下母爱之伟大。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女人,看上去柔弱,但为母则刚。”褒姒没有听到他的胡言乱语。他让自己镇定下来,想到刚刚守望者兄弟的惨状。不胜唏嘘,他疑惑问道:“新的活死人?这是什么意思?” 褒姒只想赶紧逃离现场,她怒道:“你现在能不能安静一点,活死人可以听见人类的声音,然后捕捉到人类的气息。只有躲得越远越好。” 马竞突然说了一句:“我们可以骑马啊。” 褒姒突然回过头来,她露出惭愧的笑意,说道:“抱歉,刚刚太过危险,一直没注意你身后还牵着一匹马。” 于是两人骑着马匹,一路向前奔跑,马竞察觉到,这是往南的方向。 第103章 此情可待 上古歌手们是如此形容关外的雪景的: 才见岭头云似盖,已惊岩下雪如尘。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萝万朵银。 蚕丛领着巴桑卓玛在茫茫冰川中,这两天,他们已迷失了方向,翻过一座冰丘又一座冰丘,越过一道冰堑又一道冰堑,可是,不计其数的冰川和沟壑又出现在了眼前。 两位年轻人,三个月来,一路争争吵吵,就像广袤天空中的两只麻雀,倒也让这段路充满乐趣,不至于枯燥乏味。 蚕丛发现这女孩子彪悍、率真,心地纯洁,在对待正义与自由的理解上,有着比都广平原更为深刻的认识,她身体里似乎有一把利剑,将一切邪恶与不善的观念通通斩断了,独独留下她那与众不同的是非观。比如在讨论剑门关这个问题上,蚕丛强调:“我们是在守护整个古蜀大陆的安全。” 可是巴桑卓玛回击道:“可你们的方式是错误的。你们并没有做得比关外野人更多。你们的牺牲也微不足道。” 蚕丛再一次强调道:“千百年来,关外的野人可杀了好多守望者。” 巴桑卓玛怒道:“那是因为你们打着正义的旗号,在行使不正当的权力,我们杀的守望者,都有该杀的理由。” 蚕丛不知道守望者的哪些举措在他们看来不正义,他问道:“你指的是哪些?” 巴桑卓玛回复道:“比如你们将剑门关定义为北境守护,所有关内的人自诩为文明的建造者,而关外的人就被你们定义为低人一等的野人。好像我们与生俱来就是下等人似的,可我们这边,从来不会定义你们该如何如何?那些嗷嗷待哺的孩子,就如此下贱吗?” 这一问,倒让蚕丛哑口无言。 此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并不知道历史上,从什么时候开始,关内的人对关外的人就存在偏见,甚至带着仇恨。 他只知道一些普遍的事实,于是说道:“你们茹毛饮血,然后有些事情不知廉耻。” 巴桑卓玛猜到他指的是哪些事情,的确,在关外,在男女问题上,并不存在关内普遍意义上的一夫一妻制,这边,更多强调的是的生殖与养育,有些时候,孩子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她怒道:“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这边的生存环境有多恶劣,人口,足够多的人口,才能与白色死神抗争,与这世间所有的恶魔鬼怪抗争。” 蚕丛理解不了她这些话所代表的具体含义,但是他看到关外到处是冰雪,严寒以及风霜,在这一点上,关内的环境确实要好上千倍万倍。 他带着同情的语气说道:“关于恶劣的环境,我现在倒是深有体会,但…” 巴桑卓玛说道:“但什么?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我们比你们所谓的关内人,更加具有同情心,我们从来不自相残杀,我们从来不将人分成三六九等,我们从来没有壁垒森严的等级制度,同样没有所谓的高高在上的贵族与低贱的贫民,更加没有欺压、羞辱、压迫、奴役,我们想要的,只不过是一片安静的土壤,能够让所有人生存下来的家园。” 蚕丛此前就听杨术和丁总指挥说过,雨季以来,关外的野人有集结的现象,他问道:“听说你们在集结,很多部落都聚集在了一起。此前,你们可是分散的。” 巴桑卓玛没有回避:“是的。生存的空间越来越小,我们不得不做出改变。” 蚕丛觉得这是一个信号,问道:“剑门关是你们的目标?”他听守望者内部说过,野人近年来,大量聚集在剑门关周围,似乎在考察剑门关周边的情况。 巴桑卓玛说道:“我也不怕告诉你,如有可能,我们想攻打剑门关,甚至占领剑门关。” 蚕丛跳了起来,怒道:“你们为何要攻打?你们关外的人就想这么轻而易举地占领剑门关?!”他脸上写满了不服气和执拗。 巴桑卓玛笑了一下:“我没说过占领剑门关很容易!不过,你们人数少的可怜。这点我为你们担心。” 蚕丛知道剑门关的地势。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再说,剑门关底下的通道,机关重重,不管有多少人,直接硬闯都是徒劳。他笑道:“别瞧我们人数少,但是你们不可能攻得下来。” 巴桑卓玛走在前方,一望无际的冰川,让她顿感绝望,她说道:“知道很难,但总比抓到那只大老虎要简单。” 蚕丛已经不下一百遍听到他说要抓那只大白虎了。他对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无言以对,只说道:“假若到了那天,咱们可是死对头,在剑门关上,我不会允许你们踏足关内半步。” 巴桑卓玛有着男人的洒脱,她豪放说道:“这一点毋庸置疑。小子,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杀掉剑门关上所有守望者,或者占领剑门关,不是我们的初衷,我们的初衷,依旧是生活的土地。你想想,你把我们当敌人,所以你们要置我们于死地,我们杀死你们是不得已而为之,当某一天,你能见到我部落的人,也许你会发现我是对的。那里所有的巨人,都超过一千岁,他们都说,在很多很多年前,关内跟关外是一家人。” 蚕丛呆立当场,他似乎陷入了某种遐想中,他觉得她的话已经颠覆了此前的所有认知,他判断不了对错,于是疑惑说道:“一家人?你说是真的?” 巴桑卓玛斩钉截铁,说道:“是的。我们拥有共同的祖先,炎帝和神农氏,我们有共同的信仰,比如上古真神伏羲和女娲娘娘。只是这一切都变了,就像你看到的这方土地一样,此前这里是山川、河流,绿荫如林,江水滔滔,但是现在被冰封了,等到某一天,冰雪融化,你就能看到它的本来样貌。” 蚕丛品味着这句话,他站在满是冰雪的悬崖上,看着巨大、高峻,气势雄伟,延绵千里的剑门山,他想着,难道这座山,将这世间的正义与邪恶分得如此透明和彻底? 这会不会太武断了! 巴桑卓玛手上依旧套着一根缆绳,蚕丛感觉到她走到前方去了。只听她说道:“我们得加快进度,这附近此前有一个藏身之所,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躲到涵洞里去。你看,这天色越来越黑了,白色之神又要降临了。” 就在她才踏出不到三尺远的距离的时候,只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声从几百丈之外传了过来。 蚕丛和巴桑卓玛同时一惊,他们俩,你望望我,我瞅瞅你,停下了脚步。 这个震破苍穹的“虎啸”声,他们俩都再熟悉不过。 当初,蚕丛在波西部落桑树祭天神坛,碰到的就是这只白虎,这也就是巴桑卓玛等野人所说的,四大神兽之一的白虎。 这两年来,野人一直在围剿它。 就在巴桑卓玛惊呼赶紧躲起来的霎那间,一只硕大的白色老虎出现在绝壁的冰岩上,距离蚕丛俩只有50米。 对于创世神兽来说,这仅仅只是一步之遥。 蚕丛睁大眼睛盯着它,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 可巨虎展示的霸气,让他做不到镇定。 他记得,当初在桑树林,他朝白虎射过一箭,此刻来看,白虎毫发无损。只见这头几乎有一座小山那么大的家伙,迈着虎步,在冰堑上跳跃腾挪。 接着,这头巨大的家伙,扬起头颅,望着天上的残阳,仰天长啸。 那种睥睨万物,傲世天下的霸气显露无遗。 作为创世神兽,其气势可谓惊天地泣鬼神,巴桑卓玛被这“虎啸”声吓得脚底一滑,从冰堑上掉了下去。 蚕丛眼疾手快,大喝一声,扎住马步,强拉绳索,可是,巨大的惯性作用,再加上冰面溜滑无比,蚕丛在绳索的带动下,身不由己地一起往深涧滑落。 白虎看到了此处的异动,只见它一个闪动,飞一般地往这个方向奔来。 神兽转瞬即至! 蚕丛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右手从腰间抽出一柄铁剑,猛地往冰层扎去。 铁剑深深地扎进冰层下的泥土里,他们俩下降的势态随之停驻。 蚕丛没有做过多思考,他咬紧牙关,全力拉扯这根缆绳。他明白,铁剑扎住冰层的力度,随着时间的流逝,只会越来越松动。 他绷紧气力,毫不放松,巴桑卓玛吓得花容失色,但她全力配合着蚕丛。 两位年轻人一个不放弃,一个求胜欲望强烈。最终,凭借蚕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她救了上来。 巴桑卓玛喘着粗气,死里逃生,让她恍然若梦。她泪花盈盈,温情地看向倒在地上的蚕丛。 接着,他俩同时听到了白虎“唬、唬、唬”的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滚滚雷声。 蚕丛忘却疲惫,转过身来,他顺势挡在巴桑卓玛身前,接着抽出了英雄剑,正面硬抗创世神兽。 巴桑卓玛同样抽出双鱼剑,她明白,今天或许是生命最后一天了,她决不允许自己死的太窝囊。 她很奇怪,这个叫蚕丛的小子,居然在神兽前,不像部落里其他人一样,试图跑掉。他居然毫无惧色! 难道,他的力量有巨人那么大吗? 可即便是巨人,在白虎面前,也毫无招架之力。 蚕丛心里其实害怕至极,他手上都冒出了冷汗。他没有力气说出一句话,他只想保护身边这位女子,他本能地不希望巴桑卓玛变成小小那样! 大白虎每走一步,似乎都带着风,它不断地低吼着,左右逡巡着。 奇怪的是,它似乎对他俩下不出口,它瞪着一双巨大的突出的眼睛,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森白牙上,牙上残留着血迹。 它迈开粗大的四肢在冰面上来回走动,似乎在马上要展开攻击的驾驶。 蚕丛、巴桑知道,只要它一个箭步,虎口一开,两人瞬间就会丧命。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蚕丛斜挎一步,他抽出腰身的英雄剑,试图跟白虎作最后的斗争。 白虎看到他抽出英雄剑,怒吼了一声,张开獠牙,作势欲扑。 巴桑卓玛吓得双腿发抖,她知道今天九死一生。 这时,蚕丛突然向前走了一步,奇怪的是,不知道咋回事,大白虎好像受到了某种莫名的刺激,它飞窜到冰川悬崖顶上,朝蚕丛怒吼两声。 蚕丛吓得脸都白了,但他依然向前走了两步。巴桑卓玛正打算制止他:“不要惹白虎!” 哪知道,白虎仰起头颅,转身跑了! 巴桑卓玛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其实,蚕丛、巴桑俩人并不知道,桑树神坛恰好在此刻,被黑纱女尔玛依娜携苗刀之威,劈开一道裂谷,再一次坍塌。传说中的“太阳五行轮”露出了地面,阴阳之力向整个世间扩散开去,作为创世神兽,它自然地捕捉到了这股力量。 而这,就是为何白虎突然离去的原因。 危险接触! 蚕丛和巴桑同时瘫软在地上。他俩情不自禁地抱在了一起,为着刚刚这半刻钟,为着这两次死里逃生,他们感觉到对方原来是如此可爱,特别是巴桑,她似乎发现蚕丛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一个特殊的位置。 可是,两个年轻人又好像突然顿悟一般,大概是发现对方依然是水火难容的敌对关系,又悻悻然松开了手,一阵局促。 蚕丛脸上红红的,火辣辣的,不知道是被白虎吓的呢?还是巴桑那股少女气息让他内心浮动。 巴桑脸上则完全是娇羞之后的坨红。她感觉到这个男子不一般,他跟父亲扎西多吉一样,是拥有正气与勇气的男人。 突然,她大叫一声,手指着前方,说道:“你看,一个涵洞。” 蚕丛举目四顾,他同样发现了绝壁之后,有一个藏身之所。 这日晚间,洞外寒风呼啸,鹅毛大雪簌簌地从天而降,洞内温度极低,由于缺少木材,因此他们冻得瑟瑟发抖。 巴桑卓玛蹲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紧紧扎着大腿,不断地搓着手、搓着腿,试图不让自己睡着,小时候,她就听说过,在这种极度低温的状态下,有些人会一睡不醒。 蚕丛同样冻得喘着粗气。 巴桑卓玛试图开玩笑,她说了一句:“这种感觉,好像我们第一次躲进涵洞的那个晚上,可惜,今夜没有木材。” 她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言语,一时间,洞内静悄悄的。 几个月来,蚕丛已经发现了这个女孩子是一个好人,她的心灵像水一样纯洁,他之所以在表面上排斥她,那是因为他固有的观念里,对关外的人存在一种狭隘的偏见,因此他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他明白,一个人好或者坏,一定得实际交往才能体会得到。 而人云亦云,只会招来误会。 实际上,他已经彻底感受到了她的纯真,她的睫毛蜷曲,很长,像雀鸟的羽毛,她的火红的头发,飘逸灵动,就像山顶上的枫叶,她的笑声,清脆悦耳,像拂动的风铃。她的心灵,干净透明,如这混浊世间里一朵洁白的莲花。 从踏进涵洞那刻,他们就发现对方的眼神完全变了,带着温情和缠绵,神态是说不出的悱恻,只是他们谁都没有点破,他们在吃鱼的时候,也变得不再随意,手指碰触的一瞬间,心灵上仿佛受到了一丝震撼,他们两几乎同时明白到,内心那颗火热的心,终于要控制不住的爆发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同时往对方怀里撞去,他们解开衣服的动作杂乱且粗暴,他们的激情如大河决堤,他们的呼吸急促且澎湃,他们已完全感受不到洞外的冰冷,他们同时感受到了对方身体的火热,他们在这种火热里完全沉醉。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水乳交融。 第二天清晨,巴桑卓玛早早地穿上了衣裳,在等到蚕丛睁开眼那刻,天已经大亮。 两人匆匆吃过东西,就奔出了洞外。只见天地一片肃静,晴空如洗,万里无云。 蚕丛心情豁然开朗,他长啸一声,巴桑卓玛就像冰川上的一只火红的精灵,她的笑一如刚见面时那般灿烂,她的心情就如同这天气,说变就变,她突然一本正经,怒道:“你别以为昨晚发生了那啥,我就会对你刮目相看或者唯命是从。” 蚕从知道自己的使命,也不避讳,他说道:“你是我的俘虏,得遵守规矩。” 巴桑卓玛倒是很有原则,在这一点上,她从来不说二话,直接将双手奉上。不过,她依然嘲笑蚕丛:“我跟你打赌,你一定找不到你的剑神前辈。” 蚕丛也不理会。 如此这样,接下来他们继续开始艰苦的征程,只是现在情况不同了,至少夜晚,他们不再因寂寞而感到寒冷了。 巴桑卓玛胡乱指挥着,蚕丛无所适从,他只能半推半就地按着她的指点,搜寻可行的路径。 第三天,在路过一个崖壁时,蚕丛的招风大耳突然听到一些脚步声,只见十几位弓箭手从雪地里爬出来,举着长臂弓对准了他。 蚕丛立马明白了,他中了巴桑卓玛的奸计。只见这位火红色头发的少女,突然转身,对着蚕丛笑道:“小子,关外是我们的天下,没有人可以逃离我们的控制。” 蚕丛睁着大眼,一脸不解和无奈。 巴桑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枷锁,并吩咐道:“将他用绳索套住,他是我的俘虏,你们谁也不准动他。”接着,几位大汉兴奋地跟巴桑卓玛打着招呼,然后将蚕丛的武器全部没收了。 蚕丛呆在当场,他怒道:“你将我带到了你们的地盘?你这是欺骗。一场赤裸裸的阴谋。” 巴桑卓玛严肃道:“我已经陪你找了三个月,我不可能无限期陪你找下去,小子,咱们两个人的游戏到此结束,如果你想要活命,从此刻开始,你最好乖乖听我的。” 蚕丛看到巴桑卓玛向前走去,不时跟那些青衣大汉交头接耳,然后不时回过头来,对自己露出轻蔑的笑,最后跟一位领头的酋长或者寨长做着简短的交流。 蚕丛看到,巴桑卓玛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由于距离太远,因此他并没有听到具体内容。 第104章 相逢 此后一天,蚕丛就成了他们的俘虏,他的双手被他自己的麻绳绑着,巴桑卓玛只跟他讲了一句话:“晚上,你只能一个人睡了。” 此后,就吩咐两个小厮看守,再也不曾搭理他,仿佛他们此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过,很多野人,似乎都知道他们之间有过故事,蚕丛明白,关外的人对待男女之事,似乎很开放,不是那么藏藏掖掖。 蚕丛看着她跟那些青衣汉子嬉笑怒骂,心里就像吃了黄莲,一阵恶心反胃。他认为,他得到了她的身体,那么理所当然,她属于他。 可是,巴桑卓玛好像在故意气他,故意让她那爽朗的笑声,惊动天上的飞鸟。这让蚕丛气愤不已,他想问个明白,“他们此前的交融,晚上的呢喃细语,梦里的情话,算什么?”巴桑卓玛突然叫了一句:“到了。” 蚕丛举目四顾,发现左前方是一片巨大的杉树林,右边是一处陡峭的绝壁,绝壁之下一处前坪,坪地里站满了几百上千个野人,他们身上几乎全都是青色的皮裘大衫,胳膊上,衣领上,挂满了兽骨,有狼的头,豹的脊椎,还有猴子的颧骨,有些带着狐狸皮制作的兽帽,这让他们走起路来,身上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 其中一个20多岁的年轻汉子,四肢匀长,腰插长剑,在十几米开外跟巴桑卓玛打招呼。蚕丛看到,这个大汉比自己高出一个头颅,像熊一样强壮,在寒风凌冽的冰川上,他两只粗壮的手臂露了出来,一股一股的肌肉,让人望而生畏。蚕丛注意到了,他似乎是巴桑卓玛众多追求者之一。这家伙有着精壮的体魄,扎实的肌肉,他似乎不惧怕严寒。自从他跟巴桑卓玛走在一起后,其他的男子都纷纷低下了头。 巴桑卓玛只属于强者,在这里,这成了一个共识。 的确,巴桑卓玛是冰原上一只火红俊俏的孔雀,她的绝美风姿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走到哪里,哪里都会投来爱慕的眼神。再加上她本来就是那种大咧咧的性格,因此,她自然成了女野人群里最闪亮的星。 蚕丛局促的站在当场,他被眼前黑压压的野人军团震撼到了,他们的眼神带着仇恨,各自做着份内的工作,有些在劈木材,有些在搭帐篷,他们都不把蚕丛的存在当做一回事,绝大多数战士都长得比平原上的男人要高大,目之所见,几十上百个帐篷,凌乱地在地坪上铺展开去,帐篷与帐篷之间,一些火堆随处可见,青色的烟熏飘荡到了遥远的天际。 蚕丛想着,关卡上只有200多位守望者,如果没有剑门关那独特的地势做屏障,那么这些野人将不费吹灰击败守望者。 他听到一些野人称这里为望天峰,而且,他们似乎马上要离开这个营地了。望天峰,上古传说中,亿万年前,东方青帝灵威仰和魔神将臣在这里展开了一场旷世大战,当时天地间万物凋零,寸草不生,青帝灵威仰一剑当空,力挽狂澜,将魔神将臣赶出了人类生活的这片土壤。当时,青帝一怒之下,将这座巍峨壮观的山峰劈开,从此万物复苏,一片欣欣向荣,站在峡谷平地上,只见天空还剩下一线,于此,先民们将这处绝壁称为望天峰。 巴桑卓玛从一个帐篷中钻了出来,他身后跟着那位彪形大汉,两人直接奔到了蚕丛身边。 蚕丛将思绪从悠缈的传说中拉了回来,他双眼如注,直直地盯着前方。 巴桑卓玛说道:“就是他,可以对抗白虎,并且,他把白虎吓走了。”蚕丛嘴角翕动,他试图解释,但是巴桑卓玛继续说道:“蚕丛,你想不想见一见你的剑神前辈,杨术。” 蚕丛一脸惊讶,然后露出一点喜色,他带着一种温情看向巴桑卓玛,但是随即旁边这个高大威猛的汉子投来敌意的眼神,蚕丛回避着,问道:“在哪里?杨雄前辈呢,在吗?” 巴桑卓玛脸若冰霜,并无表情,说道:“姜维。将他带来吧。”蚕丛了解道,这个汉子叫姜维。 巴桑卓玛走向前去,姜维露出轻蔑的笑,说道:“小子。你叫蚕丛,对不对?我看你不够强壮,但我敬佩不惧怕白虎的汉子,你勇气可嘉,咱们有空可以切磋一下。” 三个月前,杨术和杨雄自失去蚕丛和那个女野人的音讯后,一直在周边10公里范围内搜寻他们的踪迹。可是很快,大风暴来临了。 当时,气温断崖式下降,飞雪连天,寒风呼啸,两人眼睛不能视物,鼻子不能呼吸,手脚几乎要被冻僵,一些断枝残叶满天飞舞,眼见环境如此恶劣,如果不找个地方躲藏,那么直接会被这冰风吞噬。当时,杨雄叫道:“咱们暂且躲过这一晚,等待天气好了,再来寻找蚕丛不迟。” 杨术心有不甘,蚕丛是一个可塑之才,如此轻易地就消失在这茫茫的关外,忒也可惜。但是他明白,如果自己命都丢了,那还有谁去找寻他呢?如此,他们寻找藏身之所。 冰川绝壁,要找到一个栖身之所,也难于登天。杨雄和杨术两人搀扶着,靠近绝壁向前移动,飞雪迷乱了视线,经过两个时辰的艰苦,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看似能挡掉冰雪的栖息之所。 可是,洞口太小,于是两人用神兵利器,不断凿开冰层,直到累得精疲力竭,洞内足够两人活动,才忧心忡忡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等到冰雪停歇下来,两人胡乱吃了一些携带的干粮,直接将冰雪化为清水,拌着吃了。杨术前辈说道:“说不定那小子还在原地等我们,”杨雄微微疑惑,因为昨夜一夜冰霜,暴雪如瀑,地面的足印全部没有了,要找到来时的路,将会非常困难。 就这样他们越走越远,一连走了将近3个多月,一无所获,在他们觉得蚕丛这小子已经死了的时候,天空中出现了滚滚乌云,接着整个天幕黑暗下来,然后杉树林的鸟雀都被惊到了空中,倏尔,飓风从林中呼啸而出,两人站立不稳,他们赶紧将兵器扎进深深的冰层,稳住即将倾倒的身体。 就在他们惊魂未定的时候,树林里突然窜出来一些形象丑怪,没有血肉的骷髅人,他们的眼睛呈现蓝色和红色,牙齿剥落,手臂,大腿,小腿,腰腹等只剩下森森白骨,剑神杨术识得厉害,去年几十位兄弟就惨死在这些恶鬼的血盆大口下,他们不惧怕利剑,感受不到痛苦,而且杀不死。 杨术大叫了一声,“快逃。”杨雄拔腿便跑,但是这些骷髅人速度快的惊人,转眼就到了他们身前,杨雄足下打滑,倒在地上,活死人转瞬即逝。杨术抽出秋霜剑,使出生平绝技,一招“开山劈顶”将一个骷髅人的手臂卸下,杨雄趁机跑了出来。他吓得脸色全无,六神无主。 这批怪物中,似乎有一个头目,他那张白得如纸一样的面孔,有两颗红色眼珠,他的左肩背上插着一炳银色刚剑,他的紧身战服雕刻着见所未见的玄纹,他的靴子就像黑色的玄铁,走起路来“嘀嗒嗒嗒”作响,也许是感觉到了附近有人气,于是停了下来,左右搜寻。他悠悠地转过头颅,红色眼珠闪着光,他已经看到了有两个人影在胡乱砍杀,并砍下了骷髅战士的一只手臂,他微感诧异。杨术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穿着玄服的头目,但就在他接触到这个怪物头头眼神的那一瞬间,突然感觉到全身仿佛不受控制,他的动作变慢了,呼吸似乎也停止了,身上的血液冷得要凝固了。 骷髅军团头目,那毫无血色的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笑意。只见他微微抬起了手臂,杨术感受排山倒海的力量,像水,像风,又像火,让他难以吵架,他那拿剑的手仿佛被定住了。 他心下焦急,想着:“今日死期到了。”杨雄一脸痛苦,“呃,呃,呃”的胡乱砍杀着。 突然,天际上空传来了一声惊天“虎啸”。这虎啸震耳欲聋,一连几声,仿佛要劈开虚空。 虎啸是从远处的大山传来的。 骷髅军团头目,停下了手中动作,他似乎觉得人类的力量不堪一击,又似乎觉得更为重要的事情在前方,因此,怪物头头也不再关注两人,径直往前走,几十上百骷髅人,抬着头,迈着大步,浩浩荡荡,一往无前,很显然,远处天际传来了更为重要的召唤,一个骷髅人踩在了杨雄的腿上,他痛的昏厥,倒在地上。一个骷髅人打掉杨术的秋霜剑,足部重重地将他击昏了。 等到杨雄和杨术醒来的时候,周围围满了披着青衣的野人。他们的剑被没收了,成了这支野人军团的俘虏。 在蚕丛被俘的那天,杨术和杨雄已经被关在望天峰山下的山寨三天了。基于剑神杨术的威名,再加上野人的强者崇拜,因此他们两人并没有受到多少的羞辱,一些人甚至对杨术佩服至极,只不过,他们都明白,野人跟剑门关的守望者,是势不两立的,他们之间的仇恨存在了几千年。因此,他们私底下敬佩杨术,但是骨子里,又巴不得他死掉。 通过几天的了解与简短交流,杨术知道,他们要被带到一个叫五指山峰的地方,那里有野人部落首领,关外之王。他随即知道这个部落没有权限处理自己。他还了解到,一旦到了五指山峰,将是他的死期。一些送来饭菜的小厮跟他说:“快点吃,吃了好上路,只有几天你就要进棺材了。”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死掉,他在牢房中大叫着:“请问扎西多吉在哪里,我要杀了他。”野人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有些野人似乎很忌讳扎西多吉的名名字,叫嚷道:“扎西多吉是你能随便见到的吗?你就要死了,死了那条心吧。” 杨术痛苦不已,他知道报仇的希望没有了。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找到扎西多吉,杨雄明白杨术的内心,他说道:“扎西多吉手上有几条守望者兄弟的性命,即便你报不了仇,自有其他兄弟会办成这件事。”杨术只是摇头,他眼睁睁地望着望天峰下这处大本营,看到上千位野人,心下遽然。他想着,报仇,报仇,这眼前一千位野人都是他的绊脚石,想要击败或者杀死扎西多吉,甚至要见到他本人,都难于登天。于是,他暂且将私人恩怨放在一边。 他念道:“野人人数太多,听说这里才冰山一角,剑门关想要击败或者击退野人,难度非常之大。” 杨雄强调道:“是啊,假若人人都有你那出神入化的剑术,也许有一战之力。不然,只能自取其辱,”杨术一阵苦笑,他自言自语念叨了一句:“剑术,只有真正有天赋的人,才能登峰造极,一般人,并不具备修炼上层剑术的天资,我在蚕丛那小子身上看到了希望。” 杨雄知道杨术大哥有传授剑术给年轻人的想法,他说道:“可是蚕丛不见了,我们现在也自身难保。还有一点,你发现没,面对那些骷髅人,再精妙的剑术,似乎无济于事。”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儿,这支野人军团的领导者姜维来了,同时,他身边跟了一位头发火红的16-17岁女孩子。杨术注意到这个女孩子,发现她的眼神似曾相识,但是他已经被仇恨占据了内心,他知道自己要被送到别的地方去受死了,于是愤怒道:“要杀要剐,就在今天,何必啰哩啰嗦,徒增烦恼。” 巴桑卓玛脸上绽放笑意,对着杨数两人说道:“有人叫我们不要杀你,他的名字叫蚕丛。”只见蚕丛大步垮了过来,他激动得热泪盈眶,三月不见,恍如隔世,杨术从铁栅栏里伸出一只手臂,紧紧撅着蚕丛,说道:“小子,我们找了你好久,还以为你死了。” 蚕丛哽咽不止,鼻子眼泪糊了一脸。说道:“前辈,前辈,我找了你好久,没想到你们在这里。”接着三人紧紧地相拥在眼前,哽咽不止。 巴桑卓玛被守望者这种毫无由来的兄弟情谊弄得心烦意乱,她怒道:“两位前辈,这个小子从明天开始就要加入我们野人军团了,识相的,你们也放下身段,重新开始,从此再也不要回到关内去,野人军团,你也看到了,人数庞大,但是你们两位剑术神通,在这里一定有用武之地,并且可以大大地加强我们的事业。” 蚕丛突然怒气冲冲,他带着仇恨说道:“谁要跟你们同流合污?我们是极重荣誉感的守望者兄弟,眼里只有正义。” 巴桑卓玛懒得听他罗唣,他对守望者那套说辞也司空见惯了,于是说道:“正义?我懂你们的正义,而且,正义只有在这里才能大放异彩,正义在关内从来得不到伸张。现在也不要急着回答,今晚好好考虑,明天天亮就出发。”说完后,她带着姜维走开了。 晚上,旷古的冰川,没有一点风,深邃幽暗的天空罕见地布满了星星。星星一眨一眨的,饶有兴趣地瞧着这人世间的千姿百态。 在铁栅栏里,蚕丛三人吃过简单的便饭后,杨术说道:“小子,你听我的,加入野人是一个最佳选择。” 杨雄一言不发,他知道大哥杨术在打什么算盘。蚕丛哭丧着脸,摇头不语。 杨术带着温怒:“要接近扎西多吉,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你看看眼前这些野人,你杀得完吗?” 蚕丛低着头,无语凝噎,“不。” 杨术怒道:“只有加入他们,才能帮守望者兄弟报仇,阳江前辈怎么说的,你难道要违背你师傅的意愿吗?这条路,也是你师傅的心愿。这是唯一的机会。” 经过一番苦苦挣扎,蚕丛那颗坚硬的心,终于有所动摇,接着他说道:“如果哪一天,我杀了扎西多吉,给守望者兄弟报了仇,那么,剑门关是否还有我的位置?” 杨熊一阵悔恨,无言以对。 杨术继续说道:“这个自然,我们永远将你当做守望者兄弟中的一员,剑门关的大门永远为你开放。” 蚕丛继续说道:“我不一定能战胜扎西多吉。” 杨术突然站了起来,他看了看铁栅栏的尺寸,瞄了瞄空间大小,在地上捡了一根树枝条,说道:“我观察到了你的天赋。阳江的剑意你领悟到了十之六七,他的取死之道凌厉,刁钻,出其不意,让人防不胜防,下面我给你展示一套我的剑法。” 蚕丛知道,这是前辈生前最得意的连山剑法。 杨术一边示范,一边念叨:“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蚕丛一边观看,一边领略其蕴含的剑意。稍有不懂之处,杨术再重新演示。此后,蚕丛跟着练习一遍,他记忆力惊人,差不多记住了个大概。杨术感到一丝欣慰,最后他说道,“这套剑法,博大精深,非一时三刻能参透其中的奥妙,总之,你记住一句话,“静止如山,宜止则止,宜行则行。行止,即动和静,不可失机,应恰到好处,动静得宜,适可而止。” 蚕丛将这句话在心里默念了数遍,直到全部记住为止。此后,他看到前辈累得气喘吁吁,问道:“前辈,你怎么了?” 杨雄这时才第一次开口说话,说:“我们遇到了活死人,杨大哥为了救我,因此受了伤。”蚕丛凑近身前,见他痛苦万状,说道:“剑神前辈,你的大恩大德,我无以回报。” 杨术拍了拍蚕丛肩膀,说道:“有你这句话,足慰平生。我这点伤不碍事,休息片刻,无妨。” 这时,巴桑卓玛过来了。他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讥笑道:“临阵磨枪,不知道能学到几层。再说,你能不能活到明天,还得看我心情。小子,今晚你陪我。”蚕丛看着巴桑卓玛脸上那种幸灾乐祸,轻佻,随意,略带讽刺的笑意,他一阵懊恼,懊恼自己不该认识她,他不想离开牢笼,只想跟前辈待在一起,于是往后退了几步,巴桑卓玛见状,怒道:“你是我的囚犯,一切听我的安排。” 杨术此前一直没有仔细看这个刁蛮的女孩子,此刻在暗夜下,特地瞄了几眼,他发现她的身影一如16年前那个背影,他思绪如潮,内心波涛汹涌,他记得,当时她的眼睛也像这个女孩一样,明亮得如同这天上的星星,他突然问了一句,“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巴桑卓玛没有回避:“巴桑卓玛。” 杨术继续问道:“你父亲是谁。”他敏锐地看到她腰身上插着双鱼剑。双剑战法,是扎西多吉的自创,出自他对这天地间“一阴一阳,阴阳合一”思想的感悟。他对扎西多吉的剑法了如指掌,于此他才有这一问。 巴桑卓玛从来就不会隐藏,说道:“扎西多吉。” 杨术也不再追问了,他什么都明白了 巴桑卓玛又叫了一句:“你来不来!”她用那种凶巴巴地眼神看着蚕丛,蚕丛注意她眼色的变化,从凶巴巴变得柔软,甚而变得多情,带着询问,善意甚而有点柔情。蚕丛记得她这种眼神,在他们俩那几个销魂的晚上,她的眼神就是这种含情脉脉的感觉。他一阵悸动,“原来她还记得自己。” 杨术捕捉到了两位少男少女的心意,说道:“去吧。” 第105章 含情脉脉 星河灿烂,晚风舒畅 巴桑卓玛将蚕丛带到一处冰牙上,她安排了小厮解开了他的手,似乎从未把他当做敌人,她的行为洒脱、豁朗,且光明正大,她的笑声就像这清风与明月,让人心旷神怡,她特地交待小厮站在五十步开外。 蚕丛原本内心还有一些小算盘,可是看到她心胸如此宽广,气魄如此宏大,内心那种凛然正气油然而生,他的眼睛恢复了往日的精神。 巴桑卓玛坐在树根上,一抹清辉洒在她火红的发梢上,增添了她摄人心魄的美。她心平气和,说道:“你两次救了我性命,我还没有说谢谢。” 蚕丛坐在树桩上,说道:“你给我找到了两位前辈,并且,他们在这里获得了尊严,我也要感谢你。” 巴桑卓玛显然不想谈论守望者,再说,她觉得这事不值一提。 她伸出右手,指着天上的星星,说道:“那不足挂齿。你看,那几颗闪亮的星星,是不是像一个大大的勺子?” 蚕丛回复道:“是的。在岷山深处,就有最古老的星空传说,营盘山王国绝壁上的宫殿,就是按照北斗七星建造的。” 巴桑卓玛从小就生活在关内,最远得地方只到过剑门关山下,她第一次听说,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奇怪的事,她好奇心大作,说道:“有机会去观看一下。绝壁上建造宫殿,简直匪夷所思。” 蚕丛继续说道:“不只是你有这个想法。七座宫殿,宏伟壮观,大气磅礴,一千年来,许多信徒都匍匐在北斗七星宫殿下,做着最虔诚的祝愿。” 巴桑卓玛问道:“如此恢宏的建筑,那不是要耗费许多人力,物力…” 蚕丛回答道:“听说用了整整200年才建造而成,前后有几十万能工巧匠参与进来。” 巴桑卓玛知道,关内的人都是强权制度下的产物,如此巨大的工程,其中有多少压榨和奴役?有多少眼泪和鲜血?她盯着天上的星星,觉得继续谈如此严肃的话题,太煞风景。 她调整了一下心情,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长长地呼了出去,看着冰牙下,白色冰川一望无际,直到与天相接,她悠悠说道:“你看,这夜景,美轮美奂,诸神将如此盛景赐予人间,可是,真正懂得欣赏的人却是寥寥,歌手们唱和的‘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这不正是歌词的写照吗?可是,谁能真正静下心来体会呢?” 蚕丛感受到她话外有话,但是他不知道如何接,于此回了一句:“没有人可以离开红尘,因此没有人能够脱离痛苦,生,老,病,死,爱,恨,情,仇,试问谁能独立于外。” 巴桑卓玛知道这些道理,她说道:“有人能够独立于外,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达到这种境界,我做不到。这也就是我之所以叫你出来的原因。” 蚕丛讶异世上居然会有如此高人,他心里想了想,脱口而出:“扎西多吉?” 巴桑卓玛说道:“是的。只要你见了他,你一定会臣服在他脚下,我说的臣服,是钦佩,是发自内心的崇拜,这也就是我为何要你加入我们的原因。” 蚕丛嗤之以鼻,他想着,假若是这样,他如此崇高,那么他十多年前就不会杀害情同手足的兄弟,背叛守望者宣言。他心里念叨着:背叛守望者宣言,一定会受到诸神的惩罚。他说道:“他是你父亲,所以你钦佩他。” 巴桑卓玛严肃道,“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的爱,我12岁就独自在野外生存。这里是强者的天下,我佩服他,不是因为他是我父亲,而是他的剑术和胸襟,他就像一座山,巍峨,雄伟,让人难以逾越。” 蚕丛不屑一顾,“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杨术前辈的剑术,再说,在剑门关上,还有一位前辈的剑术,同样神秘莫测。” 巴桑卓玛闻言不置一词,甚至没有丝毫波澜,她说道:“杨术杀不了他,甚至都无法接近他。如果你也想为那些沽名钓誉的守望者报仇雪恨,同样也是痴人说梦。我刚看了你们的剑术,尽管高深莫测,但是依然杀不了扎西多吉。” 蚕丛知道剑术只是一种“术”,或者说“战术”,高手对决起来,实际战况复杂得多,他激愤起来,“那你叫我来是何用意?我们是你们的囚徒,对这里的野人来说,杀死我们,比踩死一个蚂蚁还容易。” 巴桑卓玛说道:“我不是说了吗,叫你们加入进来,我们的事业才是这天下最光明而正义的事业。” 蚕丛想到他们之所以于五指山峰集结,目的是要攻打剑门关,他恼羞成怒:“守望者永远守护整个古蜀大陆,2000多年来,这颗心未曾变动,我们都在诸神面前发过誓。” 巴桑卓玛一阵苦笑,说道:“蚕丛,我叫你来,不是跟你吵架的。你说的这些难道我不懂吗?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去看看鸡心寨吧!你去看看你们那个最伟大的指挥官吧!他现在是死是活,还是一个未知数。” 蚕丛呆在当场,吓得一惊:“他们怎么了?鸡心寨怎么了?” 巴桑卓玛站了起来,说道:“据姜维汇报,鸡心寨一片狼藉,到处是残肢断腿,所有的马都死了。” 蚕丛双手紧紧撅着树干,他想到了马竞、桃木、苏珀尔、林峰等人,还想到了那个叫小葡萄的婴儿。他不忍问道:“可还有活着的守望者?” 巴桑卓玛觉得这话题点到为止即可,她同样觉得这事不值得大惊小怪,她温怒道:“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这些情况,我如果…如果我不想告诉你,你又怎会知道呢?再说,野人军团,死在白色之神手里的不计其数,又有哪些人会去缅怀?谁又记得他们的名字呢?” 蚕丛看到巴桑卓玛有点气恼了,他安慰道:“算我对不住了。只是,那里有我最好得朋友。” 巴桑卓玛说道:“我知道你不想你的朋友死,但是我也不希望你死。” 蚕丛纳闷道:“我不会死。” 巴桑卓玛气愤道:“如果你要去杀扎西多吉,你就会死,如果你不加入我们,你同样会死。” 蚕丛大义凛然,“既然这样,我就光荣赴死。” 巴桑卓玛感觉到无可奈何,她温言道:“蚕丛,我不是每天晚上能够跟你做促膝长谈,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我相信,能够面对白虎而毫不怯懦的男人,一定也是能够做出最正确选择的男人。我感受到你内心的炽热,这种炽热就像天上燃烧的太阳,我不希望他未曾真正燃烧,就迅速熄灭。” 接着,蚕丛被两名野人带到囚笼里。巴桑卓玛说道:“我还要继续欣赏这天上的星星。你先回去吧。” 第二天,清晨,巴桑卓玛和姜维一声令下,整个营地开始迁徙。他们两人一个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一个骑着一匹胭脂马,两匹驽马在冰川上肆意奔腾,一前一后,迈开矫健的身姿,就像一白一红两只蝴蝶,宛若神仙眷侣,姜维兴许是格外兴奋,巴桑卓玛能安全回来,对他来说意味着世间一切都充满着希望,他的青色大披风在烈风的吹拂下,如同一道闪电,巴桑卓玛同样兴致高昂,大概是因为终于可以离开这个该死、食物寒碜、环境恶劣的望天峰了。 她的火红的秀发在迎风飘扬,看上去如同一只火红狐狸,蚕丛、杨术、杨雄在几名小厮的招呼下,只能徒步而行。 巴桑卓玛的烈马从蚕丛身边一闪而过,彼此形同路人。 督导员杨雄似乎一夜未曾合眼,他精神恍惚,脸色闪现极为疲惫的神色。蚕丛从来没有见过督导员精神如此涣散、萎靡,他记得在在剑门关时,督导员永远是一副斗志高昂的模样,讲起话来意气风发,慷慨激昂,就像一台永不停歇的机械。但是今天,给人感觉就像生了一场大病,他脸色苍白,萎靡不振,垂头丧气。 蚕丛凑过去问道:“督导,你今天怎么了,是有哪里感觉不舒服,我想办法给你弄匹马。” 哪知道杨术直接训斥道:“不用管他,他自然会好。” 接着继续给蚕丛讲述连山剑法的三大要点。杨术感叹道:“剑法的最高境界,讲求人剑合一,形动、意动、心动。” 蚕丛默默听着。 讲完连山剑法后,杨术前辈又接着说道:“阳江是我的好兄弟,他的取死之道,我也可以给你分析分析,这么多年来,我跟他交手了无数次,对他的剑意同样有所心得,我现在一一给你阐述其要点,你自己想办法体会。” 蚕丛一阵纳闷,他疑惑道:“前辈,时间可充足得很啊。你如此焦急,是何意思?” 杨雄无语凝噎,将头撇开一边。 杨术怒道:“你只管记住,时间不多了。”蚕丛看到前辈如此严肃,眼神刚毅,不容置疑,只能继续吸收。他想着:前辈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冰路前行,鼓噪乏味,穿过一座一座山峰,跨过一道一道冰堑,如此这般,一直到了中午时分,大部队走了上百公里,大家步履蹒跚,略显疲态,巴桑卓玛和姜维吩咐大家休息。 姜维叫了一句:“休息2个时辰。”于是整个队伍一千多号人,蹲在雪地上休息。蚕丛一边吃喝干粮一边回味着前辈传授的理念,不懂的地方就提出了疑问,杨术不厌其烦地给他解答。 这段路程整整行使了五天,野人群中爆发出了阵阵欢喜之声。其中有人叫道:“快到了,终于要到了。” 蚕丛看到,这边植被渐渐多了起来,一整座山,全部都是杉树,而且,没有被大雪覆盖。 杨雄叫了一句:“御龙峰。” 杨术明白,只要过了“御龙峰。”那就离五指山只有一天的路程了。 传说,上个纪元,天德上帝,黄帝在此峰上降伏了一条巨龙,有先民看到他骑在这条巨龙的头上,腾云驾雾,呼风唤雨,因此这座山峰被后世称为御龙峰。蚕丛望着御龙峰的山巅,遥想上个纪元那些盛况,感叹着上古圣贤的大智慧,同时,他感觉自己的渺小。 巴桑卓玛骑着胭脂马,“踢哒、踢哒”地奔了过来,她心情大好,脸上的笑容如一朵灿烂的玫瑰,她叫道:“趁现在休息,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五天来,她不曾来看过自己一次,蚕丛想到自己在她心中就是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猫小狗,心里一阵怨恨,他回答道:“不去。” 哪知道杨术前辈踢了他一脚:“人家公主的好意,你不要拒绝。” 于是,蚕丛坐上了她的高头大马,一起往御龙峰而去,他坐在她身后,感受到她身体温软如玉,一阵阵少女体香,从她的火红的发梢传到他的鼻尖上,让他难以自控。 蚕丛忍不住问道:“你几天都没有理我。”巴桑卓玛没有回答,一个劲地往山上飞奔,经过一柱香时刻,他们终于到达山顶。 风和日丽,暖煦的阳光普洒在大地上,这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一些没有冰川的地上、大树下,青苔泛着绿意,山顶是一处略微倾斜的平地,平地正中央长了一个大梧桐树,林荫如盖,一些斑鸠、雀鸟在树上跳跃,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巴桑卓玛下得马来,大笑着,然后摆开了双臂,欢呼雀跃,似绚丽的金丝雀。 蚕丛将马匹栅住后,纳闷她为何要将自己带到这山顶,正当他转过头来时,他的嘴唇立马被她那娇嫩、湿滑、温软的舌头给封住了。 巴桑卓玛呼吸急促,她快速地解开了他的上衣,蚕丛那压抑的情绪在她那泛滥的爱意带动下,立刻被挑拨起来,他感觉到身上一阵发热,同时发觉巴桑卓玛的身体更热,隐藏在心间的情愫,像火一样,瞬间膨胀,两人嘴巴黏着嘴巴,舌头在肆意狂卷,情欲被完全激发,接着这对少男少女的浴火像奔腾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一阵猛烈的发泄完后,蚕丛跳将起来,怒道:“你把我当什么了?是你发泄的工具吗?讨厌的时候就弃若敝屣,需要的时候就如漆似胶、热情似火?” 巴桑卓玛显然没料到蚕丛会说出这句话,她感到一阵委屈,她扣上最后一粒纽扣,怒道:“你以为我是这样的人?”她眼眶浸满泪花,“的确,我们关外的年轻人是追求最原始的快乐,但这只是其他人,并不代表我。” 蚕丛呆在当场,他依然抗辩:“我看到你跟姜维在一起。” 巴桑卓玛回复道:“对的。但这又代表什么?他是在追求我,而我信奉强者,姜维是年轻族人里最强大的男人。”她脸上一阵娇羞,“但那也只是在你出现此前。” 蚕丛一阵错愕,惊悸。 巴桑卓玛继续说道:“你以为我跟他之间干了什么?这几天来,我晚上都是一个人,守身如玉,这还不是为了你。” 蚕丛没想到她也在想自己,他从她的眼角感觉到了她的心意。他蠕蠕说道:“那是因为你不理我,你看看你,这几天来,不曾跟我说过一句话,就好像我不存在。” 巴桑卓玛说道:“你是囚徒,你得明白自己的身份,我接近你,只会让你更加不安全。你知道吗?现在有多少族人,想来挑战你,并杀死你,你能干掉一个或者两个,但你能干掉十个吗?还是一百个?” 蚕丛想着,自己并不一定能击败姜维,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巴桑卓玛继续说道,她脸上一阵焦急:“现在,这已经不是主要问题了,而是马上就要到达五指山峰了,你懂吗?每年,五指山峰将会举行一次誓师大会,各大领主,将会将一年来捕获的奴隶、侠客、武士,甚至是牧民,全部送到五指山峰上,他们如果愿意从此加入我们,那么将一起开创我们的大业,如果不愿意,那将是死路一条。” 蚕丛疑惑道:“难道有人会愿意加入野人团队?” 巴桑卓玛并不忌讳他将自己称为野人,她说道:“是的。那些武士、侠客,基本上就是为了加入我们而来。” 蚕丛有点意外。 巴桑卓玛看到时间不多了,继续道:“绝壁长廊已经失去了往日的荣光,有些关卡的防护作用已经消失,因此,每年都有大量的正义之士翻过长廊。” 蚕丛听总指挥说过,大量关卡年久失修,他听到此话倒也见怪不怪,他现在担心两位前辈,脸现忧色,他知道剑神杨术的高傲,同样理解杨雄前辈的倔强。而他自己,可以假作投降,只要杀了扎西多吉,剑门关依然会接受他。 巴桑卓玛接着道:“你得做通两位前辈的工作,而且,你必须加入进来,没有一个人可以离开这里,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 蚕丛观察到了,如果三人在身体完全健康的情况下,只要有兵器,再借助冰川地形,运气好的话,可以悄悄的从这一千人的团队中离开。因为他发现,他们的防守并不是特别严厉。 他在寻思脱身之计。 巴桑卓玛拍掉了身上的草屑,抚弄着碎发,站了起来,她走到悬崖边上,说道:“你看下面,”蚕丛走到悬崖边上,他看到广袤的平原上,南边,西边,有几路人马,每一路都不比姜维率领的少。 他脸上带着惊讶,同时带着忧虑。 他担心的是,这些人会攻占剑门关。 巴桑卓玛继续说道:“这只是我们的冰山一角,许许多多的领主都会来参加今年的大会。” 蚕丛想着每位领主大概是一千多人,他问道:“有多少位领主呢?” 巴桑卓玛说道:“有一百多位领主,我和姜维率领的这只力量最小。最大的领主,其规模有3万人。” 蚕丛闻言震惊,他听莫克明先生和丹丘生老先生说过,整个都广平原最古老的城邦,什邡古国,战士也不超过3万人。那就意味着,这边几个领主的战斗力加起来,就可以比得上一个什邡古城。何况,他们有一百多位领主。 蚕丛继续问道:“这么多人到达五指山峰,应该不仅仅只是收纳新人那么简单吧?” 巴桑卓玛说道:“肯定呀。誓师大会只是一个小插曲,真正的大事,就是我一直说的,为自由和生存而战,你是一个有正义感的勇士,连神兽白虎都惧怕你,整个部落,都将为你欢呼。” 蚕丛说道:“我根本不觉得自己能吓走白虎,再说,吓走白虎,又能代表什么呢? 巴桑卓玛望着远方,悠悠说道:“你知道黄帝传说吗?” 蚕丛说道:“我知道他统一了许多部落,让天下大统。并且我还看过《黄帝内经》,知道他是人文初祖。” 巴桑卓玛说道:“是的,他是人文始祖,他教人播百谷草木,大力发展生产力,制衣冠、建舟车、制音律、作《黄帝内经》等。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些。” 蚕丛问道:“那你是指的哪方面。” 巴桑卓玛说道:“我要说的是御龙术,你看这里,我们站的这个地方,就叫御龙峰。传说,黄帝当时在这里遇到了一条黄龙,并飞天而上。”巴桑卓玛向前走了两步,说道:“你听我背一段古书给你听听‘黄帝采首山铜,铸鼎于荆山下,鼎既成,有龙髯垂胡下迎黄帝。黄帝上骑,群臣后宫从上者七十余人,龙乃上去。余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龙髯,龙髯拔坠,坠黄帝之弓。百姓仰望黄帝既上天,乃抱其弓与胡髯号。’你听,我记得不错吧。” 蚕丛惊讶于她的记忆力,但他不认为这跟白虎有啥关系。 巴桑卓玛继续说道:“上古有四大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玄武是灵蛇与神龟的组合。这四大创世神兽,只有真正的天下共主才能驾驭。所谓‘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灵,以正四方,王者制宫阙殿阁取法焉’。黄帝就能驾驭青龙。他是传说中的五德之身。 蚕丛问道:“什么叫五德之身呢?” 巴桑卓玛也是一知半解,回答道:“金德、木德、水德、火德、土德啊。具备这五种力量的人,就可以驾驭四大神兽。上个纪元里,大禹就是五德之身,因此他镇压了一条恶龙。” 蚕丛纳闷道:“你意思是说我是五德之身,所以能驾驭白虎?”他对她的认为,表示惊讶,而且不赞同。那只白虎如此恐怖,人力所不及。要骑上去,他认为自己做不到。再说,他连白虎的影子都找不到。 巴桑卓玛并不否认,她说道:“我也没说绝对,仅仅是我的猜测,我看到你并不惧怕白虎。你要知道,整个部落没有人在那种情况下,可以逃离白虎的血盆大口。” 蚕丛不想跟她谈这些异想天开的事了,他问道:“这个跟你说的,关于生存的大业,有啥关系?” 巴桑卓玛看到时间很晚了,于是说道:“你到了那里自然就知道,没时间了,咋们下去吧。明天一切就能见分晓。你要做好准备!” 第106章 远古巨人 当蚕丛回到营地的时候,人群中出现一阵骚动,杨雄和杨术两位前辈好像跟野人战士发生了冲突,其中姜维跟几位手下在挑衅,大喊大叫,拿着长剑,点点戳戳。周围的年轻人或站或立,一阵讽刺与笑谑,极尽揶揄,就像在看猴戏。 因为杨术双手被绑缚,因此他的战斗力发挥不出来,蚕丛看到他身上显然负伤了,血迹森森。巴桑卓玛纳闷,这才离开一会,怎么营地里出现如此大事。她赶紧走向前去,一阵训斥。 蚕丛一股怒气喷将上来,直接往姜维身上撞去,他怒道:“欺负一个没兵器的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姜维看到他跟在巴桑卓玛后面,想到连日来,自己受到的憋屈与苦闷,然后卓玛这次见面以来,每天晚上有意无意的回避,他心理那股怨气再也压抑不住了,他往地上甩过一炳长剑,然后推开巴桑卓玛,怒道:“小子,我不相信你能吓走白虎,咱们较量一下。” 姜维是整个年轻人战斗力最强的刀客,他的长刀有四五十斤,使出来威力巨大。巴桑卓玛一阵焦急,但是她明白,部落的男人阵势一旦摆开,女人只能回避。蚕丛扎下马步,为着两位前辈受到的羞辱,也为着男人之间的尊严,他必须迎接这种挑战。 姜维长刀划开一个八字,三步并作两步,直冲蚕丛身前,蚕丛一剑横天卸开攻势,然后右臂前摆,一招“浮光掠影”直切他的横眉,姜维是以力量取胜,因此他的每一道都有开山辟地的力量,蚕丛很快发现,生平对战的年轻人当中,他的力量和速度是最快的。如果是在没有碰到杨术之前,那么他越到后面,取胜的机会越渺茫,但是自从学会了连山剑法的剑招,加上对“取死之道”的领悟,他在第30招以后渐渐扭转颓势,然后跟他斗了个旗鼓相当。 对姜维来说,他遇到了生平劲敌。 只见他看了巴桑卓玛一眼,然后脸露杀机,卓玛知道他要使用凶残的“绝命刀法”了,部落里许多年轻人都在其刀法下战败或者负伤甚至送命。蚕丛就在这当儿,出其不意地将杨术前辈手上的绳索切断了,他意图很明确:趁着混乱,抢到一炳剑,然后解开杨雄前辈的双手,三人一起杀出去。可是,杨术前辈一动不动。蚕丛已经没有思考的余地了,他急忙回了一招,然后往左前方斜挎一步,接着回了一招“狂风骤雨”,姜维秋风扫落叶般横砍两刀,蚕丛连退两步,巴桑卓玛一脸焦急,蚕丛见他下盘漏洞大开,于是从“取死之道”中领悟的精妙剑法开始使将出来。姜维连连后退,躲避着对方像蛇一样的“碎步小剑花”,接着他大吼一声,一招黄蛇出洞,削掉了蚕丛一丝头发,人群中一阵惊呼,姜维暗探可惜,以前这招,可是一剑封喉,这小子居然能够躲避开去。蚕丛滚落一圈,马不停蹄,接着将连山剑法的“连绵不绝”使了出来,姜维后退三步后退,将他攻势回封,然后举起大刀,从左上方向斜劈下来,蚕丛举剑横挡,接着左臂横肘,击在姜维的下颚,这一肘击力量巨大,蚕丛在黑水寨的时候,专门练习过箭术,所以姜维没有抵挡住这一肘,往后摔了下去。人群一阵惊讶,接着一阵骚动。许多人难以置信。从比武角度来说,姜维显然败了。 巴桑卓玛脸上绽放笑意,姜维恼羞成怒,他生平从未有过败绩,弹跳起来,推开前方的野人兄弟,又要向前挑战。但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剑神杨术从身旁小厮手上抢过一炳钢剑,大叫一声:“叛徒,你不配做守望者,你违背了守望者誓言。”蚕丛没想到剑神前辈这时候发怒了,他一阵纳闷,这时杨雄只是低着头,唏嘘不已,杨术不给蚕丛思考的机会,一招:“双龙戏珠”,直逼对方中宫。蚕丛见来势凶险,只能仓促应战。经过刚刚一番战斗,蚕丛已经对连山剑法和取死之道领悟更上了一个层次。而且杨术前辈招数看上去凌厉无比,实际上是在他面前展示精妙剑法,蚕丛跟他对攻起来,野人在周围发出幸灾乐祸的声音,因为有些人已经知道了——蚕从加入了野人军团,这些天来,巴桑卓玛在不断放风,说守望者蚕丛正式加入野人军团。野人们不断奚落剑神,给蚕丛加油鼓劲。 这也正中杨术的下怀,这是他最后的心愿。他在牢房里不断地跟杨雄强调,“只有蚕丛有机会接近扎西多吉,他跟人家女儿好上了,至少可以近距离暗杀。”杨雄并不是不同意这一举措,但是他回击道:“这个方案可行,可是你不要舍生取义啊。”对此杨术回复道:“蚕丛只有杀了我,扎西多吉才会放松警惕。这样他的成功率将大大增加。”这也就是蚕丛一路上看到杨雄前辈如此沮丧的原因。 杨术将所有剑招使完后,他的求死心态昭然若揭,而蚕丛已感受到了他的死意:“前辈,你听我说,我跟巴桑卓玛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回事。”杨术大概是为了气他,或者让他动怒,直接讽刺道:“守望者不能与野蛮人苟合,你小子是剑门关的败类,你贪图美人,沉迷女色……”蚕丛被他越说气恼,他立马回击一剑,杨术发疯了般:“对啊,就这样,你杀了我吧,这样你就可以真正做一个野人了。”蚕丛带着哭腔,他用长剑封住他的上身,杨术突然抢到他的身前,两人双手紧紧交叉,他不断地羞辱着:“小子,双面人,叛徒,野种。”然后他趁机将左胸往前一送,长剑从小腹插了进去,鲜血流了一地,巴桑卓玛大概没想到会是这一个结局,她走到了两人身前,企图阻止自相残杀的局面,而这时,杨术呼吸急促,手脚抽搐,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他看着巴桑卓玛问道:“小女孩,请告诉我你妈妈是谁?”巴桑卓玛看到他表情狰狞可怖,回复道:“格桑曲珍。” 杨术似乎碰到了天地之间最美妙的事,他连说了三句:“很好,很好,很好。”接着,他闭上了眼睛。他的手指,则紧紧抓着蚕丛。 蚕丛倒在地上嚎啕大哭,杨雄更是哽咽不止,捶胸顿足,匍匐在地上。无数野人看到这一幕,无不振奋,他们因为强者的加入而欢欣鼓舞,同时为扎西多吉除掉这一劲敌而高兴。 巴桑卓玛倒显得不是太高兴,当然,她也感觉不到悲伤,在关外,死掉一个人,再也正常不过。姜维看到蚕丛真的加入了野人集团,也对刚刚发生的事不再耿耿于怀。他大叫着:“烧掉尸体,烧掉尸体。” 蚕丛已经知道了这边有烧掉尸体的习惯,他只是大叫着:“让我再看一会他。” 一直到晚上,蚕丛跟督导员杨雄都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杨术的死,显然让他们难以接受,特别是杨雄,这么多年,亦师亦友,他伤心决绝。巴桑卓玛期间来过一次,并吩咐了小厮将他们手上的缆绳解开,并送上了美味佳瑶。杨雄至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他喝过一点小米粥,自顾自地睡在一处草地上,蚕丛明白,他对自己成见很深,深到只有杀了扎西多吉,这种情况才会所改观。 整片树林静悄悄的。不知名角落里有夜鸟的“咕咕”声,蚊虫的“唧唧”声,还有远处冰川上传来冰原狼的吼声。 突然,树林里一阵骚动,一些八九尺高的小树,直接倒在了地上,就像突然有猛兽在树丛中穿行,杨雄和蚕丛突然站了起来,他们抽出钢刀,做戒备状态。接着听到巴桑卓玛爽朗的笑声,在林中炸开了锅,姜维同样骑着一匹烈马冲了过来,“踏踏”地马蹄声,惊动了休憩的人们,许多人看到暗影中走出来的人群,接着爆发出欢呼声,蚕丛和杨雄注意到,他们是另一个领地的野人。 突然,几个身高3丈3尺左右的巨型人出现在了眼前,蚕丛、杨雄连续后退了几步,他们注意到,巨人身躯高大,挺拔如同一座山,一些小树横挡在路中间,直接被他们用双手推开。蚕丛感觉到他们力大无穷,走起路来,地动山摇,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巨人。 巨人,远古防风氏后羿,整个古蜀大陆的所有民众,只听到他们的大名,没有人真正看到过本人。蚕丛仰起头,他带着诧异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巨人的脸部长满了褶皱,眼睛比水牛的眼睛还大,他们的手掌长满了茧,脚上爬满了黑毛,没有鞋子可以匹配他们的脚掌,他们的衣服就是几块黑色的布,大概,他们从来不知道寒冷的滋味,他们的武器是一根根的树桩。巴桑卓玛突然跑了过来,跟其中一个巨人打着招呼:“大牛”。这个叫“大牛”的巨人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蚕丛感觉到巨人们的表情似乎很拘谨,一直绷着脸,好像有点不近人情。 巴桑卓玛将蚕丛拉到一边,说道:“你不要长时间盯着他们。他们会认为你不怀好意,从而对你发怒。” 蚕丛疑问道:“怎么会这样呢?” 巴桑卓玛说道:“巨人,远古纪元就已经存在了,传说女娲娘娘创造了他们,后来巨人族形成了一个叫防风氏的部落,阴阳纪元时期,巫族,人族,神族,龙族大战,巨人族也加入了那场大战,最后巨人族失败了。现在,留在这个世界的巨人已经不多了。” 蚕丛蠕蠕问道:“他们好像不会交流,也不会说话。” 巴桑卓玛说道:“他们只会跟同伴交流,他们不是人类,所以不会讲人类语言。” 蚕丛继续问道:“你们有多少巨人呢?然后,难道巨人之间,也有领地之分吗? 巴桑卓玛说道:“几千年前,巨人族之间围着领地彼此相互攻伐,后来天德上帝黄帝利用无上大神通,将巨人族收服。巨人族进入了和平期,大禹自由民进入后,跟他们相处融洽,因此现在每一块领土的巨人就归每一块领主管辖。” 蚕丛看到巨人们如此魁梧雄壮,问道:“那是不是巨人数量多的领主,实力就越强大。” 巴桑卓玛说道:“是的。我和姜维的部落有十多个巨人,只能算是实力非常小的领主。但是,领主之间不轻易发动战争,因此巨人数量多少不是领主实力大小的绝对保证,如果是不正义的领土之争,巨人们不会出战。因此,这边势力最强大的人,往往不是巨人数最多的人。” 蚕丛继续问道:“听说关外出现了关外之王。” 巴桑卓玛突然站了起来,说道:“这次大会最重要得目的就是选出关外之王。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统一整个部落。” 蚕丛想到她此前说过:“只要征服白虎,那么就可以称为关外之王”,他认为这是无稽之谈,于是继续问道:“怎么才能选举的出来呢?” 巴桑卓玛看到巨人们进入了休憩状态,于是小声说道:“现在众望所归的就是扎西多吉,然后是老一辈人群中的汪中龙。他们两位都是雄才大略的英豪,大家都愿意听从他们的安排。” 蚕丛想到扎西多吉已经位高权重,身边肯定围满了巨人,武师,野人守卫,他开始担忧自己能不能完成杨术前辈的遗愿。巴桑卓玛看到蚕丛神态恍惚,想着他今天连番两次大战,耗费不少精神,白天必定累坏了,于是说道:“你睡吧,咱们明天再聊。” 这时姜维跟部落野人交待完一些事情后,正好来到了巴桑卓玛身边,两人一阵唧唧哇哇,随即走了。 第107章 水魔法 上古歌手门唱和的: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恰巧可以形容青水此时的处境,自从跟火圣女分开后,在凤凰古城回雅安古城的路上,青水,扎木,扎斯,扎罗,佳琪,涂磊一行遭到了各大部落的连番追击,听扎木说道,有彝族,傣族,布依族等士兵,涂磊跟青水说:“这趟旅程,行程安排极为周密,按以往经验,不可能有其他族的人会知道我们的行踪。” 扎木目光锐利,敏锐地说道:“只怕这是一个惊天大阴谋。”咋们得加快速度,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青水坐在车辇里,拉开耷拉的车帘,一阵焦急,她根本想不到,在这段看上去极为安全的路上,居然会埋伏如此多的高手。在面对白族的强大攻势时,扎木和扎斯拉着马车全速前进,涂磊,扎罗跟雅安城的兵卫断后,经过一番激励的对抗,涂磊上身中了一刀,雅安古城士兵战死了几十位,青水在前方木亭旁边焦急地等待。看到后方杀的人仰马翻,一些士兵手足俱断,触目惊心,她左手扶着车辕,右手捂着肚子。想到肚里的宝宝,他她噎下一口气,强制镇定。 紧接着,两名勇士将涂磊扶到车辇里,青水骑上了战马,她说道:“咋们不能分开,将所有力量集中到一起。” 此后三天,他们遇到一些小范围阻击,损伤甚微,最后再距离雅安古城30公里的黄鹤坡,最大的一次规模的攻击来临了,当是时,天上浓云滚滚,暴雨即将来临。飓风刮过山上的蝴蝶草,虎尾芒,金边麦冬,刮过水杉树和梧桐树,吹到了对战双方的身上。这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每个人脸部都绑着面罩,他们不想让青水一行知道底细。扎木骑在高头大马上,问道:“来着何人?鬼鬼祟祟,有何企图?”对方也不跟扎木,扎斯等废话,骑着烈马横冲直撞,接着双方人马一阵砍杀。佳琪,佳鑫等战士守护在水圣女身边,涂磊拉开车帘,跟青水说到:“我猜想,这是城主高雄派来的杀手。” 青水心里一阵惶遽。想着丈夫高瀛此前跟他讲过的高山地区的情况,凤凰城与雅安城的关系,高雄族长眼中那深不可测神色,她就基本上猜到了,可惜,没有时间给她作过多的思考了,只见天上几个黑影一闪而过,几只雄鹰从空中飞窜过来,速度之快,如离弦之箭,形势急转直下,且危机万分,青水连忙安排弓箭手射击,但是雅安城的士兵本来就不多,又要躲避天上的雄鹰,因此他们手忙脚乱,纷纷退却,一些士兵稍有不慎,要么被刀砍伤,要么被天上的雄鹰啄伤。 此时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青水站在雨滴里,看到地上的血水汇聚成一道水流,从陡坡上,倾斜而下,紧接着,扎罗背部受到重创,他大叫一声“啊”,旋即匍匐在水地里,一动不动,顷刻殒命。扎木和扎斯无法分身,一旦分神将步其后尘。青水一阵恼怒,她感受到了肚子里的隐隐胎动,但是她想到但是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向前走了两步,突然蹲了下来,紧接着双手撑在地上,她大叫一句:“水之力,水神,请赐给我力量。” 只见地上得水突然汇聚到了两条水龙,水龙变成了无数道箭簇,向天上的飞鹰射去,向那些蒙面大汉射去。几只雄鹰掉落下来,大汉手臂北水箭射到,他们根本想象不到水圣女的力量居然如此恐怖,纷纷向后退却。 整个对战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青水蹲着地上喘着粗气,大概施展水魔法耗费她的极大的心里,引发了肚子里的胎动,让她难以支撑。她捂着肚子,佳琪和佳鑫过来搀扶她,扎木和扎斯则将扎罗的尸体抬道路边上,挖了一个大坑,用泥土将其掩埋。 突然雅安古城方向本来几十铁骑,涂磊兴奋说道:“高瀛城主来了。” 接着“高瀛,”,“高瀛”的声音此起彼伏。青水感到一阵眩晕,她知道刚刚存在侥幸,如果对方人数再多点,或者对方再多停留片刻,那么青水的水之力将坚持不了这么久,她感觉到这跟肚子里对我孩子有关。 高瀛将青水背到另外一座车辇里,看到自己爱人脸色苍白,全身湿透,身体颤抖,他一阵心酸,他说了一句:“你先休息,接下来交给我。”水圣女脸上带着眼泪,点了点头。然后整之队伍像雅安古城进发。等到高瀛快要接近雅安古城时,发现城内已是火光滔天,村民,商人,商贩酒肆,工匠等人影纷乱,高瀛很快了解道,城内的500凤凰城的士兵在展开大屠杀。 城内都尉看到高瀛回来了,大叫道:“撑城主回来了,那些企图造反的通通放下兵器,城主将饶你们不死。”高瀛知道这也撇都是父亲搞得鬼,趁大哥不在,企图消灭自己的实力,这些年来,雅安古城已经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然后青水肚子里的孩子更加印证了“大地之子”得传闻。青水挣扎说道:“我的好姐妹,火圣女跟高歌,只怕也遭到了相同际遇。” 高瀛明白父亲的心狠手辣,但是他又怎能放弃这座城堡于不顾呢?他安慰道:“等我收拾城内的一切,一定会派人照顾道火圣女的安全。” 城内的500位凤凰城的勇士,显然收到了高雄城主的命令,他们负隅顽抗,尽管人数要少的多,但是他们率领出击,杀了雅安古城一个抽手不及,并且大叫道:“只要高瀛城主将兵权&水圣女叫出来,那麽雅安城讲相安无事。” 这段时间里,雅安古城的将士凭借人数优势,刚开始海渐渐扭转战局,哪知道世袭大贵族程建龙的长子程潇,率领1500战马杀到,直到高瀛回来,大家得军心才算稳固了。 接着就是双方疯狂的大作战,高歌凭借再雅安古城积累的民心,城内的务农和商贩,纷纷出战,才讲凤凰城和程潇赶跑。其中,高瀛胸部受到一处几寸长得刀伤,鲜血淋漓。 等到残局全部收拾完毕,已是一个月后了。高瀛的刀伤一直没好,显然蒙面刀客的刀上喂了剧毒,高瀛只感到一点点麻麻的感觉,每当青水问他:“碍事吗?”高瀛想到战局云波诡谲,妻子又身怀六甲,因此他总是回复道:“不碍事。”实际上,他已经感觉到有点力不从心,浑身无力气,因此他处在一种休憩状态中,或者拿酒来沉醉自己。他不信,一个小小的伤口能耐我何? 此后高歌安排佳琪率领20骑追击火圣女,顺便将这边的情况带给了高歌。紧接着在城内加强攻势和守护的人数,民众的力量同样再高瀛的调动下积极参与进来,许多百姓纷纷表示:“誓与此城池共存亡”。 这日涂磊突然走到听着大肚子的青水身边,他说道:“高瀛城主才智卓绝,义薄云天,二十年来,对这座城池可谓呕心沥血,他看到了平原城市的发展潜力,可是高山那些顽固派因循守旧,这场大战是迟早要来临的。” 青水知道他话中有话,连日来随着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大,感受到水魔法在一点一消失,因此她束手无策,于是问道,“涂总管,你有何良策,可以来出来探讨探讨。” 涂磊说道:“以一城之力,抵抗各大部落的攻击,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的商贸陷入停滞,这会造成食物紧缺,人心浮动,越到后面越危险。再说,凤凰城的实力就已经让我们寝室难安。” 青水:“那以涂总管的意思是?” 涂磊说道:“高瀛城主总对他父亲抱有一线希望,实际上在着权力的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兄弟情义,父子情分,只要阻挡了高雄族长的大计,就算是他儿子,他也会六亲不认。何况,你肚子的孩子,整个高山十二个部落都认为这是大地之子,,不管是凤凰城,还是其他个部落,都会将其据为己有或赶尽杀绝。,” 青水懂这一层道理,他说道:“依你的意思?我们得寻求帮助?可是,这帮助从哪里呢?” 涂磊看到水圣女跟高瀛伉俪情深,两人都是深明大义之人,为了他人总能克制自己的情感,想到平日受到高瀛诸多恩惠,于是内心情绪一阵激动,他说道:“水圣女,尊敬的夫人,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些东西。”他脸色严肃。 青水说道:“但说无妨。” 涂磊说道:“我说的这件事情,高瀛一直叫我隐瞒,但我觉得已经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刻了。尽管,这件事情跟这里的战况无关。” 青水带着焦急的神色。 涂磊说道:“你的哥哥青山还活着,妈妈诸葛辰非还活着。” 青水脸上闪现幸福的泪水。 紧接着涂磊将一年多来都广平的战况说了一遍。青水有陷入了焦急,首先他的妹妹青罗被扣押在宝墩称,然后青玉不见了,二他的弟弟青云同样杳无音讯。当然最让他焦急,且感到无能为力的确实他的哥哥青山和妈妈。 他问道:“紫竹城陷入了包围?你意思是说,整个宝墩城的战力都集中到了紫竹附近?” 涂磊说道:“对的。这是青山大帝的计策之一,因为根据兵力,宝墩城和高山城有超过2.5万的兵力,然后还有300头猛犸象。” 青水想到自己力所不及,心里一阵悸动,涂磊连忙说到:“水圣女,于今的当误之际,气势是要解决这座城池的困境。青山大帝被称为新一代的军事天才,此前的战役给宝墩城带来了无限的麻烦,他还俘虏了青海,相信这次,同样能击败司马长虹。” 青水想到自己丈夫深陷麻烦,头脑一团迷雾。涂磊说道:“你哥哥青山给不了你帮助,同样,青山的困境,你也鞭长莫及。再说,你丈夫自身难保。” 青水问道:“你得找一位巫师给高瀛治病,他根本不听劝告。”青水想到了朵西薄,但是他明白丈夫一直不信任巫师,涂磊继续说道:“我有一个远方亲戚,堂哥,涂苏。他在什邡古城,”青水知道什邡城。涂磊继续说道:“于今,他在什邡城身居高位,听说很得丁坤国王的信任。” 青水问道:“那又如何呢?” 涂磊说道:“我想去那边探探情况,看看能不能寻求道丁坤国王的信任。” 2个月后,凤凰大厅内,雄鹰训练营总管吴茂才,世袭大贵族程建龙,搭豪绅李天柱等人,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内,大家各怀心思,因为其中此前会有一些革新派,此时,高雄在做最后的工作。他坐在凤凰宝座上,叫嚷道:“几百年来,有些大家族似乎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同样违背了整个高山地区十三个部落的历史渊源。” 程建龙挺胸抬头,显得一本正经,李茂才和刘天柱则看不出什么表情。 高雄继续说道:“自颛顼大帝统一整个高山地区后,几千年来,高山十三子就一直在这边生活,平原是可怕的。那里是水神的天下,我们信奉的是太阳神和鸟神,山神,在平原地区,沼泽地带,瘟疫频发,瘴气横行,让人防不胜防,稍有不敬,水灾泛滥,根本不适合高山人们生活。” 程建龙随身附和道:“只有再次统一十三部落,那么高山地区一定能开创崭新的辉煌。让我们一起举杯,追慕颛顼大帝和大禹先贤的脚步。” 高雄继续说道:“我已经给了高歌足够的时间,同样给了他足够的尊重,但是他依然不服从我的命令。整整25年了,他的翅膀越来越硬了,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局面。你们谁能征服那座城池,那座城池的所有金银珠宝就属于谁。然后,宣誓对高氏家族效忠,并永远臣服我的统治。” 高雄族长说道后面越发激动,就像300年前,他刚接手凤凰城堡时那样,意气奋发,神采飞扬。他拿起身前的酒杯,对着两位世袭大贵族。 两位权臣知道,这杯酒如果不喝,后果将不堪设想。于是 李茂才和刘天柱纷纷站起来,举起了身前的酒杯,说道:“谨遵高雄族长的安排,族长文成武德,泽被苍生,千秋万载,一统江山。” 接着高雄族长喝过手中的清酒。发出爽朗的笑声。 青水每日以泪洗面,丧魂失魄,即将临盆,她心里不是高兴,也不是即将做妈妈的幸福,反而让她陷入紧张中,扎淇率领20位战马一直到现在还不回来。涂磊也去了遥远的什邡城,看上去援助的事也希望渺茫。而高歌的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 历经一个漫长的冬季,转眼又是春分时节,淅沥的雨滴在湖面上炸开了千朵万朵盛开的水花,一只蜻蜓落在水面一朵粉色花瓣上,随着水流摇曳不断,冬季残落的败叶,在泥土里不断腐朽,就像人的内心,在这世俗红尘沉沦,一重一重的愁绪爬满了她的心头,她念叨着歌手歌手们唱和歌词:“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看着高瀛躺在锦缎棉被上,他的眼神已经变得飘渺,恍惚,青水怨恨他如此固执,总是不听自己的安排,她突然怒道:“只有朵西薄能救你的命,他此前救过火圣女的命。”高歌嘴巴泛白,他扶着床杆子,将自己的身体摆正,他已经听腻了她的理由,他轻轻说道:“火圣女不是她救的。”哪知道青水大怒,她突然站了起来,泪眼婆娑,说到:“难道你希望你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吗?” 高歌看着她嘴角的翕动,眼睛变得血红,两点清泪地滴在地上,于是说道:“就一次。”是的。他终于妥协了,他在孩子面前妥协了。”青水突然擦掉了眼泪,大大地抱了她一下,她大概看到了希望,她立马安排扎木和扎斯,说道:“赶紧安排车辆,咋们去朵西薄那里。” 进过三天的秘密跋涉,青水挺着大肚子,终于将高歌送到了朵西薄那里。 一如跟火圣女那次一样,整个木屋烟雾缭绕,药材的味道刺鼻,几个孩童,依旧念着一些拗口的《黄帝内经》才有的内容:“肝为魂之处,血之藏,筋之宗。在五行属木,主升主动。 心为神之居、血之主、脉之宗。在五行属火;脾为气血生化之源、后天之本,藏意,在五行属土。肺为魄之处、气之主,在五行属金;肾为先天之本,藏志,腰为肾之腑,在五行属水。” 两位小伙伴大概不知道谁来的如此匆忙,因此只是自顾自的念叨着。 这次朵西薄不像上次那样,只见他慢悠悠地扫视了一圈,然后悠悠说道:“为什么你们每次来,都是如此急切,难道一点规矩都不懂吗?” 青水为自己的鲁莽抱歉:“尊敬的朵西薄,法力申通的大巫师,请求你救救我夫君的的性命。”她挺着大肚子,一脸急切,晶莹的泪花再眼眶中闪烁。 朵西薄视而不见,他随即说了一句:“上次那个女孩子呢?” 青水回复道:“她去了贡嘎山”。 朵西薄漏出不屑的表情,说到:“看来我老了,年轻人都不愿意听我的话了。” 她一边说道,一边打脉搏,接着看了看高瀛,顺便翻开了她的眼珠,说道:“已经不行了。” 青水听到这话,一哭苦涩,他只是说道:“这只是一处刀伤,” 朵比薄悠悠道:“伤口化脓,感染,长时间没有闭合,邪恶之力已经进去了,我也束手无策。”高瀛双眼无神,摇头晃脑,精气神跟之前那种高大威猛的形象完全不一样了。 青水差点晕了过去,于是请求道:“朵西薄,请你救救他。” 朵西薄带着一种神秘的语气说道:“上次我摸了摸你和那位女孩的脉象,你们一个是火圣女,一个是水圣女,几千年来,这种圣体屈指可数。你们两是具备无上法力大神通的人,不管从人道主义还是从天道方面,我都要服从你的安排。” 青水听得云里雾里。她只是说道:“请你救救她,请你看在毕摩娜卡波上。” 朵西薄也没有管她说道,只是说道:“水圣女既然如此吩咐,我尽量可能试一试。”她一边去来几根银针,一年说到,“让他躺下吧。”接着,扎木和扎斯,佳鑫三人,将高歌的上衣脱了下来,青水看到,他明显地比此前瘦了,肌肉不在像此前那么扎实了。她不断地向上天祈求。 朵西薄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呢,还是有意为之,青水听她说道:“水火圣女,从来就不属于高山地区,她们就像上次那颗匆匆划过的流星,只会给这个地区带来一道美丽的幻想。所以人都会为之鼓舞,甚至感动,但是当尘埃落定之后,一切将恢复如常。” 青水看到,一点污血从他胸口留了过来,紧接着朵西薄念叨:“三七,我们那个时候称为血参,昭参,化瘀止血,活血定痛。小蓟,苎麻根,地榆,槐花,白及。这些物料每天都要在清洗伤口后使用。” 青水点头,并感谢道:“尊敬的朵西薄,多谢你的盛情高义。” 朵西薄处理完伤口后,说道:“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以后只能看他造化了。” 等到青水一行离开朵西薄对我木屋时,已是傍晚时分。青水听到,两位徒孙继续念叨:“夫上古圣人之教下也,皆谓之虚邪贼风,避之有时,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是以志闲而少欲,心安而不惧,形劳而不倦,气从以顺,各从其欲,皆得所愿。” 此后三天,青水按照偏方,给高瀛敷药。在这过程中,高瀛身体发热,高烧,惊厥不已,茶饭不思,滴水不沾,青水吓得六神无主,跟扎木佳鑫等商议,计划第二天再去多西波那里查探病情,哪知道第四天开始,高瀛的体温下降,到日头偏西,已恢复正常,伤口也渐渐愈合了。青水欣喜若狂,并且给他喂了一大大的饭菜,可让她意外的事,她感觉道高瀛眼里缺少了光,缺少了温情,缺少了爱,只有散乱,无神,懵懂,一副傻子的模样 。 第五天,青水终于忍不住了,她意识到,高瀛成了一副行尸走肉。只有肉体而无灵魂。 青水将他落在一座木庭轩里,落日的余晖洒在这座八百年之久的老城的屋瓦片上,他听到了归雁的阵阵悲鸣,还有从万里之遥吹过来的风,带来了久远的记忆,她记得,第一次见到高瀛,就觉得他是命中注定的日与星,他的救世主,他强壮的体魄,卓越的风姿和充满阳光与自信的眼神,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曾经一度让她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向往,她甚而幻想,在雅安古城,他将过上灿烂丰富的生活,直到迎接她家人的到来。 但是此刻,一切物是人非,一切恍如隔世,她摸着自己肚子,念到:“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与我捻熄灯,无人共我半书生…” 雅安古城保卫战一触即发 青水挺着大肚子,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凤凰城今年最高光的统帅陈潇带领3000将士,400之雄鹰,和攻城的机械,兵临城下,程潇依旧是一身高山地区特有的战服双手裸露状态,手掌套着布手套,脚蹬高地战靴,要敷着弯刀,叫嚣道:“只要臣服与高雄族长的统治,将水圣女交给我们,那么屠城之战可免。” 青水怒道:“高雄城主背信弃义,出尔反尔,是一个欺世盗名的伪君子,我们的抗拒,是维护存在于人心之中的公道,为了坚守人心中的信念,许多年后,这场大战的真相自然会水落石出。”许多民众加入了保卫战,大部分民众世世代代就生活再平原,现在居然要被高山地区的酋长领导,自然表现出了极大的反抗意愿,他们给水圣女出谋划策,甚至做了好些防守的策略”。 这一战从早上杀到晚上,无数石块与火球从巨大的守城的1500将士,死了将近一半,尔攻城的凤凰城,同样死了超过1000人,但他们利用攻城,攻城槌和巨大的鸟兽尖喙形状的攻门器,不断地锤击着城门,每一次力道有千钧之力,经过一天的鼓捣,已经让西门岌岌可危,只要明天在继续攻打一天,那么破城的时刻就讲到来。 青水打算晚上给高瀛实现火葬,整个城市陷入巨大的恐慌中,有些民众打开了秘密通道,企图从北门偷偷溜走,有些拖家带口,早已出得城来。眨木和扎斯,佳鑫等战士给清水搭建了一个祭台,台分三层,她将木讷的高瀛放了上去,然后大家七零八落的站在台下。整个画面是悲壮的,昏暗,压抑,情绪低落,大家无言地看着这一切。几个月来,高瀛就已经失去了一切自理能力,城里所有事务,不管大小,全部都压在青水的头上,刑事,商贸,治安等一切细无巨细,青水咬着牙关承受着这一切,但,直到战争的爆发,最最后一根稻草,她那紧绷的精神终于要崩溃了,而且,肚里的宝宝同样在不断吸收她的精血,预产期早就过了,但是肚里的宝宝不肯降临人世间,已经比别人至少晚出2个月,这让她到力不从心,同样感到了绝望。 她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妈妈,哥哥,弟弟妹妹,我可能坚持不到见面那个时刻了,这个世界所有事情都在针对我。 最让她恐怖的事,就是整座城池陷入一种混乱的恐慌中。特别是在民众知道高瀛失去自我意识,已经完全没有领导能力以后,大家仿佛都失去了信仰,而且,面对凤凰城的疯狂攻势,所有人都认为明天这座城池沉沦是必然的。 佳鑫举着火把,他一直等待着命令。扎木和扎斯是跟随青水最久的战士,从拉祜族开始,一直到现在,他们对青水毕恭毕敬,但是扎木依然向前走了一步,说道:“圣女,一切等到明日在看。明天是绝处逢生还是全军覆灭,只有等到最后一刻。”他们做了必死的决心,面对死亡他们毫不畏惧,但是,武士的信念就是要战斗到最后一刻,流尽最后一历血。他们都在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青水望着无神,木讷,毫无表情的高瀛,内心在泣血,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说服自己,他已经死了。他只有一具躯壳,思想早已被死神带走了。 青水无言面对着祭台四周燃烧起来的火把。在暗夜昏沉的黑暗角落里,就像奔赴黄泉路上四盏路灯,他听弟弟青云说过:“人死了,就要奔赴阴曹地府。”她觉得丈夫会理解她的这种做法,与其没有尊严地死在父亲的手上,还不如在火中寻求解脱。他相信,高瀛是同意她这么做的。 青水最终还是放弃点火了,她说了一句:“明天白天再烧。” 第二天,大氏族程建龙又携来了2000兵马,再加上程潇的2000兵马,总计四千人,将雅安古城围的水泄不通。 程建龙再一次发表可招降宣言:“只要高瀛放弃这座城池,水圣女愿意去凤凰城,那么全城所有人都能能活下来。” 青水说道:“冠冕堂皇,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阴谋诡计。一旦上当,你们只会变本加厉的剥削和蹂躏。 接着双方不在言语。攻城大战正是拉开序幕。锣鼓喧天,战鼓雷鸣,凤凰城旗帜鲜明,在烈风下迎风招展。 凤凰箭喙终于在巨大的城墙木门上状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城内的扎木领导的150战士守在门口,他们看到木门即将嘿摧毁,心里那个震撼难以形容。 这是最后的关键了,在巨大的攻势面前,雅安城节节败退。青水站在祭台前,他知道这一切都到头了,他吩咐扎斯,准备起火。高瀛被抬到了第二层,他露着棒子,双眼无神地望着天空,青水叫道:“曾经我把你当做我生命中的星星和月亮,但是我没想到你会走的如此之快,也许,这时命运对我安排,我将随你一道奔赴着最后的光明,”旁边的扎死和佳鑫闻言震惊,他们不知道青水为何会突然有这种一通赴死的想法,青水摆臂阻止了他们的,他继3续说到:“他们都说我是水圣女,如果命运终究盛开最灿烂的光芒,那么这将是我最明智的选择。”她望着高歌,继续说到:“我敬爱的丈夫,就让我我陪你走这最后一段路程吧。” 紧接着挺着大肚子的青水奔赴了火葬场,她叫嚷道:“点火。”此时城门打开,扎木率领雅安城最后的一点兵力,跟凤凰城作生死之斗。 扎鑫举着火把,点燃近去的草丛。火像一条毒蛇,飞快地向上窜。 青水感受到周身的温度才极剧上升,烟雾在周围升腾,烈火炽热的高温将衣服烤干烤焦自至燃烧,青水看干材,谷草烧出了哔哩啪啦的的声响。然后看到火座位站立的民众,做着虔诚的忏悔,扎斯,加心蹬武士目光凌厉,然后他的视线也渐渐模糊,大火烧得异常旺盛,明亮的火焰产生的高温让人退避三舍。直到根本看不清火堆里的情况。 等到大伙终于渐渐熄灭之时,一已是第二天破晓时分。 青水第一眼看到的高瀛,佳琪,&扎木,扎斯等战士,一些虔诚的年迈的妇女,叫嚷道:“水圣女,水圣女活了。”青水的身体时裸露的,她端坐在地上,但是她怀里躺着一左一右,躺着两个婴儿,婴儿身上,头上,还有大量的残留物,他们娇嫩的嘴唇,咬着青水的乳房,吸吮这母亲的营养,青水抬起头来,幸福地扫视了一圈。 水圣女在大火种安然无恙。 许多人对着他跪拜,他们无法理解,也难以置信,烈火可以焚烧世间一切,却燃烧不了水圣女的身体,接着一些人提来了温水,给两名婴儿擦拭身体,高歌吩咐下人,赶紧送来了衣裳。 青水搂着两个小孩,看着高歌,他说道“这个女孩就叫高莹莹,男孩就叫高峰。” 高歌温声说道:“雅安古城安全了。” 高歌根佳琪,总计30骑,自从跟火圣女作别后,一路↑马不停蹄,风餐露宿,其中遇到了一些强盗和贼寇,这些障碍豆一击即碎,直到到了凤凰古大道上,高瀛碰到武将集团首领李天柱和雄鹰训练营总管吴茂才,三人一番长时间周旋,高歌说道:“真正对我大地之子是火圣女想,他催动了八条火龙,并且即将踏上贡嘎山。”吴茂菜说道:“城主的执念已深,无可更改,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大公子不要阻拦城主的大计。” 高歌平日在这些前辈眼中,一直还有威信,然后他本来就是儒雅君子,谦谦风度,因此他说道:“两位前辈,再说其他得任何东西都是啊多此一举,我是一定要去带雅安古城的,请你们方形。” 吴茂才说到:“请给我们一个理由。 ” 高歌说道:“父亲年老力衰,而我年轻力壮,这条理由够么?” 如此,耽误了整整一个月的行程,最后高歌还给出了承诺:“雅安古城臣服于凤凰城的统治,但是我必须保护水圣女的安全。” 在回城路上,听到离开几个月的高歌回来了,不断有武士,农民愿意加入他的大业,他看到自己队伍的壮大,强调道:“此处路途凶多吉少,程建龙将军两父子佣兵4000,战斗力相当强大,此去可谓虎穴狼巢,危险可远远多过安全。”凤凰城李很多人不满高雄城主大领导,大公子为人刚站不饿,大义凛然,因此许多人愿意追随他。 说道:“咋们龙潭虎穴,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高歌一路接应了超过3000民众组成的团队,然后率这支队伍,出其不意,杀了对方个措手不及,程潇的队伍被冲散,分崩离析。自此,雅安城保卫战宣告结束。当然,这里面自然有吴茂才和李天柱的功劳,他们为高歌提供了大量的武器,这也就是青水离开火堆后,看到的情景。 第108章 三神山 火神女在第一座山峰仙奶日峰周围带了一个月。此山高耸入云,山体冰川覆盖下,洁白无瑕,一尘不染,山下的植被一片碧绿,水杉和红杉树,交相辉印,其中,在冰寒天气下,他们遇到了傈僳族的贾坤的帮助,贾坤时土生土长的藏族人,在这里生活超过了50年,当他第一次看到圣女风姿时,一脸震惊,感叹道:“面若明月,辉似朝日,色若莲葩,肌如凝蜜”,但在她绝色风姿下,由隐隐闪现处那独特的刚强神色,真是一位奇女子,于是介绍道,这边主要有藏族人,窝珠人,流流帕人,还有一种巴苴人。贾坤对圣女的到来,感到兴奋至极,他说道:“火圣女是新纪元的开启者,整个亚丁城都欢迎你的到来。” 火圣女问亚丁城情况,贾坤说:“亚丁城是整个高山地区最圣神的地区之一,这里环境优美,山势峥嵘高峻,风光旖旎,秀丽妖娆,有让人叹为观止的冰川雪领和一望无垠的茂密原始森林,上古大圣大禹曾经统一了高山十三子,看到此地风景如画,乃人间仙境,因此并将这个地方定为神圣之域,战争永远不会在此处发生。因此,通常意义上来说,这里是人们朝圣之地。” 接着一行来到一个碧水湖畔,贾坤说这个是“圣女湖”,远古女娲娘娘曾在此处沐浴,招来了许多五彩鸟和凤鸟,上古歌手唱和:“两翎朱翮立枝头,一只凌空舞彩绸。三只珍禽来相聚,可能四只已仙游。”火圣女看到,湖畔碧水湛蓝,映衬着天上的白云,锦瑟斑斓的鱼儿在浅水池游荡,一些飞鸟从天空划过,近处山色青翠,更远的山,则渐趋逶迤大气,层层叠嶂,然后有白雪覆盖,直到天际,近处水色清澈,柔和的风吹动水面涟漪迭起,波浪翻滚,水鸟展翅翱翔,整个空间静怡安详,一派祥和。水圣女想着,假若没有红尘俗世,此种时绝佳得休憩场所。不过,她想到世俗纷争,无休无止,于是又强调道:“我来,我并不想探究此处的历史渊源,也不是为了寻山问水,而是寻找我需要的东西。”她已经感觉到时间日渐紧迫,青水那边危险之际,她想着,一定要寻找到自己想要的,不然,就可以帮助道姐妹,于今。她只有打开封存了几千年的历史,那么她才可凯旋而归,这是她跟水圣女之间的约定。 贾坤说到,“此处路上危险重重,如果火圣女,一定要践行毕摩娜卡波之约,那我就再送一段路,其后你只有靠自己了。”火神女听说存在希望,至少比此前像只无头苍蝇一样要好得多。她如此说到,“我此生目标为拉祜族的誓言而活。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难道我还会退缩吗?你带路吧。” 贾坤看到上圣女态度如此决绝,他说道:“那就跟我来吧。” 火圣女带着扎罗扎莫等拉祜族等战士,一起500人,向大山深处进发,道路灌木烦杂,小路蜿蜒曲折,再拐角或者山壁之后,往往又有多条小路,如果没有贾坤带路,那么他们一定会迷失,经过三天跋涉,突然看到了一颗一颗的巨大的耸入云天红豆杉,这个树木的树干,粗大要六七个人合抱菜保得住,火圣女,扎斯等人,第一次看到这么高的树,被震撼到了,贾坤兴致勃勃地说道:“整个高山地区,最纯正的树神崇拜在这里。几千年前,有许多树需要十几个人,甚至几十个人才合抱得住。后来由于战争,被砍伐了。”然后他继续说道:“如果说拉祜族有最纯正的太阳神崇拜,高山族有最纯正的鸟神崇拜,那么这里,你就能最纯正的树神崇拜你,传说远古时候,这个高大的树木上,常常有栖息着巨龙,我的祖先跟我说过,树木有多少颗,就有多少只龙。”他悠悠说道:“这些都成了传说,这些树也不是远古的树,最后只能算是那些树的种子,而龙族,已经消失不见了。”接着,火圣女等500人,他们到了一个木屋,周围古墓参天,一些木屋的台阶是一个逆转垒砌而成,前坪栽种了一个这也数,树叶呈现卵状,树纹凿错纹路明显,贾坤说道:“这是一个神树,只要在树周围祈祷,那么愿望一定会可以实现。”火圣女下的马来,她默默地对着这个绿叶如梭的树,然后心里念叨:“希望我的好姐妹相安无事。” 贾坤是一个天性乐观的人,他说话从来不遮遮掩掩,也从来不夸大其词,他希望行为也不逾矩,说到:“火圣女,我能做的一切就这么多可,此后不是我能决定得了。” 当他的话说完以后,木屋的门突然看了,但是看不到人,好像就这样凭空打开了一般,贾坤突然叫道:“古乃尼,古乃尼。”扎斯向前说道:“古乃尼,在这里是巫师的意思,相当于朵西薄和毕摩娜卡薄。” 火圣女立在木屋前,这是一个声音从四周不止那个角落传来,让整个空间好像到处充满声音,贾坤回应道:“这是隐语,是从肚里里发出来的声音,具有一定法力的巫师才具备。”紧接着,这个声音叫火圣女进去,扎落和扎斯企图向阻止,但是火圣女说道:“咋们浪费了太多宝贵时间,在这里可以找到这段路的方向。” 火圣女不等其他人反对,率先往前走了进去。穿过木门台阶,室内昏暗,没有一丝光,也没有一个人,倏尔,火圣女感觉到一股热量传递到身上,紧接着,到处都是热浪,就像炽热的流沙,往她身体挤压,让她呼吸几乎凝固。她立即停住自己的身形,闭目凝思,丹田处涌出一股雄浑的热量,就像火舌,像四周扩散,接着弥漫前身,火圣女让自己的身体温度跟周围温趋于一种平衡,她才感觉到舒服一点。过了这个热浪后,等她再往前走一段时,突然感受到一种寒冰冷气,冷空气席卷全身,她冷得直大哆嗦,她捂着双手,合抱身体,甚至想蹲在地下,等缓和一阵,休息片刻,但是她明白,只有继续往前走,在这里停留只会前功尽弃,已是她要紧牙关,催生处火之力,身体温度渐渐回升,可是,这股寒冰之力似乎异常猛烈,不管他催生出多少火之力,她尽发觉抵挡不住这个寒冷。她想着要么回去,离开这个冰窟。前方白雾笼罩,他不知道前方还有多远距离,她感到迷茫,无助,伤心,孤独。她突然喊了一声“青水”,接着往前放呼出一口热气,吹散了冰冷的烟云,接着继续呼出一个热气,奇怪的是,前方谜团开始消散,冷空气再也不在。她想着,这一关终于闯过去了。她放松了警觉,接着,她就来到一个的到处是水坑或者火坑的境遇里,她亦步亦趋,尽量寻找着方向,不管走向哪里,哪里都是坑,水坑里面有翻滚的热浪,烟雾缭绕,火坑里面就是熊熊烈火,他想着,这些坑危险至极,一旦掉进去不堪设想,于是她迈开大步跨过水坑,然后避开火坑,突然前方一个白玉垒砌的台柱上,出现一颗宝石,宝石没有任何依托,浮在空中,似乎有一种魔力,它以一种极为缓慢得速度转动着,散着蓝色,红色,紫色,和黄色光芒,这是一颗稀世珍宝,没有人可以抵抗宝石所散发出来的诱惑,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悄悄说到,“拿钱吧,带上吧。你就成为这个了蓝宝石的主人。”火圣女甚至觉得。只要带上来这个宝石,那么一定是这天底下最美丽的公主,她伸出手来,很期待将她带上,但是随机她缩手起来,她觉得这就是一条毒蛇,或者是一个带刺的玫瑰,她犹豫了一下,接着视而不见,径直往前走去,直到再也见不到那颗宝石。火圣女的心情才平复下来。她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也许她只是认为更重要的还在前方,在这里停留不值得。 接下来,到了一片绿洲。樱花盛开,蝴蝶翩跹,翠鸟飞舞,绿草地上,点缀了粉色,白色的花朵,毛茸茸的兔子在追逐,七星瓢虫在花从饮风吸露,还有一些蛐蛐,这是一个大草原,正直春天,百花齐放,莺飞草长,鸟语花香,火圣女漫步在其中,发现山谷空无一人,她大叫了两声,余音袅袅,只有水溪里哗哗的声音,溪水之上有一座七八尺长的木桥,水圣女走在木桥上,一颗青葱的大柳树出现在眼前,突然,爽朗的笑声,闯进耳廓,她快速地朝前方走了两步,过掉柳树后,一个木翘翘板横亘再空中,就像那颗蓝宝石一样,似乎有某种魔力,跷跷板的一头时一个摇篮,碎花的棉质襁褓里躺着一个婴儿,婴儿睁开像黑曜石的一样的眼睛,头发短,带点换,水嫩水嫩的脸上两个大大的漩涡,两颗洁白的牙齿闪着光,两只手臂白色像精致的瓷器,火圣女脸带微笑,她想抱一抱这个娇小玲珑的婴儿,可是她随即发现,婴儿下面是刺刀,还有的火苗,而跷跷板的那一头,则悬浮了一些千奇百怪的东西。 空中,有一把带着玄纹的神剑,一颗类似刚刚见过的璀璨宝石,几朵颜色鲜丽的花瓣,精美的公主服饰,闪着光的黄金,一碗一碗的美味佳肴,还有稻穗,禾苗,种子,玉米,甚至还有水,土,瓦罐,钵子,耒耜,镰刀,一本《黄帝内经》,一本《山海经》,一个镶金嵌玉的皇冠,等等,时间一切,应有尽有,火圣女注意到,这是一道选择题。她想象不出要将哪种东西放在跷跷板那头,才能等同于这个婴儿的重量,是无价的宝石吗?是那把玄纹神剑吗?还是平常的水和土,她站在跷跷板的中央,思考了好久,她有时候想着水是生命之源,水比所有东西都重要,然后她有想到了种子,种子可以结出人类需要的食物,接着她看到土,土是大地之母,没有土,一切都失去了依托,她又想到了《黄帝内经》,这是一本旷世医学,可谓无价之宝,对人类生活有着深渊的指导意义…… 她大脑发胀,逡巡良久,左右摇摆,不知道作何选择,耳中突然传进来一些嗡嗡嗡的声音,似乎是在催促她。她想着,要么不做出选择,这样那一头的婴儿就永远不会掉下去,可是,如果是这样,未来依旧迷茫,她想着,整个高山地区,如果要有一个光明的未来,而自己的初衷,正是为此。她被耳中的嗡嗡声搅得心烦意乱,她心浮气躁,眼前这些悬空得东西在他周围飞舞,她伸手探了探,又停在了半空,直到头脑要炸裂,她眼中流着泪水,她望着婴儿,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该做何种。”接着,她自己爬了上去,她说道:“我想,只有我的命运跟你的命运才是等价的。” 接着整个天地一片通明,火圣女眼前一亮,她睁开眼来,发现一位满脸皱纹、头发银灰且杂乱不堪的老者,她佝偻着背脊,拿着一把鸟头勺头,再调制药剂,一种淡淡地香味充斥整个空间,一个苍老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一千年来,你是唯一一个连破三关的人。900年前,拉祜族娜卡波闯过第一关和第二关,700年前,凤凰城朵西薄同样止于于第三关,更多的人倒在了第一关‘水火相济’。” 火圣女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一种幻想。她问道:“尊敬的大智者,我感受到其中的艰辛,这一路走来,身体的痛苦,精神的痛苦,常人难以忍受,我能成功,其实存在侥幸。” 古乃尼带着一种温怒,说道:“不存在任何侥幸。只有这世间真正的强者和智者才能突破第一关和第二关,而能突破第三关的人,才是天选之人,她具备人间挚爱,怜悯苍生,心系天下。不具备这种心智者,统统在抉择种迷失自我,从而做出错误决定,再说,没有一个人愿意堵上自己的性命。” 火圣女心有余悸,第三关时,只要她的决定稍有犹豫,或者拿错一件东西,那么就意味着失败。她脸上闪现一种希望之光,露出幸福之色。 古乃尼继续说道:“听说你是被一直大玄鸟携来至此?”作为圣域之地的守护者,古乃尼已经在这里守护了超过1200年,她的资历可以说是整个高山地区,最老的,也是最圣神的,许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存在。拉祜族毕摩娜卡波,凤凰城朵西薄都要尊称她为“大智者”。大概在几个月前,盛传民间又出了一位火圣女,因此,古乃尼其实一直在等待她的到来。 火圣女回复道:“我不知道,此前一切的记忆都消失了。当时在瓦屋山,许多人看到了一只大玄鸟。” 古乃尼吩咐火圣女坐下,说道:“也许,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行吧,既然你来了,命运的轮盘将转向何方,谁也预料不到,这里是一片开启石门的钥匙,”接着,她从脖子上取出了下来,火圣女看道,这片钥匙,一正一反,正面凹凸不平,就像一块嶙峋的石头,反面却光滑如玉,抹在手中凉凉的,古乃尼继续说道:“这片钥匙我守护了千百年,看来,是时候交给下一任主人了。后面的路,只会比刚刚三关更为凶险,你好之为之。” 火圣女接过钥匙玉环,问道:“贡嘎山太大,请问这个石门在哪里呢?” 古乃突然转过背脊,向黑暗中走去,他的声音飘渺,“这座石门就在贡嘎山的玉壁上。只有夏至日的第一抹阳光,从一处方洞照射进来时,你自然就会发现钥匙孔在哪里。” 火神女看到还有一个半月时间,觉得还来得及,她想沿途杳霭流玉,暮染烟岚,览之不尽,可是古乃尼继续说道:“快走吧,小姑娘,时间来不及了,你还得去夏诺多吉和央迈勇,拿到你所需要的东西,一片钥匙远远不够。” 火圣女脸色突变,想着仙乃日就花了一个多时间,另外还有两座大山需要突破,看到大智者古乃尼消失不见,于是匆匆出了木屋,贾坤,扎木,扎罗等人都在。他们看到火圣女安然无恙,都显得兴奋异常。特别是贾困还在火圣女拿出了钥匙,于是兴奋道:“这片钥匙可是开启神圣之地最关键一步。恭喜你,火圣女,千百年来,你是第一个做到这一步的人。” 扎罗说道:“我们足足在里面呆了5天,还以为你不出来了”。 火圣女一脸焦急,原来再梦境里居然耗费如此之久,她急忙说道:“快走吧。咋们还有去两座神锋。” 贾坤说道:“我虽然帮不了什么,但是这些路我熟悉得很。” 接着,他们一行人匆匆休息一晚上,继续往夏诺多吉去,贾坤说道:“这么多年来,我只知道仙乃日有一位大智者,我不知道另外两座圣山的诀窍所在。不过,每座山峰上都有一个人类禁区,听说里面闹鬼,所以我们只听过传说,并不知道里面具有有什么。” 火圣女也不跟他罗唣,直接说道:“带我们去吧。” 于此,一行人穿过茂林小道,道路两旁是悬崖峭壁,山涧之中传来滚滚洪水拍击巨大石头的声音,视线内全部都是奇峰怪石,还有一些山崖绝壁上,爬满了藤蔓,危峰兀立,层峦叠翠,最上层则是云雾缭绕,给人高不可攀的感觉,峡谷之中,鸟鸣瞅瞅,不绝如缕,繁密的树叶下则躲藏着猿猴,松鼠和树懒,大自然在这里仿佛让时间停滞了,一切都和谐共处,真乃“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此地动归念,长年悲倦游”。贾坤说道:“这都是造物主的恩赐,许多人进来了,就不想出去。” 对此火圣女不置可否。 接着,在一处峡谷出,出现一块巨石,巨石上有古老的玄纹,有些像火纹,有些则像水纹,贾坤说道:“从这里开始,一般人不敢踏入,咋们只能祝你好运了。” 火圣女说道:“你们在这里安营扎寨,静候佳音。” 夏诺多吉,上个纪元,颛顼大帝统一高山地区十三个部落之后,接着励精图治,是百姓安居乐业,整个地区物阜民康,借着云游四海,某一天,来到了传说中的昆仑所在地,在此处发现此地是天地间的灵气汇聚之地,于是,便在此地修禅问道,破解天地玄机,领悟神功妙法。用了好长时间,参悟天机之后,离开了高山地区,去到都广之野,同时去到了遥远的云梦大泽,接着统一了更为广大的地区。 颛顼大帝修禅问道之地,是在一块大石之上,每天看太阳东升西落,参详天地规律,并悟透了五行八卦之秘密。 当然,颛顼大帝在参悟天际之时,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因为当地民众看到一直三足金乌,颛顼知道,三足金乌只会出现在扶桑神树上,传说一共有十只,而天上的太阳,就是金乌的化身,可是,自从他的祖辈与魔神蚩尤大战后,三足金乌消失不见了,颛顼大帝认为,三足金乌一定存在于名山之中,而这里一直被称为传说中昆仑山,山海经中记载,“昆仑山,非乘龙不能至。有三足神鸟,为西王母取食。唤却金乌,飞上扶桑。”三足金乌翱翔之时,就像一团巨大的彩色云朵,天际霞光照射入水中,水光掠影又反射到天空,整个天地呈现红色。于是,为了寻找这只金乌,他这一等,足足等了一年之久,颛顼大帝发现,这不是三足金乌,而是传说中的神鸟九凤,民间歌手唱和道:“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日夜,飘风屯其相离兮,帅云霓而来御。”话说九凤长着9个脑袋,那其实是后世夸大其词,不过,九凤威力凶猛,可以喷出红色火焰,给老百姓带来无穷灾难,颛顼大帝怕神鸟为祸人间,正好他此时参透天机,神功大成,于是利用阴阳之力,将神鸟九凤封印。后世的人类,都听过此类传说。 火圣女来到的这个地方,就是传说颛顼大帝参透神功之地,她看山谷流水淙淙,奇树怪异,斗大如蓬,树叶呈现紫色,树干都显示出了极为深湛的年轮,不知岁月几何,远处山丘上,青苔上绽放出云雾般的烟气,流水清澈可口,她蹲下来,给自己掬了一口水,泉水入腹,瞬间感受到一阵清甜可口,全身顿感舒畅,然后她继续顺着石砌的台阶一直往上,中途在一笼莲蓬处拐了一个湾,继续倾斜向上,经过一个时辰跋涉,接着来到一处悬崖,她站在悬崖边上,揺看天际,发现群山环绕,广袤无垠,山巅之上,白云缥缈,孤鸿掠影,苍茫云海间,万籁俱寂,日光洒在山顶白雪之上,向四周发散着一片一片的金光,一眼望去,就像天上的诸神给人间撒下的祥瑞之气。 她突然感叹道:“万事几时足,日月自西东。无穷宇宙,人是一粟太仓中。”接着她一声叹息,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火圣女吓了一跳。等他回头来看时,一名憨态老者出现在她面前,这名老者眯着眼,似乎瞎了,头发全白,手臂上有红色黑色半点,颇为苍老,火圣女纳闷,在如此高峻的山上,一位老者如何生存呢?他披着一件灰色褂衫,手里拿着两片钥匙,一片钥匙呈现金色,一片呈黑色,跟刚刚那片银色钥匙相比,除了颜色不同,造型一模一样,黑色的骨条,一面粗糙,一面入手冰凉,老者也不知道丛哪里冒出来,他声若洪钟,一脸慈祥,道:“小女孩,你走到这里可是相当不容易,刚刚碧泉里的泉水,一般人喝了,早已大醉,看看你,居然还走到了这里。” 水圣女哑然,她蹴鞠地说了一句:“老先生,冒昧打搅了。”她其实不知道,在喝上那口清泉的一瞬间,她已经通过了这一关的考验,那个泉水被称为:“三生水”,三生水,也即前生,今生和后生,能喝三生水,也即为三生三世毫无瑕疵,无可指责,如此看来,火圣女可惊为天人。当然,她自己不知道其中奥妙。 老者只有三尺高,不知道是哪个氏族的后裔,只见他悠悠唱和道:“盘古挥斧开天地,鸿蒙初分日月现。 刑天争位丧性命,共工怒触不周山。东皇太一御万妖,女娲炼石补穹天。 夸父逐日不可及,精卫填海何时完。神农救世尝百草,燧人取火暖人间。轩辕神剑斩蚩尤,定海神针镇海天。仓颉灵心巧造字,嫘祖养蚕抽丝茧。伏羲八卦称神数,后裔神弓千秋赞。”火圣女听出来,这几次唱和的是开天辟地以来,宇宙洪荒所发生的故事,只是,她不明白老者此举动是何意思。 火圣女温问道:“老贤圣,这段话寓意是啥?” 老者说道:“从天地初开那刻开始,正义与邪恶之间的斗争就一直存在,而每隔几千年,上万年,总有一些大英雄会振臂高呼,扫除一切障碍,拨开乌云,接着引领一个时代,开创新的纪元。上一个纪元最后一个盛世是由大禹开创的,也不知道下一位会是谁?” 火圣女说道:“我的愿望没有那么宏大,我只希望给拉祜族人们找到一个栖身之所,而且,我似乎找到了。” 老者脸献出善良的笑意,“这只是你的个人意愿,你以为将拉祜族放在凤凰族就行了?你回去看看他们的处境吧?”老者蹲在大石头上,带着一种颓丧之气,望着渺渺白云,继续说道:“你知道现在三座圣山之外是一番怎样的境况吗?数万战士分布在各个角落,你们才500人,想想你们此前的惨状吧!如果,你没有在贡嘎山找到需要的东西,后果很严重。” 火圣女举头张望,发现一无所获,如果说,周围分布几万的勇士,那真是危险至极。 老者继续说道:“我不是为了恐吓你,高山十三族,现在每一个部落都惧怕你出去后会改变整个地区的格局,因此,他们骑着战马,拿着钢刀,做好了充分准备。”接着将钥匙递了出去。 火圣女借过钥匙后,挽礼告辞,老者继续说场合道:“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他沉思着,这片地区的斗争,持续了几百年,年年征战,民脂民膏消失殆尽,雨季更是让百姓苦不堪言,他不知道这种分崩离析的局面何时才能结束。 火圣女下得山来,看到500壮士都饱含激情,贾坤顺便告知了情况,说道:“听村民说,圣地之外,虎狼环伺,危险至极。”对此火圣女说道:“咋们休息一宿,明日清早出发。” 第二鈤清晨,火圣女一行,匆匆出发,一路上,风景如画,翠绿的树,碧红的花,美不胜收,但他们已经无心顾念,夏至只几天了,因此他一路风尘仆仆,每个人都不再说话,贾坤说道:“火圣女,央迈勇峰即日便道,不需要休息吗?” 火圣女想到高歌与青水的状况,心急如燎,说道:“火烧眉毛,早点落实,早点安心。” 火圣女到达日迈勇时,距离夏至只有10天,这个关卡还不知道要耽误几天,她看到央迈勇峰比其他两座更高,石壁如削,如同一位端庄娴静,冰清玉洁的少女,目之所见,映入眼帘的是一处悬崖,悬崖壁立,白练腾空,贾坤说道:“这处先民们称为舍身崖,传说,先贤大禹来到此处,飞身救助一名落难者,因而得名。”火圣女关于大禹传说知之甚少,脸带疑惑,扎木说道,“大禹,上古四圣之一,开山导流入沧海,四方洪荒俱消散。他是颛顼大地之后,又一位继往开来的大智者。他的恩惠,润泽整个古蜀大陆。” 对此贾坤同样如数家珍,他唱和道:“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 波滔天,尧咨嗟。大禹理百川,儿啼不窥家。杀湍湮洪水,九州始蚕麻。其害乃去,茫然风沙。”贾坤唱完以后,泪流满面,说到:“上古有很多歌手为了赞美大禹,给他写了无数溢美之词。” 火圣女一行,穿过舍身崖之后,就来到了到传说中的“五色海”,话说太阳神给这个湖泊穿上了五彩衣,对此贾坤说道:“在太阳照耀下,这个湖泊会呈现五种颜色,”火圣女看到,这个湖泊是一个大大的椭圆形,而湖的另一头到了仙乃日峰的山脚下,湖畔四周绿树成荫,水杉和柳树辉映,在清风吹拂下,婀娜多姿,婆娑起舞,高峻的雪山倒影湖面,在日光闪耀下,变幻莫测,如同仙境,湖水翠绿,烟波浩淼,风浪潋滟,在高如云天的大雪山的烘托和渲染下,整个画面显得清远空绿。水仙花,桃花,樱花肆意开放,还有一些山羊和山民养育的藏牛,信步由缰,飞鸟闪烁,枕流漱石,百贲含英,鹤鸣九皋,一片祥和。 离开五彩湖后,转过一片浓密的树林,一块木制牌匾嵌入尽一块石头上,牌匾印刻一些千奇百怪的玄纹,贾坤说道:“咋们要止步于此了。” 火圣女交代了一句,然后径直往林荫小道而去。 小道两旁繁花似锦,幽静深邃,古柏森森,取环蟠绕,比起夏诺朵吉来,这段路给火圣女的感觉要好得多。约莫走了将近2个时辰,来了一座木屋,木屋上空一股青烟袅袅升起,看来这里是一户人家,木屋前方是一个菜园子,火圣女看到,有火红的辣椒,青绿的黄瓜,和丝瓜,还有西红柿跟南瓜,她走向前去,大叫了一声,“喂,喂,请问有人吗?”空谷幽兰,馨香宁静,接着一位老者,手拿蒲扇,披着一身落地的衫袍子,精神似乎要比古乃尼和夏诺多吉那个老者好得多。 老者手上拿了一个金木水火土的五行轮盘,左手一个八卦九宫图,火圣女对这个可是一窍不通,她看到正中间是一个太极图案。这个图案是青水无意中说出来的,不然她根本不知道一黑一白两只鱼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太极图案外面就是代表天地八卦的卦象,有乾坤艮震离坎巽兑,最上面是离卦,上面有画了一匹马,写着丙午丁,代表南方,属火。坤卦外面画了羊和猴,写着未坤申,外面是地、代表西南方,兑卦外面画着鸡,庚酉辛,代表泽,方向是西。以此类推,便是乾卦,坎卦。火圣女看到坎卦代表北方,属水。此后是艮卦,震挂,直到巽卦,东南方,属风。 火圣女内心坎坷不安,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代表啥意思。九宫可是无数先贤观察星象总结出来的高深大智慧,先民们将天宫用井字符,划分为乾宫、坎宫、艮宫、震宫、中宫、巽宫、离宫、坤宫、兑宫九个等份,后来者们只要在夜晚,观察天上的七曜与星宿移动,就可以知道节气,雨水,霜雾,风向,气候变化,再适时耕种农作物等。 古先贤们将每天的24个小时划分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个时辰,每年冬至上元到第二年冬至上元为一个循环,总共是360日,也就一年。 火圣女对这些一知半解,老者似乎也观察到了。但是他依然说道:“千百年了,你是一个踏入此境地之人,这是一种缘分,但是你最后能不能出去,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接着,这个无名老者说道:“将你的手伸出来吧!” 火圣女知道这是最后的一个关卡,她毫不犹豫伸出手臂,放在金木水火土五行轮的正中位置。 第109章 鱼凫古城 阳甄麟带着一车一车的铁况和铜矿,在山村小路四处奔腾,就像一只无头苍蝇,只要哪里有路就往哪里奔,最后,过掉一个山头后,来到一处平川,平川一览无余,四周都是丘陵,大大小小的湖泊,点啜期间,真是一个独特的风水宝地,阳甄淋在路边上抓到一位山民,山民说主要靠扑鱼为生。许许多多村民,一辈子都已捕鱼为业,阳甄淋看到,大大小小湖泊中央,停驻着艋舺,船艨,这些小船上,树立着一种水鸟,水鸟受到惊吓,会向天空飞窜,然后猛第一头扎进水里,接着嘴喙上叼这一条大肥鱼,顺便扬起脖子,一直往下吞咽,吞到脖子位置,有脖子下长了一个灰白色大篓子,那条鱼一只滑到篓子位置,这便成了这种水鸟的食物。 许多许多在水地里的村民看到突然来了一堆人马,马车上拉着许许多多铁器,以为是有强盗或者流寇来临了。但是阳甄淋很快摆明了态度,他看到此处环境优美,本来还想多停留一天,但是根据斥候汇报,他得哥哥阳北贤和青玉距离只有27 个时辰的路程。 这超出他意料之外。 阳甄麟吩咐说道:“将五分之四的铁器埋藏深山荒领,这马车车大大延缓了我们的速度。未来我们得空了,再取出来不迟。”以此一番折腾后,杨甄淋已经能够看见后方尘土飞扬,他大叫了一声,咋们巡路离开此处。 阳北贤和青玉两人,带着一帮矿区子弟和绿林好汉前追猛赶,终于看到了阳震甄淋行迹,正当他们即将踏入这个鱼敷村寨时,他们发现那个小兔崽子居然又进了山林,而且比此前的速度更快,于是,又驱车继续追赶。 丁兰,青云殇,丹丘生三人轻装简行,所以速度反而是最快的。他们无意中还看到了阳甄淋的一切举动。但是他们依旧没有理会这么多,想着只要不被芒城李文才看到,这就是一个最佳方案。于是他们三个也向山林小道杀出。 就在这当儿,青玉突然看到前方路上一堆人马快速二来,于是他赶紧吩咐阳柯泉,停下追击。 阳甄麟也是误打误撞,再一次被李文才撞个满坏。芒城人多势众,本来这一路来,千辛万苦,猫着耗子一样,累得够呛,抓到了以后,对阳甄麟一阵羞辱,哪知道矿区总管宋晓峰谄媚道,“李将军,咋们遇到了一帮流寇,货物被抢了一大半。”阳甄麟想着已如虎口,于是将计就计,说说道:“李将军,他说的对的,我想好了好久,跟你们合作才是最正确的道路。宝墩王国,我也也不会去交待了。我一定会在跟父亲做好沟通,进一步促进接下来的合作。” 李文才再一次抓到这个小兔崽子,正打算一番羞辱,不然着连日的追击,耗费她不少心里。哪知道这小子突然变聪明了,想着以后说不定还有用武之地,于是露出轻蔑的笑意说道:“阳氏集团果然人杰辈出,看来,你总算做了聪明的决定。”于是吩咐小厮将青叶,七月和子莫将军压上来。 阳甄淋做看右看,没看到名堂,这个女孩子高高瘦瘦,左脸有一片麻子,头发枯黄如材,而且似乎很怕见人,哆哆嗦嗦的,很内敛很含羞,跟美丽绝色可搭不上边。然后这个跟自己哥哥差不多的年轻人,右肩略低,左肩略高,不止可有名号,最后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猛汉,将军打扮,一双眼睛虎虎生威,胡子爬得满脸都是,看上去大气凛然。 李文才突然大叫了一句:“走两步给哥几个瞧瞧。” 青叶知道是他要羞辱自己,闻言将脸甩向一边,充耳不闻,李文才恼羞成怒,向旁边两位摔了一个眼神,之只见两位士兵牵扯着一根粗绳,七月脸献痛苦之色,青叶北拉扯着手部皮肤都撕烂了,鲜血淋漓,锥心的让钻进心头,他非常痛苦地往前走了几步。 阳甄淋蠕蠕道,略带忧郁,说道:“跛腿王子,青叶?” 李文才闻言一阵大笑,“对的。所以说你不去宝墩城交差,是明智得选择。选择我们芒城,五年内,一定让阳氏集团产量翻翻,阳氏跟李氏,绝对是双赢的局面。” 青叶一阵恼怒,他早就知道杨氏家族的运输的物资,只是他跟他只见没有交情,想到自己深陷圄囹,这条命风雨飘摇,只怕没有未来可,他也懒得跟阳甄淋打招呼。 阳甄麟看到跛腿王子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想着对方如此落魄,还一出高高在上的样子,简直气的浑身发抖,他说了一句:“高傲的人一定会自食其果,我听父亲说,宝墩城的王子公主,个个趾高气昂,不把其他人看在眼里,想来闻名不如见面,这携传言都是真的。” 青叶将脸转过一边,骨气顿生,说道:“与其为了面子屈辱的活着,还不如光明正大的战死。两位狐朋狗友,看来志同道合。” 李文才朝他左肩甩了一辫子,说道:“叫你嘴硬,嘴硬。”抽了四五辫,青叶生生受了。李文才大概觉得索然无味,于是跟阳甄淋说道:“咋们将他压到芒城,以庆祝咋们两大家族合作共赢。阳公子,咋们择日不如撞日,即刻出发。” 阳甄麟往后放扫视了一圈,发现没有动静,于是说道:“很好,这也是我的初衷。”他想着,总算拜托自己老哥纠缠了。 这边丁兰,青云殇,丹丘生躲在几颗大树底下。丁兰说道:“跛腿王子是一个有大格局的人,他的骨气在年轻一辈中,。非常难得。” 青云殇则焦急说道:“可咋们总得想办法啊。” 丁兰抓了抓身后这跟青铜权杖,他想着,只有晚上,撑着夜色,一个人悄悄行动 可是,对方人多势众,一旦发现稍有异常,自己暴露还是小事,一旦这跟神奇的棒子昭然若揭,那么举世哗然,芒城李文鼎可比自己父亲野心更大。 他说了一句:“晚上,趁他们防守松懈,咋们才有机会,现在一直跟着他们就好。” 青玉跟阳柯泉同样站在大后方。 猴子嚣长的比以前更高大了,立起来差不多有一个人那么高了,只见这只猴子拿着香蕉桃子,在青玉面前扭来扭去,一些农夫,士兵或朵或勺分到了一些水果,青玉突然叫道:“嚣,滚一边去。” 嚣收到了惊吓,赶紧跑到树上抓耳挠腮。 阳北贤说道:“咋们要将阳甄麟就出来。”青玉则说道:“咋们要将青叶就出来。” 他们的话是同时说出口的。 青玉随即怒道:“阳甄麟是自己送上去的。我不会救他。” 阳北贤知道青玉想到了办法,于是温言道:“他这是委屈求去之计,如果他不答应,现在他的下场就跟青叶王子一样。” 青玉继续道:“那是他咎由自取。这种人死有余辜。”阳北贤说道:“青玉,尊贵的公主殿下,算我求你,帮我一次。” 青玉说道:“我看到他根本就不需要你的帮助,他现在香车宝马,鲜衣美食,你看他活的多,潇洒自在。” 阳柯泉知道不能违逆她的意志,于是说了一句:“青玉。” 青玉挥挥手,叫“嚣”安静。然后说道:“晚上再说。” 等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丁兰一行一无所得,青玉一行同样一无所获。第二日中午,寒风呼啸,吹得人直达哆嗦,青玉,阳柯泉等人换了厚厚的加棉大褂,嚣好像无所顾忌,依旧在树林里跳来跳去。丁兰一形忽隐忽现地跟着,为了做到万无一失,他们一直再树林李穿行,可是,天寒地冻,丹丘生酒瘾犯了,闹着要去喝酒,他说:“有了酒才有力气,天寒,没有酒我可扛不住,一份酒劲一份力气,你们都懂的。”丁兰想着三人行动迅速,路线也熟悉,于是也有点托大,说道:“我正好酒瘾也犯了,云殇,你就成全我们这点爱好吧!”青云殇执拗不过,于是三人加速向前往前走了一段路,在一处村寨酒肆停歇乐下来,说来凑巧,矿物总管宋晓峰,为了讨好李文才,同样率领几个过来打酒,几个人就这样碰上了。 李文才,平日心胸狭隘,也不信任人,为了以防万一,后脚就跟上乐宋晓峰的脚步,这不,一个照面,他们看到了丁兰,青云殇,丹丘生三人。 李文才跟丁兰15年没见,她看到一个高大身影,背脊上背着一根黑色布袋,也没做其他想法,但是青云殇的身影,他还是记得的。青云殇正一阵苦恼,说时迟那时快,李文才一个眼神,四五名精装束发的战士,将丁兰一行团团围住,此时,阳甄麟,青叶,子莫将军等都到了龙门客栈。 子末将军虽然没有见过丁兰,但是对青云殇同样熟悉,而青叶听过长公主的大名,没有见过其本人。因此,他无动于衷。 李文才发现对方才三人,笑嘻嘻道:“长公主,青云殇,几个月不见,咋们这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呢?还是冤家路窄?。”青云殇看了一眼青叶,青叶听到对方就是长公主青云殇,心里疙瘩一下。按照辈分来说,他跟青云殇可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当然,青云殇对这种关系不屑一顾。她紧紧只是认为,青叶是一个人才,不该死在李氏家族。 李文才扫视了一圈,发现一切在自己控制范围内,笑道:“长公主,你跟跛腿王子一起,跟我回芒城做客去吧。” 青云殇暗暗焦急,本来他们是来营救青叶的,结果把自己给搭上了。她怒道“去年,在你们家,只见到你弟弟李文轩,想见见你这位潇洒倜傥的大公子,却迟迟不愿意露面,老娘今天谁也不想去,咋们就像现在这样,各走各道。”说完,作势欲走,丹丘生说道:“酒还没有打呢。酒,酒。…” 李文才骑在高头大马上,长毛一会,怒道:“芒城李氏家族要请人回去做客,别说是长公主,就算是西门俊宇皇后,同样也要卖这个面子。” 青云殇看到周围来了十几个好汉,知道今天要离开这里,难于登天,于是说道:“你猜我身边这位是谁?” 丁岚挺起胸膛,走向前一步,正经说道:“李将军,咋们多年未见,我看你贵人多忘事。”李文才在他脸上逡巡良久,豁然开朗,似曾相识,说道:“哦,原来是当年到白帝城做质子的大公子丁兰。” 他直呼丁兰的名字,要知道,丁兰可是什邡城丁坤唯一活下来的嫡子,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可是李文才显然不卖这个面子。 他知道丁坤国王同样不讲这个儿子放在眼里。 丁兰看出了他的心态,于是问道:“李将军,这边可是什邡城势力范围,我如果要走,你留还是不留?” 李文才明白父亲无瑕估计什邡城的利益,于是说道:“丁兰,咋们也算时老交情,如果是你一个人要走,我可以不拦你,但是长公主必须留下。” 青叶,子墨将军,闻言抬起来头。 丁兰继续问道:“如果我要带着长公主区什邡城做客呢?” 李文才笑到:“那就要看我的战士们答不答应了?” 接着十几个战士讲丁兰团团围住。 丁兰看着周围兵强马壮,直如龙潭虎穴,于是恶狠狠道:“李将军,你将挑起什邡古城和芒城的大战。”青叶眼睁睁地看着他,想着这个汉子,气场强大,真乃人间豪杰。 李文才无所顾忌,他招呼一声:“将他们锁上。”想着,这真是一石三鸟,阳氏集团合作上了,宝蹲城的跛腿王子被拿捏住了,什邡城消失了十多年的太子也成了阶下囚,他似乎感受到这是一个高光时刻。 就在他得意洋洋之际,前方烟尘大作,李文才手提钢刀,阳甄淋同样战战兢兢,听这架势,敌人来着不善。 丁兰,青云殇,青叶,子末将军等人同样面面相觑。 不不多时,雄狮旗帜已经进入人们眼帘,接着就是一阵厮杀,青云殇则挡在青叶等人面前,她企图救助他们三人,克制士兵的武器太厉害,青云殇都一时不敢托大。丁兰摆开大刀,势必要将李文才战于马下。 李文才从来不打去准备我准备的仗,他跟阳甄麟招呼一下,于是夺路狂奔。 什邡城来者何人? 原来是后起之秀魏晨将军,他身后则是丁钰城公主。 这些天来,什邡城边防戊卒报告说郫县边境,一些人成群结队,声势浩大,有村民好看到马车上有兵器材料,于是大将军魏兵吩咐堂弟魏晨前来查看情况,他们带上了一千人人马,只是不曾想,在龙门客栈遇到了芒城的三头蛇旗帜一行,魏晨,丁钰城公主,年轻气盛,也不顾对方有多少人马,冒失地充了上来,然后出其不意的出现,而对方也是那种谨慎之人。 于是就出现了仓皇出逃一幕。其实,李文才根阳甄淋两对人马加起来有一千多人,实力上是占优的。不过,这里可是什邡城的势力范围,于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魏晨率队追击了一段路程,而丁钰城跟她身边的十几个守卫就留在了龙门客栈。然后一番周旋,发现这个高高瘦瘦的、脸带菜色的、身后背着一根黑色棍子的人居然是传说中的丁兰顶太子,她倒一阵局促。在跟丁兰见过面后,她居然发现了跛腿青叶,他身边站了一个女的,从她神色来看,应该是青叶的新欢,子墨将军他也见过。 其他人他则陌生得很。在见过长公主青云殇后,她吩咐下人将青叶三人的绳索解开。青云殇意外他两居然认识。 青叶一脸沮丧,他看着丁钰城说道:“我不会感谢你,因为这是你欠我的。” 丁钰城倒是豁达得很,她带着温怒,叫道:“我没说要你感谢我,我说什么了吗?你真是自作多情。” 青叶走向前一步:“你。” 丁钰城怒道:“你什么你,我可是救了你们三个,你当时才救我一个。”青叶无话可说,七月则拉着他的手臂,叫他不要再罗唣。丁钰城看到这位姐姐,秀色婵娟,说到:“姐姐,这人还算挺仗义的,不过呢,你还是得看紧了他。”七月红着脸,一阵含羞。 青叶看到丁公主几个月不见,一身公主打扮,精致华贵,朱唇皓齿,峨眉青黛,风姿秀逸,这未来的嫂子,倒让身边的七月相形见拙,于是也不再看她。领着七月跟子墨将军站在一旁。 魏晨将军不刻便回来了。 见到丁兰丁太子,他一阵寒暄。丁兰摸着他的头说道:“当年我离开的时候,你还玩着泥巴,只会抓螃蟹,捉泥鳅,你看你,现在都可以为王国冲峰陷阵,征战沙场了。” 魏晨一阵娇羞,见过丁兰之后,又礼貌见了其他人。他说道:“居然在此处见到芒城的人,意料之外。” 丁兰则言辞道:“刚刚你们没有分清敌我形势,贸然出击,这样可犯了兵家大忌,假若不是在什邡城范围内,吃亏可是你们。” 魏晨一副受教的模样,丁钰城则开怀大笑,一点也不见外,说道:“我就说吧,大哥胸藏韬略,学富五车,是我们所有人的榜样。” 丁兰谦逊道:“魏兵将军青出于蓝,是其才华超群绝伦,你们大可向他学习。” 丁钰城听出了话外之音,他似乎还想继续在江湖飘荡,于是说道:“大哥,王国正是用人之际,国王求贤若渴,广揽人才,如果你能坐上狮王宝座,绝对是众望所归。” 丁兰没见过丁钰城本人,当年,他离开的时候,丁钰城只是襁褓中的婴儿。一晃16年,身前这个女孩亭亭玉立,有若月宫仙女,而且从她的神态与语气中,可以看到她颇有当年青云殇的风姿,他说道:“父亲老当益壮,正直施展才干的大好时机,你说这话,可会招来其他重臣的非议。这些话在我面前说即可,千万不要再朝堂之上说。” 丁钰城连忙说道:“是也,是也。”随即她让小厮端来了酒水,说到:“现在父亲不在什邡城,出去有一段时间了,因此朝堂之上,是由丞相大人和巫师,大学士共同负责所有事情。” 青云殇一恁,丁兰同样疑惑顿生,他突然说道:“啥事会让夫亲自出马呢?几十年来,父亲可从来不会离开紫微星宫。” 丁钰城说道:“父亲收到了乌鸦的来信,听说是剑门关总指挥发来的。” 丁兰呆在当场,千百年来,历代总指挥官,有权力向整个古蜀大陆各大氏族发送乌鸦,他知道,这些乌鸦携带的信息大部分是关于生活物资与奴隶的。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无足轻重,根本不足以让父亲自出马,除非出现了极为恐怖的事。 他望了望青云殇,青云殇眼中同样含着疑问,但是他们同时都猜到了,可能跟传说中的僵尸军团有关。他觉得势态时分紧急,于是说道:“大哥有急事要去剑门关,咋们就在此处告别。” 丁钰城,魏晨问:“何时如此惊慌。” 丁兰懂得一切说不清也道不明,他说道:“等我下次回来的时候,再一一细说。” 青云殇看了青叶一眼,随即匆匆作别。 青叶,七月,子墨将军看着丁兰一行人来去匆匆,奇怪至极,一脸纳闷。待一切安静后,青叶问道:“咋们的事,已经完了,你是要我咋滴?”他认为,什邡古城有一整支军队在这里,自己三人脱离火海,又入水坑。 国王不在城邦,丁钰城日常杂事繁多,处理起来头皮发麻,对于这三位不速之客,懒得搭理,于是说道:“我能咋滴?我能拿你咋办呢?难道我还要请你去什邡城做客吗?” 青叶说道:“那倒不必,也就是说我们自由了?” 丁钰城差点笑了出来,温怒道:“自由?现在谁是自由之身呢?多事之秋,战事频发,我不会留你,但是你最好也不要乱跑?” 青叶问道:“为何?难道整个古蜀大陆就没有我容身之地?” 丁钰城说道:“有,倘若你想要活着,就赶紧回宝墩吧。听前方斥候汇报,青海已经逃出升天,他离开了紫竹古城,而且,巫师司马长虹,一路凯旋高歌,青山那小贼节节败退,青麟得到了皇后的赏识。然后岷山深处营盘山古城歼灭了三大部落,统一整个岷江上游地区。” 青叶越听脸色越黑,他此前所做的,就是要给争口气,在母亲面前证明自己才是三个儿子中最有才干最有能力的。哪知道大哥青海居然脱离虎口,青麟那个小子立下赫赫战功,而抢夺苗刀的希望似乎也破灭了,这些对他来说,无疑是最严重的打击。 青叶寒心酸鼻,痛不欲生,心中一股伤心之气似要冲撞出来,他转背就往外面走去。丁钰城张口欲言,可看他走得如此决绝,也就不再挽留了。七月,子莫将军连忙跟上。 走过一端密林后,青叶哀嚎一声,滴下两颗清泪,他怕被人看到,赶紧举臂拂拭,想着此前的一切,为着制造兵器的物料,为着岷山那把苗刀,可谓历经千辛万苦,屡次差点送命,可是结果呢?到现在一无所获,而青海和青麟,他们的处境比起离开宝墩时,要更好了。 自己的处境反而更差了。此前的几百位兄弟分崩离析,好不容易抢来的原料也成全了他人,他越想越气恼,对着一颗粗壮的树干,拳打脚踢,吓得树上的鸟雀噜啦啦地窜上天空。旁边七月紧紧拉着他的手,阻止他这些疯狂举动,以示安慰。青叶一瘸一拐,径直向前,他看到前方夕阳西下,晚风阵阵,路两边的衰草倒在田地里一阕不振,那些残垣断壁在风沙下诉说着哀怨,无处倾诉的心酸挤压在心田,他突然感觉自己就像那一朵朵散在空中的蒲公英,不知道要飘向何方,同时又觉得如同这天地间的一只苍鹭,不知道哪里才属于自己?他念叨:“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七月看到他形单影只,孤苦伶仃,跟此前那个拥有雄心壮志,凡事胜券在握,眼中闪烁强烈的光的形象完全不一样了,她鼓起勇气说道:“不管天涯海角,我都陪你去。” 青叶突然停了下来,他被她的话震撼到了。他回头看了看七月,他发觉这个女孩就像内心里一盏灯,总能在他茫然无措时,给他最后一线希望,他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七月感受到他恢复了一点精神,于是说道:“你赢了,我陪你君临天下,你输了,我陪你醉酒天涯。” 只有子墨将军知道,青叶要去“瞿塘关”,上古纪元中,西海尽头,大禹石像所在地。 待青叶走后,魏晨、丁钰城公主继续往西南方向的平湖小道而去,一方面是想探探芒城李文才会不会去而复返,更主要的是,他们收到的消息根本不是关于芒城的,而是另一队人马。而且,他们此次出城,还有一个小任务,就是征收壮丁,大战一触即发,他们需要战士,需要男人。 确实,根据村民的情报,丁钰城,魏晨他们要搜寻的是阳柯泉和青玉一行,这对人马行踪诡异,图谋不轨。 此时青玉、阳柯泉等人远远地看到了什邡古城的军队,躲在深山里左右为难,从战力上来说,这帮由矿区士兵和绿林好汉组成的战队,第一人数少,第二,他们缺乏战争具备的基本素养,要想突围,或者跟什邡城正面抗衡,无异于自讨苦吃。 在退却路上,阳柯泉焦急之色跃然纸上,他问道:“这条路是一条死路,他们一路追来,我们只会堕入彀中。” 青玉心知肚明,她骑在雄壮烈马上,看到四面环山,想着,硬闯出去已经不可能了,只能将计就计,于是说道:“刚刚阳甄麟将大部分兵器材料掩埋在山丘之下,我看那个地方,山势突兀,易守难攻,而且,似乎不受外界打搅。” 鱼凫村寨属于一片世外桃源,几百年来,这里是一片自由之地,民熙物阜,粮多草广,实乃渔米之乡,老百姓自给自足,丰衣足食。 冯铁匠的祖籍就是鱼凫寨,他对这块地方感情深厚,从来不希望这片区域被其他城邦凌辱,或者不希望有国王奴役到这个地方来,再说,他也是一个十足的反战派,他每次回乡祭祖,就在家乡祠堂里,大叫道:“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当然,他的这番话,在老一辈人群中能引起极大的反响。 这不,等他祭祖完,就发现一对人马,大概有300多人,一路上浩浩荡荡,许多村民或翘首以待,或悄声细语,或骂骂咧咧,或者胆战心惊,只见一位清纯烂漫,秀丽多姿的少女,就像一只黄鹂鸟一样叽叽喳喳,跟那些村民打得火热 。 这位少女自然是青玉,她凭借极美的仙容、和蔼可亲的性格,不一会,就跟村里那些七大姑八大婶熟络起来。 冯铁匠看到这帮人似乎不像是强盗,也不像是流民,也就没放在心上,他想着,这也许是一帮商人队伍,在这里完成交易后,自然会离开,最多耽误几天。 哪知道第二天,鱼凫寨负责周边安全的都尉发出了警报,这突如其来的预警让这里所有村民高度紧张。 因为这十几年来,这警报声如同风声鹤唳,每一位村中都知道个大概——什邡城丁坤国王又派来了军队。实际上,什邡城已经有四五年没来征兵了。 这只战队自然是魏晨和丁钰城率领的。冯铁匠站在墙垛上,大声训斥道:“这里不欢迎什邡古城的人,请你们回去。” 丁钰城和魏晨两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特别是魏晨将军了解到,丁坤国王几次在这里吃了闭门羹,而且历史上,什邡城跟这个地区发生过好些不愉快,他想着自己兵强马壮,哪有被训斥就打道回府的道理。 魏晨将军道:“咋们此次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征兵,只要是有志之士,都可以加入到我们的事业。什邡古城,尊重每一个战士,同样会给与相应的报酬,假若哪位壮士能够攻城略地,有将帅之才,那么国王将给他享之不尽的财富和崇高的地位。” 村民们对这套说辞早已司空见惯,这些口头承诺同样是空中楼阁。再说,这些年来,从这里出去多少年轻人,最后还乡的却是寥寥无几。歌手们唱和的:“野战格斗死,败马号鸣向天悲。鸟鸠啄人肠,衔飞上挂枯树枝。”这些惊心动魄,惨不忍睹的画面,无不述说着战争的残酷,以及对百姓造成的巨大的伤痛。 魏晨也不跟对方罗唣,觉得收拾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乡村野民,这不是比切菜砍西瓜还简单吗?大手一挥,钢刀一抽,斗争一触即发,丁钰城公主根本来不及制止,骚乱已经开始了。什邡古城这边个个兵强马壮,而遭受征战之苦已久的两位老人,突然冒了出来,他们拿着锄头铲子一拥而上,结果可想而知,不到一下功夫,横尸当场。 “打死人了,打死人了。”整个鱼凫村寨瞬间炸开了锅。一传十十传百,冯铁匠瞬间组织了500位身强力壮的小伙,而青玉和阳柯泉要得就是这个效果,他们两人大手一挥,麾下300壮士加入阵营,这样,整个鱼凫山寨其队伍达到了800人左右,声势浩荡,战鼓雷雷。 青玉阳柯泉站到了队伍的最强方,跟着其他人一起鼓噪。青玉叫道:“我们将拿起铁拳,扞卫属于自己应有的正义。”丁钰城看到对方人群中居然有如此厉害的女将,心下泫然,她暗暗惊叹对方的美貌与傲气,心下一横,同样说道:“几百年前,鱼凫寨,平蛙寨,宸平寨等就属于什邡城管辖。所谓‘国而忘家,公而忘私,’希望大家回到什邡古城的怀抱中来,进而踊跃参加王国之间的大事,于今,五国之间的大战即将开启,希望有志之士,可以共享大业。”她看了一圈手持铁铲锄头的村名,说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难道要一辈子偏安一隅,不思进取吗?你们就不希望建功立业,享受荣华富贵吗?马行软地易失蹄,人贪安逸易丧志。” 冯铁匠突然怒道:“这个可无关于志向与追求,而是家园与尊严。一百年前,祖辈们抛头颅洒热血,已经给我们争取到了自由的权利,我们世世代代不受君王统辖,不受制度奴役,我们需要的安居乐业和风调雨顺。从100年前开始,到此后一万年,这里就不属于什邡城的领土。”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都因这激昂的陈词而备受鼓舞。 丁钰城没想到这帮刁民如此强悍,她一阵恼怒:“你们可别把好心当做驴肝肺。我这是提醒你们,今非昔比,识时务者为俊杰。” 几个年轻人直呼道:“放屁放屁。” 青玉站在后方,瞄了瞄这个公主模样的富家女,看其神色和气质,料想应该虎将之后,她通过一晚上,了解到这里的人厌恶战争,同样知道这里有一位铁匠,而且破具有号召力,于是唱和道:“四郊未宁静,垂老不得安。子孙阵亡尽,焉用身独完!投杖出门去,同行为辛酸。幸有牙齿存,所悲骨髓干。”这是先贤们创造的关于“战争只会带来罹难”的一首反战歌曲。 此刻唱和出来,可谓极为哀伤,悲戚,且让大家义愤填膺。个个摩拳擦掌,只想将这帮只会搜刮民脂民膏,欺世盗名的权贵们赶走。 魏晨也不跟他们罗唣,说道:“三日之内,限你们交出800壮丁,不然,将有更多的什邡城战士会来到这里,到时,他们带来的只有攻城锤和长枪、钢刀。”说完,掉头便走。 丁钰城和青玉相互看了一眼,同时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压迫感。阳柯泉偷偷说道:“这位公主,是你的棋逢对手。” 第二日,城内的大家族召开了会议,青玉和阳柯泉同样作为嘉宾被邀请到来。冯铁匠坐在下手,激愤道:“这都多少年了?这一百多年了,鱼凫村寨过得可是人寿年丰,风调雨顺的日子。难道大战真的要开始了吗?” 其中一位于姓的大氏族,给了两位老人最体面的葬礼,他同样说道:“一百多年来,我们自给自足,从来不依靠权贵,同样不畏强权,今天这点挫折不算什么。我要强调的事,什邡城管辖不到咋们。咋们奋起铁拳,将他们击碎他们的黑暗统治。” 一位傅姓大家族的说道:”拳头有啥用,人家可有战马和长矛,还有攻城机械,咋们有什么?” 一些村民同样说道:“几十年了,丁坤国王几次要征服片区域,可是每次都无功而返,我认为,他们这次一定有备而来,所以,我看这事不可贸然行动。可以通过谈判协商,再作定夺。” 一些村民则叫道:“谁家的儿子该去服兵役呢?谁家的丈夫和老人,该去上战场?” 青玉激愤道:“谁都不用去,宁可战死,也不要委曲求全。我们有铁匠,可以锻造兵器。”她极力挑起人们心中的仇恨。 又是一阵吵闹声。冯铁匠挥舞手臂,“将你们的犁具,铁铲,耒耜等只要带有金属的东西给我,我这里有炉子,可以打造战争用的长刀和长枪。盔甲和兜鍪等。” 阳柯泉看了看青玉,发觉这个公主,简直是天资聪颖,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二日一大早,青玉和阳总管就奔赴了冯铁匠的家门口。此时铁匠挥舞着手臂,举着大石块和木材,练习气功。对于他来说,经年累月的职业习惯,让他一天不打铁,浑身不舒服。他的店铺交给儿子冯强了,其时按照计划,他早该回店铺去招揽生意的。 冯铁匠一见阳柯泉等人,他知道这些是从外地来的上商人,因此此前不甚理睬,他觉察到了这名女孩子是个上个学堂的人,说起话来满腹锦绣,是一名优秀的女侠。而身旁这个高高瘦瘦的汉子,看上去必自己儿子冯强要强得多,这名汉子武艺高强,双刀使得出神入化,而且行为端正,文质彬彬,吐词儒雅敦厚,应该是某位大家族的子弟。 不曾想,俊男美女齐到场,让他受宠若惊。 待坐下来后,青玉气愤道:“这些年来,什邡城欺人太甚,咋们一定要出这个恶气。” 冯铁匠为这事可是一夜未睡,他空有一身力气,可是苦于无材料,想着5天之内,要凑齐800名壮丁,不然就是寨破家亡,他焦头烂额,他接连三生叹息“唉”,说道:“战哭多新鬼,愁吟独老翁。” 青玉喝了一口清茶,说道:“冯老先生,咋们不要急,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说不定一切会有转机呢?” 冯铁匠喝过一杯浓酒,说道:“我思忖了一晚上,可苦无良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 阳柯泉不想青玉那么拐弯抹角,说道:“冯老先生,可是苦于兵器短缺?” 冯铁匠回了一句:“有兵器在,凭着这里千百土生土长的村民,至少有一战之力。” 阳柯泉只说道:“这个好办,我这里就有一些材料。”说完往门口走了过去,吩咐了一下,立马有小厮将打造冰兵器的材料拉了满满一车过来。 冯铁匠知道这帮商人神通广大,倒也并不觉得诧异,说道:“事成之后,我们整个鱼凫村寨,可没有什么能感谢你的。” 青玉说道:“咋们不求回报,我们来到这里,发现此处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人们生活怡然自得,童叟无欺,道不拾遗,人人舍己奉公,感觉到这个地方是人间天堂,而且,此地四面环山,易守难攻,颇具帝王之气。因此,我们希望为这个村寨的和平与安定,献出一份力量。” 冯铁匠看她说得真诚,也不像欺世盗名之辈,阳柯泉接着补充了一句:“只是打退敌人之后,我们将带走这批兵器。” 冯铁匠拱手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们物归原主也是天经地义。”于是他赶紧跟于氏家族和傅氏家族商议。接着,一座崭新的铁匠炉搭建而成,兵器锻造一事,就火急火燎地展开了。 接下来两天,阳柯泉将自己携来自此的300壮士和当地集结的700男丁,组成了一只千人的队伍。连续两天时间,排队练兵,讲解防守战,攻坚战,突围战,内线战,堡垒战跟拉锯战等等战法的区别与内核,然后根据地形,部署具体举措,比如如何协防,如何跟进,如何边防等,他一边交授一边演示,然后最紧急关头,如何做生死狙击等。最后,还做了一个战前演习。而青玉则在旁边给他指导,讲解,分析其中的利与弊,优点和缺点,哪些地方需要改变,哪些地方需要调整等等。 第三天,有两名年轻小伙从外面回来,其中一个叫陈冲,另一个叫李光。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个辫发垂腰,一个扎着笄发,插着一根木簪,这个矮胖子一张嘴叽里呱啦,脸部表情夸张做作,高瘦子则口齿不清,一脸木讷,一句话讲三遍还讲不清,两位都是此前远走他乡,企图创立一番事业,从而鱼跃龙门。不知道啥原因,突然回来了。 两大氏族,于氏家族和傅氏家族坐在祖庙正堂中央左右两边,两位年轻汉子一个神情激动,眉飞色舞,一个慷慨激昂,但含糊不清,青玉和阳柯泉心里一阵苦笑。于氏家族叫那个说话利索的人继续,那个结巴去一边休息。 矮胖的李光说道:“整个宝墩新城和高山古城出动了3万将士,500匹猛犸巨象,几十架巨大的攻城梯,紫竹古城一片火海,许多人被刀砍死了,许多人被火烧死了,我们这些籍籍无名的商人本来还期望发点战争财,哪知道生意陷入停滞不说,无数炮火,流弹,从天空落了下来,房子燃烧了,货房燃烧了,料仓燃烧了,通通一切燃烧了,许多难民与百姓纷纷逃离,我们见形势不妙,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偷偷溜出城外。此前青山大帝战无不胜,可是,这次却节节败退,起义军陷入绝境。听回城路上的难民说,青山大帝要放弃整个紫竹地区了。” 青玉听到这话呼吸一阵急促,心头鹿撞,她的脸色一下子煞白,手脚在发抖,身形颤动,几乎所有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一名16-17岁的女性,本来参与这种讨论就已经让人刮目相看,而且,她的容颜惊世骇俗,让人侧目!冯铁匠露出关怀的神色,问道:“这位女孩是否感染风寒,脸色苍白,我认为,还是早点请巫师过来看一下才好。”阳柯泉急忙回道:“小妹昨晚着凉,微微受凉,我这就扶她回房休息。” 一路上青玉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好不容易强行压住浮躁的心。待回到房间后,她第一句话就是:“咋们得带上兵器,立即出发,帮助我的哥哥、还有我的妈妈,他们陷入了绝境。” 阳柯泉基本很少见她如此势失态,对这种状况,他心知肚明,因为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影响她的心境,除了她的家人,他温言劝说道:“首先,鱼凫村寨咋办?你看看这里吧,这里的人淳朴善良,一旦什邡城来犯,他们需要你,也需要我,然后,你能带走多少人?200人?还是300人?最后,200-300人去了有意义吗?你哥哥那里可是真正的战场,几万人的战争,我们拿着断刀长枪冲过去,无异于飞蛾扑火。” 青玉恼怒说道:“那你说咋办?” 阳柯泉摇头道:“如此大规模的战争,我们力量太小,你去了也只会给哥哥和妈妈带来麻烦。” 青玉在房间来回走动,心神不宁,她想了一百个办法,却有一千个理由来反驳,最后他看了看阳柯泉,似乎从他身上要捕获出一种信心来,接着她又变得刚强,眼神坚毅,她抬头望着窗外,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最后她说道:“我的哥哥丢掉了一座城池,那么,我在这里给他建造一座城池。” 阳柯泉站了起来,他被她这话给吓着了。但是他相信,这女孩身上有一种强大的让人惊叹的魔力。 第110章 十面埋伏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青山站在紫竹古城的墙垛上了,岷江的水怒啸奔涌,一往无前。小时候,他听父亲青酆大帝跟他的兄弟姐妹们讲解过战争的场面:“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如今,他仿佛看到了歌手们在歌词中所描绘出的气象。 站在他身边的是紫住古城城主苏海棠,还有他的儿子苏烈和侄子苏宁。从高山地区吹过来的烈风吹得锦旗铺展开来,青山的玄黄盔甲在初春的暖阳中,散着粼粼金光,他剑眉星目,昂胸抬头,右手紧拽在他腰身那炳金龙宝剑上的剑柄上,他说道:“此前的一切都是开胃菜,真正的大战开始了。” 苏海棠参加过15年前“血脉大战”,他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他知道从战争开始那天,这种局面就一定会来临,因此他胸中涌起万丈豪情,说道:“接下来,咋们放开手脚,大杀四方。”苏烈第一次面对如此场景,跟苏宁一样,看到宝墩新城的黄金军团绵延数里,在烈日骄阳下,漫山遍野的战士,就像一堵一堵的钢铁城墙,两人仿佛被震撼到了。他说了一句:“连日来,我们的突袭战,杀得敌人太少了。” 青山大帝闻言不置可否,他仅仅说了一句:“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内。这一战的原则,请各位将军一定要牢牢记在心中。” 宝墩城3万将士兵临城下,分成了金木水火土五大阵营,一个阵营5000将士。另外还有400头猛犸巨象,整齐地排在最前方。巨大的投石机,高达数十丈,几十上百个沾满油料的“霹雳石”,堆在一边,几千位手持黄金大弓的神箭手,一字排开,此后就是一架数百人围在左右两边的攻城槌,这个攻城槌就像一条巨龙,巨大熏黑的槌口,用的是大西海黄金海岸的的精钢玄铁打造,坚硬无比。 整个队伍静悄悄地伫立在紫竹古城前方的平地上,偶有一些将军,左右副将,骑着高头大马在方块阵营里来回走动,发号施令。 司马长鸿没有待在乘辇里了。他骑在一匹身负黄金盔甲的战马上,不时跟高山城的西门千麟将军交谈几句,然后又跟野利将军做了一番部署,后者点头颔首,领命而去。 太子青麟则坐在豪华的乘辇里,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 宝墩城跟高山古城汇合后,他们浩浩荡荡,走的皇后大道,基于上次的经验,西门千麟城主跟大将军司马长鸿都认为,一路上紧密相连,凭借阵仗的气势,将让对方无可乘之机。 宝墩的战术其实也在青山大帝的8考虑范围内。因此,他们在一些易守难攻的路段,做了周密的部署和埋伏,不断重复使用“苍鹰捉麻雀”的战术,给这只大军制造了无数小麻烦。 青麟在路上,一度被青山搅得火冒三丈,几次都想带兵全力追击,巫师司马长鸿制止了他的举动,说到:“这是对方故意激怒你,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不得不防。”青麟坐在豪华的乘辇里,自顾喝着闷酒,愤愤不平,对青山骂骂咧咧。 高山古城的一众干将,实在忍受不了这口鸟气,其中一位叫马东的将军率领一支200人的队伍脱离大部队,直接重进了山丘之上,很不凑巧,他们碰到的青山大帝亲自率领的500突击队。唐整刚城主的质子唐山,在前方兴风作浪,马东战士奋力追杀,结果青山从斜次里冲了出来,接近这就是一阵砍杀,在暗夜下,高山城的200将士悄无声息地成了孤魂野鬼。 司马长鸿知道后,勃然大怒,并下大了军令状,任何将士没有得到命令私自帅兵出阵追击格杀勿论。 尽管宝墩士兵和高山士兵,后来没有再一次的出兵追击,但是青山,唐正刚,唐宁,苏烈等将军,在不同地区不同位置,发动了十几次大大小小的突袭,每一次偷袭都有所斩获,这得益于早几个月前,他们沿途做出的详细考察和规划。 一路下来,宝墩新城加上高山古城,损失超过1000战士。 青麟怒不可揭:“这种偷袭简直不要脸,毫无荣耀可言,要战,就光明正大的战。”司马长鸿喝着清茶,不紧不慢地说道:“他就是要让你生气,让你心浮气乱,然后在你混乱糊涂之际,将你击败。所以,我们不要动怒,不要放在心上,‘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这点损失在可控范围内。只有一日路程,便可到达紫住古城,所有的一切,之前遭受的怨气,都将在那座城池得到解脱。到时,你将抽出你的长刀,砍下青山的头颅。” 青麟想到那个画面,脸上露出一丝狡狯的笑意。 黄小梅从诸葛辰妃的营帐中出来,她实在受不了晨妃娘娘异样的眼神,她说道:“青山大帝急需要我,我晚点会再来陪您。”年轻男女那点事,根本逃不掉辰妃娘娘的眼睛,她带着一种善意,温情脉脉,拉着她的手,说道:“你的手略显粗糙,这可不是一双公主的手。”她在挑剔未来的媳妇。 黄小梅是唐正钢的外侄女,其家境算不上大富人家,小时候上过几年私塾,然后迷上了医术,对草药和人体经络颇感兴趣,于是跟随医师学习医术,后来对巫师的驱疫求吉术颇感兴趣,从而学过一些巫术,她信奉太阳神,山神和灶神。黄小梅年芳17,比青山少一岁,出落的亭亭玉立,一双大大的眼睛,浩腕玉臂,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约削成,腰如约素,只是她有意无意地在掩藏自己的美,或者说,她本人不觉得外在美有多重要,也许,是她普通的家境造成了她的这种观念,或者是她面对的生活,她看了太多人间疾苦和病痛、鲜血。 尽管青山,唐正钢发动大大小小十几次小规模的偷袭,每次行动迅捷,损失极小,但是依然有部分战士受到了刀伤或剑伤,军营里的巫师,药师,医师紧缺,自然,黄小妹派上了用场。 当他看到两位士兵将一位年轻战士担架过来时,她赶紧吩咐将其放下,然后打开了她携带的简易的军备医务布袋,用一把剪刀或者镊子,小心翼翼地剪开被鲜血浸染的衣料,扭伤士兵遭受到了巨大的伤痛,不断地低哀嚎,哭叫,黄晓梅蹲在地上,吩咐:“一定要忍住,我要给你清洗伤口。”她吩咐两位小厮将年轻士兵的大腿按住,然后打开一个陶罐,药剂水哗啦啦地倾泻在年轻士兵的大腿上,黄小妹及时将一块布料塞进了士兵口中,接着她双手一阵鼓捣,打开一些红色,黄色,黑色,褐色,栗色的药罐,不断将一份粉墨洒在伤口上,年轻士兵收到剧痛的刺激,仰着脖子嚎叫,脸红得像快猪肝,眼泪直流。 黄小妹一番折腾,接着给他绑布袋,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脸色脖子同样血点斑斑。年轻士兵控制不住的大哭,怒叫,这时青山大帝丛后方走向前一步,说道:“我现在命令你,停止嚎叫,不然,明天就离开这个战场。这里只欢迎坚强的勇士。”年轻士兵,立马绷紧脸,咬着牙,憋着气,说道:“遵命,青山大帝,我不痛,我明天就能上战场杀敌。” 青山大帝回了一句:“我看你首先要做的就是休息。”接着他又赶上了黄小妹的步伐,后者继续救助下一位伤着。 黄小妹接连减轻了三位士兵的痛苦,一直到中午才休息。这一切都被青山看在眼里,他交待完一些事情后,跟上前去,说道:“你可以不用如此劳累,我想办法再从周边地区邀请几位医师过来。”黄晓梅知道青山跟着她,几天了,他们俩彼此都感受到了对方的存在。她洗掉手上衣服上的血迹,说道:“你是国王,不应该来这里,你还有更重要的事。” 青山小道:“我想,没有什么比安慰伤员更大的事了。让一个战友恢复战斗,比去乡野强征壮丁可要简单。然后,还能鼓舞战士们的士气,这可是一举三得的事情。” 黄晓梅知道这位年轻的国王颇具侠义柔情,体恤民情,特别看重团队力量。可是,他是高高在上的国王,而她只是一位身份卑微的侍女。她略微自卑,谦逊说道:“国王陛下,我不值得你如此尊重,我会做好我的本质工作。”接着她继续搓揉手掌,以让这双手更漂亮一点。她低着头,不敢看国王一眼,耳根微微泛红,一脸羞涩,她此前可不太关注自己的手的,最近却有点在乎。 青山拉过她的手臂,顺便讲她携到自己正前方,他扒拉了一下她的黑色卷发,顺便亲了一下她的左眼,接着搂住了她的腰,她双瞳剪水,含齿未吐,气若幽兰,一个月来,他的这套动作非常熟络了。黄小梅看到周围士兵在来会穿梭,于是她往自己的军帐走去,说道:“国王陛下,我出身低微,而你是真命天子,匹配你的人将会…” 青山封住了她的嘴唇,说道:“正因为我是国王陛下,因此我有这个权力,我不习惯俗世的羁绊,同样不在乎周围人的看法,我只知道,我喜欢便是我喜欢。我对你有好感,这便是一切。”他左手拉着她的手臂,右手在进营帐那一刻,将围挡扯了下来,接着将她带翻在简易的羽毛床上,两位少男少女,一阵翻云覆雨,你侬我侬。 事后,黄小妹说道:“你得赶紧走,省的引起其他人注意。”青山套上盔甲,说道:“看到了又何妨,谁能阻止国王陛下的爱情呢?”黄小梅一脸娇羞,她红着脸,说道:“我得跟紧走,你妈妈需要我。”青山夜不再阻止,他问道:“她最近怎样,还有没有闹脾气?”黄晓梅给青山递来一杯清茶,说道:“她很关注你的战术安排,同时,很在乎宝墩新城青罗的感受,我觉得她的世界里,只有你和她。”青山默默地喝着茶,说道:“战术方面,一切都在预期之内。你告诉她吧,我们将在加固防守的同时,也给自己做了紧急预留方案。这点不用顾虑,紫竹城会在本次大战发挥应有的作用。” 黄小妹在出帐篷刹那,青山又深情地长长地吻了她一口。然后说道:“跟宝墩城的大战已经做足了前戏,下面拔营起寨,准备退到紫竹城去,你让母亲大人做好撤离准备吧。” 青山站在城墙之上,紫竹古城的黄龙旗帜在飓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在很多年前,他就在兵书上看过,当人数不具备优势时,那么得依靠地利和人和。于今,人心所向,整个起义军士气昂扬,而紫竹古城,是他能想到最稳固最能凝聚战斗力的地利,在主场,这种优势很明显。他在《古蜀五国战争史》这本书上看到过,100年前,什邡城的丁一太子,就率领5000战士,抵抗住了营盘山2万大军的疯狂攻势,整整2个月时间,城内的百姓与士兵凭借坚强的毅力苦苦死守,用最坚强的勇气击垮了营盘山的信心。 300多年前,蚩尤城携勇士,同样没有拿下8000守卫的白帝城。 青山将这两场载入史册的经典战役,从战前准备,战争中途民心的安抚,战争中后期的人心维护等细节方面,做了反复琢磨与思考,一些关键战术调整则研究了十几遍。此刻,他默默地遥想着当年英雄们的风采,100年前什邡城丁一太子的沉稳,对敌心理的预判,然后对军心的把握与拿捏,以及300年前白帝城的刘雄将军,其先身士卒,大开大合,毫不畏惧的战斗风格,让他备受鼓舞,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引导这场必将载入史册的战争了。他看到广场外,宝墩城与高山城的黄金军团密密匝匝地布满整个旷野,他同样看到城门下紫竹军团的数千战士,排列在城门下,上百辆战车与几十个投石机紧密拍成三列直线,他想着,城墙下的将士超过7000人,身强力壮,都有着坚强的意志,只要指挥得当,其杀伤力士是巨大的。 他跟左手下方唐正刚城主说了一句,叫战士们准备听令,说道:“第一波攻势很快来临。” 他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从玄武岩垒砌的墙垛上,“滴哒滴哒”下得台阶来,不管是盐店城的白银军团还是紫竹城的银山军团,看到真命天子的到来,精神为之一振,他们怒叫着:“国王陛下,国王陛下。”或者叫:“真命天子,真命天子。”青山脸如精钢,向他们投以鼓舞的敬意,待出得城来,立马有战士将城门合上。 青麟突然站了起来,将近两年没见到青山了,他想一睹其风采,看看他是不是如宝墩城民众描述的有三头六臂,或被干脆称为一个飞天遁地的。可是,他发现他并不是如传言中的怪物,他依然只有两只脚两只腿一个脑袋,他的战袍比自己身上的黄金战袍略显简单。他笑了一声:“我还以为咋样了,他冲在最前方,这不是找死吗?” 司马长鸿说了一句:“你看看人家是怎么打仗的呢?然后看看真实的战场有多惨烈,你千万不要冲到最前方去,你待在后面就行了。”青麟举着金龙宝剑,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他怒道:“一定要将青山活捉,然后由我来砍下他的脑袋,血祭阻苍生。” 司马长虹没有回复,他吩咐左右将军,然后跟野利将军交待了一下:“弓箭手准备,投石机准备。” 然后有士兵大叫着:“弓箭手准备,投石机准备。” 青山骑着快马在起义军前方走了一圈,跟唐宁将军,苏烈将军交待完毕后,同样叫道:“护盾准备,弓箭手准备,投石机准备。”他一马当先,大叫道:“为这死去的兄弟,为着不再受到压迫,为着推翻黑暗统治,冲啊。” 宝墩新城野利将军同样叫道:“让我们将这些叛贼绳之以法,让我们将任何试图反抗宝墩统治的逆臣贼子通通杀掉。冲啊。” 接着第一轮弓箭手发出号角。 只见灰暗的天空中,无数箭簇,如蝗虫一般,落向对方阵营,双方战士许多被直接射死,许多拿着护盾一直向前冲,接着巨大的投石机,装满岩石,飞向对方阵营。黄晓梅担心青山的安全,她颤栗地望着天空,一些火球,巨石,砸在地上的瞬间,人仰马翻,哭号震天。她的心崩得更紧了,旁边有战士在招呼:“请女人,老人,孩子赶紧到防空洞避难,请你们赶紧回避。” 其中又几个15岁以后的男孩叫嚷道:“请让我们上战场,我们想坎下敌人的头颅。”士兵们没有理会,只是叫嚷道:“大战已经爆发了,赶紧回避,以免霹雳火球,砸到身边来。”黄小梅顾全大局,他看着这些小子乳臭未干,手臂骨瘦如柴,于是跟着一些士卒,将小孩子驱赶到安全地带。顺便说道:“我毫不怀疑你们得勇气,下次大战的时候,我一定让国王陛下分发战袍和长剑给你们。但是今天,你们必须乖乖回去休息。”接着,她自己又偷偷滴回到了墙垛上。 刚开始一刻钟,黄小妹还是能看到青山所骑的战马,他看到他挥舞三尺刚剑,在人群中厮杀,接着,随着双方骑兵,步兵的加入,人影变得纷乱。再而,只看到一些杂乱无章的影子,乱成一团。 青麟坐在乘辇上,急不可耐,他大叫着:“青山呢,人呢,在哪里。给我将他提过来。”巫师司马长鸿则丛最前排慢慢第走了回来,他笑道:“这才是这场战争的开胃菜。不用急,先让他逞逞威风,战争可不是凭借一时之勇,而是一场拉锯战。” 这场大战从黄昏杀到月上中天,紧接着双方鸣金受鼓。青山浑身是血,长刀上沾满血腥,他率领一只冲锋队,砍杀一阵后,匆匆回到城里。迎接他的人除了母亲大人诸葛辰以外,还有医师黄小梅,她赶紧走向前来,在青山的盔甲上左看右看,顺便查找一些刀削的位置,看看似乎受伤,青山脸上绽开了花,他说道:“我有的是力气,哪知道对方退缩了,这一战真过硬,死伤比例起码在一比二。” 诸葛辰看到他毫发无损,内心一阵欢喜,她只说了一句:“接下来,最关键是做好值班轮守工作,司马长鸿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宝墩最厉害的猛犸巨象可还没有上战场呢。” 青山说道:“咋们上次捕获了他们三十头巨象,再加上本来已有的100头,我们的阵容也相当强大。”诸葛辰摇了摇头,回去休息去了,她叫待到:“今晚一定得做好防守。”青山回了一句,“知道。”接着,他将黄小梅拉在身边,躲在一个暗处,两人甜蜜的亲吻了一口,黄小梅此前紧张的心弦现在放松下来了,她几乎被国王这热烈的吻给吸得窒息,她说道:“今晚我不能陪你了,我不能打搅你休息。” 青山明白形势严峻,他说道:“嗯,我正好也要跟你强调这个事,这些天,你除了陪护我母亲以外,还得查看士兵们的伤情,然后帮我做好安抚民心的工作,”黄小妹点了点头,青山祭祖说道:“总之,我谢谢你的付出,等我击败司马长鸿,咋们到时有的是时间单独相处。” 黄小妹亲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说道:“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青山看到她离开后,马上回到了战事会议大厅,唐正刚坐在左首第一个苏海棠坐在右首第一个。他们两人默默地喝着烈酒,一会儿严肃一会儿激动一会儿凛然地谈论着,几个小将唐宁,苏宁,苏烈等人则是推杯换盏好不热闹,他们大概为这场胜利激动不已,纷纷叫让着:“还没杀过瘾过,没杀过瘾。”青山明白,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可从来不会如此简单,他走到正中位置,跟唐城主和苏海棠说道:“从今次战争来看,他们似乎在保留实力。” 唐正钢喝过一黑浊酒,说道:“这就是司马长虹的高明之处,第一天,他只先是试试手,他是个城府很深的将军,咋们可千万不可小觑了他。”青山喝过一杯烈酒,说到:“两位将军明察秋毫,青山谨记心中,古书中怎么说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咋们见招猜招,开弓没有回头箭,咋们要做的就是全力以赴 。”说完,他举着杯子,向在场所兄弟说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今天大家辛苦了,我希望,你们要将这种豪情与勇气保持下去。再接再厉,为着往日的荣光,为着全城百姓,同样为着活着的尊严。干杯!” 其下的士兵纷纷举杯,“干杯”“干杯”,接着“青山大帝”,“青山大帝”的口号声此起彼伏。 青山招手示意,叫道:“今晚点到为止,咋们不可为一场小胜而得意忘形,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仗,请大家做好守备。其他人早点休息。” 一些将士纷纷离席。 待到只有青山,苏海棠,唐正钢三人的时候。苏城主问道:“青海一直没有消息,我看,他没能回到宝墩城里去。” 青山左手举着杯子,右手衬着头,说道:“他的存在与否无关紧要,没有他,这场大战也是必然要爆发的。” 唐正钢搭着眼,泯了一口烈酒,说道:“青山说的有道理,五年前,郡羽皇后就要征服这两座城池。白天,我站在了望塔上观察到,在他们大后方,还有一位王子,坐在一架乘辇上。” 青山露出一丝笑意,“一切都在预期之中,不管来的是谁,青叶或者青麟?他们无关紧要。咋们一定要击垮他们的意志。明天得继续将弓箭手安排到位,然后尽量将战线拉到城墙下面来。” 苏海棠严肃道:“距离城墙太近,守城的弓箭手和步兵,压力会大增。而且,必须得考虑到他们的投石机。如果这些攻城机械,比如天梯之类,太靠近城墙,城内百姓将遭殃。再说,城墙之上,守卫比较紧缺。” 青山站了起来,说道:“这个问题比较棘手,我会率领一只精兵,全程牵制住他们的云梯和投石机。” 第111章 紫竹大战 第二天,旭日的暖阳在大地上铺展开来,剑戟,长矛,钢刀在阳光下闪着麟麟白光,初春的煦风从绿油油地草地上吹拂而来,樱花已经盛开,草地上蚊虫熙攘,蚱蜢乱窜,在这片和谐的草原上的几公里远的地方,一场大战即将展开。 太阳从微云中全面展露出来那刻,双方阵营各自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司马长鸿和西门千麟,野利将军昨晚在军帐里商议了几个时辰,确定了今天的战术方针——巨象之战。 青麟手舞足蹈,兴奋道:“就让宝墩巨象,踏碎这座城池。”十多年来,青麟跟他的哥哥一样,只是听说过巨象大战的传说,并没有真正看到过巨象大战的现场。在小时候,他问过野利将军,是不是只有恶龙才能打败巨象,野利将军回复道:“这世上没有恶龙,因此,巨象是无敌的存在。” 司马长鸿骑在黄金盔甲的战马上,他摆了摆头上的兜鍪,说道:“今天的任务,将是他们的巨象群通通干掉。”巨象,在平原地带的战争中,对步兵和骑兵来说,是一种噩梦般的存在,不管是西门城主还是野利将军都知道巨象的重要性。 青山在城墙之下,四处奔走,他跟苏海棠将军做着最后的安排,接着又飞奔到苏烈的身边,叫道:“这场巨象大战将由你做总指挥,你必须时刻保持警惕。”苏烈爬到了巨象背上,说道:“我们会像昨天一样,好好教训他们。” 紧接着,双方的巨象都走到了各自阵营的最前沿,随着一声令下,双方的骑兵率先冲锋,然后高大威猛的巨象,加入到阵营中来。 司马长鸿紧紧地盯住青山的一举一动,这个小伙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所到之处人仰马翻,他的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宝墩城和高山城的士兵根本无法望其项背,他的战马同样异常灵敏,总能躲避最迅疾的攻击,他看了青麟一眼,意欲提醒他,“学着点,这才是将军所具备的素质。”但是青麟浑若无事,只是大喊大叫,一阵瞎指挥,他感到微微失落,但是随即调整了自己的心态。他撅了撅腰中的长剑,想着青山真是一名军事天才,势头如此之猛,假以时日,必将成为像青酆那样的人物,未来一定会是宝墩城的心头大患,他眯着双眼,想着:“现在不除,更待何时。” 随着战局的日趋激烈,青山早已淹入人潮,不知他去了哪个区域。 战场上,刀光剑影,几百头巨象在指挥员的指挥下,不断冲杀,只要看到是对方的战士,那么就挥舞着巨大的鼻子,将士兵轧死,或者用硕大的脚踩死。一些雄壮的马匹在巨象面前,同样吓得心惊胆战,纷纷嘶鸣不已,稍有不注意,就被巨象踩在脚下,痛苦哀鸣。 青山注意到,宝墩城的巨象太多了,起义军的巨象渐渐招架不住,于是跟苏烈打过招呼,往城下移动,同时城墙上的弓箭手,早有准备,他们躲在墙垛后,举起长弓,准备射击。司马长鸿看到了对方做出了战术调整,于是跟千麟城主一番安排,接着率领4000精兵,冲入阵营。他的目标就是青山本人。 青山的战马快如闪电,他发现坐在乘辇里的人是青麟,想着擒贼擒王,可是前方是铜墙铁壁,想要接近都难于登天,于是砍杀一阵赶紧回撤。 青山的剑术出神入化,特别是这两年来,攻城掠地,战场砍杀,更加凌厉,可谓招招致命,黄金军团的士兵根本近不了他的身,青山得空之余,顺便将铁剑刺向了对方巨象的大腿,一些巨象受不了疼痛,要么是东倒西歪,要么是往前倾,要么就往后倒,巨象上的指挥员和弓箭手从高空摔落下来,青山奋起马蹄,一阵砍杀,将那些摔下来的士兵的脖子纷纷砍断。 司马长虹没想到起义军的战斗力恐怖至斯,他终于有点压不住那颗跳动的心了,他抽出了寒霜神剑,骑在战马上,将眼前的白银军团的士兵斩杀。 苏烈成功地将巨象群引入了长弓射程范围内,城墙上的箭簇一阵一阵的射了下来,宝墩城高山城的巨象座驾上的指挥员被箭簇杀死,失去引导的猛犸象失去了战斗力,只会乱冲乱撞。野利将军发现情况不对,失去战斗力的巨象,反而成了骑兵和步兵的阻碍,他拿着号角,吹响口号,做出战术调整。 青麟看!33到最前方的巨象被箭簇射死,另外十几只巨象乱成了一团,失去战斗力,心里一阵怒气,他大叫着:“回击,回击。”然后吩咐下面的战士,叫道:“你去告诉他,让他使用神箭手。”士兵叫道:“大将军没有这方面的部署。” 这边司马长鸿率领的精兵团加入战团后,不一会就扭转了颓势,几十上百个起义军被砍成了两截,青山见来势凶猛,看到是巫师司马长鸿本人,心中瞬间燃起怒火,他想着,他可是这场大战最关键的人物,于是火速驱马向前,将横在眼前的黄金军团战士统统槊死后,大叫了一声“司马长鸿,受死吧。”巫师此前一直在搜寻青山在哪里。哪想到,这小子就在眼前。他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默默地举起了长剑。 两大主帅,狭路相逢,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巫师不会啰嗦,同样也认为没有罗唣的必要,直往往对方冲去,两人在坐骑上一攻一守,激战了一个回合,接着扭转马头,又激战了一个回合。司马长鸿暗暗心惊,他发现这小子成了一个可怕的敌手,其力度和速度,对敌人弱点的把握,简直令人匪夷所思,而青山更加惊骇,平日在宝墩王国,主持祭祀大典的巫师,只会驱鬼降魔,祛病解毒,没想到在战场上,居然有如此战力,这可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他隐隐之间感觉到,单枪匹马不见得能讨得好处。战场情况瞬息万变,号角声不断,显然局势又发生了新变化,两人企图再度交手已然不可能,双方战士你来我往,猛犸巨象纷纷回撤,带动一些骑兵紧急避让,青山明白,此刻要取巫师首级是痴人说梦了,他左右瞥了一眼,发现紫金军团,纷纷败退,骑兵和步兵溃不成军,于是赶紧组织了现场,叫嚷道:“回撤。回撤,紧急回撤。” 司马长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举起长剑,接着丰富哨兵吹响号角:“进攻,进攻。” 一进一退,形势呈一边倒的势态。 青山在回程途中看到,整个平原丘陵上断臂残腿,瘫倒的猛犸巨象,断掉的头颅,不知几千,他想着,这一场双方损失太过惨烈。司马长虹乘势向前进去了一百步,接着紫竹城上的剑雨遮天蔽日射了下来,一些冲在最前面的宝顿士兵被射成了刺猬。西门千麟及时叫停,接着喊道:“上投石机,投石机。”司马长鸿将长剑收回剑鞘。想到又让青山跑了,心中一阵气恼,他大喊到:“上霹雳火球。” 苏海棠城主看到对方阵地大后方,高达几十丈的巨大的投石机在猛犸巨象的拉扯下,一步一步向城墙靠拢,内心激荡,此前因为距离太远,因此对方的投石机的投放距离还不足以威胁到城内的百姓,但是此刻,就危险至极了,他看到青山进得城来,大叫道:“投石机准备,霹雳火球准备。”接着,紫金军团的士兵将巨大的硫酸铁球放在投石机巨大的铁网各中,一些士兵拿来了火把。 苏海棠站在了望塔上:“听我号令,再点火。”他估计着形势,看着距离的远近,然后叮嘱道:“给我瞄准了,以击垮他们的投石机为主要目标。” 青山驾着骏马风驰电掣踏上城墙圈口,跟昨天一样,浑身是血,他将兜鍪摘了下来,黄小妹赶紧给他洗了一帕子,说道:“我可担心你了,今天你面对的敌人厉害多了,特别是对方有一位将军,领军作战的能力非比寻常。”青山知道她指的是巫师司马长鸿。他说道:“就算再厉害,也抓不到我,你放心。”黄小梅知道他在开玩笑,带着恼怒,说道:“你是国王,不必亲自冲在最前线。”青山接着又带上了兜鍪,他知道,下面最关键的战争已然来临。他说道:“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这一场巨像大战从上午一直杀到下午,血流成河,哭嚎震天。夕阳低垂,天际的火烧云从绚丽多姿变换成了灰色,白色和紫色,整个天幕黯淡下来,天黑了。 青山接着来到了苏海棠身边,观察城墙之下的情况,他看到地上的尸体数以万计,心中一阵凛然,他说道:“今天损失更大。”苏海棠回了一句:“是的。”语气严肃,不带丝毫感情。 青山注意到,宝墩的猛犸巨象已经将投石机拉到了一个射程之内 。这种巨型的投石机是近年来巫师司马长鸿请城里的机械师重装改造而成,在宝墩城时,他就听大学士莫长青说过,这种投石机增加了滑轮的转速和摆臂的长度,相较于青酆大帝时期,其射程增加了1.5倍,这是绝佳的攻城武器。他已经没有时间在作过多思考了,他骑着马匹,往城墙上骑去,沿途,不断高叫道:“所有人准备,做好防护。做好防护,躲到安全地带。”黄小梅等人立马带领所有伤员,战士,后勤人员向防空洞走去。她知道对百姓来说,最危险时刻已经来临。 青麟一声令下,“点火。” 哨兵吹响了攻击的号角,西门千麟大叫道:“放,放。” 诸葛辰站在城墙之上,他看到一颗一颗的巨大的火球从几百尺远的平地上,在巨大的摆臂推送下,向天空飞去,然后划过一道靓丽的弧线,落向紫竹城飞来,然后,近处,同样的霹雳火球,在白银战士的号令下,随着“哒”地一声,向天空飞去,带着熊熊火焰,再寥廓的天空里划过一道曲线。 这是一种致命武器。 接着双方的场地上,落下来巨大的火球,许多战士直接被炸成了灰烬,有些战士的盔甲燃烧起来了,有些城墙被巨石击中,许多石块、碎石砸将下来,有些士兵被砸死了。 此前看上去所向披靡的青山大帝在这种猛烈火球的攻击局面下,毫无招架之力。他躲在巨大的城墙后,躲避着第一轮攻击,他看到许多战友被炸飞了,心下一阵焦急,紧接着在第二轮攻势的空挡,他飞身跑了出来,叫嚷道:“不要停。点火。射击,点火,投射。他们的损伤不会比我们小。” 的确,宝墩城和高山城的士兵同样陷入极为惨烈的场面。青麟看到炮火连天,巨大的火球砸在地上,周边瞬间血肉横飞,他的身体随着火球落地产生的爆破声而一颤一颤的。他之前可没想到情况会如此惨烈。巫师司马长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说道:“这一切是在所难免的,还没有到更为残酷的时刻。” 青麟想着:这已经惨不忍睹了。 双方的霹雳火球,让大战双方损伤惨重,巫师司马长鸿看到差不多了,霹雳火球也使用完了,他看到紫竹城的城墙上,被炸出了几个窟窿,想着破城是迟早的事,于是命令道:“停息战火,修整一晚。” 野利将军跟西门千麟城主则在炮火连天的同时,又向前进了一百步。 青麟急忙问道:“为何停止进攻了?不一鼓作气吗?” 司马长鸿严肃道:“归师勿遏,围师必阙。敌人已经到了绝路,多活一晚与少活一晚,无甚意义。” 西门千麟同样驱马近得前来,说道:“穷寇勿追。咱们今晚好好款待手下的将士,今天,他们辛苦了。” 青麟心情大好,一连喝了三大杯,叫嚷道:“任何人,胆敢跟宝墩城作战,只有死路一条。我们要让紫竹城的大氏族和百姓明白,只有臣服于宝墩城的统治,他们才有活下来的希望。” 整个紫竹城陷入一片哀嚎声中,飞沙走石,烟雾弥漫,一些地方还散着火星,更多得地方是一片哭喊声,看来,有一些霹雳火球落在了居民区内,造成了百姓的恐慌与伤亡,又加上是晚上,目不视物,因此城内混乱不堪,有些人已经偷偷溜出城去。青山大帝实在是招架不来,于是安排母亲大人诸葛辰妃和黄晓妹安抚城内的居民,并下达了通知:想要留下来的百姓,可以继续共同抗击敌人,想要离开城区的,绝不挽留,并且开放后门,护送其离开。 晚间的军事会议上,唐正钢急切说道:“城墙出现几个巨大的豁口,我们得连夜抢修,不然明天的攻城战,咋们的防守压力太大。” 苏海棠则强调:“今天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损失太大,我们得从百姓中间,再征集更多兵力。” 青山坐在雕刻金龙的椅子上,足足喝了三杯烈酒,缓和一阵,说道:“没想到这次巫师带来了如此巨大的火力。”的确,这次炮火之长,堪比18年前青酆大帝攻打双河古城的战力。当时,青酆大帝只用了一个晚上,就将双河古城的打趴下。 青山将酒杯往案桌上一摔,说道:“他们可以击毁我们的城池,但是击不垮这颗燃烧的心。” 是夜,青山率领三千突击队,将白天被巨石击破的城墙修补,接着站在仓促修复后的城垣上,看到下方尸横遍野,战马悲鸣,里面许多战士、下属是他未曾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这些陌生人生前也许籍籍无名,但是死后,其伟大气概却永远被这座城市铭记。他又想到了几百年前那些气吞山河的大战,他多么想用一场胜利来祭奠这些死去的无名英雄。他将头默默地转向了天空,突然一双柔荑般的手掌将他的手揽进怀里,他知道是黄小梅来了。 他说道:“有些人生得卑微却死得悲壮。”黄小梅见过太多的死,同样也见过太多的卑微,她说道:“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下面这些战士,十年后,就会成为一堆烂泥,他们活着的时候,是生活里的配角,现在死了,同样无人缅怀。” 青山目不转睛,说道:“我缅怀他们,同样歌颂他们。”清风徐来,吹动了黄小梅的发梢,她将头轻轻靠近青山的臂膀,说道:“我知道你是一位伟大的国王,同样是一名优秀的将军,更是一名出色的战士,但假若你要留名青史,必须得击败他们。你知道有多难吗?” 青山看到更远处的旷野上,一座巨大的营地,旌旗蔽空,这两三天的激战,虽然斩杀了对方数千人马,但是并没有动摇他们的根基。而自己这方,损失同样惨重,他第一次点了点头,肯定道:“的确,难于登天。但是,真正的英雄,必须迎接这种挑战。” 黄小妹担心道:“难道不可以启动第二套方案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知道历史上,太多男人死于自己的固执 青山有点温怒,说道:“还没有到那一步,即便前方有千难万险,我也想试一试。”他攥紧着拳头。此时,徐徐清风渐渐加大,接着天上雷声滚滚,黄小妹脸上闪现喜色,她说道:“要下雨了。” 青山仰起脖子,一丝雨滴落到他的脸颊上。接着,如豆大雨倾泻而下,仿佛这场大战所造成的死亡阴影已经让天上的诸神震怒。青山张开双臂,迎接这瓢泼大雨,他心里一阵振奋,因为他明白自己需要这场雨。雨水,可以带走沉痛的记忆,同样可以带走地上的鲜血,让一切重新开始。 诸葛辰撑着一把油纸伞,她默默地站在后面,眼里流下了不知道幸福还是宽慰的泪水,她明白,曾经顽皮胡闹的小孩长大了,他再也不受控制了。 第112章 背水一战 大雨一连下了四五天,趁着这个间隙,青山招兵买马,又募集了一支超过2000人的队伍,然后采取高强度的训练模式,很快打造出了一支尖兵。这些人深深地爱着这片土地,他们看到生活的家园变得满目苍痍,千疮百孔,心中那股恨意直待发泄,青山站在石垛上,说道:“我看到了你们的激情与愤怒,寻求解脱的唯一方式就是走向战场,英勇杀敌。我们是大好男儿。为着这片生存的家园,可以流尽最后一滴血。” 台下数千战士发出震天的怒号,“青山大帝,青山大帝。” 雨过天晴后的土地一股清新的泥土的气息扑鼻而来。司马长鸿特地在草坪上安排了一张八九尺的方桌,桌上有精美的食物,桃酥和高粱美酒,他的左首边是青麟,右首边则是西门千麟,野利将军在桌子的另一头,几人举着杯,泯着酒,一脸严肃的交谈着。 青麟伸着懒腰,意兴阑珊地叫道:“这雨可是真的停了。”他看到太阳当空,泥土在渐渐凝固,想着,巨象大战又可以继续进行了。西门千麟说道:“巨象阵必须等到泥土全部干透,只要存在污泥的地方,都会影响速度和灵活度,咱们今天准备登城大战。” 野利将军带着轻佻的口吻说道:“早几天就该结束这场大战,老天爷硬是让他们多活了几天。”青麟突然站了起来,附和道:“多几天无所谓,等落日时分,咱们就可以去到城堡里开怀畅饮。”接着几个副将一阵戏谑,仿佛今天的大战如探囊取物般简单。 他们是带着一种爽朗的心情走去营帐的。接着有哨兵吹了进攻的号角,许多骑兵和步兵,整齐划一排列,他们形成了八个小方块队,分别举着天部,地部,风部,火部,水部等旗帜,然后每位队员穿着黄金铠甲,拿着护盾,一步一步向紫竹城墙靠近。随着一声巨响,战士们停下了脚步,在最前方,是一根需要七八个汉子才能合抱的巨型攻城槌,槌的最顶端是金属打造,宝墩城寄希望于这根巨型槌,冲破紫竹城最稳固的防守。这次,他们的总进攻人数突破2万人。 青山,苏海棠,唐正钢等人站在城墙垛牒上,每一个垛口都分布几十上百号战士,两排弓箭手,整装待发,他们背后对我箭袋里,都有上百跟箭簇。城墙8门位置,则驻守着一千战士,他们都明白,这个位置很关键。青山特地了几句:“大家严阵以待,战斗即将开始,必须坚持到最后一刻。” 随着青麟发出的一声怒号,野利将军吹出了进攻的口号。 紫竹城苏烈,苏宁各自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他们看到骑兵在冲锋,步兵紧随其后,心下骇然。早些天前,他们觉得已经砍杀了几千士兵,苏宁还开玩笑说过:“他一个人砍下了18颗头颅。”可是,看到下面依旧有数不清的黄金军,他们突然感觉到此前的努力都白费了,或者说此前做的都是无用功。可实实在在地,紫杉军团和白银军团,同样战死了差不多3000位战士。这几天下雨,他们为着死去的兄弟黯然伤神,这些天,出现的短暂和平期,双方士兵趁着一些间隙,分别抢走了一些尸体,可更多的尸体则被夜间出没的豺狼虎豹叼走了。 青山在跟母亲大人诸葛辰妃和黄晓梅打过招呼后,又奔向了前线,他回头叫嚷道:“你们去慰问一下死去丈夫和父亲,兄弟的老人,女人和孩子,他们的心灵创伤段时间难以平复。”黄小妹扶着诸葛辰回到了防空洞,她默默地看着青山消失的背影,带着浓浓地爱意。青山没有在做其他表示,他用眼神告诉他们,“不用担心,万事有我。” 接着战鼓雷雷,宝墩城的登城战开始了。无数士兵高举着几十丈的云梯,云梯大概有七八十座,他们一边举着盾牌,防止天上射下来的箭矢,一边缓慢前行。 唐正钢吹响号角,一声令下:“全体准备你!射。射。” 无数箭簇从城墙上飞下来,城墙下的黄金军团稍不注意就被射死或射伤,倒地哭嚎的不计其数,青麟看到宝墩城个高山城的士兵死伤惨重,一阵气恼,他大叫着“愚蠢,为何不将身体挡得更严密一点?”司马长虹闻言不置可否,直说道:“这就是守城一方的优势,所有胜利都是用死亡堆砌出来的。”说着,他骑着战马向前走去,顺便说了一句:“今天你跟在我身边。”青麟快速骑上一匹战马,兴奋道:“今天我可以充当骑兵角色吗?”司马长鸿冷冷回道:“攻城战主要是步兵,骑兵只有协防作用,不过,只有等到一定时机,骑兵才能发挥作用。” 宝墩城和高山城的联军,亦步亦趋,只有人倒下,立马有人补进,周而复始,尽管这段路走的艰难,死伤惨重,但是依然冲到了城墙下,接着他们做出了巨大的盾牌,挡掉了从天而降的飞箭。青山大叫道:“射那些爬上云梯的士兵。” 几十上百个云梯上爬满了士兵,城墙上的弓箭手渐渐有点手忙脚乱了,接着唐正钢城主大叫道:“注意城门位置。” 许多弓箭手又将方向调转到了城墙下,只见城墙下摆出了几个方阵,方阵最外围则是坚固的金龙盾牌,只有极少数神箭手可以瞄准到盾牌与盾牌之间的间隙,因此,城墙下的死伤是最少的。接着,随着一声号角,正中间位置盾牌全部收拢,一架十几丈长的巨大的龙形攻城槌出现在眼前,龙嘴位置,是一个椭圆的玄铁球,专门用来撞击城门的。无坚不摧。 野利将军全程指导这次攻城战,他不断地发号施令,“一二三,放,一二三,放。”巨大的龙形巨锤随着节奏不断地撞击城墙,苏宁站在城墙内侧,每一次撞击,都是一阵天崩地裂,巨大的撞击力,仿佛要将城门击垮,他见形势不妙,嚎叫一句:“大家用力,抵住城门。”几百位战士,纷纷抵在城墙下。随着又一次撞击的来临,几十人在冲撞下,被冲击力弹开,以至于摔倒。 青山早就逐没注意到了形势的危急,“水滴穿石,所需要的其实只是时间。”他招呼苏烈,“咱们打开一道侧门,冲出去杀一阵。”苏烈早就预判到了这种严峻形势,他一直在等青山大帝的命令。 唐正刚与苏海棠,一直在吩咐弓箭手,加快速度射击,尽管战士们用尽了全身力气,但是依然有不少黄金战士跑到了墙垛上,接着就是一番激烈的砍杀,苏城主在这座城池里生活了几十年,他对每一座墙垛都有着深刻的感情,十多年来,这是第一次有敌人从城墙下爬上来,他心中那股无处发泄,挥舞长剑,瞬间将一名士兵的脑袋砍掉,这名无头士兵从高高云梯上摔将下去。苏城主大喊一声:“谁敢踏上一步,我叫他死无葬身之地。兄弟们给我上。” 这一场大家都是真枪真刀,彼此都杀红了眼。 青山骑着一匹骏马,苏烈紧随其后,他们身后是2000名敢死队。在打开一道秘密城墙后,他们骑着烈马,风驰电掣,抽取大刀,所向披靡,将一些紫金军团的士兵纷纷砍杀。西门千麟显然没料到青山还有这一招,但是这一切都在司马长鸿的考虑范围内,他之所以叫上青麟,就是要寻找对方是否有这个举动。他们两人率领一队人马在视线极佳的位置默默地看着整个战争的形势。 突然,在城墙左侧500多米的位置,出现了一阵骚乱,司马长鸿大叫道:“大蛇出洞了。”青麟一阵兴奋,他赶紧驱马向前,巫师后来居上,叫嚷道:“你躲在我身后,不准擅自做主,更不要冲锋陷阵。”青麟脸上闪现喜色,他只想向前交锋了,但是他想到一旦交起手来,要么就是断指缺臂,他又紧张起来,他觉得既期待又紧张。他看着巫师的背影,这个他还不太确定但是事实具在的本来就是他亲生父亲的人,他一阵心酸。几个月来,他一直在谆谆教诲,将所有的知识倾囊相送,同时还给他指点了一些平时见所未见的剑术。他对自己的关怀胜过那个名义上的父亲青酆大帝千百倍,而且他的语气是如此平和,他眼中的那种大仁大爱,处处透着一种深沉,他确实比青酆大帝更像一位父亲。 就在出神之际,前方战斗已经打响了。 司马长鸿的大河剑意如滚滚岷江滔滔不绝,但是青山的凌厉杀招更加直接霸道,两位将军带着各自阵营的士兵冲撞在了一起,现场人影纷乱。青麟注意到,紫杉军团里一位白银盔甲战士,似乎没有那么可怕,他想着,在他背后捅上一刀,岂不是大功一件!?他率领一队人马离开了司马长鸿的视线,再说巫师已经分身乏术,他根本已经顾及不到了。 青麟加入战团后,直接往白银盔甲将军而去。苏烈突然看到一个长得像王子模样的年轻将军跑了过来,他估计这一定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人,于是往前招架。接着就是一阵砍杀,青麟宰掉两名垂死挣扎的小将后,叫嚷道:“逆贼拿命来。”说完抽出了长剑,苏烈杀疯了,闻言大怒:“小子,找死吗?来,跟爷爷较量一下!”接着就是一阵砍杀。两人之间一个回合,青麟就明显感受到对方的杀气,而且,他的力量比自己大得多。 他突然感觉到有点托大了。 青麟学了几招新招后,倒也临危不乱,他又走向前去对战了一个回合。很显然,对方的攻势凌厉诡谲,招招都是势大力沉,直取他的关键命门。青麟大叫一声:“我的哥哥青叶呢?”现场一片激烈的金属交戈声,谁也不明白他说的啥。司马长鸿听到了他的叫声,吓得一惊,直冒冷汗,胡乱刺了两剑后,立马回来接应,他暗暗着急:“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纯粹拿生命当儿戏。” 青麟没有抵挡住苏烈的第五刀,他为自己的冲动后悔不已,正准备后撤,苏烈全速追击:“小贼,想逃吗?” 青麟狼狈之际,就在千钧一发,司马长鸿长剑已然杀到,苏烈猝不及防,立马回防,但是他没料到来者剑术如此精妙,只见长剑从斜挎里穿了过去,他腰身顿时鲜血淋漓。他没想到,自己的死期来得如此之快,他感受到死神i眼前晃荡了一下。青山大帝在前方砍杀一阵以后,发现收效甚微,于是回撤,不曾想,巫师将苏烈斩于马下,他内心悲愤,难以自控,大叫道:“司马长鸿,我在这里。” 两人第二次相见,情况今非昔比,青山已不敢作过久停留,但是想到苏烈深受重伤,危在旦夕,倒在地上不知死活,于是举起青钢剑,对司马长鸿一阵疯狂砍杀,巫师想着青麟的安慰,且战且退。他一招“江水滔滔”,将青山挡驾开去,叫嚷道:“走。”对他来说,救回一个青麟远比杀死一个青山要重要的多。 青山避开巫师司马长鸿的剑锋后,也不再追击,他吩咐麾下士兵:“赶紧救助苏烈将军,将他送去黄晓梅那里。”接着几百个白银战士做着防守,几百个紫杉将士跟着青山一边砍杀一边后撤,经过一番激烈抗争后,他们终于回到城墙内。青山抱着浑身是血的苏烈,一阵哀嚎,黄晓梅飞奔过来,赶紧叫道:“让他躺地上,我给他止血。”早有护理七手八脚的招呼起来。 苏海棠是在2个时辰以后才知道自己的侄子死了。当时,城墙上疯狂的攻势让他无暇他顾,他安排士兵倒下了滚烫油水,让云梯变的滑溜无比,然后命令神箭手射出带火的箭簇,西门千麟城主看到一些云梯着火了,于是改变作战计划,直到司马长虹,青麟回到安全区域,野利将军才吹响后撤的号角,这一阵登城大战足足持续了到了下午。 死亡人数宝墩城远远多于起义军。 可是,不管是紫竹古城还是盐店古城,战士们的箭矢不多了,这可是非常关键的。等到苏海棠赶到伤院大厅时,苏烈已经魂归渺渺,许多紫竹军战士脸上闪现痛苦之色,一些家属匍匐在尸体上嚎啕大哭,青山脸颊紧绷,双眼如注,两手握出铁拳状,他吩咐道:“给予苏烈苏将军最庄严的葬礼,给予他家属最丰富的报酬和最诚挚的问候。” 不到一个时辰后,宝墩城又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司马长鸿坐在雄壮的烈马上,叫嚷道:“对方陷入了困境,他们差不多黔驴技穷了。咱们乘势攻击,这一仗要彻底击灭他们的信心。野利将军说道:“攻城战,我们的死伤是他们的五倍之多。” 司马长虹继续说道:“我知道。还不够,尸体堆得还不够高,胜利只有踩着尸体,才能撷取到。” 青麟闻言一阵兴奋,他问道:“这次采用何种战法呢。” 司马长鸿嘴角露出狡黠的笑,说道:“该用的全部用上。” 青麟闻言震惊。 青山一阵恍惚,他率领队伍企图阻止撞击城门的攻城槌,可惜,并没有成功,还让自己损失了一员猛将,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损失之大,难以言表。丛唐正刚唐城主那里了解道,城门经历几十数百下的撞击,已经危在旦夕,只有一个时辰,那个巨大的槌子,一定会将城门槌穿。 苏海棠很长一段时间从伤心中恢复过来。但是挺骚进攻队伍号角吹响后,他抹掉了眼角上的泪水,带上兜鍪,接着凛然说道:“大丈夫,死则死矣,但必须死的其所,死得有价值。”他吩咐紫杉军团,叫嚷道:“大战即将开始,紫杉兄弟们,想要为苏烈报仇的,给我砍下敌人的头颅吧。” 许多战士大声鼓噪:“砍下头颅,为兄弟报仇。砍下头颅,血祭苍天。” 青山将黄小梅拉过一旁,他说道:“此城已不可守,守也守不住。你带着母亲大人,跟白银军团走吧,在盐店城等我。”黄小妹知道他的命令不可更改,她立起脚尖,亲吻了他,说道:“我等你回来。”已是带着伤感快速离开了城墙。 唐正钢侄子唐宁大叫着:“会盐店城?这种简单任务交给别人吧,我还上场战争,宝墩城太嚣张了,他们杀了我们几千位兄弟。”唐正刚豁然道:“这是命令。你哥哥唐山死了,现在苏烈死了,难道急要步他们后尘吗?快去,将他们安全带回盐店古城,同样是非常困难的。”唐宁还想抗辩,青山跑了进来,一本正经道:“这是国王的命令,快去。”唐宁无法反驳,他看了一眼他的叔叔,说道:“你们一定要回来。” 唐正刚交待一些具体事项后,匆忙跑到城墙之上,他已看到青山与苏海棠,苏宁三人站在了一起,他扫了一眼城下的情况,说道:“这场战争的最高潮已然来临。” 青山不置可否,他说道:“这是这场战争的揭幕战。”然后转过背来,说道:“你们三个坚守一段时间后,将会收到我发出的信号,届时,咱们在城郊50里开外集合。” 苏海棠知道这是第二套方案准备实施了。 攻城战紧锣密鼓进行,苏海棠和苏宁,在城墙之上指挥弓箭手,企图让最后的箭簇发挥最大的威力,然后苏宁挥舞着大刀,将那些爬上城墙的黄金军战士纷纷砍到了城墙之下。唐正钢则坚守在城内的城门下,几百个战士全力挤压这城门,防止城门被攻城槌击破。 司马长鸿,青麟,看到西门千麟又将发动第二次投石机大战,心情舒畅,他们知道,青山等联军绝对抵挡不住第二次霹雳火球的攻击。 司马长鸿跟野利将军做了简单交流后,巨象训练师又将两三百头巨象牵引过来。青麟依然坐在大后方,他在乘辇上,大叫着:“这次绝对会将这座城池碾碎。” 大战如火如荼展开了。 跟巫师预料的差不多,这次战斗紫竹城再也组织不了一次像样的反抗,他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说道:“我要亲眼看到城门的倒塌。”接着,驱马向前走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青山带着1000位精兵骑着快马从一个山坡下冲将上来,接着一番激烈的砍杀,紫竹城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青麟后退了三步,张嘴大喊,一声既没,青山的青釭剑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将青麟的守卫斩于马下,巫师司马长鸿回头之际,发现大后方遇到了偷袭,惊出一身冷汗,他赶紧率领一支队伍向后方赶来。 青山不等招式用老,将青麟击败后,五花大绑,将他架上战马,率领战士快速离去,接着命令弓箭手向天空射出一支火箭,这是一个暗号,巫师看到了,野利将军看到了,唐城主看到了,苏海棠看到了,等等,许多人看到了。 接着战场情况瞬间转变,紫竹城似乎放弃了抵抗,展开了紧急大逃亡。唐正刚发出了有序退场的哨子声,苏海棠则大叫道:“撤退,撤退。走紫藤道。”巫师看到青麟已然被带走,狠狠地叫了一句:“火速追击,顺便收纳战俘。绝不放过一个交叉路口,一定要将青麟活着带回来。” 他狠狠地将秋霜剑插进剑套。此时,金龙槌已经将城门击碎,紫竹城终于被攻破了。但这毫无意义,失去了青麟,即便得到了所有,都是没有价值的。 司马长鸿心情有点低落,他看着青山逃跑的方向,想着:“这小子简直是个天才,居然想到了这一招。”此时野利将军火速来报:“报告大将军,根据城内消息,青海王国已经离开了紫竹城,已经逃窜多天了。” 巫师的表情一言难尽,但是随即说道:“这个消息让人振奋,但是我们绝对不允许再次失去一个青麟。” 第113章 丁氏家族 歌手门如此形容:人老去西风白发,蝶愁来明日黄花。回首天涯,一抹斜阳,数点寒鸦。 丁总指挥站在一根倒塌的鱼梁木之上,一抹老泪挂在脸颊上,面对断壁残垣,他无语凝噎,那几天短暂的繁华,仿佛是一个梦境,此刻,一切都毁了。曾几何时,他多么希望,将这里打造成一如70年前那般辉煌。可是,事与愿违,新砌木屋一半坍塌,一些钵罐,罍器,三脚炊具等全部碎裂,整个屋内血迹森森,桌子椅子倒了一地。可以想象到,当时这里的斗争有多激烈,其战况惊心动魄,其惨状不忍直视,没有一个活了下来,同样,没有一个尸体留了下来,只剩下一些断肢残臂。 丁总指挥,大概猜到那些尸体去了哪里。同样,守望者们心里也清楚,大家默默地搜寻着,收拾残局,试图找出一件值得纪念的东西,他们的脸色灰白的,心情是压抑的,许多兄弟不见了,消失了,他们心如刀割。 70年前,丁总指挥在朱家寨,那是一个比鸡心寨更远的一个站点,当时天空突然暗沉了下来,接下来的一切跟这几天发生的事并无二致,可惜的事,大家第一次碰到那种东西,结果可想而知,人类的战斗力面对怪兽可谓是鸡蛋碰石头,只有极少人逃离了出来,当时要不是一个叫朱志鑫的指导员叫道:“放弃抵抗,逃命要紧。”丁总指挥依旧会负隅顽抗,誓与守望者兄弟共存亡,最后他侥幸逃脱。 那是一段不愿意提及也不堪回首的往事,绝大多数人战亡,现在想来依然心有余悸。这次的损失相较于上一次要低,但是,死去的守望者让丁总指挥自责不已,他清点了人数,怪兽离开后,他又亲自率队奔赴现场,查看情况。 许多人不见了,包括泰康,徐德强等老一代守望者。年轻一辈中,同样牺牲不少战士,刘敏、林峰依旧在找马竞的下落,桃木和苏珀尔则在追寻那个叫“小葡萄”的婴儿。可惜,几天以来,他们一无所获,刘敏痛苦说道:“他已经死了,咋们放弃吧。”林峰哭红着脸,哽咽道:“小葡萄也不见了。” 丁总指挥依旧伫立在鱼梁木旁边,他看到数不清的乌鸦在枯枝上悲鸣,萧瑟而冰冷的风,将地上的鲜血凝固,接着刮过墙上的血印,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携带去了天际的尽头。想到许多年轻的生命就这样匆匆结束了,丁指挥哽咽一声,向天怒号:“为何我这副百年躯壳依然还活在世上?”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语。一阵沉默后,他悠悠念叨:“人生百年如寄,且开怀,一饮尽千钟。回首荒城斜日,倚栏目送飞鸿。”接着他振奋起来,似乎想通了,说道:“回雷霆寨,这里一切都结束了。” 褒常山看到丁总指挥一行人时,是在一个落日黄昏,他看到,这只队伍衰败落魄,人人脸上写满疲惫,而且带着一丝惊怕,畏惧,然后是遭受巨大打击后的木讷,仿佛魂魄都已丢失,只剩下一副皮囊。他跟丁总指挥的见面总是耐人寻味,两人心照不宣,褒常山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是这个局面,而丁总指挥既不解释也不掩饰,他知道他不会奚落他,仅仅说道:“一切还是约法三章。” 于是刘敏林峰桃木苏珀尔进入了青竹木屋,他们已经抬不起头了。林峰记得,上次来这里,他们对楼上的一切兴趣盎然,可是今天,他们无精打采,做些一些丁总指挥安排他们的最基础的工作。 褒常山一个人啃着上次送来的辣牛肉干,他将一些分给了丁总指挥,说道:“我失去了一个女人,你失去了一百多兄弟。但是你也知道,女人可是稀少的。”台下的守望者兄弟听到这话都是气鼓鼓的,丁总指挥无言以对,他默默地啃着牛肉干,似乎在等待远方的来信,他问道:“可有乌鸦飞回来?”苏珀尔说道:“没有,丁指挥。” 等到其他人躲在角落位置休憩后,褒常山也准备离开了,他自顾自地念了一句:“可惜,那么马死了,还有那么多物质。”苏珀尔突然大叫道:“该死的老头,我忍你很久了,一进来,你就冷嘲热讽,丧尽天良的东西。” 堡常山一只脚已经踏上了木楼梯,他倏尔回头,手臂一摔,只见一只斧头飞了出来,瞬间讲苏珀尔的左耳给削了一半,巨大的疼痛感让苏珀尔发出震天价的响声,鲜血如注,他很快发现地上是自己的耳朵,他痛苦地捂住,桃木赶紧叫道:“拿药水,拿药水。”苏珀尔则气愤叫道:“不用管我,砍了他。” 四五个守望者兄弟将褒常山围住。 褒老头脸上一阵讥讽的笑意,他混若无是,毫不畏惧,脸色沉沉的,严肃道:“小子,如果丁总指挥没在这里,那掉在地上可不是你的耳朵,而是你的头颅。”守望者做出攻击形态,丁总指挥悠悠说道:“你们统统退下,褒老要休息了。” 守望者兄弟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莫克明老先生拿出了简易的工具箱,紧急处理伤口,他在上面付了一层药剂,苏珀尔受到刺激,发出痛苦的叫喊。 第二个晚上,大家用完善后,守望者兄弟规矩多了,大家郁郁寡欢,如坐针毡,不是滋味。丁总指挥猜到了大家心情颓败的原因,于是说道:“咋们休息一晚,明天太阳出来之前,就会离开。” 褒常山冷冷地回答:“我跟上次的建议一样,你还是不要再出剑门关了,这里不属于你,你老了,不再年轻了。”接着他喝过一杯浊酒,又给丁指挥满了一杯,两人同时抬手,一言而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经历的种种往事,道不尽也说不完,一切尽在不言中,他感叹道:“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等到丁总指挥放下酒杯后,他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慕容博天怎么说的吗?他曾经说过,他只属于关外,永远也不会回去,这句话我要反着说,你只属于关内,关外是自由人的天下,你不是自由人。”丁总指挥不再语言,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他默默地念了一句:“命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这无从选择。” 褒常山觉得丁总指挥经过这次冒险,似乎苍老了30岁,他看着他满脸的皱纹,觉得英雄老去,不负当年之豪情了,于是继续说道:“长亭柳,长亭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丁总指挥率领一百多号人回到剑门关时,有哨兵第一时间吹响了号角,然后桃木作为最新的前线情报人员,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叫嚷道:“狮王旗帜,什邡城来人了。” 的确,什邡城受到了丁义总指挥的乌鸦。放在平时,丁坤国王一定会将信件的内容交给手相大人或者大学士去处理,可是这份信件的隐含的信息不一般,而且写信人也不一般。 丁义,也就是100多年前的丁一。什邡城的当年的三太子。因为父子相残,兄弟反目,最后离开了什邡古城,一个人去了剑门关,因其卓绝的领导才能和博古通今的学识,从褒常山手上接过总指挥的勋章,一百年来,披星戴月,励精图治,终于成为剑门关史上最伟大的领导者。这些年来,他虽然不再过问什邡古城的一切事物,但是在30年前,关于丁坤国王登基一事,考虑到朝堂的形势,他怕历史再一次重演,于是写信明确指出,丁坤是他唯一看好的人选。 尽管他消失多年,但是对朝堂的影响力是举足轻重的。 这么多年来,丁坤国王一直将这个事放在心中,因此,剑门关总指挥丁一,是他一生中最敬佩,也最让牵肠挂肚,甚至最让人感激的人。早20天前,他在受到乌鸦携来的信件后,第一时间组织了3000精兵,并且配备了精良的武器,全力奔赴剑门关。 一路上马不停蹄,日以继日,因为乌鸦信件内容很明确:“危险,传说中的骷髅军团现世。丁总指挥危在旦夕。”这里面最紧急的信息莫过于:“总指挥危在旦夕”。其实这句话是桃木仓促间补上去的。而“骷髅军团现世”这个消息,倒不是显得太重要。对于这位远在天边,默默支持自己登上王位的先辈,丁坤国王是奉若神明的,他脑壳里就一个念头:“必须火速将丁一前辈带回什邡城,一百年来,他在外面受到太多苦了。而他广博的胸径,丰富的学识,至高的地位与影响力,一定会让朝堂上所有的权贵阶层,备受鼓舞。” 也许因为全军的重心一直是在剑门关,因此沿途并没有做太多严谨的考察。在龙门山下的龙门客栈中转站休息的时候,丁坤国王遇到了一只强有力的队伍。据斥候回报,这是营盘山国王新晋国王诸葛宏一大帝的军队。 等到他们终于发现时,距离很近了。 对于诸葛泓一的见识与能力,丁坤是知道的,这小子登上九五至尊之位他也是知道的,可是,他居然率领5000人的队伍来到龙门山下,他却是不知道的。 他疑惑这是不是最新一次的“寻猎”。可是斥候回报说:“他们不像是围猎,而是带足了兵器和战马。”这无疑让丁坤国王大吃一惊。 乔一为何率领一只战队来到龙门山呢? 原来,自从击败三大部落,将一些不服从管教的野蛮人赶出桑树林后,面对神秘黑鲨女那疯狂的一刀,乔一和昌大盛夺路狂奔,此后一天,他们发现并没有遇到追击,而且,在逃跑过程中,整个大地又恢复了平静。乔一从小就形单影只,任何事情都是靠自己,想着,这事情太过匪夷所思,难道这天上还真有神明不成?于是他停下脚步,又派士兵回头查看情况,确定万无一失之后,他又原路返回,顺道将那些归顺营盘山古国统治的野蛮人收编,然后命令他们世世代代服从营盘山得统治。在这个过程中,他获得了极为虚荣的满足感。 等着一切处理完后,昌大圣偃旗息鼓,打算胜利凯旋。可是诸葛泓一野性大发,他说道:“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只要5000人马,出去晃悠晃悠,再说,阳氏家族不是送来了一批军资武器原料吗?我正好去迎接迎接。” 地位如此尊贵的国王,岂可委身去迎接一个商贩?昌大盛明白国王的心思,他知道他是想借机找一找那个矿区女孩的下落,按照原定时间期限,以及往常经验,那批物资早就应该到古城了,这路上定是出了一点蹊跷。于是说道:“要去,我陪你一起去。” 哪知道,矿区女孩没有碰到,居然碰到了一只3000人的狮子军团。昌大盛及时停下了脚步,他意外,这是怎么回事?于是及时派斥候去打听,回来报告说,这只队伍是由国王丁坤亲自率领,目的不明,他跟诸葛泓一说道:“国王陛下,咋们营盘山古城跟什邡古城,多年来,没有过战事了,这些年一直处在和平期,我看,咋们还是暂且回避一下。” 提到和平期,就适得其反。 诸葛泓一仗着兵强马壮,似乎见到了一只欣喜的猎物一般,他叫嚷道:“咋们战士比他们多,可以乘机歼灭他们。”上次,跟拓跋牧野在什邡古城做客时,当时还是乔一的他,收到了丁坤,涂苏,魏兵等什邡城贵族们的奚落和冷嘲暗讽,他想着,自己现在是王国,正好可以灭一灭他们的威风。他认为:和平协议跟他无关,而自己刚刚才歼灭三大部落,完成了一个世纪以来的遗憾,现在正是开创新局面的时机,只要击败了丁坤国王,那么诸葛泓一这个名字,将会成为营盘山历史上最伟大的名字之一,其历史功绩,将是无与伦比的。 昌大盛无法抗逆国王的意志,于是说道:“人数是我们占优势,可是丁坤国王老谋深算,工于心计。我们还不确定他为何突然率队来到龙门山下。如果国王一定要打,其战术安排一切都得听我的。”他不相信这个江湖小子,能够做出英明的决策。 而战争,可是人命关天、影响两国国运的大事。 两方一番周旋,年轻的国王说:“可以。”昌大盛注意到丁坤国王的举动匪夷所思,既不像要侵犯领土,也不像进山狩猎。丁坤同样纳闷苦恼,对方的举动莫名其妙,既不像要攻击,也不像要离开。两方人员就这样按兵不动,相安无事待了三天,丁坤怒道:“我无意根这个小子周旋,咋们拔营起寨,走。” 诸葛泓一显然错误地理解这个举动,他已经压制这股怒火整整三天了,他为此跟昌将军大发雷霆,怒道:“为何一直龟缩不前,我们刚刚可是打了大胜仗的,难道还怕了这只老狐狸不成?”见到对方要离开了,诸葛泓一立马做出了指示,“进攻。”昌大盛怕执拗不过,回去不好交差,然后他捕捉到了,丁坤似乎没有战意,因此顺势抓住了这个机会,迅速起兵进攻。 姜还是老的辣。 丁坤国王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旁边的魏兵将军,立马展开防守,接着率领一只800人敢死队,横档在最前方,接着双方一阵砍杀,谁都没有讨得好处,一方损失200人,一方损失180人。丁坤国王恼羞成怒,因为他要留着大部队去剑门关的。他怒道:“这小子不识抬举,要战,咋们可以约个时间再战。” 这下两国之间又停歇了下来。 这一停,又耽误了一个星期,丁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安排魏兵将军道:“你去告诉那小子,明年这个时候,咋们两国在龙门山下开战。”魏兵不敢忤逆国王的旨意,于是招呼一队兵马,打算作为说客前去诸葛泓一的营地。 可是,等到魏兵将军即将赶到营盘山军团营地时,他发现诸葛泓一,昌大盛率领兵马往大山深处走去。这显然是不打算跟丁坤国王周旋了! 魏兵将军将情况报告后,丁坤国王发出了火速往剑门关进发的命令,他才不管诸葛泓一怎么就突然走了!他认为,这小子简直就是一个神经病,莫名其妙地追击又莫名其妙的离去。 营盘山黑衫军团为何就走了呢?因为丁兰太子,青云殇,丹丘生三人到了这个地方,而且,他们在周边逡巡了一整天,丁兰发现乔一居然率领了好几千兵马,然后,这个小子跟自己父亲杠上了。他知道,父亲要事在身,而且,恐怖的怪兽可是影响人类生存的大问题,于是他急忙问青云殇可有良策:“不知道父亲被耽搁多久了,咋们得想办法引开营盘山的军队。”青云殇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她说道:“咋们可以像青叶那小子学习,找一帮绿林好汉进来。”丹丘生笑道:“跟山村野夫打招呼,可是我的强项。” 于是三人在龙门山附近招揽了一支400人的队伍。再加上青云殇的奇思妙想,给诸葛泓一造成了千军万马的效果,而且,其中一位莽汉射来了一只箭镞,剑上附着信件,嘲讽道:“丁兰叫乔一去见他,说不去就是王八蛋。” 诸葛泓一看完信后,一把将白纸撕掉。怒道:“谁怕谁,去就去。”昌大盛怕对方有诈,再三确定是一帮绿林好汉,而且才区区几百人后,才同意了诸葛泓一的胡闹。再说,他本身并不认为此刻是打击丁坤国王的时机。 他清楚:跟什邡城的大战,从来不会轻易开启。 诸葛泓一一番追击,昌大盛发现了异常,他说道:“国王陛下,对方人数越来越少。”乔一骑在高头大马上,大声叫道:“缩头乌龟,2年了,难道只会逃吗?” 丁兰成功地将乔一引领到了大峡谷附近,然后让丹丘生解散了绿林好汉,就在乔一大喊大叫之际,现身了。 他从一片浓密的大杉树林上走了出来,背后依旧插着一根黑色木棍,腰身插着一炳刚剑,慢悠悠地走着,说道:“乔一,年轻的国王,温香软玉不享受,跑到这荒山野岭干嘛?大半年未见,剑术可有长进?” 乔一同样下的马来,他露出自信,接着舞出钢刀,昌大盛等人亦步亦趋,跟随在身后,丁兰站在大树的阴影里,说道:“你想要以多欺少么?打算10个打一个还是100个打一个?” 乔一这才发现才一人,大半年的练习,他自认为自己可以击败对方,于是信心十足地说道:“一对一。” 丁兰针锋相对,说道:“既然是一对一,那么请你的手下,退后200步的距离,以免影响我的心情,这样才公平。” 乔一这才发现对方只身一人,于是说道:“可以。”不等昌大盛等人劝阻,他继续强调:“不听国王命令者斩!这是圣旨!”昌大盛不理解他们这种江湖义气,在战争史上,可从来不讲这些滑稽,无脑,哗众取宠的规矩的。但是既然国王有领,谁敢抗旨呢?他自信自己的箭术在两百步开外,只要国王遇到危险,那么就一箭解决掉这个什邡城的太子,再说,丁兰上次说了,会给三次机会,因此,国王陛下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于是说道:“我们就退后两百步。营盘山古国,是一个讲公平和公正的国度。” 这是两人的第二次交锋,乔一立好站姿,然后慢悠悠地抽出了已经麒麟宝剑,起势颇具名家风范,丁兰站在六七尺开外,说道:“小子,看来学了不少新招,高手过招,可不是纸上谈兵哦。” 乔一也不废话,怒道:“那就刀剑上见真功夫。”一招“直捣黄龙”,刺向丁兰的膻中穴,后者快速抽出狮王宝剑,一招“拖泥带水”,化解危急,然后使出一招“秋风落叶”,只见他马步一弹,右手斜挥,长剑直指乔一腰腹。乔一紧急避开,接着一招“海底捞月”,丁兰回敬一招“苍松迎客”,将对方的攻势一一化解。 相较于上次,乔一的战术果然大进,这半年来,他从几十位剑术名家手上学到了不少绝学,关键时刻使将出来,让丁兰大吃一惊,他隐隐间觉得这些剑招,精妙异常,让他防不胜防,他一时找不到破解之法,于是只能有意无意的让乔一再演示一边。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昌大盛远远地瞧见,年轻的王国本来有取胜之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了。想来,半年时间,他对那些精妙见招的理解还不甚深刻,不然丁兰早就战败了。 丁兰大概摸准了对方的底细,于是展开凌厉的进攻,乔一紧急避开以后,大叫道:“你以为就这些吗?下面看看这招吧!” 的确,乔一脑壳里的剑术招手层出不穷,再加上他对丁兰的恨意,于是最大限度的使将出来。丁兰显然低估了他想要杀掉自己的决心和信念。然后对这套剑术的运用,显然达到了完美的境地,这套剑术招招仿佛要克制他的剑招,让他手忙脚乱。 几个月前,乔一跟一位叫柳白的剑术行家学习,柳白直接告诉他:“你只要将对方剑招使出来,我一定找到漏洞,然后选取破解之法,这样下次一旦遇上,出其不意的使出来,绝对杀对方个措手不及。” 丁兰就是在仓促应对之际被乔一划到了左手臂,要不是自己闪得快,这条臂膀就要卸掉了。乔一看到对方流血了,内心一阵兴奋,想到自己大半年来,终于有所突破,于是更加洒脱起来,他将麒麟剑舞得栩栩如生,丁兰怒气顿生,心想:“此前屡屡放让,你还真将自己当做剑术大师了。”于是奋起反抗,将乔一击退三步,怒道:“小子,看招。真家伙来了。” 乔一没有退缩,他正战得兴起,说道:“我还有更精妙的见招,你等着。” 丁兰不再给他机会,他突然加重臂力,没一招都势大力沉,他隐隐间感觉到,这小子进步太快,不出2年,自己绝对招架不住,因此动了一丝邪念,“我何必不趁这次机会卸掉他一只胳膊呢?一只手也可以当国王啊。” 这波操作完全不符合他的本性,躲在很远的大斜坡下方青云殇感觉到了这一点,丁兰温柔敦厚,儒雅仁慈,从来不会动如此邪念的。 乔一显然没料到丁兰兽性大发,他也明白到了,剑术对战,除了剑招之外,还有力度和速度。这点可忽略了,正当他觉得自己即将战败之际,昌大盛射来了一只箭雨。这一支箭是在提醒丁兰,不要做出疯狂举动。不然,只会将你射成刺猬。 丁兰魔性大发,显然控制不住自己了,一念既起,不可收拾。他招招狠毒至极,乔一且战且退,已经退至已方150步,120步,他感觉到了丁兰仿佛成魔了,他大叫了一句:“魔鬼。” 只见营盘山弓箭手排成一排,昌大盛一声令下:“快点蹲下。”诸葛泓一赶紧匍匐在地上。 青云殇,丹丘生看到飞蝗般的剑雨,捏了一把冷汗,心里大呼着:“快点躲避,箭来了。” 此时丁兰已然进入到了一种如疯如颠的状态,所有的一切在他眼里变慢了,他看到天上飞来了剑雨,就在电光火石的瞬间,他突然从背后取出了青铜权杖,接着瞬间消失了。 青云殇大吃一惊,丹丘生大吃一惊,乔一在地上匍匐前行,他根本不知道丁兰莫名其妙消失了,只是一味的摸爬滚打。 昌大盛跟营盘山其他人一样,瞠目结舌,他们根本没发现丁兰是如何消失的!? 等到诸葛泓一回到己方战队时,他问道:“射死了吗?”他直到现在才回头看一眼。昌大盛疑惑道:“活见鬼!一个好好的活人,居然不见了。” 在波西部落桑树林,他们才见到了传说中的仙女。苗刀之威,让人惊讶万分。哪知道,丁兰这个大家熟悉了很多年的普通人,一个凡人,居然学会了隐身术?这可是古蜀大陆传说里,只有灵山十巫才有的神术。 昌大盛叫道:“国王陛下,我们见到了太多奇怪的事,早点回城堡吧。” 诸葛泓一想到刚才丁兰的疯狂举动,心里震撼不已,他想着,这个人简直是一个疯子。然后听大家说“消失了”,他火冒三丈,“怎么会呢?你们有几百双眼睛呢。”他看到战士们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他才明白是自己太激动了。 离奇的事一件接着一件,让他内心骇然。 出了龙门山,丁兰一个人走在最前方,青云殇跟丹丘生跟在后面,他们三人一个时辰没有交流一句。 丹丘生两眼模糊,尽管他看不出丁兰在对战过程中的具体招术,但是他看到在剑雨落下的一瞬间,丁兰消失了。青云殇视力较好,因此她捕捉到了丁兰抽取背后黑色棒子的动作。可是,自从丁兰突然现身后,他们就没说过一句话,彼此沉默无言。 看到天色已晚,归鸦阵阵,青云上殇快速跑到前方,拉住了丁兰的手臂,她说道:“咋们今晚在龙门客栈休息。”丁兰已经全面恢复神志,他对青云殇唯命是从,说道:“长公主,一切听你的。” 晚饭后,青云殇来到了丁兰的休息套间,丹丘生已经酩酊大醉,不省人事。青云殇大咧咧地坐了下来,说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说的吗?你刚才的举动太疯狂了,你杀机大盛,他可是一位17-18岁的年轻人。”丁兰知道她有此一问,他倒了两杯清茶,将一杯退到青云殇面前,说道:“我知道,我当时控制不住自己。” 青云殇疑惑道:“我就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我知道你的内心。儒雅,谦谦君子,为人谦逊。难道你只有这点说的吗?”她将目光停留在角落位置的黑色布袋上。放在以前,丁兰一定会遮遮掩掩,甚而紧张起来,但是此刻,他豁达随意,说道:“这是传说中的青铜权杖,…”他的眼神混浊,沉思片刻后,将一切来龙去脉说了。 青云殇内心震撼程度无以复加。她挣大双眼,问道:“一年多前,在什邡城的监狱中,你就是凭借这个棒子,将我们带出来的!?” 丁兰喝着茶,说道:“嗯。” 青云殇再次问道:“上次逃离涂苏的追击,你也使用了这跟棒子?” 丁兰喝着茶,说道:“嗯。” 青云殇总算解开了此前的疑惑,问道:“你说,你受到了这跟棒子的反噬?让你陷入魔怔?” 丁兰喝了一大口茶,他心脏跳动厉害,起伏不平,说道:“是的。越来越厉害了,已经难以抵挡。”他的左手一阵颤抖,茶水溢了出来。 青云殇突然站了起来,怒道:“可你到现在还不愿意告诉我?难道这跟棒子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丁兰脸被茶水涨得通红,说得:“我早就想过要告诉你,在鱼凫山寨,再来的路上,就想告诉你,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一切太匆促了。”他抱着自己的脑袋,痛苦挣扎着,接着喝过一杯烈酒。 青云殇同样坐了下来,她对他的隐瞒,依然有点愤愤不平。 丁兰继续说道:“你在我心中比这跟棒子,重要得多。” 青云殇想到他是从一个佝偻人手上抢过来的。一阵关切。她本能地问道:“你要拿着这个棒子到什么时候?一辈子吗?你看看你,形销骨立,脸颊瘦削,没有血色,双眼无神,很明显,你的身体在发生变化。” 丁兰终于承认了,他没有狡辩,一脸痛苦:“是的,我感觉到了这种变化。我怕我自己也会变成那个山洞里见到的人。”他想到那具佝偻的丑八怪,内心忐忑。 青云殇怒道:“那你还不丢掉这跟棒子?” 丁兰一阵摇头,发疯了一般,挣扎说道:“丢不掉。它散发着一种魔力,让人神魂颠倒,欲罢不能,而且它可以让人消失,……拥有权杖者,可号令天下。” 青云殇此前也听说青铜权杖的传说,并且,她的父亲青酆大帝后来一致致力于寻找到这根权力之棒,但是她显然不相信这些胡言乱语,她怒道:“它只会吸附你的精血,让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它是一根魔力之棒,你还不明白吗?” 丁兰直说道:“我知道,但我不想放弃,你要想想!全天下有多少人想要这跟棒子。” 青云殇留下泪来,他的固执不可理喻,她说道:“就算全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想,但我依然不想你拥有它。只要我俩在一起,这就够了。权力,权力,你想要号令天下,但那只能是万丈深渊。”她想着,诸葛明国王死了,青酆大帝死了, 这些追求权力巅峰的人都死了。 丁兰明白她的心意,看到她一脸关切。一脸焦急,他心软了下来:“好了。云殇,我听你的。从此不再使用他。” 青云殇不满意这个答案,她继续问道:“你打算未来咋办?” 丁兰回答说道:“先去剑门关再说。反正我答应你,去到关外,我一定妥善处理掉这根棒子。云殇,你知道这根棒在关外远比在关内要安全得多。” 青云殇想着“青铜权杖”,足以改变天下格局,藏到关外,确实是一个明智选择,于是点头道:“如此最好。” 丁兰说道:“早点休息吧,明早还得赶路。” 第114章 八极之力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日月山,天枢也。吴姖天门,日月所入。有神,人面无臂,两足反属于头山,名曰嘘。颛顼生老童,老童生重及黎,帝令重献上天,令黎邛下地。下地是生曀,处于西极,以行日月星辰之行次。 ———《山海经》 青云、娜发、包子、姬干等六人,在峡谷中穿行,高大的树木,其叶甚浓,其形甚诡,其花甚异,三尾灵狐在大树间穿梭,不时仰天发出“噫噫噫”地声音。 这只灵狐一路走来,所有的动物,包括老虎、狮子、猎豹、豺狼等都避而远之,可是,到了这大峡谷,幽暗的森林里,似乎碰到了匹敌的对手,青云注意到,一些长的奇形怪状的动物向灵狐发出了挑战,姬干和姬吉两人紧紧挨着,越往深处走,太阳的光芒就越稀少,直到最后,整个视线之内,一片昏溟。 就像这天突然黑了下来,六人一狐闯进了一片黑暗的阴影之中,高大的杉树上,不知名的深涧里,犄角旮旯的荒草丛中断断续续传来一些“嘁嘁嘁”地诡异声音,青云额头上的天眼有种麻麻的感觉,似乎有丝丝冷气,扑向他额头上的图腾。 这是一种前所未见的感觉,他招呼一声:“这地方阴森恐怖,咱们6人必须紧紧挨着。” 姬吉说道:“我感觉好像大树上有眼睛,正盯着我们。” 娜发闻言打了个激灵,她赶紧靠近青云,然后招呼着灵狐:“不要跑远了。” 前方一片绿藤条布满墙壁,突然右上角出现了一线台阶,上面有枯黄的藤蔓,姬发说道:“很早之前,这些地方有人居住,似乎是一个城堡。”就在这当儿,天上飓风大作,一只白色大鸟,张开两只翅膀,如同两片大芭蕉叶,携带雷鸣之声从黑暗中窜了过来,青云发现,这只大鸟有着青色的翅膀,橙黄的尾巴,鸟喙如精钢般锋利。三尾灵狐作出攻击形态,大鸟显然不当回事,它依旧张开锋利的爪子,朝姬蒙和姬发抓来。 姬茅和姬干吓得呆若木鸡,他们手足无措,张目结舌,露出惊讶的神色,青云飞速跑到前方,双手往上一举,呈爪状,大叫一声:“去。”大白鸟受到一股向上推的力量,立马转变了方向,接着又扑拉拉地再度袭来。青云发现自己的力量不足以惊吓,于是说道:“往台阶上走。” 大鸟继续攻击,六人心惊胆战,急忙往石梯方向走去。 几人手忙脚乱,天上突然又飞来几只大白鸟,三位小矮人因为体型较小,因此成了主要的追逐对象。姬干和姬吉抽出了钢刀,姬吉则借助地形优势,不时左闪右藏,大白鸟从天空中如离弦之箭,飞速扑下来,精钢般的鸟喙不是戳在石头上就是扎进草丛中,然后青云不时从中协作。 包子“哦、哦、哦”地手舞足蹈,拿起地上的大石头,往天空中砸去。 大白鸟很畏惧青云,娜发猜到,这大概是因为他身上具备传说中的八极之力。青云手一挥,一股迅猛地热气直冲向天空。可惜,他自保有余,但是要保证6人全身而退,却又力有不逮。他边走边叫道:“咱们得一直往上爬。” 三尾灵狐跑得最快,尽管他不怕大白鸟,但是他对天空的飞鸟无可奈何,青云暗暗着急,六人狼狈万分。这才第三天,就险象环生,就在他们躲在石壁之下,苦思逃生之法之际,几百尺远的山脚下,突然地动山摇,成百上千的黑色大蝙蝠“簌簌”地窜了出来,遮天蔽日,大白鸟寡不敌众,纷纷逃窜,一阵杂乱的喧嚣过后,四周沉寂,六人轻轻地摸爬了出来,还没走出三步,一条几丈粗的大黑蟒丛一个山洞里爬了出来。娜发尖叫一声,“玄蛇。” 蟒蛇吐着硕大的蛇信子,扬起头来,在四周左瞅瞅右瞄瞄,显然,这条大黑蟒蛇闻到了人类的气息。六人紧靠墙壁,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这条巨蟒就是上古时期的“黑色玄蛇”,古记载:黑水之南,有玄蛇食尘。青云看着这条大黑蟒,约莫有数百尺,黑色的蛇鳞带动谷草,荆棘,藤蔓,卷起阵阵烟尘,发出“嗤嗤、哧哧”得声响。它突然抬起来了,六人立马停止了脚步,青云看到,这大黑蛇的头恐怖至极,两片巨大的蛇鳍就像飞鱼的翅膀,两颗血红眼睛,森然诡异,蛇信子吞吞吐吐,不知吃掉了多少黑色蝙蝠,它显然看到了青云六人。 它旋即沉下头来,地上飞尘弥漫,青云六人迈开大腿向前飞奔,大蟒蛇动作快得惊人,而且,它能飞檐走壁,不一会就超过青云六人,它卷起巨大的尾巴,将六人围在身躯中间。 六人瑟瑟发抖,青云壮着胆子,站在最前方,目视大黑蟒。 大黑蟒存在了千万年,在这个世界上,他是无敌的存在。青云的举动让他震怒,他张开血盆大口,企图一举吞没这六个渺小的人类。哪知道就在它扑食的瞬间,青云双手合十,往前一推,一股纯阳之力,喷薄而出,纯阳之力来自天地八极中的乾极,巽极中雷电之力随后彰显出来,天空中电闪雷鸣,仿佛有炮弹在天空中炸裂,接着就是炽热的火之力连绵不绝,大黑蟒乃集天地之灵气孕育,千万年来第一次碰到如此巨大的能量,着实吓了一惊,青云使用了天地之间三种力量,依旧莫可奈何。 大黑蟒稍作停留,接着又发动第二次攻击,他知道这个小伙具备无上大神通,因此他这次的目标是娜发和包子几人。就在这时,无数箭簇从天空飞来,大黑蟒受到了打搅,它扭头一摆,火速追击天上的飞禽而去。青云等六人看到,天上“噗啦啦”地飞来许多大青鸟,青云记得,《山海经》中记载:“有三青鸟,赤首黑目,一名曰大鵹,一曰少鵹,一名曰青鸟。” 娜发指着飞鸟叫道:“上面有人。”包子,姬蒙姬发和姬吉等三人看到,飞鸟的背上坐着一些白人。他们的脸颊是白色,手臂也是白色,然后小腿也是白色。 大青鸟的体型比刚刚那些大白鸟还要大。赤首黑目,凶恶无比,这些鸟展开巨大的翅膀,将地上的烟尘带到空中,飞沙走石,青云等人都睁不开眼,接着从黑暗中奔来一只黄色的异兽,虎首狐身,四肢粗大,对着三尾灵狐一阵咆哮,灵狐不甘示弱,异兽背脊上坐着一人,跟天上的白人一阵叽里咕噜,姬发姬蒙等人听不懂这是哪个族群的语言。 青云知道,这个异兽名叫“乘黄。” 乘荒速度之快,仅次于白袍巫师座下神兽白泽。《山海经》记载:有乘黄,其状如狐,其背上有角,乘之寿二千岁。 青云瞅了瞅这些白色人群,他纳闷,原来消失了几千年的白民,居然生活在这个号称“女娲之肠”的大峡谷中。 异兽“乘黄”背上坐着一个白人,他的头发是黑的,眉毛是黑的,套着一件玄黄披风,看不出岁数,但他显然是这些人的族长。只见他一番叫嚷,不知道讲的什么,从他们的表情来看,大概是:“这些人是外来者,不属于峡谷中人,”然后有些人指了指青云,接着描述那只大黑蟒的样子,叽里咕噜一阵,这些人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有些人颔首合十,表示对青云的钦佩,接着这个披着大长袍的汉子,面向青云,跃下地来,做着手势,娜发盯着他的手势,一边跟青云解说道:“你是拥有无上神通的人,大家都恨钦佩你,我们想带你和你的朋友去我们的部落。” 青云看到他们将大黑蟒引到远方,于是说道:“可以,我正好也需要你们的帮助。”娜发打着手势,表示道:“我们接受你的邀请。” 能够离开这个危险地带,姬蒙姬发等人兴高采烈,三尾灵狐摇着尾巴,对着天上的飞鸟狂吠不已。 异兽“乘黄”坐上的白面老者名叫石磊,他自称掌上古大神石夷的后羿。青云、娜发等人对真神“石夷”了解甚微,于是石磊解释道:“上古时候,先民们将风的四个方位与风向结合起来,东南西北四方分别有四位神只,他们是掌管南风的因因乎,掌管东风的折丹,掌管西风的石夷,掌管北风的鸟或者宛。” 青云六人坐在一个巨大的石台下,他们跟族长,祭司之类的专职人员做着交流。几天来,他们对这里的一切都掌握的八九不离十。有意思的是,他们的房子很奇怪,这些白民住在石壁凿嵌的石窟中,石窟里是一个个巨大的山洞,山洞里有石墙,石床,石厨,以及精美的石壁,石壁上有壁画,青云六人注意到,这些壁画太多是关于上古金神,木神,风神,水神,火神,以及后土娘娘的。山洞里动物油制作的火舍让整个空间澄明亮堂,瓦罐瓢盆,砵罐等生活炊具,酒具餐碟,一应俱全,娜发感叹道:“这是一个懂的生活的精致的族群。” 可青云明白,他们不是来体验风土民情的。族长石磊在第五天就告诉了他们这里的情况。 传说亿万年前,上古真神“女娲娘娘”升天后,她的肚子就化作了这些巨大的环状山体,先民称这里为“女娲之肠”,亿万年来,无数先民信奉女娲娘娘的力量,迁徙来了这里。 青云们此前发现一些台阶,木轩,石墩,倒塌的石柱等,也就是说,远古时候的确存在城堡,宫殿。 石磊继续说道:“亿万年来,这里生活了许多大神,最开始有十位神人,而后石化了,后来有金神蓐收,木神句芒,水神共工,火神祝融,土神后土等,有他们在的时候,整个世界一片安详和谐,可是他们离开后,这里暴乱四起,纷争不断,最后逐渐形成了三个阵营,我们这里就是白民之国,在西南方向有长胫之国,最后一个就是北方的弇州之国,那里很多五采之鸟。这些年来,三大势力相互攻伐,导致百姓苦不堪言,厌战情绪极为浓烈。” 青云问:“他们为何不休战?” 石磊无不感叹,然后又沉吟道:“近年来,原本藏在深山的凶兽离奇现世,比如穷奇,帝江等,还有你们遇到的黑水玄蛇,一百年前,这头巨大的怪兽突然来到了这里,传说这条巨蟒一直被镇压在黑水之渊,不知道啥原因,突然进了这座山区,这家伙所到之处生灵涂炭,洪水泛滥,山体崩塌。我们已经将其驱逐许多次了,每一次都死伤惨重。” 青云问道:“怪兽出现跟各大部落战争有啥关系呢?” 石磊说道:“各大部落有着非常崇高的的信仰,有着非常明确的诸神崇拜,比如金神蓐收,他也叫秋神,西方之神,是公正和力量的象征,属于天下的刑法之神。同样还有水神,火神等。其他部落认为,是因为对方的信仰不再纯洁,导致凶兽危害人间,因此,只有消灭这些心灵肮脏的部落,才能做到如同上古先民那样的绝对诸神崇拜,那么凶兽自然就会消失。因此,这也就是百年来,年年战乱不休的原因。” 青云,姬干,姬发等觉得匪夷所思,哪有因为信仰不同就以此开战的呢? 青云带着疑惑问道:“难道就因为这个开战?” 石磊喝过一黑烈酒,继续道:“肯定不是因为如此。近几十年来,各大部落之间都在疯传着一件事,有族人在听风峡,听到了龙吟,此龙吟傲啸九天,听者神经错乱了三天,巨大的回声,百里之外都听得到。” 青云等人面面相觑,为之侧目,难怪那个以音乐为生命的部落,族长博亚会跟他们说,近年来女娲之场传来了巨大的噪音,严重影响了族人们的音乐创造。他想到了博亚离别时的寄托,手里紧紧捏着那颗蓝色宝石,问道:“可有见到真正的龙呢?” 石磊说道:“听风峡,是三大部落禁的禁区之一,传说,阴阳纪元的时候,大智者神农氏,路过此地采集山药,发现一条远古恶龙,于是跟他大战一天一夜,终于将其降伏,并用金木水火土五行矩阵镇压。因此,这条恶龙几千年不曾现世了。” 青云看到大家都战战兢兢,急忙问道:“你意思是说,恶龙会出现?” 石磊强调道:“种种迹象表明,恶龙即将出世。” 青云纳闷道:“何以见得。” 石磊突然站了起来,望着天上一轮明月,说道:“整个女娲之肠所有的生物,包括你们看到的大蟒蛇,白鸟,大青鸟还有弇州之国的五彩鸟等一切,包括常见的狐狸,野猪,梅花鹿,甚至地上的蚂蚁,蚱蜢,蝗虫和水里的鱼,螃蟹泥鳅等,都显示出了异常,焦躁不安,根据各部落反应,应该是传说中的凶手即将出世。而这里,唯一的凶兽,就是几千年前,神农氏镇压的恶龙。”他看了看三尾灵狐 青云想到了在石山时,那个山洞里遇到的壁画,想着远古先民拿着锄头,犁耙跟恶龙作斗争,心里忐忑地问道:“大智者神农氏的封印术,不会轻易解除的。” 石磊仿佛在闭目养神,说道:“的确如此,但是几百年前,有一个黑袍巫师,来到了这里,他说,只有拥有五行之力的人才能重新开启神农氏的封印。” 娜发、包子、姬吉、姬干等人都看向青云。他们都知道,几百年来,青云是第一个被称为大地之子的人,而且他的确具备罕见且强大的八极之力,青云觉得责任重大,于是他问道:“恶龙比之黑水玄蛇如何?” 他想着,黑水玄蛇已经够大够长了,动一动就有雷霆万钧之力。 石磊做无奈装,说道:“这两者简直云泥之别。传说这条巨龙可以呼风唤雨,一呼一吸,可以让星辰变色,行动快如闪电,具有移山填海的大神力。” 此时月黑风高,大树之上闪烁着无数的光,包子分不清是星光还是躲在树上的夜鸟的眼睛。姬吉、姬发,姬蒙三人默默地喝着酒,黑水玄蛇已经是他们见过得最恐怖的东西了,他们想象不出世间居然有如此凶残之物。 这天晚上,他们又借助在一间民房中,第二天一大早,屋外的鼓声大作,青云,包子等赶紧跑了出来。此时,几十上百只大青鸟在树杈间飞来飞去,族长石磊大叫道:“长胫之国又来攻击了?” 一名战士叫道:“梼杌出现了,给河道区的族人造成严重灾难。”青云知道梼杌是上古十大凶兽之一,都广平原的小孩,从小就知道,这凶兽一直在西边大森林里,体型硕大,威猛如老虎,黄色鬃毛特别长,眼睛大如鼓,无坚不摧,嘴里长着像野猪一样的獠牙,十分凶狠。 族长石磊大叫道:“那还等什么,咋们赶紧围猎,这次一定不定让它跑了。” 姬干、姬吉、姬茅等人不是怯懦之辈,连日来,受到他们的好酒好肉招待,看到族人们逢此劫难,心中燃起侠义之心。青云走向前去,说道:“咋们想尽自己绵薄之力。” 石磊也不客气,说道:“有你们帮助最好,可是你们不会骑大青鸟。” 姬发姬蒙等人面面相觑,他们看到天上大青鸟展开翅膀“扑拉扑拉”的,一晃一晃的,心下遽然,但是他们毫不退缩,说道:“咋们想骑上去。” 石磊看到三位小矮人“人小胆子大”,不禁莞尔,于是招呼小兵安排了三只体型较大的青鸟,它们从树下窜了下来,双抓撅在枯藤上,翅膀带起地上一阵烟尘,姬蒙姬发几吉看到大青鸟体型比自己还要高大,一双眼睛闪着凶光,鸟冠红棕色,通体赤毛,他们壮着胆子,走向前去,大青鸟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嘎嘎”地叫着,三位小矮人在战士的帮助下骑了上去,他们三人分别坐在三位小兵后面,石磊说到:“你们三个一定要抓紧了,如果想学骑鸟飞行术,等咋们回来,再教你们。” 青云跟娜发和包子说道:“你们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包子发出“哦哦哦”地声音。娜发是一个十足的吃货,她拿着几颗青色果子,吃得兴趣昂扬。 青云着骑在三尾灵狐的背上。 三尾灵狐只侍奉强者。青云掌握天地间5种神通之后,已经非常人可比,他已经获得了乘骑的资格。 乘黄在三尾灵狐面前不甘示弱,火速向前奔腾,灵狐燃起了争雄之心,青云感觉到,所有的景物飞快向后闪烁。 就这样,白民之国一百多位战士,向大山深出进发。遇到一些可疑的地段,石磊招呼大家不要打草惊蛇,青云注意道,这边所看到的东西,都比此前所遇到的都要大,树木需要四五个人才合抱得住,高入云天,叶片宽大,完全遮挡了太阳,只有极少的阳光投射到了地上,蚂蚁或者蜈蚣,比平原上大上几十倍,蜻蜓有麻雀那么大,青蛙有南瓜那么大,行进不多时,一只野猪突然闯了进来,被族长石磊一箭命中,野猪发出“痛苦”的嘶鸣,负伤企图逃遁,只听见“簌簌”几声,天上飞来无数箭镞,瞬间结果了野猪的性命。接着,许多飞鸟立马将其分尸殆尽,皮肉、白骨、鲜血,血肠、心肝凌乱一地,而箭镞又被战士们收了回去。 青云看到这一切,瞠目结舌,他发现这里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包括地上的蚂蚁,肥虫,蜥蜴,大蜈蚣等,无不为生存做着对抗。性命存活与否,往往只在一瞬间。 等他们漫过一道高坡后,巨大的枞树林进入眼帘,青云看到,整个空间都是落地的巨大藤条,一根藤条就似一颗树,族长石磊用刺刀划开藤条,树干皮层里留出白色的液体,石磊赶紧吸吮,他洗饱喝足后,对青云说道:“这些液体被我们称为生命之水,吸食后让人精神大振,而且,会使饥饿感消失。” 青云尝试了一下,发现这液体清凉爽口,润喉酸甜,就是一杯青梅果汁。姬发姬蒙等人同样仰着头,划开藤条后,吸饱喝足后,赞不绝口。 临近午时一刻,就在大家打算休憩之际,天空中突然一片阴影笼罩了下来,他的目标就是青云,三尾灵狐几乎同时感应到了危险,飞速窜到青云身边,架着青云火速飞奔,“是一只无采鸟,弇州之国来袭!”族长石磊大叫着,然后白民战士纷纷骑上大青鸟,全力追赶。 弇州之国这次的目标确实是青云,因为他们发现,传说中的天眼人来到了女娲之肠。 三尾灵狐在大树中全力奔腾,天空中的五彩鸟在后面追击,在快要接近青云时,立马伸出锋利的爪子,灵狐左窜又突,连忙闪到树的另一边,五彩鸟调整方向,继续追击。在十几丈开外则是族长石磊的“乘黄”兽,再就是天上几十只大青鸟。 青云抓着三尾灵狐的颈毛,不断叫道:“好家伙,咋们要甩开它才好。”灵狐仿佛听到了一般,突然左拐,往另一个方向而去,就在这时,天上射来几支竹箭,突然十几只五彩鸟,闯入阵营,族长石磊大叫嚷道:“大叫小心,弇周之国的战士来了。”接着天上剑雨不断,青云心里紧张万分,箭镞不断从他耳边,手边,脚边射落,稍有不慎,他和灵狐都将负伤。 就在大家全力追赶又不断追杀之际,一声震天怒号咆哮而来,有人喊到:“梼杌出现了。”两方战士立马停下来攻击,他们看到,左前方丛林间一阵翕动,就在大家纳闷之际,距离最近的一只大青鸟,被一直硕大锋利无比的爪子抓住,接着血盆大口遽然而知,大青鸟连同上面的战士,瞬间被撕咬得粉碎。“梼杌”兽就像一头长着獠牙的猛虎,能够跳跃十几丈那么高,石磊族长看到战士殒命,怒道:“赶紧往高处飞。”姬蒙几发姬吉三人坐下的大青鸟,在战士的引导上,向上飞去。直到凶兽再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那边五彩鸟战队同样飞向了高空。 “梼杌”作为上古十大凶兽之一,其大明如雷贯耳,其残暴令人闻风丧胆,两方战士似乎练成了统一战线,纷纷向其射下铁箭。凶兽皮糙肉厚,因为距离太高,反而剑雨的杀伤力和穿透力大打折扣,只有力量威猛的勇士才能对其造成一点点伤害。 族长石磊的臂力大的惊人,因此他射过来的箭簇让凶兽有所忌惮。“梼杌”兽叮嘱石磊,咆哮一声,火速赶来,青云见机行事,立马跟“乘黄”并驾齐驱。“梼杌”兽突然发现有两只速度奇怪的家伙,倒让它不知道追那只才好。 族长石磊不断射出剑雨,因此“梼杌”将乘黄作为主要攻击对方。青云怕石磊受到伤害,于是超凶兽大吵大叫,在千钧一发之际,“乘黄”兽无路可走的情况下,他手掌一挥,一股雄浑邪恶纯阳之力扫到“梼杌”身上,凶猛刺痛,“嚎叫”一声,接着就朝青云攻来。 石磊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于是大叫:“大家保护青云,他是诸神的使者,传说中的太阳之子。” 五踩鸟上面的战士闻言大受震惊,看来此前听到的风言风语果然是真的。“梼杌”紧追青云不舍,三尾灵狐发挥出超强的战斗力,然后利用灵活的身躯,让凶兽一筹莫展。 天上双方战士不断拉近了距离,射出的箭镞对凶兽产生了一定的压迫。大概是因为这一阵突袭耗费不少体力,“梼杌”兽突然从另一个方向逃窜。 双方战士看到凶兽逃脱,于是停下了手中的弓箭,但是旋即又将箭驽指向对方。族长石磊大叫道:“不用慌,这场战斗不必要发生。”一头体型巨大的五彩鸟上,座了一个短衫汉子,三绺头发向后竖着,留着一抹几寸的胡须,显然,他是这只队伍的领头人,胡须男大叫道:“听我指挥,别紧张,兄弟们。”接着目露凶光,双方人员都紧紧盯着方。 青云坐下三尾灵狐奔袭一阵后,飞快来到乘黄兽身边,他看到双方战士剑拔弩张,紧张的局面让人窒息,他一阵不安。姬发姬蒙姬吉看到青云毫无无损,跑到身边,爽朗的笑着。这笑声在此境中格外刺耳,青云说道:“处理大事要紧。”他知道他们之间有着几百年的世仇,稍有一句话不得体,就会引发更大的矛盾。 他跟石磊简短交流几句之后,向着五彩鸟上的战士说道:“5天来,我对这里的情况基本有所了解。能够结识各位新朋友,即是机缘也是巧合。我想,这就是命运吧。” 五彩鸟上面的战士神色稍显缓和。石磊告诉他,他叫“古田一” 青云同样打开了心扉:“古前辈你好,我叫青云,来自大山之下,都广之野。这三位是我的朋友。” 古田一依旧紧绷着脸,一脸漠然,他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些。 石磊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青云点头,附和,然后捡重要的说道:“我来这里,是要降伏这些猛兽的。”五彩鸟上的士兵,听后无不动容,因为一百多年来,他们的生活深受其害,各民族战乱不休,大多也是因为如此,可是,这么多年来,不管他们怎么努力,对待传说的凶兽,他们束手无策。 战士们眼中带着迷惑,不解,同样充满不信任。古田一,双手抱在胸前,一脸不屑。 石磊说道:“猛兽很可怕,他们不相信你可以击败凶兽,特别是听风峡谷被镇压的那只。你得想办法让他们臣服!” 青云跳下三尾灵狐的背脊,向前走上两部,身前是几株低矮的女贞,海桐和黄杨以及沙柳。 他走到黄杨树前,距离三尺之远的地方,停下。 全场有所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青云明白,如果不展示一点实力,他们是不会折服的。 只见他全神贯注,手臂一挥,前方的黄杨木树干从中折断,断裂的地方整齐如削,平坦如镜。所有人睁大了眼睛,他的手并没有接触到树干,仅仅是临空一划,树干从中断了。 这就好比一把无形之剑。 青云看到成功了,心里一喜,有意镇住他们。 只见他两手临空一探,上面那截断裂的树干没有继续往下坠落,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接着青云“嗯”地一声,所有的树叶离开了枝条,树干是树干,树叶是树叶,有意思的是,这个画面被定住了,停留在空中,接着青云吹过一口气,树干树叶全速向前飞去,速度之快,如战士投出的暗器,让人惊讶,青云双手合并到一起,用力一抓,树干和树叶突然燃烧起来,一团大火让整个幽暗的空间形同白昼。 接着他又大喝一声,一拳朝前打出,十几丈远的那颗大杉树,树干上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洞口内陷差不多一尺深。 这大神力让人骇异。 双方战士纷纷退却。五彩鸟上面的战士看到这些奇异神通无不动容。姬法,姬蒙,姬吉三人跑到青云身边,给予热烈的拥抱和无限溢美之词。青云默默退回到三尾灵狐身旁,石磊颔首点头,表示钦佩。 古田一没有给予评价,他只说道:“这还不足以撼动黑色玄蛇,更别说听风峡谷镇压的恶灵。” 石磊则回击道:“是的。但是他是几百年来第一个有如此大神通的人。试问,整个山区,谁有如此神力?” 古田一不置可否。 青云走向前一步,说道:“我可以在各民族的见证下,带着我的朋友去一趟听风峡,我受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所托,必须要走一趟。” 古田一出神了片刻,他觉得这个办法值得一试,问道:“哪天呢?” 青云回答道:“给我3天时间。” 第1章 楔子 天上乌云稠密,滚滚雷声似要震碎人们的耳垂,闪电撕裂了天空,大雨断断续续下了两月有余。连日来,狂风带着怒号毁坏了良田房屋,磅礴雨水肆虐着大地,洪水如猛兽,所到之处巨石倾斜、大河决堤,似乎老天在这片古老而又沧桑的大地上空捣碎了一道口子,天真的塌了。 “晦气,活见鬼。假若这雨停不了,等到迷雾弥漫,毒气烟煴,咱们会困死在这里。”丁兰泄气地说道,只见他楷了楷脸上的雨水,从一处污泥水滩上跨过,嘴角兀自不停,此人身高八尺,身穿黄色麂皮长马褂,腰身紧箍牛筋皮带,脚蹬高筒黑靴,前额突兀,浓眉大眼,年约三十五上下。背脊上斜插长剑,剑柄是由乌梨木制造,镌刻一头狮子兽,狮兽仰天长啸,威不可挡。 三尺之外是一个头发浓密的男子,名叫成奎,他正倚着一根黝黑的腐烂枯木桩,透过巫山浓密的枞树枝叶,凝视着灰暗的天空,面带忧郁,颓废回应道:“15年前,大巫师司马长鸿在血脉大战之后,于宝墩新城祭天神坛上卜诰神谕,结果令人意外,他卜的是坎为水卦,此卦乃大凶之卦,坎本来就代表水,内外卦都是水,水上叠水,非常不吉利,此时此景,不就是卦辞的显现吗?” “15年前的事怎做的准呢?再说,此行我们的目的是啥?大家不要忘了。”乔一拉着大黑马的辔头,站在长满青苔的土堆上,他手持一根2寸见方的木棍,粗暴地击打着湿漉漉的灌木丛。 旁边,巨大的哨兵树下,肖鼎辉乜着眼,道:“什么活死人,那些恶鬼、不祥之兆等等,就是个笑话。纯粹胡说八道!记得小时候,80多岁的奶奶告诉我,这都是些古老的传说而已。”随即露出了轻蔑的笑。 “这叫舐皮论骨,妄下定论。”丁兰气愤回应。他对肖鼎辉这种贵族子弟向来不太亲近,觉得纨绔之徒满身都是浮夸,接着说道:“这世界上有太多不可知之地,不可知之事,岂是你我井底之蛙所能置喙。” 在他们三个之外,荆棘旁还有三人,其中一人体态臃肿,满脸褶皱,以前是白帝城管理马厩房的老兵,叫龚寅,人称龚老头;一人身材瘦削,头发蓬松,此前在巫山瞿塘关戍守三年,叫卫原;一人斜挎长剑,手背爬满红斑,长有触目惊心的鳞屑,叫袁兵。 他们一行六人,被世人称为游侠,当然,游侠在古蜀大陆随处可见,这类人身怀绝技,于奇山异水之地寻宝猎奇,不屑国王规章制度,向往自由散漫的生活,遇见不平之事有时仗义执言,有时视而不见,他们渴望像上古大圣神农氏或者大禹那样,在名山大川中留下足迹,他们离开家乡两年了,一直在巫山山脉游荡。 两年前,在大西海的西岸,龙泉山东部沿海附近村民发现了异兽“穷奇”,此兽有着牛的体型,长满黑色、红色刺猬毛,常常在暗夜下发出像狼嚎狗吠一般的声音,凶恶残暴,灵敏迅捷,常常蛰人而噬。 据说,只要此物出现,必现大灾。后来有谣言说,穷奇兽迎着国王大道,进入了巫山山脉,巫山在“大圣纪元”时期叫灵山,二千年来,对于古蜀大地那些穿着麻布粗衣的百姓来说,恢宏的神话已成了荒诞的传说,灵山也被世人呼做了巫山。 巫山山脉逶迤几百里,分布在瞿塘关外的云梦大泽,总计有十二座高峰,其中神女峰、朝云峰、登龙峰壁立千仞,常年山雾缭绕,仙韵袅袅。 王国里,那些耄耋老人口口相传着这样一个故事:灵山居住着十位巫师,他们是上个纪元留在这世上最后的圣人,长生不灭且无所不知,年岁不知几何。 现在各大王国里的巫师都是“灵山十巫”的后裔,那些能够呼风唤雨移山填海的神术在渐渐失传,剩下来的技艺就像秋日树枝上的枯叶,在迅速衰败凋零。在无垠的岁月长河中,只有极少人见过拥有强大神术的巫师——他们往往神龙见首不见尾。 除此之外,民间传颂的故事还有很多,比如扶桑神树、绝地天通,比如五根权力之杖、朱雀神鸟、烈焰巨龙、五星连珠等等,常常吓得小孩子惊悸不已。 最近一次巫师的出现是在15年前,那年古蜀五国爆发了“血脉大战”,此战牵涉数百万人,流血漂橹,尸横遍野,造成了非常巨大的灾难。直到“十巫之首”白袍巫师巫咸带着白银权杖出现,各国才按甲寝兵,放马南山。 言归正传。 就在丁兰六人犹豫不前之际,远处漆黑的森林里,雾气弥漫,且向四周升腾,一层一层的烟云向六人侵袭过来,迷蒙中透着诡异,四周瞬间变得安静。龚寅资格最老,见识最广胆子也最大,只见他紧绷着脸,嘴里“嘟嘟嘟”地吐着一连串脏话,发泄着压抑已久的愤怒,像一头疯牛,径直朝迷雾走去,刹那间就发出一声惨叫。 惊叫声似晴空霹雳,振聋发聩,只见五人脸色僵硬,个个都呆若木鸡,相互打量着,眼中充满不解和迷惑,迷雾来得好快,一下子就把五人笼罩。 倏忽间,一个高大身影呼啸而来,他的上身挂着条状的碎布,褴褛的裤子垂到膝盖,小腿以下露出森森白骨,满脸乌黑血迹,怵目惊心,腹部镂空,只剩一根脊椎骨连接着,头发灰白且稀疏,五根没有肉的手指如鸡爪,拽着一根似寒冰的长剑,剑身闪着冷冷白光,剑上鲜血淋漓,想来龚寅已然遇难。 肖鼎辉首先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抢上,大呼一声,抡起长矛朝怪物直槊,骷髅人也不挡驾,直到长矛插进胸腔肋骨,可他似乎无所顾忌,如若无物般继续跨步向前,待肖鼎辉急欲拔出长矛之际,只见怪物缓缓转过头颅,狰狞地张了张口,“呼呼”两声,接着寒冰长剑从下往上斜劈而来,在肖鼎辉肚子处,遽然将他砍为两截。 这个贵族子弟命丧黄泉。 丁兰四人从来没遇到过如此恐怖的怪事,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苍白的脸上涔涔冷汗“簌簌”而下,卫原见势不妙,强自镇定,叫乔一赶紧撤退。 年轻的乔一撒腿便跑,他束发为髻才几个月年,对其他三人来说,他还有大好年华,第一不值得在此丧命,第二是想要让他把消息带出去。这骷髅人很可能是传说中的丧尸,丧尸可是消失了2000年的怪物。 乔一脸色惨白,他吓懵了,迈开两步,就摔了一跤。 生死存亡时刻,丁兰左腿曲张,右腿斜挎向前,一个马步,双手高举三尺长剑,摆开进攻的阵势,似天神般横挡在怪物身前,怪物的眼睛是红色的,全身没有一片完整的肉,可怖之极,丁兰浑身颤栗,长剑几乎拿捏不住。 这边成奎手舞流星锤,谨慎地伫立一旁,面无表情,似乎在寻找怪物的破绽,俄尔之间,他不再犹豫,大“吼”一声,流星锤呼啸而出,往怪物脑袋砸去。 在这漆黑的夜里,水寒似冰目不见物。颤栗的乔一脑壳如灌了铅,他找不到来时的路,在惊慌中抱住一棵大树,用尽全身力气往上爬。失魂落魄的他爬到一个树杈上,躲在浓密的树叶里,抹掉眼泪鼻涕,直到魂魄附体,他的脑袋才渐渐清醒,透过浓密的树叶,他向下张望。 他被眼前所发生的震惊了。 只见一个怪物匍匐在地,扭动着丑陋的躯体,他的骷髅头在肖鼎辉的身体上疯狂地咬噬,很快,怪物就吞咽了肖的眼睛、鼻子,紧接着又啃向肚子,他的那双根本算不上手的爪子撕开肖的肚皮挖出了内脏,接着将大肠小肠翻出来。 怪物张开大嘴,一阵吞咽。 那边丁兰和成奎在与怪物纠缠,可都挡不了一招半式,他们且战且退,丁兰的长剑已被寒冰砍断,他挥舞着手中半截长剑,全无章法。 那边袁兵被第三个怪物挡住,他的大腿鲜血淋漓,显然受了重创,形势紧迫万分,他尿裤子了,他胆怯着,倾尽全力去抓眼前所能抓到的一切,但这并不能加快他前进的脚步,他哭丧着,大叫着,发出绝望的呼喊,一边用脚胡乱踢着,一边挣扎向前,他的力量实在太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 最终,怪物咬住了他的脖颈,只见怪物伸出长爪,从他背脊穿透前胸,慢悠悠地将袁兵提在空中,袁的身体在空中痉挛扭动,鲜血如注,流了一地,剧痛使他的脸扭曲变形,凄婉的哀嚎声在暗夜回荡,绝望且凄恻。 不久,这哀嚎声在怪物的吞咽声中慢慢消失,直至细不可闻。 丁兰和成奎看到同伴们接二连三惨死,他们斗志全无,唯一想到的就是逃跑,是的,在恐怖的力量面前,他们太过渺小,蚍蜉撼树只能自取灭亡。 成奎在奔跑中被枯木绊倒了,间不容发之际,他抓到了丁兰的衣角,嘴里呼喊着“救我、救我”,他真的想活命,他希望丁兰能拉他一把,其时,一个怪物已经咬到了成奎的脚踝,形势迫在眉睫,丁兰惊慌失措,为求自保,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奋力挣扎,决然地用半截狮王剑斩断了衣角,飞速地朝大黑马奔去,然后飞身蹬上马鞍,头也不回的去了。 半截狮王剑掉在了地上。 乔一咬着左手大拇指,右手紧攥成拳,泪水盈满眼眶,他躲在树杈浓荫里,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第2章 营盘山 营盘山 岷山山脉连绵千里,气势巍峨雄壮,就像一条巨龙,横亘在都广之野的西北边,九顶山作为这条巨龙的咽喉之地,物产丰富,草木繁盛土地肥沃。 “大圣纪元”之后,黄帝、嫘祖进入仙界,颛顼、大禹化为尘土,星移斗转,转眼二千年已过,黄帝轩辕氏建立的中原王朝分崩离析,其中一支皇室血脉的后裔,在龙门山至九顶山、邛崃山一带繁衍了无数子嗣,有些在海拔相对较高的地方落地生根,逐渐发展成了一个叫氐人族的部落,有些在地势相对较低的平原地带开垦,发展成了一只叫羌人族的部落。 当然,还有一些其他部落,比如戎人、狄人、藏人、百濮人等。 一千年前,羌人部落出现一个叫诸葛鸿毅的酋长,此人雄才大略,志存高远,励志建立像炎帝、黄帝那种伟业,十年浴血奋战,戎马倥偬半生,终于让氐人等其他族类俯首称臣。又历经四十年的呕心沥血,无数能工巧匠的匠心独运,于九顶山下,在原有基础上,建立了营盘山古城。 营盘山古城坐落在九顶山最高峰——狮子王锋山脚。此城依山而建,城墙高7丈,宽7尺,每隔7尺设攻防垛堞,东西南北走向各数百丈,为什会取“7”这个数呢? 据说,修筑城墙的建筑师是一位专注于《易经》的大学士,根据当时某位大巫师的占星卜测做佐证,取自“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天行也。”中的7字,寓意“生命不止,轮回不息”之意。城墙由白岩石夯实压牢,每层石块加入羊血和鸡蛋,还混合着龙凤锥骨,狂风暴雨下坚不可摧。 一千来年,几个部落间相互渗透,子孙后代水乳交融,到了于今诸葛明国王这代,登记在册民众已有50万之众,城内有豪绅大户,有贵胄世家,阡陌纵横,酒坊饭铺,舞榭歌台,处处灯火通明,夜夜歌舞升平,城内也有黎庶贱民,奴隶、卑微的稚童老叟,街道上走卒贩夫络绎不绝,平日里当炉沽酒、引车贩浆,呱躁喧天。 倘若恰逢喜庆节假日或大赦日,大街小巷更是摩肩接踵车水马龙,吆喝声、喧闹声甚嚣尘上。正如歌手们(上古时候的诗人)所唱和的:市列珠玑,户盈罗绮,无比豪奢,异常繁荣。 辉煌绝伦的皇家庭院、宫阙楼宇从山脚一直向上延伸,大理石垒砌的高大石壁,在太阳照耀下熠熠生辉,琉璃金瓦飞檐翘角,每隔十步就有一个庭轩,木轩中种满了桃花、水杉、银杉、山茶花,每个深红圆柱上雕梁画栋,有庄严的蟠龙,有唯美的凤凰。绿色屋檐木梁上伫立着麒麟石像,麒麟兽仰天长啸,睥睨四方。 据说,开国者诸葛鸿毅在北方征战途中,于昆仑之墟梦见了麒麟,他觉得此兽赋予了他强大的力量,让他在无数生死攸关的绝境中总能逢凶化吉,自营盘山古国定鼎之后,他便将麒麟作为震国神兽。 营盘山古国最伟大之处,在于它的七座皇家宫殿,像一柄巨大的闪闪发光的勺子嵌在狮子王峰陡峭的绝壁上。传说这是上古真神“女娲娘娘”炼石补天之地,诸葛鸿毅在原有的根抵上,结合“灵山十巫”中灰袍巫师——巫即的卜测,再集建筑师的大智慧,在他死后,又经过几代君王的前赴后继历时300年锤炼而成。 七星宫殿完全比照天上北斗七星而建,寓意此乃人间“帝王住所”。另外,上古先民根据北斗七星的运行轨迹,行四时大运,因此也蕴含“春耕夏耘,秋收冬藏。风调雨顺,无饥无忧。”之意。 千百年来,这里成了无数人的朝圣之地,每逢大水灾或者大干旱,总有虔诚的信徒在山脚下匍匐于地,双手合十,带着庄重与虔诚,朝北斗七星殿朝拜。 最高处的天璇殿是国王住所,恢宏庄重,携天子之气,天枢殿、天玑殿分立左右,天玑殿以下是天权殿、玉衡殿、开阳殿、瑶光殿。 殿与殿之间由栈道相连,栈道外围覆盖青色古藤,古藤点戳着红色的菱形叶子,整个建筑群以巨大的梁木凿进坚硬的巨石为基础,错落有致层层相依,绝壁上凿有石窟,石窟旁设石庭,石窟与石庭等距排列,从山脚往上看,如同悬挂在绝壁上的大灯笼。 更神乎其乎的是,石窟中还藏有亭苑,苑中有假山,假山上有流水,是公主王子贵族豪门子弟游玩休憩之地。 “大圣纪元”时期,风云际会,皇位都是有德者居之,实行禅让制,但基于皇室血脉君权神授的正统性,鸿毅大帝开创了皇位世袭制的制度,因此,营盘山古国的王位大多数时间由诸葛一脉传承。 在这一千年里,氐人等其他部落中也出现了一些经天纬地的雄才,他们也发动过宫廷政变,甚至也曾篡位夺权,登上大宝,但是在冥冥之中,皇位最终还是回到了诸葛一脉。 作为羌人的诸葛氏,为了安抚氐人等其他族的民心,在他们的子嗣中,拔擢了很多大家族,这些家族后来成了世袭的太贵族、大豪绅,也有武功卓绝者,他们开疆拓土,建立不世之功,同样给与他们封侯进爵的机会,让他们权倾一时。 国王诸葛明已经很老了,就像山脚下矗立的古城墙一样,城墙的朱红油漆在日晒雨淋中层层剥落,如干瘪的橘子皮。 此刻,他斜躺在麒麟宝座上,披着褐黄色玄服,此服由蚕丝中最好的辑里湖丝制造,前胸、后背、两肩、两膝共绣有6条威武的火麒麟图案,襟左右开,附绣五彩云纹、吉祥八宝纹和富贵牡丹纹,看上去尊贵无比。此刻,年迈的国王精神萎靡,脸上带着疲倦,全身无力的样子。 待他稍醒后,旁边御林侍卫搀扶着他亦步亦趋地走向露天看台。 此台是天璇殿的前坪,中间有一座祭天神坛,每当春种时节或秋收时节,国王都会在此举行祭拜春神句芒和秋神蓐收的祭祀大典。 “上延霄客,下绝嚣浮。十五年来,我的所做所为,愧对祖先,我无法达成先帝的遗志。”国王的声音带着一丝悔恨,悔恨中夹杂着对生命的眷恋,又好像是在自我嘲弄。 “万古恒不变,天地无穷期,但是人的寿命终有尽时。”国王用一种低沉的语气沉吟着。 的确,古圣贤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诸葛明国王的一生,没有经历过大的战争,也无甚建树,但是,岁月悄无声息的流逝,皱纹爬满了他的脸,他感到一种年老力衰的沧桑感。 昌隆将军和王雄将军分立两侧,他们是王国开疆扩土、镇守边境的左膀右臂。站在白色石柱下是大巫师姬远贤,掌控宗庙祭祀、负责占星卜测,麒麟雕塑旁是首相大人东方朔,执掌王国的行政事务。 此刻,两名侍卫引领国王走上汉白玉堆砌的精美观赏亭。 他左手拿着一根枣木拐杖,拐杖顶端是一头麒麟兽,他蹒跚地走上露天看台,手扶洁白的钟乳柱,目无表情的扫视山脚下,淅沥的雨让他视线迷糊,雨丝飘落在他灰白的眉毛和满是褶皱的脸上,他看到了平坦草原上虔诚的信徒,远处奔流不息的岷江,漫长的雨季导致江河决堤,涛涛洪水如秋风扫落叶般,所到之处民不聊生。更远处的搅霞峰、峨嵋峰山体崩塌,那些衣不遮体的子民跪坐在地上,山河破碎、屋舍倾塌让他们伤心欲绝、抢天哭地… 国王缓缓地转过了头颅,此刻,他无心理会难民的困厄。 从天璇殿到天枢殿的直线方向,在灰蒙蒙的天空下,透过遥远的天际,再越过连绵群山,他似乎望见了那座长满古柏的树林,多年前,他去过那里一次,那里柏树参天,树干粗壮,树枝直插云霄,林中是亘古如一的寂静,浓荫之上,是长短不一的杈枝层层叠叠,叶片参差,在柏树林东南角,有一座祠堂,祠堂里供奉的是远古火神祝融。 火神对于氐人、羌人族群来说,是他们非常敬仰的诸神之一,如同山神一般,是整个岷山地区最崇高的信仰。 鹄立一旁的昌隆将军,打破了平静。他直言道:“国王陛下,我们带一支军队过去,势必将飞将军带过来,听候您的差遣。”昌隆将军善于察言观色,他恰准时机地进言,如同一颗落水的石子,打破了平静。显然,他的话刺痛了国王的神经。 国王将视线收拢,叹息道:“强求总归下策,我要的是绝对臣服,而不是强迫,武力只能摧残肉体,无法压迫脊梁。飞将军性子倔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们去了也是徒劳。” 昌隆将军心里咯噔一下,极不是滋味。 国王摩挲着手杖顶端的麒麟兽,继续道:“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这雨下得太久了。准备举行祭祀大典吧,山神与火神将引领我们走向光明,诸神的力量远远高于人类。” 国王在巫师的谏言下,认为只有通过祭祀,才能重新迎来太阳神的降临。 第3章 飞将军 15年前的血脉大战,成就了一个人——飞将军,他在什邡古城桂圆桥附近展开的大战中,协同青酆一道,带领义军,阻击蚩尤城和白帝城的联盟军,坑杀将士2万。在都广平原岷江流域,成就了一个新兴城邦——宝墩新城。同样,也让另一个城邦几乎破灭,就是什邡古城。 从龙门山到龙泉山,再越过大西海,到九黎部落蚩尤古城,再到巫山的白帝城,飞将军的名字如雷贯耳,被当世称为“战神”。没有人知道飞将军的名字,也没人知道他来自哪个家族,只知道他在岷山长大,有过一段时间的游侠生活,“血脉大战”后名动天下。 “战神”随后被诸葛明国王晋升为太尉、大司马,国王甚至有意将其收纳为养子,风头可谓一时无两,世人都觉得他从此平步青云。但出乎意料的是,半年后,飞将军突然不再过问军政,解按卸甲,离开了营盘山,隐姓埋名,过着一种闲云野鹤的生活。 在岷江上游地区,一个叫黑水坝的村落,飞将军似乎找到了精神归宿,他在此地建造了木轩、屋舍、猪圈、羊棚,跟族里其他人完全融合在了一起。没人知道他的前尘往事,只知道他为人刚正不阿,做事利落干脆,身上自带一股浩然正气。 常年在他身边的有三个人。 第一个亦师亦友,多年来已成莫逆之交,名叫丹丘生,喜欢冶金术,对各类兵器情有独钟,第二个是近年结交的大学士莫克明,此前在什邡古城雍湖设立的太学担任博士,近两年探究《黄帝内经》。第三个是他儿子,名叫蚕丛,蚕丛双目突出,炯炯有神,有一对招风大耳,听觉像猫一样灵敏,今年正好16岁,身强体壮,双臂孔武有力,常年的风吹日晒,使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健康的古铜色。 16年来,蚕丛不知道父亲的真实姓名,只知道他频频逡巡于波西部落、马良坪部落和沙乌都部落。听老人们说,这些部落有着比营盘山古城更悠久的历史。 特别近几年来,父亲很长时间才回来一次,回来后,在深夜里,他常常坐在屋舍前一块巨大的石头上,望着苍龙七宿的方向出神,假若在秋冬季节,则会观察西方七宿,也即先民说的西宫白虎。太多数日子里,他会跟本部酋长或那些年迈老人详谈,似乎在探讨一件奇怪的事。 倘若得空,父亲会跟丹丘生促膝长聊,有时也会跟莫克明先生争辩,特别是在这个雨季,他的行为更有点不可捉摸,比如,他一个人跑到遥远的剑门关,在柏树林的火神祠堂里,对着祝融神像陷入深深的沉思。 父亲从来不跟蚕丛谈论他的沉默,对自己的行为也是三缄其口,每当蚕丛问父亲,母亲在哪里时,父亲总置若罔闻,每当他舞刀弄枪时,父亲则嗤之以鼻,幸运的是,父亲每年都会让他去宝墩新城游玩,宝墩新城里有他最好的玩伴。15岁的青山长得跟他一样健壮,有着和他一样的爱好。13岁的双胞胎姐妹青水、青玉,如出水芙蓉,12岁的青云满脑子奇思妙想和10岁的青罗钟灵毓秀。 早三个月前,在夏至日那天,蚕丛正好跟青山、青云、青水等人作别,当时他已经在那座城池里待了2个月。那2个月里,他们加深了友谊,拓宽了视野,同时,对高山与平原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不过,这连续不间断的大雨,让所有小伙伴玩得不似往年那么尽兴。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屋内传来田间聒噪的蛙鸣声,烛火随着微风左右摇晃,莫克明和丹丘生一左一右,坐在鱼粱木打造的榫卯结构的木桌旁,木桌长2丈,宽3尺,呈原木色。上面有许多夹粗沙或水云沙烧制的陶罐,正中是一个大口深腹缸,里面盛满了高粱酒,缸旁边是一个刷着泥滑纹、草卉纹的高领褐色瓶,瓶罐里同样盛放着高粱酒,在这漆黑夜色里,雨滴敲打着树叶的簌簌声,穿透黑咕隆咚的暗夜,让安详的氛围酝出一丝凝重。 这是他们近段时间第三次聚会了。 蚕丛打算离开木桌,去玩弄他那强大的箭弩,这是父亲在他15岁时用杨桃木制作的长弓,相比那种与敌人对战的剑术,他更擅长箭术。也许,对于游牧部落而言,远距离超强的箭术,往往能更容易射杀到猎物。而剑术,面对凶残的野兽,过于危险。 蚕丛的双臂强壮有力,每当他松开那拉成月圆状的牛皮筋条,铁箭“簌”的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杀猎物时,往往能让他成为人群中的焦点,而这是他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此刻,父亲叫住了他,让他坐着旁听。 只见父亲严肃道:“我此前觉得,古老预言在现实里始终是一个荒谬的存在,但是近年来,我多方求证,发现了一些异常,特别是这个雨季,好像在向人们昭示什么。”父亲义正言辞,直入正题。 蚕丛突然意识到话题似乎有点沉重,但他懵懂未知,不知道该从何谈起,他只能侧耳聆听。 只见丹老正襟危坐,道:“这雨确实有点奇怪,我找遍了近千年的古籍,也跟一些老人交谈过,有大干旱、有大雪灾,却唯独没有雨季的记录,但历史上关于漫长雨季的传言却一直存在,这让人迷惑,而且最长的雨季持续了将近100年。” 莫克明显然不置可否,他抿了一口酒,说道:“难以置信!这从何说起呢,古老预言还说,这是水神在发怒呢,水神怒天地裂。可无数年来,谁见过呢。预言始终是预言。” 丹老不等他说完,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他接着说道,“这些话信则有,不信则无。早二十年前,我在都广平原,接触到了一些来自大西海尽头的海盗和商人,他们说,最初的西海,龙泉山脉只是一个小小的岛屿,海水一直漫到岷山脚下。可现在你看看,龙泉山延伸几百里,山脚下人们安居乐业,都广之野繁华得紧呢。” 蚕丛觉得他们今天谈论的话题很特别,此前,他的伙伴马良、马竞两兄弟也相互抱怨过,大家都觉得今年下雨的日子实在太多了,从立春开始,一直到惊蛰到立夏、再到现在的大暑,少有天晴的日子,比如他此前从宝墩新城回岷山的路上,就被天上的雨搅得心烦意乱。 可他们虽然觉得纳闷,但也只能望天长叹,徒呼奈何。而今晚三位长辈谈论的,正是在探寻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们同样一脸茫然,毫无头绪。 只听父亲将一杯高粱酒一气而尽,慢悠悠说道:“雨季的预言确实已经流传了几千年,在此之前,我去了马良坪部落、沙乌都部落,那里的老人说,二千年前,圣贤大禹开凿了夔门,从那个时候开始,海水在退却,气候变得温顺,人类生活变得惬意,不断有人从大山迁徙到平原,他们的信仰也在改变……。” 不同于山神、水神信仰,莫克明信奉的是树神,他摸了一把汗水,伸着脖子诧道:“可怕的不是雨季,而是雨季带来的恐怖阴影。你们都知道,我的祖辈是波西部落。”他的眼睛突然睁大,瞅了瞅蚕丛,然后又将目光凝住,用一种控究的眼神盯住蚕丛父亲。继续道:“在部落里,有另一种传说,那是一种死亡的阴影。” 只见蚕丛父亲暴怒一声:“那不是真的,传说中的双树纪元根本不存在。”他突然站立,接着走来走去,手舞足蹈的样子,大声道:“百年来,谣言在满天飞,三十年前,在我还是小孩的时候,就传言,有人在巫山见到了隐藏在云层中的黑龙。二十年前,有人在昆仑山见到了扶桑神树,可是,这些言论最终都不了了之,近年来,我走访了传言之地,结果,要么是无稽之谈,要么是子虚乌有,莫名其妙。” “争论是解决不了实际问题的,预言本身存在偏差,就像谎言充满漏洞。”只见丹老抖了抖臂膀,接着说道:“或许,我们首先要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才能层层递进,接着抽丝剥茧再破开迷雾,” 他突然站起来强调:“水神怒天地裂,或许,这纯粹是扯蛋。或许,预言即将成真。……”他拿起杯子喝过高粱酒,打着嗝说道:“哦,哦,这些鬼神才知道。” 莫克明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突然变得温和,他饶有兴趣地说:“近百年来,确实没人经历过如此漫长的雨季。”他斜着头,望向窗外,意味深长道:“或许只有白袍巫师、灰袍巫师才了解,他们知道的远比古书记载的多得多。” 蚕丛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巫师的传说了。他满脸愕然,目不转睛的望着父亲。 只见父亲立马说道:“灵山十巫确实存在,但没人知道他们的踪迹。据我所知,白袍巫师的出现与灰袍巫师的出现间隔了一千年,这其间没有过他们的传闻。再说,谁又知道其他巫师在哪里呢?可我们现在所面临的问题太迫切,刻不容缓。” 丹丘生望着蚕丛父亲说道:“北斗七星宫殿,有你要找的答案。他们有上个纪元留下来的神器。可国王陛下,不会轻易让你见到。” 莫克明回过神来,抢着说,“你说的可是传国玉玺,上古祭祀神只——龟背匣里的河图洛书?” 蚕丛父亲倒吸一口凉气般,脸上闪现痛苦神色,他仿佛被呛住了,大声咳嗽着,不知是事情过于玄妙呢,还是这谜团牵扯到太多因素。 丹丘生凝重说道:“确实如此,传说,洛书记载了许多上古的奇闻异事,龟背上画有先天八卦图,此图对奇妙的自然现象做了一些解释。” 莫克明纳闷道:“但这跟雨季有啥关系呢,我们的目的是要知道雨季啥时候会结束?” 丹丘生显出不耐之色,抓起眼前的一尊酒,一饮而尽,他强调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但一切蛛丝马迹或者线索,我们都应该考虑进来。” 气氛变得微妙,蚕丛注意到父亲不再言语。 在浑浊的烛火阴影中,他看到一种从来没有在他脸上见过的迷惘。迷惘中,蕴含着一种他不愿意面对或者一段难堪的回忆。 毫无疑问,这些年,他有太多事情想问父亲了。父亲身上有许多谜团,但他总在不经意间过滤了这些谜团,让蚕丛的生活一片明静。 第二天,微风伴着细雨泼泼洒洒地继续从天而降,银杉树、刺愧树、大樟树在雨雾中没精打采的矗立着,马良和马竞耐不住寂寞,又跑到了蚕丛的屋檐下叫嚷,跟那些平常的日子一样,他们又在一起练习剑术,尽管地上的污水污泥,枯枝败叶,将他们的皮裤马蹄靴、甲胄卫衣弄得脏兮兮的,但依然玩的不亦乐乎。 他们有时采用对战的模式,有时采用二对一的模式。剑术练完后,接着训练箭术,他们在两棵白桦树的树干间,用牛筋混着植物纤维搓成麻绳悬吊着三个圆形箭靶,箭靶用虎豹皮制作,中间靶心沾着狼血。马竞两兄弟技术稍嫌粗糙,十次射击中,只有三四次射中靶心,而蚕丛基本上百发百中。 上次谈话后,过了数日,蚕丛觉得意犹未尽,混乱的思绪让他躁动不安,而这个世界给他的感觉,就像父亲给他的感觉一样,充满神秘与诡谲,等到丹老先生和莫克明撑着大油伞出现在屋前小路时,他已经迫不及待了,待他俩步入屋檐底下,蚕丛已经摆好了两张木制座椅,备足了高粱美酒。 “手臂怎么了?”莫克明先生惊诧错愕,他看到蚕丛手臂上绑了绷带,急切问道。 蚕丛道:“早几天跟马竞、马良两兄弟对攻剑术,受了一点伤。”他摆弄着手臂,以示对这种皮毛之伤浑不在意,接着说道:“丹老先生,上次你们三位谈到的那些问题,太匪夷所思,我想这雨总会停的。圣贤不是说嘛,‘骤雨不终日飘风不终朝’,眼前呢,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 只见他左手扣着一个黄褐色陶瓷钵,此钵呈漏斗状,上宽下窄,有螺圈状绳纹,钵里有三七、红花、马钱子,右手拿着一个木杵,刚刚正在舂药,这是一种专治跌打伤的草药,对的,他略懂一些药草知识,是跟莫克明先生学的,但他最喜欢问丹老先生那些奇怪的问题,“为何我们不能出剑门关?听说遥远的白帝城,也设有瞿塘关。” 丹老先生身材颀长,宽鼻阔嘴,脸上略带皱纹,强臂粗腿,皮肤黝黑,今天他穿的是灰色挂衫,狼皮靴。十几年来,蚕丛在他身上学会了不少格斗技能。他带着遗憾回答道:“这个问题,你六七岁的时候就在问了,我的答案一如既往,我还能说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一旁的博士莫克明试着解答这个问题。莫先生脸色红润,峨眉星目,一身儒士打扮,“根据上个纪元神农氏《大荒经》的记录,剑门关外常年冰封,不适合人类生存,有野人出没,米仓山外,穿过秦岭,一直向西,传说生活着贯胸人与三眼巨人。他们以人类为食。据关内人说,野人、贯胸人是被上古真神帝俊遗弃的子民。而瞿塘关外,则是死亡之地,一个充满亡灵的沼泽——云梦大泽。” 蚕丛对这个答案显然不满意。他把捣碎的药材屑,倒进一个敛口平底钵里,盖上钵盖,导入清水,放在一个三角玄铁制作的简易灶台上,点燃了明火。接着又说道:“我想去关外看看,是别有洞天呢还是平淡无奇?未知世界总让人内心激荡,说不定,跟这个奇怪的雨季有关系呢。”说完他哈哈大笑。 莫克明理解蚕丛的少年心态,他拿起身前大条桌上盛满金黄麦芽酒的三足尖脚杯,摇头晃脑地做出诙谐的笑,待酒入喉咙,接着道:“想去关外,只有守望者或者点灯人才行,这两座雄关,已经存在几千年了。剑门关,山势陡峭、绝壁千仞,怪石嶙峋,被上古真神注入神力,关卡上的守望者是这个大地的守护人,瞿塘关上的点灯人,同样守护古蜀大陆的东境入口,按照五国之间的约定……只不过,”待他正要问他父亲在哪里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原来是波西部落有信使过来。 信使名叫达瓦顿珠,身穿黑色护甲套装,牛皮套靴,全身湿透,脸色略显憔悴,但天庭饱满,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事态紧急,他直呼“阿木、阿木”的名字。他身旁是一匹枣红烈马,四肢健壮有力,英姿雄奇,好不威风。 阿木是波西部落对蚕丛父亲的称呼。 蚕丛父亲闻声从屋后急步而来,他命蚕丛牵过缰绳,自己则拉着达瓦的手一阵寒暄,客套完毕后大家分主宾落座。 蚕丛将马绳系在一颗柳树下,跑回大厅,在木制壁柜里拿出几只高脚杯,一个红沙烧制的阔口大陶罐,然后将一个陶子母口壶放在桌上,桌中间是一个三足陶盉,待酒器摆置整齐后,他坐在一旁温酒。 蚕丛父亲豪气干云,示意达瓦这里没有外人。“达瓦,有话直说。” 达瓦顿珠也是慷慨脆爽之人,直说道:“具体事项,请看酋长的信。”说罢,从胸衣内夹下抽取信件一封。信封上有未开封的朱砂泥印。 蚕丛父亲脸色凝重。看完信件后,略有所思。紧接着一阵沉默,他望了望蚕丛,又瞥了瞥莫克明。最后对达瓦说道:“我跟你去,顺便带上他。”他指了蚕丛,接着又说道:“烦请莫先生跟我们走一趟。” 蚕丛一脸兴奋,终于要出远门了。莫克明先生则一阵莫名其妙,他很少见到蚕丛父亲如此严肃的表情。 第二天东方既白时刻,和风伴着细雨,似乎略有天晴迹象。飞将军、蚕从四人,驾着四匹高头大马,往岷山波西部落而去。 一路风餐露宿,风雨无阻,蚕丛异常兴奋。他心里惊诧不已,16年来,这是父亲第一次将他当做大人看待。终于,他可以跟父亲一起,处理一些事情了。这是他的梦想,此刻,他感觉到梦想成真。 旁边莫克明先生则不断跟他讲一些民风异俗和奇闻异事。让枯燥的行程平添不少乐趣,他们的笑声惊动了在树上休憩的乌鸦、鹳雀。“嘎嘎嘎”的叫声在雨幕中炸裂,看来,鸟兽们对这个雨季也头疼不已。 蚕丛父亲心事重重。他几天几夜难以成眠,酋长信里说,波西部落、马良坪部落、沙乌都部落共同的信仰图腾,神树坛底下的巨大土堆,几个月来遭洪水冲刷,其中一侧开裂,雨水渗透进去,奇怪的是,缝隙里两侧岩壁,炙热滚烫。 话说此神坛上有一颗神树,此树绿荫如盖,一万年才结一次果,据族里先民代代相传,这棵树是归五方天帝中的西方之神白帝所有的穷丘之国的孤桑,上古天书《山海经》记载穷丘之国在世界极西之地,上个纪元里最后一位圣贤大禹在勘察山川河流之时,于大地尽头发现了这颗神奇桑树,树上桑葚煞是好看,如紫水晶一般,晶莹剔透,于是移栽在了岷山上游昆仑之墟,因此,这棵树其实是远古孤桑的变种。 几千年来,随着地质变化,又因达古峰、岷山独特的山地气候,此神树不断开花结果开枝散叶,最后成了人们熟知的桑树。于今这种桑树长满了大地,每到春季初夏,桑树上爬满了一种白色的憨憨的野虫子——名叫“蚕”。 仅仅这些不见得让蚕丛父亲惊讶,让他惊鄂的是,孤桑神树下的灰色砂岩堆。这种锥形结构的土堆,是由亿万年前的结晶灰岩堆砌而成。 这种由晶体锻造而成的石块,一层一层往上叠加,最终夯成一个硕大的金字塔结构,结构共分五层,层与层之间,由巨大石块垒砌,而且石块之间缝隙极小,最锋利的刀也斫不进。 几千年来,经历了无数逛风暴雨,电闪雷鸣,兀自岿然不动,哪想到,居然会在这个雨季中开裂,照波西部落酋长霍本阳分析,此神树坛极有崩塌的可能。 连日来,莫克明对沿途所见的大河大山其历史和各地风俗信手捏来,达瓦对民间神话亦如数家珍,这日来到九顶山山脉搅霞峰下,他看到蚕丛浓眉大耳,天赋异禀,于是问道:“小兄弟,你看看这里的居民,不管是山顶上,还是田野间,或者河道上,为何堆置了白色石头?” 蚕丛正纳闷着,摇头不语,问道:“愿闻其详。” 达瓦顿珠说道:“每一处白石代表的神灵都不同,屋顶和山头的白石代表天神,火塘旁的白石代表火神,田地里的代表青苗土地神。其实,白石信仰源于很久远之前的一场大战,先民称其为‘戈基嘎补’,古羌人和戈基人两大部落爆发了大规模冲突,这场大战旷日持久,古羌人被手持麻杆的戈基人打得落荒而逃。天神阿爸木比塔看不下去了,用雪团帮助羌人战胜了戈基人。此后雪团变作坚硬、洁白的石头,并被羌人尊为白石神加以供奉,后来成为高贵圣洁的象征。” 蚕丛啧啧称奇,他说道:“这些石头原来有如此寓意。” 达瓦兴奋道:“白石的作用远远不止于此。话说先民用白石作为武器外,还用它打造石刀、石斧等生产工具,并在打造这些工具或农具时,人们发现了火花。火花的发现,极大地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人类从此不再生吃动物的肉了。此后,人们变得更加强壮,部落抗风险能力也大大加强了。” 蚕丛听完惊诧不已。 蚕丛父亲却时刻陷入一种冥思中。白雨印寒山,森森似银竹。今年的雨水连下7-8个月,严重影响了农作,对百姓生活造成了巨大打击。苍茫夜色中,只见他抬头望着萧瑟的大槐树、大杉树,凄风苦雨之下落魄之极,心中霎时一阵寒意,天上停不下的雨,地上流不尽的水,他几乎记不起有太阳时世界是怎样一番模样了。 正当他凝思冥想之际,前方传来一阵急切马蹄声。在五十步外,色尔古藏铁桥三岔路口,七八个骑兵风驰电掣,伴着“哒哒”的马蹄声呼啸而来,后面几十骑奔腾如虎,气势汹汹,他们手持钢刀,装备精良。很明显前方人马危在旦夕,或有性命之忧。 蚕丛父亲脸色突变。他本就是一个侠肝义胆之人,看到有人遇难,心中豪情顿生,他“驾”的一声,提缰甩绳,向前奔去,待距离稍近,已看清前面一人是霍光——波西部落酋长之子。然后还看到两名女子,衣饰华丽,作贵妇打扮,只是暗夜朦胧,视线模糊,不知是谁,垫后的则是武师洪叔通。 洪叔通看到霍光过了铁索桥,筋疲力尽的他憋着最后一口真气。只见他扭转马头,血红壮马悲鸣一声,马蹄溅起的泥水向四周扩散开来。 洪叔通双目圆睁,举刀横档在前,一双锐利的大眼瞪着后面的士兵,大叫:“公子快走。”他企图拖住后面的军官,让霍光回去搬救兵,此处已是波西部落地带,属于本部势力范围,昌隆将军理应止步。 士兵们见势拉住缰绳,有两位士兵下马前来挡驾,三人一阵乱刀攻防,几回合交战下来,洪叔通抵挡不住,被钢刀砍中脖子,顿时鲜血直流。 蚕丛父亲纵马疾驰,飞身落地,接着一个马步,卸开来剑,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他扶住洪叔通,说道:“你没事吧?放心,你安全了。”只见他腿上手上中了四处刀伤,实已在强弩之末,此番激战全凭毅力支撑。蚕丛、莫克明上前擦看伤势,试图包扎伤口。 这时,一声巨响如晴空霹雳般在雨中爆炸。 “飞将军,是你。” 这一声是昌隆将军所发。 “昌隆将军,多年不见,别来无恙。”蚕丛父亲总算看清楚来者何人,回首道。 一声“飞将军”让在场所有人震惊。只见有人惊鄂有人诧异。蚕丛则呆在当场哑口无言。洪叔通试图挣扎站起来,可力不从心,他用一种垂危的口吻说道:“你是飞将军?你是15年前名动天下的飞将军?能够在生命最后一刻见到你,实乃三生有幸,今日死而无憾。”只见他口吐鲜血,说得极为勉力。 飞将军点头示意,扶着他的头,安慰道:“兄弟,先休息一下吧。这里的一切有我。”他明白,多说只能徒增他的伤痛。 飞将军平素虽与他只是泛泛之交,但是几年来,出入波西部落数次,也还算面熟。在他身受重伤之际,敬重他是条汉子,让他舒坦一会。 洪叔通挣扎几下,顿时带着笑意死去。飞将军立起身来,脸色铁灰,质问道:“昌隆将军所谓何来。白羊之盟20年之约期限未到。何事兴兵?” 昌隆将军一脸阴鸷,他跟飞将军向来不和,话不投机半句多,直道:“问她们吧,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飞将军转过头颅,遽然而惊,他澎湃的内心七上八下,一阵错愕。居然又是一个15年未见的故友——“长公主”青云殇。 只见青云殇一个照面,轻微颔首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在她身后,一女亭亭玉立,眉宇间透着峥嵘,娉婷间,颇有将门风姿,想来便是老友王雄之女了。 飞将军双眼只略微一扫,并不多看几眼。但他跟青云殇一撇之间,已心领神会——她们不愿意跟昌隆将军回去。 “昌隆将军,请看在咋们十五年的情谊上,给我薄面,不要为难她们。”飞将军道。 此前昌隆将军神威霍霍,但在飞将军不怒自威的气势下,竟然有点气馁。 “飞将军,这是国王的命令,兄弟我军命难违,请你置身事外,免得伤及无辜,节外生枝。”他扫了扫蚕丛、莫克明等人,略带有威胁之意。 此时,达瓦顿珠和霍光等人汇合一处,一番交流,询问事情经过。 飞将军临危不乱,此时情形,敌众我寡,一旦交战,大家性命岌岌可危。正当他屏气敛神之际,远处柳树道旁,突然传来“哒哒”马蹄声,波西部落、沙乌都部落来了不少兵马,各个劲装束发,手持钢刀。烈马雄壮,霍光急忙向前接洽,商讨一番后,大喊了几句,壮士跟烈马顷刻间整整齐齐排成五队。 形势突然反转。 昌隆将军跨在马上,稳如磐石,看不出神色,依旧昂首道:“飞将军执意要趟这浑水,那也由得你。只是军令如山,我只奉旨行事,眼下,只怕又要重启战火,如15年前那般,处处战火喧天,生灵涂炭,恐怕这不是隐居避世的飞将军想要的。”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飞将军深刻明白这点。 霍光身为酋长之子,竟被他俩直接无视,哪受过如此大辱,只见他大喝一声,便要指挥战队,展开厮杀。 飞将军见有异动,心想一旦开战,这里无人能幸免,他不愿意再看到血肉横飞的场景,于是大声疾呼道:“稍安勿躁,各位请退避三舍。”他目露凶光,如天神般,带着无可抗拒的气势,所到之处,那些士兵纷纷退后。 里面有年纪稍长一点的,识得飞将军的名号,被吓得瞠目结舌,如泥塑木雕般呆立不动,霍光看到士兵们惊恐万状的神情,气不打一处来。 “10天时间,给你个交代。”飞将军斩钉截铁,大喝道。 昌隆将军双目似箭,凛然道:“那就10天,军中无戏言。”大手一挥,军旗摇晃,伴着“哒哒”马蹄声,一行人消失在雨夜之中。 为何飞将军一行与霍光、昌隆将军等人在这里撞上呢?让我们将思绪拉回到15日前,营盘山古城。 第4章 青云殇 半个月前,营盘山古国。 灯火通明的古城里,气势宏伟的狮子王峰绝壁上,开阳殿里,牛油制作的蜡烛在哔哩吧啦的烧着,窗外吹进来的风使房间忽明忽暗。 细雨在窗外稀稀疏疏的下着,屋内有“噎噎”的抽泣声,气氛压抑且悲伤。 “怎么办,小小这次有活命的可能吗?”青云殇泪如雨下,她语气中带着绝望,无力的抓着丈夫王雄的手臂,几乎要跪在地上了。 “没有办法,这是上天的旨意。在这里,你知道,国王的抉择没有更改的余地,作为臣子,我们自当凛遵。”王雄控制不住的颤抖着,一种莫名的无力感浸透全身。他脸色苍白,双眼无神,显然内心正遭受着煎熬。 王小小是青云殇和大将军王雄唯一的女儿,今年15岁。这次国王举行祭天大典,根据巫师姬远贤的卜筮,为了确保对火神的绝对忠诚,祭品必须是皇亲国戚之中的血脉,不幸的是,小小成了这次向火神敬献的祭品。她和另外几十名卑微少女的血肉,将用来告慰上天的灵魂,以平息水神的愤怒。 “去找飞将军吧!”青云殇委顿在地,这些天来,痛苦的折磨让她几乎虚脱,她泣不成声,勉力说道:“只有他才能让国王收回成命,我们只有这个女儿,你看,她如此美丽如此聪明,这不是她的命运,我们必须改变这一切。” 王小小此刻匍匐在妆奁上,脚下金钗、发髻、木梳,玛瑙翡翠零乱一地,她双眼红肿,肩膀随着抽泣声战栗不止,像一只缩在角落里受伤的猫咪,急需温情的抚慰。 她穿着一袭浅绿色披肩碎花裙,乌黑的头发插着晶莹剔透的发簪,挽出一个花瓣状的飞仙凌云髻,她眉黛如蹙,皓齿如贝,乌黑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张鹅蛋般娟秀的脸颊,颊上点缀两个醉人的酒窝,精致的樱桃小嘴似精心雕刻的瓷色玉器,这是一张妩媚动人的脸。 但,她的美有多动人心魄她的命运就有多悲惨欲绝。此刻,她正为自己的际遇而哭泣。像她这种女孩,生在帝王家,有太多太多无法掌控的事。 王雄气急败坏,抗争道:“求他?我不会去求他的。此人荣誉感极强,他发过誓,不再过问营盘山的一切,我去了是自取其辱。”王雄推开青云殇的手,坐在花梨玄色将军椅上,左手托额,右手手指控制不住地敲击桌面。显然,他思绪万千,心乱如麻。 青云殇突然歇斯底里大叫,转瞬间,从抽屉匣子里,取出一把匕首,往脖子上戳去,她用自杀的口吻威胁道:“血浓于水,小小的命就是我的命,如果她以这种耻辱的方式死去,那么我绝不苟且于世……”她视死如归的眼神像一把利剑,让王雄无可遁形。 小小看着这一切,她的哭声更大了。 王雄身体仿佛被冻住,好长时间都哑口无言,他望着小小凝噎道:“谁也无法直视亲身骨肉奔向死亡,我的心同样在滴血。小小,你别怕,云殇你别急,你先起来。”王雄带着浓重的鼻音,连日来他疲惫不堪。“可国王这里怎么办呢,圣旨无可抗拒。” “我们做的远远不够,让我带小小走吧。”青云殇嗫嚅着,泣不成声。她似乎察觉到了丈夫的一丝犹豫,接着道:“离开这里,一切皆有可能。” 王雄转过了头,望着窗外,夜色如墨,这酷暑时节的雨居然让他感到一丝寒意。他沉默了很久,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这是欺君之罪,再说,城堡里,如此多的兵卒,防守极为严密,特别是山下,除了哨兵站,还有野兽横行,你们插翅难飞。”他虽然如此说,但无声无息间,已将将军印章放在了桌子上。 他的态度很明确了。 青云殇如泄气皮球般委顿于地,拽着的匕首掉了下来,金属撞地“铿”地一声让她脑袋变得清灵、空明。15年来,她跟王雄伉俪情深,相濡以沫。此刻,她明白了丈夫的心意与选择。连日来的争吵与泪水,让夫妻两心力交瘁,而此时,这场夫妻间的拉锯战终于画上句号,王将军做出了妥协。 王氏家族效忠诸葛氏八百年了。这个家族的后人有着与生俱来的忠心,同样也有刻在骨子里的荣耀。对上,他无法抗拒国王的权威,违抗则是欺君大罪,对她母女两,他同样不会如此铁石心肠而无动无衷,不然则毫无人性可言。对王雄个人来说,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而他明白,自古此事两难全,不管怎么选,都是一个死。 青云殇泪眼婆娑:“那国王这边你怎么办?”她知道这一走,不知道还有没有再相聚的可能。 “先走吧。多说无益,这是我的选择。”王雄低着头,生离死别之际,他试图掩盖满脸的泪水。 正所谓:只有梦魂能再聚,堪磋梦不由人做。这画面实在太伤感。 青云殇跟王小小不胫而走的消息,直到第二日午时才被士兵知晓。诸葛明国王大怒,昌隆将军领旨,立马将王将军压入大牢,收归一切封地与俸禄,解除将军印。 王雄将军面对严刑拷打,只有一句话:“君命难违,但人间自有真情。”他的抗议苍白无力。 青云殇跟王小小夜半子时就已经匆匆离开。她俩骑着两匹体格健壮的大黑马,带着将军印一路畅通无阻。不到半日时光,已在达古峰下。达古峰比狮子王峰更高,山顶常年烟雾缭绕,寒风凛冽,积满冰雪,万年冰川如刀削般在太阳照耀下光彩照人。 眼见四下无人 ,她两下马步行,两匹大黑马并辔而驱,细雨中健马嘶鸣不已,打着响鼻,甩掉鬃毛上的雨水。古道两旁树影婆娑,绿荫如蹙,大樟树直插云天,树下,偶有三三两两的饥民向她们招摇,似乎在寻求施舍。 百年难得一遇的雨水,在各处引发了泥石流,无数房屋倒塌,洪水如魔鬼,摧毁了地里的小麦、粟、黍和水稻,让本来难以为继的生活雪上加霜。 小小望着那些难民,内心躁动不安,她想着,难道真如国王、巫师所说的,只有用少女的血先给上天,才能让水神停止发怒吗?难道这天上真的有火神和太阳神吗?假若如此,那五大国王里,有多少人会为此丧命啊。她不敢继续往下想,她望着前方白榆树下躲雨的饥民,那里有许多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女,通通衣不遮体,露出并不丰满的乳房,她偷偷地留下了眼泪。 青云殇显然不知道小小所思所想。只见她眼神坚定,木无表情,脸上偶尔闪现一丝焦虑。她明白丈夫此刻肯定入狱了,或许正在接受残酷的鞭刑。 按照国王的法律,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所幸的是,丈夫王雄不同于一般庶民,作为王氏一脉的将门后裔,王国的肱骨之臣之一,从审查、问责到最后判决行刑,应该还有一个月时间。 青云殇,都广之野宝墩新城青酆大帝的女儿,15年前,古蜀大陆陷入战火,游侠飞将军横空出世,各路英豪辈出,不可一世的青酆大帝成功登顶,最终在白袍巫师巫咸的主持下,营盘山古城国王诸葛明、什邡古城丁坤国王、宝墩新城国王青酆、蚩尤城城主西门千麟、白帝城城主刘昊贤,签订了止战20年的“白羊之盟”,这场由宝墩新城青酆大帝开启的“血脉大战”,最终偃旗息鼓。 为了避免五国之间再启战端,也为了权衡各方利益的需要。元气大伤的什邡古城国王丁坤将他庶子丁兰送到了白帝城做质子。丁坤国王刚愎自用,独断专行,庶子丁兰从善如流,礼贤下士。父子间性格格格不入,治国理念背道而驰,最终只能一拍两散。至于丁兰后来为何走上游侠之路此后再表。 诸葛明国王的女儿诸葛辰嫁给青酆大帝做妃子,一连生下青山、青水、青玉、青云、青罗五位子女。宝墩新城皇后则是蚩尤城城主西门千麟的女儿西门郡羽,皇后育有三子一女,20岁的青海、18岁的青叶、16岁的青麟、12岁的青梅。 青云殇是青酆第一任妻子柳云殇生下的女儿。将近40年前,在他创业之初,当年铁血男儿东征西讨,纵横四海,在战火连天的岁月中,柳云殇陪他披荆斩棘,转战千里,但天有不测风云,在一次攻坚战中,她不幸被流石击中,最终因失血过多而亡。 青酆为了纪念她,将女儿命名青云殇,并封为“长公主”。 可笑的是,青云殇完全不似她母亲的性情,待宝墩新城建立后,在阿谀奉承、歌功颂德声中,国王青酆自诩为青酆大帝,凌驾万万人之上,大有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后来,阴差阳错地在巫师司马长鸿的撺辍下,雄心万丈的青酆大帝厉兵秣马,引发了血脉大战。战后,“长公主”青云殇被许配给了营盘山古国的虎将之一——王雄。 言归正传。 青云殇心急如焚,她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女子。对于路边的饥民,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她施舍了一些金龙币、银龙币,但同情归同情,有些东西她爱莫能助,在她心中,女儿小小才是最重要的。 她心里清楚,目前最重要的是早点找到那家客栈,在这荒山野岭中,有时细雨迷离,有时大雨滂沱,假若夜幕降临,待野兽出没,她两手无缚鸡之力,再遇上盗贼或者难民,端的自身难保。 小小一脸疲惫,她问道:“母亲大人,咋们现在咋办呢?该去哪里?”尽管她撑着油纸伞,但秀发还是被雨打湿了,一捋发丝如一根稻草般附在左颊上,平添了几许妖娆。 青云殇回复道:“前方十几里,有一个村落,村落里有一家客栈,咋们可以在那里投宿。” 小小兴奋道:“那就加快脚步吧,咋们还是骑马吧。”说着,不等妈妈回答,她“嗦”地一声,拽住大黑马的绳索,踏上马镫,跃上马背,“驾驾”两声,飞也似的狂奔。 青云殇望着女儿的背影,一阵苦笑。对小小来说,她自然有着脱离苦海的喜悦,但是前方的路,依旧云诡波谲,首先,飞将军会不会领她的情,假若他依然坚守15年前的誓言,自命清高独善其身,那么她丈夫必死无疑,第二,诸葛国王已然下达追捕令,昌隆将军为了邀功求赏,必定亲自率兵前往,她们有没有在此之前逃离追捕,还是一个问号。第三,前方客栈独立于五大国王法律之外,有着自己的一套江湖规矩,客栈处于波西部落、马良坪部落、沙乌都部落的交界处,听说这里的人,凶残嗜血好勇斗狠,她已经有15年没来过了,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充满未知。 看着女儿即将消失的背影,她停止了胡思乱想,接着坐上马背狠狠地甩着鞭子,追将上去。 到达银杉客栈时,已是酉时末,细雨下路面泥泞不堪,到处是水坑。周边全是高大挺拔的银杉树,银杉枝繁叶茂,层层错落遮天蔽日。客栈通体由巨大的梁木打造而成,分为宴客大厅、宿舍大厅、火食房和马厩房,大体轮廓几乎不变,木制格窗外透出黄色的蜡烛火光,光束里千百只飞蛾乱飞乱窜,跟十五年前不同的是,马厩房更大,马匹更多。 见到两位服饰华贵,衣香鬓影的母女投店,早有奴隶迎上来,其中一位拽着鞍辔将大黑马牵到马厩槽就食,另一位奴隶引领青云殇两人进店就坐。 店里跟店外囧然是另一番天地。 店内人影纷乱,黑色桃木餐桌上,呼啦啦地挤满了乱七八糟的人群,有游侠、有难民、有武士,还有满脸胡茬的大汉,他们有的臭汗淋漓,赤身露体,下身仅覆一块遮羞布,张开大嘴大快朵颐,有的推杯换盏唾沫横飞,借着酒劲夸夸而谈,桌上牛肉、羊肉、狼肉、蛇肉等混着八角、桂皮、黄喉、山药、鸡血、鸭肠或在三足炊器里或在带盘夔足鼎里或在高陶宽钵里“喇喇”的翻滚着,热气袅袅,这些或鼎或罐或钵下面,有黑炭在燃烧,明火翻腾闪烁,在陶器底下张牙舞爪,浓密的热汤伴着杂乱的佐料,催发出一种让人饥饿难耐的香气。 她们两人一路策马扬鞭,风尘仆仆,一天没进食了。小小的肚子早已饿扁,垂涎三尺的她,吞了一口唾液,舔舔嘴,催促着妈妈赶紧让奴隶上菜。 青云殇一阵招呼,早有奴隶端上一盘牛肉火锅。 母女两才吃到一半,旁桌一男子,突然问道:“长公主,你们神色仓皇,这是要去往何方?旁边是你的女儿吧。”接着听到些许不怀好意的奸笑声。 青云殇身子一阵颤抖,这“长公主”三个字,在她心中已封尘多年,就连小小也不曾知晓,她感到十分意外,居然在这荒山野岭,有人还记得这个称谓。 只见此人年纪50上下,发秃齿豁,贼眉鼠眼,身披深褐色野狼皮挂衫,脚套长筒牛皮靴,腰腹长剑,浑浊的双眼看不清神色,但显然对她两虎视眈眈。此人叫名洪叔通,年轻的时候做过游侠,后来成了波西部落一名武士,几年后晋升武师,现执教波西部落酋长儿子霍光。 青云殇不知道这号人物,正要问他是哪路牛鬼蛇神。可洪叔泉继续抢着道:“夫人,我身份卑微,你自然不知道我,但我知道你,王雄将军呢,来了吗? 听到王雄将军的名号,整个客栈顿时一阵喧嚷。王雄将军,王氏一脉,在营盘山古国世袭了几百年,先辈中出了许多名将,整个岷山地区享誉盛名。而王将军的妻子青云殇,乃青酆大帝的长女——长公主,正统皇室血脉,其尊贵的地位同样不可小觑。 眼见这些人个个心怀叵测,身陷囹圄的青云殇稍作镇定,朝洪叔通瞅了瞅,然后扫视着整个大厅。点头道:“尊驾好眼力,我正是长公主青云殇。王将军他随后就到。”她企图以丈夫的名义,压住人群中的躁动。 身份暴露,形势一下子势同水火。只见有些人目露凶光,有些人磨刀霍霍,角落里还有一些人在指手画脚窃窃私语。一些贫民则低着头,沉默地咀嚼着,以免若祸上身。 这时,一名身强力壮,高大威猛的年轻汉子从后厢火速窜出,他的披肩还拿在手上,显然正与某位妓女经历了一番云雨。在这片刻时光,他已知道了屋外的一切,于是立马吩咐左右侍卫,去屋外查看情况。 波西部落跟沙乌都部落、马良坪部落,不同于其他部落,几千年来,跟营盘山古城冰炭难容,十几代诸葛国王发动了不少战役,但始终征服不了这块区域。 此刻正听到王雄将军率兵前来,部落里的年轻人如惊弓之鸟,只见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直想生吞活剥了这对母女。 王小小吓得瑟瑟发抖,青云殇紧紧拉着她的手。她们没有侍卫,也没有兵器,对方一旦发起难来,无异于自取其辱。 电光火石间,左边围炉木桌上,数名汉子突然拔出腰刀,朝霍光的士兵砍去。 这显然超出青云殇与小小的意料之外。 原来自从雨季以来,水灾不断,良田被毁坏,房屋被冲垮。无数难民得不到救助,而且平日里,受尽了大寨长、大族长的剥削,他们自发的聚集起来,开始反抗,揭竿而起,发动暴乱,在各大山区和村寨,造成了一桩又一桩惨案。他们仗着人多,最近越发肆无忌惮。而酋长儿子霍光就是为此而来。 不曾想,战斗已然开始,只见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目光所及,到处是尖叫声、哭声,人影驳杂,烛火涣散,妓女在奔跑,奴隶在逃窜。青云殇赶紧让小小躲在桌子底下。 那些难民之所以突然发难,其实是因为青云殇和小小的到来。 首先,他们觉得她两是一条大鱼,此乃天赐良机,从青云殇举手投足间来看,她们显然是在避难,王雄将军只是一个托词,只要抓住她两,就可以去营盘山拿到丰厚的奖赏。第二,近些天来,他们了解到,本次霍光所带的人数不多,战斗力不足为惧,再说,公子霍光放荡不羁沉迷女色,难成大事,于是就先下手为强。 只见几名汉子手起刀落,将长桌旁两名壮士砍倒,另有几名大汉在跟霍光缠斗。 兵器与铠甲在剧烈撞击。桌上的火锅倾倒下来,热汁和热乎乎的牛肉,溅了一地,顷刻间,短兵相接,刀林剑雨,大战爆发了。 整个大厅,砍杀声几乎将屋顶掀翻。 难民们大概没有想到,武师洪叔通身负绝技,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章法有度,一招一式诡异刁钻。的确,多年的游侠生活,让洪叔通练就了一些奇特的招数,而霍光已然得到了他的真传。尽管人数占优,但难民们却奈何不了他们。 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一柱香后,霍光师徒渐呈败相,他们的侍卫所剩无几。难民们并不想要取霍光性命,因为这不是生死相搏,他们只想抓到青云殇母女。 就在难民们大胜在即的时刻。屋外“哒哒哒”的马蹄声,穿云裂雾而来。 几十匹战马嘶鸣,“橐橐”声在雨夜之中,震碎人们的耳膜。早有士兵大叫:“大军到了,大军到了。”周边居民连忙关门锁窗熄火,整个杉树林瞬间一片死寂。 昌隆将军到了。 一天前,诸葛明国王下达追捕令后,昌隆将军亲帅一批骁将率先出发,从麒麟大道直奔而来,他们马不停蹄,冒雨追击,于此刻也到了银杉客栈。第二队人马,是由他儿子昌大盛领导,往另一个方向追击。 难民们见有大敌来临,于是鼠窜而出,还没等摆开阵势,昌隆将军率先出击,只见他横刀立马,一刀就将最近的一名汉子斩成两段。 汉子瞳孔大睁,身首两端,血液将雨水染得鲜红。此刻雷电大作,暴雨倾盆而下,屋外的士兵全部成了落汤鸡。 “可否有人看到王雄将军夫人还有她的女儿王小小?她们两雍容华贵,裙裾艳丽,作贵族打扮。”昌隆将军威风凛凛,一声暴喝,不知道是在向谁发问。只见他鹰目斜视,让人心悸胆寒。 见无人作答,他显然没有耐心跟这些贱民啰嗦,再说,这些人在他眼里如蝼蚁无异。只见他滚鞍下马,径直朝客栈大门走去。一些不知所谓的人虽略有阻拦,但都被将军的护卫一一收拾。 看来,在装备精良的正规军面前,这些难民的战斗力不堪一击。 昌隆将军推开大门,只见客栈里残羹冷炙散乱一地,瓦罐碗碟残缺不全,缺了胳膊的椅子,断了腿的桌子,横七八竖东倒西歪简直不堪入目。 突然,客栈后马厩房,战马嘶鸣,应是有人逃窜。 原来,王小小见到昌隆将军已然杀到,惊慌失措之下,向霍光抛去了求救的眼光。霍光本来对营盘山古城就带有家国仇恨,当他听到昌隆将军来了,只想带着残部和难民展开反扑,他明白,这些难民同样痛恨营盘山古城的黑暗统治,可实力差距太过明显,正面冲突无异于以卵击石,他心里焦躁不安。 “小不忍则乱大谋。”洪叔通拽着霍光的手,提醒道。 权衡利弊之下,霍光望着王小小,左右盘算,见她娇娆妩媚,花容月貌,于是借坡下驴。他带领残余手下,领着青云殇和小小,率先奔走。 于此,经过一番长途逃亡,快到铁桥附近后,不曾想碰到了飞将军一行。 第5章 传说 “山高有神灵,水深有蛟龙。” 波西部落酋长霍本阳自言自语。他眼神深邃,眉毛入鬓,五官棱角分明,身负灰色挂衫袍,高筒黑靴,给人一种盛气凌人之感。他斜乜了一眼飞将军,见他打着油纸伞矗立一旁,闻言沉默不语。 雨依旧不密不疏的下着。洪叔通的殡葬7天结束,虽然他的血统不算高贵,在部落里地位不算崇高,但基于霍光师徒的关系,族里给了他足够的尊重。十几位释比穿着轮回法衣在灵柩旁“跳大神”,手舞足蹈,超度亡灵。 死亡氛围中透着压抑,但部落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处理。 只见沙乌都部落酋长、马良坪部落酋长,远方的树正寨、亚拉寨、热西寨、甘堡藏寨等各寨寨主十几位。他们神情或呆立或凝重或木然,脸如土色,内心纠结如牛负重。可见神树坛的崩塌,在人们心中引起不小恐慌。 20岁出头的霍光躲在阴影里,脸带菜色,眼望着小小跟蚕丛,咬牙切齿,若有所思。 “飞将军,这些年来,如果不是你此前的光明磊落,此刻你已身首异处。”霍本阳言语干脆,尽显豁达从容。“我对你,已然表现出了足够的敬重。” “酋长胸怀大义,我感谢你的仁慈与善意。”飞将军回复道。 “但你的要求比山还高,比海还深。” 霍本阳打断道:“你心里清楚,我们部落自诩为先贤大禹后代,既尊崇血脉之正统,又崇尚大义之高贵,可你十年来,隐秘自己的身份,对过往闭口不谈,这是对我族莫大讽刺。谎言与欺骗,是人世间最大的罪恶。”酋长话音刚落,油纸伞下人群耸动,有些武士手拽着刀柄,准备一拥而上。 飞将军见形势严峻,呆立当场,无话可说。 霍酋长继续道:“战火已然开启,假若我让你们离开,我无颜面对族群其他人。你说,我是叫你飞将军呢?还是阿木?” 自从飞将军的身份曝光后,部落之间风声鹤唳。首先,酋长被族人冷嘲热讽,有人说他十年来利令智昏,一叶障目而不自知,这让他威严受损,另有人说昌隆将军率领大军顷刻便至,飞将军如果离开,届时可能倒戈相向,那族人更加危险,青云殇和小小可作为人质,决不能放走。 沙乌都部落、马良坪等部落,来了不少上了年纪的人,他们跟酋长一样,对飞将军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原来,15年前的“血脉大战”,主战场在都广平原,那些惊天动天的战役,白骨露野赤地千里的惨烈画面,在层层传送中,不断添油加醋,不断夸大描摹,虽然时过境迁,但依然让人心有余悸。飞将军名号震撼寰宇,令一些人闻风丧胆,令一些人敬佩不已。 今日,他们终于见到了本尊,这传说中的猛兽怪物,何况之前他就已经在部落里潜藏多年,对这里的一切了若指掌,细细想来,让人不寒而栗。 飞将军看着骚动的人群,又扫了一眼青云殇母女,心想: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今日若要逃离虎口全身而退,只能以真心换真心,于是对酋长说道:“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十年来,我对你们无半点邪念,我可以将心窝掏出来,我敬重你们的图腾,对神树同样奉若神明。我与山为伴,与水为邻,与酒为友,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对富贵与权力,我弃若敝屣。对珠宝与美人,同样视如草芥。”他瞅了瞅儿子蚕丛,接着大义凛然继续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至于我隐姓埋名自有苦衷,其中心酸不足为外人道也,但此心光明,可照日月。”飞将军拍着胸膛凝视苍天。 酋长霍本阳耸了耸肩膀,将脸瞥过一旁,十年来,他对阿木推心置腹,畅所欲言,因为他明白,阿木同样袒怀相待,所作所为光明磊落,其铁血丹心可彪炳史册。青云殇悚然动容,内心震撼,看来,他依然如15年前一样,是一头孤傲的雄狮。 蚕丛听到父亲的一番陈词,热泪盈眶。原来父亲15年前就是一个令人即敬且畏的人物,也不知道是一段怎样的金戈铁马,居然被世人尊为飞将军。 他心里默默想着,假若得空,一定要父亲告诉他15年前峥嵘岁月里那些可歌可泣的故事。 “都离开那是不可能的,王夫人和其女儿,是我们的战俘,根据各城邦的法律,我们有处置权。”酋长霍本阳再一次强调。 飞将军沉默良久,对着所有人道:“我跟你们做个交易,就让我去营盘山做个交代。小小跟我的儿子蚕丛留在这里,他俩作为人质,直到我回来。” 整个部落数百号人,听后无不动容。这些年来,阿木刚正果敢,没做过一件违心之事,为人落落大方。他既然将他儿子留在这里,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个可行的选择。 达瓦带着一种欣慰的眼神看了蚕丛和小小一眼,示意他们不用紧张。 山的沉稳不同于水的灵动,这里的人憨厚,直爽,做事雷厉风行,极重承诺,凡事绝不拖泥带水。 酋长霍光沉默着,眼中带着一种凝重。事关重大,大概,他在斟酌其中的利弊,几十年岁月的磨练,让他明白,任何一个决定,绝不能如此草率。 何况,这是战争。 飞将军不再言语,将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霍光将脸撇向一边,显然,他对飞将军的做法成见很深。 族长霍本阳长叹一声,刚毅说道:“可以。就让蚕丛和小小留在这里吧。” 波西部落、沙乌都部落、马良坪部落,他们世代就在山里生活,几百年来,营盘山古城不断扩充地盘,金龟包、上南庄、勒石等部落前后被吞并。 这三个部落,以及神圣的桑树林,是岷山深处最后一片光明之地,他们追求自由,崇尚忠义,不想让权力奴役,因此,这里的村民,乐善好施,娴静安逸,与世无争。 蚕丛和小小进入山寨当天,就爱上了这个地方,并被纯朴的山民和山中的建筑,深深吸引。 他们居住的房子,因地制宜,别具一格。主体部分主要以黄土,硬木材,灌草丛和岩石构成。某些大型的祠堂、神堂或族长的居所,往往以大石块为基础,多用木材做结构,呈内直外斜梯形状。内饰简朴,陈设素洁,布局严谨,墙壁上,随处可见一些特色鲜明的木雕、彩绘和蕴含历史痕迹的糊画。 多数平民房,则以木头做成夹板,填充粘性较强的泥土,再用木槌作为垒砌工具,夯筑出扎实的泥墙,接着用山中砍伐来的树干,作为梁柱,附上厚厚的罐草与软泥。这种堡垒式土房结构的房屋或院落,外不见木,内不见土,结构坚固,抗风险强度大,适合居住。 此后一天,飞将军陪着酋长霍本阳,跟其他各地酋长、族长、寨长聚在一起,商议孤桑神坛开裂一事。 大家各抒己见,但都含糊其辞,没有实质进展。 第二天黄昏时刻,微风伴着细雨,湿腻腻的空气散发着阵阵溽热,霍本阳单独约了飞将军,品尝部落里纯正的青稞酒和酥油茶,莫克明伴随左右。 待几人落座,早有族人达瓦备好酒具、茶盘。 霍老随和的说道:“听说你明天就要离开。” 飞将军摊开心扉,道:“是的,早一点解决,早一点安心。” 霍老语重心长,用一种苍凉的口吻说道:“阿木,我敬重你的为人,这些年来,咱们可谓金玉之交,这么说吧,因为你信奉火神,所以我找到你。”莫克明看到,酋长有些话,似乎亟待说出口。 飞将军颔首回敬道:“族长,有话直说。实不相瞒,近年来,我也在探求雨季的奥秘。从今年的形势来看,这雨水确实诡异得很。最开始我认为这或许跟火神有关,因此,我去过柏树林的祝融祠堂。” 霍本阳眼睛一亮,他感觉到他确实是一位志同道合的人,于是也就不再遮掩,泯过一口茶,继而说着这样一段传说:“这个预言从我们的先祖炎帝时期就流传至今,古老传说里,雨季是开启另一个纪元的标志。而一旦我们的孤桑神坛裂开,就代表此纪元已经开启,其中原由我们后人不得而知。话说上古真神伏羲氏仰观天文,俯察地理,再结合鸟兽花纹,定义了八种自然现象,他们分别是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再根据八种现象做了八种卦象,分别是乾、坤、震、巽、坎、离、艮、兑。乾为天,坤为地,震未雷,巽为风,坎为水,离为火,山为艮,兑为泽。此八种卦象,可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 飞将军纳闷:“那跟这个雨季有啥关系呢?” 酋长继续道:“八种自然现象构成我们眼中所见的一切,他们是相辅相成混为一体的,周流六虚而不滞塞所以天地和谐。但是雨季预示着其中一种卦象出现了紊乱,所以天现异象,这其中玄机诀窍我们不得而知,或许……”酋长沉吟着,望着屋外飘乎乎的细雨丝,静默凝神,半晌才道:“或许。” 飞将军和莫克明作洗耳恭听状。 酋长掬起三足脚杯,喝过青稞酒,继续说道:“听说五大国王见过白袍巫师。”他望着飞将军。 飞将军不置可否,摇了摇头。 霍老说道:“灵山十巫,个个神通广大,可我们这里从来没见过。再说,我们只相信部落里的传说,相信我们自己的树神,雨季后死亡会笼罩大地,”酋长叹息一声,“巨龙会再次腾云驾雾,为害人间。”酋长的思绪飘忽不定,仿佛对未来充满着无限恐惧。 飞将军对巨龙传说置若罔闻,他只关注眼前的现实,于是反问道:“那为何神坛下,热量会如此之高呢。” 酋长立马回道:“这又是另一个预言,二千年前,先贤大禹在大西海尽头瞿塘峡附近的夔门口开槽修渠,疏通河道经络,引水东流,在靠近巫山水域深处,发现了一个青铜打造的太阳轮,太阳轮异常炽热,大禹注入法力,不断削弱轮盘的热量,后来他将太阳轮携来至此,掩埋在孤桑神树下,垒以祭坛封印。” 旁边莫克明宁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这个故事有一定可信度。”早一日,他跟飞将军与各地酋长等,在查看金字塔结构的神坛时,发现神坛底下的确炙热,而且越往里走,温度越高,最后远超人类忍耐的极限,他疑惑问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找到这个太阳轮呢。 然后,太阳轮有何意义呢?” 酋长摇头叹息道:“传说太阳轮是克制恶龙的唯一武器,但其中的门道或者诀窍,谁也弄不明白,再说。我部落对神树有着无比崇高的崇敬,谁要是对神坛地底有丝毫觊觎,那就一种莫大的罪恶,神明自会将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再说,几千年来,族人从没想过太阳轮到底会不会存在。任何的怀疑都是对先人的不敬,而且,这仅仅只是个传说罢了。”酋长陷入了深思,不再言语。 第6章 蚕丛 第二天,等飞将军离开时,小小跟蚕丛已经很熟络了。 此后半个月里,他俩基本上形影不离,天天腻在一起。也许作为囚徒,彼此怀有同情心,或许因为年纪相仿有共同语言。因此,尽管人生地不熟,但是倒也落得舒心安逸。 蚕丛看上去憨态可掬,两颗突出的眼珠让他看上去就像小溪里的螃蟹,这让小小惊骇莫名,每次见到他就想取笑谐谑,小小有着顽童心态,煞有介事地吓唬他:“你是不是上古炎帝转世啊,我听城邦里的巫师说,圣贤炎帝的眼睛鼓鼓的,可以看到百里之外的风景,有顺风耳,可以听到大海深处鲸鱼的叫声。”这让蚕丛不甚惶恐。他局促说道:“才不是呢!从小我就这样。” 小小喜欢跟蚕丛在一起,因为他的憨厚,爱憎分明,浑身散发着一股阳刚之气,蚕丛同样喜欢跟小小在一起,她十指尖尖如同山中的竹笋,浩腕若洁白的莲藕,眼睛似宝石散发着蓝色的光芒,而且,她性格直爽,快言快语,没有城府,如同清澈的水,一览无余。 某次,小小跟蚕丛说道:“蚕丛哥哥,我跟你说啊。先民说男怕孤辰,女怕寡宿。而我呢。就是寡宿的命,你知道天干地支嘛?” 蚕丛摇了摇头,说道:“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就是十天干。” 小小继续道:“是的。先民说,在十二地支里,寅卯辰属于春季,巳午未属于夏季,申酉戌属于秋,亥子丑属于冬季。我呢在春季出生,出生的时辰却是宿时。所以妈妈老说我未来命运多舛。” 蚕丛打断道:“鬼才信呢?你看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不用胡思乱想,老话说吉人自有天相,你心底善良,总能逢凶化吉。” 小小嫣然一笑,说道:“蚕丛哥哥,你这样安慰我,我舒坦多了。” 他们居住在两户人家,白日里,就在一起学习山民的风俗习惯。 雨季给盛夏增添了闷热,因此,他们俩时常跑到屋外,看山寨中林籁泉韵,丹椒秀泽。木屋前,是一个淡水湖,湖边杨柳依依,杉树林立。 小小说道:“蚕丛哥哥,我喜欢柳树。柳树树枝就像少女的发丝,婀娜多姿,摇曳的枝条,随风轻扬,就像翩翩起舞的女孩,特别是在这水木明瑟的湖边,更具别样景致。”蚕丛对柳树可是司空见惯,他性子忠厚诚实,直接说道:“我喜欢桑树。” 小小道:“那可是他们的神树。” 蚕丛说道:“我知道。你看,桑树同样别有特色,在盛夏,树上的桑葚呈现紫色,如晶莹的宝石,而且桑树枝干笔直,异常坚韧,叶片也光滑细腻。” 细雨蒙蒙,带来阵阵清爽,小小会心一笑,摘下桑葚果,放在手心,递给蚕丛。“蚕丛哥哥,听老人们说桑葚好吃,你试试。”小小睫毛沾了水,眸子清澈透亮,她浅笑嫣然,两颗醉人的酒窝蹦了出来。 蚕丛憨憨接过,送进嘴里,咀嚼着,味道果然鲜美,回答道:“小小,你也吃,确实很甜!”一边说着,汁水淋漓从嘴角流出,看上去甜蜜极了。 小小继续道:“蚕丛哥哥,听村里老人说,春天时节,他们这里会异常繁忙,桑叶上,会有一种虫子,他们叫它‘蚕’,就是你的那个姓氏,你说奇怪不?我可从来没见过。据说蚕可以吐丝,而他们会专门收集蚕丝,用来加工,制作衣裳,你发现没有,他们有些女孩子穿的衣服好漂亮。” 半个多月来,最气恼的是霍光。自从在银杉客栈看到小小第一眼后,就有被勾了魂的错觉。 他天天脑海里都是她那无邪天真的笑,那丹凤眼,流转间顾盼生姿,浅浅梨窝在粉面上绽放,有若盛开的桃花,不同于族群内的女子,小小就是一只精灵,特别在她跳舞时,就像花丛中翩跹的蝴蝶,一颦一笑,比起族里其他女孩,别有一种风味。 他的丑陋和龌龊心态,被父亲霍半阳看在眼里,让老酋长恼怒,同时替他羞愧。 某次他们争吵起来。 “除非小小永远在这里一辈子。不然你小子别做这个打算。”酋长怒斥道。 霍光甩着膀子,拽着脖颈上的羊毛线道:“为什么呢?我就配不上她嘛?” 酋长更怒,恨铁不成钢,拖过一把木椅,斜坐着,怒道:“第一,这不是配不配的问题。她虽是营盘山公主,但你是族里下一代释比,你俩信奉的图腾不同,你负有为本族驱鬼除秽,穰解祸崇的使命。作为一名大好男儿,你不能沉浸在儿女情长里。” 霍光试图据理力争:“那为什么蚕丛那小子。” 霍本阳抡起胳膊,一把巴掌甩在霍光脸上,怒斥道:“烂泥扶不上墙,我的话只说一遍,你不要违抗我的意志,同样不要辜负族人的期望。部落里那么多女孩,哪一个不比那个娇弱的公主强?” 白露时节的清晨。小小又跟蚕丛撑伞站在大桑树下,望着眼前一泓湖水,感叹时光匆匆,岁月无痕。突然清风徐来,雨滴敲打在水面上,带起阵阵涟漪,微波荡漾,让人神清气爽。蚕丛在竹林里削来一段油竹,用小刀在竹管上削来戳去,两根竹节细管并排树立,长度约6寸,管口约1寸,接着制作一个1寸长的吹嘴,用刀将吹嘴正面削平,上面凿出4个洞眼,并在上面距离1寸的地方,用小刀切开一个薄片,引伸出来,作为簧片。 不一会,一只淡绿色的管状吹器就制作出来了。 蚕丛拿到小小眼前。 小小摇头说:“不会。” 蚕丛腼腆笑着,道:“听父亲说,在很早之前这种吹器先民用鸟骨头或羊骨头制作,一般在放羊和牧马的时候使用,从这个洞洞里吹出来的声音可以让山羊或者马儿回家,所以又叫马鞭或吹鞭。现在呢,我用这种竹子制造,因为你是羌人,就叫它羌笛好了,我送给你。”他伸出右手,满怀期待。 小小接过这支精致的绿笛。笑道:“谢谢你。蚕丛哥哥,你可以吹奏一曲吗?” 蚕丛顺手接了回来,立在一棵桑树下,将笛子靠近嘴边。慢悠悠地吹起来。 顷刻,柔和纤细的曲调儿,穿过迷蒙细雨,在碧绿的湖水上空悠扬。曲调第一段婉转低沉,如怨如诉,抑扬顿挫。第二段转为柔和舒缓,似天上的悠悠白云,随风缱绻,第三段则是高亢的欢快声,有若林中万千鸟鸣,啾啾不绝。第四段则进入苍凉的曲调,似倦鸟归巢,哀怨悲凉。又似故友离殇,凄恻阴郁,让人泫然欲泣。 一曲奏毕。小小满脸愁云,双泪垂落,她含羞地躲在一边,抹掉了泪水。 蚕丛不甚感慨,赶紧问道:“为何哭泣?”他暗忖自己不该让她伤感。 小小轻声说道:“思念妈妈了。”接着打趣道:“没事了。谁叫你吹这么悲伤的曲子。” 蚕丛见她露出笑容,说道:“好了,我不吹了。以后只教你欢快的曲子。” 小小噗嗤一笑。 第7章 往事 青云殇是跟飞将军同一天走的。只不过,飞将军同莫克明先生是去往营盘山方向,她则去往宝墩新城。 那两天里,飞将军跟霍本阳酋长一直在讨论神树祭坛的事,因此无暇跟她交流。但他们似乎很有默契,尽管交流不多,但彼此之间的心意却心知肚明。 他们离开波西部落后,同路了一段,在黑水河畔,分别时刻。飞将军跟青云殇单独走到了一座荒原之上,他们停在一棵柳树下,远处田垄灌满了水,几只苍鹭在细雨中盘旋,接着逆风滑翔,倏尔,又朝水面俯冲,其中一只在更远更高的天空上,形单影只,略显孤寂,仿佛独立于天地之外。 青云上殇无不感叹:“古圣贤说‘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转眼间,差不多二十年了,你说这人生嘛,多像一场戏。你呢,就好比那只白鹭,总是一个人待在更远处,你仿佛高高在上。” 飞将军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眺望着,漫过树林,越过天际,旷野上的风,将一帧一帧的往事吹进了他的脑际,他压制着情绪,说道:“不是你说的那样。那不是孤傲,我只是在逃避,我没有那么勇敢。我缺乏对抗命运的勇气,或者说我累了。” 青云殇知道他在掩饰,继续道:“我、西门郡羽、昌隆将军、我丈夫王雄将军、司马长鸿,还有桂圆桥的丁兰,芒城的李氏兄弟,就好比这一群白鹭,我们总习惯于成群结队,大概我们才是弱者。” 当她视线重新落到那群白鹭时,鸟儿们似乎受到惊吓,拍着翅膀飞向更远的田野。青云殇继续道:“如果你真的在逃避,那么你今天就不会出来。你总是一个以天下为己任的人。不过,咱们现在谈这些毫无意义。飞将军,你再怎么超然出世,总归离不开这个俗事红尘。你看看,大家都像这群鸟儿,其实只是各自的轨迹不同罢了。或许,你比我们更早懂得人生聚散无常的道理,所以,你不争,不怒,我记得你说过,毋因群疑而阻独见,毋任己意而废人言;毋私不惠而伤大体,毋借公论以决私情。” 飞将军一直沉默,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青云殇收敛了心神,继续道:“俗话说‘虎不此山,人不辞路’,这些年你一直躲着大家,没想到在这里与你相遇。有些话,我知道如果不说,一旦错失就没有机会了。20年前,我倾心于你,当时咱们都是山花烂漫的年纪,看见了花,就以为永远不会凋谢,看了水,就以为会永远灵动,其实那是一种错觉。世事无常,有些感觉,就像蜻蜓点水浅尝辄止就够了,但我宁愿相信小小是王雄的女儿。” 飞将闻言一脸震颤,难道小小是自己的女儿? 青云殇向前走了两步,道:“如你所说,那都是很久远的事了。我跟王雄这些年鹣鲽情深,相敬如宾,这才是人生真正的归宿。而至于你,也仅仅直到喜欢为止,如今,连喜欢也算不上。你看看,那些曾经的至死不渝,海枯石烂,现在看来也只不过是一场笑话。”青云殇越说越坦荡,完全敞开了心扉,继续道:“我跟你说这些,不管你信还是不信,算我求你,一定要将小小带出桑树林,这是我跟王雄将军唯一的希望。其实,不怕你见笑,我就是来找你的,我希望你能帮帮我丈夫。顺便替小小在国王面前求情,你知道,诸葛皇族的权威从来不容挑战。” 她流下泪来。 飞将军沉吟道:“长公主,你这些话不说,我也一定会办到。当年,王将军跟我肝胆相照,时常以兄弟相称,再说蚕丛也在这里,我自然会同时将他们俩救出来。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也想早点去探望王将军,我担心他的处境。” 青云殇同样担忧丈夫的安危,但是她明白自己不能现身。 飞将军从口袋里取出一份信件,递给了她,道:“你到了宝墩新城,将这份信交给司马长鸿吧。或许,这对你有帮助。同样,有些问题我想请教他。” 按照飞将军的意思,青云殇将在达瓦顿珠陪同下先与丹丘生会合,然后再一起去宝墩新城,他们首先会经过什邡古城的桂圆桥,然后顺江南下,进入金龙大道,直达目的地。 飞将军跟青云殇道别后,又碰到了霍光等人,很显然,年轻人从来都是嚣张跋扈的,他们不想在营盘山面前显得自己多么懦弱。 一行人威风凛凛地来到接洽地点色尔古藏铁桥。霍光等波西部落众将士,一个个气焰高涨,披着虎豹皮夹,耳朵上垂着狼骨和豹骨,胸前吊着羊毛线,发出挑衅的叫声。而昌隆将军不将这些山民放在眼里,他心中只有飞将军一人。营盘山士兵一个个神情严肃,全副武装,银白色铠甲将手臂、大腿、前胸全部护住,战马也套着银白色鞍佩,旗帜上则雕刻着威武的麒麟神兽。 在桥上一番接洽后,飞将军和莫可明跟随昌隆将军一路向东,往九顶山狮子王峰方向而去。 昌氏家族,营盘山最强大的家族之一,效忠诸葛氏几百年了。作为王国的镇国左将军,昌隆将军骁勇善战,足智多谋,这些年来,踏平了上南庄、勒石等部落,最着名的战役就是亲率2800骑,与金龟包部落于黑虎寨的大战,歼灭对方6000人。此战让昌隆将军的气势一下子压过王雄将军,让他的风头一时无两。 他的妻子为他留下了一个儿子昌大盛,具备绝对的继承权,而他的庶子则有七八个,自从血脉大战后,人们习惯性将他们称为野生子,不具备正统意义上的继承权。 血脉大战后,诸葛明国王很钦佩飞将军的为人,一直希望他能效忠诸葛王族,哪知道飞将军在营盘山任职半年后,就卸甲而去。 老话说“得不到就是就好的。”飞将军这个举动,反而让诸葛明国王更加念念不忘,因此,这十几年来,昌隆将军一直生活在飞将军的阴影下。 第8章 庙堂之高 大雨倾盆,尽管昌隆将军带来了一位极重要的人物,但是这依然让他们一行看上去狼狈不堪。 当飞将军和莫克明穿过营盘山古城的城墙时,古道两旁站满了衣衫褴褛的人群,年轻一点的面黄肌瘦,年老的则佝偻着背脊,几个瘦弱的女孩啃着满是污泥的包子。 这些人都是15年前血脉大战的受害者,因此,对他们来说,飞将军是一个天煞孤星,假若不是他,那么他们就不会失去孩子或失去父母、丈夫,尽管大战过去15年了,但他们心中的创伤依然未能抚平,再加上飞将军突然隐匿行迹十多年,因此被权臣们定义为“叛国者”。 这更加让他们愤怒。 飞将军不曾想过,当他再一次回到这座城邦,他会受到民众的如此对待。莫克明则低着头,沉默不语。 无数菜叶、残羹冷炙、混着淤泥都往飞将军身上招呼。 “杀人狂魔,叛国者,你去死。你为何回来?你去死吧!你还有脸吗?”谩骂声、叫嚷声甚嚣尘上。 还有更离谱的人直接吼道:“这个雨季,到现在还不结束,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将青云殇和王小小藏起来,那么我们的祭祀大典早就结束了,这雨半个月前就停了。” 这些谩骂愚昧至极。 飞将军只是无言地承受着。他偷偷地瞅了瞅昌隆将军,看到他脸上的狡狯和眼中讽刺的笑意,顿时明白了这一切。 这都是早有预谋的。 他跟旁边莫克明先生小声说着:“抱歉,我要知道会是这样,我一定不会喊你过来。” 莫克明此前做过学士,对民众的愚昧行为自然了若指掌,他安慰道:“忠言逆耳利于行,我想,你既然来了,就要改变这一切。” 这几天里,莫克明也总算对飞将军的身世了解了大概。 当年,他莫名其妙出现在黑水寨,不过后来其人品和性情无不让人钦佩,确实如霍本阳酋长说的,十多年来他没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反而乐于助人,常常雪中送炭,他不信飞将军是一个杀人狂魔,再说,谁没有过去呢?何况是一位攻城掠地的将军。他在桂圆乔雍湖大学堂同样有过一段难以启齿的历史,可这些道听途说的历史,并不能证明一个人的好与坏。 飞将军知道莫克明的为人,对他的理解感到由衷的欣慰。经历过世事,明白事理的成年人,往往从一个眼神中,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意。 飞将军不再语言。 此刻,他陷入一种压抑中,这种压抑或者迷惘来自古城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似乎眼前的一切都在散发一种黑色的气息,爬进了他的鼻孔,让他感到窒息,比如昌隆阴鸷脸上一个言不由衷的表情,就让他压抑难受。 他知道昌隆对自己成见很深,当年,在他担任大司马的时候,两人就存在隔阂,并有过一些不愉快,当然,这仅仅只是他远离朝堂的原因之一,第二,他受不了权臣之间的尔虞我诈,各权贵间的阴谋诡计让他恶心至极,第三,就是国王的干预,让他在行驶权力时,总感到力不从心。 因此,他毅然地离开了。可是,从刚刚发生的情况来看,古城里这种无形的压迫感更加强烈了,似乎有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他望着灰暗的天空,细雨蒙蒙,就像这个奇怪“雨季”给他带来困惑一样,他想着,难道这座城邦,是他逃不掉的宿命?他困惑地随着大部队前行,对周围的揶揄戏谑置若罔闻,可就在他们经过刑法广场之际,他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了。 只见王雄将军的头被悬挂在一根杉木杆上,地面鲜血触目惊心。他意外这才十几天,这位挚友就已身首异处。他盯着好友的头颅,头皮干瘪,头发稀疏,岁月在他脸上刻画了道道沧桑,他知道这些年他为了使命和责任、忠诚,掏空了自己的精血。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为城邦殚精竭虑的人,一个如此正义的人,依然逃不了被杀头的命运。而且,这种死法毫无尊严可言。 飞将军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他感到悲哀的同时,同时一阵气愤,他不敢想象如果长公主或者小小知道了,该作何感想,她们俩能承受得了这个打击吗? 昌隆将军露着一丝冷笑,他似乎特意让飞将军看清那是王雄的头,因此,他吩咐队伍停下来。 飞将军知道昌隆将军的用意,他是希望借王雄的头颅,来告诫自己这次回来,一切要规矩点,不然下场就是这样。 一群黑色的乌鸦在灰色天空之中盘旋,发出“嘎嘎”地悲鸣声,两只或者三只落到了王将军的头皮之上,用那锐利的鸟喙啄着这颗头颅里的眼珠、筋血,鸟爪则抓起脆如纸片的头皮,飞将军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撅住了,痛如刀割。 他知道所有被挂在这里的人,最后都会被乌鸦啄食殆尽。这是城邦对待重罪之人的一种惩罚方式。 他愤恨一声,低头不再想这颗头颅了,他只是在心里追问:王雄将军位高权重,属于世袭大贵族之一,何至于从审判到行刑,判决如此之快呢? 这期间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带着质问的眼神看向昌隆将军,将军身边的侍卫大声呵斥道:“看够了吧?看什么看,快点走吧。” 除了王雄将军的头颅外,傍边杆子上也插着三四颗头颅,因为他十多年没来过营盘山,因此他不知道这些死者的姓名,大概,也是这次祭祀大典的“祭品私自逃窜”事件的牵连者。 青石板的缝隙里,是鲜红的血迹,杆子上那些不堪入目的头颅,是对人世间所有仁义、光明、刚正之人的莫大讽刺。 莫克明看到飞将军双眼模糊,全身震颤,大概猜到其中的含义,只是他人微言轻,因此只能紧跟飞将军的步伐,他明白,古蜀大陆五大王国权力中心,壁垒森严,想要不惹祸,还是少说话为好。 离开了刑法广场,飞将军加快了脚步,他似乎想尽快拜托王雄对他的影响。他们穿过辉煌的宫殿群,迈过国家图书馆和一排红杉树后,就到达通往绝壁七座皇家宫殿的栈道入口,莫克明是第一次站到这座神圣的宫殿群之下,他被宫殿的辉煌和庄严而震撼。 他知道,千百年来,这座北斗七星殿,是整个古蜀大陆最富盛名的皇家宫殿群。 栈道上的守卫,个个神情庄重。 到达绝壁上的天璇殿时,昌隆将军冷冷地说了一句:“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你已安全到了绝壁之上。飞将军,假若不是我全程守护,你们可无法走到这里。对不对?你知道,雨季增加了民众的暴戾之气。”他的话轻佻,带有十足的讽刺,看上去得意洋洋。 飞将军说道:“如此多谢了。”接着招呼莫克明,径直朝大殿走去。 按照国王诸葛明的指示,达到天璇殿,其他人等一律止步。 飞将军是在宫殿里的会议大厅觐见诸葛明国王的。 国王比15年前老多了,他苍白的脸上全无血色,手背上手臂上褶皱丛生,他依旧斜躺在那张由酸枝红木打造的麒麟椅子上。斜睨着眼,看着飞将军的到来,即不惊讶,也不欢喜,似乎他早就知道了,他会来这里。 “15年前,你就说过,不再过问问营盘山的一切,你所谓何来?”国王说道,他的声音在大厅之中回荡,显得洪亮,冷酷中带着威严。 莫克明退在一旁。 飞将军近前一步,脸色铁青,严肃道:“为王将军的女儿王小小而来,同样也为王雄将军而来。”想起挚友已死,他心如刀割。 国王拿起金樽,喝过一杯烈酒,冷然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该明白,国王的命令无可更改。王雄犯下的可是欺君之罪。祭祀大典,告慰诸神,向苍天祈福,这是天底下最神圣最不可侵犯的事情,可他私自释放了祭天的祭品。” 他放下酒杯,加重了语气:“我之前跟你们讲过,预知平直,则必准绳;预知方则圆,则必规矩。法者国之大者,治国者之重者。他在朝堂那么多年,难道这点还不明白吗?” 飞将军一阵沉默。 诸葛明国王举杯,将桌上的酒水一饮而尽,怒道:“这是他应得的下场,他早就该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情一旦做了,有些话一旦说了,再回头就来不及了。” 飞将军知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继续抗辩道:“好吧,他死了,我无话可说。可是,王氏家族乃肱骨之臣,将门贵胄,世袭了数百年。判决和行刑岂能如此仓促,从刑法上…” 国王打断道:“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15年前我要求你征服金龟包部落,你不答应。8年前,我派去使者请你出山,希望你将诸葛泓一找回来,你也拒绝。”诸葛明情绪激动,气血膨胀。 飞将军说道:“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 诸葛明继续道:“6年前,我再次给过你机会,请你去巫山寻找不死药,你依然抗拒。难道这点要求,也违背你的侠义心肠吗?” 飞将军抗辩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的性命只有诸神才能决定。” 国王恼羞成怒:“世人都说,云梦大泽的巫山十二峰上,有不死神药,灵山十巫,个个都活了几千年。” 飞将军对他的异想天开,嗤之以鼻,他怒道:“古圣贤早就说了,气无终尽之时,形无不毁之理。只有高尚的德行才能流传千年,没有一副躯壳不会毁灭。” 诸葛明知道他的执拗脾气,这么多年来,居然一点都没改变,他继续说道:“既然你不再插手王国内的事,你又为何要给青云殇和王小小出头呢?你明知道我可能会将你就地正法。” 飞将军视死如归,说道:“那是因为我依然相信你是一个伟大的君王,我相信你还有判断是非的能力,不会颠倒黑白,丧失理智。”飞将军看了身后的莫克明一眼,接着转过头来,继续道:“很多年前,我记得你说过,人君者,天下之所依者也,一念怠荒,则四海必有废弛之事,一念纵逸,则四海必有不得其所之民。” 诸葛明看到他滔滔不绝,不厌其烦,说道:“好了,我不愿意听你啰嗦。我只是希望这雨能够停下来。你也看到了,水,对于山民来说,就是灾难。” 飞将军看到国王陛下神色稍缓,情绪也跟着缓和下来,他顺便将心中的疑问和对雨季以来的思考,粗略地述说了一下。 国王看到时间不早,说道:“我很老了,也不再有精力跟民众折腾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了。你既然来了,我希望你能够留下来,如果你想探寻雨季的奥秘,那也是你的事情,我也不会阻拦。这么说吧,祭祀可以推后,只要你能尽快安抚民心。” 飞将军听到小小安全了,波西等三大部落的隐患消除了,心里顿时舒坦。他说道:“我一定处理好朝堂与民众之中的关系。” 诸葛明国王很累了,他招呼一声,立马有两名侍卫前来搀扶,他说道:“好了,这些都是你份内的事。” 飞将军正纳闷国王话外之音时,一名将士送来了一柄三尺长剑,剑柄由上等乌木锻造,剑套雅致,透着古韵,上面的字迹笔走龙蛇,气势惊人,赫然就是“英雄”两个字。国王陛下边走边说道:“这本来就是你的剑,15年了,今天物归原主,你会用得着的。” 飞将军拿到剑那刻,一股熟悉的感觉席卷全身。 的确,20年前,这把英雄剑就是自己做游侠时的配剑。他记得当年在四姑娘山幺妹峰下游历时,在一个山涧口捡到一柄古剑,当时,古剑剑鞘隐隐泛黄,剑柄腐烂,不知埋葬了几千年,剑身同样锈迹斑斑。 那几年游侠之间最喜欢搜集上古神兵,民间传说黄帝斩蚩尤后,将轩辕剑一份为五,其中一柄七星龙渊剑就遗落在了人间,飞将军也不管这柄腐朽的剑到底是哪位大圣遗落在此,回到平原上后,就请什邡古城的铸件大师欧冶子历时九九八十一天,重新修筑了此剑,欧冶子敬佩飞将军的为人,于是在剑柄上刻下“英雄”二字,这便是“英雄剑”的来历。接下来几年,飞将军携带此剑,参加了“血脉大战”,并在战役中大放异彩。 飞将军摩挲着“英雄”二字,陷入了深思,这种感觉就好比遇到了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友,他像品尝美酒一样,轻轻抚摸着剑身,神剑出窍那刻,发生低沉的“嗡嗡”声,似乎在期待主人的回归。他注视良久,慢悠悠地收回剑鞘。 这时,国王沉闷地说道:“你应该知道,首相大人东方朔老态龙钟,他的年纪比我还大,他还能为王国效忠几年呢?我一直尊重你的为人,你的君子作风在很多年前就让你享有大名。这么说吧,你得提前熟悉城邦内的情况。农业、商贸、政务、民众的所求、收纳与支出、对外扩张等,相信这对你并不难。我老了,我希望你还能帮我完成最后一件事,就是找到乔一。” 飞将军感觉到手中的剑突然沉重起来。在骨子里,他跟朝堂上的一切格格不入,很多年前,这些事让他头痛欲裂,但是为了青云殇和小小,也为了王雄将军,他必须忍辱负重。再说,他还想探究“雨季”这场关乎整个人间的大事,特别是在与波西部落酋长霍本阳交谈后,他更加觉得这个谜团匪夷所思。 国王陛下似乎才注意到莫克明,说道:“噢,听你说之前在雍湖太学担任过大学士。”莫克明诧异地“嗯”了一下,他惊讶国王的神通广大。 国王温言道:“你既然是飞将军的朋友,我相信你是一个知识渊博的人。现在国家图书馆正好缺一位馆主,我希望你可以考虑考虑。” 莫克明受宠若惊,他说道:“感谢国王大人的厚爱。” 诸葛明摇摇手,继续说道:“这是对有学问之人的一种奖赏。你不用感谢我,飞将军想要找寻关于雨季的资料,我希望你能帮他分担一点,作为营盘山首相,日理万机,杂事繁琐,事无巨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尽管他暂时只是代理,但很多事情会让他焦头烂额。” 说完他就离开了。 的确,飞将军担任代理首相一职后,确实发现古城里各权利部门之间,彼此掣肘,权贵之间党同伐异,许多事情实行起来,效率异常缓慢,整个朝堂看上去死气沉沉,这就好比一台老旧的机械,正在崎岖不平的陡坡上蹒跚而行,即使用尽九牛二虎之力,依然“颠簸”不休。 飞将军知道贵族们一定会排斥自己。因此,他上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跟莫克明一道,搜寻“雨季”的资料,因此,他们两人频频出入古城里的图书馆,跟那些拥有渊博学识的巫师或者学士交谈。 连续七八天,飞将军并没有理会朝政,因为他知道,过早地参加御前会议,只会给他带来麻烦。 图书馆里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名叫墨非,他听说朝堂之上,正有人特意探求“雨季之谜”,意图为民请命,内心震颤,他对飞将军和莫克明说道:“整个全天下的人都沉浸在声色犬马里,追逐权力、追逐金银珠宝、追逐美人或食物,彼此争斗不休,真正能体恤百姓、为民间疾苦做实事的人很少。雨水给整个大地带来了灾难,食物紧缺将是接下来最重要的一个议题。你们能够探寻这个难题,我感到很欣慰。” 他的背脊被他丰富的学识压弯,尽管他看上去行动迟缓,但是对有关雨季的书籍如数家珍,不一会功夫,他就帮飞将军和莫克明找到了几本重要的资料。 他将书籍交到莫克明手上,眼睛迷成一条线,脸上爬满了麻子,遗憾说道:“据说有一本上古天书,黄帝时期留下了的,叫做《黄帝阴符经》,可惜,这里没有,只有少数几本残缺的资料提到过。”他的声音苍老而低沉,气喘吁吁,找出这几本书,似乎耗费了他一天的精力。 飞将军赶紧搀扶着,说道:“老先生,谢谢你,我只是尽力而为,你知道这种问题只有神明才能决断。” 老者说道:“谁知道呢?事在人为,诸神一定不会辜负一个默默付出的人。” 飞将军离开后,就往自己的寝居走去,他的办公地点在摇光殿,这是给外来的政务大臣专属的落脚点。 此后几天,他俩就一直在书中找寻关于雨季的史料,莫克明知识渊博,他在几本泛黄的书籍中,找出了几条重要的带有警世意味的文词。 莫克明遗憾说道:“可惜,残缺不全,有些段落莫名其妙消失了。” 飞将军坐在枣红色将军椅子上,喝过一杯浓茶,细细品读着书中话语,说道:“这可是一个重大的突破,”然后他又念叨着:“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人发杀机,天地反复。”突然睁大眼睛,望着身边老友,激动说道:“这是上古先贤给我们的启示,我想,几千年前的先民,一定经历过类似的处境。” 莫克明则担忧说道:“可是,如果说雨季是邪恶之神给人间带来的杀气,但是到底要怎么解决呢?先民并没有给出具体解决方案。” 他遗憾书籍中某些重要章节的遗失。 飞将军则陷入了深思,他看着窗外那飘落的雨,想着“龙蛇陆起”所代表的含义!难道波西部落酋长霍本阳所说的恶龙真的存在吗? 留给飞将军思考的时间并不多,第9天,国王陛下下达了最新的文书,飞将军不得不参加第一次御前会议。 国王并不在。 当飞将军和莫克明进入天权殿时,辉煌的大殿中,那张奢华的镶嵌着一块巨型绿色翡翠玛瑙大理石座台上,围着几位重要的权臣,昌隆将军正襟危坐,首相大人东方朔披着一件灰色棉褂,鹰钩鼻、颧骨高耸、瘦削的巫师则是一身玄服,然后是新晋大将军陆鹏宇,皇后昌平则坐在正首位置。 昌平皇后看到飞将军来了,便提前离开了。情报总管、控制着城邦各大妓院、酒楼的商人拓跋牧野跟莫克明站在大殿的梁柱下。 飞将军看到大家脸色沉重,他知道这场会议逃避不了,于是也就仰起头坐了下来。 老首相等到飞将军落定,继续说道:“现在山体崩塌,山民们无家可归,河道决堤,雨水漫灌了农田,今年许多百姓收成惨淡。根据最新消息,目前,城邦里涌现了大量的难民,他们占据着街道,给民众生活带来了诸多不便。根据我们分析,只要这雨依旧在下,那么会有更多的山民涌进城内来。” 所有人一脸严肃,飞将军这些天看到了城内的情况,因此深有体会。他默默地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昌隆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老首相看到大家默不作声,继续说道:“蔬菜和稻谷,米黍等食物缺失由为严重,这是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如果民间存储的余粮一旦消耗殆尽,那么更加麻烦的事一定会出现,皆时,城内大乱,届时饥不择食…我们必须做好防范。”他叹息一声,表示对未来的担忧。 巫师姬远贤接着说道:“祭祀大典已经推后,民众怨声载道,本来,这一定程度上可以消除民间的疑惑。”他的眼光从飞将军身上一闪而过。 飞将军耸了耸肩膀,感觉如坐针毡。 巫师咳嗽一声,继续道:“不过国王既然决定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俗话说,遇水搭桥逢山开路。千百年前,在茹毛饮血的年代里,先民们同样不懂得种植,但是他们依然生存了下来。因此。我们必须得相信民间的力量,民众的生存意念是非常强大的。” 首相大人说道:“强烈的意志可填饱不了肚子,那些嗷嗷待哺的幼儿,他们的哭声只会让年轻妇人崩溃。” 飞将军默默听着,继续说道:“可以发放赈灾粮食,…” 首相大人讽刺道:“粮仓可应付不了城邦里巨大的需求,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三个月,如果雨水不停,民众只能等着喝西北风。” 巫师继续说道:“开源节流,是唯一办法。昨天,国王陛下跟我商讨了,他将组织今年最大的一次围猎活动。你们都懂得,往年,夏天就该围猎,可是今年,一直到今天,国王陛下才下达这个通知。” 首相大人嘴角抽动了一下,眼皮一颤,说道:“每一次围猎都大张旗鼓,兴师动众,武器、战甲、弓弩、怒马、粮草等,这无形中增加了国库的开支,雨季以来,造成了多处塌方,在治理河道、安抚难民等赈灾举措这一项支出上,就让我们左右为难。” 昌隆将军睁开了眼,说道:“这次狩猎是必须要进行的,一次收获,就可以让民众捱过这个冬天。” 巫师同样附和道:“我跟国王陛下以及昌隆将军的意见一样,今年的粮食收成锐减,那么可以通过打猎,收集到更多的肉类。” 首相大人义愤填膺,情绪激动,温怒道:“可是这笔巨大的开支,最后的承担者依然是民众。今年以来,百姓的日子够难过了。”他语气变得尖锐起来。 昌隆将军继续说道:“关于这次围猎,我认为可以这样,看看可否动用民间的力量。如果民众之中的青壮年能够参与进来,那么本次围猎的收获必定大大增加,这将极大缓解民间对食物的需求。同样,也促进了国王与子民的感情。” 首相大人神色稍缓。这个建议听上去比较中肯。 飞将军适时说道:“民众手无寸铁,战斗力薄弱,大型围猎时,猛兽横行,我担心给他们带来灾难。再说,大雨导致山体滑坡…” 昌隆将军讽刺道:“我们不能因为担心那些可能出现的意外而停下正确的事情。想要收获果实那就必须付出汗水,相信民众也是理解的。”昌隆将军盯着飞将军,继续说道:“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度过严寒的冬天,即便出现一定程度的牺牲,是值得的。” 飞将军不再争论,问道:“岷江的贸易难道全部停止了吗?为何不通过河道,将平原地区的粮食运到山区来呢?” 首相大人脸呈为难之色:“河道贸易当然还在进行。只是芒城李氏家族控制了平原与山区的入口,今年以来,他们大幅增加了进出口的税率。许多商贾也乘机囤货居奇,因此,整个岷山地区的采购成本大幅增加。再说,雨季同样减少了平原地区的收成。” 之后飞将军不再语言。他明白,自己在这里只是一个旁观者的角色,他的建议和顾虑,在这个高贵而奢华的会议桌上,不值一提。只是他心里膈应得很,国王陛下跟民间的壮年,同去大深山里围猎,这听说去似乎很不妥。 首相大人东方朔继续说道:“国王陛下的安全是第一要务,大雨将会增加这趟行程的困难。” 昌隆将军信心十足地说道:“这点请首相大人不用担心。昌大盛将全程负责本次围猎活动,他将亲自环伺在国王陛下周围。” 昌隆将军有意提拔自己的儿子,这点大家心知肚明。 首相大人继续问道:“那么本次狩猎的开支,将…” 昌隆将军不等他说完,立马抢着说道:“老先生,你不用将所有事情全部揽在自己身上,据我所知,早些天国王陛下已经为你物色了一位才华出众的接班人,你可以将筹集经费这个任务交给他。”昌隆将军越说越振奋。很显然,他在故意刁难飞将军。 飞将军暗暗愤怒,只是他初来乍到,因此只能忍住,他深刻明白“觉人之诈,不行于言,受人之辱,不行于色”的道理,于是恭维说道:“尊敬的首相大人,以后请多多指教。这件事过于重大,如果我在执行过程中,遇到了难题,我希望你能担待则个。” 东方朔抬起那刻疲惫的头颅,睁开昏昏欲睡的眼皮,说道:“这个自然,咱们还有10天时间。” 第9章 权力之杖 波西部落酋长霍本阳给青云殇跟达瓦顿珠两人提供了一个马车。大雨让山路泥泞不堪,好在马车可以遮风挡雨,青云殇坐在马车里,想着:“有飞将军在,他一定能给丈夫王雄求情。” 正盘算着,达瓦就碰到了黑水坝的丹丘生。 几人一番寒暄,丹丘生时而严肃时而焦急,进而一丝凛然。 丹丘生前半生大部分时间在九顶山度过。尽管这里存在巨龙的传说,但是他相信人类钢铁的力量,他是一个务实的人,不管是传说中的青龙、白虎,或者天上飞的朱雀等其他怪兽,只要是血肉之躯,那么人类一定能给其致命一击。 从小到大,丹丘生对冶金术情有独钟,而且对刀、枪、棍、耙、斧、钺、戟等兵器颇有研究,而他随身携带的就是一把在蚩尤城云雾山游历时请当地一名铁匠打造的神剑。蚕丛身上的武艺就是跟丹老学的,而这,也就是飞将军之所以要青云殇带上丹老的原因。 丹老年轻时候行侠仗义,爱打抱不平。15年前,同样参加过“血脉大战”的局部战争,并在大战中斩杀5人,在雍湖附近,他被编入什邡古城魏楚恒大将军麾下,等到他们进入桂圆桥时,大战已经结束。 大名鼎鼎的飞将军受邀去到了营盘山,青酆大帝在宝墩新城正式问鼎,历时3年的“血脉大战”终于落下帷幕。 于是,他跟其他士兵一样,并没有见到飞将军或青酆大帝等当时的风云人物。解鞍卸甲后,他在大山深处躬耕陇田,并结识了“阿木”这个憨厚莽汉,当时,他带着一个眼睛大大的小子。 没想到,蚕丛的父亲居然就是人人传颂的飞将军。 达瓦顿珠说道:“的确,他就是飞将军。我跟酋长一样,此前也不知晓。”丹丘生想到飞将军居然放弃了光明的前途,隐姓埋名于深山,吓得一身冷汗,惊讶道:“先民说,真正的隐者都藏在名山大川之中,看来这话不假。”想到这些年来,跟阿木秉烛夜谈,推杯换盏,汗颜至极,感叹道:“这十多年来,我简直有眼无珠。” 青云殇一阵笑谑。 当他得知,马车里坐的就是青酆大帝的长女——长公主青云殇时,丹丘生凛然道:“您是王雄将军的夫人?哇,我尊敬夫人,您有纯正的皇室血脉,青酆大帝的事迹让整个都广平原肃然起敬。” 达瓦顿珠说道:“飞将军吩咐我们,一定要将长公主送到宝墩新城。” 丹丘生正经说道:“能够护送长公主回宝墩新城,是我们的荣幸。飞将军信得过我,我一定会给您伺候好了。” 长公主直接回应道:“这是我的荣幸。” 彼此熟络后,丹丘生跟达瓦打趣说道:“平生第一大爱好就是酒,先民说,遥知天涯一樽酒,能忆天涯万里人。” 达瓦听他文邹邹的,赶紧退到一边。 青云殇则拂袖笑道:“到了宝墩城,绝对让你醉上三天三夜。” 而在去宝墩新城的路线选择上,他们出现了分歧。如果向东,就要穿过摩天岭,渡过白水江,直达龙门山,迈过龙门山后,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只要穿过什邡古城,进入先民打造的金龙大道,再向南走,就会抵达宝墩新城。 另一条是水路,沿着岷江顺流而下,就会到达岷江出山口,到达芒城。而芒城到宝墩新城,一路都是康庄大道。当然,现在水路很危险,如果三人都骑马,就要越过四姑娘山。只是四姑娘山山路险峻,到处都是悬崖峭壁,临之目眩。 这无疑增加了难度。 丹丘生说道:“长公主,咱们走桂圆桥方向吧,时间虽然多出三五天。但是一路畅通无阻,而且什邡古城丁坤国王假若知道长公主来了,一定会设下佳肴珍馐款待您,您会得到应有的尊重。” 长公主却踌躇难决。本意上,她想去芒城一趟,芒城古城李文鼎家族,势力庞大。其长子李佳杰,次子李佳奇在“血脉大战”后表现突出。 十多年来,自从飞将军归隐后,芒城李氏兄弟不断攻城掠地,征服了不少地区。李文鼎借着岷江这条黄金水道,几十年来,积累了巨额财富。近些年,更是纳妾不少,生了一箩筐后代。 在政治归宿问题上,财大气粗的李文鼎一直模棱两可,嚣张跋扈的他,这些年更是不将其他家族放在眼里。依照几百年来的传统,他们应该效忠营盘山的诸葛皇族。可是,随着岷江源源不断地给他带来财富,他越发膨胀了,李文鼎最着名的口头禅就是:“岷江河里流淌的全都是黄金。”而随着宝墩新城青酆大帝的崛起,李文鼎城主更加不可一世。 丹丘生本来想说什么,但是达瓦顿珠说道:“公主殿下。雨季以来,岷江水位太高,两岸河堤被淹没,那条路危险得紧。如果你实在要去芒城,咱们可以去完宝墩新城后,再陪你走一趟。” 长公主点头称是。 第三天,天地一片澄明,偶有清风拂柳。青云殇从乘舆中出来,驾着大黑马,遥见天晴气爽,心情豁然开朗。 丹丘生拿过酒壶,猛然喝了一口,大咧咧问道:“听说你此前是金龟包部落的山民,为何融入了波西部落呢?” 达瓦顿珠道:“十二年前,我们部落被昌隆将军击败后,许多人去到了平原。当年,什邡古城百废待兴,宝墩新城欣欣向荣,机会更多,相当一部分人在当地安居落业。至于我嘛?我喜欢大山里安逸的生活,我敬奉山神、火神、灶神,而且,波西部落、沙乌都部落有神树崇拜,因此我留了下来。” 丹丘生说道:“可是,这几百年来,平原地区比山区更加适合生存,他们建立的城邦让人叹为观止。” 达瓦顿珠说道:“是啊,这就是我之所以自动请缨,护送长公主的原因。酋长也跟我说了,让我去寻找更大的机会。你呢?我看你十多年来,一直在摆弄你的铁剑,其实,像你这种具备高超剑术的武士,不该屈才于山区。” 丹丘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年轻的时候他还有两把刷子,现在上了年纪只能算是个花架子,不值一哂,于是感叹道:“今非昔比,粗糙了,粗糙了,那些花拳绣腿纯粹打发时间。我喜欢兵器,更喜欢酒。不过,关于上古神兵,我倒是了解一二。” 达瓦顿珠从小对剑术热衷得很,可惜苦无良师,于是饶有兴趣问道:“天下最厉害的兵器是啥呢?” 丹丘生泯了一口酒,望着千山碧水,飞鸟掠影,说道:“这天下至强至刚之物,当然是天启纪元时期女娲娘娘用三昧真火炼就的五色石,娘娘在补天之后,遗留了一块五色石在人间,这颗石头蕴含天地间最为强大的五种属性,分别是金、木、水、火、土。女娲娘娘重返神界后,后来的人类共主,集99位冶炼大师,再在火神的帮主下,将五色石,锻造成了五根权利之杖。” 达瓦顿珠惊讶说道:“你意思就是说,天下最强的圣物,就是五根权利之杖?” 丹丘生越发自信起来,因为他总算找到了知己,于是格外卖力地说道:“是的,其实火神祝融也是听从女娲娘娘的安排,利用九天玄火锻造了五根权利之杖,目的就是为了平衡各个种族的力量。据说,几千几万年前,这个世界不只有人类,还有其他种族存在。当时战火纷飞,整个大地硝烟滚滚。” 达瓦第一次听说,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种族,问道:“你说有哪几个族类呢?” 丹丘生说道:“具体我也不懂,有些种族已经灭绝了。上古天书《山海经》中记载:女娲,古神女而帝者,人面蛇身,一日中七十变,其腹化为此神。女娲就是神族。”然后他又喝了一口酒,继续道:“根据先民代代相传,除了神族以外,当时还有龙族、巫族、鬼族和妖族。五根权力之杖就分别属于各族的最高权力者拥有。” 达瓦说道:“是哪五根呢?他们之间有何区别?” 丹丘生说道:“第一根是黄金权杖,拥有最强的金之力,第二根是青铜权杖,拥有最强的土之力,第三根是水之力的白银权杖,第四根是火之力的黑铁权杖,第五根是木之力的钰铝权杖。话说,五根权杖,相生相克,任何一根,都拥有统治世界的权力。” 达瓦顿珠惊叹的无以复加,他问道:“可是,五大王国拥有几百上千年的历史,没有哪座城邦的国王展示过权杖啊。” 丹丘生不屑说道:“所以嘛,这就是为何人类之所以分崩离析的原因,因为五根权杖消失了,任何一位城主都没有绝对的统治力。” 听到这里,青云殇心里讶然,近些年来,她已经很少听过权力神杖的传说了。此刻突然听到丹老先生说起,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了。 她的父亲青酆大帝,一辈子都跟权力之杖纠缠不清。 青酆大帝,几十年来,能征善战,在他戎马生涯中,每到一个新的地界,首先必须打探权杖的下落,因为他明白,拥有了权杖,也就拥有权利。“血脉大战”后期,当他听说黄金权杖出现在龙泉山岷江流域时,他更是趋之若鹜,可惜,像此前无数次遇到过的情况一样,最后总是失之交臂。 眼看年华老去,竹篮打水一场空,青酆大帝似乎突然醒悟一般,他感叹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最后,他忘却了权杖,将全部心思都花在建立城邦之上。当他看过了营盘山七星宫殿的辉煌,什邡古城紫薇星宫的庄严后,他就立志于建立一座更伟大的城池,而这也就是宝墩新城最初的构想。 青云殇听到丹丘生突然停下来,于是说道:“听说,人们在灵山十巫手上看到过白银权杖。而这却是古蜀大陆最近一次关于权杖的传闻。” 丹丘生悠往地说道:“是的,数千年来,在人类历史长河里,在普通人短短百年时光中,绝大多数人只听过权杖的传说,而能够见到一根权杖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青云殇公主好奇问道:“难道上个纪元里,那些先贤都没见过吗?比如神农氏、颛顼大帝、虞舜等!” 丹老沉吟说道:“没有记载过。上个纪元里的《大禹天书》,里面也是告诉人们如何治理水患,记录大江大河地理位置等。再说即便这些大圣贤见过,这种具备绝对统治力的圣器,他们也一定带走或封印了。因为如果没有高尚道德,其他人拿了只会带来灾难。我还听说黄帝时期的轩辕剑,就被带入了仙界,因为它不属于人类。” 达瓦顿珠惊讶道:“我认为,这些神圣的圣器一定藏在山河之中,先民既然打造出来,就一定具有特殊含义。” 青云殇则陷入沉默中。 三天后,大雨倾盆,丹丘生和达瓦穿上了防雨的蓑衣,带上了斗笠,他们此时正好到了龙门山。在空旷的入山口位置,他们见到了许多难民,有些人看到青云殇的马车,于是劝慰道:“我劝你们打道回府。整个平原地区今年水灾不断,许多城池被淹没了。水神的愤怒依旧在持续,我此前信奉山神、信奉火神。因此,我们选择了回来。大山将是人类最后的庇护所,整个平原都将被水淹没。” 对此,青云上三人面面相觑,丹丘生的脸被雨水打湿,达瓦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正当青云殇打算让他们休息片刻时,马车的一侧车轱辘陷进了深坑。 丹丘生遗憾道:“晦气,晦气。” 青云殇撑着油纸伞,踱到了马车外,达瓦顿珠看到长公主站在雨水之中,抱歉道:“长公主,都怪我没有看路,做事太粗心。” 青云殇瞧着路面崎岖不平,到处都是水坑,于是安慰道:“你无需自责,天公不作美,这个情况谁都无法预料。” 丹丘生蹲在地上,用手趴着,说道:“车辋陷进沟里,然后车辐断了2根,问题不大。”达瓦顿珠跑到马车后方,大叫道:“我去后面推。” 青云殇不是一个知难而退的人,她说道:“很好,咱们赶紧修好吧。我们不会退缩,就算前路坎坷,咱们砥砺前行。” 此时,他们三人看到,许多村民、无家可归者、难民匍匐在道路两边,向诸神祈祷。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想来,大雨摧毁了他们的房屋和田地,他们只能沿路乞讨,大概很多年前,他们就是从山里出去的原住民。 不一会,一匹瘦马拉着一架板车,从对面行驶过来,一对农民一前一后,女的挎着深灰布袋,蓬头垢面,男的则披着粗增大衣,拿着一根马鞭。板车上打造了一个像囚车似的木栅栏,上面铺着一块挡水毛毡,毛毡下是一个稚嫩的小孩,小孩瞪着灰溜溜地眼珠打量着青云殇,小孩泣下沾襟,衣不遮体,显然是饿了,大哭大闹被母亲训斥过。 他大概是第一次见到穿着如此奢华的贵族女子。 青云殇恻隐之心大甚,于是叫住了这对蹒跚的农民,给了他们一些盘缠,顺便拿了两块面包丢给小孩。难民磕头如捣蒜:“好人多福!尊敬的夫人,愿你心想事成。”小孩则像是一个躲在洞里的老鼠,拿着面包瘪瘪嗦嗦,缩在黑暗角落里啃着。 青云殇望着一家三口的离去,心里一阵颓败,她想着,也不知道飞将军要跟巫师司马长鸿说些什么,难道他们真的能向上天祈福,祈求诸神停下这连绵不绝的雨吗? 从那个楚楚可怜的孩子眼中,她仿佛看到了小小的身影,也不知道小小和蚕丛那小子咋样了? 第10章 比试 时光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一个月了。蚕丛后来又用绿竹制作了一支羌笛,小小极具音乐天赋,一连学了几首颇具山区特色的曲子。 霍本阳酋长前天过来探望过一次,并跟蚕丛说道:“游民民族的男子,需要练习剑术和马术,我敬重你父亲的为人,与他有着金兰之谊。我希望你能跟族里其他男子,一起参加训练。这样,我也不会辜负你父亲的嘱托。 蚕丛第一眼见到霍本阳酋长,就觉得他深明大义,像父亲一人,是一个正直且有荣誉感的人,于是点头道:“谢谢族长好意,我正有此意。 他转身对小小说道:“我的手痒痒了,这可是我另一项特长。”他脸上的笑,如云开雨霁,让小小心旷神怡。 小小手舞足蹈,欢呼雀跃,她原本以为蚕丛哥哥不会武功,听他口吻,似乎他的武艺尤在音乐造诣之上。 作为酋长儿子,部落里风头最健的年轻人,霍光荣誉加身,自带与众不同的光环,再说,他是簇里下一代释比的传承者,更让他有高人一等的感觉。当他看到蚕丛和小小来到了训练场,胸中那股气焰更加嚣张了。 霍光今天的着装派头十足,威风凛凛,每一招每一式,精彩绝伦,引得周围的年轻人拍案叫绝。 他在故作姿态。 蚕丛看到,霍光身后围满了浮夸的子弟,他们个个身强力壮,看到自己来了,一些人满脸不屑,有些则露出轻蔑的笑,有些则直接抛出挑衅的表情。 霍光大喝一声,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只见他头发卷成一束,用鱼骨制成的发簪插住,这是族里比较常见的笄发,上身是牛皮制作的夹克衫,下身是紧身皮裤,脚套高筒战靴,看上去精神矍铄。 他双腿直立,左脚稍稍前伸,肩上擎着一根弓弦,往上一提,摆出射击的造型,他脑袋左倾,双目如注,左肩对准50步开外的红色箭靶,接着,双脚微微分叉,直到跟肩膀同宽,左手拽着杨桃木弓,右手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镞,这支箭簇尾上以白色羽毛为主,再辅以黄色羽翎,接着右手将箭搭在箭台上,箭尾槽则扣在弓弦上。 所有人都全神贯注。 霍光严肃地呼出一口气,让自己看上去从容。显然,这个超远距离他也是第一次挑战。 小小睁大了双眼,饶有兴趣。 霍光看到气氛差不多了。于是左臂微微下沉,利用右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扣弦,右肘内旋,左手虎口推弓,右手将弦拉满,三个指头突然松开,“簌”地一声,白色箭簇在空中划过一条笔直的轨迹,“啪”地一声,直接命中靶心。 周边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小小情不自禁,“啊”地一声,表示惊叹,很明显,她被霍光高超的技艺给折服了。 这些天来,霍光种种行为浮夸做作,而且对蚕丛哥哥极不友好,她排斥得很。她记得在银杉客栈时,霍光表现出来的种种猥琐行为,更是让她嫌弃。 不过,刚刚他展示的技艺,挽回了不少形象。 霍光用挑衅的眼光看着蚕丛,鼻子哼了一下,似乎在说:“小子,有种上来挑战。” 蚕丛扫了一眼木高架台上的酋长霍本阳,然后收回了视线,他凛然向前走了两步,神情刚毅。 小小退在一边。 蚕丛不置一词,他直接斜挎一步,同样站在线外,举弓拉弓扣弦射击,动作利索,显得一切是如此的从容不迫。众人看到,他手上的那支箭镞,“簌”地一声,快若闪电,同样稳稳地命中目标。 蚕丛放下手臂时,全场一阵平静,气氛略微尴尬。 霍光“愤恨”一声,又抽出一支箭簇,再中靶心,人群爆出一阵喝彩,蚕丛不甘示弱,接着同样射出一箭。 小小兴奋地叫出声来。 霍光第三支再发,蚕丛同样紧随其后。只不过,霍光命中时,年轻人拍手称快,蚕丛命中时,大家哑口无声,只有小小兴高采烈。 两人一连射了7-8支。站在木架台上的霍本阳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俗话说有竞争才有进步,在他看来,年轻人之间能够表现出一定的争强好胜心是非常有必要的。不过,霍光年长4岁,蚕丛有如此惊人的造诣,他倒越发佩服飞将军来。 沙乌都部落酋长露佛基,对霍本阳说道:“虎父无犬子,这小子天赋异禀,未来一定是一名优秀的猎手。” 霍本阳依旧缄默。 霍光看到箭术上占不到便宜,心里一阵气恼。他瞥到箭筒里没有箭簇了,说道:“咱们箭术平分秋色,不知道你手上功夫如何。” 霍光也不等蚕丛回答,就从武器架上抽出一柄三尺长剑,直指蚕丛。 小小看到周围年轻人戏谑的神态,横挡在中间,娇嗔道:“你年纪大些,不要仗势欺人。” 霍光将脸撇向一边。 面对这种挑战,蚕丛感到无所适从,他记得父亲说过:“一个顶天立的男子汉,不应该抗拒任何挑衅。”他看了霍本阳酋长,酋长的眼神变得凌厉。 蚕丛不知是何用意,正当他踌躇之际,她瞅到了小小的殷切目光。周围的年轻人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凛然的气概来。 族里有些男子调侃道:“小子,怕了吗?怕了可以投降,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霍光眼神满是傲娇,他自信自己得到了洪叔通的真传,战胜你不在话下。他瞅了瞅小小,似乎想要告诉她:“看我如何羞辱这小子。” 霍光长剑一挥:“小子,不敢接受挑战吗?” 蚕丛知道今天避无可避,顿时豁然了,他露出笑意,说道:“既然你想玩,那就陪你玩玩,只是刀剑无眼。” 霍光狠狠道:“知道,小子,刀剑无眼,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太难看。” 霍本阳眯着眼睛,一言不发。 雨声淅沥,族里有人送来了黑色的油纸伞,小小撑伞退在一边。 其他年轻男子纷纷退却,场地中央,只有霍光和蚕丛两人。 蚕丛抹掉脸上雨水,从展架上抽取了一柄钢剑,剑柄用菱形纹鳄鱼皮打造,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往上一送,剑身出窍那刻,“锵”地一声,闪着白光。蚕丛右手拽住,他掂量了一下,说道:“咱们点到为止,纯属娱乐。” 霍光看到他居然迎接挑战,心下一喜,生怕他临阵退缩,立马摆开阵势,舞出一个剑花,干脆道:“出招吧,大家都等得不耐烦了。” 蚕丛眯着双眼,摆出一个“苍松迎客”的剑招。 霍光也不客套,试图以快取胜,他大“喝”一声,右臂举剑直戳,一招“苍龙出海”,直砍蚕丛门面。蚕丛没想到对方第一招就是杀招,被他的蛮横愕住了,他揪准来势,连退两步,接着右臂曲张,回了一招“走马观花。”接着左腿前移,右臂回缩,向左下直刺,一招“直捣黄龙。”霍光两腿张开,右臂举剑横挡,左臂向前推送,企图给他一个肘击。 蚕丛知道这个家伙蛮劲十足,不敢硬接,左腿回弹,整个人向斜上方跨去,长剑从右下方直奔霍光门面。 霍光踢腿探脑,避过剑锋,直取蚕丛中路。蚕丛吓得一惊,这种招数有点不入流的意味。 霍光师从洪叔通,几乎全都是刁钻诡谲的打法。蚕丛从丹丘生身上学了一部分剑招,然后此前观摩过父亲飞将军的剑术,他们两人都是光明磊落的人,因此剑招也是大开大合。特别是飞将军,一手“英雄剑”蔚为大观,使将出来如同旭日东升,让人叹为观止。 此刻蚕丛演绎出来,有模有样,倒让人肃然起敬。 小小一颗心紧紧吊着。因为她不懂剑术,因此为蚕丛捏着一把冷汗。 霍光本就年长几岁,想到自己偷袭不成,几招下来,竟然没有讨到便宜,恼羞成怒。一招“峰回路转”之后,不等招式用老,左腿一个回弹,往左移动三尺,右臂前伸,长剑从右下直奔蚕丛左跨。蚕丛见势不妙,长剑抵挡,双腿向后退三尺。 这一招快若奔雷,出其不意,让人猝不及防。 旁边小伙们看到霍光突然爆发,招式奇特,显然占据上风。一些肮脏的话语脱口而出:“小子,滚回姥姥家去吧。”“小子,懂味了吧,你这叫自取其辱。”“你玷污了你父亲的威名,你以为你是谁啊?” 小小望着场地中央,蚕丛节节后退,霍光加快剑招,蚕丛捉襟见肘,似乎确实处于颓势。听到周围小伙这样戏谑,她真以为蚕丛哥哥要败了,一脸急切。 霍光突然疾步向后,佯装回撤,蚕丛见势急攻,一个闪传腾挪,电光火石之间,突然小腿中了一剑,鲜血直流,血在雨中匀散开来。 小小“啊”地一声,花容失色。 霍光狡黠地笑:“小子,痛吗?你还要来吗?”小小拽着油纸伞,看着水中血迹,一阵颤抖。 楼上霍本阳酋长正要制止。 只见蚕丛向后闪避,隔剑横移,立马说道:“不碍事,皮外伤能奈我何?再来!”周边小伙悚然动容。 霍光想着:“今天要你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他吼叫一声,一个马步,展开新一轮架势。 刚刚这一战,蚕丛摸清了他的门道,他想着,要击败对方比较困难,但是他要击倒自己,也是不可能。想到这里,他信心大增。 蚕丛思维打开以后,将钢剑使得虎虎生风,他首先向左斜挎三步,然后突然直冲,右臂横搠,立马使出一招“韬光养晦”。这一次属后发先至,让霍光大吃一惊,霍光连退两步,这时他们已经来到一个训练力量的木桩旁。蚕丛从左边绕过木桩,右臂刺了一剑,瞬间,左肘横搠,直取中路,在霍光前胸上留下一记重拳。 霍光猛然受到重击,身体后仰,他立马稳扎马步,一个回弹,扭转身躯,卸开了下倾的势态。他左手揉胸,冷笑道:“好小子,这次大意了。”他暗忖对方居然能从这个方向袭击。 霍光挨了重拳,周围小伙伴们对蚕丛刮目相看,都想着:这小子还算有点能。 小小喜极而泣。 接着两人对攻在一起,一阵疾风骤雨,刀光剑影,就像两只纠缠在一起的蚱蜢。蚕丛腾挪闪动,借助木桩和护栏,躲避着霍光的大刀。霍光见到他玩出新花样,则恼羞成怒。小小则露出会心的笑,因为她看到了蚕丛哥的从容。霍光一招“开山裂石”,将一根木桩劈断,爆出惊人的力量。 小小看到木桩开裂,吓得尖叫出来。 木架台上霍本阳酋长静静地观望着这一切,心里五味杂陈。他明白蚕丛小了几岁,从战斗经验上来说,他跟霍光之间有云泥之别。再说,这些年来,霍光可是经过几位武士手把手调教出来的,从技艺上来说,他理应要比蚕丛强。可是,刚刚这一战,蚕丛凭借敏捷的应变能力,屡次从霍光的杀招中逃生,而且还能展开有效的反击。霍光明知道自己错失了好几次机会,但是他依然没有找到破解的良方。 很明显,蚕丛智胜一筹。 霍光看到他又溜了出去,突然呵斥一句:“有本事咱们对攻。” 蚕丛也不做理会,这时,大雨倾盆,两人视线开始变得迷糊,想着这雨越下越大,咱们不一定要分出个你死我活,于是手脚稍显松懈。霍光正好瞅准了这机会,就在电闪雷鸣间,蚕丛无处遁形之际,霍光以雷霆万钧之势,使出一招“天外飞仙”,在就间不容发之际,天上一声惊雷闪将下来,一棵枞树顶端炸开了火花,大地一阵颤抖,霍光稍一疏忽,蚕丛死里逃生,从泥水地里滚将出来。 假若不是这闪电来得及时,蚕丛非受重伤不可,霍光显然明白这一点,他张开左臂,乘胜追击,打算一举将他击败。他知道只要错过这个机会,下一次破绽起码还要等几十招之后。再说,这小子狡猾得很,下一回说不定就是自己遭殃了。正当他杀机大甚之际,霍本阳及时叫停了,他大喝一句:“停下吧,你已经败了。” 酋长明白,战斗到此刻,蚕丛其实胜了,他胜在他的气度上。他精准地捕捉到了蚕丛放让的那一瞬间,从剑术上来说,两人不分伯仲,但霍光肚量太狭隘,而蚕丛心胸则浩如烟海。 霍光一脸的不甘心。他知道,只要父亲发话了,那么这一切就该结束了。 他甩落一身泥水,气吁吁地往自己的阁楼走去。 小小赶紧将伞搭在蚕丛头上,说道:“蚕丛哥哥,你真厉害,没想到,你的战斗技能也相当强大。” 蚕丛谦逊道:“我并没有击败他。” 站在周围的小伙伴进退维谷。看到大公子走了,一时倒左右为难。 少数几人依旧对蚕丛不屑一顾,但是,一些小伙伴则改变了看法,他们之中有人说道:“你是强者,不管是箭术还是剑术,让人刮目相看,咱们对你由衷钦佩。”原来,部落里的年轻人信奉强者,他们看到蚕丛能够跟霍光对抗几十招,这让不少人自叹不如。 蚕丛谦逊说道:“不以成败论英雄,只要大家勤加练习,一定都可以成为人人称颂的勇士。” 小小则拍手称快,赞道:“蚕丛哥哥,你就像凌寒傲立的梅花,先民说,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也。” 蚕丛一脸憨态,嗫嚅着不知该怎么回敬。这时小小突然惊诧道:“你身上腿上还有血,赶紧的,请释比拿药水过来。” 小伙伴们看到地上血迹斑斑,一阵忙活,木架台上的霍本阳酋长,大手一挥,立马有人送来了上好的金创药。酋长冷冷说道:“敷药以后,千万不要沾水。”接着就消失了。 待到人群全部消散后,训练场上,只有蚕丛和小小。他们躲到一处屋檐下,蒙蒙大雨从天而降,杉树上、槐树上,水珠如梭,淅沥的雨水将整个天幕烟煴在迷雾之中。 小小捧着屋檐滴落的水珠,说道:“蚕丛哥哥,没想到你剑术如此了得。是你父亲教你的吗?” 蚕丛摸着脸上的水珠,笑道:“不是,小小,我跟你说,我父亲从来不教我,我有一部分是从他身上偷学的。另外嘛,你猜,我觉得你应该猜的出来。” 小小一阵纳闷,问道:“怎么可能呢?此前我可不认识你。”她眼中满是疑问。 蚕丛也不想故意刁难,说道:“我是在宝墩新城学的。我说出几个名字,你应该见过他们。” 小小讶然道:“谁?” 蚕丛说道:“我的朋友青山。他有一个弟弟叫青云,有一个双胞胎姐妹,青玉和青水,你应该知道吧?此前,每年我都会跟他们切磋。据我所知,青酆大帝,有一位王妃,辰妃娘娘,就属于营盘山诸葛皇族。” 小小遗憾道:“我只听说过诸葛辰,我没见过青山他们,这么说吧,十多年来,我一直待在营盘山,听说,诸葛辰公主本来今年要探望诸葛明国王陛下的,可惜,这个雨季,阻断了这次行程。” 蚕丛安慰道:“未来有机会,我会将他们介绍给你认识。” 小小笑道:“那是我的荣幸。” 第11章 宝墩新城 在诸葛辰的五个子女里面,最喜欢剑术的是青山。每次蚕丛一到,行李还未卸下,青山就会拉着满脸风尘的蚕丛去到训练场上切磋。 因为他们几乎一年才见一次,因此,每一次过招,两人都会使出一些五花八门的招式。蚕丛比青山大几个月,但是青山的新奇剑招,层出不穷,其进步之快,往往让他惊叹不已。 青山则神气地说道:“我喜欢观察动物,比如蛇和猴子,它们攻击时的动作,让我很受启发。” 青山不同于蚕丛的大眼大耳,他脸如刀削,棱角分明,剑眉星目,肌肉扎实,双臂同样孔武有力,不同于岷山深处的年轻人,平原地区的人喜欢辫发,按照青山的说法,只有女人才会用笄发。对此,蚕丛惊骇莫名。 对的,青水和青玉双胞胎姐妹,就喜欢用一种鱼骨做的发簪,当然,作为皇室家族的公主,她们完全可以用精致的象牙做发簪,或者直接用通过贸易而来的金簪、银簪。按照青水的说法,鱼骨头制作的发簪,有一种野性美。 蚕丛对这种看法,不置一词,因为双胞胎姐妹,一个激灵,一个聪慧,她们三寸不烂之舌,口若悬河,往往让他窘迫不堪。 理屈词穷的蚕丛,会直接用大山的礼物,来打发双胞胎姐妹,两姐妹看到一些闻所未闻的奇怪物件,才会善罢甘休。 话说,在青水三岁的时候,青酆大帝将布娃娃、木梳、刺绣、书籍、紫金尖刀放在玉盘上,青水干巴利脆,将尖刀拿了起来,然后对周围的侍卫指手画脚,尖刀在她手上舞出了剑花,吓得诸葛辰瞠目结舌,青山就站在旁边哈哈大笑:“青水妹妹未来是一名将帅之才。” 青酆则抚弄着胡须,满脸欣慰。 青玉就完全不同,她不喜欢舞动弄枪,反而喜欢装神弄鬼,她跟青云一样,喜欢上古奇书《山海经》中的奇形怪物,比如貔貅兽、水麒麟、三青鸟,特别对青丘之地的九尾灵狐情有独钟,有时候,她会在梦里,梦到灵山十巫骑着神兽白泽对抗喷火巨龙的故事。然后会问妈妈诸葛辰:“妈妈,你说,传说中的鬼族,真的被大禹镇压了吗?” 诸葛辰摇头不语。 在蚕丛看来,最奇怪的就是12岁的青云,这小子喜欢探究《太乙神数》和《奇门遁甲》,总喜欢问蚕丛,“蚕丛哥哥,听说大山里有许多奇珍异宝,古书典籍,请问,你们看到过上古天书《连山易》和《归藏易》的全本吗?”对此,蚕丛往往吓得一身冷汗。 另外,这小子喜欢探究星空的奥秘,他常常对着天上的星星自言自语,并对蚕丛说道:“蚕丛哥哥,我听先民说,在远古的时候,人间跟神界是联通的。而且,人类之中,所有拥有大智慧大道德大神通的人,最后都进入了神界。而天上的每一颗星星,就代表每一位大圣贤。尽管他们死了,但是他们与我们同在。” 蚕丛对他的奇思妙想惊叹不已。 青云每次见面蚕丛,雷打不动地必问两个问题,“蚕丛哥哥,听说传说中的扶桑神树和建木神树,就是沟通人间与神界的天梯,这两颗圣树,据说就在岷山深处的昆仑墟。你来自岷山,请问,你知道扶桑神树在哪里吗?” 蚕丛不知道自己拒绝过几次,因此,他每次回复道:“前年你就问过了,我不知道。”往往这时,青云就胡搅蛮缠:“你来自岷山,你怎么会不知道扶桑神树呢?树上有十只太阳金乌呢!我在书上,看到有先民记载过,东方木德青帝灵威仰、南方火德赤帝赤熛弩、西方金德白帝白招拒、北方水德玄帝叶光纪。这些先天帝君,就是通过那两棵神树在人界和神界来往。” 这些东西几乎超过蚕丛的认知,他对青云脑袋里的学识佩服德五体投地,因此,他常对青山说道:“你弟弟青云,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一定会成为人间又一位博通古今的大圣贤。” 青山摇头,做无可奈何状:“谁知道呢?反正有些问题我也被他弄得晕头转向,所以他每次问我,我就答非所问。我跟他强调过很多次,我根本不感兴趣。” 往往这时,蚕丛就会无可奈何说道:“谁叫我来自大山呢?” 青山最敬佩的人就是他父亲青酆大帝,每次练完剑术后,青山就会跟蚕丛说道:“这些剑法都是父亲传授给我们的。父亲是剑术名家且用兵如神。假以时日,我一定要像他一样,驰骋沙场,一剑在手,挡百万雄狮。” 蚕丛几乎很少见到青酆大帝,毕竟他是高高在上的国王,日理万机,席不暇暖。特别是最近五年,基本消失了一般。 当然,在岷山深处,飞将军从来不提青酆的名字,自然也就不会跟蚕丛提跟青酆的交情。 蚕丛只知道,他很小的时候就认识青山、青水等人,至于为什么认识,他根本记不清了。 青酆,青氏家族,在几百年前,是什邡古城湔江流域一个王候的后代,从血缘关系上来说,青酆家族是要效忠什邡古城丁世家族的。不过,近百年来,青氏家族已经完全脱离了丁氏家族的统治,特别是青酆降世后,当他得知几千年前,他的祖先里有一位叫青阳的人物时,他就更加嚣张了。 传说,青阳是上古天德上帝黄帝和嫘祖的长子,名玄嚣,号青阳,蟜极的父亲,上古五帝之一帝喾的祖父。 青酆在创业之初,就自诩为上帝之子,并叫嚷道要恢复古之礼治。平原上各大家族疯狂阻击青酆大帝的势力,青酆为了消除血缘关系对各大王族后裔的压制,发动了惊天动地的“血脉大战”,他喊出了“天下不是某个家族的天下”的口号。 因为他打着正义、天下大同的旗号,因此各路群雄群雄纷纷响应,比如“战神”飞将军,就加入到了青酆的大业。 青酆同样是飞将军最尊敬的人之一。在宝墩新城正式定鼎之后,青酆在大学士建言下,颁布了《宝墩法典》,这可是整个古蜀大陆第一部最具权威性和前瞻性的法典。在法典里,明切规定了奴隶制度、婚姻制度、宗教制度、产权制度等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规章纲领。 在法典里,比如严格规定了在普通民众中实行一夫一妻制;一头牛的损失需要三头猪来赔付;儿子赌博欠债,父亲必须承担责任,父债子偿同理;房屋、庄园属于私人家产,圣神不可侵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制度,比如杀了人必须拿人抵命:偷窃罪将绳之以法,比如偷窃10个金龙币,犯人无法偿还,那么必须抓进监狱大牢,并承担一年以上劳役。 总之,法典的内容包含刑事、民事、婚姻、贸易、继承、债权等社会生活方方面面。法典的宗旨,是扞卫光明与正义,为人类谋求福祉。 而这,也就是飞将军最佩服青酆大帝的地方。 这部法典出发点很好,但是在各阶层实施起来却难于登天,各权贵阶层、王候将相之间,徇私舞弊、党同伐异、巧立名目、豪取强夺,有些道貌岸然的执政者更是禽兽不如,最后,受苦受难的往往是最普通的庶民。因此,法典里那些明文规定形同虚设,朝堂之上依旧酒肉池林,民间则是水深火热。 而这,也就是飞将军之所以跟青酆大帝分道扬镳的最主要原因。 青酆大帝五十多了。五年来,他一直躺在病床上,靠药物维持性命。年轻时候金戈铁马,峥嵘岁月里参加过十几场大战,那些年,仗着身强力壮,消耗了不少精血,导致他身体出了一系列问题,在高山古城的战役中,脊椎骨被弩箭射中,那次箭伤尤为严重,当时战事紧张,巫师晚到了三天,延误了上药的关键期。这给他造成了严重影响。 近年来,随着雨季的时间加长,湿润空气里蕴含的寒气,让他痛得彻夜难眠。直到近三年,他连站起来都相当费力,脊椎骨上那种锥心的疼痛让他生不如死。每到下雨天,他就吼叫不休,继而烦躁不安,神志也开始变得混乱,他甚至胡乱下达命令,几年来,处死了数个上药的无辜宫女。 最近这场大雨已经持续了三天,青酆大帝在病痛折磨中,形销骨立,脸无血色,眼珠凹陷,他大喊大叫,仿佛陷入一种魔怔中。 巫师司马长鸿正经地说道:“国王陛下,你的神志已经被邪恶的幽灵控制,必须喝下这碗药水,不然…” 青酆大帝一阵咳嗽,接着叹息说道:“没用,没用,几年了,这药效完全毫无作用,我能感觉得到,疮口在变大变深,已经深入骨髓。” 站在一旁的是皇后娘娘西门郡羽,她露出一丝关切,带着严厉口吻:“药水至少可以缓解你的痛苦,你不吃药,邪恶的幽灵就会一直在你身体里潜伏。” 青酆恼怒,斜躺在锦缎里,无奈地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我懂,这不是药的问题,而是这外面的雨水,一到下雨天, 屋外刮来的风,就让我备受煎熬,这种疼痛直冲脑际,让我几欲发狂。” 青酆大帝手臂一甩,将巫师递过来的药水打翻在地上。旁边几位侍女立马蹲下身来,将药水擦干,她们浑身发抖,牙齿打颤,待地板干净后,赶紧跑了出去。 五年来,这种情况已经发生了无数次,西门郡羽也见怪不怪,她杏眼圆瞪,内心焦躁,欲言又止。 巫师司马长鸿闪过一个眼神,皇后退在一边,巫师继续说道:“国王陛下,这药水里混着当归、白芍、川芎、桂枝,可以缓解疼痛,另外还有凝神聚气的作用。你吃了会好受点。” 背脊上巨大的疼痛,让青酆心力交瘁,他侧躺着,在整个国王里,只有巫师的话还稍微有点作用,不过,这点作用也被这个雨季的雨水给冲刷干净。 他侧着身子,倔强地倒在一边。 皇后西门郡羽继续说道:“国王陛下,这些药是司马长鸿根据古老秘方配置而成。倘若你固执不喝,剧痛只会加重,邪恶死神将会攫取你的灵魂与精血。” 青酆大帝早就不耐烦了,暴躁道:“我已经听够了你的闲言碎语,给我滚一边去吧。愚蠢的妇人之见,关键是这雨,一直不消停。” 西门郡羽终于控制不住了:“是的。我早就说过,这雨受到了诅咒,惹怒了天上的众神。如果你身体要恢复,咋们要平息水神的愤怒,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将诸葛辰及她的五个子女全部向上天献祭。”皇后气得脸色大白,神情狰狞,今年以来,这些话她不记得说过多少次了。 她话还没说完,国王震怒道:“你这个女人,心狠手辣,内心肮脏。心底怎如此歹毒?”青酆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要从床上站起来。可惜,他力不从心,只能牙咬切齿。 皇后看到青酆在挣扎,一阵后怕,赶紧退在一边。 巫师司马长鸿见机说道:“国王陛下,根据我的卜卦,卦辞显示,诸葛辰及其子女,的确给整个皇族带来了邪恶的灵魂。特别是五年来,随着她子女日渐长大,你的身体却日渐消瘦,你的病情也在加重。” 巫师瞅了皇后一眼,暗示她离开,看到国王无动于衷,继续道:“国王陛下,这个是来自上天的旨意,我希望你能明白,只有将他们献给水神,那么你的病情自会好转,民间的水患也会得到控制,而太阳神和光明之神将会回归。你也一定会恢复往日的荣耀。” 青酆大帝瘫在一边,他陷入对这副羸弱躯体的巨大悲恸中。 的确,年轻时候,他力能扛鼎,剑术神通,三五位好手近不得身,当时摧城拔寨,即便连攻三天三夜,也浑不当回事。可哪知道,现在皇后说出如此丧尽天良的话,他竟有气无力,莫可奈何。 早些年,在皇后第一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突然直起身来,硬生生地给了她一巴掌,要不是看在她身份特殊上,他早就休了她。 可是,不管是皇后,哪怕就是一只蚂蚁羞辱他,他都力不从心。 而更让他匪夷所思的是,几年来,他感觉到自己的意志在消沉,或许是来自巫师的诅咒,也许是痛苦的折磨,也或许出于自我的求生欲望,他渐渐地对这些话不像早几年那样敏感了。 无数个夜里,无数个凄风苦雨、痛不欲生的晚上,在他承受巨大折磨的过程中,这些话语就好比墨色苍穹之中,一道道闪电,在脑海中炸裂开来。他仿佛看到了闪电光波背后的希望,那是光明的希望,让他恢复强大的希望。 尽管从骨子里他明白,这是违背良心、正义甚至会受到诸神诅咒的,但是他对这道一闪而逝的希望,慢慢地产生了幻想。只要打开那道光,光后一定是一个新世界。何况,这道闪电,是由王国里的首席巫师说了出来。 原来,近些年,巫师跟皇后一样,也在他耳边说了无数次。 他知道都广平原有着强大的巫神崇拜,甚至也看到过“人祭祖灵”的真实事件,他有时在狂风暴雨的晚上,也念叨过:“或许,只有将他们献给水神,那么我身上的病痛就会消失。” 五年来,皇后西门郡羽总揽了宝墩新城朝堂一切事物。 不管是各大贵族的关系处理还是朝堂权臣的利益分配,她都面面俱到,她就像一艘巨轮的掌舵者,将带领所有人驶向光明的彼岸。 可是,横档在她眼前的,还有一座大山,这座大山是无数大家族的噩梦,它就是岷山深处的营盘山古城诸葛家族,诸葛辰作为正统的王妃在宝墩城里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特别是在紫竹古城和盐店古城,拥趸不少。 近些年来,这两个地方,一直不服从宝墩新城的掌控,每年上缴的贡品和税收,都少得可怜,而实际上,那两座城池,拥有肥沃的土地,是宝墩新城最重要的粮食来源。可惜,他们一直对西门郡羽成见很深。 皇后在品尝到权力的滋味后,更加觊觎那块膏腴之地,而只要扫清眼前这唯一的障碍,将那两个地方收入囊中,那么她必将成为古蜀大陆权力最大的一位皇后。 作为大西海东部最强大部落的皇族后裔,西门郡羽深受其父的影响,她的父亲西门千麟作为蚩尤城城主,拥有至高无上的绝对权威,而蚩尤城同样是古蜀大陆历史最悠久最耀眼的古城之一,西门千麟从小就告诫过西门郡羽:“未来,西门家族必须在诸葛氏族之上,蚩尤城的威名必须超过营盘山。” 因此,借助这个雨季,让巫师不断煽风点火,正是西门郡羽的手段之一。 巫师司马长鸿从青酆大帝的寝居出来后,对西门郡羽小心说道:“他已经堕入彀中,他的意识同样处在崩溃的边缘。” 西门郡羽心下一喜,小声问道:“那他还剩下多少日子呢?只有他陷入昏迷,或者死去,我们的计划才能成功实施。你应该明白,诸葛辰只是牺牲品之一。” 司马长鸿沉稳说道:“三个月内,必定有结果。”他以防隔墙有耳,于是将嘴凑得很近。 作为皇室皇子,其实青山、青水、青玉、青云、青罗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首先他们的母亲大人只是一个妃子,其地位比起皇后要低,因此,他们兄妹几人,一直受到青海、青叶、青麟等人的打压。不过,好在宝墩城宫殿规模宏大,而且,不是特殊时期,他们不一定非要见面。 诸葛辰知道自己的处境,再说她性格上不是一个好强的女人,从小到大,她明白“心如止水,自在如风,心中有海,世事如云”的道理,特别近些年来,她更加看开了。 因此,她即使知道皇后一直在排斥自己,可她依然相信,只要自己不言不语,不争不怒,总有一天,皇后自然会明白,她对她没有威胁。 可是,尽管她这样想,但是皇后似乎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本来,她想今年带上五位子女,去探望父亲诸葛明,化解一下皇后的怒气,或者舒缓一下气氛。哪知道,这个雨水,从惊蛰开始,到现在的白露,就一直没有停过。 于此,她只能寄希望于明年夏季。 十多年来,她温和静雅的性格完全融入到了平原地区的生活,有时候,她甚至还想过,或许自己不属于大山,平原地区杏花烟雨中的小桥流水,如诗如画的田园村舍正好与自己的心境契合。 再说,平原地区的人们,其实都是近几百年前从大山中迁徙过来的,而她小时候就听岷山的巫师说过:“都广之野,有膏菽、膏稻、膏黍、膏稷。百谷自生。冬夏播琴。鸾鸟自歌。凤鸟自舞。方圆三百里。盖天下之中也。” 而当她来到平原后,发现这里确实如古书描述的差不多,也就更加把这里当成归宿了。 当然,相比于平原优美的湖光山色,她更在乎自己的5位子女。 不同于西门俊羽热衷于权利争霸、朝堂风云,同样,也不同于长公主青云殇对血脉的自我标榜,作为营盘山正统的皇室后裔,她内心纯粹,毫无杂念,在她世界里,她只有眼前的五位子女,他们在茁壮成长,在风雨之中,锻造刚强的意志,在阳光之中,吸收正义的能量,那么她就能得到幸福的满足感。 因此她时常教导他们:“不诱于誉,不恐于诽,不愧于人,不畏于天。” 诸葛辰完全没料到一场大风暴正在宝墩上空酝酿。 此刻,她看着窗外的细雨,慵懒之中,透着一点闲暇,樟树里,几只布谷鸟淋湿在雨中,青罗跟青玉躺在温暖的羽毛床上,她们懵懂的脸上,带着稚气,透出岁月静好的安逸和对大千世界的期望,诸葛辰将锦被拉扯到她们的脖颈处,露出幸福的笑意,倏尔,她被楼下的木棍打击声给吸引了注意。 她一阵莫可奈何。 不管是刮风下雨,霜冻暴雪,青山每天坚持2个时辰的训练。 15岁的他的身材越发魁梧,他的眼睛深邃,就像天上的寒星,给人以冷酷的感觉。青水性格活泼,她才不愿意待在房间,她的声音在从细雨中穿透过来:“哥哥,你教我这一招,这叫天外飞仙还是神龙飞天?昨天练了,今天又忘记了!” 青山怒叫道:“你别过来,以防我不小心伤到你。” 青水依旧像一只麻雀一样,在他周围叽叽喳喳:“你教教我嘛,只耽误你一分钟。” 青山飞身一剑,劈开一个木桩,雨水从他鬓角上流了下来,他黑色的紧身皮裤上面崩开一道口子,怒道:“你是女孩子,你学剑术做什么?你去绣花吧,或者去弹琴,跟青玉下棋,甚至练习书法。就算是弄弄花花草草,也比剑术要强。” 青水愤怒,娇嗔道:“是你说的,我以后会成为一名统领大军的将帅之才。” 青山将钢剑从木桩上提了出来,说道:“小妹,你别当真,我那是信口胡诌。谁叫你当时拿了一把尖刀呢。何况这些年,你证明了你在剑术上的天赋,实在不堪入目。” 青水撅起嘴角,将地上一块黑色的石头踢得老高:“你别瞧不起人。我跟你说,上次那套流云剑法,我才学了10天就掌握了。我听武师说,你当时学了20天才学会。” 青山只是不理,在雨中将钢剑舞得风生水起。 青水看到哥哥自顾自舞着剑花,鼻子一酸,带着哭腔,哽咽说道:“哥哥,你教我吧!这次我一定认真学了。”她装模作样挤出两滴眼泪。 青山置若罔闻,他才不吃这一套。 青水一脚踏在水地中央,泥水向四周飞溅,她抡起手臂,颐指气使,怒道:“我闯进来了。”她开始蛮横起来。 青山赶紧退开一步,拿她没一点办法,说道:“好吧,好吧。这次你一定要记住了。” 他被这个刁蛮小妹搅得心烦意乱。 “看好了,我只演示一遍。”青山道。 青水懵着脸:“好,一定。” 楼上的诸葛辰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脸上绽放着笑意。 的确,近些年了,诸葛辰教过青水、青玉、青罗三从四德、三纲五常等。可惜,青水滑脱得很,面对那些大道理,她的大脑就变作了糊浆,最后,诸葛辰请来了宫里技艺高超的刺绣大师,她以为那些惟妙惟肖的鸳鸯戏水图,牡丹花等会勾起她的兴趣,可是,青玉和青罗等都学得差不多的时候,青水对那些什么长短针、回针绣、轮廓绣、卷针绣、长尾结粒绣等弄得晕头转向,然后莫名其妙倒头大睡。 同样,那些宫廷里的礼法乐章,青水同样嗤之以鼻,她甚至在上礼仪课的时候,跑到训练场上,跟青山以及其他武师练习箭术,她甚至吼叫道:“总有一天,我要去大山找蚕丛哥哥,我要跟他一样,射下几只大雕烤着吃。” 相比于青水的兵临天下的梦想,在诸葛辰看来,青玉的想法就更加奇特。 某次当她问大家的梦想时,青玉大咧咧说道:“我不喜欢城邦里的规章制度,也不喜欢青山哥哥那种舞刀弄枪啥的。我喜欢魔法或者仙术。《大荒经》中记载,在东海之外,有一座蓬莱仙岛,山上住着神仙,他们都有呼风唤雨的法术。还有传说中云梦大泽里的巫山十二峰,听说里面藏着恶龙以及不死神药,我特想去灵山,最好能见见打败黑暗魔君的灵山十巫。” 诸葛辰被她的奇怪想法震撼的瞠目结舌,她知道年纪越大,就越难改变他们的想法,于是对着10岁的青罗说道:“我希望你规规矩矩,不要有姐姐们那么多鬼点子,像我一样,嫁到一个城邦,当一个王妃。”每每这时,乖巧可爱的青罗就会说道:“是的,妈妈,我想我以后会过上你期望的生活。”于此,诸葛辰大喜,为了表扬青罗,她每天给她头上扎着新发型,比如双马冠、双平髻或堕马髻。 诸葛辰泯了一口普洱香茶后,武师欧珠敲响了她的门,诸葛辰的房门没锁。 武士欧珠说道:“我去训练场上,青海他们来了。” 诸葛陈辰点头道:“去吧。” 城堡里,她最信任的人是欧珠武士。 欧珠武士来自岷山极西之地。听他说那里崇山峻岭,危崖高不可攀,几百年前,他的祖先从大山迁徙而来,在平原地区开垦,脸朝黄土背朝天,过着极为普通的生活,欧珠牛高马大,身板结实,他想改变平凡的命运,十多年前,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飞将军,并参加了轰动一时的“血脉大战”。战后,飞将军归隐,而他就一直陪同在辰妃娘娘身边。 欧珠格斗技能、战场素质超强,是青酆大帝组建的武师系统中的一员,他专门负责青山的剑术指导。 青海又在跟青山约战了。 青海是青酆大帝的长子,作为宝墩新城未来王位第一继承人,王国里最闪亮的星星,平日里目中无人,倚仗他母亲郡羽皇后背后蚩尤城的强大势力,他在城邦里简直无法无天,跟青山一样,青海同样崇尚剑术,崇拜强者,立志于开疆扩土,像父亲青酆大帝一样,开创一代传奇。 在城邦所有皇子当中,他最看不惯就是青山。大概这个家伙,长得像牛一样结实,平日里那有意无意的眼神,让他如芒刺背。 而且,这个家伙剑术高强,每次在训练场,挥汗如雨,是练习最勤奋最刻苦的一个,因此,他总想搓搓他的锐气,让他明白,谁才是这里的老大。 尽管诸葛辰远离政治,但是政治就像一把形影不离的枷锁,让她无处遁形。 比如青海在与青山对战时,口里总会说出一些刺激她神经的话语:“我才是真命天子,下一任王位继承人。你们统统都得靠边站。”他的语言非常嚣张,而且充满着鄙视。“你的母亲来大山深处,咱们都知道,那里是未开化的愚民。” 青山一招一式对抗着,因为青海毕竟比他年长几岁,剑术上更为老道,他不能因为他口头上的刺激,而让自己招数出现破绽。 他堪堪忍受着这种赤裸裸的羞辱。 同样,这些话就像一颗钉子,钉在诸葛辰的心口上,可是,基于皇后的权威,再加上这仅仅属于年轻人口头上的冲动,并不值得上纲上线,因此,她只能忍气吞声。 遇到青山的反击时,青海会变本加厉,给予激烈的回击时,也会大言不惭地要挟:“你要是得罪了我们,蚩尤城的黄金军团,加上宝墩新城将士。将踏平营盘山,并摧毁北斗七星宫殿。” 青山且战且退,诸葛辰只能装作听不见。 而每当这个时刻,青山就会更加用心,他努力捕捉青海剑招中的弱点,尽管他现在看来还稍逊一筹,但是他明白,总有一天,他会光明正大地击败他。 每当两人针锋相对,招招横厉时,欧珠武师会强行干预,青海的武师罗玄也会从中周旋。 毕竟,皇子之间出现流血事件,必将引起国王震怒。因此,各位武师总能在紧急关头将他们拉开。 待青海走后,欧珠会点醒青山出招时的弱点,比如“下盘要稳,出剑速度得更快,以不变应万变”等等。青山点头称是,他是一个善于举一反三的人,一般会抽出1-2个时辰,回顾对战中出现的问题,反思自己犯下的过错,以便下次更好的较量。 欧珠武师,往往就会说道:“抓住弱点,然后给予致命一击,不过,你暂时得懂得收敛,避其锋芒。目前留有余地,会让你得到更多好处。” 青山说道:“明白。” 相比于青海的莽撞和不知所谓。诸葛辰更喜欢来自大山里那个阳光男孩,眼睛鼓鼓的,耳廓大得非比寻常,对的,那个大男孩其实长得并不像飞将军。 不过,跟飞将军一样,行为洒脱,心胸开阔。 每次蚕丛从大山里过来,都会带了一种朝气蓬勃的感觉。就像破晓时的太阳,或者春日里一股暖风,让她心旷神怡。关键是,自己的5个孩子同样喜欢他。奇怪的是,尽管都是年轻人,蚕丛似乎也不待见青海、青叶、青麟等人。大概“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 待青海与青山的对战结束后,整个城堡里又恢复了平静。只有雨,依旧如泣如诉似密似稀地下着,秋风吹来阵阵寒意,让她打了个激灵,她知道丈夫青酆病了,可是,自从西门郡羽掌权以后,她连去探望的资格都被取消了。 皇后只有一句话:“国王陛下受不了风寒,你去了徒增烦恼,也会加重他的病情。他得到了精心照顾,你不用操心。”诸葛辰不似皇后那强词夺理,她想着,唯一的希望就是要将青山等人培养得更加优秀。 她坐在雕刻着金龙彩凤的绣墩上,手支着额头,屋外的雨迷乱了她的眼,一丝困意爬到了她的头上,她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为了让自己不至于睡着,她喝了一口浓茶。她懂得,自己是生了5个孩子的女人了,身体今非昔比,受了风寒,身体难受不说,还会影响到子女的作息。 诸葛辰瞅了瞅青玉和青罗两姐妹,转而往着窗外的梧桐树,陷入沉默之中。 同时望着梧桐树陷入深思的还有皇后西门郡羽。 尽管她希望这雨吞噬青酆的性命,但是她也被这雨给城邦带来的灾难而伤透了脑筋。她右手撮着一个精致的琉璃杯,杯子里是纯正的高粱美酒,她望着窗台外,然后突然转过头来,狠狠地瞅着眼前这群酒囊饭袋,一阵气恼,大概,眼前的雨水,让她做不到平静了。 御前会议依旧在召开。 巫师司马长鸿放下手中的黄酒杯,严肃道:“必须得选择一个吉日举行祭天仪式,所需的祭祀物资必须尽快凑齐。2头牛或者2只羊。根据我最新的卜卦,这雨不会停,最好是以鲜红的血来祭告水神。” 大学士莫长青说道:“现在最着急的不是祭天,而是城池里的排水系统出了状况。当时修筑城池时,为了赶工,倒处偷工减料。你们看看吧,路上全是积水,上阳宫、清泉宫被淹了。我认为,我们急需犁耙、钉耙、筒车、粪箕、手摇水车等排水工具。”他苍老的手控制不住的抖动,脸皮皱褶如同桃核。 首相大人东方正道却说道:“形势非常严峻,民众怨声载道,这些确实是燃眉之急。不过,最迫切的还是奴隶,需要大量的奴隶。即便所需的排水工具到齐了,没有奴隶将寸步难行。早些天,我们做了统计,奴隶缺口至少在5万以上,只有足够多的人手才能把水排出去。” 西门郡羽额头上如同罩上了一层寒霜。 接着莫大学士又说道:“还有肉类,肉类才能维持人们强壮的体魄,马上要过冬了。这几个月来,大雨将农田和耕地淹没了。农民收成锐减,根据反馈,城池里的鸡、鸭、狗和猪肉全部吃光了。目前,农作物的价格直线上升,已是普通民众望尘莫及。照我说,咋们需要大量采购山里的兽肉,比如虎肉、鹿肉、驴子肉和羊肉。” 司马长鸿脸上闪着冷凝的光,他说道:“可是,芒城的李文鼎家族控制着岷江出山口。雨季以来,他们大幅度提高了河道关税。去年年初,一个货船进出的关税才20石,今年涨了一倍。而且,李文鼎那只老狐狸最近对外宣称,只要水患依旧持续下去,不排除再将关税提高一倍的可能。他还强调,水手和船员的开支与日俱增,这是被逼无奈。” 野利将军和米擒将军坐在下首,他们正襟危坐,表情严肃,子末将军低沉着头。野利将军说道:“这一个月来,城邦里发生了5起偷窃事件,出现了三次大规模的群体斗殴事件,据说,一位年轻妇女消失了,昨天在河道里发现了一具人体骨头,肉全部被剔走了。我们正在着力调查此事。” 皇后西门郡羽将酒杯狠狠地摔在桌面上,这些繁杂且看上去无解的难题纷至沓来,现在甚至出现了死亡事件,她气得一阵眩晕。 她愤恨道:“都下去吧,我会仔细考虑这些问题。一定要将凶手缉拿归案,一旦抓到了行凶者,给我严惩不贷。” 米擒将军,子莫将军快速离开了。 野利将军退后一步说道:“遵旨。”拱手去了。 接着首相大人、大学士等人巍颤颤地离开了。 西门郡羽将酒水一饮而尽。 不一刻,她站在万圣宫第七层的露台之上。万圣宫高10丈,总计有10层,是整个都广平原最高的建筑。 整座宫殿穷奢极欲,宏大壮丽,雕梁画栋,属于宝墩新城最高权力的象征,同时,也是整个城邦辉煌的象征。站在最高层,几乎可以看到百里之外的龙泉山脉。 当然,站在第7层位置,城池里所有的民房,繁华的街道一览无余。西门郡羽时时站在露天看台上,看晨曦微露或星辰寥落,亦或是莺啼燕舞,铄石流金。 冷风吹来秋日的寒意,她回到了自己的休憩寝居。司马长鸿满怀欣慰,同时露出温柔的笑,笑意蕴含无限深情和关切。 他爱着她,她感觉得到。 两人一番默契的云雨后,西门郡羽香汗淋漓,不过,近日杂事繁多,让她兴趣寥寥,郡羽皇后披上纱质汗巾后,严肃道:“咱们必须得跟李文鼎家族谈谈。这次口气必须强硬点,务必要让他明白,拥有河道跟拥有青铜与钢铁,完全是两码事。再说,我们拥有数之不尽的财富,他们执意要跟我们作对,后果非常严重。” 司马长鸿又将她揽在怀里,说道:“不管是青铜还是钢铁,这些都不是唯一的。其他城邦同样有金币和银币。唯一的还是河道,你永远无法开槽出第二条河道,特别是像岷江这种黄金水道。” 西门俊羽翻身将司马长鸿压在身下,怒道:“既然谈不拢,那就只有通过战争了。李文鼎以为凭借一条河道就可以傲视天下,我看是他脑壳了水。芒城李氏家族就像一群井底之蛙,我们得抽出锋利的钢剑,刺穿他们的喉咙。让他们知道,在这个平原上,强大的武力才是唯一的真理。” 司马长鸿触摸着她性感的胴体,抚弄着她熬人的双峰,说道:“李氏家族诡计多端,臭名远扬。就像一条变色龙,善于见风使舵,这些年,他拉拢了不少盟友。” 西门郡羽说道:“那些盟友都是见利忘义之辈。遇到危险,绝对一哄而散,不值一提。” 司马长鸿说道:“就算是这样,咋们也不能贸然发动战争,飞将军是一头沉睡的狮子。20年的止战协议还没有到期。一旦平原地区再生事端,惊醒了沉睡的雄狮,咋们的境地将变得难堪。你知道,飞将军跟青酆大帝一样,号召力依然强大。” 提到飞将军,西门郡羽兴趣大减。她伸出小指头,勾起一束墨绿色绸缎披在肩胛之上,严肃说道:“情况非常紧迫。民间的舆论压力让我们不堪重负。现在的情况今非昔比,你想想,15年前,咋们有这么强大的骑兵吗?还有猛犸巨象。即便飞将军出山,他又能耐我何呢?” 司马长鸿说道:“你得记得,飞将军有一个巨大的靠山,诸葛明国王。你得考虑营盘山的的食铁兽。据我所知,食铁兽军团非同凡响。” 西门郡羽又给自己满了一杯,泯了一口,说道:“可他说过,不再过问营盘山的一切。你想想,他是一个如此高傲的人,从来不会践踏自己的承诺。”她话中带着一丝侥幸。 司马长鸿凛然道:“郡羽,这可是战争,芒城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任何城邦胆敢向其发起挑战,那么营盘山必定会介入。再说,你发动的是不正义的战争。因为整个天下都笼罩在这场大雨之中,没有哪座城池能够幸免于难。况且,你能笃定飞将军就一定不会出山吗?万一他出来了呢?” 西门郡羽无奈地坐在椅子上,心潮起伏不定,的确,整个都广平原,不管是战术安排,战场领导能力,临场应变能力只有青酆大帝才可以匹敌。她一阵叹息:“可惜,青海还太年轻了。” 司马长鸿怜悯心大起,他温和说道:“表妹,咋们切不可操之过急。现在,你得将你的根深入到这座城邦每一寸土地上,顺便将根周围的泥土紧紧绑在一起。” 西门郡羽穿好了衣裳。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她知道表哥的话是什么意思。 宫殿下方的广场之上,传来了青玉和青罗追逐嬉戏的声音,郡羽皇后看到诸葛辰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她那根敏感的心弦又紧紧绷在了一起。 她望着云开雾散处,说道:“的确,只有青酆去了,诸葛辰以及党羽消失了,那么整座宝墩城才算彻底掌控在自己手上。谢谢你,表哥,你总能在我困惑时,让我内心澄明。” 第12章 和谐之道 天气初肃,似有天晴迹象。 诸葛明国王率领着一支庞大的队伍,这支队伍超过300人,主要由皇家护卫队和民间猎手组成。其中皇家护卫队100多人,民间组织200人。 这支庞大的队伍,随着诸葛明国王的一声呐喊,浩浩荡荡朝山区进发。 站在开阳殿的飞将军神情默认,他沉默地眺望着,漫过平地上祭祀台那十根巨大廊柱后,他看到了昌隆将军骑在烈马之上,在跟年轻的昌大盛交待什么。昌大盛欣然领命,驾着汗血宝马,跑到了队伍最前方。 旁边莫克明先生端来了两斛酒,他跟飞将军干了一口,说道:“你看这天气,是个很好的兆头。国王大人定将凯旋而归。”他试图安慰。 飞将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脸色沉郁,严肃道:“之前也出现过雨停的日子。可是有何意义呢?一天或者两天,第三天准会下雨。咱们不能盲目乐观。” 一个时辰前,他强调过这个事情的不妥。可是诸葛明国王套上战袍后,说道:“当年我徒手就可以将一头野猪干翻。现在带去了军队和强力弓弩,你不用担心。你唯一要做的,就是解决雨季的麻烦,然后将民心凝聚起来。” 飞将军还要说什么。诸葛明怒道:“你在怀疑国王陛下的威严吗?看看我一个月后将给你们带来什么。放心吧,我亲自出马,这个冬季的食物将得到保障!” 飞将军也就不再置喙,他明白国王的骄傲。直说道:“那就祝您旗开得胜。”接着回到了开阳殿的看台上。 按照巫师姬远贤的说法:“这是今年来第一次狩猎活动,食物的紧缺造成的影响日益严重。平原地区的需求量也在急剧增加。贸易同样也是城邦里最重要的议题之一,我们需要平原地区的大米和黍。因此国王陛下这次狩猎,势在必行。” 飞将军明白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于是说道:“狩猎可以。按照往年的惯例,春季的行程更加适合国王。现在初秋时节,瘴雾锁山,再加上洪水泛滥,国王年事已高。” 巫师姬远贤不是不懂,诸葛明将近70岁了,他只能无奈摇头道:“国王陛下的雄威,于今只能在狩猎场上展示了。谁要是质疑他,那就是质疑整个营盘山的荣耀。因此,咱们除了祝福,还能做什么呢?”巫师低沉着头,消失在了宫殿的走廊下。 这次国王为了证明自己仍然宝刀未老,披着闪着白光的银制铠甲,脚蹬纯银高筒战靴,一柄宽口麒麟宝剑,宝剑削金断石,锋利无比。 离开前,他向匍匐在道路两旁的子民叫嚷道:“我的子民们,千百年来信奉诸葛氏族的山民们,水神肆无忌惮,让我们困顿难行。但是先民说了,没有一道坎是跨越不了的,没有一座大山是踏不平的。” 污手垢面的群众大喊着,尖叫着:“我的国王陛下,你是我们心中的神明。” 国王陛下将麒麟宝剑朝天空直竖:“在大山之中,值得信仰的只有山神与火神、灶神以及太阳神,我们将在诸神的领导下,走向光明的未来。放心的吧,这里没有水神的一席之地,只要熬过这个冬天,明年的春天必将山花烂漫。” 周围群众爆发一阵激烈的掌声。 很明显,他们臣服在国王的威严之下。 这时首相大人东方朔从阴影之中窜了出来,他的步子略显蹒跚,这些年为了平衡各大氏族的利益,为了稳定财政开支,为了保证城邦的有序发展,他心力交瘁,飞将军首先听到了他的“咳嗽”声。 当他转过身来时,首相大人跟情报总管拓跋牧野已经出现了眼前。 飞将军正要感谢,但是首相大人制止了他:“相比于其他支出,这次行程所需的费用其实不值一提。城池里有太多地方需要修缮,何况山区里还有那么多难民。民众需要的其实不多,有个窝、有口饭吃就行,不过今年以来,倒塌了太多房子。”首相大人有气无力,略显焦虑,然后接着说道:“不过,凡事不能操之过急。噢,你认识他吗?” 他指着拓跋牧野,道:“我想,你应该认识。15年前他就在这里。拓跋牧野爵士是我的得力干将,各大氏族和商贾,唯他马首是瞻。” 飞将军瞥了拓跋牧野一眼,后者皮笑肉不笑,看不出啥表情。 拓跋牧野说道:“认识,怎么不认识呢?咱们15年前就建立了友谊。” 巫师姬远贤说道:“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飞将军,你是一个聪明人,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个人做不到面面俱到,有些事情对你来说难于登天,但是对某些人来说,轻于鸿毛。” 筹措这次国王狩猎的经费,拓跋牧野功不可没。 飞将军“嗯”了一声,说道:“我明白,强弩之极,矢不能穿鲁缟,冲风之末,力不能飘鸿毛。再聪明再强大的人,总有力所不及的地方。” 首相大人依旧不紧不慢:“现在还有一件比较棘手的事,就是剑门关对奴隶、罪犯的需求。你也明白,五大城邦每年都按约定给剑门关输送奴隶,但是咱们营盘山已经多年没有履行这项职责了。” 飞将军沉吟道:“知道,我将尽快安排这件事情。多年前,我跟剑门关丁义总指挥官,有过一面之缘。” 巫师说完后就走了。 拓拔牧野看着年迈巫师消失的背影,露出一丝揶揄的笑意,讽刺道:“人们说铁树开花,世所罕见。你曾经是这片大陆最具有荣誉感的人,轻易不打破誓言,但也改变了初衷。我相信,一个月内,你出山的消息将传遍整个古蜀大陆。” 飞将君斜睨着眼,不置可否。 拓跋牧野其实心知肚明,飞将军并不是耐不住寂寞,而是为了朋友,为了更为高尚的东西,于是继续滔滔不绝:“有些东西很虚幻,就像权利。你一旦丢弃,又想找回来,往往得不偿失。有时候一个傻瓜比一个聪明人幸运得多。” 飞将军觉得他话中有话。 他知道他前面说的其实是在故意揶揄,后面这段话才是真实表露。他们俩之间,不管是15年前还是现在,并无利益纠葛,他暗指的是王雄将军的遭遇。 连日来,他一直在调查王雄之死。很明显,这已经触碰了某些贵族的神经,他在点醒自己,不要将爪子伸得太长了。 飞将军知道他不是朋友,但也绝非敌人,于是说道:“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过于在乎自己的羽翼,明哲保身,那么这个世界将是多么的黑暗。” 拓跋牧野懂得他的高傲,他直接开门见山:“飞将军,我只是提醒你,有些人的名字,就像一根细不可见的钢丝,走在上面的人,稍微跨错一步,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飞将军才不会被这种空洞的语言恫吓,他接着说道:“我只想还历史一个真相。民众不该蒙在鼓里。王雄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他的光辉不该如此泯然于众。你也知道我的为人,既然来了,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拓跋牧野看到飞将军越说越激动,他做着一个试图压制他情绪的手势:“放轻松,放轻松。”他左右瞅了瞅,发现周遭安全,继续道:“飞将军,假若你一直躲在山林,那么大家自然相安无事。可你今天站到如此高的位置上,已经对不少人形成了威胁,我只是提醒你,权利有多大,深渊就有深。我怕你万劫不复。” 飞将军凛然作色:“我相信我亲眼所见的事。你应该明白,所有的黑暗在太阳底下无处遁形,我追求这人间的道义。假若人人背信弃义,这七座宫殿还有未来吗?” 拓跋牧野知道飞将军的固执,看他如此倔强,于是说道:“确实。真理代表着正义,但请相信我,这个世界不只有正义与邪恶,还有稳定与和谐。不管是朝堂还是民间,都需要稳定。特别在这多事之秋,雨季让人心变得浮躁。牺牲掉弱者,是这个世界的规律。” 飞将军摇摇手,似要将空气中的话语赶走一般,怒道:“错了错了,不是牺牲掉弱者,而是那些龌龊肮脏的人该下地狱。” 拓跋牧野依旧说道:“飞将军,你是过来人,也是聪明人,人类是从大森林里走出来的,弱肉强食是永恒的森林法则。淘汰弱者,这支团队才能生存下去。” 飞将军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他继续道:“人类跟那野生的动物有着本质区别。人类建立了全新的文明,文明是什么?文明是让弱者有尊严,让强者懂得敬爱。” 拓跋牧野小心说道:“在文明的世界里,最重要的是和谐而不是真理,我不希望你惹祸上身。” 飞将军突然怒焰爆发,愤恨道:“如果是这样,那我将做一个殉道者,撕裂这个黑暗的天空,我要看看丑陋的天空下到底隐藏着多少肮脏的人。” 拓跋牧野看到飞将军愤怒了,怕引起不必要的动静,于是悻悻然走开了。 刚刚一阵怒火,让飞将军气血翻涌,对于这位利益至上的商人,其实骨子里他并不排斥,再说,他的出发点也是好的。只是,十多年前,他似乎还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讨论如此严肃的话题,但是没想到,他倒越发嚣张了。而且还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看来,整个营盘山的朝堂,变得面目全非了。 莫克明提醒道:“犯不着为这种人生气。要我说,你确实该注意点。我观察了昌隆将军的举动,城邦里到处都有他的眼线。” 飞将军瞅着拓跋牧野离去的背影,悠悠说道:“一个人最高光的时刻永远不是万众瞩目那刻,而是暗夜里孤灯下那颗颤动的心灵。我知道昌隆将军寓意何为?我知道接下来将会面临什么,但是如果自己不去做那个照亮前程的灯笼,后面的人都会走向深渊。” 飞将军明白,这么多年来,这个北斗七星宫殿里,不知死去了多少忠贞正义之士。 莫克明露出崇敬的眼神。 当飞将军再一次将视线转移到底下空旷的平地之时,国王的队伍已经消失了。最远的天际上空,又是浓云密布,他知道那片天空下是富饶的都广平原。难道,平原之上,也正陷入水患了吗? 飞将军将酒杯递给了莫克明,说道:“咱们去图书馆吧,我想找找远古大洪水的记录。” 莫克明将酒具递给身边的侍卫,然后跟上了飞将军的步伐,说道:“从有记录以来,一共出现了2次特大洪水。不过,距离现今2-3000多年了,第一次是颛顼大帝时期,水神共工怒撞不周山,当时天地倾斜,大水漫灌。” 飞将军感觉这就像一个神话,因为他游历古蜀大陆那么多年,也不知道不周山到底在哪里?他低沉着头,问道:“第二次呢?” 莫克明说道:“第二次就是大禹时期了。水患不断,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人类出现了极大的生存困难。大禹利用神力开凿夔门,引水东流。” 飞将军知道这个故事,他跟其他这片大陆的人一样,知道自从大圣贤大禹引水东流后,整个都广平原露出地面。 话说当时,岷山底下是一片汪洋大海。 这个答案说了等于没说,飞将军严肃道:“我要的关于破解雨季之谜的答案。我希望你能从上古古籍中,找到先民的处理方法或应对措施,然后查看雨季到底要持续多长时间。民众的恐慌心里全部来自这连绵不绝的雨。” 莫克明支支吾吾。 飞将军步履飞快,他显然没注意到莫先生的无奈,气恼道:“可是,咱们几乎找遍所有关于雨季的书籍,依然徒劳无功。而且,这段时间止步不前。”飞将军自责地拍了拍额头,陷入颓废中。 莫克明看到飞将军焦头烂额,试着绕开这个话题:“我听说剑门关出现了异动,有一些风言风语传了过来。” 飞将军止步问道:“剑门关丁义总指挥官深明大义,可不是一个混淆是非的人。” 莫克明说道:“是的。具体情况不是太清楚。听说那边冬天来得特别早,而且异常寒冷。” 飞将军不置可否:“那边本来就是古蜀大陆最北端…” 莫克明说道:“不是,丁总指挥官的意思是,这些年来,冬天出现了异常,你也知道,丁总指挥官驻守在边境超过了80年,他不轻易散发这些消息的。” 飞将军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难道这些年,营盘山古城、芒城、宝墩新城,紫竹古城都没有输送过奴隶和犯人吗?” 莫克明强调道:“是的。目前各大城邦需要大量奴隶,宝墩和什邡古城,这些年兴起了几座大型宫殿…” 飞将军问道:“那今年丁总指挥官需要奴隶,具体有何用意呢?” 莫克明说道:“听说关外出现了新动向,他打算亲自率队去看看。” 飞将军漠然呆住。他想象不到100多岁的老人,居然为着心中的执着,要去到遥远的关外。 正想着,长公主青云殇在那个田埂上说的话又在脑壳里闪现了一下。这些天,那些话就像卡在喉咙里的一根鱼刺,让他惊惧。 他记得很多年前,长公主说过,某一次事后,一个月没来月事,当年王雄还没有跟她在一起,当年他也说过归隐的心愿。哪知道后来因缘际会,各自东西。如果青云殇说的真的,那么小小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可是,出于对王雄的尊重,他宁愿相信小小是王雄的女儿,也不知道这小妮子跟蚕丛在波西部落处境咋样了。他发誓,只要给王雄将军洗脱罪名,就一定将她接回来。 在飞将军跟莫克明消失的瞬间,在天玑殿的看台上,昌隆将军和昌平皇后,两人从阴影地带走了出来。他们俩对望一眼,眼神中不约而同闪过一丝冷峻的光,他们都明白,飞将军就像一个毒刺,非常刺手,他刚强果敢的性格,露出了冰山一角,只要这场大水退却,那么就会显现出巨大的山体来。 他就像一个巨人,动一动脚,就将引发巨大的波涛,掀翻船上所有的人。 他们俩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第13章 逾矩 小小跟蚕丛的生活,可远不是飞将军想象的清苦。年轻人总能找到最适合他们生存的方式。 霍光最近有所收敛,毕竟,蚕丛高超的剑术得到了部分年轻人的认可。 当然,蚕丛是毫不在意的。 除了学习羌笛和练习剑术之外,他俩最近学会了一件新鲜事,就是挨砻磨谷子,臼头舂米。他跟小小发现,这个部落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口臼。这种臼是用巨大的石头凿刻而成,类似于一个巨型的酒盅。臼口大小一般2-3尺,可以钻进2-3个大人。臼口边有螺纹,村民说这代表着对谷神的敬意,感谢神明赐予我们食物。 一般来说,臼身要埋入地下,留出臼口,为了保持石臼的平衡,在不平整的地方要塞入碎石或者碎瓦粒。 勤劳的山民,会在上面架一个打木桩,制成一个碓身,继而装上杆杵,杵上嵌入铁牙,碓的中间位置,装上撬动的横杆,碓的尾部地底位置挖出一个2尺深的土坑。蚕丛注意到,将碓尾踩压下去,碓头就会上升,然后舂下去,再刨上来,再舂下去,这就是一套正常的舂米流程。 如果没有大树桩,就会改用棒槌。从上往下不断地杵捣,直到将谷物的皮壳全部捣碎。 蚕丛双臂肌肉遒劲,爆发力十足,往往小小才舂两下,蚕丛已经捣了10下。 等到蚕丛鼓捣得大汗淋漓时,小小就会拿出一方丝巾,给他擦汗。丝巾上带着她特有的体香,让蚕从生出一种异样的错觉。他因害羞而躲避,小小就会说道:“还没擦干净,来,我帮你。” 他们来这里已经两个月了。 最让他们感到新奇的是用蚕丝制作衣服。尽管整个古蜀大陆精美的绫罗绸缎已经普及,但是他们从来没有想到那些漂亮奢华的服饰是用这种普通的蚕丝制成的,更遑论这个过程了。 对于这一点。小小表现了更大的乐趣,她天天往部落石室里蹦去,那里有专门的纺织制作工艺流程。 不计其数的蚕卵堆积在一起,听说这才往年的三分之一,让小小跟蚕丛惊骇万分。有妇农说:“雨,雨水是恶魔带来的,减少了产量。希望明年风调雨顺。”小小安慰道:“已经有人在努力了。明年一定会更好。” 蚕丛少年心性,好奇心大作,平日里无事可做,为了避开霍光等年轻人的挑衅,每当小小要去石室时,他就紧跟其后。 部落的年轻人讽刺他,“娘炮。” 蚕丛充耳不闻。 石室里的老妇人都有一张满是褶皱的慈祥的脸。其中一个叫格尼玛泽的老人对小小格外和蔼,她总是搂着小小的手,说:“你身上带着神圣的光环。”小小欢喜无比,客气说道:“老奶奶,谢谢你的夸奖。” 格尼玛泽接着说道:“很高兴你对我们的作坊感兴趣。”老人的声音不紧不慢,温言软语,透出一种对生命的敬畏和豁达,“这种技艺已经传承两千年了。嫘祖是我们的先蚕圣祖。她教民养蚕、丝织、制衣,她是上个纪元里的万世师母。” 小小和蚕丛都是第一次听到嫘祖的传说,对这位上古大圣钦佩不已。 格尼玛泽继续说道:“黄帝元妃嫘祖。生于本邑嫘祖山,殁于衡阳道,尊嘱葬于青龙之首,碑碣犹存。生前首创种桑养蚕之法,抽丝编绢之术。谏诤黄帝,旨定农桑,法制衣裳。兴嫁娶,尚礼仪,架官室,奠国基,统一中原,弼政之功,殁世不忘,是以尊为先蚕 。”然后她看了蚕丛一眼,说道:“小子,听说你叫蚕丛。” 蚕丛嗫嚅道:“对的。” 格尼玛泽说道:“看来,你跟我们的嫘祖有莫大渊源。” 蚕丛谦虚说道:“此前不曾了解过关于嫘祖的传说。” 格尼玛泽老人也不再纠结这些细枝末叶,开始教他们将如何将蚕蛹制丝。她边说边指导着,说道:“将收集的蚕茧放入这个大口罐里,加入温水后,开始烧火煮,切记不要煮沸了。”她善意地提醒道。 小小点点头。 格尼玛泽再一次强调:“这是一个缫丝过程,非常关键。主要是为了融化蚕丝里的粘性,直到蚕茧在汤中全部散开。” 接着拿来了一个木杵,慢悠悠地鼓捣,说道:“大多数时候,我们用这根木杵将蚕茧按入水中不停翻转,目的是确保汤中的蚕茧受热均匀。”接着,慈祥老人念叨着:“拍拍手探汤,汤如蟹眼。这可是流传了几千年的口头禅。” 蚕丛和小小同时念叨:“拍拍手探汤,汤如蟹眼。” 格尼玛泽还说,一个蚕茧的蚕丝有几百丈那么长。 这让小小惊叹不已。 蚕丛看到茧丝在水中发散离解后,老人会用她那苍老的手将一根根茧丝合并起来,穿透过一个针眼大小的洞,将茧丝凝聚成一根根丝线,然后将丝缠绕到一个滚筒上,这个过程耗时较长,繁琐无比。 格尼玛泽慢悠悠说道:“为了让这种丝线制成的丝绸柔软、光泽,我们往往还会清洗一道。” 蚕丛和小小看到,这种水呈现土色,滑腻无比。 老人说:“这是为了去除丝上最后的粘性。” 此后就是将丝线晾干。 石室里正好通风阴凉,是最佳的场所。 老人说道:“等到丝线弄好以后,后面的程序就好办了。” 格尼玛泽一连用了差不多7-8天光景,将丝线分成经线和纬线,用她那干瘪枯燥但实际上灵巧无比的手,按照一定规律相互交织,最后一块柔顺的丝织物就成型了。 当然,蚕丛和小小也没闲着,他俩依葫芦画瓢,跟着村里的妇女一起,制作了许许多多丝织物。 格尼玛泽满怀欣慰地说道:“这就是丝绸的雏形。此后就是染色,裁剪了。” 这个蚕丝制衣的过程让蚕丛和小小大受裨益。某一个晚上,小小跟蚕丛说道:“蚕丛哥哥,假若咱们是普通老百姓,就可以开一个大染房。我要制作世界上最漂亮的裙子。” 对此蚕丛说道:“蚕丝制衣,可不分尊卑贵贱啊,只要你有心,即便你是高高在上的女皇,也可以制作衣裳。咱们要向嫘祖学习。” 小小拉着蚕丛的右手臂,摇晃着:“你说的对,只要我逃过这一劫,那么我一定会再来这里。” 她已经将蚕丛当成了亲密无间的大哥哥。 某个深夜,蚕丛听到山上出现了一些异动。恰似万马奔腾,又似群鸟惊飞,不计其数的野兽好像失去了理智,一会向东边大峡谷奔腾,一会向西边山区乱撞,要么就是在丛林中乱突乱窜。 这可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怪事。 某晚,待到戌时末,为了一探究竟,他偷偷的拿上一张弓箭,往山巅直奔。到达半山腰时,他藏在一棵大树杈上。 湿漉漉的叶片打湿了他的皮夹衫。蚕丛凝神静气,向底下扫视,得益于他鼓鼓的眼珠,他比一般人视线更长远。 不到一刻钟,倏忽间,前方灌木丛中,一阵抖动,接着许多野狼、野猪、梅花鹿从林中窜了过来。 蚕丛知道,那是九顶山方向。 许多野兽成群结队,让他疑惑不绝。正当他拉开强攻,准备射杀时,一阵虎啸声席卷而来,接着,五六只凶残的老虎,在巨石上一阵咆哮,而在杉树林中,几只金钱豹,快如闪电,他们张开獠牙,将几只猴子撕得粉碎。 蚕丛死死盯着那几只老虎。对于大山里的壮汉来说,射杀老虎,可是威猛的象征。谁要是捕捉到一头老虎,一定会被族人尊称为英雄。 瞅到几只凶兽在林中奔腾,蚕丛内心澎湃。十多年来,他射过老鹰、猴子、麋鹿、藏羚羊,但从来没有正面射杀过老虎。首先,老虎行动如风,异常敏捷,一支箭镞构不成威胁。第二点就是老虎比较少见,力大无穷,一般男子不敢单独抗衡。正当他举起臂膀,准备射杀最近的一只老虎时,突然林中再一阵躁动。 几百数千的动物受到极大威胁一般,一下子惊慌四散。 蚕丛一阵骇异,只能悻悻而归。 接着一连观察了几个晚上,有几天一无所获,有几天情况更加诡异,动物们声势浩大,而且异常暴躁,作为一名山中人,他本能地预感到似乎要出现大灾难。 他本想将情况跟族长霍本阳反馈,但他这些天跟其他酋长商量修缮神树坛一事,无心搭理他,蚕丛也就作罢了。 这日晚间,等到大家熟睡后,他全副武装,套上战靴,又转过了几个山头,他特地擎来一柄斧头,在崎岖山路开凿出一条山里。漫过一片灌木丛后,遇到一处小溪,溪边泥土松软,突然,在水滩侧边,一个巨大的足印出现在他眼前。 此足印呈五片花瓣状,五爪鲜明,陷入泥地。这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巨大的虎爪印。世界上居然有如此巨大的老虎? 蚕丛呆在当场,骇然地望着这个深坑。一只正常的成年虎,留下的足印一般只有一个成年人的手掌大小。可是,这个足印,起码有六七个手掌那么大,如此细想的话,这头老虎至少有3丈那么高。也就是说,起码有宝墩新城猛犸巨象2倍大。 蚕丛寻找到了几个足印,直到过掉一方水域,进入一片草丛,足印才消失不见。不过,在乌漆嘛黑的夜里,蚕丛越发感到恐怖,当他确定自己会被这只老虎踩死时,他赶紧调转了方向,开始快步往回走。 今晚野兽没有大规模出现。蚕丛想着,大概是被那只大虎赶跑了。正当他即将要返回波西部落时,一只落单的豺狼出现了。 蚕丛手脚并用,三两下就爬到了大树上,他静静呆立片刻,直到豺狼放松了警惕,他悄悄摆开弓弩,接着“簌”地一声,一剑封喉。 豺狼“呜咽”一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等他回到部落的山寨口时。霍光带上了不少人马,他们一个个脸露凶光,非常不善,他们拦在了山涧中必经的一座独木桥上。 小小也在人群之中,看来,他们正在找自己。蚕丛看到对方人多势众,不知所谓何故。他一阵惊慌,接着问道:“你们这是干嘛?我已经回来了,各位,我不是故意…”他想解释一下。 哪知道霍光大声呵斥道:“现在是山禁时期,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上山打猎。你破坏了禁忌。” 霍光手臂一挥,旁边十几位小伙,出得阵来,有一位小伙拿来了绳子。 面对这些狰狞的家伙,蚕丛一阵慌乱,顿感不妙。他一时手足无措,犹豫说道:“我不知道这段时间有这个规矩,在我们那个村落…” 霍光才不容他解释:“给我将他拿下,听候族长发落。”他露出得意的笑。 小小脸上焦急。 蚕丛一时语塞,他本来想说:“山中出现了罕见的大老虎。”但是旁边几十个年轻人气势汹汹,直扑上来。 蚕丛本能地想要逃跑,但是他想到小小在这里,他答应过父亲和长公主,一定要照看好她。于是气愤说道:“你们定要为难我吗?”他看到对方不分青红皂白,心中那股怒火突然喷涌而出,怒道:“别怪我不客气。”他抽出了钢刀。 霍光等的就是这一刻,同样叫嚷道:“犯了错的人,居然还敢跟我们动刀?” 蚕丛听到这话一阵气馁,想着,这可是人家的地盘。但是,十几位小伙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大家一拥而上,蚕丛也担心误伤他们,而他明白,更大的伤害只会让矛盾加深,霍光才不管这些,他也加入了团战,一时间,蚕丛左大腿和右手臂,出现了几个伤口。 蚕丛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他的钢剑被对方拽走了,然后大家一窝蜂地滚落到了泥坑里,胡乱的扭打在一起。蚕丛最终被打翻在地上,霍光用脚肘将他死死摁住:“你服不服?你认输了吧?” 蚕丛睁着两颗爆眼,吸着嘴角边的鲜血,说道:“我不服,我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他倔强地盯着小小。 小小看到蚕丛哥被打得鲜血淋漓,大喊大叫,哭丧着:“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一阵鸟雀惊飞,几个寨长和酋长来了。 “禁山”对波西部落、沙乌都等部落来说,是一种宗教文化。主要祭拜天神、树神、山神、谷神等众神,祈求众神保佑人畜兴旺、五谷丰登。这种仪式在春季叫祈祷福报仪式、在秋天叫还愿酬谢仪式。山民们称作春祷秋酬。 一路上蚕丛陷入了昏迷,小小在路过几处木屋前,特地留意了一下,她瞅到了一只全黑的山羊皮,山羊角上附有红、白、黑、蓝、黄五色绒线花环,想来,这就是他们最近频繁提到的“神羊祭山”了。 可惜,她没有提醒蚕丛哥哥这件事。 其实,小小之前听说过族人所说的“神牛祭山”和“吊狗祭山”。这种祭拜山神的大典非常庄重。祭祀期间,禁止一切打猎、砍伐、采药、挖笋等行为,如果有人猥亵了神灵,那么必将以鲜血祭献。 每当举行仪式前,族里的释比会提前49天忌食。期间,斋戒沐浴、燃香柏熏身,以示对神明的绝对虔诚与敬意。 蚕丛这个举动无疑犯下了禁忌。霍光早些天就得知了他的举动,不过此前跟他结下了梁子。因此,他在等他犯错,不曾想,今日终于逮着了机会。所有的新仇旧恨,终于可以一次性解决了,作为族里下一代释比的继承人,霍光滔滔不绝,细说了蚕丛这个举动的危害,以及造成的恶劣影响,许多人族人义愤填膺,恨不得直接将蚕丛拿来祭天。 小小吓得花容失色。她双手蒙着脸,不敢看蚕丛那布满鲜血的脸孔,同时对蚕丛接下来的遭遇感到后怕。 趁着年轻人大吼大叫、聒噪不休之际,她跑到了阁楼,敲开了酋长霍本阳的大门,并禀明了一切。 族长雷厉风行下得楼来,跟其他族长一阵交流后,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走开了,并训斥了一些不知所谓的年轻人。 他狠狠地瞥了一眼霍光,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露出一丝愤怒之色。不过,蚕丛确实破坏了禁忌,因此,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不便揭开霍光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那龌蹉的嘴脸。 他知道儿子一直对小小抱有幻想,可是,小小一直黏着蚕丛,因此,霍光的那种幻想最后变成了一种仇恨心理。 他在借此报复他。 他看着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蚕丛,叫嚷道:“让释比给他止血,检查伤口。” 他能理解年轻男女之间的男欢女爱,但他也恼怒霍光在他一再劝告下依然对小小情难自控以至走火入魔。在部落里,家族信仰是要高于这种雄性的冲动的。霍光显然不明白这点,他的行为让他很失望。他寻思着,得找个机会再跟他做一次深入的交流。 他必须得告诉他:“你不能爱上小小,她不属于这个山区。” 对于蚕丛,他既不讨厌,但也不喜欢。他敬重飞将军的为人,尽管蚕丛看上去出类拔萃,鹤立鸡群,但他要达到他父亲飞将军的高度,让人产生“惊为天人”的感觉,起码还需要几十年。 他安慰小小道:“没事了。但他有错在先,关押7天,以示惩戒。”接着对霍光等年轻人说道:“你们给我去挑一百担水。” “蚕丛哥哥要关押7天,”小小瘫软在地上,她脑壳一阵眩晕。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妈妈。 第14章 囚禁 青云殇跟达瓦顿珠、丹丘生一行,跨过龙门山,来到了一片大泽,丹丘生在一个沽酒的店子又打来一壶酒,说道:“长公主,我们到了绵竹地区,前面不远处,就是金龙大道,往北几百公里是剑门关,往下走,四五天路程就到了什邡古城的边界。” 青云殇点头道:“嗯。” 在还没有生小小之前,她对都广平原熟悉得很,但时过境迁,眼前所见情景,今非昔比,房屋星罗棋布,一字排开,鳞次栉比。只是大雨,让整个村落略显萧索。 她知道这个地方是平原地区最大的铜矿开采地和玉石生产基地,此前属于什邡古城管辖,可惜,距离过于遥远,丁氏家族对这里的控制非常松散。 丹丘生感叹道:“从矿山里挖出来大量宝藏,比如铜和玉石,许多工匠和冶炼师,将铜炼化,加工成贵族们穿戴的首饰,当然,还有美妙绝伦的皇冠和珠宝。” 长公主掩饰着笑意,她知道丹丘生在揶揄各大贵族,于是笑谑道:“同样制造了武器,比如长枪和刀剑。” 丹丘生摆弄着钢剑,叹息道:“可惜,玉石和珠宝才是人人梦寐以求的东西。玉石属于王侯世家、名门望族。这世间,物以稀为贵。这些东西都是老百姓望尘莫及的。” 达瓦顿珠点头称是。 遥远的天际上空,有两行白鹤在雨幕中飞翔。长公主知道白鹤是和平的象征,曾经她丈夫王雄将军说过:“在这片大陆上,五大王国跟其他各大大家族,有以麒麟做旗帜标识的,有以金龙或者凤凰做图腾的,也有狮子做标识的,唯独没有以白鹤做标识的。” 青云殇看到白鹤在天际翱翔,展示出的自由自在姿态,让她陷入神往中。大雨阻隔了他们的行程,于今过去两个月了,她揣测飞将军定将丈夫营救出来了。而且,小小和蚕丛应该得救了。 想到此,她感到一阵欣慰。 不过,即便飞将军最后无法使丈夫脱困,只要父亲青酆大帝出面,那么诸葛明国王一定会网开一面,她必须尽快赶往宝墩新城,向父亲禀明情况。正想着,突然一阵训斥声,从水田里传过来。 青云殇、丹丘声三人寻声看到,一位披着粗布大褂的农夫正在训斥一个年轻小伙,小伙浓眉大眼,身强体壮,一脸憨态。 这位朴实大汉,指着这个年轻人,一阵怒骂:“你要么就去挖矿,要么就去学捕鱼,要么像你堂哥一样,学玉石雕刻工艺。你想过未来怎么谋生吗?我为何给你名字里取一个鹤字。就是你希望能像这天上的白鹤,能够在这片天空自由自在的飞翔。” 年轻人理直气壮,一本正经道:“我不要叫什么柏鹤。我也不愿意做天上那只鸟。我要像日渥不基一样,奋勇杀敌,建功立业。” 青云殇,丹丘生莫名其妙。 那名大汉怒目圆睁,唾沫横飞:“那有什么好?最后还不是被青酆大帝杀了?你知道战场的残酷吗?你知道你只有一条小命吗?你知道一刀就可以砍下你的头吗?” 青云殇突然怔住,她才想起日渥不基是什邡古城的将军,15年前在“血脉大战”中战亡。此人骁勇无比,一辈子创下了无数辉煌的战绩,当时号称什邡古城近50年来,最成功的将军,无数年轻人以他为榜样。 柏鹤怒道:“我才不要困在这满是肮脏泥泞里一辈子,我希望活得轰轰烈烈。” 青云殇看到,年迈的父亲心浮气躁,竭力控制着两只气得发抖的臂膀,很显然,他依然想要儿子过上平凡的生活,他继续说道:“你不明白世道的残酷,你被表面的风光迷惑了双眼。” 不管农夫如何语重心长,掏心掏肺,柏鹤不断将手上的石子,打在水面之上,石子在水面飘飘忽忽,绽放了五六个涟漪,他对父亲的话,不屑一顾。 年轻的时候,心高气傲,总以为站高一点,就可以摘到天上星辰,其实,经历过岁月毒打后,才知道父亲的话是如此珍贵。 青云殇知道世道沧桑:“败者为寇,史官笔下误。千秋功业,掺几分世故。”她懂这位父亲的含辛茹苦与谆谆教诲,于是跑过去说道:“年轻人,你父亲是对的。战争带来的只有鲜血与白骨。当你深陷其中,懂得杀戮的残酷和权利如浮云之后,你才会觉得平凡才是人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年轻的柏鹤将头扭向一边,气鼓鼓的,鼻孔朝天,两眼翻白,对青云殇一行不以为然。 多年前,什邡古城维持了相当长一段时期的和平。特别是这个白鹤林,是和平的代名词。 长公主对丹丘生和达瓦顿珠小声说道:“这里是平原地区白鹤最大的栖息地。这个村落里有许多颇具规模的手工作坊,生产的饰品和玉器做工精美,质地细腻,许多带有白鹤标志的青铜器皿和金银首饰、玉器等销往营盘山古城、高山古城、龙马古城、大西海彼岸蚩尤城等。可惜15年前的血脉大战,改变了大家的生活方式,当年死去了几万壮丁,正在成长起来的年轻人,认为自己身负家国仇恨,因此,他们有这种情绪也在情理之中。” 丹丘生明白多说无益,他们也只能对这个盛气凌人的年轻人付之一笑。于是问道:“这位大哥你好,请问火神祠堂在哪里?我们要去祭拜一下。” 慈祥的农夫指了指方向,便不再言语。 绵竹地区的火神祠堂,正围满了虔诚的信徒。火给人间带了光明,人类也由此摆脱了茹毛饮血的生活方式,特别在这个雨季,人们对火神报以最崇高的敬仰,他们祈祷火神还人间一片安宁。 祠堂主体部分已是残破不堪,祠堂里有一座巨人雕像,左臂已缺失,左脸颊出现了严重的风蚀现象,因为经费的欠缺,年久失修,略显落寞。想来,什邡古城丁坤国王,依然无暇顾及此处的窘困。 青云殇、丹丘生三人在距离祠堂一百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此时,雨依旧淅沥的下着。 他们看到一些信徒匍匐在地上,还有一些民间巫师,他们拿着猴头帽、羊皮鼓,有些释比穿插在其间,他们大褂上吊着兽骨卦和羊头卦,有人歇斯底里,有人泪流满面、哽咽低泣,有的浑身颤抖,在泥地里挣扎,如同羊癫疯发作。青云殇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一直等到将近傍晚时刻,阴雾笼罩大地,最后只剩下青云殇三人。 丹老望着这雨,感叹道:“一场秋雨一场寒,梧桐叶落尽茫然。” 正说着,一阵“橐橐”的马蹄声从狮王大道传来。青云殇神色严峻,达瓦赶紧拉住马绳,什邡古城魏兵大将军到了。 此人对青酆大帝恨之入骨。“血脉大战”中,魏氏家族英勇奋战,最后全家数十精锐全部牺牲,元气大伤。 魏兵是什邡古城武将系统里的后起之秀,魏氏家族近15年来最杰出的代表,如今是丁坤国王的左膀右臂。 他旁边壮马上坐的是涂苏,他的职位跟营盘山拓跋牧野一样,既是什邡古城的一名商人,同时也是平原地区最大的线人,作为情报总管,他对平原地区甚至是岷山地区一切情报都了如指掌。目前是丁坤身边的红人。 涂苏看到是青云殇,一阵意外,同时露出一丝轻慢:“长公主,我的老朋友,十多年不见了,没成想在这里相遇。这叫什么?叫相逢不如偶遇。”接着发出一阵言不由衷的笑意。 魏兵将军则左右张望,他发现青山殇确实只有三人以后,才回头过来,严肃道:“长公主,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什邡古城来了上百个战士。 青云殇察觉到对方来者不善,怒道:“我跟你们是朋友吗?我只是路过这里,祭拜火神,别无他意。各位,咱们不耽误了,我们还有正事。” 她叫上丹丘生和达瓦顿珠,准备走。 魏兵冷笑一声,左右侍卫横在路中央,挡住了去路。有些士兵磨刀霍霍,战马则喘着粗气。 丹丘生和达瓦顿珠同样抽出了钢刀,他们毫无惧色。 涂苏冷笑一声,轻蔑道:“旧友重逢,感叹良多,咱们这次一见如故,长公主你巾帼不让须眉,我们无意动粗。难道咱们就不能叙叙旧吗?” 青云殇明白,已经深陷囹圄,要走肯定是走不了了,她凛然说道:“叙旧是可以。但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十多年前就是这样,非常抱歉,我还有要事在身。” 长公主命令丹丘生和达瓦硬闯过去。她不信,他们敢拦住她。 魏兵此前听过长公主的大名,同样对王雄将军了解一二,于是冷言道:“王雄将军的头被吊在了营盘山的刑法广场之上。长公主不待在家里吊唁。何故跑到平原上来?” 丈夫王雄死了? 长公主听到这话如晴天霹雳。她浑身颤抖了一下,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带着疑问盯着涂苏,她希望他告诉她,这一切不是真的。 涂苏斩钉截铁说道:“魏兵大将军从来就不会说谎,千真万确,王雄将军死了。长公主,难道你不知道吗?”他惊讶她居然不知道这回事,他看到长公主的脸色变得雪白,双腿在抖动。 青云殇退后一步,手足无措,她一时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这次去黑水坝找丹丘生,然后又被困在龙门山7-8天,耽误了不少时间。涂苏等人提前知道这个消息,也不算怪事。难道飞将军也去晚了吗?难道他也没能阻止国王陛下? 她想到这十多年来与王雄的伉俪情深,举案齐眉,想到他已然身故,她就控制不住掉了两滴眼泪。 不过,她知道现在的处境,她不能退缩,只能想办法脱困。要怀念,要痛哭,也只能先离开再说。 她故作镇定:“谢谢你们。好了,我现在要打道回府了。我必须得赶去参加丈夫的悼念仪式。” 魏兵大手一挥,几十位披着狮王战甲的什邡古城士兵,搠着长矛,将他们围拢在中央,魏兵说道:“长公主,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你现在去也晚了。据我们收到的最新消息,王雄将军已经被乌鸦啄食殆尽,现在尸骨无存。” 青云殇听到“尸骨无存”四个字,一阵晕眩。 魏兵吼叫一句:“拿下,将他们带去地牢。” 青云殇在倒地瞬间,一阵激烈的对抗声,“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丹丘生大喝着,戳起三尺钢剑,达瓦顿珠将双刀舞得虎虎生风。不过,双拳难敌四手。不一会,丹老被揍得皮青脸肿,达瓦顿珠被揍得皮开肉绽。 等到他们醒来,已经被扣押在关押犯人牢房里。牢房是全木架构,女囚犯跟男囚犯隔着一个木栅栏。 此处应该是什邡古城周边的一个山寨。 只是暗夜凄迷,阴雨连绵,因此,一路来的时候,他们没有注意到这里是哪里? 不过一切都白搭了。 整座牢房污秽不堪,只有腐烂的猪屎臭味,衰败的枯枝、枯叶堆在角落供犯人取暖,地上全是黑色的淤泥,屋顶有几处瓦片被掀翻了,一个一个水坑反射着白色的光,连续8个月的雨季,让牢房潮湿不说,还散发出一股一股刺鼻的霉味。 丹丘生和达瓦顿珠连连作呕。 长公主缩在角落,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这让他们俩担忧万分。 丹丘生一直在叫着:“长公主,你醒来了没。” 达瓦担心问道:“长公主,快醒醒。”他们一直在呼唤。 长公主其实早就醒了,但她似乎一蹶不振。泪水打湿了她的眼,而秋季的雨寒了她的心。没想到,这个事情的结局居然会是这样,小小困在桑树林,自己做了囚徒,而丈夫死了。 如果说丈夫的死去是一个难以承受的噩耗,那么三个人同时遭受苦难,那就是生命无法承受之重了。难道飞将军毫无作为吗?难道国王陛下是这样对待肱骨之臣的吗?想到昌隆将军平日里的拉帮结派和阳奉阴违,青云殇一阵后怕。 想到昌平皇后那狡黠的面孔,她暗暗为飞将军担心。不过,如今一切都晚了,从魏兵和涂苏两人的神态来看,他们一定会将自己丢给丁坤国王。 当年,丁坤国王可被血脉大战害惨了。 丹丘生侠义心肠,他的声音因干涸而变得嘶哑:“长公主,如果你醒了,你就提醒我们。这么说吧,人死如灯灭。你得早点醒悟过来。咱们得想办法自救。” 这边年轻一点的达瓦,则跪坐在窗户底下,对着窗外默默祈祷着。 青云殇过意不去,说道:“两位好心人,我没事,谢谢你们。” 第15章 丁兰 在长公主跟魏兵、涂苏激战的那刻。在祠堂外面那棵大桦树下,墙角处,丁兰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丁兰,什邡古城国王丁坤的庶子,也是王族最后一点血脉。因为跟丁坤国王性格背道而驰,治民理念相去甚远,“血脉大战”后,去了白帝城做质子。作为一名质子,丁兰乐善好施、广揽贤客,8年前,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利用早先建立起的人脉,凭借其轩逸的风骨,从容地溜出了白帝城,结束了长达6年的质子生涯。 获得自由后,丁兰没有急着回什邡古城,而是租了一个艋舺,去到了云梦大泽里的巫山山脉,一路游山玩水,听那边的黎族人说,山上居住着上古纪元的灵山十巫。丁兰本就武艺高强,于是结交了不少游侠,并跟这些侠客一道,寻宝猎奇,日子过得自由自在。 这一晃就是整整8年。8年里,他跟那些志同道合的游侠,遇到了许多奇怪的在平原上见所未见的凶兽,不少胆子大运气差的游侠丢掉了性命。不过好在,穷山恶水间,总能碰到一些奇异侠客。 最后一批游侠里,他跟乔一等六人,遇到了罕见的只有传说中才出现的具体不知道是啥的怪物。有点类似于“骷髅人”,也即上古纪元里的不死族。 结果只有他一个人跑出来了。 当然,他不知道乔一还在树上。 此后他一路狂奔,翻山越岭,见到山民就胡言乱语,或者一个人大吼大叫。巫山绵延几百里,除了十二座高峰外,还有无数其他小山峰,峰与峰之间,小路交错纵横,芜杂繁密,他吓得丧魂失魄,失张失智,某些山民看到一个丧心病狂的人在大山里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叫声,还以为他中了邪。 丁兰只想离开巫山,某天晚上大雨滂沱,漆黑一片,魅影重重,他一个失足,摔进了一个深谷,落地瞬间,直接晕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破晓了。 他被肚子里的馋虫吵醒。 他睁开眼来,迷迷糊糊中,发现此处是乌黑的淤泥,三尺开外,有虫豸在水沟里翻腾,他吓得一惊,赶紧将身上的肥虫拍落。接着几只巨型田鸡,突然跳了过来,似乎有南瓜那么大,他连忙后退。淤泥里,散发着不知沉淀了几百上千年的腐臭味。他意外深谷里的虫豸如此巨大,想来,这淤泥里的养分特别肥沃。 他摸了一下身上的佩剑,发现早已失去了踪影。回想起来,那柄狮王宝剑成了一把断剑,也没有什么作用了。 他借着微弱的光,在山谷泥壁上摸索,很幸运的是,他瞥到了一颗桃树,然后使出一股蛮力,摘了几个桃子,填饱了肚子。 深谷幽暗,万籁无声,巉岩阻挡了阳光,到处湿漉漉的一片,不知道外面是黑夜呢还是白天。不过好在,尽管潮湿,但是没有雨水,丁兰将一个核桃往前方丢去,核桃掉落瞬间,砸开了水面,“咚”的一声响,前方是一处水滩。丁兰走近一看,发现了水面之中,一阵骚动,觅食的大鱼消失在了水中央。 丁兰念叨:“难道水里的鱼也比别处的大吗?” 不过,他知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定了定神以后,也就平淡了下来。 他仰着脖子,向上张望着,他知道他是从此处掉落下来的,可是,四壁陡峭,不知有几十、几百丈,想要爬上去难于登天。他左右瞅了瞅,正想着要找到一条出去的路时,突然“丝丝”声大作,似乎有大蛇过来。 出于本能,他吓得一惊,此刻,他手无寸铁,假若真的是大蛇,自己只能坐以待毙。就在他打算狂奔之际 ,那种“丝丝”声又传了过来。好像是一个人发出的声音,接着一阵“呃、呃、呃”的嘤咛声,似乎在打招呼,又像是遇到某件奇怪事物一般,这声音如同来自地狱。 丁兰猛然惊惧,难道这里有人吗? 正当他定睛细看之时,一个形销骨立,极其腌臜的、皮肤溃烂、衣不遮体的怪人出现了水滩边上。他全身湿漉漉地,嘴里还咬着半截鱼,鲜血从嘴角流到脖子以下,双眼深陷,几绺发丝,如同芦苇,蒙在头上,五根手指如同五根枯柴,他的脚掌上没有鞋子,脚趾异常肥大。 丁兰猛然一惊,他以为又遇到了“骷髅人”。他呆立当场,哑口无言。不过,这个奇怪的家伙,同样对丁兰的到来惊讶万分,他双手双脚趴在地上,就像一只巨大的猴子,左右逡巡,不敢前移。 等到丁兰终于明白他不是骷髅人时,内心稍安。很快,他就镇定下来。 丁兰左右瞅了瞅,确定只有一个怪家伙时,他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怪家伙瑟缩着,有点木讷,又有点羞涩。 丁兰前进一步,他就后退一步。 丁兰叫了一句“嗨。” 怪物张开口,发出“嗤嗤”的声音。一股臭气无比的酸腐味道蔓延过来。丁兰连忙后退,他诧异世界上居然有如此奇丑无比的家伙,而且,呼出的浊气让他胃部痉挛。 丁兰确定他是一个活人,也许因为从来没见接触过阳光,或者山谷里黑暗的环境以及恶劣的食物,让他身体出现严重的变形,他佝偻着,睁开血红色的眼珠,惶遽失措。丁兰一阵错愕,问道:“嗨,你是谁?你来了多久了?” 怪客做出攻击形态,张开血盆大口,发出“扎古斯,扎古斯”的声音。这声音含糊不清,在山谷里荡漾。 丁兰疑惑问道:“什么?你叫扎古斯吗?”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嗨,扎古斯。” 这时,怪异人蹲在地上,大叫一声,突然从泥地里抓取了一根棒子,棒子在微弱清辉下,发出绿色的青光。他拿着棒子手舞足蹈,向前直戳过来,显然不想让丁兰靠近。 丁兰惊讶得连连后退,他发现这个棒子似乎是由纯铜打造而成。而且,不同于一般的棒子,此棒周身散发着一种神奇的力量。 难道这是传说中的青铜神杖? 丁兰内心震撼,他睁大眼睛,盯着这根青绿色的棍子,只见此棒,棒身布满玄文,庄严肃穆,给人以雄浑的气势,这不就是消失了二千年的青铜权杖吗? 丁兰此前在什邡古城,听巫师描述过上古五根权力之杖。等他确定这就是青铜权杖时,他惊讶得无以复加,没想到无数人趋之若鹜,无数人为之颤动为之疯狂的人间第一圣物,居然藏在这个暗无天际的深谷里。 在这个奇怪家伙的手上。 丁兰强忍着激动的内心,惊颤颤地问道:“嗨,扎古斯,可否借我欣赏一下。”丁兰将双手伸出去,满怀期待。 怪客似乎能听懂他的话,他暴躁一声,缩着脖子,然后将棒子抱住,摇着头,直到身体瑟缩了一半,接着调转身姿,躲藏起来。 他想躲到阴影里去。 丁兰向前又走了四五步,他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棒身上的玄文,玄文歪七扭八,就像水里的蝌蚪,他对这些“蝌蚪文”一窍不通,或许,只有灵山十巫才明白。棒身呈暗青色,浑圆,看上去无坚不摧。最下部5-6寸的位置,是一个金色的手柄,手柄上同样有奇怪兽纹。 怪客看到丁兰肆无忌惮,于是愤怒一声,挥动着棒子,丁兰咬定青山不放松,执意看个究竟。他猛然向前突了几步,怪客退后两步,顷刻间就触碰到了墙壁,等到退无可退的时候,丁兰飞身弹起,猛然一个挣扎。怪客双手拽紧手柄,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就在丁兰以为要碰触到棒子的时刻,突然,怪客不见了。 消失了。 丁兰举着手臂,一阵错愕,等到他终于明白怪客消失时,他才慢悠悠地将手臂放了下来。他被神杖的神奇力量,震撼得无以复加。原来,权杖有隐身功能。 就在他陷入恍惚之际,几尺之外的地面上,出现了几个脚印,多亏雨季导致地面湿润,怪客虽然能隐去自己的身形,但是无法掩盖地上的脚印。 终于,怪客又凭空出现了。 丁兰露出一丝羡慕之色。他明白,几千年来,无数在追逐这根棒子。先民在书中记载,五根权杖有毁天灭地,肇起文明的能力。 而眼前这种隐身功能,已经超出人类认知以外了。这就是魔法,只有上古大圣才办得到,丁兰这样想着。 所幸此深谷促狭,空间不大,因此怪客虽然可以隐身,但是丁兰总有办法让他显出真身来。丁兰一阵鼓捣,反复试了几次,怪客痛苦不安,隐隐还有求饶之意。可是,此等人间至宝,怪客爱不释手,他抱得更紧了。他只是大吼着:“呜哇,呜哇。” 丁兰蹲在当场,他揣测着怪客的心理。怪客的眼神飘忽不定,似乎也有难言之隐,他觉得诡异至极。 既来之则安之,丁兰认为,想要一探究竟,也不急于一时。 他放松下来,随性说道:“嗨,伙计,咱们休息一下。我只是借来看看,你不用紧张。 怪客躲着,依旧将棒子揣在怀里。露出恶狠狠的眼神,他似乎在想着:只要你敢来,咱们就同归于尽。 丁兰想着,此等机会千载难逢,自己可不能空手而归。你只要是个活人,总有松懈的那天。 不知不觉间,不知过了多久,肚中的饥饿感再次袭来。丁兰大摇大摆的摸索到那颗桃树下,攀了上去,摘了几个圆溜溜的粉嫩桃子。丁兰顺手将桃子丢了过去,怪物吓得缩成一团,躲开了去。他看到丁兰并无恶意,在地上抓起桃子张口就啃,桃子上满是污秽,他浑然不觉。 丁兰想着,这个人拿着棒子也不知道多少年了,为何他不离开此地呢?要知道,在整个古蜀大陆,所有人都尊崇这根棒子。 丁兰吐出桃核,问道:“嗨,扎古斯,你在这里多久了?五十年还是六十年?”他看到他衣衫褴褛,就几片布条,继而问道:“难道有一百年了吗?” 怪客只是不答。 似乎,丁兰问一句,他的防备之心就增加一层。 接着丁兰不再言语,一阵沉默。他找到了一个干净的落脚点,靠在石块上休憩。他有意无意地瞄着怪客,他在想,如果说外面的人居心叵测,武功高强的侠客太多,他一个人也许难以保护权杖的周全,可是,为何自己要抢他的权杖,他却不借着权杖离去呢? 接着,两人就这样相处了几天。 这些天里,丁兰同样故技重施,怪客则想尽办法逃离丁兰的魔爪。等到万分危急之时,怪客就携着权杖,躲进了那个水坑里。丁兰不会游泳,因此只能站在岸边逡巡。等到丁兰休息时刻,怪客就会从水里爬出来,每次爬出来,他手上总拽着一些满是鲜血的虫豸,丁兰看到有甲鱼、泥鳅、黄鳝,甚至还有蜈蚣、章鱼、蚯蚓等。很明显,怪客以这些东西维持生计。丁兰递过去的桃子,他兴趣寥寥。 丁兰被他这个恶心的举动吓傻了。他看到怪客牙齿参差不齐,乌黑焦黄,两颗门牙溃烂,显得恐怖之极。 两人也不知僵持了多少个日夜。渐渐地,丁兰对这里的环境熟悉了,而且,怪客对他也放松了一些。他发现水滩之外,有一块巨大的石壁,一条小路通向石壁之后,这很可能是峡谷的出口。 小路之外则是一处悬崖,悬崖之下,黑不溜秋,也不知有多深,但能听到水流的哗哗声,兴许是一条水道。 某一天,丁兰擎着木棍准备去叉鱼。因为树上的桃子越来越少了,再说水果的营养也不够。怪客饶有兴趣地看着丁兰是如何叉鱼的。 丁兰走到近水处,怪客跟着来到了小路尽头。就在丁兰准备叉鱼的瞬间,水里一条大蟒蛇突然探出头来,朝怪客猛然撅去。怪客舞起青铜权杖,击打在大蟒蛇头顶,蟒蛇受到神力撞击,快速离去。 怪客惊骇莫名,一个闪失,从悬崖处掉落,千钧一发之际,丁兰飞身往下一钩,正好拽到了青铜权杖的顶端,怪客大吼一声,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丁兰进而撅到了一方衣角,可是布条极脆,根本承受不住怪客下坠之力。“嗤啦”一声,怪客从悬崖摔落下去。 丁兰抓着青铜权杖,赶紧退回小路正中。突然,权杖散发出一股勾魂摄魄的力量,席卷全身,他感觉自己陷入一个巨大的旋涡之中。无数怪异错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无数画面如同碎片一般纷至沓来,让他如堕五里雾中。 他呻吟一声,将棒子丢在地上。 好像魂魄附体一般,他的视线渐渐恢复。 他瞄了瞄悬崖处,发现怪客消失不见,怕是早已摔得粉身碎骨。 丁兰盯着权杖看了好久,他感觉到此棒非比寻常,蕴含着无尽奥秘。而且,触碰到不同位置,会有不同感觉。 接下来,丁兰试了几次,渐渐摸到了一定的规律。 如果撅着玄文的位置,就有狂风暴雨、风声鹤唳的错觉。而如果两手同时夹着棒柄,就可以隐身。 想到传说中的青铜权杖在自己手上,他就兴奋异常,精神错乱般开始狂奔,像打了鸡血一般,疯狂逃窜,不管是哪个方向,也不管是那座山峰,他跑得肆无忌惮,跑得天昏地暗。 这一跑,足足跑了一个多月,45天后,那种难以言说的亢奋感才平静下来。 等到他终于明白自己在哪里时,他发现他已经回到了白帝城的管辖范围。原来,他在恍惚之中,走了几百公里。 他不记得自己是哪天,用一个黑色布袋将青铜权杖封闭起来绑在背上的。 最开始几天,他想将在巫山碰到的那些骷髅人昭告天下,或者通知白帝城戍边的守卫:“传说中的不死骷髅人出现了。”可现在,背负权杖的他,不敢说了。他怕给自己带来麻烦,怕引人耳目,怕这根棒子被人抢了去,而他还没有琢磨透权杖的秘密,他甚至觉得其他人的生死跟自己无关。 他明白,一旦权杖现身,必定引发轩然大波。 此后,他将自己伪装起来,满脸胡髭也不管不顾,大褂坏了脏了也浑然不知,只要能隐藏自己,怎么猥琐怎么来。就这样,他从白帝城渡船,来到了都广平原。 回到了阔别15年的故土,他心情豁然开朗,仿佛终于摆脱包袱一般。再说,他也可以打开黑色布袋好好瞧瞧了。 可是他发现,只要打开布袋,周围的群众就会投来异样的眼神,似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而只要自己满不在意,大摇大摆,周围群众就自顾自忙着,天塌下来都浑然不觉。 他奇怪世界上居然有如此怪事。 其实只是他的病态心理在作祟。 此后他白天干脆不看了,只有到晚上,在乌漆嘛黑的黑里,他才偷偷将权杖拿出来,而只要他将权杖拿在手里,那么权杖散发的魔力就会席卷全身,跟最开始那次一样,耳边、脑边,出现不计其数的大风大浪,无数带着画面的碎片,萦绕在他大脑周围,让他恶心、烦躁、痛苦。时间久了,就会让他大脑产生一种滞胀感,让他控制不住想抓破自己的脑袋。而且,权杖似乎在吸噬他的精血,让他在无数个夜里,感觉疲惫不堪,心力交瘁。 他知道这定然是权杖的神奇,只要解开权杖蕴含的谜团,那么他就可以将这些神奇力量运用起来,变成控制人心的法宝,他记得上古传说里,先民记载:“拥有权杖者,可号令天下。” 他越想探究权杖奥秘,那么他就越发摆脱不了权杖的控制,而他自制力越差,也就越发受到权杖魔力的影响,直到最后他欲罢不能,辗转反侧,甚至茶饭不思、米粒不进。 其实,他自己还没察觉到他变瘦了,他两眼凹陷,脸色惨白,形销骨立。 此后的日子,他一直捡最隐秘的小路前行,要么就直接躲进深山。在无人的荒野,大喊大叫:“诸神在上,快让我解开其中秘密吧!” 某一天,当他来到一座火神祠堂时,权杖散发的魔力对他的控制似乎要小一点。而且,一旦远离火神祠堂,那么权杖的反噬力就会悄悄爬上心头。 他意外,原来火神祝融的神像,可以压制权杖中的魔力。如此,一连几天,为了好受一点,他都躲在祠堂旁边。直到这天傍晚,待祈祷的群众离去后,他发现了长公主青云殇、情报总管涂苏,还有他的好朋友魏兵大将军,同样看到了什邡古城的战士将青云殇三人击倒,并押进了地牢里。 这让他内心汹涌澎湃。 15年前,青云殇是丁兰梦寐以求的女神。可那个时候,青云殇倾心于飞将军,同样王雄将军也是追求者之一。那个时候,长公主只把他当做小弟看待,她曾说道:“你有属于自己的爱情,这么说吧,咋们之间的友情,天长地久。” 浮生若梦,世事无常,哪知道“血脉大战”后,长公主嫁给了王雄,飞将军隐居山林,而自己却成了白帝城的质子。 可世事如梦,瞬息万变。今天居然会跟她以这样的方式见面,而且王雄将军也死了。这是不是证明自己或许还有一丝机会呢? 连日来,他怕引起麻烦,一直在隐藏自己的行迹,可是他明白,只要自己内心哪怕还有一丁点良知,他就一定要将长公主给救出来。 他知道他的父亲,一定会让青云殇痛不欲生的。而且,他也知道内心深处,一直对她还有思念。 第二天晚上,丹丘生在大喊大叫:“给我酒,我要喝酒。”他吼叫着,达瓦顿珠则在墙壁上敲敲打打,试图从墙壁上破开一个洞钻出去,而青云殇则蹲在阴暗里,陷入冥想。 就在三人准备合眼之际,突然一个黑衣人闯了进来,青云殇看到是一位高挑的大汉,满脸胡茬,一双颤抖的手,撅着一串钥匙,他因过于激动而低沉着头,好像故意避开青云殇的眼光,只跟跟丹丘生和达瓦说道:“你两快点,帮长公主打开那扇门。” 丹丘生和达瓦意外居然出现了救星,连说感谢,然后一顿操作,将长公主从牢房里牵引出来。 丁兰蒙着头,局促不安,小声说道:“跟紧了,跟紧了。”他哆哆嗦嗦,不知到底是装模作样呢还是有意为之。 丁兰看到三人都出来了,严肃道:“跟我来,跟紧我,快走快走。”他缩着背脊,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模糊不清。 青云殇注意到,地上守卫倒了一片,他们被迷药迷倒了。 这个黑衣人神通广大,会是谁呢? 长公主一路逃窜就一路在思考。她盯着这个瘦削的陌生人,蓬头垢面,有意无意地在隐藏什么,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涌上心来。 等到他们终于到了一处安全地带。长公主突然一把扯掉了蒙在丁兰脸上的那块黑巾。 四目相对。 两人同时愕然。长公主紧蹙眉头,怒道:“我就猜到是你。你怎么这副模样了?” 丁兰应该还没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再一次见到梦中情人,看到她高挑的鼻梁,深邃如同宝石的眼睛,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闻着她的气息,他热泪盈眶,说道:“你就当我冲冠一怒为红颜吧。” 青云殇知道他的处境,哪曾想,他居然出现在这里。她固执道:“这不是理由。” 丁兰明白,在他面前,没必要藏着掖着,说道:“好,我明说好了。我救你,是因为我像此前那样在乎你。” 青云殇闻言一阵心碎,她没想到自己在他心里依然如此有分量。说道:“好吧,谢谢你。” 丁兰为她糟糕的境地感到悲哀,说道:“长公主,我知道了你情况,请你节哀顺变吧。人死不能复生,后面的路还很漫长。” 青云殇此前刻意压制巨大的悲恸,此刻听他一说,伤感情绪一下子涌将出来,她抽泣着,用手绢抹掉不断盈溢出的泪水,她再也忍不住了。 丁兰安慰道:“好了,我不该提这个事。” 青云殇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机,于是强制收敛。 丁兰感物伤怀,叫道:“你赶紧走吧,去做你该做的事,总得有人给王雄将军伸张正义。”丁兰看到了青云殇的泪花,控制不住地喋喋不休,似乎变得有点魔怔、病态。他下颚打颤,病容凸显。 青云殇察觉到了一点异常,不过,她将其理解成过于激动了,说道:“有飞将军在,他自会帮我主持公道。” 丁兰问道:“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呢?” 青云殇说道:“我想去宝墩新城,于今,只有我父亲能够帮到我了。我有十多年没来过平原了。”她瞅了瞅丁兰,见他一直躲在阴影里,不敢见人,于是问道:“据我所知,你此前一直在白帝城,怎么突然出来了呢?平原地区十多年没你的消息了。” 丁兰惊惧道:“是的,我才回来几天。我看到了魏兵和涂苏对你们做的事。我买了足够的酒,我知道狱卒喜欢喝酒。”他试图告诉他们是如何营救的。 其实,他是怕他们注意到他背后的权杖。 青云殇根本没有在意那个黑色布袋,说到:“谢谢你,丁兰。总归我欠着你,我会记得的。” 丁兰局促说道:“举手之劳,不用介怀。你们赶紧走吧,我担心他们会追击你们。” 青云殇知道事态的严峻,说道:“你呢?回去怎么交代?万一他们查出来是你,咋办?”他以为丁兰肯定隐了一些实情。印象中,他可不是一个藏着掖着的人。 丁兰蓦然不语。 长公主显然料到这没那么简单,追问道:“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回什邡古城?” 丁兰悻然说道:“是的。” 青云殇疑惑道:“可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丁坤国王…” 丁兰阻拦道:“好了,我知道,我会在必要的时候去见他。” 长公主质问道:“你既然不想回去?可那里总归是你的家,你瘦了很多,变得完全不像此前的你,你下一步打算咋办呢?”“ 丁兰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勉强挤出一点笑意:“我嘛?习惯了四海为家。也许,等哪天我觉得逍遥自在没意思了,我会愿意回来。目前,我想去剑门关,很多年前,我就打算去看看,后来一直没机会”“ 当达瓦顿珠和丹丘生知道他就是什邡古城丁坤国王的接班人时,内心震撼不已。可哪知道,他对权利与荣华富贵看得如此清淡,弃若敝屣。 剑门关柏林,同样有一座火神祠堂。丁兰想在那里寻求到一种安宁,只有在人烟稀少,又能克制权杖魔力的地方,他才能做到彻底从容。毫无疑问,他像此前绝大多数人一样,对权杖的神秘感到疑惑重重。 他只是想破解谜团。 青云殇看到了丁兰那游移不定的眼神,尽管她大感异常,可就是说不上为什么。于是她说道:“那就后会有期,咱们就此别过。” 丁兰摇着手,看着他们三个离去的背影,说道:“后会有期,青云殇。” 接着一阵雷声轰鸣,倾盆大雨劈头盖脸砸下来。 这是一场非常罕见的大暴雨。 丁兰想着,大雨能掩盖他们的路径。同样也能掩盖自己的踪迹。 他瞅了一会,转身往北方走去。 第16章 白虎 就在丁兰拯救青云殇一行人的晚上,波西部落这边的暴雨更猛烈。 蚕丛被关在一个黑屋子里,这已经是第六个晚上了。这个傍晚,大雨倾盆,小小又过来送饭了。 她用竹篾篮子,提着一份点心,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到了屋檐底下。 还没等她站定,霍光那嚣张的声音,穿透了雨幕,闯进了小小的耳帘。“你不是剑术很厉害嘛?你别以为飞将军能给你撑腰!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一切我说了算,就算他率领千军万马过来,我依然可以惩罚你。谁叫你犯了禁忌呢?” 接着皮鞭抽打皮肉的“啪啪”声响了起来。小小一阵心悸,如同抽在她自己身上。 只听霍光发狂一般,叫嚷道:“按照族里规矩,对山神和灶神不敬,必须以血祭之。只有这样才消除你身上的罪孽。” 蚕丛强忍着,咬牙说道:“小人无节,弃本逐末,喜思其与,怒思其夺。” 霍光听到蚕丛的讽刺,怒气更深,他吼叫了一句:“看我今天不抽死你。你死了,也是罪有应得。”待霍光第三鞭子刚要落下之际,小小忍不住冲进来了。 她气急败坏,怒道:“快住手。你这种行为厚颜无耻,我要告诉你父亲大人。” 霍光没想到小小来了,反唇相讥道:“我这是祭奠诸神。” 小小严正言辞:“你这是在侮辱诸神!”她看到蚕丛脸上留下一道血迹,气得全身发颤。 她恶狠狠地瞅着霍光。 霍光一阵心虚,同时一阵恼怒。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情谊。看到她精致的脸蛋上,沾着晶莹的泪珠,他怜悯心大甚,但是他知道这眼泪是为蚕丛流的。他气恼地说道:“我之所以恨他,还不是因为你?你从来就没有正眼瞧过我。” 小小闻言一颤。她没想到他竟然能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 蚕丛同样为他的勇气折服。他接着说道:“如果你想要得到什么,那你就必须付出什么。先民说,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机会是公平的,你可以正大光明地追求她。” 小小打心眼里就看不上霍光的为人,在北斗七星宫里,豪门贵族中这种纨绔子弟多了去了,霍光比起那些王子来,并没有特别之处,她说道:“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观察到,在这里,很多女孩子倾心于你。”她试着安慰。 霍光正要争辩,突然,前方祭天神坛的桑树林里出现了万马奔腾的“哒哒”声。 接着狂风大作,大雨滂沱,斗大的雨滴,从天空砸将下来,树上的黄叶被雨滴击落,发出“啪啪”的声音。 蚕丛听到野兽在嘶鸣,心里震撼。 就在霍光恍惚之际,一声响彻云霄的虎啸在整个天地之间炸裂开来。小小捂着自己的耳朵,显得痛苦万分。 蚕丛、霍光从来没听到过如此宏大如此霸气的虎啸声。两人对望一眼,霍光大喝一句:“你不要轻举妄动,我去看看情况。”他迈开大步,从武器房将弓弩拿了出来。 蚕丛知道情况紧急,他顾不上他的恐吓了,对着小小叫道:“有凶兽来了,非常危险,这些天我在山上看到了巨大的脚印。” 小小“嗯”了一下。 蚕丛接着道:“你帮我把那把斧头拿过来,我要砍断手上的枷锁。” 小小这才注意地上有一根铁链,她赶紧照做了。蚕丛手起斧落,三两下就把锁链砍断了,他拉着小小的手说道:“咋们去帮他们。” 等到霍光奔到桑树林时,只见人影纷乱,大家惊慌失措,不管是老人还是年轻的壮年,都陷入一片慌乱之中,一些孩子在“哇哇”大哭,族长霍本阳在人群簇拥下 来到了训练场上,大叫道:“大家不要慌,不要慌。” 族长的声音瞬间就被更大的嘈杂声掩盖了。 紧接着“大白虎来了,大白虎来了!”的声音此起披伏,这声音蕴含着恐怖和难以置信的惊讶,整个山寨如同炸开了锅,几乎所有人都从房屋中窜了出来。 族长吼叫道:“大家躲在屋里,不要出来。” 可惜,他的话收效甚微。 当是时,不计其数的野猪、麋鹿、山羊、甚至是大蟒蛇、黄鼠狼、蜥蜴、虎斑虎、大象、野牛、豺狼等罕见的野兽一窝蜂朝山寨冲来。这些野兽横冲直撞,肆无忌惮,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樯倾楫摧,伴着村民的哭喊声,吼叫声。整个部落陷入巨大的灾难中。 形势凶险万分,霍本阳从来没见过此等怪事,他叫嚷着:“赶紧躲起来。”他想着,这些野兽定然是被刚刚那惊天动地的虎啸声惊吓过来的。 尽管他想的很明白,但是一切都晚了。 成千上万的野兽如同洪水猛兽,将房屋冲垮了,将木栅栏撞到了,将年轻人撞翻了,一些老人被巨像踩死了,整个村寨狼奔豕突,顷刻间,现场一片胡乱,陷入极为惨烈之境。 光子膀子的年轻汉子,拿着大刀与长弓,试图招架,但是野兽太多了,多到他们根本组织不了有效的反击,三五成群的年轻人被撞得分崩离析。部落里,圈养的羊羔、家猪、牛、鸡、鸭等全部成了野兽们的追逐的对象。 营地里鸡飞狗跳,六畜不安,壮士们溃不成军,落荒而逃,惨烈的吼叫声充斥着人们的耳膜。 整个现场惨不忍睹。 朴实的女人看到营地突造大难,带着孩子赶紧躲在房屋里瑟瑟发抖。有些年久失修的房屋则抵挡不住大象的撞击,被撞的如同散架一般,在风雨中摇摇晃晃。 有些木屋则直接被冲垮了,瞬间就被淹没在野兽大军中。鲜血浸满大地,残肢断臂,不忍直视,许多孩子被野狼叼走了,许多老人被碾死了。金钱豹和凶狠的野狼,露出锋利的爪子,张口血盆大口,见人就咬。 这是罕见的劫难。 族长霍本阳组织了一些战士,展开疯狂砍杀。 这时霍光率领了一支100多人的队伍,在猛兽洪流中,保护那些老弱病残和村落里的妇女。 只是猛兽太多了,受难的群众太多了,他们自顾不暇,霍光大喊大叫:“保护妇女和小孩。”他瞥见一位好友被一头棕熊撕裂,然后一只野狼啃噬着他的头颅,霍光拉开强弓,一箭就将那头野狼杀死。 猛兽太多,根本杀不完。 这时蚕丛和小小,同样展开了疯狂的营救,蚕丛躲在一个大树后,不断射杀那些对妇女和孩子构成威胁的动物。小小则招呼妇女和孩子躲到部落祠堂里去。不一会,在他们两人张罗下,有200多人得到了保护。 可是,就在大家手忙脚乱之际,此前那惊天动地的吼声又在空中炸裂开来,吼声石破惊天。 所有人,甚至包全场的所有野兽,都凛然一惊。接着第二声虎啸声从桑树林穿透过来。野兽们受到巨大刺激,开始疯狂逃窜。 此后又是一阵慌乱的踩踏。 大家抱头鼠窜,现场眼花缭乱,让人目眩神迷。不过,这仅仅是一瞬间的事,不到一刻钟,所有凶兽往大山奔去。 整个部落被这离奇的阵仗吓得战战兢兢,尽管野兽在疯狂逃窜,但是他们都明白,最恐怖的东西要来了。 一些人相互揣扶着,许多人受伤了,一些人瘫在血泊中。族长霍半阳大叫道:“救助伤员。” 一阵狂风从桑树林奔来,一颗颗大树被连根拔起,族长知道森林里有奇怪的大家伙,他叫上了七八位汉子:“跟我走。” 大汉们手持钢刀,跨上弓弩,大家神情蓦然,他们知道有危险的凶兽藏在里面,但都义无反顾。 蚕丛跟小小躲在一处木屋角落里。小小将一个10岁男孩的大腿包扎好,腿上血迹森森。他们看到族长霍本阳,雷厉风行往桑树林走去。蚕丛本想提醒族长,但他知道族长不会听他的。 他为此暗暗担心。 蚕丛转头说道:“小小,族长有危险,我必须帮他。”接着就飞奔到雨幕中。 此时,狂风大作,一颗大桑树轰然垮塌,只见一只凶猛的白色大虎,突然从树林中,闯了出来。 这个白色大虎有祠堂那么高,野象在白虎面前不堪一击,它的虎口獠牙上正挂着一头豺狼,豺狼被咬的支离破碎,鲜血混着雨水,从空中坠落。 族长霍半阳吓得呆在当场,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巨大如此威猛的白色大虎。可是,他作为一族之长,必须维护整个部落的安全。他吼叫一声:“畜牲,看我的弓箭。” 他以为弓弩可以射杀它或者威胁到它。只见族长拉开弓弩,一直铁箭“簌”的一声,穿透雨幕,向白虎急射而去。 白虎吼叫一声,一个爪子拍将下来,瞬间将霍本阳拍飞了。 族长大人如同一片纸鸢,被拍落十几米远,重重地摔在地上,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霍光正好见到了一幕,他痛苦的吼叫一声“父亲大人。”这一声歇斯底里,全场所有人无不动容。 白虎面对这群渺小的人类,直接无视。它扬起霸气的头颅,仰天怒吼。吼声震耳欲聋,让全场所有人头昏脑胀。 又有一位壮士被白虎咬死。 这时一位垂髫小孩“呜哇哇”大哭,他“噗愣愣”地向白虎走去,嘴里哽咽叫道:“爸爸,爸爸。” 原来,虎口中那个男子是这个男孩的父亲,他的母亲很可能已经丧生。 在紧急关头,小小一个箭步抢上,搂着孩子撒腿就跑。 白虎恼羞成怒,一对圆溜溜的大眼,如铜铃一般,散着凶残的光,它盯着小小的举动,莫名其妙。接着它迈开如树桩一样粗壮的四肢,踢翻了几位壮士,将瘫在地上的金钱豹和野猪碾得粉碎。 吼叫一声,朝小小追去。 “这是白虎,传说中的白虎。” 人群中爆发出颤抖的声音,大家往后退却。霍光则赶紧往父亲倒地的方向扑去,他担心父亲的安慰。 蚕丛躲在大树底下,他看着小小藏进了一处木屋,心里焦躁不安。这只巨虎势不可挡,威力无穷,一旦被它盯上,几乎难逃活口。 白虎吼叫一声,将木屋撞得粉碎。小小在房屋倒塌瞬间,继续向前飞奔。 这时,一阵箭雨袭来,白虎跳窜着,顷刻间躲避过去。有些箭簇落在白虎肚皮上,但如同隔靴搔痒,毫无作为,白虎浑然不觉。 弓箭手的力量太小了。 蚕丛观察到了这一切。 白虎揪准小小不放,一个疾步,往前突奔。此时小小已经进了桑树林,她前方就是祭天神坛,那里有三大部落最神圣的孤桑神树。 蚕丛尾随其后,他思绪如潮,他知道必须给与白虎致命一击,不然小小跟那个小孩必死无疑。他想到了白虎的眼睛,它的眼睛才是它最致命的弱点。蚕丛一阵快奔,他看到地上尸体如山,数不清的野猪、金钱豹被巨虎踩进了泥坑里。 小小不断安慰小孩:“不要哭,不要哭。姐姐带你躲起来。”她左瞅右瞄,不断查找落脚点。 这时,一位妇人在向她招手,妇人缩在黑色的毡布下,想来里面是一个地窖,小小本来想一起躲进去,可是当她发现里面人满为患时,心想,一旦被发现,这里的人统统会死去。她将小孩留了下来。接着大喊大叫:“嗨,大白虎,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她朝神坛一阵狂奔。她期望神坛底下有藏身之地。她太大意了,也太乐观了,只见神坛底部,垒砌的石块密不透风,光可鉴人,此时白虎同样到了神坛周围,它左右腾挪,东奔西跑,往前突奔,又突然折了回来。 部落威猛的汉子,背负长弓,射出一阵阵箭雨,白虎毫无顾忌,仰天长啸,弓箭手连连后退,蚕丛越过水沟,爬到了一个大桑树上。他唯一的目标就是白虎的眼睛。 小小摸索着石壁,她很快发现了一个裂口,她记得此前蚕丛哥哥跟她说过,“这座神坛在这个雨季被雨水冲击开裂了。” 小小想都没想,一头钻了进去。 就在她进去的一瞬间,突然一股热气喷涌而去,她感到炽热无比,正想退出来,可是白虎又来了。 她奇怪神坛裂缝里居然奇热无比。她看到白虎那巨大的鼻子和獠牙,一直在裂缝口嗅来蹭去,它喷出的热气伴着一股强烈的腥臭味,让她几欲晕厥。 大白虎瞄到了小小。一阵咆哮,接着猛然扑上,不断撞击这个神坛,神坛裂缝居然更大了。 如果不想被白虎咬死,那就要承受炙热的高温。小小也没有顾及那么多,她仅仅只是不想被白虎咬得血肉模糊,刚刚看到了许多人被咬得四分五裂,她心悸气短。于是,她强忍着,继续往里缩去。 里面热得就像一块烧红的洛铁。 霍光看到父亲昏死过去,心里气恼以极,他招呼一二,猛然叫嚷道:“我要杀了那只白虎。”他撅起强弓,往神树林奔去。 此时,大雨倾斜,雨水让大家视线迷糊。 小小躲在裂缝里,浑身颤抖,里面热气腾腾,几乎到了她难以忍受的程度,她看到白虎在外面张牙舞爪,恼怒不堪,吓得哆哆嗦嗦。白虎瞅到小小越缩越深,一阵恼怒,朝着缝隙一阵猛撞、不断咆哮,千钧一发之际,蚕丛的铁箭到了。 蚕丛的铁箭既快速又精准。白虎显然受到了惊吓,蚕丛眼疾手快,第二箭接踵而至,这一箭,直接朝白虎的眼睛飞来。 此前族里的箭镞对白虎构不成威胁。 蚕丛拿的是他自己特质的强弩,牛筋制成的弓弦韧劲十足,而且他的箭镝去势非常精准,白虎受到了威胁,接着往深山逃窜。 这时,霍光带着几十位壮士赶来。他们看到白虎如一阵风往深山去了,正要追击。蚕丛叫嚷道:“不要去,白虎危险至极。” 接着有年迈的酋长劝解道:“部落死伤惨重,年轻人都留在这里。” 此时大雨转为淅沥。 霍光看到整个部落损失太过惨烈,叫嚷道:“全力救治伤员,将所有伤员转移到祠堂中,将所有死者归拢到神堂中。” 一时间,幸存的人们开始救死扶伤,有些老人和农妇哭得伤心欲绝,更多的人在大喊大叫:“阿牛,你在哪里?”“大壮,你在哪里?”“阿良,小强,你快点醒来。” 哭声一片,惨不忍睹。 整个村落,半数家庭在这场灾难中遭殃。 蚕丛扫视了一圈,吓得心惊胆寒,因为小小不见了。 只见部落里人头攒动,大家手足无措,对别人的困厄无能为力,而且,奇怪的是,孤桑神坛上那颗千年古树随着神坛坍塌,也倒在了地上,此前那个叫格尼玛泽的老人在一位少年的搀扶下,来到了孤桑树旁边,叫嚷道:“桑树上有一颗桑葚果,可以熬制成药水,对伤者帮助很大。” 蚕丛无意理会桑葚果。一个劲地喊着:“小小,你在哪里?你听到了就快点回答我。” 霍光看到神坛已踏,想着如果小小在里面的话,一定消香玉损了。他看着蚕丛丧魂失魄,形容枯槁,但是他爱莫能助,再说,他自己遭受的打击也非常大,他的父亲此时还没有苏醒过来,而且,父亲受到极大的内伤,嘴角不断有鲜血汨了出来,眼看是活不成了。 族里两位释比一直在全力抢救。 直到天光破晓时刻,沙乌都部落等其他寨的人来了不少人马,他们解囊相助,扶危济困。 整个营地陷入巨大的悲恸中,大家沉默无言,心若泣血。 神坛倒塌了一大片,这是小小最后的躲藏地点。此时,只有蚕丛一个人还伫立在废墟周围,他心如刀割,黯然神伤,大雨淋湿了他的心,他杵在一颗桑树底下,神情落寞。他想着,如果小小死了,那么一定就在这个土堆里。于是,他拿来了一柄铁铲,开始剖土,他想着即便是死了,也一定要找到她的尸体。 霍本阳在迷糊之中听到神坛坍塌,好像魂归附体一般睁开眼来,他咬牙切齿,巍颤颤地说道:“扶我到神坛底下去,我要再看看那颗孤桑树。” 有人叫嚷道:“不用去了,已经坍塌了。”有些人哽咽道:“神树倒了,神树倒了,再也没有神树了。” 霍本阳听到族里的信仰神树被毁灭,接着又陷入了昏迷。 霍光大叫着:“赶紧熬制药水。” 蚕丛是在一个神龛的木板底下找到小小的。 小小瘫在地上,不知死活,当她触碰到她的手时,他发现她身体奇热无比,就像红烧的炭,几乎无从下手,而且,奇怪的是,木板底下透出一阵阵让人难以忍受的热气,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心急如麻,想去部落寻求帮助,可惜,大家都忙得晕头转向,无暇他顾。 他不断喊着:“小小,小小,你醒醒。” 接着他视死如归,猛然往神坛底下钻去,冒着炽热将昏迷的小小拖出来,然后将她驮在背上,往祠堂奔去。 他一路上不断祈求着:“小小,你不要死,你不是要跟我一起去看大西海吗?你不是想去瞿塘峡看看大禹石像吗?你醒醒。你醒来,我就带你去!”蚕丛吼叫着,大哭着,他歇斯底里:“你不要死,你别吓我。我答应你,要和你一起去找你妈妈的。” 小小昏迷不醒,脸上红彤彤的,雨水落在她身上,冒着白色的热气。 当他们到达祠堂门口时,族长霍本阳在霍光几人搀扶下,正蹒跚前行。 族长已经听说了一切,他勉强说道:“我可以不去看孤桑神树,但我一定要找到那个女孩,她的仁爱和大义,让我良心不安。”族长听说小小保护了200多人的周全,最后为了救助一位三岁小孩,被压在神坛底下,内心焦急。 格尼玛泽看到蚕丛哭丧着脸,心急如焚,于是立马安排了释比:“快点查看这个姑娘的情况。” 蚕丛将小小放在担架上,筋疲力竭地他瘫在地上,陷入迷惘中,只叫道:“请你们赶紧救治她。”他看着小小的脸又变得洁白无瑕,心中失落之极。人们说,人死的时候,脸色会变白,他想着小小是不是已经死了,他一阵自责又一阵悔恨,他想着,如果小小死了,那他也不活了。 霍本阳刚刚憋着最后一口气,此时完全坚持不住了,他浑身颤抖,内脏绞痛,一股热血喷将出来。 霍光吓得一惊,赶紧将其扶在一把椅子上,说道:“父亲大人,你先休息一下,不要再说话了。” 这边格尼玛泽在查探小小情况,一会儿掐她的“人中穴”,一会翻开她的眼皮,一会儿探探她的脉搏。然后不断说着:“奇怪,还有微弱的气息,可是,她醒不过来。” 蚕丛听到“还有微弱的气息”几个字,喜极而泣,但他明白“醒不过来”又意味着什么,于是不断跟两位释比解释道:“她应该是被高温给热晕了,要么就是被白虎吓晕了。 两位释比看到小小一直沉睡着,呼吸均匀,毫无奇特之处,于是也就不再理会,部落里还有更多急需要救治的人。 格尼玛泽安慰道:“年轻人,你不要着急,看看她求生的欲望吧。如果她愿意醒来,那么她自然会起来。” 此后,蚕丛一个人待在小小身边,他紧紧握着小小的手。 接着祠堂里,霍光等部落其他人陷入悲恸中,霍本阳已经奄奄一息了,他憋着最后一口力气,在交代后事。 一些人在指手画脚,一些人在交头接耳,一些人在推三阻四,更有些人在据理力争。他们似乎在某件事情上,陷入了巨大的分歧中,他们围在族长身边,各抒已见,争论不休。 正当蚕丛疑惑之际,霍光哽咽说道:“父亲大人你是酋长,族里族外千钧重负,现在又出了这样的大事,假若重伤不起,谁来总理万机呢?谁又能挺身而出呢?这颗桑葚乃奇珍异宝。还是你吃了吧。” 原来他们在争论桑葚果。 霍本阳咬牙切齿,挣着大大的眼睛,挣扎说道:“小孩的命是谁救的?那200多人的命是谁救的?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人有善念,天必佑之。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霍光还要争辩:“父亲,可你的伤情更重,你更需要这颗果实。” 霍本阳一股恼怒,怒斥道:“你们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你们难道要我死不瞑目吗?小小但凡自私点,她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族里几百人欠她一条性命。这个果实她有资格吃。”他浑身颤栗,脸色飒白,口角溢出鲜血,叫嚷道:“蚕丛,你过来。” 蚕丛看到族长竭力挺着身板,实已在强弩之末,他伸手接过族长的桑葚果,族长语重心长,说道:“好孩子,给她吃了吧。你们两个都是优秀的孩子。” 蚕丛退在一边。 接着,霍本阳憋着最后一口气,瞪着霍光,一句一句地说道:“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为部落,你得竭肱骨之力,效忠贞之节。”霍光泪眼婆娑,鼻涕直流,哽咽点头:“好的,父亲大人,我听你的。” 霍本阳扫视了众人一眼:“先民说,自信平生无愧事,死后方敢对青天,我这辈子,从来没做过一件违背良心的事。因此,此刻我走得坦坦荡荡。” 霍光哽咽道:“父亲,你不要再说了。” 霍本阳吐着血沫:“我死了以后,一切从简,敛以时服,不置器物。切记切记。”接着闭上了眼睛。 整个部落,所有人陷入低泣之中。 霍光哭得撕心裂肺,他瘫在地上,不省人事。 蚕丛被霍本阳族长昭示的大义给震撼了,他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 父亲给他的形象永远是高尚而充满大义的。 格尼玛泽从蚕丛手中接过桑葚,掰开小小的嘴,混着药水倒了下去。 蚕丛默默祷告着。 这个白天,族里所有人忙得不可开交。 只有蚕丛默默地守候着小小。他看着她光滑圆润如玉葱似的鼻尖,看着她两端尖细,眉峰上挑如柳叶一般的眉毛,看着她乌黑亮泽,光滑柔顺的青丝,他陷入无限伤感中。不过,相比于她绝美的容颜,她纯洁的心灵更让他心醉。 他记得十天前,在那绿谷碧水间,她说过:“蚕丛哥哥,假若你是水,我就要做水里的鱼,假若你是大树,我就要做树上的叶子。假若你是清风,我就要做风里飞翔的鸟儿。我想,我想你永远包容我。” 蚕丛脸上绽放青涩的笑,16年来,他第一次感受到那种淡雅而含情脉脉的情感,当时他回答道:“小小,你就是你,不管你是鱼儿还是叶子或者小鸟,我愿意永远把你捧在手心上。” “ 可是,可是,这才几天…,”蚕丛泪眼婆娑,一阵苦笑。小小那轻灵的声音不断在他耳边想起:“蚕丛哥哥,我觉得,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不是精致的发簪,也不是绮丽的衣裳,而是飘在天边的夕阳,鹅卵石上滑过的水和柳树上吹过的风。” 蚕丛将她的手捧在自己嘴边,噙着泪,轻声叫道:“小小,你快点醒来。” 第17章 赶尽杀绝 诸葛辰被告知西门郡羽要赶紧杀绝的时候没有做任何准备,等到傍晚时分,突然电闪雷鸣,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天空中的雨似一根根的箭簇,射在脸上,让人隐隐生疼。狂风卷积着乌云,雷神震怒,似有大灾难降临。 诸葛辰看着窗外的狂风几乎要将大树连根拔起,内心忐忑。 武士欧珠急切说道:“千真万确,整座城邦被西门郡羽控制。趁我们还有一线生机,赶紧逃离这个地方。咱们的力量全部被他们封锁了。” 诸葛辰还蒙在鼓里,她说道:“这会不会是虚张声势呢?” 欧珠武士看到诸葛辰无动于衷,急道:“这次他们做了周密部署,辰妃娘娘,请你信我一次吧。这个消息是太监窦鹰告诉我的。如果你想要五个孩子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那么趁现在的大雨,赶紧离开此地。” 诸葛辰知道太监窦鹰的消息从来就不是空穴来风。 想到西门郡羽要对自己赶尽杀绝,诸葛辰开始时六神无主,等到她终于明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时,她突然醒悟一般,叫嚷道:“那就走吧。” 她立马叫醒了熟睡中的青山等五个孩子,说道:“咋们必须出去避难,出一趟远门,以后再想办法回来。” 青山听到是郡羽皇后要实施歹毒的计划,气恼说道:“那就来吧。咋们有强大的武士集团,同样也有自己的侍卫。我们可以叫上廖云将军。” 欧珠武士说道:“来不及了,现在整座城邦风声鹤唳,绝大多数人迫于皇后和巫师的淫威,全部臣服在皇后娘娘之下,而且,听说,国王陛下已经同意了,要将你们几个人绳之以法。” 诸葛辰一阵叹息,看来,青酆大帝如传闻中,已经成了皇后的傀儡。想到大势已去,她叫嚷道:“不要再说其他的了,现在条件对我们非常不利,咋们以后再想办法回来,现在只有避其锋芒。” 她看着青山依旧执拗,于是说道:“欧珠武士可以叫上武师30人还是40人?廖云将军同样只能调配200战士。这点人数想要击败西门郡羽无异于自寻死路,整个城池里,他们拥有超过4000人的军队。” 诸葛辰一边说着,一边将青罗背在身上,叫嚷道:“快点收拾一下。” 欧珠武士同样叫嚷道:“少主殿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暂时相信你妈妈一次。” 诸葛辰问道:“怎么走呢?走哪条路呢?”青云、青水和青玉三人则云里雾里,他们还理解不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们只知道要待在妈妈身边。 欧珠武士说道:“既然要走,咋咱们不能兴师动众,只能悄悄溜出城去。” 青山还要争辩,欧珠武士叫嚷道:“少主,我知道你对青海的仇恨,这可不是单打独斗,相信我,今天你无法击败青海。我可以为你付出生命,一个欧珠可抵挡不住对方几十位武士,我担心最后你们几位都有性命之忧。皇后做好了充分准备,不管是御前侍卫还是城邦里的铁卫队,全部在她掌控之中。” 诸葛辰拉着青山的手,附和道:“天时地利人和,咱们全都没有,要走现在就马上走。” 青山无奈地点了点头。他在这里生活了超过15年,没想到现在被逼无奈,说走就要走。 他赶紧取下了自己的佩剑,说道:“我一定会回来的,这可是奇耻大辱。” 这时,廖云将军召集50位士兵,已经在训练场上等候多时了。他看到辰妃娘娘带上了五位皇子,心里那颗石头总算落了下来。他说道:“咋们的队伍不能超过50人。咋们将以最快速度离开这座城池。娘娘放心,这条路已经经过周密安排。” 诸葛辰、青山知道廖云将军的做事风格,他此前是飞将军的副官,严谨的作风,精密的战术指挥能力,让他备受关注。诸葛辰点了点头,表示对他的绝对信任。 大家神情严肃。他们都知道少说一句话,那么就多一份安全。于是他们在黑暗中,冒雨前行。 在队伍之中,还有一位马厩房的伙计包子。包子是个哑巴,跟青云有着特殊的感情。 在他们临走的时候,包子一直在“啊呜、啊呜”地叫着,他摇着手,张着嘴,似乎要表达什么,但是苦于无法言语,大概是因为少主要走了,他舍不得,或者是想跟着一起走。 青云向他招手,只说道:“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不知道啥时候回来,你想跟我们一起去?” 包子发出“啊、啊、啊”的声音,使劲点头。 包子是一个孤儿,在城邦里服侍了十几年,据说3岁时就哑了,诸葛辰也不知道他的年纪,当时在一个马厩房听到他的哭声,辰妃娘娘看他可怜,让他做了一名马厩房给马洗澡喂食的伙计,十多年来,成了青云最好的玩伴。 哑巴最喜欢吃包子,青云总是带包子给他吃,后来就直接叫“包子”了。包子的身体像牛一样壮实,九尺身材,力大无穷,他的笑很干净,他的心很透明。看到大家牵马,准备要走,他哭丧着脸,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青云叫嚷道:“我们带上他。” 诸葛辰怜悯心大起,说道:“好吧。” 倾盆大雨,如一条条鞭子,抽打在大地之上。诸葛辰等人趁着黑风凄雨,一路前行。 而就在这个时候,青酆大帝的寝居,气氛诡谲,压抑中透着一股杀伐之气。青酆双眼布满血丝,脸皮上泛起带血的皮屑,额头青筋爆起,牙齿打颤,脸形扭曲,他处在巨大的痛苦之中。 此时,风雨飘摇,雷电大作,背脊上巨大的痛苦让他不断呻吟着、哀嚎着。黄色的液体从嘴角溢出来,滴在枕巾上,阵阵恶心发臭的味道充斥整个房间。 西门郡羽皇后和巫师司马长鸿站在门外,他们透过门缝看到了青酆在做着最激烈的挣扎,只见他口吐白沫,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想要说什么,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西门郡羽轻声说道:“这药有效嘛?你要确保万无一失啊。” 巫师眼中闪着冷光,脸皮跳了一下,道:“这是来自白帝城一个神秘宗教最神奇的药水,号称上帝之泪。只要粘上一滴,绝无后顾之忧。表妹,你放心好了。” 西门郡羽眼睛眨了一下,透过门缝,她看到青酆大帝突然全身震颤,两只干瘪的手从床单中挣扎出来,左手向前探,似乎在寻求帮助,右手卡住脖子,痛苦万状,接着“咳咳”两声,最后阖上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瘫在床上。 至此,曾经那个叱咤风云的一代枭雄,生命走上了尽头,口中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永远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在青酆大帝昏迷后。西门郡羽全身放松下来,她露出欢心的笑,话中透出一股恨恶:“青酆这里没事了,现在是时候展开我们的计划了。我今晚就要将诸葛辰一家全部囚禁起来。”。 司马长鸿说道:“事后,我们可以昭告天下,就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诸葛辰所为,他们一家将受到民众的谴责,同时,咱们可以名正言顺的将他们押入大牢。水神需要血的献祭,他们一家六口的血,足矣安抚民心。” 西门郡羽边走边说道:“宝墩新城确实需要一场隆重的祭祀大典了。这两年来,水患不断,民众也期望在血祭中得到解脱。” 司马长鸿看到表妹容光焕发,自信说道:“于今,整座城邦全部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下,诸葛辰他们插翅难飞。表妹,这座城池将在你的统治之下,展示出强大的生命力。” 西门郡羽看着窗外的大雨,说道:“咋们离胜利还差最后一步,赶紧通知青海、米擒将军和野利将军,率御林侍卫,将他们带来。” 正当巫师领命而去时,两位兵卒飞奔而来,向皇后禀报了诸葛辰的最新动向。 一时间,西门郡羽勃然大怒。 万圣宫草木皆兵,几百数千侍卫,全副武装,战马嘶鸣,他们在城池里各街道展开搜寻。 等到他们确定诸葛辰一家已经离开时。西门俊羽如丧考妣,她立马叫来了青海,大声训斥道:“言多必失,都怪你平时嚣张跋扈,碎言碎语不分场合随意说将出来。我平时怎么教导你的?处世戒多言,祸从口出。诸葛辰他们定然是提前收到了风声,青山、青水、青玉他们全都跑了。” 青海被母亲大人一顿训斥,内心躁动,他觉得此事跟他并不瓜葛,而且,他白天还看到青山在训练场上练剑,哪知道他们会趁着大雨跑掉。 这在他意料之外。 司马长鸿说道:“事已至此,现在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时机。所幸咱们发现得早,现在追击还不算晚。” 西门郡羽看到青海还杵在这里,一阵恼怒:“还不赶紧行动?你猪头吗?难道要等到明天?” 青海愤恨一声,想到青山那小子跑了,恼怒已极,他叫嚷道:“米擒将军、野利将军”。 米擒和野利同时俯首道:“在,谨听太子殿下安排。” 青海抽出金龙宝剑,怒道:“调取500快骑,咱们率先追击。” 米擒和野利将军,领命而去。 这一切,都被躲在黑暗角落里的青叶看在眼里,等到母亲大人、巫师司马长鸿、哥哥青海走了以后,他从阴暗中一跛一拐地走了出来。 对的,青叶是一个拐子。 在他所认知的世界里,城邦里的一切都跟自己无关,比如农业、商贸、军事、祭祀等等,比如母亲大人发动的这场针对辰妃娘娘的宫廷政变,都跟自己无关。18年来,西门郡羽从来不将他当做儿子,甚至不将他当做人看待。大概只是因为这条腿,这条跛腿成了她揶揄讽刺的对象,她甚至在朝堂的酒会上,公然说道:“这个跛腿废材,根本就不是我生的。” 青叶明白,他跟自己的哥哥青海、弟弟青麟、妹妹青梅一样,都是从郡羽皇后的肚子里蹦出来的。可就因为这条跛腿,让他一直不受待见。各大贵族甚至公然讥笑:“这种丑陋的跛腿残疾者,我不会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 十多年来,青叶就像一只躲在黑暗角落的猫,游历在光辉之外的阴影里,即便他兢兢业业做人,畏畏缩缩过日子。可是,在九个皇子当中,他受到的冷嘲热讽是最多的,在整座城池里,几乎所有人都取笑、讥讽他。只有太监窦鹰除外,当然,还有青云和青玉、青水三人,他们似乎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一句讽刺的话。 太监之所以理他,大概是因为他跟自己一样,身体上存在缺陷。他知道诸葛辰妃娘娘之所以能够从容跑掉,都是太监窦鹰捣的鬼,但是他不会说,他觉得这个可以当做这座城池里众多秘密之一,一直封尘下去。谁叫他们看不起自己呢? 作为王国立唯一还能说得上话的人,窦鹰善于逢场作戏,他就像一条泥鳅,总能从容应对各种突发事件,他有一套自我的生存哲学。关于这点,青叶佩服至极。 在青叶看来,窦鹰行事猥琐,他们谈论美酒、书籍、女人、神话,但从来不谈政治。大概因为太监也觉得这个跛腿王子是废物一个,谈政治对他来说完全是一种多余。太监跟他说过:“前面有青海和青山、青麟和青云,都是人中龙凤,排队都排不上你。这么说吧,你看,你就像这树上的一片黄叶或者地上的一只蚂蚁,将平淡无奇的过完这一生。” 的确,关于朝堂之上权利的游戏,对他来说既残酷又遥远。在所有王子之间的竞争中,他永远只能当一个看客,大家也从来不将他当做对手。窦鹰总结得好:“你注定不是参与者,他的一生是轻于鸿毛的一生。” 他看到了诸葛辰的离开,同样看到了青山的义愤填膺以及青云、青水、青玉、青罗这几个小孩的茫然无措,处于对母亲大人和哥哥青海的愤恨,他本能地希望诸葛辰一行能够从容跑掉,他认为只要他们跑了,那么这个游戏才真正开始了。 他看到了母亲大人那亢奋的表情,她越是怒不可揭,心里就越是洋洋得意。大概,作为一名没有幕府没有侍卫的落魄王孙,这是他唯一能够对抗母亲大人和哥哥方式。 当青海率领几百骑兵闯出围栏那一刻,青叶追将上去,讽刺地说道:“哥哥,希望你旗开得胜。你击败了青山,那么这个王位就稳了。” 青海无情地扫了一眼,完全不理会他的调侃,带着一种目中无人的高傲,一阵风地消失在茫茫大雨中。 欧珠武士在前面开路,诸葛辰一行神色匆匆,他们绕开了皇后大道,进入了极易藏身的森林。廖云将军等50位壮士,将青云、青水和青玉围在中央,树林里岔路繁多,水神的愤怒依旧不曾停歇,大雨将每一个人淋得湿漉漉的,但也更好地掩盖了他们的路径。 青海带上300铁骑。米擒和野利将军各率100人,在大雨中如同一只洪水猛兽。 处于周全考虑,他们不得不兵分三路,青海叫嚷道:“我猜大概率他们会去眉山古城。他们企图在森林里躲过我们的追踪,我要告诉他们,这是痴心妄想。”接着大手一挥,米擒将军和野利将军驾着高头大马,各自率领一百铁骑,去往不同的道路。 黑暗森林里漫无边际,不计其数的樟树、槐树、银杉树伫立在雨中。青山等人一路往南,一百公里开外就是岷江,岷江再去几百公里,就是迷魂凼。 传说,迷魂凼是天启纪元时期,上古真神女娲娘娘布下的守护结界,古蜀大陆南疆的天然屏障。 话说,在迷魂凼里,除了有嗜血成性的上古凶兽之外,还有无数孤魂野鬼,而且,一旦踏入迷魂凼,立马头昏脑胀,且目不视物,毒气缭绕。因此,千百年来,没有人可以穿越迷魂凼。 当然,古蜀大陆也有不少身怀绝技的游侠,他们恃才傲物,企图逆天改命,于是成群结队,进入迷魂凼,不过,从来都是有去无回。 话说50年前,一批奇侠,组成了一支100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闯了进去,一个月后,只出来一个人,而且,那个生存下来的人一直疯疯癫癫,着了魔一般,离奇死在自家枯井中。 因此,近百年来,大家对迷魂凼讳莫如深。有些老人甚至会警告稚嫩的小孩:“迷魂凼里有恶鬼,任何人进去都尸骨无存。千百年来,那是一片受到诸神诅咒之地。” 青云坐在哥哥青山的前面,他问道:“南边是迷魂凼,我们要过去吗?” 青山不答,示意他安静。 廖云将军跟诸葛辰商议道:“辰妃娘娘,咋们兵分两路,去眉山古城集合。大家聚在一起,目标太大,很容易被跟踪。第二,即便万一有个不测,皇室血脉也得以保存。一锅端了,咋们这次逃跑计划就白费了。” 诸葛辰点了点头。 廖云将军说的很残酷,但这是必须要面对的问题之一。她点了点头,说道:“就按你说的办。” 其实,这十多年来,她从来就没有跟五位子女分开过。她瞅了瞅懵懂的孩子们,不知该如何取舍。 眉山古城,建成历史超过了500年,雄踞古蜀大陆最南方,被称为自由之城。城主欧阳浩宇,性格豪爽,为人刚正不阿,豪迈不羁。15年前跟跟飞将性格相投,其关系可以用一句话形容——君子之道,黯然而日章。不过近15年来,大家因志向不同,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眉山古城,独立于五大王国之外,自由与公正是此城所追求的信念,特别在欧阳城主领导下,各项规章制度更加完善,此城欢迎所有具备侠义心肠的人,同样对老弱病残一概不拒,城内子民全部以兄弟姐妹相称。 此城信仰的图腾是凤凰,话说城池创建者在岷江祭拜水神的时候,突然,一只五彩缤纷的凤凰一闪而过,后面群鸟相随,颇有百鸟朝凤之意。众所周知,凤凰可是一种祥瑞,代表富贵吉利,以及对美的追求,创立者看到此地人杰地灵,山川相缪,于是在此地建造了自由之城。 其实,上个纪元此处是一个小渔村,后来颛顼大帝曾短暂停留过一段时间,当时人声鼎沸,民和年丰,近几百年来,一直跟龙马古城、高山古城纷争不休。 诸葛辰、欧珠武士、廖云将军都敬佩欧阳城主的为人,于是打算去投奔。再说,凭借飞将军和诸葛氏族的关系,诸葛辰在这里也会得到应有的敬重。 他们一阵商议完后,兵分两路,欧珠带着青山和青水、青云、包子等往西路方向进发,廖云将军带着诸葛辰、青水、青罗往东夺路狂奔。 五位兄妹分别时泪流满面,泪水同样打湿了诸葛辰的脸。大雨增添了分离时的哀怨,但情况危机万分,已容不得做过多离别之殇。 青海恼羞成怒,他本来对青山就恨之入骨,这次居然让他跑了,气得无以复加,他下定决心,只要追上了就一定要将他五马分尸,他特地留下150人守在森林之外的据点上。他想着,对方几十人不足为虑,只要这次能击杀青山活捉辰妃娘娘,那么在母亲大人面前将功赎罪不说,其他大贵族对他同样会刮目相看,而这对他未来登顶将大有裨益。 森林里,小道纵横交错,天公不作美,在一处浅水湖泊边,欧珠武士、青山、青水和青云碰到了青海那支队伍。水塘边,立马进入一片死寂,欧珠武士招招手,青山、青云、包子等25位士兵立马躲在藤蔓之下。 青海的侦察兵似乎发现了一些踪迹,立马做出进攻形态,青海吼叫道:“发现了敌人的行踪,他们就在附近。大家可盯仔细了。”接着,一阵战马霍霍,雄健的烈马,将泥地里的淤泥踢得飞溅开来。 青山紧拽钢刀,双目怒睁,他想着,只要青海发现了他们,那么他绝对第一个率先冲出去,将他砍翻。 欧珠武士拽住他的手臂:“不要轻举妄动,他在故意激怒你。他还没有发现我们。” 这边青水盯着弟弟青云,青云则安慰包子“不要发出声音。”尽管如此,他们几人都是眉头紧蹙,竭力压制内心的恐惧,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淅沥的雨,划过树叶掉落在湖面的声音。 等到青海一行人终于消失后,廖云将军带着青山、青水等朝南急行。 不多时。青海发现踪迹又消失了,于是又将队伍拆分成两队,他亲率50骑,原路折返,果然,正好碰到了迎面而来的青山。 青山见到青海格外气恼,这边青海同样吼叫一声:“青山,哪里逃?你要做缩头乌龟吗?” 青山抽取长剑,向前冲杀,吼叫道:“做你奶奶的缩头乌龟。” 这边廖云担心青水和青云两位皇子,命令副官率先突围。这边青海同样拆分了队伍,企图堵截青云等人。 一时间,兵器交戈声在雨幕中炸裂。战场上人影憧憧,鲜血直流,人仰马翻。 青海和青山撞到了一起,因为两人此前嫌隙颇深,因此他们的对战格外激烈。宝墩城人多势众,立马有队伍掺合进来,廖云和青山只能且战且退,而这时,青水和青云以及包子,三人已经离开队伍,去到了森林深处。 不一会,青海的人数优势凸显出来。青山砍掉一位士兵头颅后,廖云将军大叫道:“人数太多,我们必败无疑,青水和青云不见了。” 青山痛苦地“吼”叫一声,如果弟弟妹妹不见了,那么一切都完了,于是,他率领最后的六七骑,火速前行。 森林另一边,诸葛辰、欧珠武士等人的状况也差不太多。只有米擒将军的战队没有碰到战况,他们速度最快,而且追错了方向,直到破晓时分,依旧一无所获,于是懊恼的回到了宝墩新城。 青水和青云包子三人躲在一处山洞里,他们一夜无眠,廖云将军和青山等人在森林转悠了一整晚,也找了青水三人一整晚,因为青海一直紧追不舍,因此他们不敢大喊大叫,其实他们几次接近了青云躲藏的地点。 青水和青云几次听到战马嘶鸣声,可他们不知道到底是哥哥青山的队伍呢还是青海的敢死队。 直到清晨时分,青山才找到青水他们。而此时他们的队伍只剩下9人。 此前的兄弟全部阵亡。大家面面相觑,大概都知道前路茫茫,很可能会命丧黄泉。看看弟弟妹妹眼神中的恐惧,青山安慰道:“青水,青云,你们放心,我一定送你们去跟妈妈汇合。” 青海那嚣张的声音一直在林中回荡:“青山,你们逃不掉了。我们还有几百人,你们死路一条。” 青山将拳头攥的“啪啪”作响,他气恼不绝。 此时,大雾弥漫,林中偶有飞鸟在闪烁。 大家啃过大饼后,廖云将军脸现忧色。他明白,大雾持续时间不会太久,一旦雾气消失,那么他们将无处藏身。而且,大雾之后,雨水会停歇,这也就意味着青海能够更容易追上他们。 包子控制不住地发出“啊呜、啊呜”的声音。青云示意他不要出声,包子竭力忍住。 不多时鸟鸣瞅瞅,日光渐明。 在云开雾散那刻,廖云将军招呼一声:“准备出发。” 这次他们人数少,奔行速度更快,穿过了迷雾森林后,又漫过几条小河,青山说道:“越过这两座山丘,咋们就离开了宝墩新城的地界。那里守卫松散,山丘林立,更容易藏身。” 青云担心问道:“妈妈和姐姐、妹妹、欧珠武士,能够摆脱追击吗?” 这个问题青山无从作答,他只是安慰道:“欧珠武士剑术高明,一定能杀出重围。” 随着追击的范围扩大,青海的团队渐渐拆分成了几个队伍。有意思的是,只要不是青海亲率的队伍,其他团队的战斗力都不是太强。 对此廖云将军说道:“得亏你平日礼贤下士,对战士们都以兄弟相称,大家折服在你的仁义之下,他们显然不愿意你被青海活捉回去。” 青山感叹道:“是的,我观察到了这些兄弟有意放我们一马。可惜,我杀不了青海。而且,我迫切地希望知道妈妈、青玉和青罗的下落。” 原来,在宝墩城里,青海嚣张跋扈,青山则高风亮节,因此,在追击途中,只要青海不在,战士们就所有顾忌,他们不敢痛下杀手,再说青山毕竟也是皇子之一,他们只得到了活捉的命令。 这边诸葛辰、欧珠武士面对的情况也差不多。他们也只剩下几个人,不过野利将军同样松懈下来,当然,这跟诸葛辰平素的仁爱有关,在万圣宫,西门郡羽皇后独断专行,而诸葛辰仁民爱物,自然,辰妃娘娘深得人心。 整个追击过程一直持续了十天,青海的补给只够维持2-3天,他气恼已极。想着4-500人追击,居然还是让诸葛辰跑了。正当他捶胸顿足,暴跳如雷之际,有士兵发现了诸葛辰等人。 接着就是一阵疯狂的追击。欧珠武士身负两处刀伤,上身衣角全是血迹,他叫道:“辰妃娘娘,你带青玉和青罗先走,我跟兄弟们抵挡一阵。” 诸葛辰气急败坏,怒道:“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青玉这些天看到了太多的杀戮,想着既然青海来了,妈妈和妹妹很难幸免于难,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骑上一匹大黑马,带上三位战士,往远处突奔。 她期望将青海引开,让妈妈安全离开。 青海忿然作色,气冲牛斗:“给我将他们拦截下来。格杀勿论。” 诸葛辰紧紧拽着青罗的手,青罗哽咽道:“姐姐一个人走了。”诸葛辰强制忍住泪水:“是的,她给了我们活路。” 欧珠武士沉吟道:“辰妃娘娘,咋们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前面就是眉山古城了。” 等到诸葛辰、欧珠武士、青罗三人从一座丘陵走出来时,他们正好碰到了青山、青云、青水、廖云将军的等人。 几人汇合一处,青水问道:“青玉呢?” 诸葛辰眼中带泪,欲说还休,青罗小声说道:“她为了我们的安全,一个人将青海的军队引开了。” 青山愤怒一声:“青海,我不杀了你,誓不为人。” 诸葛辰看到青水、青云等人意志消沉,怒道:“不用哭丧着脸,这是战争。我们失去了几十位战士,他们的命跟你们的命一样重要。青玉是为了我们更好的活下去,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其实,她心如刀割。 欧珠武士安慰道:“诸神一定会指引一条路给青玉的。咋们赶紧走吧。” 此后三天,他们一直到了岷江水岸,很不巧的事,青海也到了。 青山双眼如注,一边安慰一边振奋道:“青玉不在,估计逃走了,我现在就要杀了青海。” 诸葛辰同样欣慰道:“青玉成功了。”可一想到她孤身一身,心里一阵忐忑。 只有廖云将军知道此战的重要性,他说道:“青海来了,咋们面临的处境非常困难。”青山看到,对方的战士起码在一百人以上,他豪迈地说道:“欧珠武士,你带母亲大人先走,我来阻挡他们。” 诸葛晨带上青水、青云,欧珠武士将青罗背负在身上,向岷江下游走去。 这边青海已经跟青山纠缠到了一起。青海怒叫道:“一个都不要放过,给我将他们统统抓回来。”廖云将军气吞山河,以一抵三,接着被砍翻地上。 这边欧珠武士一个趔趄,翻倒在泥坑里,青罗被青海的一位副官带走了。 青罗拳打脚踢,嚎啕大哭。 诸葛辰担心青罗的安全,连忙带领2位将士给欧珠武士解围,等她再回首时,青罗被副官带走了,而青水和青云、包子三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欧珠武士挣扎站起来,说道:“辰妃娘娘,咋们去找青山和廖云将军吧。” 青山跟青海两人做生死搏斗,廖云将军壮烈牺牲。 正当青山陷入绝境之际,眉山古城的旗帜从绿野之中升腾出来。欧阳城主率领200多位壮士,势如卷席,浩浩荡荡。 宝墩新城跟眉山古城历来不合。青海知道情况危机,此地不宜久留,于是大声呼喊:“快撤退,快撤退。” 五十六匹快马,一阵奔袭,消失在森林之中。 欧阳城主看到是诸葛辰、欧珠武士,立马上前接洽。青山驾着一匹驽马直追过去,诸葛辰大声呼叫:“你不要去送死,你妹妹青水和弟弟青云不见了。” 当然,还有青罗被抓走了。 当是时,青水和青云、包子三人被逼到岷江边上,身后是滔滔江水,奔流如虎,身前则有四五十位战士,他们接到了最新指令,青海下达了“格杀勿论”的命令。大概,前后耗费了大量时间,没有一点收获,青海难以回去交差。其中一位副官看到两位皇子退到了岷江边,说道:“青水公主,青云王子,你们都是千金之躯,我们只是奉旨行事,你们过来吧。” 青水凛然作色:“过来?你们想将我们抓回去受西门郡羽的羞辱?” 士兵们为难至极。 某人叫嚷道:“总之,我们不要你们的命。” 双方僵持了一个多时辰,在士兵们骑虎难下的时候,青云看到妈妈诸葛辰、哥哥青山迟迟不来营救自己,想着,或许他们已经死了。于是怒吼道:“我才不愿意被你们抓回去。” 接着率先往岷江跳了下去。 青水担心弟弟的安危,紧随其后。包子看到两位皇子掉下去了,怒吼一声,同样飞身一跃。 正当诸葛辰、青山、欧珠武士跟着眉山士兵赶来时。岷江边上只有无数马蹄印记,其中一位跟廖云将军有着情谊的宝墩士兵叫了一句:“他们跳下去了。”接着赶紧跑了。 岷江水流湍急,一泻千里,跳下去必死无疑。 诸葛辰颤抖着,腿软的发慌,青山紧紧搀扶着她,而他同时也被一股巨大的恐惧笼罩着。最小的妹妹青罗被抓走了,青玉一个人消于茫茫人海,不知道去了哪里,很可能会再次遇到青海的追击,青水和青云或许已经死了。 最伤心最绝望最难以承受这个结果的就是诸葛辰。她伫立在河边,看到白水翻滚,怒涛汹涌,心在滴血。此时落日苍黄,寒鸦悲鸣,凌厉的秋风几乎要将她的身体冻僵。她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她怕眨一下就会错过江水中一片衣角,一只鞋子,哪怕是一方手绢。 欧珠武士吩咐七八位士兵:“你们去下游搜寻。”这边欧阳城主同样叫嚷道:“安排100位将士,沿着河道,一步一步搜查。” 青山回了一句:“谢谢。” 诸葛辰魂不守舍,心如死灰。不到20天,五个孩子消失四个。 于今,她只有青山了。 这种骨肉崩断、撕心裂肺的感觉让她陷入一种茫然。她感觉到不到心跳只有疼痛,整个世界一片迷茫,似乎沉沦到了黑暗的深渊,周围一潭死水。 雨继续从天而降,青山看到暮色苍茫,秋雨绵绵,呼唤了一句:“母亲大人,咱们先去眉山古城。” 诸葛辰无动于衷,她的大脑一片静寂,静的可怕,好像处在一个漩涡之中,筋疲力尽的她想要挣脱出来,可是洪水混着黄沙不断涌来,她无处落脚也无处遁形。她怒道:“如果诸神哪怕还有一丝怜悯,那么这人间的正义就不该消亡。” 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来到眉山古城的。印象中,周围一片噪杂,青山紧紧箍住她的手臂。 第18章 青玉 凄凉的风伴着阵阵寒意,在漆黑的夜里如泣如诉,那如同鬼魅一般的树的影子在丛林中闪烁,好不容易捱过一个晚上,太阳依旧被铅色的云压住。 整个天地一片肃穆,即将14岁的青玉,披着风衣,牵着缰绳,形单影只。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来到了岷江边的荒原之上,此前守护在她身边上的三位将士全部牺牲。 她想哭却哭不出来,此处虽然安全,但也让她陷入绝对孤立。在空旷的原野之上,满眼的枯黄衰草,她突然感觉自己是如此渺小,她不知道哪里有她容身的地方。她不能退缩,也不会返回。 首先,她知道青海一定会派兵找自己,回去就是自寻死路。第二,她不知道妈妈和哥哥、弟弟等人的死活,万一他们已经被抓了或者死了,那么她回去也就失去了意义。第三,迷雾森林阴森可怖,她一旦迷失在里面,没有信心再出来。 岷江对她来说同样是一道天堑,她知道更南方是迷魂凼,那里同样是一条绝路。她必须坚强活下去,只有向东边走,那里有龙泉山,只要过掉龙泉山,就能离开宝墩城的势力范围,不过,她必须找一家客栈。 对于她这种王宫贵族来说,在森林里过夜实在太恐怖了。地上全是水、枯枝,还有还有阴冷的风,她根本想象不到在野外生存会如此之难。 之前她还幻想过,做一名女侠,只身闯荡江湖。哪知道,这些天让明白了仗剑天涯的恐怖。 不过,她又期望摆脱王公贵族对她的影响,她认为,自己一家之所以会有如此遭遇,就是因为权力,这一切都是权力惹的祸,如果她出生平凡,身份卑微,那么就不会有权力角逐,不会被追杀,兄妹更不会走散。因此,她急于摆脱这种身份,再说,她必须伪装自己,这种身份只会给她带来灾祸。 首先,她将属于万圣宫的东西全部丢掉,比如手上的金龙宝剑,然后把头发上的精致发簪也丢在深谷中,最后捡起宝剑将长发削断。她变得不再像青玉,她想着,只要别人认为她是男孩,那么她就安全了。 她看到江水缓缓向东流去,水中泛着灵灵白光,她给自己取了一个叫江水灵的名字。她甚至在脸上抹了一些淤泥,以此让自己显得埋汰、肮脏,变得不再引人注目。 此后,她牵着大黑马一路向东,第三天傍晚,她携带的干粮消耗完毕,她瞅到了一户农家,讨得了两个大肉包子和一杯清水。 看着手中的包子,她就想到了青云,她控制不住地一阵抽泣,双泪直流。她在心里问着:“包子,弟弟青云、姐姐青水跟你在一起吗?”满脸皱纹地农夫问她为何不吃,只是哭泣,青玉拂拭泪水,狼吞虎咽如恶狗扑食。只说道:“好吃,好香。”农妇问她叫什么?青玉张口道:“江……我叫蚕丛。”她突然想起自己是一个男孩打扮,而他印象最深的男孩就是蚕丛哥哥了。 农妇追问道:“这个姓氏平原上可没有。你是来自岷山深处吗?很多年前,我听说冉族人中有这个姓氏。” 青玉含糊其辞,为了怕自己的身份暴露出去,她在农夫家里只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晨光微露时分,她留下一枚金龙币,牵着大黑马不告而别。 她一口气走了三十里,初秋清晨,细雨初歇,青玉下得马来,极目远眺,但见翠峰如簇,岚雾缭绕。天空中有白鹭在翱翔,近处一泓清泉,狭长清碧,远处龙泉山千峰叠嶂。她俯身掬水洗了把脸。 等她抬头的瞬间,她发现视线明轩敞亮,连日来的阴霾似乎涤尽不少。 其实最开始几天,她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这些天她坚强不少,在漆黑的夜里,她调整着自己的心态,她认为先民说的“天作孽由可违,自作孽不可活”非常有道理,如果自暴自弃,一蹶不振,那就永远也找不到家人了。她记得姐姐青水跟她说过:“我是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她必须像她一样坚强,必须强大。 她想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皇后西门郡羽,接着就是青海这个嚣张的家伙。当然还有米擒将军,野利将军等人。这些人都是她的敌人,未来,只要她足够强大,那么一定要给家人报仇雪恨。 不过,她现在太渺小了。 一想到郡羽皇后那冷峻的面容,深不可测的眼神,她心里就发颤,悚然而惊。皇后娘娘就像一只遮天蔽日的怪兽,跺一跺脚,整个大地都在颤动,而自己就是一只小蚂蚁。小到她不得不为下一顿饭而烦恼,为此,她卖掉了大黑马。 不知不觉中,她已来到龙泉山底下。这日傍晚时分,夜幕低垂,霞光点点,难得一见的晴朗让她心情舒畅。她悠悠念叨:“落木千山天远大,澄江一道月分明。”她给自己暗暗鼓气。 龙泉山是一座南北走向连绵几百里的山脉,东边是一望无际的大西海,西边就是富饶的都广平原。龙泉山下,有生存了几千年的野兽——猛犸象。 十多年前,青酆大帝利用驭象术,将这种野象训练成了一种可以人为控制的拥有战斗力的猛兽。凭借猛犸象组成的巨兽阵,青酆大帝很轻松便击败了龙马古城,为青氏皇族的确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青玉如果想要摆脱宝墩新城的魔爪,她必须顺着河流翻过此山。在山那边是普宁城,他听宫里的嬷嬷说,普宁城是一座海港城,是龙泉山黄金西岸最大的奴隶交易港,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奴隶从遥远的东海岸而来。大西海东南岸是遥远的蚩尤城,青玉懂得,蚩尤城是古蜀大陆最辉煌的城邦之一,但她不会去蚩尤城,而是东岸的巫山白帝城。 因为白帝城有着让她更为向往的传说,也因为皇后和巫师司马长鸿都来自蚩尤城。 传说白帝城的瞿塘关关外,云梦大泽里,住着一位神通广大的神女。神女有求必应,只要内心足够虔诚,就可以学到神女的仙术。青玉想着,只要学会了仙术,那么她就可以展开自己的复仇计划。另外,他听弟弟青云说过,上个纪元里,最后一只九尾仙狐消失在了巫山山脉。青玉想着,九尾狐可以飞天遁地,只要找到了它,她就可以骑在仙狐身上,去找寻自己的家人。 她怀着对未来的无限期待,踏上了登山之路。 第19章 黄帝内经 蚕丛跟霍光又摆开了阵势,这已经是他们第七次争锋相对了。雨水冲刷着地面,但犄角旮旯里依旧有触目惊心的血迹,距离惨案已经10天了,但是现场依然是一片狼藉。 族长驾鹤西归,整个部落气氛压抑,大家意志消沉。 许多村民将倒塌的白石拾掇起来,他们放在田埂上,放在大山里,放在屋顶之上。村里有人说,咱们必须重新拾起白石信仰,也许,是我们对山神缺乏足够的敬畏,因此招来了这种罕见的凶兽。 白石是诸神对人间的一种庇佑。 沙乌都部落和马良坪部落在此次灾难中,损失最少,因此他们对波西部落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帮助。很快,许多家庭的生活都走上了正轨,三个部落里的释比告诫年轻人,“这是传说中的创世神兽,上古四灵之一的白虎,以后听到它的吼声,一定敬而远之。” 对此,大家沉默无言。 他们都知道,一旦白虎再次来袭,只能迁徙到别的山区了。 族里现在最忌讳的就是关于小小的处置问题,这期间,她一直昏迷不醒。 蚕丛和霍光两人态度强横,各不相让。霍光强调道:“必须让族里的释比做一场驱魔仪式,她身上一定潜藏着邪恶的灵魂,我们的释比可以施法。” 蚕丛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小小身边,他一直拉着她的手,感受着她微弱的气息和脉搏,他猜测,也许白虎的吼声才是最主要原因。 在黑水寨时,他听莫老先生谈论过上古天书《黄帝内经》,书里记载了人体脉搏与血液循环等深奥的医学知识。他凭借记忆,试图用自己的办法试一试,于是他强调:“她没病,也没有所谓的恶魔附体之类的异端邪说。白虎的吼声才是问题的关键。” 霍光看到蚕丛固持己见,于是抽取了钢刀,蚕丛不甘示弱,斗争到了一起。 两人各呈绝学,杀得难分难解,每每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时,立马会有七八位年轻人向前招架,将他们强行分开。分开时,蚕丛一脸凶光,霍光则是一脸仇恨。 这种情况有6-7次了。 年迈的格尼玛泽说道:“你们这样争辩下去,毫无实际意义。在我看来,这些办法都可以试一试。” 于此,在部落释比的周旋下,两人陷入短暂的和平。 早些年,当莫先生谈论《黄帝内经》中的医学知识时,蚕丛心不在焉,因此许多要点都一知半解,他对此前囫囵吞枣的学习态度而懊悔不已,于今,当这本上古奇书重新出现在他手中那刻,他倍感珍惜,继而开始字斟句酌的查阅书中内容。 莫先生跟他说过,这是上古纪元留下来的最伟大的医学着作,是无数先贤的智慧结晶。果然,当蚕丛翻阅时,他发现此书博大精深,包含五运六气,三部九喉、四季脉象、十二脏腑、五谷养生、五味与五脉、九针十二原等方方面面,甚至还包括阴阳五行、地域气候、四时八正,日月星辰等。 浩如烟海的药理知识、人体结构知识等让他仿佛置身于无尽宝藏之中,不过,他为此前的荒废怠慢而深深忏悔,里面记载的东西太多了,多到他废寝忘食也只浏览了一小部分,这让他寝食难安,里面每一个词每一个字,都蕴含深意,每一行每一页都够他学习十天半个月。可他明白,小小的状态已经等不及让他将书本知识吃透了。 他必须抓住重点,首先,他认为,小小必定是气血受堵,人体血液循环出现了堵塞。当然这仅仅是出于他对表象的揣着,他没有十足把握。 在暗夜灯光下,他感叹道:“假若莫克明老先生在此就好了。” 接下来几天,在探寻五味、五脏、五官、五情、五色、五行相互之间的区别与关系上,他陷入巨大的思想挣扎中。 清晨,他念叨:“目为肝之官,舌为心之官,口为脾之官,鼻为肺之官,耳为肾之官。” 中午,他念叨:“肝在志为怒,心在志为喜,脾在志为思,肺在志为忧,肾在志为恐。” 黄昏,他念叨:“酸生肝,苦生心,甘入脾,辛入肺,咸入肾。” 最后晚上闭眼那刻,他念叨:“北方黑色,入通于肾。开窍于二阴,藏精于肾,故病在谿。其味咸,其类水,其畜彘,其谷豆。其应四时,上为辰星,是以知病之在骨也,其音羽,其数六,其臭腐。” 最后,他将关注点锁定在五音疗法上。他觉得,小小之所以没醒来,是因为她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接着,他找出了不同乐器,在她耳边敲敲打打,或者,他吹着羌笛,吹出或欢快或伤感或忧郁或奔放等曲调,看到小小依然昏迷,他又念叨:“天有四时五行,以生长收藏,以生寒暑燥湿风,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故喜怒伤气,寒暑伤形,暴怒伤阴,暴喜伤阳。” 他像海绵吸水一样,不断地吸取书里的精华。 可是,因为时间太过匆促,他尽管学得很认真,但许多知识点依然是走马观花,东鳞西爪,不求甚解,而且,他缺乏实际经验,他明白,救治病人,如果没有长期的积累,真要面对病患时一定无从下手。 一个星期后,他的大脑乱七八糟,思绪如潮,整个脑袋成了一桶浆糊。他自己反而病倒了,他唇干舌燥,喉咙发热,手脚无力。 他太急了,他想救助小小的心是如此迫切,他幻想着,假若上古大圣黄帝和岐伯复生就好了。 第二天,等到身体好转一点,他跟格尼玛泽老人说道:“我要去山上,找一些草药。”这本书博大精深,短时间要摸出门道难于登天,于此,他终于做出了妥协,他放弃了,他最多能配制出一种活血化瘀醒神的草药。 年迈的老人看着这个诚实而固执的孩子,叹息道:“快去快回。” 霍光对蚕丛这些莫名其妙的举动而愤怒。他不晓得他一天天装神弄鬼意义何在?因此在他上山当天,忍无可忍的他,又跟他吵了几句 待蚕丛走后,霍光请来了释比,开始按照自己的办法对小小实施救治。他严肃说道:“各位尊者,请全力救治。” 只见释比们,头戴金丝猴皮三尖帽,手拿羊皮鼓、辟邪宝剑、神棍,大褂上缀满了巫铃、铜锣、铜印和羚羊角,套上嵌着金色线条的法衣,口里喋喋不休,手舞足蹈,身上铃铛“叮叮”作响。他们脸上涂满黑色和红色涂料,不时往小小身上撒神水,不时对着苍天颤抖不已。 尽管霍光怀着极为虔诚的心态,他希冀释比们能将小小的魂魄找回来。但是几轮仪式完后,她依旧瘫在床上。 霍光按耐不住,暴跳如雷。 等到太阳下山时,蚕丛捡了一箩筐草药,他察觉到神堂内的异样,猜到了霍光等人的举动,他同样看到了小小依旧昏迷不醒,他知道他们的努力也付诸东流。 他把了把小小的脉搏,小小的气血似乎在减弱,他吓得一惊。 格尼玛泽安慰道:“神树上的桑葚果药力在减退,不过这个小女孩体质很好,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总之,咱们得赶紧想办法。” 蚕从连日照顾,此刻已是筋疲力竭,他倒在地上,嚎啕大哭一阵,立马去灶房煎药。 霍光则大喊大叫:“至少需要五位释比一同做法,现在咱们力量太小。” 蚕丛含着泪水,将熬制的药水,喂到了小小口中,然后做出了去营盘山的决定,他说道:“我父亲在那里,莫克明老先生也在那里,古城里有道法更高的巫师。”而这个时候,大家还未完全从悲伤情绪中缓和过来,况且,蚕丛两在灾难中的表现配得上应有的尊重,因此,没有人再将他们当做囚徒。 格尼玛泽说道:“你获得了自由。” 除了小小的事外,波西部落百废待兴,霍光忙得晕头转向,到了此刻,霍光也似乎明白了他的苦心孤诣,尽管此前他把他当做情敌,两人势同水火,但是听说他要走,他给予了相应的尊重。 这日晚间,他来到了小小的卧房,对蚕丛说道:“神坛已经坍塌,你可以将这个事情汇报给你父亲。你知道,他跟我父亲关于孤桑神坛交流过许多次,里面到底蕴含了什么秘密就连我也不懂。” 近些年,飞将军一直在探讨鬼神之事,蚕丛自然明白,特别在这个雨季,父亲付出了全部精力,尽管他对此一无所知,也一筹莫展,但出于好奇,第二天,他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神坛边上。 神坛在雨中坍塌,全族的信仰也随之坍塌。族长一死,此处的荒芜衰落再也无人搭理,大概他们的心灵创伤,还需要时间来抚慰。 蚕丛以为废墟底下会出奇的热,但意外的是,当他走到坍塌的石块旁时,热量已经没有了。 他扒了扒中间的黄土堆,发现了一个圆盘钢柱,钢柱露出冰山一角,想见绝大部分都深埋在底地下。他敲了敲钢柱,又试图推了推钢柱,钢柱纹丝不动,他疑惑:这是一个圆形钢圈吗?这个轮盘埋在这个底下,有何用意呢? 他记挂着小小的安危,他必须争分夺秒去到营盘山。因此,他将这些疑问埋在了心底。 当他驾着雄壮的烈马,离开波西部落时,族里无人送行,只有格尼玛泽勉励道:“我希望你带来好消息。” 蚕丛一骑绝尘,第四日清晨,就到了色儿古藏铁桥。 他一人一马立在石桥上,目之所及,崇山峻岭,连绵不绝,巨大的山涧,从山腰斜劈下来,在左侧形成一道沟壑,绝壁千仞,气势宏伟。 这几个月来,所有的故事都是从这个地方开始的。想到此后的种种际遇,父亲走了,族长死了,小小昏迷了,等等状况让他恍如隔世。有意思的,不管人世沧桑,人心如何巨变,可这大山和江河,依旧亘古不变。 就在他恍惚之际,马竞和马良两兄弟过来了,他们披着湛蓝大褂,骑在两匹枣红大马之上,风尘仆仆,脸上写满了疲惫,但是在看到蚕丛那刻,又是如此兴奋。 蚕丛意外居然在此处见到了两位挚友,一阵欢呼,彼此紧紧抱在一起,一扫连日阴霾,接着互诉衷肠。 原来,这连绵的大雨,导致生活举步维艰,马竞、马良两兄弟眼看家里收成锐减,入不敷出,想着是该为年迈的父亲分担家务了,于是将出行的计划跟家里说了。父亲说道:“男儿志在四方,是该出去闯荡闯荡了。” 马良对蚕丛说道:“我们想去营盘山古城寻找机会,我听说许多年轻人在那里闯出了一番天地。” 当他们听说蚕丛的遭遇时,接着一阵感叹。可是当他们得知好友父亲就是当年的飞将军时,又一阵激动。想到飞将军英雄气概,曾经在营盘山古城做过大将军、大司马,又振奋起来。 马良安慰蚕丛道:“兄弟,你父亲在营盘山身居高位,只要由他出面,那么一定能给你找到古城里最好的巫师和医师。你放心好了。” 蚕丛默然不语。因为他知道小小时日不多了,而且,她除了受到白虎的惊吓之外,还有神坛里的热气对她影响甚重。他说道:“我担心她维持不了几天了,桑葚果的药力在消失。她能活到现在其实已经是侥幸之极。” 当马良和马竞听说传说中的白虎出世时,两人哑然而异。 蚕丛想到时间紧迫,说道:“具体事项路上慢慢细说。咱们走吧!” 此后三人并驾齐驱,全力奔赴那座古老城邦。 第20章 回归 丁兰跟青云殇分开后,一路向北,因为背附着青铜权杖,因此他一直在城镇周边的小路上行走。 不曾想,在跨过石亭江后,他看见什邡古城的战士又在搜刮民脂民膏,他对眼前的一切痛心疾首。 父亲的苛刻统治让王国羸弱不堪。曾经,他幻想过,如果由他执政,那么定将效仿上古圣贤颛顼大帝,尧、舜、禹等,尊崇民意,疏通河道,减免课税,发展农业,实行上古遗风,并在民间倡导“民为贵君为轻”的执政理念。 可惜,后来的种种遭遇,让这些统统化为乌有,于今,他连与父亲见一面的勇气都没有了,一切看上去都事与愿违。 他认为这两年来,水灾不断,缺粮少食,更要体恤民生。 大雨过后,许多难民都往龙门山方向而去。他跟丹丘生、青云殇的想法出奇的一致,或许,岷山才是老百姓唯一的救赎之地,那里有山神庇佑。 就在他陷入沉思之际,他已经被涂苏的眼线盯上了。这在他的意料之外。 本来他可以借助权杖逃脱,但他知道,一旦权杖出世的消息流传出去,那么必将引起轩然大波,进而震惊整个古蜀五国。按照他父亲丁坤的性格,一旦权杖在手,定会登高一呼,振臂一挥,继而携神杖之威,呼风唤雨,招兵买马,横扫整个都广平原。届时山河破碎,遭殃的又是老百姓。 这显然是丁兰不曾期望的。 因此当三位将士将他团团围住时,他一脸惬意,内心坦然,甚而有点听天由命的意味。 涂苏一脸疲态,很显然,青云殇、丹丘生、达瓦顿珠三人的离奇失踪,让他备受责骂,受到了非常巨大的打击,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没想到,长公主消失了,太子殿下居然出现了,他瞅了瞅丁兰背后的黑色布袋,对他的这副装扮莫可名状。 不过他知道几年前,丁兰就离开了白帝城,跟江湖上的奇侠异客沆瀣一气,他发自内心的露出善意的笑,说道:“太子殿下你好,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丁兰不置可否,将头撇向一边。 涂苏不以为意,他知道太子殿下的高傲,继续说道:“多年前,你就知道我的为人。尽管你是太子,但我还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第一,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第二,早些天,狱中长公主青云殇离奇失踪,跟你有关系吗?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第三,既然回来了,怎么不去见见国王陛下?假若国王知道你现在这副模样,那么遭罪的定然是我们。” 丁兰知道涂苏这人口蜜腹剑,一张嘴巴如沱江之水滔滔不绝,善于将一些民间轶闻说得天花乱坠,很多年前他认为父亲之所以如此武断一定跟涂苏这种人有关,而王国里这种人太多了。 他对涂苏不屑一顾,说道:“先民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我犯得着跟小人解释吗?” 涂苏也不生气,狡辩道:“一个家族之所以能够兴盛起来,一定有人在负重前行。丁兰太子,你可以将我的成长历史看做一个励志的故事。我至始至终效忠丁世家族,我想,这无可非议。” 丁兰冷笑一声,多年的飘荡生涯,打磨了他的棱角,听涂苏如此一说,倒也觉得他之前的行为自有合理之处,于今,这种忠贞之士不多了,于是说道:“我是才回来的。长公主被你们压入大牢了吗?据我所知,她不是一个喜欢惹事生非的人,她触犯我们什邡古城的法律了吗?” 然后又饶有兴趣地问道:“假若你要是知道长公主在哪里,我倒想去见见她,你知道我跟她的关系非比寻常。” 涂苏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说道:“太子殿下,这穷乡僻壤焦金流石,我想你这些年流落江湖,定然也不尽如意。既然回来了,怎么着也得回去一趟吧?” 他的话中满是关切,又带着一丝要挟。 丁兰默然不语,他身负权杖,抗争只会露出马脚,他寻思:在什邡古城,没人敢对自己无礼。于是说道:“那就有劳了。” 涂苏赶紧吩咐士兵让出一副马车,叫嚷道:“太子万金之躯,给我招呼好了。假若少了一根毫毛,国王怪罪下来,你我可担待不起。”涂苏一脸兴奋,他认为,自己将功赎罪的机会来了。 丁兰觉得这话中透出一种岁月的心酸。不管是对涂苏还是对自己来说,都是如此。 一别十五年了。 人生有多少个十五年?先民说:“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这不正是自己人生的写照吗?他觉得迎面吹来的风,是如此熟悉,又是如此陌生。 坐在乘舆里,他一阵激动同时一阵伤怀。15年前离别时刻,自己正是笄发之年,青丝白衣,无人送行,孑然一人。没想到回城路上,尽管看上去风光无限,但是他明白,坐在这里,却失去了自由,帘外微雨迷离,凉风瑟瑟,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什邡古城,千百年来都广平原最富庶最开明最伟大的城邦,被誉为明珠之城,狮王之城。依靠玉石和青铜、石质器皿的输出,再加上精湛的金属切割工艺,源源不断的财富涌进这座城池。 相比于岷山深处的营盘山古城,这里透着一股朝气蓬勃的全新气息,舞榭歌楼、祠堂宗庙、祭祀神坛、楼宇亭轩,目不暇接。近两百年来,已有跟营盘山古城分庭抗礼的气势。 很不凑巧的事,15年前,青酆大帝发动了轰轰烈烈的“血脉大战”,而主战场就在桂圆桥附近。宝墩城铁骑加上猛犸巨象阵,几乎是摧古拉朽,所向披靡。此战流血漂橹,尸积如山,什邡古城元气大伤。日达木基、魏氏家族等煊赫一时的名将全部壮烈牺牲,国内青壮年十去七八。 一路上,丁兰注意到,城池里俨然焕然一新,往日的辉煌就像破土的新芽,正在迅速成长。 的确,百足之虫至断不蹶。辉煌宏达的什邡古城气象万千,此前的残垣断壁不见了,破砖烂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金碧辉煌和琉璃金瓦,是歌舞升平和欢歌笑语。丁兰将帷幕拉开,被眼前的全新景象震撼,他被父亲的雄才大略折服。 涂苏骑在高头大马上,他看到了丁兰眼中诧异,自豪说道:“丁坤国王高瞻远瞩,深谋远虑。近些年,在城池里提拨了许多有才华有胆气有智慧的将帅之才。他们励精图治,呕心沥血,不辞劳苦,一心一意为民服务。你看看吧,如今的城池规模比以前更大了,而且,整个城邦万众一心,凝聚力今非昔比。”说完他豪气顿生,“哈哈”大笑。 其实,这些东西丁兰心里明白。 这些年,在他游历山水途中,他知道现今的年轻人更喜欢在平原地区寻找机会,而什邡古城百废待兴,正给了他们施展才华的可能。在他还是太子时,当时就有很多年轻人希冀为国王服务,不少人通过战争扬名立万,并借机出将入相。 涂苏继续说道:“如今,什邡古城,城墙东西走向十里,最富有的区域就是玉粽、玉器等祭祀器物生产基地。你也知道,如今各大城邦,对祭祀非常重视。” 丁兰很清楚,什邡古城打造的玉章栩栩如生,金泊精妙绝伦,很多年前,不管是岷山深处的营盘山地区还是龙马古城、高山古城等,无数商人趋之若鹜,并满载而归。 丁兰冷冷说道:“有新的机遇和突破吗?” 涂苏自豪说道:“有的。各种新兴行业正在兴起,比起战争前,城邦涌入更多的铁匠、纺织制造者、酿酒师、染料生产商、茶艺师和渔业从事者。当然,还专门了成立了武士集团,另外,国王还给了游侠、方士、学士大展拳脚的机会。” 丁兰不胜感叹。其实100年前,丁氏皇族人丁兴旺,门庭若市,是整个平原最大的姓氏之一。哪知道到了丁坤这代,人才凋零,后继乏人。大概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吧。 当然,若不是当年的“血脉大战”,什邡古城丁世家族的辉煌,至少还可以持续几百年。 很快,他们就到了辉煌绝伦的紫微星宫。 营盘山古城依照天上的“北斗七星”打造了北斗七星宫殿。而什邡古城则依照天上的紫薇垣,打造了庄严大气的紫薇星宫。民间歌手唱和:“太平天子当中坐,清慎官员四海分。” 整个古蜀大地都认为“天有紫微宫,是上帝所居也。”因此人间便“王者立宫,象而为之。”什邡古城的建城理念大概源于此。 什邡古城,除了宫殿之外,最辉煌的要数连接两座宫殿的桂圆桥。此桥东西走向500丈,设1500个垛碟,是防御体系中最坚固的存在,它像一座丰碑一样让无数人顶礼膜拜,拥有桂圆桥也就拥有陆地上最强的盾。 当年,青酆大帝率领2万黄金军团,再加500头猛犸巨像,连续攻打10天,硬是没有拿下桂圆桥。最后,青酆仅仅摧毁了城外的建筑就败兴而归。 而飞将军则给予了最高的赞誉:“没有人可以攻破桂圆桥,这是都广平原最伟大的桥梁。” 历历往事涌将上来,丁兰心情激荡,如果当年他没有离开,那么现在应该大权在握,依照自己的治邦理念,现在一定是民心所向,再凭借青铜神杖,一定可以重振雄风,恢复这座古城的荣耀。如果当初长公主青云殇能够跟他结合在一起,那么凭借宝墩新城和什邡古城建立的坚固纽带,不管是营盘山古城还是大西海东岸的蚩尤城,以及白帝城,都不足为虑。如果,如果……他有太多如果和太多假设了。 不知不觉,他们一行就到了国王大殿。大殿正中央,是一头用汉白玉石打造的巨狮雕像,此石像栩栩如生,雄狮昂首挺胸,四肢粗壮,五爪尖锐。雄狮那霸气头颅朝向北方,傲世苍穹,睥睨一切,大有威震天下的傲气。 狮子是什邡古城的瑞兽,他们的城墙之上、琉璃金瓦上、皇宫园林的大门口等,到处都矗立着石狮雕塑,当然,他们旗帜,同样是以雄狮为图腾。 丁兰伫立在大殿正中央,他盯着雄狮雕像,陷入神往之中。大殿空荡荡的,涂苏大概跟国王父亲汇报去了。 四下无人,阔别15年,眼前所见,依旧跟原来一摸一样。可惜,物是人非。先民说“人貌非昨日,蝉生似去年。”大概就是如此感受吧。 他衣衫褴褛,背后插着一根极为腌臜的用黑色抹布包裹的棍子,完全是一个落魄王孙的形象。当然,他浑然不觉。 这显然让丁坤国王暴怒:“看来巫山的彪悍的民风,没有让你的骨头更硬,反而更加柔弱了。”丁坤看到丁兰气血衰弱,双眼混浊,四肢枯瘦,气得浑身发抖。 他咬牙切齿,继续道:“15年来,大西海的风让你气焰消沉,你看看你,毫无斗志,身体虚弱,你经历的这些磨练,难道还不足以让你变得刚强吗?”他人未到,但那如急雨一般的声音已然响起。 丁兰其实根本不知道被权杖吸干了精血,他涨红着脸,一句话憋了十多年,想到这期间无数的委屈与心酸,此刻脱口而出:“当年还不是你将我送出去的?我愿意沦为质子忍受羞辱和讥讽嘛?这是我能选择的吗?这副样子还不是拜你所赐?” 丁坤一个巴掌甩将过去,在丁兰脸上留下五个手指印痕。 “ 孺子不可教也。”丁坤双眼因愤怒布满血丝,他咳嗽着,气不打一处来。“小时候,学堂的学士怎么教你的?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没有一座高峰不需要用毅力去征服,你看看你,如今,你连踏上这座城池的勇气都没有了。” 丁兰压抑着情绪:“是我不想回来了吗?这些年你去找过我吗?你知道15年前,你的心有多冷酷吗?”他紧紧抓着神杖。 他几乎控住不住了,继续叫嚷道:“我是凭借自己的智慧离开白帝城的。假若我不够幸运,那我到现在依旧是两座城邦博弈的棋子,我已经看透了统治者的虚情假意和权利角力。如果你心中对我依然有爱,那么为何一次都没派过使者来访?”他的眼神充满愤恨,他恨不得马上消失在这里。 丁坤咬牙说道:“8年前,我就知道你离开了白帝城,我派涂苏去找过你。哪知道你去做了游侠,天地如此广大,我到哪里去寻找你的身影。”他望着雄狮雕像,说道:“好了,你既然回来了,其他的也就不要再说了。我希望你懂得收敛,而不是意气用事。先民说,审人、审己、审事、审时,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用心良苦。” 丁兰正在气头上,他以为第一次见面一定会因舐犊情深而温情涵蓄,哪知道依旧是针尖对麦芒,他才不会不因为一句话就将这些年来受到的委屈而一笔勾销。他恼怒道:“我还在考虑要不要离开这里,我已经习惯了浪迹天涯。” 丁坤坐在狮王宝座上,大手一挥:“你不要拿你的纨绔来考验我的耐心。如果我对你没有感情,那我此刻就不会来见你。你该成熟了,你看看吧,这些年,我为你做的。” 丁兰转身即走:“那是为你自己做的,而不是我。你知道你没有这么伟大!” 丁坤一阵恼怒。他站起来:“我所做的一切,还是为了丁世家族的辉煌。” 丁兰脸色一沉,准备离开,涂苏和魏兵将军来了。涂苏正为自己的功劳而暗暗窃喜,他说道:“据我所知,青酆大帝已然昏迷。诸葛辰一家6口全部……” 丁坤勃然作色,双目一扫,及时制止了涂苏的冲动。魏兵将军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他意外两父子依然冰炭难容。涂苏深感遗憾,看来这对父子如十五年前一般芥蒂太深,短时间内难以消融。 丁兰知道他们要谈机密大事,迈开大腿,冲了出去。丁坤立马吩咐左右侍卫向前招架。 丁兰知道自己插翅难飞。 待丁兰消失不见,丁坤才跟和涂苏,魏兵将军提出疑问。 接下来几天丁兰魂不守舍。他听到了青酆大帝昏迷的消息,他才不关系西门郡羽发动的宫廷政变,辰妃娘娘一家的死活跟他无关。唯一让他魂牵梦绕的就是青云殇,她去了宝墩城,这位红颜知己,才失去丈夫,看样子又要失去父亲了,更可悲可气的是她的女儿,依旧被扣押在岷山深处。 相比于自己这十几年的委屈,青云殇受的打击更大。他必须离开这里,他必须去找她,他想安慰她。 等到他终于耐不住性子,打算借着夜色离开时,丁坤国王召见了他。 两人一见面。丁兰就控制不住,怒道:“四五天了,你就把我晾在一边,派人监视我。你当我是20岁的莽撞青年吗?” 丁坤怒道:“如果你忍受不了黎明前的黑暗,那么必将错过破晓时的曙光。上古圣贤说,天下难事必做于易,天下大事必做于细。即便是强大的狮子,在追击一只弱小的麋鹿之时,同样要躲在黑暗的角落,等待最佳的进攻时机。你应该明白,隐忍的重要性。” 丁兰觉得父亲话中有话,问道:“你到底有啥想说的,请具体名言,你们拐弯抹角,那我只能就此别过。”这几天,他对父亲、涂苏、魏兵将军等君臣之间的做派,感到失望至极。 他扫了一眼魏兵,然后将目光锁定在雄狮雕像上,说到:“闪烁其辞,藏藏掖掖,可不是君子做派。” 坐在狮王椅子上的丁坤看到了丁兰眼中的愤怒,他为他的骨气而欣慰,接着说道:“战争已经打响。如果你还有争霸天下的雄心,还记得丁氏家族的誓言,想让这头雄狮依旧君临天下。那么就拿起长剑,跟魏将军一起奋勇杀敌。” 这时涂苏进来了。他善于察言观色,听国王如此一说,大概猜到他的心意,于此说道:“雨季是猛犸巨象的克星,那些庞然大物在泥泞中寸步难行。我们的狮子军团比他们更具有优势。如今,诸葛辰所代表的诸葛氏族的势力在宝墩城已没有立足之地。西门郡羽这次斩尽杀绝,同样让她失去了仁义之名。目前,正是我们亮相的时刻。” 丁兰豁然一惊,原来这些天来,他们在商议如何攻打宝墩新城,他说道:“白羊之盟还没到期。” 丁坤冷笑一声:“以后你该学着点怎么用兵打仗了。治道尚阳,治兵尚阴,治道尚方,兵道尚圆。” 丁兰是刚正不阿之人,说道:“总之我不管,如果我们在盟约之内贸然发动战争,那么我们就失去了正义之名。” 丁坤说道:“我没说即刻起兵。我只是想要你重新燃起斗志。战争才能考验一个人的韧劲和骨气。只要你还流淌着狮王的血液,那就要敞开你的胸膛,而不是对过往的一些细枝末节耿耿于怀。记住,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 丁兰气恼地退在一边。 丁坤继续跟魏兵大将军和涂苏分析各大城邦的情况。 魏兵说道:“我们目前所能集结的兵马总数在1.5万人。驯养的雄狮突破了300头。” 涂苏接着说道:“据我所知,宝墩新城将士应该在2万上下。他们的猛犸巨像在350头上下。” 丁坤一阵叹息,继续说道:“我们的实力依旧在他们之下。”十多年来,他殚精竭虑,其实已经做到了最好。 丁兰泯着茶,不置可否。 魏兵分析道:“人数不是决定胜负的唯一因素。西门俊羽一介女流,毫无战争指挥经验,青酆大帝已成废人,不值一提,而太子青海一张白纸,乳臭未干。十多年来,整个什邡古城斗志昂扬,战士们对胜利的渴望,远远不是宝墩城可比拟的。因此,一旦开战,胜利的天坪在我们这里。”说完,他脸露笑意。 丁坤疑惑问道:“青酆大帝到底如何昏迷?其中是不是有诈?” 丁兰竖起了耳朵。 涂苏刚落座,他喝过一口清酒,自信说道:“千真万确。据斥候回应,他病入膏肓,除非诸神降世,或者绝无生机。听说是诸葛辰暗中下毒。” 丁兰一脸疑惑。下毒可是皇后娘娘的做派。 丁坤冷笑一声:“没想到不可一世的青酆落得如此下场。老话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此乃天赐良机,我们一雪前耻的机会已然到来。” 丁兰心里五味陈杂。 涂苏叫嚷道:“确实如国王陛下所言,咋们毕其功于一役,于今什邡古城上下一心,我相信届时一定会势如破竹,直捣黄龙。” 魏兵是一个谨慎之人,他知道战争的残酷,说道:“战争从就不会如此简单,骄兵必败,咋们话也不要说得太满。”他看了涂苏一眼,继续道:“你想想,我们长途跋涉,必定人马困乏。他们以逸待劳,全力戒备。期间的粮食贮备和供给,必须做出周密安排。” 丁兰显然插不上话,他魂不守舍也心不在焉。听了一段,滋味全无,他喝着闷酒,心想:“难道依然要像此前那样将我排除在决策圈之外吗?既然什么都决定好了,那又何必叫我来呢?” 丁坤谈了一些征兵与征粮的具体事项后,看着丁兰,说道:“你可以先去熟悉一下各个部门的负责人,比如关于战争所需的物料,炮台、战马、攻城锥、战服、长枪、弓弩等,这些你都该提前了解。先民说,不打无准备的战争,你懂么?” 丁兰盯者父亲丁坤,一阵沉默。 丁坤总结说道:“战争,最重要的不是谋略,也不是武器,而是粮草。粮草是战争的血脉,足够的粮草,决定我们的战线可以拉多长,同样决定我们的战争可以坚持多久。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丁兰一脸犹豫。 丁坤的决定毋庸置疑,他带着一种命令的口吻说道:“我已经决定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这场战争属于你,我希望战后,你的名字响彻于整个古蜀大陆上空。” 丁兰睁大着眼睛,一脸愕然。实际上,他如坐针毡,浑身难受,他已经做好了逃离了的准备,他攥了攥背后的黑色布袋,发现青铜权杖依然还在,心里稍安。 魏兵将军再一次强调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充分的准备是胜利的前提。当然,这不是绝对。我认为,战争的关键是青酆大帝。” 涂苏问道:“如何呢?一具骷髅何足惧哉!” 丁坤老谋深算,沉吟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魏将军是对的,青酆大帝闭目的那刻,才是我们吹响进攻号角的那刻。”说完,他望着狮王雕像,露出狡黠的笑。 丁兰回到房间后,心浮气躁,他一想到青酆大帝即将死去,首先青云殇一定会伤心欲绝,然后都广平原一定又是硝烟弥漫,生灵涂炭。一想到自己还没能破解权杖的秘密,他就心急如焚。 “我必须近早找到青云殇,我必须尽快带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丁兰心神不宁地望着窗外,深秋的梧桐,在朔风中只剩下干枯的树杈。 这颗树的落寞形象跟自己是多么契合啊?他苦笑一声。接着,他开始观察宫殿内的情况,他盘算着是时候离开了。 第21章 青云 包子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水滩边,这条江应该属于岷江支流,不过他此前从未离开过宝墩新城,因此,世界上任何地方对他来说都很陌生。 他巍颤颤地立起身来,抹掉满脸污秽,发出“啊呜、啊呜”的声音,接着“哦、哦、哦”地呼唤着青水和青云的名字。 他喘着粗气,因没有看到两位少主而痛苦。 由于长时间浸泡在水里,再加上污泥牵绊,手脚酸麻的他刚跨出三步又摔倒在泥地里,泥水里到处是荷花、睡莲、残叶,芡实。 他太重了,在淤泥中举步维艰,一阵摸索,他总算看到了十尺开外一方衣角,那是青云的衣裳。 他“啊呜、啊呜”地呼唤着。 他连拖带拉地将青云弄到岸边,在一块水淋淋的草地上不断地拍打着。 青云开始昏迷不醒,肚子“咕咕”叫着。包子一番按压,青云咳嗽一声,接着“咔、咔、咔”地吐了好多水。 一阵喘息后,他终于睁开眼来,问道:“这里是哪里?这是哪里?姐姐,姐姐呢?”包子摇着头,做着“不知”的手势,张开大嘴发出“啊呜、啊呜”的声音,盯着远方。 青云看到前方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森林广袤无垠,一望无际,然后林中钳口处漫出一条河流。 他想着,他俩是随着这条河流漂到这里来的。 他左右瞅了瞅,发现这个地方跟古蜀大陆略有不同,按照他在上古奇书《山海经》中看到过的地图,这片森林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迷魂凼。 也就是说,他俩随着河流到了迷魂凼另一头,几百年来,从来没人踏足过的神秘区域。 想到迷魂凼里神秘莫测,他突然担忧起姐姐的处境来。难道青水被留在了森林吗? 他大吼着:“青水,青水。” 满脸胡髭的包子张着嘴“啊呜、啊呜”地叫着,他们俩的呼声,从荒原之上远远地传送了出去。 青山突然跑了起来,他一路狂奔,扒开草丛,然后又跑到水边,张望。 只见江水涛涛,猛浪翻滚,苍黄的夜色中,有细雨如鹅毛一般在飘荡。 茫茫天地,万籁俱寂。哪里有青水的影子? 青山放声大哭起来。 人生遭遇如此重大变故,他猝不及防。这个打击对一个即将13岁的小伙来说不可谓不大。 他记得在落水瞬间,他跟包子抓到了一块浮木,接着姐姐也掉下来了。此后,随着波涛沉沉浮浮,以后的事,就完全记不清了。 难道迷魂凼有这种魔力吗? 想到大哥青山和姐姐青玉,妹妹青罗生死未卜,而自己和青水又离奇失踪,妈妈必定伤心欲绝,他失落地蹲在地上,噎泣着。 此时暮色渐浓,几只鸬鹚在长满水草的沼泽里起起落落,一帘秋色跟远处岷江的波涛烟煴在一起,衰败的黄叶从树上飘落下来。 青云含泪哽咽道:“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天幕转为暗沉。 包子“啊呜、啊呜”叫起来。 青云说道:“好的,好的。我懂,我懂。我不找青水了,我们必须找到一个山洞。对的,山洞才安全。” 包子“啊呜、啊呜”的回应着。 青云继续道:“咱们我明天再来这里。” 包子手脚麻利,力大如牛,他快速地折了一根树干,撮掉枝杈做成了一个防身的武器,然后翻过草丛,在悬崖下找到了一个山洞。 包子作为城堡马厩房的伙计,他身上携带着火石火镰,借着山洞里的枯草,生了一个火堆。 火花溅在枯柴上,火苗突然窜了出来,张牙舞爪地向四周扩散。接着,洞内温度渐渐升高,一下子暖烘烘的,待衣服全部干透后,青云跪在地上,默默地向诸神祷告:“崇高无私的火神,谢谢你给人间带来温暖。请求你赐予我强大的力量,让妈妈和青山、青玉、青罗团圆。同样,也让青水赶紧回到我身边。” 不一会,包子去田地里抓了几条黄鳝和大青鱼,他三下五除二,利用锋利的石块开膛破肚,借助山涧清水洗净内脏。“擦”地一声,用木条将黄鳝和水鱼首尾穿透,架在火堆上烘烤。待香辣的气味盈满整个山洞时,他们俩早已饿得垂涎三尺。 他们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度过了第一晚。 这边的雨跟都广平原一样,有时稀落有时稠密。但这里的风更大,晚间,狂风肆掠,似乎要将大树连根拔起,森林里传来恐怖的“簌、簌”声,好像有巨大的野兽在横行,他跟包子紧紧相偎在一起。 包子身强体壮,但手脚灵活,他用灌丛藤条编成一个草席,摊在地上,两人背靠背睡在一起。 他们在河边整整待了三天,往上游差不多走了20公里,往下游也走了50多公里,最终还是没找到青水的踪迹。 青云垂头丧气,包子一直“啊呜、啊呜”,累得气喘吁吁。 这天,青云回到洞里,吃过鱼肉,说道:“好了,包子。看来姐姐已经去远方了,我们也去远方吧。” 在青云更小的时候,他就听过迷魂凼的传说,他跟其他小孩一样,深信凼里有噬人的亡灵,那些妖冶的花朵,那些爬满枯藤的老树,那些深不见底的枯井,那些散着光的萤火虫,或一动不动的石头,都会在瞬间夺走人类的性命。 青山对着包子说道:“我不是傻瓜,我们往大山里走吧。”他指了指大山的方向。 包子“啊呜、啊呜”的叫着,表示赞同。 两人说走就走,连走了2天2夜,穿过了沼泽来到了山丘,此后出现了许许多多大块石头。 青云惊讶道:“怎么到处都是石头?” 包子“啊呜、啊呜”吼着。 目之所及,全是人工垒砌的巨型石头,这种石头有的高2-3丈,有的只有1丈,最粗的需要两三个成年人才抱得住。奇怪的是,许多石头上雕刻着类似于眼睛的图案。 不同于人类的眼睛,这些眼睛是竖着的,而且诡异的是,“石眼睛”下方有红色的类似血的痕迹,青云想着,这或许是一种宗教图腾。难道,这里也有人类吗? 青云触摸着这只眼睛,问道:“这代表啥意思呢?” 包子摇摇头,“啊呜、啊呜”表示不知道。 在都广平原,民间流传最多的关于伏羲和女娲的传说,当然还有帝俊和王母娘娘等。但是,很少有类似于“眼睛”的图案作为精神图腾的部落。 他揣测,迷魂凼这边,或许是另一番天地。 此后3个时辰,他们一直在山里逡巡,傍晚时分,就在他们饥肠辘辘正准备打野兔充饥时,突然山坳里,传来一阵一阵的喧哗声。 包子跟青云眼前一亮。难道这里有一个部落吗? 他们小心翼翼的爬上高坡,将自己埋在草丛中,只见山头下,是一个巨大的草坪,草坪里同样树立着许许多多的高大石头。几块巨大的石墩按照一定的规律堆砌着,垒出一个祭天神坛的石台,周边同样伫立着一根一根粗大的石墩。 这些石墩上,无一例外的画着一只只流着血的“眼睛”。 青云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人潮涌动,奇装异服,莫可名状,这显然是一个不同于都广平原的异族。 男性大多打着赤脚,披着棕红围挡,胯下绑着米色布条,腰附皮鼓,头发又短又粗,脖子吊着贝壳和银白色类似于象牙的镯片,耳朵吊着兽骨和虎牙,额头上竖着一只“眼睛”图案,图案深深嵌进肉里。 青云说道:“这是第三只眼睛。” 包子“哦、哦、哦”地,不知何意。 女性的装扮大同小异,她们同样披着棕红围挡,披风裹挟到臀部,胸部捆扎着素色布料,腰身是米黄色大围裙,头发用黑色牛筋绑带往后束起来,耳垂吊着兽骨,额头上同样镌刻第三只“眼睛”。 只见几位汉子抬着一种用竹篾或者钩藤制作的躺椅,椅里坐着一位老态龙钟的老者。老者看不出年纪,黝黑的皮肤满是褶皱。嘴角翕动,念念有词。 由于距离遥远,青山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不一会,草坪上围满了人群。男人们手舞足蹈,一阵指挥,嘴里一会“呼呼啦啦”一会“叽里咕噜”,大概是在告诉他们,快点准备,仪式要开始了。 青云听到一些“苏尼”或者“莫尼”的称呼。 突然,一尊大石后,出来几十位赤脚大汉,他们佝着背脊,身穿玄色法衣,手拿法棒、法扇、法玲,腰上绑着签筒,有的拿着经书和水鼓。鼓皮上雕刻着两条纠缠在一起的人首蛇身图案。 随着一位尊者大喝一声,全场所有人一个接着一个,围成了几个圈子,大家浑身颤抖,“嚯、嚯、嚯”地转起圈来。 祭神仪式开始了。 正当青云错愕之际,那位坐在藤椅上的老者大喝一声。 接着人群中,一个16岁左右的少女出现了,她双手被捆绳绑着,一脸倔强,几个年轻人狠恶恶地推搡着,但她在竭力抗拒。 此少女的装扮跟周围的人完全不同,她身不由己地往前方高台上走去。高台之下则是枯枝败叶以及一根根木桩。几位粗鲁的汉子,将这位少女用黑色的牛皮绳绑在柱子上。 这个少女就是青水。 青云差点要叫出声来,泪水很快模糊了他的眼。 只见青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她一脸刚毅,毫无畏惧,仰头怒视着苍天,对周遭的一切视而不见。 是的,青水内心很强大,在青云的心中,姐姐青水的形象最高大,如果说大哥青山就像巍峨的高山,雄壮伟岸,那么青水就是一柄散着冷光的钢剑,刚毅果敢。小时候,在玩一种对战游戏时,青水总是教训弟弟妹妹:“眼泪是一种懦弱的表现,在我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哭泣。” 青云对这句话记忆尤深。 看着姐姐身临险境,青云如芒刺背,他突然站了起来。 包子拉住他,叫他先不要着急。 围在柴堆周围的那些叫“苏尼”、“莫尼”的家伙,拿着法器开始碎碎念念。一些人手牵手跳起舞来,祭拜仪式开始了。 很久以后,青山才知道他们跳的是一种祭奠上神“厄莎”的舞蹈,他们嘴里念的是:“法笠黑压压,法扇摇晃晃,签筒如林立,神玲是雷震”。 开场的咒语念完后,人群中一些女性跳起一种更为夸张的拜神舞。 一些男人念着:“背来柏签筒,揍过樱林谷……”。 另一些男人念着:“作比我一群,走过柏林山。”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这一长串不知道啥意思的经文念完后,坐在枯藤的老者点了点头,向周围人群示意,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拿着一个燃烧着烈火的木棒,朝木桩下草丛堆走去,许多族人跪在泥地里泪流满面,虔诚祈祷着,仪式的高潮终于来临了。 青水冷笑一声,这些土着人的愚蠢做法,让她无言以对。 她无动于衷,冷眼望着这一切。 原来他们是要烧死青水——火祭祖灵。 就在那位大汉即将丢下火棍的一瞬间。青山和包子突然闯了进来。 大家对青云的出现,惊骇莫名。 人群像受惊的鱼儿一样往后退散。青山和包子也感到诧异,只见他俩一直向前,异族人则一直往后退,有的向两边分散,接着又将他们围拢。 这群异族人显然被青云震撼到了,他们有的疑惑有的惊恐有的好奇有的骇异,喧哗声惊诧声议论声此起彼伏,他们交头接耳上下打量,好像见到了怪物或神明一般,难以用语言形容他们的惊恐。 直到摇椅中那位老者咳嗽一声,人群才镇定下来。青云注意到,这位被称为“毕摩”的老者,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 原来,近两年漫长的雨季,同样改变了这里的一切。 不同于岷山深处的氐族人、羌族人或者冉族人等。青云来到的是一个擅长捕捉老虎的部落,他们管自己叫拉祜族。这是一个多神信仰的族群,有太阳崇拜、谷神崇拜、有厄莎崇拜,甚至还有生殖器崇拜。比如他们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睛,也即由女性生殖器崇拜演变而来,但他们称这是人类的天门之所在。 有意思的是,这个部落的人群,普遍都是长寿者。在都广平原,人们只知道灵山十巫是上个纪元存活下来的大巫师,他们长生不死,活了几千岁。 这个族里的人,目前最长寿的是千岁以上的“毕摩”,也就是这个坐在竹篾摇椅里的老者,而大多数人都只有几百岁。奇怪的是,2千年前,上千岁的人比比皆是,可是这几百年来,上千岁的人在大幅减少。有时候一个上万人的大部落,只有不到五六个上千岁的“毕摩”。 令人意外的是,近几十年来,600岁成了一个难以逾越的坎。总而言之,整个地区的寿命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渐渐减短,个人的寿命也就越来越短了。 不过太阳东升西落,春华秋实,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种细微变化无迹可寻,只有活了上千年的毕摩察觉到了这一点。 相比于都广平原那些人来说,这些300-600岁的人,已经算是超高的寿命了。营盘山国王诸葛明,一辈子都在追求长生不死药,假若他得知迷魂凼这边有超过几百岁的人,心里不知作何感想。 青水是在一处溪流边被几个打渔的拉祜族人发现的。当时,她处在昏迷状态,身体浮肿,奄奄一息。 在她苏醒那刻,有几个怪异的人在她身边唧唧哇哇,指手画脚。她听了一会,发现语言不通。 此后被他们抓回了部落。 许多人看到她都畏手畏脚,一些人则怒目而视,更多的人左顾右盼,不知所谓。最后,来了一位被称为毕摩的耄耋老人,她居然会通用语,从老人口中,她了解到这里是迷魂凼的另一头。 青水意外,迷魂凼这边有更原始的人。 经过三天的观察与揣摩,她发现,这个部落对雨季深感恐惧,她同样发现了石头上雕刻了不少流着血的“眼睛”,她以为这是他们的宗教信仰,一种特殊的太阳崇拜。 下雨的时候,他们仰天长叹,凭轩流涕,他们似乎在向诸神祈祷,期待太阳神的早日回归。 而且,缺少星星的天空,就像缺少灵魂的肉体,这让他们虚弱、疲乏,生无所恋。 毕摩跟她简短交流两句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因此,她无法把都广平原的情况跟他们分享。 让她大感意外的是,这边最受尊敬的人居然是母性,此前那位“毕摩”控制着部落里的一切,所有男性分工合作。 他们修缮房屋、打造犁耙、养殖牛羊,种植五谷或是去山里狩猎等,而所有的孩子,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不管男孩女孩一律由族里的人共同扶养,而且这边的人普遍都是长寿,当她听到毕摩娜卡波已经超过千岁时,她惊恐不已。 但是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命运会如此悲惨,才逃离水坑,现在又入了火坑。 这个部落经过三天三夜的激烈争论后,她将要被用来祭奠诸神。整个部落都认为,雨季以来,星星、月亮、太阳全部失去了光泽,将她献给伟大的太阳神,那么人间就一定会重获光明。 青水大吵大闹,竭力解释,可惜,因为语言不通,她的解释苍白无力。 等到她终于接受自己的命运时,她唯一遗憾的就是不知哥哥妹妹弟弟妈妈她们在哪里?她们聚合到一起了吗?弟弟青云和包子还活着吗?皇后西门郡羽依旧逍遥法外还是被绳之以法?父亲青酆大帝知道这一切吗?巫师司马长鸿会不会受到正义的裁决?如果正义得不到伸张,那自己是不是死得太不值得了? 可哪想到,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弟弟青云跑出来了。而且,从周遭来看,这些人为青云和包子的到来,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怖,怎么会这样呢?而那位毕摩,仿佛也苍老了。 毕摩,作为部落里拥有最高道法,沟通神与人类,沟通天与地的代言人,在族内有无可比拟的统治力,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理,她是部落的精神支柱。 从去年开始,毕摩娜卡波就发现了异常,今年惊蛰前后,她夜观天象,发现传说中的雨季真的来了。此后,天地阴阳失调,大地陷入黑暗,黑暗的水神吞噬星空,乌云之中雷神震怒,她根据一则古老预言,开始了长达49天的祈祷。 祈祷完毕后,毕摩告诉大家,将有一位火圣女在深秋时节降临在最高的山峰上。可意外的是,这位圣女不是降临在山巅之上,而是从水里诞生。 青水来了。 预言存在偏差。但毕摩这种仰观天象预知未来的能力依然让族人震惊。尽管不是火圣女,但毕竟来了一位水圣女,谁知道这个姑娘在水里浸泡多久了呢?千年来,拉祜族怕水,他们之中最强大的男人也无法在水里待上两个时辰。 可族人那种矢志不渝的信仰被青云的到来打破了,而且碎得体无完肤。 首先,青水不是从山上来的,这已让族人心神动摇,再而,在这深秋时节,来的不仅仅是一位火圣女,还有一个男孩——青云,和一个看上去憨厚纯朴的哑巴——包子。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曾经扞卫了几百上千年的信仰坍塌了。 而这也就是为何当青云、包子现身后,拉祜族人看上去如此惊恐的原因。 只见青云大叫着:“他是我姐姐青水,请大家放她下来。”他呐喊着、颤动着,他对这些异族人全力解释着,“请相信我,我可以帮助大家,你们听得懂嘛?你们谁懂通用语。”青云试着拉住一个老人的手,但是拉祜族人如受惊的鸟兽一般,向外扩散,都躲开他。 青云哭泣着,差点跪在地上了:“请你们相信我,她不是你们的祭祀品,他是我的姐姐,她叫青水。” 青水看到了弟弟,热泪盈眶,她惊喜弟弟还活着,她凛然道:“青云,青云,你过来,你能活着,我死而无憾。” 最后年迈的毕摩终于妥协了。她吩咐大家将这个少女放下来。 此后十多天,部落从焦躁不安的情绪中逐渐平息下来。 第22章 抉择 昌隆将军、昌大盛带回了大量的羚羊、梅花鹿、野猪、森林狼、黄喉貂和林麝。 可整个300多人的庞大队伍损失了将近一半。 飞将军和莫可明站在瑶光殿的连廊上,他们无言地看着下面的一切,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回城的国王大道上,昌隆将军略显疲惫,其子昌大盛大腿受伤,绑着绷带。大道上,挤满了羸弱的农夫,他们哭天抢地,嚎啕不休,亲人的离去让他们难以承受。 当然,有些人欢呼雀跃,男人们带来了足够的猎物,让他们得以安然度过这个严寒的冬季。不过,这种喜悦很快就戛然而止。国王陛下的乘与旁,将士们阴沉着脸,个个垂头丧气。 国王重伤,危在旦夕。 一个月前,庞大的队伍兵分2路,在岷山深处围猎。此前一切顺利,收获不少,但第15日晚上,突然风雨飘摇,森林里出现了罕见的冰雹,不计其数的动物,如野牛、野猪、狼群、羚羊、山廘等说不上名号的猎物蜂拥而至,所到之处地动山摇,有若山体崩塌。 一些队伍摆开阵势,强拉弓弩展开射杀。但凶兽速度之快,纵使最厉害的弓箭手,也难以收获更多。 国王陛下一声令下:“将这些畜牲赶到山谷,聚拢了再射杀。”大部队组织了有序的队形,他们渐渐将这群野兽赶到了一座山头,就在他们大喜之际,一声震撼天地的虎啸在林中爆炸开来,几乎所有人都猛然一惊。 国王诸葛明纳闷是啥怪兽时,一只有桑树那么高的白色大老虎奔腾而来。 白虎张开血盆大口,简直如同一道闪电,威不可挡。 白虎见到如此多的猎物,兽性大发。 只见它左奔右突,一些野猪被踩进泥里,紧接着,一些士兵和农夫发出哀嚎声,他们在巨虎面前,如蝼蚁一般,不堪一击。 一些农夫发现这是传说中消失了上千年的上古四大神兽之一白虎,待在当场哑口无言,他们跪下来膜拜,双手合十,不断吼叫:“白虎,白虎。” 诸葛明见到白虎凶残无比,赶紧呼叫昌大盛,接着拉开了黄金打造的箭驽,射出了第一支箭簇。 昌大盛横档在国王面前,双眼发懵,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庞大的巨型猛兽。 白虎熟视无睹,不断怒啸,獠牙如钢精,血迹森森,一阵胡乱嘶咬后,朝国王冲来。 诸葛明大叫着:“畜牲敢尔!畜牲敢尔!” 白虎巨大的身躯就像一座大山,势若奔腾的洪水,所向披靡。无数樟树、槐树、水杉树纷纷折断,昌大盛才拔出腰身长剑,就被一棵倾倒的大树绊倒在地上,并被死死压住。 他吼叫道:“保护国王,保护国王陛下。” 诸葛明凛然如天神,他再射出一支箭簇,但他的不自量力让他付出了惨烈代价。 昌隆将军闻讯赶来,白虎已不知去向。只见整片山林断树残枝,杂草紊乱,泥地像被犁耙翻卷过来,一些士兵手足具断,一些士兵脑浆迸裂,一些农夫瘫在地上奄奄一息,到处是叫喊声跟哭吼声。 其画面之惨不忍直视。 其时狂风大作,暴雨倾泻,巨雷轰轰作响,昌隆将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国王找到,他看到国王左腿到臀部处,碎骨森森,已然溃烂,鲜血淋漓,不知死活地倒在地上,他赶紧吩咐士兵将国王抬进乘与里。 接着又听到了儿子昌大盛的呼叫声从一棵大树底下传来,他吓得脸都白了。 天璇殿,一缕安神的麝香在空中弥漫。气氛肃穆压抑,国王躺在奢华的锦帐里,神志不清,一直呓语不断。 昌隆将军立在一旁,说道:“白虎!对的。传说中的白虎,听说非常庞大,像一座山。” 飞将军跟莫克明听着他的解释,愕然不语。雨季来,怪事层出不穷,他们一知半解,一点端倪都没查到。 现在,居然连白虎都出现了。 难道真的是上古神兽之一的白虎吗?白虎可消失了二千年。 飞将军疑惑想着:“波西部落霍本阳酋长,此前说的雨季、双树纪元、死亡阴影、黑龙、太阳五行轮盘等看来并非空穴来风了。”于今,创世神兽出现了,这些怪事和谜团如浆糊一般纠缠在一起,让他感到寸步难行。 他瞅了莫可明一眼,陷入一阵无奈中。而且,遗憾的是,国王撑不住了,这更让他龃龉踌躇。 他知道,国王是他行使一切权力的基础,如果失去了国王,那么他在这里的处境将非常糟糕。这些天里,皇后娘娘和昌隆将军,巫师姬远贤都明里暗里在排斥他。 第三天中午,在天枢宫的玉石会议桌上,巫师姬远贤严肃说道:“情况非常糟糕。按照皇室血脉继承的顺位。第一继承人是诸葛辰公主,如果她愿意,我们可以让她做我们的女王。另外,他还有3个儿子2个女儿,都是皇室血脉。” 飞将军默然不语。 昌隆将军喝过一杯烈酒,凛然说道:“营盘山古城,历史上虽然也有女王存在,但那是在没有男嗣的前提下。我们难道忘记了吗?还有乔一,乔一是男性,他的继承权在辰公主之前。我们可以恢复他的姓氏,按照年龄来看,乔一已经17岁了。” 这时,服侍国王的昌平皇后,正好出来了,可能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鼻子一酸,泪眼婆娑。 乔一就是诸葛泓一,诸葛泓一是昌平皇后的心肝。 年老的首相东方朔叫嚷道:“让国王喝川穹汤。此汤混合着丹参、桂枝、蒲黄等名贵药材,是一种止痛活血的神药。”昌平皇后立马让侍女照做。 透过木门间隙,飞将军看到国王依旧昏迷不醒,三天来,听巫师说,他高烧不退,胡言乱语,内息虚弱,米粒不进。 巫师姬远贤闻言道:“对的。当年那个婴儿,如果现在还活着,应该17岁了。根据律法,他也有继承权。” 东方朔神情漠然,他说道:“是的。乔一的确可以。可问题是人呢?这么多年了,一直杳无音讯,天道无情,谁也保不定。”他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 昌隆将军怒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相信他一定活着。” 接着就是一阵嘈杂的争论,大家各抒己见,有人说诸葛辰可以,有人强调诸葛泓一才是正统皇位的唯一继承人。 飞将军看到各方势力争论不休,他终止了他们的讨论:“国王还没死!请诸位不要妄自揣测,凭空臆断。首先,我相信国王一定会康复,第二,即便天有不测,国王也一定会立下遗嘱。今天的议会结束吧,国王需要休息。” 此后两天,飞将军在天玑殿查阅资料,但他的思绪非常混乱,国王病重,权臣之间勾心斗角的戏码又在悄悄上演,他不胜其烦。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越想安静,却发现越是不可能。 他已经明显感觉到了昌隆将军和昌平皇后站到了一个阵营,他们非常期盼诸葛泓一,也就是乔一的回归,而巫师姬远贤则倾向于诸葛辰,青酆大帝的元妃。 关于继承人,飞将军无法掣肘,他认为只要国王陛下下达遗嘱,不管是谁,他都赞同,可他已经感觉到了各方的暗流涌动。 他喝着浓烈的酒,吩咐莫克明将案头上那三本书递过来。莫克明递上来后,退在了一旁。 这些书是首相大人东方朔送来的。右手边,是一本营盘山皇室家族的族谱,厚厚一本,长达上千页,叫做《天皇诸葛家族史》。 从开国之君诸葛鸿毅开始,一直记录到1岁左右的乔一。当然,里面也有关于诸葛辰公主及其五位子女青山、青水等详细内容。他左手边是一本浩瀚卷轴《五国历史纪年册》和上古三大天书之一的《山海经》。 飞将军才翻越几下,老首相过来了。 东方朔九十八岁了,比国王诸葛明还年长二十多岁,作为王国里唯一的三朝宰相,他效忠过诸葛宇杰和先帝诸葛培郸。 莫克明将酒杯满上,退在飞将军身后,东方朔行动迟缓,左手控制不住的抖动着。 他坐在雕刻着麒麟图案的木椅上,喝过一杯清冽的黄酒后,说道:“飞将军,我听过你的事迹,我欣赏你辉煌的战绩,同样敬佩你的为人,想来,战争是非常残酷的。雄壮的烈马流着鲜红的血,马蹄下是战士们的尸首,”东方朔想象着战争的场面,摩挲着苍老的手,继续感叹道:“旌旗蔽空,硝烟弥漫,白骨漂浮。呜啦啦的,哭喊一片。有些人胜利了,胜利者将得到奖赏,胜利者的名字就像一枚勋章,将永远刻在人们心中。”他一边说着,一边沉吟着,不甚感慨。 飞将军蓦然道:“那些东西其实不值一提。”他知道首相大人话中有话,“我来这里差不多2个月了,但你今天才跟我促膝长谈,想来,这些不是你要讨论的重点。对一个人来说,往过并不重要。” 东方朔不置可否,颔首道:“确实。历史上所有的辉煌都会烟消云散,同样,悲伤也是。” 他沉吟片刻,再直入主题:“在我的生命中,有很多回忆值得一提,就拿战争来说吧,50年前诸葛宇杰国王领导的眉山之战,相信飞将军并不陌生,此战历时3年,最终将眉山城确定为自由城邦,那场大战,死伤惨重,伏尸百万…” 东方朔拿起酒杯,抿了一口,不胜唏嘘,接着道:“30年前,培郸国王跟什邡古城丁胜国王的若水之战,长达5年的腥风血雨,无数战士妻离子散,山河破碎,最终两败俱伤。”说完,他又泯了一口,望着石壁上一盏孤灯,陷入幽思之中。 飞将军恍惚道:“是的,在我童年,我听过杰宇大帝辉煌的战绩,此战是他执政生涯浓墨重彩的一笔,其荣誉足可照耀古今。培郸大帝与丁胜国王的的若水之战,同样诞生了许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让后人热血沸腾。” 东方不等他说完,露出了轻蔑的笑,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个帝王的成就有多高,那么他脚下的尸体就有高。这不值得称道,”东方朔不再拐弯抹角了,“我今天不是跟你谈论过去,过去无法改变,先民常说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我们要把历史当做教训,以此来掌握前进的方向。” 飞将军知道要进入正题了,说道:“愿闻其详。” 东方朔沉吟说道:“领导者决定了战争,他们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咱们刚刚谈论的是看得见的战争,在这宫殿里、庙堂上,还有很多看不见的战争。而看不见的战争,会诞生出拥有绝对权力的领导者,也即真命天子。比如诸葛明国王,当时跟他兄长诸葛锦的权力之争,在朝堂上引发的腥风血雨,至今历历在目。”东方朔停顿了一下,接着掬着三足酒杯,灌了一口,默然不语,似乎沉浸在可怕的回忆中。 这些都是飞将军不太熟悉的事情,因此他听得格外认真。 东方朔继续道:“飞将军,你隐居了多年,我不知道原因,但今天你既然重新回到这个位置上,国王对你委以重任,我相信他的抉择,同样,我知道我也老了。” 飞将军表示:“首相大人,我毫无觊觎之心,请你担待。” 东方朔毫不隐讳地说道:“我相信国王,同样也相信你。可是,国王病危,随时驾鹤,未来,你知道如何抉择吗?” 飞将军遽然而惊,表示一筹莫展。 “国王一死,牵一发而动千钧。朝堂之上又将暗流涌动。”东方朔感叹道,“飞将军,你站在旋涡的正中央,上悬无极之高,下垂不测之渊,我希望你慎重。如今,像你这种具备正义感的人,不多了。” 飞将军呆呆地望着天空,雨丝如帘,想到一些权臣选择诸葛辰一脉,而昌隆将军、昌平皇后等选择乔一,他们的决定举足轻重,这是一个非黑即白毫无周旋异余地的难题,他不知道哪个才是明智的抉择,差不多有半炷香的时间,两人同时陷入沉思之中。 莫可明又将酒杯满上。 东方朔坦然说道:“我跟你说抉择,是因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 飞将军困惑起来,不耐地说道:“可是,你看看这雨,还有上古神兽白虎的出现……” 东方朔打断道:“我年纪老了,年轻的时候我坚信鬼神,但此刻我只信命运。当然,我依然信奉火神、山神还有太阳神,他们赋予人类生活的权利,诸神慈悲,人类将自己改写命运。” 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你不用执着于过去,应该展望的是未来。火神给了人间火种,水神让万物滋长,尽管他们偶尔发怒,但亿万年来,你看看,太阳神总会赐予人类希望。”说完他捶了捶酸痛的颈椎,似有离去之意。 飞将军及时问道:“那你觉得我该站在哪一方呢?” 首相说道:“你不该问我,你该问你的内心。我相信你是一个以大局为重的人,你的双眼能够破开笼罩在天空中的阴云,你的智慧就引导你走向光明的未来。”说完,年迈的老人,佝偻着,消失于昏溟的长廊。 首相大人含糊其辞的表态,让飞将军困惑不解,他不知道具体指的是什么?他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假若国王真的死了,那么到底跟巫师站队呢?还是支持昌平皇后? 诸葛泓一,当年那个流放的婴儿,此刻还活着吗?为何昌隆将军如此看重这个男孩呢? 接着,他打开了书本。 第23章 将计就计 丁兰的离奇消失再一次引起国王丁坤的震怒。魏兵和涂苏哆哆嗦嗦地立在一旁,脸色煞白。 丁坤颐指气使:“十多天前,长公主和那两个奴隶不翼而飞,你们怎么交代的?” 涂苏默然不语,魏兵大将军说道:“已经将玩忽职守的狱卒就地正法。” 国王愤恨道:“过多的解释徒劳无益,我要的是结果和真相,丁兰他到底是怎么在大庭广众下消失的?” 他眸子里闪烁的光如同两道冷箭,让涂苏无地自容。作为平原上最大的情报人员,他又再一次让国王失望。 涂苏试图争辩:“我问过守卫和宫女,以及御膳房伙计,他们都没有看到丁兰太子。其中一个宫女说,太子的门打开了,但没有闭合。” 丁坤诧异,问道:“门开了!没有闭合?” 涂苏回答道:“是的,没有闭合。” 丁坤恼羞成怒:“那人呢?出来了吗?” 涂苏道:“没有,国王陛下。” 丁坤质问道:“既然没出来,那人呢?” 涂苏道:“不见了。” 魏兵说道:“他跟长公主一样,就这样莫名其妙消失了。” 君臣三人不再言语,彼此你望望我,我瞅瞅你,无法想象,一个人怎么可以凭空消失? 丁兰已经离开两天了。那是一个异常安静的深夜,整座宫殿沉寂在雨幕中,尽管城堡里灯光闪烁,但丁兰走得从容又惬意,他带足了金龙币,同样带上了那块腌臜的黑布棍袋。 出了宫殿,他借着青铜神杖一路狂奔,顺便回头瞅了瞅气势磅礴的桂圆桥,他不知道下一次回来是何年何月,这个给他无上荣誉又给他无尽伤害的地方,让他又爱又恨。 跨过最后一座关隘,他全力朝南方走去,使尽了最大力气。 对丁兰来说,再次使用这根权杖,让他冷汗直冒,他隐隐觉得这是一根吸噬人精血的魔力之棒。 这些天,他通过宫殿的铜镜,发现自己颧骨高耸,两眼深陷,两颊瘦削,他意外自己容颜发生着变化。 难怪父亲对他的形象大为失望。 他想到了山谷里那个丑陋的怪客。难道这就是拥有权杖的代价吗? 这次拿起权杖,跟此前的感受差不太多,一会儿似飘在空中,一会儿似深入火海,头脑鼓胀,肠内翻江倒海,无数画面扭曲变形,有时像掉进无尽的深渊,有时像被飓风卷拂到空中,耳朵里全是嘈杂的“嗡嗡”声,世界混乱不堪,他头疼欲裂。 在一个荒无人烟的草地上,他将权杖远远丢了出去。等到神志清醒片刻,他又重新用黑布包裹住,绑在背上。 如果不是青云殇,他应该去往北方而不是南方。越往南人口越稠密,而他的处境也就越危险。他依旧套着那件破烂的披风,脚踏黑色的牛皮高筒套靴,发丝凌乱,下颌虬髯横生,这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游侠。 对于游侠,百姓们见怪不怪。游侠的武器千奇百怪,有环首刀、青钢剑、流星锤、铁枪、月牙铲等等。 等到夜幕降临时,丁兰在一家叫龙门客栈的门口停下了脚步。 整个都广平原都是深紫色的土地,传说紫色土壤蕴含着无数财富。 几千年来,人们趋之若鹜,他们离开岷山和邛崃山,跨过龙门山,然后在大地上不断开垦、深耕,用铁犁翻卷,挖坑撅槽,可是他们发现,地底下没有财富,却长出了大量的黍、粟和大量的小麦、高粱。 因此,平原地区的人们更懂得吃,一个个吃的膘肥身健,吃得大腹便便。 客栈内烟雾缭绕,烛火通明。 一些魁梧的嫖客在走道上扭着臃肿的身躯,一些妓女端着三足尖鼎、瓦罐、阔口钵来去穿梭,不断叫嚷:“高粱酒,精美的高粱酒,有需要吗?客官!” 有武士、剑客、游侠在唾沫横飞,整个大堂酒气熏天,有商人在桌上轻声细语,有投机客在交头接耳,有歌手在大声唱和:“水神,请你可怜可怜天下苍生吧。” 丁兰点了一份火辣辣的牛油大香锅,锅底炭火十足,不一会,奴隶端上来叠满牛肉、驴肉、野猪肉、鹿肉的碟盘,“呼啦啦”的倒进了阔口大平锅里。 倏尔,一股刺鼻的香味在空气中升腾。 丁兰目不斜视,全神贯注的大快朵颐。尽管已是深秋,但借着高粱美酒和牛油火锅里滚烫的肉质,他吃得大汗淋漓。 这是一种久违的感觉,上一次吃得如此酣畅,还是跟乔一、龚寅、肖鼎辉、卫原等六人在巫山脚下时。 但世事无常,他们被恶鬼杀害了,现在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想到恶鬼,他一阵反胃,又一阵恐惧。 看着眼前纷乱的声色犬马世界,那巫山深处就是一种人间炼狱。在欢歌笑语与恐怖阴森的交织中,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正常,他或许是醉了,他不知灌了多少杯酒,他哭丧着:“整个古蜀大陆都会被杀不死的恶魔吞噬。” 正当他借着酒劲,打算将这个消息倾述出来时。他一阵反胃,接着“咳、咳、咳”地呕吐起来,他面红耳赤,一阵悸动,唾沫星子伴着污秽、残渣、肉沫,吐了一地。 好半晌他才振作起来。 一位窈窕身材的妓女迎将上来,她身上披着半透半遮的丝绸,她用一种轻慢的口吻问道:“侠士,今晚需不需要服务。” 丁兰挥了挥手,驱赶了她。 妓女一阵嘲笑,揽住了下一位嫖客。 在右方向的座台上,两名黑衣客,其中一人瞎了一只眼睛,一个鹰钩鼻,一人使流星锤,一人斜挎短柄斧。 鹰钩鼻的男子身形纤瘦,咬着一块肥羊肉,道:“听说,诸葛辰公主离奇失踪,她的五个子女全部死掉了。” 声音尽管细不可闻,但丁兰还是听到了。他竖起耳朵,这个消息让他难以置信。 他知道诸葛辰一家出现了变故,但没想到全死了。 单眼男怒斥道:“不要瞎说,有人传言全部跑掉了呢。消息在乱飞,但是宝墩城里风平浪静,看不出政变的征兆。” 两名男子埋头大喝,不再言语。 其他桌上又有奇侠在鼓噪:“在大西海那边,听说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疯子,在散布谎言,说恶鬼来了,传说中的骷髅人。这不是唬人的把戏嘛!” 接着左邻右舍一阵喧哗叫嚷声。某武士大叫着:“什么怪物?让我来会会。” 一些奇侠表示同样听到了风声:“对的。确实有一个疯子在到处散播谣言,说有怪物出现在大深山,后来附近山民确实看到了三四具尸体,传闻那不是人类所为。而且,奇怪的是,第二天山民再次进山搜查的时候,那些尸体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消息同样让丁兰结舌。 他们说的不就是自己在巫山遇到的怪物嘛?这就纳闷了。当时肖鼎辉和卫原他们5人不是已经死了吗?咋会不见了呢?哪来的疯子呢。 难道是乔一? 他想到了乔一,的确,当时他一个人率先跑了出来,也就是说,乔一还活着! 正当丁兰出神之际,一位束发的奇侠,来到了丁兰的身旁,大咧咧地坐下,问道:“侠士,你从哪里来?请问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你黑色袋子里是什么东西?” 丁兰吓得一惊,嗫嚅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说了,也许他们说的是对的。” 有其他侠客同样凑了过来:“你背包里面是啥?宝剑嘛!可以拿出来瞧瞧吗!”丁兰心情紧张起来。 越来越多人在他耳边七嘴八舌。 丁兰像被摄了魂般,突然站了起来,然后快速地朝屋外跑去。 客栈内所有人面面相觑,不过,对于不速之客的来去匆匆,他们毫无介怀,依旧大吃大喝胡闹起来。 但此前那个鹰钩鼻和独眼男察觉到了丁兰的异常。 丁兰一口气跑了300多米,在一棵大槐树下停了下来,此时夜深人静,周遭黑不溜秋,他才想起自己是来投宿的。 可此时此景是如此尴尬,他不可能再回去。 等到他犹豫不决之时,他发现那两个黑衣人在跟踪他。他当机立断,飞快地奔了起来。 他恼怒自己没有及时去马厩房牵出大青马。现在要回头却是难上加难,两个黑衣人紧跟不舍,丁兰往树林奔去。 猫捉老鼠的游戏上演了。 三人就在树林里来回追逐了一个晚上。又困又乏,两名黑衣人大喊大叫:“嗨,朋友,我们只是看一下。” 丁兰只是不理,这让两人越发觉得布袋里有秘密,他们紧随其后,就像一颗牛皮糖,甩都甩不掉。等到天将破晓时刻,视线逐渐开朗起来,丁兰突然一阵狂奔。 两名黑衣人大叫道:“嗨,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丁兰充耳不闻,连滚带爬,从草丛中滚落到山脚位置,突然两匹大青马从皇后大道奔了过来。 “丁兰是你?” “救命恩人,是你!” 第一声是长公主青云殇的,第二声是达瓦顿珠的。 青云殇和达瓦顿珠,他们从宝墩方向而来。 20天前,青云殇跟丹丘生、达瓦顿珠来到了宝蹲新城。 阔别十几年,当长公主再次踏上故乡的热土时,她被城邦里奢华的宫殿而震撼。 不过,她无心领略建筑之美,她听说诸葛辰毒害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变成了一个植物人,而西门郡羽雷霆大怒,将诸葛辰一家赶尽杀绝。尊崇诸葛氏族的大家族纷纷离开城邦,青云殇察觉到空中充满了杀戮和血腥的味道。 有些民众在大肆叫嚣:“皇后娘娘心狠手辣,将五个孩子全部杀害了。”有些人则叫嚷道:“这种宫廷政变历史上也曾出现过,不过是狗咬狗罢了。” 青云殇看着昏睡中的父亲,百感交集。尽管她知道,她跟他性格南辕北辙,但毕竟血浓于水。在来的路上,她想象着一见面绝对是唇枪舌剑,针锋相对,哪知道现在却是这个局面。 她眼角挂着泪水,突然明白,当曾经的对立者即将奔赴死亡的时候,那些曾看上去不可调和、深入骨髓的恨意都烟消云散了。 她多么希望父亲能够起来,再对她说教啊! “怎么会这样?父亲你醒醒。”她掉下泪来。青云殇在皇后西门郡羽的陪同下,离开了父亲的寝居。 “她就是毒蝎蛇肠,别看她表面温婉娴静,”西门俊羽怒火中烧,同时带着愤恨,她头戴凤凰冠,一根金钗叉在乌黑秀发上,显得雍容华贵,继续道:“多年来,她就积下了怨恨,她得不到你父亲的爱,所以终于下手了。平日对我也是冷言恶语,只想取而代之。” 青云殇抹掉眼中泪花,怒道:“难道你们就这样让她肆意妄为,她的五个小孩呢,全部逃脱了?” 西门俊羽回复道:“她是一条毒蜈蚣,为了实施这个计划,半年前她就做好了周密部署。等我们发现时,她已经离开了宝墩城。我们被她的外表给欺骗了,这么说吧,她就是一只鸵鸟,平素将锋芒收起来,等到时机成熟了,就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青云殇闻言颤抖,她狠狠说道:“人面兽心,我想,诸神一定不会放过这种毫无人性的恶人。看来,虚伪的外表下是邪恶的灵魂,我看错了她。难道你们就这样放过了她?” 西门郡羽脸上火辣辣的痛,说道:“青海率领500将士全力追击,一直到了岷江边上,他们誓死顽抗,最后青水和青云从悬崖跳了下去,绝无生还之可能。” 青云殇内心颤抖了一下,说道:“还有呢?” 西门郡羽眼角闪着凶光,道:“诸葛辰和青山逃到了眉山古城。青玉不见了,不过我们一定会抓到她。” 西门郡羽接着说道:“巫师司马长鸿难道没有想办法救治我的父亲吗?”” 西门郡羽说道:“正在想办法,蚩尤城有世界上最好的药水,我们派出了2艘海船。很快就会回来,你放心好了。”” 青云殇继续问道:“眉山古城可是自由之城,你们有信心将诸葛辰绳之以法吗?” 西门郡羽咬牙切齿道:“自由城邦又如何?宝墩城有自己的法律!我们派去了使者,欧阳城主只要不是利令智昏,那么一定会将诸葛辰和青山放出来。如果他们胆敢包庇犯人,那么就让他们尝尝宝墩城猛犸巨像的厉害。” 青云殇认为自己在这里毫无作用,于是只在城里待了两天。他将飞将军的信交给了巫师司马长鸿,巫师回复说道:“关于雨季的谜团我也是一知半解,你告诉飞将军,我期待跟他见面详谈。” 青云殇离开宝墩城后,丹丘生老前辈说道:“长公主,我要去剑门关。” 原来近段时间,宝墩城里正在加大力度抓捕罪犯,比如偷窃、斗殴、走私等作奸犯科之徒。 按照剑门关跟五大城邦之间的约定,今年宝墩城必须向关上输送奴隶50人以上。 近年来,城内修筑了大量的宫殿,急缺人手,再加上雨水泛滥,奴隶的缺口越来越大,因此,他们这些年,一直对剑门关的信件视而不见。 不过,最近他们又收到了丁义总指挥官的2次乌鸦。想到此前屡屡违约,他们已经无法推诿了。 乌鸦携来的信里说,今年剑门关冬天来的特别早,天气出现了异动。今年关上的守望者防守任务非常艰巨,希望全天下的有志之士,一起守望,共渡难关。 丹丘生此前一直想去关上看看,正好宝墩城将送去50位奴隶,于是打算跟各位押送的军官一起走一趟。 丹丘生说道:“我不一定跟他们同路,但我一直想实现这个心愿。” 长公主青云殇笑着说道:“我从来就不会阻挠一个人追求理想。去吧,帮我也去打探打探关外的情况。” 青云殇跟丹丘生分道扬镳后,迎着泯江溯江而上,她想去芒城看看,因为她一直听说,芒城李文鼎收藏了许多千年人参。这些药材对父亲的病情将大有裨益。 可是没想到,半个月后在这里碰上了丁兰。 独眼男和鹰钩鼻两位跟踪者,看到丁兰来了同伙,快速逃遁。达瓦顿珠借助高头大马,不一会就将他们控制住。 两位黑衣人被掀翻在泥地里。 他们倒在地上,苦苦哀求:“大侠,我们看走了眼,我们有眼无珠。”等到长公主和丁兰走到近前时,两位黑衣人磕头如捣蒜,哭丧道:“我们仅仅只是好奇,并没有别的意思。” 丁兰看到他们摇尾乞怜,训斥道:“说说你们听到的情况。” 两位黑衣人将最近听到的风言风语全部说了出来。 青云殇越听越迷茫。 首先诸葛辰下毒陷害青酆大帝没错,但是诸葛辰几位子女的处境问题,却有出入。在城邦时,西门郡羽可没有说,他们已经抓到了青罗,而民间的版本却明显的不同。 青云殇细细回想着这两天在宝墩城的一切。她越想越后怕,西门郡羽的眼神中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她似乎在隐藏什么。可她情感的表露和说话时的神态又是如此自然,根本不像是在伪装。可是,她越是推心置腹,也就越代表内心有鬼。 青云殇怒道:“我要回去,再听听西门郡羽的说法。” 她印象中,诸葛辰不嗔不怒,娴静端庄,反倒是郡羽皇后锱铢必较。 丁兰拉扯道:“冷静,冷静。这其中必定有更为复杂的原因。” 青云殇心烦意乱,将怒火宣泄在了两位黑衣人身上,道:“你们两个不准做这些偷鸡摸狗之事,以后必须行侠仗义,一定要做到问心无愧。” 两人埋头忏悔:“一定一定,咱们一定会洗心革面。”接着夹着尾巴跑了。 丁兰听青云殇讲述了全过程,分析道:“我劝你不要急着回宝墩新城。我父亲丁坤已经在厉兵秣马,平原上即将迎来战争。然后你急着回宝墩新城,也必然引起西门郡羽的怀疑。” 达瓦顿珠强调道:“我觉得咱们不能凭空猜测,得先找到证据,如果刚刚两位黑衣人说的是对的。那倚仗长公主的威慑力,郡羽皇后一定会率先发动进攻,长公主回去只会是自投罗网。” 青云殇惊出一身冷汗,她想到西门俊羽那冷峻的神色,心里发怵。 的确,她已多年没回过宝墩城了,她虽然是青酆大帝的长女,可世人都知道他们父女不合,她在城邦没有拥护者。 再说,这两天里,她感觉到各大贵族对皇后唯命是从,巫师跟她一起控制着整个朝堂。 没有实际证据能证明是西门郡羽下的毒手。她回去只会是自取其辱,而诸葛辰或许真是畏罪潜逃了……到底真相如何呢? 此刻,她脑壳里乱成了一锅粥。 于今,进退两难。 丁兰喵到长公主眉头上的疑云,于是说道:“要我说,咱们可以试着去找青玉。这些天我听游侠说,龙泉山出现了一位少女的身影。” 青云殇茅塞顿开,说道:“青玉去龙泉山干嘛?” 丁兰回道:“谁知道呢?那个女孩也不一定是青玉,我也是道听途说。” 青云殇到这时才意外他居然又跑出来了。问道:“你呢?怎么锦衣玉食不好好享受,偏要跑出来风餐露宿?” 丁兰一时语塞,他摸着头皮。 青云殇说道:“丁兰,谢谢你,你让我明白世界上的事情远比眼前所见到的要复杂。也许,按照我的脾气,我一定会跑回去找西门郡羽问个明白,但是有你在,却让我避免了危险情况的出现。” 丁兰谦逊道:“我这只是猜测,谁也没见到具体的经过,大家都在人云亦云。现在,诸葛辰跟青山去了眉山古城,就让皇后跟她鹬蚌相争得了,说不定最后的渔翁就是你。” 青云殇脸上绽放着笑意,他猜到了丁兰话中的意思。 现在丈夫王雄死了,她在营盘山的处境非常尴尬,然后宝墩城被西门郡羽控制,父亲青酆一旦离世,那么自己在宝墩城也没有立足之地。 作为一名遗孀,哪里才有安身之地呢? 青云殇坦然说道:“我现在没有更多想法,反正静观其变吧。我相信,诸葛辰、青山跟西门郡羽、司马长鸿一定会上演一场大戏。” 丁兰苦笑着,他认为只要父亲掺和进来,那么这出戏必定会愈演愈烈,于是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呢?” 青云殇:“芒城李文鼎家族。” 第24章 穷途末路 蚕丛到营盘山古城时,马良、马竞两兄弟一直在欢呼,似乎被收入飞将军麾下已是铁板钉钉。 细雨斜风,天上飘来一朵灰色的云,转眼已是深秋,一丝冷风闯进蚕丛的胸膛,他第一次感受到秋日的冷意。 他将灰色披风拢得紧紧的,双臂合抱于胸前,说道:“去年这个时候,我们还去白水江游泳了。不曾想,今年气温如此之低。” 马良、马竞两人纷纷大叫着:“今年冬天依然可以。只要咋们找到了安身立命的营生,那么就可以一起去岷江河里冬泳。” 正说着,他们就来到了古城正中央的国王大道上,从这个位置,可以看到辉煌绝伦的狮子王绝壁上,垂下来许多白色的缟素和招魂幡布,而城内也一片萧索,正纳闷着,有群众告诉他们,国王陛下10天前驾崩了。 蚕丛三人面面相觑,伟大的国王不知何故死了?现在可没有战争发生。 让他们意外的是,有群众鼓噪,一位将军因“叛国罪”锒铛入狱,午时在刑法广场执行死刑。 蚕丛听到这个消息首先吓得一惊。他顾不上肚中的饥饿,随着大流,一同往刑法广场奔去。 飞将军是由昌平皇后、昌隆将军等内阁大臣定罪的。 10天前。 飞将军了解到,好友王雄将军此前也查看了《天皇诸葛家族族谱》,而首相大人那个晚上跟他说了一通后,他揣测王雄的死或许跟这本族谱有关。 难道王雄是碰触到了里面的禁忌才死得如此之快吗? 果不其然,在他查看诸葛泓一的资料时,在对其形貌特征的描述中,他发现了这一页格外粗糙,似乎比别的页面翻越得更频繁,而且有三个字格外显眼,仿佛要从书中跳出来。 这三个字就是“单眼皮”。 飞将军接着又查看了诸葛辰的形貌特征描述,发现她跟国王陛下一样,都是“双眼皮”。 莫克明判断道;“国王陛下的子嗣,都是双眼皮才对。” 飞将军看着莫先生,眼神带着疑问,又好像在回答自己一般:“也就是说,诸葛泓一不是国王的亲生儿子。” 这段时间里,昌隆将军和昌平皇后,一直竭力推举诸葛泓一登上王位,而不管是昌隆还是昌平都是单眼皮。 想到此,飞将军惊出一身冷汗。 他连续喝下了三杯浓烈的高粱酒,才将心里的惊讶给压下去。 至此,藏在宫中十几年的那个谜团终于解开了,而王雄将军定然是被这个秘密给害死了。 飞将军气血翻涌,难怪当年国王执意要将诸葛泓一贬斥到遥远的米仓山,然后赐予一个低贱的姓氏。难怪这些年他要求自己将乔一找回来,找回来的目的就是要将其杀掉,以免出现今日的局面。 前后验证,飞将军总是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不知道是立马给王雄将军伸张正义呢?还是再忍一忍,跟巫师和首相协商好,积蓄足够的力量,再一举扳倒昌隆将军和昌平皇后。 可是,首相大人为何要将这么明显的证据告诉他呢?他一定知道这件事才对! 他到底是要自己做出何种抉择呢?他的寓意是什么?他想要自己怎么做? 就在飞将军陷入困惑之际,昌隆将军和昌平皇后,同时到达了瑶光殿。他们说道:“国王陛下最后要见你。” 飞将军惊出一身冷汗,他无言地扫视了一眼昌隆将军,接着就往天璇宫奔去。莫克明紧随其后,大概因为走得太过于仓促,昌隆、昌平两人同时撇到了飞将军无意留在案板上那本书,他俩对望一眼,眼中闪现出“杀无赦”的凶光。 而意外的是,国王陛下在飞将军探望之后就驾崩了。 国王陛下因巨大的伤痛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他巍颤颤地望着飞将军,大概只有他值得信任了,他急不可耐,黄色的药水从他嘴角流了出来,飞将军蹲在床边,说道:“您先休息一下,不要急。” 诸葛明国王挣扎着,颤抖着,更多的药水倾吐出来。一些话似乎要说出口,但是他无力倾吐,他指了指桌上的本子。 飞将军知道他要立遗嘱了,于是将笔送到了他手里,国王捻住羽毛笔,全身抖动,手指也跟着颤抖,飞将军将白纸垫上,可惜,国王陛下再也没有力气写出一个字了,他仅仅在白纸上划了一横,就闭上了眼睛。 这一笔在宫殿内引起了巨大震动。 有权臣说:“这是‘青’字的第一笔,国王的意思很明确,如果诸葛辰不愿意登上麒麟宝座,那么她的儿子青山可以。” 另有权臣说:“这明显是‘乔’字的第一笔。如果国王陛下想要诸葛辰登顶,那么就不是一笔,而是一点。” 因为昌平皇后和昌隆将军一口咬定这是‘乔’字的第一笔,因此,整个朝堂,几乎都倾向于乔一为国王指定的正统继承人。 其实,权贵们只想跟强者站队罢了。 一时间,昌隆将军和昌平皇后心满意足,但两人不露形迹。 飞将军对这场闹剧莫可名状,直到7天后,国王陛下已经入土为安了,他依旧处在恍惚之中。而且,他明显感觉到,国王死后,他在这里的处境更加尴尬了,为此,他去找了首相大人东方朔,他说道:“这全部都错了。” 年迈的老人劝诫道:“接下来,你所走的每一步都要慎重。君子藏器一身,是时务者为俊杰。”对此,飞将军无言以对。 拓跋牧野同样在吹耳边风:“山体崩塌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躲藏。没有一个人可以在俗世洪流中独善其身。” 国王的葬礼完毕一天之后,昌平皇后昭告天下:“谁将诸葛泓一带回营盘山,那么封万户侯,授将军印。”其他奖赏自不必细说。 飞将军知道,这显然违背了王国的意愿,但他百口莫辩。 而且,他被排斥力。 眼看营盘山即将陷入黑暗之中,飞将军知道自己责无旁贷,他明白诸葛明国王对他寄予着厚望。 再说,出于正义和良心,他决不允许昌平皇后和昌隆将军掌控诸葛家族的国祚。也就在第二天清晨,他带领国王陛下此前赐予的20位御前侍卫,闯进了昌平皇后的居所天枢殿。 昌平皇后似乎知道飞将军一定会到来,也猜到他要说什么,她含蓄说道:“飞将军,我知道你为人正直,凡事秉公无私,人人称你为正人君子,这些天来,我看到了你的付出,对你也越发钦佩。这座城邦失去了一位人人爱戴的国王,此刻,正是用人之际,你作为下一任首相大人的最佳人选,我希望你放下成见,咋们携手开创美好未来。” 飞将军愤恨一声,对他和昌隆将军的做出的那些禽兽行为嗤之以鼻,他说道:“皇后娘娘,先民说,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祸。请你适可而止,别再为虎作伥了。我想,王雄将军的死,也是由你和昌隆将军一手操作的。你现在认罪吧。” 昌平皇后冷笑一声,不置可否,她显得优雅从容,似乎根本不当回事,她讥笑道:“王雄将军?”她轻描淡写,接着说道:“前车之鉴,后事之师。飞将军,我希望你能够认清现实。历史正走在正确的轨道上,请你不要螳臂当车。” 这话已经很赤裸裸了。 昌平皇后承认了此前的所作为做。不过,她有恃无恐。 飞将军也拿出了自己的态度,怒道:“我要是你,趁乔一还没有找到,立马修改国王陛下的遗嘱,将诸葛辰设为下一任国王继承人。第二,没收昌隆将军一切封地,将他贬为庶人。第三,立马给王雄将军平反,恢复他的名誉。第四,从此不要再插手诸葛皇族内部的事物,安安分分过好你的后半辈子。” 昌平皇后冷笑一声。 接着,屏风后一个非常干冷的声音传过来:“飞将军,你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我原本以为咋们能做朋友,这么多年来,我敬你是条汉子,可你不识抬举,一而再再而三地将我的好意推向对立面,这可怪不得我。” 飞将军注视着昌平皇后,又瞅了瞅昌隆将军,说道:“我不会与禽兽不如的人为伍,那是对我的羞辱。昌隆将军,请你不要再将你的名字与我相提并论,我没有你这个朋友。” 昌隆将军闻言震怒,他大手一挥:“敬酒不吃吃罚酒。于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已经铁定了心,要飞将军死。 只见屋外的广场上,“乒乒乓乓”一阵激烈地打斗声,飞将军直属的20位御前侍卫,死的死伤的伤。 昌大盛率领的100位铁卫,个个全套铠甲,威风八面。 昌隆将军将酒杯递给昌平皇后,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 两人举杯畅饮。 飞将军跟莫克明见到战士们惨死,气恼以极,他没想到自己成了瓮中之鳖,紧急冲了出去。此时,巫师姬远贤来了,情报总管拓跋牧野来了。 飞将军看到20位将士倒在地上,怒道:“这就是你们追求的正义与公平吗?” 100位铁卫将飞将军围在中央,昌大盛雷厉风行,抽取钢刀,怒叫道:“行。飞将军,我尊重你的晓勇。来吧,我跟你单打独斗,只要你胜得过我手上的剑,我就放你下去。” 莫可明退守在一旁,他为飞将军暗暗着急。 昌大盛摆开阵势,嘲讽道:“15年前,你是许多人追逐的目标。今天,我要告诉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老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飞将军拔出英雄剑,说道:“很好,看来,虎父无犬子,来吧。让我看看你从你父亲身上学到多少。” 昌大盛观摩着飞将军举剑的姿势,察觉到他剑术不凡,谦虚说道:“小子斗胆向你挑战。看招!” 飞将军迎头而上。 接着两人缠斗在了一起。 昌隆将军紧紧盯着场中状态,他对飞将军这种孤傲不屑一顾。在他人生信条中,这种孤勇从来就不值得歌颂。 昌大盛率先出击,他左腿前探,双手舞出一个进攻剑花,左臂横斜,一招“飞龙出海”,飞将军见来势凶猛,左腿后蹬,右手使出一个“蝎子摆尾”,将他攻势瓦解。两人在空中一进一退,飞将军右脚一踢,向空中飞跃,举臂回搠,紧急回了一剑,昌大盛到底年轻,身体韧劲十足,如蛟龙一般,向后闪烁,紧接着一个大回旋,横剑抵挡,连砍三刀。 飞将军久经沙场,见过无数大场面,战斗经验丰富至极,不管对方使出何种招式,他都能一一化解。 双方你来我往,战得旗鼓相当。 昌大盛一个大意,飞将军见势急攻,昌大盛斜身侧过,飞将军不等招式用老,左肘向前横戳,击在对方脸上,后者嘴角鲜血直流。 昌隆将军脸皮跳动一下。 莫克明知道后面形势对飞将军极为不利,于是赶紧跑了,他想去找首相大人东方朔。 飞将军看着手中的英雄剑,说道:“小子,怎样?我这英雄剑可从来不斩无名之辈。” 昌大盛大怒,抹掉血迹,一阵急攻,如狂风暴雨,他不断大吼着:“嗨,刚刚大意了,接下来看看我的绝招吧。” 老话说,姜还是老的辣,飞将军英雄剑本就是天下少有的神兵利器,昌大盛的麒麟宝剑虽然属于兵器中的上乘,但是跟英雄剑比起来,还是落得下方,随着兵戈交激声不断响起,麒麟剑出现许多钝口。 飞将军大喝一声,一剑将麒麟宝剑砍断,正准备给昌大盛以颜色看看,这时,一支箭簇“簌”地一声,破空而来。 飞将军“啊”的一声,倒在地上,他的左腿膝盖位置中了一箭。顷刻间,鲜血直流。 昌大盛飞身一脚,将飞将军踢倒。他仰天怒道:“是谁在偷袭他?我要跟他公平决战一场!” 昌隆将军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严肃道:“这个世间从来就没有公平可言。获得胜利的方式有千百万种,你们的表演到此结束了,将他铐上吧,现在就地处决他。这个世界再也没有飞将军了。” 飞将军知道自己末路到了,说道:“昌隆将军,你别期望只手遮天,正义迟早会来临。太阳的光辉,将驱散所有的邪恶。” 昌隆将军不屑地说道:“那就等到哪天再说吧。战剑和长矛,才是真理所在。飞将军,你输了,我赢了,我现在要告诉你,输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昌大盛凛然站在一旁,他看着父亲,顿觉到他的形象是如此伟岸。 等到莫克明找到首相大人东方朔时,昌大盛已经将飞将军押送到了刑法广场。 此时,柱子顶端王雄将军的头颅已面目全非,乌鸦吸食了他的脑浆,只留下森森白骨。 飞将军看着好友的头颅,想着:“难道这就是自己的下场?” 等到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时,广场上人山人海,所有人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似乎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罪人。 的确,飞将军是这座城邦的罪人。 无数居民疯狂而来,他们骂声咧咧:“叛国者,你是历史的罪人。”有愚昧的民众叫嚷道:“弑君者,是你杀死了国王。请将他的头颅插到这个杆子上吧。”另有一些衣衫褴褛的妇人,叫嚣道:“他惹怒了众神,不然这洪水早就停止了。如今山河破碎,大河决堤,都是他的错。” 接着又爆发了一阵激烈的喧哗声。昌平皇后和昌隆将军,巫师姬远贤来了,民众对他们歌功颂德,阿谀奉承,说他们是抓住叛徒的功臣。说有他们在,这座城邦必将昌隆鼎盛。 许多权臣兴高采烈,因为只要飞将军去了,那么他们将高枕无忧,只有少数为飞将军人品折服的大家族低下了头颅,他们只能沉默,因为他们知道,抵抗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的,在这个时候强出头徒劳无益。 更多人则作壁上观,他们明白,民众的口水会将所有的真相淹没。 飞将军仰天无语。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他遗憾未能解决这个雨季带来的麻烦。 按照上个纪元的经验,人间必须出现一位像大禹那样的圣人。能够联合五大王国所有力量,消除彼此间的隔阂与摩擦。如果依旧像现在一样一盘散沙,那么最终只能自取灭亡,而人间必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看着愚昧的群众,觉得滑稽透顶。 蚕丛跟马竞和马良赶到刑法广场时,已是人满为患,他们三个挣扎着,推开拥挤不堪人群,周遭躁动不安,无数人愤怒,有人吐口水,有人将鸡蛋和泔水砸向飞将军,有人甚至拿来了石头。 蚕丛和马竞、马良阻挡他们:“他是好人,你们不能这么对待他。” 只见昌隆将军、昌大盛父子,战甲鲜明,他们傲睨得志,对民众的反应非常满意,昌平皇后雍容华贵,她站在最上首,周围围满了御前铁卫,侍卫们的银盔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莫克明一直在跟首相大人争辩着,首相大人让侍卫推开了莫克明。 大概,莫先生希望东方朔能够帮飞将军求情,但是首相表示无能为力。 年迈的老人目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对于他来说,他的初衷是倾向于飞将军的。 飞将军在五国之间巨大的号召力,在国王没有最终确立的提前下,其实很有一番作为。可现在,一腔孤勇最终吞下了恶果,舆论的导向也天翻地覆,他跟王雄一样,必死无疑。 东方朔瞅了瞅昌平皇后和昌隆将军。他明白,在权利的游戏中,只有你死我活,从来没有和谐相处。然后他又瞥了瞥被按压在地上的飞将军,看来,这位将军被他的正义和无私、刚毅与果敢冲昏了头脑,他该隐忍下去的。 “君子藏器于身”,“忍受耻辱是成功的必备条件”这些道理人人都懂,不过,这一切都晚了。他记得一位智者说过:“一个能够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将军,在朝堂之上,很难有所作为。”飞将军身上发生的一切,验证了这条真理。 东方朔作为三朝元老,几十年来,之所以能在大风大浪中屹立不倒,完全在于他敏锐地嗅觉。 无法做到绝对安全时,他完全没必要跟着一起陨落,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什么叫智者,智者就是能因势利导,因时制宜。 因此,当他看到莫克明一直在苦苦哀求自己,说他不能为了自己的羽翼而明哲保身时。他直接推开了他,并说道:“只有坚持到最后,才有最终的胜利者,很遗憾,飞将军出局了。” 昌隆将军看到人气达到了最高潮,做出了最终的判决:“黄天在上,国王神威,此人结党营私,篡改遗书,亵渎神灵,罪不容诛。根据国家法律,只有砍下他的头,才能消除他的罪孽,立刻执行。” 民众听闻立刻执行。整个广场顿时喧腾起来,议论声此起披伏,有人觉得处罚太过严重,有人则鼓掌喝彩,更多的人是抱着一种看客心态。 “砍头大罪”是一种比较少见的惩罚,不过,这将成为未来一段时间的谈资。再说,雨季增加民间的愤怒,他们急需一场狂欢,以此来麻痹自己。 “血祭诸神!”一时间,鼓噪喧天,万众欢腾。 蚕丛、马竞和马良三人从人群中挣扎出来,他们大喊大叫:“他是一个好人,他是一个正义之人。”他们三人的呼喊声微不足道,他们很快就被淹没在人群之中。昌隆将军、昌大盛见到是飞将军的儿子蚕丛,颇感意外,昌隆将军眨了一下眼睛,几十位全副盔甲的御前侍卫,手持钢刀,打算将这帮刁民就地处决。 飞将军同样看到了这一切,他对昌隆将军吼叫道:“昌隆将军,他们三个小孩跟这些无关,请你放过他们。”接着,他紧紧盯着蚕丛。 昌隆将军冷哼一声,讥笑道:“飞将军,请你注意你的言辞,于今,你在下面,我在上面。这里我说了算,他们破坏了国王的法律。” 跟这种毫无荣誉感的人争辩,简直浪费口舌。飞将军看了一眼莫克明,只有这位挚友,才知道他的心意。 莫克明心领神会。 飞将军看着蚕丛,他似乎想告诉他,做人一定要问心无愧,顶天立地。不惧生,不畏死,扞卫人间道义。 蚕丛看到了父亲眼中的刚毅,但也看到了背后的侩子手,手起刀落。 这一刀,干脆利落,飞将军的头颅,从行刑的高台之上掉落下来,掉在黑色的污泥之中,发出“砰”地一声沉闷的响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尖叫,许多人被那颗头颅吓得连连后退。 蚕丛突然一阵晕眩。 他没想到,父亲就这样死了。不曾想,几个月不见,两人从此阴阳相隔。 可是,天道无情,他根本没时间伤痛。营盘山的侍卫凶神恶煞,抽取钢剑,对蚕丛三人一阵砍杀。 蚕丛蹲在地上,向后滚落,马良和马竞两兄弟向前招架,可是,御前侍卫穿着铠甲,守护严密,蚕丛三人节节败退。马良怒叫一声,为了保护马竞,身后露出一个致命的漏洞,一把长刀砍将下来,马良当场殒命。 马竞嚎叫一声,痛苦地倒在地上,难以承受这个巨大的打击。 这一路来,他们三个对未来抱着巨大的信心,哪知道,这才第一天,首先看到飞将军的头被砍下来,现在马良居然也跟着死去。 马竞挣扎一下,展开疯狂砍杀,蚕丛爆喝一声,想要为父亲和马良报仇。 昌隆将军眼睛眨巴一下,昌大盛出得阵来。 昌大盛此前被飞将军羞辱,此刻想从蚕丛身上讨回一点颜面,他叫嚷道:“都闪开,让我来。” 昌隆将军叫嚷道:“这三个小伙子是三大部落的人。这些人百年来,一直不服从营盘山的统治,今天一并处决了。”人群一阵骚动。 其实,在昌隆将军看来,飞将军的死意味着跟波西部落、马良坪、沙乌都三大部落彻底决裂。 百年来,这三个部落就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他的肉里,这些年,诸葛明王国昏聩无能,精力也大不如前,对三大部落也不管不顾,昌隆将军一直在隐忍,现在,国王已梦,飞将军已死,朝堂之上,再也没有人对他指手画脚了。 他认为,大展拳脚的时候到了。 此前青云殇和王小小,还躲在波西部落。等城邦里的事情全部处理完后,征服三大部落的事项将会在御前会议上重新提出来,届时,青云殇和王小小自然是手到擒来。 只要政征服了三大部落,那岷山地区就完成了真正的统一。未来,昌隆将军的名字一定会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正当他畅想万丈雄心之际,蚕丛一声爆喝,将他从幻想中惊醒过来。只见一名士兵被蚕丛砍翻在地上,蚕丛浑身是血,杀红了眼,昌隆将军愤恨一声,昌大盛大怒,摆开阵势,抽取一柄新的麒麟将军剑,使出雷霆之力,往蚕丛身上招呼。 马竞抵挡不住,蚕丛想着,马良已经死了,必须护住他的周全,于是他一边抵挡一边守护,在昌大盛的钢剑下,捉襟见肘。 情况危机万分,蚕丛和马竞狼狈不堪,陷入死战,昌大盛只想取这两个低贱的人的狗命,他双手上举,一剑刺下,眼看马竞即将死于非命,蚕丛负伤救治不及,这时莫克明冲进了战区,他两手护住两位年轻人,吼叫道:“咋们去剑门关!咋们去剑门关!” 昌大盛停下了手中的剑,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莫克明望着首相大人东方朔。 年迈的老人怔怔不语。 昌隆将军两道眼神如同最锋利的尖刀,恶狠狠地看着蚕丛。 所有人都在等首相大人的答复。 莫克明看到全场陷入沉默,继续怒叫道:“我们自愿去剑门关,我们马上去剑门关。”蚕丛和马竞莫名其妙。 昌平皇后跟昌隆将军交头接耳。用了好长一段时间,东方朔点头道:“皇后娘娘,我们已经三年没有给剑门关输送奴隶了。我看,他们的要求非常合理。” 莫克明紧张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只有他知道,近段时间,飞将军一直在跟东方朔商量奴隶的事,剑门关丁总指挥官最近送来了2次乌鸦,信里强调今年五大城邦必须重视这件事情。 昌平皇后自然知道。营盘山有几年未履行合约了。她点了点头,说道:“同意他们的请求。” 昌隆将军冷笑一声:“立刻将他们押送到剑门关。”在他看来,去剑门关跟就地处决是一回事。 昌大盛兴趣寥寥的退在一边。 首相大人最后叫嚷道:“将他们扣起来,送去剑门关。” 莫克明沉吟着,呼出一口气。可蚕丛跟马竞像两头倔强的疯牛一般,奋力挣扎,虽然他们被死死压在泥地里,但是依然不服气。 两人不断谩骂着,昌大盛恼羞成怒,他迈开大步,直冲过来,一个肘击,将他们一一击晕。怒道:“饶了你们的狗命,还想得寸进尺吗?” 突然,整个天幕暗沉了下来,太阳失去了光泽,头顶乌云密布,接着闪电和雷声响彻云霄,雷神震怒。 刑法广场上的人群,他们仰着脖子惊恐地望着天空,颤颤巍巍,不一会,斗大的雨滴从天而降,人们抱头鼠窜,其时狂风肆虐,麒麟旗帜和斗篷被吹得七零八落,飞将军的头颅在雨水中睁开大眼,他无言地看着这一切。 恐惧笼罩天空,所有皇族和权贵被雷神震撼,他们惊讶地盯着乌云和闪电,昌隆将军叫嚷道:“赶紧护送皇后娘娘回宫。” 一时间,刑法广场一片骚乱,御前侍卫簇拥着贵族,匆匆离开。一些懦弱的子民跪在地上,嚎叫:“诸神在发怒了,黑暗将吞噬整个人间。 这场大雨足足下了3天,大水漫灌到街道上,涌进了农民的房屋中,整座城池似乎即将陷入一片汪洋,就在大家绝望之际,居然天晴了。 连续七八天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一滴雨。 开始,民众认为水神要毁天灭地,不曾想,山神又回来了。大家一时惊慌一时欢呼,在痛苦与欢乐中徘徊。 第9天,细雨又淅沥了。 等蚕丛醒来的时候,囚车已经行驶在国王大道上了。营盘山的囚车是用巨大原木打造,长六七尺,宽两三尺,枞树坚硬无比,囚车扎实稳固,上面铺着一块油布,用以阻挡风雨,蚕丛注意到囚车里挤满了五六名大汉,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充塞鼻端,而这样的囚车差不多十辆。 在囚车前方,木缘上连着一根绳索,一匹大黑马在前方拉扯,驽马上坐着营盘山士兵。麒麟旗帜在风雨中招展,这支队伍十分打眼,浩浩荡荡,一直向剑门关驶去。 这是近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奴隶输送。 马竞和莫克明两人依然熟睡着,蚕丛心中一阵颤动。 十多年来。父亲的淳淳教诲涌历历在目。哪知道第一次出来历练,居然发生这么多悲惨的事。小小昏迷了,而且听莫克明先生说,小小很可能是他的妹妹。 可是,不管小小是谁,她总归是昏迷了。 更让他气愤的事,父亲死了,马良也死了。父亲的眼神透出刚毅,他死之前是伟大的,而马良的死却是如此卑微,就像树上滑落的一片黄叶落入水中,无声无息,一点涟漪也无。 马竞该如何面对未来生活啊?而他们的心愿是如此简单,简单到只想谋求一份差事罢了。小小咋办呢?妈妈青云殇离开了,父亲王雄死了,而她如果得不到救治,应该也…应该。蚕丛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 本来他以为自己能帮她,可是听莫克明先生说,以奴隶身份进入剑门关者,永无翻身之日。 这是千百年来,守望者跟古蜀五国立下的规矩。只有得到国王的赦免,才能重返自由之身。不过,这几百年来,没有一个人得到过赦免。 剑门关,古蜀大地北境门户。此地崇山峻岭,高不可攀,一座座山峰像一根根尖刺直插云霄,其中最雄壮最宏伟的就是剑门山,剑门山是由东西走向的两座大山组成,东侧是大剑山,西侧是小剑山,两座山体在剑阁双峰对峙,形成一个只有十丈宽的关卡,因此被世人称为剑门关。 几千年来,此关有着“剑门天下雄”的盛誉。假若从万里高空上看,大、小剑山就像一条长廊一样,横亘在古蜀大地的最北方,如一个横卧的巨人,守护着这片大地。 有才情的歌手常常唱和:“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形容此地气势雄浑,磅礴壮观,占尽地利,易守难攻。 又有歌手形容:”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陨血,杀人如麻。”则是诉说此关卡亿万年来,是战争多发之地,不详之地。 整个剑门山脉作为北境的防护,连绵万里之遥,但通常意义上,现在的剑门关指的是剑阁这里的关卡,此关卡以南一千里,最大的城邦是什邡古国。 万里长廊上像此类的关卡,设有大小十几个。 古蜀先民们经过无数代人的前赴后继,开垦拓荒,牺牲几百万人的性命,在绝壁上,用巨大的粱木铸就栈道,将十几座关卡相连。 大圣纪元后,整整二千年来,因无战事,许多关卡都已荒废,而且,栈道也因年久失修,缺少足够的人员维护,许多已经断裂。 亘古如斯的太平,让古蜀大地的人们,忘记了这个宏伟的长廊的重要性,近百年来,民众认为,被发配到剑门关,是一个人一生中最大的耻辱,除了被打上贱民的标签不说,如果有谁自愿去剑门关,那么就是一种懦夫的表现了。 按照规定,古蜀大陆五大王国以及各地区大贵族等,每年都要按时向剑门关输送奴隶和叛国者、偷窃犯、强奸犯等违法乱纪之徒。可惜,近些年,许多人将这条规定遗忘了。 总之,只要被送上关卡,他们余生将如蝼蚁一般,在虚无中度过,他们的名字无人铭记,他们的唯一职责就是守护整个古蜀大陆,他们将用一辈子忏悔来洗涤他们的罪恶。 有一些歌者总结得好:“这些人仅存下一副躯壳,在世上苟延残喘,如孤魂野鬼般在长廊上游荡。” 自然,古蜀大陆东境守护瞿塘关也是一样。 马竞醒来后一直在叫嚷:“我不是懦夫。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我要战斗都最后一刻,流干最后一滴血。” 蚕丛此前不太了解,但现在已经知道了,他沉默不语。 一路上,莫克明一直在劝说他们。“不用气馁,你们至少命还在。来日方长,绝境长廊上,可以找到自己的归宿。” 马竞怒道:“我兄弟死了。做这些徒劳无益,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士可杀不可辱,我一定要讨回公道。马竞咬牙切齿,欲罢不能…” 莫克明作出闭嘴的手势。前方高大马上的士兵不时回头。手拿皮鞭,让他们安静:“卑贱的奴隶,闭嘴,如果不是关上缺少人手,那么我现在可要废了你们的手足。”接着一阵讽刺、嘲笑。 蚕丛将马竞的头压了下来。 莫克明再一次强调道:“冲动是魔鬼,人类每一次热血沸腾带来的除了悔恨便是伤痛,只有足够的理智,才能在心灵深处觅到一方净土,一个真正强者,从来不是复仇或者战胜别人,而是战胜自己。” 蚕丛又说了小小的情况:“小小咋办呢?我欠她一条命。如果她得不到救治,很可能…”他哽咽着。 莫克明说道:“天命难违,有些东西尽人事听天命就好,人生最珍贵的不是那些‘得不到’或者‘’已失去’,而是现在,是此刻,把握现在,未来就有无限可能。” 蚕丛望着身后延绵的群山,一抹夕阳将天际渲染成一片橙黄,近处水面上闪着千万鳞光,闪得他的眼睛一阵刺痛,他的脑袋开始眩晕,对于莫克明先生的话,他隐约听懂了,又似是而非。 此时,他只知道距离小小越来越远了。他希望霍光能够让她苏醒过来。 马竞低泣的哽咽声,让前路显得是如此的凄凉。 第25章 乔一 青玉躲在一个大石壁下。突然狂风携着风沙遮天蔽日,让人睁不开眼,本来她一个人沿着河堤一路向东穿越龙泉山脉。 两岸猿声不断,她捡偏僻的小路前行,突见雷神震怒,倾盆大雨铺天盖地砸向她的头颅。 她赶紧往山体靠近,躲在一个石窟里。 她诧异这雨来得好生奇怪。 无数雨滴如箭簇一般,砸在地上,倏尔形成无数水坑,然后水坑逐渐变大,连成一片,窜成一条水道顺着山势奔流而下,无数枯枝与碎叶被裹挟着前行。 接着天上雷声轰鸣,无数道闪电照亮了天空,然后又黑暗下来。 十多年来,第一次在深秋看到这么大的雨,她心里发怵。不知道这地上是发生了什么冤情惹怒了雷神,她情不自禁的跪在地上,向苍天祈祷:“诸神在上,不管是谁惹你生气了,请你收起你的愤怒吧,青玉在这里向你作最虔诚的忏悔。” 接着她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默默向上天祷告。 大雨一连下了整整三天。 第一天,青玉在石壁的间隙里,找到了一处小小的山洞,铺了些秫秸,搭了一个简单的窝,她迷上眼睛睡了一觉,等她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午时,她又干坐一个下午,等到黄昏时,她变得焦急起来,因为她的干粮没有了。 大雨封山,她没法去山上打野味或者去河里捞鱼,她只能等着,等雨停,可是这天破了道口子,雨看上去没有停的迹象,饥饿感让她浑身发软,她坐在地上,双手捧着雨水,喝了几口,依然默默祷告着:“水神,请停止你的怒火吧。” 眩晕着,又捱过了一个晚上,天还没亮的时候,她突然醒了。 醒了以后,又发现肚子在咕咕叫,她舔了舔舌头,又借雨水解了渴,她想着不能这样耗着,如果再没有食物,她会饿死在这荒山野岭中,大仇未报,这也太不值得了。 可雨依旧没有停歇,她意念尽管强大,但最终还是没能战胜肚子里的馋虫,她又晕倒在了地上。 她饿晕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迷糊之中,她以为就要饿死了。突然,一丝声音在耳边想起来,这种声音飘飘然,如丝竹之声,空灵略带朦胧,穿透雨幕,似乎从世界的尽头传来:“醒醒吧,这个世界需要你,你还有未尽的责任。” 青玉挣扎着抬起了头,雨幕下视线模糊,她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她突然大叫起来:“妈妈!妈妈!”她发现叫错了,旋即停住,妈妈不会穿这种前襟敞开的黑色纱稠的,而且这雨水落不到她身上,她周身溅起一圈雨幕,雨只能落在这个雨幕上,她觉得她有魔力,奇怪的是,这个神秘女郎,似乎是飘在空中,她的脚根本没有接触到地面。 青玉确定不是妈妈后,她大叫着:“你是谁,你想干嘛?你是神女吗?”黑纱女不做回应,只是默默道:“你还有未完的任务,你起来吧!小女孩,继续前行吧!”声音依旧飘渺玄乎。 饥饿感让她软弱无力,她爬不起来,泪水簌簌而下,眼看神秘女即将消失,她突然大哭起来。 她想着:自己一个人,没有能力从这大雨中逃生。 然而,黑纱女还是消失了,她又哭了好一会,头脑都哭晕了,她瘫在了地上,她想着自己可能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人。 她靠墙坐下,头枕在双脚上,用手垫着,她想她要死了,要饿死了,正当她又要晕眩之际,突然一阵“戚、戚、嘁”地声音传了过来。 她吓得赶紧往石壁上靠,锁眼搜寻着,她以为是蛇或者蜥蜴之类的东西来了,她撅着一根木棍,等到视线清晰一点时,原来是一只猴子。 这个猴子双臂长,腿短而小,只见猴子抓耳挠腮,一双大大的眼睛鼓鼓的,灵动、闪烁着光,骨碌碌的乱转乱瞟。 这让她想到了蚕丛哥哥,他的眼睛跟这猴子的一样大。 想到此处,她突然苦笑起来,眼泪鼻涕糊了自己的一脸。但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这猴子看着青玉一把鼻涕一把泪,同样莫名其妙,不断地抓着脸颊,发出“戚、戚、戚”的声音。 青玉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尽管不是人类,但至少看到了一只活物。猴子一会儿“唏、唏、唏”,一会儿“嘎、嘎、嘎”,显然不怕青玉。 青玉坐起来问道:“小猴儿,你从哪里来?你来干什么?” 猴子抓抓脸,做龇牙咧嘴的模样,又将爪子伸进嘴里,吐着口水“戚、戚、戚”地回应着,它似乎感觉到青玉饿了,转身消失了。 青玉急切大叫:“喂,喂,你去哪里?”直到一只脚踩进水里,她才控制住发热的头脑。 在这大雨中,猴子的生存能力比人类要强大得多。 她死死盯着猴儿消失的方向,希望它尽快回来,她知道它帮不上什么忙,但有个伴她就安心。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正当她泄气的时候,前方树枝一阵抖动,突然那只猴儿从大树上飞速跳了下来,只见它带来了苹果、香蕉、车厘子和水蜜桃。 青玉欢呼起来,不断地跟猴儿说“谢谢”。 她饥不择食,狼吞虎咽,不顾形象地吃着,并叫猴儿一起吃,不一会她就恢复了体力。 她仔细观察着这只猴子,这家伙跟青云在上古奇书《山海经》上看的一种动物差不多。这种动物手臂很长,善于投射,叫做嚣。 假若弟弟看到这只嚣,那该有多好啊! 想到弟弟,她又一阵悸动,也不知道青云咋样了?大概他吉人自有天相,情况比自己要好得多,何况他跟姐姐青水在一起,想到此,她的心情豁然开朗。 “嚣,嚣!”青玉这样叫着。 这只叫着嚣的猴子毛发全湿,借着青玉的火堆烤起火来,在光明的火的照耀下,它的毛发渐渐干了,此后一天,一人一猴就这样待在一起。 连日来,阴沉压抑的心情终于消失了。青玉心情大好,就像乌云被吹散,天空总算迎来了光明。因为嚣的到来,青玉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青玉和青水,长相一模一样,五官精致如画,用“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来形容恰好不过,她鼻若琼瑶,身材高挑婀娜,肤如凝脂,是典型的美人胚子。 自逃窜以来,天天风餐露宿,跟茹毛饮血的原始人类无异,她的头发短而凌乱,脸上乌黑像抹着泥,衣衫褴褛且脏不拉几,因此,从外形上来说,她就是一个拾荒者。 但瑕不掩瑜,她的一抹微笑如清水芙蓉,如冬日暖阳。雨水散去,紧接着迎来了7天的好天气。 嚣也跟着兴奋起来,它“戚、戚、戚”地手舞足蹈,腾挪跳跃,飞檐走壁,异常灵敏。 在离洞那刻,青玉是跳着出来的,看来天无绝人之路,但她明白,此后的路又将一个人独行。 她转身望着嚣,说道:“你走吧,这两天谢谢你,回家人身边去吧。”青玉记得青云说过,嚣来自极西之地羭次山,距龙泉山有几千里之遥,它也许跟她一样,走散了,它总是要回家的。 有意思的是,嚣只是跟着。 它不断地发出“喔、喔、喔”地声音。 她走了几次突然回头,嚣依旧跟着。她明白了什么,青玉最后回过头来,莞尔说道:“先民说,相逢何必曾相识,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那就结伴而行,仗剑走天涯吧。” 嚣似乎听懂了,点头哈腰表示:“与我心戚戚嫣。” 青玉爽朗说道:“只是我弱女子一枚,没有好酒好肉招待哦,跟着我,恐怕你要吃苦。” 嚣做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依旧龇牙咧嘴,“喔、喔、喔”地表示我也啥都没有,咱们俩无需介怀。 青玉脸颊蕴出红晕,如盛开的花,只想高歌一曲,直抒胸臆。 接下来几天,风轻云淡,青玉跟嚣一路走走停停,而后终于翻过了龙泉山。 青玉对着嚣“哈哈”大笑起来,她直呼道:“终于,我逃离了皇后的魔爪,来到了安全之地。” 嚣呲牙咧嘴“喔、喔、喔”地表示普天同庆。 但青玉又有点失落,龙泉山没有神话传说,只有黄叶和衰草。小时候,弟弟青云跟她强调过,龙泉山跟龙门山一样,远古时候有巨龙存在。 不过,这也无所谓了。 嚣一会儿爬在她肩膀上,一会儿又爬上树上。嚣显然还是一只小猴儿,顽劣至极,但很惧怕人类。 听弟弟青云说过,一只成年嚣,站起来比成年人还高,而且非常凶残,战力远比一个武士要强。可看着嚣的滑稽模样,怎么也不能将它与凶残的怪兽联系起来。 这天,他们来到一个小镇,夜幕降临,几点灯火在森林里忽闪忽现,青玉在一个商贩处,买来了烧饼和包子。 嚣从树上摘下来水果,一人一猴美滋滋地吃了一顿。在某处祠堂屋角之下,青玉眯了一下。正当她摇摇欲睡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为首一人浓眉大耳,年纪五十上下,带着七八名步卒,迎街扫荡。 看到青壮年就大声呼喝,他们在抓壮丁或者流民,青玉看到,一些人被铁链锁着,他们蓬头垢面,一个连着一个,蹒跚而来。 有士兵大叫着:“全部给我拷上,咱们马上要打道回府了。” 青玉惊慌无措。 洪水泛滥,雨水太足,导致整个大西海水位高涨,洪水向上蔓延,码头被淹了,村庄也被淹了。 近两个月来,蚩尤城和白帝城的奴隶贸易陷入停滞状态。 此前,普宁城有两大经济支柱,第一是海洋鱼类贸易,将大量的海鲜贩卖给都广平原,比如龙马古城、高山古城、紫竹古城和芒城等。第二就是奴隶贸易,今年以来,洪灾不断,平原上奴隶缺口极大,特别是宝墩新城,青酆大帝高瞻远瞩、雄心万丈,建城之初,构建的蓝图规模宏大无比,当时他强调,宝墩新城的宫殿一定要比营盘山更豪华,比什邡古城更壮阔。因此,宝墩新城的面积特别大,城内,多项巨大工程如雨后春笋在大地上绽放。 青酆卧床不起之后,西门郡羽皇后仗着蚩尤城撑腰,这项宏伟蓝图依旧如火如荼展开,雨季阻碍了奴隶贸易,郡羽皇后雷霆大怒,普宁城为了完成奴隶交付,因此将爪子伸向了民间的流民。 嚣太小了,被那些高大的骏马吓住了,它“嗤、嗤、嗤”的跳着。 几个月来的逃窜让青玉练就了一身本事,她眼疾手快,苟着背脊,扮演成一个老太太模样,在山后摸到一条小路开始飞奔,嚣窜到了树上,腾挪闪跃,一往无前。 几个小厮发现有许多人往山里逃窜,于是追将过来。 青玉借着地形,见草就钻,见坑就躲,要么直接从草甸上滑落,嚣在树上跳来跳去,它的长臂攀着树干树枝,显得比青玉从容的多。 一些速度慢的人被抓了,7-8个兵卒全副武装,手持戒刀,开始搜山。 青玉被荆棘丛绊倒,又被钩藤缠绕,进退失踞,几个士兵看到这个小子陷入囹圄,露出猥亵的笑。 有人叫嚷道:“她好像是女孩。”士兵看到青玉花容月貌,兽性大发,像饿狼般一般扑来,叫嚷道:“老子今天要开荤了,这真是个稚儿。咱们大家一起爽爽。” 另一名士兵露出黑色的牙,一双眼睛色眯眯的,大叫道:“好妞儿,叔叔让你爽。”边说边解开裤裆,周围莽汉“哈哈”大笑。 青玉吓得尖叫连连。 树上的猴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三位士兵看看到树上的猴儿纠缠不休,于是拿叉子去戳,捡石头扔上去。 嚣见识不妙,赶紧躲藏,然后摘了一些水果丢了下来,可它的力量太小了,它的攻击不具威胁性。 两位士兵拿着长篙,小猴不敢过于靠近。 几位士兵的手已经碰触到青玉的大腿了,青玉“哇、哇”大叫,不断踢开士兵的手脚。 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根长毛戳穿了一个大汉的喉咙。从后颈椎处直接穿了过来,鲜血“簌簌”直流,接着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几个猥琐的士兵赶紧跑了。 青玉很久才睁开眼睛,她发现是几个游侠。一个三十左右的大汉,一个风姿绰约二十七八的女侠,3个满脸胡渣、身强体壮的硬汉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 那个女侠赶紧将青玉拉起来,树上的嚣也跳了下来,不断在青玉脸上摩挲着,“叽叽喳喳”似乎在查看主人的伤势。 女侠呼叫了一声:“乔一,你过来挖土坑,将这几个畜牲埋了,以免打草惊蛇。” 这名十七八岁的小伙就是乔一。 五年前,乔一一直在米仓山生活。某天,突然山体崩塌,村里的大部分房子被淹没,而他侥幸没在,躲过一劫。 后来一个人浪迹天涯,寻山问水,顺势加入了丁兰的游侠联盟,结果在巫山碰到传说中的活死人怪物,等到怪物走了以后,他从树下跳了下来。 劫后重生,在他有限的人生当中,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恐怖如此惨烈的画面,这让他精神一度失常。 在白帝城,他逢人便说恶鬼出现了。后来一传十十传百,引起了一阵轰动,人们恶鬼没看到,倒看到了一个疯子。 某一日他正好被官兵抓了,充当奴隶,结果从白帝城坐上了开往普宁城的海船。可他整日疑神疑鬼,大呼小叫,士兵说他连做奴隶的资格都没,因此下船后被丢弃了。 可没想到,在龙泉山大西海岸,正好碰到柳青、柳红和一个叫岑夫子的游侠,岑夫子听说了乔一的事迹后,觉得他说的并不是胡话,他相信他,并说道:“你不是疯子,你带我去看看。人类未来可能会面临一场浩劫。” 岑夫子已经看淡生死,柳青、柳红同样也是末日狂徒,他们的豁达与勇敢,渐渐让乔一恢复了理智。 因此乔一加入了他们,组成了最新的游侠联盟。 一路上救死扶伤,扶危济困,柳青柳红说道:“咱们携侠义之名,广结天下好友,只要人数够多,就去你说的那个地方,我们要会一会传说中的骷髅人。” 对此乔一推诿道:“我相信你们的勇敢,同样被你们的勇气折服。但我不会再去了,那里太恐怖了。”岑夫子坦然道:“没关系,你只要告诉我们地点就行了。” 乔一说道:“我可以陪你们一路向北走一段路。到了龙泉驿站,我就会向转向西边。我想去什邡古城看看,然后顺便去营盘山古城。” 这么多年来,他听自己的养父母说,自己是来自岷山深处,那里的人信奉山神和太阳神。他在看过了那种怪物之后,觉得世界末日迟早会来临。 而他除了回到的生他的地方,他不知道一个人还能干嘛? 另外,他还想找到丁兰,因为他不顾及兄弟情义,害死了成奎,有朝一日,他一定要给兄弟报仇雪恨。 他身上插着一把半截的麒麟宝剑。每当大家问这把断剑时,乔一避而不答。 乔一看到青玉孤独一人,同情心泛滥,说道:“你跟我们一起,组成联盟吧。没有人是可以独自生存的,只有相互依靠,团结的力量才是最伟大的。” 青玉看到这些游侠,觉得滑稽又有趣,从他们的装扮来看,不像是坏人。而且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对她的身份也陌生的很,于是答道:“我本来就是要去白帝城,我想跟柳红大姐一起去云梦大泽看看。” 柳红夸张道:“勇气可嘉。” 柳青看到又有人加入了。便叫嚷道:“人多计谋广,材多火焰高。”接着所有人一阵狂笑。 柳青、柳红是两兄妹,性格大方,为人豪爽,讲话一点都不遮掩,想一出是一出,青玉跟他们接触后,喜欢上了这种江湖粗犷。 游侠们同样对这只猴儿,充满好奇。 他们问道:“这是传说中的嚣吗?听说可以变得像山那么高,” 有些人则不断地问道:“小妹子,你是怎么遇上它的。”嚣一步一个趔趄,装成滑稽的样子,平添了不少乐趣。 此后一路上欢声笑语,大家很快熟络了。 青玉对乔一有点气恼。乔一每次说,“到了龙泉驿站,我就要去岷山,我不会跟你们去巫山。” 青玉每次都要反驳:“我听到了那边的谣言,有你说的那么恐怖?”乔一点头:“是的,那些怪物杀不死,而且只有骨头,没有肉,全身血淋淋的。” “我不信。”青玉反驳:“身上没肉,那他们怎么生存呢?难道是恶鬼嘛?”乔一回道:“是的,就是恶鬼。” 青玉好像听到了一件世界上最有趣的事儿一样:“哇撒!原来世界真的有骷髅人,要是弟弟青云在这里就好了,那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此前他总跟我说,自从大禹之后,这些奇怪的恶魔就消失了。” 乔一望着这个短发假小子无语至极:“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你这是找死嘛?”青玉怒斥:“谁找死呢?你才是胆小鬼。” 乔一愤恨道:“那些东西杀不死,你懂吗?” 青玉娇嗔道:“就因为杀不死,所以我才想去看看。” 柳青和柳红看到这两个年轻人唇枪舌剑,实乃棋逢对手,心里美滋滋的。他们一个巧舌如簧,一个木讷呆板,给这趟旅程增加了不少乐趣,他看着哥哥柳青,说道:“他们两人郎才女貌,真般配。假若乔一不走,我真要给他们凑成一对。” 柳青呆头呆脑,说道:“这小女孩年纪够了,你趁热打铁,将他们凑成一对,等她肚子大了,就不会分开了。” 柳红笑道:“胡闹,胡闹,江水灵还太小了点。” 对的,青玉告诉他们,她叫江水灵 第26章 白袍巫师 蚕丛走后,霍光以为世界会很安静,哪知道,父亲留给他的担子太过沉重,而他对这一切还未做好准备。 许多事纷至沓来,让他疲于奔命。 比如宇文拓家里丢失了一只羊;拉木基和费听明两家因为房子地基的事情吵得天翻地覆;与沙乌都部落商品交换的事;一些族人下水打渔导致全身溃烂;冬季粮食告急等等。 他被这些看上去不是很大却又不得不处理的事情搞得心烦意乱,属于他的时间只有跟小小待在一起的那一个时辰。 这个可怜的美丽姑娘,依旧昏迷着,看上去,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整整一个月里,霍光魂不守舍,如何让小小苏醒花去了他一半时间,不过收效甚微。 他时常提醒格尼玛泽老人,一定要将她的身体擦拭干净,她的衣裳与头发上的配饰不能出现一点变化,他不能容忍她的绝美容颜出现一丁点污染,他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她的身体,可是不管他如何小心,小小的容颜依旧发生着细微的变化。 有人说她已经死了。 霍光大发雷霆。 最后,小小一日不醒,霍光的脾气却与日俱增。族里的老人说,霍光病了,他思想离奇古怪,大家非必要不用搭理他。 霍光被族里人排斥了。 某天,霍光顿悟了,他觉得自己的任性妄为确实有点荒诞,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歉疚。 三天暴雨后,全族损失惨重,第三天晚上,十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在他耳边劝说:“你不能老是沉迷在这个女孩身上,她的肉体尽管存在,但是她的灵魂已经丧失。有些责任你必须要承担了。” 霍光开始时还想争辩,但族里年纪大的人又说道:“男儿何患无妻?你对得起你的父亲吗?他说过,男儿志在四方,你看看你,一直守着一具尸体,你这是何苦呢?人生有许多事情比这个重要得多。” 族里所有人都带着殷切的眼光望着他,霍光发觉自己理亏,他知道今天必须表态了,于是他做出了最后一个决定:“做一个木棺,让小小随着河流,流向属于她自己的天国吧”。 做了这个决定后,第二天雨停了,并露出了久违的的太阳。包括霍光等族里的所有人都大感意外。 小小走的那天,族里来了许多人,他们看着这具木棺在河道里漂流,一直漂向远方。 霍光的眼睛渐渐模糊起来,他轻轻念叨:“蚕丛,我跟你不是朋友,但是对于小小,我依然跟你说声抱歉,我没能救活她,我也等不及你了。我想,你也不会来了吧。我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决定,这才是她的归宿。” 不多时,木棺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凄清的河道上,人群渐渐稀少,就在霍光等人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爆发一阵“惊呼”声,只见遥远的天际上空,飞来一只彩色大黄鸟,一声尖锐的鸟鸣声响彻云霄。 没有人看到过如此巨大的鸟。 这只大黄鸟全速朝木棺冲去。 霍光吓得心惊肉跳,他将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看到大黄鸟即将接近木棺,他怒叫一句:“拿长弓来。”旁边小伙说道:“族长,太远了,你射不到。” 的确,太远了。 霍光鞭长莫及。 大家目不转睛,只见那只大黄鸟在木棺边上停留了一下,然后抓起小小的身躯,向天空飞去。 上百人被这离奇而罕见的画面震惊了。 霍光当机立断,他赶紧跑回木屋,飞一般的速度,打开了木栅栏,骑上了那匹驯化的大野狼。 这种狼,短距离速度比烈马还快。 霍光惊慌失措:“战狼,出来,跟我走。”栅栏里的大灰狼吓得一惊,“嗷、嗷、嗷”地吼叫着。 在族人们的惊呼下,霍光骑着战狼,如离弦之箭般向那只大黄鸟追去。 战狼气势如虹,霍光紧紧拽着辔头,他腰腹长弓,一路向东边狂奔。倏尔过穿了国王大道,倏尔穿过了桑树林,倏尔穿过了白水江。 所到之处,势若奔雷,一些行人纷纷避让。有猎手吼叫道:“是野狼,咱们拦下它。”可是他们的话刚说完,战狼如一溜烟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黄鸟在天际翱翔,霍光一路跟随,随着时间渐渐流失,发现越跟越远,很快就到了正午,战狼速度慢了下来。 霍光知道,坐骑体力快要消耗完了。 他观察到战狼喘着粗气,于是说道:“休息吧,灰狼,咱们吃点东西。” 战狼停歇下来,霍光利用长弓打了几只野兔,丢给了它,自己则吃着干粮。等到战狼体力恢复后,一人一狼又一阵狂奔,此时,天上的大黄鸟不见了。 他们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大山里逡巡,来回折腾,霍光越想越恐怖,那只大鸟不会把小小吃了吧? 他不敢想象了,他寄希望于那只大鸟能够松开爪子,这样至少还能让她入土为安。 第三天,霍光的视线突然开阔,前方一马平川,身后千山林立,他知道,已经到了平原地带。 几百里之外就是什邡古城。 十年前,他来过一次什邡古城。 霍光无暇他顾,刚刚在桑树林时,他看到了一队士兵,他们押送着几十个囚车,里面坐满了奴隶,他知道那些士兵是营盘山的,放在平时,他一定会恶作剧,但是今天,他对那些囚车置若罔闻。 其实,他不知道蚕丛就坐在囚车里。 在头脑陷入一片混乱时,他问过一些老人:“有没有看到天上那只大黄鸟?”村民们被野狼吓得战战兢兢,瘫在地上,直摇头:“大侠,没看见,没看见,你赶紧走吧,大灰狼太可怕了。” 一整天,霍光都骑在战狼上,一路向南,他本能地认为大黄鸟去了南方,而实际上,他完全失去了目标。 越往南走,他心情越低落,连日来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了,他觉得这一切太渺茫了。天地如此巨大,何处有小小身影呢?连续六七天了,他一直在追逐途中,这日中午,他好像全身力气被抽干了一般,突然眼睛发黑,一阵眩晕,从狼背上掉了下来。 此时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微风拂过草丛,吹动了他旁边的柳树,顺便也将他吹倒了。 他瘫坐在地上,他太累了 这几天只吃了一点干粮,他身宽体壮,平时以食肉为主,这点营养,根本满足不了他的身体需求。 他记得小时候父亲说过,“天启纪元”时候,有“夸父追日”的传说,夸父想将天上的太阳摘下来,一直追着跑,追了几万里最终因心力衰竭而亡。 霍光想着,夸父至少还能看到太阳,有目标才去追,而自己呢?追的是什么呢?目标在哪里呢?难道就这样一直追下去吗? 他想着大黄鸟或许将小小吃了,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沧海一粟,大海捞针,他默默地低下头来,两滴清泪落在草丛之中。他像泄气的皮球一般伏在草丛中嚎啕大哭,不知不觉间,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一根棒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抬起头来,发现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 老翁全身透着白光,他身形高挑,眉目安祥,拿着一根五尺长的银白色的棒子,此棒晶莹剔透,散着银光,在夕阳下流光溢彩,老翁胡须飘飘,披着一件白色长袍,一匹纯白的头顶长着一支角的野马伫立在他身后,嘶鸣不已,脚蹄剖着地上的野草,让他诧异的是,他的战狼躲在一边,趴在草丛中,瑟缩着。 其实,战狼对一般家禽来说,是非常凶狠的。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上古神兽白泽嘛? 正当他纳闷之际,慈祥老人温和说道:“凡事不应放弃,凡事都有希望。”他突然斜挎在神兽身上,丢下一句话。“小伙子,你歇着吧!后面一切交给我。”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霍光哑口无言。 此老就是十大巫师之首白袍巫师巫咸。 世人都说,灵山十巫是上个纪元留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东西。二三千多年前,大圣颛顼大帝为了隔断诸神对大地的统治,或者说消灭人类盲目的妖神崇拜,命令黎跟重两位大力神,一个撑天,一个踏地,将扶桑神树斩断,从此,地上的一切人类、巫族等牛鬼蛇神都无法进入天界,同样,诸神也不再有进入凡界的通道。 而黄帝身边这十位拥有通天彻地的神人则留在了世间。 十位巫师分布在那些莫可名状的大山中,二千年多来,只有少数几位巫师出现过,第一次是千年前灰袍巫师巫即在营盘山建城的时候,第二次是白袍巫师巫咸阻止了“血脉大战”的进一步扩大。其他几位比如: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都没出现过。 今日,白袍巫师之所以出现,首先源自青铜权杖的出现。本来这根权杖一直在巫山十二峰之一的圣泉峰。 白袍巫师知道,这一千多年里,权杖在一个瘦人手里,他认为只要这个瘦人不离开圣泉峰,那么这根权就会永远在那里。哪知道丁兰莫名其妙掉进了山崖,而且还阴差阳错地带走了。 权杖离开巫山神力的压制,灵性开始苏醒。 青铜权杖蕴含着摄人心魂的魔力,除了上古真神女娲或者伏羲以及黄帝、大禹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压制,而在魔力闪现的一瞬间,远在千里之外的白袍巫师捕捉到了;第二个原因是,上个纪元里大禹封印的神树坛被大水冲垮,那个存活了几千年的神树也随之倒塌,而二千多年前他跟大禹开过玩笑,说:“要是神坛塌了,那么古史记载的双树纪元就真的存在。” 没想到这个玩笑,一语成谶,这两件事让白袍巫师不得不出来看看。 基于事关重大,他特地跑到了巫山最高峰望霞峰,找到了巫山神女,传说巫山神女是天帝之女,名曰瑶姬,神女不食五谷,吸风饮露,其貌无双,其美无极。 跟灵山十巫一样,因为颛顼大地“绝地天通”而被留在了人间,作为人间最后一位圣人,神女瑶姬没有任何喜怒哀乐,没有七情六欲,面对急躁的白袍巫师,一席轻纱的神女淡淡道:“人类的事情,人类自己可以解决,我们只能决定一些细节,其中的关键,就是找到光明之子。” 白袍巫师脸上浸着汗水:“可是光明之子在哪里呢?还有我们自己的命运该如何抉择?” 神女淡淡道:“该来的一定会来,该结束的都会结束,谁也预测不了未来,就算是真神也决定不了,庸人自扰只能徒增苦恼。”她的声音一如二千年前那般,飘渺、空灵、静怡。 白袍巫师又道:“可是,混沌珠有毁天灭地的能力,而且,五星连珠一旦发生,除非真神女娲转世……” 神女淡淡说道:“有因必有果,有生必有死,有毁灭就会有希望。” 白袍巫师一头雾水。 神女的意思很明显,人类必须自己拯救自己,但是人类的力量太弱了。 他离开望霞峰后,又去圣泉峰看了看那位孤苦的瘦人,发现瘦人四肢撑地,如一只大苯猴,在搜寻什么,扬起鼻子上下左右嗅着,他似乎丧失了视力,不断地自言自语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仿佛要跳出眼眶,不断叨唠着:“我的神杖,我的神杖,你在哪里?” 白袍巫师摇了摇头,看了看手中的白银权杖,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接着他骑上白泽,一路西行。 这位瘦人就是了丢失青铜权杖,丁兰眼中的怪客,他的名字叫扎古斯,掉下悬崖的他,没死,一直在寻找那根权杖。 白袍巫师首先去了神树坛,发现神坛倒塌,大石块横七八竖,凌乱一地,现场一片狼藉,他纳闷难道还真存在“双树纪元!”然后他看到了地上那几个大爪印,深入几寸,他怒道:“畜牲,下次碰到,一定得想个办法将你锁在笼子里。” 他说的是上古神兽白虎。 接着又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有些人说某个女孩吞了孤桑神树的桑葚果,有些人则说这名女孩被一只大黄鸟抓到了天空,有些人则沉痛表示,不该让霍光独自一人骑着战狼去追。 巫咸听完感叹不已,碎碎念道:“白虎出现了,朱雀也出现了,这世界越来越看不懂了。” 白袍巫师神神秘秘地来到霍光身边,又悄无声息地走开了。 第27章 神鸟朱雀 青云与青水经历如此大的磨难,两个人心里涌现出劫后重生的感觉。 穿越传说中的迷魂凼,然后活了下来,让他俩感觉恍如隔世,一想到全家遭遇的不幸,他们又一阵颓丧。 他们相互打气,为彼此树立信心:“哥哥姐姐妹妹还有母亲,他们一定会活着。我们俩得想办法,穿过迷魂凼,回去找他们。” 包子坐在一旁,看着姐弟俩的手紧紧拽在一起,发出“哦、哦、哦”的声音。表示只要有信念,你们一家人一定能够重逢。 于是,他们三个在这里生活下来。拉祜族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大得多,而且,这里有许多原始的部落,除了本族外,还有彝族、白族、哈尼族、傣族、佤族、高山族等十几个族群,这些部落分布在不同山区,不同河流,千百年来,一直分崩离析,战火不断,彼此间有着严格的族群界限,一旦跨界就是惨烈的厮杀,部落里的男子以取得异族人首级为荣。 当青水三人听说,有些勇猛的壮士家里收藏了一百多个人头,他们惊恐不已。 每个部落都由一位毕摩统治,族里的苏尼说,从迷魂凼一直往南,穿过峨眉山、瓦屋山,一直到最高峰贡嘎山,此后再往南,还有十万大山,一直到天的尽头,而属于他们拉祜族的区域就是岷江到峨眉山这块。 青云了解到,这边的族群里,同样流传着上古“绝地天通”的传说,而且,这些部落一致认为瓦屋山就是传说中的不周山,此山也是颛顼大帝隔绝人界与神界互通往来的地方,因此,他们将瓦屋山敬奉为心中的圣山。 一个月后,百年一次的祭祀大典随着冬至的来临被提上了日程。今年的雨水让各部落的毕摩惶惶不安,他们希望能在这次祭祀中得到神明的福祉。 不曾想,莫名其妙的三天暴雨,引起一阵更大的恐慌,大家都期望祭祀大典能够慰抚人们的心灵。 青水和青水俩听说祭神大典一百年才举行一次,他们惊讶异常。 他们了解到,在大典期间,各部落之间的战事全部停滞,没有杀戮与仇恨,只有对苍天的敬畏。这边普遍认为,只有足够的虔诚,才能得到上天的指示,才能保佑部落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各部落毕摩将带着本族的苏尼和莫尼前往不周山朝拜。而其他子民只能匍匐在山脚下。 青水和青云属于异族人,因此没有这个方面的顾忌,拉祜族的扎发和娜发安排了他们一同前往。扎发说道:“毕摩同意你们前去观礼。” 拉祜族的人一般根据十二生肖只来取名,扎发是鼠年出生的男孩,而娜发是鼠年女孩。而龙年出生男孩叫扎倮,女孩叫娜倮。因此,这里有无数个扎木,无数个扎斯,同样有无数个娜发和娜倮。娜发说道:“扎”在拉祜族代表强悍勇敢,“娜”则代表贤惠淑女。 扎发表示:“他们两都快300岁了。”可青云则表示看不出来,他说道:“完全看不出你的年纪。” 青水好奇的问道:“你们真有300岁了?结婚了嘛?有小孩没?”扎发说道:“结婚是啥意思?我喜欢杀老虎,杀野猪,还没有小孩。” 他带着疑问望着青水,满脸憨态,略显腼腆,青云在一旁偷笑。 这边的习俗还是几千年前的母性社会,其实青水来到部落后,许多看不出岁数的男子一直相互较劲,意图吸引青水的目光,比如有些男子露出强壮的肌肉,有的则扛来了大老虎,有的则表演精湛的马术,青水猜到了他们的用意,娇羞地说道:“我对老头子不感兴趣。” 每每听到这话,青云笑而不语,表示年纪大的可以拒绝,年纪小的可以接受。 青水一阵恼怒。 娜发则生过几个小孩子,最大的已经一百多岁了。 三天大雨后,祭祀大典在不周山隆重举行。不周山山顶有一个鸳鸯池,传说这是上古真神女娲和伏羲沐浴之地。 各部落的毕摩会在族里,向后代们不断教唆,这鸳鸯池里的水是阴阳圣水,任何人不得靠近。生活在世上的凡人,只要携带贪、嗔、痴三种执念,一旦接触到圣水,那么皮肤溃烂直至死亡。 拉祜族称这三种执念为“三诟”,彝族则称“三毒”,还有其他种族叫“三火”。 总之 ,人类无法碰触阴阳圣水。 青水和青玉毕恭毕敬地立在一旁,一边听着扎发诉说古老的传说,一边看着那十几位毕摩在各自做法,口里不断碎碎念着。 此时他们已到了不周山山腰。 青云和青水对这里的神秘仪式好奇且骇异。然后问道:“难道你们就没有统一过嘛?” 娜发解释说道:“2千多前统一过,当时是黄帝的后裔颛顼大帝,统一了部落,其后大禹也短暂统一过。听说那个时候,百族同归,万物和谐,但是自从先贤大禹治水离去后,各族又四分五裂,再也没有盛世太平了。” 青云默然不语,他想着都广平原,什邡古城、宝墩新城、白帝城、营盘山古城,其实也是一样,都是各自为政,画地为王,每隔几年就陷入大战,每次大战数万人陷入战火,最后一片生灵涂炭,饿殍枕藉。 想来,世界上的人性都是一样的。 青水则开门见山,直接问道:“难道千百年来,就没有出现过一个人,可以将各部落团结在一起嘛?” 娜发说道:“近千年来,有一个传说,在雨季来临时,苍天会降下大地之子。而大地之子,将统一部落,集合全人类的力量,对抗魔神。” 青云问道:“大地之子是什么?” 青水对这种传说不置可否,在她看来,这世间最大的敌人就是皇后西门俊羽和巫师司马长鸿,如果不是他们,那么她的几位兄妹就不会分离,她的母亲依旧会跟他们在一起。而父亲青酆大帝不会陷入昏迷,宝墩新城则日新月异,豪华宫殿将拔地而起。因此,只要未来离开了这里,她第一件事就要找皇后报仇。 她说道:“魔神是什么?我觉得,你所说的魔神,就是我们宝墩城里大学士说的恶鬼。你放心,恶鬼是从来没有过的东西。二千年多前,大禹将他们全部收拾了。” 扎发则说道:“大学士是谁?我们有自己的信仰。大地之子一定会来临,我们都相信这是真的。。” 对于大地之子,青水更是嗤之以鼻。在她看来,大地之子应该指的就是青酆大帝或者诸葛明国王,蚩尤城的西门千麟城主等,这类人是人中之王,他们控制着强大的军队,代表着上天的旨意,受万人敬仰。可这些人,跟鬼神扯到一起,又感觉不伦不类。 青云的感觉则完全不一样。 从小到大,他觉得这个世界有很多未知的东西,比如迷魂凼,为什么上古真神女娲娘娘要布下这样一个神秘区域,几千来无人踏入;还有白帝城瞿塘峡的大禹石像,听说那座石像高达数百丈,一直守护着古蜀大陆的东境入口;而古蜀大陆正北方,雄伟的剑门关上,几千年来一直由守望者把守。迷魂凼里有什么呢?云梦泽真的是死亡沼泽嘛?剑门关外难道真有传说中的巨人和不死族?他的这些疑问伴随了他十多年,随着他年纪渐长,这些疑问就像一块巨石,越来越重,几乎将他的腰椎压弯。 而且,青云奇怪的是,自从来到迷魂凼这边,距离不周山越近,心灵的感应就越发强烈,似乎一切都似曾相识,这种细微变化,让他隐隐不安,可是他无处诉说。 早些天,他的心跳更快了,而且视力更明澈,他的身体似乎也变轻了,走起路来,有处在云端的感觉。 他跟娜发说道:“为何我在这里,会有这些奇怪的感觉呢?” 对此娜发说道:“祭祀大典结束后,会向毕摩请教,毕摩拥有无上神通,一定可以你心中的疑问。” 2天后,山顶上祭神仪式正式开始。 顶上,来了许多的苏尼和莫尼,青云注意到,不同部落对这些苏尼和莫尼有着不同的称呼,比如白族叫朵西薄、傣族叫摩牙、哈尼族叫贝玛等等。 青水跟青云说道:“我们平原地区叫巫师,岷山深处叫释比。其实职位差不多。” 青云点点头。他站在一棵大杉树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场地中央,那些虔诚的信徒。 这些贝玛、莫尼或摩牙等,头上带着荷叶帽,帽子类似于某种禽鸟,上身披着五颜六色的裁成条状的布料,下身则是的百褶裙,腰上绑着双面手鼓,此鼓的鼓圈由竹片或者木片做成,鼓面用的是羚羊皮或者山羊皮,用牛皮筋相互连缝窜戳将皮面绷在圈鼓圈上,制成的鼓呈圆柱形,鼓柄是由柏树的枝干弯曲而成,上面雕刻着山羊头或者龙形图案,用彩色皮条将柄干系在鼓圈上,柄的上部穿过圆孔,孔上系着珠子,下面悬吊三个法玲,鼓内装有果核。 七八个毕摩分布不同区域,娜发说道:“这些毕摩里,有两三个上了千岁,大部分都在八九百岁。”青水和青云注意到,他们彼此间都不说话,仇恨的眼神中,透出一种谁也不瞧不起谁的意味。 扎木说到:“祭神仪式有几天,一般来说,只有相处相对和谐的部落会同一天上山。一些部落仇恨难以调和,因此会彼此错开。总之,祭祀期间,表面上和善,私底下则明争暗斗。” 娜发叹息道:“雨季让矛盾更加激化。有些部落认为,是因为对方的存在,导致忏悔做不到绝对的纯洁,因此大地之子迟迟不见降临。” 仪式过程很庄重,青水和青云静静伫立着。他们看到彝族毕摩阿尔木古眼神凶狠;傣族毕摩岩罕脸色黝黑,一个酒槽鼻;哈尼族毕摩比约身材修长,褶皱的皮肤浓斑点点;壮族毕摩那木肥头大耳,头发稀疏。 青云青水所在部落的毕摩是娜卡波,一位看上去很慈祥的老妇人。 最开始几天,语言不通,青水两人跟娜卡波交流得比较多。当然,其实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毕摩娜卡波太忙了。 随着相处时日越久,加上手语辅助,青水和青云两人对学习新东西有着极大的兴趣和天赋,因此很快他们就学会了简单的日常交流用语。 可惜,这些人见识很狭隘,青云和青水有更多疑问想要咨询娜卡波,比如如何穿越迷魂凼?比如你们知道都广平原吗?知道有大西海存在吗?可惜,毕摩娜卡波忙着禳灾去邪,忙着驱鬼祭神,丧葬等等,在2万多人的部落里,要见上一面,难于登天。 青云观察到了彼此间的矛盾。 扎发说道:“现在最强大的是高山族凤凰城,他们有十多万人,地盘最大。其次是亚丁城十万人,那边彝族人居多,还有哈尼族人、傣族等,都是很大的部落,近百年来里,拉祜族受尽了屈辱。” 娜发则祈祷道:“假若大地之子能降临本族,那么拉祜族就能扩大势力范围,然后将各大部落降服,最终统一这片大陆。娜卡波宅心仁厚,她崇尚和平,其他族嗜血成性,老想着征服对方。” 青水闻言思绪如潮,她内心波澜起伏,想着,难道这里跟平原地区一样,百姓生活都不尽如人意吗?青云则左右观察了一下,他发现娜发跪坐着,双手伏在地上,做着最虔诚的祈祷。 只见其他部落的苏尼或莫尼,都是一般模样,他们额头上都有第三只眼睛。 此时,一轮孤月挂在高空上,清风徐来,红豆杉、珙桐、桢楠树叶簌簌作响,鸳鸯池的水波泛着月辉,圈圈涟漪向四周扩散。 毕摩们闭着眼睛,念着咒语,脸上大汗淋漓,祷告到了最后的关头。扎发和娜发站到了娜卡波身边,准备随时搀扶。 因为毕摩们向上天祷告,需要大量念力,而每位毕摩都期望大地之子能够降临在本部落。 因此,本次祈福极耗体能。 包子一直发出“噢、噢、噢”的声音,就在青水和青云感到无聊之际,只见天际上空,闪过一个巨大的影子,不等大家反应,一只大黄鸟从天而降,它展开翅膀,“忽喇喇”地朝地上扇出猛烈的风,其时,大黄鸟距离地面还有十几丈远,可人们在飓风之下已站立不稳。 一时间,飞沙走石,树叶“簌簌”掉落,落英缤纷,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被吹得东倒西歪,青云跟青水扶住一块大石头,包子扎下马步,攥着他们的后腰,才算稳住身形。 包子“噢、噢、噢”地表示难以置信。 只见这只大黄鸟“噗啦啦”地停在鸳鸯池上空,一只爪子下有一名少女,少女呈熟睡状态,黄黑相间的鸟喙如尖刀般锐利,一双眼珠如深蓝色宝石,羽麟绚丽多彩,一对爪子硕大锋利,随便一抓,就将地上的石头抓得粉碎,展开的翅膀有八九丈长,这简直不是一只鸟,而是一颗长着五颜六色叶子的参天大树。 变生肘腋,不周山上的人群都瞠目结舌,他们被这只巨鸟震撼到了,大家哑口无言,不曾想,巨鸟鸣叫一声,叫声响破天际。 大家捂着耳朵,痛苦万状,就在所有人连连退缩之际,巨鸟松开了鸟爪,那名昏迷少女滚落到鸳鸯池里,“嘣噔”一声,溅起一圈浪花。 青水和青云发出了惊恐的叫声,于是赶紧从大石块后跑了出来,企图拯救那位昏迷的少女。 八九位毕摩骇异地望着这只大黄鸟,有些叫道“神鸟毕方”;有些则惊呼“大金鹏鸟”;有的大喊“火凤凰”;有的则叫嚷“太阳金乌”;更多的嚷道“这是朱雀,朱雀神鸟。” 他们纷纷跪拜在地上。 大黄鸟被青水和青云的突然闯入而雷霆大怒。只见它将鸟头转了过来,一双亮闪闪的招子恶狠狠地盯住姐弟俩,鸟喙逐渐打开,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奇怪的是,四周温度突然开始上升,大黄鸟通体变红。 它要喷火了! 无人敢直视大黄鸟那即将张开的鸟喙,几千年前出现过的“朱雀火焰”终于要现世了。 青水吓得浑身颤抖,她感觉末日要来临了,她低着头,瑟缩着,但是青云则睁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看到了鸟喙里面,喉咙处变得通红,显然,传说中的烈焰真的要喷射出来了,他要死了,他想着,这里一切都将焚为平地,他的脑袋突然一片空明。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青水和青云会被巨鸟烈焰化为灰烬之际,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从山腰飞速奔来,其速度之快超乎想象,马上坐着一位披着白色长袍的老者,老者虚发皆白,手拿一根银白色的琉璃杖。 千钧一发时刻,灵山十巫巫咸到了。 只见白色骏马横挡在青云面前,白须老翁面对大黄鸟,高举神杖,叫嚷:“畜牲!走吧!走吧!畜牲!”老翁怒目而视,左手紧紧高举权杖,大黄鸟扑出“簌簌”烈风,翅膀不断鼓动着,一人一鸟就这样对视着。 青云看到,白袍老翁嘴角翕动,念出咒语,突然白色神杖发出像月亮一样的光辉,洒向大黄鸟。 白泽兴奋不已,“嗷、嗷”大叫。 大黄鸟受到白光照射,一阵悸动,见讨不到好处,拍着翅膀,向高空飞去。 老翁看到大黄鸟飞走了,大叫道:“别走,畜牲。”尽管他这样说,但是力气难以为继,他突然心力交瘁一般,委顿下来 ,很显然,对抗这只巨鸟,消耗他不少神力。 白袍巫师看到大家安全了,双手叉着腰,喘着粗气,休息了好一阵才恢复神色。 青水担心的那位掉在水里的女孩,因此她急忙跑到鸳鸯池边,青云同样不甘示弱,他们一上一下,将陌生女孩捞了上来。 这时,十几位毕摩双手合十,向老翁朝拜。一些人叫嚷道:“大智者,你好。大智者,你好。” 巫咸幽默说道:“年轻的朋友们,我还没死呢!不用拜我。” 接着他看了看青水和青云,又看了看被救上来的小小。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说道:“好小子,好姑娘,你们都是勇敢的小朋友,未来,希望在你们身上。古蜀大陆最精彩的大戏要上演了。”说着一溜烟地跑了。 第28章 青山 眉山古城,梧夙河河岸,这里属于岷江支流,附近是一片茂密的杉树林,树高入云,苍劲挺拔,附近的村民说,这片树林存在的时间,比自由城邦建立更早上千年。 千百年来,细针状的叶落在地上层层堆积,而这个雨季,让枯叶在加速腐朽溃烂,森林里,静悄悄的,泥土气息浓烈,细雨如薄纱,无声无息地降落在树枝上,树枝梢头,一滴一滴的水珠,从高空滑落。 这已经是诸葛辰连续30天忏悔了。 自从15年前,从岷山深处来到宝墩新城,陆续做了5位孩子的妈妈,她就没有在神木林忏悔过了。除了营盘山,在整个都广平原,她没见过一片如此完整的神木林。 这个地方是欧阳城主告诉她的,他说:“你要是想获得内心的安静,那就去神木林忏悔吧。” 诸葛辰几乎每天都要在神木林忏悔2个时辰,只有在这个时刻,她混乱的大脑,才能获许片刻安宁。如果不向诸神忏悔,那么她日不能食,夜不能寐。 这次灾难对她来说是毁灭性的。 青罗被抓了,青玉不不见了,青水和青云死了,4个孩子永远从她世界中消失了,这些字眼变成一幅幅画面一直萦绕在她耳边,让她陷入深深自责中。或许是郡羽皇后太过残忍,或许,是这15年来,自己丢失了一颗虔诚的心,她对诸神失去了敬畏。 如果可以重来,那么在宝墩城的每一天,她都会向诸神忏悔。 于今,一切都晚了,她悔不当初,也痛彻心扉。 一切怎么会这样呢?她扪心自问。 15年前,在她没做母亲之前,在营盘山七星宝殿上,在她还公主的时候,她是如此刚强,如此果断,凡事虑无不周。可是,时光消磨了她的果敢和勇气,她变得如此担惊受怕,如此犹豫不前,每日每夜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从最新收到的消息来看,青罗被扣押每日备受煎熬,这让她心如刀割。青玉消失了,至今音讯全无,她一个人不知躲在哪座大山?这个可怜的女孩,此前从来不曾单独生存过,在城池里,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现在面对人世险恶,她能活下来吗? 她双手合十,闭着眼睛:“青玉,你知道妈妈和哥哥在眉山古城,你一个人能来吗?你千万不要被郡羽皇后抓回去了。”她默默祈祷着。 一想到青水和青云,她就泪如雨下。她祷告着:“岷江的水是如此凶猛,我猜想,你们大概是死了。如果你们还活着,我希望你们两个能托梦给我。” 最后,她会跪坐在针叶上,祷告着:“诸神在上,就让我一个人来承受这一切吧。青玉你在哪里?青水和青云,我知道你们还活着,我此前做错了,你们今天承受的苦难,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对不起你们。”接着她匍着身子,掬着水,水面上有她的倒影。 不一会,水珠从她手指间缝里钻了出来,滑落到泥土里。 原来,那些曾经看上去能牢牢把握的东西,也会在不经意间从指尖滑落。 “母亲大人,”这是青山的声音。他的声音如冬日壁炉的火,总能温暖一方心田。 青山从树林外快步走了进来,地上腐朽的叶吸收了他的脚步声。他知道母亲大人又在忏悔了,他苦笑着,他可从来没听说过,人们可以在树林里忏悔。 其实,在岷山深处,就有这古老的树神崇拜,而平原上成长的年轻人,丢失了或者完全忽视了这种传统和信念。 青山无所顾忌地说道:“母亲大人,时间不早了,早点回来休息吧。这些树可帮不了你。” 诸葛辰“嗯”了一声。 青山继续说道:“欧阳城主尽管深明大义,礼贤下士,但是对于战争,他兴趣寥寥。他说和平是最珍贵的东西,再说,他没有调动军队的权力,这座城池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青山看着母亲大人,语气加重:“我们得找别的出路,不应该在死胡同里折腾。” 最近这段时间,青山一直在策划谋反的事。 诸葛辰内心一阵波动。她看着眼前的青山,这个儿子器宇轩昂,一表人才,近些天,一直在讨论战争的事。 老话说,人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对于诸葛辰来说,又何尝不是呢?一方面,她想救出青罗的心非常强烈,而一方面又不想失去青山,可是如果想要救出青罗,那必定就要通过战争,而有战争,就有死亡。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满脸怜惜,说道:“欧阳城主有他的顾虑,人各有志。”尽管她这样说,但她知道如果得不到城主的同意,那么青罗回归的希望将非常渺茫。 诸葛辰沉吟道:“咱们尽力而为吧。” 青山恼怒说道:“我们的力量太小了。我们必须争取。”他想同命运抗争到底。 眉山古城,多年来一直受高山古城和宝墩新城的凌辱、欺压,其实早就有一部分子民对此颇为不满。 当他们听说诸葛辰和青山来了,且要起义举事,于是纷纷投奔到青山麾下。 多年来,他们厉兵秣马,养精蓄锐,于今,总算可以灭一灭高山古城和宝墩新城的威风了。特别是易纲将军和蒋鹏将军,两人磨刀霍霍,叫嚷道:“这是天助我也,十几年来,宝墩新城和高山古城欺压我们的百姓,抢占我们的土地,抢夺我们的牛羊。每年,还要供奉布帛和丝绸,这简直欺人太甚,我们实在受不了了。” 之前受过青酆大帝欺压的人,同样加入到对抗宝墩新城的行列,同样跟着一起叫嚷道:“大丈夫要死就要死得轰轰烈烈,岂能苟且于世。” 青山感觉到这批人目的不纯,他的目的只是要击败皇后娘娘顺便救回青罗,而这批人则是要推翻整个宝墩新城和高山古城的黑暗统治。 眉山古城作为都广平原唯一的自由之城,城主欧阳浩宇,不是一个苛刻的人,他对诸葛辰和青山的遭遇表达了诚挚的安慰,但是对于战争,他似乎很排斥,他直截了当地表明了态度:“我们虽然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但也绝不是盲目冲撞的匹夫。此城,五六十年前被确立为自由之邦,这座城池的宗旨是自由与和平。这则信念不是一朝一夕得来的,而是无数先辈用鲜血造就的。战争一旦爆发,那么谁也无法幸免于难,你想想你们的家人和孩子。他们愿意你们参战嘛?你们能保证活着回来吗?”他想着,直接表达出自己的态度,对诸葛辰和青山来说效果更好,省得他们私底下想入非非。 城主的话让大家又陷入沉思,有些人借坡下驴,道:“战争可不是意气用事,我们犯不着。”的确,他们不能拿几万人的性命,替诸葛辰伸张正义。 一腔热血固然可贵,但毕竟大家拖家带口,羁绊太多。 绝大部分人退缩下去。 当然,还有一些人依然坚持着,他们认为,跟高山古城和宝墩新城的战争,迟早会爆发,这可跟诸葛辰和青山的遭遇无关。 接下来,在战与不战中,整座城池陷入了巨大的讨论中。而这场争论足足持续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此前那些要战的,现在也变得不那么好战了。其中,最痛苦的就是青山,他已经耗不起了,他怒道:“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青罗和青玉就越来越危险。这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诸葛辰安慰道:“想要积蓄力量,你必须忍耐。先民说,欲速则不达,再等等看。” 其实,在青山看来,郡羽皇后已经挑起了战争,她下的这盘棋,远不止是赶走诸葛辰这么简单,整个都广平原将陷入动荡。 眉山古城未来绝不能独善其身。 可惜,在这里,没人听他分析。他对母亲大人说道:“只要他们愿意加入我们。除了救出青罗以外,我可以同意他们,一定摧毁西门郡羽的统治。” 诸葛辰强调道:“可欧阳城主依然不会赞同他们加入战争。” 青山气恼道:“那我们走吧。” 诸葛辰说道:“你只有一个欧珠和几名将士,你拿什么跟宝墩城抗衡。你想一个人去送死吗?我说了,我们再忍忍,有500人也好,1000人也罢,总好过你一个人单枪匹马。你想要攻打宝墩城,首先,除了战士外,还需要战马、兵器、长矛和铠甲,兜鍪等。他们有猛犸巨象,有强力弓弩和投石机。你有什么?只有一颗冲动的心。” 青山一时语塞,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诸葛辰看着稚嫩的儿子,心里苦涩,她说道:“先民说,智者藏于九地之下。既然明里不行,那就暗中操作。我相信,整个眉山古城里,一定有跟你志同道合的勇士。” 此后,青山的一切行为都在夜幕降临时才展开。 等到城内风平浪静,对他们的到来已经习以为常的时候,他心里明白了,是时候离开了。 因此他向城主说道:“谢谢城主的招待,这一个多月来,你的淳淳教诲让我获益匪浅,您的盛情我永远不会遗忘。我们在这里打搅多时,对我来说,从皇后娘娘发动宫廷政变那天开始,战争就已经开始了。因此我将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召集兵马。” 其实,欧城城主也知道了青山的一些暗中操作,不过,他尊重这些人的选择,待他说完后,一些追随青山的人也纷纷向城主告辞。 对此,欧阳城主坦诚相待,他拱手说道;“大家都是光明磊落之人,看来战争已不可避免,但眉山古城有自己的信念,希望各位能实现自己的报负。冬季即将来临,我希望你们可以安心度过这个冬天,这是我由衷的希望。” 诸葛辰对于欧阳城主的理解表达了由衷的敬意。 此后,冬天的第一场雪如约而至。而这期间,平原上传来了许多消息,诸葛辰感觉到“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正如俗话说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她再一次被打击到了。 他的父亲诸葛明国王打猎途中被一只大白虎咬死了,此前受人尊重的正人君子飞将军被昌平皇后就地处决。 关于飞将军之死,欧阳城主同样表达了遗憾,他说道:“辰妃娘娘,很遗憾你的父亲诸葛明国王死于意外。我想,他并没有留下遗憾。可飞将军……” 他眼中强忍泪水,遗憾道:“飞将军是你的旧友,同样是我的大哥,他是一个无私奉献心藏大爱之人,对于他的死,我难以理解。我不知道昌平皇后和昌隆将军居心何在,假若你能回到营盘山,我希望你能帮飞将军主持正义。” 诸葛辰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定比外界传言的要复杂得多,可是,她担心自己回去同样毫无作为。 她安慰道:“假若我能回到岷山深处,我一定将飞将军之死调查清楚。” 在诸葛辰即将离开眉山古城的时候,欧阳城主再一次给予了最友好的忠告,他说道:“我没有身份排解你跟西门郡羽之间的仇恨,我知道接下来这片土地会发生什么。先民说,见兔顾犬、亡羊补牢,是为下策;积谷防饥、曲突徙薪,方为上策。我想,你能够理解其中意思。当然,我希望你能讨回公道。” 想到接下来的战争,诸葛辰一改往日柔弱的性情,她直接开宗明义:“欧阳城主,如果你真心希望我赢,你想,你会加入我儿子青山的大业。” 对此欧阳城主笑道:“辰妃娘娘,你该知道我的初衷,我希望这片大地能够永远安宁下去。水患已经让百姓困顿难行了。” 诸葛辰对他的理想不屑地说道:“人世间,很多事情是事与愿违的。我们只有自己去主动争取,即便最后失败了,也无怨无悔。”此后,她不再跟欧阳城主做任何交流。 神树林异常安静,万物复苏的气息扑鼻而来,这几个月来,青山的成长速度是非常快的,诸葛辰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小伙,心里很是安慰。 他懂事了,他的思想非常周密,而且眼光更加犀利,他能站在制高点看待眼前发生的一切事情。 对于什邡古城丁坤国王的蠢蠢欲动,青山的预判是对的。 在出发前一天,诸葛辰最后一次忏悔时,青山将钢剑深深插进泥土里,怒道:“战争会全面打响,没有一个人能置身事外。而且,西门俊羽和司马长鸿,统一都广平原的野心昭然若揭。咱们必须阻止这一切。” 诸葛辰拍落他身上的草絮,提醒道:“大鹏之动,非一羽之轻也;骐骥之速,非一足之力也。你的第一要务,是积累人气。既然洪流势不可挡,那我希望你乘风破浪。” 青山豪迈顿生,大咧咧说道:“自由之城的壮士,让我看到了希望。” 诸葛辰担忧道:“但是追随我们的只有1500人。还是太少了,你该知道任何一场战役…” 青山打断了母亲大人的话,义愤填膺道:“人数不是战争的决定因素,再说公道自在人心。离开这里,我们就一直向西前进。只要能绕过高山古城,后面就好办了,盐店古城和紫竹古城将是我们的根据地。”他看着母亲,振奋道:“在那里,凭借你的威望,我们将得更多拥趸。” 在万圣宫时,青山就了解到,盐店古城和紫竹古城多年来,一直跟皇后娘娘闹别扭,不尊崇宝墩城的统治,那两座城池,在税收、铸币权这块分歧很大,而且在青酆大帝病倒后,他们更多地倾向于辰妃娘娘,因此,青山认为,只要去了那里,那么将大有作为。 诸葛辰听他分析得头头是道,疑惑道:“问题是,怎么让他们臣服于你?第二,怎么以此来要求他们释放青罗。你也知道,对我来说,青罗是确定的,也是最重要的。” 青山将钢剑拔出来,道:“我知道,母亲大人。我懂青罗对你的重要性。但有些事情,光在这里凭空想象,是毫无益处的。只有去做,到了那一步,就会有新的发现和新的感悟,甚至是新的机会。我记得你此前教过我,积力之所举,则无不胜也;众智之所为,则无不成也。” 青山略一停顿,继续道:“审大小而图之,酌缓急而布之,连上下而通之,衡内外而施之。难道你忘了吗?” 诸葛辰露出欣慰的笑,她眼中闪现希望之光。他看着儿子那高高的鼻梁,深邃的眼睛,燕颔虎颈,他想到了飞将军,当年,飞将军也是眉目如画,惊才风逸,凭借一腔孤勇和卓绝的智慧,在战场上大放异彩。“血脉大战”后,获得了战神的美誉。 于今,儿子青山身上隐隐有这种气势。他能够创造属于自己的传奇吗?于今,飞将军死了,此前那批追随者必将寻求新的寄托,儿子青山能成为最佳人选吗?他看着他头顶之上,一抹闪闪发亮的阳光斜刺下来,露出会心的笑。 当然,青山同样提到了蚕丛:“假若有好兄弟蚕丛在身边,我跟他双剑合璧,必定能大杀四方。” 对此诸葛辰遗憾道:“他加入了守望者,注定是这场游戏的局外人。” 第29章 昌隆将军 昌隆将军、首相大人东方朔、巫师姬远贤和情报总管拓跋牧野在天璇殿议会大厅。 昌平皇后只撂下一句话:“必须尽快找到乔一。”接着就在侍女牵引下,离开了会议桌。 拓跋牧野作为岷山地区最大的线人,他已获得了参加会议的资格,他说道:“我们可以找找什邡古城的涂苏。他的眼线遍布整个都广平原,关于乔一的消息,总比我们来的快,我跟他有交情。” 昌隆将军一本正经,尽管他知道乔一的重要性,但是他竭力克制着:“可以。找到乔一,这是当务之急。尽快让国王回归也是民众的最大的诉求。第二,就是关于波西,马良坪和沙乌都三大部落的问题。这三个地区早就该收入囊中了。” 昌大盛全副武装,如一尊天神,挺立着,显得威风凛凛,此前,他是不被允许站在这里的。但是自从诸葛明国王死后,他的地位今非昔比。 首相东方朔强调道:“三大部落的征服战,是必须要进行的。那几个山区物产丰富,地理位置也具有非凡意义。不过,咱们都懂,战争耗费巨大,而这个雨季以来,农民的收成不好。民间的反战情绪浓烈。如果强行征粮,我怕适得其反。” 昌隆将军已经详细考虑过了,他说道:“一旦战争开始了,一些困难也将变得不再是困难。这么说吧,雨季对整个古蜀大陆造成的影响是一样的。我们缺粮,他们同样缺粮。10多年前,征服勒石部落,靠的是闪电战,那是值得借鉴的经验,我想,我们可以再重来一次。” 首相大人知道昌隆将军领兵作战能力非同一般,他知道他一定能取得胜利,可是,他依然有着自己的顾虑:“可是,当时只有一个部落,当时也没有水患,故技重施,我怕对方早有准备,…”他执拗着,他是试图分析这两次战争的不同。 昌隆将军大手一挥,制止了这位老态龙钟的老人的罗唣。他严肃说道:“这里是本次征服战的战略部署规划书,你们先拿去研究一下吧。顺便按照我的规划,做好准备工作。”昌大声和拓跋牧野一人拿了一份,接着就离开了会议桌。 首相大人已是老枝横虬,大概他也明白了这点,特别是飞将军离去之后,他在会议桌上更加没有发言权了,他一声叹息,接着佝着背脊,蹒跚地走了出去。 昌隆将军目不斜视,在他看来,这把老骨头行将就木,只有几年光景了,就让他安享晚年吧。 巫师姬远贤注意到了昌隆将军脸上细微的变化。 作为两大阵容的领头人,昌隆将军在昌平皇后的支持下,获得了全面的胜利。 姬远贤之所以还能抛头露面,大概是因为巫师头衔的特殊性,毕竟,整个岷山深处有着浓厚的巫神崇拜。再说,姬远贤知道自己老了,一个老人,非常懂得怎么活下去。 他知道在什么场合该说什么样的话:“30年前,我一定想不到最后的胜利者会是你。看看吧,如今,你兵不血刃的清除了一切障碍,我想,你的辉煌必定被后人铭记。” 昌隆将军听出了他的揶揄,不过,他毫不在意,让巫师再多活几年也无妨,他抿了一口酒,道:“辉煌?如果三大部落依旧不臣服于营盘山的统治,那么辉煌就无从谈起。如今,一切才刚刚开始。未来任重而道远,这里有太多东西需要做出改变了。你想想15年前,如果不是飞将军的阻挠,何至于现在我们依然龟缩在山里?” 姬远贤知道昌隆将军雄心万丈,说道:“从民间反馈上来的情况,雨季以来,山区的优势得到了体现,许多民众陆陆续续离开了平原。大概,山神依然值得敬奉。相信不用多久,岷山地区的影响力一定会超过平原地区。” 昌隆将军凛然道:“这只是暂时现象。人们都是趋利避害的,人性的弱点往往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一旦雨季结束,他们又将怨恨山区的恶劣。你看看这几百年来,从岷山下去了多少人?” 姬远贤不想再跟他争辩,于是转移话题,问道:“大人,你知道飞将军为何追查雨季的事吗?” 昌隆将军立刻反驳道:“知道。但我只相信我的眼睛和手中的长剑,眼睛看到了真相,而宝剑才能破开迷雾让我们获得果实。许多事情要靠自己去争取,如果神灵庇佑他,那么今天坐在这里是他而不是我。” 姬远贤试着劝说道:“昌隆将军,山神将救赎每一个回到山区的人们。先民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对他们来说,这是一种信仰。” “够了!”昌隆将军脸色微微泛青,道:“你说的这些我懂。这样吧,等捱过这个冬天,那么一切将按部就班,咱们不能一拖再拖了。你也知道,有些事情一旦搁上了,就会耽误上百年。咱们不能总是把历史最艰巨的任务交给下一代。我们有自己的使命。” 姬远贤沉吟了一下,他知道适可而止,于是又说道:“乌鸦带来了剑门关丁总指挥的最新消息。” 昌隆将军恼怒道:“我们不是已经送了一批奴隶去了吗?”他以为那个不知所谓的总指挥官又在索要奴隶。 姬远贤说道:“丁总指挥官说,剑门关出现了野人聚集的现象。这在之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而且,今年冬天来的特别早,他们那里秋分时节就已经下了第一场雪。” 昌隆将军虽然没去过剑门关,但是他知道此关的历史意义,于是说道:“二千年来多,野人从不敢踏入关内半步。以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咱们不用担心。再说,守护北境入口,是守望者份内之事。” 姬远贤说道:“你也知道,丁义总指挥官的性格与做派。只有极端情况,他才会跟五大王国禀报,他有这个义务以及权利。” 昌隆将军不喜欢谈这些无中生有的事情,说道:“好吧,就让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事情都见鬼去吧。”接着,他将桌上的美酒一饮而尽,不再理会巫师的存在。 姬远贤跟首相大人一样,已是桑榆晚景,他佝偻着,缓缓地退了出去。 在巫师看来。昌隆将军个性鲜明,舍取果断,比起诸葛明国王的沉稳内敛,他就像一把利剑,更擅长全力出击。 他想着,宝蹲新城青酆大帝卧床不起,飞将军已死,整个古蜀大陆的平衡已经被打破,从拓跋牧野带回来的消息看,西门郡羽发动了宫廷政变,诸葛辰全家遭遇了不幸,各方力量正在蠢蠢欲动。 难道,又将进入一个群星荟萃的时代吗?一想到营盘山麒麟宝座空缺,他心里就膈应得很。 最开始时候,他是支持诸葛辰的,再不济青山也比那个所谓的诸葛泓一更有资格坐上这个位置。不过,诸葛辰和青山,能够避开西门郡羽的阻击吗?如果他们能够比乔一更早一步回到七星宝殿,那么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他默默地祷告着:诸葛辰公主,你们快点回来吧。 在昏瞑的暗夜下,昌隆将军一个人默默地把弄着手中的酒杯,清冽的酒水从喉头灌下去的时候,如同一股火舌,一直烧到心窝子上。这种强烈的刺激感仿若让他回到了15年前。 当时他也曾意气奋发,指点江山,哪知道他的光芒被青酆大帝和飞将军掩盖。 这15年来,他又一直被国王死死压制,不过,横档在眼前的障碍统统没有了,一切可以按照自己的计划有序进行了。 在他看来,征服三大部落只是他的第一步计划。只要完成统一,那么下一步将是征讨芒城李文鼎家族。这些年来,李氏家族占据岷江出山口这个极为关键的位置,积累了满山的财富,李文鼎那狼子野心越发凸显出来。而且,近些年更是跟宝墩新城眉来眼去,而实际上,按照300年前的传统,李氏家族只是诸葛皇族的一位领主。 昌隆将军想着,我这次一定要让他们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国王。 第三步就是什邡古城和宝墩新城。近15年来,丁坤国王养精蓄锐,励精图治,培养了几位晓勇的战将,意图一雪前耻,听说他儿子丁兰回来了,这个年轻人跟他父亲性格截然不同,色厉内荏,颇具城府,不过,他认为丁坤国王才是什邡古城的定海神针。想到丁坤脸上冷凝的笑意,昌隆将军又满了一杯酒。 青酆大帝最终还是被巫师司马长鸿和西门郡羽扳倒了。 这两个家伙,一个藏锋敛锷,不露圭角,一个蛇蝎心肠,再加上无懈可击的猛犸巨象,他们组合在一起几乎罕有敌手,昌隆将军狠狠地攥着酒杯,仿佛酒杯就是司马长鸿和西门郡羽一般,他要将他们捏碎。 等到天光暗淡,昌隆将军用那深邃的眼光盯着手中的琉璃杯,说道:“丁坤、西门郡羽、司马长鸿、蚩尤城西门千麟城主,白帝城刘昊贤城主,一切鹿死谁手,咋们且等着瞧吧。” 子时深夜,万籁俱寂,昌隆将军待酒醒后,又去到了昌平皇后的寝宫,两人一番云雨之后,将军说道:“前路一片光明,我等这一切等了足足15年。你相信我,未来注定是美好的。” 昌平皇后对王雄和飞将军的死心有余悸,他说道:“王雄包庇犯人,罪有应得。可是飞将军的死,引起了一部分权臣的不满。你想想,飞将军在平原地区具备相当大的号召力。我担心平衡一旦打破,营盘山会成为众矢之的。届时,整个古蜀大陆又将陷入…” 昌隆将军温柔说道:“平儿,这些不是你该想的事,战争交给男人吧。你们女人,就该身穿上华丽的裙裾,发梢插上精美的发簪,脸上涂抹胭脂。在我心中,我希望你永远都是夏日里开得最美的那朵花。” 昌平皇后拂过衣角,说道:“乔一呢?也不知道他这十多年过得如何?他还活着吗?”说完她抿了一口清茶,压一压内心的波动。 昌隆将军说道:“不用担心,拓跋牧野已经在着手办理这事了。”他轻轻地抚弄着昌平的手指,抚弄着她的秀发,说道:“谁不想让咱们的儿子早点回归呢?” 第30章 西门郡羽 宝墩新城,万圣宫第七层,皇后寝居。 西门郡羽披着浅黄轻纱裙,她的身材依旧曼妙,凹凸有致的胴体散发着成熟女性特有的魅力,温和的烛光将她的倩影拉到墙帘之上,一丝柔和的光辉,缓缓地铺展开来。 15年前,她就美得不可方物,被誉为古蜀大陆最美的女人。 时光荏苒,却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依旧如一朵盛开的玫瑰。 妖娆而慵懒,美艳绝伦。 正当她离开铜镜时,巫师司马长鸿进来了,他一把将皇后揽住,并在她脸上轻轻留下一吻,说道:“于今,诸葛明国王驾崩,飞将军已死,整个古蜀大陆没有任何将领能够对抗我们的黄金军团。同样,猛犸巨象将所向披靡。” 西门郡羽谈谈说道:“什邡古城丁坤呢?” 司马长鸿脱掉了长衫,笑道:“不足为惧,15年前,他就被宝墩铁骑震撼到了。不管人力、物力,还是将军素质…” 西门郡羽将腰带绑在流苏上,抿了一口香茶,说道:“听说丁坤这些年韬光养晦,古城里一片欣欣向荣。而且,丁兰回来了。” 司马长鸿不屑一顾,说道:“丁兰?我记得这小子跟他父亲隔阂颇深,在许多问题上针锋相对,我想,这种浪荡之徒,难成气候,完全不值得关注。不过我听说了一件怪事。”巫师似乎来了兴致,继续道:“不,应该是两件。” 西门郡羽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巫师举着杯子,抿了一口,道:“听说丁兰消失了。根据最新的消息,丁兰是凭空消失的。而且,奇怪的是,青云殇在来我们这里之前,被魏兵大将军扣押。有意思的是,她们也离奇地逃离了天牢。” 西门郡羽双眼一瞪:“丁兰凭空消失是什么意思?他是什邡古城王位合法继承人,来去自如,又何来突然消失一说呢?定然是丁坤国王愚弄是非,那个家伙老谋深算,最喜欢散播谣言,以此达到鱼目混珠的目的。” 司马长鸿猜到表妹有如此一说,说道:“丁兰的失踪确实可能是丁坤父子自导自演的一出诡计。但是青云殇呢?你记得吧,她们当时可是有三个人。三个人想要从什邡古城的天牢越狱,你想想会有多难。” 西门郡羽像突然失去了兴趣,说道:“我才不信这些怪事。总之丁坤国王皮里阳秋,故意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举动,让我们这些人妄自揣测。” 司马长鸿不好拂了表妹的意,于是也就不再言语。 西门郡羽继续说道:“与其纠结那些捉摸不定的怪事,我更希望抓到诸葛辰和青山那小子,冬天即将。欧阳城主依旧在包庇他们,我们派去了使者,可他们一再回避那些显而易见的事情,他说诸葛辰青山不在城里,你说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那个老狐狸口是心非。我想,等摆平了青山,一定要给他颜色瞧瞧。” 司马长鸿知道欧阳城主的态度,现在也不是挑起跟眉山古城矛盾的最佳时期,他说道:“凡事一码归一码。我敢肯定,欧阳城主一定不会跟诸葛辰站成一队。青山失去了支持,定会耐不住性子离开,届时,就是我们迎头痛击的时刻。表妹,你放心,青山逃不出我们的手掌。那个小子,乳臭未干,不足为虑。” 西门郡羽态度缓和下来,说道:“表哥,你知道我的性格,我只是认为,除掉一件事就少了一件事。父亲大人跟我说过凡事务必斩草除根以免遗害无穷。这可是真理,你懂的。” 司马长鸿温柔说道:“郡羽,凡事不能操之过急。眉山古城要是想出兵,那去年冬天就会有所行动,于今他们没有任何风吹草动,肯定是对你有所顾忌。我笃定只要欧阳城主置身事外,那么青山跟诸葛辰就难举大事。” 西门郡羽说道:“可是,诸葛氏族毕竟有一定的势力。” 西门长鸿知道表妹担心什么,安慰道:“诸葛明死了,整个平原,有几个氏族依旧会效忠诸葛辰呢?况且,青山是想挑起一场风暴,可是,他们才几个人?这些大家族都珍惜自己的羽翼,孰强孰弱,他们会自我掂量,我只能说青山这个家伙不自量力,把未来看得太乐观了。郡羽,你相信我,青海已经成了你的得力干将,他一定不会让青山活着离开眉山地区。” 西门郡羽喝着清茶:“可青罗毕竟还在我们手上。”” 司马长鸿颔首道:“青罗的存在非常关键,我们处于绝对优势地位。青罗是他们的软肋,她就像一只诱饵,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青山、诸葛辰等人一定会自投罗网。因此,咱们必须好好留着青罗。她是一个重要筹码。” 西门郡羽脸上绽放笑意,司马长鸿心下甚喜,随即提醒道:“青山势力太小了,就像一株野草,经受不住一点风浪。我认为,什邡古城和营盘山古城,才是我们接下来要考虑的重中之重。据说,营盘山的食铁兽军团,速度非常快速,在平原上,他们的运动战无往不胜。” 西门郡羽将目光锁定在蜡烛油的烛火上,说道:“食铁兽难道比我们的猛犸巨象还要强大吗?” 司马长鸿说道:“没有比较过,不知道。不过我相信我们的实力,再说,我们还有2万黄金军团以及蚩尤城的雄兵。在这平原上,目前没有城池能够威胁到咱们。” 西门郡羽说道:“暂时不用告诉我的父亲,他老人家日理万机,我不希望我们这边的事,打搅到他老人家。” “我知道。”司马长鸿说道,接着他撇开战事,强调道:“剑门关丁义总指挥官连续通过乌鸦发来两份信件……” 西门郡羽温怒道:“我们已经送去了奴隶,那个老头还想要咋样?何况,剑门关要这么多守望者又有何用呢?” 司马长鸿说道:“我知道,表妹。我不是说奴隶的问题。听说什邡古城和营盘山古城,今年都往关上送去了奴隶。丁义总指挥官忧患意识非常强烈,这一点无可厚非。我要说的是第二份信件的内容。” 西门郡羽疑惑道:“又是何事?” 司马长鸿说道:“守望者在长廊绝壁上发现,关外野人正在成千上万的聚集。这可是几百年来未曾出现的事情。而且,据说,关外发现了一些非常恐怖的东西…” 西门郡羽怒道:“我不喜欢听…” 司马长鸿说道:“知道。但是最近民间在传言,巫山十二峰的朝云峰,有人发现了传说中的活死人,消失了2000多年的骷髅人出现了,有人被吓疯了。” 西门郡羽看到表哥一本正经,噗嗤笑道:“一说丁兰凭空消失,又传言巫山出现不死族,这边剑门关关外野人成群,而诸葛明国王被一头比山还大的老虎咬死了,这年头,怪事还真多。”她认为这些荒诞不经的离奇故事纯粹是子虚乌有,她摇着头,露出无奈的笑。 司马长鸿知道表妹不喜欢谈这些似是而非的东西,他递过紫砂杯,又给自己满上,说道:“表妹,这些虚幻的事情暂且放在一边吧。我跟你,用了20年时间,才走到一起,这才是最值得珍惜的事情。” 西门郡羽接过茶杯,两人对碰了一下,接着一饮而尽,她紧紧依偎在表哥怀里,说道:“先民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想,只有岁月才懂我们的故事,而我们的故事,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到其中的心酸。” 她擦拭着泪花,她为这些年来两人经历的那些折磨,而悲泣。 司马长鸿眼中带泪,他再次温情地吻在郡羽的嘴唇之上,两人同时流下幸福的泪水。 第31章 丁坤 深秋,一阵一阵的寒意如同一条一条冰虫从脚底爬到全身,所有人都戴上锦帽披着貂裘。什邡古城紫微星宫却是一片祥和。 一炉明晃晃的大火,在熊熊燃烧着。 丁坤国王坐在威武的狮王宝座上,大殿正中央那头雄狮雕像依旧昂首傲立,霸气的头颅有睥睨天下的气势。 丁坤国王恍惚之中,将这座雕像看成了一头白色大老虎,一股酒劲将他从幻想中拉回现实,他疑惑道:“岷山地区出现了传说中的创世神兽白虎?你们没有搞错?” 涂苏坐在下首的雕花椅上,凛然说道:“是的,国王陛下。听说诸葛明国王是在打猎途中被一只白色大老虎咬死的。据同去的村民说,那头老虎有大桑树那么高,一条腿需要三位大汉才抱得住。” 魏兵大将军和魏晨将军,他们坐在涂苏对面。 他们俩刚刚检阅完狮王军团的状况,听到涂苏如此一说,他们跟国王一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丁坤将酒杯满上,接着一饮而尽,然后陷入沉思中,他想象不出传说中的白虎到底有多大?多凶残?可是他知道,近千年来,五大王国没有过白虎出现的记录。 他意外诸葛明国王真的死了。 飞将军的死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他感到一阵可惜,因为他从此少了一个对手。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份寂寞。 他明白,这一切都是昌隆将军一手导演的。飞将军跟王雄一样,既死于阴谋,同样死于他们的正直,但是,最终死于权力的游戏。 一想到昌隆将军那阴鸷的脸,丁坤将脸撇向魏兵和魏晨将军,问道:“我们的雄狮数量如何?” 魏兵将军回道:“200头。” 丁坤脸色转为严峻,说道:“太少了。营盘山食铁兽军团速度奇快,咋们必须再训练200-300头。再说,猛犸巨象同样威力巨大,数量不够多,咋们只有挨打的份。” 魏兵露出为难之色,强调道:“雨季增加了驯化的难度。首先,狮子数量在减少,再说,食物供应也在减少。国王陛下,你知道驯化一头狮子,可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事。” 丁坤陷入深思,因为他明白,驯化这种凶兽,起码要三五年时间,当然,食铁兽和猛犸巨象也是一样。 他悻悻然说道:“好吧。总之狮子军团的数量必须扩大一倍,这一定要抓紧了。最近可有丁兰的消息?”他对那个不孝子的离奇失踪,依然耿耿于怀。 涂苏说道:“没有,就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丁坤眯着眼睛,看着手中的酒,问道:“你们注意到了没有,在那几天里,丁兰背上,一直背负着一个黑色麻布袋。”他抿着酒,说道:“你们可知道里面是啥?” 涂苏直言不讳,说道:“太子殿下的私人物品我们无权过问。所以,里面到底是啥?我们不得而知。再说,丁兰太子做过七八年游侠,身上携带一件大山中的神兵利器,也不算什么稀奇的怪事。” 丁坤温怒道:“那你们调查了青云殇三人是如何离开天牢的吗?他们的失踪跟丁兰的消失会不会有关联呢?” 涂苏强调道:“青云殇离开天牢比丁兰太子消失要早一段时间。再说,青云殇三人后来直接去了宝墩新城。” 魏兵将军这时说道:“据说,最近在江安河一个龙泉客栈里,有游侠遇到了一名刀客,刀客背上出现一个黑色麻布袋子。” 丁坤眼前一亮,欣慰道:“给我着手调查这个人。如果有必要,给我带到朝堂上来。” 魏晨将军回道:“遵命,国王大人。” 丁坤国王接着说道:“可有剑门关的最新动向?我们派去剑门关的奴隶准备的咋样了?” 魏兵凛然说道:“营盘山古城派出了50名,宝墩新城50位。我们什邡古城已经派去100位奴隶。” 丁坤将酒水一饮而尽,说道:“很好,咱们什邡古城必须比他们多。剑门关丁总指挥官的要求,我们务必执行到位。据说,关外出现了异动,按照丁总指挥官的说法,千百年来,第一次出现这种变化。这对整个古蜀大陆来说,非同小可。”他一脸正经,显得此事绝非无稽之谈。 魏兵知道丁坤国王非常尊重剑门关丁总指挥官,说道:“早些天,有村民传言,白帝城巫山十二峰出现了传说中的不死人,也就是上个纪元的骷髅人,听说有人被吓得精神失常。” 丁坤眼前一亮,因为剑门关丁总指挥官信里也强调了这些未知的神秘东西,没想到巫山地区同样出现了。 他说道:“想办法找到那位精神失常的疯子,我想将这条消息,送到剑门关。瞿塘关外跟剑门关外,同时出现异动,这其中必有联系。根据先民记载,骷髅人只出现在二千多年前的大禹时代。”接着,丁坤陷入深思之中。 涂苏说道:“这件事情交给我吧。丁兰太子从大西海过来,我想,那个疯子同样也是坐船过来的。平原上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 丁坤颔首低眉,接着问道:“诸葛辰和青山一直龟缩在眉山地区,最近可有他们的消息?” 魏兵说道:“听说青山一直在招兵买马,但欧阳城主顾左右而言他。因此,眉山古城并不支持青山的事业。” 丁坤国王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于今诸葛明国王死了。诸葛辰和青山失去了最大的依靠,他们想要击败西门郡羽和司马长鸿简直痴心妄想。” 魏兵解释道:“听说紫竹地区和盐店地区,跟宝墩新城势同水火。我要是诸葛辰,定会从此处着手。” 丁坤总结道:“只怕青山他们走不到那一步。”他觉得诸葛辰和青山难成大器,这事见始知终,于是又问道:“飞将军的儿子真的被送到了剑门关?” 魏兵说道:“千真万确,他的名字叫蚕丛,在飞将军行刑当天,大闹刑法广场,后来被士兵控制,为了活命,主动去剑门关。” 丁坤嘴角翕动,露出一丝轻蔑的神情,接着左手抵额,又陷入沉思,他想着,15年前,飞将军一直隐瞒真实身份,当时传言他跟诸葛辰生下了一个儿子,当年诸葛辰对此类谣言从未解释,直到营盘山跟宝墩新城联姻,诸葛辰陆陆续续生了五个孩子,这些谣言才随着时间慢慢消失,但他跟诸葛辰到底有没有生下孩子,到今日已然是一个悬案。 他讥笑道:“人们都说虎父无犬子。看来,那个叫蚕丛的家伙仅仅是一个弱骨头,只有贪生怕死之徒才会选择去剑门关!” 魏兵接着道:“是的,飞将军英名盖世,他的儿子只能望其项背。飞将军要是泉下有知,一定失望透顶。” 千百年来,没有奴隶可以从剑门关活着回来,再谈论蚕丛,对于丁坤来说简直浪费口舌,他大笑一声,说道:“如此看来,年轻人还不具备争雄天下的资格,这天下依旧还是我们的天下。” 丁坤突然站了起来,他看着大殿中央气势磅礴的狮王雕像,在火光照耀下,流光溢彩,他认为,如今的什邡古城就像这头雄狮,一定可以在这片富饶的土地上,再一次展示出睥睨天下的霸气。 他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来。 魏兵将军、魏晨将军、涂苏等为国王的自信而欢欣鼓舞。他们聚精会神,同时目不转睛,觉得什邡古城的未来定然一片光明。 第32章 剑门关 蚕丛从囚车里出来,第一眼看到剑门山长廊的时候,被深深震撼。身边的马竞同样作木鸡之呆。 剑门长廊东西走向几千里,高几百丈,陡峭的绝壁上寸草不生,想要攀缘几无可能。 莫克明说道:“天启纪元时期,大小剑门山就矗立在这里,两三千多年前,黄帝在此处布下了守护结界,此后火神、颛顼大帝、大圣贤大禹,同样施展了法力。从那个时候开始,剑门关上就出现了守望者。” 十年前,莫克明就来过一次,这次重返故地,没想到,身份迥然不同,不过,对于他这种鳏夫来说,哪里都是一样。 他拍了拍身上的雪子,豁然道:“剑门关组织超过了2000年,属于古蜀大陆最古老的组织之一。可守望者的使命,却渐渐被人遗忘了。”说完,他一阵叹息。 站在剑门山下,高耸入云的绝壁,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 蚕丛瞠目结舌,仰望着,内心的震撼无以言表,他知道亿万年来,此地发生过许多辉煌的传说故事,他突然觉得天地之大,而人类却是如此之渺小。 此绝壁长廊亿万年来就横亘在北境冰雪之地,磅礴大气,伟岸如斯,让无数人景仰。 莫克明说道:“身临其境,心境自然不同。这么说吧,当年我第一次来到这里,跟你们一样,也被眼前震撼到了。我认为,凡人的一生不值一提,不管是那些叱诧风云的帝王还是权力滔天的将相,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面前,都是如此。先民说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马竞默默呆立着。 蚕丛的心胸同样被打开了。连日沉浸在“父亲之死”于“小小昏迷”的悲伤情绪中,看到眼前这一切,他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此时山脚下,不同城邦的奴隶、叛国者、偷窃者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什邡古城的囚车最多,雄狮旗帜迎风招展,各军官也是威风凛凛,另外宝墩新城的金龙旗帜,也占据一席之地,再而就是营盘山的麒麟旗帜,同样,还有一些非常陌生的大家族,他们同样给剑门关送来了日常生活物资,比如土豆、白萝卜和各种肉类,高粱酒等。 几十位身穿黑色大氅的守望者们,在各自阵营招呼。 一时间,整个平地之上,人影憧憧,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一段时间后,护送奴隶的军官和各大家族的战士全部原路返回了。 整个前坪上,只剩下守望者和奴隶。 莫克明说道:“雨季之后将是漫长的寒冬,今年北境冬天来得比往年要早。异常的气候变化让丁总指挥官坐立不安。不过,这次都广平原送来了将近300人。这是近十五年来,最多的一次奴隶押运,这将极大补充绝境长廊上的血液。” 蚕丛和马竞不知道莫可明叔叔说这些是何用意。他们只知道,自己跟眼前这些奴隶一样,将在这座雄关度过卑微的一生。 “大量野人在关外聚集,在古城里,我跟你父亲一道,查看了上古纪元的一些秘闻,我们一致认为,雨季是造成所有异动的根源,”莫克明看到了两位年轻人眼中的颓丧和失落,欲提振他们的精气神,他话匣子似乎打开了,突然畅所欲言起来:“蚕丛,你父亲是一个伟大的人,很多事情他宁愿一个人默默承担,你也知道,有些东西我跟你一样,一直被蒙在鼓里,比如飞将军这个称号,比如小小姑娘的身世。但是总之,你得相信你的父亲,他绝不是人们批判的那样,我了解到他的内心。忠贞不渝,正直而光明,是一个让人肃然起敬的人。” 蚕丛固执道:“他是一个好人,可他们依然杀了他。”马竞同样双目圆睁,欲言又止。 莫可明立马严肃道:“蚕丛,马竞,我们说好了,咱们不要再提这些伤心旧事。既然来到这里,那么你们要重新开启新的人生。” 莫克明抵着一块石壁,继续说道:“我提你父亲,我是希望你们两个能学到他存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精神。尽管隐瞒和欺骗不值得称道,但这并不能否定他的人生。相反,我佩服他,从心底里钦佩他。” 莫克明盯着蚕丛两人,继续说道:“你们俩此前所遭遇的,未来所要面对的。可能冥冥之中存在某种因果,简单点说,就是你们一定会来这里,所以今天来了这里,这是命运。就像你父亲飞将军,他实际上在去的路上就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结局,甚至会跟王雄将军一样,死无葬身之地,但他依然义无反顾,他坚定地走上了这条路。先民说‘虽千万人吾往矣’,我想,你父亲在传承这种精神。” 蚕丛强忍着泪花。 莫克明继续道:“好了,斯人已逝,往事已矣。我相信未来,一定会有歌手谱写最崇高的歌词来歌颂他。他的精神值的百世传颂。” 蚕丛颓丧道:“可这有何意义呢?” 莫克明愤然道:“有人死于卑微的尘埃,有人死于崇高的道义。你父亲追求后者。我希望你能理解他。” 莫克明沉吟片刻,接着凝重地看着蚕丛,眼神中浸满希望,道:“我跟你父亲一起在探讨雨季的秘密,他最开始信自己,后来信诸神,信天命。这是生与死的转变,这是从苦难中提炼出来的智慧,你们或许暂时还不明白。这么说吧,他认定,人类的宿命在剑门关外,尽管他预测不到未来会发生什么,但他希望你能追随他的脚步。我想,这就是他之所以让你们来这里的目的。” 蚕丛和马竞满是疑惑,蚕丛问道:“他让我来?” 莫克明了然道:“好了,其他的不用再说了。你们不要消沉,也不应该颓废。你们应该重新振作起来,守望者坚守人间最后的道义,很多年后,你会明白这点的。” 蚕丛跟马竞两人对望着,他们发现对方眼神中满是疑问,如堕五里雾中。 莫可明严肃道:“别磨叽了,既来之则安之。只要这条命还在,那么未来一切皆有可能。记住,凡事过往皆为序章。” 在这300多奴隶中,蚕丛的名字引起了一阵骚动。无数人投来质问或诧异的眼神,这显然超乎蚕丛意料之外。 当然,这一切依然源自于飞将军,尽管当年的血脉大战的始作俑者并不是他,但是此战所导致的生灵涂炭,家破人亡却跟他脱不了直接干系。 剑门关上,许多守望者就是当年大战后来到这座关卡上的。 血脉大战后,许多人无家可归,许多人成了奴隶,许多人成了盗窃犯、杀人犯,甚至是强奸犯等。 因此,他们被逼无奈,来到了关卡之上。 而当他们听说飞将军的儿子现在也沦为奴隶来到关卡上时,人群中爆发了一阵躁动。 弱小的人,善良的人,往往都是欺软怕硬的,飞将军所造成的痛苦记忆,随着蚕丛的到来,反而历久弥新,他们理所当然地将仇恨发泄了在了这个新来的弱鸡身上。 不过,守望者有严格的恪守原则,特别是丁义总指挥官刚正不安,所以,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羞辱蚕丛。 但是,一些见不得光的小动作,时有发生,比如第二天中午,一个壮汉将蚕丛的碗碟打翻,让他不得不捡起地上粘满沙屑的馒头。下午的时候,两位蓬头垢面的老者,一左一右将蚕丛摔了一个狗啃屎。得亏他身板强壮,手脚灵活,不至于让自己受伤。 对此马竞义愤填膺,他恶狠狠道:“这简直欺人太甚,他们凭什么?我们跟辅导员或总指挥官揭发他们的罪孽吧。” 蚕丛制止道:“再忍受一下吧,等他们发泄完了,后面就安静了。” 可是,蚕丛的忍让,却让一些人得寸进尺。 马竞怒道:“你不要以为你忍着,别人会认为你善良所以就不会欺压你,别人是因为你太过善良只会忍着,所以才欺负你。” 等到终于事情越闹越大,蚕丛确实面临着一些生死存亡的挑战时,丁义总指挥官发话了。 丁义总指挥官清癯的脸上散发着大智者特有的气息,他眼神无不展示着他的威严,每一位守望者都折服在他的风采之下,他似乎有着深不可测的年纪,以至于让他成为整个都广平原最受尊敬的老者。 他说道:“我听说有人在欺负新人,这点可是我无法容忍的。剑门关虽然没有五大王国里那些条条框框,但是守望者有自己的行为准则。你们有任何的不满,可以直接向我请示。当然,任何人受了任何侮辱或轻慢,同样也可以向我禀报。我一定秉公无私,铁面无情。这些话我只会说一遍,记住,这里人人平等,大家以兄弟相称,你们的敌人在关外。“ 丁义是剑门关第99位指挥官。 莫可明对他肃然起敬,他说道:“丁义总指挥指官注定是剑门关上最伟大的人物之一。他在这里执掌超过了80年。五大城邦的国王,对他推崇备至,他是责任与信义的化身。” 马竞惊诧万分,问道:“那他有100岁了?” 莫老回答说:“是的,丁老先生已经118岁了。” 蚕丛凛然地看着木台上那位鹤发童颜,不矜不伐,谦而不卑的老者,他想象不到,不管是平原还是大山,几乎所有人对守望者冷嘲热讽,但是这位总指挥官却隐隐有凌驾于所有国王之上的气势。 第三天,莫克明老先生就被丁义安排到了绝境长廊上的栈道上,指挥官的声音干练清脆,如山间温泉,不急不缓:“莫先生,听说你是什邡古城雍湖大学堂的学士,你对《黄帝内经》颇有研究。这么说吧,我们急需医学博士。”莫克明并不推诿,他直言不讳。 丁义说道:“今年冬季格外寒冷,绝壁栈道上许多人发烧干咳,我希望你能施展你的智慧。” 莫克明先生凛然道:“这是我份内之事,能得到丁总指挥官的青睐,我荣幸之至。”接着,莫克明就被两位守望者引到了绝壁之上。 他连忙回头说道:“蚕丛、马竞,以后见面的机会或许不多,我希望你们好好享受这边的生活。” 马竞看着莫克明消失的背影,鼻子酸溜溜的。 丁义总指挥说道:“剑门关上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你叫蚕丛对不对?” 蚕丛没想到丁总指挥官会认识他,他受宠若惊,点了点头。 丁义说道:“放下此前的一切吧,明天远比昨天重要,人类最重要的技能是习惯。习惯未知的世界,习惯陌生的环境,习惯艰难的挑战等,这是天启纪元女娲娘娘以来,人类之所以能够繁至今的原因。我希望你们摆正心态,剑门关的守望者跟瞿塘关的点灯人,是世界上最光明的一群人。”接着,他就消失了。 蚕丛、马竞随后就被安排了在训练营。他们住在守望者宿舍大屋,大屋由原木打造,上下2层,有100米长,里面被隔成了一间一间客房,每间屋子刚够五六人合住。 剑门关的集训营,主要是观察各位队员的体质、特长、身体条件等。有些人适合做什么不适合做什么,都会经过严密考察与挑选,最后各取所需,物尽其用。 蚕丛和马竞了解到,整座关卡上,主要有以下几个职能:骑兵、炊事员、物资配送员、医务专员和战略员,另外就是指挥官助理和督导员。 年轻人最喜欢的职位是骑兵。因为骑兵可以骑着雄壮的驽马去到关外很远的地方,据说,关外光怪陆离,有许多见所未见的奇境仙踪。 来自郫县古城的苏泊尔是蚕丛的室友之一,不过,此人极其自负,目空四海,他牛高马大,晚餐时他叫嚷道:“我想当骑兵,听说女野人不穿衣服。我们可以在绝境长廊栈道上看到她们大白兔一样奶子。” 这引起周围年轻人阵阵讥笑,比如他的老乡一个叫桃木的小伙,跟他臭味相投,他狼吞虎咽,浅浅的胡茬上粘了两粒白色米饭,他站在木凳上,附和道:“按你的说话,假若他们衣不遮体,身子都是光溜溜的,那他们可以随时随地的野合吗?” 他的话让一帮热血青年疯狂地鼓噪起来,大家都在瞎起哄,有人叫嚷道:“天气如此寒冷,你说,会不会在野合的时候,一阵冰霜将他们冻住呢?” “哈哈”声几乎要将屋顶掀翻,一些人将碗筷砸得震天价响。 蚕丛和马竞年少气盛,跟随他们一道,摆出一副看客的心态,露出久违的笑。旁边林峰和刘敏,两位小伙肚子几乎笑疼。 待笑声渐消后,又有人严肃道:“除了野合奇观外,关外最大的神秘就是巨人,我听说巨人有10米那么高,手臂比木桩还粗,大腿要两个人才抱得住,他们力大无穷,可以将大树连根拔起。” 一些人发出“噢,噢,噢”惊诧的声音。 有人叫嚣道:“巨人不是最奇怪的,我认为贯胸人才是。他们没有心脏,肚子是空的。先民记载,穿胸国,在盛海东,胸有窍,尊者去衣,令卑者以竹木贯胸抬之。” 一些人想着这诡异的画面,差点惊掉了下巴。 有宝墩新城的小伙子表示这纯粹是胡扯,他们怒叫:“别在这里忽悠小朋友了。没有胸和肚子,那他们怎么觅食呢?食物吃到口里,从哪里消化呢?你用脑子想想,这不可能。” 营盘山来的小伙叫嚷道:“有的,《山海经》就记载贯胸国在东边,其为人匈有窍。先民看到过这些东西。” 此前那些年轻人表示不信,并说他们是猪脑子:“只有蠢笨如猪才相信这些鬼话。” 那边年轻人听到对方油盐不进,于是抡起胳膊一阵颐指气使,这边年轻人不甘示弱,并叫嚷道:“谁怕谁啊?来啊,你打赢了我,我才信你。” 接着双方唇枪舌剑,指桑骂槐,几个大的城邦之间,分成了各自阵营,俨然有打群架的趋势。 往往这时,辅导员杨雄,骑兵训练师言光明,会及时出现在餐厅正首位置,叫嚷道:“统统给我住手,吃多了撑得慌吗?罚你们清洗厨房,并做100个俯卧撑。” 往往这时,蚕丛和马竞会受到牵连。当然,另外两个室友,刘敏和林峰也不例外。而桃木和苏泊尔则幸灾乐祸,他们两个家伙精力无穷,100个俯卧撑是小菜一碟。 直到第十五天,蚕丛和马竞基本熟悉了关上的环境和生活,他们跟其他年轻人打成了一片,就在大家觉得日子就这样按部就班持续下去的时候,督导员杨雄,骑兵总教头言光明,雄赳赳地站在黑色木架台上,他们像往日一般,发出了集合的命令。 不过,依旧有一些不知所谓的年轻人吊儿郎当,七嘴八舌,将他们的话当做耳边风。 杨雄和言光明对这些浪荡子弟处之泰然,大概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这时,久未露脸的丁义总指挥官,来到了训练场最前方的木架台上。 总指挥官披着一袭青色夹棉高领素袍,脚蹬黑色牛皮半筒靴,手上是猪皮手套,缓缓走了出来。 300多位新人,看到是总指挥官丁义,纷纷驻足仰头,彼此交头接耳,大概,这些天来,大家都被这位老者的年龄给震撼到了。 不一会,整个训练场安静了下来,杨雄和言光明则向后退了一步。 蚕丛饶有兴趣,他满怀期待。 年迈的丁总指挥官,言简意赅,简明扼要,从来不说一句废话,大家似乎都知道他惜字如金。 他扫视着台下的年轻人,目光所至,都低沉着头。 总指挥官干咳一阵,说道:“我来这里80多年了,第五年我就站在这个位置。这么说吧,80年来,我看到一批一批的年轻人被送到了这里,他们有的直接死在了关外,有的则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你们大概也看到了,如果大家不来,这里不会如此热闹。” 的确,这些天蚕丛注意到,这里只有30-40位年纪大的守望者,他跟马竞一样纳闷至极,在古蜀大陆享誉盛名的剑门关,居然只有几十个守望者。 丁总指挥官继续说道:“今年,我给4位城主和一些贵族送去了乌鸦,他们给我送来了300多人,看到你们出现在这里,我感到很欣慰。但是,我想说的是,这远远不够。因为你们,这里的绝大多数人,会死去。我希望你们活着的每一天,能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人群中一阵悸动。 包括蚕丛在内的所有人,他们奇怪总指挥官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们在这里好好的,怎么会死去呢?但是总指挥官脸上的表情,又向世人诠释着,他这绝不是开玩笑。 丁总指挥手晃荡了一下,示意大家安静,继续说道:“过往的经验并不能让我们的每一次行动做得更好。而雨季后的寒冬将带来更多的死亡,即便是我也阻止不了,这不可避免。” 人群露出质疑的眼神。 大概因为寒风凛冽,丁总指挥嗓子略显嘶哑,他继续说道:“没人愿意看到兄弟的离去和朋友的死亡,但我希望你们能明白,我们所做的一切,对于生活在关内的人,非常重要。尽管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的存在。但人生当中,有些事情就算知道结局悲惨,也依然要砥砺前行。” 蚕丛听到这话,悚然动容。丁总指挥官的目光,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训练营的人群都静悄悄的听着,有些人漠然置之,有些人哑口无言,有些人则认为丁总指挥官在大放厥词。 不过,不管他们如何排斥或否定,但是心底始终有无法抹掉的阴影。 丁指挥再一次强调:“我不习惯解释,接下来只有命令。作为剑门关守望者,每一个人都有用武之地,除了那些贪生怕死的懦夫。长夜漫漫,凛冬将至,你们将从今天开始守望。” 丁总指挥官转过身去,在总助理的搀扶下,离开了木架台。 有人突然叫嚷道:“关外到底有什么?”丁总指挥官没有回头,他的背影消失在满天飞雪之中。 蚕丛和马竞默然无语。他想象不到,这座雄关居然如此危险。 在人群即将骚乱的时刻,训练师言光明站了出来,他长相粗矿,声若洪钟,“大家稍安勿躁。下面有请督导员杨雄讲话。” 杨雄鼻直口方,一双眸子炯炯有神,这些年,他见惯了不学无术之徒,一直等到下面安静下来,他才说道:“相信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关上的生活。不过,美好的时光都是短暂的。接下来,咋们将步入正式的守望者生涯,大家去兵器库拿上你们趁手的家伙吧。考验能力的时刻到了,这个冬天过去后,我们会决定谁是骑兵、谁是物质配送员、谁是厨房炊事员…” 人群一阵躁动,有人跃跃欲试,苏珀尔和桃木蹦得老高:“最激动人心的时刻要开始了。我一定要当上骑兵,骑兵是剑门关上最自由最勇敢的职业。” 言光明抽出了宝剑,剑身闪着冷凝的光,说道:“大家无需有过多的心理压力,在关上的每一个守望者,都是值得尊敬的。” 马竞则跟蚕丛悄悄说道:“兄弟,你一定能成为游骑兵。你的剑术比苏珀尔和桃木都要强。” 蚕丛眯着双眼,他似乎还想见见丁义总指挥官。 第33章 苗刀之祖 霍光在都广平原迷失了方向。 他骑着战狼一路穿过田野与平湖,望着雨雾蒙蒙的天空,寂寥而悠远,一群南飞的鸥鹭从头顶飞过,有几只滑落下来,不时在田埂上停停落落。他此前从没注意过天上的飞鸟,对于世代都生活在山里的人来说,这种感觉很陌生。 因为只有猛虎、雄狮、野猪、麋鹿才是他们的最爱,可自从小小被那只大黄鸟抓去,他突然发现天空比大地更辽阔、神秘,而且,更让他绝望。 那名老者是谁?难道是灵山十巫吗?他听过上古巫族传说,特别是十巫之首巫咸,他的武器是白银权杖,此杖拥有无上神通,跟其他权杖一样,具有号令天下的权力。 刚刚那位老者,确实拿的是一根白色神杖,如果真的如此,那么他的白泽远非战狼可比,白泽可是上古女娲娘娘饲养的上古灵兽,如果它都无法追上那只大黄鸟,那么自己更没指望。 可他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 白泽去的方向是大山深处。 霍光望了望寥廓的平原,空无人烟,他招呼一声,战狼从地上“簌”地窜了过来。 他叫嚷道:“咋们去山区,给你抓几只野兔。” 山区的小路崎岖不平,野草横生,处处危崖耸立。 霍光与战狼漫无目的在大森林里转悠,视野之内全是巨大的栎木林和杉树。越往西山势越高,峭壁越陡,他记得父亲跟他说过,古蜀大陆西边是横断大裂谷,大裂谷再往西是横断海峡,那里是天的尽头,从来没有人敢踏入横断大裂谷,那里有传说中的幽冥鬼域。 霍光足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翻过了青城山和邛崃山。当他登顶那刻,一块突兀的大石墩伫立着,石块正中央雕刻着符文,符文中间有一个标识着八个方位的八卦图,小时候,族里的释比跟他说过,八卦图是上古伏羲大神创立的。 只见此图正上方刻了一个乾字,用天做标注,正下方是坤字,用地做标注。左对应离与火,右对应坎与水。 他虽然不明白这个八卦图的含义,但看周围山势雄奇,视野寥廓,隐隐觉得这是某种阵法的阵眼所在。 他伫立良久,感受到八风涌动,天地和谐,阴阳玄戚,他想着,这块石头为何伫立在这里?为何上面印有符文?让他意外的是,东南方向的艮与山,镌刻的符文字迹模糊。 他隐隐觉得有点蹊跷,他想着要是灵山十巫在此就好了,他们一定能解释这是何意! 这块大石头在这里多久了?他看不出端倪,不知所谓。接着,他费了一番力气爬上了石头,举头向西眺望,发现群山连绵,左前方跟右前方,两座山峰如巨龙般躺卧着,奇怪的是,两山好像原本是连在一起的,但有股巨大的神力在拉扯,将之越扯越远,中间露出了巨大深坑,想来那就是横断大裂谷。 只见裂谷中雾气升腾,隐隐可见一些飞禽在云雾中时隐时现,他一度怀疑小小被那只大黄鸟带到了谷里。 他招呼着战狼,打算进去探个究竟。 青云殇和丁兰以及达瓦顿珠一行三人,穿过高山古城的地界,然后四处打听青玉的消息。 他们不知道青玉长什么模样,只在城堡里听一位侍女简单地描述了几句,因此,在路上,青云殇碰见挑着谷物的鳏夫或菜农、酒贩等,她就如此描述,那些路人只是摇头。 最后,青云殇只问道:“请问,你看见一个14岁左右的少女嘛?看见了吗?对的,就那么高?她还是一位处女。” 一些普通的农夫摇头扭腰:“没看见,没看见。” 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则说道:“哪有处女?如果是,我一定会开荤的。”接着“哈哈”大笑。 十几天毫无音讯,青云殇变得焦躁起来。而且,陆续传来了诸葛明和飞将军的死讯,这让她焦头烂额,她想着情况怎会越来越糟? 飞将军一死,那她将陷入孤立无援之境。首先营盘山上,丈夫的离去,她的号召力全部丢失。如果飞将军也命丧黄泉,那么此前他的拥趸也烟消云散。 “我们得赶紧找到青玉小姑娘。” 长公主青云殇说道。“昌隆将军一直野心勃勃,飞将军和我丈夫一样,定然死于非命。营盘山有征服平原的野心。这里西门郡羽把控着宝墩新城,你父亲同样蠢蠢欲动。看来,古蜀大陆正在酝酿一场大风暴。” 丁兰知道父亲韬光养晦了15年,这场大战势在必行,他望着焦急的青云殇,说道:“要么跟我回什邡古城,不然你的处境非常难堪。” 青云殇说道:“你都离开15年了!那里还有你的一席之地吗?再说,你回来了又不告而别,你还有脸去见你的父亲?”长公主知道他的心意,又缓缓说道:“而且,战争即将打响,你我将各为其主,届时只能兵戎相见。” 丁兰根本不想回去,父亲并不待见他,他现在只要跟她在一起,于是气愤道:“长公主,你该知道我的用心良苦。当年,在他们送我去白帝城的时候,我跟什邡古城的关系就一刀两断,再说我父亲丁坤,你也知道,我跟他早就恩断义绝。可是,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做出改变。” 青云殇闻言一阵感动,她回应道:“可这是战争,是家仇国恨,不是儿女情长,最后,你必须考虑丁世家族的荣耀,有些东西承载着历史,不是能轻易割舍的。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但在战争面前,你应该选择忠义而不是爱情。” 丁兰执拗道:“到了那天再说吧,总之,你是我心中的公主。”他想着,要赶紧破除权杖的秘密,阻止战争的发生。 达瓦顿珠看到他们犹豫不决,于是说道:“咋们先找到青玉再说吧,这才是当务之急。她身上流淌着皇室血脉,这对郡羽皇后娘娘有一定的制约效力。再说,我猜想诸葛辰和青山他们,一定会期望得到营盘山的支持。” 此时,日已西沉,夜色笼罩。一天徒劳无获,青云殇疲惫不堪,她紧靠石壁陷入了深思,她想到了岷山深处的小小和蚕丛那小子,也不知道他们咋样了?蚕丛知道他父亲死了吗?那两个年轻人无依无靠,未来咋办呢? 想到波西部落,长公主凛然一惊,她知道昌隆将军一直觊觎波西、沙乌都等三大部落,此前朝堂之上,他曾多次提过发动战争完成对岷山地区的统一。 现在,国王去了,飞将军也走了,昌隆将军若脱缰野马。 岷山地区的战争迫在眉睫,也就说是小小和蚕丛危险了。 她必须赶紧回波西部落了。 她越想脑袋也就越清醒,直到困意全无,脸带忧郁之色。 丁兰似乎猜到了长公主的忧虑,安慰道:“不管怎样,至少目前波西部落是安全的,而且,飞将军乃正人君子,他儿子必定秉性端正,小小不会受到欺负。 青云殇怒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三大部落一直是昌隆将军的心病!” 丁兰问道:“那我们绕道去岷山吧。” 青云殇说道:“那青玉咋办呢?” 丁兰安慰道:“青玉不是当务之急,宝墩城同样在找她。但是他们都找不到,你想想我们会找到吗? 此后三人走走停停,恍惚之间半个月已过,这日他们来到青城山脚下。往北再走一段路,就是岷江出山口了,那里是芒城李氏家族的势力范围。 青云殇伫立江边,看到岷江滚滚怒涛,气势排山倒海,从大山奔流而下,激起万千浪花,让她目眩神迷。 几千年来,这里的人们养成了岷江这种易怒、躁动、狂放不羁的性格。五百年来,李氏家族崛起后,更是将这种放浪形骸的气势发扬光大。 芒城城主李文鼎,此人嫉恶如仇,锱铢必报。五百多年前,营盘山诸葛氏族的军队沿着岷江一路攻城伐地,最后将岷江出山口征服了。 此地物华天宝,地理位置极佳,于是,诸葛王族将此地赐给了在大战中立下功劳的李阳。 李阳将军在此安营扎寨,赶跑了土着,励精图治,修筑城墙,垒砌碉楼,再自建军队,此后两百年,对营盘山王族宣誓效忠,每隔几年,李氏家族必定派使者对诸葛王族行君臣之礼,报桃李之恩,可是,时间改变这一切,近300年来,涛涛江水将这种王族信仰给冲垮了。 当然,造成这一切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这里天高路远,诸葛王族鞭长莫及,第二,就是独特的地理位置,给了李氏家族蓬勃发展的可能。 李氏家族控制着河道,商品贸易和奴隶贸易给他们带来了无尽的财富。300年来,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让李氏家族忘记了忠诚,忘记了荣辱,同样忘记了对诸葛王族的效忠。 近些年,李文鼎李城主更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大概,这跟十五六年前的血脉大战有关。 有意思的是,当年青酆大帝的铁骑雄师火烧高山古城,紫竹古城和双河古城同样满目苍痍。哪知道,芒城居然安然无恙,难道,青酆大帝对李氏家族格外开恩吗? 在三岔路口位置,青云殇等人停下了脚步。 左前青石板小路是通向芒城的。 按照长公主计划,他们在芒城短暂停留后,就会沿着岷江去到大山深处。 此刻,丁兰犹豫不前,他低沉着头,显得忧心忡忡。 青云殇知道他要离开了,很多年前他就知道丁氏家族跟李氏家族冰炭难容,彼此有着不可调和的深仇大恨。 传言,当年青酆大帝之所以没有进攻芒城,在双河古城的战役结束后,就突然转向了北方。 其中最关键的原因就是李文鼎散布了一个关系天下苍生的谣言,他说丁坤国王拿到了青铜权杖。什邡古城大将军日达木基将携权杖之威,攻占青酆大帝后方的地盘。 青酆大帝当年对五根权杖趋之若鹜。听到这个消息,首先是惊喜,继而火冒三丈,他想着,一辈子南征北战,耗费心力无数,那就拿这根权杖作为人生的慰藉吧。 于是挥师北上,而白帝城刘昊贤城主,蚩尤城西门千麟城主,听说青铜权杖出世,同样各率3万精兵,来到了什邡古城的桂圆桥下。 他们名义上是结盟,实际上是各怀鬼胎。 飞将军本来是青酆大帝的左膀右臂,在大后方的他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此消息完全子虚乌有,这纯碎是李文鼎的反间计,但妖言如猛兽,如山崩地裂,这场历经2年的血脉大战,势不可挡地进入五国之间的“权杖大战”。 飞将军想着百姓是无辜的,他不愿看到满目苍痍,赤地千里,于是一方面派兵向青酆大帝解释,一方面组织将士跟什邡城国王丁坤联营。 丁坤恼羞成怒,特别是在日达木基将军战死后,既不解释也不掩饰,集合全国之力,率8万大军誓死顽抗,至此,“血脉大战”走向了最高潮,最后凭借飞将军的异军突起,屡出奇谋妙计,联合什邡古城周边以及民间自发的义军,才将白帝城、宝墩新城、蚩尤城的联军击退,然后白袍巫师出面周旋,历时两年的“血脉大战”终于结束。 此战损失最大就是什邡古城,这座有着千年底蕴的狮子城元气大伤,城邦里千疮百孔,壮丁十去七八,多年积攒的400头雄狮全部战死。 幸运的是,气势宏伟的桂圆桥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国王丁坤在桥上指挥2万神箭手,向桥下不分敌友射了100多万支箭羽,许多什邡古城将士壮烈牺牲,青酆久攻不下,最终姗姗而归,战后,此桥被定义为都广平原最伟大最血腥的桥梁,当然,这既是对国王的讽刺,同样也是对这座桥的赞誉。 丁兰退了一步,道:“我不去芒城,被当成傻瓜的滋味可不好受。”青云殇试图挽留:“往事已矣,何必自责,你一个人又能去哪里呢,在这里,他们会以上宾的身份款待你。” 丁兰怒道:“他们的相敬如宾那是对弱者的虚情假意,他们的美酒佳肴那是对乞丐的施舍。我就算在这里喝西北风,也比受他们的虚情假意要强。” 长公主道:“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丁兰态度坚决:“我这是扞卫丁氏家族最起码尊严。” 看来,丁兰对这事绝不妥协。 青云殇正要跟他作别,突然,西边岔路,一皮野狼风驰电掣而来,丁兰跟达瓦顿珠紧跑到前方,摆好阵势。 野狼上坐着一位20岁左右的小伙。 小伙鼻梁高挺,笔而不僵 ,目若朗星,穿着一席虎皮大长袍,脚套高筒战靴,正是霍光。 只见他风尘仆仆,跳下战狼,伫立一旁,问道:“你们是不是南方来?可有见到一位身穿白袍的老翁,骑着一匹纯白色骏马。噢,长公主,是你?” 丁兰等人一脸纳闷。 霍光怎么会如此仓皇呢?原来那日他认定,大黄鸟可能就躲在大裂谷里,不然,哪里还会有如此完美的藏身之所呢? 他骑着战狼,腾挪而下,穿过碎石与枯枝,然后逮了几只野兔,填饱肚子,迎着小溪解了渴。 一路上鸟雀惊飞,掠影倥偬,成千上万的蝙蝠从山洞里“噗啦啦”窜了出来。饶是霍光浑身是胆,不时传来的那些阴森森的尖叫声让他心神不宁,他越来越后悔从山顶下来了。 临近傍晚,阴气开始弥漫,远处一些发光的飞虫,像游离的幽冥鬼火,在树丛中游荡,战狼不断地发出“喔、喔、喔”的声音,鬼火忽近忽远,接着无数“嘶、嘶、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等到霍光终于醒悟,想要回头时,已然不可能,无数闪着绿光、黄光、红光、蓝光的东西在森林中乱飞乱窜,他恍然大悟,这莫不是《山海经》中记载的羽民国,他听族里释比说过,羽民国都长着长长的头,两边生双翼,可以飞。 突然,一只长着单腿、两个头的怪鸟从他身边一闪而过,他吓得叫了一声。 这是个陌生的世界。 他感受到战狼也在发抖,他吆喝着,突然一支藤蔓绊住了坐骑的前蹄,他滚将下来,接着向前掠去,还没等他站直,脚下的山体突然坍塌,土堆及黄沙伴着荆草向下坍塌,他以为自己要下地狱了,他惊慌失措,不曾想停落在一处石墙下。 这石墙似一扇门,门上同样有一个八卦图,但是多了一个金、木、水、火、土的五行矩阵,正中央有一个金属手柄,手柄下是一个圆形机括。 他凝视着,诡异感席卷全身,他强制镇定。 初冬严寒,所触之物冰凉凉的。他不知道这是峡谷哪个位置,他只知道横断大裂谷的“幽冥鬼域”跟大禹石像外的“云梦大泽”,以及不周山的“迷魂凼”,号称古蜀大地三大不可知之地。 进入者必死无疑。 他显然不是来探险猎奇的,也不是来淘宝的,他只想找到那只大黄鸟,但是面对这座石门,他心里发怵,他听某位智者说过,人类文明最大的推动力是好奇心,在未知面前,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波澜不惊。 他看着铁环机括,莫名其妙就想打开,他犹豫了三分钟,徘徊不定,最后终于鼓起了勇气,他慢慢走近,轻轻扭动了手柄,只听见“嘀嗒”一声,似有东西转动,接着两扇石门缓缓打开了,里面空无一人,他慢悠悠地踏着脚步,偷偷地摸了进去。 这显然是一座荒废古堡。厚厚的灰尘,到处是硕大的蛛网,空气中弥漫着刺鼻霉味,越往里走,越是寂静,石壁散发的黄光也就越盛,霍光忐忑不安,冷汗涔涔。 直到一个大厅,豁然,一柄闪着冷光的宝剑映入眼帘,确切地说应该是一把刀,此刀似被一种无形之力悬吊在空中,一动不动。 霍光凝神细看,此刀刀刃向外曲突,刀背随刃而曲,刀柄两侧有两条血色曲线,曲线约一寸宽,刀身镌刻着波形指甲印花纹,刀柄是用上古异兽的兽骨和夔牛的脚骨夹制而成,硬面镶嵌血红色木板,最后用金色销钉固定,刀气森然,散发一股“唯我独尊”的霸气,显然这是刀中之王。 霍光左右逡巡良久,不敢妄动,只见刀锋在上,刀柄在下,下方是一个五行矩阵。 他意外这刀似散发着一种勾魂摄魄的震撼力,而他的心也被某种神秘力量紧紧攥着,一切匪夷所思。 他想着,是谁将这把刀放在这里的?这是把什么刀? “此乃苗刀之祖。”一个声音突然破空而来,霍光心神全被宝刀攫取,所以他被这突兀的声音吓得差点瘫在地上。 “苗刀!”,“苗刀之祖!”。 他不断搜索着关于此刀的记忆,可他大脑一片空白,苗刀是什么刀?是谁在说话呢?他上下左右扫视,突然侧身,只见一个灰袍老翁伫立在墙角落,神态慈祥,和蔼和亲。 他似乎站在这里很久了! 老者再一次说道:“这是上古魔神蚩尤的佩刀。”他瞅了瞅霍光,不动声色,也漫不经心,似乎对于霍光的到来,并不诧异。 但是霍光已然惊惧,他想着,老天爷啊。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灰袍巫师巫即吗?一个月前,才见到白袍巫师,没想到又见到了灰跑巫师。 还没等到霍光镇定下来,前方甬道黄色大盛,似有千军万马奔袭而来。 不一会,千百个全身铠甲的影子,影影绰绰地立在墙壁下。 这些影子好像活物一般,惊恐万状,一个个狠恶恶的。 老翁慢吞吞地档在霍光身前,悠悠说道:“小伙子,这是当年逐鹿之战,战神蚩尤兵败后,被炎黄联军追击至此的一支九黎军团。” 霍光突然醒悟过来,原来三千多年前,那只消失的军团退败到了横断大裂谷。 他仔细啾了啾,与其说这是些影子,还不如说是幽灵,他们的肉体已经消散,只剩下阴灵,难怪这里一直被世人称为幽冥鬼域。 只听见影子军团里,发出了一些声音:“小伙子,你将那柄刀带走吧。” 还有一些声音可怜至极:“带走吧!求你带走吧!” 霍光退了一步,他意外这些影子居然还能说话。 他心下嘁嘁。 老翁镇定道:“你要是将那柄刀拿走,那么五行之力就会消散,亡灵军团将冲破大裂谷结界,整个古蜀大地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显然是霍光不愿意看到的。 他呆在当场,默不作声。 突然,影子军团的某位将军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臭巫师,你还要在这里守到何年何月。” 巫即诙谐道:“守到猴年马月。” 200多年前,灰袍巫师巫即在古蜀大陆周游时,发现横断大裂谷出现异象,经查看,黄帝轩辕氏的“五行封印”出现裂缝,特别是这两年碰上罕见的雨季,牵动了八卦阵的艮卦。 而这把苗刀是颛顼大帝布置的第二道禁制,正是关键所在。一旦阵法破解,影子军团将破阵而出,那么整个古蜀大陆将生灵涂炭,因此几百年来他一直在周围寻求修缮之法,这也让他耗费了不少神力。 影子军团知道有巫师在,霍光难有作为,不过他们依然教唆着,哀嚎着:“拿走吧,拿走吧。” 一个声音则诱惑说道:“此刀乃蚩尤大帝采集上古天外陨石,再混合黑海玄铁制成,坚不可摧。小子,希望你不要后悔,这是绝世奇兵!” 霍光看了看巫师,巫师伫立一旁,沉默不语。 影子军团再发话了:“那么请求你将八卦阵的阵眼,艮卦,重新闭合吧。现在这种状态,让影子军团很痛苦,你想想,最大得痛苦莫过于雾里看花求而不得,如果你替我们办成此事,那么影子军团就欠你一份情,你也可以带走苗刀,也许未来某天,你还会需要我们。” 霍光瞅了瞅巫师,想征求他的意见,巫师颔首点头,算是默许。 山顶那个巨石上的八卦阵,艮卦位置出现模糊迹象。霍光当时还在纳闷,原来牵扯到的关系如此重大。 待霍光重新回到巨石旁时,战狼一直在原地等候。巫师坐在一架由藤条、木枝、枯叶制成的木橇车里,前方是三只麂廘,长着树丫一样的角,属于上古灵兽。 战狼面对灵兽,乖巧得很。 巫即对霍光说道:“小子,你按下那个艮卦吧。不过此阵虽然重新开启,但是压制的力量在消亡,三千多年来,人间的戾气越来越重,而雨季的来临,将加快消亡的速度,八极之力不再平衡,不知道还能镇压多久,尽管这只是我的猜测。” 后面的话,不知道巫师是在自言自语呢还是对霍光说的。 霍光突然问道:“那有什么办法呢?” 巫即透过夜色看着远方,叹息道:“可以问问白袍巫师,或者找到五根权利之棒。我现在脑壳一头雾水。” 霍光撅着这把闪着冷光的苗刀,瞥了瞥灰袍巫师,嗫嚅道:“这刀,怎么处理?” 巫师视而不见,眉头紧锁,漫不经心道:“这刀在人类手上,除了比别的武器锋利一点,并无其他玄妙之处。” 倏尔,灰袍巫师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句话在飘荡:“小子,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这就是丁兰三人,为何突然看到霍光如此仓皇的原因。 长公主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他,尽管她不太喜欢这个小伙。 待霍光问明情况后,他知道他们即将分别。 他说道:“长公主,我没看到你说的那个女孩,我在这附近呆了30多天,我想,她去的方向在龙泉山脉。” 青云殇微微失望,接着问他为何到此? 霍光似有难言之隐,他低头不语,像犯了错一般,犹犹豫豫,最后只说道:“我走之前小小跟蚕丛还在部落。” 等他再次抬起头来时,青云殇和达瓦顿珠已经往前走了五六米,丁兰形单影只,他一个人默默走向另一条岔道。 霍光看到他背负着一个黑色布袋,不知里面是何兵器?他跑上前去说道:“喂喂,你好,小小被一直大黄鸟抓到了天空。一个多月了,不知道身在何方,我刚刚之所以隐瞒不说,是怕长公主受不了打击,这实在是一件伤心事。” 接着他一阵叹息,将来龙去脉说了,只将大裂谷影子军团之事隐去。 丁兰听完后沉默不语,只说道:“你是对的。什么都不要说,这个事情只能徒增她的烦恼。” 糟糕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丁兰一阵气闷,他看了看霍光背上附着一把弯刀,弯刀虽然只漏出一角,但自有君临天下的霸气,他也没作多想,做揖说道:“你先去吧。冬天来临,接下来天寒地冻,说不定小小在南方,鸟类只适合在温暖的地方生存。” 霍光醒悟道:“可这不是一只普通的鸟。” 丁兰已经消失了。 第34章 天眼 小小在碰触到阴阳圣水的刹那,突然睁开眼来。但是下降速度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天昏地暗,一片混浊,周围全是水,她明白自己掉在水坑里。 接着,嘴里一阵异物感,不知道含的是什么,只觉清凉清凉的,这令她浑身舒畅,她没有多想,继续含着。等到水将她裹挟,眼、耳、鼻、舌全部渗透,突然一股火辣辣的灼烧感席卷全身,她一阵疑惑。 接着她开始挣扎,手脚并用,企图自救,她屏住呼吸,向上窜动,得亏她精湛的潜水技能,最终,她将一只手伸出了水面。 而在这一瞬间,另一只手紧紧拉住了她。 是青水。 青水在接触到她湿漉漉的手掌时,一阵灼烧的刺痛感传导过来,但仅仅只一瞬间的事,她无所顾忌,用尽全身力气,将这个陌生女孩拉了上来。 小小看到周围站满了人群,个个奇装异服,而且有一部分人的额头上似乎上长了第三只眼睛,只见前方视野开阔,远山如黛,清风舒畅,她明白,这是在一座高俊的山顶上。 山顶是平的,犹如被一位大力神用刀削一般,东南地势略高西南地势略低,中间有一个湖泊,湖泊的水很奇怪,界限分明,一方的水呈蓝色,另一方呈青色。 在这片刻功夫,她嘴里的异物消融不见了。 所有人都用惊恐的眼神望着她,他们不相信世界上居然有人掉在圣水里不死,他们的表情让小小惊讶,只有三个人露出喜悦的表情。 他们是青水、青云和包子。包子发出“哦、哦、哦”地声音。 小小比青水略高,但两个人站着一起,一个杏脸桃腮,脸如渥丹,绝世独立,一个袅娜似柳,出水芙蓉,巧夺天工,她们手拉着手,如同精灵仙子,让周遭黯然失色。 青云兴奋起来,连忙问道:“这位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呆立当场,显然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她居然失忆了! 她只是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们是谁?” 包子“噢、噢”地表示咱们几个的装扮相同,来自一个地区。 彝族毕摩阿古木尔大叫起来,只见一个雄壮的男子汉,将一名小卒踢到了鸳鸯池里。 顷刻间,小卒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伴随着烟气弥漫,“噼哩叭啦”的滋滋声充斥着人们的耳膜,许多人都退避三舍。 他们不敢直视池里的惨状,只有青云紧紧盯着。 莫约一柱香后,惨叫声渐渐消失,与此一同消失的还有小卒的性命。 阴阳圣水可腐蚀世间一切带有贪、嗔、痴的人类。 这不是子虚乌有。 青水拽着小小的手,刚才发生的一切让她觉得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回。 眼前所见莫名其妙,也超乎常情,她既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也不知道这水有啥含义? 她觉得这水太危险了! 彝族部落、傣族部落、白族部落等其他部落纷纷退却,各位大酋长对娜卡波说着一些什么,“叽叽喳喳”、“呜呜啦啦”的词语让小小感到云山雾罩。 青云听到的是:“这是大地之女,上天已经做了明确答复,看来,战争已经开始了。” 娜卡波无动于衷,眼神迷茫,漠然地看着其他部落陆续离去,接着,她望着远处的山峰,一览无余向前延伸,陷入了沉思。 一千年了,时光的齿轮终于旋转了,未来一切都变得迷糊,整个大地即将颤抖,许多人的命运将从此改变,雨季悄然来临,而传说的火圣女,莫非真的是这位失忆女孩? 她明白,这不是大地之子,她是女孩。她叫什么名字呢? 娜卡波在这片土地生活了一千多年,春去秋来,斗转星移,这里的山与水,这里的树木与花草,这里的鱼虫与鸟兽,这里的一切在她眼里死亡又重生。 她记得,不周山下那片桃林开了一千多次花,结了一千多次果,她记得,树上的鸟儿年年在孵化新的生命,水池里的蝌蚪变做了青蛙,她记得,河流改变了走向,山川改变了位置,她还记得,白袍巫师来过两次,但每次都来去匆匆。 只有星空不变,那些进入神界获得重生的上古圣贤不变。 她曾经问过白袍巫师,如果当初,水神共工没有怒触不周山,那么颛顼大帝的绝地天通便不会发生,那么后来的追随者是不是有机会进入天界,获得神位?白袍巫师对这一切默然无语。他仅仅说道:“这世界没有如果两个字,时光无法倒流,一切不可重来,每一个生命都有归宿。” 她还有太多问题想问了,但一切都来不及了。大地之子的来临,一切都将重新开启。 原来,当时白袍巫师看到朱雀飞走了,也紧接着追了上去,并没有在不周山做过久的停留。 接下来几天,青水和青云对周遭一切跟小小做了描述,小小听说自己是被一只大黄鸟带来的表示诧异,听说青水、青云一家人的遭遇,又表示遗憾。紧接着,又听说自己的到来,会让这片土地陷入战争,表示难以理解。 青云说道:“他们称你为大地之子,或者火圣女。” 青水也在旁边说道:“大地之子将统一所有部落。” 小小杏眼圆睁,站了起来,她朝屋外看了看,发现这里的房屋都是木架结构,粗大的原木架起巨大的地基,地基上或横或竖插着多根木梁,以此垒筑成台阶,台阶前后左右用大量的竹篾或者细原木整齐排列再编制成墙,墙与墙等距隔开,上面再架多根木梁,屋顶则是枯黄的谷草。 这种结构的房屋夏避虫蛇,冬隔湿气,极适合人类生活。 她瞅了瞅朴素的农夫和渔民,双手摊开来,摇了摇头,对青云和青水泄气地说道:“你看我,我能领导什么?我只是一名女子,有啥能耐?” 青水打趣道:“但是你掉进鸳鸯池里毫发无损,这就是证明。” 小小毫无介怀:“我见过那个惨状,我不死又能证明什么呢?我可不懂战争。” 青云说道:“证明你很特别。” 小小极力澄清:“可我也不敢再跳进去。”她睁大眼睛,表示木然。 包子发出了“哦、哦、哦”的叫声。 几位腰附弯刀的男子,在屋外跟娜发交涉。 他们是部落里雄壮的男人,负责田里的秋收冬藏,山里的狩猎,同样也是威猛的战士,守卫着家园和女人。 这些人普遍都是短发,披着间隔状条纹挂衫,双臂和大腿裸露着,下身套着牛皮或者羊皮短裤,有些仅仅屐着简易皮靴,有些则是一双赤脚。 青云早就发现了,这里的武器或者装备比都广平原城邦里的要原始、寒碜得多,但这里的男人都有一种不畏死的精神,他们浑身散发着勇猛与刚毅,并且相信生死轮回,他们极重图腾信仰,是一个充满激情与热血的部落。 当青水、青云和小小到达毕摩的木屋时,里面围满了战士与各山区的族长,他们额头上都镌刻着“第三只眼睛”。 小小注意到,此图腾中央是一个圆圈,类似于太阳,内嵌上古符文,圆圈周边是几只鸟形图案。 他们敬畏太阳,同样崇拜神鸟。 关于这个图腾,古老的传说里有几种解释,一种是女性生殖器崇拜,跟上古真神女娲娘娘有关,一种则是“大地之子”的解释,传说这是一个可以透视空间与时间的“天眼”,不管是此前所发生的,还是现在正在发生的,通通都能看到。 据说,上一位“天眼人”是上个纪元里,黄帝的曾孙“舜”,古书记载,“舜目重瞳”是也。 看到青云三人到来,人群出现了异动,一些人“啐啐啐”念叨着,有的念“大地之女”,有的则念“火圣女”。 毕摩娜卡波站了起来,一些苏尼和莫尼跟着站了起来。 他们已经整整讨论五天了。 看来,要怎么处置或者说要怎么服从“大地之女”,他们纠结了很久。 扎发激动起来:“你看看,她只是一个女孩,做不了我们的厄莎!” 厄莎是拉祜族的创世女神,是所有部落的精神图腾,可以驾驭世间万物。 青云跟小小如此解释着。 接下来,又是一阵喧哗。 许多武士在激烈的争吵,苏尼和苏尼们相互指责,大家各不相让。小小见到他们都投来异样的目光,有的敬畏,有的轻视,有的怀疑。 她感到一阵后怕。 青水紧紧拉着她的手。 最后毕摩娜卡波结束了这场讨论。 第二天,青水和青云跟小小解释了他们争论的原因。 原来小小掉进了鸳鸯池而毫发无损,那就意味着上古真神已经替大家验明了真身,小小就是火圣女,而火圣女就是大地之子,大地之子来到了拉祜族,那么此部落就成了其他部落的眼中钉。 传说,大地之子是唯一有能力统一所有部落的人。 如果拉祜族执意将小小留在部落,那么他们将成为矢众之的,其他部落将会陆续发动战争,企图将大地之子占为己有。 拉祜族只有2万多人,战士不会超过5000人。凤凰城高山族、亚丁城彝族和白族,傣族等有几万战士,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拉祜族夷为平地。 扎发之所以那么激动,是因为他觉得小小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没有奇特之处,她可能拿不起一把弯刀,更不用说上战场杀敌,她有什么资格带领大家对抗其他强大的部落呢? 这便成了讨论的焦点。 小小苦恼道:“我不是火圣女,更不是大地之子,我去跟他们解释。” 毕摩娜卡波阻止了她的冲动,她说道:“你降临在拉祜族,这是诸神的决定。” 祭祀大典期间,各部落之间出现了短暂的和平期,整个冬季都在一种和谐愉快的氛围中度过。 小小、青水和青云学会了这边的语言,已经能正常跟部落的人交流了。 青云和青水望着江水缓缓流淌,暮去朝来,乌飞兔走,思念家人的心越发强烈,她们想过穿越迷魂凼,但是族人说,里面瘴气弥漫,有毒蛇和吃人的花朵,去了只有死路一条,加上包子“哦、哦、哦”地阻止,她们只好打消了这种念头。 青云和青水有时突发奇想,假若要是能像火圣女一样,忘却有所痛苦的记忆该有多幸运,无忧无虑无羁绊,多么美妙的事情啊。但是他俩一想到母亲生死未卜,想到青山和青玉还有青罗离散难聚,她们就彻夜难眠。 特别是青水,每当陷入痛苦时,她就在草地上里练习剑术,不管刮风下雨还是烈日,她回忆着跟青山学过的全部招数,然后用谷草做了一个西门俊羽皇后模样的稻草人。 她将全部力气发泄在了韬草人身上。 有意思的是,火圣女跟青水投缘得很,每当青水练习时,小小就在旁边学习,而且扎发、扎木、扎拉、扎斯等壮士充当陪练,一直在指导青水和火圣女的防守技巧与进攻要领。 一直到第二年春天,野花在山腰烂漫开放,春泥散发着清新的气息,迎春花,桃花与杏花争奇斗艳,蜜蜂、蝴蝶和蜻蜓在花丛中来去飞舞,春日的暖阳洒满大地,尽管雨水偏多,但小小、青水和青云三人,已经比去年开朗多了。 火圣女已经可以慢慢跟青水切磋较量了。 直到惊蛰那天,扎发骑着怒马,从大峡谷飞奔而来,语气急切,腿上、披风上沾满血迹,说傣族人在金鸡岭跟本部落发生了冲突。 原来,拉祜族看着天气好,组织了初春第一次狩猎,扎发义愤填膺,说道:“几百年来,这是我们自己的地盘,但是傣族的狩猎者不要脸,说他们的野猪跟老虎跑过来了,因此他们将进入金鸡岭,说一定要将那些老虎和野猪逮回去。” 毕摩娜卡波怒道:“简直强词夺理,这是对我族赤裸裸的羞辱。孩子们,你们要记得,他们今天可以占领我们一座山,那么明天就可以占领我们的城寨,后天就可以蹂躏我们的女人,抢走我们的鸡、鸭、猪、牛和羊。” 娜卡波明白,经过一个漫长的冬季,终于有部落向本部发起了挑战,接下来,其他部落将蜂拥而至,战争将全面打开,压抑已久的和平气氛彻底打破了。 扎木、扎斯已经急不可耐了,直叫嚷着:“杀回去,杀回去,让傣族人知道我们拉祜族的的男子不是好惹的。我们的弯刀将插进他们的身体,我们的舌头将舔舐他们的鲜血,我们将砍下他们的头颅,血祭祖灵。” 下面几十上百号人嚎叫起来,“杀,杀,杀”的回应着,他们绷紧着脸,拽紧腰刀,随时待命。 扎发年纪稍长,他心里清楚傣族人的居心何在。 他也知道这几个月来,大家受够了其他部落的奚落与挑衅,这次是傣族拐弯抹角地发起挑战,下次说不定彝族或白族会直接欺压到家门口,因此这次他必须给傣族人一个教训,也让其他部落明白,拉祜族不是好惹的。 他站在木桩台阶上,看着那些热血男儿,大声说道:“我的孩子们,大好男儿们,你们的额头上都打上了图腾,你们是天上的雄鹰,你们的足迹布遍每一座大山,你们的汗水流遍每一条河流。我们热爱这片星空,我们热爱这片山川和河流,我们热爱这里的孩子与女人,今天,我们将骑上战马,带上弯刀,背负祖辈们的豪情与荣耀,迎接接下来的杀戮与鲜血。孩子们,不要怕,不要退缩,只有汗水与献血才能铸就辉煌,抬头看看这里的一切吧,看看你们的孩子吧,看看属于你们的岁月与疯狂吧,奋斗吧,战斗吧,历史将铭记这一刻。” 扎发的激情感染了青水与火圣女小小。她们的血脉在喷张,她们的脸上渗满汗水,她们将激情与豪情融进了这片土地。 在毕摩娜卡波向上天祷告的时候,苏尼和莫尼们烹羊宰牛,用羊的头猪的身,祭奠诸神,娜卡波拿着法令法杖,在台上唱跳。 扎发和扎斯在集结部落里的青壮年,分发装备和护套,扎木和扎斯则骑着战马在营地上发号口令:“快,快,兄弟们,英勇的战士们,骑上最快的马,带上最锋利的刀。” 青水跟青云说:“你还小,这次就不用去了。你跟包子一起等着我们的胜利凯旋吧。” 青云泪满盈眶,说道:“一切小心。” 两千多人的队伍如一条长蛇般向山里进发。包子不断地发出“哦、哦、哦”叫声,他是在告诉青云,咱们应该跟着一起去,青水很危险,她是女孩子。 青云说道:“不用担心,青水从小就喜欢战斗。” 娜发带着青云找到了娜卡波。毕摩的木屋,袅袅烟气在升腾,这种烟气里蕴含一种异样的清香。 娜发说,这种香味除了安神静心之外,还可以驱鬼祛毒。由芍药、艾叶、桂和苍术调制而成,部落里只有毕摩才能调制出来。 娜卡波坐在带扶手的木椅上。旁边有苏尼娜莫和扎倮,青云找到一个草垫坐下,包子紧靠木门发出“喔、喔、喔”的喘息声。 青云说道:“尊敬的毕摩,在这里,我的脑袋更清明,我的眼睛更加透彻。我的的心跳更快,我的血液更热。”他将手紧贴在自己的胸脯上。 娜卡波眼角跳动了一下,仿佛神游物外,接着悠悠说道:“娜发此前跟我说过,那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青云没有犹豫,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想明白了,他回应道:“我想,我的额头上,要镌刻上你们部落的图腾。” 扎倮回应道:“你不是我们的族人,没有资格敬奉我们的神明。”娜莫则诧异至极,表示这是无稽之谈。 娜卡波睁开了眼睛,好像发现了什么。 第35章 双树纪元 朔风凛冽,水杉树上的冰棱簌簌下坠,溅起了一地的水花,空旷的场地上几十名小伙在你来我往,他们手拿长剑或者钢刀,采用一对一对战的模式,或者采用二对二组合对攻的阵势。 “嘿”、“哈”、“嗯”、“咦”激烈的对抗声在剑门山下的训练场上飞扬。 他们都披上了厚厚的狐皮貂毛,脚蹬高地战靴,内套加棉呢衫,手插牛皮绒套。今年冬季来得早,同时,气温也比往年低。 督导员杨雄,训练师言光明站在黑色榆木架构的看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下的年轻人。 马竞左手一个挡驾,右脚前驱,长剑斜劈,苏泊尔见机从右下方钻来,左手打掉对方的长剑,右脚横踢,又将马竞踢翻在地上,冰冷的污水溅在他脸上,他衣服上全是焦黑的淤泥。 马竞意图翻身再起,苏泊尔用脚掌死死踩住他的脖子,将他踩进泥水中。 苏珀尔身材高大,手臂比常人大腿还粗,有着惊人的气力,而且,喜欢恃强凌弱,口出狂言:“小子,还要吃屎嘛?还要吃屎吗?” 马竞被踩在地上,试图反击,可惜越挣扎受的折磨越多。 “跟老子斗狠,你还不够资格。”苏珀尔气汹汹地说道。 马竞气血翻涌,愤怒至极,他使出全身力气,往左边探出头来,接着手拿长刀,试图从他斜挎里给出致命一击。 苏珀尔左手更快,抓住他的后领,猛地一甩,将马竞狠狠甩在地上,口里不断叫着:“你不投降,老子摔死你,不投降,老子将你摔成肉碎。” 眼看马竞遭殃,蚕丛飞速窜了出来,挡住苏珀尔,然后接过了对方的攻势。 蚕丛比马竞高,力气更大,手臂更长,对战经验更丰富,只见他长驱直入,然后佯装斜钩,苏珀尔回耍了一个花招,蚕丛顺势而下,一脚将苏珀尔绊倒,然后长剑横架在对方脖子上,让他投降。 蚕丛可不愿跟他说废话,只用眼神紧高他:“得饶人处且饶人。 苏珀尔吐了一口浓痰,表示不屑。 蚕丛不跟他一般见识,慢慢地收起长剑,哪知道郫县小伙凌虹偷袭强攻,蚕丛后退三步,长剑从上往下直劈下来,接着一肘子将他踢飞在地上。 倏尔,苏珀尔立起身来,大吼一声:“再来”,他跟凌虹气鼓鼓地站成一排。 他们试图两个人对战一个人。 蚕丛望着看台上的训练师言光明,只见他默不作声,显然,表示默认了。 蚕丛从来不会祈求他人的怜悯,他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渍,迎接两个人的挑战。 紧接着一阵轮番对攻,蚕丛闪躲腾跃,两名小伙攻守联防,双方势均力敌,两人见久战不下,一前一后变化阵势,仓促间,凌虹闪避不及,被蚕丛长剑扫了一下,后者惨叫一声,训练师有意折折蚕丛的锐气,闪一个眼神,接着桃木列阵而出,加入战团。 三对一。 形势反转,蚕丛手忙脚乱,顷刻间手臂受伤,但他是不会让自己遭受侮辱的。 他飞快地舞动长剑,连变两招,虽然避开了桃木的长枪,但是右大腿又挨了一记重击,他左腿斜踢,正中凌虹小腿,倏尔地上的苏珀尔双手箍住他的腰,桃木顺势将他的剑踩在了地上,蚕丛见大势已去,于是,他松开了钢剑,顺便将剑丢在一边,接着双掌摊开,再高举着,一只手伸出一个手指头,另一只手伸出三个指头,表示一人对战三人,这场决斗不公平,他不服气。 三位小伙都站着不动,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等待杨雄的指示。 督导员杨雄看着蚕丛的手势,微觉尴尬,他叫道:“收起你的手吧,世界上从来没有公平可言。” 言光明发话了:“战争,面对凶残的敌人,手脚要快,然后要见机行事,不管对方几人,手中的剑一定不能丢。否则,像他一样,死路一条。”他乜着眼,露出不屑。 这话显然是对蚕丛说的。 马竞“哼”地一声表示不认同。 蚕丛和马竞自从来到剑门关,受尽了冷嘲热讽与辱骂。在训练场上,一些人常拿他们开刷,马竞因为个头相对矮小,因此受的欺负比较多,蚕丛往往念及兄弟情谊,能帮则帮能挡则挡,强行出头,可惜,双拳难敌四手。 他们两人感到一阵孤寂,莫克明叔叔一直在忙着救助病人,因此,他们两孤立无援,很是颓丧。 言光明作出最后的判决,大咧咧地说道:“蚕丛跟马竞,在对战中,擅自丢弃手中长剑,这是一种懦弱的表现,罚挑200担水,100担苹果上长廊中央望风台。” 长廊中央望风台,是剑门关绝壁上一个巨大的望风站点。 从训练营城堡往上看,在八百丈高的绝壁上,可以看到一个锥形的空洞,嵌在陡崖的中央位置,空洞贯穿剑门山,此洞长几十丈长,高几十丈,上边是观察员的站点,常年驻有守卫厮守。 本来,剑门关卡内侧,训练场前方50米位置,有一个由镔铁、梁木、绳索、链条构架的升降天梯,天梯由玄铁匝箍而成,像一个囚犯铁笼,粗壮的铁链绞在巨大的齿轮液压螺旋机括上,守望者、物资通通由此而上下。 这样的巨型天梯,有两座。 放在平时,日常生活物资和战略物资统统由天梯送上去,下面只需要一名士兵在绞盘位置,搅动那个铁箍把手就行了。但是这次送来了300多名新鲜的血液,极大地补充了有生力量。 剑门关人影憧憧,关外形势严峻,所以大家忙得焦头烂额。 一些不服从管教,以及违抗命令的年轻人,就被当做廉价的劳动力了。除了两座巨型天梯,还有那些先民们用巨大粱木凿进石壁、挥洒无数汗水与鲜血铸就的原木栈道。 在训练场上,可以看到栈道呈“之”形一直通到八百丈高的山顶,如一条弯曲的巨蛇粘附在绝壁上。 蚕丛跟马竞用了整整5个时辰,将200担水和100担苹果送了上来,他们躺在锥形望风台冰冷的地面上,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北境的寒风贯穿锥形巨洞,携来了旷远而深邃的哀鸣。极目远眺,整个北国的冰川是蓝色,大地是蓝色,那些葱茏的森林和巨大的湖泊是蓝色,一座一座巍峨的大山在寂寥的风雪中沉寂,一笼一笼的樟树林、杉树林在苍茫的夜色里,发出低沉的叹息。 这个锥形巨洞中央有一座简易的木架房屋,屋设三四个隔间,第一间堂屋里立着一柱蜡油烛火在寂寞的燃烧着,他们只能待在外面,还不具备在木屋里休憩的资格。 马竞和蚕丛站在冰冷的栈道上,望着关外被冰雪覆盖的大地,想着连日来的心酸与屈辱,想着种种痛楚下的身不由己,想着那些委曲求全与言不由衷,两人同时留下了泪水,紧接着,他们仰天长啸,抒发着愤懑与不甘心。 啸声如狼嗥,飘向寥廓而悠远的冰天雪地,旷远的天空下,几只寒鸦,受到啸声的惊吓,一闪而过,消失不见。 马竞道:“我们找个机会逃走吧。” 蚕丛也想过此事,但是守卫森严,如果没有骏马,光靠两只脚,他们绝无可能逃生。他说道:“很难,没有机会。他们日夜把守,而且需要武器和战马。” 马竞道:“武器是现成的,只要2匹马,闯过葭萌城寨,之后就是一马平川,假若能进入龙门山就万事大吉,那里地形对我们有利,他们也无可奈何。” 蚕丛打消了他的念头:“不可能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你现在练好身体,等将来看看有没有机会。” 马竞急切道:“将来?那是何年何月,已经等不及了。我哥哥死了,我要为他报仇。”蚕丛退在一边,低着头,不说话。 马竞拿过一根木条,抽打着冰雪,又接着道:“那就穿过剑门关,走栈道,听说栈道一直向东,直通关中平原,再到白帝城,到了白帝城,一切就好办了。” 蚕丛问道:“你意思是从白帝城坐船回都光平原。” 马竞回道:“嗯。” 两人对望着,第一次觉得计划可行。 这时木屋里传来一个嘶哑、干瘪的声音,一名40岁上下的壮汉躺在一张羊毛绒毯上,他啃着一个苹果,牙龈沾满果汁碎屑。大笑道:“小子,不要不自量力,首先栈道通还是不通,无人可知,据说,已经有几百年没人走过了。第二,北境风霜之地,常年冰封,物资稀缺,到处都有野人,这里距离白帝城,有几千公里远,光靠一双脚,在冬天,是无法办到的。” 蚕丛跟马竞吓了一跳,他们不知道刚才的对话被听去了多少。 只听对方说道:“小伙子,我叫阳江,来自遥远的龙泉山西海岸,那里你们懂吗?去过吗?靠近龙泉风暴岛。你们才来几天,这就受不了了?假若你们一点委屈都承受不了,那么如何面对未来的挑战?我在这里驻守了16年,我跟你们一样,最开始也想离开,觉得有很多未完成的夙愿,觉得命运不该如此,甚至仅仅觉得这里无聊透顶。可历史告诉我们,离开不可能的。如今一晃16年了,曾经激情的岁月统统化作了回忆与叹息。” 阳江借着微光将烈酒一饮而尽,只见他宽嘴阔鼻,一双粗壮的臂膀上肌肉虬扎,上身结实得如同乌龟壳,脸色因为酒精的作用而略显暗红,他颔首道:“我这是好心劝导你们,既然来了这里,不管你们欠了谁的债或者谁欠了你们的债,都一笔勾销了,这是五国之间的约定。守望者是值得敬畏的,尽管他的一生平淡且乏味,但所有的伟大的事情都是由渺小的人民创造的。丁义是你们的指挥官,他经验丰富学识渊博,我从他身上学到许多宝贵的东西。比如恪尽职守,注重荣誉,体恤人才,有同情心。他是我的尊长,同时也是你们的长辈,值得尊敬,他值得五国所有人的尊敬,他说的没错,凛冬将至,从今开始守望,这不是一句空话,你们现在可能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但接下来你们面对的,或许将改变内心的看法,你们得赶紧收起那份躁动的心。” 蚕丛和马竞,待在当场,烛火将阳江的身影拉倒很长,他的影子在风中凌乱。 第二天,当蚕丛跟马竞再一次走向训练场时,只见那棵大樟树下,垂下几根链条,链条的末段,锁住了三个赤着膀子的年轻人,蚕丛看到他们是来自紫竹古城的林峰、薛云飞、刘敏。 只见薛云飞一动不动,脸上血迹斑斑,如同悬挂的一块腌肉。 督导员杨雄拿着一根皮鞭,不断抽打着刘敏和林峰的背脊,背脊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血迹。 训练员言光明训斥道:“想要逃走,你们看看薛云飞,这就是下场,我们昨晚找到他们时,他们已经翻越了剑门关,去到了关外30里。” 马竞跟蚕丛面面相觑,原来他们私自逃窜,人群一阵躁动,桃木和苏泊尔等许多人喧哗起来。 大家脸上都是愤慨和不满,蚕丛跟他们一样,气恼已及,想着:“即便真的逃走了。被抓回来,那也不至于执行死刑啊。” 杨雄解释道:“薛云飞已死,但不是死于这个皮鞭,而是关外的野人,我跟你们讲了多少遍,关内比关外安全。你们却充耳不闻,一意孤行。我再强调一遍,凡所有逃走的人,抓回来一律接受50次皮鞭的惩罚,可惜薛云飞才经受5下,他就不行了,他在野人那里受到了严重的内伤。” 林峰和刘敏痛苦至极,大声求饶道:“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是的,督导员说的是对的,关外有野人,他们很凶残,毫无人性可言。”边说边呻吟着,显然承受巨大的痛苦。 皮鞭的惩罚依旧在执行,督导员杨雄挥舞着皮鞭,用尽了全力,一鞭一鞭抽在刘敏和林峰身上,鞭声清脆,“啪啪”作响,不到10下就皮开肉绽,鲜血汨汨而流,杨雄咬牙切齿,嚎叫道:“叫你们长长记性。” 上百双眼睛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尽管他们无法感同身受,但那恐怖的血迹,让他们如芒刺背,仿佛抽在自己身上一般。 很多人觉得不合理,但谁也不敢反对。 大家义愤填膺。 在第8鞭下来的时候,蚕丛一个马步,挡在督导员杨雄身前,叫道:“浪子回头金不换,他们已经认错,请给他们机会从头再来。” 言光明接过教鞭,训道:“谁阻拦,谁一起受罚。”接着一鞭摔将下来,在蚕丛脸上留下一道血迹。 周围人群窃窃私语,有人幸灾乐祸,有人芝焚蕙叹?。但是都明白:“无规矩不成方圆。” 蚕丛依旧抗命:“如果再继续下去,他们两个都会死的。一个活人总比一个死人要强。我们并非圣贤,谁没有犯过错呢?” 言光明铁面无私,赏罚分明,再说这些天来,他早就看不惯蚕丛多管闲事了,想趁机让他吃点苦头:“你这叫自讨苦吃,想逞强,那就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吧!”接着皮鞭摔将下来,在这一瞬间,蚕丛一把将皮鞭拽住,跟训练师势成犄角。 情况突变,有些支持蚕丛的人企图前来帮忙,有些觉得他在出风头,于是坐视不管,更多的则碍于训练师的威严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丁义总指挥突然从看台上冒了出来,冰冷冷地说了一句:“大家都散了吧,蚕丛,午休后到我指挥部来。” 丁老,整个剑门关上最年长的人,他走过的桥比一般人走的路还多。据说,剑门关的历史上,他的任职年限最长。当今整个古蜀五国,知道此老身世的人不多,或者可以这样说:跟他同时代的人都去世了。 118岁,看上去没有想象中的老。他脸上的肉还算紧致,他不像五国里那些70岁就已经驼背的老人,他手脚利索,动作轻快,甚至还能骑马,这让别人看来,他至少还能再活100岁。 几十年来,剑门关都有这么一个说话:丁老不属于五国中人,他来自传说中的巫族,只有巫族的人可以长生。 蚕丛进到指挥部大楼时,丁老已经休息完毕,只见他精神矍铄,胡茬齐整,眉毛分明,身穿藏青色貂毛皮衣,坐在木椅上,前方是一个壁炉,阳江拿着火钳在添置木炭、材火,炉子里的明火“噗啦啦”的升起来,严寒的氛围一下子暖和起来。 蚕丛意外昨晚望风台上那个陌生人,那个叫阳江的家伙也在。 看来,剑门关没有秘密。 丁老把上午的事付之阙如,直说道:“你叫蚕丛?”蚕丛颔首点头,丁老继续说道:“在剑门关,没有尊贵低贱之分,没有血缘关系,没有世家豪门,这里人人平等。” “我跟你强调过,来到这里的人,一切历史,不管是光荣的还是羞耻的,不管是贵族或贫民,都划上了句号。”阳江补充道,又似在自言自语,“活人当然比死人有用,小子,你这句话打动了我。” 蚕丛继续争辩道:“他们两个已经认错了,再说,这不算大不了的过错。这关上忒也无趣得很…”声音越来越小。 阳江一直默默地喝酒,不置褒贬。 丁老双手绷着一个紫砂茶杯,闻言露出笑意:“无趣可不是理由,假若都按年轻人的想法,把这个世界弄得闹哄哄的。咋们这老人咋办。”接着他语气转为严肃:“逃避是可耻的,人类的进步来源于进取的勇气。盘古大神顶天立地,整整站了一万八千年。你想想,这需要多大的毅力。我想这些道理,你父亲教过你。” 蚕丛一脸纳闷。 丁老接着打消了他的疑问:“你父亲的一切,乌鸦都告诉我了。这么说吧,我虽然长时间不在关内,但五国之间许多大事,通过乌鸦,都了解一些。在我看来,人类的忠诚比不上乌鸦。” 蚕丛想到父亲的抉择,可这种抉择却最终将他引向死亡,他默默地低下头。当他抬起头来时,发现木墙壁正中央,有一个隔窗,一个铁笼挂在一支树杈上,笼里有十多只乌鸦。 他们“噗啦啦”地闪着翅膀,在狭小的空间里挣扎飞窜,“嘎、嘎、嘎”的声音在室内回荡,阳江前辈拿出了谷子、腐肉和水果,一边丢一边叫嚷:“别叫了,给你们,别叫了,这些都是吃的。” 丁义继续道:“你父亲坚强的品质超越了时空,他的大爱洒满人间,15年前的血脉大战,他的所作所为让人钦佩,剑门关需要这样的人,曾经东方朔跟我推荐过,可惜,他再也来不了了。”丁老停顿了一下,掐了掐衣领上的刺毛,叹息道:“他是一个有正义感的好人。” 蚕丛显然觉得丁老不是来跟他拉家常的,问道:“你们到底要说什么,为何拉我至此?” 话题直入正轨,阳江放下了食物拼盘,一本正经地坐下,说道:“根据前方探子回报,大量野人在汉中平原聚集,而栈道年久失修,有些位置已经断裂。因此,我们最迫切的任务,就是修复栈道。” 丁义说道:“可这帮年轻人依旧桀骜难驯,冥顽不灵,确实让人难办。” 阳江直截了当地回着:“可以让他们开开眼界,老话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真金还需火来验,痛苦才能炼化灵魂,或许,他们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来到这里意味着什么。” 阳江说完就走了。 丁义将蚕丛单独留了下来,话匣子已然打开,有点收不住嘴,他说道:“关外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在他们的行为准则里,没有礼义与廉耻,更无荣誉可言,你看看,你的伙伴薛云飞,刘敏和林峰,你瞧瞧他们受的伤害,这是他们逃跑的代价。如果守望者没有发现他们,如果我们去得没有那么及时,那么带回来只有死尸。” 蚕丛想到他们三人的惨状,感觉到野人的行为确实令人发指。 蚕丛小时候就听过剑门关外的传说,莫老先生同样说过,关外存在野人,甚至还有上个纪元的巨人。 但他不明白,为何关外的野人其手段如此残忍。他问道:“关外仇恨关内?” 丁义总指挥说道:“矛盾是几千年前就存在的,谁也无法改变,这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而且,这也不是短时间能解决得了的。先民们在剑门关修筑几千里的长廊栈道,在盯防野人的同时,也在防范一种更危险的生物,或者叫怪物吧。” 蚕丛这段时间,已然听到了风声,他继续聆听着。 “几个月前,白帝城的瞿塘关,巫山十二峰,出现了异常的怪物!”丁义说道。 “莫非世间还真存在不死族?”蚕丛插嘴道。 “听我说完,”丁义继续慢悠悠道:“谁也没见过,但并不代表他不存在。听说你父亲,一直在查探关于雨季的秘密,这么说吧,选择营盘山他去错了地方,同样,火神祠堂也给不了他要的答案。” 丁老喝过一杯浓茶,站了起来,望着窗外:“在我年轻的时候,一直有一个传说,关于最后一个纪元,属于人类自己的纪元——‘双树纪元’,在这个纪元里,雨季只是开始,雨季将持续几年甚至几十年,而雨季后的冬天将异常寒冷,而足够多的雨水,刺骨的冰雪,长时间的严寒,是不死族赖以生存的土壤。” 蚕丛到此刻,似乎明白了,为何今年以来,雨水会这么多,这其实就是他父亲追寻的答案,而且,雨季后的变化,才是关键所在。他惊诧道:“也就是说,这个冬天,不死族会复活。” 丁义否定道:“也不一定,或许是下个冬天。但是野人的异动,给了我们指示。你下去吧,我还有其他事都要处理,基于你父亲,所以我才跟你说这么多。” 第36章 青酆大帝 西门郡羽在青酆大帝的寝宫,手里拿着那些递上来的谍报,越看越心烦。起早贪黑,案牍劳形,让她焦头烂额。 青酆一直昏迷着,骨子里,她希望的是死亡而不是这种要死不活的状态。 她跺着脚步,心神不宁,来回走了50多圈,最后快速回到自己的卧室,站在万圣宫7层楼上,遥望远处的龙泉山脉,作放空姿态。 青酆大帝是近百年来,都广平原最疯狂的人物,如果说飞将军是一颗华丽的流星,那么青酆大帝更像挂在高空的月亮。 在几千年历史长河里,古蜀大地上,如果不是正统的皇室血脉,或者说世袭大贵族、大诸侯,普通人想要建功立业,拜相赐爵是不可能的。 比如营盘山诸葛氏统治了上千年,蚩尤城西门家族统治了上千年,什邡古城丁氏集团沿袭了800多年,芒城李氏家族,郫县古城的烈氏家族等同样超过了500年。任何想要挑战或者试图推翻这种权力结构的人,都是痴人说梦。 青酆大帝的祖先是什邡古城下属郡县一个贵族后裔,当时官僚体制固化,渠道太窄,晋升无门。 青酆出生的时候,统治阶层更加腐败,家道中落的他20岁的时候离开家乡,去到遥远的大西海东岸寻求机会,接下来十多年,一直在华蓥山、云雾山做海鲜贸易,没想到的是,西门千麟城主统治下的蚩尤城邦也是黑暗至极,处处苛捐杂税,时时横征暴敛,老百姓苦不堪言,作为一名毫无地位的商贩来说,他受到的剥削尤为严重。 在他三十七八岁左右时,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程度,凭什么他们就流淌着高贵的皇室血液,难道自己的血就是低贱的吗?为何自己不能建立一方霸业?于是他揭竿而起,立志于推翻这种权利压迫,打破根深蒂固的“君权神授”的阶级固有思维,发动了奴隶起义。 他领导的战争首先在云雾山爆发,在他揭竿而起的那天,响应的壮士就有800人,后来辗转各地,队伍发展至3000人。 西门千麟城主大发雷霆,组织了一万精兵围剿。哪知道青酆率领的大军行如鬼魅,如同一道闪电,始终不敢正面交锋,不幸的是,3年后一场攻坚战中,他的爱人柳云殇负伤身亡,青酆勃然大怒,对司马家族的司马长空将军进行了疯狂攻击,有意思的是,这场战役,居然截获了年芳17岁的西门郡羽公主。 这完全在青酆的意料之外,于是他心生一计,利用多年的大西海贸易经验,他精选一千将士,在港口抢了10艘战船,横渡西海,回到了都广平原。 青酆在都广平原如鱼得水,利用他家族在什邡古城的贵族身份,他的队伍逐渐壮大,有志之士越来越多。而且,一些有着共同理念的地方英才加入了他的大业,并且建立了深厚的兄弟情义,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飞将军。 这场大战影响范围越来越广,参与人数越来越多,青酆大帝的野心与日俱增,后来逐渐升级为五国之间十几万人参与的大战。战争后期,芒城李文鼎城主导演了一场关于权杖的“无中生有”之计,最终,“血脉大战”升级为“权杖大战”,这场大战的性质彻底转变。 战后,青酆大帝深刻悔悟,重新梳理了这坎坷的一生,他觉得这是一个悲剧。 在都广平原的龙马古城地区,青酆发现此地钟灵敏秀,文教昌盛,实乃天府之国。后来还听说上个纪元,大禹之父“鲧”也来过龙马古城,并在此城修筑城池,他似乎明白了人生的真谛。 他觉得这一生功不抵过,他最爱的人柳云殇埋骨他乡,泥销骨碎,他的女儿青云殇跟他性格不合,常常背道而驰,他的那些同生共死的兄弟,道不同不相为谋,也都分崩离析,他的地位得到了西门千麟的承认,甚至也得到了西门郡羽本人,但他在这个小了他近20岁的女人面前找不到丝毫安慰。 于此,他深刻反思,扪心自问,他觉得此前一切都错了,他要重塑自己的人生,他停下了脚步,开始在大圣“鲧”的基础上建造城池,他要打造一座伟大城邦,建立一个伟大的文明之邦。 第37章 司马长鸿 尽管西门郡羽被誉为广平原最美皇后,但是她从来就没得到过青酆大帝的爱。耐人寻味的是,西门郡羽也从未爱过他,她爱的是他的表哥司马长鸿。 司马家族,是蚩尤城世袭了几百年的名门望族,属于武将集团。他的父亲司马长空是城邦的杰出将领。 司马长鸿从小就跟西门郡羽青梅竹马。 具体来说,现今的司马家族跟西门家族,已经并无血缘关系了,因此,西门长鸿跟西门郡羽,只能算是形式上的表兄妹关系。 在他得知表妹被青酆劫持到海峡对岸后,他毅然决然地远赴他乡。 当时,青酆大帝的事业如日中天,他的左膀右臂甚多,身边常年有武士防护,司马长鸿势单力孤,根本就没有机会进入青酆大帝的决策圈,更别想靠近。 司马长鸿观察到,都广平原巫术盛行,于是编造故事,到处宣扬自己得到了“灵山十巫”的指点,于此,他名声大噪,再加上歌手们的传唱,迅速引起了豪门注意,并得到了贵族引荐。 那些年,青酆大帝领导的大战愈演愈烈,其实巫师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只不过,他唯一的目的是想让青酆在大战中牺牲。 但是总之,他如愿见到了朝思暮想的表妹。 之后一切就简单多了。 宝蹲新城日益完善后,青酆大帝日理万机,修筑城邦,时常组织大型的狩猎活动,并对俊羽皇后冷落至极。 司马长鸿与西门郡羽则是轻车熟路,欲火复燃,时常借助祭祀、祷告、祈福的契机寻求幽会,然后,瓜熟蒂落。 接下来20年,青海、青叶、青麟、青梅出生了。 青海、青麟英俊,青梅灵秀,唯独青叶是一个坡子,出生的那天一条腿就扭曲变形。 这一度让郡羽皇后怀疑,这是不是青酆大帝的种,那是他们仅有过的一次意外,那次事后虽然请巫师、学城的博士做了药物处理,比如在肚肌上涂抹麝香,还喝了大量的翅雨菊,但显然没弄干净。 而青酆大帝同样对青叶鄙夷不屑,视他为奇耻大辱,训斥他是“坡腿怪胎”,这也就是为何青叶总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的原因。 司马长鸿站在俊羽皇后的门口,轻轻敲了一下。得到肯定后,顺利进入皇后的闺房。 一番云雨之后。 司马长鸿披着一席青衫,喝过一杯高粱酒,喜道:“很明显,我已经爱上了这边的生活。这里比蚩尤城更加繁荣,物华天宝,不管是高粱、大麦、还是萝卜、甜橙还有酒,味道都要纯正得多。” 今晚,郡羽皇后对这些,提不起兴趣,她将柔软的蚕丝被拉到自己的胸口,侧躺在柔软的羽毛垫上,说道:“他还没死!他不死我不安心,只有得到绝对的权利,才能高枕无忧。我们应该彻底点,现在放任不管,定会夜长梦多。” 司马长鸿呷了呷嘴,回道:“你得相信药水的神力,只用一滴,永无苏醒的可能。” 郡羽皇后:“昏迷跟死亡是两码事。猛犸象现在在准备了吗?”皇后想起谍报呈上来的内容,忧心忡忡。 司马长鸿回应道:“青酆大帝……” 西门郡羽怒道:“你还叫他大帝——” 司马长鸿:“如果想要他立马停止呼吸,那么也很简单,只要将药剂加大三倍,让他喝下去。”他放低了声音,担心隔墙有耳。 郡羽皇后眼睛亮了一下。 司马长鸿说道:“青海在查看猛犸象的情况,去年雨水太足,导致这个冬天异常寒冷,气温越低,猛犸象越需要食物维持。光这个问题,就让他焦头烂额。” 司马长鸿将酒杯放下:“昨天我看到了他,他成长了不少,他在想办法搜集野菜、野果、草根和树皮,一头成年猛犸象一天至少就要耗费100斤食物。这孩子有头脑,他知道不能一味索取,因此他跟那些御兽师到龙泉山下,采办过冬食物。” 接着,他亲吻了一下皇后,顺带着夸赞了一句:“目前一切情况都可圈可点,这种做事风格跟你很像,他成熟稳重,计划周密,懂得笼络人心。” 郡羽皇后移开了他的手:“这孩子需要锻炼,正好让他明白,金龙宝座可不是那么轻松就能坐上去的。从小到大,他就目中无人,眼高手低,总是任意妄为。” 想到金龙宝座,郡羽皇后一脸肃穆。 司马长鸿打趣道:“年轻人嘛,不撞南墙不回头。你看我们年轻的时候,不也是轻率得很。” 郡羽温怒道:“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城邦比以前大多了,你看看那些权臣,那些学士,就等着看人家笑话。你得明白,一个城邦的君王,不能只是舞刀弄剑,捉鸡御兽,得学会操控,学会迂回,学会政治,一天打打杀杀那是屠夫,在金龙宝座上,最大武器是权利,他得善于运用这件武器。你懂的,权利才是至高无上的。” 司马长鸿:“我懂。这些都是必修课,可你要知道,来日方长,青海才20岁,他有足够的时间,退一万步来说,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到彩虹。况且,他身后有你,你可是这平原上最美丽最聪明的女王。” 郡羽不胜矫情,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只是一盏明灯,大海里的风暴瞬息万变,他想做一个合格的掌舵者,他就必须自己去承受风浪。” 皇后转过身,叹了一口气,突然松懈道:“不管了,先折折他的锐气吧,让他自个儿去折腾,碰了钉子再说。” 接着严肃道:“普宁城这次送来了多少奴隶?冬季即将结束,冰层也在消融,奴隶的需求比去年更迫切。如果普宁港陷入了停滞,那么我们可以将目标锁定在雅安古城,那边的奴隶,来自大山深处,价格更低。” 司马长鸿回答道:“春季来了再说吧。老话说冬季万物归藏,一切可以缩减,现在建设成本在增加。青酆大…,待建的宫殿基本上都快竣工了。我去看了一下。保和殿即将落成,目前是收尾阶段。” 西门郡羽:“可有青山、诸葛辰的消息?他们可是一个烫手山芋。”想到诸葛辰,她眼中闪过一丝凶戾之气。 司马长鸿笑出声来:“欧阳浩宇是一只缩头乌龟,我早就猜到,他们是不会出兵协助青山的。自由城丢失了战斗的傲骨,他们习惯了安逸。” 西门郡羽:“可是斥候回报,青山带走了他们1500人,这是支勇猛的队伍。他们下一步计划你得盯紧了。” “这是一群莽夫,乌合之众,起不起波澜,战争可不是意气用事,他们以为一腔孤勇就可以攻下城寨?那是痴心妄想,郡羽,我来自武将世家,你懂的,我懂军事与战争。”司马长鸿正了正衣冠,凛然说道:“二十年前,我可以为你扮演巫师角色,现在,此刻,我可以为你披上铠甲,骑上战马,举起长剑。在你面前,我说到做到,在我面前,你说一不二。”他眼中闪着光。 郡羽皇后递给了他酒杯,此前阴郁的心情顿时舒畅起来,她明白,司马家族,是战绩赫赫的武统世家,几百年来,出了几十位能征善战的大将,她将被子摊开,露出了线条柔和的酮体,丰满的双乳依旧圆润,笑道:“表哥,这些年,你为我做的太多了。” 司马长鸿坐在床沿上,爱抚道:“郡羽,20年前,我可以为你抛弃荣华富贵,20年后,我可以为你再造盛世繁华。” 郡羽又谈到祭天神坛的事。作为王国首席巫师,司马长鸿有着蛊惑人心的能力。 皇后道:“冬天一过,你得着手举办沟通天地神灵的祭祀大典,我猜想诸葛国王就是因为亵渎了诸神所以死了。” 司马长鸿回应道:“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皇后不等他说完,道:“你说,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诸葛明国王没有向上天祷告,所以才……” 司马长鸿说道:“民众是愚蠢的,人云亦云盲目跟风,往往忽视了真相,他们把巧合当做了迷信。诸葛明国王死于老虎的爪牙下,他死得很悲壮,愚昧的人,才会说他死于鬼神。” 皇后笑道:“堂堂一国之君,会死于一只老虎。这不是笑掉大牙嘛?昌隆将军的军队纪律严明,装备精良,难道还拦不住一只畜牲?他们可去了几百人呢。” 司马长鸿闪着严峻的神色:“那不是一只普通的老虎,据斥候回应,是一只白色的老虎,比普通老虎大几个倍。” 皇后才懒得去想象老虎的体格,在她看来,老虎再大,难道还大得过咱们的猛犸巨象? 她继续此前话题,说道:“不谈这个了!表哥,借着祭祀大典,首先,我们得向民众宣布青海的继承权,巩固他的正统地位。然后,就是关于这个雨季,不管通过什么办法,你得消除人民心中的恐慌。那些愚蠢的老人到处散布谣言,说雨季会持续很多年,而且雨季后的冬天会异常寒冷,你得告诉他们,这是黎明前的黑暗,没有一个春天不会来临,太阳神会带来光明。” 司马长鸿点头说道:“16年了,确实需要一场盛会来提振子民的信心。这些年来,都广平原上充满了杀戮与血腥。雨季的到来加深了民众的恐慌,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亟待转变。” 皇后好像想到了什么,饶有兴趣问道道:“说起今年的雨水,我记得你16年前,就说过雨季会来临,你真的通过卜筮,看到了雨季的存在?天启纪元时期,留下来的伏羲八卦,难道可以窥探万物,洞晓天机,预测未来?” 司马长鸿道:“据我所知,世间有这种大神通的人,比如大圣纪元时期的灵山十巫。这些神秘的预知能力,来源于上古天书《连山易》或《归藏易》,可能还有一些其他说不清的神秘东西,这些东西比炎帝、黄帝还早上万年,可惜普通人,穷尽一辈子都看不到,他们隐藏在名山大川,几千年来…” 皇后兴趣索然,打断了他的话。对她来说,再神秘的东西都比不上眼前的一切,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才是真实存在的。人生匆匆百年,何必去拥抱困扰人类亿万年的烦恼,这本身不切实际。她哈欠连连,说道:“表哥,我要睡了。” 对巫师来说,这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想到诸葛明国王很可能死于创世神兽“白虎”,司马长鸿陷入了沉思,他疑惑难道真的是天之四灵之一的白虎?他清楚,不必要的恐慌总是越晚来越好,但世间有些事情,根本说不清道不明。 20年前,在他处于人生低谷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神秘女人,一个穿着黑色纱稠的女人,这个女人透着一股妖媚气息,她在狂风大雨中出现,那时他倒在雨水中嚎啕大哭,黑纱女出现了。 司马长鸿看到,天上落下的雨碰触不到她的肌肤,在她身体周围,形成了一道雨幕,黑纱女的出现显得空灵、玄幻且杳渺,虽然大雨瓢泼,但她的声音自带一种诡异的穿透力,只听道:“起来吧,你的路在前方,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司马长鸿知道遇到了神人,赶紧匍匐在地上,祈求道:“神女,请给我指明方向,请赐予我力量。” 后来黑纱女便自言自语解说了一段:“天地玄黄,宇宙鸿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就消失不见了。 虽然神女念叨的只有片麟半爪,但这已让普通凡人受益终身,于是司马长鸿就成为了一位巫师,因为他不知道这个黑纱女是谁,而在他此前的认知里,只有灵山十巫才有这种无上大神通,因此他逢人便说,自己得到了灵山十巫的真传。于此,他如鱼得水,后来的路一帆风顺。 至于他说雨季将会来临,仅仅因为他听到黑纱女走的时候,口里念着:“雨季,雨季。” 因此,他在宝墩新城建城大典上,于祭天神坛,根据卜筮,代上天向民众卜告,说道:“雨季一定会来临。” 神秘黑纱女到底是谁呢? 没人知道!黑纱女跟灵山十巫一样神秘。她供奉的只有太阳神,她信奉太阳神赋予万物重生的力量,奇怪的是,她的所有洞见全部来自于雨水,她在雨中可以看到模糊的未来。 在大概20年前,她在雨中捕捉到了雨季的来临。这是水神带来的死亡之力,太阳神将被黑暗吞噬,而她作为太阳神的信徒,她在雨中看到了太阳之子的存在,太阳之子就是传说中真命天子。 几十年来,在雨中,她看到好几个人,但都不是太阳之子。比如司马长鸿,只有爱情,他眼中只有他表妹,他的爱是小爱,比如青酆大帝,这个人一代枭雄,但是自私自利,再而就是飞将军,这人命运多舛,可惜英年早逝。 几个月前,她碰到了雨中的青玉,那位女孩子心底善良,但显然也不是,她有着自己的宿命。那只猴子,就是她引导过去的。 雨季带来的黑暗之力让太阳神失去了光辉,黑纱女明白,死亡之力越来越强盛,太阳神赐予的复苏之力将越来越弱,那么人间将陷入浩劫。 为此,这些年来,她一直在古蜀大陆奔波,可至始至终,没有见到命中注定之人。 黑纱女是大禹之后,唯一身怀五行之力的圣女。她是古蜀大地上唯一超过1500岁的人类。 1500年前,也即大禹石化500年后,“十巫”中的巫姑、巫真、巫谢、巫罗在巫山十二峰之一的翠屏峰寻找一种混合着丹砂的不死药,巧合的是,正好一位年轻的少女在一棵桑树上摘桑叶,四位巫师的到来显然吓到了她。 这名女孩失足从桑树上掉落悬崖,随即昏迷,如果只是寻常的民间医师,那么任谁都回天乏术,但幸运的是,她碰到了传说中的黄帝御医。 四大巫师心中愧疚,于是打算从死神手里挽回她的性命,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精心治疗,这位美妙少女起死回生。 四位巫师在少女体内发现了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也即传说中的五德之身。他们知道,凡人终有一死,世间万物有始必有终,就算是上一个五德之身的大禹也不例外,他们的行为严重违反了死神的旨意,知道自己酿成了大错,于此找到神女姬瑶寻求解脱之法。 谁也无法改变过去已经发生了的事。神女瑶姬只给她们只说了一句话:“只有救赎,方得解脱。” 后来,巫姑、巫真、巫谢、巫罗一直在救赎,再也没有在人间出现过。 被救活的少女,身穿一件黑纱裙在人间飘荡,因为她代表着重生的力量,因此她信奉太阳神。 可是,近几十年来,她隐隐觉得死亡之力在复苏,她的体内的重生之力在变弱,而雨季,预示着聚变即将来临,她知道,她的世界在消亡,在这此前,应该找到大地之子,大地之子是下一个五行之力的传承者。 第38章 阳氏家族 乔一喜欢高大的树木,他觉得他的生命在树上得到了延续。比如几个月前巫山那次,如果不是他爬上了那颗大槐树,那么他已命丧黄泉。他对那些有着“树神崇拜”的部落发自内心的向往,这也是他为何想去岷山的原因之一。 他跟青玉这样说道:“在我10岁的时候,如果不是那棵杨树,那么我肯定被大蛇咬死了。我就这样吊在树上,”乔一双手攥住树杆,像猴子一样悬空吊着,说道:“你看,就这样,还有一次,大雨造成了泥石流,山体滑坡,也是一棵樟树救了我。” 青玉看着脸色涨得通红的乔一,笑道:“我不跟你争辩,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吧。你再不下来,我看你要憋死在树上了。”乔一闻言跳了下来,猿猴嚣倒挂在旁边栎树的枝条上,“戚、戚、戚”地笑了起来,抓耳挠腮,左右晃动。 柳青、柳红捡了些木柴在生火,他们一人用刺刀削断枯柴,做了一个烤肉支架,一人将一只肥头兔子洗肠去皮,两人一唱一和忙得不亦乐乎,岑夫子在溪水里抓螃蟹,乔一、青玉两小年轻跟着他们三一起,经过一个月的跋涉,来到了龙泉风暴岛附近。 柳青说道:“这片区域,最大的世族是阳氏集团,阳家势力范围主要是那几座山,”柳青伸出一只手,划过一个圈,边说边指。 青玉循着他的手势一瞧,纳闷道:“为何是这样?怎么山头不见一棵树。树木都被砍伐了嘛?” 乔一从树后穿了过来,闻声一看,发现远方茫茫雾气中,一座一座的山是一片一片灰蒙蒙的色彩,视野之内,没有一棵树,光秃秃的,到处是焦黄的泥土堆和巨大的沟壑,仿佛大地在皲裂。 那些巨大土堆一拢一拢的,毫无规则地垒在苍茫的大地上,旁边是一个一个巨大的深坑,深不见底,显然,这些土堆是从大地深处挖出来的,有些深坑灌满了水,在严寒的冬季中结冰了。 在这些土堆后面,不知道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乔一跟青玉一样,面面相觑,他不知道这些疮疤或深坑是怎样形成的? 柳红递过一只烤熟的兔子大腿,解释道:“这是大西海黄金海岸最大矿山区,源源不断的金子,黑铁石从大地中被挖了出来,流向了都广平原各大家族的冶炼炉中,再经铁匠的千锤百炼,淬火燃烧,一把把精良的长刀,一幅幅闪亮盔甲与一件件精美战衣,被工匠们制造出来,然后人们相互厮杀,摧城拔寨,扩大地盘。阳家也因此富甲一方。” 原来如此。 乔一见漫山遍野的树木都被砍伐,心里一阵失落。他望着手中断剑怔怔出神,他觉得,所有兵器都是不祥之物。 他转过面孔,讷讷说道,“咱们吃完赶紧离开此地。” 柳红同样一阵惊悸,也催促道:“师哥,咱们走吧。免得惹祸上身,身陷囹圄。” 柳青大咧咧说道:“世上哪有如此凑巧的事,我不相信山后会有伏兵。我们已经一个月相安无事了。” 话刚落音, 危险及至。 只见,几匹高头大马飞速而来。 战马雄壮,金色的脚蹬,金色的马鞍,金色的马辔,连马上的战士,装备都是金色的。 柳青挣着大眼,发现是城主阳北贤。他心想,糟糕了。 阳北贤他大喝一声;“来得好不如来的巧,今日运气太好。”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他身后跟着几十匹战马,马上士兵劲装束发,头带钢盔,手举标枪,两名战士高举一杆绣着三只金枪鱼标识的战旗,杀气腾腾而来。 金枪鱼是阳氏家族的家徽,几百年前,他的祖辈从岷山深处披荆斩棘,顺着沱江的水流,穿过龙泉山,来了大西海黄金海岸,脸朝黄土背朝天,开垦耕种,后来以捕鱼为业,经过几代人宵衣旰食、埋头苦干,家族逐渐昌盛。 人类很多重大的机遇都是无意撞上来的。某年某月,阳北贤的爷爷的爷爷,在山脚下的深坑里,极为巧合地踩到了一块坚硬的黄色物体,后来一经查探,原来地下掩埋了一个巨大的金矿。 于此,阳氏开始走上财富之路。 这天城主阳北贤带领一队兵马在矿区逡巡,因为地势高,他们在山腰上注意到了乔一、柳红一行。 这种送上来的猎物,他们是断然不会错过的。 阳北贤一马当先,气贯长虹,他拉住辔头,拦住去路。 嚣“嘶、嘶、嘶”地叫着,吓得赶紧跑进了森林里。青玉呼叫不及,不等细想,“哒、哒、哒”地声音传了过来,后面尘土四起,又来了十几匹战马。 柳青见危险来临,大喝一声:“快走。” 岑夫子和柳红,赶紧拉上乔一、青玉,拔腿便奔,但阳城主哪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就溜掉! 他如臂使指,几十号兵马将他们团团围住,柳青被三名侍卫用套狼的钢圈套住了脖子,阳北贤驱马向前,一个刀背横拍,将柳青拍在了地上,后者半边脸红肿,掉落了几颗牙齿,一丝鲜血“哗哗”流出。 阳北贤昂藏七尺,一双眸子含着冷凝的光,不怒自威,他有着商人的机警,同样有着城主的霸气。他跨在战马上,气势凌人,冷冷训斥道:“谁还敢反抗?下场跟他一样!” 岑夫子、乔一、青玉三人吓得一动不动,柳红看着昏倒的柳青,一脸忧色,内心焦急。 大西海风暴湾,背靠龙泉山脉,东望大西海,这是阳家的势力范围,他们控制了好几座山头。 这里号称黄金海岸最大金矿区,近几十年来,从这些山头流出去的金、铜、黑铁等不计其数,阳氏家族富甲一方。 这个家族跟芒城李文鼎家族非常相似,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商人性格,一切唯利是图,凡事斤斤计较,善于逢场作戏。不过,有一个人例外,就是他的弟弟阳江,如今的剑门关守望者。 16年前,在父亲阳明辉因病去逝后,阳江跟阳北贤两兄弟,因巨大的观念冲突,最终反目成仇, 阳北贤志向高远,在拥有无限财富的前提下,将野心放到了更高层面,他觉得,几座矿山根本实现不了自己的抱负。 对于一个期望留名青史的人来说,唯一的途径就是攀上权利这艘大船。 在他父亲死后,作为一家之长,他觉得时机成熟了,他跟他弟弟阳江说道:“我早已厌倦了山沟沟里挖出的那些黄的黑的银的白的,”他两手向外张开,似要拥抱整个天空,唾沫横飞道:“阳江,你得相信哥哥,我的宏伟蓝图一旦实现,那么,我跟你的名字,在家族系谱中一定是最伟大最特殊的存在。”他的眼睛带着血丝,带着决绝,同时带着贪婪,继续说道:“眼前的财富比起整个江山来,不值一提。一个人如果登上了万仞山巅,那么他完全不会贪恋山下的溪流。青酆大帝,你懂吗?3年前,他就是一个渔夫,于今你看看他创下的基业,你看看他建立的城池……” 他越说越激动,根本不容阳江插嘴,最后他如饕餮一般,总结道:“我们阳氏家族,必定跟营盘山诸葛氏,跟宝墩青氏,跟什邡古城丁氏家族一样,将闪耀整个都广平原。” 在阳江看来,哥哥想染指政坛,这完全跟他家族的祖训背道而驰,他回绝道:“我遵照父亲的遗旨,我的一生都将在山里度过。”最终,巨大的认知差距,无法填埋的沟壑,让两兄弟分道扬镳。 令阳江深恶痛绝的是,他老婆居然是一个爱慕虚荣的肤浅之人,她叫嚣道:“没想到你胸无大志,我希望我的丈夫能给我整个星辰。”不曾想,某年中秋的夜晚,他看到妻子跟大哥眉来眼去,这无疑对他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阳江感到生活是一个讽刺,于是负气而走。 他发下毒誓:“从此不过问阳家一切。”一个月后,他毅然地加入了剑门关。短短几个月,妻离子散,钱财两空,阳江整日醉得昏天暗地,一度陷入绝望,丁义总指挥给了他继续活下去的信念,他说道:“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未来可期,生命可贵,你的手拿不住的东西太多了,你得学会放手。” 一个月后,阳江头脑渐渐清醒,但让他意外的是,剑门关的生活枯燥无聊,乏味至极。前20年,作为富家公子的他,过惯了潇洒自在的生活,哪里受得了如此清闲?他反问着,这哪里是守望?这简直是浪费生命。他为自己一时冲动而后悔不已,最开始,他也跟蚕丛、马竞、薛云飞等人一样,想逃离剑门关,但后来发现这个地方一旦进来,就出不去了。 时光洗尽了铅华,青丝悄然变作白发,阳家发生的一切,却永远埋在了心间,是他记忆深处最大的痛。 阳北贤让士兵压着乔一、岑夫子、青玉一行,叫嚷道:“今天收获不错,没想到抓到了5个壮丁。”青玉还是短发,脸如黑炭,她跟其他人一样,一脸颓然。 矿区都尉许伟说道:“我们还需要更多的奴隶,只有加大金属的出产量,才能满足宝墩新城的需求。现在,郡羽皇后渐渐放权给青海了。这小子年轻气盛,他胃口大得很,并且将价格提高了百分之五,比青酆时期更大气,出手更阔绰。” 阳北贤趾高气昂,亢奋道:“难道又有战事?” 许伟说道:“对的。诸葛辰公主暗中下毒,青酆大帝陷入昏迷,因此,整个宝墩上下都在通缉他们。听说,辰公主与他的儿子青山去了眉山古城。青海正在招兵买马,现在急需战略物资。” 青玉醍醐灌顶,她隐约见听到了大哥青山、母亲诸葛辰的名字。 她一阵兴奋,甚而觉得此刻被俘虏,是一件幸事。俗话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难道自己要走运了吗?她偷偷地凑到近前,企图听到更多秘闻。 几个月越来,一个人漂泊无依,突然听闻家人的消息,她鼻子一酸,眼眶湿润。看来青山和妈妈都还活着,可她庆幸的同时又恼怒至极。 西门郡羽这个家伙,贼喊捉贼,居然将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栽赃到妈妈头上。这种丧尽天良的大恶人,不得好死。 她攥着拳头,越想越气,皇后的谎言欺骗了整个古蜀大陆,她就像一条美丽的毒蛇。而自己的妈妈却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当然,还有他的四位流落乡野的兄妹。她低着头,跺着碎步。 阳北贤仰头怒视,问道:“什邡古城丁坤国王有啥举动?” 徐伟说:“听说,太子丁兰回来了,最近魏兵大将军在驯化更多雄狮。” 阳北贤沉吟半响,道:“天下即将大乱,又是群雄再起之时。郡羽皇后,终于露出了她的狐狸尾巴,10年前,我见过她,不可否认,她美艳不可方物,但她的内心幽暗深邃,思维缜密。” 他啐了一口,继续道:“可是,作为权利最高的女人,或者说,作为一位待在国王身边的女人,没一点手段可不正常。不过,这对诸葛辰来说就难了,多年前,我见过营盘山公主,她心地善良,温文尔雅。跟西门郡羽完全不是同一类型的人。” 徐伟露出狡狯的笑,道:“城主,我知道你的意思。辰妃娘娘必定玩不过皇后娘娘。” 阳北贤“呵”地笑出声来。 青玉心如泣血,他们的分析是对的。 阳北贤总结道:“完全不在同一个档次。这么说吧,仁慈在权利斗争中,只会带来死亡。走到今天这一步,其实是诸葛辰咎由自取,她早该有所防范。 ” 许伟道:“老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青玉如芒刺背,这句话如同刀片,割裂着她的心胸。 阳北贤停下马步,望着远处夕阳,若有所思,悠悠道:“郡羽皇后第一招就是赶尽杀绝,连对方的五个孩子都不放过,这让人意外。” 徐伟奉承道:“世人还以为是诸葛辰心虚逃走了。” 阳本贤道:“这才是皇后的高明之处。心狠手辣,斩草除根,是一个人成就霸业的前提条件,而仁慈绝无活路。总之,天下纷争再起,咱们又有得忙活了。” 徐伟见势恭维道:“财富将源源不断涌进矿区,恭喜城主。” 阳北贤对这种谄媚置若罔闻,他漠然地注视着荒芜的矿山,若有所思。 可青玉内心却在抓狂,她强忍着泪水,痛苦得无以复加。这是她第一次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听到关于妈妈的评价,在人生最凄迷的时刻,别有一般滋味。 的确,妈妈诸葛辰有着慈悲心肠,从来不曾亵渎神灵,她的遭遇不该如此。她对皇后的孩子,比如青海、青麟、青叶、青罗等人一视同仁,她甚至给了坡脚青叶更多的关怀,她常常教导大家:“以和为贵,和气是天地之中最大财富。你看这日月星辰,这山川河流,从来都是不言不语。你们兄妹9人,一定不能有纷争,有纷争就意味着死亡。” 可谁能理解妈妈的菩萨心肠呢? 徐伟说道:“听说青山在寻求靠山。” 阳北贤冷笑道:“青山不具备号召力。他只有一个靠山,就是营盘山古国,可诸葛国王驾崩了,诸葛辰同样难有作为。从目前情况看,青海只要5000精兵,野利将军跟米擒将军为其辅助,那么这场战役,不出半年,就能结束。” 青玉闻言极为失落。 这位城主一语中的,的确,哥哥青山与妈妈面对的局势非常艰难。父亲青酆大帝一直昏迷,而宝墩新城里有几万黄金军团。哥哥和妈妈就像一只蚂蚁,皇后娘娘和青海就是一只大象。 想到无法提供帮助,青玉一阵气馁。 接着徐伟继续说道:“城主的分析总是一针见血,让人受益匪浅。请问,这些奴隶怎么处理?”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到了木棚底下。 阳北贤冷冷道:“送到矿区,交给阳柯泉,明天就让他们进洞挖矿,时间紧迫,机不可失,我要送一份大礼去宝墩新城。” 青玉瑟缩着,他知道他们的对话结束了。 她偷偷瞄着。 阳北贤跟阳江一样,虎背熊腰,从小习武,善使大刀,16年前,两兄弟对刀法的运用就炉火纯青,一时被传为佳话。阳北贤年轻的时候,有过侠客的梦想,在他看来,如果没有家族的传承,那么凭借刀剑上的造诣,他一定能成为一代名将,就像青酆大帝或者飞将军一样,通过战争,名扬天下。但命运的齿轮,将每个人的轨迹都固定得死死的。 难道命运的枷锁就一定无法打破? 他明白,人生在世,一定有扭转乾坤的机会,而乱世,就是为那些胸怀天下的英雄准备的。他脸上一时阴云密布,一时踌躇难决,一时又斗志昂扬。青玉观察到了这些细微的变化,她奇怪一个人在转瞬之间,可以变换出如此复杂的表情,他简直就是一只狐狸。 青玉撇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这种表情,宫殿里,似乎在坡脚青叶身上看到过,坡脚青叶跟弟弟青云一样,喜欢看书,但青云喜欢看那些怪力乱神《山海经》之类的奇书,而坡脚青叶喜欢读历史和传记,比如上古史、五国史、战争史等,他对书里的内容如数家珍,青叶是一个奇怪的人,他总念叨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或:“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聪慧,人类所有智慧都在书中”等等。 相比于青叶略显浮夸轻佻,阳北贤显然更阴沉。 他的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渊薮,他的脸好像只有皮没有肉,而且他能洞穿人的内心。阳北贤的余光突然扫了过来,吓得青玉赶紧侧偏了头,她借此偷偷地瞅了瞅了猴子嚣,发现它一直躲在远处的树林里。 她对嚣撅了撅嘴,叫它躲得远远的。 乔一发现了青玉的不对劲,他只想问个明白,为何一直偷听他们的谈话,是不是跟他们认识? 等到他们被锁进黑暗的大牢后,乔一立马问道:“你干嘛要靠得那么近?你找死吗?你脑壳想什么呢?”青玉闭口不言,她可不想自找麻烦,这里没人知道她的秘密,她打算一直隐瞒下去。“没什么,我是想听听,看看他们会如何虐待我们。” 他们的手脚全部被装上了铁镣铐。 乔一举着双手,沮丧道:“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命运。”他摆臂踢腿,铁链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 柳红一直在查看柳青的伤势,她擦掉他脸上的血迹,柳青瘫在地上,“唉、唉”地呻吟着。 岑夫子沉默地缩在角落,他只想喝酒,酒可以消解世间的烦恼与痛苦,他不停地念叨:“有酒嘛?给我酒,给我酒。”对他来说,这不是最惨的事,他经历过比现在更危险的处境。 乔一就很绝望,他认为自己从一个火坑掉进了一个水坑。他不可能再一次扮演疯子的角色,当然,他可以再扮演一回傻子。但他不能,因为这次他不是一个人,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他本能地对青玉充满了好感,尽管这个假小子蓬头垢面,看上去凶巴巴的,但是她总能说出一两句让他毛塞顿开的话来,比如这句:“你为何不说是你的手救了你自己,而不是那棵树。”还有那句:“诸神不存在,存在的只有死神。”这显然亵渎了他崇高的信仰,但他苦恼,自己无法解答其中的玄机。 她觉得这个女孩子就像石头缝里钻出来的一棵嫩芽,尽管她可能在大风大雨中夭折。 这是一个神秘女孩,他觉得。 一行人里, 青玉最为不安。她想着此前一个人的时候,还能自由自在地在山里走动,可哪知道这人嘛,一旦成群结队,危险便会来临。 她并不在乎自己的安危,而是她的妈妈和哥哥青山,他们在眉山古城,这是一个清晰明了的定位。大战一触即发,她认定自己可以帮到他们,而且,当务之急是要将这些不利消息告诉他们。 可是,有什么办法能脱离囚笼呢?她左右瞄了瞄,发现地牢守卫森严,墙壁密不透风,插翅难飞。 随后,她又担心青水和青云来,刚才的对话里,青罗也没提到。他们三个会在哪里呢?他们三个是在一起呢?还是各自分散?他们过得好吗?很快春天来了,咋们还有见面的可能吗?她的思绪变得模糊,脑袋里突然蹦出了大雨之夜那个神秘黑纱女。她相信神秘女人能轻而易举地解开自己的枷锁,她拥有魔法,这对她来说可算不上难事。 在迷迷糊糊中,她进入了梦乡。 自从青山、青云走了以后,青叶就觉得在整个宝墩新城,没有朋友了。 他的哥哥被委以重任,不管是权臣还是武将,都围在他身边,谁叫他是城邦里的第一继承人呢,身边谄媚之辈如过江之鲫,弟弟青麟则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恃宠而骄。妹妹青梅就是一个典型的千金公主,最喜欢的是发簪,比如细头钗、金镶玉步摇、龙川牡丹纹簪、点翠珊瑚腊梅簪等等,她喜欢摆弄这些东西。她还喜欢漂流的裙裾,比如花鸟图纹的凤尾裙、整段细遣镶金线的百褶裙,以及色彩淡雅风动如舒的月华裙。 相比于权利中心那些奉承、阿谀、取悦等人世间最肮脏的东西,他更喜欢妹妹青梅的纯净,她是高山流泻的一汨清泉,她的笑靥如一朵烂漫的花,让青叶还能在幽暗的宫殿中获得一丝温暖,在这里,他除了能跟妹妹说上一两句俏皮话,他唯一还能够喝上一两杯的就只有太监窦鹰了。 窦鹰家族世代为商,贩卖玉器古玩,因“血脉大战”家道中落,15岁时净身,被父母以五枚金龙币送进城堡,10多年来,受尽白眼与耻笑,大概因为同病相怜,身体都残缺,青叶每次找他,都喝得酩酊大醉,尽管太监酒量甚底。 窦鹰对青叶也从来不拒绝,因为他觉得只有青叶具备底层人们的人情味。 青叶带着酒意,醉醺醺道:“如果父亲驾崩,那我必须离开,你想想,一山不容二虎,尽管我是一只狐狸。”” 窦鹰小声道:“你喝醉了,如果我是你,我连狐狸都不敢做,我宁肯做一个老鼠,或者一只猫,躲在黑暗中。” 青叶毫无介怀:“在城堡里,其实只有你的眼睛才是睁开的。可是我不是王八,缩着头我无法呼吸,你想想,五国历史上,什邡古城的丁春秋国王,瞎了一只眼睛,白帝城的刘耀文城主,是一位断臂国王。他们都在史书上占据了一席之地,留下了辉煌的一笔。” 窦鹰对五国历史同样有所涉猎。十多年来,在这勾心斗角的名利场,如果不翻翻史书,不了解权利游戏的规则,那么他早已五马分尸,他的前任上司,阿桐木就是因为在青酆大帝耳边多说了一句话,就被绞刑至死。 “你口无遮拦,要知道,祸从口出。”窦鹰用手挡住嘴巴,诙谐道:“有的人虽然有两只眼睛,但是一叶障目不知所谓,丁春秋城主虽然只有一只眼睛,但是他看得比谁都清楚,他杀伐果断,心狠手辣,他的亲哥哥就被他亲自宰于马下。至于断臂刘耀文城主,则工于心计,党羽甚众,玩弄权臣于股掌之间,你想想你的处境,你的地位,简直天壤之别。” 青叶不想多说了。他烂醉如泥,手脚无力,斜躺在桌椅上,对他这位坡脚王孙来说,除了整日整月的烂醉,他还能干什么呢?这是他的求全之道,也是他的生存之道。他自己明白,太监窦鹰也明白。 第39章 大地之子 青云躺在一个镌刻着符文的木椅上,此椅长近7尺,但只有9寸宽,椅子呈黑椒色,四条匀称的木腿,腿面上无数道开裂的细纹,细纹歪七扭八,略有形迹,颇似毕摩娜卡波脸上褶皱的皮。 娜发左手拿着一个尖锥的法器,右手拿着一个锋利的戳子,不断在青云的额头上敲击着,丝丝血迹汨了出来,旁边的娜倮用一块毛巾将鲜红的血吸走。 魁梧的包子站在门板后,不断地发出“哦、哦、哦”的声音,他摇头晃脑,眼睛却一直盯着小主人的表情。 图腾的模样早已深入每个拉祜族人的脑海,娜发小心翼翼的将图案印刻在青云的额头上。 整个房间静悄悄的,气氛很庄严,青云神色凝重,咬牙闭眼,如同雕塑。 娜发一边敲打着,毕摩娜卡波则讲述着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关于拉祜族的传说:“在很久很久之前,世界一片混沌,创世神厄莎将自己的左眼睛变做了太阳,右眼睛变做了月亮,整个世界便有了光,厄莎用手脚背的汗水搓成了金、银、铁、铜四根柱子和四条大鱼。然后将4根柱子支撑在4条鱼背上,将天跟地分开了。她觉得大地一片死寂,想让世间活跃起来,于是在神树上种下了一粒葫芦籽,当葫芦成熟时,一只麋鹿踩断了藤条,葫芦飘走了,厄莎历经亿万年,找寻这颗葫芦,最终在七山七水处,看到葫芦在水里漂来漂去。厄莎叫来了小麻雀去啄, 让小老鼠去啃,最后被一只螃蟹拖到了岸边。葫芦破碎了,从小洞里走出了扎笛和娜笛两兄妹。厄莎把他们养大,让他们结合成夫妻,人类便被繁衍了出来。” 青云默默地听着这一切。 娜卡波已经将这个传说讲了千百万遍,整个部落里,绝大多数人,在笄发之年,都是在毕摩娜卡波的故事里,被刻画上部落图腾的。 令所有人惊讶的是,青云的图腾被刻上的那刻,除了血迹,还有一丝丝像烟雾的气息在空中飞舞,几丝烟氲袅袅上升,像凤凰或小鸟在腾飞,娜发看着这一切,想听听毕摩的指示,但娜卡波同样被这个神秘现象震住了。 青云大吼了一声,接着陷入了昏迷,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发现整个部落被傣族人侵占了。 一些异族人手持钢刀,来回搜寻,不断地大声叫喊着,一些年迈的女人哭丧着脸,整个部落静悄悄的,包子全身抖动,不断地发出“哦、哦、哦”的声音。 娜卡波脸色阴郁,不知道在想什么,娜发则满脸急切,显然族里发生了大事。 他们被囚禁了。 原来当天,扎发和扎斯、扎木等率领族里大部分强壮的青年,去了鸡头领,小小和青水同样作战士装扮,她们手握弯刀,竖起辫子。 在两位女孩的鼓舞下,拉祜族的汉子跟傣族汉子,在鸡头岭山上和山中深涧,山下河流里大战,他们的战斗非常原始,场面非常血腥。 对于死亡,这里每个部落的信仰是一样的。他们崇尚生,但不畏死,他们深信自己砍下对方的头颅,那是上天的礼物,同样深信自己的头被对方砍下,则是灵魂的救赎。 死得壮烈,死在大山与碧水中,死后灵魂将进入天国,将永远与厄莎同在。 小小和青水是感受不到他们关于死亡的意义的。她们看到的是,到处是断腿和头颅,每个人手上、腿上、腰上,背脊上都伤痕累累,鲜血撒在水杉树、红豆杉、七叶树、红花木莲、蒽齿松铁的树叶上,鲜血也撒在草丛中、木耳菌上,还撒在大地与河流中,他们壮怀激烈,视死如归,一边砍杀,一边“嗷、嗷、嗷”大叫着。 小小看到扎发砍下对方一颗头颅后,高举着血淋淋的头颅,大声唱着歌:“我的先辈们,你看吧,睁开眼睛看看啊,热血男儿在守护家园,我们的孩子们,我们的女人们,你们看吧,请准备好美酒,我们将带着胜利归来,请准备好佳酿,我们将带着敌人的头颅回来。这是血祭祖先啊,我们的名字将响彻整个森林……” 头颅里撒下的鲜血淋湿了他的脸,他却沉浸在鲜血中难以自拔,继续大吼着。 这场大战酣畅淋漓。 小小和青水尽管没有加入真正的厮杀,但被这场面吓得心惊胆战,幸运的是他们赢了。 扎发、扎斯、扎倮等战士,每人拿着两三颗头颅,大家浑身是血,如同鬼魅。小小和青水,与他们一起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 但是,还没等他们收拾完毕,傣族又有一支人马冲将过来,这次冲过来的还有白族。目之所见,战士漫山遍野,人数比他们多了一倍,原来他们两个部落合并到了一处。扎发、扎倮看到情况突变,大声说道:“他们亵渎祖灵,他们侮辱图腾,不配敬奉厄莎。扎斯,你率领一队去前方堵住傣族人,扎木,你带二队让火圣女先回避。”一番指挥安排后,扎发带着其他人冲进了白族人群中。 这一场战争,杀得天崩地裂,鬼哭狼嚎。很多年后,青云通过“第三只眼睛”看到了这一切。 扎木带着小小跟青水,还有四五百人且战且退,但是傣族人和白族人有备而来,他们穷追不舍,小部分追兵速度奇快,不断给扎木制造麻烦,扎木为了保护两位女孩的安全,只能不断分离出一些战士断后。就这样,他们争取到了一天的时间,率先回到部落。 扎木将情况如实汇报以后,毕摩娜卡波向上天祈祷,并获得了福音。她说道:“还在襁褓中的、年轻的、有生命力的男人们和女人们,通通都走吧,去三神山吧。快!” 当大家听到“三神山”时,扎木、扎那和娜发都待在当场。三神山,是上古奇书《山海经.大荒西经》中的圣山,被誉为人类最后的栖息地。不到灭族的情况,一般是不会去的。那里人迹罕至,气温极地,常年冰封,根本不适合人类居住。 娜卡波怒道:“快走吧,敌人很快就来,极冻之地,但有火圣女在,她一定能在风雪中给大家找到一条出路。”毕摩的话很决绝,不容置疑。 当时,青云一直昏迷不醒。娜卡波说道:“青水和火圣女,你们一定要带领大家去到三神山。希望你们能在那边找到生命的归宿,灵魂获得安宁,帮助族人重建家园。青云和哑巴包子,不是我族中人,有我在,他们不会为难的。再说青云昏迷,长途跋涉,反而会增加他的危险。” 整个气氛很伤感,情况也很紧急,尽管青水发现了青云额头上多了一个“眼睛”,但是也无法作其他想法了。另外,她觉得弟弟从小机灵,鬼点子多,弄一个图腾或许出于好奇罢了。 当白族和傣族先锋队杀进部落时,他们发现,整个拉祜族空空如也,只有一些牛羊、鸡鸭和猪狗。当然,还有一些老人,很多老人,几百岁的老人,他们一个个都哑口无言,表情木讷,谁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在毕摩木屋里,发现了娜卡波,一个小伙子和一个哑巴,还有娜发。 娜发对部落充满感情,她伺候毕摩超过了200年,因此她没离开,她执拗地留了下来,并说道:“我的命是毕摩给的,我的价值就是侍奉毕摩。” 当白族和傣族毕摩来到了后,发现确如战士们汇报的——人去楼空,出于毕摩与毕摩之间的尊重,他们并没有为难娜卡波。但依然实行了历史上最为常规的战后操作。 白族族长说道:“孩子们,我们赢了,胜利属于你们。带走这里的美酒吧,带走这里鸡、鸭、牛、羊、猪吧,带走这里高粱、大米和稻子吧。这是血祭祖灵的赏赐,这是来自厄莎的礼物。” 他们留下了四五十个年轻战士,一方面戒备娜卡波,一方面防止拉祜族战士去而复返,然后又派出了大量追兵,分头追击。他们的目标是大地之子,只有找到火圣女,他们才会认为获得了这场灭族之战的最终胜利。 青云醒来的那刻,一切如常。只是视线有点朦胧,头脑发胀。毕摩娜卡波吩咐娜发,让她端来一种带咸味的黄色圣水,一边说道:“小子,喝了这碗圣水吧,它会让你恢复光明。” 三四天后,青云才知道部落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青水跟火圣女走了。 他问娜卡波道:“我们也能去嘛?” 毕摩回答说:“你选择了你自己的路,你的路比他们更加难走。” 青云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七天,傣族战士中传来了一些欢声笑语。从他们的对话中,娜发听到了只言片语,原来火圣女和青水、扎木一行,被其他部落追击到了行踪,陷入困境。 娜发从来不在娜卡波面前说谎,她毫无隐瞒地说道:“一些老弱病残,影响了速度,他们被追击到了,火圣女和青水带领族人,负隅顽抗,可是,他们面对的敌人甚多,哈尼族也加入了战斗,因此负背受敌。” 毕摩娜卡波听完后,表情大变,好像失去了魂魄,脸色苍白,身体在不断抖动。她一下子苍老了一千岁,她脸上的皱纹以可见的速度在增加,她颤抖地对娜发说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一万多人都因我而死,我愧对祖先,愧对他们的英灵。”娜发不断地给娜卡波喝一种黑色粘稠液体,但这并没有减轻她的痛苦。 娜发一筹莫展,不知道该做何处理,她的眼泪扑簌而下,为自己的无能哭泣。青云和包子感受到了毕摩的生命在消失,包子不断地发出“哦、哦、哦”的声音。青云紧紧抓住她干瘪的手,给予他力所能及的温暖。 一直捱到晚上,一些驻守的战士放松了警惕。娜卡波从睡梦中苏醒过来,并叫醒了娜发,青云和包子跟着醒来了。 娜卡波脸上苍白,好像魂归附体,她头脑清晰,但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她一只手拉着娜发,一只手拽着青云,说道:“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们的时间也不多了,我在自己梦中,看到了影子,这个梦每个晚上都在出现,火圣女不是大地之子,我骗了大家,我给一万多族人做出了生命的选择,他们因我而死。真正的大地之子是你。”娜卡波用尽全身力气睁开眼,看着青云。 青云泪水婆娑,他只是一味的摇头,否定道:“大地之子能看到过去与未来,我看不到,我不是。” 娜卡波悠悠道:“我说你是,你就是。我拿一万多人做了最后的赌注,你现在看不到,但你未来看得到。你得去昆仑山,找到扶桑神树,那里可以打开你的第三只眼睛——洞穿世界的阴阳眼。” 包子“呃、呃、呃”地喘着粗气,显然他也着急了。青云迷惑道:“昆仑山在哪里?扶桑神树又是什么树?” 娜卡波的声音越发低沉:“娜发,你带着他,一路带着他,保护他。” 娜发不断摇头,她眼睛红肿,说道:“我不要走,我要一直陪着你,我不知道怎么做,我不知道昆仑山在哪里?” 毕摩娜卡波说出了最后的话语:“凡是种种,皆有因缘。失去与得到往往相伴相生,记住,人世间的得到,皆因失去而来。”娜卡波看着他们无动无衷,挣扎道:“不要畏惧,该走的都会过去,该来的已在路上。可伶你们几个年轻人了,路阻且长,心向光明。你们从后面小门出去吧。娜发,你带路,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不要停,只有你才能带大地之子离开。” 第二天午时,傣族战士发现了青云三人的离开。他们立马拉上了大黄狗,派了30多位战士,全力追击。其他人看到奄奄一息的娜卡波,不置一词,显然,他们在静静地等待着她的死亡。 等娜卡波再一次回光返照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位身穿白袍的老者,老者须发皆白,手拿一银白色的琉璃棒,脸色亘古如一的祥和。 白袍巫师如圣人一般站在木地板上。不喜不悲,不生不灭,散发着朦胧的光。娜卡波知道自己要魂归幽冥之地了,她哀求地说道:“你总算来了,一千年来,我从来没求过你,”她没有停顿,她怕自己再也发不出声音,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从来不过问人间的事,圣人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懂,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给与大地之子帮助,他们前方困难重重。我要死了。我记得,500多年前第二次见到你时,我过问你一个问题,我的哥哥扎古斯在哪里?大智者,你能告诉我嘛?” 白袍巫师,走近了一步,瞅着这个垂死的老妇人,温和说道:“你好,扎古斯在巫山深处,他拿着青铜权杖呢。” 这是善意的谎言。 白袍巫师看到娜卡波脸上闪现一丝喜悦,他想着,她或许还能活上几年。 当时,白袍巫师在不周山追随朱雀神鸟而去。他有二千多年没见过这只神鸟了,一听说白虎现世,现在又见到朱雀翱翔天空,他那波澜不惊的心躁动了一下。 在他看来,人类是一群无聊透顶的族群,尽管他们短暂的一生只有匆匆几百年,甚至只有一百年。可无数年来,亿万的人类如匆匆过客般一闪而过,他们留下了太多冤孽,比如他们的愤恨、他们的执着、他们的欲望、他们的杀戮、他们的野蛮、他们的功利、他们的贪婪等等一切,绝大多数人,在生命走向终点的时候都带着遗憾。 这天地间,充斥的全是冤枉、孽债、仇恨与痛苦还有劫难,这便是死神也即黑暗之神最大的力量源泉。 巫师在追击那只大黄鸟的时候,同时也在追问自己的内心。每个人都有宿命的局限,包括他自己。 按照他所理解的,亿万年之前,天地一片混沌,打破黑暗之力的是盘古大神,天启纪元的时候,出现了真神伏羲、上神女娲和帝俊,他们斩妖除魔降龙,创造人类,大圣纪元时则出现了黄帝、炎帝、颛顼大帝、大禹等圣贤,他们拯救了人类这个族群,让希望之光不至破灭。 雨季的到来是天地不再平衡的一种启示,伏羲八卦的压制力在减弱,黑暗之力再度苏醒,可是人类的人间之力却越发羸弱。 他叹息一声,踌躇不前, 停下了脚步。 他望着山头上那点微弱的日光,内心陷入沉寂。大地需要日光普照,万物只有在阳光中才能复苏,而人类却需要一场彻底的救赎。 他之所以再度回头,是因为在不周山上,他看到了那三个孩子。尽管只有匆匆一瞥,但留下的印象却非常深刻。那两个女孩子看上去很真实,心灵一览无余地美丽。那个男孩的笑脸沁人心脾,内心善良,眼里透着柔和的光。他已经许久没有在人类身上看到这种清澈的真、善、美了。 但是他来晚了。 第40章 黑纱女 丹丘生一人一马走在悠悠古道上,他背上插着一柄三尺长剑,剑身线条流畅,剑柄雕刻一条龙,栩栩如生,剑穗是火红的流苏,这是一件称手的兵器。 他有十多年没来平原了。 这柄剑是他在鱼凫村寨时,一个故友给打造的,这是他几个月来唯一碰到的朋友,年轻时候,那些曾一起仗剑天涯的挚友走的走散的散,有的已经埋入黄土,杳如黄鹤。 冯铁匠说:“酒圣岑夫子还在,早两年前来过,依然嗜酒如命,他去了龙泉山脉,跟以前一样,只身一人,浪迹天涯。假若你某天碰到他,可以叫他找铁匠继续喝酒,我的酒随时准备着。我不能再任性妄为了,你也懂,一个男人有了老婆孩子就有了家,我不怕你笑话,家是最重要的。” 冯铁匠儿子叫冯强,体格健壮,跟着父亲一起打铁,他边倒酒边说道:“老爸,你别那么煽情行不行?” 冯铁匠夹着两粒花生米,丢进嘴里,“咯吧”一声,继续道:“青山不在,友谊长存,人生苦短,如梦如幻。恍惚一别20年,何以解忧?唯有黄酒。”说完哈哈大笑。 丹丘生在冯铁匠待了一个冬天,分别的时候,铁匠将铸好的长剑递给了他。 他说道:“你能来瞧一瞧我,老友深感欣慰。人生就是一段赴死的归途,假若某段路,能遇到一两个知己,那么这辈子就值了,老话说,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下一次见面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丹老不胜唏嘘,拱手作别,他是个性情中人,话说多了反而担心自己失态。只道了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接着又跟冯强道别。 因为他身无要事,因此一路游山玩水,信马由缰,好不自在。这日来到了紫竹古城某镇的一家龙门客栈投宿。 都广平原不同于岷山深处。这里地大物博,民康物阜,这里是鱼米之乡,膏腴之地,同样是吃货的天堂,丹老给自己点了一个肥羊火锅,外加牛肉大串烧,浓烈的汤汁伴着火红的辣椒,混着香菇、磨芋、豆腐块、腐竹,三脚金钵下黑炭燃着明火,火辣辣的香味四处弥漫,丹老给自己要了两壶黄酒。 其时正值傍晚正点时刻,客栈人满为患,一些豪客夸夸其谈,一些商贾长吁短叹,他坐在一张4方桌上,鼓动腮帮,大口大嚼,痛快淋漓地豪吃一通。 初春时节,湿气弥漫,加上店内火锅的雾气升腾,整个客栈烟雾迷蒙。 前方一个桌上,一个小伙目若朗星,鼻梁高挺,披着一件蓑衣,脚踝处倚着雨笠,正是波西部落霍光。他跟丹老一样孑然一人,只见他挥汗如雨,目不斜视,一心一意吃着嚼劲十足的牛肉,浓密的汁浆从嘴角溢出来,汤汁里显然加了一种特制的辣酱,他吃得汗流浃背,左手边是一碗颗粒饱满的白澄澄的米饭,散发着阵阵稻香。很显然,他许久没有吃过如此纯正的佳宥了。 丹老正要往前去打个招呼,右前方木桌上四位莽汉举止轻浮,毫无顾忌。 一位叫张山的家伙说道:“据说,昌隆将军正在紧锣密鼓的训练新兵,营盘山好像有新的动作。” 一位叫李泗的家伙,用竹筷夹住一块肥羊肉,送进嘴里,回道:“营盘山的士兵,个个魁梧高大,不是我说,论战斗力,平原上的战士,不值一哂。山里人彪悍、粗矿,而平原上,你看看现在的年轻人,骨子弱,像水一样,太柔。” 王伍对此不敢认同,说道:“你这话不对,打仗讲究的是战术和战略。这不是单纯的比试个人气力,单枪匹马在战场上不管用。不然,两军对垒,只要挑两个大力士就够了。” 赵畄光着膀子,满脸汗渍,说道:“不对,不对。纯属扯淡,现在的战争,除了士兵的身体素质外,还有盔甲、钢刀、箭弩。再说营盘山最厉害的不是战士,而是食铁兽,听说,食铁兽可以咬穿最坚硬的盔甲。” 话题越扯越远,王伍说道:“言归正传啊。你说这昌隆将军为何兴兵呢?诸葛国王并不是一位崇尚武力的国王。” 赵畄说道:“还不是去年秋季的祭祀大典被破坏了嘛?长公主将她女儿王小小藏在了波西部落,因为此事,王将军被斩首了呢。还有飞将军,飞将军听过嘛?曾经跟青酆大帝一样,杀人如麻,用兵如神,他也被就地正法,斩于刑法广场。” 丹老跟霍光同时竖起耳朵,特别是丹老,听到此消息,如晴空霹雳,飞将军如此磊落,铁血铮铮,极具正义感,是他的忘年之交,没想到,一别三日,竟生死不复相见。 他默默地低下了头,黯然失魂。 霍光则神情恍惚,心凉了一截,想到小小不知生死如何,她的父亲居然也死了,他失魂丧魄,直到他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上,他的眼皮才眨了一下。 赵畄立起身子,问道:“那昌隆将军到底何至兴兵呢?派一支军队将王小小带回来不就得了吗?” 王武唾沫横飞:“话不能这么说,这事归根结底,还是跟波西部落、沙乌都部落、马良坪部落之间几百年的深仇大恨。百年前上南庄、勒石等部落一一臣服。只有那三个部落不服从他们的统治,王小小的存在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出兵的借口。” 李泗戏谑道:“我就知道是这样。营盘山古国这次备战充足,昌隆亲自披坚执锐,加上波西部落群龙无首,相信不出一日,那三个野蛮部落就会被踩成齑粉。”其他三人哈哈大笑。 李泗还没说完,霍光已经暴跳如雷了。他跑过去,直接飞起一脚,将牛肉火锅踢飞,爆喝道:“谁说波西部落群龙无首,谁说野蛮部落就只有挨打的份?” 说时迟那时快,张山、李泗、王武、赵畄跳开木桌,七手八脚的拍掉溅在身上的火锅油渍,骂咧咧大叫着:“啊哟!啊哟!哪来的野小子在撒泼?”接着4人摆开阵势,将霍光团团围住,不断吼叫:“岷山深处的小子,这里不是你显摆的地方。” 瞬间炸开了锅般,整个大厅突然一阵骚乱。一些地头蛇、流氓混混等跟着瞎起哄,唯恐天下不乱,他们光着膀子鼓噪着。 丹老全神贯注,坐怀不乱,他同霍光一样,其实也非常担心部落陷入险境,只是他已经被岁月磨掉了棱角,宁可静观其变,再寻良策。 奈何,年轻的霍光耐不住性子挑起了战斗。 张、李二人在前,一人手拿九环刀,一人握着一柄战斧,王、赵二人在后,一人拽着一把斧钺,一人则是双手上摆,撅着四棱铁锏,做攻击形态。 霍光的武器则是一把曲形弯刀,弯刀套在一个蓝色布袋里,他攥着布袋,并不亮出兵刃。 大概好汉不吃眼前亏,霍光弹腿向前,作势欲扑,然后突然转向,企图逃离。 赵畄左腿前倾,拦住出路,叫道:“小子,哪里逃?”接着斧钺横移直劈,以开山裂地之势直取霍光门楣。 丹老吓得站了起来,只见霍光采取下蹲姿势,接着滚落于地,为了挡驾住斧钺的攻势,他拿起弯刀横挡。 “哐啷”一声,斧钺断成两截。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目瞪口呆,霍光同样震惊,但他没有思考的余地,倏尔立起身来,赶紧往门口逃去。 张山李泗王武见势追击,不断将武器直戳过去,霍光为了自保,转身怒视,随即握住弯刀横挡。 只听见“哐啷、哐啷”声不断,许多兵器“乒乒乓乓”的掉了一地。 有些人大叫着:“这里面是一件奇怪的神兵。”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大厅的奇人异士纷纷将目光投来。 只见霍光胡乱的挥舞着弯曲的蓝色箭袋,所到之处,不管桌子、钢架、瓦罐还是长剑短刀,纷纷碎裂。 杀开一条血路,霍光立马抢出了客栈,夺路狂奔。丹老跟着众人,一路跟随。 在一个大槐树下,霍光被拦住了去路,他立在一个水滩里,如一名绝世刀客,此时夜已深沉,初春的雨细如薄纱,在空中飞窜,槐树上不时坠下几点雨滴,几十个汉子东一堆西一辍地形成合围之势,他们脸上都是油污蒙蒙,眼露凶光。 其中某位武士叫嚷道:“小子,让咱们开开眼界,亮出神兵瞧瞧。” 有的则说道:“放下武器,放你一条活路。” 霍光面无表情,神色冷峻,他审时度势,企图找出一条活路。 剑拔弩张的形势被一名黑衣汉子打破。接着一阵金戈交击声,霍光护住了上方兵器的攻击,但是顾不了下盘,只见一名瘦削汉子滚落在地上,突然双手合抱,将霍光大腿死死箍住。 接着,瘦削汉子大喝一声,将其摔在地上。 七八名汉子眼疾手快,七手八脚地将霍光捆扎住,有些恶劣之徒用腿猛踹,有些则用砖头般的双拳,狠狠砸在他脑袋上。 “小子,将兵器拿出来。” “小子,赶紧松手,不然砸死你。” 丹老内心焦急,但是对方人多势众,如果贸然出头,说不定惹祸上身。但势如累卵,不容犹豫,他走向前去,企图架开他们。 霍光弓着身子,委顿在地上,他死死抱住弯刀。大叫着:“你们休想,休想拿走我的武器。” 接着一阵疯狂的拳打脚踢,霍光脑袋上、脸上鲜血淋漓。突然一个汉子将套住弯刀的箭袋扯了过来,霍光的鲜血流在刀刃上,不一会,只见弯刀发出了如蓝色水晶一样的光,光线破开雨幕,将一方天地照亮。 所有人都被这亮光震惊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黑纱的少女,从大槐树后面走了过来。少女行动如风,犹如冷峻的仙子。她面无表情,双脚似乎离开了地面,她身上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她伸出双手,似乎要划开那道蓝色的光。 只见她嘴角念道:“大地之子,传说中的大地天子。” 此女正是神秘黑纱女。 周围一些狂徒大叫着:“装神弄鬼,何足道哉?”有些狂徒拿起了武器,砸向黑纱女,黑纱女不管不顾,视而不见,只是一路向前。 她慢慢向瘫在地上的霍光靠近。 那些狂徒、豪客、武士、奇侠纷纷被一种无形之力震退,所有抛掷过来的武器,全部向四周弹开。 丹老骇然至极。 霍光手中的弯刀已是罕见之物了,哪知道黑纱女更让人震惊。 她刀枪不入,周身散发着一股雄浑的神秘力量,简直就是神女。 不断有人大声叫着:“怪物,怪物!她是怪物!”顷刻间,侠士、豪客、野夫抱头鼠窜,疯狂逃离。不到一刻钟,大槐树下静悄悄的。 丹老走向前去,扶起了霍光,擦掉他身上的血迹,叫嚷道:“霍光,没事了!没事了!这个女孩救了你。” 黑衫女看不出年纪,晶莹剔透的皮肤如洁白的月光,秀发如瀑,在风中飞舞,口若含珠,眉黛如画。尽管天气严寒,但她依然是只穿一件薄薄的黑纱。 黑纱女悠悠念道:“不用担心,他性命无忧。” 接着,她盯着地上的那柄散着蓝光的弯刀。 水晶蓝光在渐渐消失,直至恢复如常,刀刃上的血迹似乎被吸收了。 细雨弥漫,霍光干咳了两声,恢复了神志,看清是族内人丹老先生后,疾呼着:“我们要赶紧回部落,部落里有危险,大战一触即发。” 丹老沉吟着,叹息道:“知道。但你需要休息,你看看你,何必意气用事,现在伤成这样?没有好的身体,怎么指挥大家作战呢?” 黑纱女静静伫立着。 就在这时,只见南方天际上空,突然出现一抹火红的亮光。耀眼的亮光,就像一团火球,划破深黑的苍穹,快速移动着。 丹老先生和霍光呆呆地看着天空,他们被这一幕震撼的无以复加,还以为是火神震怒,呆在当场不知所措。 黑纱女念着咒语,瞧见是天外陨石,像一把扫帚一样,拖着一条长长的闪着光的尾巴,如同一长串火流星,她悠悠说道:“天生天杀,道之理也。天地万物之道,万物人之道,人万物之道。” 霍光跟丹老闻言面面相觑。 只听黑纱女继续说道:“愚人以天地文理圣,我以时物文理哲;人以愚虞圣,我以不愚虞圣;人以奇朝圣,我以不奇朝圣。” 第41章 真命天子 青山率领2000将士越过大沼泽,来到南河边,距离盐店古城正好100里,他们在一处丘陵下扎营结寨。 此前,他们携正义之名,所到之处,许多壮士纷纷加入,绕过高山古城时,队伍逐渐扩大至2000人。 青山跟父亲青酆大帝一样,不分贵贱,不分轩轾,只要前来投奔的壮士都以礼相待,并以兄弟相称。 近15年来,许多州郡的豪绅、贵族都被宝墩新城的苛政压制得喘不过气来。听到辰妃娘娘、青山的一番陈词后,他们都同仇敌忾,纷纷解囊相助,并表达了归顺的决心。 辰妃娘娘,温言软语,颇具说服力,她说道:“近五年,郡羽皇后和巫师司马长鸿串通一气,青酆大帝卧病不起,所有苛刻的政策都是皇后下达的。” 众将士听青山说皇后冷酷无情,他的一家被赶尽杀绝后,更是义愤填膺,他们早就想推翻皇后的统治了。 青山平素为人轩然霞举,雍容大度,其侠义之名早就在民间传颂,同时又是皇族的真龙血脉,因此,他们都不约而同宣誓效忠,并唯其马首是瞻。 武师欧珠顺风驶船,大声叫道:“我们这是师出有名,青山乃正统的皇位继承人,真命天子。你们看看吧,听听这山呼海啸的浪潮声吧,这是人心所向,众望所归,让我们追随他的脚步,开创最荣耀的事业吧。” 接着排山倒海的呼喊声在山林与原野上响起,惊动无数林中的雀鸟与田埂上的鸥鹭,几千战士将长戟不断地击打地面,发出无比宏大的“橐橐”声。 青山被这气势震撼着,一股热血涌将上来,心想:有这些兄弟在,何愁大事不成。 此时,春光灿烂,万物复苏。 于是,他伫立在一块大石上,激动地说道:“于今,万圣宫奸臣当道,昏聩无能,司马长鸿狼子野心,权力滔天,皇后巧立名目,穷奢极欲,此二人鱼肉百姓,违背天理,以至人民啼饥号寒,怨声载道。让我们携仁义之名,推翻那些见利忘义贪得无厌之徒吧,让我们携仁爱之名,击垮那些荒淫腐化逞凶肆虐的奸臣吧。” 战士们的豪情瞬间被点燃。 他们有的高叫着:“推翻腐败纲纪,建立千府之国。” 有的则大叫着:“发布政令,实施仁政。” 最后所有人异口同声,嚎叫着:“真龙血脉!真命天子!” 战士们热血沸腾,激昂的口号声响彻云霄。诸葛辰站在大槐树下,望着气宇轩昂的青山,无言地流下泪来。 她双手合十,默默向上天祈福,她想着,青山是她最后的希望,她希望他能成功,走的比飞将军更高更远。 她默默念叨:“青罗,你才11岁,可怜的女孩。你应该也十分想念妈妈吧?你放心,哥哥青山的事业出现了转机,我们马上就要来营救你了。”她记得自己母亲曾经说过:就算你踏遍整个人间的山川与河流,也踏不出妈妈的臂弯。 于今,这对她来说,却是一种讽刺。 诸葛辰暗暗发誓:一定要救出青罗。 青山携大军一路西进,战士们斗志昂扬,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一些企图建立功业,凤附龙攀的绿林好汉也加入进来。 欧珠武士提醒道:“现在队伍逐渐壮大,以免混入不怀好意之人,小心为上。” 青山举目远眺,但见旌旗蔽空,豪情顿生,说道:“我携仁义之师,无耻小人自会避而远之。当然,你的建议我理会的,母亲大人教过我,小心使得万年船。” 第二日黄昏时刻,便到了盐店古城的城墙下。 城主苏海明早就收到了风声,他站在高耸的城墙上,垛碟周边站满了战士,300名弓箭手,威风凛凛,严阵以待。 这是青山第一次遇到严格意义上的军事对抗,面对高墙上铠甲鲜明的战士,这支临时组成的杂牌军,有点自乱阵脚。 诸葛辰提醒青山:“必须保持阵型稳定。” 欧珠巫师同样说道:“我们不能让对方小看了。” 苏海明城主,浓眉大眼,急叱道:“青山,你携大军所谓何来?宝墩新城,平日待你不薄,何至于倒戈相向?” 青山骑在高头大马上,出得阵来,凛然说道:“为解救天下苍生而来,为各大城邦繁荣兴盛而来。西门郡羽,司马长鸿衣冠禽兽,口蜜腹剑,仁人志士人人得而诛之。青海纸醉金迷,夜夜笙歌,已是天怒人怨,我为正义与荣耀而来。” 苏海明看到青山神采奕奕,风采飞扬,一时竟然呆住。 当是时,正南苍穹上空,突然一股火红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徐徐而来。 好比一道刺眼的亮光划破天际,仿佛要将黑色天幕撕开一道口子。 山野间,无数村民顶礼膜拜,士兵阵营,同样出现骚乱。 青山跟欧珠骇然变色,盐店古城的士兵人头攒动,相顾无言。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天空中的异象震撼之际,突然,一名将军手起刀落,长剑闪出一道冷光,将苏海明的头颅砍断。 头颅伴着鲜红的血,像坠落的纸鸢,从城墙上砸落下来,城墙上人影闪动,几位士兵雷厉风行,顺势将苏海明的爪牙一一降服。 只见那位砍下苏城主头颅的将军自报姓名,道:“吾乃苏海明之弟,苏海棠,携仁义之城,恭迎王妃诸葛辰,真龙血脉青山的到来!” 接着某位副将大叫道:“开城门,恭迎真命天子。” “恭迎真龙血脉!”“恭迎真龙血脉!”的声音此起彼伏。 变起肘腋,让青山等人匪夷所思。 原来盐店古城苏海明奴颜婢膝,自甘堕落,这些年来,丢失了苏氏一门的傲骨,在苛政之下一直委曲求全,对上卑躬屈漆,对下则是横征暴敛,城内早就想推翻他的统治了。 苏海棠是苏海明的弟弟,近些年一直跟哥哥意见不合,他屡次谏言,应像紫竹古城的唐氏家族一样,面对苛政,拿出抗争的勇气,不然愧对列祖列宗,可是投降派苏海明唯唯诺诺,依旧溜须拍马,趋炎附势。 对城内主战派,往往顾左右而言他。 去年秋天,城内得知青酆大帝昏迷的消息后,主战派与投降派就陷入了纷争。 不曾想,入冬时刻,西门郡羽露出了狐狸尾巴,将辰妃娘娘一家赶尽杀绝,各大诸侯蠢蠢欲动,不少贵族替诸葛辰祈祷赐福。 早些天,城内巫师夜观天象,占卜预言说真命天子即将诞生。 而且,早有探子回报,青山的大军已经离开了眉山古城,正在来的路上了。 不过超出所有人意料以外的是,刚刚在阵僵持时刻,天上雷神突然降下征兆,传说中的天子降世的异象居然真的发生了。 而这,无疑坚定了主战派反抗的决心。 诸葛辰、青山对这一切莫名其妙,但是,他们观察到,盐店古城,非常期待他们的到来。不过,诸葛辰跟苏海棠城主一样,对天上的火流星感到莫名其妙。 特别是青山,看到这些人将火流星比作真命天子来临的征兆,不禁莞尔。 苏海棠携众诸侯与大贵族在城下列成两队,欢迎青山的队伍。 青山看到,有两位年轻将领,一人虎背熊腰,一人浓眉大耳,格外引人注目,欧珠武士告诉他:“其中一位叫苏醒,一位叫苏烈,跟你一样,属于平原上的后起之秀。” 盐店古城将士在3000左右,至此,整支大军扩张至5000人,这是一支真正意义上的虎狼之师,青山喜不自胜。 当晚,城内大摆筵席,众将士里,本来就有些是老相识,彼此间存在交情。不曾想,火流星带来了祥瑞,两军化干戈为玉帛,大家热泪盈眶,情绪激荡,歌手们、妓女们载歌载舞,全城端的是灯火通明,酒酣耳热,彼此畅所欲言。 欧珠武士举着黄酒杯,大声叫嚷:“大家举杯,敬真命天子。” 众将士纷纷举杯,大喝道:“敬真命天子,真命天子。” 青山举杯回敬,嚷道:“感谢各位盛情高义!” 诸葛辰眼中浸满幸福的荣光。 第42章 剑神杨术 蚕丛将苏珀尔、桃木一一撩翻在地上,然后又拉开强弓练习了他那号称“百步穿杨”的箭术。 在整个剑门关山下,唯一有着剑仙称号的是阳江。 据训练营中好事者的排名,阳江是近15年来,整个都广平原,北至剑门关,南至迷魂凼,最出色的使剑高手。不过,相比“剑仙”称呼,阳江更喜欢人们叫他酒神。 这显然让宝墩附近的守望者不服。 刘敏跟林峰表示异议:“青酆大帝就能击败阳江,当年在封禅祭台,青酆大帝一次性击败了前来挑战的4名剑客,这是有据可查的,许多人亲自见证了那场盛况。只是后来,青酆位列九五至尊,不再轻易用剑。” 一些人则表示:“10多年前,阳江曾经一人对抗3名剑术高手,并且不落下风,而且,其中一名高手就是大名鼎鼎的扎西多吉。” 提到扎西多吉,大家脸色大变,仿佛是提到了一尊可怕的鬼神般,彼此噤若寒蝉。 训练师言光明甩着藤鞭,叫嚷道:“就凭你们这些三脚猫剑术,也想跟天下剑客争雄,岂不是笑掉大牙?大家不要忘记你们的使命了,这里不是江湖上那些沽名钓誉的比武大会。” 言光明瘦骨伶仃,如一根豆芽菜,双臂垂到膝盖,似通臂猴,一手流云剑使得出神入化,训练场的人无不拜服。 当然只有蚕丛除外。 只见他冒冒失失地丢下钢剑,怒气冲冲奔到总指挥丁义的寝居。 丁总指挥慢悠悠地洗了把脸,慢悠悠地刮着胡须,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浓茶,慢悠悠地坐上那张逍遥椅,然后慢悠悠地问道:“年轻人,做事要慢,老话说,语迟终贵,步紧必摔。绝境长廊上的栈道,包括这座关卡,先民用了整整3000年才修筑而成。你想想,就算是一碗小小的豆腐都要磨谷半天呢!” 蚕丛似乎发现这位老者之所以活那么长的原因了。 他撅着拳头,怒道:“青酆大帝昏死了,郡羽皇后将辰妃娘娘一家赶尽杀绝,青山、青水他们被追杀,这行为毫无人性可言,为何这个消息到现在才告诉我们呢?” 丁义笑了一下,道:“谁告诉你们了?总指挥官可没有义务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跟一名训练场的守望者汇报。再说,这是去年底的事了,我也是现在才收到。小子,你该懂规矩了,咱们可不能随意评论关内的事,有些事情,是非曲直,不可妄断。” 蚕丛急不可耐:“这么说吧,这事对我来说意义重大,青山五位姐弟是我的好朋友!我听说他们都消失了?或都死了?你知道吗?他们一家都是光明的人。”蚕丛想到父亲含冤而死,而青山一家又遭逢大难,急得说不出话来。 总助理朱志鑫给丁义端来一杯高粱酒。朱志鑫同样是一位耄耋老人。 总指挥官接过酒杯喝了一口,放在桌架上,乜着眼,说道:“给他也来一杯。”然后继续道:“青山还在。据说,有2位掉进了岷江,另外一位女孩逃掉了,生死未卜,最小的一位被抓了。事情就是这样,你可以走了。” 蚕丛揣测着是青水逃掉了呢还是青玉或者青云掉进了岷江?他越听越急躁。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灼辣的刺激感烧着他的喉咙。他急火攻心,道:“我要离开这里,青山需要帮忙。” 接着他又想到了小小。他想着:“过了一个冬天,她该醒了吧?她妈妈青云殇回来了吗?只要能离开这里,那么这些人都可以去见见!” 丁总指挥官将手巾丢到桌架上,怒道:“我只讲一遍,以奴隶、叛国罪身份进入剑门关者,永远无法离开此地。我希望你明白自己的身份。” 蚕丛眼珠差点蹦出眼眶,他来回走动,压抑不住情绪,道:“难道天下就没有正义可言吗?” 丁老回复道:“没有正义可言!守望者的职责在这里。”他抿着浓茶,看着蚕丛心浮气躁,继续道:“整个古蜀大陆,每天有多少人陷入非议?有多少人惨遭罹难?有多少人死于冤枉?你管的过来吗?这是你管的嘛?” 对丁老来说,这样的事见多了,这样的人也见多了,他一如既往的轻描淡写。 80多年的守望者生涯,他对这里的人了如指掌,对这里的一切情绪和反应都了如指掌。 丁老闭上眼,说道:“我眯一会,你走吧!” 蚕丛急冲冲地回到训练场,将心中的怒火发泄在了一根木桩上,周围伙伴都莫名其妙,纷纷退却。马竞走上前来,问何事如此慌张?蚕丛听而不闻,待只有他两人时,他悄悄说道:“我要离开此地。” 马竞脸上如绽开了花。 深夜,阒寂无声?,整个世界沉浸在一片漆黑之中。 木屋内鼾声如雷,因窗口太小,再加上春寒料峭,因此,室内透着一股湿腻腻的闷骚味。蚕丛偷偷爬了起来,带上了一柄从训练场顺手来的铁剑,借着微光摸了出来。 马竞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出得门后,蚕丛回应道:“说好了,这次你给我打掩护,不要跟着去。”马竞最开始犹豫,然后又点点头。 白天,蚕丛将计划说出来时,马竞兴奋至极,因为他一直想找机会离开,可是凭他一人之力,他自认为办不到。听完计划后,他拍大腿保证:“我不会拖你后腿,绝对跟上步伐。” 可蚕丛一口回绝:“我一个人去,青山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忙。”然后推心置腹说了一通,马竞才含泪表示同意。 关内的守卫相对来说比关外要松懈一点。几个月来,他们发现了防守中的一个薄弱环节,只要跨过一条小溪,然后从一处荆棘丛穿过金龙道上的守卫,就可以通向一个叫逍遥村的村落,这也是无数守望者心照不宣的一条路。 逍遥村距离关卡50里,是关上守望者逍遥快乐的天堂,上古圣贤常说:“色食性也,人之常情。”这也是历代总指挥官最通融最迁就的地方。 没有人可以压抑人性中最原始的欲望,即便是诸神也不可能。尽管总指挥口头上明令禁止,但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唯一需要的就是马匹,这也就是蚕丛之所以拒绝马竞的原因所在。因为要弄到一匹马实在太难了。马竞傍晚时分以两壶黄酒的代价,跟马厩房一位善良的伙计讨来了一匹马,并签字画押。 两人一马穿过樟树林,在路过逍遥村的时候,他们以为计划要成功了。 两人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不曾想,苏珀尔、桃木、林峰、刘敏等人正好从逍遥客栈回来。 他们一见到蚕丛踏马而来,一阵大惊小怪,这显然是蚕丛俩没料到的。平素他跟他们针锋相对,特别是苏珀尔与桃木,一直以来,对他成见很深,此时见到他俩如此仓促,又是深夜时分,他们猜想:蚕丛这小子,定然是打算溜出剑门关。 林峰从斜刺里穿了过来,叫嚷道:“大家不要激动。” 苏珀尔、桃木则横挡在路中间,拦住了马匹。 两人气鼓鼓的。 马竞见势小声说道:“他有要事,办完就回来。” 林峰敬佩蚕丛为人,关心说道:“你这可是擅自逃离,一旦被发现,鞭刑滋味可不好受。我劝你好自为之。” 蚕丛也不想做过多解释,他想着,时间紧迫,必须强行闯过去。 他盘算着:马竞可以牵制住桃木,林峰和刘敏碍于情面不会过于为难自己。苏珀尔要挡住一人一马,几无可能。 就在他正要驱马发难之际,突然,绝壁长廊上一声雄浑的喇叭声,在剑门山上空响起。 苏珀尔大叫着:“有异动!他们发现了!” 大家面面相觑,桃木等人在等着是不是还有第二次喇叭声。 他们都懂这里的规矩,如果只有一声,就代表是发现了自己人,如果是两声,就代表发现了野人,如果有第三声,就代表发现了传说中的怪物。 大家等了一会,发现喇叭声只响了一次。 蚕丛脸现痛苦之色。他非常无奈的“啐”了一口,他原本以为计划万无一失,可结果还是被发现了。 就在大家左右为难之际,正南方天际上空,一束巨大的火球从天的尽头缓缓而来,火流星拖着一个长长的尾巴,如同一道闪电划破苍穹,照亮了一方世界。 逍遥村的嫖客妓女都不约而同地走出客栈,望着天空默然不语,有些衣不遮体的妓女则跪在地上祈祷。 整个北境的人们认为,这是天上的诸神在发怒,人间之事定然惹怒了火神。 只一次喇叭声,马竞等人心下稍宽,林峰小声说道:“没发现野人。蚕丛,你还是调转马头吧。赶紧回去,这样还有挽回余地。” 走是走不成了,蚕丛内心一阵抽搐。 当他们一行人返回剑门关时,已是破晓时分,只见训练场上人影纷乱,丁义总指挥站在高台上,望着天际上空那团火球怔怔出神,他瞥了蚕丛一眼,不置一词,接着转身招呼着。 大家似乎都沉浸在一种巨大的喜悦氛围中,特别是阳江,一反他往日醉醺醺的状态,只见他挺着身姿,神态庄重,似乎在等着什么人,杨雄跟训练师言光明对蚕丛一行熟视无睹。 蚕丛明白了,他们是在等一位要人,根本就没发现自己私自逃窜。 在两座巨大的天梯底座中央,是一扇古老的木门,木门用坚硬的鱼粱木制成,门上印刻上一个古老的图案,像两条鱼般紧密咬合在一起,一条头下脚上,一条头上脚下,两点鱼眼则缀在上下正中央,图案整体呈月圆状。 蚕丛记得,莫克明先生跟他说过:“这是最古老的太极图案,代表天地阴阳二气。传说天启纪元时期伏羲八卦便由此演变而来。先民说,此图蕴含整个宇宙之奥秘,而这木门上图案则是大圣纪元时黄帝轩辕氏利用神力印刻上的。” 蚕丛看到,木门被两名守望者打开,木门里面是一个黑黝黝的隧道,隧道那头同样还有一道一模一样的木门,木门外则是冰雪之地,也即野人的栖息地。 这时,久未见面的莫克明老先生出现了,不过,他来去匆匆,只跟蚕丛说道:“我很忙,有大量病患需要照顾。” 台下,数百个守望者似乎都在翘首以待。 蚕丛跟莫老告别后,便跟马竞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他们跟其他人一样,都在好奇,到底是一位怎样的人,居然会引起如此巨大的轰动。就连丁义总指挥官和酒神阳江都亲自迎接。 不多时,人群一阵躁动,只见一个瘦削的黑衣人,戴着斗笠,腰插长剑,满脸沧桑,眼神锐利如刀,骑在一匹褐色骡马上。 慢悠悠地从暗道走了出来! “杨术”、“杨术”、“是剑神杨术!”一阵热烈的赞颂声。 丁义总指挥官,阳江、杨雄、言光明等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久违的笑。 杨术张开双臂,用一种很严肃的声音说道:“朋友们,我回来了。” 话音很是疲惫! 杨术,一位营盘山古城的游侠,从小父母双亡,在大山深处与豺狼为伴,以虎狼为师,学就一身本领。 18年前,在剑门关长廊极西之地,孤狼峰游历时,遇到了野人。一番争斗身受重伤,被困在冰天雪地里,其时总指挥官丁义正好率队路过,其性命得以延续。 后来折服于丁总指挥官的人品,加入了剑门关守望者,因其极高的剑术造诣,晋升游骑兵总队队长,也是上一任训练营总训练师,十几年来,杨雄、言光明极为推崇他。 其实,在杨术此前,剑门关训练场还有一位剑术大师,扎西多吉,也来自岷山深处。20年前,只身闯荡古蜀大地,留下剑圣之名,后来因为一段极为伤心的往事,加入了剑门关。阳江到来后,他们三人便组成了训练场“三剑客”,分别获得“剑神、剑圣、剑仙”之名,并轰动一时。因扎西多吉年纪最长,因此他被杨、阳二人尊称为大哥。 杨术跟丁总指挥官打过招呼后,阳江走了过来。两人久久地抱在了一起,发出了久违的爽朗笑声。 阳江说道:“兄弟,你该休息了!” 当日白天,整个剑门关异常安静,大家都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凝重。当日晚间,蚕丛、苏珀尔、马竞、林峰、桃木等一众小伙被训练师言光明,督导员杨雄叫进了会议大厅。 他们整齐划一的排成5个长队。 蚕丛看到,会议厅挤满了200多人,坐在最中央上首的是总指挥官丁义,剑神杨术和酒神阳江分立左右。总指挥官助理朱志鑫,辅导员杨雄,训练师言光明依次落座。 新来的守望者们,一个个一本正经,大家收敛了平素的滑脱,大厅里透着威严和冷峻,大概,都知道本次会议很重要。 丁义脸如蒙霜,抿了一口浓茶,冷冷说道:“杨术,将情况说说吧。” 杨术正襟危坐,他扫视着这批新加入的守望者,说道:“一年多前,我们离开剑门关,从出发一直到陈仓古道附近,都相安无事,唐飞建议在湖边一处绿茵地里扎营休息,因为视野开阔,可避虎狼。周军和罗智翔带着20位骑兵左右巡逻,哪知道野人大军早就埋伏在附近。当日晚间,我们200人就跟对方1000人展开厮杀。” 杨术语速不紧不慢,蚕丛等人则神色凝重。阳江说了一句:“大家都坐下吧。” 杨术抬起头来,继续道:“那一战杀得风云变色,兄弟们奋力顽抗,可毕竟对方人数是我们几倍,因此最终寡不敌众,总计死了100多人,只留下我、唐山、周军等几十位兄弟,可是,对方还有800人,他们将我们赶到了一个山坳里。我后来得知,罗志翔头颅被砍下,做了他们喝酒用的酒壶。”杨术脸皮挣扎了一下,他竭力将那段经过说得轻描谈写般,但实际上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他的伤痛。 “头骨做酒壶!” 蚕丛等人一阵骚动,野人残忍以至于斯。 杨术借着烈酒,滔滔不绝:“当时,我们都认为自己必死无疑,甚至做了同归于尽的打算。可巧合的是,天地突然变色,一下子乌云滚滚,湖边的水似乎要被飓风卷起,天空劈下道道闪电,照亮了原野,野人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聚变吓到了,只听他们叫道,干脆让他们投降吧,全部杀了会引起诸神愤怒。” 言光明和杨雄耸了耸肩。 苏珀尔,桃木脸上眉头一皱。 蚕丛等人知道后面才是重点。 杨术一本正经说道:“我们当中有许多汉子大叫着,要杀要刮悉听尊便,休想叫我们投降,大家视死如归。那个时候,野人头头们交头接耳,接着又一阵暴怒,砍下了几名守望者的头颅。我叫大家不要冲动。当是时,说也奇怪,天上的雨,就像一筐筐泼洒下来,水如瀑布一般迷失了大家的眼睛,不一会,山坡上泥沙俱下,接着引发了泥石流,情况相当危机。野人们叫嚷道,想要活命,赶紧放下武器。身边有兄弟和几个野人被泥石流冲走了,于是,紧急时刻,很多人妥协了。我也认为,只要留下这条命,以后皆有可能。野人们将我们捆在一起,一直往东,往汉中平原而去。” 苏珀尔、桃木露出讥笑神色,大概为他们的妥协感到不耻。 阳江这时发话了:“可有见到扎西多吉?” 杨术转过头回道:“没有。” 然后继续道:“我们跟随野人大部队,一直往东边走,三天之后,人口逐渐稠密,我们看到了数以万计的野人。有些日子,在峡谷位置,我们还可以看到绝境长廊上的栈道,我跟唐山、周军商议,得找个机会偷偷溜走。周军说许多栈道是断裂状态,走也走不回去。的确,那些日子里,有兄弟偷偷溜走,但最终都被砍下了头,做了酒壶。野人对关外的了如指掌,没有人可以逃离他们的视线范围。” 丁义闻言喝了一杯高粱酒,摆了摆脑袋。 “说也奇怪,”杨术纳闷起来,“去年雨水特频繁,从春季开始,一直到夏季结束,此后的秋季,雨水几乎没停过,因此,冬天格外寒冷,到处都是冰霜。” 秘书助理朱志鑫插嘴道:“我们这边也一样,前年雨水开始增多,而去年则是雨季的开始,听说雨季会持续很多年,今年的情况估计也会差不太多。” 杨术不予置评,继续说道:“说也奇怪,雨水越多,他们就越恐慌,到最后只要是下雨天,就有野人匍匐在地上,向上天祷告。我、唐山、周军等剩下来的守望者都感到疑惑。不知道他们何以如此惧怕雨季,一直到冬天,有三千多野人从巫山的登龙峰方向而来,他们神情激动,似乎在描述一件可怕的怪事,好像是遇到了魔鬼一般。数万野人群一阵骚乱,大家哭天抢地。” 杨术停顿了片刻,眼神凝重,紧紧盯着酒杯。 这时,丁义咳嗽了一下。 杨雄和言光明则睁大眼睛。 蚕丛和马竞等新的守望者一阵激动,他们明白,此前关上的传闻看来要得到验证了。 杨术继续道:“登龙峰带来的消息在野人部落炸开了锅,许多人说要赶紧回撤,最好是撤到关内来。一些人直接大哭,说完了完了,恶鬼将吞噬整个人间。还有人说,青铜权杖才能将恶鬼杀死。其他人则说,扶桑神树的枝叶可以让恶鬼迷失方向。” 恶鬼、青铜权杖和扶桑神树,这可是传说中才出现的东西。 大厅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顿觉此事越来越离奇,难道,关外的野人知道青铜权杖和扶桑神树在哪里吗? 杨术继续喝过一杯浓酒,缓缓道:“我们不知道登龙峰到底出现了什么?总之,野人的情绪变得暴躁,又有人扬言要杀掉我们,有人则说道,直接将我们烧死。不断有野人部落从汉中平原而来,都说恶鬼从巫山地底下爬出来了。那段时间里,恶鬼这个词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我跟周军等人相信,他们也许真的遇到了传说中的骷髅人。” 杨术一连喝了十几杯浊酒,后面有点激动了:“我们本来有四五十个人,随着野人越来越多,他们无暇顾及我们的死活。食物本就紧缺,因此我们常常有一顿没一顿的,很多人饿得瘦骨嶙峋。”杨术咳嗽一下,继续道:“冬天格外寒冷,周军被冻死在络子峰的山脚下,其他人要么饿死在路途中,要么冻死在雪地里,最后,只剩下十几位兄弟。” 大厅一派死寂,仿佛被周军等守望者兄弟的惨状吓着了。 蚕丛、马竞一直沉默地听着。 杨术继续道:“某一天黄昏,冰风狂烈,森林里雪子乱飞,前方野人突然往回飞奔,说恶鬼来了,恶鬼来了,整个人群如惊弓之鸟,大家争先恐后,唯恐掉队。一时间,人影纷乱,我们十几人也跟着往后撤,大家都陷入莫名的恐慌之中。数万野人你追我赶,相互推搡,因为积雪太厚,漫过膝盖,因此大家相互踩踏,现场死伤严重。”杨术再一次停顿下来,他似乎不敢想象那个画面,过了好一会,继续道:“不知道有多少人埋在了雪地里,我跟唐山等人趁着慌乱,从另一个方向狂奔。” 杨术往后仰着头,望着穹顶,再回过头来,道:“我们趁着慌乱捡了兽骨、匕首,将套绳解开,然后清点人数,发现只有13人,接着抢了十几匹马,往前飞奔,当时天地一片漆黑,目不见物,大家毫无方向感,一个个惊慌失措。一个时辰后,突然迷雾升腾,有4、5个高大的血肉模糊、仿似只剩骨架的怪人,出现在了草丛中。当时我们饿得有气无力,再加上伤痕累累,而且,迷雾中,根本看不清这些影子是些什么东西。于是追将上去,一阵砍杀,哪知道这些怪人随便挥手,就将兄弟们斩于马下,雄壮的烈马同样经受不住那些怪人一击。”杨术猛然向前盯着,似乎发现了生平最恐怖的事情一般,说道:“我们之中有一些好手,可惜,那些怪人杀不死,不管怎么努力,根本杀不死……” 蚕丛等人念叨:“杀不死?” “真的吗?不敢置信。”人群一阵翕动。 苏珀尔等年轻人露出怀疑神色。 杨术最后叹息道:“总之,我们就这样死的死,伤的伤,就在大家陷入绝望之际,骷髅人好像突然受到了召唤,往大山深处走去。最后,我们只剩五个人,大家相互搀扶,彼此依靠,牵了几匹马,一直摸索到绝境长廊底下,沿着长廊回到了剑门关,其中2个兄弟死在了路上,2人则受到骷髅人的咬伤,陷入昏迷。 蚕丛等人白天就知道了,这次只回来3人,其他人全部战死。 这是一段非常恐怖非常辛酸非常血腥的经理。大概,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做到感同身受。 不过,这已经震惊了大家。 杨术讲完以后,好像卸掉了重负一般,接着哽咽起来,自责道:“我没有完成既定的侦查任务,有辱丁总指挥的使命。而且,唐山他们全死了。” 台下200多位守望者陷入沉默。有些人在思考,有些人似乎还要追问,但欲言又止。 他们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剑神杨术在自责。 只有阳江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并说道;“兄弟,这不怪你,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说完率先回去了。 丁义总指挥官沉吟片刻,最后说道:“往事已矣,无需自责。好了,天空出现异象,接下来,情况非常紧急,我们要做好战备状态。从明天起,开始集训游骑兵,顺便将新的守望者全部抽调上来,朱志鑫,你得再放出几只乌鸦,就说急需大量食物,比如胡萝卜、马铃薯、牛肉和高料酒。” 蚕丛、马竞等人脸上写满了疑惑。 他们不知道总指挥说的这些是啥意思? 但他们都明白,200多人去到关外,最后只剩下1人回来,这意味着什么! 第43章 火神启示 青云殇在芒城李氏家族碰了一鼻子灰,她在李家盘桓了三日,前两日李文鼎安排了丰富的美酒佳酿和宫廷舞曲。 可是,除了见面时寒暄了一阵外,他就不再现身了。长公主问过城堡侍卫,侍卫推辞说,李城主杂事缠身,不得空闲。 一直陪在青云殇身旁的是李氏次子,李佳琦。长子李佳杰依旧如传闻中的飞扬跋扈,一天到晚,除了与那些姿色极佳的歌姬缠在一起,就是带着大量士兵出去打猎。李佳琦跟丁兰一样,玉树临风,脸上时刻挂着和善的笑。 期间,达瓦顿珠多次提醒她:“长公主,我看整个芒城,只有李佳琦算是正人君子,他彬彬有礼,气宇轩昂。” 青云殇不置可否,只有她自己懂她跟李佳琦之间微妙的关系。这段关系莫可名状,十几年前就存在了。 不过,青云殇恼怒的李文鼎的态度。站在宾客礼仪角度来说,李城主确实宽厚仁爱,礼敬有加,但是站在政治角度来说,所谓无利益不相交,不见面,或许对他来说,是一个最好的回应方式,有些东西,如果刻意回避,其实就已代表态度。 达瓦顿珠说道:“李氏家族态度傲慢,简直目中无人。” 青云殇回应道:“先民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对他这种人来说,根本就没必要将时间浪费在一个无用之人的身上。你想想,我现在的地位。”长公主欲言又止。 达瓦退在一旁。 到第三天,青云殇要告别的时候,城主李文鼎出来了,李佳杰依然不在,李佳琦鹄立一旁。 青云殇打过招呼,揶揄道:“李城主焚膏继晷,废寝忘食,值得晚辈们学习,连日来滋扰甚多,青云殇这就作别。” 李问鼎皮笑肉不笑,说道:“闻名不如见面,长公主智慧与美貌并重,多年不见,风采更甚往昔。假若你喜欢岷江的山色,何不多耽误几天,灵岩山上的玉皇洞、玉女洞、玉清洞可是天下三奇,而且还有舜帝祠、舜帝墓、舜帝亭等。这些上古时期就流传下来的遗迹,让后人顶礼膜拜。” 长公主望着他那张阴鸷的脸,然后想到他这些天来的回避,心中一阵气恼,他懒得跟他客套,于是直接问道:“相信李城主对天下大事了若指掌。现在,诸葛国王已驾崩,我的父亲青酆大帝陷入昏迷,西门郡羽和巫师控制着宝墩新城。整个古蜀大陆前景变得晦明莫测。李城主,难道你还要像此前那样,像墙头草般摇摆不定吗?” 此问太过直白,李问鼎眼皮颤动了一下,不过他面不改色,依旧答非所问,冷冷道:“长公主,我们芒城依靠河道贸易建立城邦,我知道你要问的是什么?但是我想告诉你,在利益前面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这么说吧,未来我将顺藤摸瓜,步步为营。” 他依然老奸巨猾,青云殇想着。 她懒得跟他玩这种模棱两可的游戏了。他就好比是一条变色龙,于是不屑道:“我们岷山地区,信奉火神与太阳神,李城主的信仰又在哪里?难道一个人真的可以昧着良心,在太阳底下走得坦坦荡荡吗?” 李问鼎压制着怒火,开门见山道:“长公主,你丈夫死了,飞将军也死了,许多正义之士都死了。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在黑暗中生存下来。这么说吧,天下即将大乱,关于未来,我只相信自己的拳头。”李城主突然停顿下来,大概认为跟她谈这些无甚意义,他接着说道:“长公主,前路波谲云诡,我要是你,首先会回波西部落,我听说,你女儿小小在那里。昌平皇后和昌隆将军,正在密谋大事,岷山地区最后三个部落,很快就会被征服,大战一触即发。” 说完,李文鼎就消失了。 李佳琦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青云殇。 青云殇是在李家二公子陪同下离开芒城的。他一直陪她到岷江边,出来时候,李家公子说道:“长公主,此去一别,不知道下次见面又是何年何月。” 长公主看着他依然孑然一人,叹息道:“谁知道呢?缘分到了,自然就见上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李佳琦望着长公主的背影,他知道留不住她,也没有理由留下她,于是说道:“就此别过。” 离开芒城后,达瓦顿珠按耐不住,一直骂骂咧咧,看到青云殇低着头,默然不语,于是安慰道:“长公主,咱们犯不着跟这种人生气,一个没有信仰的赌徒,不会有好下场的。” 离开李氏府邸,青云殇感受到空气突然清新起来,她将连日来的晦气抛之脑后,不过,她开始担忧波西等三大部落的处境了。况且,小小和蚕丛还在那里。 正当他们拐到此前三岔路口之际,丁兰从一棵大树后方穿了过来,他背后依然附着一根黑色布袋。 几人一番交涉后,丁兰怒道:“我就说了李城主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我不去,就是受不了这种傲慢与轻视。” 一无所获,也一无所得,青云殇自嘲说道:“好了,我这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别郁闷了!” 达瓦笑道:“长公主,丁兰可不是老人哦。总之,他有先见之明。这一次,我站丁兰这边。” 青云殇噗嗤一笑。 想到李氏家族历史上的种种恶行,丁兰继续道:“一个没有信仰的家族,必然会受到诸神的诅咒。他们眼里只有利益与金钱,毫无荣耀可言,芒城,是注定无法跟营盘山古城或什邡古城相提并论的。”最后,丁兰总结道:“李氏家族想与诸葛氏,丁氏家族比肩,简直笑话。” 青云殇不再纠结了,此刻,她遇到了新问题,忧郁说道:“昌隆将军即将征讨波西部落、沙乌都部落,我要赶紧回去,小小和蚕丛还扣押在那里。” 丁兰闻言将头撇向一边,似乎想回避什么。 这三天,他一直在客栈等待,就是等他们出来,再禀明这一切,其实,背负权杖的他,只想赶紧离开平原。 可现在真正见到了本人,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他脸色一变,急切道:“不用回去,也不能回去。” 达瓦顿珠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小公主很危险,长公主已经失去了丈夫,不能再失去更多了。再说,我必须回去,三大部落的人,在这种危机时刻,都有守护家园的责任。” 丁兰对达瓦说道:“我尊敬三大部落的汉子。你们是有信仰的人,你说的是对的。” 青云殇看到丁兰藏藏掖掖,似乎在隐瞒,于是问道:“丁兰,你为何一直在这里?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我要你毫无保留说出来。”她眼中带着威严。 丁兰无处遁形,也如芒刺背。他极不情愿地退在一边,脸上痛苦至极。 青云殇怒道:“说吧,不然我要回岷山了。” 丁兰知道她性格刚烈,再不说她定然不会理自己了。于是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将早几天霍光告诉他的一切全部说了出来。 丁兰最后道:“就是这样,蚕丛去了营盘山,小小不见了。你去了也是白费力气。” 青云殇闻言如遭雷劈,身体一阵抖动,她摇晃着扶住一块石壁,久久缓不过神来。 丁兰试着安慰,说道:“听霍光说,小小口里含了一颗神奇的草药,只是陷入昏迷。” 青云殇闭着眼睛,泪水簌簌而下,感觉到前途一片黑暗,丈夫死了,女儿消失了… 达瓦于心不忍,安慰道:“长公主,你不要急,小小贵人多福。我相信,她依然活着。” 丁兰也肯定答复着。 青云殇泣不成声,哽咽道:“这都几个月了。这简直是胡扯,我才不信那些神药。小小或许早就死了……”她脑袋一阵剧痛,同时一片空白,愤恨道:“如果她依然活着,如果诸神真的慈悲,那么一定会降下神谕,让我明白你们说的是对的。” 长公主话刚落音,丁兰突然睁大了眼睛,达瓦顿珠同样惊骇万分,他本来一直盯着远处的田垄出神,只见他大声惊呼:“长公主,你看…天上!那是什么?” 长公主哑然失色。 只见南方天际上空,一抹硕大无比的火红的流云,从深邃的幽暗处缓缓而来,似乎要划破黑暗的苍穹。 达瓦本能的大呼大叫:“这是火流星,来自火神的启示。” 丁兰瞠目结舌,他死死盯着流云,莫可名状。 青云殇抬头望着深邃的天空,全神贯注,不知作何感想? 第44章 三尾灵狐 小路荒芜,阴气森森。 娜发、包子和青云走的这条路在拉祜族部落后山, 此前,娜发也仅仅听毕摩娜卡波说过,假若部落发生战争或遇到特大自然灾害,此路是一条救赎之路。 因此,二百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走。 包子一路上,不断发出“哦、哦、哦”响声,他左手撅着弯刀,右手绑着绷带,青云看到,只见劈柴刀不断在空中飞舞。横挡在路中间的杂草与荆棘,纷纷断在泥地之中。 就这样,他们劈开了一条生路。娜发翻过一根巨大的树干,说道:“包子,好样的,得亏你的神力。” 包子发出“噢、噢、噢”的声音,表示小菜一碟。 初春时节,雨水绵绵,他们衣裳全部被露水沾湿,一棵棵巨大的樟树和水杉树,枝丫交岔,遮天蔽日,树根在地底下,盘根错节,相互角力,亿万年来,地上的枯枝败叶溃烂再腐蚀,再化为浆液跟大地融为一体,接着又反哺给了大地上的一切生物,包括人类。 只有大自然才是无欲无求的。 当然,他们三人正在全力避开追击,是无法作此感叹的。 娜发额头沁出汗水,抱怨道:“这片森林怎会如此巨大?已经大半天了,一直看不到头。” 青云叫她不要着急。 林里不时传来鸟鸣声,如燕雀啾啾,又如喜鹊喳喳,又似鸽子咕咕。 他们三人的脚步声被厚厚的腐叶吸收,因此一路走来,森林里显得静悄悄的。 不一会,树上的松鼠在“嘁、嘁、嘁”作响,青云看到,这些小家伙,露出两颗大门牙,爪子上攥着一颗松果,它们躲在枝桠上,不断啃噬着,“咕噜噜”的眼睛在上下打量。 包子“哦,哦,哦”地回应着,然后朝它们指了指,松鼠赶紧跑了。 接着,野狼的嚎叫声在空中回荡,吓得青云和娜发毛孔悚然。 迈过小溪后,那边的杂草更多,树木的叶子变得纤细,娜发说这片区域全是细叶,然后指着周围的树木叫道,“这边是辣木、刺槐和鼓槌树”。 青云寻声望去。 娜发接着道:“这是蜈蚣柳,这是火炬松,那是匍地龙柏。” 包子依旧“噢、噢、噢”地。 娜发兴趣大发,然后又解释道:“这是丝葵、鸡爪橛和剑叶铁树。” 青云钦佩她居然认识如此多的树木与野草品类,正要夸赞,突然,远处传来一声虎啸。 老虎来了! 青云三人赶紧跑上山丘,躲在杂草丛中。拉祜族本是抓虎大族,可惜,他们的战士全部被火圣女小小和青水带走了,就凭他们三人,想要战胜老虎,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们知道遇到了危险,于是剥开一处红花檵木,向远处张望。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一只黑毛尖嘴的野猪被一条巨蟒缠住。 野猪“噜、噜、噜”地发出痛苦的叫声。大蟒蛇扭动着身子,将野猪紧紧箍住。青云看到,蟒蛇不断紧缩,野猪则不断嚎叫。 包子依旧“哦、哦、哦”地叫着。 突然,娜发做出闭嘴的手势,然后指了指远方,顺便告诉他们有大老虎来了。 青云吓了一跳,只见一只威猛霸气的老虎从树林中窜了岀来,它盯着场地中央蟒蛇跟野猪的缠斗,接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很显然,这只野猪本来是老虎的猎物,不凑巧,居然被蟒蛇逮住了。 这条蟒蛇有几丈长,有大树那么粗,属于丛林中最危险的猛兽,老虎似乎还不具备直接挑战的勇气,它不断地在周边咆哮,展示着雄威。 蟒蛇完全不搭理。 兴许是包子的举动被老虎发觉了。 只见,这只巨虎迈开前爪,如一阵风一般,跳跃过来。然后扬起头颅,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啸声。 青云三人吓得抱头鼠窜。 就在这个时候,头顶的树上,还有草丛中,出现一阵诡异的“浠浠浠”的声音。 威猛的老虎突然停止了追击,它似乎捕捉到了危险,然后倏地不见了。 娜发一阵纳闷,他想象不到,丛林之王居然也有忌惮的东西。印象中,捕捉一只老虎,部落里要动用四五十个男子汉。 就在三人纳闷之际。 包子又发出了“哦、哦、哦”的声音。他指着树上,表示危险来了。 青云紧张不安,一股麻麻的感觉,爬满全身。他看到树上、地上、草丛中,出现了不计其数的蜘蛛。 蜘蛛五颜六色,硕大无比,爪子几乎有婴儿手臂那么粗。 不止几千数万的蜘蛛如潮水般涌来,青云三人手足无措。 娜发大叫着:“妈妈呀,毕摩娜卡波,我要死了。” 蜘蛛尾随而至,他们三人不知道该往哪里跑?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透过茂密的树叶,青云看到,天际上空,闪过一抹火红的流云,流云拖着长长的尾巴,似乎划破了天空。奇怪的是,所有蜘蛛,这些恐怖的家伙,似乎收到了某种感应,纷纷收缩战线,它们显然被流云惊扰到了。 不过,这是很短暂的一刻。片刻后,蜘蛛们又朝青云三人追来。 就在娜发感到绝望之际,突然,一只火红的狐狸从天上飞了下来,好似一片树叶,缓缓降落到青云身边。 青云吓得一惊,他定睛细看,发现这只狐狸非同一般。 它通体火狐,毛色鲜艳,而且,就像天际上空的火流星,更加奇怪的是,它居然长着三只尾巴。 娜发大叫着:“是三尾灵狐。” 包子“噢、噢、噢”地表示惊讶。 青云突然想起,在上古天书《山海经.大荒西经》上看道过:“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其声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 他奇怪,这只灵狐居然出现在这里。 灵狐发出婴儿般的叫声,它形如鬼魅,快如闪电,顺势吃掉了几只黑色的大蜘蛛。 只见它在树丛中窜来窜去,蜘蛛见状,大败而逃。 三尾灵狐兴致盎然,发出“嗷、嗷、嗷”地叫声,接连吃了不少蜘蛛。 灵狐撇了撇嘴,显得意犹未尽,它来回逡巡。 又似乎在保护青云三人。 包子三人大感错愕。 让娜发奇怪的是,这只三尾灵狐对青云充满格外亲近,它不断地拿头蹭青云的手臂和衣服,然后表现出非常亲近的意味。 难道他真的是传说中的大地之子吗?要知道,三尾灵魂可是上古异兽!娜发在心里自问着。 包子依旧“哦、哦、哦”地表示欢迎,欢迎灵狐的到来。 不到片刻功夫,周围一切恢复如常,三尾灵狐非常聪明,它带着青云三人走出了恐怖的原始森林。 接着,他们就来到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娜发泫然问道:“我们该去哪里呢?蜀山到底是哪座山?扶桑神树是哪棵树?” 天地苍茫,她顿感无奈。 灵狐在溪水边,洗刷着身上的血迹。 青云木然地待在一边,自从刻上拉祜族的图腾后,他的思维似乎打开了,而且,变得比此前要沉稳,脸上闪着一股灵光。 他望着天上火红的火流星,瞅了瞅身旁这只神奇的灵狐,说道:“诸神已经给我们了指示,你看,天上流星去的方向,就是我们要去的方向。” 第45章 兄弟 西门郡羽,青海跟青叶,坐在一张枣红色雕花大桌旁,桌面是一块巨大的团块状水流纹的汉白玉,纹路富丽繁华,尽显高贵典雅。 正前方是金龙宝座,左右两边扶手分别雕刻着一条龙,此龙头似蛇,角似鹿,鱼的鳞片和耳似牛,栩栩如生,极具霸气。 龙椅下方三尺之地是青色大理石台阶,台阶左右两边矗立着9尺高的青铜尊,尊上镌刻着多种兽纹,有鸟纹、鱼纹、豹纹,尊上有6只太阳鸟造型,三个顶角上刻着三头牛,大厅正中左右石柱下,同样立着高9尺的青铜罍,罍上刻着四只太阳金乌和四只野兽,并镌刻符文。 这些尊或罍,都由青色玄铁打造,重愈千金,象征着皇室无与伦比的权威和皇权天授的正统性,宫女们在收拾桌上的陶罐、锅碗、陶盉和翡翠玉碟 ,最后只剩下了精美的淡青色酒杯和一斛葡萄酒。 巫师司马长鸿坐在下首,太监窦鹰则站在大厅侧面太阳照射不到的阴暗地带。野利将军跟米擒将军汇报最新的战况以后,两人鱼贯而出。 青海绷着脸,大声叫道:“青山就是一只狡猾的猫,居然绕过高山古城,走的是茵泞小道。” 郡羽皇后怒火中烧,但她竭力压制:“都是猪脑子嘛?既然得不到眉山古城的支持,青山必会离开,为何不派一队人马守候在茵泞小道?居然让他们跑了。这几个月里,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青叶喝着闷酒,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知道,在这里还是闭嘴为好。 会议桌上,要么做一个聋子,要么做一个傻子。他深刻明白这个道理。 气氛变得有点僵硬,青海回答道:“我们在金龙大道和皇后大道上都设有伏兵,而且,米擒将军跟高山古城互通往来,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走那条小道,我们都知道,那条小路只有小人与伪娘才会走。”青海突然“笑”了一声,他对青山的举动嗤之以鼻。 大概,他发现气氛有点庄重,于是又闭上了嘴。 几十年来,所有的将军、贵族,豪绅甚至包括普通的百姓都习惯于国王大道和皇后大道。而那条茵泞小道被讽刺为娘们才走的路,这条路上只有懦夫和软骨头。 不过,青山超出所有人意料之外,他就从这条小路,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宝墩城的追击。 郡羽皇后阴沉着脸,怒道:“都是一群饭桶,野利将军平日只会夸夸其谈,米擒将军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看来,青山逃出藩篱,如蛟龙得水,显然,皇后难以接受。 司马长鸿说道:“野利将军跟青山负责猛犸巨象的训练与物质收集,米擒将军则有其他具体事项。”巫师心里明白,现在不是问责时刻。 青叶脸上闪现出讥笑,而青海脸色微微尴尬。本来,他夸下海口,一定要活捉青山的,可惜,事与愿违。 不过,青海依然漫不经心,态度极为散漫,他兴致勃勃地说道:“母亲大人,我了解清楚了。紫竹古城战士装备寒碜,他们合并一起,号称有6000兵马,但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不足为惧。” 青叶微微抬了一下头,喝过一杯青稞酒。接着喵了喵太监窦鹰。 司马长鸿配合道:“太子所言极是,既然事已至此,一切也没啥好说的了。现在,我们静观其变,目前,首要任务就是加强猛犸巨象的战斗力,争取恢复到300头的规模,然后是战马的数量,至少得准备3000匹,骑兵的素质同样得提高,还有弓箭手。另外,必须督促阳北贤,赶紧将下一批打造兵器的铁和铜等原材料送来,我们急需盔甲与箭簇。” 皇后自然对一切情况心知肚明,特别听完米擒将军的战略报告后,更加有把握了,只是,自从青山骑兵造反以来,青海依然吊儿郎当,完全一副趾高气昂的姿态,她心里就不是滋味。于是,她想借这个机会,挫一挫他的熬傲慢与无知。 皇后抿过一口茶,接着说道:“5000人的规模不可小觑,常言道骄兵必败。青海,接下来我希望你能重视起来,战争可不是儿戏。”她在青海脸上瞥了一眼。 青山“呃”了一声。 此事算过去了! 青海顿感轻松! 郡羽皇后继续道:“青罗必需要小心看护,而且,依然要给她提供最好的照顾。” 青海闻言,心中那股轻慢劲头又直冲脑门,他轻浮道:“我看不出青罗在这场战斗中的意义,她的存在无足轻重。我认为,我们可以将她吊在刑法广场的中央太立柱上,以此警告青山,这就是挑战正统皇室的下场,同时也警告所有人,任何反抗宝墩城统治的都只有死路一条。” 青海越说越激动,嚣张气焰简直不可一世。 青叶又举杯喝了一口,他稍微摇头,不胜唏嘘。 巫师司马长鸿黑着脸,无语至极。 郡羽皇后那刻稍稍宽慰的心突然又跳将出来,双目圆睁,怒道:“愚不可及!你是猪脑子吗?不要用你的愚蠢和无知来粉饰你的高傲。你懂什么叫有的放矢嘛?懂什么叫出奇制胜嘛?敌人的头没离开脖子,就不要以为胜券在握!” 青海被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心里极不是滋味。 郡羽气得浑身颤抖,她手脚要抽筋的感觉,没想到青海居然会如此轻视青山的存在,要知道,在战争面前,任何细小的差错,足以扭转乾坤。 青叶捕捉到了母亲大人眼神中的火焰,他见机说道:“任何事情都要留有筹码,特别在战术上。历史上,为何有人用兵如神?高明的统帅,能运筹帏幄于账内,决胜千里之外,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青海瞅到弟弟脸上的讥讽,他这明显是在落井下石,于是心里怒不可揭,他愤恨道:“你这个跛子懂什么战术?我看你只会纸上谈兵。裤子都穿不整齐的怪胎。” 这是青叶心里永远的痛。 司马长鸿看到两兄弟针锋相对,脸色暗沉,他瞥了瞥表妹,表示莫可奈何。 太监窦鹰苦恼地瞅了一眼青叶,他明白,一场宫内大战就要爆发。 青叶本来就压抑好几个月了,再说,他对近代战争史一清二楚。他怒道:“30年前的若水之战,要不是诸葛培郸国王采用调虎离山之际,而后趁着渡河之机先发制人,那么丁胜的3万士兵就不会死于…” 窦鹰闷着脸,尴尬至极。 青海突然站了一起,一把踢向青叶的椅子,恼羞成怒,叫嚷道:“从小到大,我就看不惯你的故作高深,只会夸夸其谈,你不是会战术嘛?拿出你的战术啊。”他猛然撞到近前,拽着青叶的衣角,左手抡起了拳头,鼻子差点撞到他脸上。 他觉得要收拾这个跛腿怪胎,完全不在话下。 青叶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不甘示弱,右手箍住他的腰,这边青海同样发力,青叶憋着一口气,两人扭打在一起,然后控制不住地滚落到地上。 青叶借势弥补跛腿的劣势,两人战得旗鼓相当。 场面非常尴尬。巫师知道太子不会听从自己的,于是只能望着郡羽皇后。 青叶不断吼叫着,十几年来,他已受够了这位只比他大一岁多的人的颐指气使。 自从宫廷政变以来,青海借着太子的地位,一直在搭帮结派,飞扬跋扈。而且,行为上更加的放肆起来,他每隔几天就召开盛大的酒会,夜夜莺歌燕舞,酒肉池林,对青叶更加轻视,极尽揶揄之能事。 按照太监窦鹰的话说,青海跟那些豪绅贵族一道,形容自己是“跛腿怪胎。”而且,他们每次念叨这个词时,爆发出阵阵讥讽的笑声。 青叶不愿意细想那些画面。可是,一看到青海这副嘴脸,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因此,借着这个机会,他爆发出了强大的意志力,他想将心中的怨气,统统发泄出来。 青海毕竟高大一圈,而且,他经过武师专业的训练,腿部力量渐渐凸显,青叶几乎要被他掀翻。 青海左腿挣脱出来后,已经对青叶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他对弟弟一阵拳打脚踢,怒道:“你个跛脚怪胎,被诸神诅咒的家伙,今天非让你吃点苦头不可。”他抡起铁锤般的老拳,对着青叶脑袋敲去。 青叶将头抱住,缩成一团。 他到底吃亏在这条跛腿上。 这时,司马长鸿一个箭步强上,郡羽皇后则大声叫嚷:“成何体统?你们这是干嘛?赶紧给我住手。你们两兄弟都疯了吗?” 皇后气得浑身发抖,她压制着内心的狂怒,然后吼道:“出去!出去!你们两个给我滚出去!” 两兄弟自相残杀,这让她气恼以极。 青叶愤恨一声 ,嘴角带着血丝,率先冲了出去。 皇后坐在巨大的隔窗下,隔窗玻璃上飘着雨丝,因为窗户是开合状态,因此点点细雨飘落进来。 初春的风带来丝丝寒意,她套着紫色绸缎浴袍,一头乌黑秀发用一支银色玉簪扎住,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尽显成熟女性的妩媚,她依然是王国一朵诱人的玫瑰。她连喝了五杯清酒,但这显然消解不了她的忧愁。 她实在太躁了。 青叶是青酆大帝的种吗?十多年来,她问过自己千百万遍,如果不是,那么诸神为何让他带着一条残腿来到世上?这条腿扭曲变形,让人反胃作呕。他应该像像青海、青麟一样才对,仪表堂堂,体格健全。如果是,那么为何又要赐予他如此杰出的头脑,这家伙平日韬光敛彩,实则满腹经纶,其实是一只剌手的刺猬。 郡羽跺着碎步,思绪如潮,矛盾至极。 如果凭借才华才能荣登宝座,那么青海显然只能徒呼奈何。她记得父亲说过,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比能拿下一座城池的将军更伟大,很显然,在这点上,青叶能玩弄青海于股掌之间。 不过,青海背后还有她,而且他本来就是绝对的继承人,再说,青叶虽然狡猾,但毕竟只是一只温顺的猫,他再怎么滑脱,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一颗石头可以打翻一个水桶,但永远无法撼动大海。 想到此,郡羽放松了一点。她念叨:“青海本来就是第一继承人!”她被自己莫名的恐惧感吓着了。 “借酒消愁吗?”司马长鸿从后背搂住了她的腰。一阵酥麻的感觉涌上心头。这让她很舒服,很受用,她“嗯”了一声。接着道:“表哥,你来了。” “在想他们两兄弟的事?”巫师说道。 郡羽倒了一杯酒,说道:“不然呢?” 十多年来,表哥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总能察觉到她的所思所想,同时,也是他的智囊或者志同道合的战友。有他在,她的一半烦恼将烟消云散。 “青海性子焦躁,”皇后道。“我时时担心他做出不得体的事,大庭广众之下,你看看今天,这像什么样?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简直是孺子不可教也!”想到此,她又情绪激动起来,“作为皇位正统继承人,其志向必须如高山,其胸怀必须像大海。但他从小娇惯,我行我素,我早就应该教导他,必须脚踏实地。表哥,你说对吗?良药苦口,忠言逆耳。” 司马长鸿温言道:“在他们更小一点的时候,这种事其实司空见惯,对他们两个年轻人来说,今天只是选错了场合而已。要我说,一渊不容两蛟,何必将他们放在一起呢?其实,你不该叫他们同时来参加御前会议的。我认为,他们一个能征善战,一个足智多谋,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如果能合理运用,搓成一股绳,区区一个青山何足道哉?” 皇后眼中眼前一亮,可惜,心中那股希望之光又马上熄灭了,她颓然说道:“你又不是不懂,他两从小就针尖对麦芒,根本难以调和,主要是青叶,如果他的腿不跛,那…我此前跟他们说过,兄弟齐心…”她一想到青叶脸上那深邃的眼神,内心就涌出一股凉意。 司马长鸿说道:“怎么可能呢?这并不是一件复杂的事。再说事无绝对,何况他们身上流着相当的血液。你想想上古圣贤,愚公移山、后羿射日,那些看上去不可能的事都成功了。”他看到郡羽眼中的忧郁,继续道:“郡羽,你得相信血浓于水,再说,不是还有我们俩吗?” 皇后眼睛瞳孔放大,打断了他的话:“这是不可能的。他们不是一类人,你看青海跟青麟,两人相敬如宾,可青叶就特立独行。有些东西,很早的时候就烙下阴影,这是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表哥,你还记得嘛?我小时候就被蛇咬过,后来一看到长绳,就有阴影。” 司马长鸿感受到了郡羽脆弱的一面,他轻轻抚弄着,等到情绪刚刚好的时候,他轻轻轻吻在她脸上,接着两人一番柔情蜜意的云雨。 事后,郡羽侧躺在被子里,她喝过一杯浓茶。继续道:“我从他们的眼神中,捕捉到了这种隔阂,我想,就算是诸神都难以弥补。特别是青叶,你注意到了没,他眼中的那股怒火,带着一股深深的仇恨,似乎对所有人都恨之入骨,他像一座火山,随时等着爆发,我担心…”郡羽脸上写满了迷惘。 司马长鸿不禁莞尔,笑道:“你这是在胡乱臆断,别在无中生有了。年轻人嘛,争强好胜,不足为虑。我看过几年,他们成熟了,你的这些顾虑,自然就消失了。”他看表妹依然眉头紧锁,继续安慰道:“郡羽,好了,就算你的担心是对的,就算你的揣测是对的。但你想想历史上,多少聪明睿智之人最终抵不过武士的钢刀,所有花里胡哨的把戏,最后都不如一把匕首长驱直入。事情就这么简单。” 郡羽皇后问道:“你意思是,青叶最终抵不过青海?” 巫师回道:“不是。我没有叫他们自相残杀,我只是告诉你,你的担忧其实是瞎折腾。这么说吧,动荡年代里,最终统一天下是武力,是战马和火炮。再说,他们毕竟是兄弟,总有办法调和。” 郡羽依旧蹙眉,他想着,得想一个办法帮帮青海才好。 青叶回到房间后,一头扎进了书里。但是他内心焦燥,脑袋滞胀,混乱的思绪让他烦躁不安。 他看着书上文字就像密密麻麻的蚂蚁。他甚至还在纸张上看到了青叶那丑陋的面孔。你不断自问着:为什么自己不能早出生2年?为什么自己这腿天生就畸形?为何刚刚那些侍卫扣住了自己的大腿,而不是青海的手,从而让自己多挨了几记重拳?为何这里所有人都看不起自己,都要讥讽自己? 他用药水涂抹着伤口,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他不断地用重拳揍着这条不争气的扭曲的腿,甚而用指甲抠着这条扭曲的腿,进而深深扎进肉里,鲜血流了下来,疼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他一阵悸动。 他发疯一般将书页撤了下来,然后拽成一团纸球,他打算丢到窗外去,可当他举起手臂时,他又幡然醒悟,小心翼翼地将书页折整齐,压平,掖在书里。 他想着,书是无辜的。 对的,对书本的侮辱就是对诸神的猥亵。尽管他从来没得到过诸神的眷顾,但是这些年来,他在书里获得了慰藉。书是这黑暗世界的一道光,他相信,这道光是他活下去的勇气,他将在书中获得尊严。 再说,青海只是他的对手之一,他没必要将全部心血来对付一个白痴。 他将眼前的浊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水太过浓烈,从他口腔烧到喉咙一直向下流窜到肠胃,他身体阵阵发怵,然后控住不住地呕吐出来。“咳咳咳”地声音,在房间回荡,他“咳”得双眼肿胀,全身颤抖,他记不清这些年里呕吐过多少次了,每次呕吐翻江倒胃,天旋地转。 他呼唤宫女白萱换过一壶浓茶,他大大地灌了一口,总算压制住躁动的心。 茶香在脑袋里弥漫,一种沁人心脾的浓香萦绕耳际,让他舒心,重回现实世界。 这些年来,他觉得茶是个好东西,如果说酒让他沉沦,让他迷失,让他逃避,那么这茶,让他温暖,让他明智,让他清醒。这酒与茶,好比一对冤家,相互克制,难怪书中圣贤说:“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 他看到了地上久违的清辉,那是天上的玉兔撒下来的。他有很久没有细看挂在天际的月亮了,她就像一只眼睛,无言地看着人间的世事百态和悲欢离合。 他隐隐觉得,好像自从雨季以来,他就忘记这个叫“碧华”或“望舒”的存在了。而曾经,他将月亮当成了唯一的知己。对的,古圣贤将明月取了许许多多别致的名称,比如“冰镜”或“银蟾”之类。 他最喜欢的名字是“嫦娥”。他知道在亿万万年前,“天启纪元”时,有位天仙住到了月亮上面,他有时候也梦想,要是能逃离人间,住到广寒宫该有多好。他默默念着:“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还要添点茶嘛!”这是白萱的声音。青叶缓过头来,轻轻地将她揽在怀里。 白萱是他16岁时,青海送给他的礼物。她就像这颗明月,散发着柔和的光。她让他忘记了月亮的存在。 第一次见到她时,这种朦胧美就深深嵌在心底,青叶认为,她的美用“香肌玉体,顾盼流光”来形容恰好不过,她的嘴角右下有一颗小小的痣,这更增添了一番不同于其他媚俗女子的情趣。 青海送她礼物时当然是不怀好意的。他纯粹是为了取笑,为了嘲弄,生日当天,他揶揄道:“就让这个坡子开苞吧,让她看看他那丑陋的大腿。”然后做出夸张的笑,他的笑同时感染了在场的其他贵族子弟。 当时,青叶一把将浑身发抖的白萱搂住,说道:“谢谢各位的好意,现在是我们的二人世界,各位请回避吧。” 接下来一两年,白萱的身上的那种知性美彻底让青叶沉沦。这倒让他意外,他如何至宝! 如果说书籍可以使人聪慧,提升人的气质,如果说酒可以让人逃离痛苦,回避实现,如果说茶可以让人清醒,提升品味,那么女人,就是男人这个丑陋群体,一生中一切乐趣的源泉。 她觉得白萱带给他带来了无穷的乐趣,不管是肉体上还是心灵上。她来自一个贫穷家庭,那是个可以忽略不计的家族,她似乎对一切都有自知之明,她从来不奢望和觊觎,但她有着底层人们对命运的不屈,尽管她的力量如此渺小。 两年来,白萱已经习惯了他的跛腿,尽管最开始的时候,青叶有着极为含蓄的羞愧或自卑,她安慰着道;“我是你的。我在你面前一览无余,我希望你同样敞开心扉。”实事求是的说,青叶此前在发泄男人的情欲时,从来没有如此慌张以至于失态,他是城邦里的王子,所有女人以得到他的临幸为荣,但是他在白萱面前,却慌张之极,不知所措。以至于第一次第二次他的时间极为短暂,他为此失落无比。可她安慰道:“不用着急,你会找回真龙血脉里那股雄风的。” 后来就好多了。 青叶在她身上找到了别样的精彩,那是一种超越肉体直达灵魂深处的精彩,这让他对其他女人失去了兴趣。渐渐地,他的侍女只有她,这让青海等其他贵族子弟刮目相看。 “我爱你,你是我生命中的白月光。”青叶在一番云雨后说道。 白萱扣上纱裙纽扣,一如往常说道:“你是王子,我是奴隶。这是无法跨越的鸿沟,巨大落差,往往意味着不同的命运,王子殿下,只要你开心就好了。对我来说,稍不小心,就会摔得浑身碎骨。” 青叶抚弄着她的腰,执拗道:“我可以护卫你的周全,我可以离开这里,去自己的封地,我们有自己的城堡。” 白萱打断着他的胡言乱语:“你是高高在上的贵族血统,只有其他城邦的公主才能匹配得上。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只要我在你身边,我就永远为你敞开心扉。你放心好了。” 青叶一阵感动,热泪盈眶,他情不自禁地搂着她纤细的腰,再解开她上身的别针扣环,不断地吸允着,不断撕咬着,直到白萱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这种带着魅惑的呻吟声,有着一股魔力,不断驱散着白天积下的仇怨,所有的烦恼统统一扫而光,他又进入了男人的世界。 他们两在月亮的注视下,赤着身,再一次和光同尘。 青海一头扎进了春花楼,两名女孩笑盈盈迎了过来,其中一名叫蓝色妖姬,一名叫红色玫瑰。 这是他的御用歌姬。 两名女孩,一个金似衣裳玉似身,一个眼如秋水囊如云。一个叫春霓一个叫秋月。每次青海的表现,如同逛风暴雨,山洪暴发。 两名女孩则欲罢不能。 假若他意犹未尽,那么他还有一种特殊的爱好,那种场面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不过,青海他在那种妖媚的舞曲下,沸腾的热血会让他再度膨胀。 但是这次,青海发泄完后,就打算回府了,春霓伸脚勾住他,问道:“王子今天怎么了?”秋月则斜躺着,用芊芊素手抚弄着,疑惑道:“要不要再表演一段‘声声慢’?” 青海今晚显然被青叶刺激到了。他一阵恼怒,迅速套好衣服,对她们置之不理。 他来去匆匆,两人愕然呆住,诚惶诚恐,如履薄冰。 她们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太子? 对于女子,青海的认知完全处在另一种层面,也许他贵为皇子,根本就不缺女人,因此他不知女人为何物?更不明白女人如水般纯洁。他仅仅只是觉得,她们是他发泄的宠物,情绪的工具,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今晚,他还有一个约定。这就是他离开春花楼的原因。 等他到达弟弟的住所时,青麟已经置好了酒具。 弟弟约他晚上赏月,实际上是排遣他愤怒的心情。 白天,青麟已经得知一切。 在对青叶的态度上,他们两兄弟基本上处于统一战线,虽然,青麟年纪小,他还无法做到感同身受,但他同样对青叶那只跛腿破有异议。 青麟将金樽里倒满了黄酒,然后递了过去,说道:“你完全可以直接羞辱他,何必呕气呢?”他用酒打破了平静。 青海两眼一番,训斥道:“下次我一定不会收敛,我一定要杀了他。”他用拳头重重地击打在汉白玉砌的茶台上,显得激动万分。 青麟露出狡狯的笑,看到哥哥神态严峻,他饶有兴趣问道:“我听说,青叶不是我们的亲兄弟,他是诸神遗留在人间的怪胎。你说这是真的吗?” 青海闻言凛然一惊,他左右瞅了瞅,沉着头,喝了一口,首先不置一词,然后说道:“这里人多眼杂,这个话题很敏感,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青麟默默地喝了一口。 十多年来,总有些风言风语在宫纬里乱传。许多谣言最后要么不攻自破要么烟消云散,但是“青叶不是正统的皇室血脉”这条秘闻却一直存在,特别在父亲陷入昏迷后,这流言蜚语又愈演愈烈。 如果这则传闻是真的,那么母亲大人的人格就陷入了非议,而他俩对母亲敬若神明,因此,他们还不太相信她跟那个巫师司马长鸿有秘密存在。 当然,这仅仅只是他俩的一厢情愿。 这些年来,青海已经发现了,母亲跟巫师之间,似乎总有种暧昧的关系,特别是巫师,频频地对母亲秋波暗送。 这几个月来,只从诸葛辰被赶走了,他俩的关系走得更近了一点。 不过,青海是这样理解的,国王父亲陷入昏迷整整五年了,母亲大人也是女人,出于生理需求,选择一位伴侣,这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何至于十几年前,在父亲正当壮年时,母亲要跟巫师狼狈为奸,生下青叶呢? 他觉得这匪夷所思。 他举着酒杯,看着透明的波纹,陷入沉思。 但如果青叶真的是她跟巫师的孽种呢?不然他的那只坡脚又怎么解释呢,为何其他人都是完好无缺的呢?他扪心自问的同时,突然撇到弟弟投来的那抹意味深长的目光,他举着杯子的手,似乎冒出了汗迹。 他紧紧拽着酒杯,直到头上汗珠连连。 青麟注意到了哥哥脸上的阴云,他露出狡猾的笑,端起金樽,说道:“我觉得,这事很简单,你也别想的那么复杂。人性都是自私的,同时也是不可捉摸的。总之,秘密跟种种巧合交织在一起,许多流言会不攻自破。这事,唯一需要的就是时间。” 这句话,简直如一记猛雷,好像真相大白一样,青海突然站了起来,他怔怔地望着青麟,突然觉得他看问题似乎比自己看得透彻,他振奋道:“或许,已经有了答案。” 青麟凛然道:“真的吗?” 青海做了下来,道:“真的。” 他此前一直在顾虑兄弟情义,十多年以来,在众人面前,他总认为手足相亲,血肉相连,即便发生了一些不愉快,还不至于下死手,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的一切所作所为在那个密文面前,似乎都有了正当的理由。 他吞下烈酒,默默念叨:“老虎群里是容不下一只猫的。 青麟“哈哈”大笑起来,他认为哥哥的形象似乎高大了。 他直说道:“我们还是谈些风花雪月中,太过沉重的话题,让这酒都变了味。” 对他来说,坐山观虎斗,永远是一种可以用来消遣的游戏,他明白,他还不具备参与战斗的资格。 他等着聚变的到来。 第46章 皋笛 青玉 寒雪初融,冰风刺骨,矿井的环境说不出的恶劣。尽管已是初春,偶有暖阳拂面,但是,地底下依然透着阵阵森然的冷意。 青玉、乔一、柳红与柳青、岑夫子几人,脚上烤着铁链,他们人手一柄短短的铁锹,在布满沟壑的地窖里,不断挖着、戳着脚下或墙上的黄泥。 一些黄色的黑色的硬质物被不断地挖了出来。 像他们这样的矿工,不计其数。 他们已经在矿区生活三个月了。青玉的手破皮皲裂,脚掌也被磨出脓疮,她跟其他人一样,衣裳破烂不堪,脸上永远有擦不完的淤泥,她的头发枯败如荒草,沾满污秽。 这里所有人普遍缺乏生机,面无血色,似一具具没有灵气的僵尸,他们唯一的希冀,就是黑夜早点来临。 青玉认为,这些人如蝼蚁无异,他们没有名字,没有尊严,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岑夫子不堪重负,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没日没夜,他胡乱吼叫:“我需要酒!酒!我们走错了路,我们不该来这里。” 他的话苍白无力,无人搭理他,也无人可怜他。 柳青伤口已经愈合,不过柳红则羸弱不堪。也许,这种高强度的作业,已经超出她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也许,是矿区逼仄的空间,空气不流通,长期呈缺氧状态,导致她精神恍惚。每天晚上,她痛苦地呻吟着,严重的时候,她喉咙发痒,干“咳”不止。她躲在角落里,“咳”出许多黄褐色浓痰。 柳青感受着她的痛苦,可爱莫能助,他不断地揉着她的胳膀、背脊、肚子。然后投以温柔的目光。 柳红只有在安抚中才能入睡。 乔一则照顾着青玉。 在他看来,这个女子太脆弱了,她显然没遭受过生活的毒打,他感觉得到她身上有某种王孙贵族的气质,只是她那乞丐一样的装扮隐藏了这股气质。 夜晚降临的时刻,他问道:“我觉得你身上有股特别的气息。” 青玉闻了闻自己,莞尔笑道:“我知道,我自己也闻到了。除了汗臭还有脚臭。当然,很久没洗澡了,还有体臭,脚趾头里的淤泥臭。你闻闻,还有其他味道吗?”她伸出手来。 丁兰被她的直爽惊呆了,同样对她的顾左右而言他而莫可名状。 他质问道:“我指的不是这些!你到底会不会使用这种戳子,你身上没有底层人们的样子,他们工作的时候,是这样。” 乔一一本正经地演示着他认为的那种更贴近老百姓生活时的动作或神态:“而你呢,你的腰弯不下来,而且,你的动作也不规范。很明显,你是一位贵族小姐。” 青玉懒得搭理他,对他的疑问不置可否,她有更迫切的问题亟待解决。 她认为,从皇后追杀他们的那个晚上开始,她周遭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不再是拥有高贵血统的皇家公主,而且,这种血液给她带了深深的伤害,这是罪孽的源泉。 她认为,不管是高高在上的国王还是籍籍无名的百姓,权力是一把双刃剑,给某些人带来荣耀的同时,也给其他人带来了痛苦。即便在这个矿区,这点也无可非议。 她迫切需要离开这里,她有自己的使命,她必须完成。 皇后是她死亡名单的第一人,青海是第二人。她必须强大,强大到杀死名单上的每一个人。 当然,她最大的期望就是还能跟妈妈、青山、青云、青水、青罗他们团聚。 这是她活下去的动力。 每天晚上他都带着这种幻想进入梦境,在梦里,她看到了兄弟姐妹都还活着,而她则成了一名蒙脸的刺客,拥有神奇的剑术。 她有时在梦里笑出声来,因为剑客从来都是青水的梦想。想到青水,她颇觉欣慰,她比自己勇敢,而她只比自己早来这个世界几个时辰。 但最后,她会被黑暗死神吓醒,全身上下沁出冷汗。她觉得一切太过昏暗,她的力量太小了,小到脚下的镣铐就能让她寸步难行。 在晚饭时刻,新挖出的那个土堆后的拱形石桥底下,又出现一阵骚乱,一个矿工不知道是噎死了呢?还是因病痛折磨去世了? 这个月来,这个情况已经出现10次了。10个人就这样离开了尘世。 青玉注意到,所有那些死去的人,或枯瘦如柴或鸠形鹄面,最后呈现出一种不忍直视的状态。 人群中有人大叫着:“面饼太少了,粥里没营养,他饿死了,我们缺少食物,请给我们更多的食物。” 场面有点失控,大家窸窸窣窣。 平时当某些人说出这句话时,那些拿着皮鞭,凶神恶煞的士兵,就会出来训斥或毒打。但是,今天说这话的人太多了,开始几十人,后来有上百人,大家义愤填膺,显得气愤至极。或许,接二连三的倒下,让整个矿区笼罩着死亡阴影,恐惧情绪在肆无忌惮地蔓延。 阳柯泉,阳北贤的大公子,他是整个矿区的负责人,今天他正好来了。 最近这个山头的出货效率太慢,严重影响了整个矿物的出货速度,他不得不出来巡视,顺便查看形势。 他骑在一匹血红战马上,战马的马鞍及辔头全部都是黄金打造,他身上的盔甲散着冷冷的光。 月亮的清辉照射在他脸上,他如同一名月光战神。 两名武士一左一右跟他并辔而行,他们从人群穿透过来,立马有侍卫向前汇报情况。 青玉发现,人群里那些面黄肌瘦的人,尽管一个个情绪激动,但也仅仅只是低声议论着,他们不敢大声喧哗,特别等阳柯泉来了后,他们瑟缩着,全身颤抖,低下了头。 接着又是一阵窃窃私语,似乎是在说:“缺少食物,这是真实存在的,请给我们食物。” 丁兰拉着青玉,走得更近了。青玉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她注意到,这些卑微的人,他们是如此善良,他们眼眶里浸满了泪水,他们有的颧骨高耸,有的眼睛深陷,有的脸上褶皱横生,有的瘦骨嶙峋,有的头发稀疏,他们的手都是干瘪的,他们的脚趾在污水中溃烂,但他们从来就不曾反抗。 青玉还看到一些10岁左右的小女孩,光着脚丫子,拿着铁戳子,身体因长时间浸泡在水里而畸形…… 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尽管千奇百怪,但他们的脸上的表情却出奇的一致,忧愁、疲倦、痛苦、焦虑、恐慌,胆小如鼠,而且,他们的命运也殊途同归——在苟延残喘下走向死亡。 “生命如此卑微,只有死神是存在的。”青云默默念着。 一个下巴厚实,额角隆起,方正大脸的士兵悄然出现在青玉右侧,这个军官名字叫皋笛,来自大西海东海岸白帝城瞿塘峡,他习惯称自己为关外人。 他总说,站在他们家乡的悬崖上,可以看到辽阔无垠的云梦大泽。 青玉知道,他是唯一一个可以跟矿工说上一两句话的军官。大家都评价他是一名优秀的管理者,同时是最和蔼的人,矿区的人都称颂他。 他在青玉的耳边默默说道:“生命是一个轮回,肉体不在,灵魂涅盘。” 青玉闻言默默问道:“涅盘是什么意思。”她明白,这位和蔼的军官在跟她说话。 皋笛冷冷说道:“没有肉体可以逃脱死神的魔爪,但是灵魂的归处却是一片安宁。” 青玉更加疑惑,“人死后可以获得安宁吗?” 皋笛说道:“是的。遭受苦难的人,死后灵魂将得到救赎。那一个非常自在的虚空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既没有得到,也无所谓失去,一切缘起性空。” 青玉如堕五里雾中,踌躇着,思索着。她不知道皋笛说的是什么东西,她只知道这或许是一种宗教,或者是另一种层面的精神信仰。她默默念叨:“缘起性空!?” 皋笛也不做过多解释,直说道:“你只要记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而我,就是给他们制造泡影的那个人。” 青玉一阵疑惑,他跟这些死亡有关系吗?她还要说什么,旋即,人群中突然爆发了一阵骚乱,上百人陷入了争吵,皋笛快步走上前去,在阳柯泉的壮马旁边,跟那些矿工交流。 奇怪的是,又有一堆人群,彼此争论不休,乔一和柳青似乎在跟那些卫兵争吵,青玉看到后,又赶紧凑了过去。他拽着乔一的衣角,叫嚷道:“你凑什么热闹!你嫌命太长了是不是?” 这时,阳柯泉说话了,“大家别紧张,我已经知道情况了。放心,我一定尽快给出一个解决方案,关于食物的问题,我也会很快反馈到上面。今年任务很艰巨,我希望这些问题再也不要出现了。” 乔一不顾青玉的阻挠,执意说道:“粮食太少了,你看看他们,这些人连一把铁戳子都拿不起了。许多人死了…” 阳柯泉为人刚正,深明大义,他看了乔一一眼,说道:“你的问题我记住了。关于死亡,确实是一件比较棘手的事…” 乔一正要说什么,突然,天际上空一团火球缓缓而来,如一柄火红的剑,又如同一颗拖着长长尾巴的火流星,似乎要划破苍穹。 无数矿工纷纷拜倒,连连祈祷,皋笛、岑夫子、柳轻轻、柳红等人,都仰着脖子,被天上的流星惊得目瞪口呆。 青玉同样睁着大大的眼睛,她知道有大事要发生了。她悠悠念叨:“天降祥瑞,诸神慈悲。” 她的话语正好被阳柯泉听到了。矿区大公子疑惑居然在这些奴隶当中,有人懂得彗星诠释的玄机。 他捕捉到这是一个特别的女孩。 他依然驾在壮马上,若无其事地瞥了青玉一眼,然后很正经地说道:“你…。”他指着青玉说道:“你以后不用待在矿井里了,负责我的生活起居。” 青玉受宠若惊,颔首道:“谢谢大人,能为你服务,是我的荣幸。” 阳柯泉喜怒不形于色,他扫过人群,大咧咧道:“诸神给人间带来了福祉。这代表今年我们矿区必定有一个很好的收成,一切都将重新来过。这样吧,我已经答应你们了。从明天开始,增加面包的供应量,同样,今天晚上,我会安排丰富的酒水,希望大家从今天开始,提高矿区的出货效率。” 人群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有人依然叫道:“那些死了的人呢?” 阳柯泉说道:“放心,我一定会着手调查此事。” 青玉感觉到他是一个好人! 第47章 水圣女 春回大地,芳草满谷,翠绿的山谷里全是杜鹃花和郁金香。 杜鹃花花色艳丽,椭圆状卵形的花瓣端庄大气,郁金香,花瓣薄而柔软,质地光滑娇嫩,单朵顶生,看上去尊贵如玉,目之所及,花树艳艳,蜜蜂像精灵,蝴蝶似仙子,成群结队在花海中,像风一样飘来飘去。 火圣女小小和青水无瑕留恋这美景,再说,美景总是如此短暂,稍纵即逝。 天上的诸神仿佛也在捉弄她们,这才晴了一天,然后又连着三天大雨,让他们的行程,困顿不堪。 春风拂柳,远处,几名部落里的少女借着笛声,抒发着无尽的思念之情。不知道是在思念家乡呢?还是在思念那些在战斗中没有再回来的年轻人。 火圣女小小,拿过一支青色的绿笛,吹奏了一曲哀怨的曲调,包括青水、娜约、娜发等人,都潸然泪下。 青水问道:“你咋会吹奏如此让人哀伤的曲调呢?” 火圣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我有感而发,或许,我对他们的遭遇,感同身受吧。” 扎那死了,扎倮死了,现在能指挥作战的勇士只有扎木和扎斯了。 刚开始出发的时候,整个队伍一万多人,一个多月后,只有8000多人。这期间,他们遭遇了几轮疯狂的追击,首先是扎那带着800勇士阻击了傣族的进攻,扎那再也没有回来,然后在达多曼因峰西侧,遇到了白族的偷袭,扎倮率领1000战士,奋力抵抗,最后采用声东击西之策,让大部队赢得了前进的时间,可惜,扎倮再也没有回来。 两位女孩发现,所有人脸上都是悲伤的。 有些部落发出了友善的邀请,他们给拉祜族准备了丰盛的水果和富含油渍的烤全羊和猪腿,说道:“只要火圣女能够降临本族,那么会有比这多十倍的佳酿美酒等着大家。这里所有人都衣食无忧,从此以后,也不用再受长途跋涉之苦。” 有些部落说道:“停下来吧,只要火圣女和青水姑娘,能够为部落诞下子嗣,那么,我们与拉祜族的友谊将永世长存。” 这些要求全部被苏尼或莫尼拒绝了。他们说道:“火圣女,咱们千万不要被这些蝇头小利给迷惑了双眼,艳丽的外表下往往隐藏着邪恶的动机”。 火圣女小小和青水表示赞同。 这天,他们在一处山坳中躲雨,在巨大的石壁下,扎木和扎斯、扎约生了十几个火堆,族里的妇人和年迈的农妇围在火堆旁,大家极为疲惫,无精打采,吃着最难下咽的菜根与焦干的咸牛肉。 几个苏尼给小小、青玉换过干净的衣裳,两位少女在朝阳照耀下明艳照人,让花朵都黯然失色,许多蝴蝶在她们周围翩跹着。而且,昨天晚上,他们同样看到了天际上空的火流星,苏尼说道:“这代表我们一定能成功。” 火圣女回答道:“嗯,众志成城。” 自从毕摩娜卡波将部落交给小小后,她在队伍里,渐渐成了一个发号施令的人,而且青水自带一种贵族气息,好像与生俱来就有聚拢人心的能力,因此,在两位少女分工协作下,整个部落的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而且,大家上下一心,气势高昂。 可是,一些老弱病残,在崎岖的路途中渐渐消失了,一些只信奉娜卡波的人也离开了,这些非人力所能改变的情,让她俩黔驴技穷。一路来,他们丢失了许多马,更多的羊,同样缺衣少食,在大石壁下,扎木跑过来对小小说道:“部落需要食物,我和扎斯带几个兄弟,去大山里打野猪和野兔。” 青水说道:“快去快回。老人和孩子,急需大量水果与兽肉。” 小小补充说道:“最好是虎肉。虎肉可以让那些瘦弱的孩子,长出强壮的体魄。” 这几个月来,两位女孩发现,只有男人,足够多的男人,才能让部落繁荣昌盛。他们望着那些瘦弱的男孩,陷入了沉思。 火圣女小小看着十几个威猛的男子消失在丛林之中,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她看来,他们之所以会颠沛流离,之所以会遭受如此大的劫难,都是因为自己。如果自己不是火圣女,那么他们就不会离开家乡,并且不会牺牲如此多的战士。 可是,如果她是传说中的火圣女,那么她就完全可以凭借他们所说的“火魔法”,让其他部落俯首称臣,也就是说,这几个月来,他们的牺牲是完全不必要的。 她伸出手来,在火的照耀下,她觉得这手平凡无奇,与众无异。 而且,她觉得这双手,除了毫不起眼之外,跟部落里那些少女的手比起来,也相形见绌,它是如此笨拙、木讷、生疏,即便是青水的手,也比她的手也要灵巧得多。 她们的手,可以将普通的篾条编制出惟妙惟肖的竹篮、竹篓、竹帽,还有像动物模样的竹制饰品和墩子,她身下的竹编席子就是青水编的,其他的那些竹编梯子和竹篱笆则是由男人们的手编制而成。 她望着自己的手,呆呆出神。青水递过一个水杯,她知道火圣女心中所想,她排遣着她的忧愁,说道:“喝点水吧,你得相信毕摩说的,你的身体与众不同,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她的特别之处。” 小小苦笑道:“除了感受不到热量,没有其他独特的地方。” 青水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夜色开始降临,前方一汨山涧清泉滑过鹅卵石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远方树林里传来几声猿猴的哀鸣,猫头鹰“咕、咕、咕”的声音在林中回荡。 火堆旁有些人坐立不安,他们交头接耳,一阵骚动。因为,按照时间来看,打猎的汉子们应该回来了,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耽误了。 留下来的年轻小伙,一个个青涩得很,相对来说,他们缺乏战斗经验和解决困难的智慧。 他们有保护火圣女的决心,可是,脸上却还透着稚气,青水看到他们携着尖锐的枪杆,在石壁下来回逡巡。 就在所有人焦躁不安的时刻,突然,一声震天怒号从大山里穿透过来,几乎要震碎人们的耳膜。 变声肘腋,一些年轻汉子快速走到溪水边,列队成排,做出守卫形态。 紧接着,许多梅花鹿、黑野猪、藏羚羊、野狼和野兔从山谷奔来,如同洪水一般,势不可挡。 年轻的守卫纷纷避让,有些则临危不乱,射出了标枪,一些女人“呜哩、呜哩”叫着。 青水想着,这些动物显然是被后面的巨兽惊吓过来的。 因为在宝墩新城的时候,父亲青酆大帝率领士兵狩猎的时候,就喜欢用人多战术,一次合围,就可以收获不少战利品。 这些都是青云告诉他的。 忽然,那声惊天动地的虎啸声再度传来,一些年轻人吓得颤栗不稳。 接着,两头硕大的老虎,从树林深处悠悠地走了出来,面对谷里的猎物,花斑巨虎张开血盆大口,狂啸一声,以雷霆之势,将最近一位士兵撕成两截,它露出森森白牙。另一头巨虎则站在溪水中央的石块上,仰天长啸,展示它那睥睨万物的雄姿。 两只巨虎。 部落里的年轻女孩抱在一起,大声哭着,一些上了年纪的则身如灌铅,瑟瑟发抖,拉祜族虽然吃老虎,但也崇敬老虎,视老虎为山中之王。 青水看到那位年轻壮士一命呜呼,心里极不是滋味。他看到其他年轻人吓得六神无主,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她大喝一声,赤手空拳地跑到溪水里,用她那瘦弱的身躯,保护着身后的人群。 小小不甘示弱,站在了青水身边。 两头巨虎目光如炬,露出锋利如尖刀的银牙,牙上血迹森森,它们不断咆哮着。然后悠悠转过头颅,盯着青水,企图将她撕成粉碎。 小小浑身颤抖,但她不能退缩,可是,她根本不知如何战斗。 在这生死关头,只见青水伸出双手,摆到胸前,她身上仿佛散发出柔和的光。 小小注意到,她嘴里念着一种咒语,接着,一股无形的水汽,从脚下蔓延开来,然后,身前两道粗大的水柱,一前一后朝老虎撞去,水柱带着千钧之力,撞击在巨虎身上,巨虎吃痛发出嚎叫。 青水继续念着,老虎挣扎片刻,又站了起来,发出震天怒号,青水闭着眼睛,双脚稳如磐石,嘴角翕动着,咒语声似乎变得更大了,只听见河流上游,传来“哗啦哗啦,轰隆轰隆”的声音,像山洪暴发又像万马奔腾,倏尔,无数水柱,就像愤怒的烈马,携着磅礴的冲击力,呼啸而来,如疾风般撞在巨虎身上,将两头野兽冲到下游去了。 这一幕诡异离奇,气势磅礴,让人骇异万分! 青水像泄气的皮球,仿佛失去了力气,她瘫软下来。 小小赶紧将她抱住,惊慌失措的叫着:“青水,青水。你怎么了?” 与此同时,火圣女感受到青水身体体温在骤降,她的手臂传来阵阵冷意,如一条蛇般钻进自己身体,她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她本能地抵抗这股寒意,奇怪的是,她内心深处,突然弥漫出一股暖流,从心胸炸裂开来,然后扩散到全身,她紧紧拽着青水的手,消除那股冷意,不断地叫着:“青水,青水,你醒醒,快快醒来。” 青水睁开了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感觉到世界一片漆黑,片刻才转清醒,周围站满了族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他们全来了。 一些苏尼和莫尼跪拜在水边上,不知道是在感谢她将老虎赶跑了呢?还是被她召唤出来的水柱给吓傻了?火圣女笑盈盈地,说道:“你看,所有人都回来了。咱们可以吃烤肉大餐了。” 谁也不知道她们俩身体的变化,包括她们自己。 族里有人窃窃私语:“水圣女!她是…” 第48章 秘密 王雄离开后,昌隆将军掌握了绝对的军事控制权,特别在昌平皇后的支持下,昌隆的权力达到巅峰,在古城里,他是一言九鼎的存在。 尽管还有一些效忠王雄家族的,但毕竟只是少数人,青云殇觉得这点力量微不足道,难成气候。她能理解,树倒猢狲散的道理,再说,谁愿意继续追随一名失去光环的将军夫人呢?她又能给大家带来什么呢? 自从获悉营盘山的计划之后,青云殇三人快马加鞭,匆匆赶了回来。 在路上,丁兰提议,可以借助王雄将军的威名,联合旧有势力,试图止戈息战,他强调道:“这场战役不可取,国王才刚刚离去,贸然发动征服战,这是对先帝的不敬。况且,王位继承人一直杳无音讯。” 青云殇说道:“这点建议我自会在朝堂会议上提出来。” 长公主回到城邦第一件事,就是吊唁王雄,不过,因为拥趸分崩离析,因此,她的吊唁非常凄冷。第二件事,就是阻止战争。在王雄的坟茔前,青云殇哽咽道:“对不起,王雄,我来晚了,希望你泉下有知,一定保佑我们的女儿王小小平安回来。我知道你崇尚和平,反对战争,我将竭力一试。” 接着,她跟丁兰以及达瓦顿珠,又默默地悼念了飞将军。 面对长公主的异议,昌隆将军恼羞成怒,而且,他对“大黄鸟抓走了小小”这件事更是嗤之以鼻。他说道:“咱们都是成年人,这些荒谬的谎言乏味至极。我没有时间跟你罗唣一些吹弹可破的事。再说,你觉得征服三大部落,跟王小小有关系吗?” 青云殇知道这是历史使命,她无言以对。 昌隆将军眸子里阴气十足,他冷眼道:“如果你不是王雄将军的遗孀,如果不是巫师姬远贤的建议,如果不是昌平皇后宅心仁厚,根据城邦里的法律,我早已将你定罪,你下半辈子将在天牢中度过。” 青云殇知道自己的处境非常尴尬,确实,言多必失,她不必要惹祸上身。 情报总管拓跋牧野添油加醋,说道:“昌平皇后和昌隆将军仁义爱民,没有降罪于你,这是念着跟王雄将军的旧情,希望长公主好自为之。” 首相大人东方朔则一直回避着跟青云殇的见面。他认为,现在整个营盘山乌烟瘴气,已经没有公正和公平可言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所以就干脆避而不见。 青云殇观察到了这一点,不过,她明白,既然改变不了大势,那么相见不如不见。 昌隆将军得意忘形,不可一世,豪迈道:“三大部落,百年之前就该收归营盘山所有。他们依旧逍遥法外,这是每一个营盘山古城的人的耻辱,任何人再提出异议,那就是居心叵测了。” 长公主感到势单力孤,这里没有同盟者,也缺少一个帮她说话的人。丁兰理解她的苦衷,但他无能为力,于是在她耳边说道:“长公主,很多事情今非昔比了。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在这里,还是小心为妙,免得惹祸上身。” 在彷徨无措的时候,巫师姬远贤出现了,他单独找到了长公主。 一个落日后的黄昏,行人行色仓惶,大家归心似箭,他们在古城的祭祀祠堂里秘密地聚在了一起。 此前更早的时候,青云殇并不是很喜欢巫师的做派。而且,去年,国王陛下突然提议,将王小小作为祭品,献给水神,这里面的主谋,就有巫师本人,因此,她一直对此事耿耿入怀。 不过,这些事情都过去了,他既然主动找自己,那一定含有深意。 姬远贤开门见山,大概,他知道时间紧迫,也就不再废话,他说道:“王将军和飞将军都是含冤而死。”他将声音放得很低,显得极为小心,毕竟,整个古城到处都有拓跋牧野的眼线。 青云殇早就心知肚明,只是她力量渺小,任何反抗只会自取其辱,她咬牙切齿,说道:“我知道,王雄跟飞将军定然是被昌隆将军害死的。” 巫师试着宽慰:“王雄将军就地正法,可是得到了国王陛下的同意。” 青云殇争辩道:“可行刑怎么如此之快呢?难道没有法律可言吗?我知道他释放囚犯,罪有应得,但是从时间上来说,…” 巫师一直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青云殇情绪激动,滔滔不绝,丁兰拉着她的手臂,试图宽慰她的情绪。 青云殇也许是明白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无力回天,于是停顿下来,然后抿了一口茶,再说道:“好吧,我丈夫王雄的事就不提了。那飞将军呢?你也知道,他是一个正义的人,他离开15年了,这么短时间,他又得罪了谁呢?” 姬远贤依然无言以对,待对方情绪发泄完后,他只说了一句:“此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吧。过多的纠结只会招来杀身之祸,请你相信我。”他满怀歉意,眼神中带着诚恳。 丁兰同样说道:“他是对的,长公主。你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待长公主情绪稳定后,巫师悄悄地说道:“长公主,有些事情放在心里就好。现在,我只是担心你,于今,你在这里无权无势…这么说吧,想要扳倒强大的敌人,只能等他慢慢变弱。” 青云殇抹掉泪水,她突然觉得他话中充满着智慧,她渐渐平静下来。 丁兰则听出巫师的言外之意,劝解说道:“长公主,我觉得是时候离开这里了。你懂的,对方迟早会发难,到时就晚了。” 姬远贤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年轻人,他背着一个黑色布袋,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啥东西?不过,相比于神兵利器,这个年轻人脸上的黑色气息更让他觉得诡异。 当他得知,这个瘦削的年轻人居然就是什邡古城的太子时,心里还是被震惊到了。 15年前,他听说丁坤国王的嫡长子被送到了白帝城做质子。只是他很意外,他居然会跟青云殇走得如此之近,而且,他的脸色说不上的恐惧。难道,这个年轻人有一些不为外人知晓的奇遇吗? 他心里一阵惶遽,同时也很纳闷,他说道:“原来是什邡城的太子,连日来,怠慢至极,非常抱歉,失敬失敬。” 丁兰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礼貌回敬道:“巫师盛情高义,不必客套。” 巫师明白势态紧迫,说道:“来日在做更多详谈,你也知道,现在形势危如累卵。” 丁兰客气道:“一定,届时静候佳音。再说,来日方长。”他知道姬远贤是整个古蜀大陆最年长的巫师之一,对上古奇书河图洛书有着深刻造诣。 姬远贤不再搭理丁兰,他瞅着青云殇,再次强调道:“于今,昌隆将军举全国之力,企图找到当年被国王贬为庶民的诸葛鸿一,那个年轻人应该16、17岁了。” 他掩饰着,以防隔墙有耳,脸色开始变得严肃,继续道:“这是一个秘密,你们心里知道就好,诸葛鸿一是昌隆将军与昌平皇后的野生子,我认为,诸葛明国王早就心知肚明,因此当年,将他贬为庶民。并赐姓乔…” 丁兰闻言惊讶至极,如醍醐灌顶,身体震颤了一下。乔一就是诸葛鸿一?难道巫山那个小子就是诸葛鸿一吗?世界上怎会有如此凑巧的事呢? 他赶紧撇开脸去,并极力排斥,他认为,全天下叫乔一的多了去了… 青云殇则感叹一声,恰如隐藏多年秘密突然被解开了一般。 十多年前,昌平公主就跟昌隆将军传出过奸情,只是大家谁也不相信,他们是兄妹,居然违背人伦,背着国王狼狈为奸生下了一个儿子。 在当年,这仅仅是一个荒诞不经的传闻,大家讳莫如深,彼此避而不语,没想到,这是真的。 青云殇眼中闪现出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她揣测着,难道飞将军的死跟这件事有关吗? 只听姬远贤继续说道:“重要的不是找到诸葛鸿一。他只是一个合法的继承人,他早回来一天晚回来一天无关紧要,只要他活着,他迟早是国王。” 青云殇“嗯”了一下。 巫师喝过一杯浓酒,然后口若悬河:“现在的关键在昌隆将军这里。昌隆将军野心勃勃,自视甚高。他要效仿的是当年的青酆大帝。听说青酆已经昏迷了5年,不知是真是假?” 巫师盯着青云殇,见她微微点头,接着道:“他要做一个比青酆更伟大的君王,他的雄心堪比上古纪元的炎、黄二帝。再说,昌氏的祖先是上古大圣昌意,昌意的母亲是嫘祖,这可是黄帝的姓氏。长公主,你也知道,当年他常常以黄帝后裔自诩。” 巫师瞅了丁兰一眼,说道:“三大部落的征服战只是第一步。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都广平原,什邡古城和宝墩新城,绝不能独善其身。而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诸葛鸿一。” 丁兰豁然大悟,原来,巫师之所以跟他们见面,重点是要将这些情况挑明,可是,他将这些东西说出来,有何目的呢?平原上的战争迟早要爆发,营盘山的加入,只会加剧这片大陆的矛盾。 巫师继续说道:“昌隆建军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昌氏集团,恢复千年前的荣光,凌驾于诸葛氏族,丁氏集团,西门家族,青氏集团之上。” 丁兰心里凉了一截,看来,又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杀人狂魔。难道15年前的血脉大战死的人还不够多吗?难道青酆大帝造成的杀戮,其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不过,他又想到了自己父亲,而且,听说青山、诸葛辰已经在眉山起义,看来,事情正在越变越复杂了。 难道,一统四海、囊括宇内是每一个君王的追求的吗? 营盘山古城、什邡古城、宝墩新城,三者之间,必有一战。而青山的异军突起,会让这场大战的规模远远超过当年的血脉大战。 他掂量着背后的权杖,在古蜀大陆的人们心中,五根权杖一直有“得权杖者,得天下”的美誉。 他突然感觉这个权杖异常沉重,沉重得就像背负着整个天下。但是,他依然没能破除权杖的秘密,他感到迷惘。 青云殇注意到了丁兰脸上痛苦的之色,想着,事已至此,是该告别的时刻了。 她感谢巫师姬远贤,道:“你为何要将这些东西告诉我?我丈夫在世时,他对你的治国理念,并不敢苟同。再说,我也不能改变什么,我力量有限,而且小小没有找到,我不能把命丢在这里。” 姬远贤笑道:“我跟王将军之间虽有隔阂,但那只是观念上的差别,但私底下,并无间隙,我尊重他的为人,我对他的死抱着最大的同情。夫人,我理解你的心情,同样怜惜你际遇。” 然后巫师脸色凛然,侧身望着来往的人群,严肃说道:“上古圣贤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是有自己的私心的。人在做天在看,那些极力掩藏的谎言,那些含恨而死的冤孽,那些埋藏在深渊的秘密,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只要参与了这场游戏,那么没有一个人会是无辜的,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青云殇不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 丁兰同样莫名其妙。 姬远贤感慨道:“这天下地上,所有正在发生的,已经发生的,其实几千几万年前就已经发生过,人类只不过一直在重演历史。记住,生逢乱世,总有人会站出来,扶大厦之将倾,力挽狂澜。” 丁兰突然觉得巫师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难道他一直在隐藏自己的野心吗? 第49章 见天地 走出了幽暗的黑森林,青云、包子、娜发和三尾灵狐,漫步在广袤的大草原上。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百花齐放,要不是这雨一直下个不停,那么娜发定要滚落在草地上,尽情欢唱。 200多年来,毕摩还在的时候,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拉祜族,现在,她突然见到天下居然有如此美丽的地方,则心情激荡,心旷神怡。 三尾灵狐同样兴奋至极,常常跑出去,捉来野兔和田鸡,包子则“哦、哦、哦,”地表示出喜悦之色,大概,团队中多了一个优秀猎手,他身上的单子轻松许多。包子厨艺精湛,刮毛、去皮、清洗内脏,利索得很,他用炭火烤着鲜嫩的肉质,不一会,便散发出阵阵甜美的肉香。 时常让娜发等赞不绝口。 他们一直跟随天上流星的方向走。 青云额头上自从被打上图腾后,变得更加嗜睡,而且,他的眼睛确实看得比以前更远,头脑想得比以前更清晰,他的意识从未有过的空明。 现在,他很喜欢冥想。 在他进入冥想时,一股意念首先进入自己的大脑。他开始探索一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思考或想法、知觉等。类似于一些莫可名状难以道明的东西,比如色、香、味、触、法、情、性、神、念、知、灵、魂、魄等一切。 然后,他聆听着心跳声。 在心间,他感受着血管深处的悸动,一颤一跳,一张一弛,血流从此处喷涌,它似乎是一个阀门,又似一个带着动力的驱动机制,这里是力量的源泉,血液在驱动力作用下流向心、肝脏、脾脏、肺和肾脏,顺着血管流经到手臂和大腿,然后至全身每一寸肌肤。 在冥想中,他的意念与知觉全部集中于心跳之上,然后再传导至大脑,大脑一片澄明。 每天,这至少要持续两个时辰。 在这个时间段里,娜发和包子则轮流守候在他身边,不让他受外力干扰。 有时候,青云会选择特定的地点或者特定的环境。比如在星空的晚夜,他会在空旷的绿草地上,望着天空出神,天空广袤与深邃,让他身体得到安宁,在静逸的林间小路上,他会闭目静听,感受风的灵动与树叶的摩挲,让心灵得到升华,面对蜿蜒曲折的大江大河,他就临风树立,感受湍急江水的滔滔声和悬崖两岸空灵的虫鸣声,这让他灵魂得到净化。 在这些特定的环境中,他寻求安静的真谛。只有在绝对意义上的静怡中,他才能将身体与天地融合在一起。 他努力寻求着这种状态,尽管当他睁开眼睛时,一切又回到现实世界,他的眼里又变得色彩鲜明,他的大脑也变得纷乱。 他知道,他现在正在做的,就是要破除外部世界给内心世界造成的假象。一切色、一切受、一切想、一切行、一切识。 他知道这并不容易,而且一切才刚刚开始。 这日,三尾灵狐异常兴奋,因为在湖边抓到了一条大青鱼。青云看到,湖面对岸,有一户山里人家。 2个月来,这是第一次。 大山深处一缕炊烟袅袅升起,这人家显然过着一种世外桃源的生活,目之所及,岸芷町蓝,郁郁青青,直如人间仙境。 青云跟包子娜发加快了脚步,欢呼雀跃,只见前方一片桃林,桃花朵朵,蜜蜂在花上休憩,瓢虫在枝干上发呆,布甲虫与蛐蛐在草丛中争吵,鹅卵石铺设的小路,曲径通幽,两边茂林修竹,花红晕染。 这是一户普通人家,一个白头老翁撑篙准备打鱼。他意外居然来了陌生人。 娜发急切问道:“嗨,老翁,你好,你是哪个部落?这里是哪里!?” 老翁额头上也有图腾。不过,他只是摇头。说道:“不知道,我祖辈就在这里。800年前就迁徙到此了。你说的那些部落我没听过。” 这让娜发大感意外。 老翁有个老伴,老妇人眯着眼,好像目不视物,但心底善良,她伸出布满老茧的手,这只手肥大黝黑,倒处干裂,跟娜卡波一样,是一只饱经风霜的手。 老妇人拉着青云,和蔼地说道:“两百多年了,这里第一次有客人到来。”然后笑呵呵地表示:“我看得清,我没瞎,没有谁比我看得更清了。你们三个叫什么名字。” 娜发,青云报过姓名,包子则发出“哦、哦、哦”地声音。老翁和老妇人根本不在乎他们的姓名,只是拉着,极为自然地表达着好客之情。 当他们发现包子是哑巴时,则无限同情,然后看到三尾灵狐,则跪拜在地上,双手合十,表达虔诚。 老翁跟娜发和青云解释道:“灵狐,是几千年前的灵兽,在机缘之下,可以修炼到六条尾巴,或九条尾巴。九尾灵狐可以在天上翱翔,拥有神力,跟龙一样,不是人间之物。” 青云听闻后诧异不已。他问老翁,可有见过真正的飞龙,老翁摇摇头,说道:“龙消失了几千年,灵狐也消失了几千年。” 青云盯着三尾狐,灵狐仰着头,大叫几声,飞快地消失了。 接下来几天,青云他们了解到,老人有两个儿子,他们都长的跟包子一样高大粗壮,一个面相凶恶,嘴角下撇,上排牙齿突出;一个则耸膊成山,鹰头雀脑,两眼无神,呆滞木讷。 两人一般的不修边幅,穿着粗布麻衣,他们似乎不善言辞,很怕生人。 娜发听说,他们从小就是这样,两百多年来,他们的衣食住行都是两位老人照顾。碰到粗重的体力活时,他们稍微能够搭把手,但也只在老人指导下才能完成。 包子望着他们,不断地发出“哦、哦、哦”地声音,表示同情,两位老人露出和善的笑。 这些天,不管是早餐中餐还是晚餐,吃得最多的就是鱼类,鱼片、鱼尾、鱼籽等。屋前的大水湖,提供了丰富的鱼食 。 老翁是捕鱼高手。 青云立于斜阳下,他看到,一辑轻舟水面悠,微波荡漾碧潭流,几只鱼凫在水面窜上窜下,老翁很擅长捕鱼,一个渔网撒下,往往可以捞出几十条大青鱼上来,鱼儿在轻舟里跳跃,腾挪,待老翁靠岸后老妇人早就准备了一个木质大阔边圆桶。 青云看到,老人将大木桶送到了大儿子身边,这个脸带凶相的彪形大汉,拿着尖锐的鱼簇,开始剖鱼,他双手麻利,眼神尖锐,不一会,双手沾满血迹,一柱香功夫,几十条鲜活的鱼成了他的刀下之魂。 青云越看越心惊,他感觉到,在这些待宰的鱼儿面前,这个大汉就是一个冷面刽子手。 老汉说,大儿子喜欢剖鱼,他每天要剖几十条鱼,他在剖鱼的过程中感受到了快乐。 青云错愕着,他几乎被这个莽汉的操作吸引住了,他注意到大汉脚边,鱼鳞、鱼鳔、鱼肠、鱼鳃、混在鲜红的鱼血中,引来了无数虫瘿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迷糊,变得空蒙,他随即又进入冥想中。 不知不觉间,他将思绪深入到淡水湖里,甚至将意识附在那些鱼儿身上,他将自己想象成了一条鱼,他在水里肆意游荡,自由自在,他感受着清水划过肌肤的清凉,他不断将意念深入到深水中。 倏尔,一阵抖动,几十条鱼开始争夺食物,它们相互攻击,引发阵阵波涛。青云赶紧收敛心神,回到实现世界中来。 不一会,他又将意念转移到老翁大儿子身上,只见他狰狞模样,满手血腥,显然沉醉在杀戮带来的喜悦中。 照老汉的说法,这个儿子是带着笑意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襁褓中的他,双眼善良,眉雨间占满了人间的喜悦,但在日复一日的杀戮中,他的面相变得凶残,内心变得浮躁。 原来,一个人心里想什么,他的面相便呈现什么。青云默默念着:面由心生。 老汉的二儿子则是一个傻子,比起大儿子来,完全处在一种无意识状态,他只知道吃和睡。 他喜欢苍蝇和蚂蚁,他每天都在不断地找蚂蚁。 娜发和包子,青云三人,跟踪了他好几天,他喜欢蹲在蚂蚁坑附近,每当蚂蚁经过时,他就拿大石块不停地“咂”,不停的“咂”。 娜发一脸疑惑,忍不住问他,为什么咂蚂蚁,二儿子总是不做声,咬着牙齿,绷着脸,只是一味的咂,咂到他满意、砸到他手臂酸痛为止。 包子不断地发出“哦、哦、哦”地声音,表示纳闷、无解,然后两手向外摊开,摇头摆脑。 青云将意念传导到了蚂蚁身上。 在这个时刻,他想到了毕摩娜卡波说的那个故事,他摩挲着额头上的图腾。 觉得世界是如此奇妙。 天地混沌时,上神厄莎将一个眼睛变做了太阳,将另一只眼睛变做了月亮,也就是说,其实,厄莎并没有消失,整个世界都在厄莎的眼里。 青云想着,此时此刻,对于蚂蚁来说,这个傻子,又何尝不是一尊巨大的天神呢? 然而,对于这个傻子来说,蚂蚁何尝有过生命呢? 眼中所见的世界,既是现实的,又是虚幻的。既是真实的,又是表象的。奇怪的是,现实与虚幻中在来回变换。让人不可捉摸。 青云这样想着。 青云在观察这一切的时候,老夫人心知肚明。当娜发、包子跟两位老人道别时,老妇人流下了滚烫的热泪。 老翁说道:“小子你很奇怪,我早就感觉到了。” 娜发跟老妇人解释道:“他不是本族人,他是传说中的大地之子,我们的目的是要前往蜀山,找到扶桑神树,一颗连接天与地的树,以便打开他额头上这只天眼。” 青云在旁边,他的手被老妇人紧紧抓住。 娜发说完时,两位老人似乎突然变了一番模样,他们朝青云合十,老妇人哽咽的说道:“是的,我感觉得到,你们来的那天我就知道了。他的眼睛很特别。” 青云非常意外。 老妇人瞅着青云额头上的图腾,继续道:“这只眼睛处在元婴阶段,呈休眠状态,暂时看不到其他东西。”老妇人边说脸色就越严峻,她似乎不敢直视这个图腾,便转过脸去。 青云知道遇到了世外高人,他焦急问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吗?直说无妨!” 这些日子以来,青云感觉到,他的思想太过活跃,大脑里画面太多,无数声音奔涌而至,忽东忽西,忽闪忽现。所有画面和声音就像无数箭雨朝自己射来,可是,却判断不出哪支才是致命之箭。 也就是说,在冥想中,在探索世界奥秘之时,他其实走错了方向。每次,在幻境中,他手足乱舞,漫无目的,最后应接不暇,疲于奔命。 他明白,自己错了。 娜发和包子,突然安静下来,他们眼中满是疑惑。 此时,金灿灿的太阳如一颗蛋黄,漂浮在远山之巅,落日的余晖洒在水面波纹上,让人目眩神迷。 老翁似乎沉醉在往事中,接着将老妇人搀扶在石凳上。 青云,娜发坐在草地上,包子“哦、哦、哦”地喘息着。 老翁带着无尽感叹说道:“300多年前,一个黑袍大智者路过这片小树林。” 青玉和娜发面面相觑,心想,除了白袍巫师难道还有黑袍巫师? 老翁看了老妇人一眼,老妇人说道:“黑袍巫师说了一些我们不懂的东西,他说迷魂凼在缩小,他说天地八极出现了异动,未来,整个大陆都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青云问道:“黑袍巫师在哪里呢?” 老妇人还没有回答青云的话,他继续说道:“当时他自言自语,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我们也感觉不出问题所在。于是问他,还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呢?” 黑袍巫师说道:“未来,这天下会出现一位天选之子,他将打开天眼,顺便改变人类的困境。” 青云、娜发同时惊讶。他们四目相对,好像发现了什么。 青云问道:“那个黑袍巫师,告诉你们打开天眼的方法了吗?” 老翁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他说了没有,他只说道,天选之子可以解决你们的困境。” 老妇人疑惑道:“当时我们很纳闷,我们有什么困境呢?我们唯一的困境就是让两个儿子变聪明,至少变得不傻。” 老翁接着说道:“当时我们问他,要如何打开呢?我们以为所谓的天眼,就是自己额头上的图腾呢!” 黑袍巫师说道:“只有天选之子可以打开天眼。很多年后,你们会碰到的。他会来的。” 老翁讶然道:“足足200多年了,你们终于来了。”老妇人则盯着青云,她似乎认定青云就是天选之子。 娜发惊讶万分。 青云疑惑问道:“可是,可是,我无处下手,我不知道怎么做。这些天,我已经很努力了,而且,我迷失了…这个太难了。” 青云想了几百种方法,比如冥想,比如破碎虚空,可最后都是徒劳。 老翁打断了他的话,说道:“理解,我知道这很难,我们也很困惑。但是,今天见到了你们,我才感觉到黑袍大智者说的是对的。他能看到200年后的事情。” 青云一阵错愕,问道:“那他可有告诉你们方法,或者指点迷津。” 老翁说道:“我们不是天选之子,所以我们无从问起,不过,他说了,要打开天眼,首先要见天地…再就是见众生,最后是见自己。” 老妇人接着说道:“很难的,特别是见自己,古往今来,能够做到这点的人,凤毛麟角。” 青云则默默念着:“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可这要怎么做呢?” 他越来越迷糊了。 娜发同样莫可名状。 青云接着问道:“要如何见呢?” 老妇人说道:“黑袍巫师说了,越过这座高山,就有一条先民打造的古道,沿着古道一直向西,穿黑水之渊,你们就能找到你们需要的…” 青云仿佛看到了希望之光,的确,自离开拉祜族以来,他发现自己摸索的道路,完全错了… 娜发则看到,大山巍峨,此去不知几千几万里?! 在告别那刻,老妇人泪眼婆娑:“黑袍巫师说,这条路很难,千百年来,无人走通过。” 青云说道:“既然来了,我就想试一试。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终于,他看到了一点希望。 包子则发出“噢、噢、噢”的声音。 青云走的时候,两位老人带着两位傻子儿子挥手告别。三尾灵狐则摇着尾巴,娜发说道:“只要青云打开天眼了,就回来给你们解决困惑。” 两位老者说道:“一切随缘吧,于今,我们已经习惯了。” 第50章 不死族 训练场上,桃木双手叉腰,头发后梳,结束成辫,向下垂落,苏珀尔挺立如柱,双目圆睁,身前插着一柄长剑,双手搭在剑柄上,两人捧腹大笑。 场中马竞闪躲不及,林峰剑柄抽到他的脸上,留下一道血印,马竞咬着牙,眼冒金星,迎头直冲,一招“有凤来仪”,然后再一招“风行万里”,如同疾电火雷,企图扭转颓势。 马竞连输两场,第三场他不能失败。 杨术重新执掌剑门关训练场总队队长,他昂首挺胸,如一尊雕塑。 对于这位有着剑神称号的剑术大师,场上的年轻人个个精神抖擞,他们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或者能得到他的指点,假若能博得他金口谬赞,那便是无上荣光。 当然,这里也不乏桀骜难驯的年轻人,他们妄自尊大、态度傲慢。因为他们没有亲眼见过杨术的剑术,或者说剑神称号是15年前的事了,现在到底几斤几两,技艺是退化了还是生疏了,是不是有真材实料,那就另当别论了。 况且,时代更迭,一个年代有一个年代的传奇,前浪是注定要被后浪取代的。 他们当中有人企图一鸣惊人,甚或取而代之。 杨术站在木架高台长,他身后是一张2尺见方的木桌,桌上是一口大罐,里面盛满高粱酒,他拿着一个酒杯,抿了一嘴,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场地中央。 督导员杨雄在大声训斥着:“大家打起精神来,拿出激情来,你们前方是杀不完的野人,杀不死的恶鬼,你们的脚下是流不尽的汗水与鲜血。” 训练师言光明站在杨术身边,他悄悄低语着:“今年送来的这批年轻人,技术粗糙得很,能看得过眼的不多。而且有些家伙一身的浮夸气,平素目无尊长,走起路来鼻孔朝天趾高气昂,得给他们点颜色悄悄。” 杨术默然不语。 接下来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猛烈的讥笑,马竞再一次被掀翻在地,林峰为了显示自己精妙的剑术,用了一招死亡大回环,似乎要将马竞置于死地。 周围有些人惊掉了下巴,杨术则拽了拽拳头,连连摇头,接着一声叹息,他为这批年轻人的戾气担忧。 林峰虽然并不想取他性命,但这绝招一旦启动,没有挽回余地,可以肯定的是,马竞必受重伤。看来,马竞除了三连败不说,似乎要落下残疾。 林峰大概也是被惹急了,马竞就像疯狗一样死缠烂打,他已经让了他几招,聪明的人早就见好就收了,哪知道他不知好歹,像癞皮狗一样咬着不放,如果不彻底废了他,他一个劲地纠缠不休,稍不留神,自己反而会招致落败,因此,他是没得办法才用了这个绝招。 电光火石之间,蚕丛飞身抢了出来,一招回封,将铁剑挡住,然后顺便将马竞解救了出来。 蚕丛一招制敌,顺势连续攻击,身如离弦之箭,翩若惊鸿,恍洛浦云,立马就制住了林峰,这是剑术与力度的完美结合,周围爆发出阵阵掌声。 蚕丛是场上公认的剑术高手。 年轻人中最闪亮的存在。 杨术走向前一步,眼睛闪过一丝亮色,言光明则“哼”地一声,表示不悦,然后向其解释着。 马竞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低着头,闷闷不乐,退在一边。他明白,如果三连败,那么将直接无缘剑门关的游骑兵阵容,这是他无法接受的。因此第三战他格外卖力,视死如归。可惜,终归技不如人,要不是好兄弟救场,这一战输得狼狈至极不说,甚至还会丢掉一条手臂。 蚕丛破坏了对战的规矩,这可是言光明最在乎的事情。只见苏泊尔走了出来,桃木跟了出来,两人挡住了蚕丛的去路,叫他避无可避。 既然你不守规矩,那么就没有什么道义可言了,再说,谁叫这里没人是你的对手呢? 训练师言光明默不作声,因为谁破坏了规矩,那么谁就要承担破坏后的后果。 杨术一动不动,他只是继续喝着酒,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 几个月来,蚕丛已经跟苏珀尔、桃木对战了十几次,差不多势均力敌,不过蚕丛的爆发力往往在后头。 这次因为是晋级游骑兵的资格,因此桃木下手不容请,抢夺先机,雷霆狂奔,一个箭步,直取蚕丛的中宫。 蚕丛不慌不忙,往后退却,苏珀尔紧扎马步,左臂举剑横档,拦住他去路,然后一招开天辟地,向蚕丛劈去,后者举剑避开了他雷霆一击。 接着三人陷入龙争虎斗,桃木两人情如手足,配合亲密无间,他们一个左上斜劈,一个右下斜切,蚕丛向左跳跃,飞身格挡,周围几十双眼睛盯着场中战况,大家全神贯注。 桃木看到蚕丛还能如此从容不迫,露出一个破绽,蚕丛反应不急,堕入彀中,苏珀尔左脚向上一提,将蚕丛踢倒在地,周围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戏谑者有之,同情者亦有之,桃木脸上一阵兴奋,稍作稍息。 他得意忘形,结果后悔不及,只见蚕丛鲤鱼甩尾,利用腰椎之力,翻腾直立起来,飞身一脚,将桃木踢倒。 苏珀尔强力突袭,一个巨人抱,将蚕丛紧紧扎住。蚕丛用脚抵住他肥胖的身躯,桃木趁机压住了他的手臂,三人势成掎角,彼此都用仇恨的眼神,怒骂不休。 苏珀尔恼羞成怒,想着凭两人之力,如果还制服不了你,那还有脸做人嘛?蚕丛则越战越勇,强力反扭,利用腰部之力,挣脱那双紧扎的大手,想着,此次一定要将对方打屈服,一定要给对方一个教训,不然这两人嚣张跋扈,仗势欺人,太不人道 。 连日来,许多人都受到了苏珀尔两人的欺压。 眼见三人都憋红着脸,互不退让,越扭越紧,越紧就越执拗,杨雄甩着皮鞭,向天空一挥,叫停了,嚷道:“这不是生死之战,住手吧。” 三个年轻人如倔强的蛮牛,懵着脸,充耳不闻,依旧紧紧虬扎在了一起,一个个面红耳赤。 杨术脸现怒色,这些年轻人怙恶不悛,超出他意料之外,言光明恼羞成怒,让道:“再不停下来,各抽50大鞭。” 桃木跟苏珀尔闻言退在一边,气鼓鼓地盯着蚕丛。 蚕丛则面无表情,啐了一口,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 大家怒气冲冲。 言光明穿着一席兽皮大褂,尽管整个南方已是春天,但这里依然冰寒刺骨。 他甩着皮鞭,用那种万年不变的冷酷表情,怒骂道:“一群乌合之众,没一点规矩。胜就要胜得光明磊落,败就要败的心服口服。恩将仇报、义气用事只会招致灾难,那些企图瞒天过海、挥水摸鱼之辈最终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得不偿失。而孤胆英雄、盲目出头则同样没有好下场。” 年轻的小伙伴们依旧义愤填膺,气鼓鼓地,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言光明无可奈何,杨雄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他明白,这些年轻人并不服从管教。 这时,杨术站了出来,他跟丁义总指挥一样,话不多,语气也不重,他就像一位儒雅的君子。 年轻人都是心高气傲的。他们并不将杨术看在眼里,有些人散漫随意,露出鄙夷神色。或许,这些人认为,一年前他带着200多人去到关外,最后,苟延残喘,只有三个人回来。这对剑门关守望者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一些人甚至认为,他是贪生怕死之辈,他的剑神之名纯粹是浪得虚名。他身上的光环有过誉之嫌。 某些人依旧在议论纷纷,任性而为。 杨术心知肚明,这些天来,他早就感受到了异样的眼神,不过,他置若罔闻,他明白,过多的解释徒劳无益。 他立在高台上,直说道:“在关外,想要活着,首先是服从安排,遵守规矩,第二是团结协作,无私奉献,第三才是精妙的剑术。”他看到人群中,依旧有些露出轻蔑的眼神,心想着,今天如果不展露两手,那么这帮家伙不知海之深地之厚。 他步履轻快地走到木架台基座旁,手臂一指,叫道:“你,你,你,你,四个人都出来。”蚕丛、桃木、苏珀尔、林峰见状,从队伍中奔出来。 人群一阵躁动,他要一挑四。 蚕丛诧异至极,他看到其他三人兴趣盎然,自己假若退缩,岂不让人嚼舌根,他跟着摆好了攻势。 苏珀尔、桃木、林峰则满怀期待,一个个情绪高涨。 杨术拔出来长剑,出窍的那刻,剑身发光,闪着丝丝冷意。杨术说道:“此剑名叫寒月,不斩无名之辈,死在剑下总计128位,都是大奸大恶之人。”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走下木梯,将剑横档过来,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将“寒月”丢在身旁言光明手上,拿了一把训练备用的木剑,说道:“教训你们四个,这把木剑足矣。” 人群纷纷鼓噪着。 四位年轻人信心大增。都想着:“难道四个人还战胜不了一把木剑?” 杨术摆好了阵势。 蚕丛看他起势,颇有名将风范,不觉肃然起敬。 桃木和苏珀尔率先出手,企图杀他个措手不及。再说,他们两也不想让蚕丛参与进来,假若以两人之力,能够取胜,那么他们在的年轻一辈里绝对是鹤立鸡群的存在,风光无限自不在话下,第二,他们跟蚕丛之间,本来就嫌隙颇深,性格也大相径庭,因此宁可孤军奋战,也不期望跟他合作。 林峰同样跟了上去。 杨术一扬手,挥舞着剑柄,很随意地就挡住两位年轻人的进攻。然后一招“峰回路转”,回了林峰一招。 他有意在这批年轻人中竖立威信,因此从容不迫,一张一弛,轻描淡写地化解了他们那些看上去威力十足的进攻。 杨术撇开苏珀尔的攻击,轻蔑说道:“就这点能耐?就这点招数?拿出你们的真本事,看招,小心这儿。”他快速地划过苏珀尔的右臂,留下一丝浅浅的血迹,假若不是他手下留情,或使用的是铁剑,那么苏珀尔就成了断臂人。 苏珀尔心有余悸,但是依然向前直撞,杨术左臂横移,右腿环踢,卸开苏珀尔的进攻后,接着抵挡一阵桃木的攻势,他回过头,叫着:“还有一位呢?怕输给我的木剑嘛?” 蚕丛闻言一阵大怒,加了战团。 他想着,假若四人联手还战胜不了一把木剑,这岂不是一个笑话?于是直接他从大后方追击,场中形势一下子扭转了过来。 杨术早就瞅到了蚕丛的招数。 他向前一阵急攻,切掉林峰的进攻路线,将他打趴下。他观察到林峰是最弱的。于是,率先解决了他。 然后腾挪向右,避开桃木的“直捣黄龙”,进而格挡后方蚕丛的进攻。 他察觉到蚕丛剑术有独到之处,臂力甚强,苏珀尔和桃木的剑术则稍欠火候。 他大概很久没有跟年轻人玩得如此尽兴了。对攻了十几招后,他突然兴起,竟然跟蚕丛拆招起来,他有意让后备们学点东西,于是边战斗,就边指出对方的弱点或不足。 桃木和苏泊尔许多破绽被叫了出来,他们两个汗颜至极。蚕丛依旧不紧不慢,他竭力抵挡攻势,企图一招制敌,不过,他想的太简单了。 等到终于摸清三个人的底细之时,杨术也不愿再纠缠了,只见他随风甩臂,一招“秋风扫落叶”,以雷霆之势,将桃木和苏珀尔击倒在地上。 后者退出阵来。 现在,场上只蚕丛一人。 蚕丛作为年轻一代中的翘楚,剑术自有独特之处,特别是少了三个人的打搅后,他剑术中的特色渐渐发挥出来。 杨术对他的功底颇为赞赏,他将木剑使得虎虎生风。然后不断说着:“这一招很好,这一招稍欠火候,这一招太急了,这一招太慢了。” 蚕丛听的耳根发热,但是他明显感觉到了,对方剑术深不可测,剑神之名,并不是浪得虚名。 不过,蚕丛遇强则强。他热血翻涌,豪气顿生。快速地使出了三招必杀技,每一招每一式,精彩绝伦,让人拍案叫绝。 几百双眼睛盯着场地中央的表演,马竞热泪盈眶,他为有这样的兄弟而自豪。 杨术没想到这个小兄弟后劲十足,他后腿三步,大声叫好。蚕丛趁势追击,一把将木剑砍断。 杨术叫了三声“好!好!好!” 两人兔起鹘落,有若闪电。 蚕丛觉得自己要赢了,信心大增,就在这当儿,杨术手上的木剑,似乎受到了某种魔力的牵引,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从他眼前漂移过去。蚕丛一个疏忽,杨术叫嚷道:“看好了,连山剑法!” 蚕丛铆足了劲,他知道对方要使出全力了,突然,他感觉到对方手臂似乎有千钧之力,虽然是一柄断的木剑,但是比一般的铁剑更加让人胆寒。 杨术嚷道:“第一招,连绵不绝。” 蚕丛全力抵挡,不过,他到底输在对阵经验不足上,一个趔趄,被钩藤绊了一下,杨术的木剑快如闪电,驾在他脖子上,说道:“如何?” 蚕丛知道就算没有钩藤,他依然抵挡不住,于是说道:“我输了,我输的心服口服。” 在他看来,四人联手,这场比赛从开始就输了。 杨术收剑,哈哈大笑:“好样的,后生可畏。居然将我的剑砍断!”他喝过言光明递来的香茶,继续道:“如果你们四人能够友好协作,那么我定会招架不住,陷入必败之境地。” 四人沉默不语。 杨术知道他们在怀疑,于是一招一式拆解了刚刚的对战的招数,包括蚕丛等年轻人听到分析之后,发现他言之有理,句句属实。 台下守望者一阵交头接耳。 大家发现,此人生性豁达,不是那种欲盖弥彰之人,于是都对他肃然起敬,有些年轻兄弟说着:“你看吧,我就说了他不是那种浮夸之辈,15年前,他就享有大名。” 杨术依旧不吭不卑。 蚕丛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他红着眼睛,越发佩服起来。 效果如期而至,杨雄和言光明很是欣慰。 杨术继续说道:“我再一次跟你们强调,团结的力量是无穷大的。没有一个人可以对抗整个团队,任何义气用事,率性而为,只会给极集体带来麻烦。在这里,你们要学会,什么是兄弟情谊,什么是患难之交,什么是正义与邪恶。” 督导员杨雄大咧咧地总结道:“三天的对战已全部结束,大家这些天辛苦了,今天晚上,你们好好休整一宿。明天上午,将公布最终的晋级名单。还是那句话,不管结局如何,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在剑门关,每一个人都是可用之才,整个都广平原的安定与繁荣,离不开你们每一位的守望。” 200多位年轻人,一个个相互搀扶着。他们之中,有的胳膊受伤了,有的大腿划开了,有的额头血迹斑斑,有的胸口滞涩。 一些人或多或少都受了点轻伤,只有马竞、林峰、刘敏三人,依旧垂头丧气,如丧考妣,他们是少数几个连输三场的选手之一。 马竞等明白,督导员话虽然这样说,但是游骑兵才是最光荣的职位,其他职位是失败者的归宿。 蚕丛安慰着。 当晚,关卡上气氛有点诡异。杨术、杨雄、言光明跟丁总指挥官聚在一起。他们似乎在商议一件大事。随后,栈道上的医师莫克明也被传唤回来了。 丑时,他们的会议才结束,刘敏、林峰等几个年轻人围在一起,碎碎念道:“你瞧瞧,对战结果出来了,这将是一个难以入睡的夜晚。” 暖风和煦,细雨如丝,万籁俱寂。 散会后,阳江携着杨术上了天梯,到绝境长廊望风台喝酒去了。他们两的推心置腹和亲密无间,他们两的爽朗笑声,让年轻人无地自容。 平日里,年轻人一盘散沙,各自为营,少有凝聚力,相互之间针锋相对。大家故步自封,仅仅只有自己的圈子,比如蚕丛就只跟马竞谈得来,因为他们两来自岷江上游黑水部落。 丁义总指挥像往常一样,回到了到自己的卧室。就像大家议论的,指挥官的作息是如此有规律,百年如一,雷打不动。 而他的为人同样让人崇敬,他克己奉公,无私且具有博爱,从来不评论是非。每当他蒙着脸,躺在那张逍遥椅上休憩时,助理朱志鑫就会给他端茶、倒水,换尿盆,或许还能给他查看一下乌鸦带来的消息,他的腿脚不太利索,不过,慢工出细活,他总能将总指挥官交代的事处理的井井有条。 晚饭时,马竞一直在唉声叹气,蚕丛在安慰道:“不用灰心,一切都是个未知数,名单还没有公布,你不要妄自揣测。” 马竞口味全无,将一盘土豆倒在垃圾桶里,这个举动引得其他年轻人阵阵喝彩。 大家都在吐槽。 “永远只有马铃薯和胡萝卜。” “没有油水,没有牛肉,我需要火锅!” 一石激起千层浪,壮汉苏珀尔抱怨道:“难道他们是这样对待守望者的吗?我们守护着整个古蜀大陆的安全。” 桃木添油加醋,让道:“为何没有鸡肉,鸭肉,或许来点猪肉也行。” 接着,许多人开始叫嚣。 此前,丁总指挥针对这些问题,回答过大家的疑问:“剑门关存在几千年了。这些年来,一直都相安无事。或许,太久的和平让危险变得不再可能。人们总是对莫须有的东西持有怀疑态度的。这是人之常情!” 丁总指挥官的态度总是如此含蓄:“但是你们都知道,暴风来临前的湖面是最平静的。或许,铃薯和胡萝卜对施舍者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上古圣贤说得好,升米恩斗米仇。” 最后,他总结道:“没有一个难题是解决不了的。今年,我们将开设自己的鸡场与猪圈,先民说,自力更生,天经地义。接下来,我们将抽调一批人,畜牧山羊与水牛。作为剑门关的管理者,我很明白,只有壮实的身体,才能履行艰难的职责。” 这些天来,有些好事者一直在问着:“几千年来,我们到底在守望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关外看看?” 丁义总指挥官只有一句话:“你们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这日晚间,莫克明又来看忘了蚕丛、马竞一次。 莫老先生看到两位年轻人的精神面貌,非常自豪。不过奇怪的是,深夜时分,他跟蚕丛两被传呼进了丁总指挥官的办公室。总助理朱志鑫刚刚放了几只乌鸦出去,同时收到了几只乌鸦。接着,将他们引领到了医务室,蚕丛看到,丁总指挥官、杨术、杨雄、阳江都在。 大家一阵寒暄,但是气氛比较庄重。 蚕丛跟剑神杨术,酒神阳江打过招呼,便退在一边。他是唯一一位新人。 莫克明立马走向前去,跟一位老者在窃窃私语,老者名叫华宇,是服务超过50年的老学士了,他医术精湛,凡事规行矩止。 蚕丛看到,他们身前,架着两块木板,板上血迹斑斑,上面躺着两位壮士,一个叫李立,一个叫刘询,两人毫无血色,一脸病容,一位背上有个骷髅,一位手臂血肉模糊。两人黑色皮夹上的污血已然发黑,伤口触目惊心,脖子上还有七八个小洞,洞口汨着血,狰狞可怖,可想而知,他们死前一定经历了漫长的痛苦挣扎。 华宇说道:“我们用了麻沸散,也用了金银花、蒲公英、白花蛇草,也给他们喝了栀子柏皮汤,无济于事,他们已经死了。” 莫克明在他们伤口按压了几十下,然后摇了摇头,说着:“两位壮士已经去了,就算伯歧复生,也无药可救。” 杨术闻言一阵心酸,转过头去,想到这一年的种种惨状,心酸涌将上来,最后两位兄弟也走了,他难以接受,阳江拍了拍他的肩膀,已示安慰。 蚕丛明白了,上次去到关外的,最后两位伤者,也不治身亡。 丁义说道:“杨雄。你来安排,给他们准备最好的石棺石椁,近几天,我们要举办盛大的兄弟告别会,顺便让所有守望者都来参加。” 接着,他跟助理说道:“派一位信使,去往他们的家乡,看看他们有没有亲属,有的话则给与丰厚的抚恤金。” 总助理点了点头。 待阳江,华宇等人都走后,丁义叫住了莫克明与蚕丛,回到他自己休息室。 丁总指挥拍了拍衣领,一阵叹息。 莫克明和蚕丛当然知道丁总为何叹息,不过,既然他不提,他两也不好再过问。 丁总卸下了一身的疲惫,说道:“事情是永远做不完的。日升日落,春去秋来,每天都发生着不同的事。” 蚕丛知道他在发牢骚。 丁总不再废话,他看了一眼莫克明和蚕丛,说道:“乌鸦回来了,带来了消息。”他喝过一口浓茶,这时助理朱志鑫递过一份信件,然后将信件打开。 莫克明两人猜到,信件内容跟他们有关。 丁总说道:“你们也不用看,因为这信是给我的。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昌隆将军将对波西部落、沙乌都部落发动大规模的进攻。尽管我们剑门关无权质问王国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但你们来自波西部落,某些事情有告知的必要,毕竟,没人愿意看到亲戚朋友的死亡,比如刘询和李立,他们的离去,带来的只有伤痛。” 莫克明总算明白所谓何事了,于是说道:“谢谢丁老的通知,我的祖籍在岷山黑水寨,但几十年前父母就不在了,我无亲无故。” 蚕丛同样回答道:“我父亲已经死了,目前单身一人。” 不过,他突然想到了马竞,问道:“我的兄弟马竞,还有一位父亲在。” 丁义总指挥安慰道:“这个放心。我们会竭尽全力,通知到他父亲,让他去到一个安全之所。” 蚕丛漏出一丝欣慰,他说道:“如此多谢了。” 莫克明和蚕丛尽管嘴上如此说,但心里却不是滋味。 特别是蚕丛,他突然站起来,对着丁指挥凛然说道:“如果可以,我和马竞希望能回去,保卫家园。” 丁老脸上依旧波澜不惊,他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浓茶,悠说道:“年轻人,你该明白自己的身份,你们两是阻挡不了历史的洪流的,去了也徒然送死。营盘山对那个地方志在必得。很多年前,我就知道了。” 蚕丛一阵急切,尽管他知道许多事情身不由己,可是,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了,就让他辗转反侧。他还想再说什么,但是他明白,一切多说无益。 丁老说道:“时间不早了,莫先生回去休息吧。蚕丛留下。” 莫克明跟蚕丛说道:“记住,与其飞蛾扑灭自取灭亡,不如留在关上,守护北境。”他一边安慰着,接着就消失了。 蚕丛默然不语,他不知道丁老还要说啥? 丁老咳嗽了一声,朱志鑫换过一杯浓茶,然后去医务室的黑木屋打温水,他知道,丁老有泡脚的习惯。 屋内剩下两人,蚕丛摊开心扉,义愤填膺,怒道:“为何在这里正义之事总得不到伸张呢?” 丁义已不想做过多解释,直说道:“这场战役百年之前就该发生了,你去了毫无意义。早几天,你和马竞打算溜走,别以为…” 蚕丛诧异地睁着眼睛,红着脸,他再一次确定丁老先生神通广大,打算据理力争。他想抗辩、想申诉。 与此同时,隔壁木屋里,助理朱志鑫正佝偻背脊,拿着水罐打水。 诡异的事情在一刻发生了。 那两具石棺中的尸体,嘴角突然动了一下,那个叫刘询的尸体伸着手臂,直愣愣地爬了出来,朱志鑫正好背对着,根本没发现尸体居然起来了。 只见“刘询”翻着白眼,一双血红眼睛,“咕噜噜”的就像一具僵尸。 等到朱志鑫转过身来,这具僵尸突然卡住了他的脖子,总助理睁大双眼,张口大叫,可声音戛然而止。 可仅仅这稍纵即逝的叫声,已然被蚕丛捕捉到。相比于其他人,蚕丛有一对招风大耳,他从这个短暂的声音中听出了一种死亡的气息。 蚕丛神色仓惶,脸色闪出一丝警觉,对丁总说道:“总助理出了问题,咱们小心。”他做着守护的姿态。 丁总指挥莫名其妙,但是他看到了蚕丛的警觉,不像作伪,于是将挂在墙上的一把看上去非常庄重的铁剑交给了蚕丛,说道:“这是你父亲的配剑,这些日子,我让首相大人东方朔派人给送了过来,我跟他有几十年的交情,因此,这点事还不至于让他为难。” 这是英雄剑。 此前,他听莫克明先生说过。 蚕丛攒着这把英雄,突然一股雄浑的君子之气从手臂传导过来,他诧异万分。难道,丁老留下自己,是想把父亲的剑交给自己吗? 不过,势态紧急,他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了。 他立马抽去钢剑,打开木门,眼前的一幕让他愕然呆住。他吼叫道:“总指挥官,有危险,请你回避。” 其实,在门开那一霎那,丁老已经看到了门前十几尺外的那具丧尸。 那是刘询。 丁老看得清清楚楚。 那具叫刘询的僵尸,正高举着朱志鑫的身体,不断地吸吮着他的血液和肉质,朱老形容枯槁,已然断气,其画面说不出的恐怖,简直生平仅见。 丁老吓得一个“趔趄”,一跤摔在门框上,他叫着“刘询”的名字。 间不容发,蚕丛箭步强上,高举英雄剑,朝僵尸砍去,哪知道这具死尸张开左臂,夹住了长剑,挣扎一下,一股大力,朝蚕丛撞来。 蚕丛连退三步,被摔开几丈远。他赫然明白,最近一直在传说的“不死族”居然出现了。 为了丁老的安全,他不及停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度抢上,但是怪物所向披靡,面对攻击浑若无事。他依旧朝丁老跨去。 蚕丛大喝一声,向所有守望者发出了警告。 这时,另一具叫李立的僵尸也冲了出来,朝楼下木梯走去。那里是年轻守望者的住宿大楼。 形势危机,蚕丛举臂直搠,继而跟“刘询”纠缠到了一起。 这具丧尸力大无穷,他用双手夹住英雄剑,接着往木门直冲。蚕丛被怪物拖着,往前移动着脚步,他咬牙叫道:“丁老,你赶紧躲起来。” 丁老哪会退缩?他临危不乱,拿来了一个扫帚,意图抵挡丧尸的进攻。 “刘询”的眼睛变得血红,他张开血盆大口,手舞足蹈,发出“咔咔咔”的恐怖叫声。 刻不容缓之际,躺在地上的蚕丛,使出全身力气,挥舞英雄剑,然后一招“开天辟地”,朝丧尸左臂砍去。 英雄剑锋利无比,电光火石间,只见丧尸的一条胳膀被砍了下来。 丁老吓得一惊。 奇怪的是,丧尸没有丝毫痛感,顺势踢倒蚕丛,向前冲去。 丁老往后退却,突然摔在地上。 在关键时刻,蚕丛瞅到了石壁墙上有照明的火把戳子,他想着,英雄剑都无济于事,那么火总能烧死他吧。 于是,他快速跑到墙边,取过一个火把,朝丧尸丢去,丧尸被火点燃了,发出“嗷、嗷、嗷”惨叫声。 丧尸横冲直撞,乱奔乱窜,发出毛骨悚然的惨叫。 蚕丛搀扶着丁老,两人退到一边,他们就这样直视着这团火球,直到火球烧成灰烬。 那个叫李立的僵尸则碰到了正好在树下休憩的刘敏、林峰、马竞三人。 作为这次晋级对抗赛唯一连续输三场的失意人,他们借着月光与浊酒,长吁短叹,感概时运不济,林峰对马竞表达着歉意,马竞直言不讳,说如果有意放让,那就真是看不起自己了。 林峰一阵感动。 接着三人借酒消愁。 刘敏对天长叹:“人们都说,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常十之八九,在我看来,却唯有此事最痛苦。” 林峰同样唉声叹气:“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乾坤未定,你我都是黑马。明年还有一次机会。”他试着自我安慰。 马竞则学着上古圣贤口吻,说道:“男儿当有凌云志,尚待来时展笑颜。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他想提振大家的士气。 可就在他们满腹牢骚还没倾吐完毕,只见一个比月光还惨败的“死尸”,突然从楼梯处跳将下来。 马竞首先发现这个怪物,他大叫一声:“你是谁?你是什么东西?” 林峰惊讶无比。 刘敏眼疾手快,撅住一柄双彬刀,迎了上去。仅此一招,“丧尸”李立就将双刃刀打飞了。 刘敏吓得鸡皮疙瘩四起,马竞抽取长剑,刺向“李立”的身躯,但是怪物力大无穷,肆无忌惮,挣着血红大眼,手舞足蹈。 三人从来见过如此恐怖的“怪物”,一时吓得心惊胆战。 马竞吼叫道:“咋们三人合力击败他。” 大家分三个位置站定,彼此配合,相互攻防,怪物张牙舞爪,刀枪不入,顺势将刘敏的双刃刀撕扯了过来。 这时,阳江和杨术正好从绝境长廊下来,在下降途中,他们瞅到了这边的突发情况,心里一阵焦急,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言光明和杨雄同样听到了宿舍大楼传来的打斗声,他们披着大氅赶了过来。 还没等靠近,就被眼前一幕惊得无以复加。 紧急关头,马竞飞身而起,竖起长剑,一把插进了“丧尸”的眼睛。 “丧尸”挣扎片刻,倒在了地上。 刘峰和刘敏大喊大叫,纷纷举起长刀,将怪物砍成了2截。 有意思的是,“丧尸”李立手脚居然还能动弹,他双手带动着上半身,向前窜去。 训练师言光明见状,挥舞长剑,将怪物的手臂砍了下来。 这时剑神杨术来到了场地中央,他看到是好友李立,他显然出现了尸变。情况危急,他也不再做其他想法,嚷道:“你们受伤没?你们被咬到了吗?” 马竞三人惊魂未定,摇着头。 杨雄吼叫道:“赶紧烧掉,烧掉。” 最后,蚕丛扶着丁老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面面相觑。 第51章 火之信念 各部落酋长,各寨寨主,相约聚在波西部落霍老的故居,他们一连商量三天了。 在收到营盘山古城对三个部落将发动灭族战争的消息时,沙乌都部落酋长露佛基和金龟包部落臧天毅,还有黑水寨寨主日渥不基,瓦屋寨主无素子等不约而同来到了波西部落。 尽管霍老已经离世,尽管神树已经坍塌,但几百年来,这里依然是整个岷山上游部落共同信仰所在。 他们在商议战争的同时,也一直在等着霍光的回来。上次神兽白虎来过以后,波西遭受的破坏尤为严重,这几个月里,在其他部落的帮助下,经过一个冬天的修复,人民生活基本回复了正常。 不过很意外,平静马上就要被打破了。营盘山古国将全面发动针对波西部落、沙乌都部落、马良坪部落的战争,几百年的世仇,终于要彻底解决了。 所有人如临大敌。 露佛基头发蓬松,胡子满渣,一个蒜头鼻,讲起话来带着脓肿的鼻音 :“我们不会忘记百年前的耻辱,我们将同先辈一样,奋战到底,誓死抵抗。一百多年了,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的铮铮铁骨,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有志者事竟成,犯我族人者,我们将以鲜血偿还。” 臧天毅在这里呆了三天,他焦头烂额,看着部落里那些稚嫩的脸孔,看着那些青涩的少女,和一些哺育着婴儿的年轻妇女,她们那丰满的乳房正挤出鲜美的奶水,让希望之光得以延续,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生命。 可自从他说了一句“我们可以跟他们签订和平协议”后,他就受到了排挤,无数人投来异样目光,甚至对他嗤之以鼻。 其实,这里有许多人同他的观点一致,只是迫于淫威,不敢表达。毕竟,一旦发生战争,营盘山的食铁兽军团,在山区根本没有缺点,他们的骑兵同样势不可挡。十多年前,昌隆将军带着2800骑,就征服了拥有6000精锐士兵的金龟包部落,当时哀鸿遍野,其画面惨不忍睹。 他年纪大了,他不想再次看到血流成渠,尸骨成山的画面。因此,他提议,向营盘山议和。 不过,求和派力量太小了。 黑水寨寨主日渥不基是主战派,他肥头大耳,身材9尺,此前非常敬佩飞将军的为人,哪知道自上次一别,居然阴阳两隔,人生如戏莫过于此,他声若洪钟:“我们要明白,营盘山都是奸恶狡诈之徒,没有荣耀可言,他们的血是肮脏的,他们已经丢失了山神的正义,同样没有圣神的树神崇拜,你们看看飞将军的下场吧。难道我们要奴颜婢膝,阿谀奉承嘛?难道这些年轻人就要一直低三下四的活着嘛?” 其他各寨寨主,纷纷叫嚷:“头可破血可流,这傲骨与尊严不可丢,手可断,足可残,这土地与儿女不可失。” 突然一个尖声尖细的声音,传了过来:“于今,昌隆将军拥有3万精兵和500头食铁兽,试问,我们抵挡得住吗?这里谁有能力可以领兵作战?难道大家真的希望部落里的女人,部落里的孩子失去丈夫与父亲嘛?” 日渥不基怒吼着:“是谁在这里妖言惑众,是谁在这里动摇民心,谁说部落就一定会败?” 一个声音又说道:“大战可不是只喊喊口号,确实,我们不怕死,可以不在乎自己这颗头颅,可那些年迈的父母呢?那些乳臭未干的孩子呢?” 黑水寨主继续说道:“土地在,人在,土地亡,人亡。我们将热血洒向这片广袤的森林,我们将生命交给这片敦厚的热土,我们死而无憾。” 尽管寨主如此说,人群中那些求和派都在窃窃私语,从双方实力来看,波西等部落必败无疑,昌隆将军文韬武略,能征善战,他的儿子昌大盛胆识过人,勇不可当,大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气势。 可是,他们三个部落能集结起来的壮士最多7000人,这些年来,部落里驯化的食铁兽也才200头,而且装备老化,武器陈旧,不管从战备上还是人数上,或物资供应上都处于绝对弱势。 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则望着灰色的天空怔怔出神,他们大概想着:那个年代,大山深处,到处有稚嫩的小孩在欢声笑语,大家敬仰山神,供奉树神,如今,这种信仰在消失,这些年来,许多人从岷山深处,迁徙到了都广平原,特别是精壮年,都在平原落地生根,再也没有回来过。 一阵沉默之后,整个大厅陷入群龙无首状态,而求和派又开始鼓噪,喧哗。有人耐不住性子,直接争吵起来,露佛基平素与臧天朔就南辕北辙,话不投机半句多,现在霍老死了,更加的谁也不服谁。 他们两个经过一番面红耳赤的争吵,居然动起手来。 大厅里商议的人群分成两个阵营,有些捂起袖子,有些抡起胳膊,有的站在椅子上跺脚,有些则瘫在地上哭天抢地。 就在不可开交,乱成一锅粥的那刻,霍光骑着那匹战狼回来了,嘈杂凌乱的堂屋一下子静悄悄的。 他们看到,在他身后,有一名身穿黑纱裙的神秘女子,只见此女冷若冰霜,仿似仙境中人,她眉如柳,云似发,鲛绡雾彀笼香雪,给人一种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朦胧感。 有人认为是小小回来了。 难道小小活过来了吗? 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冬季,霍光风尘仆仆,满脸疲惫,肤色更加黝黑了一点,头发乱了一点,那条战狼好像更加温驯了一点,在黑纱女旁边,战狼来回逡巡,全身戒备着,不像此前那样,左突又窜,它似乎规矩多了。 在他们之后,还有一位老汉,他骑着一匹枣红骏马,身负一柄三尺长剑,老汉头发稀疏,一脸酒痣,正是丹丘生,他是黑水寨人,年轻一辈陌生得很,不过,即便是年纪大的人,认识丹老的人也不多。 三人的突然降临,让日渥不基和臧天朔等人错愕,他们显然没想到霍光真的回来了。 相比此前,他背上多了一柄圆月状的弯刀,再细看之下,他身后这个穿着黑纱裙的神秘女人显然不是小小,小小就像人间的一颗鲜艳的花朵,带着活灵活现的人气,此女却有种妖魅的气质。 如果硬要说两者之间的区别,小小是“两脸夭桃从镜发,一眸春水照人寒,”,黑纱女则是“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日渥不基正襟危坐,气势逼人,一股大长老的气概,在他看来,几个月前,霍光为了一个年轻女子,完全不顾及全族人民的生死存亡,执意跑了出去,沉溺在美色之中,根本不堪大用,再说,霍老不在了,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具备盟主资格,因此,他坐在霍老的位置上,他倚老卖老,并自信可以带领大家,击败强敌。他也确定,这是霍老尊崇一生的原则。 可是霍光回来了。 他的回来,意味着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他不可能坐上盟主位置,他怒道:“霍光,你回来干嘛,你不是去追那个女孩子了吗?”他瞄了瞄这个神秘女,戏谑道:“怎么?这才几天,就另觅新欢,移情别恋了?这是哪个村落的少女啊?小小人呢?” 黑纱女一言不发,只是望着远方天空,对他的发问完全不做理会。 霍光看着眼前形势,他似乎明白了。 此前那些追随他的人,都奔了过来,议论纷纷,一些人义正辞严,一些人神情激荡,等到他终于明白来龙去脉后,他站在大厅中央,拂袖大声说道:“没有商量的余地,必须守卫家乡,必须扞卫尊严,千百年来,营盘山从来就没有征服过我们,这次也不例外。” 他的一番话瞬间让整个大厅安静下来。看来,霍老的威信在霍光身上得到了延续。他面对日渥不基,土素子等前辈,说道:“沙乌都酋长日渥不基,马良坪酋长你们好,臧天朔老前辈您好,你们都是我尊敬的前辈,你们是看着我长大的,你们平日的教诲已深深埋在我的心中,比如志骄者必败,气盈者必覆;比如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偷盗;比如贫寒休要怨,富贵不须骄,这些道理让我们变成了铁血铮铮的好汉子,可是,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和做一个保家卫国的汉子是两回事。十五年前,昌隆将军歼灭金龟包部落,当时土素子前辈说过,宁做太平犬,不做亡族奴。我们都深深地被鼓舞着,同时奉为人生格言。我们这里一百年没有战争了,我相信,战争的残酷仅仅只是存在于诸位前辈的记忆里。试问,这里谁懂得排兵布阵?谁懂得以少胜多?谁懂得利用地形优势,采用调虎离山之计?谁懂得借刀杀人,瞒天过海?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请你们相信,相信年轻的力量,相信我们的身体如铜墙铁壁,相信我们的铁拳,将砸碎敌人的头颅。相信我们身上流淌的血液,蕴含的只有不屈不挠。” 霍光一番陈词让几位前辈哑口无言。的确,三天来,这些耄耋老朽个个彷徨无措,只会打嘴仗,他们并无实战经验,一直在这里唇枪舌剑,拿不出一套实际的作战方案。 一些此前看不起霍光的人将耳朵提了起来。看来,这小子早就对这场战争做了全面分析与部署。 多少战士该伏击山坳,多少战士该藏在山崖,多少战士该在山顶守候,需要多少投石机与弓箭手等,以及战争过程中紧急情况的处理与应对措施,各个村寨之间的协调与人员配置,部落与部落战略物资的调度跟运输,安置孩子与老人的避难场所,女人可以在这场战争中所能发挥的作用等等。 霍光继续说道:“决定一场战争的关键,从来不是武器有多精良,食铁兽多少数量,或者所谓的人数优势,决定战争胜利的还有勇气和决心,短期战争过程中的战术运用和长期战争中所采用的战略等。相比外界的干扰,更重要是人心,只要大家拧成一股绳,力往一处使,那么及时面对强大的敌人,依然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臧天朔求和派等人交头接耳,他们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也不是卖辱求荣之徒,在受到凌辱与打压时,为了尊严和骨气,他们可以义无反顾的放弃生命。 可是,时光不朽,生命可贵,在他们看来,尊严在那些稚嫩的婴儿面前不值一提,骨气在那些生儿育女的女人面前同样不值一提。因此,日渥不基、臧天朔等人,尽管对霍光的陈词感同身受,并且也觉得理所应当,但为了考验霍光,或者说,也给自己一个妥协的理由,于此在私底下商量,愁思计策。 霍光回到了自己座位,不一会,只见黑水寨日渥不基派出了2人,而臧天朔则派出了6人,分成两派,站在大厅中央。 壮士们手拿的都是平时训练时的木质器具,只见他们大喝一声,开始对攻,双方你来我往,经过一番激烈对攻,2人很快被6人打趴下。那些年长的人看到后,用一种质问的眼光看着霍光。 霍光心里明白,他们演练的这场对战,是在用事实来反抗自己刚刚那番激情四射的陈词,很明显,三个部落与营盘山古城,双方实力过于悬殊,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 他的那些激动人心的语言在事实面前只能哄哄那些未经世事的年轻人,而且,有时候,真实的战争远比纸上的要残酷得多,一旦开展,情况瞬息万变,非人力所能控制。霍光看着战败的2人,心如爵醋,他知道这个问题无可回避,短时间内他确实无法制定一个反败为胜之策略,也许这无法反驳。 因此,他只是沉默。 面对事实,只能认命,多说无益,丹老看着霍光脸上的倔强之色,欲言又止,他偷偷地憋了黑纱女一眼,然后跟霍光说道:“想,都是问题,做,才有答案。事情有时候并不会如此循规蹈矩,有突变的可能。你想想,历史上发生过多少以少胜多的战役,再说,骄兵必败,弱之胜强,柔能克钢,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霍光心里明白,纸上谈兵永远没有结论,这样争辩如同盲人摸象也毫无意义,可是,面对质问与挑衅,如果不彻底解决他们的疑问,肯定无法完全团结人心。一盘散沙或人心涣散,在战争中,是致命的。 这个时候黑纱女出现了,她足不点地般飘忽而前,如同一阵清风般飘落在一堆枯木旁,只见她拿起了一根训练架上的短木剑,悠悠说道:“必胜的信念才是最重要的。” 大家对黑纱女的到来本来就莫可名状,对她一举一动更加诧异至极,如果说小小是人间尘俗之物,多少有点俗世气息,那么这个黑纱女,就像一个虚无的存在,仿是迷雾中的仙子,一些爷们正要怒叱:“你想干嘛?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只见黑纱女嘴角翕动,她举起手上的木剑,木剑立在细雨之中,忽然从顶部闪现出一簇火苗,火苗“呼”的一声迅速扩大,接着“呼啦啦”的烧起来,烛火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他们都瞠目结舌,表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黑纱女继续念着一连串的咒语,部落里那些释比纷纷拜跪下来,磕头如捣蒜,直到木剑烧成了灰烬。 黑纱女毫无表情,冷冷说道:“真命之子信奉的是太阳神,太阳神是力量的源泉,他将统一整个人间的力量。”她的声音空灵,飘渺,就像来自远古的洪荒世界。 对于黑纱女,霍光心里的震惊比起大家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回程的路上,这个神秘少女一直在强调,自己是传说中的真命天子。可他认为,他的处境、他的经历,他的所思所想跟她讲的那些风马牛不相及。 在解救他的当天,霍光就表明了态度:“我不是真命天子,这次出来,我只是想找到一位被大黄鸟抓走的女孩。” 对于黑纱女描述的那些神乎其乎的幻想,霍光更是匪夷所思,他说:“我没有想过要统治人间,我现在要回去拯救我的部落,你说的那些困惑人类命运的难题我一窍不懂,抱歉,你认错了人。” 黑纱女沉默不语,霍光最开始跟丹老一样,认为这个神秘少女可能跟那些无知狂徒一样,仅仅看中的是他手中的苗刀。 霍光紧紧拽着弯刀,丹老同样防备着。可是黑纱女似乎有所知觉,她说道:“苗刀,是上个纪元魔神蚩尤的神兵。你的血被苗刀吸收,你成了苗刀的主人,拥有苗刀的人,有能力凝聚整个人间之力。”然后神秘女说了一些玄乎其乎的话语:“我在雨幕中,见到了未来,你是命中注定之人。” 霍光跟丹老没有心思跟她玩猜谜语,直说道:“我们现在要去岷江上游大山深处,部落中的老人孩子等待着我们回去。现在就此告别,后会有期。” 奇怪的是,神秘黑纱女就这样一直跟在后面,不管霍光和丹老的坐骑有多快,黑纱女总能出现在他们身后,有时候一连甩开了上百公里,而当他们在客栈停留补充体力时,神秘女又出现了。 奇怪的是,霍光身下的战狼,也惧怕黑纱女身上的神力,直到回到部落,直到她施展出传说中的“火魔法”,他们才明白,这个神秘女是朋友,而非敌人。而且,从部落人群的反应来看,她似乎成了这场世纪之战的关键所在。 此后一连几天,霍光拉近了跟黑纱女的距离。部落里的释比将神秘女奉为神明,见到她就双手合十,念着祷词。 可是,战争依然是摆在眼前的急待解决问题,日渥不基、土素子、臧天朔等老前辈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断催促霍光,然后质问:“他们拥有500头食铁兽,据城里探子回报,食铁兽穿上了玄铁铠甲,刀枪不入。我们三个部落驯养的加起来才200头。而且,我们没有装备,这个问题急待解决。” 霍光回应道:“今天,我将抽调一队人马,去往龙泉山大西海黄金海岸,听说阳氏家族的祖先是岷山人,他们控制了最大的铁矿和金矿,也有战争装备冶炼基地。我们带着诚意去,可以求购到一匹精良的战备物资。” 日渥不基问道:“还有,河谷山涧的弓箭手应该有谁来带领?谁来驻守枭子坡的红杉森林?还有,谁可以带领壮士正面硬抗昌大盛的骑兵军团?” 霍光听到这些实际问题,心里发怵,他力所能及地解答了一些疑问,然后匆匆结束了会议。 回到自己居所,他看到黑纱女正站在木质格窗下,窗外清风扑面而来,白绸蚕丝制作的轻纱,如水一般,在风的吹拂下,跳动着曼妙的舞姿。月光轻轻地摸弄着她的乌黑秀发,他柔柔地叫了一句:“小小。”待到黑纱女转过头来,霍光如醍醐灌顶,然后迅速回到了现实。 他带着恼怒的语气说道:“我没想到会有如此多的问题,有些问题简直让人发狂。” 黑纱女的声音空灵,清脆,她从来不曾正面回答,直说道:“请相信太阳神的力量,你看这天上月光,她将引领你走向光明。” 霍光睁着大眼,怒道:“我不要你这些空洞的虚无的说教,我要的武器和装备,还有粮食,如果可以,我……”他突然不说话了,他想到了自己父亲的教诲:“面对困难,首先要战胜的是自己的恐惧。”他又抱歉道:“对不起,我不该发牢骚,这是一种懦弱的表现。”黑纱女依旧站在月光里,身上散发着柔和的光。 连日来的相处,他觉得黑纱女成了他最亲近的人,一个他可以倾诉内心焦虑而不被讥讽的人,一个他可以尽情发泄苦楚而不被嘲笑的人,尽管她不似小小那种青涩烂漫,她没有笑脸,好像也没有柔情,但他在她身上,获得了某种慰藉。 在第三个晚上,他醉醺醺地回到了自己的木屋,黑纱女依旧矗立在窗户下的月光里,醉眼迷离中,他看到她清丽脱俗如惊鸿艳影,他看到她袅袅婷婷似弱柳扶风,他的热血在心中喷涌,他的情欲一下子激发开来,他以为她是小小,他张开了强壮的臂膀,将她揽到了羽毛床上,他急不可待的解开她的衣裳,他看到了她那如白玉的酮体和傲然耸立的酥胸,他疯狂的倾轧着,吸允着,他嘴里不断地呻吟着:“小小,小小。” 丹老是第一个在霍光脸上看出异样的人,他以一位慈祥老人、过来人的身份,教导着:“你不该总是跟这个神秘女人待在一起,她从何而来,她有何目的,她的那些神力,”丹老还不想太过绝情,“总之,你得清楚这点,战争的关键不在女人,你得时刻保持清醒,要打赢这场战役,需要是大刀与长矛和铁血汉子。” 部落的其他长辈同样异口同声:“我们无权过问你的私生活,但是,首先你得明白哪些是主要的哪些是次要的。历史上,多少关键的战役被女人耽误了?她吸走了你的精血,他让你的力量变弱,你难道没发现嘛?” 霍光有点恍惚,他争辩道:“我有自己的计划,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大家放心,新兵的训练在如期举行。现在,我将要去大山里考察,我想,食铁兽是关键所在,野生的可以捕捉来,看看有没有驯化的可能。” 大家对霍光的这一举措,纳闷不已,因为历史上,短期内,食铁兽从来就没有被驯化过,难道这神秘少女,真的有通天的能力? 接着,霍光展示着他手上的弯刀,在出鞘那刻,刀身散发着冷冷的蓝光,照亮了整个大厅,他挥舞着,舞出一套漂亮的剑花,部落里不管是年轻人还是老人,都被这种蓝光吸引,然后他展示了弯刀削铁如泥的神力,看到大家脸上洋溢的笑容和惊讶与感叹,霍光感觉自己恢复了往日的自信,他觉得,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嚷道:“请大家相信我。” 第52章 青山大帝 盐店古城,全面进入战备状态。真命天子青山的到来,鼓舞了这座古城的士气,每个市民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天降祥瑞,天空上那末火红的流云缓缓向北移动,这是自由的征兆,同时,也代表着收获与胜利。 整个城市欣欣向荣,锣鼓喧天,历经10年的黑暗剥削,残酷统治,终于结束了,这是多年来苏海棠梦寐以求的东西。 真命天子青山携众位将军战士,欢聚一堂,商议军政,此处乃盐店古城会议大殿,青山跨进大殿那刻,他看到,在大殿正堂的上方位置,悬挂着一块虎斑木雕刻的牌匾,匾的四周用黄金打造,匾的中央写的四个大字:正大光明。 字写得秀丽挺劲,平直匡正,气势非凡。 他从小就受到来自母亲诸葛辰的教诲,他明白“正大光明”四字出自于上古天书《易经》“大者,正也,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见矣。” “刚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光明也。”他明白,强大而中正之人,磊落洒脱,效法天地,顺应人情,无瑕可指,一旦位置稳固,前途定会远大光明。 青山抬头挺胸,坐在匾牌正下方的龙虎椅上,椅子雕龙刻凤,沉稳大气。 他穿着一副全新的铠甲,铠甲前胸打造了黄龙图腾,坎肩上披着银白色的披风,他的手臂粗壮有力,一柄三尺长剑平放在鎏金石壁下,护头兜鍪则直接被他放置在左膝盖上,他的母亲诸葛辰妃坐在左手次席,其后是欧珠武士,右首第一位则是新晋城主苏海棠,然后依次是城内左右将军苏烈、苏醒,其后是巫师姬远程,他是营盘山巫师姬远贤的表兄弟,跟诸葛辰王妃有过几面之缘。 青山喝过一杯烈酒,凛然道:“感谢苏城主的盛情款待,连日来,我们感受到了这座古城的巨大热情,也对古城士兵展现出来的气势震撼。但接下来,我们得集结更多的有生力量,苏城主,你我心知肚明,5000军力根本不足以撼动郡羽皇后分毫。据我所知,宝墩新城里,精锐战士在3万以上。何况,他们还有500头猛犸巨象。此兽力大无穷,破坏力极强。” 这些年来,苏海棠何尝没想到过,一旦改弦更张,那么他们势必跟宝墩新城决裂,依照皇后的脾性,战争不可避免。 他早就想到过后果,青山的到来,只是加快了战争的进程,他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他将烈酒一饮而尽,爽朗笑道:“我们盐店古城,一切听从真命天子的安排。早些天,苏醒和苏烈将军,在城市周边,河间地区招募勇士,相信10日内,可以补充1000兵力。” 青山心下稍安,但他明白,就算集结到6000兵力,还是太少,对宝墩城来说,这无异于隔靴搔痒,而且肯定的是,青海也在招兵买马,能够补充到的兵力只多不少,再说,高山古城誓死效忠郡羽皇后,高山城内精兵起码在5千以上。 苏海棠早料到了青山的顾虑,他说道:“不用担心,据斥候回报,什邡古城丁坤国王,正在集结兵力,他们的讨伐对象就是宝墩新城。你也知道,10多年前,丁坤国王受到了奇耻大辱,这次,他毕其功于一役,打算一血前耻。” 青山问道:“我知道,可什邡古城兵力还不足以抵抗猛犸巨象,再说,我跟什邡古城丁坤之间,同样势同水火。虽说我们没有征服都广平原的野心,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丁坤国王定然明白这个道理,假以时日,他定会将炮火对准我们。因此,我跟他之间,必有一战。” 苏海棠道:“恩,我懂,但我们有自己的优势。根据当前形势,我们的力量最小,对他们的威胁最少,你得想想,他们任何一方绝不会断然将全部兵力对准我们。按照我的计划,我们可以采取隔山观虎斗的策略,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进而坐收渔翁之利。” 诸葛辰忧虑道:“不行,时间上来不及,再说,什邡城与宝墩城何时开战呢?青罗还在他们手上。” 青山明白母亲大人的担忧所在。 大半年来,青云和青水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青玉同样从这个世界消了一般,一丝讯息也无。但他们确定的是,青罗一直被扣押在宝墩新城。 对于诸葛辰来说,天底下没有比这个更大的事了。 早几天,在私底下,辰妃就跟青山讲过:“如果我们不救出青罗,我就不配做她的母亲,她年纪太小了,看着她受罪,看着她经历的种种痛苦,我心如刀割。” 青山道:“我明白,母亲大人,我只有这最后一个妹妹,他是最重要的人,我的心里比你还急。但你得明白,凡事得有计划,操之过急只会让自己陷入毁灭,如今你看看,我们的力量在壮大,我们的战斗力在加强,这就是我们抗争的勇气。” 诸葛辰回复道:“时间太慢了。” 青山对苏海棠说道:“郡羽皇后,害死了我的三个弟妹,此仇不共戴天,我的妹妹青罗正在接受他们的严刑拷打,我将率领部下,率先发动进攻。” 苏海棠知道军令如山,无法忤逆,便道:“一切听从真命天子安排,……” 就在此时,有使者来报。只见一名士卒飞奔而来,大叫道:“紫竹古城唐正刚城主到。” 紫竹古城唐城主,为人刚烈霸气,性格豪爽,心藏正义,当年跟飞将军一个鼻孔出气,情同手足,在血脉大战后期,同样跟青酆大帝背道而驰。 15年来,他一直不服从宝墩新城的管控,特别是近五年,也即郡羽皇后执政以来,直接宣布独立,再也没有对宝墩新城进行过朝贡,跟苏海明苏城主欺软怕硬的处事风格完全是截然不同。 早些年,他跟苏海棠一见如故,并且有着共同的信念,立志跟宝墩城划清界限,永不同流合污。 青山的到来,盐店古城易主,苏海棠的晋级,预示着这一切成为可能。 在天空出现祥瑞的那个晚上,唐正刚在巫师的占卜下,同样预感到了都广平原将迎来一位新的天子。 青酆大帝建立的王朝只有短暂的15年,不,确切的说,只有10年,这几年,青氏朝堂已经被司马长鸿与郡羽皇后把控。 8年前,在青酆举行的万圣宫建成大典上,他就见识过郡羽皇后的手段,而且,从巫师司马长鸿的言行举止中,他捕捉到了两人的一些蛛丝马迹,回到紫竹古城后,他就特地调查了巫师的底细,甚至派人到大西海蚩尤城暗访。结果真相令人意外,原来司马长鸿是蚩尤古城司马长空大将军的儿子,司马家族是蚩尤城武官集团最大的家族,而他从小跟郡羽皇后的关系非同一般。 联想到这几年,青酆大帝的离奇昏迷,对诸葛辰一家的所作所为,他就更加明白了,如果不提前出击,那么最后在巫师和皇后的操控下,只有死路一条。 唐正刚的到来,让青山极为振奋,苏海棠则微笑盈盈,他似乎早就料到今日的到来。 唐城主虎头隆准,环眼虬须,鼻如悬胆。他人还未踏进大殿,但声震屋瓦,他那豪放不羁的笑声已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首先问候了青山,他明白这位皇子从小就乐善好施,为人侠肝义胆,实乃不可多得的少年英雄,同时也是一位治国安邦的贤主:“欢迎太子的到来,天降祥瑞,真命天子荣登真龙宝座指日可待。紫竹古城2000将士听从您的安排。”然后跟诸葛辰妃行了见面大礼:“辰妃,多年不见,巾帼不让须眉。”然后张开手臂,将苏海棠紧紧抱在了一起,大叫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看来,做哥哥的心愿马上就要实现了。” 苏海棠同样回以最热烈的拥抱,顺便让出了座位。 接下来,唐正刚汇报了紫竹古城的战备情况。他说道:“紫竹古城万众一心,所有将士严阵以待,我们早就有跟宝墩一战到底的决心,而真命天子的到来,将极大的加强我们必胜的信念。” 青山心下甚兴,他振奋道:“唐城主的加盟,如虎添翼。今日能见到本尊,真乃荣幸之至。”他从小就听说过紫竹城唐城主的大名,都说他为人豁达爽朗,豪气干云,但实际胆大心思,心中经纬颇深,在都广平原,素有智勇双全,文韬武略之称。 青山将情况表明之后,征求唐城主的意见。 唐城主正襟危坐,喝过一杯浓烈的普洱香茶,分析道:“如今,郡羽皇后和司马长鸿把控朝政,无暇顾及其他,宝墩城的左膀右臂分别是米擒将军和野利将军,听说,在开疆扩土等战略部署上,他们正打算将王子青海培养成青酆大帝的接班人。” 唐城主看了看青山,青山摇头表示不介意,于是继续说道:“青海为人嚣张跋扈,平日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据斥候汇报,此人对战争颇有研究,物资统筹,人员调动,将士凝聚力等方方面面,事无巨细且事必躬亲,是年轻一辈武将中的翘楚。” 唐城主继而又停了下来,左右瞅了瞅,青山依旧让他继续说,“但对于战争,丰富的经验才是检验一名将领是否优秀的唯一标准。上古圣贤说‘欲知山中事,须问打柴人,’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在我20年的行军生涯中,我最佩服的就是飞将军的带兵能力,他教会我许多道理,比如望梅不能止渴,画饼无法充饥,他常常挂在嘴边的是‘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唐城主最后又顿了一顿,他看了看诸葛辰王妃,他知道,飞将军与她曾经有过一段缘分,然后或许是触景生情,想到飞将军已死,他内心沉痛得难以遏制,他脸色苍白,心情激荡,最后,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喝过一口浓茶,总结道:“我最后要说的是,年轻的青海,是我们的最大突破口。” 唐城主在盐店古城待了3天,在他准备离开的前一天傍晚,青山、诸葛辰、苏海棠三人,布置了精美的浊酒和普洱浓茶,特地邀请他一同赏月。 夏风习习,残月如钩,暗夜寂静,树林后的水塘里传来阵阵蛙鸣,猫头鹰和林鸱在角落里咕咕叫着,清风携来的除了幽静还有舒畅。 唐城主与三人分主宾相对而坐。 青山开门见山,直接问道:“唐城主,青海的突破口在哪里呢?” 唐城主陷入了回忆中,他望了望诸葛辰妃,见对方沉默无言,他悠悠说道:“据我多年观察,郡羽皇后与巫师司马长鸿有奸情。” 他抿了一口浓茶,见辰妃不置可否,青山似乎也默认,于是继续说道,“郡羽皇后从来就没有给青酆大帝生下过龙种,据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司马长鸿。20年来,他们俩狼狈为奸,生下了青海、青叶、青麟与青梅,坡脚青叶似乎另有隐情,其中诀窍不得而知。” 诸葛辰平素不是一位画蛇添足或者以讹传讹的人,在宝墩新城时,她仅仅守护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她从不嚼舌也不争辩,对深宫里的传言则是置若罔闻,对一些小人同样敬而远之,但是今天听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唐城主如此说来,她倒颇感意外,没想到,有些传言或许另有羁縻。 青山追问道:“那你的意思是,青海不是真龙血脉?” 唐城主回敬道:“这些传言没有真相大白,我也不敢妄断。不过,我始终相信,真龙血脉就在你身上,在你的几个兄弟姐妹身上。你看看,那天你率军来到盐店城下,不就天降祥瑞嘛?”他一边说着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苏海棠接着问道:“听说,什邡古城的丁兰回来了,不晓得是真是假?” 辰妃娘娘闻言,抚弄了垂下来的秀发,问道:“他不是远在白帝城做质子嘛?”辰妃当年在飞将军的引荐下,跟丁兰有过一面之缘。 唐城主说道:“是的,听说消失了。而且尤为奇怪的是,在他消失前,长公主也去过什邡城,而且同样消失了。” 青山打消了他的顾虑:“你说的是去年几月份的事?据探子回报,长公主去过宝墩新城,而且,郡羽皇后蛇蝎心肠,污蔑我们给自己父亲投毒,害他昏迷,这简直毫无人性可言。长公主是带着对我母亲大人的仇恨而离开宝墩新城的。” 唐城主遗憾道:“对如此罪孽深重之人,诸神一定会降下惩罚。假若某天,侥幸能碰到长公主,我们一定会给辰妃洗清冤情。” 苏海棠问道:“突破口从何处开始呢?” 唐城主抿了一杯普洱浓茶,悠悠道:“一切可以从什邡古城开始布局。辰妃或许还记得,十多年前,血脉大战末期,芒城的李文鼎城主,散布青铜权杖的谣言,让青酆大帝转移了战略方向。让什邡古城陷入危险境地。这是采用的无中生有之计。” 青山豁然开朗,兴奋道:“你是说,可以抓住青海这个突破口,让谣言在宝墩城散播开来。首先让他们做龙虎之斗?!” 青山一点即通,聪明过人。 唐城主放下手中的紫砂茶杯,带着激动与振奋,盯着青山,爽朗笑道:“真命天子你天纵奇才,聪明绝顶,假以时日,定当龙啸九天。我们紫竹古城,将永远臣服于你的统治,您建立的丰功伟绩,必将垂万世而不朽。” 只见,唐城主和苏城主两人并肩而立,接着单膝跪地,举着剑柄,行君臣大礼,一起呼道:“我们将永远追随您的脚步,我们至死不渝效忠我的国王,我们将爱其所爱,仇其所仇,国王下达的一切命令,我们将赴汤滔火,万死不辞,我们的忠心,天地可鉴,诸神可鉴。” 苏烈和苏醒两位少将则默默念道:“青山大帝!青山大帝!” 第53章 断剑 拓跋牧野已经十年没来过什邡古城了。 丁坤坐在狮王宝座上,用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他右手拿着一个纯金高足杯,身后,一位妖艳的美人在帮他揉着左肩,旁边,一位窈窕闲静的宫女,轻轻地扇着蒲扇,蒲扇用轻柔、纯白的貂毛制作而成,扇柄镶金嵌玉,奢华至极。 那尊雄伟的狮王石像,依然傲立于大厅正中,仰头长啸,睥睨天下。大将军魏兵,次将军魏晨,新晋贵族涂苏,巫师曲天子依次按品级列座着。 这里除了魏兵和魏晨两位将帅稍显陌生,其他都是老熟人。 拓跋牧野随着士兵指引,一路过了桂圆桥,然后到了紫微星宫大殿,他瞧着宫楼玉宇,飞檐翘角,气势一如十几年前宏伟雄壮,无限感慨道:什邡古城号称千年古都,果然不是浪得虚名,闻名不如见面,此刻身临其境,竟有压迫之感。 第一眼看到丁坤国王,他情不自禁道:“国王风采,更胜往昔,一路所见,庄严肃穆,雕梁画栋,让鄙人心悦诚服,在国王您的治理下,什邡古城一派欣欣向荣,其国力远迈前代,可喜可贺。” 丁坤斜着身子,向左扭动着,他对这种奉承话嗤之以鼻,同样对这种见利忘义的商人不屑一顾,但他好歹是营盘山派来的使者,也就格外开恩,见上一见。 丁坤斜乜着脸,懒羊羊地说道:“拓跋爵士,飞将军的死,听说有你一份功劳。看来,你跟十年前一样,依旧是笑里藏刀的伪君子。”他的语气极为轻蔑,表示非常看不起他的行为。 拓跋牧野笑盈盈地说道:“国王过奖了,所谓鹰飞蓝天,狐走夜路,各有各的道。我有自己的生存哲学。飞将军侠义心肠,整个都广平原无人望其项背。他的死跟我无关,并且,我早就提醒过他…” 丁坤斩钉截铁,说道:“我断定飞将军死于非命!不过我想知道他所犯何罪?”他饶有兴趣,将下颚伸出来,探着头。 拓跋牧野知道这里面水太深了,并且存在诸多禁忌,于是只好回敬道:“只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有些结局往往是早就注定好的。”他咳嗽了一下,接着说道:“谁也阻挡不了历史的车轮。但有些事情,无关乎历史,也无关正义与良心,在几千年的荣耀中,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不管他顶着多大的光环。” 丁坤无言以对,他深刻理解他话中意思,他将身子缩在狮王宝座的软垫中,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陷入神往中。 当年要不是飞将军杀身成仁舍身取义,那什邡城所面临的攻击力量会足足多一倍,而桂圆桥在防御保卫战中将毁于一旦 ,这里的一切或许灰飞烟灭。因此,实际上来说,飞将军是有恩于什邡古城的。 可事情往往不可一概而论,那几年里,飞将军是青酆大帝的得力战将,破毁城池十几座 ,所到之处哀鸿遍野,尽管他个人忠义仁慈,但士兵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给古蜀大陆造成了难以估量的灾难。 因此,总的来说,他那支军队恶名昭着,而且,对民众和权贵来说,他们是制度破坏者,和平摧毁者。尽管最后,飞将军良心发现,倒戈相向,但也仅出于他内心之大义。丁坤认为,即便是紫竹古城或盐店古城遭逢劫难,飞将军同样会挺身而出。因此,他并不是为了什邡城。 丁坤连续喝了三杯酒,依然沉醉在自我的思绪中。他似乎再次确定了飞将军跟自己可没有交情。他死了就死了吧,无需介怀。 现在青酆大帝昏迷,飞将军丧命,其实也意味着,他那掩藏在心中雄霸都广平原的宏愿,又少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在他几十年的治国生涯里,他非常明白,如果不是朋友,那么往往便是敌人。 丁坤抬起头来,问道:“那你这次,携美酒,赐美女,另献上如此多的金银美玉与宝石,是何用意呢?” 拓跋牧野笑道:“这是昌平皇后与昌隆将军的一点敬意,至于美女,那是我个人的馈赠。”说着“”哈哈”大笑起来,“老话怎么说的,上谋伐心,中谋伐政。对于我个人来说,跟什邡古城众位好友保持良好的关系,是非常有必要的。” 涂苏耸耸肩膀。 丁坤知道营盘山与什邡古城,自50年前的若水之战后,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他这明显是插科打诨,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说道:“直说无妨。这种拐弯抹角无甚意思。诸葛明国王是我钦佩的人之一,我为他的死感到遗憾。” 拓跋牧回道:“国王陛下走的很安详。”然后开门见山,说道:“我这次来,是听说,你们在大西海黄金海岸,阳北贤的矿区,找到了太子丁兰的佩剑。” 丁坤眼皮眨了一下,他意外拓跋爵士的神通广大。 涂苏抿着酒,说道:“对的。但宝剑已经折损,你也知道,断剑狮王,不再有价值,咱们也不会留念,因为留之无用,早就丢了。”他跟拓跋爵士有差不多20年的老交情了。 这些年来,两人时刻交换着高山地区与平原地区的情报,他疑惑他会关注一把狮王断剑,难道营盘山对情报的掌控,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拓跋牧野说道:“是,神兵已断,遂成烂铁。我只是想知道,听说丁兰太子已经回来了,然后又消失不见了,不然后我听说,他跟青云殇在一起,不知道是真是假?”涂苏和丁坤,一个眼大如球,一个横眉冷对,无话可说,因为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丁兰和青云殇到底是如何消失的,而且,他们也无法断定他俩走在了一起。 丁坤象征性地问了一句:“拓跋爵士,我听说,长公主早就离开了营盘山,难道王雄将军死了,青云殇就这样不管不顾了吗?” 拓跋牧野摇了摇头,他表示难以替长公主回答此类问题。其实,他心里清楚,长公主和丁兰,早一阵子,去到了营盘山七星宝殿。 拓跋牧野鉴貌辨色,他猜到了丁坤依旧与丁兰水火难容,而且,丁兰的离开似乎另有隐情,不过,他本次调查的重点不在这里,于是他说道:“这把断剑,为何会出现在矿区呢?我听说,狮王宝剑,可不会轻易出现,同样也不会轻易丢弃。” 魏兵将军说道:“早三个月前,大西海黄金海岸,阳氏家族矿主阳北贤,无意截获了一柄狮王断剑。听说,是从一名奴隶身上收到的。不过,你想想,一名奴隶捡到一柄破剑,算不上一件值得探讨的大事。” 拓跋牧野喝过一杯浓烈的高粱酒,爽朗笑道:“的确,这完全有可能。”为了怕打草惊蛇,拓跋牧野转移了话题,于是又谈到了宝墩新城与青山的问题,并说道:“听说,青山在盐店古城如鱼得水,他得到了不少大贵族的支持,其事业正如日中天。” 丁坤冷笑一声:“蚍蜉撼树谈何易。” 拓跋牧野清楚青山的实力,说道:“我们都明白,最不起眼的小人物往往会带来最具毁灭性的破坏。轻视可是人性最大的弱点。” 丁坤满脸不屑,说道:“青山跟诸葛辰,还不够资格跟西门郡羽和司马长鸿扳手腕。”他觉得这是毋庸置疑的,于是也就不再啰唆。 拓跋牧野似乎有意给青山贴金,说道:“这些天来,我在民众之中,听到了一些谶纬之言,比如天上那颗闪亮的火流星,就预示着新世界的来临…”拓跋牧野将眼光锁定在巫师曲天子的身上。 什邡古城巫师曲松子,据说是营盘山巫师姬远贤的师弟,50年前,他们一起在青城山学习占卜之术。 曲松子鹤发童颜,精神矍铄,似乎比姬远贤显得落拓洒脱得多,他扫了一眼拓跋爵士,说道:“那颗流星从南方来,落在了北方。而我们都知道,什邡古城是古蜀大陆北境最大的城邦,因此,什邡古城注定会缔造一个新世界。” 丁坤国王,脸上露出笑意,很明显,他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是的,他认为,这个时代是属于丁氏家族的。 第54章 火圣女 左边苍崖立壁,右边绿荫浓翠,草际鸣蛰,惊落梧桐,此处风景如画,火圣女小小跟青水,带领部落人们穿过了浸满泥泞的沼泽,终于来到了青葱的大草原。 草原一望无垠,近处是碧绿连天,远处是巍峨山岚。旭日东升,整个大地在温煦的阳光中渐渐复苏。 青水骑着一匹洁白的胭脂马,火圣女小小骑着一匹血红宝马,两匹骏马觅得佳境,忽见平川千里,于是一前一后,竞相奔逐,展示矫健的身姿,小小与青水欢呼雀跃,笑声如铃铛般清脆,一个如美妙的精灵,一个如绝色的仙子。 扎木和扎斯策马向前,尾随其后,护其周全。 自从青水在峡谷河流中展示出她那神奇的“水之力”后,整个拉祜族部落仿佛再次看到了希望之光。此前,小小掉落在不周山上的阴阳池里,毫发无伤,已经让人敬若神明,可是青水召唤出来的水柱,将两只大虎击败,则让人惊讶,他们纷纷称其为水圣女。 其实早在青水被部落里的人发现于河边水滩时,毕摩娜卡波就感应到了她身上某种神奇的力量,只是当时,没人知道青水在水里浸泡了多久。假若,他们要是知道这个少女在水里足足沉溺了三天三夜,他们同样会像后来对待火圣女那样对待她。而不是要将她焚烧祭天,以此敬奉水神。 拉祜族同时拥有“水火双圣”,这是几百年来从没有过的事。不过值得玩味的是,她们看上去好像跟部落里那些少女差不多,同样要吃五谷杂粮,而且要睡觉要喝水,还会跳部落里流传了上千年的舞蹈。 而且,她们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强大,在训练时,部落里随便一个年轻战士,就可以将她俩打败,尽管她们在较量过程中,展示了力所能及的最大力量。 这种情况,在面对充满淤泥,流沙,腐叶枯枝的沼泽时,尤为突出。刚进入沼泽的那刻,整个部落有8000多人,但是出沼泽时只剩下5000人。 这是一段充满艰辛眼泪血汗痛苦的行程,由于缺少足够的马匹,许多人陷进了淤泥中,一些老人躺在水中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就像掉在水滩里的蚱蜢,只能等待死亡的降临,一些体弱的老妪则陷入流沙中,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面对困境,小小和青水,命令所有少男少女必须坐在马匹上,哺育期的女人和襁褓中的婴儿必须待在牦牛上。 她们俩则跟着壮士一起,步履蹒跚地踩在污泥中,其处境可谓“寸步难行,又步步惊心”,她们脸容坚定,高举双臂,拽紧拳头,不断鼓舞大伙,激励大伙,她们说道:“这是黎明前的黑暗,咱们一定可以战胜困难,强力意志才能让生命得以延续。不经严寒苦,哪来梅花香。” 尽管如此,在出沼泽那刻,她们身心疲惫,殚精力竭,瘫软在地,久久不能平复。 风吹绿草遍地花,一弯碧水映晚霞。在一处临溪的山丘上,他们支起了帐篷,升起了火堆。经历了九死一生的艰难行程,他们总算可以忘却部分烦恼了,可是那些失去了亲人的族人,依旧沉浸在痛苦中,他们满怀忧愁地望着沼泽方向,好像还在期待亲人能够回来。 小小和青水作为“水火双圣”,整个部落的精神寄托,一直在安慰那些受到心灵创伤的人。她们说道:“亲人们都去了遥远的天国,回到了上神厄莎的世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缅怀。” 目光尽头,那颗像金色蛋黄的太阳,恋恋不舍地掉进了远方的草丛之中,黑暗之神伸出了巨大的手掌,遮住了太阳的光辉,让整个世界进入一片死寂。扎木和扎斯骑在高头大马上,去往远处的高坡巡视,那里视线极佳。 在帐篷里,一位莫尼给小小和青水解开了兽骨发簪,一位侍女则端来了温水以便洗漱,然后她俩喝着浓烈的羊奶,奶香醇厚,质感丝滑,轻盈且清新。 小小说道:“我们一杯就好,将这些美味甘甜尽可能多的留给婴儿与小孩吧。” 待到帐篷内只有她们两人时,青水郁闷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在沼泽里,我无法使用水之力,因此害得这么多人丧命在水潭里。” 她坐立不安,来回走动,眼角垂落几点晶莹的泪水,她自责道:“我记得,小时候妈妈就教过我,‘行有不得,反求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你看我做的这些,远远不够。” 小小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你何必自责,我相信,苦难能孕育灵魂和锤炼精神,你看他们都叫我火圣女,可我一次也没有展示出火之力。我此前也想过,我是不是很让他们失望,可是,我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对自由的渴望,同样也看到了对我的信任。” 她扯了扯青水的衣角,振奋道:“诸神一定是在考验我们这支队伍的意志,才在这条道路上设下种种障碍。” 接着,他们同时陷入沉思中。过了片刻,小小问道:“你说你是从迷魂凼那边来,你说那边物产丰富,沃野千里,是真的吗?” 青水回复道:“是真的,那边被上古圣贤黄帝称为天府之国,鱼米之乡,那边牛肥马壮,物阜民丰。” 小小试探地问道:“那你说咱们有没有可能去到那边?然后让整个部落都吃上那种浓密香醇,油脂淋淋的牛肉火锅?” 青水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肯定可以。那种火锅是天底下最好吃的美食。又麻又辣又烫又酸又爽。” 她咽了咽唾沫,旋即又想到自己家里的境遇,脸现忧色,回答道:“我是一定要回去的,你知道,我身负血海深仇,而且,我还有兄弟姐妹,我一定要找到他们。” 小小说道:“我可以帮你找到你的家人,还可以帮你报仇。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再说,我想去看看你说的小桥流水,繁华集市。” 青水诧异地望着她,揉了揉她的肩膀,心里想着,于今都广平原各大城邦之间,战乱不休,城堡里人心险恶,尔虞我诈,于是又道:“你最好还是别去,那里也危险的很。” 小小纳闷道:“你不是说那边有惟妙惟肖的亭台楼阁嘛?你还说过,他们市集上,有耍猴的,有卖艺的,还有唱戏的,还有卖冰糖葫芦的,那不是热闹得很嘛?” 青水一阵错愕,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有亭台楼阁并不代表一切太平,有的时候丰衣足食,人们安居乐业,可歌舞升平之下是往往是权贵阶层的明争暗斗,平日里,市集上的确有茶肆、沽酒、打铁、卖艺等,也有商贩售卖绢帛书画等,但那并不代表普通民众心中没有邪念,有时候在繁华的外表下,藏着的都是阴暗之心。” 她想到皇后的脸,呶呶道:“有些人口蜜腹剑,有些人冠冕堂皇,但都是阳奉阴违的,一旦牵涉到利益,就是你死我活,欲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 在昏暗的灯光下,小小望着青水,感觉到她仿佛饱经风霜,她想着,一个16岁的少女,怎么经历了那么多事,她捧着她的手,以示安慰。 这时,扎马驾着马匹从山坡飞奔而来,大声叫着:“是高山族人。”扎斯则发出战备的信号,族里青壮年纷纷从帐篷里钻了出来,迅速地套上装备,骑上大马,高举火把。 整个部落人影纷乱,马嘶驴叫,散乱无序,小小和青水被苏尼召唤了出去,他们俩根本不明白发了什么事,就被催着上了战马。 只见后方金戈铁马,龙战鱼骇,哭声喊声乱成一片,战争已经全面打响了。 苏尼和莫尼引领“水火双圣”往身后绝壁小路方向逛奔,小小大叫着:“我们不能临阵脱逃,我们要负隅顽抗,我的族人们正在遭受屠杀。” 青水扭转了马匹,叫嚷:“我们誓将与部落共存亡。” 这时,扎斯跟两位壮士从后方赶来,他们浑身是血,不断地甩着马鞭,企图让战马更快一点,小小看到,他们身后,有十几匹驽马正在追赶,马上坐的是气势汹汹的威猛武士。 情况危急,势如累卵,她“驾”了一声,骑着剽悍的野马,“倏”地如流星一般向前奔腾。 在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刻,小小停下了的马蹄,扎木三人越过火圣女,及时扭转了马背。 追击者有十几位,他们劲装束发,斜挎雁翎刀,露出凶恶的神情,他们个个虎背熊腰,体型魁伟,是战斗力非常强的壮汉。 扎木叫嚷道:“高山族,你们欲欲何为?”一边说着一边抽取了弯刀,准备迎接挑战。 高山族人并不回答,显然有备而来,他们拔出雁翎刀,横冲直闯,这边青水率领几名战士正好赶了过来,加入战团,接着一阵刀光剑影,厮杀开始。 小小和青水合力对战一位战士。 只见,她们两逮住机会将一位壮士拉下马来,两人在草地上一左一右,利用平时积累的对战经验,将这位汉子砍翻在地上,负伤的汉子左手捂腰,右手挣扎,强力支撑身体,但无力再战,小小和青水见状,放过了他,接着合力攻击下一位。 由于对方兵强马壮,又有人数优势,小小和青水等人陷入困境,刚刚他们逃窜的时候,太过匆促,带来的都是些毫无战斗经历的苏尼和莫尼。 只见一个汉子举起大刀,对准一位苏尼脖子,大叫着:“还不赶紧投降,不然将他卸成两块。” 小小、青水和扎木依然奋力顽抗,哪知道对方手起刀落,那位苏尼身首异处,画面惨不忍睹。 苏尼的名字叫娜倮,这段时间来,一直在服侍小小,教会了她许多部落里的风俗习惯。 火圣女看到惨死的娜倮,悲愤得无以复加,她根本理解不了为什么如此善良的人们却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她也理解不了为何他们总是要穷追不舍打打杀杀,她更加不明白这些人居然会斩杀一个陌生的手无寸铁的妇人,她的眼睛变得血红,她的身体变得滚烫,只见她大吼一声:“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她快步向前,然后突然定住,双手插在地上,倏尔,两窜火苗像一只突奔的野兔,从脚下迅速前移,一瞬间,点着了一匹战马,然后又有一窜火苗如同一支离弦之箭,将绿草地分开成两半,挡住敌人的来路。她大叫着:“你们还要来嘛?还要来吗?” 她居然引发了火之力?! 对方阵营中的马匹,受到火的威胁,纷纷嘶叫不已。十几位壮士见到火圣女发怒,吓得胆战心惊,赶紧掉头狂奔。小小像泄气的皮球,松软下来,青水一把扶住了她。 此时,在远处坚石嶙峋的绝壁石檐下,高山部落,新任鹰王高雄看到了这一切,他的嘴角露出隐秘而狡狯的笑意,他身后矗立着几十位魁梧矫健的壮汉,他的右手边,是他的儿子高歌,高歌今年50岁,长的堂堂正正,虎目灼灼,俊逸非凡,是这次策划攻击拉祜族的幕后指挥之一。 高山部落顾名思义,这里崇山峻岭,孤峰雄奇,到处危崖绝壁。 此处,属于蜀山山脉的支系,地势整体比平原地带要高出许多,这里是骏马的舞台,同样也是雄鹰的天下。高雄,高氏家族第30代继承者,两年前,其父高逑暴毙,他顺利继位,他是御兽高手,他驯养的巨鹰剽悍绝伦,爪子锋利如刀,快如闪电,如果将天上的巨鹰跟地上的骏马配合进攻,那么将所向匹敌,罕有敌手。 他们早就听到了彝族部落传来的风声,火圣女将率领拉祜族前往三神山寻觅新的家园,一直等到这支历经艰辛万苦倍受煎熬的队伍,跨过沼泽直至精疲力竭之时发动了偷袭。 这次闪电战大获成功,只是没想到火圣女在关键时刻,居然展示了神奇的“火之力”,最终功亏一篑,不过,以最少兵力,就见到了消失了几千年的火神术,他觉得物有所值,这也是他们的目的之所在。 这证明,彝族传过来的消息不假。 高雄,作为高氏家族新任鹰王,整个高山地区的最大的统治者之一,他家族驯化的巨鹰最多,同时也是最具攻击力的。据说,他们家族最大的一只巨鹰,在飞翔时,可以承载一个壮汉的重量。 当然,高雄本人也是雄才大略,颇具领袖气质。 小小、青水这支队伍,伤痕累累,士气低落,就像深秋吊在树丫的一片黄色枯叶,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坠入深渊,整个高山地区,一切都尽在高雄的掌控中。当然,这是小小和青水所不知道的。 第二天破晓时分,小小从梦中惊醒。醒来后,她一直大叫着,疯狂地抓着,青水在旁边安慰,好一阵,她才平静下来。 扎木在草原地带,不断搜寻迷路者。最终总计找到2000人,奇怪的是,扎斯领导的一支队伍,不知道去了哪里,居然找不到一具残存的尸体。 这是拉祜族最后一点人马。 青水看着低落的人群,安慰小小道:“苦心人,天不负。有志者,事竟成。我们一定能找到那些失散者。” 接下来几天,高雄不断地分批偷袭水火双圣的队伍。一些老弱病残纷纷掉队,而扎木则疲于奔命,青水想着,再这样折腾下去,整个部落会死无葬身之地。奇怪的是,对方尽管残忍,但是对小小和青水两人却格外照顾,往往到最后适可而止。 大家都明白,他们在玩一种猫捉老鼠的游戏。目的就是要击垮部落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让人们感受到真正的恐怖,而后产生一种死无可恋的错觉,最后束手就擒。 接连四五天,部落一千多号人吃不饱睡不好,饥饿、疲惫交织,刀光伴着鲜血,恐惧伴着绝望,然后遽然而至的突袭让大家精神错乱,有些人在哭爹喊娘,有些人则向诸神祷告。 高山族即将摧毁拉祜族部落最后的抵抗意志。 某日正午时分,扎木立于战马前,朝着天空大声叫着:“要战,就战得轰轰烈烈。躲躲藏藏,这不是雄壮男儿应有的气概!” 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回声在山谷中来回飘荡,但渐渐消失于无形。 小小站在悬崖砾石上,望着连绵的群山,目之所及横无际涯,远处树荫苍郁,近处鸟鸣嘤嘤,天气肃穆,辽阔悠远的苍穹下,几只雄鹰在展翅翱翔,她想着,大概这些山这些树,比拉祜族毕摩娜卡波还要古老,它们亿万年来,就在此处落地扎根,它们可曾知道这些天来,有一个部落在山涧里东躲西藏如丧家之犬?它们可曾知道这个部落带着绝望与恐惧只为在林里觅得一处栖息之地?它们可曾知晓,这个部落将像一片坠落的树叶,即将消失,乃至灭绝? 大山无言,大树无声,一丝清风从旷远的苍山徐徐吹来,撩起她丝丝秀发,她看着满脸倦困却强自支撑的青水,这个小姑娘瘦小的身躯蕴含巨大的能量,她看着委顿在地上正抱着婴儿的女人,她们丰满的乳房正挤出鲜甜的奶水,她们是延续这个部落的希望。 在她心力交瘁之际,她涌出一股力量,脱口而出:“你们需要什么?你们到底需要什么?” 在小小看来,高山族不断骚扰,不断摧残,肯定必有所求,她想奋力一搏。 这个声音在山崖上,远远地处传送了出去,几只巨鹰一闪而逝,飞向山顶,消失不见。 在小小跟青水借着小溪清洗脸颊的时刻,突然,林间小路上骏马奔腾,尘烟四起,几十上百个汉子斜挎雁翎刀,飞速而来。 扎木跟几个汉子拔出腰刀,奔至前方,做防卫姿势 ,他们总算等到了决战时刻,他们展示着视死如归的从容与豁达。 只见前方一位汉子,脚蹬土黄色高筒战靴,脖子上挂着鱼骨或鸟骨打造的银白色鸟状图腾,耳朵穿孔,耳垂下吊着串串呈珠状的兽骨,束发成辫,往后垂落,披着一件兽皮短褂,套着兽皮短裤,短裤上系着细藤条状绳索,他的手臂跟双腿,肌肉鼓鼓,裸露在外,非常发达,前胸是凹凸有致的大块肌肉,他虎目灼灼,五官棱角分明,相比其他人壮士的野蛮凶悍,这人显得格外的俊逸非凡,他正是高山族族长高雄的长子高歌。 高歌拱手敬礼,和气道:“高山部落,家父高雄族长,请火圣女及其他拉祜族兄弟,前去凤凰古堡,畅谈两族几百年的情谊。” 青水闻言怒火上冲,正要向前训斥,小小拉过她的手,让她镇定,高歌见状,继续说道:“如果火圣女愿意屈尊纡贵,共襄盛举,那么扎斯等拉祜族500战士将非常高兴,同样也非常期待这一刻的来临。” 扎木双目圆睁,双臂血脉膨胀,曲指成拳。原来,扎斯等兄弟被他们扣押在凤凰古堡里。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小小走出人群,扒开了扎木、青水等人。说道:“感谢高山族部落的邀请,感谢高雄族长的盛情款待。我愿意去!” 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第55章 罪与罚 “当你还有价值时,他们是善良的,当你一无是处时,他们是自私的,当你威胁到利益分配时,他们是恶毒的。”白萱伸出芊芊素手,捏住纱质衣角,套上了长裙,她一边扣着纽扣一边说着,然后光着脚丫,像蝴蝶一般,划过一道优美的舞姿。 接着,她拉开了浅蓝色碎花的窗帘,阳光如流银一般,铺设在大理石地板上,整个房间豁然开朗。 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温暖的阳光了。 赤裸的青叶轻轻地挣开了眼睛,然而,白白的日光让他视线模糊,一阵眩晕感过后,他总算看清白萱躲在阳光里,如一朵圣洁的莲花,她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下身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捏了捏自己的下半身,这是一种幸福的满足感,此刻,他的整个身心如处云端。昨晚两人一个柔情似水,一个亢奋如狼,秉烛夜谈后,在香甜的美酒中沉醉了4次。 4次,这是一个很久都没有过的次数,在沉醉中,他们相濡以沫,水乳交融,每一次都以两人全身震颤至痉挛而结束。他仿佛要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以至于在她酥胸上留下了一颗颗牙印。而她在他腰椎上,留下几道深深的抓痕。 她看着他身上的红如朱砂的爪印,笑道:“下次我得将指甲再剪短一点。”青叶则温柔说道:“一次完美的灵魂交流,理应如此。” 她笑了。 她的微笑一如初次相遇时的烂漫,她的酒窝浸满诱人的甘露,她的语言总是让他如沐春风,这让他觉得,拥有一位如此美丽的知性红颜,是人生一大幸运,他可以为她粉身碎骨。 他整理了着装,说道:“在你面前,谈人性或利益,那玷污了纯洁灵魂的高贵,诸神是无法容忍人类这种愚蠢的行为的。” 白萱充耳不闻,她拾掇着盘子酒壶,说道:“我要赶紧回去,许多工作还得完成。现在不是跟你胡扯人生意义的时刻,像我这种奴隶,是没有人格可言的。我的王子,你也有任务的。你还记得嘛?今天,你得去探望国王陛下,你的父亲,他的存在,是你享受荣华富贵的保证。” 青叶如堕冰窖,就像大热天一筐冷水从头顶倾覆而下,父亲的影子在脑中一闪而过,他打了个激灵般,不耐烦道:“一切都听你的,尽管我不是太愿意。” 在他18年岁月里,国王青酆大帝从来就没有正眼瞧过他。这只坡脚让他成了这个世界罪孽最深重的人,他是父亲9个子女中最不起眼的存在,他的母亲对他的恨有过之而无不及,青叶明白,这只脚,让整个皇室家簇蒙羞,他是一个多余的异类。 近年来,他跟其他兄弟姐妹一样,照惯例要全部约在一起,在特定的日子里,守候在父亲身边,给他最诚挚的问候,同时,祈祷他早日康复。 如果说,青叶此前就像太多数不谙世事的普通孩子那样希望父亲意外死亡或就这样永远的昏迷下去,从而让自己可以永远肆无忌惮地顽皮胡闹或活着,那么现在,他反而期望他能早点醒来,甚而早点康复,这种感觉,从诸葛辰王妃和她的五位子女的消失而变得尤为明显,直到上次跟青海撕破脸上后到达高峰。 白萱说得对,她无意中的话总是一针见血,让他无处遁形,青酆大帝如果去了,那么他的富贵人生就结束了,那是他的末日。 在这个巨大的城堡里,他没有立足之地。活着的父亲,是他的庇护伞,父亲无形的震慑力,可以让那些恨他的人不至于明目张胆。 他是在太监窦鹰的陪同下,走进国王的寝居的。整个城堡,在青叶看来,只有这个太监最了解他的心,他说那是颗善良的心,他还跟他强调过:“论至德者不合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他甚至还说:“你得收敛些,最好将自己藏进最深的泥土里。你想想,一棵大树它的枝叶越接近太阳,那么它的根就越要伸进深渊。” 在路上,窦鹰一如既往的阴沉着脸,他强调着:“最近这段时间,你的祷告必须虔诚,最好能感动天上的诸神。你的对手太多,你的同盟太少。你的任何稍有差错的言辞,都可能让你身陷麻烦。” 当青叶走进父亲青酆大帝龙榻侧首时,青海、青麟、青梅已经祈福完毕,他们的脸上同时带着鄙夷,他们的眼中藏有十几年来青叶习以为常的讥讽。 他没有直视他们,他只是说了一句:“我又来晚了,谁叫我是跛脚呢,走路自然慢半拍。”他总以这种理由开脱自己,他在见过母亲郡羽皇后后,一瘸一拐地走到了距离龙榻三尺之地的棉垫上,他看到父亲槁项黄馘,枯瘦如柴,如一根枯木般静静地躺在金龙棉被里,成了一具任人摆布的躯壳。 曾经的他光芒万丈,如今的他渺小如芥末。青叶这样想着。 从小到大,他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而等到他能直视父亲时,他已病入膏肓。印象中父亲天庭饱满,额头上方左右两边,高高隆起如龙角,尽显王者之气,他颧骨圆润丰满,如珠悬玉碧,地阁方圆广阔,鼻梁骨高挺笔直,印堂开阔,双耳厚实,垂珠分明,眉毛上拂至天仓,双目虎虎生威。 他精力充沛,处事果决,语气铿锵,一言九鼎,有唯我独尊的霸气。 此刻,他看到榻上的父亲,形容枯槁,面似靴皮,有红色点点似藓一样癞疮,左颊有一块红斑,大慨是溽热引起的湿疹或皮疹,由于长时间的躺卧,人体的活气严重缺失,他的脸部肌肉在坍塌萎缩,他的眼窝在深陷,他的牙齿在剥落,他的眉毛头发开始变得稀疏直至散落,他觉得这是一位可伶的垂死老人,他的这略带恐怖的病容,让人望而生畏。 实话说,他很难从内心里寻找到对父亲哪怕一丝的敬爱,因为他此前的所作所为,他的百般挑剔,他的不屑与漠视,在青叶幼小心灵里就播下了一颗只有恨意的种子,如今这种子已生根发芽,开枝散叶。 但他明白,他要在这里生存下去,他要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哪怕他想与心爱女人在温暖的羽毛床上情意绵绵,他就要违背良心,他就要隐藏这种恨意。 因此,他要做到像太监窦鹰说得那样:“你得展示你那痛彻心扉,感激涕零的爱意,你必须诚意满满地祈祷,即便诸神无动无衷。” 青叶看了一眼窦鹰,太监眼神庄重,脸无表情,微微摇晃了一下脑袋,他赶紧匍匐在地上,鼻子一酸,比以往更加苦情,更加虔诚,他眼泪如豆,控制不住的扑簌而下,青海、青麟、青梅一脸诧异,他只是大声哽咽:“我敬爱的父亲大人,你赶紧醒过来吧,你赶紧睁开眼睛吧。整个城邦需要你,整个社稷需要你,没有您的英明神武,没有您的淳淳教诲,没有你的高瞻远瞩,我们如同堕入黑暗,我们六神无主,……” 西门郡羽立马打断了他,“你发什么疯,你好好祷告就行了,你鬼话连篇干什么,玩阴谋诡计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赶紧给我退下。” 青海、青麟、青梅则面面相觑,同时露出轻蔑的笑意。 青海跨出一步,叫嚷道:“今天,就让青叶给父亲喂药吧。他每次都是最后一个来,既然他如此敬爱父王,那就让他展现一下做儿女的爱吧。” 青叶知道,这其实都有专门的侍女来侍奉,比如端屎、倒尿、喂食、捣药等。青叶看了看郡羽皇后,母亲一言不发,他知道避无可避,因此,他接过了宫女递上来的药水。 他发现这药水无色无味,一如清水,但是清凉至极,早些时候,他看到宫女在巫师的指导下,将药水灌入父亲那干燥的嘴唇。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他看着手里这碗清淡的药水,心里默默念着:“父亲,我真心希望你能醒来。假若你能醒来,那么世界就能恢复如初了。” 宫女轻轻地扶起国王的头颅,调整出一个最舒服的喂药姿势,青叶小心翼翼地将汤勺里的药水灌入父亲的嘴唇。 等到这一切都完毕后,青叶跟他们三兄妹站成了一排。 他们要在母亲的指示下,才能退出国王的寝宫。 就在青叶他们要离开的时候,国王青酆突然睁开眼睛,身体痉挛,嘴角流出浓密的白色唾液,他脸上青筋暴起,显得痛苦至极。 青叶见状心里忐忑不安,感觉万念俱灰,他赶紧跑到床沿边上,只见父亲涨红着脸,眼珠布满血丝,仿佛要说什么,青叶凑了过去,父亲突然伸出干枯的手,他的手轻飘飘的,青叶感觉不到一丝力气,他反手将父亲的手抓住。 青酆大帝显然有许多话要说,他咬牙切齿,情绪亟待井喷,现场一阵骚乱,大家手忙脚乱,父亲的词语含糊不清,而且只有短暂的一瞬。 青叶的耳朵几乎要贴住他的嘴唇,但一切都为时已晚,曾经风光霁月、让天地颤抖的青酆大帝,带着遗憾终于走完了他辉煌的一生,尽管他最后的五年,处境寒碜至极。 青叶已经记不清当时寝室那混乱不堪的画面了,他好像看到了太监窦鹰脸上闪现的一丝无奈,接着听到他的一声叹息,他捕捉到了母亲大人阴暗的诡笑,他看到青海虚伪的脸上展示出来的大功告成的振奋,然后,他听到了巫师司马长鸿那句足以让诸神震怒、让他眼睛发黑,最后让他直接昏厥的话语:“他暗中下毒,他大逆不道,将他囚禁起来。” 等到青叶恢复意识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下午,他被关在了上清宫,这是专门关押达官贵族,显耀政客的地方,在第三天,他看到诸葛辰最小的女儿,青罗。 太监窦鹰在第7天的时候,来看望过一次,他带着无比沉重的话语说道:“国王的葬礼非常隆重,巫师司马长鸿做了最沉重的祷词,给予了青酆大帝最高的赞誉,西门郡羽皇后脸上呈现了最悲戚的面容,她的眼泪让天地变色,太子青海的哭声震天动地,他那歇斯底里的嚎叫声,让整个祭坛的人无不动容。” 青叶愤怒道:“我没有做过违背良心的事,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尽管我对父亲不曾有过爱意,尽管我从心底里恨他,但是我绝不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人神共愤的事,我可以对天发誓,请诸神赐予慈悲。” 窦鹰脸上只有宦官那种惯有的愚忠,他只是轻声细语说道:“我知道这些,但他们在你衣服口袋里找到了大西海东岸的致命毒药……” 青叶闻言一阵暴怒,他打碎了桌子上的陶罐、酒壶、琉璃杯,怒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从来不会携带那种东西,……”他发狂地搜寻着自己的口袋,却发现身上的衣服居然变了,可他完全记不清啥时候换过衣服。 他突然想起来,这些天来,他胃口全无,茶饭不思,他的思想一直沉浸在父王已死的疑问与恐怖中,他根本没注意到着装发生了变化,他只在心底里一直念着,追问着:“这是为什么 ,怎么可能被毒死了,未来怎么办?” 他突然想到了他的情人白萱,难道是她塞进来的毒药?他瞬间打消了这想法。 他觉得这不可能,她在他心里是一览无余一张白纸的存在,他认为他掌控了她的一切所思所想,而且那天晚上,她跟他之间那4次震撼灵魂的交融,不可能掺杂进丝毫杂质,如果有,那么那种要把心都揉碎了的完全无私的纯洁的爱意,就不会那么浓烈,那么直达心房,透彻心扉。 他一阵晕眩,他觉得眼前一片昏暗。 青罗大概是找到了一位可以说上话的熟人或者朋友,12岁的她根本就不知道国王父亲已死,她只是一味地安慰道:“不管发生什么,你总得吃点东西,我妈妈说过,人是铁,饭是钢,嘴是小铡刀,胃是大箩筐。”然后她又问道:“你可有我妈妈,我的哥哥青山、青云,我的姐姐青水、青玉的消息。” 她的声音透着稚嫩,她的脸上满是稚气,想到她才12岁,就被扣押在这里,而她的悲惨处境完全是自己母亲的杰作,他又感到歉意,他想着,这几个月来,她是怎么承受这命运的不公的,他那恻隐之心好像又开始泛滥,他收敛了颓败的表情,待稍微振作了一点,他说道:“没有,没有消息,假若有,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她太小了,他或许还不明白,为何皇后和王妃表面礼尚往来,实际上冰炭难容,但这只是政治上的博弈。这种你死我活的博弈,对她来说还太残酷。 青叶和蔼地说道:“你妈妈和青山大哥,正在盐店古城,他们活得比以前更风光。” 然后他安慰道:“放心,我一定好好活着,我不会自暴自弃,你妈妈不是教过我们嘛,君子当自强而不怨,弱者怨天尤人,是为妄也。我学着呢。” 第八天,青海跟青麟过来探望了一下,但是脚还没有落地,青叶就将他们轰走了,他怒道:“在你们身上我不想浪费口舌,你们是来帮我求情的吗?如果不是,那我不想看到你们这种幸灾乐祸的表情。”他始终明白:小人得志狠如豺狼。 他必须防着他们,落井下石是他们的常用伎俩。 一连七八天的雨让上清宫潮湿沉闷。他突然想白萱了,他想知道如果没有他的庇护,这个弱女子的处境会不会很糟糕?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甚至在想,白萱会不会像他想她一样,想他想得粒米不进,以至于身体瘦削。 他宽衣解带,坐在石头椅子上,喝着闷酒,对着清风细雨,自言自语道:“诸神慈悲,就让她酒足饭饱吃嘛嘛香吧。” 青罗听到他的呓语,跑过来戏谑着说道:“你说的是我嘛?谢谢你的好意啊。好啊,今天我请你吃饭,他们送来的一个羊肉火锅,我一个人可吃不完。” 等到第10天,太监窦鹰来了。青叶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我不可能在这里耽搁一辈子,虚度光阴碌碌无为,你去跟他们说吧,如果他们依然遵守国王颁布的法典,那么我请求法律的制裁,如果他们能拿出证据,那么我死而无憾,绝不后悔。不然,我将诅咒他们,请求诸神,将他们所有人绳之以法。” 窦鹰一脸无奈,他能理解,这是青叶最后的抗争,尽管这抗争毫无意义,他说道:“好的,我会如实禀报。可是,你想好怎么抗辩了吗?如果想要活命,其实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就是去剑门关。” 青叶说道:“不可能,我要拿起父亲留下的武器,来争取属于我的权利。” 第56章 守望者 刘询与李立的突然尸变,让整个剑门关笼罩一种死亡气息。尽管总指挥丁义下了不许外传的通牒,但是他无法堵住悠悠众口,一些流言不免夸大,导致人人自危,有些年轻的守望者,如厕时还带着一把佩刀,这在此前是绝对不允许的。 蚕丛的感悟最深,因为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他记不清父亲是两年前,还是一年前,就开始变得格外沉默,人类的一切行为好像都不在他眼中,他老是对着天空出神,而在雨季以后,他的心情变得有点躁乱。 他记得父亲嘴里念过一些词汇:“不死族,雨季,人类罪恶,五根权利之杖等等”。他不是他父亲,所以他理解不了这些词汇所代表的含义,他相信,父亲到死的那天,对这些未知的东西,依然一知半解。 他觉得,总指挥丁义,对这些传说了解得比他父亲要多。 因为年轻,所以对所有的未知充满向往,这是人类身上的一个通病。 他们想破解或者想体验那些神秘的事情,比如苏珀尔和桃木,还有一些其他不知所谓的人,当他们了解到某个死尸居然是“淘汰赛三连败”的马竞杀死的,私底下他们就叫嚣道:“我不相信会如此恐怖,他们真的能起死回生?”有些人则干脆利落:“让我做游骑兵吧,我想去关外见识见识。” 蚕丛被父亲那种“虽死不惧”的精神鼓舞着,他也想一探究竟,他还问过莫克明老先生,他父亲在营盘山古城查到了些什么,莫先生摇头摆脑,说都是些传说,一些几千来就不曾现世的东西。 他急切地等待着训练师言光明,因为他将带来最终的晋级名单。200多个年轻人伸长脖子立起脚跟期待这一刻的来临,马竞跟林峰、刘敏等一些年轻人蹲在一棵大槐树下,窃窃私语,他们是少数几个三连败选手中的一员。 马竞将蚕丛推向最前排,说道:“你走吧,这是属于你的高光时刻,你的三连胜是最激动人心的表演,你还将剑神杨术的木剑斩断了,你是这次的冠军。” 蚕丛安慰道:“兄弟,我一直跟你站在一起,不管你是不是游骑兵,咱们的关系,已超越生死,你又何必执着于这种胜负呢。”尽管如此,马竞还是走到了黯然者的行列,他说道:“我知道,我在下面替你高兴。你去享受属于你的荣光吧,我为你骄傲。” 随着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躁动,蚕丛看到剑神杨术走在最前排,他携挎着那柄隽逸的长剑“寒月”,披着一件黑色大马褂,左边是训练师言光明,右边则是督导员杨雄。他们一脸严肃,如严霜烈日,一直走到台阶边缘才停下了脚步,三位血性男儿,卓荦不凡,让人肃然起敬。 此时云烟弥漫,微蒙的天空,飘落下丝丝雨丝,一股强烈的飓风,吹过大槐树,几片从冬季就一直挂在树梢的黄叶,掉落下来,砸在了马竞、刘敏、林峰头上,他们毫无知觉,视而不见,因为他们的眼睛一直盯着训练师右手攥着的卷轴,那是一种望穿秋水的眼神。 这种眼神,一共二百多双。 蚕丛情不自禁的向前走了两步,因为昨晚出了这事以后,他认为这跟父亲临死前调查的东西有关,因此,他自然而然的想着,他得继承这种意志,来完成父亲的心愿。 对于游骑兵,他志在必得。 言光明大手一挥,咳嗽两声,两手捧着卷轴,徐徐展开,训练场呈现出一种从没有过的寂静,督导员杨雄凛然说道:“上古圣贤说:生命不止奋斗不息,这是所有剑门关守望者一生的格言。不管你身处哪个岗位,担任何职,我希望你们都能发挥自己的潜能。今天晚上,在名单公布后,我们将在诸神的见证下,一起宣读守望者誓言。” 紧接着,言光明开始公布名单:“罗森,游骑兵,韦宏瑞,游骑兵,周振兴,农场管理员,……” 随着一个个名字的公布,人群中忽而一阵喧哗,忽而一阵惊诧,忽而一阵叹息,看来,这里面有意外之喜的讶异,也有沧海遗珠的遗憾,桃木和苏珀尔顺利晋级到游骑兵,他们两个紧紧拥在一起,然后大声叫喊着:“今晚都去逍遥村,今晚都去逍遥村。” 随着卷轴上的名字越来越少,蚕丛开始变得焦虑,他的手心汗水淋漓,他想着,自己是必须要进入游骑兵的。 马竞察觉到了异常,他奔到蚕丛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鼓舞着,他悄悄说道:“你的名字会压轴出现,不用担心,你瞧瞧,有些只赢了一场的都进入了游骑兵。”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马竞和刘敏、林峰三人,进入了游骑兵行列。他们三人手舞足蹈的跳了起来,跟那些平素不是太熟的人分享着喜悦。 马竞跟蚕从说道:“看来诸神从不会遗忘一个勇于攀登的人,连我都够晋级,兄弟,你晋级是铁板钉钉的。” 可惜直到最后,蚕丛都没能进入到游骑兵的名单。属于他的职位是:“总指挥助理。” 马竞为管理层这一决定感到遗憾。而蚕丛则直接从训练场奔到栈道天梯位置,他想去到绝境长廊上,静一静。 他强压怒火,一言不发,健步如飞,外人以为他步履轻快,但其实如负千斤,在上升天梯的铁栅栏中,他喘着粗气,紧紧地攥着父亲的长剑,他觉得无颜面对这件遗物,他捶着铁棍,发泄着不满。他怎么可能去做那些端茶、倒水、倒夜壶、收发信件等简单到一头蠢猪都能完成的事呢?这不是他父亲期许的。 他的职责是在战场上,他的生命只有在战斗中才能开出最美的花。 在几百丈高的绝境长廊上,他临风伫立,面对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他高喊了几句“为什么?”,啸声在风中破碎,衣角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天地一片静默,然后他撕心裂肺,一阵反胃,将昨晚的残羹冷炙吐在绝境长廊之下,接着他瘫软在地上,不知西东。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看到了酒神阳江和丁义总指挥,站在长廊的了望台里凭栏远眺,指点江山,他们俩显然注意到了蚕丛,并察觉到了他的萎靡状态,他们对这种失意习以为常,只见总指挥露出善意的笑,向他招手。 待蚕丛走近后,他温和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能进能退,一个人能攀上多高,在于他的脊梁能被压得多弯。” 阳江爽朗的笑声如平地惊雷,他那醉酒的嗓子辨识度极高,他拍着蚕丛的肩膀,道:“金玉良言,劝君洗耳恭听。丁指挥博览群书,他的学识浩如烟海,让我和杨术等获益匪浅。” 蚕丛打起了精神,纳闷道:“我想当游骑兵,我赢得了三场胜利。这不公平。” 丁总指挥“哈哈”笑了两声,大手一挥,俯视着整个苍穹,说道:“你总跟我谈公平。小伙子,这么说吧,这个世界不存在公平,请问,歌手们唱和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公平吗?比如狼群追逐麋鹿,雄鹰搏杀燕雀,这公平嘛?马竞、林峰三人能够晋级,这公平吗?” 蚕丛无法作答,他低着头。 丁指挥继续振奋道:“我从来不以胜负论英雄,一个人真正的品质,是在绝境中那颗不畏困难的进取心,马竞、刘敏等人昨晚的表现配得上这种殊荣,上古圣贤说‘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你从你父亲身上学到了什么?他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最后,他所希望的只不过死而无憾,问心无愧。因此,对于平凡的我们,能做的只有公正,然后毫无保留的公开。你不用想太多,现在规则在变动,这世界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本身,我想,几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正在悄然发生,只是我们感觉不到。” 丁指挥向前垮了一步,他指了指天底下的群山,继续说道:“我记不清我去过关外的次数,那是一段值得回味的人生,当年,我也仗剑天涯,认为凡事倚马可待,但实际上,总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盛年不重来,一日再难晨,我认为,凡是一个有正义的人,他凭轩流涕的时刻一定会多过他高光的时刻。我选择了你,我为自己的选择做了一次赌注,我曾认为这是你父亲的宿命,结果降临在你身上,我想,这是命运的机缘。有时候,巧合决定了历史。” 蚕丛呆立当场,细细品味着总指挥的话语。他如坐针毡如芒刺背,然后使命感油然而生,尽管他并没有具体安排什么。 阳江笑着说道:“小伙子,现在丁指挥交代我们,最重要的任务是提升你们的格斗技能,因此,接下来,将开始艰苦的集训,而你,将是我这次唯一的门生,我希望你打起精神来。” 蚕丛怔忡地望着阳江,他明白,酒神的剑术不在剑神之下,如能获得他的提点,那也是值得兴奋的事,他将身体挺得笔直,然后正经说道:“谢谢阳前辈的关照,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寄托。” 丁总指挥露出了久违的笑,他一边走着一边说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天地自有俊杰在,各领风骚数百年。” 守望者宣誓,是剑门关延续了上千年的传统。 宣誓必须在诸神的见证下宣读,因为古蜀大地,五湖四海的人们信仰的神只略有不同,比如岷山深处信奉山神与树神,也有信奉水神与太阳神的,比如都广平原有信奉雷神与火神的,还有一些地区则信奉创世神,比如盘古大神,女娲大神和伏羲大神等。 剑门关管理层没有诸神信仰的限制,他们尊重各地的风俗习惯,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宣誓者,在宣读誓言时,必须带着对诸神发自内心的虔诚。 这日下午,训练场正中央。 剑神杨术,训练师言光明,督导员杨雄全副武装,着装非常正式,他们的服色以黑色基调为主,脚踏高筒黑牛皮战靴,腰挂长剑,眼睛炯炯有神,杨术套着牛皮手套,立于左首台阶上,举头四顾,另外两人则站在右首石桌旁,不时交头接耳,商量着流程。 总指挥丁义全身黑色套装,一本正经地坐在一张花梨雕花龙虎椅上,啜着茶叶,嘴角翕动着,他前方是一个木质长桌,桌上雕刻了一个太极两仪图案,他左边坐的是酒神阳江。只见他头发一如往常的粗乱,胡子拉碴,两鬓灰白,他的右臂自然地搭在木桌上,左手攥着一只高粱杯,杯里盛满美酒,脸上带着笑意。 蚕丛跟马竞、刘敏等聚在一起,整个大厅密密麻麻地挤进来将近300多人,绝大多数都是新人。 他们形态万千,神态各异,或站或立,鼓噪纷纷,相互戏谑,彼此胡侃。 桃木跟苏珀尔走到了蚕丛身边,带着一丝玩味的口吻说道:“蚕丛,咱们游骑兵去关外闯荡,顺便挫挫野人的气焰,同时会会传说中的不死族。放心,我们定会守护关内的人安全,你就安心伺候老爷子吧,他还能活一百岁呢。”他的话满是揶揄。 蚕丛目露凶光,气血翻涌,他打算向前教训这个轻佻的讨厌家伙。 马竞紧紧拉住,他训斥道:“他虽然不是游骑兵,但他得到了阳江前辈的青睐,他是他的关门弟子。”桃木正要反驳,这时,督导员喊着宣誓词,宣誓开始了。 “苍天在上,我在诸神的见证下,无怨无悔地加入剑门关。”三百多人跟着一起念叨,声音开始时哗哗啦啦,然后越来越洪亮,直到最后整齐划一,响彻云霄,每个人脸上一派庄重,蚕从凝神敛气,他明白,剑门关守望者最圣神的时刻到了。 “我热爱这片土地,我热爱这里的人们,我将无私奉献我的热血与汗水,我将无私奉献我的激情与豪迈,我们是守望者兄弟,我们共同进退,我们手足相连,我们勇往直前,我们奋斗不息,我们为正义与公理而战,我们为尊严与仁义而战,我们不戴王冠,我们不求封赏,我们不畏强敌,我们不凌弱小,我们仰望星空,我们敬畏大地,我们抛头颅,我们洒热血,我们将生命与荣耀献给守望者,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宣誓词念完后,一段时间,整个大厅静悄悄的。年轻人们如鲠在喉,他们为此前自己的冒失深深自责着,同时,他们热血沸腾,似乎发现了生命的真谛,同样发现了兄弟情谊的可贵,然后他们相互拉扯着,有些人热泪盈眶,有些人在自责道歉彼此冰释前嫌,有些人发现原来他如此可爱,简直完美极了,有些人则相拥在一起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连桃木和苏泊尔对蚕丛同样抛来了友善的目光,后者点头示意。 杨术大咧咧地说道:“兄弟情谊,是人类生活中最伟大的情谊之一,上古圣贤说:朋友兄弟之间,‘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以势相交,势去则倾,以权相交,权失则弃,惟以心相交,淡泊明志,友不失矣’,我希望你们能领悟到其中含义,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长夜慢慢,凛冬将至,你们将从此开始守望。” 丁义总指挥,惜字如金,只说最后一句话:“一个月后,你们将在杨术、杨雄带领下,去到关外,修复栈道,顺便了解野人的情况。” 不刻,台下群情激愤,欢声如雷。 第57章 壁画 群山之巅,奇峰耸峙,怪石兀立,洞奇岩秀。 娜发靠在巉石一角,咬着一根狗尾巴草的茎秆,吸吮着蜜汁,她拍了拍嘴巴,眼神迷糊,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她此前睡着了。 壮汉包子全身湿透,薄衫贴着他的背脊,汗珠淋漓,对他这种魁梧身段来说,气温稍有回升,他就会累得喘气连连。 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啃着葱油大饼,这饼是那对老夫妇在离开的时候,硬塞进他们口袋的,他们当时还客气推诿,说不能再多了,现在看来,当时应该再多拿几个才好,体型巨大的包子,食量惊人,他一个人消耗的食物比青云和娜发一起吃的还多。 娜发看着包子吞咽食物,吓得心惊肉跳:“包子,你慢点吃,慢点吃。” 包子无所顾忌,他才不会委屈自己的肚子,在啃完一个大饼后,他一直“哦、哦、哦”地发出喘息声。 他指着远处的云朵,叫娜发看。 娜发随着他的手指方向,她看到天际上空,一团团火球正在燃烧,云海缭绕,瑰丽多姿。 她知道那是傍晚特有的现象,叫做火烧云,在他们部落的传说中,这是太阳神在装扮天空,一朵朵白云,在夜晚来临时,会被太阳神捧在手心里,然后会被他呼出的气息,染成流金般的红色、黄色、金色和灰色,绚丽多姿,百媚千娇。 这是太阳神回馈人间的一种方式,她记得小时候,在部落里,那些三四百岁的老人,对火烧云有独特的感情,他们常常聚在一起,坐在长板凳上,或在草地上,对着太阳神的杰作,陷入一种对人生真谛的追问或拷问中。 他们对失去的时光流连忘返,他们对逝去的好友缅怀惦记,他们唠嗑着生命虚无的终极意义,他们发出像上古先贤那种“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感叹,他们就在平淡的时中缓缓老去。 娜发看着渐渐消失的火烧云,视线一片朦胧,不知道从哪天开始,离开家乡越远,她对故乡的莼鲈之思就越强烈。 她明白,这种泬寥之情再所难免,她想扎罗了,也想扎木了,那是她的两个儿子,他们才一百多岁,正值壮年,她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他们俩此刻是不是为部落存亡而忙得不亦乐乎,一想到他们不太聪明的头脑,在困境下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她心里就暗自欣慰。 同时,她又扪心自问着,部落里其他人怎么样了?他们找到了新的家园吗?火圣女小小能传承毕摩娜卡波的衣钵吗?她知道,没有谁可以回答她的问题,她有时候在想,或许青云可以,因为他有独特的天眼,她瞅了瞅这个神奇小伙,他盘腿坐在一块石头上,正闭目养神,处在冥想中。 她想着:“他什么时候能打开天眼呀?” 听青云说,他感觉到即便在睡觉时也处在冥想中。娜发问过他,会不会是一种梦境?对此青云否定道:“我知道冥想与梦境的区别。在冥想中,我的身体还有意识,而梦境完全不一样。” 等到青云睁开眼睛时,整个天幕已经黑暗下来。 他们给自己找到了一处休憩的山洞,洞里有几块平整光滑的石头,包子的睡意总是来得如此迅速,酒足饭饱的他只要躺在地上,不管地上是尖锐的碎石、枯叶、树干,还是刺骨的寒冰,他依旧鼾声如雷,如一头圈养的猪,一动不动。 娜发招呼着青云的伙食,她拿过一块葱油大饼,递在了他怀里,然后用瓦罐舀了一杯清水。 青云接过大大地喝了一口。 他已经跟娜发很熟了,娜发继续讲着昨天没讲完的故事,青云静静听着。 “在上个纪元里,诞生了一种菌人,他们只有人类拇指那么大,他们用螳螂犁地,用小树枝开垦土地,他们可以自制叶子茎那么细小的弓箭,然后用弓箭射杀鸟类和苍蝇。”娜发说道。 青云回忆说道:“我在《山海经.大荒东经》里看到过,三首国以东几百公里是周娆国,那里全是袖珍人,跟唐尧、虞舜处在同一个时代。” 娜发继续说道:“这些菌人,非常勤劳 ,他们将苔藓的叶子当做蔬菜,等到坚果成熟时,他们成群结队,分工协作,用木制天梯爬上大树干,将采集到的核桃去皮,拿到太阳底下晒干,一颗核桃仁可以让一个菌人吃上6-7天。他们最喜欢吃西瓜,破开一个小洞以后,菌人就一直往里吃,一个西瓜可以让他们吃上一个月。” 青云好奇问道:“他们睡哪里呢?” 娜发说道:“屋子一般在树上,他们有许多能工巧匠,夏天在树干里打洞后,储藏许多食物,比如麦子、桃核、果蔬,冬天他们就睡在洞里。他们有时候霸占鸟类的巢穴,当做休憩用的天宫。” 青云问道:“现在这种菌人还存活下来吗?” 娜发说道:“没有,上个纪元是二千多年前的事了,不过,听毕摩娜卡波说过,他们短则300岁,长则岁。但没有人见过,你想想,毕摩一千多岁高龄,她都没见过,应该已经灭绝了吧。上古大圣颛顼大帝绝天地通之后,让很多奇怪的动物和事物,彻底消失了。” 青云饶有兴趣问道:“你说,我们要找的扶桑神树,会不会就是他们生存的家园呢。” 娜发回答不了这种问题,她只说道:“不会,那是棵通天神树,我听说,上面栖息着太阳神鸟,神鸟很强大,是菌人的天敌。” 第二天破晓时刻,包子和娜发还在熟睡中,包子的呼吸声极为粗重,鼻子发出“呼呼”的声音,让整个山洞如雷轰鸣。想来昨天为了爬上这座大山,耗费了他不少体力。 娜发翻了翻身,说着一些有关家乡的梦语,青云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此时一轮红日从薄暮中冉冉升起,轻柔又绚丽的曙光从东边天际开始晕染,万道金光将流云换了新装,他站在嶙峋的碣石上,沐浴在朝阳里,晓风轻抚着他的肌肤。 此时万籁悉寂,几处鸟鸣啾啾,让他心旷神怡,他睁开眼来,发现此处视野极为开阔,群山环绕,百里之内,千岩万壑,远处青山繁茂苍郁,他内心突然升腾出一种“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的磅礴气势,隐隐间涌出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他摸了摸额头上的图腾,疙疙瘩瘩,莫可名状,此前,刚被刻上时,有火辣辣的刺痛感,自从娜发给他用过一种草药后,他就感受不到图腾的存在了。 娜发此前说过:“这种药水,毕摩说是灵山十巫白袍巫师留下的一个秘方,里面混合着马钱子、土鳖虫、苏木、透骨草和血鸡藤。我们得省着点使用,谁知道这趟旅程还要多久呢?” 正当他纳闷那只调皮的三尾灵狐在哪里时,只听见包子“哦、哦、哦”地声音从山洞里传了出来,声音迫切,似有重大发现,他赶紧冲了进去,发现娜发站在正前方石壁下,几束长满卵状阔叶的藤条耷拉在两边,壮汉包子颤抖着头,伸着手指着壁画,“唔、唔、唔”地呼唤着。 他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娜发说道:“是包子发现了这幅壁画,这画是远古先民,用石戳子或铁器凿上去的。” 青云走近看了看,他发现一共有五幅图画,第一幅先民在开垦种植,有稻穗和麦子,高粱,一条河流穿过了他们的房屋,几名小孩在稻田边招蜂引蝶,捉猫戏狗,第二幅是先民在朝拜一棵巨大的、高不可攀的神树,树的枝干一共九层,每一个枝丫上有一只神鸟,神鸟振翅欲飞,第三幅则是一条巨龙缠绕在树周围吞云吐雾,电闪雷鸣,先民神情坚毅,拿着武器,长长的木棍上有尖锐的刺刀,他们显然是在跟恶龙作战,第四幅则是一个太极两仪图案,一阴一阳,相互交合,循环不息,第五根则是一个太阳轮,太阳轮四周有5根光柱,呈放射状,这似乎代表着太阳光照万物,普惠众生。太阳轮中间有一个孔,好像一只眼睛。 青云三人大概能猜到前三幅壁画表达的意思。 几千年前,远古先民在大地上勤劳耕耘,艰苦奋斗,但是某一天,一条邪恶的巨龙腾云驾雾,带来了闪电和风雷,先民们毫不畏惧,为了保卫家园,他们奋起反抗,因为巨龙有呼风唤雨的魔力,因此他们向神树祈祷,神树上9只太阳神鸟收到请愿,不想看到人类就此灭绝,因此加入了对抗恶龙的战斗。 可是,青云他们三人不知道阴阳太极图和太阳五行轮代表的含义。 娜发说道:“除非你打开了天眼,不然第四幅和第五幅对我们没有意义。” 青云呐呐道:“我知道,可我根本找不到诀窍所在,每天我都在努力冥想。”他显得很急切。 他颓废地坐在石块上,望着第四幅图和第五幅图怔怔出神。 娜发安慰道:“不用急,我们还是听那对老夫妇说的吧,一直往前,沿着这条古道,找到天帝之山。” 当青云他们走出洞口时,已是正午时分,三尾灵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条大草鱼。这让娜发兴奋不已,因为自从离开那对老夫妇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尝过新鲜鱼肉的滋味了。 烤鱼是包子的拿手好戏。别看这壮汉肥头大耳,莽撞得很,一双手烹制美食来,确异常灵巧,娜发总是这样评价道:“包子,烹饪水平一流,是我见过的最伟大的炊事员。看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上古圣贤,诚不欺我也。” 在吃过鲜美娇嫩的鱼肉后,他们从大石壁的小路下山。说来也奇怪,自从三尾灵狐守候在身边后,青云等人再也没见过凶恶的猛兽,偶尔有几只雄狮,虎豹对着他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叫声,但是面对灵狐的腾挪跳跃,猛兽们也只能望洋兴叹。 包子一直“哦、哦、哦”地表达着对灵狐的感谢。 娜发则说道:“假若某天,三尾灵狐长出来九条尾巴,那么我们的旅程可就很快了。因为九条尾巴的狐狸,不叫灵狐了,叫仙狐。仙狐有上天遁地之能,有它在,什么事做不成呢?” 青云充耳不闻,自从灵狐来到这个团队后,他的身体出现了一些变化,他感觉到灵狐是他思绪的一种延续,比如有时候,在冥想中,灵狐传过来一种无形的直觉,怎么说呢,就好比心灵感应,即便相隔很远很远的距离,灵狐遇到了猛兽,那么青云的心弦就会紧绷,假若灵狐撒泼胡闹,青云内心则愉悦舒畅。 这种奇怪感觉,他说不出是啥滋味。 娜发对此解释道:“你得想办法破除这种感觉,我记得毕摩说过,物物而不物于物,意思就是我们应该控制眼前的一切物体,而不是让物体去主宰我们,物体只是人类意识形态的产物,我们人类自身应该处在绝对的支配地位。” 青云还做不到这种境界,他寻思着什么是:“物物而不物于物,念念而不念于念。” 带着这种疑问,他们三人一狐离开石者之山,来到了濚水另外一边。溪水清澈,刺骨冰冷,青云趴在鹅卵石上,喝了几大口清凉的水,他快速地站了起来,想爬到三尾灵狐身上,但是灵狐比他想象的聪颖得多,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得老远了。 青云一阵呵斥,灵狐只是不理,娜发说道:“三尾灵狐是普通人类驾驭不了的一种生物,在他们眼中,人类并不特别,而且,他们只愿意臣服于比他们更强大的生物,比如青龙、白虎或者朱雀。” 青云跑了几步,兴趣索然,前方青青草地葳蕤茂密,林荫小道旁边的银杉树上几只松鼠“叽叽呲呲”在树丫间窜来窜去。 包子指着前方,发出“哦、哦、哦”地声音。 青云和娜发同时举目远眺,他们发现,前方是横断大雪山。 青云说道:“我们必须翻越这座山。” 距离大雪山越近,草地就越稀少一些,而呼吸却越困难,吸进去的空气如一柄柄寒冰,直插进胸腔。到最后,没有大树,没有草地,只有一点稀少的青苔,娜发兴之所至,挖到了几颗人参,他们烧开了水,然后伴着几颗蘑菇,美餐了一顿。 娜发摸了摸嘴角的鲜汁,叫嚷道:“感谢火神,让我们人类茹毛饮血的时代一去不复返。”接着他们整理了行囊,开始征服这座气势磅礴的雄伟山脉。 青云招呼着灵狐,叫它不要乱跑,他站雪堆上,此时风雪凛冽,寒风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整个天地,苍苍茫茫,白雪皑皑,一片银装素裹,前方冰山突兀狰狞,空无一人。 他看到天空浓云密布,于是对娜发说到:“天寒地冻,人迹罕至,我们得赶紧翻过山头去。” 包子则削了三根原木,一头尖锐如锥,他发出了“哦、哦、哦”地声音,表示准备就绪,可以出发了。 第58章 阳北贤 大西海黄金海岸。 “我早就教过你,欲成大事,莫与草争,将军有剑,不斩苍蝇。”阳北贤坐在花梨雕刻的将军椅上,平日,这把椅子是阳柯泉的专属。 只见他目光凌厉,从左到右,从右到左,将木屋里的人全部扫视了一遍,接着怒道:“作为整个矿区的管理者,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应该记在你脑子里,每天来了多少新人?新人的相貌特征,乃至新人的底细等!病死5个?意外死亡10个?这么多天了,你就找不到凶手吗?你到底查了没有,你的手下都是饭桶吗?” 阳柯泉穆然说道:“父亲大人,我们查了,他们是死于意外,有些是被掉落的石头砸死的,有些是大风刮倒的大树压死的,有些是因为倒春寒,冻死的,疾病如影随形,恶魔控制人的内心,没人能抗拒死神的力量,这都是雨季带来的恐怖阴影,所以…” 阳北贤将茶壶摔在地上,破碎的瓦片散落开来,怒道:“胡说,给我查,认认真真、彻彻底底的查。你这叫什么?叫不问苍生问鬼神!许多事情需要实事求是,而不是以讹传讹,随波逐流,你得动动你的脑子。” 自从青玉被阳柯泉调走以后,丁兰所在的矿区又陆续死了几个人。尽管阳柯泉将食物增加了百分之20%,但是依然阻挡不了死神的诅咒。 接二连三的死亡,让矿区矿物的出产量少了百分之10,出于某种说不上的原因,所有旷工的手脚好像变慢了,头脑不再那么灵活了,眼睛不再那么明亮了,这让阳柯泉犯了难。 他知道,岷山深处最伟大最古老的城邦营盘山古城昌隆将军又下来了一批订单,这批订单溢价率高,需求量大,极具诱惑性,父亲阳北贤是绝对不会允许也不能容忍耽误货期的,可是,宝墩新城太子青海的订单还没有交付,而以这种出货效率,要在规定时期完成,无异于痴人说梦,因此,阳柯泉不得不将情况如实禀报,以免父亲好高骛远好大喜功,急功近利,跟对方作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承诺。 20年来,阳北贤对阳柯泉的性格爱好了若指掌。他这个儿子为人处世往好了说是规矩,端正,往差了说是木讷,迂腐,不会推陈出新,只会按部就班,不善于表达,不那么圆通,凡事有板有眼,认死理,脑壳一根筋不会拐弯,胡同里赶猪——直来直去。 在对外交际,逢场作戏,假公济私,阳奉阴违,人情世故,商业谈判等方面简直是低能的弱智,因此,凡是那些需要动脑筋变通,拐弯抹角,笑里藏刀,佛口蛇心的事,他通通一手包办了。 但上帝给一个人关上了一扇门的同时,绝对会给他留下一扇窗。而将矿区交给一个做事稳重,循规蹈矩,从不逾矩的人,简直是再也恰当不过了。 15岁开始,阳柯泉从来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他将矿区的一切处理的井井有条,哪怕是最紧急的任务都没有耽搁过一天。在阳北贤看来,他在商场、政治上顺风顺水,完全没有后顾之忧,这也多亏了这个看上去憨头憨脑的儿子。 如果说15年前,他志存高远,期望在政坛争霸群雄,建功立业的决心完全出于个人私心,那么现在,他更多的是为着这个家,为着阳氏家族的千秋万代着想,特别是在他跟阳江的老婆阴丽华生下阳臻麟后。 臻麟今年14岁,聪颖灵秀,伶牙俐齿,思维敏捷,逻辑缜密,在他看来,这小子完全继承了自己的血脉,他就是一个脓缩精华的天才。 不同于一般人,有了西瓜,可以不要芝麻,有了芝麻,可以不要西瓜,阳北贤不同,他自命不凡,他既要西瓜,也要芝麻。 他之所以即接下青海的大单,又揽下昌隆将军的业务,就是因为他想趁着天下大乱的局面,为阳氏家族在政治道路上打开一个豁口。只要完成了青海的订单,那他在宝墩新城就能谋得一席之地,他想着,一旦攀上政治的高枝,那么聪明的臻麟将在站巨人的肩膀上,从此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他家族的事业将迈上一个更高的台阶。 同理,揽下昌隆将军的业务也是如此。这次,他相信两大城邦,一定会折服于自己的慷慨的,他打算在完成订单的同时,再额外赠送一批材料,如此这样,他必将在所有材料商中脱颖而出。 当听到矿区出货效率之所以变慢,是因为接二连三的神秘死亡而导致,阳北贤那个暴躁的心,几乎要从胸膛跳出来。 他本能地认为矿区里一定出现了杀手,或者,是因为阳柯泉太过于古板,而强制责罚奴隶,以至于他的手下士兵处罚过重,因此失手将旷工活活打死。 谁叫他儿子处理事情如此古板呢?放在平时,死七八个都不用太当回事,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金、银和铁、铜等矿物需求量与日俱增,而雨季导致奴隶稀缺,此消彼长,因此这就有点让人抓狂了。 阳北贤雷厉风行地赶到矿区办事处,然后劈头盖脸一通责备,怨气总算消解了一大半。可气消了,事还是要做啊。他了解儿子的性格,朽木不可雕,点到为止即可。 刚刚在管理人员面前训斥一番,一方面是让阳柯泉学着点教训,另一方面也是让整个矿区明白,阳氏家族是非常重视奴隶的生命的。 待皋笛等管理团队的人都离开后,黑木屋里只剩下青玉、阳柯泉,阳北贤和方士江涛四人。 青玉披着一件灰色朴素的奴隶制服,在给三位大人端茶倒水,作为新调上来的专门服侍阳柯泉的侍女,青玉的待遇比那些旷工好得多,她至少不用带上那种走起路来“铃铛铃铛”作响的镣铐了。 可是,青玉依旧在自己脸上图了一块黑炭,以掩饰她的真实身份,或真实样貌,她担心露出马脚给丁兰四人招来杀身之祸。 憨厚的阳柯泉此前问过她:“为什么脸上有黑斑,要不要涂点药水试试。大西海黄金海岸,巫师们调制出来的胭脂粉是最适合女孩子的。” 青玉遮着半边脸,回复道:“阳总管,我脸上从小就长藓瘢,一辈子都抹不掉了,谢谢你的好意。” 阳柯泉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他绝对想不到这个奴隶是一位绝色的美人,也就不再强求了。 阳北贤斜躺在华梨木椅上,一脸倦意地说道:“这小妮子是你的新侍奉?” 阳柯全言简意赅,回道:“是的。” 阳北贤一看到这个木讷儿子,忍不住就想教导几句,他说道:“命运对每个人来说是不公平的。比如这个奴隶和那些山洞里的旷工,她至少没带上镣铐。这就是差距,这种差距让人与人之间,出现截然不同的轨迹。” 他指了指青玉,接着道:“你和你弟弟就更加不用说了,臻麟他是人中龙凤,鹤立鸡群,不管站在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而你呢,胸无点墨,没有出彩的地方,要不是出身在我阳家,绝对泯然于众。” 阳柯泉点头,表示同意。 阳北贤接着说道:“但上古圣贤说的好‘以天下之至拙,应天下之至巧”,看到你的陈腐,抱朴守拙,这些年来做的那些事,乏善可陈,我也就只好拿此话来安慰自己了。”接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阳柯泉有点蹴鞠,笑了一笑,他明白自己是一个拙于辞令的人,他讲不出“何意百日钢化为绕指柔”,“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等道理。他只是觉得,凡事少说多做,言多必失。 阳北贤也不想做过多的说教,这些年来,他在他面前讲了太多大道理,他觉得教无可教了,他认为,哪怕是一颗顽石脑袋,十多年来,也要开化了!但他这儿子就像是一头死猪,从来不怕开水烫。 他喝了一口浓茶,抿着细碎的茶叶,言归正传,严肃道:“现在再将食物的供应量增加百分之10。奴隶的要求我明白,他们无非就是奢望每餐多一个包子,喝上一碗浓汤,有口饱饭就行,这要求其实简单得很。” 阳柯泉回复道:“是的。” “衣食足而知荣誉。”阳北贤将一只脚搭在桌子边缘上,继续道:“我相信,吃饱了喝足了,他们就该做事了。这世上,没有谁受到恩赐而不感恩戴德。我之前讲过,在强权制度下,生存法则是非常残酷的,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何况是奴隶,他们非常清楚自己的局限,他们的宿命禁锢了他们的思想,他们的思想配得上他们的苦难。世界永远有人注定是奴隶,我们要明白,权贵阶层必须依靠奴隶的存在,才能享受到山珍海味和珠宝翡翠等。比如,我们住的豪华宫殿,是奴隶建造的,我们衣饰的明珠翡翠,是奴隶打造的。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得感谢奴隶。由于他们的辛勤付出,我们才能荣华富贵。” 青玉竖起了耳朵,她第一次听到一些另类的道理,这让她豁然开朗,从小,父亲青酆大帝就跟他们讲过一些君臣奴隶关系。青酆认为,奴隶是最低贱的存在,他们是没有人格可言的,严刑峻法下,才有绝对的服从,奴隶制度下,才有绝对的统治,因此,他不可能给奴隶任何仁慈。 可阳矿主有一些截然不同的观点。 阳北贤继续说道:“当然,我们的怜悯心是建立在奴隶们还有价值的前提下,这一切是从利益角度来考虑的。养猪是为了吃猪肉,而不是为了看猪跑,养鸡是为了吃鸡蛋,而不是为了一地鸡毛,在商人的眼里,任何事情都必须服从利益。在矿区里,假若给他一个面包,能带来10克黄金的产出量,那我们就给他们2个。记住,杀人放火金腰带,修路补路无尸骸,这永远是真理。” 待到阳北贤离开矿区后,青玉找到了丁兰、柳红、柳青、岑夫子四人。 相比最开始进来的时候,他们现在的处境要好上很多。特别是在青玉做了侍女以后,更加如此,她总能想办法弄到更多的食物,或者在他们睡觉时,弄到一床厚厚棉被。 乔一早就发现了她的美,而且,在青玉给自己涂上那块黑藓时,他就说道:“你的这种伪装技艺出神入化,我问你,你一直没告诉我你来自那个地区,你的家族在哪里啊?咋们这么熟了,难道你还要藏着吗?” 青玉摸着脸,依旧拒绝道:“咋们约法三章了,你不可问我身世,不可故意靠近我,不可揭开我的真实样貌。”她一脸娇气。 乔一坐上一个木桌子,追问道:“那你得帮我找到我的佩剑!我的断剑被他们收走了!” 在青玉做侍女时,他们俩之间做了约法三章。在公众场合,乔一不能做出逾矩的行为,而青玉得帮他找到把柄断剑。 乔一之所以对这柄断剑三缄其口。那是因为,他觉得未来在面对丁兰时,他可以作出一个正义的回应,或者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尽管他不知道丁兰的死活,他也不知道就算遇到了,他该作何反应,但他一直在等待那个时刻的来临。 他认为,他跟丁兰之间,存在者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天,青玉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一个厨房炊事员,年迈的老妇人在抽泣。原来,她的旷工儿子因病去世了,她哽咽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给他们做牛做马,猪狗不如,难道就这样卑微的活着?在这里,做出美味可口的饭菜,就是让他们继续欺压我们?我们的辛勤付出,就是为了得到一个包子和大饼?他们的逍遥快乐完全建立在我们的痛苦之上,我要寻求肉体的解脱,这是我唯一的出路。” 青玉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知道从何安慰,她只是继续说道:“你得想想你的同胞,或者,你得为自己的身体着想…” 第二天,这名老妇人就离奇死亡了。她的死亡并没有带来多大震撼,估计大家对死亡司空见惯了。 在青玉的周旋下,柳红很快代替了老妇人的位置,而且,阳北贤遵守了自己的承诺,给矿区送来了大量的咸菜与马铃薯和萝卜。 青玉看到,旷工们脸上洋溢了笑脸,而她心里却有说不出的辛酸。 奴隶们的要求如此简单,只要多上哪怕一口的饭菜,他们就心满意足,因此,听到某个老妇人死了,旷工们仅仅说上一句:难怪今天的饭菜,口味变了,这胡萝卜混了猪肉,新鲜吃法,味道好极了,然后他们继续埋头胡吃海塞,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青玉觉得,最底层最低贱的人民,面对苦难,是没有同情心的。 青玉是在那个石桥下,看到皋笛的。 老妇人的尸体被放置在矿井边的瓦砾上,过路的旷工蹑足附耳窃窃私议,有些人颤抖着,不敢大声喧哗,大概,死神的恐吓力量过于巨大,已经让他们麻木。 乔一跟岑夫子、柳青则尽着最大的人道主义关怀,给与老妇人最体面的包裹,好让她入土为安。皋笛嘴角那抹诡谲的笑意还是被青玉发现了。 青玉跑到前方,拦住了他的去路,问道:“你的所作所为让人不耻,如果没有你,她不会死。” 皋笛回绝道:“她目前不会死,但是将受到更多的痛苦,她活着是一种煎熬,这样的状态,他生不如死。” 青玉怒道:“即便是这样,但你不是死神,无法判决一个人的生死,你没有这个权利。” 皋笛笑了笑:“我只是让她得到解脱。记住,我信奉的是千面之神,我只是千面之神的一个侍奉者,他的忠实信徒之一。只要任何人有这个要求,我都可以办到,我是来解脱他们的,而不是让他们继续沉沦在苦难里。” 青玉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她很诧异,他居然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连续解脱几十个人的生命,并且不露一点蛛丝马迹,他的这种高深绝技,简直深不可测。 青玉默默伫立着,她明白自己背负着血海深仇,她想着,假若要是能学会这种必杀技,用在仇人身上,那不是跟他一样———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那名单上写的名字,不就很快解决了吗?而她马上就可以跟家人团聚了。 想到此,她露出了一抹笑意。她飞快地跑向前去,然后回头定住脚跟,她盯着皋笛,将脸憋得通红。 她想学这门技能。于是试探问道:“难道真的可以做到随心所欲吗?想让谁死,就可以让谁死?” 皋笛只是依旧走着,回答道:“理论上是这样,但杀人是有代价的,你现在太小了。” 青玉望着他的背影,久久地回味着这句话,“杀人是有代价的。” 几天的暴雨又影响了交货的进度,待雨停的那天,一脸严肃的阳北贤又来了,他一言不发,眼神桀骜,心事重重,此次,除了阳柯泉,他旁边还站了另一位年轻人,大概15岁上下,此人风度翩翩,眉清目秀,举止优雅,他没有做将士打扮,穿着一袭素白的轻纱流苏,脚屐一双牛皮黑靴,手拿折扇,笄发成辫状,用一根玛瑙玉簪插着,看上去潇洒倜傥,是一位风流小子。 他就是阳北贤口中的人中龙凤,阳臻麟,据说能文能武,青玉对这种纨绔子弟向来不喜。 早前在宝墩新城时,各大家族里,这样的浪荡子弟,如过江之鲫。其实,阳北贤要是能去到都广平原各大家族走一圈,他就会发现,阳臻麟没有他想象的出类拔萃,而在这里,则有矮个里拔将军之嫌,当然这只是青玉的个人看法,她低着头,并没有多看一眼,只是继续在木屋子里端茶倒水,低三下四地给大人们提供服务。 阳北贤干脆利落,直入正题道:“既然效率没法提高,那就只能延长时间,之前从辰时到戌时,现在就要提早一个时辰。”他喝过一杯浊酒,兴许是天气太热,于是吩咐一名侍女,给他加快蒲扇的力度。 他继续道:“情况十万火急,你们得争分夺秒。诸葛辰、青山领导的联盟军,已经征服了盐店古城,然后又合并了紫竹古城,苏氏和唐氏两大家族对青山俯首称臣。目前,他们率领的将士超过了7000人。” 青玉闻言震惊了一下,差点将手中的盘子掉落,当然,这一细微举动,没有人察觉。 只听见阳柯泉诺诺道:“我们定会遵照父亲大人的吩咐,全力加快进度,务必完成宝墩新城的需求。” 阳臻麟带着幸灾乐祸的口吻说道:“军中无戏言,假若完不成任务,大哥可要受到军法处置啊。”青玉听到他的声音尖细,如同一只乌鸦“嘎嘎”大叫,让人耳为之鸣。 但是她今天突然听到大哥青山,妈妈诸葛辰的消息,如久旱逢甘霖,枯木逢春雨。 何况哥哥的事业进行得如此顺利,这让她大感快慰。 阳北贤扫了一圈,继续道:“还是得继续调查那些人的死因,战争即将爆发。今年以来,奴隶需求紧缺,各大城邦都在招兵买马,我们在奴隶得不到补充的前提下,只能尽力降低矿区的死亡率。开源节流。” 阳臻麟迎合着,说道:“明主必谨养其和,节其流,开其源,而时斟酌焉,衡然使天下必有余,而上不忧不足。就是这个意思。” 阳北贤闻言一阵欢喜,他为这二儿子的博闻强识而自豪。他想着,假以时日,臻麟步入政坛,凭借他的文韬武略,定能在古蜀大陆大放异彩。 青玉嗤之以鼻,她在端茶倒水之时,面对阳柯泉,则恭维得很,在那个嚣张跋扈的阳臻麟面前时,则轻慢随意。 阳北贤调整着坐姿,他一手搭在椅子扶手边缘,一手举着酒杯,说道:“剑门关来了消息,那个老不死的管理者,又在向各大城邦要这要拿,简直是贪婪无厌,早几个月前,送去了200多个奴隶,最近一个号称剑神的家伙从关外回来,听说去年吃了大败仗,导致全军覆灭,还找借口到处宣称,看到了一些恐怖的死尸之类的东西,据说是骷髅人,不知是欲盖弥彰呢?还是为了逃避责任而撒下弥天大谎。” 臻麟俯首道:“这种人永远无法满足,简直是得寸进尺,欲壑难填。” 青玉小时候听青云说过,剑门关外的传说,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也有此类消息。 阳北贤知道丁义总指挥为何这些年来,一直跟他索求物资,而自己的家族相比其他大氏族,并不煊赫,顶多只能算是一名有点资本的商人。他明白,这都是因为阳江在那里。 对于这位弟弟,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大概他认为,丁义总指挥官以守望者名义向阳氏家族祈求,完全是弟弟的主意。 这些年来,阳江以这种方式在折磨自己,或者是在提醒自己:“哥哥,你一直欠着我,因此我会不停跟你索取,也让你明白,弟弟一直记着哥哥呢。” 阳北贤完全不将这种索取放在心上,况且,他每次回馈给剑门关的无非是些破铜烂铁以及废旧的武器,对他来说,这点赐予就像从大象身上拔下一根毫毛,根本无关痛痒。 不过,他纳纳想着,去年底白帝城附近巫山山脉传来一些奇怪的风声,今年剑门关又传来了更大的消息,似乎这一切并非好事者的空穴来风。 难道消失了几千年的死尸真的出现了? 他骂骂咧咧道:“首先,从仓库找一些废弃的兵器吧。如果实在寒碜,就给他们打造一点劣质长枪吧。但要等到两大城邦的武器交割完毕后,我们不能因小失大,顾此失彼,要以大局为重。” 臻麟继续说着,“听说,乌鸦还带来了另一个消息,阳江叔叔最近收了一个关门弟子,名字叫蚕从。” 阳北贤闻言露出讪笑,他哼了一声,想着越来越有意思了。因为他明白弟弟那高傲的性格,这么多年来,一般的年轻人难得入他的眼,在这个不惑之年,竟破天荒收了一位弟子,简直难以置信,他想着,一个青山已经是翘楚了,现在又来了一个叫蚕从的家伙,他看了看臻麟,若有所思,‘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这真是不服老也不行啊。于是继续说道:“蚕丛是何人?仔细说来听听。” 青玉脑壳一阵悸动,她强制镇定,今天真是幸运的一天。居然同时听到两处重大消息,蚕从哥哥她可熟悉得很。 他每年都会从大山深处来宝墩新城玩,跟自己大哥青山关系特别好,经常一起切磋武艺,妈妈也格外关照他,弟弟青云则喜欢跟他分享奇闻趣事,常常弄得他尴尬不已 。 好姐妹青水则老是缠着他,让他教她射箭术,青水说过:“蚕从哥哥,你的剑术比青山强,或许比只父亲差那么一点点,但你的箭术,简直天下无双。”当然,她自己也是非常喜欢蚕丛哥哥的。她记得,他每年会给自己带来一种白白的叫做“蚕虫”的小动物,那个东西可爱极了。 他明白,蚕丛哥有大哥风范,为人刚正不阿,性格耿直。青山哥常常拿他作为目标,以此自勉,然后妈妈同样语重心长地教导他们:你们五个都要以他为学习楷模,他身上有你们不具备的浩然正气。 只是没想到,蚕丛哥居然加入了剑门关,成了一名守望者,而且还成了这个大恶魔的弟弟的关门弟子。 但想到,剑门关是北境守护者,跟五国再无任何瓜葛,她又有点泄气,她不可能去剑门关的,蚕从哥就算知道家里的惨剧,也没有身份再帮助自己复仇了,再说,妈妈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亦勿施于人,自己的家事最好不要麻烦人家。 可总算听到了一位熟人的消息,她心里还是比吃了蜜还甜。 江臻麟说道:“蚕从就是飞将军的儿子,听说此人,跟他父亲一样,具备正义感,有热心肠。” 阳北贤反驳道:“这天下有正义感的多了去了,阳江为何非要找他?” 臻麟又继续道:“因为丁义总指挥选了他作为自己的助理,听说,他这可是作为剑门关下一位总指挥官来培养的。” 阳北贤听后一阵恼怒,历史上,剑门关总指挥官可都是人中之龙。 他想着,臻麟已经属于卓尔不群的俊杰了,可跟青山与蚕从比起来,又似乎矮了半筹,可他旋即又想到,蚕从这小子即便未来做了剑门关的总指挥,但也只是一个替五国守护北境大门的守望者,不具备逐鹿天下的资格。而青山嘛?本来就是真龙血脉的后代,比他差一点也情有可原。 于此一番自我宽慰后,他又马不停蹄的离开了矿区。 第59章 决别 乔一,当年出生的时候,诸葛明国王大赦天下,然后整个营盘山古城欢天喜地,因为他是诸葛国王留下的最后一滴真龙血脉。 可遗憾的是,关于他扑朔迷离的身世,让各方势力明争暗斗,朝野上下惶惶不可终日,昌平皇后暗中私会昌隆将军的消息不胫而走,这让国王恼羞成怒。 可是,诸葛家族血液中携带一种遗传病,让他不能过于激动,一旦情绪暴躁,他就会头昏脑胀,上吐下泻,然后伴随着胸闷和难以忍受的胸痛。 “秘闻”困扰了诸葛明国王好几个月,接着,都广平原青酆大帝发动的“血脉大战”进入了高潮,为了平息众怒,也给自己一个解脱,因此他将6个月大的诸葛鸿一,赐姓乔,名一,发配到了米仓山一处封地上的农家里。 这就是乔一名字的由来。 当然,这些都是乔一不知道的。 16年来,自从他的养父母因山崩被湮灭以后,他就开启了浪迹天涯的一生,关于他的身世,都是隔壁八大婶七大妈告诉他的,说他亲生父母在岷山。 头几年,乔一跟着武士集团学艺,到处寻求靠山,中间几年跟着江湖混混招摇诈骗,后几年就跟着游侠们游山玩水。 他跟丁兰的认识纯粹是一场误会。当时上古异兽“穷奇”突然现世,这让游侠们趋之若鹜,可异兽没找到,却让他俩相遇到了一起。这个游侠组织最开始有10人,后来只剩下6人,在巫山寻宝猎奇的两年时间里,他们6人情谊日益深厚,因此结义金兰。 其实,游侠之间是极少结义金兰的,因为这个职业太危险,死亡率极高,因此那些“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之类的话,纯粹过过嘴瘾而已,但是他们既然结义了,也就将友情看得更重了。 可哪知道,他们称兄道弟才三天,就遇到传说的怪物,不死族,骷髅人。 最后只剩下乔一和丁兰。 长期漂泊在外,乔一的心理抗压能力强大得很,刷碗、擦地、做小工、掏粪、驯羊、洗马等基本上无所不通无所不会,一个普通农家子弟会的他全都会。因此,在跟青玉相遇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发现了她什么都不会,不是一个侍女该有的模样。也许,他不知道真正的贵族小姐该是怎样,但他认为,至少农家女不是她这样,她什么都要自己教,而且,学一遍还学不会。 然后青玉举手投足间,气质如兰,她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尽管她在刻意伪装自己,但是长时间相处,生活习惯无处不在,因此,她做不到将那种落魄之境完全掩盖。 在无数细节观察中,乔一发现青玉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孩都要美丽,而且她的心异常善良。对他来说,外形的美还不至于让他心动,但是心灵美,则让他魂牵梦萦。 照柳青大哥的说法,他睡梦中还呼喊着青玉的名字。乔一知道,柳青大哥从来不说谎的,因此他每次都央求道:“大哥,请你不要告诉她,我知道,我配不上她,她是蓬莱仙境的仙子,而我是田里的一只癞蛤蟆。我只要在旁边默默看着她就行了,其他的,就算我一厢情愿吧。我知道她高不可攀!” 柳红对这观点不敢苟同,她掩嘴辩护道:“爱情这东西无所谓配不配,我说配,你们两个就配。假若你是琴盒,她就是琴弦,两个组合在一起,就能弹奏出最优美的曲子。假若你是粗壮的树干,那么她就是树上的花朵,你们挨在一起,这棵树才美丽。因此,别那么自卑,觉得自己低人一等。照我说,你们两正是豆蔻年华,山花烂漫的年纪,相当般配,爱就要爱得轰轰烈烈,你喜欢她,这没啥好遮掩的,你要觉得自己是男子汉,就大胆表去达爱意吧。” 乔一几次都想跟青玉表明自己的态度。他鼓足了勇气,但是面对她时,就心跳加快,气血翻涌,话到嘴边,结果欲言又止。有一次青玉直接问他:“有话快说,何必遮遮掩掩,难道吃坏东西了吗?有屁快放!本小姐还有要事!” 结果乔一还真的急着去厕所了。 而当他铁下心终于要表达时,青玉被阳柯泉征调去做侍女了。 初夏的一天,风卷残云,天上乌云密布,几声雷鸣在空中炸裂。几只乌鸦从天际划过,乔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束鲜花,他打算向青玉表明态度. 当他走到休息区的门口时,青玉大咧咧地跑了出来,然后直接问道:“你畏畏缩缩,来干嘛?” 乔一睁着大眼,一脸尴尬,他将手藏在身后,他看着青玉的娇羞媚态,又看了看她长长的睫毛,睫毛下那两颗黑如葡萄的眼珠,还有她那深不见底的酒窝,他真想躺在酒窝里荡漾。 乔一鼓起勇气,微微举起了手,想要把鲜花送给你。 这时,几匹快马从山坡小路“哒哒哒”奔驰而来,此时,雷点大的雨滴倾斜而下,天空的闪电不停,乔一看到,阳臻麟和几个小厮快马加鞭,似又要事。 皋笛率先迎接了出去,然后矿区总管阳柯泉也出来了,他跟他弟弟之间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想着,莫非有大事发生!? 不然他是不轻易来矿区的。 青玉看到了这一切,立马凝神戒备,出于对老实人本能的同情,她立马跑到了前方,待在阳柯泉身边,乔一一阵恼怒,他怪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破坏了刚刚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浪漫气氛,今天可是他的好日子。他站在木屋旁,恶狠狠地盯着阳臻麟。 只见这公子哥一阵怒号:“谁是乔一?请站出来。”这里居然用到了一个请,谁也没注意到用词。 乔一呆在当场,他纳闷,这个破坏自己表白的家伙,居然是来找自己的。 阳臻麟旁边三个小厮继续叫嚷道:“乔一请站出来。营盘山古城,拓跋牧野爵士,过来找你了。” 青玉闻言呆呆出神,听到这个名字好生熟悉,可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他是谁。 大概在8岁的时候,国王父亲举行的万圣宫封禅大典上,她好像听过一个叫拓跋牧野的家伙,可是,时过境迁,事出突然,这一下脑袋又犯糊了。她想着:“他找乔一干嘛呢?” 这时,柳红过来了,而柳青和岑夫子依旧在矿区工作。 拓跋牧野是根据阳氏家族提供给什邡古城的一炳狮王断剑,因此来到大西海黄金海岸的。他的本意是要调查丁兰为何丢弃了一把断剑在这里,而他本人却消失了。他用了7天时间,昧旦晨兴、马不停蹄的跑来这里,首先跟阳北贤一番客套,然后按图索骥,居然找到了乔一,谁也预料不到,他在这里做矿工。 当然,这里面有太多巧合了。但拓跋牧野爵士运气就是这么好! 阳北贤听说矿区这个叫乔一的小伙子居然是营盘山的真龙血脉,吓得脸色铁青,因为还有业务来往,他也怕得罪营盘山的人,因此诺诺道:“对待矿工,我们给与的待遇是最好的,比起别的家族,我们每餐多提供了一个肉包子,晚上则是大饼配西红柿鸡蛋汤,他们在这里,是不会饿肚子的。何况,乔一才来这里几个月。” 拓跋牧野根本就没理会阳氏这种自责式的自言自语,只说道:“不知者无罪,阳城主,这并不怪你,你把乔一带过来就行了。”他想着,世界上的事,说来巧合的很,这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阳北贤躬身执礼,立马吩咐阳臻麟,赶紧将乔一带过来。 阳臻麟平时目中无人,大概也是他父亲表达不清楚,因此他才不把一个矿工太当回事。 这也就是青玉阳柯泉觉得此事蹊跷得很的原因了。 乔一其实早就想回营盘山古城看看,差不多一年前,在白帝城横渡大西海的海上,他就听游侠说过,岷山深处有一个辉煌的城邦,那里有一个古老的文明,那里有纯正的山神崇拜。 可是,真到这一刻来临,他又有点犹豫了,因为他喜欢上了青玉。 作为最底层的黎民,他明白,一旦分开,往往就意味着生离死别,他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一旦错过,想要再次见到青玉,可能要等到下辈子了。 “我才不愿意跟那个叫什么拓跋牧野的家伙见面呢!”乔一这样想着。 只见他拔开腿立马狂奔。 青玉和阳臻麟同时一惊。 青玉喊着:“乔一,你去哪?” 阳臻麟怒道:“他是乔一,抓住他。” 由于扣着镣铐,乔一没跨出三四步,左右小厮就追上来了。 乔一拼命大喊:“我不走,我不想去。你们是谁?” 此时,狂风大作,雷声大阵,暴雨倾盆,乔一滚落在地上,对着小厮拳打脚踢,一阵嘶吼,阳臻麟气势汹汹,想着:“混蛋,还奈何不了你了?”一个眼神,交代前后。 只见两个士兵冲了出来,加入团战。 乔一在地上打滚,一时间,场面极为尴尬,黄泥团子,泥浆水,加上挖出来的臭淤泥,搞得大家全身上下稀里哗啦,不堪入目。 柳红凑了过来,大叫着:“你们要干嘛?他不愿意去,你们没有这个权利。” 阳臻麟无视这些旷工的存在,见势大叫道:“将他带过来,带过来,马上带走。” 阳柯泉没有干预这事,他无动于衷,呆立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再说,只要是他弟弟的事,他一般不会制止的,何况这是他父亲交代下来的。 他只是希望这个叫乔一的小伙,不要意气用事,早点妥协,免得吃苦头。 青玉已经按耐不住了,因为柳红被一个士兵掀翻在地上,她赶紧冲到她身边,顺势将士兵绊倒,然后扶起了柳红和乔一。 阳臻麟勃然大怒,又吩咐了几个卒卫向前,只见六七人在雨水中,像疯狗一般,扭打在了一起。 乔一只是急切地喊道:“不去,不去,我不去。” 青玉心里如崩断了的琴弦,她的手被一位士兵架住,身体动弹不得。 阳柯泉发现新侍女受到了欺凌,于是向前关切道:“你快点出来,你干嘛,这不关你的事。” 到底对方人多势众,乔一被锁住了。 他表情阴郁,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青玉。 青玉看到,那是一种带着无限眷恋的眼神,一种深情款款的眼神,显然,他有很多话要说。 不过,她自顾不暇,她扶着惶惶不安的柳红,问着:“你受伤没,你没事吧?”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脸上的黑斑被雨水洗刷掉了,她的绝美容颜在雨中渐渐显露了出来。 只见阳臻麟驾着马匹冲了过来,对着青玉道:“我上次就发现你不对劲,装模作样,完全没有一个侍女的样子。你到底是谁,你和乔一什么关系?”走近一看,发现雨幕中,她脸上的黑斑消失了,雨滴如珍珠,沾在她脸上,如晓露芙蓉,娇艳欲滴,她螓首峨眉,曼颊皓齿,她的脸蛋有倾国倾城之貌,几束湿漉漉的秀发从她额头摇曳下来,粘在眉角上,更增添了她的妩媚神韵,她就像一位仙子,美得惊心动魄,他呆立当场,极为短暂的一瞬后,他就更加怀疑这里面有蹊跷了。 就在阳臻麟要发作的时候,阳柯泉挡了过来,说道:“她是我的侍从,我的奴隶,请你自重。” 臻麟征征望着阳柯泉,想着反正乔一已经被控制,自己真跟老哥杠上,不一定能讨得了好处,老哥的双刀使将出来,势如雷霆,快如闪电,而从乔一和这小妮子的眼神来看,事情绝没有老哥说的那么简单。 反正来日方长,以后慢慢周旋不迟。他狡黠笑了一声:“行,此前老哥不近女色,的确让人佩服,但现在看来,这是金屋藏娇,让人好生羡慕啊。”他冷笑着。“我有要事在身,没时间跟你们啰唣。” 阳柯泉不置可否。 乔一眼泪鼻涕挤了一脸,他的手臂和大腿被侍卫扣住,完全无法挣脱,他知道事已至此,无力回天 于是大叫着:“我自己可以上马,你们不要碰我。” 柳红暗自焦急,急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两位士兵怕节外生枝,因此一直拉扯他的衣服,直到乔一坐上马背。 雨水哗哗,一帘一帘的雨幕,在飓风吹拂下,摇摆不定,整个矿地朦胧一片,豆大的雨滴击打在泥地上,发出“啪、啪、啪”的声音。 青玉搀扶着柳红,他看到乔一的身形如迷糊的影子,接着,听见一个嘶哑的声音从雨中传了过来:“青玉,我喜欢你,请你等我,将来,我一定将你赎回,一定要等我啊。” 青玉闻言震惊,她想着:“这就是爱情吗?难怪他最近一直情意绵绵的看着自己,而且,待在一起的时候,好多瞬间,他欲说还休,一脸青涩。” 现在他要走了,他走的如此仓促,她心里一阵刺痛,她想着,假若没有他,生活该有多无趣啊。等到她抬起头,再寻找他的身影时,他已经去得远了。 马背上,乔一泪眼婆娑,伤心欲绝,他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来。 第60章 欲加之罪 星光照耀战场上,豪情壮志永不凡。曾经还在很小的时候,青叶有过梦想,梦想能像千年前营盘山古城创立者诸葛鸿毅一样,黄沙百万,创立惊天动地的伟业。 在《古蜀大陆五国战争史》这书本上,他被鸿毅大帝辉煌的一生深深折服,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枕戈寝甲,马作的驴飞快,壮士暮年,沙场秋点兵。 可惜,这种梦想在他10岁的时候就破灭了,他跟青海一样,从小习武,但屡次比武大会都败在他手上,某次跟比他小2岁的青山对战,同样成了败军之将,这更伤了他的自尊。后来,在城堡里,他被小伙伴们取了一个称号——常败将军。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条破腿。如果不是这样,那么他的剑术就不存在漏洞,那么他就能快速地骑上马背,而不是要人搀扶。他用了很多年读了很多书,才跟这条坡腿妥协,同样也跟自己立下的宏愿妥协。 上古圣贤说,名将的最高境界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18岁生日后,他认命了,他只想完成前半句,他想着:心存谋略何人胜,古今英雄惟是君,成为一名知识渊博的地方领主也不错。可是,正如古书描述的: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生。可他自己,却成了“人不得时,利运不通”的真实写照。 小时候的游戏,胜利与失败,睡一觉天一亮,又可以重新开始,成年后就不一样了,大人的游戏,胜与败,则关乎荣耀与尊严,地位与名利,甚至是生与死。 他觉得自己被算计了,他没有对父亲下毒。从上清宫到万圣宫的路上,他就一直跟窦鹰喋喋不休:“他们这是莫须有的罪名,这种杀人手法太肮脏,我不会对一个垂危的病人痛下杀手,何况他是我的父亲。我的衣服啥时候被换过了?你可曾留意这些细节?” 太监窦鹰露出尴尬的表情,说道:“这些你去跟国王陛下说吧!你懂的,我没有权利参与进宫廷斗争中来。” 青叶停住脚步:“国王陛下?!谁是国王陛下?”青叶带着一丝侥幸问道。 窦鹰回答道:“青海,现在的国王是青海。请你等下叫青海陛下。千万记住!”原来,青酆大帝一驾崩,国丧期过后,在巫师司马长鸿,首相大人东方正道,皇后西门郡羽的支持下,他们立太子青海为第二位正统国王。 这都是青叶被扣押在上清宫期间,万圣宫发生的事。 青叶怒道:“他不配,他才是真正的小人,他不配坐在金龙宝座上。”想到青海那骄傲的诡笑,他胸口一阵血腥味似要涌将出来。 他定了定神,强行将这口不甘心的怨气压下去。 他是睁大双眼昂首阔步迈进万圣宫大雄宝殿的。 他看见青海穿着崭新的九龙五爪蟒袍坐在金龙宝座上,他眼神如注,脸上露出轻蔑的笑意,竭力装出一副君临天下的气势,他左边是母亲俊郡羽皇后,不,现在应该是太后,她脸色冷峻带着奸笑,那是她面对犯人时展露的一切尽在掌控中的笑意,她穿着凤凰长裙,裙裾上雕刻着5只金色凤凰,色彩绚烂,极尽华贵雍容,他右手是巫师司马长鸿,他一身长衿巫袍,右衽左开,长衫上印刻着一株建木神树,树上攀附着三条龙,10只鸟,他脸色极为严峻。接着是首相大人东方正道,弟弟青麟坐在左首第一排第一个,妹妹青梅第二个,他们俩目光飘忽,不知所谓。 然后是大学士莫长青,莫老年衰岁暮,正是桑榆晚景,满脸疲惫,手里拿着一本《大禹天书》,显然昨晚通宵达旦,读书读到了深夜,他跟太监一样,是城堡里,为数不多跟自己相处融洽的几位智者之一,他在这个大学士身上学到了“无为而无不为,无欲其所不欲”的中庸思想,他觉得这种思想可以让他千古不朽,流芳万世。 太监窦鹰依旧是愚忠的典范,他垂首立在一旁,若有所思。 然后是一些不亲不疏,不远不近,半生不熟的王宫贵族,财阀,最后是几位大将军,比如野利将军和米擒将军等,还有一位自己颇为欣赏,满腹经纶的子末将军,但他为人谦虚,一直被打压而无法出头。 这是一个敌强我弱,实力悬殊的对抗,他根本没有一点哪怕一丝希望。他木讷的呆在当场,不知道是自己先开口呢还是等对方先开口,他再一次瞥了瞥头顶那块看了几百遍的牌匾,牌匾上写的是“中正仁和”四个大字,字写得刚劲有力,笔墨横姿,铁画银钩,入木三分。 他知道这几个字是父亲在天命之年写的。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他再也享受不到这个他曾经痛恨的人的庇护了,他得独自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此刻,他再一次仔细地瞧了瞧,似乎他要看清楚四个字背后的深意。 他发现这几个字,方圆兼备,一笔而下,若脱缰野马又如蛟龙飞天,他感觉到一种豁达之气,他突然觉得力量从脚下蔓延全身,他直挺挺地杵在当场,他想着: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面对上百双眼睛,他顽强说道:“我是清白的。我抗拒,我不服。” 司马长鸿凛然道:“你可承认,最后一个喂药的是你,是你端着碗用勺子一勺一勺喂给青酆大帝的。” 青叶道:“我承认,是我。” 司马长鸿继续问道:“你手上沾了白帝城的药水,后来在你昏迷之时,我们在你衣角上找到了证据。” 青叶道:“关于这点,我不承认。” 青海忍了好久,他发怒了,因为他发现,青叶自从进得大厅来,还没正眼瞧过自己,这简直让他这位新晋国王龙颜扫地,他凛然道:“在我们兄弟姐妹中,只有你一直对父亲不满,只有你抗拒过父亲的圣旨,对不对。” 青海的话像一把剪刀,正中要害,这么多年来,确实只有自己对父亲的恨意最深,在一些场合,他都无意表露出来过,比如他总是迟到,然后他还私底下说过一些对父亲不敬的话,而青海、青山、青云、青玉、青水等,从来就不曾说过以下犯上的词语。 青叶道:“我承认,对的。我说过一些有辱父亲的话。” 整个大厅立时一阵窃窃私语,讥讽、嘲笑接踵而至。他们好像终于懂得了,这个跛脚的怪物,居然痛恨自己父亲。 而他的所有荣华富贵都是他父亲给的 。 这是一个狼心狗肺的家伙! 青海继续道:“在你15岁成人礼时,你还明目张胆说过,你想要父亲死。对不对!?” 这是对的。 在他15岁成人礼时,父亲以打猎为由,拒绝出席,事后也不曾对自己说过一句歉意话,而青海的成人礼,王侯贵族欢聚一堂,盛大而辉煌,青酆大帝还特地表演了他那出神入化的剑术。而他生日当天呢,门可罗雀,无人问津,只有大学士莫长青和太监窦鹰给与了诚挚的祝福。 当时,他因长期的压抑、委屈,受到的冷落,很冲动地说过一些过激的话,他说父亲这种厚此薄彼,对自己轻视怠慢的行为定会受到诸神的愤怒。 但明眼人都知道,那只不过是一种对现状不满的牢骚,一种情绪的发泄。 他咬牙说道:“对的。我是说过,但是…” 郡羽太后掐准时机,根本不给他狡辩机会,怒道:“够了,所以你趁着喂药时机,偷偷将毒药下放,你想借机毒死你的父亲,我早知道你蓄谋已久了。因此特意换了你的衣服,以免你继续胡作非为。” 青叶总算明白,为何身上的衣裳换过了,他继续回击道:“我确实说过这样的气话,但那不是我杀父亲的理由,谁能拿一个几年前说过的话,来论断未来的事情呢。法律定罪的依旧又是什么?” 郡羽太太冷笑一声,继续说道:“飓风起于青萍之末,祸患积于忽微之间。其他皇子对父亲毕恭毕敬,只有你一直存在大逆不道的肮脏心理,等等这一切已经足够证明是你下毒的。再说,当天只有你接近了你的父亲,没有其他人有这个机会,他们也没有这个动机。” 青叶抗辩道:“你这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抗拒,我不服。” 青海站了起来,龙颜大怒,道:“你想要证据是吧,你想要证人是吧。那就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吧。” 这时,镶嵌着黄金的木门被打开了! 人群一阵骚动,纷纷将头扭转过来,他们看到一位曼妙的侍女,在卒卫的挟持下,从大门口走了进来,少女衣着朴素,如洗尽铅华的一朵莲花,正是青叶的侍女白萱。 此时正好大门口光线强烈,白光如同剑戟,从屋外照射进来,她如同一位来自天国的仙子,从白光中悠悠走了出来。 青叶看到那是他朝思暮想的女人,他一阵颤动。 他睁大着眼盯着她。 他想看看她是瘦了还是胖了,是受委屈了还是一如往常。 他发现她的脸雪白如纸,轻得如同蝴蝶的翅膀,她的眼睛没有完全打开,凝神微微眯着,神态略显恍惚,似乎盯着什么,他知道她什么都没看见,他感觉到她身体在颤动,以至于走起来路有点不自然。 平时,她的左肩略向右倾斜,或许因为过于紧张,因此,她走得异常缓慢,她就像一个脆弱的百灵鸟,面对狂风暴雨,在奋力挣扎。 青叶愤恨一声,他突然心如刀绞,他明白,她是作为一个证人来指证自己的。 他已经控制不住地发怒了。他觉得整个世界一片灰暗,他觉得人性的在这里被极度扭曲,他觉得坐在这里的是一群妖魔鬼怪。他们丑陋的嘴脸下,全都是肮脏的灵魂。 青海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他带着戏谑的口吻,说道:“小侍女,你说说吧,他是怎么实施他的计划的?” 白萱缓缓地抬起头来,她不敢正眼看青叶,她甚至不知道他在这里,她缓缓说道:“那天晚上,我们做了一些事以后,他又重复了一些自己说过的话……” 青海玩味道:“你指的是哪些事,如实招来。” 白萱声音细不可闻:“一些甜蜜的事。”她因羞涩而红着脸。 青海继续追问:“王国叫你说具体点。”他露出狡黠的笑。 白萱身体一阵颤动,哭丧说道:“那是一些男女之间的事,……” 青叶心在滴血,那是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甜蜜,那是极为隐秘的私事。于今,这些事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层一层剥开。 整个大厅的所有人,脸上都带着蔑视的笑意,有些控制不住的大笑起来,好像在嘲笑她作贱自己只为获取一个跛脚王孙的欢心。 青海嘲讽道:“他是不是说过希望父亲死?他的左脚是不是极度扭曲变形?他的那gen东西是不是跟他残缺的腿一样,弯曲变形,丑陋不堪?”他“哈哈”大笑着。 他正享受着折磨敌人的欢愉。他的话如同一根根箭簇,刺进了白萱柔弱的内心。 白萱吓得几乎要瘫软在地上,她只是哽咽,低着头。 青叶怒火中烧,他咬牙切齿,攥紧的拳头在发抖,但他依旧用一种温柔的眼神望着他的梦中情人,祈求保护她,呵护她。 这时,西门郡羽站了起来,严肃道:“无关紧要的事不用在这里细说,你只说他是怎么下毒的,就够了。” 白萱长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在他衣服里,发现了一瓶药水,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终于,终于,她要说出一些无中生有的事了。 青叶绷紧的身体突然松软了下来,他不明白,一个他如此深爱,可以为她赴死的情人,居然会昧着良心污蔑自己。他抗争的勇气似乎全从脑袋里跑出去了,他的力量因为白萱的话而消散无形。 他对自己,也对未来失去了信心。 郡羽太后继续问道:“他是不是说过,他希望自己父亲永远不要醒来,永远昏迷。” 青叶心知肚明,他在无数次的欢愉之后,确实跟白萱袒露过一些小心思,对城堡里的一切揶揄点评。 白萱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他是说过,而且不止一次。” 一切都结束了,连最爱的人,也要将自己推向死亡的深渊,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留念的呢? 他猛然站到了大厅正中央,愤怒说道:“我承认我犯过错,我承认我不止一次说过父亲去死,但我缺乏将这一说法付诸行动的勇气,我没有做过。我明白在这里得不到公正,也明白三人成虎,积毁销骨的巨大威力,我恨你们所有人,包括你,”他指了指白萱,小侍女泪流满面,然后指了指太后,转过身,最后指了指青海和青麟,所有被指的人,心里都疙瘩了一下。 太监窦鹰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明白,这个跛腿王子在做困兽之斗,这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他一阵遗憾,同时一阵叹息。 大学士莫长青,同样低沉着头。 青叶整个地环视了一圈,继续接着说道:“我犯过的最大的错,就是将这条跛腿带到了人间,我不该将这条跛腿安插在自己身上,我受过的所有委屈与心酸都是因为这条腿,我诅咒这条腿,好吧,如你们所愿,所有的错我都一力承担,我是这个王国里最大的罪人。” 青海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豁地站了起来,怒道:“立马拖下去,立马执行死刑。枭首示众,他是历史罪人。” 青叶抗争道:“如果这里还有法律可言,如果这世界哪怕还有一丝正义,我请求去瞿塘关,我要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所有人都闻言震惊。因为瞿塘关比剑门关还要遥远,在大西海以东,白帝城以外,那里是世界尽头,那里有高耸入云的大禹石像。 青海怒不可遏:“这个请求无效,我是国王,我要求立即砍下他的头颅,挂在刑法广场之上。” 青叶突然飞身而起,朝青海狂奔而去,他躲过了一名护卫,然后一拳挥向他哥哥的左脸,怒道:“这就是你所希望的吗?你就这么想要我死吗?现在一切你得偿所愿了吧?” 青海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暴力一击,他躲闪不及挨了一记重拳,然后他马上回了一肘,太后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号,然后司马长鸿大怒:“护驾,护驾,保护国王。” 现场一片混乱。 两名高大的士兵架住青叶,他如一只田鸡般被提在了空中,他的双腿在空中扭动,其中那只右腿短小、丑陋,让人捧腹大笑。许多人露出鄙夷的神情。 青叶大叫着:“我诅咒你们,我诅咒你们所有人,我请求诸神降罪于你们。” 白萱蹲在地上,捂着耳朵。 第61章 凤凰古城 “我们看到了天际上空那团火球,从而知道那是大地之子来的方向。”高山族部落酋长高雄如此回复道。 火圣女与青水率领部落里最后残留的人们来到了历史古都凤凰古城。 凤凰古城建都超过了1000年,是蜀山地区最富盛名的城邦之一。其他历史悠久的名城,还有彝族的亚丁城,和白族的香格里拉古城。 小小和青水,在这里呆了三天,第四天后,她俩发现距离凤凰古堡100公里的这个古城集市相当繁华,商业贸易很发达,这是几个月来,离开拉祜族山区后,第一次见到像青水描述的都广平原里那种类似的城市集镇。 小小在集市上买来了各色精致的发簪,有象牙制作的银色簪,有黄金打造的凤凰簪,还有琥珀蓝的蝴蝶簪和青铜色的梨花玳瑁钗。 她给青水买来了原木笄和凤尾祥云笄,还有挂在脖子上的极具异域风情的项链,比如水晶玛瑙项链,白色青玉的钻石项链和淡蓝色璎珞坠和流苏翡翠坠。 接着她又爱上了耳饰,比如金镶绿松石耳环,摩羯纹金耳饰,当然,她特别钟意一些珠子状的耳垂,这些珠子就像鸟儿的眼睛,有斑鸠的、有喜鹊的、有白鹭的和雀鹰等飞禽的。 青水大概是知道一些工艺制作流程,于是解释道:“有些不是鸟类的眼睛,工匠们技艺精湛,有些珠子是模仿的兽类眼睛,比如老虎眼睛和兔子眼睛。” 小小才不愿意深究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她喜欢上了一种水果,水果呈现黄色,肉瓤香甜,跟西瓜的红瓤不同,这种水果是黄瓤,也有细子,呈椭圆形。 对此扎木解释道:“这是哈密瓜,来自横断海峡以西,那里是世界尽头。” 高山族部落武士佳瓦说道:“横断海峡以西,是天空之城,那边的城市建在云端那么高的山上,只有那些不用呼吸的人才能生存。” 对此,小小和青水惊叹不已。 小小问道:“难道还有不用呼吸的部落?” 佳瓦解释着:“上古先民们说,不用呼吸指的是他们那里的人,一呼一吸之间,只需要极少的空气。关于这种水果的来历,据说是几百年前,部落祖先利用竹筏,穿过横断海峡,到了天空之城,他们说,那边的山比这里更高,山后是更为广阔的大草原,某些城邦跟凤凰古城一样悠久,那里的人民安贫乐道,怡然自得,那边水果清脆香甜,前辈们在离开的时候,携带了种子,因此现在这边也能种植。” 小小和青水惊诧不休。 特别是小小,她无不欣慰地跟青水说道:“你看,这里物华天宝,人们生活和谐,不就是你描述的盛世繁华吗?” 对此青水解释道:“的确是这样,这个城市确实跟我说得很像,但是集市上的东西,比起都广平原来,要少很多。假若有一天,你能去到新津古城,或者什邡古城,你会发现那里琳琅满目,品类众多,应有尽有。” 还没等她说完,小小就已经跑到了一个煮着牛油火锅的摊位上,大叫着:“青水,这是不是你说的火锅盛宴吗?” 青水笑着回答说:“是的。” 小小兴奋至极:“那还等什么呢?咱们去享受美味吧。” 青水随声附和:“好。” 青水在陪同小小游玩的时候,其实在留心观察这里的一切。她发现这里的风俗人情既不像纯正的高山地区那么原始,同样也不像平原地区那么随意。总之,这里好像是高山与平原的结合体。而且,许多人额头上并没有图腾,有些人的着装跟拉祜族、白族、彝族也不相同。 高歌对此解释道:“这里是自由贸易之都,主要是以货物流通集散为主,人们一切以利益为上,许多商品在这里交换,一些来自山区与平原的商贾在这里采购物资,这里没有种族歧视,也没有军事与政治,只有商贸,是凤凰古堡管辖下的市镇。” 青水突然问了一句,“这里是雅安古城吗?”她记得小时候,大哥青山和妈妈提到过雅安古城,他们说,在宝墩新城建城的初期,青酆大帝需要大量的廉价劳工,因此与雅安城达成了奴隶贸易协议。 几百年来,雅安古城是一座连接山区与平原的城市,他们靠奴隶贸易起家,城主是蒙戈,是世袭了几百年的大家族。 高歌回答道:“这里是阿坝古城,距离东边的雅安古城还有500公里,于今,雅安古城属于凤凰城的管辖区域,城主蒙戈已经臣服于鹰王高雄城主的统治。” 青水一阵错愕,这是一个重大的信号,意味着她离都广平原越来越近了,只要想办法到雅安古城,那么距离都盐店古城也就不远了。 整整大半年了,终于获得了重要的线索。 她瞅了瞅小小,只见她吃得大汗淋漓,逸兴遄飞,她心里高兴极了,于此,她不忍心打搅她的兴致。 几个月来,她明白,这个只比她大一岁姐姐吃了比她更多的苦,承受的压力比她更大,最开始部落总计一万八千多人,目前只剩下2500人,这个过程中经历的种种身体折磨和心理折磨太过残忍,她多次在睡梦中,听到了小小的哭泣声,她想说点安慰的话,却无从说起,如今看到她享受到了喜悦,她心里顿感快慰。 青水想着,只要看见她的笑脸,那么之前跟她吃过的苦,经历的种种困境都是值得的。 青水夹了一块牛肉放到小小的钵里,说道:“你慢慢吃,看看你,狼吞虎咽,没有一点淑女的样子。” 小小满口牛肉,大叫着:“你吃呀!你老看着我干嘛?” 青水闻言一阵心酸,差点流下泪来,如果说小小将全部心事完全放在了部落里,一切以部落存亡为重,那她除了这个以外还有自己的私心,这一路走来,她顽强地活着,是为了日后一定要回到都广平原,她要复仇,她要找到她的家人,青山大哥,青云小弟,还有双胞胎姐妹青玉,小妹青罗等,因此在感情上她做不到对部落绝对忠诚的纯粹。 她突然笑了起来:“你看看你,你身上的神奇事件太多了,你是被一只火红的凤凰带到不周山上的,你现在来到了凤凰古城,说不定,接下来你跟凤凰之间,还有更美妙的故事发生。” 小小闻言笑了起来,就像一朵璀璨的红玫瑰。她拉着她的手,说道:“放心。假若要是碰上那只大黄鸟,我们骑上她以后,首先就去找你弟弟青云,还有娜发。然后再飞过迷魂凼,去找你的妈妈。” 在是高歌,扎木和扎斯的陪同下,他们一路上吃吃喝喝、走走停停,好不欢快。这三天,是她俩姐妹极为放松的三天。 小小和青水,一个沉鱼落雁,一个闭月羞花,在路上行走时,惹得自由贸易城邦里那些商人百姓纷纷驻足观看。 大概他们都在纳闷,这是哪来的两位精灵仙子,听说其中某位是传说中的火圣女,更是让整个城市沸腾起来。 这种万众期待的效果正是凤凰古堡新任鹰王高雄所期待的。 凤凰古堡,坐落于环境优美的横断大裂谷南端,这里奇峰罗列,云深雾罩,谷底则是繁花似锦,万紫千红,有清泉碧潭,亭台楼榭,颇有世外桃源之感。 在几百丈高的悬崖峭壁上,清澈的流水从绝壁上倾斜而下,形成了蔚为壮观的瀑布景观,远看犹如悬河泄水,飞珠溅玉,白练腾空,这样的绝美奇观,大大小小有几十处。 “浮岚暖翠,杳霭流玉,夏山如碧,胜似仙境。”这是小小的感叹。 精美绝伦的凤凰古堡,气势宏伟,辉煌绝伦,宫殿隐藏在苍翠之中,有些分布在裂谷的山崖上,有些落在平底湖泊边上,有些则嵌在树林中,宫殿与宫殿之间,用白色汉白玉堆切的天梯栈道相连,假若云雾弥漫时节,在天梯上行走,如登蓬莱仙境。 青水和小小,一人一骑,漫步在鸟语花香、树影婆娑的霖荫小道上,此处是即将进入古堡的杉树林,林中空寂幽深,松涛阵阵。 万木吐翠,几许阳光穿过树梢,从空隙间斜刺进来,落在地上,形成纷乱斑驳的影子。 初夏的风,拂面而过,带来醉人的舒畅,水火双圣,张开双臂,直抒胸臆,彼此畅怀大笑。 高歌,扎倮和扎木三人并排骑在烈马之上,他们在后面守护。 在即将步出树林之际,扎木追将上来,跟小小说道:“圣女,这些天来,城主高雄的地主之谊甚为隆重,我们都感受到了他的好客之情。你想想,他在没有跟你见面的前提下,就将500位兄弟无偿奉还,而且,这三天来,他特意让他的大公子高歌全程陪同,满足了你的一切需求。你的首饰项链玉簪,都是他们赠送你的。可是,毕摩娜卡波说过,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这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因此,我希望你能够慎重点,以免落入陷阱。” 青水同样道:“你考虑得很周全,我也察觉到了,咱们现在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算一步吧。看看到底对方有啥阴谋诡计?” 火圣女小小则说道:“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看高雄城主虚怀若谷,恢廓大度,咱们见了面同样要以礼相待,切莫丢了自己的身份,青水你之前不是说过吗,别人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不过这些赠送的首饰玉簪,你们的建议很正确,礼于下人,必有所求,我理会的。” 后面高歌听到这些话,觉得火圣女从容不迫,气度非凡,顿生敬佩之感,他快马一鞭,走向前来:“火圣女高屋建瓴,远见卓识,让人钦佩。这些礼物,是父亲心甘情愿赠送给你们的,无需介怀。” 然后他快步向前,高声叫嚷道:“欢迎火圣女携拉祜族众勇士朋友,来到凤凰古堡,你们的到来,让古堡蓬荜生辉,高山族荣幸之至。” 鹰王高雄穿着隆重的礼服,早已站在迎宾台守候多时,他旁边伫立着一位气宇轩昂的壮汉,比起高歌来,他眉毛稀疏如一抹淡淡的云,他身材匀称,束发成笄,用木笄插着,鼻梁高挺,脸如冠玉,端的鹤立鸡群,一表人才。 扎木介绍道,这是高雄二公子高瀛,他长期驻守在雅安古城,见到两位精灵仙子款步而至,高瀛眼睛里的精光大胜,似乎折服于圣女的美貌,青水被他盯得极不自然,将头扭在一边,鹰王高雄走向前一步,用一种极为礼貌,极为谦虚的语气,说道:“欢迎火圣女和水圣女的到来,凤凰古堡礼数不周之处,敬请海涵。” 小小礼貌回应:“高山族人民,高雄族长盛情隆重,我们受宠若惊,感激不尽。” 寒暄礼毕后,一连几十人进了古堡凤凰宫殿。 青水扫视了一圈,宫殿极为奢华,唯美、大气、庄严,雕梁画栋,飞檐走壁,比起宝墩新城的万圣宫不遑多让。但她总觉得这华丽的外表下,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青水先发制人,首先问道:“不知道为何高山族人们,怎么会知道我们从大沼泽那边来?”她想到那天晚上部落遇到的突袭,尽管最后清点人数,发现死伤不多,对方主要是带着恐吓之意,但是此后一连几天,被吓得疲于奔命,她跟小小狼狈不堪,此番际遇,真是生平的奇耻大辱,因此,她此刻针锋相对,开门见山,直接问了出来。 高雄闻言哈哈大笑,道:“我们知道,大地之子来临前一定有预兆,我们是根据天上流星的指示,判断出你们从那个方向来。” 小小不置可否,因为此类传闻这些天不绝于耳。 青水则愤愤不平,因为他们给整个拉祜族带来了耻辱,尽管这几天他们表现出足够的好客之情,但是青水依然耿耿于怀,她才不会被轻易糊弄过去,于是说道:“可是那些天,我们受到了许多恐吓,很多年老的人几乎要吓破胆,城主又作何解释呢?” 高雄眼皮眨了一下,说道:“自古以来,其他族类踏入我们控制的地盘,高山族凤凰城的做法都如出一辙,这一点,水圣女,你大可问你们族内的苏尼或莫尼。你想想,为了族人的安全,必要的阻击是可取的,这点无可非议。” 扎木、扎斯等人不置可否。 高瀛依旧挺立一旁,不时瞅瞅火圣女,然后偷偷从青水脸上划过。 高雄城主用大笑消除着尴尬,朗声道:“两位圣女,大驾光临,以前的种种就让大风吹去吧。圣贤说,昨日之日不可留,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这时高歌说道:“两位圣女,我们早已备好了精美的晚宴,下面,让咱们一同见证者历史性的一刻吧。” 小小脸上绽放笑意,说道:“如此多谢了。” 第62章 无何奈何 “我给他扫除了最后一点障碍,哪知道他没有一点收敛,根本不知道我的用心良苦。”西门郡羽坐在枣红色雕花梨木桌边缘,一边喝着闷酒,一边强忍着怒火,她眼中带着戾气,显是余怒未歇,愤恨难平。 巫师司马长鸿站在格子碎花的大窗帘下。初夏的细雨,无声无息,此时夜已阑珊,屋外的蝉鸣声,和一些布谷鸟的声音在交织缠绕,整个房间一片阴暗、昏瞑,另外还带着一丝沉闷气息。 巫师安慰道:“站在权利之巅,没有谁可以抗拒这种诱惑,郡羽,你想想,权利是什么?是唯我独尊的存在,是仅次于诸神的存在。此刻,他正在享受自己的荣耀时光。” 青海自从登上九五至尊后,整个人好像变了一个模样,完全是一副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气势。他想着,不可一世的国王父亲——青酆大帝终于死了,接下来,这个王国将在自己统治下,日渐完善,繁荣昌盛,因此,从坐上金龙宝座那一刻始,他就对任何人颐指气使,说一不二。这种愈演越烈的滑稽表演,让皇后大为失望。 西门郡羽喝过一杯浓烈的普洱茶,继续道:“在他小的时候,我就跟他说过,这个国家未来的一切都是他的,但凡事得循序渐进,而不是急功近利,治理一个城邦,必须得明白‘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得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果刚愎自用,我行我素,最后往往会自食其果功亏一篑,他现在把这些道理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巫师司马长鸿将窗帘扯了过来,直至完全遮住窗户,整个房间瞬间被黑暗吞噬。 他踱着脚步,点上了2盏烛光,微黄的烛火在黑暗中如一点星火逐渐亮了起来,他看到皇后绝美的容颜,弯弯的鼻梁,翘翘的鼻头,勾勒出她的高贵典雅。 她的眉毛如黛,双瞳剪水,如秋天明镜的湖面,清澈透亮,相比20年前,她的眼角多了一点鱼尾纹,在他看来,岁月沉淀着她的容颜,在时光的流淌中,她散发着成熟女性特有的气质,这种气质是超脱世俗之外的美,他的心一如往常般,在这种气息中沉醉,他轻轻暗慰道:“这个不能操之过急,他还年轻,有些道理或事情需要他自己去体验。这么说吧,他正处在横冲直撞的年纪,能改变他的不再是肤浅的说教或者枯燥的书籍,而是挫折与磨难。俗话说,吃一堑才长一智。” 接着,他拉着皇后的手,然后捏了捏她的手背,顺势一直往上到手臂,到肩膀,直到她的背脊、腰椎、脖颈,然后是肩胛骨。 这是司马长鸿给予她最温情的抚慰。 西门郡羽很享受表哥给她带来的这种慰藉,十多年来,在她每次心烦意乱,踌躇不安,怒火中烧的时候,表哥就会适时地出现在她身边,给与她最柔情的安慰,这成了她两心照不宣的默契,他的手似乎有一种魔力,在不断的挤弄、搓揉、按压中,让她疲惫的身心变得舒畅,烦躁的情绪变得稳定。 她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表哥,你的手法真好,这些年来,技艺炉火纯青,日趋完善。我记得你年轻的时候,需要半个时辰才能我放松下来,现在,时间缩短了一半。” 司马长鸿站在她的背后,抚弄着她如瀑布般的秀发,温情道:“我的手只属于你,在触碰到你的身体那一瞬间,自然就产生了爱的力量,我想,这双手只有在你身上才有他存在的意义。其他时间,是虚无的存在。” 郡羽皇后突然将表哥的左手拉住,用她那娇嫩的玉指轻轻抚摸着,然后用脸颊摩挲着他的手背,轻声细语道:“你这话不对,表哥。在很多年前,你这是一双拿剑的手,你的剑术在蚩尤城,可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是我让你的手变得不在威猛,不再凌厉。”说完,她侧了侧身子,欠了欠脖子,试图将这只手臂夹住。 司马长鸿左手感受着她的温情,右手摁了摁她的脖颈,然后抚弄了一下她散乱的碎发,欣慰道:“这是我的选择,如今,你看我们创造的辉煌,青酆奋斗的一切成了我们心心相印的嫁纱,牺牲一双舞剑的手,这完全值得。再说,这天下,会舞剑的手千千万万,但能给与你温情的手却只有这一双,所以,我应该为这双手感到庆幸。” 他继续按压着她得脖颈,直到她发出娇憨的呻吟声,他知道,她享受着这种抚慰带来的心灵舒畅感。 巫师又一阵心痛,在这种政治场中,一个女人得多不容易,大贵族之间的利益分配,士族阶层之间的角力,文臣与武将之间的明争暗斗,其他城邦的虎视眈眈,这就像一座座大山,让她喘息片刻都不可得,如果说这些大山可以用脊梁强力支撑,那么青海就像一颗下坠的巨石,郡羽和他之间,维系的只有一根秀发。 这种千钧一发的危机感与紧迫感,让她束手无策,心力交瘁。 他必须在背后支持她,他必须给予她力量,因为他明白,她只有他。他继续劝慰道:“你得把心放平和一点,繁华落尽后终归归于平静,青海在肆意折腾后,自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再说,还有我,你忘记了吗,巫师同样有制约皇权的力量。当年,青酆大帝,不是依然要采纳我的意见吗?” 郡羽掰开了他的手,站了起来,说道:“是的,表哥,最近青海的糟糕表现,让我头脑发昏,我都忘记巫师在皇权结构中的作用了。” 司马长鸿继续说道:“我们得想办法收一收青海的性子,不能让他继续任意妄为。” 郡羽问道:“有啥办法呢?” 巫师道:“婚姻,在他这个年纪,除了婚姻,别无他法。” 郡羽眼前突然一亮,就像蒙尘的灰色空间一丝阳光从天而降,她的心扉突然豁然开朗,她紧紧地拉着表哥的手,幸福的说道:“表哥,你简直就像一颗明灯,在黑暗中,照亮着前行的方向。” 司马长鸿轻轻地将她揽在怀里,然后亲吻着她的眼睛,说道:“只要能让你开心,让我做什么都值得。我希望做你强有力的后盾,为你排忧解难,为你抵抗风雨。” 司马长鸿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皇后的纱裙,接着他们两坠入了爱河。成年人的爱不再像年轻时候那样激情四射,十几年来,他们之间爱意的表达有若静静的清泉,看不到一点波澜,但是温柔可亲,直透心灵。 郡羽曾经有过念想,在青酆大帝死后,她有再续子嗣的心愿。这几年来,朝堂上的腥风血雨让她无心他顾,跟诸葛辰的明争暗斗同样让她力倦神疲,但是现在一切阻碍都没有了,特别是最近看到了青海的拙劣表现,她的这种想法更加强烈,因此,这个夜晚,这个温柔时刻,她释放了长期压抑的性欲,在表哥如橼大手的摩挲下,她的娇喘声更加缠绵更加缱绻,她如身在云端,她的内心燃烧着一团熊熊大火,司马长鸿同样获得了一种美妙的满足。 犹若急凑的琴弦声戛然而止,犹如从万马奔腾的沙场突然踏入寂静辽阔的大草原。司马长鸿久久地沉浸在幸福的余音中,他轻轻地抚弄着她的双峰,尽管不再似年轻时那样圆润饱满,但是依然充满弹性,他温柔地说着:“今晚你的表现,让我记起了许多年前那激情的时光。” 郡羽皇后缩在他怀里,脸上散发着幸福的容颜,她羞涩说道:“没有什么挡在你我之间了,我要尽情的报答你,我要让你明白,我的身体只属于你,只有在你怀里,我才能找到最舒服的状态。” 郡羽的话刚落音,皇室闺房的木门“哒哒哒”地响了起来。司马长鸿赶紧爬了起来,整理了着装,郡羽皇后则依旧躺在床上,用被子盖住身体,巫师旋即开了门,见到是大学士莫长青。 莫长青满头银发,一脸坑坑洼洼,褶皱横生,皮色熏黑,已是垂暮之间,他穿着一件青色马褂,一双黑色布鞋,脖子上带着一串象牙兽骨。 在西门郡羽的印象中,20年来,他的装扮从来就没变过,她甚至还怀疑,这老先生只有一件衣裳。 其实,她明白,这是莫大学士“诸事不萦于心,万物不困于情”的精神写照,他总唠叨着“不诱于誉,不恐于诽”或“洁身自好,严于律己,节欲莫贪,克己复礼”等上古遗训。 大学士老得已看不出年纪,这些年来,他跟巫师一起,给许多大贵族的妇人们接生。 青山、青云乃至青水、青玉等皇子,都是他接生的,包括自己的四位子女,同样是在莫老先生的见证下来到这个世界的。 莫老是城堡里最年长的人,没人知道他的年岁,有说他90岁的,也有猜他100岁的,但是他总说,还要为宝墩城再奋斗100年。 这个回答让整个城堡的人忍俊不禁。他是一个可爱的跟政治权谋完全不挨边的学究式的沉闷老头。他的生活枯燥单调,但他的智慧是无与伦比的,他提出几个着名观点,比如“邢不上士大夫”,比如“君使臣以礼,臣之事君以忠”,在士大夫、大贵族中得到了空前的响应与支持。 青酆大帝时期的济世安邦的“宝墩法经”就是莫老起草的,里面的那些明文规定和刑法制度以及处罚条例一直沿用至今。如果说,巫师主要职责是沟通天地神灵,引导人们根据时节生播种耕耘,那么莫老的“法经”则代表皇权规范百姓日常行为的权威守则。 莫老先生对金属冶炼、火药技术等领域颇有研究,特别对制度与刑法的深刻理解,在整个都广平原都是首屈一指的。 不过,他是个认死理、无法通融的倔强家伙,夤夜来此,是因为他对青叶的判罚有异议,这点司马长鸿和西门郡羽明白。 郡羽皇后知道他的量刑准则,但是国王的命令已经下达,于此,她一口回绝道:“青叶罪大恶极,斩首示众定在后天的刑法广场,莫老先生,这无法更改,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来。” 莫老依旧喋喋不休:“太后,我不是为谁来求情的。但是法律自有其意义之所在,在承认皇权天授的同时,我们必须明白,法律的圣神性和权威性。在某些时刻,我们必须服从法律而不是国王。” 司马长鸿则说道:“莫老先生,我们欣赏你渊博的刑法知识,尊重你为城邦做出的杰出贡献,但在这件事上,是没有商量余地的。他杀了他的父亲,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莫长青蹒跚地坐了下来,继续道:“我知道,但是他选择去瞿塘关。所谓‘法贵止奸,不在过酷’。你们都明白,在古蜀大陆,不管一个人犯过何种错误,都可以在剑门关或者瞿塘关得到救赎,我们得给他一次救赎机会,一个王国或城邦是否伟大,在于国王对犯人惩罚制度的把握上,再说,去年,其他各大地区总计送去了300多位奴隶,我们宝墩王国却少的可怜,这次是一个机会。我们都明白,青酆大帝建造的这座城邦,在都广平原的璀璨历史中,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我们不该落于人后!” 经历刚刚那一阵刺激的鱼水之欢,让郡羽皇后感到一丝倦意,她没有耐心再跟学士纠缠,他知道这话题一旦开始,他会跟她争论到第二天正午,于是她哈欠连连地说道:“老先生请回吧,我们会考虑你的建议,但你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 巫师司马长鸿借坡下驴,他说道:“莫老先生福泽深厚,让人钦佩,但有些事情还是得分辨是非,切不可混淆视听。我们将仔细考虑两大关卡带来讯息,听说,剑神杨术去年在关外遇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致使200多位守望者覆灭,我希望你将重心放在全境的兴衰存亡上,而不是知关心个人的荣誉。” 等到莫老退出后,司马长鸿没有待多久,也跟着出去了。他走的时候,还给了皇后一个深深的亲吻,对他来说,这十多年的心酸,真可谓守得云开见明月。 在跟皇后的关系上,他一直藏着掖着,活着的青酆,就像一颗太阳,散发的光芒让他的猥琐无处遁形,他们的幽会总是在诡秘的黑暗中进行,但世人都不明白,郡羽爱的是他,他对她的爱远非青酆大帝可比。而且,事实恰恰跟现实相反,那不是猥琐也不是通奸,反而,青酆才是一个横刀夺爱者,是一个可恶的罪人,如果没有他,那自己跟郡羽在大西海彼岸,正过着一种神仙眷侣式的生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惧怕世人的非议而遮遮掩掩。 于今,这个罪人终于死了,他俩可以敞开心扉,甚至可以堂堂正正地携手出现在公众面前了。比如他们刚刚面对莫老先生,就表现得从容大度,顺其自然,这是此前从来没有过的,相信未来某一天,对其他人也是如此。 何况,退一万步来说,谁又能公然反对皇后的私生活呢?从今晚郡羽的表现来看,她似乎放飞了自我,展现了女人特有的天性,他恨自己没有早一点找到上帝之泪,这样就能早一点让郡羽获得这种真正的舒畅感,这种感觉太美妙,一如20年前,他们谈情说爱的时候。 但是有几个人是必须要去面对的,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相信郡羽也是如此。 第一个是青海,他现在贵为九五至尊,他的亲生父亲是自己,而不是那个横刀夺爱的罪人。他想着,他和郡羽得想想办法,找到一个周全之策,以便将这个隐藏了十多年的足以引起轩然大波的秘密,能够像那“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一般浸透到青海、青叶、青麟、青梅的内心中去,从而让他们悄无声息的接受,而不至引起涟漪。 在表面上或在朝堂上,只要依旧像现在这样,维持现状就好。 司马长鸿明白,这其中最关键就是青海。只要国王接受了事实,那么青麟和青梅不足为虑。至于青叶,他完全构不成威胁,就像大学士莫长青说的,假若今天不给他处以死刑,那么明天将他送到剑门关或瞿塘关,也就意味着他永远消失在了古蜀大陆。 在经过连廊的亭台木轩时,他的沉思被一阵淫荡的笑声给打打断了。当他眯着眼看清周遭的一切时,他发现两个妖魅的裸露少女在搔首弄姿,一个少女热情似火,一个少女温婉可亲,两人体态婀娜,妩媚妖娆,扭动着性感的舞姿,而在他们身下,则是新晋国王陛下青海。 司马长鸿早就听过,青海在春风楼有两个御用歌姬,一个是蓝色妖姬,另一个是红色风暴,想来就是她俩。他没想到这个不知所谓的家伙任性一至于斯,居然将俗不可耐的民间歌姬,带到了庄严神圣的皇家内院。 这简直无法无天了。 巫师咳嗽了一声,举头望着天上的明月。两位少女听到有陌生人突然闯入,吓得惊慌失措,狼狈万分,她们赶紧拉扯衣裳,套上裙裾,青海右手举着一个黄金碧壶,将半壶酒一饮而尽,发酒疯般,继续叫嚷道:“再来,再来,两位美人,国王陛下我还没有尽兴,你们咋就穿上衣裳了,这是干嘛?” 两位少女呆立一旁,低垂着头,摇头不止。 司马长鸿一脸严肃,叫嚷道:“国王陛下,巫师有规劝你行为的职责,千万不要忘记保墩王国的律法。” 青海带着轻蔑的眼神,瞥了巫师一眼,依然我行我素,他暴躁起来,怒道:“你没有权利干涉我的私生活。” 巫师继续说道:“巫师的职权在首相与大学士之上,国王陛下,请你不要忘记,国王的权利只有在巫师的指引下,才能到正式确认。” 由于喝了太多酒,然后又在两位歌姬的温柔乡里过度发泄,青海突然脸部朝下,一阵颤动,呕吐起来,此前吃的牛肉、羊肉残渣混着酒水、青菜,一股脑的喷涌而出,倾泄在两位舞女的裙裾上和腿上,油腻腻的浮渣恶心至极。 两少女吓得不敢动弹半步,缩着脚趾头,异常局促。 巫师看到青海丑态百出,没一点国王的样子,叫道:“还不赶快滚出万圣宫。”两女闻言,惊慌失措,抱头鼠窜。 青海的呕吐如同巨石坍塌,威力十足,大概是因为他过于兴奋,他终于可以将那个他痛恨了十几年的兄弟青叶的脑袋给砍下来了。 两个舞女自上次匆匆一别,今夜突然被邀进宫来,为了博得国王陛下欢心,因此使劲卖力表演,她们借着酒劲与普洱香茶,在壮阳药的催发下,硬是让青海发出了4次歇斯底里的叫喊。 吐出来的残汁碎叶,肉糜腐骨,弄的大理石肮脏不堪,青海几乎要将心、肺、肠、胃给呕出来,他的眼珠膨胀得鼓鼓的,他的脸红得像一块猪肝。 司马长鸿吩咐左右侍卫,将国王陛下送回寝居。巫师也不管青海听没听见,严肃地说道:“我不希望再次看到那两位歌姬的身影。身为宝墩新城的第二任国王,你的真龙血脉,只有在其他城邦拥有贵族血统的公主身上,才能开枝散叶。” 晕头转向的青海根本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只是一味地大喊大叫:“总有一天,我要以国王的名义,将你贬为庶人,甚至砍下你的脑袋。” 第63章 一触即发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黑水寨寨主土素子跟霍光一直在强调战前的准备工作。 这些天,霍光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沙乌都部落、马良坪部落和波西部落来回奔窜,他座下的战狼则显得异常兴奋。 相比于驽马,战狼的速度更快,而且就食更方便 。 丹丘生则一直陪在他身边,两人披星戴月,基本上事无巨细,凡事身体力行。随着相处时日越久,丹老就越发觉得现在的年轻人不简单,新任族长霍光处事细腻,没有造作与浮夸,有的只是谦虚与仁和。 比如他充分考虑了防空洞的安全与怀孕妇女的日常料理工作,特别是小孩与老人的安置问题,这让丹老看到了年轻人的朝气与活力,同时看到了希望。而且,他的学习能力特别强,这小子头脑灵光得很,一些疑难杂症,一点就通,这些问题在他年轻的时候起码得想上三天,而他往往半天就能解决,比如如何在夯土结构的石壁上安置巨大的弩弓装置,丹老记得30年前,他们那一代年轻人用了足足半个月才解决,而霍光跟一些小伙子集思广益,触类旁通,只用了三天。 霍光同样对丹老佩服得无以复加,这位老头胸怀大志,心藏韬略,但是从不摆架子,一些问题的解决方案总能娓娓道来,从不故作高深,所有疑问坦诚相告,唯恐你学到不够深刻,不够彻底,而且,极有耐心,没有脾气,尽管他年老力衰,但是他从来不喊累不喊脏,他对部落的爱是无声的也是无私的,他常常说:“这方土地养育了我,我可以奉献我的生命。”霍光看到,他常常在山坳中,或者巨石堆上,对着树木与夕阳,热泪盈眶。然后唱出那首流传了几百上千年的苍凉又略带悲情的山歌。 这片养育我们的大地啊! 这片神奇的大地啊! 这里的山与水, 这里的树与木, 这里的湖泊与河流, 脚丫踩在这片大地上 收获了稻穗和麦子 双手伸向这片树林中 采撷了蜜桃与青果 我们的儿子在这里长出健壮的体魄 我们的女儿在这里挤出鲜美的乳汁 我们的老人在这里挥洒生命的余晖 我们热爱这片土地 这片土地同样深爱着我们 这让霍广看到了父亲的影子。 父亲霍本阳对这片大地的爱,是发自内心的。记得小时候,父亲就对他说过:“为了这土地上的人民,我们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在霍光看来,父辈们的奉献精神,如明月光辉,值得年轻人学习。不过,有意思的是,丹老对他坦诚相待,推心置腹,但是对身边这位神秘的黑纱女,则敬而远之。 只要两者相聚在一起,氛围极不融洽,要么缄默不言要么针锋相对。这让霍光陷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境地。 白天霍光尽量配合单老,凡事有商有量,比如弓箭与箭簇准备的情况,食铁兽的防护盔甲,还有战备物资的采购情况等。晚上,霍光则给予神秘黑纱女最大的尊重。 为什么说是尊重呢?因为到现在为止,霍光还不知道这个美若天仙的神秘女子的芳名,更不知道她的岁数,因部落里的人叫她黑纱女,所以白天霍光也只好这样称呼。 但一到晚上,就难办得很了,特别是在深夜浪漫时刻,当他俩进行肉体与灵魂的交融时,霍光的表情难以用语言形容,身体则极不自然,他不可能在展示男人雄壮的力量时,轻轻地温柔的叫上“黑沙女”这几个粗俗的字眼,同样,他不可能称呼“仙女或者神秘女”,对他来说,这亵渎了部落里的诸神信仰。 还有让霍光无语的是,最开始几次交欢时,因为纠结于称呼的顾虑,弄得他极为尴尬,每次他都匆匆结束了,而且,他始终挥散不去小小在他心里留下的美好记忆,在亲热时他总觉得背负着一种负罪感,这让他兴趣索然,形同嚼醋,因此每次完事以后,他总会问一句,“请告诉我你的芳名吧。” 还有让他纳闷的是,神秘黑纱女好像无所谓爱不爱等情感问题,只要在他需要时,她就会倾其所有的让他发泄男性情绪。有一次,在震颤中,他再一次大叫了“小小”的名字,可是黑纱女居然听而不闻,她也不会追问小小是谁,或者讲一些“对待爱情需要绝对忠诚”之类的话。 这让他对这个美妙少女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霍光记不清是在第多少次交欢时,黑纱女开口了,那天,开始之前,霍光动作舒缓,温言软语,轻手轻脚地解开了她的衣裳,她突然回头,笑了笑,她说:“我叫灵儿,真名叫尔玛依娜。” 她强调道:“小时候,妈妈就叫她灵儿。” 然后她严肃说道:“女孩子的年龄,可不能随便透露。” 那次,霍光在不断地叫唤着“灵儿”的声音中,展示了最猛烈最激情的一次肉体交流。事后,他问灵儿:“为什么在你身上感受不到爱?”黑纱女回复道:“在我的世界无所谓爱无所谓恨,太阳神对一切都充满爱,我是太阳神的忠实信徒。” 霍光接着问道:“那你为何要帮我?”黑纱女说道:“因为你是大地之子。大地之子将拯救人类世界。我帮你,就是帮助人类。” 霍光对这些似是而非的答案,莫名其妙。但是他确信了一点,她对自己绝无私心,她将帮助自己战胜邪恶,总之,她是一个对他百利而无一害的神秘女人。 从此,他们之间相处更加融洽了。 初夏的第一抹温煦的阳光,闪耀在岷山大地上,树枝上开着新丫,新鲜的花蕾沐浴在阳光中吸吮着雨露清霜,虎头蜂、金龟子、七星虫在美艳的花丛中穿插,猎蝽、铁牛、蚱蜢、螳螂躲在草地上和树干间休憩。在寂静的大山谷间,一支威风凛凛的队伍从营盘山国王大道发出了。 这支队伍全副盔甲,银色的玄晶铠甲在阳光下闪着泠泠白光,几尺长的长枪上,麒麟图案的旗帜迎风招展,最前方的一名高大的士兵,脸色严峻,表情刚毅,他骑在雄壮的战马上,高举菱形将军旗。这是支战斗力相当强悍的以步兵为主的队伍,领导者是昌隆将军的大儿子昌大盛。 这次针对波西、沙乌都、马良坪部落的歼灭战,昌隆将军雄心勃勃,志在必得,十多年了,这块梗在心头的肥肉,终于要收入麾下了。不过,几十年的戎马生涯,他明白,打仗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大到战略方向的部署、军粮的运输,小到士兵的装备,战靴乃至战马的脚蹬等,他都得考虑进来。 他深刻理解“将军不打无准备的仗”这一至理名言。 父亲的周密与严肃,让昌大盛等年轻一辈的将领难以理解。他们认为,沙乌都、波西等部落这些年来,一直躲在岷江上游的大山深处,他们的生活相比营盘山古城要原始得多,城里的人习惯称呼他们为山里人。他们的武器自然是落后的,他们的纪律是松散的,他们的意志是脆弱的,他们的所有一切都是无足轻重的。 针对年轻人的这种散漫,掉以轻心,完全不当回事的心态,昌隆将军在出发前的动员大会上,做了一帆慷慨激昂的陈词,他大声叫嚷道:“骄傲来自浅薄,狂妄出于无知,九牛一毫莫自夸,骄傲自满必翻车。我希望你们不要狂妄自大,营盘山王国的战争史上,所有的胜利都是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取得的。历史上那些名将的经验告诉我们,没有一座城池不是用鲜血攻克的,没有一场胜利不用历经艰难困苦,没有一颗敌人的头颅是能轻易砍下来的。” 最后,昌隆将军说道:“这场战争的总指挥是昌大盛,我希望能尽快听到你们胜利凯旋的消息。” 昌大盛接受了将军印,对于父亲的这一决定,他即感到意料之外又觉得情理之中,父亲年纪大了,他的赫赫战功足以让他位列营盘山史上十大虎将之列,这些年来,父亲对自己寄予了厚望,因此,当他听到岷山地区最后一块空白地将由自己征服时,他感受到了父亲殷勤寄托下的淳淳爱意,他发誓一定不会辜负父亲的期望,于是,他在万众瞩目的目光中,率领一支强悍的队伍,向大山处进发。 当天,民众载歌载舞,烹羊宰牛。 当霍光等波西部落收到前线探子回报时,昌大盛的军队已经到了银杉客栈。 波西部落霍光,黑水寨寨主土素子前辈,沙乌都部落酋长露佛基,马良坪部落酋长臧天朔等前辈,坐在神树祠堂,召开最后一次战前会议。整个大厅气氛严肃,神情庄重。有人脸上闪现焦虑,有些人则凝神不语。 黑纱女依旧平静地站在霍光身后,自从她展示了那次火魔法后,部落的人再也没发现她的神奇之处,她的语言跟她的身世一样玄奇难解,而且,她对这方土地,这里的人们没有热爱。 在他们看来,她的绝美容颜,只是为了攫取霍光的心,他们没有发现黑纱女能给战争带来多少积极意义,而且,霍光上次带领她去大山深处,捕获野生的食铁兽,结果回来一无所获,这就更加确定了她的存在只是为了满足霍光的性欲。 战争前夕,前景难测,面对紧张的局面,贪恋女色这是前辈们是极力反对也决不允许的。其间露佛基直接跟霍光说过:“她会将你榨干,她是营盘山的一颗棋子,他们用美色来勾引你,目的就是要摧垮你的身体与意志,我们得将她火祭神灵。” 黑纱女从来不解释,也不掩饰,她只是碎碎念着一句他们已经听得耳朵起茧的话:“大地之子将统一人类。这场战役无关紧要。” 对此,丹老火冒三丈,但是霍光极力维护,因此丹老只能视而不见,他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干脆就把她当做一个脑壳有问题的美丽女子吧,尽管她对战争没有正面意义,但是她也从来没有干预或违抗过霍光的战略方针,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 总之,丹老认为,如果只是年轻人之间单纯的你侬我侬,情同意合,男欢女爱,那都在可接受范围。但从骨子里,他还是不喜欢她,这女孩有种朦胧感,不真实,他觉得长此以往,霍光会在这个神秘女的黑色裙裾下,丧失一个男人的基本尊严。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丹老会毫不犹豫采取措施,将黑纱女斩于刀下。 大厅静悄悄的,霍光喝着一杯用岷江水特制的清酒,作为三个联盟的总指挥,他的一举一动,有若大度汪洋,尽显从容不迫,黑纱女怔怔地望着穹顶,若有所思。 丹丘生打破了平静,他站到了场地中央,大义凛然的说到:“这激动人心的一刻终于要来临了,我们所有的付出,所有的准备都是为了这场世纪之战,我希望大家面对困难勇往直前,不气馁,不妥协,不退缩,所有能战斗的男人,必须守在最前线,只有坚强的信念与勇气,才能带领我们走向最后的胜利。” 霍光被丹老的大义激起了同仇敌忾的决心,他激昂地说道:“千百年来,这方土地养育了我们,我们的先辈在大地上开垦,这里有他们的鲜血与汗水,我们难道要将这片土地拱手送人嘛?我们难道要在他们的欺凌下生存吗?我们的后代,难道要过上一种没有灵魂没有归宿的生活吗?现在,是我们扞卫尊严与荣耀的时刻,是证明谁才是这片热土上真正主人的时刻,就让他们来吧,我们将如同先辈们那样,用鲜血铸就钢铁长城,守护这里每一个老人,每一个孩子,每一个女人。来吧!战斗吧!奋斗吧!出发吧!” 他一边叫嚷着,一边挥舞着拳头,左手高举着那柄曲背苗刀,苗刀散发着湛蓝的光芒,照亮了大厅,他快步走向了操场,许多年轻人在他坚毅眼神的感染下,热血沸腾,激情澎湃,他们跟着霍光一起,紧随他的步伐,挥着战旗,叫嚷着,喊出了岷山深处最豪迈最壮怀激烈的口号。 丹丘生看到,神秘黑纱女,慢悠悠地跟了过去。 第64章 不知所谓 什邡古城,气象雄伟的紫薇宫,灯火通明,国王丁坤坐在狮王宝座上,大将军魏兵手持狮王宝剑,身穿橙黄盔甲,鹄立一旁。 情报总管涂苏一席靛青色蓝袍,坐在一张虎斑木桌上,桌上一杯浓密的香茶,云烟袅袅,升腾出阵阵茶香。 巫师曲松子,大学士羌白依次而坐,枣红木桌上同样盛放着紫砂茶壶,他们神情木然,紧紧盯着霸气十足的巨石狮王雕塑。 这头气势威严的雄狮,比所有人的年纪大上十倍不止,它在紫薇殿屹立了800年之久,它那睥睨万物的眼神见证着这个古老王国的兴衰荣辱。 随着营盘山诸葛明国王的离去,整个古蜀大地皇室集团中,最煊赫最具威名的就是什邡古城的丁氏家族了。宝墩新城的青酆大帝在灿烂星河中只有短暂的一瞬,青氏集团尽管建立了一座崭新的巨大城邦,但其历史底蕴不值一哂。 丁坤是有他骄傲的资本的,当他知道青酆大帝病入膏肓时,他暗自庆幸,当他得悉青酆大帝的死讯时,他欣喜若狂,为此足足喝了十几坛酒,跟豪门贵族夜夜笙歌,当他收到西门郡羽的来信时,他心中那股王者气息,盈溢脑际,充塞胸膛,他那狮王的无敌霸气又回来了。 宝墩城的来信,目的很明确,就是联姻。按照西门郡羽的意思,她希望她的儿子也即宝墩城新晋国王青海跟自己的女儿丁钰橙喜结良缘,西门郡羽强调,丁钰橙将作为正统的皇后,永远享受无上荣光,其地位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丁坤注意到,西门郡羽尊称他为‘尊敬的丁坤国王’,然后信中的措辞,含蓄婉转,将宝墩新城的地位置于什邡古城之下。这在青酆还活着的时候,是无想象的。 这显然满足了丁坤的虚荣心,也让他飘飘然起来。十多年前,血脉大战造成的残垣断壁,到今天依然还没能完全恢复。但是历史的滚滚车轮一往无前,大浪淘沙,所有伟大的人物都消失于时间的尘埃里。丁坤这个名字,回到了他应有的位置,什邡古城终于成了都光平原的第一城。 大学士羌白和巫师曲松子两人,他们默默地品着茶,默默地看着巨狮石像,然后又默默地瞧了瞧丁坤国王,最后彼此相对无言。在什邡古城供职将近50年了,他们见证了老国王丁敏在若水之战中的辉煌表现,从而顺利地从其父亲丁胜身上接过了传国玉玺,同样也见证了丁坤是怎样艰难地从其父亲丁敏身上接过帅印总揽朝政的。 几十年来,凭借深厚的历史底蕴,什邡古城始终屹立不倒。在羌白和曲松子看来,老国王丁敏能征善战,是一位铁血统帅,在其领导的战役中大开大合,所向披靡,其辉煌的一生取得了70胜3败的战绩,他的治国理念是“不臣服,就打到你臣服”;现任国王丁坤更像是一位满腹经纶的战略指挥家,其行军打仗的作战能力或许稍稍欠缺,但他胸中的韬略和智慧是其父亲无法比拟的。 巫师和大学士认为,前后两位国王各有千秋,不分胜场。 大将军魏兵,正襟危坐,然后左手撑着额头,率先表达了意见:“我认为,西门郡羽太后,大巫师司马长鸿等,是想通过宝墩新城与什邡古城的联姻,来压制青山的起义军。根据探子回报,青山,诸葛辰妃已占领了紫竹古城和盐店古城,他们的驻军超7000人。那两座城池,全部被青山征服。” 涂苏同样跟进道:“青山义薄云天,气冲霄汉,在各地大家族的支持下已自立为王,盐店古城新晋城主苏海棠,旗下左右将军苏烈与苏醒,还有紫竹古城的唐正刚城主,都臣服于他的统治。” 丁坤大手一挥,显然不想再听到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语,涂苏赶紧闭上了嘴巴。 丁坤国王敛了敛衣角,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说道:“在宝墩新城来信之前,我已经收到了青山的请愿。”国王的嘴角露出轻蔑的笑意,继续说道:“十多年前,我就听到过关于司马长鸿与西门郡羽存在奸情的谣言,当时传闻飞将军与诸葛辰王妃同样郎情妾意。但是,这些谣言都烟消云散了,看看现在的情况吧,青酆大帝死了,飞将军也不在了,宝墩新城依然盘踞一方,那些高大城墙无时无刻不在诉说着辉煌,即便那些谣言是真的,但你们也看到了,这并没有改变历史的走向,金龙宝座上今天假如坐的不是青海,那明天坐的就是青山。” 丁坤抿了一口浓烈的青稞酒,继续说道:“现实是滑稽又充满戏剧性的,于今青海在金龙宝座上逍遥快活,青山则同样自立为王,希望追随其父青酆大帝的步伐。哈哈。”定国王冷笑一声,继续道:“都广平原一下子多出了一个国王。这叫什么呢?这叫时无英雄,使庶子成名。” 大将军魏兵和涂苏面面相觑,不知道国王葫芦里卖的啥药,曲松子和大学士羌白依旧抿了抿紫砂杯中的香茶,他们在等待着国王接下来的言论。 丁坤继续说道:“我忘记不了青酆曾经带给什邡古城的耻辱,尽管西门郡羽在信中是如此的低三下四。多少年轻的生命在那场战役中灰飞烟灭,多少家庭因为青酆的胡作非为而分崩离析,这笔账是迟早要清算的。”丁坤停顿了一下,他看到了各位权贵眼中的迷惑。 大家不知所谓。丁坤继续道:“可是,尽管一山不容二虎,但山上绝对是不允许狼的存在的。青山就是一条野狼,他错就错在称王称得太早,同样因为他实力太弱。” 丁坤越说越兴奋,滔滔不绝:“政治是比战争更可怕的东西,一封信改变不了他的处境,正如谣言改变不了历史的轨迹,我跟西门郡羽将会好好跟他上一课。紫竹古城的唐正刚总以‘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自居,我现在就要让他明白,老虎的胡须摸不得。历史,是由强者书写的,不是指鹿为马,不是坐而论道,在真正的战场上,谁的尖刀更锋利,谁就能站上权利之鼎。” 魏兵,羌白等人肃然起敬。 丁坤突然走下台来,一直走到狮王雕像的狮头位置,他看着这尊石兽说道:“雄狮才是这座大陆最强大的王者,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这个古蜀大地,只能有一个王者存在。”丁坤捋了捋短须,接着道:“魏兵,就由你率领一支5000人的队伍护送丁钰橙公主先去宝墩新城,而我,将携带1万布帛,2万黄金,2000头牛羊,随后便到。”魏兵向前领旨,接着退出了紫微星宫。 国王总算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待到只有巫师曲松子和大学士羌白两人时,丁坤叫住了他们。 羌白明白国王的目的,于是说道:“国王陛下,你一向知道我们的态度,因此,我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是不希望你联姻。” 国王明白他们的想法,解释道:“现在,击败一个青山跟拍死一只苍蝇无异,这证明不了什么。但你们得想想,青山的目的是什么?青山领导的是一支仁义之师,击败他们,会受到正义的反噬,这是得不偿失的。只有联手,彻底扑灭这点星星之火,让那些所谓的要开启民智的有识之士消失,那么宝墩城和什邡城才能静下来好好掰一掰手腕。这其间,民众的诉求可以直接无视。我之所以同意西门郡羽的联姻,就是想看看她布究竟下一个多大的局,想玩一个多大的游戏。你们应该明白,西门郡羽和司马长鸿的手段。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希望二老能明白,达成一段婚姻,换来一座城邦,这笔买卖只赚不赔。” 相对来说,巫师曲松子没有那么固执,他点了头,诺诺道:“王国陛下文成武德,大丞们高山仰止。只是,这天下,怕又要战乱不休了。” 羌白同样摇头叹息。 丁坤明白二老是止战派,他们沉吟于故纸堆里的学问和天干地支、五行八卦,关于权利与政治,他们只有一个简单的心愿,就是让天下百姓,远离战火。 对此,丁坤只能安慰道:“忍一时之痛享受百年清欢,这是值得的。” 三天后,当魏兵正在报备物资筹备情况时,情报总管涂苏急匆匆的从桂圆桥雍湖地区赶了过来。 涂苏禀报道:“营盘山拓跋牧野爵士,带着一个年轻人,从大西海黄金海岸而来。” 丁坤国王和大将军魏兵一阵错愕。一个月前,拓跋爵士问了一些关于狮王断剑的事,哪知道去了一趟,居然带回一个无名之辈。 涂苏接着解释道:“听说,这个年轻人叫乔一。实际上是17年前,被诸葛明国王贬到米仓山封地的一位子嗣,他的真实姓名叫诸葛泓一,是营盘山麒麟宝座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大将军魏兵眼睛一亮,直接问道:“到哪里了?大概还有几天路程?国王陛下,我们是否将他们拦截下来?” 丁坤国王莫名地怔了怔,他想起了17年前诸葛明国王确实有过此类操作,当年,那个婴儿才几个月,不知道啥啥原因,被贬到了一个穷山恶水之地,只是现在他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他不知该作何解释。 他根本没听到魏兵的问话,等到他终于缓过来神来时,魏兵只好再接着问了一遍。 丁坤稍作思考,他明白大将军的心思:这个叫乔一的小子是未来的营盘山国王,现在既然踏入什邡城境内,这不就是一只送上门的羊羔吗?只要将他扣留或囚禁,那么营盘山古城还不是俯首称臣?在未来,这也可以作为一个政治筹码,谁能料到未来的局势呢? 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但丁坤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回复道:“我们得表现出什邡古城的好客之道。你的计策很好,但这些方案在目前阶段不可行。” 魏兵问:“为何?” 丁坤坐狮王宝座上,解释道:“什邡古城跟营盘山古城,正处在一个难得的和平期。表面上的风平浪静是最好的。一旦扣押乔一,两国之间将会产生剧烈震荡,跟宝墩新城的计划将受到牵连,以我们目前的兵力,是无法做到两线或者三线作战的。” 招待乔一、拓跋牧野一行,丁坤国王给予了最高规格最隆重的接待。 什邡古城派遣了大将军魏兵和巫师曲松子前去沙树岭迎接,然后在桂圆桥上给他们洗尘接风,接着在紫微星宫保和殿,举办了隆重的欢迎晚宴。 丁坤国王举着琉璃杯,向乔一示意,接着笑道:“让我们为两国之间的友谊干杯,让我们继续享受当前的太康盛世。” 一路风尘仆仆的乔一,疲惫不堪,显然提不起多大兴趣,他只是不情不愿地回礼。一连2天的晚宴都是如此,乔一一直云里雾里,浑浑噩噩。 这种放荡行为,显然让涂苏、魏兵、羌白愤愤不平。他们私下里怨声载道,认为:“咱们以国王最高的宴会标准接待你,你小子居然不识抬举。” 丁坤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他认为这小伙举止太过轻慢,完全不将什邡古城放在眼里,对自己也是无理之极。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这让他膈应得很,要不是两国之间的历史源远流长,他早就要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了,他强压着怒火,喝着闷酒,最后干脆释然了,他无视这个小伙,当他不存在,继而对拓跋牧野送来的美酒赞不绝口。 最后,品着琼浆玉液,自顾自地欣赏歌姬们的莺歌燕舞去了。 对此,拓跋牧野只是尴尬地解释道:“尊敬的丁坤国王,公子乔一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17年来,就不曾在皇宫内院生活过,一些基本的帝王礼仪他根本不懂,请你海涵。” 不说还好,一说丁坤就突然想到了那个不成气的丁兰,他觉得跟这个小子比起来,丁兰的所作所为同样让他气不打一处来。他们一个目无法纪,一个不通礼乐,似乎半斤八两。 拓跋牧野的话其实只对了三分之一。对乔一来说,他是一个野孩子没错,不懂皇家礼仪情有可原。第二,就是他根本还没有从失去青玉的悲痛中苏醒过来。一路走来,他一直在痛恨这个讨厌的拓跋爵士为何要强行将他俩分开,然后还不停地在他耳边唧唧哇哇,“您是未来的一国之君”,“营盘山古城急切盼望您回来”,“麒麟宝座在等待他真正的主人”等一切他不感兴趣的事;第三,就是因为丁兰,这位曾经的结义金兰的伪君子。这段时间,拓跋牧野跟他讲述了丁兰的身世,他手上的那柄在矿区被收缴的狮王断剑,已经被送到什邡古城。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丁兰正像一只乌龟一样躲在城里,不敢见他。 在第二个晚上的酒会上,乔一焦躁难耐,在欢歌笑语,艳舞盈盈中,他突然站了起来,唾沫横飞,亢奋不已,他叫嚷道:“丁兰呢?叫他出来吧!别缩着头不敢见人了,咱们的新仇旧恨是时候了断了。丁兰!我没死,我看到了后来发生的事。” 他的这一声暴喝,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最惊讶的就是丁坤。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从矿区里出来的小伙子,居然会跟丁兰相识,而且他们之间似乎有严重的过节。他立马站起来,问道:“你认识他吗?你们之间发了啥?你是什么时候看到过他?” 乔一今晚喝得有点多,脑袋发胀,双眼似要喷火,他只是语无伦次地大叫着:“叫他出来,叫他出来给我认错道歉。我要和他公正的比拼一场,我为其他兄弟报仇。我要杀了他,要么他杀了我。” 大将军魏兵、情报总管涂苏、羌白等人都纷纷站了起来,他们被乔一的胡话给搞得云里雾里,但也听出了个大概:公子丁兰做了一些对不起乔一的事。 可是,丁兰不在,谁又知道其中诀窍呢。在坐的可都是政坛的老狐狸,谁也不会被一些只言片语所左右。他们面面相觑,不置一词。 拓跋牧野被乔一的举动震撼到了,难怪他最近几天,一直在追问什邡古城丁氏家族的情况,他开始还单纯地认为,他只是想了解古蜀大陆各大家族的历史,没想到,他跟丁坤国王的儿子丁兰有过一段恩怨。 魏兵向丁坤使着一个颜色,意思很明确:不管乔一是不是酒后乱语,但他跟丁兰之间,有深仇大恨,现在正好将他拿下,以免日后存在大患。 丁坤一脸木讷,他纠结着下一步该当如何,可他不经意地回了一句:“丁兰不在,他消失了。你到底是啥时候见过他?” 拓跋牧野则当机立断,赶紧吩咐左右小侍将乔一扣住,然后向丁坤国王请罪道:“乔一不学无术,乡村宵小的顽劣习性难以改变,这小子喝多了,胡言乱语,这些天感谢国王大人的高义,感谢各位朋友的盛情,咱们这就此别过。假以时日,定当登门致谢。”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桂圆桥方向走去,两名侍卫强行架住乔一,不准他再胡作非为,一脸醉态的乔一,抗争着,执拗着,嚷着:“我要杀了你,丁兰,快点滚出来。我知道你躲在城里,你一向都是这样的人,算我看错了你。” 第65章 阳柯泉 青玉的绝世美颜,引起了矿区的一阵热议,而她跟乔一之间秘而不宣的关系,也一扫连日来的死亡阴霾,矿工们总算还能谈谈其他话题了。 但人类是健忘的,就像天上的惊鸿一瞥或者水中的涟漪,任何在当时看上去很巨大的喧嚣,在时间的力量下,都归于平静。 何况是这种简单的、纯粹的男女之情?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大家长久咂舌的事情,再说,他们依然被繁重的挖矿工作压着,很快,乔一被带走、青玉黯然销魂的这点谈资,就被夏天的一阵风给走了。 柳红与柳青、岑夫子依然在矿山里重复着艰难的工作,他们从最开始的喋喋不休,到后来的心理平衡,再到现在跟其他矿工一样安于现状,他们眼中的希望没有了,他们变得有点麻木,甚至有点绝望。 如果说他们内心还稍有一点慰藉,就是乔一临走时说的那句话:“我一定会回来,将你赎身的,你等我。” 几个月的相处,他们发现了这个小伙身上有一种蛮劲,像大黄牛一样倔强,认定的事不做到不罢休。特别是通过与青玉的交流,他们了解到乔一居然是岷山深处那个古老王国的王子,他们对自己的前途就更抱有一线希望了。这小子重情重义,他是绝对不会忘记大家的。 然后是青玉,最近好像得到了特别的照顾,她的行动更自由,她带来的食物更鲜美,然后她似乎有更加迫切的意愿——企图尽早地离开此地。 他们本能地认为,这是年轻男女缠绵悱恻所致,乔一爱上了青玉,青玉喜欢上了乔一,她对他的思念与日俱增,因此,她想离开此地,早日回到梦中情人的身边。这小妮子心思细腻,心地善良,只是没想到她那蓬头垢面之下,居然藏了一副如此美艳的容颜,这显然超出大家意料之外。 夏日炎炎,雨后整个环境闷热起来,夏天的风,带走了熟悉的人,带来了让人焦躁的白日光,带来了炙热的汗水,带来了树上的蝉鸣,同时带来了瞌睡。 青玉撅着一个扫帚坐在一张藤制的木椅子上打着瞌睡,她依旧是普通的侍女打扮,阳世家族特有的暗橙色的侍从服饰,后背一个大大的金枪鱼装饰,裤腿到了脚踝,橙黄色布鞋,头发扎成马尾辫,用木笄扎着,现在,她不再用黑色的涂料将脸蛋遮掩了,她的美众人皆知,隐藏已不必要。 一阵急躁的“踏踏”的奔腾声将她从睡梦中吵醒。七八匹烈马汹涌而来。 在梦中,青玉罕见地梦见了大哥哥蚕丛。在她16年岁月中,最熟悉的男孩就是他。蚕丛哥哥身形威猛,双臂孔武有力,眼睛鼓鼓的,神态刚毅,性格爽朗,笑起来如夏日阳光。 然后就是青海和青叶,这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尽管一起生活在城堡里,但是见面的次数不算太多。青海虽然玉树临风,但是趾高气昂,典型的纨绔子弟;青叶呢,鼻子挺拔,嘴唇薄而紧绷,两瞥弯弯的眉毛浑如刷漆,他谈吐不凡,出口成章,绣口一吐,便是半个江山。假若不是他那条跛腿,青叶在她所认识的男孩子中,妥妥地才华横溢加外形俊朗。 最后就是乔一了。 这个小伙的剑术看上去平淡无奇,他的身材跟高大完全扯不上边,他的力量也不算太强,然后他的谈吐,他的礼仪,他的见识跟青叶也相差甚远,但是他在生活中体贴入微,细节上无微不至,事情上井井有条,他很关心人,对所有人都是一团和气,特别是对自己,生怕她烫伤了手,生怕她被严寒冻伤,生怕她不会做这不会做那。除开这些,还有他的笑,他的笑很温暖,让她如沐春风。 浓浓的睡意被打搅,青玉一阵恼怒。她知道阳臻麟这个家伙又来了,他居心叵测,不怀善意,每次来,除了带来争斗还带来了不愉快。这时,黑木屋的门打开了,矿区总指挥阳柯泉走了出来。 他伫立在青玉身边,小声道:“不用怕。” 阳臻麟玉树临风,装扮公子模样,显得风流倜傥,他命令小厮将大黑马拴在一个木桩上,接着拔出来长剑,轻慢道:“哟,小妮子三日不见,越发动人了。看来,阳柯泉大哥让你很滋润啊。” 青玉将头甩向一边,不予置评。 阳柯泉则抽出了双刀,知其来意,叫道:“还是之前的约定,只要你能胜得了我的双刀,那么就可以带走她。” 他们已经是第三次比斗了,每次都以阳臻麟败北而终。其实,比斗到现在,完全跟青玉无关了,因为每次比斗完后,阳柯泉总会说上一句话:“你败了以后,不要再胡言乱语,你大哥我依旧洁身自好。” 其实阳臻麟就想撕破他这副假惺惺的嘴脸。在他的认知里,哪有不近女色的青壮年呢?何况大哥相貌堂堂,英姿飒爽。他认为,他同其他贵族子弟一样,只不过是一个外表道貌岸然,内心猥琐到骨子里的家伙。不然,这几个月来,他何以故意将这个小妮子涂抹上黑色的泥呢?他的故作姿态,不正是在掩藏内心的虚伪吗? 其实不然,在青玉看来,阳柯泉不同于一般男子,他身上的男子气概跟蚕丛哥很相似。 如果说蚕丛哥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浩然正气,她妈妈曾评价说:“蚕丛的浩然正气来自大山深处最纯正的天地精华。”那么眼前这个矿区总管,就有一种“君子之修身也,内正其心,外正其容;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用强烈意志淬炼出来那种高洁的气势。 这段日子以来,以真容示众的青玉总能捕捉到一些男子不经意暼过来的眼光,不少人露出淫邪的笑。但是,她从来没看到过阳柯泉的不怀善意的目光。 尽管,在这个小木屋里,他是最容易做出一些越轨行为的,而且,他看她的次数也最多,可他从来没有过,他只是一本正经地做着自己的事。 在侍从、下手们看来,作为富可敌国的矿主大公子,即便要强行对一位卑微的奴隶施暴或者动手,那也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他依然没有。 在单独相处时,青玉魂不守舍,战战兢兢,可阳柯泉依然浑若无事,心如止水,对她一如从前的板着脸,严肃、刻薄,甚至颐指气使,吩咐她要眼疾手快,看事做事,不要磨叽。以至于最后,青玉也就干脆把自己当做卑微的奴隶了,尽管周围其他人对她毕恭毕敬。 阳柯泉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他身体有残缺吗?难道他的血是冷的吗?难道他就没有年轻人的血性方刚吗!? 其实,这一切都跟剑门关剑术大师阳江有关,也即阳柯泉的叔叔。 当年,阳江服气而走,他的妻子阴丽华不知廉耻地爬上了大哥阳北贤的床。 或者说,阳江之所以最后发下毒誓,除了两兄弟关于家族传承的理念不同之外,就是他可能早就发现了他俩的勾搭成奸。 当然,对于当时才几岁的阳柯泉来说,他还并不能完全理解“水性杨花?暗送秋波?谁对谁勾引?或者是两人同时狼狈为奸!”等问题,总之,这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严重伤害,首先,他最尊敬的叔叔赌气离开了,然后,他的母亲樊梨花因此失宠,最后积郁而终。 父亲阳北贤,太绝情了! 阳江叔叔在他几岁的时候,就给他讲过上古遗训:“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他将这话当做了后来的人生行为准则。 然后她妈妈离世前一刻,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漂亮女人极容易迷惑男人的眼睛。” 他知道,平时勤俭节约遵守妇道的妈妈,对生活的认知是极为朴素的,她大概认为是阴丽华那张狐狸般妖媚的容颜,将丈夫阳北贤勾引了。因此,她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了这样的一句话。 以上两句话对阳柯泉的影响是至重要的。当然,一个人的生活、成长轨迹其复杂程度根本不是一两句话能概括得了的,或者说,一两句话影响不了生活的全部。 随着年龄的增长,阳柯泉的见识越来越多,然后那种青春期本能的原始欲望就像竹笋一般,长时间在土里积蓄力量,破土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冲上云霄了,他发现最原始的欲望是根本压制不了的,他常常走火入魔,可是,尽管他竭力压制,但他依然做不到绝对的心如平镜。何况,他生在一个富贵的家庭,女人,对他来说,唾手可得。 他本能地对他的**沈慧芳产生了好感。这个**是她妈妈在缺少乳汁的那些日子,由他父亲阳北贤从某个还算体面的人家聘请过来的。 大概是从小就喜欢她身上散发的*香味,或者说,大概是他在她身上见识到了**身体的**,因此,他对其他任何女人都兴趣不大。 阳北贤还特地挑选了一些大家族的长得很俊俏的富贵女孩,意图引起阳柯泉的注意。可这小伙子好像有怪癖一般,只喜欢待在沈慧芳身边,一直到笄发之年,他的这个**还越发严重了。 这就让阳北贤愤怒了。因为这个沈慧芳,可一直是他的地下**。事情就在出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阳柯泉终于吐露了藏在内心多年的真心话,他跟沈慧芳说道:“我不喜欢那些女孩子,我只喜欢你,那些女孩子矫揉做作,太肤浅,我只对你有感觉。” 这让沈慧芳感到束手无策,她不可能跟他说她跟其父阳北贤的关系,她知道自己仅仅只是一名圈养的奴隶,她也明白这完全是阳柯泉的单方面的**。可她又怎能抗拒少主的旨意呢?就在他们**时刻,阳北贤闯了进来。 阳柯泉只记得当时时间仿佛静止了。父亲的咆哮声几乎要将屋瓦震飞,然后沈慧芳躲在**里发抖,最后两个士兵,将她从jiaolup里拖了出来,阳北贤愤怒地甩了她几十个大嘴巴,不断地叫着:“**。居然**我的儿子!” **的沈慧芳缩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最后父亲做出了禽兽不如的举动,吩咐四五个手下当着阳柯泉的面*了她。 这个残酷的画面在阳柯泉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沈慧芳最后不知道去了哪里,2年后,阳柯泉听说她当晚就跳进了若水河里。 从那以后,阳柯泉跟父亲的关系变得格外和谐,特别是他掌管矿区事务后,他对父亲百依百顺,几乎言听计从,而且,他们之间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好像根本就没有过沈慧芳这个人,那几位士兵似乎也从世界消失了。 5年来,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阳柯泉是一个正人君子。他符合传统意义上,一个君子具备的所有形象,他严行儒雅,怀瑾握瑜,品行端庄,矿区的奴隶一见到他就精光大盛,因为这个小伙极具正义感,内心善良,不管他到哪座矿山巡视,那里旷工都会对他抛来善意的眼神。 其实,这些年来阳柯泉都处在深深的忏悔中,他常常独自一人面对月光而黯然泪下,对于沈慧芳,他觉得是当年自己太年轻,错误的把情感寄托当成了**,然后在无数的黑夜,借着浊酒,他扪心自问:“如果当时勇敢点,跟父亲坦白,他*沈慧芳,那么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后来,他明白了,这个提问是愚蠢的,是极其不负责任的。 为了降低自己内心中的负罪感,为了解开越陷越深的桎梏,为了破解心中的枷锁,他开始寻求答案,他明白了阳江叔叔作为一个男人面对婚姻的背叛与家族矛盾、兄弟反目时,内心中的心酸与无奈,他也懂得了痛苦是人生的常态,独处才能获得安宁。 先民说,静怡修身,俭以养德。 因此,最开始他沉浸在对剑术的钻研中,他苦练了好几年双刀战术,并修成了绝世刀法,然后他像叔叔阳江教他的那样,修心养性,提炼心智。 从某一天开始,他不再关注**,如歌手唱和的“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不管多漂亮的女孩子从他眼前经过,他都视若无物。 他将上古圣贤“君子,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奉为自己安身立命之准则,他的一举一动都以他的叔叔阳江为标准。他时时提醒自己:“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这也就是青玉为何在他身上看到蚕丛哥哥的影子的原因。 阳臻麟再一次败在他的双刀下,他躺在地上,一脸埋汰,如丧考妣。青玉脸上一阵喜悦,她赶紧端茶倒水,吩咐两位少主坐下休息。 阳柯泉在收刀那一刻依旧说道:“只要能战胜我,你想怎样就能怎样。” 阳臻麟面目狰狞,一脸的不服气,只是大叫道:“不服,就是不服。我总有一天要战胜你。” 就在他骑上战马,准备离开矿区的时候,阳北贤来了。 青玉看到,矿主精神饱满,满面荣光,似乎比以前更具风采了。只见他习惯性地将整个矿区扫视了一圈,然后拍了拍阳柯泉的肩膀,爽朗笑道:“一切进展顺利,如期达标,简直大慰平生。” 他双目如注,瞅了阳臻麟一眼,说道:“勤加练习,你哥哥的刀法还存在漏洞。”接着,如一阵风般径直朝黑木屋走去。 阳柯泉等人依次跟进,青玉见机行事,赶紧跑到黑木屋,给阳北贤倒上了满满一壶酒,然后给阳柯泉盛了一杯浓密的普洱香茶,最后在阳臻麟注视下,给他斟上了一杯高粱密酒。 阳北贤扫了一下青玉,撬开一颗核桃,咬着核桃仁,说道:“营盘山古国跟波西、沙乌都部落的世纪大战打响了,盐店古城与紫竹古城合并到了一处,他们的士兵总数突破了7000人。岷山深处的战斗是由昌隆将军的儿子昌大盛领导,平原上则是青山与青海两位新王的斗争。” 青玉闻言一阵悸动,青山的反抗战争终于开始了。她希望哥哥能势如破竹,将青海打趴下,然后打到宝墩新城去。 她又想到了乔一,这个小伙子对战术可是一窍不通的,回到城邦,就要率领将士征战沙场,这可为难了他。 想到乔一那相形见拙的狼狈模样,青玉心里暗笑。 她偷偷乐着,脸上的一丝窃喜,正好被阳臻麟瞥到,青玉立马露出恶狠狠的神色,阳臻麟正要发作,阳北贤咳嗽了一下,开始讲话了。 矿主正襟危坐,一脸严峻,似有要事交代,道:“从去年开始,人们一直在纠结雨季带来的影响?我想,现在整个古蜀大陆所呈现出来的纷乱局面,就是诸神的愤怒在人间的显现。你们两兄弟都明白,在我的人生信条里,我只相信拳头的力量。并不是我没有诸神信仰,我依然信奉火神与水神,他们给人类带来光明与希望。但是,先民说,人生万事须自为,跬步江山即寥廓,如果说诸神福泽苍生,那么受到神明眷顾的那个人,一定是一个踊跃攀登不畏艰难的人。” 青玉、阳柯泉、阳臻麟精神为之一振。 阳北贤瞥了一眼阳柯泉,又瞅了瞅阳臻麟,他继续道:“你们的羽翼已然丰满,是时候去天下闯一闯了,我们阳氏家族的先辈就来自岷江上游大山深处,他们的奋斗精神激励着我们欣欣向前,艰苦奋斗。乱世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我希望你们能在都广平原找到属于自己的天地,而不是一直困在着一亩三分地里,臻麟你去宝墩新城,柯泉你去营盘山方向,我有任务要交给你们。” 阳柯泉和阳臻麟不约而同的扬 仰起了头。 第66章 整装待发 宝墩城最强大的武器就是猛犸巨象,这是青酆大帝留给这个城市的宝贵财富,这也是他们傲立于都广平原的资本。青酆大帝后期,花了巨大的人力和物力,来驯化这种强大的猛兽。 青海身披黄金盔甲,腰插金龙宝剑,脚踏高筒战靴,站在巨大的驯化基地木栅栏上,看到上百头猛犸象,在寥廓的草地上或树林间,用那灵敏的的鼻子,将树上野果和草地上的甘蔗、香蕉、西瓜送到嘴里,食物残渣和水果汁从口腔中溅了出来。 米擒将军盔甲笔挺,留着短须,说道:“陛下,一头猛兽的一餐的食量够一个成年人吃一个月。” 青山听而不闻,他看到这些威猛的巨兽,心里那强有力的征服欲便澎湃激荡,他突然感觉到了父亲的伟大。 他记得,在他10岁的时候,青酆大帝举行了一次大阅兵,当时,父亲就像天上的太阳,散发着刺眼的光芒,他那无可比拟、雄心万丈、指点江山的气势,让他激动不已,如今,父亲去了,站在这里的是他,他掌控着这个全新王国,他希望自己也能像父亲一样,驾驭着这种拥有巨大战斗力的野兽,攻城掠地,横扫千军,从而让其他城邦俯首称臣。 不过他有点疑问,为何父亲后来停下了脚步,不再与人斗,而是与自己的内心斗。于今,什邡城的丁坤国王气焰高涨,争霸天下的野心昭然若揭,芒城的李文鼎城主左右逢源,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然后岷山深处,还有一个古老的,实力强大的营盘山王国,战力非同一般。他觉得这是父亲未竟的事业,也即意味着,他存在的唯一使命就是征服这三座大山,从而,让宝墩王国成为都广平原最璀璨的明珠,然后在古蜀大陆五国历史的帝王名册上,让自己的名字凌驾于父亲青酆之上,从而与千年前营盘山开国者诸葛鸿毅并列。 眼前的青山不值一提,他相信,盐店古城与紫竹古城的那7000将士,在猛犸巨象面前不堪一击,青山的脑袋他要定了。接着他又一阵恼怒,为何母亲大人,要自降身份,以此来跟什邡古城联姻,他认为,凭借他的智慧与魄力,不需要这种虚伪的政治婚姻。 他望着绿油油的大牧场,心胸宽阔,在阳光沐浴下,他将双臂缓缓向天空伸去,接着闭着眼睛,想象着那种万国来朝,万民朝拜,自己君临天下的盛况,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侍卫将军,或封地领主,他们通通双膝跪下,不断地叫嚷着:“青海大帝,青海大帝!大帝万岁!”他仿佛听到了那山呼海啸的浪潮声,他的嘴角露出了梦幻般的笑容。 他在自我幻想出的高光梦境中沉醉。 对于那种战斗前的阴谋诡计,故弄玄虚,青海是不屑一顾的。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整个民间都在流传这样一个秘闻:“青山才是正统王位第一继承人,青海、青叶、青麟与青梅是巫师司马长鸿的孽种。” 这种传闻最开始的阶段,仅仅是“司马长鸿与皇后西门郡羽存在奸情。”这个秘密在深宫里传了很多年,青海是知道的,特别是自从父亲青酆去世以后,他更加确信了母亲与巫师的这种关系。 如果说跛腿青叶是异类,但何至于他也成了巫师的儿子呢? “这是一种污蔑,青山试图捏造谎言,来打压我们的士气。”青海挥舞着拳头,击打着焦黑的木栅栏,愤愤不平。 米擒将军回复道:“谣言止于智者。” 忘却人间三千事,任尔东西南北风,他试图让自己行动起来,每天早上,他跟武士们练习剑术,中午跟将军们讨论战术,然后下午来一趟猛犸巨象牧场,检查驯化情况,不让自己的思绪被一些无关紧要的谣言影响。 可是当他穿过龙马古城小巷古道时,他还是受到了民众的谩骂、揶揄和攻击。 当时他跟米擒将军骑在高大战马上,身后跟着七八个侍卫,一些衣衫褴褛的民众开始交头接耳,然后渐渐喧哗起来,一些妇女突然笑出了声音,青海发现这些笑声是针对自己的,他蹴鞠不安,这时一个年迈沧桑的声音叫了一句:“他是野种,他没有真龙血脉。” 青海如遭雷劈,呆立不语。 接着,人群中窸窣的声音变大了,他们开始聒噪起来。 青海立马抓紧了马辔,朝贱民恶狠狠地扫了一眼。就这一眼,不曾想,惹怒了的愤懑的人民,其中一个小孩丢来了一颗白菜,接着叫“野种”的声音更多了,有些人还丢来了鸡蛋、西红柿和腌脏的泔水,一些士兵挡住了想要冲向前的人们,青海大声训斥着,辱骂着,他看到了一些凶神恶煞的眼神,看到贱民不顾死活的抗争,为了不让势态愈演愈烈,他也不敢再做停留,在慌乱中,他扭转马头,直接跑了。 他闻了闻崭新盔甲上的臭鸡蛋浆,骂骂咧咧:“我在保护他们,我在为他们冲锋陷阵,可他们居然这样对我,简直是一帮愚蠢的刁民。” 等青山的样貌再一次划过脑际之时,他突然想到了巫师司马长鸿的面孔。 那天晚上,就是这个巫师打搅了自己的雅兴,他凭什么约束国王的行为,他凭什么对国王指手画脚,他凭什么干涉国王的婚姻。 他记得,临近深夜,醉醺醺的他被士兵强行拉走,直到第二天,他才想起来具体的细节,细思极恐一下,他发现,巫师怎么会出现在那里,那个长廊最后一个房间是母亲的寝室,想到他跟自己母亲巫山云雨,再结合这些谣言,他一阵恼怒,他愤恨地再次敲击了木栅栏。 “不可能,荒谬,荒唐,我才不是他的种,我的父亲是高高在上的青酆大帝!”青海吼叫着。 这时野利将军过来了。 野利将军是开国功臣之一,他随青酆大帝南征北战,他的地位在武将集团举足轻重,善长骑兵跟步兵作战,战斗经验相当丰富,只见他浓眉大眼,脸部有个刀疤,青山知道,那是在高山古城攻坚战时受的伤。 野利将军说话干脆利落:“国王陛下,你的母亲郡羽太后叫你过去。” 当青山再一次路过龙马古城小巷时,他的态度比来的时候发生了截然不同的转变,他对阻拦在前方的一些刁民大声叫嚷道:“没有我们的庇护,你们身首异处了,我们保护了你们。一帮蠢猪!” 许多民众显然被激怒了,大叫着:“我们要真龙血脉,真龙血脉。你不是真命天子!”有些人甚至阻拦在前方,几个士兵强行将民众拉开,以便让国王通过。 会议大厅只剩下了太后西门郡羽和巫师司马长鸿,太监总管窦鹰。 大学士莫长青和首相大人东方正道带着遗憾与焦躁离开了。 他们刚刚作了一番激烈的争辩。特别是首相大人,他将最近以来遇到的问题全部一股脑提了出来。最主要的是财政问题,他强调,青酆大帝的葬礼就花费了3万金龙币,太和殿总计用了三年工期,动用奴隶3万,花费10万金龙币,去年雨季,城市积水严重,排洪泄洪,动用奴隶2万,花费10万金龙币。 首相东方正道一头银发,龟裂的皮肤苍老起皱,比起大学士莫长青来,他的背脊笔挺,他的眼睛更细,像一颗豌豆,他的声音不缓不急,一个事态严峻的问题,被他缓缓说了出来让旁边的人急不可耐:“国王青海的个人花费比前青酆大帝多了一倍,他的幕府宾客超过100人,都是些三教九流和疯狂的投机客,国王登基不到一个月,就花费超过8000金龙币,……” 太后一阵恼怒,她说道:“这点我理会的。我会让他驱散一些闲杂人等,然后安排大学士给他普及财政等经济常识。” 大学士莫长青发话了,他说道:“太后,这点我会安排,除了他个人花费外,去年冬季,因为食物紧缺,驯化牧场的猛犸巨象消耗过大,太子青海抬高了收购价格,一个冬天,光这一块的开销就增加2万金龙币。我希望能减少猛犸象的数量。然后是关于太学堂的事,按照去年的计划,在茼湖地区,要修建一座容纳500人的新式学堂,结果因种种原因耽搁了。”莫老一脸疲惫,显然,这个问题不是第一次提出来了。 东方正道接着道:“王国陛下根本不懂支出与收纳,在跟大西海黄金海岸阳氏家族的钢铁价格上,他私自提高了百分之五,这……” 太后压抑的心终于爆发了:“我懂了,我懂了,你们就告诉我,财政这块的具体答案吧。” 首相大人呐呐道:“入不敷出,收支极为不平衡,根据统计,财政缺口30万金龙币,然后目前的赤字是50万金龙币,放在往常的和平年代,我们需要至少5年才能还清这笔债务。”他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 太后愤怒将茶壶摔在地上,司马长鸿站往前走了一步,安慰道:“货币的流通就像水,水无常形,货币也一样,开源节流是一个方面,我们想办法拓宽渠道,或者疏通堵塞的地方,堵塞的地方一旦涌进了水,那片土壤自然就能开花结果。关于这一块,总能想到办法,这个不是最主要的。”他紧紧盯着表妹,眼神中散发着炽热的光芒。 西门郡羽瞋目切齿,将大学士和首相大人轰了出去后,对太监窦鹰说道:“他怎么样了?还是要死不活?依旧大吵大闹?” 窦鹰依旧是一身灰色长袍,这种颜色让他不那么显眼,他总是站在人后,在合适的时机出现,人们都称他为一条毒蛇,一条没有锋利牙齿的毒蛇,因为蛇总躲在暗夜里。 窦鹰用那种尖锐的声音,说道:“青叶状态比早些天要好,他沉默的时间变多了,当他得知死刑延期时,他骂骂咧咧……” 太后显然还没从刚刚的愤怒中缓和过来:“他想死吗?要死那还不容易?” 窦鹰回复道:“确实是这样。他说,他只想去瞿塘关,他不想再看到这里的任何人。” 太后回复道:“你告诉他吧,反正想死很容易,这主要看我的心情。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总之,关于他的一切,你都要如实禀报。” 窦鹰一脸严肃,诺诺道:“遵命,太后。” 整个万圣宫三楼会议厅,就只剩下郡羽皇后与司马长鸿。 巫师沉吟片刻,她看到表妹蹴鞠的表情,安慰道:“现在财政赤字确实很棘手,但是这个不是主要问题,你看看吧,五国历史上,在战争前夕面临国库亏空、赤字严重的比比皆是,但一次战争,就可以让国家强盛,国库充盈,这些看上去吓人的数字其实根本不是问题。” 西门郡羽对这一领域的历史知识仅仅略有所闻,再说她根本不懂货币与货物之间的关系,在蚩尤城当公主的时候,所有的一切父亲西门千麟都会安排。她也是近几年,才明白经济流通就如同一座城邦的血脉,血流不动了,城邦的运转也就停滞了。 司马长鸿用一种坚定的眼神望着表妹。 西门郡羽心领神会,心里稍安。可是,从表哥的眼神中,他发现还有一些其他更为严峻的事。 她走到红木雕花椅子旁,坐下来,喝过一杯普洱香茶,接着吩咐野利将军将青海喊过来。 野利来去匆匆。 等到只有2人时,郡羽皇后急不可耐的问道:“表哥,有话直说吧,藏着掖着,只会徒增我的烦恼。。” 巫师也不隐瞒,直说道:“关于高山古城的。” 太后郡羽喝过一杯普洱香茶,道:“高山古城?!15年来他们一直是我们的封地,他们每年都向我们进贡,会有啥事情呢?” 巫师捋了捋她的发丝,温柔道:“知道,他们宣誓对宝墩效忠,直到海枯石烂,但是你也知道,城主西门千岱可不是一般人。” 西门千岱,西门郡羽的叔叔,蚩尤城千麟城主的同辈直系亲属,比西门千麟年轻5岁。当年,郡羽跟青酆大帝之间最终由“强行夺取”变为城邦于城邦之间的联姻,西门千岱做了许多工作,在大喜当天,千麟城主没有出席,千岱则见证了这一神圣时刻。 青酆大帝为了表示对蚩尤城的尊重,在征服高山古城的土着民后,就直接将高山古城做为封地送给了西门千岱。从备辈分上来说,西门郡羽要叫他叔叔。 这个叔叔有点奇怪,大帝的九个子女中,他唯独对青叶比较重视,没有其他原因,大概仅仅出于对那只跛脚的同情。 自从贵妃诸葛晨与皇后郡羽的宫廷斗争以来,他就一直关注着宝墩城的一举一动,只是平时天高皇帝远,他们对政变的具体细节不太了解,但处于血缘关系,他们本能地站到了皇后这边。 对于诸葛辰妃的叛变,青山的反抗战争。西门千岱认为,政变当天,假若当时是自己率军追击,而不是米擒或者野利两个饭桶,那么诸葛辰,青山、青云等人不可能活着离开宝墩新城。 青山独立以后直接征服了两座古城,这显示了其非凡的军事能力。最近又收到苏海棠与唐正刚拥立他为“青山大帝”的消息,更是让西门千岱为之侧目。他痛恨太后的不作为,然后对新晋国王青海的无能表示遗憾,现在青山领导的起义军力量越发强大,早几天直接突破7000人,让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如果不再制止,继续让叛军这样发展下去,那么金龙宝座上青海的屁股还没坐热,就要下台了。 为了不让青山再肆意妄为,无限扩张,他们连夜派了三位使者来到宝墩新城,结果发现青海除了要将跛腿青叶处以死刑外,没有其他进展,西门千岱哀其不幸怒其不政,捶胸顿足。为了保住西门郡羽及其子嗣的荣誉和地位,也为了宝墩城的繁荣,他已经顾及不了这么多了,他们希望能全力阻击青山的疯狂举动。 司马长鸿说道:“西门千岱,已经迫不及待要跟青山正面交锋了。他们只有5000兵马,如果不听从国王的统筹安排,自不量力,一意孤行,最后只能是以卵击石。” 郡羽太后听了双手在颤抖,她扶着木桌,强压怒火,驽怒道:“几年前早就说过,任何战事,没有得到宝墩新城国王的命令,任何领主,不得私自展开军事行动。” 司马长鸿说道:“知道,现在情况不同了。高山古城的战略意义非比寻常。他是我们西边的门户,如果失陷,将让我们陷入困境。” 郡羽太后如鲠在喉,气得只冒烟。 她愤愤不平坐在椅子生着闷气,喝过一杯苦酒后,她用双手捂着头颅,摇头不语。 太多事情了,这些年来,为着这个不争气的孩子,她可谓呕心沥血,付出了所有。现在,不管是将军还是首相或者大学士,不管是军事还是财政或者领主问题,等等一切,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焦虑得难以入眠。 司马长鸿跺着脚步,轻轻地走到了她的背后,用他的手揉捏着表妹的肩膀。 他想给她安慰。 屋外的麻雀一闪而过,郡羽将视线拉的很远很远,她突然发觉,这人生似乎从来就不存在真正的快乐,而且随着年纪的增长,肩上担子也越来越沉。最后,许多事情身不由己,就好比掉进了沼泽,越挣扎也就越陷越深。 司马长鸿感受到了表妹的疲倦,他说道:“你不必将所有事情懒在自己身上。青海该替你分担重任了。” 西门郡羽在表哥温柔的揉捏中,几乎要睡着。她说道:“我感觉他始终长不大,我怕权臣们拿捏他。我怕他玩火自焚。青山、诸葛辰不死,那么我就不能松懈,他们始终是一个威胁。我不想留下遗憾,所以我想解决这些事情。” 司马长鸿理解表妹的心情,但他安慰道:“难道青海就理所当然地坐享其成吗?不经历黑暗与挫折的种子能生根发芽吗?” 西门郡羽执拗道:“我不管,现在,我能给他解决一点就算一点。我是她母亲,理应帮他扫除眼前存在的障碍。” 司马长鸿一阵叹息,正当他准备亲吻表妹的发梢时,青海到了。 突然青海闯了进来,只见他错愕地睁大眼睛,由于是斜角位置,视线受到遮挡,他本能地以为巫师正在对自己母亲做出越轨的举动。 他顿时火冒三丈,气血翻涌 ,飞快跑了过来,将巫师推开。 司马长鸿显然没料到这个时候国王陛下进来了,很明显,他似乎看到了什么。 青海目眦欲裂,浑身颤抖。 司马长鸿侧过身去,他想解释什么,但欲言又止。他感觉到青海对自己的愤怒,而且,这种仇恨已经很深了。 他要怎么解释这场误会呢?难道这是误会吗? 青海望着自己母亲,然后又看看巫师,想到刚刚他们两人那苟且的瞬间瞬间,他按耐不住,将压抑的怨气,脱口而出:“我是真龙血脉,我才不是你的野种!” 他带着怨恨盯着巫师,忿然道:“青叶那个怪胎才是。” 西门郡羽浑身颤抖,她差点站立不住,往后倒了下去,她没料到,青海会不顾脑子说出如此过激的话,她为他的愚蠢行为,感到失望至极。 想到平日的淳淳教诲,想到自己的付出,想到这些年的心酸。她挡在巫师身前,恶狠狠地怒道:“谁叫你乱说话?其他人可以胡扯、瞎传,但你是国王,你必须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青海看到母亲大人动了真怒,心里颤动了一下,踌躇着,执拗道:“我是真正的真龙血脉。” 太后咬牙切齿,道:“真龙血脉要靠自己争取,这一切都是青山的阴谋,难道你不明白这是大战前的攻心战吗?你现在的唯一要做的,就是行使国王的权利,排除异己,掌控朝堂。” 司马长鸿正了正衣领,他瞥了郡羽一眼,严肃说道:“国王陛下,什邡古城的使者即日便到,我们得准备与丁坤国王的女儿丁钰橙的联姻,你得调整自己的心情,千万不要受外界打搅。” 青海首先听到母亲大人想让自己行驶国王的权力,然后又听到巫师的建言,他一阵恼怒:“我现在就要行驶国王的权利,我的婚姻得自己掌控,我才不是你们的傀儡。我的命运该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狠狠地推搡了司马长鸿一下,似乎想要将这些日子以来受到的憋屈一股脑招呼到巫师身上,他觉得他就是一切悲哀事件的罪魁祸首。 巫师显然没想到青海会动手,他赶紧退在一边,然后甩手挡开这个太懂事的“儿子”,他脸色铁青。 郡羽皇后,前进一步,挡在两人中间,她只想一巴掌甩过去,司马长鸿及时制止了她的冲动。 巫师缓解气氛,说道:“国王陛下千万不要因小失大。联姻是强强联合…,只要将什邡古城联合起来,咋们…” 青海不等他说完,怒道:“我和太后之间,没有你说话的权利,你就是个妖言惑众,蛊惑人心的巫师。” 郡羽太后终于忍无可忍,抡起臂膀,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郡羽心浮气躁,她显然非常恼怒青海的不可理喻,他就像一个莽撞青年一般,不谙世事。 简直愚蠢! 青海退在一边,20年来,这是母亲大人第一次打他。 她居然因为一个巫师打了他?! 他杵在当场,右手捂住脸颊,他看到了母亲大人眼中的怒火,同时看到了巫师眼中的迷惘。 郡羽皇后虽然打了他一巴掌,却痛在自己心底。她揉着自己的手臂,浑身难受,心如刀割。 巫师往前走了一步,他担心郡羽控制不了脾气,于是对着青海说道:“国王陛下,青山的大军正在集结,高山古城的西门千岱城主企图全力出击,现在不是争论的时机,战况紧急。我希望你以大局为重。” 西门郡羽,气血翻涌,他对青海的顽劣气愤已极,接着道:“你身为一个国王,不顾军国大事,天天纠结一些无关紧要的妄言,你整天到底在想些什么?你能坐上这个位置,你知道我为你付出多少心血吗?” 青海似乎还无法理解母亲的用心良苦,他只知道自己本来就具备绝对的继承权,这个王位本来就是自己的。 他甚至认为他们俩又串通一气,此前害死了自己的父亲,现在又想将自己变成他们的傀儡,于是愤怒道:“行,就按你们要求你的,我现在就御驾亲征,这是国王的权利。” 郡羽和巫师没料到他的反应如此过激。 他不等他们的回应,边走边说道:“今天,所有这一切都是青山造成的,同样也是青叶那肮脏的血液引起的。等我收拾了青山,回来就收拾青叶。” 郡羽太后气得脸都白了,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瘫坐在地上,一脸无奈。 巫师司马长鸿摇了摇头,紧紧靠在表妹身边。 第67章 新的征程 剑门关总指挥丁义,剑神杨术,酒神阳江,督导员杨雄,训练师言光明,医师莫克明等人站在高架台上,他们装备整齐,神情威严的目视着台下。 台下,人头耸动,许多年轻人在仰首张望,蚕丛、马竟、桃木、苏珀尔等年轻人在打闹,随着丁义总指挥的一声咳嗽,他们很快就安静下来,他们都是担任本次勘察任务的人员,像他们这种年轻人,台下一共站了两百多位。 按照以往规定,蚕丛作为总指挥的助理,主要负责剑门关与五大城邦之间的关系处理,物资筹备及信息往来,是不允许去到关外的。但是今年丁义总指挥改变了规则,而且,他还做了一个让所有人惊讶的举动—— 总指挥将亲自带队。 按照丁义的说话,这是一趟探寻生命意义的旅程,他将回味年轻时的时光,他将缅怀一些失去的故人。 除了这个规则外,本次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就是杨术和阳江的剑术比赛。这一个多月来,两位剑客高超的技艺让蚕丛等人惊叹不已,守望者们从他两手上学到了此前闻所未闻的剑招,每个人层次不同因此领悟也不一样,但看了这些剑招以后,都说对剑道理解上了一个台阶。 特别是蚕丛,本来他的见识最高,因此也学的最多,阳江前辈直说道:“蚕丛小兄弟,几年以后便可与天下剑术大师一较高下。”这句评价让蚕丛受宠若惊,其他守望者对其刮目相看。 但是最精彩也让人振奋的就是,杨术与阳江谁来带领本次勘察任务? 阳江觉得,去年杨术已经身负重任,为剑门关付出了太多,今年应该适当休养,养精蓄锐,但是杨术觉得,去年遭受奇耻大辱,今年一定再接再厉,不辱使命,一雪前耻。 最后就成了比武大会决定了。在200多位年轻人的起哄下,杨术和阳江,展开了10年后的第二次较量,本次对战各呈绝技,全力以赴,又因为知己知彼,也为了有意让年轻人学到精彩的招术,因此比赛过程精彩纷呈,从早上一直对战到中午,最后,难分胜负。 临近午时,丁义总指挥叫停了比赛。他下达命令,最终还是由杨术率领本次任务,他强调上次的经验将有助本次行程的安全性,阳江必须得继续守护剑门关。 对此,阳江在台上对全体守望者说道:“我尊重丁指挥的命令,我希望所有守望者,一定要完成使命,然后必须明白,生命是第一位的,遇到紧急情况,避而远之,我在这里等你们所有人回来。” 他说的话让所有人无不动容,马竞、苏泊尔等人热泪盈眶。 那次比武之后,此后三天,蚕丛再也没看到过阳江前辈,作为他最后的关门大弟子,在出发前的晚上,跟马竞、林峰、苏珀尔等人吃过饭后,他就跑到绝境长廊上,看到木屋里,阳前辈独自一人静静的喝着闷酒,他上身是兽皮短衫,下身就是灰色的牛皮裤,他胡子拉碴,眼珠浑浊,微弱的灯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长廊外的夏风,将地上的影子吹得忽长忽短忽左忽右。 蚕丛整理了着装,突然,地上的影子将阳江前辈的话传了过来:“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 蚕丛“嗯”了一声。 阳江叫他过来,垫过一个草席蒲团,倒了一杯清茶,递到了蚕丛的左首。他念叨了一句:“你现在是守望者兄弟,可以坐在这里喝酒。”说完后,阳江用一种欣慰的眼光望着蚕丛,然后将目光投送到佷远的苍茫大地上。 他说道:“我听说了父亲的事迹,丁总指挥是不会看错人的。他的大公无私,心向光明是极其罕见的。我阳江敬佩这种人。”蚕丛听了莫名动容,但是他知道这只是开场戏,阳江抿一口酒,继续道:“但我选择你,并不是因为你的父亲,我跟他不熟。我只是看到了你的侠义心肠。”蚕丛回了一句:“前辈,那不是侠义柔情,而是我本来就觉得应该是这样。” 阳江抚摸着拉扎的胡须,说道:“好一句本该如此。为你这话,当浮三大白。” 他敬了蚕丛一杯,继续道:“下面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吧。大概十五年前,这里有三位使剑高手,组成了剑门关的风行一时的三剑客。”蚕丛知道,他说的扎西多吉,杨术,还有阳江前辈自己。 阳江喝过一杯茶,悠悠说道:“子丑年,咋们三个一起率领一支300人的队伍,从长廊的栈道一直向西边视察关卡的情况。那是五年来最大的一次巡视活动,比现在可热闹多了。咋们三人因为手中剑聚在一起,因为这手中酒而成莫逆之交,但是最终因为命运而分道扬镳。在三个人里,丁总指挥其实最看中的是扎西多吉,他是一个极重荣誉感的人,丁指挥在公开场合说过,一旦他功成身退,那么第1000位剑门关总指挥非他莫属,可是,诸神导演了一出滑稽戏,他完全不顾及兄弟情谊,背叛了我们。” 阳江情绪变得激动,酒涨红了他的眼睛。 蚕丛喝着茶,默默听着。 阳江侧身说道:“当年,我率领一百人走金龙道,杨术率领100人走陈仓道,扎西多吉走褒斜道。咱们约定90天后,在杉树林集合。谁先到,谁必须得等着。我的部队因为风霜耽误了20天,当我到达时,被眼前的场面震撼了,那里显然经过一番激战,杨术兄弟受了重伤,兄弟们死伤严重,残肢断臂满眼都是,我找到了躲在一块粘毛草下的杨术,他身上血迹斑斑,杨术说他亲手杀了三位兄弟。他的眼神透着难以置信和怒火。我知道他指的是谁?” 蚕丛睁大眼睛,表示诧异,他知道重点在后头。 阳江又倒满了酒,脸红脖子粗,接着道:“那20天发生的事,具体情况我不知晓,但是他杀了守望者兄弟,这笔账我就要跟他清算。” 他用凛然的眼神望了蚕丛,接着又将杯中酒一干而尽,他继续道:“你懂的,我们是在诸神的见证下,加入了剑门关守望者。守望者誓言,是最圣神的誓言,兄弟情谊,是天底下最正义的情谊。不管处于何种原因,不管处于何种目的,首先不能背叛立下的誓言,然后不能做对不起兄弟的事,更加不能要兄弟的命。可是,扎西多吉两点都做了。” 蚕丛看到前辈眼中的决绝。 阳江愤恨一声,沉吟着,惨烈的画面让他心如刀割,他捂住口鼻,低着头,显得异常痛苦,然后抹掉两束清泪,悲愤道:“其中一位我平时交好的兄弟就死在他的剑下,”他哽咽着。 蚕丛试着安慰,阳江伸出右手制止他。 他继续道:“你听我说完。我想去关外,我要找到他,我得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来,我带队3次,去过杉树林等其他更远的地方,可到今天,我没能碰到他,这是我平生最遗憾的事情之一。” 看来阳前辈有许多伤心往事,蚕丛想着,酒后吐真言,想着前辈平时浑浑噩噩,实际上感情深厚。 阳江继续说道:“后来听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女人。”阳前辈几乎要将杯子摔碎,他愤恨道:“女人,女人可以让兄弟反目,可以让家庭破碎,同样也让人违背了诺言。他为了一个女人,背叛了兄弟。” 蚕丛试探性的问道,“那你怎么不问问杨术前辈?他或许知道答案。” 阳江痛苦道:“杨术为了一批物资,临时走开三四天,回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等他赶到时,那里血漫金山,他毫不犹豫,没有停顿,带领四五名好手,全力追击,可惜对方人多势众,杨术受了重伤,不得不暂停追击。总之,扎西多吉的脑袋,暂时寄放在他脖子上,未来某一天,我一定拿他祭奠那些死去的兄弟的阴灵。至于杨术,或许知道更多,或许他心里有不得已的苦衷,毕竟那也曾是他的大哥,他们之间相识得比我还早,因此,除非他主动告诉我,不然,就只有等到我遇到扎西多吉了。” 蚕丛奴奴道:“关外那么大,扎西多吉会去哪里呢?听说关外危险重重,他会不会?”他突然闭嘴不语。 阳前辈义愤填膺:“不会,这些年,陆陆续续听到了一些风声,他活着,他还活的心安理得。”阳前辈压抑着,怒道:“他背叛了守望者兄弟,不管他在的流沙之滨,还是遥远的北海尽头,我都会等到那一天,我一定要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蚕丛从他那混浊的双眸中,看到了一个历经沧桑的倔强老人的执着。也许世人会说,在剑门关,守望者守望的是莫须有的神话传说,守望者只会在虚度中嗟叹人生,但是蚕丛知道,这些人在守望一种忠诚、一种兄弟情谊或者守望着一份人间正义。 接着,蚕丛见到了绝境长廊上最凌厉最让人眼花缭乱的一套剑术,阳江在醉酒的状态下的最高剑意,他叫道:“这叫取死之道,希望你能领略精髓。” 出发的那天早上,天气初肃,关内浏阳河河畔,草长莺飞,芦苇一蔓一蔓茂密似幕,梭鱼草与马唐草结出了紫色的花球,一笼一笼清新淡雅,千里澄江似练,一些几十上百年的旗杆斜峙在水面上,无数蜻蜓落在上面一动不动,初夏阳光正好,温煦带点炙热,一扫连日来阴霾。 督导员杨雄雄赳赳说道:“阳光正好,咱们出师顺利。各位,准备就绪,大家打起精神来。” 台下200多人一片激动,他们终于要出到剑门关外,去看一看传说中的野人了,传说,还有几丈高的巨人族,上古防风氏后裔,被炎帝驱逐到了关外万里之遥,蚕丛还听说过,一个巨人的战斗力跟一个猛犸巨象差不多。 猛犸巨象,在都光平原是无敌的存在。不过,自从蚕丛看到那个硕大的白色老虎后,他觉得世间没有比老白虎更凶残的东西了。想到白虎,他又想到了小小,她醒来后应该和她妈妈待在营盘山王国吧。想到她某次跟自己说的:“蚕丛哥哥,你是蜜蜂,我就是花儿,你是流水,我就是鱼儿。”他心里一阵甜蜜。 言光明站在台上说道:“一切都要听督导员的安排,保护丁指挥的安全,他年纪大了,他的性命高于一切,我希望大家能多杀几个野人,多带几颗野人头颅回来。” 言光明每讲一句话,台上几十上百号人就会跟着瞎起哄。 最后他说道:“开长廊木门!” 随着话刚落音,伫立在大门口的守望者推开了甬道外侧的黑色大门,二百多名守望者,似乎受到了感染,纷纷叫嚷道:“走吧,向前吧,我们的拳头将击碎野人的盔甲。” 整个队伍分成2列,左边一列最前方是杨术前辈。他凌厉的望着前方,束发成辫,结成一个马尾,垂落在背脊上,那柄只杀奸人与小人的宝剑“寒月”在腰腹见熠熠生辉,他坐下的烈马极为雄壮,脾性暴躁,是一匹精悍的汗血宝马。 他后面跟着督导员杨雄,然后是苏泊尔、桃木等年轻人。 右边这排,丁总指挥走在最前方,他依旧是那套灰色的呢绒大氅,猪皮手套,他骑在黑色骏马上,毫无表情,新晋总指挥助理蚕丛紧随其后,他的腰身插着他父亲把柄玄铁打造的英雄剑,然后是莫克明老先生、马竞、刘敏,林峰等年轻人。 之前的战备管理员徐德高,训练师言光名等人伫立在训练台上,他们翘首望着从眼前走过去的守望者兄弟,脸上是冷峻的表情。 对他们来说,这几十年来,每一次大型的巡视,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损失惨重。每次最后,总有不少兄弟不见了。其中,出现过几次全军覆没的惨状。 望着台下那些年轻人稚嫩的脸孔,他们想着,这些人,还能再回来吗? 在两座天梯的中央位置,是那扇用坚硬鱼梁木打造的木门。木门沉重、厚实,散发着几千年的古老气息。 蚕丛、马竞、林峰等尽管来了大半年了,但是他们从来没进甬道看过,苏珀尔,桃木等人说,这木门就像一块玄铁,一般的武器,难以撼动分毫。 蚕从经过木门时,看到两扇门上,雕刻着阴阳太极图,一阴一阳,一上一下,相互咬合。 听莫克明说,太极图蕴含着天地灵气,是上古黄帝遗留在此地的。 三千多年前,黄帝统一整个中原大陆,将恐怖的怪兽驱赶到了关外。 丁义总指挥此前跟他讲过,这宇宙万物由阴阳二气组成,扶桑神术跟建木神术是这这天地之间的阴阳通道,雨季开始,就代表人类进入了传说中的“双树纪元”。 蚕丛懂得,这些都是他老爸此前一直在调查的东西,他想着,两棵神树会不会跟这个有关呢? 等他从迷惘中回过神来时,大部队已经进入了甬道中央,甬道长一百米,宽度最多只能让四个人并排通过。两壁光滑如镜,无法攀援,蚕丛看到在十几丈高的位置,等距排列着十个木窗口。 督导员杨雄说道,这是防御窗口,如果有野人进入到这个通道,那么窗口里就会有守望者兄弟射出箭簇来。 马竞等人往上瞅了瞅,林峰叫嚷道:“这个窗口属于绝佳的射击点。我相信,贸然闯入者,一定会被射成刺猬。”刘敏则感叹道:“敌人来这里,不是找死吗?” 桃木跟苏泊尔则说道:“敌人根本进不了剑门关。上古先民早就说了,这座关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在他们穿过甬道时,突然眼前强光大作,整个视野一片开阔。 而且,惊奇的是,这边情景跟关内的盛夏时节全然不同,这边整个是一片冰雪世界。 蚕丛知道,从几百丈高的绝境长城上看,关外是一望无垠的白色与稠密的杉树林 。可等到他们行走在关外的雪地时,他们发现视线其实没有想象的开阔,漫过一片几百尺的平川,守望者们就到了翠云廊,这是一片巨大的柏树林,全都是柏树。 丁总指挥骑在高大的战马上,举目远眺,说道:“大概50多年前,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湖泊,当时为了更好的与野人作战,我们组织了一次填湖。”他感叹一声,似乎往事勾起了他的心弦,接着道:“将这个湖面填平,用了1000名守望者,花了整整三年。” 蚕丛看到,这是一片巨大的空旷平原,而在空地后,一条栈道向西,一条栈道向东。 杨雄说道:“这次,我们前进的方向是西边。根据我们的观察和推断,传说中的昆仑山就在西边。” 不过,按照丁总指挥的说法,他们这次的主要目的,是修复栈道上的那些已经倒塌的栈道。 大家心情激动,但都竭力压制着。 去到关外,是每一个骑兵的梦想。 丁总指挥解释道:“80年前,在我刚担任总指挥时,上一位总指挥官褒卞跟我说过,扶桑神树在传说中的昆仑山。几十年来,我一直想去寻找这棵神树,可惜,由于种种原因耽误了。我不知道未来还有多长,因此,我想去看看。” 蚕丛、马竞等守望者喧闹不止。 大家仰天长啸,抒发着青春热血。 据先民记载,昆仑山在“天启纪元”时,是众神之地,万物都从昆仑山上演化而来。传说,上古真神伏羲与女娲娘娘,在昆仑之墟居住了几万年,为了更好的让天上的众神管理人间,伏羲大神种下了一颗神奇的种子,这个种子从破土那刻开始,以一天3尺的速度向上生长。经历几万年,一直长到了天空的尽头,从天启纪元开始,到后来的大圣纪元,这棵树都是连接神界与人间的通道。直到大圣贤颛顼大帝领导的“绝天地通”事件爆发,这个神奇的树就消失了。从此,人间再也无法跟天界互通往来。 丁总指挥官说:“世人都说,雨季,是开启‘双树纪元’的标志,我已经老了,在这里守望了将近80年,对绝大多数老人说,人生只有一个80年。我跟其他大多数人一样,也想探一探神树的秘密,也有着虔诚的诸神信仰,也想看看,那棵树是不是真的通向了天空。我想,这是我最后的一次关外之旅。” 杨术、杨雄一本正经,说道:“总指挥官,我相信,这次一定能实现你的愿望。” 马竞、桃木、苏珀尔等人兴奋异常,因为他们的第一次关外之行,就是寻找传说中的扶桑神树。 可是,对另一些人来说,又不是那个味儿。因为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想会一会关外的野人,假若要是能碰上巨人以及不死族“骷髅人”那就更好了。扶桑神奇虽然神奇,但是他们可不愿意真的爬到天上去,他们对于人间,还有着无限的眷恋。 杨术跟丁总指挥官一直交头接耳,然后督导员杨雄跑了过去,三人一番讨论。 蚕丛、林峰、刘敏、马竞等人招呼着后面的守望者兄弟,催促着他们快速行进。 整支队伍,连绵一百多米,前方是游骑兵阵容,后面则是物资战备队员。一匹一匹驽马上,驮着马铃薯,红萝卜和苹果以及干牛肉。 督导员杨雄从队伍正前方跑到一处冰雪高地上,对着大伙说道:“下一个目的地,将是雷霆寨的青竹木屋,多年前守望者设置的一个站点,那里居住着褒常山,一位老朋友。我们抵达那里后,将修整三天,然后继续向西边进发。” 第68章 向死而生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种感觉糟糕透了。青叶本来抱着求死的决心,因此才说了那一番话,按照法律,他活不过48小时,可是,这一等就是一个月。 其中窦鹰只来过一次。 太监是在一个阴雨绵绵的黄昏时刻来的,当时青叶手里拿着一本《山海经.大荒东经》。 这本来是无意中的一个举动,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去瞿塘关的希望有多大,他为了逃避一切,首先想到的就是死亡,因此在朝堂之上,他说了一些认命的话,他希望青海能杀了他,从而离开这个丑陋的世界,第二就是去到遥远的东境大门,那里是古蜀大陆的最东边,离人类最远的地方,他要在大禹石像面前,忏悔自己这一生。 开始7-8天,他处在脑壳晕眩的状态,总感觉马上要死刑了,那就干脆放任自己吧,从而天天酗酒,天天黯然销魂。结果青罗这个小妹妹,就在旁边不断给他灌输简单的思想:“你看你不是还活着吗?你看日夜星河,白天黑夜不是正常的吗?你看你整日的你胡思乱想,书中怎么说的,一寸光阴一寸金,不是又浪费一整天吗?” 青叶不屑于跟一个11岁女孩讲大道理,然后他也懒得跟她分析自己所面对的问题。可是青罗脑壳里的道理却如岷江之水滔滔不绝,某天青罗故意在一棵枫树下,念叨:“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策,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智者也。”然后第二天,她啃着一个大苹果,叫道:“水积成川,载澜载清,土积成山,歊蒸郁冥,山不让尘,川不辞盈,勉尔含弘,以隆德声。” 青叶知道,这些都是他妈妈诸葛辰王妃教给她的。在青叶的记忆里,这个王妃实在是学富五车,温婉贤惠,但是面对自己母亲的阴险毒辣,刁钻手段,就是老鼠见到猫了。其实,这个小女孩并不明白这些话语蕴含的真意,她只是觉得这些句子正好适合这种状态的他。 青叶只是苦笑,摇着头,回复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他依旧在放纵自己,而夏日连绵的雨,却让他感到兴奋和欢快,某一天,他突然跑到雨水中,对着雨水大叫:“水神,就让这雨一直下吧,下吧,下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就让这大水,带走这里的一切吧。”他歇斯底里在手舞足蹈,然后突然倒在地上,嚎啕大哭,万般惆怅。 青罗见状,赶紧叫来了守卫,将他拖到床上。结果,青叶病了三天。 在他精神稍好的第二天,窦鹰过来了。他带来的消息最开始让青叶气愤:“联姻!是什邡城的丁钰橙公主。所以你的死刑推后了,皇后说大喜将近,不宜见血。”窦鹰站在一旁,一边点头,一边说道,“良辰美景,择日便到,千真万确。” 青叶站了起来,暴跳如雷,忿然作色,他对着诸神怒道:“诸神在上,难道那些正义的好人都消失了吗?难道那些卑鄙无耻的小人就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吗?如果诸神真的慈悲,将让我赶紧消失吧,我受的折磨够多了。” 窦鹰只是在我旁边劝道:“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不管外界发生什么,你得守住你的本心。”青叶控制着自己,然后问道:“可有白萱的消息?” 窦鹰回复道:“谁也不会为难一名卑微的奴隶,她将服侍青海。” 窦鹰走后第二天,他大大咧咧开骂了,她最爱的女人要去服务自己最痛恨的人,他觉得这是人世间最悲惨的事,凭什么因为一条腿,命运却云泥之别,他大叫着:“诸神慈悲,如果可以,就让他们生下的小孩,都缺胳膊少腿吧?” 当他再叫第二遍的时候,青罗适时出现了,她叫道:“我妈妈说过,上古时候,凡豪杰、英雄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尖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猝而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青叶听闻后如晴空霹雳,他突然闭上嘴巴,再也不说诅咒的话了。此后一连几天,他都足不出户,坐在红色雕花书桌上,望着窗外的竹叶出神。 雨季时光舒缓绵长,他在几天时间里,看到竹子节节攀升,他看到竹林里竹节虫,蠓虫在翕动,他感觉到生命的神奇之处。 这天他又瞅到书桌上没看完的《山海经.大荒东经》,他稍微瞥了一眼,然后又去翻阅那本关于什邡古城的历史书。 相较于奇幻世界里的缥缈之旅,他更喜欢实实在在真实发生过的事迹。 什邡古城的桂圆桥与狮王传奇是都广平原最璀璨的明珠,其中有许多荡气回肠的故事,当他看到丁鹏国王的执政生涯轨迹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在差不多90年前,丁磊国王有两位太子,其中一位太子莫名其妙消失了,没留下一点政治稗史,按照惯例,一个强盛王国的太子,内容至少得写上2-3版的,为何只留下只言片语呢,书中记载,他一个人跑到了北方。 什邡古城千里之外的北方,不就是剑门关吗?那里驻守着大量的守望者。 这个丁一,跑到剑门关干嘛呢? 在溽暑那天,青罗呆呆地坐在连廊上,青叶全神贯注的看着书,接着听到了青罗的哭声,他跑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只蜻蜓死了。 这个小女孩有一颗怜爱之心,他叫道:“嗨,你要不要一只永远不会死的小鸟?” 青罗抹掉眼泪,说道,“谁信你啊?世界上哪有不死的蜻蜓”。 青叶还真的跟他打赌,说道:“看我的。” 接下来五天,青叶手上一直捧着一本机械与工艺的百科全书,开始制造一个木制的巨型机械鸟。 最开始几天,他一直在制作木块,研究榫卯结构以及木块架构技术,接着,按照一定规律和技巧,拼凑木块,青叶是一个头脑灵活的人,在所有皇子中,他涉猎最为广泛。 就这样,一连七八天,等到手上工艺品稍有雏形时,开始上漆,他还特意问了青罗喜欢啥鸟,青罗回答道:“凤凰,需要多点蓝色和红色以及黄色。” 最后几天,两人一直在调制色彩,研制涂料,再将木制的木制翅膀涂满颜色后,一只非常漂亮的榫卯结构的机械鸟终于制作完毕。 青叶说道:“这里缺少工具,如果我能出去,找到城里的工匠,一定可以利用机括安置螺旋桨扭力驱动机制,只要速度足够快,力量足够大,理论上是可以飞起来的。” 青罗盯着这只木鸟,高兴极了。青叶问:“为何这么高兴?” 青罗回答说:“哥哥青云和姐姐喜欢《山海经》里的故事。我呢,耳濡目染,知道远古的大圣纪元时,这个世界就存在巨龙和凤凰。” 青叶不置可否,他是一个现实主义者,他认为,几千年前都没有记录的东西,那几万年前也不会存在。 青罗突然说道:“那你说你想去瞿塘关 ,你知道大禹石像在守护什么吗?传说大禹可是有神力的。” 这一问倒让青叶哑口无言,他长这么大,倒一直没想过为何几百丈高的大禹石像会伫立在那里? 接着,他又想到外公统治的蚩尤城,听说那边的人,对魔神蚩尤更加崇拜,整个蚩尤城是好勇斗狠者的天堂,因此,通常人们普遍认为,那里有比都广平原更为强大的钢铁力量。 为了找寻到上古圣贤大禹的信息,他开始翻阅《大荒东经》,传说,云梦泽之外,还有更为庞大的世界,那是古蜀大陆上的先辈从来就没涉足过的地方。 这天,当他在纠结未知之地云梦大泽时,大学士莫长青来了。 这位老得不能再老的睿智老人,青叶敬佩不已。慈祥的老人,瞅到了那只木制的凤凰大鸟,然后评论了一番,断定即便装上了机甲,飞不过50米。 接着又讲解了一些亟待改进的地方。 “按照我说的,重新设计一下。可以增加5倍的距离。”老者和蔼说道。 青叶知道,大学士不轻易涉足太清殿的。待青罗带着那只木凤凰走后,莫老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他似乎对青罗抱有极大的同情,青叶见状,赶紧将大学士拉到了一个长满滕曼的支架下,一束束阳光如剑戟一般射在地上,形成了形状各异的碎片,碎片随风飘扬,让人眼花缭乱。 青叶连忙用清泉泡制两斛香茶,客气招待着,莫老一直寡淡着脸,青叶猜到老先生无事不登三宝殿,于是一本正经坐着。 莫老意味深长,悠悠说道:“在这片富饶的土壤上,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多到数不清。我想,应该没有几个人看到的事比我多了。这片土地如此肥沃如此妖娆,让无数人垂涎三尺,都想占为己有,其实,这是大错特错的。” 青叶明白,这是五国争霸的历史。他说道:“建功立业,名垂青史,是无数英雄豪杰的追求。” 莫老喝过一杯普洱香茶,道:“你想想,这滚滚岷江水一路向东,淘尽了多少英雄与无名者的白骨?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你看到的世界变了吗?”莫老抚弄着胡须,自问自答着。 青叶无言以对。 莫老站了起来,又坐了下去:“这个世界,演绎的其实只有一出戏,但是,到最后,都只不过镜花水月,先民早就说了,前人田地后人收。” 青叶说道:“历史是英雄创造…” 莫老突然转过头,继续说道:“我不是来跟你跟谈历史的。再说,历史书上的历史,只是前人想让你看到的历史,而那些消失于时间尘埃的更为感人的故事,却没有遗留下来,这些只存在我们这些年老的人的记忆里。还有更多消失于历史的尘埃!” 青叶瞥了一眼手上拿着的书,他发现这是一个全新观点,然后他感叹着:眼前这个大学士,到底多少岁了? 莫长青说道:“记住。有时候历史是骗人的。其残忍程度远超历史撰写者的想象之外。” 莫老停顿一下。 他喝过普洱茶继续说道:“我今天来,是想谈谈别的。大概在100年前,什邡城是这个平原上最强盛的王国,当时的丁磊国王有四个儿子,在一系列权利争霸中,上演的宫廷大戏,非常残酷。大皇子和二皇子在领地上自相残杀,三皇子丁一与四皇子丁鹏,同样也是游戏参与者。” 青叶提醒道:“书上说,丁一是太子。” 莫姥说道:“我说了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一个喜欢读书的人,大概率会被书里的内容骗,这是真理。” 青叶无言以对,心里不是滋味。他早两天才从书上看到丁一是太子,丁鹏是他的弟弟,丁一无心政治,不热衷权利,因此舍生取义,独自去了北方,此后丁鹏顺利继位登上国王宝座。按照莫老的说法,丁一上面还有两位哥哥,因权力争霸不明不白死掉了,史书上并未记载。 莫老继续道:“我不是来讲历史的。我意思是你们必须得学到教训。现在看来,人们从历史中学到了阴谋诡计,学到了勾心斗角,学到了不择手段,唯一没学到的就是血的教训。上古圣贤说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这些上古遗训你应该知道。” 青叶知道,他这里说了两段典故,第一段就是同一个父母生下的子女,不应该相互残杀,第二段讲的是藤蔓上的瓜看上去非常多,但是摘着摘着就没有了。因此后面还写着: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少,三摘犹自可,摘绝抱蔓归。这同样告诫人们,那些看上去很美好的事,人们应该全力去珍惜他,而不是毁灭他。 青叶大概猜到莫老要讲什么了,他准备洗耳恭听。 哪知道话锋一转,莫老带点劝告口吻,说道:“你收拾一下行囊,赶紧走吧,去你想去的地方。青海将御驾亲征,他跟青山的这一战,是胜利还是失败,你都难逃一死。” 然后莫长青将连日来宫殿里发生的事大致讲了一遍。青叶左手紧紧拿着茶杯,右手紧拽成拳,他想了想那些讳莫如深的谣传,然后将谣言和这些年来的传闻一一对应,接着叹息不已。他说道:“我们四个都不是父亲的血脉?那意味着,青山青云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在?” 莫长青打断道:“从长远来看,决定天命所属的从来不是血脉,而是实力。” 青叶抗争道:“可普通百姓不认为如此,他们信奉的是金龙宝座上国王的号召力。” 莫长青不想再做过多的解释,怒道:“你赶紧走吧,将有一位你很熟的得力干将,跟随你去!”他的眼神透出毋庸置疑的严厉。 青叶明白,大学士是对的。如果青山赢了,那么巫师司马长鸿、青海、青麟、青梅都难逃一死,母亲大人将为她犯下的错误,承受失败的苦果,退一万步来说,即便青海战死,那金龙宝座上坐的也是青麟而不是他,谁会允许一个跛子做国王呢?而如果是青海赢了,那么他首先第一步就是宰了自己,已告示天下,青叶才是奸情下的孽种,其他三位才是真正的真龙血脉。。 青山问道:“谁将负责我的行程呢?”莫老回答说:“子末将军,他来自白帝城邦,对那边的情况相当了解,你将会得到更好的照顾。” 青叶有点犹豫,往庭院角楼顶看了看。 莫大学士说道:“放心,路上绝对安全,我都考虑好了。” 第69章 尔玛依娜 小时候,霍光跟他的小伙伴日谷得基经常坐在那个大桑树下,听族长父亲霍本阳讲解上古兵法,作为一名游牧民族的后裔,霍光不惧怕战争,他最喜欢这段话: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他曾经问父亲,啥时候战争会来?为何我们这里的小孩,从小就要学习打仗的兵法? 霍本阳在一棵大桑树下,望着悠悠旷野与山顶上的夕阳余晖,回答说:“上古圣贤说‘故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亡。’等你们这帮小伙伴长大了,战争自然就会到来。” 当时,霍光和他的朋友日谷得基追逐着树梢上最后的一丝光辉,将手上的蚕虫送到了桑树上,那个时候的他们,根本没意识到“长大”这个词,其实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霍光跟“灵儿”尔玛依娜伫立在东方的海螺山上。 这座山被称为“夏旭冬日”。清风携来蝉鸣,他们将视线送到很远的碧绿山川中,此时,薄暮冥冥,云雾寥寥,一片寂静,日谷得基骑着战狼,从一处山坳穿了过来,这匹战狼跟霍光坐下的战狼一样,属于10年前驯化的第一批猛兽,在短距离的山林间,此兽比马更擅长奔袭。 当年,前族长霍本阳错误的估计了未来的形势,战狼的驯化没有按照计划进行,第一批驯化完后,由于大量的族人离开山区,迁徙到平原,因此计划就搁浅了。 后来,人手短缺,照料不及,战狼有的病死,有的老死,因此,现在存留的数量不多。可是,战争来的如此匆促,这是霍光没预料到的。但是,他明白,眼前的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群山缭绕,风景旖旎。霍光记得,在他6、7岁的时候,他是在虎山的枞树林学会爬树的,8岁的时候,他可以灵活地摘到桃子和酸梅,10岁的时候,他可以捉到鸟窝里的小鸟,11岁的时候,在明照峰的山泉瀑布中,学会了高处跳水。最开始,他只从1米高的地方落入水潭中,然后加高到3米,最后站到15米高的绝壁上,坠落下去。这个记录,到现在还没有哪个小伙子可以打破。 后来,他是在巨石林的的孱岩洞里,偷偷亲了一名少女的脸,那是他第一次尝到女孩子身上的香味。在桑树林,他从父亲身上学到了格斗,摔跤等技能和剑术。 等等这些,都是他童年记忆深刻的事,但无一例外,都成了他最美好的回忆,这些山头这些树,构成了他的人生,甚至是他的血与肉。 霍光认为,这块土地,是全族人的人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壤,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侵犯这片土地。 霍光将凌厉的眼神从寥廓的山川收了回来,日谷得基下了座狼,走前一步,说道:“黑水寨的寨主土素子和丹丘生老前辈率领500壮士已经将巨大的石头投向了山谷,敌人在羊肠小道进退失据,死伤惨重。”他的语气略显振奋,脸上带着庆幸与暗喜。 首战告捷。 由于山区地形原因,昌大盛首先让一千名步兵走在队伍最前方,雨季开始后,许多山路都变成沼泽,一些水坑则变成了夺命的陷阱,他们只能放弃战马,选择步行,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进入羊肠小道。但是他们没料到山上的巨石如此之猛。 500名营盘山的士兵,在狭窄的山路上前行,他们做了最好的战防守状态,但是山上的巨石从天而降,以雷霆万钧之势砸下来,尽管有些士兵带了兜鍪,可大小不一、几十上百斤的巨石从百丈高的崖壁上坠落,携带着千斤巨力将许多士兵砸成了肉泥。 等到再也看不到从天而降的巨石后,昌大盛清点了人数,发现被砸死的就有100多人,受伤的有150多人,基本上损失一半,但这都是他预料到的。 当他在进入峡谷的豁口时,看到两边峭壁如屏,高山深涧,如水赴壑,他就想到了这种状况的发生,但是,要征服这片山区,这点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因此,他让一些不具备多少战力的年老士兵,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昌大盛骑着高头大马,跨过那些伤残士兵,绝情地说道:“继续前进,真正的战争还在后面,功名只在马上取,不畏强敌万人捶。”然后他用那双虎目扫视了一圈,确定杂草丛中不再有埋伏后,继续大叫道:“将伤员带走,然后清理道路,让弓箭手准备。” 丹老和土素子前辈率领五百壮士,个个都彪悍健壮,身着麂皮披风,前胸半敞,脚下是荆棘麻鞋,腰插弯刀,他们站在绝壁的坎上,高举弯刀,扯开嗓子,朝山下发出轻蔑的笑。 昌大盛的骑兵全神戒备,顶着烈日,看到一些纷乱的人影在山顶上,欢呼雀跃,他们紧撅着弓箭,快速向前,拉开弓弦,准备射击。 丹老等也不再停留,嘲讽一番后,率领五百壮士,消失在后方的小路上。 霍光说道:“这种胜利不值一提,赶紧让臧天朔前辈准备红树林的战斗,打好下一场硬仗。”日谷得基甩着鞭子,鞭子在空中“噼啪”作响,他迅速扭转座狼,领命而去。 霍光的这头座狼有一个非常霸气的名字,大家都叫他“驴头狼”,此狼的后腿肌肉非常壮实,面相凶恶,从侧面看就像一头驴头,它眼神凌厉,威猛凶残。 “驴子”看到伙伴走了,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它左右跳跃,用前蹄刨土,在草地朝天空上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不一会,群山之间,狼嚎声此起彼伏,黑纱女站在山尖上,黑色素裙上的流苏在风中摇曳,在太阳照耀下,像无数黑色、黄色、金色的蝴蝶在她身边飞舞。 她沉默寡言,日光打在她身上,散发刺眼的白光,她不喜不怒,不嗔不悲,好像日谷得基从来没来过,也不曾离开过。 霍光知道,神秘黑纱女对这一切是熟视无睹的。 他也懒得听她那些“人类之子,拯救苍生”之类的虚拟的大话,他迫切地希望,能打赢这场战争,他本来期望黑纱女能提供一点参考意见,但处于某些原因,他固执地认为,这片土地应该由自己来扞卫,而不是他人。 因此,关于战争,他从来就没有向她征询过一丝意见。 霍光给尔玛依娜配了一匹火红的战马,在绿色晨岚中,就像一颗流星,这些天,他们俩在各大战区,逡巡。 尽管霍光知道灵儿的脚步迅速,但是在这个崎岖不平的山区,一匹马总比一双脚要好得多。 霍光说道:“灵儿,咱们走。” 他已经对灵儿很熟悉了。 在霍光看来,他不知道将灵儿放在一个怎样的位置,以此让两人心安理得的相处,或者让他在她面前更加自然或有尊严感。 她称呼他为“大地之子”,她对他本人不存在一点感觉,其实,仅仅出于对这个称呼的敬畏。 因此,霍光问过她:“你喜欢我什么?” 黑纱女说道:“无所谓喜欢,我的使命就是服务于你。” 从小到大,霍光身边就不缺女人,作为族长的儿子,他受到了无数少女的青睐,况且,他身躯高大,脸型俊俏,肌肉发达。 因此,绝大情况下,在整个部落里,他都是焦点所在。开始的时候,她喜欢女孩脸上青涩的笑,或者黑色的秀发,后来,他喜欢大大的眼睛弯弯的睫毛和细细的腰,后来他偏爱丰乳肥臀和极具魅惑的舞姿。有段时间,他贪恋红尘,整日沉醉在客栈里歌姬们艳舞欢歌里,他不知道喜欢和爱是什么,他总觉得人人都喜欢他,而他人人都不喜欢。 直到他碰到了小小。那个女孩子有一股特有的矜持,她的笑如夏花烂漫,如冬雪清纯,那对梨窝如春风扶柳,如秋叶静美,她的眼睛清澈见底,就像这是黑暗中的星星,她蹙眉间散发的气息如碧潭清泉,让人流连忘返。更加奇怪的事,小小从来都不睁正眼瞧他,在将近2个月时间里,她视而不见,这显然是霍光疑惑的。 她就像一个宝藏女孩,霍光这样觉得。而且,更让他辗转反侧的是,她对蚕丛有种偏爱,就因为他们同病相怜或者蚕丛更加善良?霍光想知道答案,他想打败蚕丛以此次来征服她。 可惜这一切都晚了,这位梦中女孩消失于广袤的天空。而且滑稽的是,那个叫蚕丛的小子,也消失了,据说,他被发配到剑门关,成了一名卑微的守望者。 他迫切地需要找到她,他相信小小还活着,他想证明自己更适合她。可是现在,站在他身边的是她,是一位比小小更梦幻,更带神秘色彩的女孩,她有着跟小小一样的绝世容颜,更加丰腴的身材,但他明白,他对她绝谈不上喜欢,更不是爱。在骨子里,他甚至有点畏惧她,不过,他知道,她臣服于光明之子,因此他同样对她说:“我对你,可谈不上爱。” 灵儿的语气一如往常一样,冰冷,无情:“大地之子可以爱任何人,任何人以得到您的爱为荣。” 如此,霍光在她面前,不再顾及什么,他的语气更像一个男人。灵儿对他的这种转变,淡然处之,似有若无。 霍光骑着战狼在森林里穿行,灵儿尔玛依娜的火红骏马紧随其后,在转过某处山坳后,在一处溪水边,丹丘生骑在一匹威猛的座狼上,风驰电掣而来,他瞥了黑纱女一样,然后对霍光说道:“他们还有一个时辰就到达红树林,这一场,如果你能亲自在前方坐镇,那么一定会让战士的士气大振。”丹老信心十足。 黑纱女极为罕见地发表了意见:“光明之子,无需迎战,他应该出现在更大的舞台上。”这段时间来,丹老一直不喜欢她,尽管她不置一词,更多的时候形同虚设,但是她就是碍眼,他担心她会对霍光产生制肘,而且,他感觉到,黑纱女已经影响到了族长的威信,他怒道:“女人,只适合穿裙子,不适合打仗。尔玛依娜,请你自重。” 灵儿罕见地跟他杠上了:“大地之子会在合适的时机,出现在合适的位置上,这点不用你担心。你没有资格约束光明之子的行为。”她的脸面向太阳,无视着一切。 丹老舞动着手中的钢剑,道:“你要是有哪怕一点点自知之明,就应该闭上你的嘴,以免身首异处。”他的语气转为威严肃。 黑纱女瞅着他的钢剑,冷冷道:“钢铁的力量虽然恐怖,但不是这世界最强大的力量,这点对我来说构不成威胁。” 丹老抽出长刀,亮出兵刃,他举起手来,挑衅道:“那你就来试试开膛破肚的滋味吧。” 尔玛依娜无动于衷。 霍光横挡在中间,座狼眼冒精光,咆哮着,丹老座下的战狼跟着“嚯嚯嚯”地,做出攻击形态。 霍光叫道:“丹老先生,请你收起你的长刀吧,我们的敌人正在来的路上,灵儿是我们的朋友,她的存在,对大家有益无害。不过,这次我站在你这边,我随你去前方作战。” 黑纱女骑在火红马上的,悠悠说道:“我将寸步不移的守候在你身边。” 丹老怒了:“你并不会使用兵刃,而且还会分散族长的注意力,你就跟那些村里的女人待在一起吧。” 黑沙女表情严肃,道:“我不需要人类的庇护。” 丹老:“我们可没有多余的人保卫你的安全。” 在丹老看来,黑纱女是一个多余的存在,他可不相信光喊几句口号就可以杀敌之于无形。她显然有防护技能的神力,但她也没有杀伤力,她对兵刃的理解似乎为零。而且,对战争她更加一窍不通,她的信仰也别具一格,太阳神,那可是更南方的一点的神灵。 在这里,他们信奉的树神和山神,再说,他并不认为大地之子真的存在,并且,大地之子也不是一个多么高尚的称谓。他跟族里绝大多数认为的一样,黑纱女的存在,只会让男人变得懦弱。 霍光关心的说道:“战争可不是儿戏,一旦开战,大家无所顾忌,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个累赘,你必须自己照顾你自己。”霍光声音越来越低,甚而有点心虚,他知道她身上透着神秘。 黑纱女继续说道:“不用担心,你大可按照你的意愿行事。” 丹老将霍光拉到一旁,小声说道:“我们有200多人躲在树上,给他们每人配备了30根箭簇,但是敌人都穿着防护服,因此,一旦箭簇用完,那就是近距离的肉身搏战,如果有你在旁边作指挥,一定会增加我们的士气。” 霍光亮出了腰身上的苗刀。不管是那个灰袍巫师还是眼前的黑纱女,都将这把宝刀称为魔神蚩尤的佩刀。此前在龙门客栈,霍光体验到了苗刀的神奇,那种蓝色显示着这柄刀是全天下最神奇的冰刃。 他信心大增:“走吧,就让神兵见血吧。” 丹老紧跟其后。 尔玛依娜慢悠悠地走进森林中。 第70章 水火双圣 “强者积于弱也,为直者积于曲,有余者积于不足。”族长高雄在花卉林说道。 他穿着一件拖到脚踝的彩褂,上面有各种鸟纹,头发用一根长茎鹤顶兰的藤条圈住,捆成一条条向后笄着,他面色红润,一脸友善,当小小问他高氏家族的家训时,高雄如此回答道。 他们穿梭在长满五彩花卉鲜草当中,小小看到有五颜六色千奇百怪各种花草,有一种草格外引人注目,它的枝头绽放红紫色的花球,小孩称它们为艾之草,结的果似艾实,又被称神草,它的真实名字很特别,叫蓍,丛生如蒿,挺拔直立。 苏尼扎娜告诉小小,这种神奇的野草多生于僻静幽谷,一般深藏不露,凶恶的虎和狼都会远远避开,毒螫也不敢侵犯。上古圣贤说,这种草的地下有神龟庇佑,仙草上方的高空则仙气弥漫,云雾缭绕。蓍生长的地方,是天地精华之所在,族里道法最高的比摩常常用它的根茎作占卜的道具,这种草味道有点苦涩,性情温和,无毒,能使食者益气润肤,明目益智,如果长期服用,那么身体清健,不饥不老,容光焕发。 高雄家族是这种草类植物的忠实拥趸,这些天,小小和青水在晚宴上,也尝到了这种深仙草,当时她们极为纳闷,将这种草当做一盘美味的菜肴,这让很多人瞠目结舌。 青水瞅了瞅高雄族长,只见这人天庭饱满,脸颊圆润,颇有仙气,想来,高族长几十上百年来,都食用着这种仙草。 青水问扎木,高山族长的岁数,扎木说,高雄将近400岁了。水圣女表示,从外观上看,他只有一个甲子的岁数。 青水立在山埂上,发现目之所及,这种叫做蓍的神草漫山遍野,她突然觉得,高山族族长真是煞费苦心,居然动用如此巨大的人力和物力来精心养护这种异草,这既是财力的体现,又是尊贵身份的象征。 第二天,小小和青水,全部换上了新的晩礼服装,他们将在高雄长子高歌的陪同下,欣赏万鸟林。 扎斯表示:“鸟,是整个高山地区的图腾。传说,这里是大圣纪元东夷族后裔,这边的鸟崇拜,比瓦屋山更加浓厚。早在天启纪元时,扶桑树上有十日鸟,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尧帝的时候,十日并出,大地燥热,帝尧命令后羿射十日,落沃焦。” 接着,苏尼扎娜表示,高山族人并不认为十日鸟被射杀了,他们只是飞走了,等到一定时机,十日鸟会再度现世。因此,这边许多部落都设有鸟林,期待十日鸟的回归。 青水记得,此前在宝墩新城时,青云说过此类传说,没想到,在这边却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想到弟弟青云,她心里溢出一阵幸福,不知道从拉祜族离别后,那个天马行空的臭小子现在还好吗? 在去万鸟林的路上,水火双圣无疑是全场的焦点,色彩明艳的礼服更增添了她们的妖艳,她俩本来就天生丽质,此刻略施粉黛,让凤凰古堡里的贵妇们相形见拙,她们一个明艳动人,如画中仙子,一个婀娜多姿,让百花失色,走在花丛晕染的竹林小道,引起树杈上藤曼间几十上百种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许多贵妇,豪门望族都纷纷驻足侧目。 高歌一席休闲的蓝色稠衫,束发,作贵族公子装扮,他对小小说道:“今天欣赏万鸟林,是想要告诉我的朋友们,”他瞧了瞧水火双圣,接着道:“我们高山族敬奉的是翱翔于天空的鸟类。鸟类是太阳的信使,它们从天空为人类带来了火种。在我们这里,百鸟之王是凤凰神鸟,它是不会死亡的。传说凤凰500年会自焚一次,接着浴火重生。我们听说了,火圣女是被一支红色大鸟携来至此。” 高歌盯着看小小,眼神中浸满疑问,火圣女一脸纳闷,喏喏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神兽。” 高歌眼神仅仅一扫而过,在小小脸上没有停留,他大概也知道其中诀窍,于是继续说道:“朋友们,在这片竹林,你能听到无数种鸟的叫声,有些鸟类或许是你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在我们高山族里,每个大家族都设有鸟林。”高雄带着自信的目光盯着树梢,补充道:“但你们目前身处的这片鸟林,是整个高山族范围最大,品类最齐全的。” 夏日炎炎,阳光从树梢间斜插如剑,落在地上,也落在了青水跟小小的衣裳上,点点白光如珍珠,流溢全身,美妙不可方物,她两漫步在林荫小道上,整个树林中,空旷幽静,目之所及,不管是草地上,还是花卉间,在那些龟背竹、腾山七、白掌、竹芋、桂花、常春藤、蟹爪兰、乌桕、杨柳、雪松、悬铃木、苏铁、桧柏、松舟等植物上,她们看到,几十上百种鸟类在穿梭,在飞翔,不管哪个角落,都是飞禽。 飞禽们穿梭自如,怡然自得。 苏尼扎娜兴奋异常,她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鸟类,扎木同样目不转睛,惊诧不已,扎斯则守候在水火双圣旁边,莫尼娜依告诉小小和青水,指着那些穿来穿去的鸟类,说道:“你看,这是白头翁,这是斑鸠,这是戴胜,这是杜鹃。这是画眉鸟,这是斑林隼,这是白腰翡翠,这是彩冠凤头鹰, 这是垂耳鸦,这是淡眉鸟鹦,这是褐蓊,这是红腹锦鸡等。” 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高歌接着说道:“这是红喉巨隼,这是黑雄鸢,这是火烈鸟,这是猫头鹰,这是鸱鸮。” 小小和青水一路欣赏着,不时交头接耳,不时啧啧称奇,一路则感叹创世神给人间带来的未知与神奇,从而让人类对创世神致以无限敬畏及膜拜。 高歌最后总结道:“我们的上古先贤,根据飞禽的习性,还创立了一种鸟历,这叫做物候历,至今还在沿用。” 一连几日,高雄都安排了一些让人愉快的节目,让小小和青水仿佛置身于一片祥和安稳的和平世界。 当然,过于的平静,让人疑惑。 这天在他们宫殿花园休憩时,扎木耐不住性子。他紧绷着脸,跟火圣女说道:“高雄族长高义薄云,似乎对我们别无所求,我们难道还要在这里一直享受人间清欢吗?” 青水同样发现了异样,她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表面的平静下,隐藏着杀机,于是她说道:“之前在来的路上,危险重重,到处都有想要歼灭我们拉祜族的敌人,而且,就在漯河地区,高山族同样对我们进行了惨无人道的纠缠,可哪知道,自从来到了凤凰古堡,他们似乎忘记了这段历史。要知道,我是永远不会忘记这段屈辱的历史的。你们看看吧,他们整日相敬如宾,以礼相待。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小小的经历极为有限,但是看到凤凰古城里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人们似乎也安居乐业,她觉得这就是毕摩娜卡波所追求的太平盛世,她有时在想,她没有辜负老人家的临终心愿,总算将部落最后的人带到了一个安全地带,尽管丧失了很多兄弟姐妹。 听了扎木的建议和青水的疑问,她又开始犯难了,骨子里,她不是一个拥有强大欲望的女孩,她的性格里更多的是随遇而安和与世无争,只是她一旦答应别人的事,或者承诺了某样东西,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做到! 她曾经在内心问过自己,娜卡波的心愿是什么?为何指定的落脚点是三神山呢?即使到了那里,重建家园,还不是为了人们生活在祥和的环境中?在在这里,人们不是很幸福吗? 而且,高雄族长,不是一个为难普通劳苦大众的人,他雄才大略,高瞻远瞩,在治理家园上,颇有心得,似乎比娜卡波更得心应手。从人性的角度上讲,她并不是不知道在祥和的外表下可能隐藏着某种危险的东西,但这种危险毕竟还没到来。 但是她无法回避扎木和青水的疑问和央求,扎木沉着冷静,青水则细致入微,她觉得他们俩有比自己更锐利更敏捷的洞察力,她坐在一张玉制琉璃桌上,苏尼娜依拿着木梳子,将她的黑发梳成瀑布的形状,然后用一根青色竹簪将秀发绾住,她轻轻念道,“青丝渐绾玉搔头,簪就三千繁华梦。” 娜依很喜欢头发,对发簪知识了若指掌,每天可以将小小的头发盘扎出不一样的形态,比如用牙簪,她会念叨:“年华灼灼艳桃李,结发簪花配君子。 ”用到玳瑁簪,她会说道:“盘丝系腕,巧篆垂簪,玉隐绀纱睡觉。” 此刻,娜依正忙活着,小小瞅了瞅镜子里的青水,悠悠说道:“我尊重你们的选择,我明白,这里不是长久之计,但是今天我想去阿坝古城,在自由贸易市场,可以买些我喜欢的东西。” 阿坝古城依旧摩肩接踵,人影纷乱,小小和青水在一个古玩店停留了下来, 扎木、扎斯、娜依等跟在身后。 青水注意到,这边似乎还有从都广平原来的商人,他们运来了陶瓷与玉器,还有一些贝壳类的装饰,扎木全副武装,双手叉腰,随时处于戒备状态,在行走间,他捕捉到了一些形色猥亵、面相凶狠,相互打着猫眼的不怀好意的人,他们显然是为水火双圣而来。 今天,他们没有通知族长高雄,偷偷溜了出来,因此守候的侍卫相较于平日要松散得多。 小小和青水显然没注意这些,只是青水有点纳闷,今天,这里居然会多出一些来自高山古城或者宝墩新城的商人。 在一家古玩的摊位上,小小看中了一个玉色玛瑙的罍钵,钵上正面用的是都广平原才有的一种髹漆工艺,刻画着两只栩栩如生的火凤凰,这个店家主人眼神真诚,甚而有点迫切,他满怀期待。 他颧骨高耸,眉毛卷曲如勾,太阳穴则凹陷,整个头颅仿佛被马蹄踩了几脚,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就好比一个獐子的头上长了一双老鼠的眼睛。他笑盈盈说道:“欢迎火圣女,这些物品如果能得到圣女的眷恋,是我们的荣幸。” 青水疑惑问道:“你也知道她是火圣女?” 猥琐商人脸上露着笑意:“水圣女您好,这里所有商人都以见到水火双圣的仙姿而倍受鼓舞。两位少女清纯艳丽,让整个贸易城平添无上荣光,您得到来,也让本店蓬荜生辉。”他语气比他的容貌要和善得多。 小商贩边说着,边将另一只精致的罍器交给了青水,悠悠说道:“请水圣女笑纳。”然后双手带着满满诚意,缓缓递了过来。青水正犹豫着接还是不接,但她的双手已经伸了出去。 在接过罍钵的瞬间,她如梦初醒,但是旋即跟小小一样,镇定下来,发现这不过是一件工艺品。 扎木紧紧盯着水圣女的一举一动,扎斯则在三尺之地左右逡巡。娜依口里赞不绝口,说道:“这两只罍器做工精湛,不是高山地区的俗物。” 小商贩显得拘谨,眼神又迫切,他盯着水火双圣女的手,似乎在期待什么。 两位圣女毫无顾忌,满怀期待的揭开了钵盖,就这一瞬间,一只黄褐色的蜈蚣从钵里拔了出来,这只蜈蚣触手密密麻麻,褐色尖头处一颗黑色毒瘤闪闪发光,一看,就知道是一只毒蜈蚣。 娜依大叫着:“蛊虫,危险。”她的声音如清空霹雳,火圣女体内突然爆发一股雄浑的热量,那只钵内的蜈蚣迅速地爬了出来,在小小手指上留下一个细如针尖的洞,电光火石间,小小体内那股灼热之力传递到了手指上,蜈蚣受到高温烫伤一般,躯体变得僵硬,旋即掉在草地上。 此后一瞬间,小小的视线变得迷糊,两腿无力,整个头脑一片昏暗,立马陷入一种无意识的状态,眼皮重得像一座大山,倏尔就阖上了。 周围的人发出惊恐的声音:“一旦沾了金蛊蜈蚣的致命毒药,必死无疑。” 青水看到小小莫名其妙地倒下了,她呼叫了一声,赶紧将罍罐丢在地上,只见一只蜈蚣从钵里窜了出来,迅速向前爬行。 水圣女吓得连连后退,蜈蚣速度很快,倏尔就近在眼前,青水边退边呵斥,匆促间倒在地上,花容失色,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扎木的弯刀从空中劈了下来,将蜈蚣劈成两节。 蜈蚣依旧扭动着,然后扎斯再向前补了几刀。娜依将青水扶起,检查她的手臂手指,以防受到伤害。 然后几人惊慌失措,前后左右将小小围拢,查看她的伤势。 娜依掐着她的人中与太阳穴,探了探她的鼻息,焦急叫着:“火圣女,快起来,你听的到吗?火圣女,你还好吗?” 这时,一个身影从商贩铺子的左前方黑色帷幕下方穿了过来,他叫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青水公主,你好,原来你在高山地区做了水圣女。” 青水定睛看去,只见一个瘦削的汉子,一道刀疤从右上脸颊延伸到左下颌,右眼布满血丝,粗手大脚,原来是两年前离开宝墩新城的武师虬髯客姚政。 青水对他不是太熟悉,她连忙后退三步,做出戒备状态。 这些年来,在城堡时,他们仅仅见过几面。这是自西门郡羽发动宫廷政变以来,她首次在千里之外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这让她既惊且喜,但他显然是来杀她的。 她镇定下来回复道:“原来是你,你饲养蛊虫,用来毒害我们,是何居心?” 青水边说着,又呼喊着火圣女。 小小睁开眼来,轻轻“嘤咛”一声,但身体极为虚弱,她奋力挣扎,似乎想要站起来。 姚政往左右招呼了一下,只见右下角石凳旁,左下边那棵槐树下,上来四五个武士,他们个个手拿钢刀,露出轻蔑的笑。 姚政脸上带着狡狯,得意之极,但他显然没料到这天下居然还有人抵抗得了金蛊蜈蚣的毒性:“一条蛊虫是奈何不了水圣女的,不过,旁边火圣女看来滋味不好受啊,我们不会杀你,只想要带你走。你的伙伴,火圣女,估计坚持不了几个时辰。” 扎木和扎斯守护在两位圣女身前,小小勉力站了起来,浑身发抖,显然,毒液在发作了。 首先,她感受到一阵寒冷,然后心胸处有阵阵隐痛,这让她呼吸困难。 青水紧紧靠近她,用背脊支撑她,她发现小小在发抖。 青水明白,凭借毅力支撑的她如果得不到及时救治,必有生命危险。。 姚政大喝一声“上”,四个武士向前招架,扎木和扎斯抽出钢刀,接着刀光剑影,双方对战起来。 姚政突然冲到了青水前面,叫道:“青水公主,我不要你的命,你还是乖乖跟我走吧。” 青水招架住他猛烈的一刀,回复道:“我自然会回去,但不是以这种方式回去。” 水圣女猜到,姚政是一个爱慕权势,贪图钱财之徒,他拿住自己,纯粹是为了去宝墩新城邀功求赏。 姚政继续说道:“活捉你第一是为了赏赐,第二是可以打压青山的气势。”他看到火圣女下盘不稳,摇摇欲坠,已不足为虑,对方只有2名战士,自己这里有6人,拿下他们不是难事。 他脸上露出狡黠的神色。 青水听到哥哥和妈妈的消息,首先惊讶多过紧张,原来他们还活着。她说道:“青山如何了?” 姚政不知何意,张口说道:“青山起义了,他的大军…”随即赶紧闭上了嘴,狠狠说道:“废话少说,束手就擒吧!” 青水惊喜万分,简短几句话,他就猜到了哥哥和妈妈已经对宝墩新城构成了威胁 。 这可是一个重要信号。 她态度坚决地回复道:“你别痴人说梦了。就凭你也想活捉我回去,再等100年吧。” 姚政继续说道:“青水公主,你别得意忘形,这里眼线众多,商人来自五湖四海,你的消息尽管大家讳莫如深,但是要传出去也是轻而易举,我已经派了一队信使,前往雅安古城,只要你活着的消息一经传出,到时你们无处遁形。” 青水闻言一阵悸动。 他说的对,只要自己还活着的消息传到了都广平原,那么立马会引起郡羽皇后的注注意,届时,一定是风声鹤唳,说不定会有更多杀手或者精兵搜寻道高山地区来。 这大半年来,她耳濡目染,对这里的形势了解得差不多了。尽管这里的战士彪悍绝伦,个个身强力壮,但是各大部落还处在分崩离析的状态,任何单独一个部落,是绝对无法抵抗平原上任何一座城邦的。 扎木和扎斯且站且退,他们狼狈万分,周围的商贩围在周围窃窃私语。这时,一阵杂沓的马蹄声卷起滚滚沙尘,势若奔雷。 只见,高歌等七八名武士从凤凰大道呼啸而至,许多商贩以及山人纷纷避让。 凤凰城的战士手法极快,手起刀落,顷刻间将姚政的同伙斩于马下。 青水似乎还要跟姚政说些什么,但是高歌双刀更快,他一刀斜劈在姚政的旧伤疤上,直接叫嚷道:“低贱的小人,敢以下犯上,威胁凤凰古城的客人,这就是下场。”他恶狠狠地扫视了一圈,发现敌人全部死绝以后,赶紧下马,查看火圣女的情况。 青水看到小小已然昏迷,心里急得七上八下。她搂着火圣女,将大致情况跟高歌讲了一遍。她说道:“我知道你的弟弟高瀛是雅安古城的新任城主,我希望你能将那些杀手全部囚禁起来。” 高歌说道:“明白。我理会的。”他想旁边一位副将招呼了一下,副将领命狂奔。 接着瞅了瞅火圣女,说道:“将她给我吧。”他显得有点急切。 很明显,火圣女的的昏迷更让他焦急。 他大声招呼着:“赶紧请朵西薄过来。”又一名士兵领命而去。 青水知道,朵西薄就是巫师或者毕摩的意思。 高歌马不停蹄,又吩咐道:“安排一辆马车,她受不了振动。” 扎木和扎斯同样在她耳边解释着。 青水吓得脸都白了。到此刻,她才了解这种蜈蚣的毒性如此强。 七彩金黄蜈蚣,是道法高深的巫师用毒蛇、蜈蚣、蜥蜴、蚯蚓、蛤蟆等十二种天下至毒的虫子,放在一个瓮缸中,相互残杀,直到最后生还的那只虫子,经过七七四十九天培育,然后取出再放进一个香炉中,用艾叶清香或馨香供奉一年,直到最后毒虫颜色变得金黄,才取置出来。最后残存下来的这只金黄的活物,是整个高山地区最致命的毒物,民间称其为金蚕蛊,任何人只要被咬中,绝无生还可能。 高歌显然明白这一点,因此他急不可耐。 只是青水很疑惑。这半个月来,高氏父子乃至整个凤凰古城的贵族,对她们好像都是礼敬有加,特别是高雄和高歌父子,从来本就没有限制过她们的行为,但没想到的是,火圣女出了事,高歌会如此紧张。 青水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破解这种剧毒吗?” 高歌迷惘说道口吻说道:“无药可解,除非上古圣贤灵山十巫在此。”他将小小放置在车辇里。 娜发则手足失措,不断地叫着:“毕摩,毕摩娜卡波可以想到办法。” 第71章 矮人族 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负子,有两黄兽守之。有水曰寒暑之水。水西有湿山,水东有幕山。有禹攻共工国山。 有西周之国,姬姓,食谷。有人方耕,名曰叔均。帝俊生后稷,稷降以谷。稷之弟曰台玺,生叔均。叔均是代其父及稷播百谷,始作耕。有赤国妻氏。有双山。 ——《山海经.大荒西经》 青云、娜发、包子三人在雪地里跋涉。娜发活了300多年,在漫长的岁月中,她只听毕摩说过关于伏羲和女娲大神的传说,关于真神帝俊的了解则非常稀少。 三尾灵狐脚步轻快,在满天冰雪中,如履平地,一转眼又消失不见。 娜发问道:“难道上古混沌纪元时候真的有十个太阳?”包子“哦、哦、哦”地发出声响,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 青云闻言说道:“天地生成之初,在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日浴于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他爬上一座布满白雪的石台,继续说道:“帝俊被称为上古天帝,跟伏羲、女娲大神一样,属于创世神之一。” 娜发继续问道:“羲和是神女吗?” 青云说道:“羲和被称为太阳女神,在天启纪元,制定了天文历法,根据星宿与自然现象推衍时历,与帝俊育有十日,也就是传说中的三足金乌。” 娜发疑惑道:“三足金乌就是太阳神鸟对吧?” 青云表示不知道。 包子突然发出“哦、哦、哦”的声音,举臂指着前方,他有九尺身材,因此视线比青云高。 青云精神为之一振,他举目远眺,发现丘陵后是一片巨大的红树林,红树在洁白的冰雪之地,就像一朵红色玫瑰,在大地烟煴开来。 他兴奋大叫了一声,连续四五天来,除了雪还是雪,冰川连绵不绝,然后天地之间,空旷而寂寥。这片天空很蓝,蓝得就像一面镜子,白云朵朵,给人触手可及的感觉。 这几天,他一直在思考那对老夫妇的话,要打开天眼,必须到天帝山,根据灵狐的反应和地图的指示,天帝山已经不远了。 三尾灵狐早已经在前方等候多时。青云看到,灵兽一会儿刨刨冰块,一会儿又钻进了松软的白雪里,用鼻子不断地嗅着,似乎在找寻食物。 的确,这些天里,他们一直翻山越岭,前两天,冰风肆虐,朔风如刺,刮的人脸颊生疼,娜发“呱呱”大叫:“冷死我了,冷死我了。” 更可气的是,由于冰雪地里景物一致,因此他们迷路了,祸不单行的是,他们行李架里,只有一个大饼了。如果再找不到吃的,他们会饿死在这个雪地里。 青云走向前去,拍了拍神兽,只见灵狐鼻子朝天嗅了嗅,扬起头,竖着耳朵,又瞅了瞅,似乎发现了异常,它“哶、哶、哶”地叫着。 青云同样察觉到了异常,此刻,他的视线比常人更加明澈,清晰,听觉同样灵敏。 站在高地上的他,说道:“有人来了。” 包子“噢、噢、噢”地摇着手臂,娜发则揉着眼睛,她发现,有三只黑色雪橇在雪地上奔驰,朝他们飞速而来,其后,是一些披着雪尼尔绒衫的汉子,他们拿着木棍制造的标枪,快步从红树林跑了出来。 包子“哦、哦、哦”大喊大叫,娜发赶紧制止了他,她说道:“这些人是敌是友,是善良的好人还是凶恶的坏人,我们不得而知,一切小心为好。” 青云注意到,这些人身材都很矮小。开始距离太过遥远,就像几个墨点在一片白纸上移动,因此看不出身材具体如何,等到了近前,青云才注意到,这些人身高大致在三尺左右,他们腰上绑着冠带,下颌长满胡须,脸上也爬满浓密的须毛,手臂粗壮,大腿短而精悍,套着特制的雪地靴,在冰面上,健步如飞。 青云第一反应难道这是侏儒? 他知道,在都广平原里,每个城邦里或乡村里,多或少,都存在一些侏儒,他们一生下来就身材矮小,长到成人,都不会超过4尺,因此常常受到一些恶俗的人的鄙视。 他记得,青叶某次在宴会上就大发雷霆,他说道:“我不就是有一条跛腿吗?至少比侏儒要好一点吧?” 当时青海讥讽道:“在我心中,你就跟侏儒一样,一出生就受到了诸神诅咒,你给世间带来了罪孽。” 青云记得,青叶是带着仇恨的眼神离开的宴会大厅的。 但眼前这些从红树林出来的,驾着雪橇的矮人都是正常人,因为他们都是一般的矮小,待到只有十几尺时,他们群情激愤,叽叽喳喳,指指点点,似乎对青云等人的出现,忌惮又惊怕。 娜发跟青云说道:“这些是矮人族,毕摩娜卡波说过,7百多年前,在九嶷山以西很远的地方,有矮人族,当时部落里的男人在一次游猎中碰到过。” 青云记得上古天书《山海经》有记载,在这个世界的东西南北,都有矮人生存,从这些人的着装和这方地域来看,他们跟上古僬饶国部落人描述的差不多。 其中一个眉毛稠密,眼珠漆黑的矮人大叫着:“三眼人,三眼人!”另外一些人则指着包子,叫道:“巨人,巨人!” 尽管他们的语言含糊不清,似乎有点卷舌音,让人感觉是在用舌头说话,青云还是隐隐约约听懂了意思。 娜发试着沟通道:“你们好,我们不是三眼人,你看,这个是我们的图腾。”她抚摸着额头上的图案,解释道。 包子则手舞足蹈,发出“嗷、嗷、嗷”的叫声。他表示自己不是巨人,真正的巨人比自己高两三倍。青云用一种和善的语气解释道:“我这个图腾是才刻上去的,我们是路过的拉祜族人。” 通过简短的手势辅助,这些矮人稍微放松了警惕,大家神情放松下来。然后一番接洽沟通,矮人们终于确定这几个外族人不是坏人,于是向他们发出了邀请。 稍作了解后,娜发依然对这些矮人半信半疑,她对青云说道:“我们要去他们部落吗?万一遇到危险咋办?” 她左右瞅瞅,显然不太愿意去。 但是矮人族则热情友善得多,其中一个焦黄脸的矮人,性格刚烈,看到他们三个扭捏作态,气鼓鼓地,叫着:“来吧,来吧,我们不是坏人,我部落有水果佳酿跟丰盛的食物招待你们。” 看到娜发还是不为所动,便鼓噪起来,接着“叽喳”不停,似乎,青云等人的不领情让他大为恼怒。 最前面一位矮人汉子,两撇胡须弯成了月亮形状,用沉稳的口吻说道:“今天我们是来打猎的,这里时常有冰原狼出没,可是今天没看到,哪知道碰到你们三位朋友。” 然后他“哈哈”大笑起来,他发现这个巨人一言不发,摇头晃脑,显然是上帝闭上了他的嘴巴,他露出一丝同情的神情。 又见到这个女性朋友对这个小伙毕恭毕敬,因此他对青云说道:“小朋友,他们好像都听你的。放心吧,我们没有坏心的。” 青云招呼了三尾灵狐,只见一个红色的影子一闪即至,倏地从冰丘后面窜了出来,嘴里叼着一只山地鼠,雪橇前的七八只大狮狗突然发出“咕、咕、咕”的犬吠声,它们对三尾灵狐狂吠不休,它们瑟缩着,似乎有点怕灵狐。 灵狐十分恼怒,左右腾跃一下,窜上冰丘上,暴喝一声,那些嚣张的大狮狗收起倒竖的毛发,似做错了一般,匍在地上,呜咽不止。 矮人族同样被三尾灵狐吓了一跳,其中两个人抡起长矛,做攻击形态,为头的一位矮人说道:“稍安勿躁,他们不像坏人,我们也不是来惹麻烦的,大家以和为贵。” 然后他喵了喵灵狐,对青云说道:“上古神兽三尾灵狐,我们部落只听过传说,原来青丘国确实在历史上出现过。这是你们的伙伴吗?” 青云点了点头。 接着,四五名汉子对着灵狐,摆出谦逊的表情。 青云和娜发相互看了一眼,满眼疑惑。包子则发出“哦、哦、哦”的声音,似乎想让让灵狐收敛点。 青云见势说道:“好吧,我感受到了你们的热情。我们就去部落瞧瞧吧。” 这时,日头偏西,风云变色,一抹浓云缓缓划过天际,在他们头顶上空漂过。 矮人族交头接耳,好像惊恐着天上的乌云,此前那个眉毛弯成月亮的矮人对青云说道:“天气马上要变了,早两天出现了暴风雪,那只是这场变故的前兆,我们得赶紧回到树林里,只有在树上,才能躲避这场大灾难。” 青云意外,他们似乎有预判灾难的能力。 矮人说完就架上了一座雪橇,骑在大狮狗身上,青云坐在后面的托车上。矮人说道:“我们在这里生活超过了一千年,我们的祖先可以追溯至天启纪元的羲和部落,常羲部落和娥皇部落……” 一路上,寒风变得猛烈。青云不断跟他们交流着。 青云了解到,这里的所有人,只有一个姓,也可以说是两个姓,一些人姓姬,一些人姓几。在都广平原,这两个字的发音基本一致,因此青云猜测,他们的先祖应该是天帝帝俊的后羿。 据说在三四千年前,炎帝部落打败了青帝部落,然后高原上黄帝部落崛起,炎、黄两部落合盟,打败魔神蚩尤后,然后又陆续占领了一些古老的未开化之地,据说,被征服的蛮荒之地的先民,大部分是帝俊与月亮女神常羲的后代,他们最后分崩离析,有些部落为了躲避战乱,一直往西方大山迁徙,其中,也有一些爱好和平的人,跟着迁徙。 青云想着,这些人也许是从云梦泽的另外一边来,因为天书《大荒东经》有过描述,在世界的东北极,有小人国,名曰靖人。几千年来,他们一直躲在穷山僻壤,青云感觉到,他们似乎比平原上的人更热情,而且,他们似乎没有秘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旦交上了朋友,几乎是推心置腹。 到了部落,娜发看到,矮人族的居民大多披着兽皮,用冠状裘带绑缚着,脚上套着狼皮靴,娜发发现,这边的生活很原始,他们的房屋矮小,只有拉祜族的房子一半大。但是这边的工匠师傅更加讲究与自然和谐相处,或者也可以这样说,追求一种万物相生相息之道。 他们的木屋充分利用了地势或者树林的空间结构,这在青云看来,住在茅屋里,就像融进了大自然。 青云三人的到来,在红树林引起一阵骚动,许多矮人躲在大树后,枝干上,树杈间,偷偷瞄着他们。很明显,大部分矮人都是害羞的。不过,这些矮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他们似乎很惊讶部落来了外族人。当然,一些年迈的老人除外,他们绷着脸,很严肃的样子 两天后,青云了解道,那个月亮眉毛的矮人叫姬蒙。 姬蒙说道:“我们就住在这片树林里,树林是造物主赐给人类的礼物。我们敬奉树神,传说,扶桑与建木神树是生命之树,孕育天地万物,也是太阳与月亮休息的地方。” 青云,娜发惊讶不已,原来他们也知道两棵通天神树。 接下来一天,气温骤降,冷风在林间穿梭,呼啸而过的风刮得人睁不开眼,大家只能待在木屋里,屋外的树叶上,树杈间的蛛网上,树丫的交错处,到处充满恐怖的“簌簌”声,有些人年迈的老人睁大双眼,说道:“这是魔鬼的声音,这种声音只会带来死亡。” 青云等人面面相觑,他们看到,部落里许多人瑟瑟发抖地相互抱在一起,他们似乎很惧怕这种气温变化。 青云记得先民这样描述过:矮人部落,迎风则偃,背风则伏,野宿。从周遭的处境看,他们的习惯亘古未变,惧怕风,在野外露宿。 包子拿出了火折子,取了一些枯木,不一会,一丛蓬蓬大火燃烧起来,整个木屋变得敞亮、通明。 几个矮人吓得赶紧离开了,一些矮人则用一种惊恐的眼神望着火堆,有些年轻的汉子则坦然面对,习以为常。 姬蒙跟青云解释道:“他们见过火,他们只是没见过这种取火的方式。”一位叫姬发的矮人说道:“有些人可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火!” 一阵寒暄过后,屋外暴雨倾泻,雨滴砸在树叶上,砸在木屋顶上,狂风吹得大树摇晃不止。姬蒙的的兄弟姬昌,姬干都围拢过来,然后姬蒙继续说道:“在这边,取火的方式只有三种,第一种是人们去到大山上,待雷神震怒时,就会天降火种,第二种是飞翔的鸟儿,衔来带火的枯木,第三种就是远古大神,燧人氏交给人类的钻木取火。其他的火则被称为妖火。” 娜发察觉到天气异常时,矮人显得格外惊恐,于是问道:“为何面对冰雪暴雨,大家会如此惊惶呢?然后他们似乎很惧怕我们额头上的图腾?” 姬蒙说道:“矮人族最惧怕就是暴风雪。近几十年来,天气变得极端异常,有些族人被飓风吹走了,有些族人被雪崩掩埋了,有些族人则掉进了大雪山的陷阱里,还有一些被降落的冰球砸死了,因此,只要是暴风雪来临,往往意味着死亡,早一个月前,我们部落有一批精壮的汉子外出狩猎,至今都没回来,假若碰上这种天气,他们凶多吉少,因此,部落里许多妇女孩子,都在担惊受怕,近些年来,冰雪猛烈,严寒霜冻,我们丧失了很多人。”他的语气变得低沉,似乎有难言之隐。 青云突然想到从去年开始的雨季,平原上的老人们,也惊恐万分,看来这边已经提前几十年就感知到了这种异象,他说道:“在都广平原,雨水也在增加,那边天气也诡异得很。” 他接着问道:“从踏入这片红树林那刻开始,人们似乎对我们的到来,既惊恐又喜悦,不知怎么解释呢?” 姬蒙说道:“近几十年来,天气异常,似有妖魔在作怪。先祖说,上古伏羲大神在天地间的八个方位,也即八极,用他创立的八个卦分别镇压妖怪的魔力,现在镇压的神力在减弱,有些极位出现了松动。几百年前,部落里出现了一个传说,在未来的某天,会有一个长着三只眼睛的救世主来到我们部落。”他瞅了瞅青云额头上的图腾。 青云闻言心如火燎。 娜发盯了青云一眼,她急切解释道:“你是说,我们就是你们等了几百年的救世主?可是,这并不是第三只眼睛,而且,他的这只眼睛,并不比你们看到更多的东西。”她试图安慰。 姬蒙喝了果汁米酒,说道:“我知道。但是你们是几百年来,第一次踏足这片土地的三眼人。根据我们的祖先记载,这个三眼人是有使命的,他将破解伏羲八卦。而我们这里,距离最近的卦象,是巽卦与艮卦,按照传说,拥有第三只眼睛的人,首先将破解这两个卦象。” 青云望着“熊熊”火焰,若有所思。 突然,他似乎终于明白那对老人的话了,原来所谓的见天地,就是要破掉伏羲八卦。 但是他明白,伏羲八卦,囊括天地万物等所有宇宙奥妙,繁琐无比,要破解难如登天。 娜发追问道:“你的意思是他必须解开伏羲八卦蕴含的天地玄机,才能打开第三只眼睛?” 姬蒙补充道:“我猜是这样的。”他再一次瞅了瞅青云额头上的图腾,说道:“如果连伏羲八卦都破解不了,又如何能洞察世间一切呢。” 青云闭上了眼睛。 第72章 出奇制胜 十年天地干戈老,四海苍生吊哭深。 苏海棠,唐正刚作为上一次血脉大战的参与者,他们深刻地理解到战争带给黎民百姓的灾难和疾苦。但是,没有战争,哪来和平呢? 盐店古城外,旌旗蔽空,紫竹城的紫金军团和盐店城的银衫军团已经合并,在一座山丘的平洼地带,左边是紫色帐篷,三头蛇的标识挂在旌旗最上方,迎风飘扬,右边是银色帐篷,巨象图腾的旗帜在陡坡上飒飒作响,左前方是一片由梧桐、栎树、椿树组成的树林,另外一个区域全是桑树,桑林一片萧索,更前方是荒寂的原野,长满了黄芦草。 在衰败的谷草地上,初秋的天空万里无云,树林间的蝉鸣增添了一丝肃杀气氛。 在小溪边上,一座将军营帐中,正中央摆放着一座8尺长的乌金木制的案台,台上平放着一幅古蜀大地的地图,中间龙泉山脉如一条巨龙高高隆起,正西方则是苍茫的岷山以及秀丽多姿的邛崃山和高不可攀的大雪山,北方则是剑门关,向东边是米仓山,直到神秘诡异的巫山山脉,都广平原这片肥沃的土地夹在这些山的正中央,一只红色龙形旗插在宝墩新城位置,两只黄色太阳旗则插在紫竹古城和盐点古城位置。 整个帐篷内,庄严肃穆,气氛闷得有点难受。尽管大家汗流浃背,但都正襟危坐,不时交头接耳,不时各抒己见。 经过三天的讨论,青山确定了自己的旗帜标识,一个闪闪发光的太阳。他明白,太阳神代表着光明和力量,这也是为了区别于宝墩古城的金龙旗帜。 青山身披银色铠甲,右手拿着一根细小的藤杆指着盐店城前方的位置,说道:“本次战役,重点不是要击败高山古城的西门千岱,你们一定要记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对我们来说,这是得不偿失的。” 经过一个月的筹备,两座古城共集结了80头猛犸巨象,5000精兵,去掉了2000业余流民,他们被安放在了后勤供给上。但是总之,这支精英队伍,比20年前青大帝的创业班子要强大不少。 青山身着金龙铠甲,威风凛凛,坐在上首正位上。他一直在强调本次战略的思路与行军的路线,比如某某将军的前进路线,以及某某将军该在何处设下埋伏,某某将军佯装出击,某某将军在何处接应等等。 唐正钢坐在右首第一排座位,他默默地听着青山的讲解,然后抿了一口普洱香茶,他想着,这位新王头脑清晰,果然不负众望,第二个座位是他儿子唐山,侄子唐涛,两位年轻人气宇轩昂,正喝着高粱浊酒。 右首第一个座位是苏海棠,其下则是苏烈与苏醒,他们饱含激情,斗志轩昂,跃跃欲试。 整个室内分为三大阵营,紫杉军团的甲胄沉稳大气,代表紫竹古城,银杉盔甲则鲜明刚烈,代表盐店古城,然后是从自由城眉山带来的的自由军团,代表则是殴珠将军。真龙天子青山用棱冽的眼光扫视了一圈,然后目光在母亲大人诸葛辰妃脸上停留了一下,接着继续道:“我们的宗旨是要活捉青海。他能御驾亲征,正合我意,他将是本次战役的关键所在。” 本次战略方针权衡了各方利益的诉求,这是一个顾全大局的最终抉择,也基本符合了诸葛辰的预期。 一个月来,在私底下,诸葛辰一直在强调,不管击杀宝墩城和高山城多少士兵,都抵不上一个活着的青海。 对此,青山跟他母亲承诺过,只要青海能亲自率领大军前来,那就一定能找到突破口,他同时安慰道,诸神一定会站在正义的一方,他相信,自己代表的是诸神的旨意。 会议最后,青山站了起来,指着地图上插着红旗的坐标,说道:“我们的大军将在榔头山安营扎寨,然后派出斥候去高山地区煽风点火,将敌人的主力部队牵制住,接着从茵宁道快速派出一支2000人的队伍,漫过冷水江,从甘谷道斜插进去。” 唐正刚突然问了一句:“甘谷道,这条道路两边都是深涧,危险重重,将由谁来带领呢?” 青山义正言辞:“我来带领。” 诸葛辰妃抬头看了看青山,她明白,这条路的危险性,但她更明白,儿子青山不会将一个至关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毫无把握的人。 苏海棠则说则说道:“我们尊称你为我们的新王,心底里可不希望你以身涉险。我认为,一定还有更好的方案与计策。” 青山一口回绝道:“这是一个最好的方案,而且,我希望唐城主能跟我一起去。” 此前整个会议期间,唐正刚没有发表过一句话,这时他站起来,说道:“一切听从青山大帝的安排。” 苏海棠还想发表一些意见,青山接着道:“主力军团的任务更重,我想,这个任务只有苏城主能够完成。” 苏海棠同样站了起来:“感谢青山大帝的信任,我一定不辱使命,不负所托。” 青山依然还是那句话:“不要正面抗衡。大家一定要学会迂回,硬抗其锋芒,损失必然惨重。” 苏海棠回道:“一切遵从您的安排。” 高山古城,半城烟沙,兵临池下,青海的一万二千大军,加上100头猛犸巨象驻扎在古城周围,西门千岱城主的5000兵马,加上50头猛犸巨象,则盘踞一方。整支队伍,驻守在江边,新建的军营长1000米,宽1000米,显得恢宏壮观, 气势如虹。 高山古城的军队是一支战争经验相当丰富的队伍,平素西门千岱治军也极为严格,因此战斗力相当强大,可在青海看来,这支队伍除了年纪大一点,似乎看不出其他特色。但他明白,他需要一支军队给他作前锋 ,而且西门千岱是他长辈,不管从面子上,还是从里子上,他都应该考虑到他的看法。 青海带来了他的得力干将米擒将军,这位将军当年跟着青酆大帝南征北战,其作战经验毋庸置疑,他擅长野战,在其生涯大小20次野战中,从没有吃过败仗。 青海穿着黄金打造的盔甲,手握一柄方天长戟,骑在一匹汗血宝马上,他的右手边是西门千岱城主,左手边则是米擒将军,一番检阅后,他奔腾到了一处高地上,扭转马头,扯着最大嗓子喊道:“青山罔顾民意,私自称王,其所作所为,大逆不道,天理不容,我将率领大军讨伐此贼。我希望,大家齐心协力,万众一心,待到功成名就之日,也即大家平步青云之时。” 近2万人的军营,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口号声:“杀,杀,杀!”高地上的青海,看到锦旗漫山遍野,心中豪迈之情油然而生。他右手将长剑抽了出来,直指苍穹,大叫道:“出发。” 在很多年前,青山与青海一样,在宝墩新城里,他们听大学士们讲过古蜀五国的战争历史,城内的武士和将军,同样跟他们分析过“血脉大战”里一些疯狂战役的得与失,利与弊。 当时,在他们幼小的心灵里,曾燃起横刀跃马、征战沙场的豪迈。他们俩同时以青酆大帝为追赶的对象,同时以统一古蜀大地为最高的人生目标,可戏剧性的是,他们的第一仗,居然就是对方,这是他们意料之外的。 况且,这场战争的性质早已定下基调,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歼灭对方,誓不罢休。 青海有理由相信自己可以轻松击败对方,第一,自己背后有强大的宝墩王国的支持,军备物资与粮草比对方多太多;第二,猛犸巨象的数量是他们两倍,巨象平日的训练情况也比他们强太多;第三,对方是三个军团临时融合的杂牌军,其参战理念必有所出入,而自己的队伍有着统一的目标。 总之,不管是人数、物资、信念、将军素质等方方面面,都处于绝对碾压地位。 猎日之下,战鼓擂擂,150头猛犸巨象逶迤前行,每一头猛兽的背脊上,都架构起巨大的竹制台基,台基上有3名弓箭手和1名指挥员,同样还有一位吹号角的哨兵。 根据西门千岱的指示,青海作为新任宝墩城的国王,生涯第一战,不应该过于靠前,而且,米擒将军同样在耳边鼓噪:“国王陛下如果处在最前方,那么必然成为首要攻击目标。” 其实两位大帅最主要的原因是怕承担责任,假若对方偷袭,万一国王陛下出现意外,那么自己难逃其咎。 青海最开始不以为然,不过他毕竟年轻,因此最后还是听从了他们的建议。 最后一个3000人的阵营,由他亲自管辖。 接下来,连续几天时间里,青山不断派出侦察兵在前方侦查情况。 苏海棠同样委派苏烈和苏醒,组织一些几十上百人人的小分队频繁骚扰西门千岱的主力。苏海棠采用的是“麻雀作战”方针,往往一碰即散,从不跟对方做长时间纠缠。 这显然让高山古城的士兵大为恼怒,他们十多年没受到这种“鸟气”了,经过一番周旋,西门千岱执拗不过手下的将士,于是跟青海禀报战况,并提出了要求:“我们将加快行程,争取提前五天抵达目的地。我们的目的是要扫清前方一切障碍,以便国王陛下顺利到达。” 青海欣然同意。 他想着即便没有高山古城的5000兵马,自己率领的黄金军团,兵强马壮,足以将青山的乌合之众踏成肉泥。 米擒将军总觉不妥,他走向青山的军帐,劝告道:“我们切不可贸然行事,以免高山古城忠将士受到夹击,让我们这里则腹背受敌。” 千岱城主承诺道:“兵贵神速,十多年前,我们高山城就创下平原上最快的行军记录,想必米擒将军记忆犹新。量青山那个小子没有胆量跟我正面抗衡。” 他也懒得顾忌米擒将军的顾虑了,于是率领5000精兵,先走一步。 超出所有人意之外的是,青山对高山古城的做法视而不见,他们将重点放在了宝墩新城这支队伍身上。 让米擒将军头壳疼的是,盐店古城的2位小将,苏烈和苏醒同样采取了声东击西的战略,他们利用小队伍的速度优势,不断骚扰青山的大部队。 米擒将军顾此失彼,十多天里,士兵们被吓成了惊弓之鸟。他踌躇不决,为了解决这个麻烦,于是向青海建言道:“现在我们的队伍拉的太长,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大军分成三队,国王陛下的军队放在中间位置。首先,青山不一定能能准确找到您的位置,第二,咱们能够前后照应。” 青山同意了这个方案。他说道:“米擒将军,考虑周全,青山那小子不可能有胆子攻击我们的中路。” 接下来三天,整个多雾相安无事,青山吼叫道:“青山胆小如鼠。我们的大军,吓破了他的胆。” 此后就完全放松了警惕,每日晚间就在营帐里载歌载舞,饮酒作乐。 米擒将军自然是全力戒备,他每天安排斥候打探情况,并将最新战况及时汇报给中路国王得队队伍。 兴许是青山的掩护工作做得太好,因此中路青海收到的消息始终是:“我方队伍一往无前,不出半个月定会安全抵达。” 等等这一切,都毫无疑问向青海诠释着:“前方形势一片大好。” 其实,这一切尽在青山的掌控中。 这天,米擒将军汇报完毕,赶往第一方阵营。 傍晚的凉风吹拂着森林的槐树“簌簌”作响,夜幕降临后,整个天地一片祥和。青海的5000人马,在一个山谷中,扎营休整,他们收到的汇报是:“青山、苏海棠等军队一直龟缩在紫竹古城,作防守状态。” 青海又开始了一贯的做派。 在他那豪华的营帐里,传出一阵一阵淫亵浪笑,一位身材婀娜的少女,披着红色纱巾,在婆娑起舞,另一位眉黛如花的蓝色妖姬用芊芊素手弹奏着一曲“蝶恋花”,此时,觥筹交错,莺歌燕舞好不欢畅,青海坐在将军席上,一边欣赏舞曲,一边喝着高粱美酒。 上次在宝墩城里,自从被巫师司马长鸿败兴后,后面整整一个月里,因为战前筹备工作,青海一直没有去见两位红颜知己。 这次远征,在宝蹲新城的法律里,可没有明文规定不准带军妓。 因此,青海把这两位倾国倾城貌的舞女给带了出来,他想着,行军打仗,如果只有酒却没有歌女陪伴,岂不乏味至极?! “亲戚对我悲,朋友相追攀,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这是上古歌手们根据战争造成邪恶残酷场景所编撰的一曲歌谣。 此刻,两位歌姬娓娓唱来,别有一般滋味。 青海显然喝醉了,他一把将蓝色妖姬拖入怀中,将满杯清酒洒在她的脖子里,晶莹剔透的白酒,顺着她的脖子流到了酥胸,再一望而下,一直到大腿处,他一边舔着清酒,一边说道:“唱的好,我们要横扫千军,黄金军团所到之处,摧枯拉朽,白骨遍野。” 红色玫瑰脚尖立在地上,舞动着酮体,转了一圈,她的声音就像黄鹂鸟的鸣叫:“大王,你的威风,早已将他们震撼,不然,怎么青山一直不敢正面迎击呢?在我看来,他们只会躲在城里的床铺底下或者跪在城门下,等待大王的到来。” 青海得意忘形,拍着蓝色妖姬的脸颊,然后将红色风暴揽在怀里,哈哈大笑:“两位真是红颜知己,你们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深得我心,你们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正合我意。”他缓缓地解开她们的吊带,打算玩一次游龙戏凤。 就在这时,前方营地火光满天,青山的大军杀到了。 一时间,草木皆兵。 青海听到,前方鬼哭狼嚎,一片金戈铁马声,由于是深夜时分,因此宝墩战士都处在休息状态,后面的士兵仓促间套上盔甲,前方的士兵手忙脚乱,长枪还没找到脑袋就掉到了地上。 面对冲杀,营地上的士兵东零西散,毫无招架之力,青海吓得惊慌失措。他将一杯浓茶一气而尽,紧接着套上战甲,醒了醒酒。 快速吩咐红色风暴与蓝色妖姬从营帐后面撤离,自己冲出营帐,呐喊着:“镇定,镇定!大家不要慌乱,跟我来。”纷乱的士兵们看到国王陛下如神兵天降,于是,井然有序的列成了三队,青海平素积累的战争素养发挥了应有的作用,他不慌不忙,紧急召集了1000战士冲向前方。 接下来就是一阵混乱的砍杀,大家在国王陛下的率领下,如有神助,瞬间扭转了败局,而且,青海的个人战斗力得到了充分发挥,他举着长剑跑到了最前沿位置,将一位将帅砍倒了,而且,朝对方一匹猛犸巨象的大腿又刺了一剑一,这无疑让偷袭的紫竹士兵陷入慌乱。 但是就片刻之间,青山的轻骑奔腾而来,联盟军士气大振,紫竹城和义军纷纷大叫着:“青山大帝,青山大帝,青山大帝来了,不要怕!” 青海停下脚步,双目圆睁,怒吼了一声:“青山,你来了?!拿命来吧!” 青山同样死死盯着青海,他等的就是一刻。 只见他紧拽一柄均天剑,怒道:“青海!你总算出来了,不枉费我一片心机。” 青海吼叫道:“那还等什么?来吧!” 于此,两位曾经亲如手足的兄弟,展开了生死之战。 第73章 九曲回肠 这是一座长在荒草丛中的破旧的亭子,一条古道从东明山丘的国王大道上分叉延伸至此,这条路大概有一百年没人踏足过了,亭子和路面年久失修,早已颓败荒芜,两边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杂草荆棘,诉说着远古的寂寥与此刻的惆怅,这条小道,是去往龙泉山脉大西海黄金海岸贸易港的东明古道。 青叶是在大学士莫长青的安排下,从宝墩新城偷偷溜走的,此刻,万圣宫城堡里,正举行了盛大的欢迎晚宴,应该是什邡城的丁钰橙公主到了。 青叶知道,那是不属于他的狂欢,他是一位被世界抛弃随时即死的罪人,离开的人还有子末将军。 一位落魄王孙,一位失意将军,两匹枣红骏马。在初升的暖阳中,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青叶注意到,原来除了落日的余晖可以让影子显得寂寥,清晨的光辉同样如此。 青叶小时候就知道,这座亭子是宝墩城疆域最东边的边界,长亭外就属于龙泉山脉了。他回过头来,跟年迈的大学士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莫老先生,你请回吧,这些年从你身上学到的谆谆教诲,足以让我安然度过此生。” 莫老依旧是那件几十年一成不变的灰色长袍,他将额头上的汗珠抹掉,说道:“上古圣贤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想,这个世间凡事都逃不出这个规律——‘福祸相依,否极泰来’。谁知道未来会怎样呢?你走吧,祝你们一路顺风。” 子末将军同样跟莫老道别:“老先生是一盏明灯。仰之弥高,钻之弥坚。” 莫老回应道:“我恪守点灯人的奉献精神,以一灯传诸灯,终至万灯皆明。” 子莫将军发出爽朗的笑,接着,大步向前。 青叶含泪告别。 十几年来,青叶从未踏足过长亭外的疆域,此时一排孤雁从北向南,在天际上空漂移,不远处枯黄的芦苇里传来“咕、咕、咕”的虫鸣,萱草、紫娇花,一树树菊花,在溪边小道上傲然开放。 青叶迈着跛腿,一瘸一拐地走向前去,子末将军已经走到五十步开外了,两匹马亦步亦趋地在悠悠前行,莫长青眯着眼,一直看到青叶的背影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才往回走。 莫长青已经记不清自己阅读过多少本古籍,有些书籍因为战乱,早已不知去向,但他依然记得,从上个纪元到现今的二千多年里,许多伟大的城邦兴起了又衰败了,许多伟大的人物沉沦了又起来了,他还了解到,从这个富饶的平原一直向西或者向南,穿过青城山脉,在邛崃山更远的一些疆域,甚至跨过横断海峡,原古先民一定在那里生存,同样,向南穿过诡异的迷魂凼,一定也存在上古遗民,不然,颛顼大帝与巫妖先祖共工的不周山之战,就不会记录得如此详细。 可是,不周山到底在哪里呢?还有传说中的逐鹿之战,这场大战彻底改变了古蜀大地的地脉结构,让这片大地看上去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封闭结构!这些问题一直缠绕在莫老的大脑中,一百多年来,他没找到答案。但他知道,属于他的时间不多了,他的脚步变得蹒跚,他知道自己走不出宝墩城百里之外。 比如,走到长亭这里,他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他坐在亭子的斑驳的凉台上,解开了最上方的一粒纽扣,对于身外之物,他已尽可能的做到“心无外物,万物皆为我所用”的境界。可他还是有点后悔,此刻,凉台里,要是有一壶浊酒或者一壶清冽的香茶该有多好,他看着青叶消失的背影,陷入了冥想。 假若放在五年前或在一年前,他不会有如此举动,他怎能做出私自释放“囚犯”的事呢?到此刻,他还在扪心自问着。 城邦兴衰自有渊薮,非人力可为,但是他还是想一意孤行。 一年前,城堡里有9个孩子,再加上岷山深处那个叫蚕丛的年轻小伙,这些孩子个个朝气蓬勃,给城堡带来无数欢乐,就像这破晓的朝阳,代表着希望。哪知道今天,他们消失的消失,死亡的死亡,而且,有些还在自相残杀,大概他之所以如此,是不愿意看到青酆大帝的后人陷入如此之境地吧。 他或许还这样想过:这个跛腿青叶,学富五车,经纶满腹,就这样死掉岂不可惜。 他将思绪拉回到了自己身上。 “霜华残叶色更红,知岁无情不服老。”在更年轻的时候,他在品读歌手们创造的歌谣时,被这些话振奋过也鼓舞过,特别是这句“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则更让他燃起一股雄浑的豪情。 作为一名在都广平原生活了超过一百年的老者,他对这里的一切充满感情。 延续了几百年的分崩离析,种族大战,让这片大地伤痕累累,他记得大概100年前发生过“高山人”和“平原人”因为地域之别爆发的战争,同样也在书里见过“火神崇拜”与“水神崇拜”之间爆发的信仰之战,于今,战火让这一切都消失了,大概,人们在经历战火与罹难后,发现这些“区别”是毫无意义的。 莫长青心里明白,他不是一个将军,更不是一位帝王,他不喜欢杀戮,更不擅长武力。而他所希望的,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征服方式——文明征服或者文化征服。但他明白,这理念只能存在于他的梦境中。 他深刻地懂得,真实存在的权利游戏是无孔不入的,最直接的方式就是长枪与剑弩,速度最快效果最佳,歌手们唱和的“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大概可以解释这一切。 只有站在权利之巅,所有人都臣服在自己脚下,游戏才能最终结束。 大约90年前,在他游历都广平原的北方时,当时沱江区域的什邡古城春秋鼎盛,战力强大,但是当年的国王丁磊穷兵黩武,年年兴师动众,让百姓生活水深火热,这跟他的治国理念格格不入,从此他离开后再未踏进什邡古城半步,之后他穿过龙泉山脉,到了大西海的黄金海岸线,他发现那里还不具备文明的雏形,然后他乘船度过大西海,到了蚩尤城和白帝城,他的宏伟蓝图依旧不被理解,直到15年前的血脉大战,青酆大帝横空出世,如巨龙般席卷宇内,然后又适可而止地偃旗息鼓,紧接着在宝墩地区建造了一座雄伟的城池,他打算让城池里的百姓安居乐业,享万世太平,这一系列疯狂的超越世俗的壮举,让莫长青看到了千年前岷江上游大山深处那个千古帝王诸葛鸿毅的影子,同时,最重要的是青酆大帝期望构建的“理想国”跟他的毕生夙愿不谋而合,这是一种觅得知音且相见恨晚的感觉。如此,他攀龙附凤,自愿臣服于青酆的统治。 青酆对莫大学士构思的理想之城,赞不绝口,于此,他给了莫老足够的尊重与权利。因此,在这15年里,莫长青将他的百年学识通通用在了宝墩这座希望之城上,不管是城市规模、建城理念、建筑寓意、文化趋势、文明沿袭、法律制度,甚至是整个王国的精神导向,比如神权方面的祭祀,或者王权结构的传承等,莫长青倾注了毕生的信念与豪情,他起草了《宝墩法经》,他希望建立一座全新的和平之城,一座能给全人类带来希望的光明之城。他相信自己全部的所思所学,在王权等级制度无上权力推广之下,他的梦幻之城、青酆大帝的理想国,或许有机会实现,尽管这看起来遥不可及。 他明白,任重道远,但凡事行则将至。他也相信,诸神从不会辜负一个有理想的有心人。 可惜事与愿违、好景不长。青酆大帝英年早逝,他的后代们做猢狲散,这个大地风云再起,而他作为一位垂暮之年的老者,在这动荡的局势中,力量是微乎其微的。 当他想到自己用百年心血铸就的大厦正在缓缓倾倒,却只能置身事外,无能为力时,他就热泪盈眶,心酸难耐,他要保留这座城的希望之火种。 而这也是为何他释放青叶的真正原因。 有意思的是,早在一年之前,九位皇子中,只有青叶对他的理想国发表了最为客观与正面的评价。 当他再度回到现实世界时,日头已然西斜,乌鸦悲啼,秋风习习,而他居然走到了万圣太清殿门口。 莫老在大门口停了下来,他看到,殿内灯火通明,宾客如云,贵族和豪绅纵情高歌,精美的陶瓷瓦罐,奢靡的玉石金器,佳肴美酒,金碧辉煌的大理石上一群衣裳华丽,体态玲珑的宫娥,跳着曼妙的舞姿,尽显盛世繁华。 莫老知道,光华璀璨的外表下,藏着的是没有灵魂的躯壳。他看到皇后西门郡羽代理国王的权利,坐在金龙宝座上,还看到巫师司马长鸿在接待什邡古城涂苏爵士,两人推杯换盏,交谈甚欢,然后还看到郡主青梅在跟一个齿白目美,娇若秋月的少女捂嘴浅笑,想必,这就是丁坤国王的嫡女丁钰橙公主了。 他们大概要到明日午时才会察觉青叶的离开。而那个时候,跛腿王子,必然登上了去往白帝城的海船,莫大学士这样想着。他正打算迈开脚步,回到自己休憩的住所,只见一队人马,风驰电掣,在皇后大道上卷起滚滚沙尘。 这些士兵盔甲上和脸上鲜血森然。 只见最前排一位不知名的千夫长滚鞍下马,神情惊厥,大声道:“报,急报。”整个大厅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野利将军跑出来,问道:“如此慌忙,所为何事?” 莫老揪着耳朵,驻足旁听。这个千夫长如实将战况简明扼要地讲了一遍。 “国王被俘。” 莫大学士嘴里念了一句“国王被俘。”接着这消息一下子就被扩散开来,整个太清殿所有贵族、豪强,皇亲国戚等人无不陷入惶恐之中。 丁钰橙公主同样一脸焦虑,这位传说中英勇不凡的国王夫君,还没见上一面就被俘掳了,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打击,青梅赶紧安慰她,殿内人影纷乱,有些人已经跑了出来,西门郡羽站了起来,大声鼓噪着:“大家安静下来,事态没有那么严重,不要恐慌。” 莫大学士赶紧躲在一棵大槐树后面,拍了拍树桩,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他朝自己的住宿走去,他想着,今天一天走了太长远的路,他腿脚酸痛,差点直不起腰来,他认为自己已经不能做其他想法了,再说,整个国王里,除了学术上或者法律上一些事,任何其他的事他都无法置喙了。 整个朝堂的人都知道,青酆大帝一死,他的地位,将非常尴尬,形同虚设。 西门郡羽站了起来,压制住内心的急躁与怒火,吩咐青梅道:“将丁钰橙公主送回慈宁宫。” 待什邡城公主和青梅走后,殿内就剩下巫师司马长鸿,首相大人东方正道,野利将军,三王子青麟和皇后表弟西门澜庭以及开国功臣邹霏。 西门郡羽不愧为一国之母,她恢复一贯的严肃口吻,为了稳定人心,她如实说道:“米擒将军和西门千岱城主,将战线拉得太长,中了青山、唐正钢的声东击西之计,前方主力大军扑空。国王领导的5000人马遭到攻击,2000人当场战亡,并损失30头猛犸巨象,据斥候汇报,国王已经被青山控制。”她眼神如一柄锐利的钢戟,尽管她盯着所有人,但实际上她眼中空洞无物,司马长鸿注意到,郡羽皇后紧紧攥着拳头,双腿在发抖。 很明显,青海的失利,对她打击巨大。 接着第二天又有一些被打散的士兵仓惶回到了宝墩城内,他们回答了一些重复的问题,所得到的答案基本一致:后面三天,青海的军队纪律涣散,青山奇兵突袭,他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尽管青海组织了反击,并砍杀了对方一员猛将,挽回了一丝尊严,但由于对方有备而来,因此,国王,最后光荣被俘。 司马长鸿将表妹扶到一边,最后做了总结:“请各位将军立马做好战前总动员,大战一触即发,此次损失在可控范围之内,对后续战争影响甚微,现在,叛军越来越嚣张,务必尽快通知各大领主,战争已经全面打响。” 第四天,高山城的司马千岱城主,回到了宝墩新城,第五天,米擒将军则带回了余下的6000士兵和80匹猛犸巨象。 司马长鸿深夜赶到郡羽皇后的寝宫。 屋外的冷风携来了丝丝凉意,此情此景,正如歌手们描述的:“秋山暮雨叶疏黄,直面凄凉神暗伤”,一个落寞的倩影在卷帘下,孤独地品着浊酒。 夜已深,星已沉,一片昏暗,两处心凉。 大概是听到脚步声,郡羽皇后没有回头,她带着略微黯然的声音说道:“我早就警告过他,战争不是儿戏,他这纯粹是赌气。” 巫师走向前来,轻轻地揉着皇后光滑的肩胛骨。他说道:“吃一堑长一智,所以说,不向上爬,不知道天有多高,不向下挖,不知道地有多厚。” 皇后暼开了他的手,有点恼怒:“现在不是讲大道理的时候,最主要的问题是,青海被扣在他们手上。”倏地站了起来,喝过一杯烈酒,不耐烦道:“接下来他们抓住了关键,我们陷入被动。” 司马长鸿回道:“郡羽,事情没有你想象的悲观,”他柔声道:“不能让情感影响你理智。” 郡羽温怒道:“可他就是被抓了。” 巫师看到了表妹眉尖上的愁云。 第74章 大获全胜 一滴水珠从大杉树的针叶上掉落,接着划过一片桑叶,留下一抹水印,从空中砸落下来,紧接着许许多多水滴从天而降,水滴的曲面上,折射出一些彪悍战士的影子,他们躲在树梢间和草丛中,他们脑袋上或者坎肩上的纽带中间,插着藤条或桑树枝,顷刻间,这些水滴落在草地里或水滩里,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 山中弥漫着泥土的腐败气息和刺鼻的血腥味,不管是沙乌都部落联盟战士还是昌大盛率领的营盘山士兵,大家脸上都油渍淋淋,每个人都紧绷着心弦,闭着唇,怔着脸,睁大眼,一些细小的蚊虫飞蛾,在他们手臂上、脸上飞来飞去,游弋不定,整个林间听不到呼吸声,只看见淅淅沥沥的雨,从天而降。 紧接着,一支不知从树丛哪个方向飞来的箭簇射中营盘山某位小卒,小卒发出杀猪般的嚎叫,霎那间,整个树林风吹草动,鸟雀惊飞,倏尔人声鼎沸,无数支箭镞从不同方向,射穿树叶,带来“刷、刷、刷”的声音,接着人仰马翻,血溅三尺。 营盘山数百名骑兵,骑在食铁兽背上,将杂乱的草丛硬生生开出一条道路,然后上千的弓箭手如蚂蚁一般,做了一阵猛烈的回击。 许多战士从树上掉落下来,然后昌大盛吩咐左右副手,摇动战旗,一百头穿戴盔甲的食铁兽,排成一个锥形战队,地毯式的前行。 真正的大战从这一刻开始了。 马良坪的战士,看到对方调整了队形,如铜墙铁壁,打算暂时回避。 这时霍光跟老前辈丹丘生骑着战狼出现在丘壑上,臧天朔前辈、乌蒙思前辈、土素子前辈等,赶紧将战况一一细说。 乌蒙思说道:“大战已经在林中展开,双方厮杀激烈。” 丹丘生说道:“不能让他们穿过红树林,这个屏障一旦攻破,后面的地形太过平坦,他们的食铁兽军团,不管是破坏力还是战斗力将得到极大提升。”丹丘生了解到他们的装备,没有一个死角,没有一个漏洞,如此提醒道。 霍光同样说道:“这个战区必须奋战到底,在这里,得想办法消灭他们一半战力。”他明白,一旦过了红林,后面胜负就三七开了。 血红宝马上,黑纱女尔玛依娜缓缓从几棵楸树候穿了过来,她的动作不紧不慢,她的神色不悲不喜。 他们把她当做不存在,臧天朔继续说道:“就由我带1500名战士,坚守这里吧。” 只见他扭转了食铁兽的头,准备往深林深处支援。 此时,整个九峰山就像被一片灰色的纱布蒙住,深沉又压抑,这时日谷得基从松树旁的大石壁斜刺里窜了出来,他对所有人叫嚷道:“他们已经迈过了清水河。” 这是一个重大信号,意味着营盘山的军队已经跨过了红林的一半区域。按照这个势头下去,已方在节节败退,如果不加阻拦,后果不堪设想。 霍光瞅着臧天朔前辈消失的背影,赶紧吩咐道:“土素子前辈和裘大千前辈你们各自率领2000人,守护霞谷道,我跟臧天朔前辈去支援。” 丹丘生举起酒袋,扬起头颅,喝过一口浓烈的高粱酒,叫嚷道:“15年没动兵刃了,今天一定要好好杀个痛快。”他逸兴遄飞,显得豪迈至极。 只见他立马跟上战士们的步伐。 霍光用命令的口吻再交待了一遍:“两位前辈,此前说咋们约定的,这场战争全听我的安排,现在我命令你们,必须马上去守护霞古道。那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关卡,责任重大。” 两位老者知道,霍光其实是在保护他们。红林的战役才是最危险也是最关键的,可他们无法违抗主帅的命令,因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霍光态度果决,不容置疑,他瞄了一眼龙儿。 他不知道对这位柔弱的女孩该作何种安排。难倒命令她去安全区域?还是带她一起进森林?她是可以被命令的吗?他想说:里面可危险之极,稍不注意,一支箭就可以结束一条命! 他的眼神略带疑惑,他意外自己竟然在关心她。 他盯着神秘的黑纱女,欲言又止。尔玛依娜朝他点了点头,并且睁大了她那双深不见底且蕴含无数谜团的大眼睛,表示:“她不怕,她想跟着一起去。” 霍光也不再语言,飞也似的跑进了山林。 昌大盛凭借优良的装备和更为强大的战士,一路从河谷涧道杀了过来,幸而他这次精选了一百匹成年的食铁兽,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可谓所向披靡。尽管损失了一些人马,但无关痛痒。 他明白,这是他扬名立万的一战,20年的积累,一百年多年仇恨,终于在这一刻上演了,只要他拿下这块硬骨头,也就意味着,他将在营盘山的武将史上,留下自己的大名,而这个名号,足以让他流芳百世。 从战争第一天开始,进入山区那刻,他就将整个战队调整到了一个最佳攻击形态,从士兵们表现出来的战斗力来看,这显然达到了他的预期。 按照此前父亲跟他商讨的战术方针,凭借他这一万精兵和足够的粮食供给,只要不出意外,没有理由拿不下这三个部落。平素在营盘山古城里,昌大盛的作战指挥能力,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他的个人能力与战争指导艺术,让朝堂重臣赞不绝口。 他骑在一匹战马上,看着前方树上,树杈间飞来的箭矢,他就明白了父亲的苦心孤诣。这些年来,昌隆将军是整个岷山上游山区作战经验最丰富的指挥官,在昌大盛出发的前几个晚上,他就跟他分析过,山涧作战与林中作战的特点,假若碰上了该做何种应急处理及补救措施。 这一切都在预料的范围内。 从踏进这片树林开始,他就给每位士兵和食铁兽套上了最安全的盔甲,因此,他手下士兵的损伤远没有对方想象的严重。 他一刀将一位断腿的沙乌都士兵砍成两截,并用一种带讽刺意味的口吻说道:“土蛮子,这就是你们反抗的下场。早点投降,这条命就不会丢。” 他每向前一步,就砍上一刀,而每一刀,就有一个受伤的战士殒命,联盟部落里,那些受了伤还没断气的汉子看到战友统统被戳死,而这位魔头将军,似乎杀红了眼,他们被吓得动弹不得,其中一位汉子突然挺立着身子,大叫道:“这毫无荣耀可言,跟我来做一次公平的战斗吧。” 昌大盛闻言一阵暴怒,他大叫着:“你不配,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只有臣服才可以活命。” 受伤的战士根本站不稳,显是受伤严重,他的左小腿血流如注,他一阵摸爬翻滚,从泥土草地上滑落,往后退了两步,接着停顿下来,他直面昌大盛的钢刀,叫着:“我不怕死,你来杀我吧,杀了我后面还有千千万万的好汉。” 昌大盛凶神恶煞,他嚷道:“土鳖子,想死,还不容易!”钢刀闪着冷光,朝这名伤员身上砍去,这时,臧天朔前辈来了。 只见他骑着高头大马,如天神下凡一般,挡驾住了昌大盛的绝命一刀。 紧接着,双方陷入缠斗。 昌大盛连挥两刀,收刀以后,右手一股巨力横劈,臧天朔年老力衰,掉下马来。 臧老显然没料到这位年轻的军官如此勇猛,他骂骂咧咧道:“假若在10年前,小伙子,你当不了我一招。” 昌大盛发现这位老前辈跟父亲描述的一位部落族长的形象差不多,他估猜到这是一位地位崇高的人,他想着,将他收拾了,可以从心理上击溃他们的防线。 于是,他刀刀使用猛力,臧老先生手忙脚乱,猝不及防,被一刀命中背脊。 一股剧痛,直头脑际。 可勉励挣扎起来,吼叫不止。他用毅力支撑着,他明白自己不能倒下,嚷道:“来呀,你不砍死我,我就跟你硬抗到底。” 昌大盛,一鼓作气,打算彻底解决了他。他驾在壮马之上,冷笑道:“只要一招!你就去死吧!” 在千钧一发之际,霍光飞身赶到,他立在大青树下,大呵一声:“昌大将军,你的对手在这里。” 两位年轻人见面分外眼红,昌大盛从对方着装和气势中猜到,这个小伙就是新任盟主,只要拿下了他,这场战役就宣告结束。 战斗到此时,其实波西部落,沙乌都部落到了最危险的境地,他们的战士损伤极大,等到霍光出击,这已经到了弹尽粮绝之境地。 昌大盛心知肚明,他大喝一声,打算乘胜追击。 那边,霍光已将几位前来挑战的士兵砍翻了。 在十丈开外,昌大盛就注意到了霍光手上的弯刀,这是一件前所未见的武器,自己属下的士兵,所用的兵器跟这柄弯刀一接触,全部碎裂开来。 “这是什么刀?如此了得!”他心里纳闷道。 昌大盛看了看自己手上这把火炎剑,这是古城铸剑大师欧阳子打造,但跟眼前的弯刀比起来,似乎要稍逊一筹。 他略微犹豫,他没有把握击败这柄弯刀,但他想要歼灭这个部落的决心比心中这点犹豫要强烈的多,他看到己方的兵力越战越勇,且明显多过对方,只要再坚持片刻,胜利便唾手可得。 他已经急不可耐想要拿下霍光了。他嚷道:“给我全力出击。” 霍光同样明白,战况对已方越来越不利,他内心焦躁起来,只见他挡开一些纠缠的士兵,直奔昌大盛。他想着,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了这位将军,就能给所有死去的兄弟报仇。 两个年轻人势如猛虎,撞在了一起,双方的兵刃交戈声,震碎耳膜。 两人从战马上打到了地上,接着各呈绝杀,杀的天昏地暗。昌大盛火炎剑,如同一团红色的火花,霍光的弯刀如同一道蓝色的绸缎,两人战得旗鼓相当。 不过,在两把兵器接触的瞬间,昌大盛明显感觉到手上的钢剑出现皲裂的痕迹,这让他一阵惊慌。 而更让他惊恐的是,左前方树林,突然冲进来一批战士,而且,最前方的人居然是长公主青云殇。 她周围还有一位三十六七岁的瘦削汉子,他知道这是早前在古城见过面的丁兰,听说他是什邡古城的太子,她右手边是一位叫达瓦顿珠的年轻人,身强力壮,是岷山山区人。 电光火石间,昌大盛明白了,青云殇带来了不少人马。 事出突然,不容犹豫,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来了多少战士? 以防万一,他赶紧叫战士们后退,他大叫着:“后撤!后撤!赶紧后撤!” 本来营盘山士兵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可是,就在这一瞬间,全面崩盘。 战局反转,霍光、丹丘生等人士气大振,丹丘生、青云殇、丁兰等人作出强有力的反击。 一时间,整个红林如同海啸一般,奔腾如猛浪。 丹丘生、达瓦顿珠、日古得基等人,将营盘山士兵赶出100公里之外,他们才停止追击。 接下来最主要任务的就是抢救伤员,安抚民心。 本次红林战役,昌大盛距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如果最后关头,不是柳青云殇、丁兰等人的奇兵突击,那么失败的一方肯定是霍光等。 连日来,青云殇、丁兰、达瓦顿珠一直在岷山山区穿梭,他们在各大山寨散布战争的消息,特别是达瓦,因为他是黑水山寨人,他跟霍光一样,深爱着这片土地,他一直在号召年轻壮士,加入这场世纪大战。 可是,身居大山深处的民众,绝大多数表示从他们远古祖先开始,这一千来,就一直躲在山里。对于战争他们理解不了,对于危害,他们也感受不到。因此,半个月来,达瓦召集到的壮士没有超过300人。 早2天,在深涧谷底,他们就想加入战斗,当时土素子前辈的“石头战术”大获全胜,丁兰阻止了长公主现身,他说:“我们之前所做的,现在需要达到的,必须超出霍光和昌大盛两人的意料之外,太早现身,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长公主采纳了他的意见。 只是没想到,丁兰等人居然忍到最后一刻,一直拖到霍光性命攸关,才突然现身。这意外之举,果然杀了昌大盛一个措手不及。其实,只要营盘山的士兵稍微冷静片刻,就会明白中了丁兰的“虚张声势”之计。 但这一切都为时已晚。 长公主,丁兰等人的奇兵策略,带来的这场胜利,让整个波西、沙乌都等部落沸腾起来,他们对霍光的英明领导无不赞不绝口。他们仿佛看到了前任族长霍本阳的影子,纷纷称赞他跟他父亲一样,具备英雄气概,赤胆忠心,且一身正气。 但是霍光知道,他受之有愧。他客气回敬道:“这属于全族人的光荣,非我一人之光。” 去年秋天,小小和蚕丛面对那只神兽白虎,最后小小在桑树坛舍身取义,本次红林大战,危如累卵之际,长公主率众力挽狂澜。 因此,不管是此前还是现在,他都对不住长公主本人。接下来的日子里,他除了处理救助伤员等事情,一直活在诚惶诚恐的状态中。 霍光、土素子、臧天朔等人做出了诚挚的歉意,他们承诺,以后定会竭尽全力报答长公主的大恩大德。 对此,青云殇回应道:“尽人事,听天命,这一切都无法改变。昨日不可追,来日由可为。大家一切向前看。” 霍光再一次确定道:“小小当时处在昏迷状态,她的呼吸尽管微弱,但一定还活着,她被一只大黄鸟带到了天空。”其他人纷纷表示,他们确实看到了一只鸟带走了小小。 青云殇望着天空,叹息道:“我只好抱着最大的愿望,希望她真的还活着。” 丁兰安慰道:“此前天上的彗星给出了提示,小小一定还活着。” 青云殇“嗯”了一声。 有意思的是,这些天黑纱女不再像此前那么活跃了,或者说,丹丘生、土素子等人发现,尔玛依娜不再频繁地出现在霍光身边了,她一直在族里帮助释比们熬制一种中药,这中药对刀伤、剑伤、擦伤等大有裨益。 本次受伤的上千名伤员,康复的效果大超逾期,这让大家惊叹不已,他们有些改变了对黑纱女的看法,特别是臧天朔前辈,腰部受了昌大盛重重一击,伤口感染颇为严重,但是黑纱女熬制的特殊药材,让他的伤口愈合得相当快速。 他连连感叹不已。 黑纱女对他们的感谢表现得极为平淡,族长、寨主、释比都称赞她有沟通天地的神力。有些人匍匐道:“巫祖。” 有些年纪大的老妇人则对她顶礼膜拜。 反而霍光没太注意到这些事,他一直陪在长公主、丁兰身边。 除了小小之外,大家同样缅怀飞将军。 丹老、长公主、达瓦顿珠等对飞将军及其他儿子蚕丛的遭遇唏嘘不已。 特别是丹老,他哽咽道:“我不管阿木此前是普通的农夫还是威震天下的将军,这十多年来,他一直是一个好人,他不该如此死去,他应该死得更有尊严。” 丁兰只是摇头,他感叹着,为何好人的后代也遭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 长公主则默默滴听着这一切,飞将军的死跟他丈夫王将军一样,是死于政治,死于权利的游戏,但她明白,在这里,隐含的关系错综复杂,说不清也道不明。 她想着为飞将军的儿子蚕丛做点什么。 那个看上去充满阳光的小子,不应该在剑门关蹉跎一辈子,他有着大好的青春,也有着光明的未来,但她明白,只有五国的国王才有赦免奴隶的权利。 于是,她将话题扯到到女儿小小身上来,问道:“按照你说的,当时突然出现一只大白虎,做出疯狂之举,小小挺身而出,受到了惊吓,才陷入昏迷?” 霍光回忆着那晚的一切,他直言不讳地说道:“是的,她为了保护一位小女孩,独自对抗那只猛兽,她很勇敢,后来蚕丛兄弟射出的箭簇,命中了那只畜牲。” 青云殇心里稍稍获得些许安慰,看来,平日的教诲,在女儿心里种下了“挺身而出,舍己为人”的种子。 此刻,她心藏慰藉,就算小小死了,但她为有这样的女儿而感到骄傲与自豪。 这段时间里,内心最激荡心情最复杂的人是丁兰,他后背这根用黑色布袋捆着的青铜神仗,隐隐约约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似乎在制约某种能量,又好像被某种能量制约,其中诀窍,是丁兰根本想不到的。 总而言之,他有种如芒刺背的感觉。 这是为何呢? 天启纪元,上古真神女娲娘用五色石,练就的五根权利之棒,分别属于自然界中最强大的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拥有统治一切的力量。 丁兰背后这根棒子属于土德,拥有强大的土之力,碰到一般的凡人,自然没啥反应,但是黑纱女是近一千五年来,唯一一个具备五行之力的五德之体,她体内的能量是巨大的。 青铜神仗蕴含的土之力跟黑纱女体内的五行之力,相生相克,同根同源,因此,在丁兰这个凡人身上引起了巨大的反应,这让他后面几天,一直战战兢兢,焦躁不安。 同样,这也是黑纱女一直不敢靠近霍光的原因。 她知道,这附近来了一种不可抗力,对她来说这种力量既彼此吸引又彼此抗衡,而且,这种力量还没完全苏醒,一直被更强大的阴阳之力压制着。她隐约猜到,除非是灵山十巫之一在此,或者是传说中的五根权利之杖。 她早就发现了丁兰背后的黑色棍子。但她不太相信,消失了几千年之久的权力之棒,居然会在一个普通人身上? 第五天,长公主就跟霍光匆匆告别了。霍光追问道:“你们接下来是要去找小小吗?” 对此长公主回应道:“这只是其一,其二是营盘山王国,昌平皇后、昌隆将军,已经找到了消失了十多年的太子乔一,也就是诸葛鸿一,他们将迎来新的国王。” 在这几天里,霍光、丹丘生安排了族内的兄弟打探昌大盛等人的情况,他们明白,此前那个“奇兵偷袭”的策略迟早会被堪破,而昌大胜同样派了探子打探霍光等人的情况,意外的是,昌隆将军的信使到了。 信里说到:他们早先已经派人调查了长公主在岷山深处的活动,他们集结的壮士才两百多人,一旦碰上,不足介怀。 可惜,这封信太晚了,昌大盛已然发现了受到了欺骗。大好形势功败垂成让他无地自容,因此,随后两天他整顿军马,养精蓄锐,准备一鼓作气,将这帮“土蛮子”一举歼灭。 这次,他绝不犹豫,绝不手下留情。 他抚摸着手中的火炎剑,想着,一定要将那柄弯刀抢过来,古城里的铸剑大师也许知道那把弯刀的玄妙。 就在他准备发兵的当天,昌隆将军派来了第二波信使。信里强调:“太子诸葛泓一已找到。事态紧急,拓跋牧野势单力孤,遇到了什邡古城的追击,太子面临危险,特令岷山地区的战争全面停止,昌大盛务必亲自率领500人前去接应,速去速去。” 昌大盛明白父亲的决定不可违抗,况且,迎接国王的回归比目前的征服战争要重要得多。于是,他鸣金收鼓,亲率500人铁骑,全速朝龙门山进发。 昌大盛的这些举动被霍光的探子打听到。 当丁兰得知乔一居然真的是营盘山的太子,即将登上麒麟宝座时,心中那个震撼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他心里纳闷,那个16、7岁的乔一跟这个诸葛鸿一难道真是同一个人?这世界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奇怪的是,父亲正在追查这个叫乔一的平民? 在战马上,丁兰带着疑问,问道:“乔一就是诸葛鸿一?你确定他从阳北贤矿区来?” 青云殇回应道:“我也是才知道,拓跋牧野这人我了解,他说的不会错,你的麒麟宝剑确实是从矿区出来的。”青云殇架着一匹雪白的胭脂马,问道:“你的剑怎么在他身上呢?听说,他从遥远的白帝城坐海船过来。” 于是,丁兰将如何认识游侠乔一的经过粗略地说了一遍,而在巫山山脉碰到的一系列的奇怪的事,却只字不提,他强调:“当时遇到一些陌生的山贼,在一次对战中,宝剑被砍断,大家被迫分开了,乔一可能是在无意中,捡到了我丢弃的断剑。” 旁边丹丘生则问道:“什么兵器可以将麒麟宝剑砍断呢?” 基于沙乌都部落、波西部落战事告一段落,因此,这里将迎来一段时期的和平。 丹老自从听说他的朋友莫克明和飞将军的儿子蚕丛加入了剑门关,他一直想去探望,可惜苦于战事紧迫,分身乏术,于今总算得闲,他在征得霍光同意后,跟长公主他们一路同行。 丹老对各大王国打造的兵器了若指掌,他明白,当今佩戴在君王将相身上的宝剑,都绝非凡品。 比如新族长霍光腰上的弯刀,就是苗刀之祖,算得上是天下第一等的神兵。 于此,听到麒麟剑被砍断,他才有如此一问。 丁兰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愿意谈巫山怪人的事,那太过诡异。他说道:“世间上的事千奇百怪,藏在名山的神兵不计其数,你们族长霍光的那柄弯刀,不就是罕见的神兵利器吗?”他一边说着一边驱马向前,他只想避开他们接下来的追问。 他怕青云殇和丹老先生,注意到他背后的黑色布袋。 奇怪的是,他发现离开波西部落越远,背后的神仗越安静。 他对这种奇怪的感觉讳莫如深,他惊讶权杖越来越神奇了。不过他无人可以分享。 青云殇偷喵到了他额头上的疑云,问道:“丁兰,你有啥事瞒着我?” 丁兰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没事,没有的事。”他往快走了两步,掩饰道:“我想,乔一不知为何得罪了什邡古城的士兵,我得消除这场误会。” 此时,夕阳西下,落日熔金。青云殇跟丹老聊着:“老先生,你不是去剑门关吗?” 丹老说道:“部落战争比去剑门关更重要。不过,现在战争结束了,我一定要去剑门关。飞将军的儿子,蚕丛还在那里呢!我想去看看。” 丁兰依旧沉浸在疑虑中,他想着:假若乔一真的是诸葛鸿一,他该如何面对呢?他看到后来发生的一切吗? 第75章 剑门关外 蚕丛从小就听丹丘生前辈唱和过: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传说,上古太极纪元时候,整个剑门关外全是耸入云颠的高山,无路可走,无路可通。歌手们歌词写道:“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揉欲度愁攀援,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流之回川。” 意思就是说,即便是翱翔的白鹤想要飞过这些高山也不可能,飞檐走壁的猿猴,同样会苦恼没有攀手的地方。向上有挡住太阳神六龙战车的山巅,向下有急浪排空迂回曲折的河川。 直到上个纪元,几位大力神用毁天灭地的神力,在沟壑间开辟了山道,用了上千年的时间,才将关外与关内连接起来,因此歌手们写道:“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向钩连。” 丁义总指挥跟蚕丛走在队伍的中间,整个天地间充塞着白茫茫的雾气。这只队伍,前后一共超过200多人,他们穿着厚皮裘,脚蹬猪皮靴,在冰天雪地缓慢前行,猛烈的飓风携带着来自鬼域的惨叫声在巉岩深涧回荡,一百匹骏马在栈道上,驮着马铃薯、红萝卜和牛肉干、高粱酒,逶迤向前。 守望者们个个无精打采,一步一挨。 此刻,人困马乏,但他们同样惊叹造物主的神奇和古蜀先民铸就的栈道奇迹。 督导员杨雄、剑神杨术,还有莫克明老先生引领着队伍,他们不时停下来,拿着一个大木锤,勘察栈道的情况。 蚕丛注意到,他们已行进到了高达数百丈的绝壁栈道上,时近黎明,飞雪连天,浓雾迷蒙,如临仙境。 他左边是陡峭的深壑,对面的山涧上,古木森森,一些孤松仿佛倒立生长着,沟壑下传来阵阵悲鸟、猿猴的哀鸣。 丁义总指挥走了一段,接着伫立不动,似乎触景生情,他悠悠叹道:“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蚕丛走向前去,问道:“距离雷霆寨的青竹木屋还有多远?守望者们急需休息!他们可从没有在如此寒冷的绝壁上待过这么久,剑门关长廊上,可比这里舒服多了。” 丁总指挥笑呵呵道:“古之立大事者,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才迈出第一步,这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风景,我希望大家能看到绝境中的精彩。” 蚕丛被刺骨的冷风吹得睁不开眼,他扶着几尺粗的圆木栏杆,感叹道:“远古先民为何要在绝壁上修筑这条天梯栈道呢?” 对此,丁总指挥遗憾道:“具体来说,原因已不可考,如果说单纯是为了防范关外的野人,我想,先民们的目的绝不如此,这个问题同样困扰了我80年。”他沉吟片刻,接着道:“这条路亿万年来见证了无数热血故事,传说,天启纪元的时候,这里曾经是妖族与龙族和神族以及人族大战之地,只有那些在栈道上留下鲜血与生命的人,才知道这条栈道存在的意义。” 莫克明、马竞、林峰、刘敏等人赞叹不已。 蚕丛发现,这绝壁上的栈道跟剑门关附近的差不太多,只是亿万年来,缺少人员的维护,因此许多地方出现枯朽的迹象,一些橼木溃烂腐朽,或被虫蛀或被风蚀,因此,走在最前方的杨雄、剑神杨术等人,总要一块一块地用木槌敲击,试探木块的承重力,确保安全,才能通行。 他们的过于保守,无疑大大影响了整支团队的行进速度,才卯时,就已暗淡无关,不知道是大山的遮挡呢还是太阳神也懒得光顾。 许多人又饥又饿,又累又乏,马竞跟刘峰等年轻人耐不住了,他们嘲讽戏谑:“我们又不是蚂蚁,也不是聋子,哪有一步三回头的道理?” 桃木跟苏珀尔等人,则加快了进度,朝前方走去,并嚣张道:“我们去前方探路,身先士卒,” 马竞也想去看热闹。 俗话说欲速则不达,问题就这样出现了。 在马竞和苏珀尔率先通过一处原木穹窿结构时,一根倒插在石洞中的橼木突然脆裂开来,马竞和苏珀尔双双掉了下去。 下面是万丈深渊,千万颗如白鹅毛一般的雪粒子,在飓风吹拂下,如飞蛾般扑向人们的眼球,杨雄和杨术两位前辈来不及扑救,他们顿足惊呼。 蚕丛、桃木两人则眼疾手快,他们飞身抢上,一个抓住一人的大腿,由于巨大的惯性,他两同样被带了下去,杨雄和杨术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们闪电般扑了上去。 就这样,杨术抓住了蚕丛的小腿,蚕丛抓住了马竞的小腿,两位年轻人吊在万仞高的栈道上,被飓风吹得摇摆不定,剑神杨术用脚死死勾住橼木榫卯处,旁边刘敏、陈坤,龚飞等守望者紧紧扎住他的身子,那边同样如此,苏珀尔和桃木悬空吊在悬崖下,杨雄紧紧箍住桃木的腿,危险至极。 十万火急,四条性命危在旦夕,大家紧紧绑住杨雄和杨术的臂膀或腰身,丁义总指挥越下马背,走到近处,一番周旋教唆,大家一鼓作气,蚕丛跟马竞两人率先被拉了上来,然后他两立马去拉桃木等人,苏泊尔体型巨大,重逾300斤,大家耗费几波蛮力,才将他两拉了上来。 在年轻人惊魂未定感叹劫后余生之际,督导员杨雄和剑神杨术前辈,已经开始用马匹携带来的木料、圆木方子和木板,钉锤修复坍塌栈道,有些老匠人身上捆缚着手臂粗的绳索,垂落在栈道下方,用削铁槌将圆木凿进绝壁的空洞里,紧紧加固,并增加承重力。 蚕丛注意到,丁总指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想来,他刚刚着实受到了惊吓。 128岁的罕见高龄,身体依然硬朗,精神依然矍铄,他为着使命与责任,在这里爬山涉水,风餐露宿,他向年轻的守望者传递着生命最伟大的光辉——生命不息,奋斗不止。他在无形之中,诠释着剑门关的处世准则。 马竞、桃木、苏泊尔等年轻人为自己的莽撞而歉疚、自责。只听丁总指挥语重心长道:“人世间最大的力量来自于团结,没有任何困难是人类克服不了的。” 经过六天跋涉,在第七天快接近黄昏的时候,他们终于赶到雷霆寨青竹木屋。 两百多人的团队将木屋前坪全部挤满。 在昏暗的天幕下,蚕丛看到五颗大杉树,苍老遒劲的大树干,处处透着斑驳,灰白相间的老瘢皲裂如同干涸的地皮,它们分布在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 蚕丛凝神细看,发现树上的针叶奚落,透着死寂一般的颓败气息。莫克明老先生靠过来,说道:“五行矩阵,这个阵法蕴含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这几棵古树至少有二千年历史了。” 丁总指挥漫不经心地扫了五棵古松一眼,然后命令道:“安营扎寨。开始生火煮饭。” 其实在快要接近青竹木屋之前,隔着几百米的距离。蚕丛等守望者就听到了狼狗的犬吠声。 两只大狼狗“汪汪”大叫,它们的体型相较于都广平原驯养的家狗要壮实、硕大,灰白色的卷毛,凶恶的眼睛,倒竖的刺毛,看架势很不欢迎这些不速之客,直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木屋传来,狼狗才消停。 蚕丛等人看到,两只大狼狗身后,还有3只小狗,身形矫健,体态飘逸。 后来蚕丛才知道这三只小狼拥有着奇怪的名字——“天皇,地皇,人皇。” 关于这个称号,莫老解释道:“20多年前,我在什邡古城雍湖的图书馆,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混沌纪元盘古大帝开天辟地之后,进入了亿万年之久的太极纪元,也叫阴阳两仪纪元,此后是三皇纪元,从天皇开始,再经地皇,一直持续到人皇,人皇时代一共延续了12代帝王,每一代有12万八千年之久,此后是才是天启纪元。不过,这些记录没有在民间流传。” 从小蚕丛就听过天启纪元时候的伏羲、女娲、帝俊等传说,他没想到,在天启纪元之前,这个世界就已经存在了亿亿年之久,他抬头仰着这天跟地,感叹着洪荒的世界,到底经历过多少岁月与沧桑? 就在蚕丛追思古圣贤感慨天地浩瀚之际,青竹木屋内,传来一个苍老又嘶哑的声音:“有不善者自远方来,到底是该笑脸相迎呢还是避而不见?” 杨雄、杨术等一动不动,苏珀尔、桃木、林峰等守望者义愤填膺,脸露不悦之色。 丁总指挥早已下得马来,他的语气一如往常,说道:“上古圣贤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接着他又说道:“老朋友,出来见见吧,将近20年了,你看,这时光如此漫长,漫长到曾经的少年已成了大叔。一切恍如隔世,”他望了望杨术,上一次来到雷霆寨青竹木屋,杨术还是一个20左右的小伙,他是这里唯一一个来过此地的年轻人,现今,他两鬓微白,眼角布满风霜。 丁指挥接着说道:“时光又如白驹过隙,倏忽之间,许多往事一闪而过,这不今天,咋们又要见面了吗?” 蚕从、桃木等年轻守望者,从丁总指挥官的话语中,听出来一种央求,或者说一种妥协。 在他们看来,这里共有200多位兄弟,是完全不用将姿态放低的。而且,丁总的语气,可是从来不曾出现过的。 这屋里到底是谁? 青竹木屋的门扉依旧闭着,蚕丛等人似乎听到了一些女人,甚至小孩的声音,他们面面相觑,这里居然会有女人? 要知道,剑门关可是不允许女人存在的。但旋即又想到,这里是关外。 不过,他们的恼怒多过他们的疑问,这个老头居然不识抬举,丁总指挥不只是在剑门关,在整个古蜀大陆,都是让人无比尊敬的。 就在大家即将躁动之际,木门打开了,一位脸色焦黑,须发皆白,身材微壮,一席暗青色灰袍的老者出现了。他脸色阴沉,一双眼珠骨碌碌地乱转着,闪着凶光,横眉冷对着丁总指挥。 他根本没将其他人放在眼里,直接说道:“老不死的,你还活着,照老规矩办事。” 丁总指挥脸现喜色,严肃道:“岁月如梭,光阴似箭,规矩不变。” 大家一脸木然,讶异! 这个规矩是他们两位之间定下的一个约定。 60年前,在丁总指挥68岁的时候,褒常山正好笄发之年,他跟现今蚕丛、马竞等年轻人一样,喜欢结发成辫,用木簪束住。 现在他75岁了,岁月在他脸上刻上了沧桑的褶皱,也让他的发丝变白、变稀、变短,成了一个秃顶的不近人情的倔强老头。 在褒常山18岁那年,丁总指挥组织一次关外巡察。当时发生了一系列复杂的事,一些曾经让褒常山刻骨铭心的事,一些大家讳莫如深的事。可是,几十年的时光,岁月涤荡了人间的铅华,时光荒芜了记忆,让这些事变得就像空中的飞絮,飘渺得无迹可寻。总之,后来,褒常山脱离了剑门关,这里成了一个关外站点。 名义上属于剑门关管辖,但实际上,丁总指挥也管不着了。 这些年来,丁总指挥官一共4次到这里,最近一次是20年前,当时跟在他身边有剑术大成的剑神杨术,还有一位年轻人,三剑客之一的扎西多吉。 他们立下的规矩就是:进入木屋者,不超过10人,不准携带兵器,不准有任何要求,全听丁总指挥和他的安排。 几十年来了,对于极重荣誉感的丁总指挥,这些约定其实算不上有多为难。 丁义踏上木屋台阶那刻,心情愉悦,爽朗地笑着。 故地重游,他似乎找到了年轻时的记忆,他一番安排与叮嘱,独自一人进了木屋。当时,蚕丛等年轻守望者从中阻拦了一下,丁义说道:“就按我说的办。放心,我安全得很,老朋友要先叙叙旧,你们去忙吧。” 杨雄、杨术、莫克明、蚕丛、马竞等人,招呼剩下的200多个兄弟,围炉生火,牲口转移,食材安放等等。 等一切搞定了,紧接着安置帐篷。 他们将井绳紧紧地扎进土里,用铁撬固定在树干上,然后从远处小溪边挑来了清水,洗刷红萝卜和大蒜、生姜、马铃薯等,最后就是烧烤牛肉和羊肉。 几天的旅程,一路迎着风霜与严寒,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大家酒足饭饱,无不欢唱。 待一切搞定之后,剑神杨术,督导员杨雄、蚕丛、马竞等人,进入了青竹木屋。 屋内光线昏暗,走道、连廊、玄关、明堂等角落位置,到处盛放着陶器、瓦罐。 蚕丛看到,有小平底陶罐、陶豆、圈足豆、尖底罐、双耳罐、高领罐、陶形樽器,陶三足炊器等等,纹路基本以绳纹、鸟纹、弦纹、划纹、篦纹为主,这些物品跟岷山地区和都广平原并无二致。 这座木屋是一座巨大的梁木结构,分为上下两层,大厅当中,一张巨大的竹制木桌,桌上千百条划痕纵横交错,有些地方开裂,缝隙中挤满了残渣碎屑,整个桌面看上去粗糙不平,不计其数的斑驳印痕,在诉说着这张桌子的沧桑,这是一张比丁义总指挥还古老的桌子。 杨术、杨雄蚕丛等人依次而座,桃木、林峰、刘敏、马竞等人坐在另一边,他们闷闷不乐,唉声叹气,愤然不平,因为他们给这个不讨喜的老头,送来了5麻袋的苹果,5麻袋马铃薯,5麻袋牛肉干和几罐高粱美酒。 这些食物是经过千难万苦,冒着丢失性命的危险才带过来的。可是,都被丁总指挥官慷慨地送给了这个倔强老头。 蚕丛看到,在木屋二层楼走廊上,一些女性,不,应该是妇女或小女孩的影子在穿梭。 室内虽然昏瞑,但是烛火依然将女人的身影投送到楼下的墙壁上,纷乱的影子让人目眩神迷,守望者兄弟大部分都是热血的青年,空气中隐含着微妙的气氛,苏泊尔、罗森、周平等人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他们显然被这些女性的声音给吸引住了。 丁总指挥咳嗽了一声,意在提醒。 突然,褒常山用那种低沉的声音说道:“小心你们的招子,再看的话,我会让你们后悔来到此地。”他那粗壮的手指,摩挲着酒杯,对年轻人的失礼行为感到恼怒。 苏泊尔等人赶紧低下头来,默默地喝着桌面上劣质的酒水。 罗森偷偷低声道:“我们给他送来了美妙的高粱酒,但是他招待我们的却是这些苦涩的浊酒。” 马竞同样意兴阑珊,他本来还挺高兴,受到丁总指挥的青睐,能够跟蚕丛等人一起睡在屋内,但此刻看来,还不如跟其他兄弟待在帐篷里,那里无拘无束,可以肆无忌惮地谈天说地,而这里,一切行动都受到了约束。 褒常山继续说道:“尽管这次你们带来的比上次多,但是我依然不会感谢。” 丁总指挥回应道:“这个自然,这些食物是我们无偿赠送给你的。” 褒常山撕扯着一块牛肉干,叫道:“跟以前一样,你们停留的时间不超过3天。” 蚕丛、桃木、刘敏等人瞠目而视,表示不解,个个心在疑惑,这是个什么规矩?只有杨雄和杨术,一个默默品着浓茶,一个静静地喝着浊酒。 蚕丛则看着丁总指挥,默然不语。 这里越来越奇怪了。 丁指挥官说道:“最多明天修整一天。你也知道,关外的天气越来越异常了。我来,就是要调查出一些结果,关于双树纪元的。” 褒常山回应道:“没有结果的,请相信我。一个人越接近真相,也就越接近死亡,况且,没有人可以逆天改命。丁总指挥,你是一个受人尊敬的人,你是一座丰碑,你是剑门关历史上,最伟大的指挥官。如果我对你不熟悉,不敬仰你,那么你和你的人,只能睡在山区雪地而不是这里。我想,大家都老了,你也该好好待在关内安享晚年。”他的语速很缓慢,语气很诚恳。 丁义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说道:“50多年前,当我们第一次踏进这里的时候,这里山花烂漫,花红柳绿,鸟鸣啾啾,如今你看,一片冰封,到处鹅毛大雪,我估摸着这边的生活,甚至包括关外的野人,性命都受到了挑战。” 褒常山感同身受,50年来,每年时令节气变化,他都有切身体验,近年来,气温明显出现了异常,冬天越来越早,气温也越来越低,特别是近20年,他种植的那些黄瓜与番茄,还有大豆、黍、粟等,一年就只能播种一季。 他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同时也深深恐惧着变化带来的影响,但是他已步入古稀之年,只能在这种状态中妥协。 一个人在大自然面前,在传说中的死神面前,是渺小的。 他无言地看着手中的浊酒杯,陷入迷惘。 丁总指挥继续道:“从前年开始,雨季持续不断,整个古蜀大地,处在一种死亡阴影中。特别是都广平原,战争开始爆发,人类随着气候变化,变得越来越凶残。” 这是蚕丛第二次听到关于雨季的比较严肃的讨论了。第一次是他父亲飞将军还在的时候,当时在黑水坝,自己家里,除了莫克明先生,还有丹丘生老前辈。 他偷偷瞄着莫老先生。 莫先生示意他不要做声! 褒常山闻言不置可否,他对这些事情看得很淡,他喝过一杯浓烈的酒,内心澄明,他说道:“人类,要么自相残杀,要么被白色死神所杀,没啥区别。” 蚕丛、苏泊尔、马竞等人一阵悸动,不知道白色死神指的是啥?他们认为,只有剑神杨术知道一些端倪,因为他在去年冬季,在汉中平原,碰到了让人闻之色变的不死之神,他们刀枪不入,不死不灭。 杨术抿着酒,低头不语。 丁义明白,褒常山知道的远比他们理解的要多得多,50多年来,他一直生活在人类世界的边缘。 他带着诚恳的语气问道,“可以谈谈你的理解,或许,等我们回去,可以让古蜀大陆的人们,做出改变。” 此时楼上的两个女孩子在追追打打,然后三四个妇女同样在骂骂咧咧,似乎因为牛肉干或者苹果的分配问题而争吵起来,她们唇枪舌剑,不可开交。 马竞、桃木、苏速尔又抬起头来,他们带着看热闹的心态,饶有兴趣,察觉到这是个前所未见的有趣画面。 褒常山突然站起来,抡起手臂,向上摔过一个酒杯,大声道:“臭娘们,还吵!还吵!不嫌丢人吗?再吵的话,直接将你们通通送去巫神坛。” 酒杯砸在木栏杆上,然后掉在地上,碎成几十上百片碎片,发出“锵”地一声清脆的声音。 褒老余怒未息 他气吁吁地坐了下来,对着年轻守望者叫道:“我最后一次提醒你们,不要抬头,不然脑袋不定某个时候就掉了。”只见他从座位底下抽出一柄雷霆巨斧,摆在桌面上。 蚕丛看到,斧头锋利,闪着冽光。 罗森、刘敏等后悔将兵器丢在屋外了。 他们收回视线,凝神戒备,瞅了瞅剑神杨术,又盯着丁总指挥,等待指令。 杨术不善言辞,只说了一句话:“褒前辈,请问这些年,你看到过扎西多吉吗?” 褒常山看了一眼杨术,到此刻,他似乎才正式注意到剑神的存在,他的目光并不做过多停留,接着悠悠地望着屋外。 褒老似乎陷入了沉思。 五棵巨大的杉树,苍劲挺拔,枝丫上吊坠了白雪冰凌,如同五位婷婷玉立的白衣少女,孤寂地矗立在雪中。50多年了,他记不清有多少个寒暑没有认真地观赏这五棵杉树了。 他想着,到底是这一动不动的树孤寂呢?还是自己才真正孤寂?这些树千百年来一成不变,永恒如斯,反倒自己从青涩少年,变成了颓靡的老者。 他再一次看了一眼杨术,他似乎想起来了,20年前,他也曾注意过这个年轻人。 这个小伙跟当时的扎西多吉一样,属于人中翘楚,他俩在五颗杉树间,表演的精湛剑术,让人记忆深刻。 那个时候,这个小伙干练爽朗,眼睛闪着精光,而现在,岁月的痕迹在他脸上显现,他的两鬓过早地白了,他经历了什么?他和扎西多吉存在过节吗?这人似乎比后者更加含蓄内敛,寡言少语。 他只简短地回了一句:“5年前,他来过这里一次,我和他之间,发生了一点不愉快,他依然是那种个性张扬,我行我素的性格,他的剑术更加霸气,招数更加惊奇,我想过去找他,可因为某些原因,耽误了,一直到现在,再无音讯。” 杨术知道扎西多吉还活着,也就不再做声了。他明白老头强调扎西多吉剑术大进的含义,这些年他同样有所精进,但是生而为人,怎能知难而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方为大丈夫也是。 接下来,杨术不再置喙。 丁义直接问道:“你说的某些原因,是否指的就是白色死神之类的东西。” 褒常山内心回答:是的。 他调整了坐姿,拿起酒杯,将杯中清酒一口而尽。似乎提起白色死神,他就异常紧张,六神无主,跟他发怒的状态判若两人,这让蚕从丛、马竞、桃木等人纳闷,那些白色死神难道比剑门关那两个不死族还可怕?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剑神杨术前辈,企图从他脸上得到答案。 褒常山又喝过一杯烈酒,壮着胆气,说道:“白色死神需要生命的供奉,任何力量在他们面前是渺小的,是脆弱不堪的,他们从洪荒的远古时代就一直存在,天地之间的阴阳二气正被他们吸收殆尽,人类的生存空间变得越来越狭窄,”他的眼神一片空洞,蚕丛等人发现褒常山浑身战栗着,他神志混乱,两眼无神,吐词杂乱无章,滔滔不绝,前言不搭后语,“白色死神踏着寒雪而来,整个大地都会被白雪覆盖,千百年来,所有死者,包括此前死的、现在死的、正在死的,都会在死神的召唤下得到重生,……” 马竞、桃木等人想到此前剑门关出现的的活死人,又听到此刻这个倔强老头的诡异话语,吓得精神紧绷,一身冷汗。 苏珀尔、罗森等看到倔强老头大放厥词,干脆离开了青竹木屋,去到了平地的帐篷底下,他们心里骂着:“这个老头难道神经错乱?简直一派胡言。” 褒常山仿若进入了混乱的魔障中,胡言乱语起来:“我们要带着足够的虔诚,敬奉白色死神,如此,才能得以永生。”他那拿着酒杯的手一直在剧烈抖动着,酒水溅了出来:“我们的抗争只是徒劳,我们应该像供奉光明之神一样供奉白色死神。” 丁义总指挥知道再谈下去,只会让他的行为更加情绪化,于是,匆匆结束了谈话。两位年纪稍大的妇女,连忙将褒老带上了二楼。 蚕丛默默地盯着他们上楼的背影,他的招风大耳敏锐的扑捉到一个婴儿的啼哭声,像猫儿的叫声一般。 他呐呐地跟丁总指挥说道:“这里有婴儿的声音。” 丁老累了一整天,身体疲惫不堪,他拍了拍蚕丛的手背,说道:“不该问的不要问,有些东西视而不见的好。早点休息吧!” 马竞等更加纳闷了! 第76章 事与愿违 明月湖畔,太阳五色旗帜在飓风中飒飒作响,左首插着紫竹名城的三头蛇红色锦旗,右首则是代表盐店古城的猛犸巨象旗帜。三杆鲜明的旗杆,树立在一座山丘上,彰显着这支战队的气势与威严。 此刻,军营里,砾石沙地上,紫色铠甲的紫竹军团与银色铠甲的盐店军团双方爆发了冲突,一些士兵不断用拳头招呼着一个身披红色金龙铠甲的战士,这个战士脸上、手上、鼻子上、眉角上,鲜血淋漓。 他身形摇摆不定,走起路来歪七扭八,他浑身乏力,颤栗不休,他的兜鍪不知道被丢弃在哪个角落,他根本就不是靠自己站起来的。 无数双手,无数双脚,无数拳头都往他身上招呼,他就像一块死猪肉,在人群中被颠来倒去,盐店古城的士兵似乎在保护他,而紫竹古城的士兵却要置他于死地。 这个盔甲破烂不堪,脸上、头上污血淋漓,穿着宝墩城金龙盔甲的战士就是新王青海大帝。 青海遍体鳞伤,羸弱不堪,似乎马上要被打死了。 盐店古城的士兵大叫着:“青山大帝有命令,不准你们取他性命!” 紫色军团的士兵群雄激愤:“他鱼肉百姓,罪大恶极,死不足惜。” 作为宝墩新城青酆大帝的长子,从小他就养尊处优,呼风唤雨,在城堡里,所有的王侯将相在他面前都得低三下四,没有谁可以动他一根毫毛。 可是,在这里,青海体验到了人间惨剧。 这大概是他此生遭受过的最恐怖、最惨无人寰的毒打,何况,这本来就是毫无人道的暴力攻击。 在青海看来,不用这些拳头,他们吐出来的唾沫星子就可以将自己淹死。这些拳头无疑让他痛苦万分,他感觉到自己要死了,他期望自己尽快死去,尽管他明白,这种死法毫无尊严可言。 周围的人又是一轮猛攻。 就在他死无可恋,太阳的光辉渐渐远去的时刻,青山到了。他的声音洪亮中又带着无可比拟的威严,紫竹古城的士兵纷纷退让,盐店城的士兵涌将过来,欧珠武士守护在青山的右首。 青山见状,说道:“任何人再对他动手动脚,立马军法处置。”他吼叫一声:“马上将他押入军中监狱。”人群一阵翕动。 青山的眼神锐利如同锋利的刀,他扫视一圈,那些此前叫嚣着要将青海捅死的士兵,急忙避其锋芒,有些退避三舍,默默走开。 早半个时辰之前,在军帐里,他就已经下达过命令,不准动青海。 可是,事态的严重性超出了他的预期。 紫竹古城唐正钢城主的儿子唐山,在受到青海的剑伤之后,紧接着又遭受到了猛犸巨象上射下来的箭簇。 连续两记重创,让他鲜血如注,当时,他就陷入了昏迷。 后来军中御医赶到时,已是奄奄一息,最后在营帐中,经过半个时辰的紧急救助,还是没能挽回他的性命。 唐正钢城主极力压制着情绪,强忍泪水,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躺在血泊中的唐山。 他浑身颤抖,紧紧撅着他的手,期待他的儿子并未死去。 青山知道,这是人世间最大的痛苦,大爱无声,所有在营帐中的人,心情都极为难受。 唐正钢城主闷着头,哽咽道:“青山大帝,你应该以全局为重。所有人都出去吧,我想单独跟他交流。” 他温情地看着唐山,许多话亟待倾述。 从战局上来说,青山领导的起义军大获全胜,斩杀敌人2000余人,捕获20头猛犸巨象,并且将对方的主帅青海给活捉过来,起义军的死伤不超过100人,损失可谓忽略不计。 在都广平原历史上,所有伟大帝王的首次战绩,无人可以比拟,青山无疑是一颗冉冉升起的巨星。 在欧珠武士的陪同下,青山所到之处,都受到了战士们的热烈欢迎,不管是紫色军团还是银色军团,对他的英明决策,对他的奇思妙计赞不绝口,他们都向他抛来了友善的手势,其中一个10岁的小女孩,还特地送来了一束代表和平的栀子花,青山将花插在胸前的卞角上,表达了感谢,然后他听到,士兵们欢欣鼓舞,发出了响彻云霄的声音:“青山大帝,青山大帝,青山大帝。” 欧珠武士等其他自由城的将士个个都神气凛然,他们笔挺着姿态,享受着这荣耀的时刻。 青山没有被这种口号扰乱心智,他明白,这场战争的胜利离不开每一个人的牺牲。他知道,他还有更尴尬或者更艰难的事情要处理。 青山看到青海被押入大牢,呼出一口长长的气。 他是带着非常沉重的心情来到母亲诸葛辰的营帐的。 帐内昏暗,红色木架桌上收拾得整整齐齐,除了一壶青铜色的酒盉,两只紫砂酒杯,一支燃烧着的蜡烛,再别无他物。 他明白,母亲大人不管是在宝墩新城的奢华宫殿里,还是在一切看上去杂乱无章的军营中,她的生活习惯从来不会有丝毫改变。 青山记得,小时候,母亲大人就教过他们: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治其家者,先修其身。一个人首先得修养自己的品行,坐得直,行得正,然后必须管理好自己的家庭,不管是家族理念还是生活习惯上,只有做到这些,才能治理国家、再平定天下。 他知道,这条路是非常坎坷的。 诸葛辰给他倒了一杯清酒,青山缓缓伸手接过,慢悠悠地品尝了一口,接着诸葛辰将他的甲胄脱下,说道:“你取得了胜利,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青山坐在将军椅上,他沉着脸,回应着:“是的。首战告捷。” 诸葛辰将盔甲挂在酸枝木制造的挂衣杆上,说道:“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你父亲青酆大帝的影子。” 青山转移着目光,说道:“我将建立跟他一样的伟业,我在飘荡的旗帜上和战士们的脸上,看到了让这一切成为可能的希望。” 诸葛辰眨了一下眼睛。 但凡一个女人,一个平凡的女人,要的家庭,而不是事业。 她默默地斟了一杯酒,递给了这位优秀的儿子,然后继续说道:“你的妹妹依旧被扣留在宝墩新城里。” 青山知道母大人要步入正题了,他浑身感到一种不自在。只听妈妈继续说道:“家,家庭,一个完整的家庭,才是最重要的。” 青山泯嘴回应道:“我知道。” 诸葛辰知道青海的遭遇,但她依然问道:“青海还活着。” 青山道:“是的,他还活着。” 诸葛辰已经控制不住了,“他活着才有价值,我们可以…” 青山知道母亲大人要表达什么,但是他怕她无所顾忌的说出来,因为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突然站了起来,带着一丝怒气,说道:“现在不是谈青海的时候,唐城主陷入巨大的痛苦之中,而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他匆匆跑出了母亲大人的营帐,像突然卸掉一身包袱一般,感到一阵轻松,但他明白,要爬上高山之巅,他得继续背上行囊。 但他已经顾不上了。 保墩新城,万圣宫。 西门郡羽皇后坐在金龙宝座上,胸膛起伏不定,她歇斯底里的怒嚎着:“快给我滚出去,从眼前立马消失。” 只见首相大人东方正道和大学士莫长青两位憨态的老者,迈着沉重的步伐,从大殿里,亦步亦趋地走了出去。 东方正道此前一直在喋喋不休:“青海国王这次失利,直接损失3万金龙币,2000士兵战死,整个王国丁税、田赋、银钱税等杂税本来就繁重,战争期间,百姓生活更加艰难,巨大的财政赤字是个尾大不掉的麻烦,后面的情况不容乐观。”郡羽皇后听到这些汇报,情绪控制不住的暴怒起来,她立马叫停了首相大人那乌鸦般的鼓噪。 巫师司马长鸿伫立一旁,拿眼睛瞥了瞥东方正道,叫他赶紧闭上嘴巴。太监窦鹰则一言不发,默默杵在一旁,若有所思。 当郡羽皇后听到子末将军,带着青叶偷偷溜出了宝墩新城,不知去向后,压抑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了,她几乎站了起来,怒道:“为何一个跛腿的残废都看守不住?你们一个个都是饭桶吗?给我派人搜查,一门一户,彻底搜查。” 接着她指着首相大人和大学士:“滚蛋,滚蛋,没有我的命令,再也不要来参加朝堂会议。” 前一天青海的战败让她焦头烂额,而今天青叶的离开,则让她精神崩溃。 窦鹰适时地出现在了大厅正中央,他用那种尖细的声音说道:“大贵族邹雄军,早前提到过,他愿意提供10万金龙币,以支持王国内的战争。” 巫师眼睛皮一阵跳动,看来,那只老狐狸终于要露出尾巴了。 邹雄军,邹氏家族,原本龙马古城的大氏族之一,其家族除了在政坛身居高位外,还控制了城内的奴隶贸易和肉制品贸易,属于富可敌国的大贵族之一,他在宝墩王国定鼎之后,由于害怕战争给家族带来灾难,于是臣服于青酆的统治,多年来,一直韬光养晦,借助国王的权威,其地位蒸蒸日上,其财富更是不计其数。 郡羽皇后心下稍安,在左右受到掣肘之际,总算有大贵族站出来帮衬一把了,她感到一丝兴慰,说道:“首先替我感谢邹雄军的慷慨大义,请传告他,即日便可请他入朝觐见。”窦鹰脸露喜色,默默退在一旁。 皇后接着严辞栗色,叫道:“米擒将军,你现在负责军政大事,再全盘统筹所有战区的军队,然后再派信使,探询大西海岸阳北贤的铜矿、铁矿、锌矿等情况,务必让他们加快速度。目前,我们需要加快兵器的生产效率。” 米擒将军领命而去。 皇后接着道:“野利将军,你在负责猛犸巨象训练的同时,还要调查青叶与子末将军的具体情况,如有他们的讯息,立即反馈,如果看到他们的身影,立即逮捕,如果他们抗旨,则格杀勿论。” 野利将军领命而去。 曾经那个雷厉风行的郡羽回来了,巫师司马长鸿这样觉得。 皇后寝宫。 郡羽回到卧室后,早有宫女迎了上来,一名宫女将她的凤凰长袍脱了下来,挂到了木制晾衣杆上,另一名宫女则端来了洗漱用的黄金钵盆,给她脸上轻轻敷着纯棉巾帕,皇后躺在羽毛床上,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这两天,郡羽处在巨大的恐慌与矛盾中。她觉得这人生就像爬山,征服一座山后,就会发现山后还有一座更高的山。 如果想要享受山后的风景,那么只有继续前行,爬山的过程是危险的,稍不注意,前功尽弃不说,还会摔得浑身碎骨。 此前的所有山都被征服了。飞将军死了 ,诸葛辰被赶走了,青酆大帝死了,青叶被囚禁了,当她感觉似乎可以停下来休息时。头顶上的云忽然被一阵风吹散开来,一座更巨大的山出现在眼前。 青海被抓了。 她脑壳一阵晕眩,这是他三个儿子里最得她宠爱的一个。 青海结合了自己与表哥所有的优点,外表上,他英俊威武如兰芝玉树,他身材高大,目若朗星;内心中,他有骨气,有个性,胸藏韬略,在正确的引导下,未来定会成为一名伟大的帝国统治者。 可他,就是有点嚣张,有点执拗。但是堂堂一个帝国的太子,嚣张一点怎么了?跋扈一点怎么了?可他在战争中输了,他为他的无知与愚蠢,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这是年轻的代价,这代价是致命的。 郡羽觉得,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在青海还小的时候,就该将诸葛辰一家赶尽杀绝,或者将青山杀死。 所幸,她还囚禁着一个青罗。但一个无名的幼小女童,可以换回一个帝国的王者吗?这个赌注她的筹码太小了。 郡羽又开始犯难起来,她头疼欲裂,她怒斥着,让宫女们赶紧滚出去,然而她又莫名其妙地下达了命令:“将宫女白萱带过来。” 其实,她已经很累了。 白萱,青叶心中的白玫瑰,一朵圣洁的莲花。她的日子在跛腿王子囚禁后陷入了万劫不复。青海对待宫女态度完全是一种兽性思维,他从来不将地位低下的女人放在眼里,而且,他有着特别的嗜好,在发泄情欲时,他喜欢叫上宫外的歌姬红色玫瑰和蓝色妖姬。白萱发现,宫里的丫鬟同样遭到过他的毒手,而她自己也不例外。 白萱是在青叶被囚禁后第二天遭到玷污的。当时青海兽性大发,蓝色妖姬和红色玫瑰没有让他得到满足,所以他强行将白萱召唤过来。 那是一个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恐怖夜晚,青海在疯狂的摇晃中大叫着:“那个跛脚让你舒服吗?我是纯正的真龙血脉,你是不是感到更舒服!”他就像一只突然解开枷锁的畜牲,发泄着,叫喊着。 白萱只是张开大腿,咬紧牙齿,她根本记不清那半个时辰发生了什么,也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痛处,她只是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第二天,青海对她视而不见,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然后随着战事的来临,什邡城丁钰橙公主的联姻,她的处境更加被其他宫女孤立了。 但这也没什么,反正她就是一位低贱的宫女,根本没有地位。她开始有点怀念那个跛腿青叶了,在他那里,至少还能感受到一点做人的尊严,尽管,她明白那不是爱情。 在进入皇后寝宫那刻,她的一颗心悬起来,似吊在嗓子上,心跳也在加速。皇后的眼神一如从前的凌厉,在看到白萱那刻,她怒道:“知道我喊你来,所为何事吗?” 白萱颔首施礼,摇头道:“皇后大人,我不知道。” 郡羽皇后大概猜到问不出结果,但是她既然来了,她就控制不住:“你可记得,青叶提过,如果他离开,会躲在哪里?” 白萱眯着眼:“不知道,皇后大人。” 郡羽脾气暴躁了:“你可曾经看到他跟子末将军暗通往来。” 白萱依旧摇头:“不知道。皇后大人。” 郡羽想到青叶逃离囚笼,已得自由,她怒道:“你不要有丝毫隐瞒,如果一旦发现你包庇他,我有一千种办法惩罚你。” 白萱泪水簌簌而下,她一味摇头。 郡羽暴怒:“哑巴了吗?说话!说话!” 白萱哽咽道:“我不知道,他从来没跟我说过,他离开后的计划,更没提过躲藏地点。” 郡羽皇后大概觉得这个宫女有点碍眼了,她的存在纯粹是在浪费粮食,打算将其收拾掉。 她正准备下达命令,这时表哥来了。 司马长鸿已然猜到了皇后的意图,他或许觉得低贱的宫女还有可用之处,或许仅仅因为宫内人少不够,他命令着,让白萱先走了。 万圣宫如一位高大的巨人矗立在宝墩古城涧水河畔,河对面就是龙马古城。金灿灿的夕阳,在整座宫殿的琉璃瓦上撒下金色的光芒。 皇后寝宫依旧灰蒙蒙的,紫色窗帘遮蔽着最后一丝余晖,整个房间在幽暗中诉说着无言又无奈的故事。 郡羽的怒火,在一杯又一杯清酒中,渐渐消沉下来。 司马长鸿接过郡羽手上的杯子,将清酒一饮而尽,他说道:“酒是穿肠毒药。” 然后双方陷入沉默。 他们俩就这样默默地守候着,尽管隔着一个桌子的距离,但他们知道,他们的两颗心,是紧紧连在一起的。 在这种无言的心灵感应中,他们解决了无数的难题,翻过了无数座大山,甚至击败了不可一世的青酆大帝。但是对于青海的困境,他们苦思冥想,绞尽脑汁,却一筹莫展。 郡羽率先打破了平静,她说道:“我们可以释放青罗,只要他们愿意,我们甚至可以提供更多…” 司马长鸿将酒杯放置在桌上,酒壶已经干了。他说到道:“青罗是最后一张底牌,我们不要一开始就使用。” 郡羽说道:“可是,青海会在那里收到无尽的折磨。” 司马长鸿恍惚道:“要是只受折磨就好了。” 郡羽突然闭上了嘴巴,他想着表哥此前说过的话,“这人嘛,不撞南墙不回头。”如果青海最终能够全身而退,现在受点苦头也值得。 巫师继续说道:“就怕有些事情连青山也控制不了。那边的人可鱼龙混杂!” 郡羽皇后不敢再多想了,俗话说世事难料,她似乎又想借酒消愁,但发现酒瓶空空如也。 表哥投来制止的眼神,她顺便收回了手指。司马长鸿说道:“我想谈邹雄军的事情,他不会无偿提10万金龙。” 西门郡羽输说道:“我知道他的用心。但是,你也知道…” 巫师:“我懂,我们需要她提供的资助。” 西门郡羽将脸藏在浓荫里,撇向一边。她知道邹雄军有一个女儿,邹雨菲。他无偿提供这10万金龙币,无非就是想让他的女儿跟青海联姻。 他的用心昭然若揭。 巫师说道:“丁钰橙公主已经到了两天了,我想,她代表着整个什邡古城,她的地位…” 西门郡羽说道:“知道,我自有安排。总之,表哥,这些家族必须在这场大战中,为城邦提供资助。你想想,平时这帮人赚得盆满钵满,现在吐点出来,理所应当。” 巫师说道:“我懂。” 第77章 出师未捷 大雨连下四五天,阳柯泉和青玉穿着蓑衣,带着斗笠,骑在高头大马上,他们不断地大声吆喝着,指挥着。 泥泞山路坑洼难行,洪水冲刷着泥浆、石子、枯草、藤条,满载铁矿、铜、锌等原材料的货板车,前前后后有几十辆。 一些农夫和士兵围在一辆车辕旁,一架板车的车轮陷进了一个大坑里,两位农夫蹲在地上,一人双手扣住车轮,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人拿着大石块夯进水坑里。 他们全身湿透,粗糙的麻衣上沾满了淤泥嘎子,这些农民全是污首垢面,埋汰得很。 一位高瘦的士兵甩着马鞭,跟着农夫的节奏,试着利用驽马的力量,让车辕从水坑里爬出来,经过一番折腾,终于爬过了水坑,周边所有人一阵兴奋。 青玉露出笑脸。 一路来,这种情况,他们已经遭遇十几次了。这也怪不得,这次阳北贤好大喜功,因此,车上的铁矿石远超标准载重量。这使得板车更容易陷进深坑,而每一次陷入都要浪费大半个时辰。 大雨大大延缓了他们的速度,也增加了这趟旅程的难度,他们一行总计有将近一百人。 尽管带着斗笠,但是大雨无所不至,或直或横或斜,雨水还是将所有人淋成了落汤鸡,一个个都显得湿漉漉的,狼狈不堪,唯有一个人例外。 那就是青玉。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诸葛辰妃大概就是从这句古语里摘取了“青水”两个字,而她的妹妹青玉有着跟青水一模一样的容颜。 只见这位16岁的女孩,在雨水的清洗下,如一朵芙蓉花,她质朴纯洁,毫无雕琢之感。她的一颦一笑,如夏日清风。 矿区大公子阳柯泉依旧把她当做一位普通的奴隶,在出发之前,他是这样要求的:“我需要一位女奴服侍,打算将她带上。” 矿主阳北贤在青水身上瞄了瞄,发现这位少女清丽脱俗似小家碧玉,又看了看自己这位品行端正的长子,心里露出狡黠的笑意。 他想着,五年了,柯泉这小子脑袋总算开窍了,于是,他悻然同意。 可是,二公子阳臻麟却不高兴了,他气愤道:“我要她服侍我。”他紧紧盯着青玉,跟大哥阳柯泉针锋相对。 阳北贤大概猜出了一点端倪,但是他怒道:“你大哥的这点要求难道我还能不答应吗?这天下漂亮的女子数不胜数,你小子能不能有点追求!” 后来,出发的时候,青玉看到,阳甄麟身后跟了两位如花似玉的女奴。不过有意思的是,阳甄麟还是对她做出了挑衅的手势,似乎是在告诉她:“等着瞧,这事没完,接下来有你好看。” 阳柯泉浑然不当回事,他的脸冷得像块寒冰,对着青玉淡淡说道:“快去准备准备,我们即将远行。” 青玉在矿区黑木屋的食堂边上,约见了酒仙岑夫子、柳红、柳青三人。岑夫子说道:“难道不可以再要求阳柯泉公子,再多带三位奴隶吗?” 柳青带着一种渴望的眼神,柳红则意兴阑珊,对她来说,只要大哥柳青在身边,就心满意足。 青玉知道,她最喜欢念叨这句话:“人生何处是归途,吾心安处是吾乡。” 柳青就是她的“心安地”。 青玉脸现为难之色,她知道这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安慰说道:“放心,我一定会回来,回来了咱们再想办法,离开这里。” 岑夫子默默地走开了,他继续喝着青玉给他带过来的浊酒,高声唱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青玉最后见的人,就是来自遥远的白帝城的冷面杀手皋笛。 皋笛依旧是矿区军官打扮,眼神刚毅,极具神秘感,青玉叫道:“你得帮我照看我的三位朋友。” 皋笛回应:“这个自然。” 青玉略带玩味地说道:“我想学你的杀人技,这是我们的约定,我想去夔门,看看大禹石像。” 皋笛依旧一字千金:“缘分到了的时候,这些事情就一定会发生。你现在要去的地方是岷山,而不是云梦大泽。” 青玉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说道:“我会回来的,快的话,三个月。” 皋笛继续说道:“我有自己的使命,我想回去一趟,说不定在某个时刻就出发了,我在矿区十年了,天下行走有自己的归途。” 青玉问道:“回去干嘛?” 皋笛脸上带着一种神秘,他边走边说道:“千面之神有自己的召唤,我们信奉死神,死神的信徒分布在整个神州大陆,必要的时候,信徒会回到信仰之地,供奉千面之神。” 青玉第一次听到”神州大陆”这个词,这好像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但是她时间不多了,她说道:“后会有期。” 皋笛回道:“后会有期。” 青玉小时候就听青酆大帝说过,在整个都广平原的大陆上,有两条主要的生命之河,一条发源地在岷山深处,出口在芒城都江堰的岷江,一条肇始九顶山、再从龙门山流淌出来的沱江,这两条“母亲河”带来了肥沃的土地,带来了丰富的水资源,让人们生活衣食无忧,安居乐业,土里长出来的水稻、大豆、高粱、黍、玉米等可以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来形容。 他父亲青酆曾经自豪的说过:几百年前,最伟大的城邦在岷山深处,几百年后,最伟大的城邦在都广平原。 青玉目前对“最伟大城邦”的理解还不甚深刻,但是她对“母亲河”的形容却心存疑虑,特别是在湔江和毗河、石亭江三江交汇之地——金堂地区,涛涛江水翻涌不止,滔天巨浪将岸边的艋舺吹翻了,将沿途的木屋、鸡圈、猪舍、祠堂、庙宇冲垮了,河流里漂浮着木桩、枯材、腐木、茅草、石板、大青柚、香蕉等。 阳柯泉伫立在一棵红杉树下,撑着油纸黑伞,他望着滚滚铁流,翻腾不息,沉默不语。 青玉立在青苔上,怒道:“人们都说水是生命之源,我看这水是罪恶之源。他们害得百姓流离失所,勤劳一辈子的成果付诸东流,最后只能背井离乡。你看看,”她指着水岸边,对衣不遮体的母女说道,“他们在捞什么东西,好像是棉被和簸箕等。如果没有这洪水,这些东西就不会被冲走,他们也就不会如此仓惶了。” 阳柯泉不知道该做何解释,他只是觉得,任何正在发生的灾难就如同人类身上的疾病,其实都是有先兆的,在没出现问题之前,就应该把隐患排除掉,比如上古先贤说“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等,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他叹息一声,说道:“其实洪水是年年都有的,只是人们没有在洪水发生之前,把河道疏通。我记得《黄帝内经》中就说过‘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 尽管他这样说,但是看到周遭的惨状,他内心不是滋味。 青玉在宝墩新城生活了十多年,阅历也许不是太丰富。从学识储备来说,她比眼前这个20岁的矿主长子多的多。 在城内,关于上古时期的书籍,比如《尧典》、《舜典》、《虞书》、《皋陶谟》等,她随时可以拿来翻阅,《黄帝内经》她同样听大学士莫长青讲过,只是没这个兴趣深究,她的记忆力是惊人的,她记得老弟青云念到过关于大禹的传说。 于是嘴里念叨:“青水洪水滔天,鲧窃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待帝命。帝令祝融杀鲧于羽郊。鲧复生禹,帝乃命禹卒布土以定九州岛。禹娶涂山氏女,不以私害公,自辛至甲四日,复往治水。禹治洪水,通轘辕山,化为熊。” 她明白,这是《山海经》记载的。 阳柯泉于是问道,“大禹是谁呢?”青玉也是似懂非懂,她把她知晓的大概讲了一遍,说道:“大禹是二千年前一位帝王,他是黄帝的后代,跟黄帝一样有经纬之才,继位后,将天下划分为九州。治理国家很多年后,在涂山召开了“问责与自责”的大会,因为九州各地贡献的青铜太多,于是仿照上古先帝打造了九个青铜鼎,鼎上铸满各地的风物人情,山川河流,奇珍异兽等,待九鼎铸成以后,全部集中到大都阳城,这些青铜鼎威武霸气,气象宏伟,彰显着国家的昌盛,同时寓意天子至高无上的权利,也是大禹一统天下的象征。” 阳柯泉似乎对统一天下并无多大兴趣,只是说道:“他做了哪些对后人有益的事呢?我记得好像有本《黄帝内经》,就是黄帝留给后人的医书。” 青玉对矿主公子刮目相看,她睁大眼睛盯着他,表示不解。在她看来,不管是矿主阳北贤还是他弟弟阳臻麟等,或者保墩城的青海,他们对权利的欲望,简直是寝食难安,渴望至极。哪知道,眼前这位跟那个憨头小子乔一一样,视权利为无物,或者说,至少把权利与名誉等看得很淡。 青玉继续说道:“你刚刚不是说,人们要提前治水吗?圣贤大禹留给后人就有宝典《大禹天书》啊,里面全是他治水的经验,据传,他被当时的人们称为治水英雄。我记得有智者说过,龙门山有九条江,都是大禹开凿或者疏通的。圣贤说‘龙门伊阙天所为也,禹治之耳。非山横其前,北雍不流,禹始凿而辟之,然后通也’。” 阳柯泉听到这里时,突然撇过头来,看了看青玉,似乎这个时候,他才对先贤大禹感兴趣。 实际上,他是被青玉吸引了。 青玉不曾想他突然转过头来,她一阵惊慌,两抹少女坨红瞬间在酒窝里晕染开了,她急忙娇羞地低垂着头,扭捏一旁。 20年来,阳柯泉在父亲的熏陶下,有过对权利的觊觎之心,他知道权利代表一切,上古圣贤说“群雄逐鹿”,这只鹿其实就代表权利。而且此次货物交割,即是他父亲委派的使命,目的也就是让他兄弟俩在都广平原开创自己的事业。 可是,他明白权力带来的伤害。比如他的叔叔阳江就因为这个而跟父亲反目成仇,然后引发了后面一连串的悲剧。同时,这些年来,他也看到过一些大家族在追逐权利的路上,掉入了万劫不复之深渊。 他还记得叔叔说过:“人生疏忽一梦中,何必深深固权威。”在匆匆百年岁月中,除了权利,还有太多值得用心体验的东西,比如山水之秀美,比如人间之道义等。 他瞅了瞅青玉,他认为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奴隶。如果是单纯的山村乡野间抓来的女奴,即便她有着秀美的容颜,但一定没有如此广泛的学识,这个女孩明显的学富五车,聪明灵慧,他隐隐约约猜到,这是一个大贵族或者王侯将相的公主或郡主。 可据他所了解到的,整个矿区周边100公里范围内,所有大家族里,没有一个这样集美貌与智慧于一体的公主存在。 显然,她一直在隐藏她的身份,她的名字“江水灵”估计也是假的。 青玉显然没料到,自己在无意之中,露出了行迹,但是她明白,这个矿区长子,是一个好人。 青玉不知道阳柯泉内心的想法,只是继续说道:“在大西海尽头夔门口,伫立着数百丈高的大禹石像,其实就是人们为了纪念他治水的丰功伟绩而打造的。” 阳柯泉对大禹石像略有所闻。只是点头回道:“原来如此。” 青玉继续说道:“禹八年于外,三过其门而不入。大禹在天下名山大川种治水,一去就是八年之久,三次到了家门口也没有回去。他的妻子涂山氏,可是一位美丽温柔秀外慧中的贤惠女性。” 阳柯泉感叹于这个女奴的博闻强识,此时微雨清宁,细风舒畅,他们在一座山头,安营扎寨。 到了今天,阳柯泉才真正对这个女奴有了一定的了解。他也明白了那个18岁的小伙乔一,为何对这个女奴如此情有独钟。这个女孩除了天生丽质之外,气质上或者骨子里,自有一种吸引力,类似于“清风不语,蝴蝶自来”的意味,但她自个儿浑然不觉。 阳柯泉竭力压制着心神,此前,他自信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信念,但是在这个女孩面前,他似乎做不到绝对的矜持。 他不再看她! 他依然相信自己能坚持住固守的信念。况且,当他看到乔一被强行带走时,那种伤心欲绝与肝肠寸断,他明白,他不是一个横刀夺爱或者轻易破除信念的人。 出于一种坦诚相见的心理,他打算从侧面来打探打探这个叫江水灵的女奴身份,尽管他明白,她隐瞒身世必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他相信自己能帮助她。 正当他准备开口之时,在后方的货物车旁边,突然出现一阵骚动,人群惊慌失措。青玉率先冲了过去,她明白,这趟旅程不容有失。 阳柯泉步子迈的比她更快,也更大,他率先到了骚动处,发现原来是一些绿林好汉。他们嚣张跋扈,颐指气使。 命途多舛,日子难捱,他们是来劫持矿产原料的。 阳柯泉向前说道:“各位兄弟,有话好好说,出门在外,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他话还没说完,对方根本不想听他聒噪,已然露出了兵刃。 青玉在一棵大槐树下,叫道:“蛇打七寸,擒贼擒王。” 阳柯泉看到这批莽汉不知所谓,知道不展示一点冷酷手段,他们决不罢休。 于是,他抽出了双刀,大喝一声:“朋友,看刀。”倏尔,将他那快如闪电的双刀技能使将了出来,山村莽汉不知利害,两位莽撞上来,胡乱招架,没挡两三招,手中兵刃便被砍了下来,他们吓得冷汗涔涔。 阳柯泉无意取他们性命,让他们去了。 阳氏家的护卫队在青玉的指挥下,将另外一些大汉打得落花流水,满地找牙。 待林中安静后,青玉清查货物总数,发现没有损失,她朝阳柯泉点了点头。 矿区大公子严肃说道:“此处已被盯上,不是久留之地,大家收拾一下,咱们去下一个目的地。” 随后大部队一番休整,开始向平原地区进发。 奇怪的是,这些绿林好汉成了一个棘手的麻烦。此时几十里,他们似乎发现了阳柯泉不是一个冷血的领导者,一直尾随着,逡巡在左右,很明显,在不同地点不同路段出现的这批好汉,其实是一路人,他们有着相同的穿着打扮和共同的目标。 而且,让人意外的是,他们目的并不是车上的矿物。 更人气愤且后怕的是,整个队伍在周旋期间损失了两个人。这批绿林强盗,别有用心。 士兵和农夫们在窃窃私语,后怕至极。 阳柯泉一脸踌躇,他想着:难道要下重手吗?可他们只是一些普通的乡村野夫,冒险作乱,或许,仅仅是为了家人的一口米饭。 青玉显然发现了其中奥秘,只是她还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并且,他不想让阳柯泉难堪,于是在他耳边说道:“下次,我们抓一个好汉来问问。看看他们到底有何目的?” 阳柯泉说道:“此计甚好。” 即将过掉金堂地区,刚要踏上平原的椿树林时,埋伏在左右的绿林好汉又窜了出来,这次阳可泉依葫芦画瓢,双刀使得“虎虎生风”,然后青玉飞来一根竹条,将一个粗布麻衣的中年汉子挑倒了。 阳柯泉长臂如猿,抓小鸡般将他提起,用眼神将他唬住。 青玉柳眉倒竖,问道:“叫什么?你们这些人,有何目?从何招来!” “我叫严伟,我,我跟他们一样,…就想抢点…”严伟身体颤抖如捣蒜,但是闪烁其词,明显狡辩。 阳柯泉脸色一变,双手用力。 严伟“唉”着一声,呻吟不止。 青玉从地上捡来一炳钢刀,在他面前“刷刷”两下,怒道:“如实回答,不然卸掉你这只手。” 严伟吓得屎尿流了一地,他如实说道:“我们是受一个叫阳臻麟的将军指使。” 只这一句话,青玉已经全部明白了来龙去脉。 她恐吓道:“快点滚蛋,小姐我今天心情好,双手不想染血。胆敢再犯,下次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严伟吓得脸色苍白,缩成一团,然后连滚带爬,消失于草丛中。 此后半个时辰,整个队伍在沉默中前行。青玉脑袋思绪如麻,她想起了出发之前,阳臻麟眼神中那鬼魅的笑意,看来,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如果当初,她不跟阳柯泉随行,那么这支队伍的行进速度不会如此之慢,再加上连绵大雨耽误了好几天,他们的行程更加紧迫了。 矿主这次交待的任务,可不容有失。 她陷入深深地自责中。 但是阳柯泉却明白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青玉固然是其中一个原因,可实际上,有没有她,这一切依然会发生。 他明白,近几年来,这个同父异母的老弟,一直跟在自己较劲,这次矿料交割的任务,父亲在他们身上寄予了很大期望,假若可以让对方失败,而自己独得成功,那么受到父亲的青睐不说,在心态上也能获得全面的满足感。 这可比单纯完成任务更加让人振奋。 “他早就想羞辱老哥了!”阳柯泉这样想着 青玉急切道:“都是因为我,如果当初我待在矿区不出来。” 阳柯泉依旧冷面道:“不怪你,这跟你无关,咱们加紧赶路吧,后面估计还会遇到更大的麻烦。” 第78章 命不该绝 “朵西薄”在高山族是赶鬼驱魔治病消灾的巫玛,在几百年前,高氏家族还没有兴起的时候,整个部落最高的权威者就是朵西薄。随着钢铁力量在世间的兴起,朵西薄渐渐偏安一隅,不过,人们崇拜上天神灵,信奉太阳神,因此,朵西薄在族内依然有巨大的号召力。 朵西薄名叫佳尼,是高山族地区最具神通的大巫师之一,族长高雄举行重大的祭祀活动中,常常请佳尼来沟通天地神明。 据500年前的一个说法,佳尼见过大圣纪元的灵山十巫,并从他们身上学到了无上法力,可是目前族内超过500岁的老人已经灭绝了,因此,这个传说是真是假,只有她自己知道。但不可否认的是,佳尼是族内年纪最高的人,据她的后代佳瓦说,她年龄在800岁以上。 青水、扎木、扎裸等人是在高歌、佳瓦的陪同下,来到朵西薄住所的。因为今天不是拜神日,因此他们只能穿过凤凰大道,再进蓍草林,来到这位传说中最伟大巫师的茅草屋的。 一般不到重大的特别的日子,佳尼都会在茅屋内研制草药,她对蓍草这种植物情有独钟,她也常常用这种神草祭天、占卜天地之间的凶吉。 青水等人在茅屋前坪,就听到两个穿着巫族神符着装的年轻人在喋喋不休,其中一位说道:“蓍生地于殷,凋殒一千岁,一百岁方生四十九茎,足承天地数。五百岁形渐干实,七百岁无枝叶也,九百岁色紫如铁色,一千岁上有紫气……”佳瓦知道,这两位年轻人是佳尼新收的学徒,他们似乎是在探讨一本上古典籍。 这一段文字,是关于占卜神草“蓍”的。 另一位学徒说道:“远古时候,还有一种用来占卜的东西,跟蓍草配合着使用,就是龟壳。”接着,他跳下一块石墩,说道:“上古奇书《易经》记载: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莫善于蓍龟。” 第一个学徒则回应道:“我也记得这些,你听听我记错没?古籍云,王者决定诸疑,参以卜筮,断以蓍龟,不易之道也。” 高歌、青水等人心急如焚,根本没有心思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占卜之学。 高歌大叫道:“族长高雄之子,高歌特来拜会,有伤员急需救治。”只见他没有等朵西薄佳尼回应,便安排扎木、扎裸将昏迷的火圣女小小抬进了茅草屋。 青水等人进得屋来,发现佳尼跟拉祜族毕摩娜卡波一样,脸上如干涸的柚子皮。她的手臂瘦成了皮包骨,佝偻着背脊,双眼深邃,眼珠如豆,白发如银。 室内烟气混浊,一种淡淡的草药馨香,在空气中氤氲。 青水、扎裸等人毕摩在娜卡波的木屋里闻到过,这是一种麝香。此香味有开窍醒神,消肿止痛解毒等作用。 想到娜卡波被彝族人控制,不知生死,火圣女又罹此大难,他们心情颓败,如丧考妣。 高歌急匆匆地说道:“拥有至高无上法力的朵西薄,冒昧打搅了。这个姑娘中了金蛊蚕的剧毒,看看你可有办法救治?”他语气急切。 青水等人凑向前来,带着焦急的眼神盯着这位老者,期望她能给出一个肯定答复。 只见老者如幽灵一般缓缓地从阴暗中走了过来,她手上还撅着一捆蓍草杆子,杆子有几十上百根,全部插在一个竹制滚筒内,滚筒外侧有一些神符,神符类似于一种失传的上古彝文,很显然,朵西薄正在占卜。 佳尼对高歌的冲动行为全然不理会,她看了青水一眼,然后打开了她那蒙尘了无数岁月的双眼,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知道了,这里最重要的人留下,其他人出去。” 青水就这样被留了下来。 火圣女小小依旧静静地躺在竹篾的藤板上,不知死活,她的呼吸细不可闻。青水紧紧拽着她的手指头,想要给她最大的安慰,尽管她知道她感受不到。 佳尼盘腿坐在一张圆形草席上,闭上了双眼,她说道:“小姑娘,你先离开她的身旁。”青水退开三步。 老者伸出了她那干瘪的手,往小小右手的寸脉、关脉和尺脉探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青水目不转睛地望着佳尼,期待着她能说些什么。她明白,小小是被一只大黄鸟从天上带来的,也经历过不周山上的阴阳圣水洗礼,也许,奇迹会再一次发生。 她期待老者能带来喜讯。 倏尔,佳尼脸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接着汗珠连窜在一起,从她脸上滚滚坠下,她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接着急忙缩回了自己的手,瘫软在地上,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青水见此情景,担惊受怕,她想要扶起朵西薄,可是后者做出了阻挡的手势,她痛哭道:“让我缓一缓,等等再扶我。”声音有气无力。 就这样,这种状态维持了将近一个时辰。 等到日头偏西,小小依旧昏迷,佳尼似乎恢复了神志,她的头脑渐渐清醒起来。说道:“小姑娘,请把你的手也给我。” 青水知道,她要给自己把脉了。 尽管她很奇怪,但还是情不自禁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她记得小时候,听宝墩城内巫师司马长鸿和大学士莫长青说过:《黄帝内经》是上古医学圣典,是流传在民间最伟大的一部医书,上面有根据脉络,脉象诊断病情的方法。 佳尼这一诊脉非同小可。青水感到有一股“麻麻”的感觉在身体各大部位流转,她本能地生出反抗之力,一股波涛汹涌的力量在胸中喷涌而出,然后向四周横冲直撞,一直冲破了中府、云门穴,迎着天府穴,侠白、尺泽、孔最等穴位,直达佳尼把脉的手腕处。 佳尼像此前一样委顿在地上,只是她不再像刚才那样全身火热,热汗直流,而是如堕冰窖,冷得全身发抖。 这一冷一热,一阴一阳,奇怪至极,只有她自己才有切身感受。 青水不慎明白,她继续用疑惑的眼神望着佳尼,小小依旧昏在藤席上,毫无知觉。 朵西薄同样用了一个时辰才消除严寒带来的阵痛。 不一会,青水注意到,小小眼皮上出现一点细微的翕动。而且,她的手指也弹跳了一下。她明白,火圣女依然还有意识,正经历着巨大的痛苦。 她急不可耐,又无可奈何。 佳尼清醒过来后,迈着苍老的身子,慢悠悠地调制了一杯草药,叫道:“让她喝下去吧,还有最关键的一步。”青水依言照做,小小喝过草药后,嘤咛一下,随即又瘫软在青水怀里。 佳尼说道:“她恢复了神识。” 青水喜极而泣,留下两滴清泪。 火圣女小小从被金蛊蚕咬伤那刻开始,毒液随着血液一直流漫全身,然后意识变得迷糊,接着胸部感到阵阵刺痛,好比突然掉进了一个大蒸锅里,蒸汽温度突然升高,周身毛细血管全部被封锁住,鼻子也呼吸不过来,她唇干舌燥,难受至极。 接着一阵昏迷一阵苏醒,她隐隐约约听到青水哽咽的哭声,又听到扎木和扎斯的暴躁声,然后又听到了高歌的呐喊声。 她感觉被抬到了竹藤上,一路颠簸,最后就失去了意识。 待到喝过一杯不知名的草药后,她的神识渐渐恢复过来。 接着她隐隐听到了一位老者慈祥的声音。 不知年岁的佳尼坐在一张草席上,她表情略显庄重,似乎有话要说,眼神也变得和蔼起来。 青水将小小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腿上,她听佳尼缓缓说道:“在很多很多年前,当时迷魂凼的整个区域比现在太多了,雅安古城还没建立,春耕河还只是一条小溪,20岁的我在瓦不周山附近采药,碰到了拉祜族的毕摩娜卡波,当时大地之子的谣言就已经出现。经过一段漫长的岁月,传言才渐渐平息,但是从前年开始,大地之子的传闻却甚嚣尘上。七八百年了,今天我终于见到了你们俩,你们的到来,一定是受到了诸神的指引。” 青水一阵莫名其。 有意思的是,意识模糊的小小,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而青水最后认为,佳尼是在对小小说。 朵西薄继续说道:“传说,凤凰浴火重生,重生以后将统治整个天空,而大地之子同样要完成蜕变,经历三次考验,一次是朋友的考验,一次是爱情的考验,一次是亲情的考验,如果能够通过这三次考验,那么她将像凤凰一样,统治整个人间。” 佳尼越说气息就越衰弱,她似乎急需休息,她痛苦地说道:“你们的路还很漫长,也许,娜卡波是对的,她对你们寄予着厚望,但我无法预测未来,我只希望你们且行且珍惜。”她的容颜仿佛一下子衰老,上气不接下气。 青水一阵紧张,她伸出手,碰了一下朵西薄,发现她的身体单薄如纸,她轻轻说道:“请你休息一下,不要再说了。” 朵西薄脸上皱纹变得很深,她的神情似苦笑又似无奈,她说道:“不要紧,我暂时死不了,我没想到触碰你们的身体会耗费如此多的法力。早一阵子,我就听说你们要去三神山,我不知道娜卡波的意愿是什么,我对你们的征途做了占卜,这是一段非常凶险的旅程。”她看了看竹制滚筒的蓍杆条,一脸痛苦。 青水瞅到,朵西薄眼眶中浸满了泪水,她似乎有难言之隐。 她继续听佳尼说道:“我跟娜卡波的想法恰恰相反,这趟旅程在恰当时机就该适可而止,命运是一个神奇的东西,上古先贤说‘三分人事七分天’,有些事情顺其自然就好,与其逆天改命搏鬼神,不如享受人间小确幸。” 最后青水在茅草屋弥漫的烟雾中,不知不觉睡着了。 待到第二天时,破晓的太阳清辉,没有足够的力量破开云雾,一股一股的浓云,从南方滚滚而来,整个天幕随着云雾的到来,又陷入了黑暗。 接着天际中央,突然响起一声惊雷,两道闪电划破了长空,倾盆大雨席卷而来。 青水和小小基本同时在这个时候醒来。 等到她们四目相对时,小小身体基本恢复了正常,两位少女脸颊上呈现了如桃花一般的笑容。 朵西薄继续躲在阴暗的角落,她似乎一晚上都没有躺下来休息,而且,她一直都是背对着两位女孩。 佳尼说道:“小女孩,你已经好了,现在就走吧。”她的声音不冷不热,不悲不喜。 水火双圣没想到朵西薄如此绝情。 等到他们启程时,大雨已经让路面泥泞不堪。 凤凰大道上,行人稀少,由于来的时候接近黄昏,因此青水、扎木、扎裸等人并没有完全看清道路两边的景物或者奇怪之处。再说,他们的全部心神都用在了火圣女身上,即便有天大的事情都会置之不理或视而不见。 但是此刻,他们发现了许多恐怖的画面。只见道路两边,大槐树、大樟树、大柳树、大椿树等等不同树木的枝干上,都垂下来一根一根巨大的藤蔓,藤条的末端都吊着一具尸体,或者说一个死人。 这些形容枯槁的死人,有的一丝不挂,有的已经干瘪如枯木,有的衣裳破烂不堪,有的则奄奄一息低垂着头,他们脸上、手上、大腿上、脚趾上、头皮上血迹斑斑,到处是空洞,一些说不明名字的乌鸦或者鹰隼之类的鸟类,在这些尸体周边飞来飞去,啃掉一块肉后就躲在树杈上大快朵颐。 由于大雨如注,因此绝大多数死人的头颅都是耷拉着,头发如瀑布一般,雨水淋漓。 水火双圣女看到这一幕,想到这些人居然是被鸟啄死的,吓得花容失色。她们几乎同时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扎母和扎裸昨晚上就明白了。 两位战士其实在来的路上就发现了异常,只是他们没有特别去关注这件事情。 在朵西薄全力救治火圣女期间,他们特地去查看了一番,高歌知道事已至此,逃避不了,随即做出了解释,扎木和扎罗明白了其中原由。 扎木说道:“他们中有不少人是不服从主人命令的奴隶,他们犯了死罪。” 小小一脸郁闷,问道:“何为死罪?” 扎木解释了一番。 青水听后怒道:“偷喝一壶酒,打烂一个瓦罐,盗窃一头牛,就是死罪?这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小小的注意力明显不在这里。她嗔怒道:“我问的是那些没有犯罪的奴隶,为什么也会吊在这里?” 扎罗则悻悻然地将知道的一切说了。 原来,在青水和小小来到了高山族后,某些部落依旧纠缠不休,他们或明或暗,或几个人或几十人,不断地对高山族发出了挑战。这段时间里,光是刺客,高雄和高歌父子就抓了几十个。 等等这一切,其实都是小小和水圣女所不知道的。 也就是说,在小小和水圣女享受人间欢愉,感到一切如太平盛世的时候,背地里其实暗流翻滚,各大部落围着自身利益,依旧风起云涌。 想来,当某些人觉得惬意欢快时,是某些人在砥砺前行。这话不假。 可这不是水火双圣所期望的。 她们需要知道真相! 高歌骑在高头大马上,带着斗笠,披着竹喇麻衣,闻言后露出一阵苦涩的笑,却一言不发。 他似乎在特意回避某些东西,他有很多难言之隐。 扎木最后说道:“事情就是这样,昨天姚政一伙,也被吊在了树上。至于为什么会吊在树上?因为这里的人崇尚鸟神崇拜,这种惩罚犯人的方式,就是对天空之神的一种敬意。” 小小和青水越听就感到这其中大有玄机。她们看到,吊着的死人里,奴隶只是极少数,绝大部分是各个部落的战士。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们俩而起。 青水望着小小,小小盯着青水,两人同时陷入惆怅中。 大概,她们同时想着:万鸟林里,那些鸟的外表如此艳丽,但是,它们却以人类的肉体为食,这天使与恶魔之间原来是一丘之貉。 再说,族长高雄,外表恢宏大度,气宇轩昂,可为了维持自身的统治,维护大贵族的利益,实际上对百姓、奴隶残忍至极。 小小因为记忆缺失,记不起过往种种,但是青水知道,虽然宝墩城里也是奴隶制度,可是莫长青大学士制定的《宝墩法经》,刑法制度这块,并没有如此严苛,由此看来,外表雍容华贵,金碧辉煌的凤凰古堡,其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披着羊皮的狼,权贵阶层视百姓生命如草芥。 青水默默地念了一句:天堂与地狱,纯在一念之间。 此时,霭霭苍烟,飘荡于云端之上,群峦静寂。湖畔之地,芳草萋萋,连天而碧,些许红白野花一簇一簇掩映在山腰之上,宛如凌晨寒星。 小小拽着拳头,她想着:“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停止纷争呢?许多部落依然对自己穷追不舍!如此往复,何日是头呢?” 她脑中闪过一丝离开的念头。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自己部落拉祜族只剩下了不到3千人,其中部分老弱病残或者愚直淳朴之辈,已经融入到了这边安详的生活中,而真正愿意继续追随自己,重新开启三神山征程的人,最多1500人。 据高歌所说的,后面这段行程,如果没有高山族的协助,拉祜族这支队伍就如同一支在狂风巨浪中漂流的帆船,十有八九会船翻人亡。 小小和青水,她们双手紧紧撅在一起,相互打气,但同时感到跋前疐后,进退维谷。 青水暗慰道:“圣贤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用担心,总会有办法的。”她让小小先休息,安慰着说道:“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会陪你勇往直前。要走,咱们也要探个究竟才走。” 待小小睡着后,青水则继续盯着那些藤条上垂下来的尸体。 这段路,连绵几里,直入人间炼狱。可是,诸神对这一切却避而不见。突然,前天刚刚死去的虬髯客姚政进入了她的视线。 青水看到,姚政那张阴鹜的脸上,那道致命刀疤触目惊心,流出来的鲜血招来数十只乌鸦,乌鸦扑打着翅膀,“嘎嘎”大叫,整个头部渐渐的血肉模糊,一些鸟类在他周身叽叽喳喳,他就像一具无头吊死鬼。 这画面不忍直视。 青水想着,这人一旦失势,就连弱小的动物都会欺压他头上。拉祜族之所以陷入此种境地,就是因为势单力孤,无所依靠,如果足够强大,今日又何至于如此落魄!? 一行人在大雨中迤逦前进,高歌、扎木、扎罗等人一夜未合眼,因此疲惫不堪,大家沉着脸,各怀心思。 青水想到了距离最近的雅安古城。 如果关于她的消息一经散发出去,不知道宝墩城该做何反应?她的哥哥青山,妈妈诸葛辰怎样了?还有妹妹青玉和青罗还好吗? 她甚至自问着:“妈妈太过弱小,皇后太过强大,所以造成了这一切。” 她想着,这是一个残酷的世界,拉祜族急急如丧家之犬,就是太弱小了。而高山地区,同样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渺小的人在这里没有生存的土壤。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帮助火圣女走出困境。 第79章 三次约定 龙门山扼守在古蜀大陆的西北角,如一条巨龙横亘于此。亿万年来,沉寂如斯,巍峨的高山向北一路蜿蜒到剑门关的五指山系。 上个纪元人们习惯称这座山为茶坪山或湔山,自从圣贤大禹在此地“凿龙门、铸九鼎、治水患”后,古蜀先民为了纪念他,因此称其为龙门山。 传说此地曾有巨龙出现,常常引发山体崩塌大地开裂,使得深埋在地下的恶魔之火,喷涌而出,危害人间。 整座山脉地势由西向东倾斜,结构复杂多变,曲折较大,坡陡崖多,河谷深切。 龙门山古树参天,青翠欲滴,山韵妙曼,怪石突兀,一棵棵大樟树、大杉树需要两三个成年人才能合抱住,炎热的夏季让人汗水淋淋,但在幽暗森林里,绿茵层峦,枝叶叠嶂,随处可见阴影之地,丝丝清凉的山风划过树枝,带来阵阵酥脆的凉爽感。 从九顶山最高狮子王峰山下营盘山古城开始,无数代先民用他们的勤劳和热血,开凿出的国王大道,一直延伸到龙门山的西侧山崖下。 拓跋牧野和乔一一行,一路东躲西藏,绕了几个大湾,终于来到了龙门山东侧枞树林山崖豁口处。 此处绝壁如削,有数百丈高,没有立足之地,更无法攀缘。他们本来最开始有30多匹战马,现在只剩下六七匹。 这一路险象牺牲,到处杀机腾腾,损失不少战士。 从离开什邡古城第三天后,情报总管涂苏就带领300士兵全力追击。国王丁坤的命令是必须活捉。 当天晚上,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与争辩,大概确定了乔一的重要性。 此后,一场追踪游戏惊险上演。 拓跋牧野利用对山川和河流的熟悉,常常在最危险时刻脱离虎口,每每走投无路却又绝处逢生,并且,拓跋爵士采用声东击西之计,顺利派出快马向昌隆将军发出了求救的信号。 一路走来,乔一对他佩服五体投地,他常常取笑道:“你的脚底抹了油吗?总能逢凶化吉。我认为,你是天下第一逃客。”” 对此,拓跋牧野哭笑不得,只得置若罔闻。 这天,龙门山那挺拔高俊的山体终于进入到乔一的视野,他俩的心总算放宽下来。 拓跋牧野发现,乔一这小子异常刁钻,滑头滑脑,小聪明有余,大智慧却略显不足。 一路上面对涂苏的追杀,这小子居然还有私自逃生的念头。 他直接怒道:“我冒着生命危险,将你从大西海岸营救出来,回去以后,我保证,不出一个月,你就将登上九五至尊之位,你怎么就不识抬举呢?你就那么不想去营盘山吗?” 乔一执拗道:“那么多年了,在我想回去的时候,你们不派人来,现在我不想回去,你们却强拉硬扯,这是何道理?” 此前昌隆将军、昌平皇后、飞将军、巫师姬远贤,诸葛明国王等朝堂各方势力相互角力,前景诡谲难测,现在飞将军跟诸葛明等人已离开了世界,再也没有阻碍了,昌隆大权在握,自然大刀阔斧。 等等这些,不是一时半会解释得清的!再说,这些也不是这个17岁的小伙能理解得了的。 此刻,身处险境,时机上也并不成熟,因此拓跋牧野懒得解释,他直说道:“你跟我回去,届时登上了王位,请国王陛下不要忘记我的功劳。” 乔一针锋相对:“哪有强买强卖的道理?我不愿意当国王。” 10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民间随性散漫的生活,他看到过一些大贵族的生活状态,不外乎昧着良心的尔虞我诈,丧尽天良的阳奉阴违,心狠手辣的鱼肉百姓。 再说,位高权重的人也并非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许多时候也有难言之隐,总之,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看上去并没有想象的风光。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而游侠这个职业,无拘无束,无忧无虑,无羁绊无挂念,才是他的心之向往。 而且他的那颗炽热的心,已然被青玉攫取了。 这个女孩子除了漂亮,还有一个纯粹的心。 现在,他被她勾了魂也摄了魄。 一想到青玉,他的嘴角、脸上,甚至整个人都显得活脱起来,比吃了蜂蜜还甜。但一提起回到营盘山当一个莫名其妙的国王,他的脑袋就异常晕眩,双眼翻白,然后在拓跋牧野面前,像失落的鳏夫,脸色阴沉,处处跟他唱反调。 拓跋牧野知道年轻小伙的心思。他想着,这小子纯粹一个乡巴佬,没见过世面,假若回到北斗七星宫殿,贵族豪绅大户的子嗣个个美若天仙,即便是宫女同样婀娜妩媚,只要相处几天,那么他自然就会忘记矿区那个朴素的女奴。因此,在这一点上,他不以为然,也不当回事,年轻人嘛,见异思迁,喜新厌旧,习以为常。 最棘手的就是乔一多年野外生活养成的那种乡巴佬心态,他明白,要改变一个人的习惯,得花一辈子时间。 营盘山是屹立了近千年的伟大城邦,展现在人们面前的可是大气、磅礴、庄严和圣神的形象,可如果是这个不学无术、目无三尺的野蛮小子坐在麒麟宝座上,那还不如干脆拉只猴子坐上去好得多,正所谓“沐猴而冠”是也。 在即将踏入龙门山大峡谷那刻,突然,大后方烟尘滚滚,什邡古城涂苏的300铁骑已然杀到。 乔一、拓跋爵士等连忙向大山进发,但是对方兵强马壮,又是有备而来。 极不巧的是乔一等人座下驽马连日奔袭,已是心衰力竭,速度越来越慢,不一会,上百名什邡战士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乔一看到驽马口吐白沫,打着响鼻,亟待休憩,于是下得马来,坐在一块石头上上,往嘴角塞过一根狗尾巴草,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浑然不当回事。他想着:“这回插翅难飞吧,看你怎么逃出生天。” 他饶有兴趣地瞅着拓跋牧野。 涂苏漫过人群,一马当先,客气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拓跋爵士,我的好朋友,乔一小兄弟,咱们两国都是礼仪之邦,有这金玉之情,还是不动兵刃得好。”他知道乔一还不是国王,因此,口气显得轻慢之极。 乔一也不当回事。 拓跋牧野望着对方来势汹汹,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这回真是插翅难飞了。 他看到前方山体壁立千仞,绝无逃生之可能,如果这次被他们抓回去,想要回来,几乎是不可能了。 正当他苦无良策,焦躁难耐之际。突然,峡谷西侧方向,国王大道处,数百位银光闪闪的铁骑奔腾如虎,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冲了过来。 马上的战士高举麒麟旗帜,昌大盛举着麒麟宝剑,一马当先,火速破开一道口子,有侍卫大叫道:“营盘山,昌大盛将军到此,请问你们是何许人也?” 什邡古城狮子军团出现一阵骚乱。 涂苏招呼一二,左右士兵都往后撤,不一会,两军摆开阵势,相对而峙。 拓跋爵士紧绷的心弦总算落了下来。他朝昌大盛打了声招呼。昌大声点头示意,紧接着看向乔一。 乔一立在石头上,举目四顾,啧啧称奇。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营盘山古城的士兵,只见这些人一个个彪悍绝伦,威武霸气。他想着:我是他们的国王,这些人都臣服于我。饶是他不愿意当国王,但想着可以随意指挥这些魁梧的战士,他心里又颇为得意。 他脸上写满了笑容。 昌大盛座在雄壮烈马上,左右逡巡一眼,大概是发现了这个小子的真实身份,于是赶紧下得马来,躬身行礼,叫道:“属下救驾来迟,请太子殿下原谅。” 接下来,后面五百战士异口同声:“属下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声音在大峡谷爆炸开来,震耳欲聋。 乔一呆若木鸡,一脸颟顸,不知所谓。 拓跋牧野走向前来,跟昌大圣一番交涉,然后回过头来,叫道:“乔一太子,什邡古城跟营盘山几百年来,井水不犯河水,你看,咱们这就放过他们,早点回到七星宝殿吧。” 乔一看到营盘山战士数量多出差不多200人,胜算明显,他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或者,仅仅是处于一种少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叫道:“把他们统统杀光。” 他在行使国王的权力! 涂苏等300位什邡城战士听后无不动容,他们纷纷抽出钢刀,做防卫状态。 拓跋牧野左右为难,私底下,他跟涂苏等人其实还算有老交情。他尴尬地笑着,企图跟乔一说一两句,但他知道,这小伙只能顺着来,越解释他越执拗,这边昌大盛不敢违抗太子的号令,他将麒麟宝剑高举过头顶,后面战士见状,纷纷亮出兵刃,直待一声令下,就展开厮杀。 双方形势一触即发。此时日头西斜,崖壁间猿声不断,大峡谷两边绝壁如屏。 左边的山体遮挡了太阳的日照,在平地上留下一片巨大的阴影,两方战士被笼罩在阴影里,如同来自深渊的恶魔。 两大古城维持了几百年的和平,看来,要被乔一这个不分轻重、不计后果的小子给打破了。 双方众将士,个个神情紧张! 乔一大叫一声:“还等什么?给我开战。”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营盘山后方,三匹骏马“嗒、嗒、嗒”地冲了过来,一个声音将乔一的声音完全盖住:“乔一,且慢。” 这是一个让乔一死也不会忘记的声音,这是一个他即便化成了灰烬也认得出来的一个人。这是一个他急待想见但是见到又不知该咋办的一个人,这是一个是他必须要去面对,然后解脱他内心矛盾的人。 这个人,相隔一年多,他终于见着了。 乔一缓缓地转过头来,他担心这一切都是假的,他有点局促,甚而觉得这是幻觉,而当他确认前方真是丁兰之时,他火冒三丈,暴跳如雷,他控制不住地走向前去,他身体一阵抖动,怒火喷涌而出,大叫道:“是你!丁兰?” 只见丁兰从青云殇,丹丘生两个人中间跨了出来,叫道:“是我,乔一!” 乔一鼓动双眼,咬牙切齿:“你为何对成奎他们见死不救?你为何骑走了最后一匹马?你怎么可以做到如此绝情?我在树上等了你两天……”他情绪激动,双眼喷火,歇斯底里,几乎语无伦次。 巫山的那个惊魂夜晚,乔一如惊弓之鸟,足足在树上等了两天,确定怪物消失再也不见之后,他才下来,而他没有等到丁兰的回来。 整个在场的所有人都云里雾里,他们面面相觑,一阵纳闷。怎么乔一会问出三句莫名其妙的话?怎么他对他的反应会是这样?从他俩的表情来看,似乎有苦大深仇。 他看到了后来的一切! 丁兰低垂着头,他确实不敢直视乔一的眼睛。 青云殇对丁兰的为人可是相当了解,他们相识快18年了,她知道,他为人正直,豁达,刚正不阿,一直以飞将军为榜样。她印象中,他从来没有做过一次违背良心的事。 青云殇凝视着丁兰。 丁兰摇头不语,的确,30多年来,他自问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内心,但是跟乔一的那次巫山之行,关键时刻,他确实做得不太正义,当时他被那些不死的怪物吓傻了。他或许可以如此解释:他的举动只是精神失常后的一个正常反应,他的本意绝不是这样,他甚至都不明白自己干了什么!但他依旧沉默,他在无数个黑暗里同样深深自责过:我怎么可以这样?即便是死,我应该要挺身而出的! 丁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他抬起头来,眼神如注,凛然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乔一大概没有猜到他会如此作答,但是他显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只见他突然从背后抽出了一炳断剑,一柄断掉的麒麟剑,这是他在什邡城时,特地让拓跋牧野撷来的,他将断剑狠狠地丢弃在地上,接着用脚踩在断剑上,怒道:“你我之间的情谊,如同这把断剑,恩断义绝。接下来,我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乔一从拓跋牧野腰身抽出一柄蓝色钢剑。他说道:“出剑吧,咱们之间的恩怨该了断了。”他急不可耐,情绪激动! 此刻,他想要一次公平的决斗。 丁兰看到自己的断剑被踩在地上,心里一阵绞心的巨痛,他感觉得出,他踩的不是剑,而是他的心。 他知道避无可避 同样抽出一柄三尺长剑,说道:“这是我跟乔一之间的私人恩怨,跟这里其他人无关,决斗过程中产生的伤亡,跟两国的利益无关。” 他的话不容置疑。 两大阵营中,主要人物觉得略有不妥,但是看到对方不动,自己也就不动。 青云殇跟丹丘生同样是极重荣誉感的人,知道多说无益,悻悻然退在一边。只是,他俩很纳闷,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丁兰说完,向前走出两步,他拔出长剑,跟乔一形成犄角之势。 乔一冷面严霜,发现丁兰相比一年前瘦了,他的颧骨高耸,脸颊深陷,双目无神,鬓角发白,也不知道这一年经历了什么,苍老得如此之快。 乔一紧紧盯着他,他发现丁兰背后插着一根杆子,用黑色布袋套住,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难道是一件武器吗? 不过,他报仇心切,也无意顾及其他。 只见他大喝一声,右臂舞动长剑,一招“直捣黄龙”。 丁兰瞧着来势,回档一招“斩清风”,将对方攻势化解。 乔一一击不中,左腿横斜,一招“花开两瓣”,从左下往上直刺,丁兰后退一步,大喝一声:“好剑法。”然后回敬了一招“星河灿烂。” 只见他接着向前虚刺一下,将乔一凌厉的杀招回挡。 两人互有攻守,乔一年轻气盛,尽管招式还略显生疏,但是动作灵敏,转换极快,只攻不守,让丁兰手忙脚乱。 丁兰作战经验丰富,而且招数层出不穷,不管是角度还是力度,都让乔一捉襟见肘,乔一那些不顾生死的杀招,他都应付自如,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丁兰在让着乔一。 乔一越战心情就越急躁,他明白,今天一定要报仇,不然对不起死去的兄弟,因此,他的动作更凌厉了。 箭不容发之际,只见他突然一个转身,将自己后方放空,然后斜欠着身子,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挥动长剑,丁兰显然预判到了后招,他横挡直戳,将乔一的剑砍在了地上,然后将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这一招快如闪电! 乔一失败了,但是他不服气,恶狠狠地盯着丁兰,怒道:“你杀了我吧。” 昌大盛、拓跋爵士看到年轻的国王,纯粹是在意气用事,心里一阵焦躁。哪知道,这小子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来。 他俩连忙环伺在周围。昌大声说道:“我们是不会允许此事发生的!” 青云殇和丹丘生老前辈同样冲到了人前,他们担心丁兰做出冒昧之举。长公主急切道:“丁兰,你冷静点。” 哪知道丁兰笑了一声,收回了长剑,说道:“乔一,你年纪太小了,剑术有待提高,这次对战并不公平,这样吧,未来,我再给你两次杀我的机会。”说完,他就收回了长剑。 乔一闻言怔了片刻,他看到了丁兰眼中的豁达,但是他并不打算原谅他,他倏尔起身,头也不回的往营盘山阵营走去。 乔一撇红着脸,愤愤不平,他恨自己技不如人,同时深感自责,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好好练习剑术,待到未来某天,必将砍下他的头颅。 拓跋爵士嚷叫一声:“打道回府。” 这场闹剧以这种方式结束,所有人皆大欢喜。 昌大盛圆满完成任务。他转马头,声如洪钟,大叫一声:“立即启程,回北斗七星宫殿。” 这次针对三大部落的歼灭战最后结果不算圆满,但是摸清了霍光、臧天朔等人的底细,为下次出征打下了基础。然后顺利接到了太子一行,确保了太子无恙,这可是一件举国同庆的大事,届时,整个北斗七星宫,将重新焕发新的光彩。 一想到自己将受到疯狂的赞誉,他就趾高气昂,目中无人,对长公主青云殇等人也不做理会。 在他看来,青云殇此前的举动,已经证明了她不再臣服营盘山的统治,对一个失去丈夫和父亲的落魄公主来说,她的存在已毫无意义,她的力量也不足为虑。 什邡古城涂苏等人虽然没有将乔一拿下,但找回了自己的太子,这属于意外之喜,他们在国王丁坤那里,也算有了一个非常完美的交待。 何况,此前在什邡古城监狱莫名消失的长公主青云殇居然也在,这简直是一举双得,好事成双。 涂苏滚鞍下马,拱手道:“恭喜太子击败强敌,”他不知道该对乔一作何称呼,这小子完全不是一个国王的样子,“这极大地提高了什邡古城的气势,同样,给我们这些将士很大的鼓舞。” 丁兰对这个口蜜腹剑的家伙不屑一顾,他懒得回应。 哪知道涂苏转口道:“长公主青云殇此前是我们的囚犯,太子殿下,我们现在就将她拿下,听候国王发落。 丁兰显然没料到涂苏会做出如此无理的要求,待营盘山一行离开后,他说道:“青云殇是宝墩新城的长公主,是我的座上宾,咱们必须以国士待之。” 涂苏含笑道:“那就请丁兰太子和长公主,一同随我回什邡古城吧?” 长公主,丹丘生一脸急切。 丁兰将他们的急切看在眼里,不置一词。他对涂苏说道:“那就请你带路吧。” 第80章 柳暗花明 残阳如同一个金红色大饼,挂在山巅之上,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在下坠。 临近傍晚时分,画眉鸟在枝丫上“啾啾”叫个不停,几瞥飞鸿一闪而过,无数只细小的“水黾”虫在水面漂浮,夕阳映照着远处的山峦,碧色遥天连接着远水绿波,葳蕤的野草在湖水里层层密密,一直向天际延伸,直到隐没在斜阳映照不到的地方。 青叶发现,这是一条异常难行的路。 上古圣贤说:“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记得在宝墩城里,他带着某种戏谑心理,常常拿这话向那些即将远行的人反复说过。 那个时候的他,对这个世界还一派天真,并不知道话中的真正含义,同样,对于历史上那些残酷的宫廷斗争,比如父子相残,兄弟反目,狸猫换太子之类的逸闻趣事,他以为历史记录者一笔带过或寥寥几句文词,就认为这其中的调侃玩味多过心酸与眼泪。 直到这些东西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才明白其中滋味原来是如此苦涩,足以让人痛不欲生。 他和子末将军,一前一后,一人一马,立在斜阳里,余晖将他们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前方是一个巨大湖泊,湖泊后就是绵延千里的龙泉山脉。 按照流传在民间上千年的神话,岷山山脉的龙门山是巨龙休憩的地方,而都广平原的龙泉山是巨龙解渴的地方。在“天启纪元”的时候,伏羲大神就骑着霸气十足的青龙,站在龙泉山上呼风唤雨,腾云驾雾。 巨龙渴了,就低伏着脖子,喝大西海的海水。 青叶对一切牛鬼蛇神都抱着怀疑态度。上个纪元到现在二千多年里,黎民百姓相安无事,传说的巨龙、恶鸟和不死族实在是无稽之谈,他一直认为,剑门关那个闻名遐迩的守望者组织,或者瞿塘关的点灯人等,纯粹是靠着一些莫须有的信念甚至是捏造谎言,以此来博取关注与同情,从而向五大王国及各大家族索取粮食和物资,以让那些奴隶或者罪犯苟延残喘于世。 不然,他们的良心将受到何等谴责啊? 不过,他庆幸人间有这两个地方。对于落魄的他来说,那是一个逃避一切,远离世俗的地方,他可以像守望者或点灯人那样,清白的、没有一丝杂念的活着,而且他听说,那个地方没有歧视,不分贵贱,没有仇恨,没有虚情假意,只有兄弟情谊和铁血丹心,还有那伟大得让人肃然起敬的守望者宣言。 子末将军来自遥远的白帝城外,云梦大泽充满着神秘,他对关外的恶鬼有着不一样的认知,尽管他没见过传说中的巨龙或巫山十巫之类的东西,但他对青叶关于未知之物的漠视心态,表示不敢苟同 。 他对青叶说道:“去年,巫山的落霞峰,就有人看到过不死族,那些人会咬住人的脖子,将血吸干。” 青叶两手一摊,下颚低沉,莫可名状。 这些天里,他们一路风尘仆仆,来到了一家龙泉客栈,客栈里人满为患,喧闹不休,他俩点了一份牛骨熬制的麻辣香锅,一碟一碟的肥牛肉、肥羊肉、鸡肠、鸭舌、豆乳、腐竹等,凌乱地摆在一个三足尖嘴瓦罐锅周围。 青叶闻言“嗒嗒”嘴,表示怀疑,他回道:“除非我突然得到了宝墩新城的赦免,除非大西海的水全部从夔门口流了出去,我才信这世界有不死族或者巨龙。” 子末将军在城堡里,因其性格大大咧咧,平素口无遮拦,因此常被其他世族排斥,不被重任。 莫大学士自然知道他是郁郁不得志的。于是安排了这后续的一切。 其实,子末将军性格孤僻,有着独善其身的倔强,也有一种恃才傲物,天下谁人不识君的豁达。 这一点,他和青叶臭味相投。这段时间来,他跟这个落魄皇子形影不离,交谈甚欢,他发现这个跛腿王子没有那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而且,他从不摆臭架子,反而平易近人。因此,他也就随意起来。 他啃着一只羊蹄,说道:“去年,剑神杨术带着200名守望者,就遇到了不死族,结果惨败而归。而且,听说早一段时间,剑门关还闹鬼呢!” 青叶对道听途说厌烦之际,怒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比如这颗猪头,有两只眼睛两只耳朵却只有一个嘴巴,诸神就是想告诉人们,多看多听,但是要少说,或者不说,不然就会被人吃掉。以讹传讹,是人类生活中的原罪,许多人这上面栽了跟头。” 子末将军,冷笑一声:“你这叫自以为是,拿着书本上肤浅的观点胡乱说教。小子,你的毛病在你这张嘴上的。假若你那天你少说两句,不叽歪,那么今天就不至于被赶出城堡。” 青叶哑口无言,突然发现嘴里的牛肉不香了。是的,假若他当时不那么爽快的认罪,或者说成人礼那天,对老爸的怨恨藏在心里,再而跟白萱缠绵时,不是那么得意忘形,那么现在他的处境要好很多。 “剑神杨术”这个名字让青叶精神一振,他不禁莞尔问道:“守望者就那么无聊吗?还给那些喜欢舞刀弄枪的剑客排名?” 子末将军回复道:“是的。十多年前,剑门关上有三大剑客,分别是剑神、剑圣、剑仙。杨术就是剑神…” 青叶噗嗤一笑,他觉得这称号滑稽得很,说道:“这称号无聊至极…”他露出不屑之色。 子末将军知道皇子不喜欢这些沽名钓誉的排名,严肃道:“很多年前,我在什邡古城寻求门路的时候,在雍湖附近,遇见了杨术,他手上确实有两把刷子。不过,他当时身边还有另外一位剑客。你可能听过他的名字。” 青叶做着否定的手势。 子末将军说道:“扎西多吉,一位跟青酆大帝一样,百年难遇的人物。只是他跟你父亲性格和追求截然不同,青酆大帝热衷权力争霸、建立城池,而扎西多吉却崇尚内心的追求,最终道不同不相为谋。” 青叶讶然,这世上居然还有一位跟他父亲齐名的人物,于是将杯中酒一扫而光,问道:“那个大剑客现在在哪里呢?” 子末将军回应道:“不知道,听说,他消失在了关外,再也没回来。” 青叶问道:“他去关外干嘛?” 子末将军说道:“他去找不死族了。” 青叶内心一阵鄙视,他喏喏道:“追求一个不存在的东西,有意义吗?圣贤大禹都离开2000多年了!” 子末将军,左手捏着杯子,欲言又止。忍不住说道:“像杨术、扎西多吉这种高傲的人,从来不会做无意义的事。传说中的不死族…” 又是不死族,青叶耳朵要起茧了。他不耐烦道:“骷髅人呢?找到了没。” 子末将军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旁边隔壁餐桌上,突然有四名身强力壮的汉子立起身来。 他们是张山、李泗、王武、赵畄四位蛮汉。 初夏,太阳变的猛烈,体型彪悍的他们四个光着膀子,笄着发辫,在火锅散发的热气的熏陶下,热汗直流。他们面红耳赤,酒足饭饱后,正准备出得门去 。 可不曾想,他们居然听到“青酆大帝”四个字从旁边座位传了过来,接着,静静地听了一段,他们发现这个年轻人竟然是宝墩新城二皇子青叶。 几个月前,他们一直在紫竹古城附近游荡,无意中碰到了霍光、丹丘生一行,接着被神秘黑纱女震飞了。当时在场的游侠或强盗等随后组成了一个叫兄弟会的联盟,誓志抢夺霍光手中的宝物,以此击败神秘黑纱女。 可是,由于缺乏一位强有力的领导,因此他们密谋的大事没干成一件,而青山大帝与唐正刚城主领导的起义大规模爆发了。义军在乡野间四处招募军马,一时间,整个地区草木皆兵。 战争形势严峻,兄弟会因此土崩瓦解,兄弟们则分崩离析,此后他们躲避战争,来到龙泉山下,哪知道在这里碰到跛腿二王子,他们左右观察了一番,确定他们只有2人,而且,这是一个落魄王孙,胆子膨胀起来。 王武二话不说,抽出钢剑,拿住青叶。其他几人三下五除二,将子末将军制住。 青叶没想到才脱离虎口又入了狼穴。他观察到这帮流纯粹是一帮江湖混混,于是怒道:“青氏家族势力非常庞大,你们惹怒了我,没有好果子吃的。” 赵畄“嘿嘿”两声,毫不在意,他直说到:“我们当然知道宝墩城兵强马壮,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再说我们要的可不是钱财,而是一个宝物。” 青叶料到这些人鼠目寸光,难成大事,于是凛然说道:“你们最好能放了我,我哥哥青海倘若知道我被抓了,他们非扒了你们的皮。” 张山如堕五里雾中,他们以为青叶在开玩笑,王武拿起青叶眼前的酒杯,一气而尽,说道:“青海大帝?你说的是那个只纸上谈兵的家伙吗?他已经被击败了。” 张山“哈哈”大笑,李泗也笑了。 赵畄抡起袖子,补充道:“听说当场就被砍死2000人,年轻的国王被抓了。” 王武补充道:“青海应该死了!” 青叶呆若木鸡,他被这个消息震撼到了。子末将军同样六神出窍。 他俩同时露出怀疑的神色来。 赵畄瞅到了他们的疑惑,于是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不知是添油加醋呢还是亲眼所见,说了一通,最后总结道:“青海当时跟两位歌姬全身赤裸,正玩着双龙戏珠,突然营帐被掀开,被逮个正着。听好事者传言,那两位美女,一个叫红色玫瑰,一个叫蓝色妖姬,都有着倾国倾城的样貌。” 青叶听到这里,脸如菜色,他恍惚了半晌才缓过神来。 从这几位汉子的表情来看,他们并没有瞎编,居然连大哥的御用歌姬都说出来了,那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最开始的时候,他认为青山的杂牌军想要击败强大的宝墩城黄金战甲,几乎是以卵击石。可是,结果居然是这样! 青叶呆呆地坐了下来,喝过两杯素酒,他回想着青山平素的大义凛然,然后又想到了大哥青海的浮夸做作。所谓骄兵必败,这一战失败也就在情理之中。 他诧异地盯着子末将军,觉得这场戏又出现了转折的可能。 他的第一反应是,青海假若死了,那第二继承人就是自己。可是,青麟依然在城邦里,这个家伙同样狡猾诡谲,再说,整个朝堂都认为是自己下毒害死了父亲,他的继位更加渺茫,而且,自己私自逃窜的风波还没过去,假若突然回去,再现身朝堂,以皇后的性格,一定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子末将军无视江湖虾小的存在,他大概猜到了青叶的心思,于是说道:“你现在不要胡思乱想,应该静观其变。急功近利往往得不偿失。万一情况有变呢?假若,青海没死呢?” 青叶懵着脸,说道:“现在不能离开都广平原,我想再听一听风声。”接着,他又想到了青山,这个小子文韬武略,居然能够从容面对2万雄兵,并且还出奇制胜,未来,他必将是一个劲敌。 王武看到跛腿王子对他们爱理不理,于是咳嗽一声,说道:“嗨,嗨,你在干嘛呢?你现在自身难保呢。” 子末虎目扫视着这群不知所谓的流寇。 青叶作为青氏家族的王孙,自然有着与生俱来的霸气,为了唬住这帮刁民,他开门见山,继续说道:“一个王国没了,马上就有第二个国王。不管国王是谁,都跟我关系非比寻常,你们以为拿住了我,能讨得了好处吗?你们究竟想如何?” 这一问,倒把四位满汉问住了。 他们走到一边,低头商议着。一番折腾后,大概是认为不管是青海国王还是青山大帝或者眼前这个跛腿青叶,宝墩新城争来争去依旧是他们青氏的,而且,跛腿青叶毕竟有着高贵的血统,如果他能跟大家一起共举大事,那么定能马到成功。 于是,四人权衡了一下,赵畄站了出来,他脸上露出谄媚的笑,说道:“我们想请你去抢一件宝物。只要宝物到手,马上就将你送回宝墩城。” 青叶、子末一阵诧异。 青叶纳闷问道:“这天下有啥宝物能让各位大侠做出如此选择呢?难道一个王子还比不上一件兵器吗?” 王武赵畄一阵“唧唧哇哇”,接着张山和李泗就把那天看到的情况都说了,特别是张山,他特地强调了黑纱女说的那一句话:“苗刀之祖,代表魔神蚩尤。苗刀一出,一呼百应。” 青叶自然听过蚩尤的传说。他跟黄帝、炎帝一样,是上古时期一位叱咤风云的人物。 只是不曾想,世间居然有如此怪事,而且看他们神色又不像弄虚作假。 他瞅了瞅子末将军,见对方点头示意,他想着只能如此了。 接着,他详细问明了当天一些情况,根据他们对服饰的描述,他隐隐猜测,那个苗刀持有者可能来自岷山。 青叶说道:“莫非是岷山深处?那里有三个跟营盘山一样古老的部落!” 其中赵畄确认说道:“对的。好像他们嘴里还念叨着,部落战争一触即发,要赶紧回去云云。” 李泗,王武附和道:“是的,他们好像就是波西部落的人。” 青叶恍然大悟。 这些年,他在读《古蜀大陆战争史》时,了解到伟大的营盘山古城,一直未能完成对三大部落的征服。而根据他们的描述,这场大战说不定已经开始了。 他纳闷地着看着子末,问道:“这苗刀算什么刀?如此厉害!” 子末将军虽然出生在白帝城,但他年轻的时候,一直郁郁不得志,怀才不遇的他,也曾去过蚩尤城。 蚩尤城,传说拥有强大的钢铁力量。而且,听说此城是为了祭奠魔神蚩尤而创立的。他在蚩尤城待了两年,对那边的传说略有耳闻,于是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太了解。不过,我记得流传在民间的几句话,你听听。” 子末将军喝过一杯青稞酒,念叨:“伏羲以木为兵,神农以石为兵,蚩尤以金为兵,是兵起于太昊,蚩尤始以金为之。传说,蚩尤大神拥有一件绝世神兵,号称兵器之王,天下利器之最。想来,就是这件苗刀了。” 青叶知道子末从不打诳语,于是拱手道:“那就好吧,我陪你们走一趟,看看能不能将这件神兵夺取过来!”他想着,只要能拿到绝世宝刀,那么自己也就获得了筹码。 张山李泗等人,一阵欢呼雀跃。 第81章 天地良心 蚕丛、马竞、桃木、苏珀尔、刘敏、林峰等人已经很熟了,尽管马竞和刘敏两人的剑术依然差强人意,但是自从立下守望者宣言,正式成为剑门关守望者以后,他们的关系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变得情同手足了。 寒冰覆盖的帐篷里,他们围坐在一张圆形方木桌上,昨晚一夜大雪,让整个营地白茫茫一片。 白天大家七手八脚地忙着,收拾行囊,整理战备物资,用斧子削凿修复栈道的原木等,因部分食物无偿送给了褒常山,因此丁总指挥下达了“节衣缩食”的命令,但年轻人嘛,身强力壮,食量惊人,他们嘴馋难耐,于是颇费了一般力气,去山里打来了几只山猫。 刘峰、桃木等人清肠去皮洗刷干净后,晚饭时分,他们围炉生火,在一只陶三足炊器里,塞满了牛肉和五花猪肉和牛丸、鸡爪,顺带参杂一些磨芋、白萝卜、茼蒿、生姜、 辣椒、香菇等,香辣的花生油,在红彤彤的炭火下,不一会就热气升腾,香甜酸辣的香味弥漫整个营帐。 几个人都是身强力壮,年龄在16-18岁不等,少年心态十足,大家望着火锅里浓密的牛肉汤,沸腾翻滚,眼冒精光,口水直流,一个个直吞口诞。 桃木大叫着:“曾经沧海难为水,鱼和牛羊配鸡腿,真爽!” 苏珀尔又加了一块生姜在里面,叫道:“冬吃箩卜夏吃姜,不用巫师开处方。”然后又纳闷道:“关内是夏天,关外是冬天,所以这萝卜和生姜,就只好一起吃了。” 大家闻言一阵大笑。 蚕从正襟危坐,他今天忙得晕头转向,身子骨像散了架,肚子早已饿扁,雾气缭绕,香味扑鼻,饥肠辘辘,觉得火候差不得了,于是大叫道:“民以食为天,美食伴身边,开吃!” 马竞、刘敏等的就是这句话。 大家早就戳着竹筷,找到了自己心怡的肉块,于是狼吞虎咽,大快朵颐,不一会,严寒渐退,全身变得热和起来。 桃木叫了一句:“歌手门怎么唱和的?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连日来,咋们爬山涉水,好不容易弄出这一大桌美食,没有酒咋行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 苏珀尔在准备食材前就想到了酒,但他跟蚕丛之间,此前不愉快的事颇多,因此相处起来还是有点拘谨,一直忍着,但是看到伙伴们提出这个建议来,于是跟着大家纷纷鼓噪,他豪兴大发,不知道记起哪位歌手的歌词,唱道:“知交一壶酒,横须无二言,坐怀杯中顷,饮在月下明。” 其他人则纷纷附和。 蚕丛看到朋友们遥襟俯畅,逸兴遄飞,不好扫了他们的兴致,站了起来,说道:“好吧,我去丁总指挥那里,拿几斛酒来。” 马竞吞下一个肥羊肉,跟着叫道,“我跟你一起去。” 他们的酒放在贮藏室内。 蚕丛和马竞做贼心虚,一直提心吊胆,担心丁总指挥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们迈着细碎的步子,像猫儿一样,扭捏作态,不好意思,哪知道,还没等他两开口,总指挥官就知道了意图,他正闭目养神,只说道:“去拿吧,可不要耽误明天的事。” 两位年轻人像恶狗抢食,飞一般的跑到了贮藏室。 就在开门的瞬间,他们见到了一位少女,此女豆蔻年华,脸蛋娟秀,头发用象牙簪子簪着,碎发散乱如麻,她神情萎靡,衣冠不整,她眼神如涓涓细流,似隐藏千言万语,但是她欲说还休。 马竞白天洗刷牛肉的时候,就碰到了她一次,蚕从在火柴堆旁,同样也跟她交流了一句。 这个女孩子有着一个诗意的名字——褒姒。他是青竹木屋主人褒常山最小的女儿,她正处给一位婴儿哺乳,是一位年轻母亲。昨晚蚕从听到的婴儿哭声,就是褒姒生下的不到6个月大的女儿,一个女婴。 蚕丛和马竞吓了一跳,她居然在这里! 整个白天,所有守望者兄弟,年轻一辈里,都在讨论一件事,一件大家讥笑嘲讽,鄙视不屑、闻所未闻但又控不住提起的事。 不知道从50年前或者55年前开始,褒常山就再也没踏入关内半步,他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当时在他身边有一个女野人,那个女野人不知道何年何月死了。这个女人生了一些孩子,其中男孩子全部死了,女孩子留了下了,然后褒常山跟这些长大后的女孩子,又生了一些孩子,奇怪的是,男孩子全部死了,女孩子又留了下来,女孩子长大后,又继续给褒常山生女孩子。 这个叫褒姒的女孩子已经是第四代女人了。他跟她那些说不清是妈妈、姨妈,妈妈的妈妈、姨妈的姨妈等等女性一样,一直在伺候褒常山。蚕从听说,楼上有十几个女人,每一个女人都绝对服从他的权威。 这个闻所未闻的奇闻白天就已经在整个守望者营地炸开了锅,如龙卷风卷来卷去。为此,督导员杨雄、剑神杨术就特地下达了命令,不准再谈论青竹木屋里的女人。 丁总指挥甚至发怒了:“谁再胆敢谈论褒常山,立马退出守望者组织,立刻滚回剑门关。” 于此,大家才有所收敛。可是,这依然阻止不了小辈们私底下的窃窃私语。 褒姒同样被蚕从和马竞吓了一惊。 她眼角带泪,手背、手臂布满血迹印痕,显然此前经历了一番撕扯、殴打。 她受伤了! 马竞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一个带着奶香味的女人,这女人如弱柳扶风,纤弱似花,让他内心波涛汹涌,起伏不平。 她披着一件宽松的并不保暖的破烂皮裘,两只硕大娇嫩的乳房,若隐若现,他的眼睛几乎不受控制地往她酥胸瞧去。 马竞问道:“请问你有什么事?可以说出来,我们可以帮你。”他极为小心问着。 褒姒如受惊的鸟儿,想要离开这里,她的身体在发抖,她望了蚕丛一眼,她大概已经知道了他是总指挥助理,有更大的权力,但是她一直隐藏着,躲着,怕一旦说出来,自己情绪会崩溃。 蚕丛看着他,想到了小小,她当时也有这样的表情,于是心生怜悯,他问道:“你说吧,首先我们得知道是什么事。我猜你有心事!” 褒姒看到他们在关心自己,眼泪刷刷地掉了下来,大概她觉得一定要倾述出来了。不然,她紧绷的神经只会让自己崩溃,她匍匐在地上,双手蒙着头,带着哽咽的语气,说道:“对不起,我必须说出来。现在不说,一切都晚了。” 蚕丛和马竞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听褒姒说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今天晚上就要被他送到鬼神坛,巫祖庙,祭给白色死神了。” 蚕丛马竞俩被震撼到了,他们明白褒姒口中的他指得就是褒常山,他今晚要把一个活生生的婴儿祭祀给恶鬼或者他认为的神明。 他们咬牙切齿,怒火中烧,想着:“这简直禽兽不如,人世间最无耻最歹毒的的事莫过于此。” 褒姒看到两位年轻人沉默不语,继续急切说道:“是真的,请你们相信我。”她抬起头来,带着一种渴望,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滔滔不绝:“很多年来,许多男婴被送到了巫族庙,许多不健康的女婴,同样也要被送到巫族庙,他说,他说这样才是真正的祭祀,人类只有足够的虔诚,才能阻止白色死神的到来。” 蚕丛已经明白了,难怪这里一直没有女人。褒姒说完以后,心情似乎好了一点,她赶紧站了起来,拍了拍围在头上的那块极为腌臜的搭巾,套着棉质披风,急切说道:“请你们发发善心,我的孩子没病,只是天气寒冷,受了伤寒,过几天会好的。我得走了,时间久了会引起怀疑,我还有许多事要做。”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跑了。 蚕丛和马竞搂着两斛酒,心情极为抑郁,他们闷闷不乐,各坏心思。马竞看到蚕丛沉默,如一条死鱼,想到他平时正气满满,气愤道:“我们得帮她。” 蚕丛不耐烦道:“你忘记了丁总指挥的命令吗?这里的一切,都跟我们无关,我们也无权过问褒常山的私生活。”他气冲冲地先走一步,马竟连忙跟上。 等他们两回到营帐时,苏珀尔、桃木、刘敏等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刘峰叫道:“你们再晚来一步,这里的肉都要被吃光了。” 桃木懒得罗唣,他抢过酒壶,给大家一一满上,然后先干为敬,说道:“一杯醇酒,足慰平生。” 刘敏同样意气干云,举起杯子,仰头豪饮,叫道:“人间路窄酒杯宽,世上情短日月长。” 苏泊尔没有附和他们,只是一味地喝酒,他牛高马大,酒量甚豪,不似前几位文绉绉,只叫道:“滚滚红尘三杯酒,一杯敬往事,一杯敬流年,一杯敬前程。” 林峰忙着倒酒,叫嚷道:“别酸里酸气了,这人生如酒,酒如人生。大家前尘往事休再提,一醉方休,方显英雄本色。” 这四位风华正茂,挥斥方遒,推杯换盏,好不热闹。不知道谁说了一句,“那个少女,妩媚柔情,好像叫褒姒。” 这是个新话题,白天已经讨论完褒常山的那些上了年纪的女人。 这个话匣子一旦打开,大家借着酒劲,口无遮拦起来,他们一会说这个女孩如花似玉,一会说她风情万种,两颗奶子如大白兔,还有林峰如歌手般唱和着“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然后接着就是更加露骨的戏谑了。 马竞身体一阵抖动,听着他们轻佻的嘲讽,内心难受之极,他喝过一杯闷酒,怒目而视,蚕丛则一脸严肃,脸色飒白,似要离开此地,他站了起来。 哪知道马竞突然将杯子往桌面一砸,酒水贱了一桌,怒道:“你站住,你打算离开吗?不说清楚,不表态,别走!” 苏珀尔四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发怒吓了一跳。刘峰赫然发现,蚕丛的酒杯一直没动过,马竞也才喝了一杯,他依稀还记得,白天的时候,大家对褒常山和他的女人,喋喋不休,展开了无限的联想,蚕丛和马竞俩同样乐此不疲,极尽揶揄。 哪知道,这才提到一句,还没尽兴,他们俩就不高兴了。 苏珀尔以为是拿酒这事让蚕丛受了气,挨了批评,他带着歉意道:“下次我们自己去总指挥那里拿酒,不麻烦你。” 马竞沉着头,说到:“不是这个。” 刘敏、桃木疑惑不已,林峰道:“别藏着掖着,说出来,咱们是守望者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蚕从将头扭在一边,马竞“哼”了一声,于是将刚刚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苏珀尔四人听后,无不感慨。 桃木叫道:“这简直是愚蠢,那个褒老头子倔强得很,我昨晚就忍了好久,他冷血如蛇,精神错乱,满口妄言。” 马竞爆锤着桌子,怒道:“毫无人性可言。” 刘敏似乎缓过神来,奴奴道:“可是,咋们昨天来的时候,丁总指挥跟他约法三章,一切得听从安排,不准过问其他杂事。” 林峰回敬道:“但这个可是一个婴儿呢。我们怎么可以……”他想着,到底是一个怎样绝情的人,才能做出如此行为。他继续说道:“上古圣贤还说舐犊情深,虎毒还不食子呢。” 蚕丛不置一词,他显然想赶紧逃离现场。他只说道:“丁总指挥叫我们不要干涉这里的一切。” 马竞突然站了起来,愤怒道:“可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一切。” 蚕丛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依然推迟道:“可丁总指挥说过,闲事莫管…” 马竞突然站了起来,两眼喷火,对蚕丛失望至极,他怒道:“你难道就为了得到丁指挥的青睐吗?” 这话如春雷炸裂,让人无地自容。 蚕丛看着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他的内心同样是矛盾的。他哪里不知道,逃避、视而不见,无异于与虎谋皮,这是谋杀,是罪行的帮凶。 他望着好兄弟马竞,突然想到了那个叫褒姒的少女,他从她身上看到了小小的影子,他记得在波西部落神树坛时,那只大白虎残暴凶恶,小小为救一个小女孩,挺身而出,那种侠义情怀与果敢,让所有人敬仰,他疑惑自己啥时候突然丧失了一颗仁慈的心。 所以都望着蚕丛。 这时,不知道哪位兄弟开了头:“苍天在上,我在诸神的见证下,无怨无悔地加入剑门关。”接着苏泊尔、刘敏跟着唱喝:“我热爱这片土地,我热爱这里的人们,我将无私奉献我的热血与汗水,我将无私奉献我的勇敢与豪情,我们是守望者兄弟,我们共同进退,我们手足相连,我们勇往直前,我们奋斗不息,我们为正义与公理而战,我们为尊严与仁义而战,我们不戴王冠,我们不求封赏,我们不畏强敌,我们不凌弱小,我们仰望星空,我们敬畏大地,我们抛头颅,我们洒热血,我们将生命与荣耀献给守望者,直到天荒地老。” 他们在守望者宣言的歌声中,走出了营帐,此刻,他们似乎明白了宣言的真正含义。6个年轻人不惧风霜,不畏严寒,舍生取义,大步走向满天大雪中。 蚕从腰身插着英雄剑,马竞则走在最前方,苏珀尔依然使流星锤,刘峰手拿双刀,刘敏竖着长枪,桃木则是一炳三尺长剑,他们个个凛然如天神。 蚕从从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大家对这次行动,一定要守口如瓶。” 桃木、苏珀尔等人则回应道:“咋们共进退,同生死。”马竞和刘敏严肃道:“大家小心为上,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在穿过五颗苍老的大杉树的时候,蚕丛偷偷地往大树喵了一眼,听莫克明老先生说,这个五棵树是金、木、水、火、土五行矩阵,但这几棵树,有几千年了,树叶凋零,树皮皲裂,透着死亡气息。他纳闷着,难道这世间还真的存在五行之力,这几棵树枯死了,是不是意味着五行之力的消失呢?他没有时间多想了。 苏珀尔叫道:“白天打猎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一个祠堂,祠堂残垣断壁,碎裂的青瓦东一堆西一撮,凌乱一地,如一座废弃的古墓。我想,那就是他们口中说的巫祖庙。” 当他们抵达祖庙时,天已经全黑了,地上的雪子反射着月亮的光辉,清辉在白雪印染下闪着蓝光和绿光,交错的树枝、树干和树叶在月光的照射下,在雪地上形成阴森可怕的影子,刺骨的山风呼啸而至,可怕的影子在地上乱窜,一片一片如伞状的雪花随着六人的脚步声从树上飘落下来,整个森林寂静、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他们其中有人在打退堂鼓了,其间刘敏还抱怨了一句:咋们是不是来得太仓促了。 蚕丛走在了最前面,他记得,父亲说过: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一件事情最初的时候很多人跃跃欲试,但实际上到最后能完成的人少得可伶,他认为,这件事既然已经开始了,就应力求做圆满。 他隐隐担心对马竞、刘敏两人的处境,因为他俩剑术差点,胆子也稍微小点。 当他看到神庙的屋檐角时,他突然停了下来,他让其他五人躲在一片荆棘丛中,接着找到一个最佳的观察位置,桃木和苏泊尔则藏在积雪断崖侧面,这里可以看到巫神庙前坪一个石土堆夯砌的基台,这个基台显然是祭祖之用,基台横侧面有代表春夏秋冬的类似于时令气节的符文图形。 这座祠堂应该是祭祀春耕秋收的神明,并不是褒常山口中说白色死神,蚕丛内心稍安。他发觉时间尚早,于是吩咐道:“苏泊尔和桃木兄弟,你们守在这里,观察整个树林的动静,我和马竞两人,去巫祖庙看看情况。” 桃木领命、苏珀尔低着身子,颔首点头。 蚕丛和马竞如两只灵猫,在雪地里穿行,一些猫头鹰、灰林鹗、仓鸮之类的夜禽在树林间飞穿,发出“咕、咕、咕”的叫声。 巫祖庙墙垣布满滕曼,藤上积着白雪。 一些白雪落不到的位置,长满青苔,不知历经了几百年的风霜,墙壁上的污迹呈暗绿色,正中央左首木门倒在一边,门上的大铁环挂满了蛛丝网,右首门框依稀能瞧见一个类似于剑门关甬道门上的阴阳两仪图,一些神台案板上躺着祭祀用的神器,比如锣鼓、猴头棒、法箫、法螺等。 在最中央位置,是一座用青灰石岩雕刻的神祗石像,石像鸟面兽身,耳缠蟒蛇,两片刻着网状纹路的翅膀往后展开。 马竞聚精会神,发现这些器物或石像似曾相识,他记起莫克明老先生此前描述过,这好像是东方之神句芒,于是他念道:“东方句芒,鸟身人面,乘两龙。” 蚕丛耳濡目染,特别因为父亲近几年的离奇行为,因此对神明格外关注起来,他明白,太极纪元洪荒时代,春天到来,万物生长,人们认为这些现象是被一位神灵控制,于是大家设立祭坛祠堂,以此供奉这位上古神明。 他附和道:句芒,又称芒神、木神,开天辟地之后,他参与创造了万物,他是主宰草木和各种生命生长的神明,也主宰着农业生产,主管整个春天,所以也被称为春神。 马竞点头说道:“这里是远古先民,祭奠春神的祖庙。” 暗夜漆黑,萧索荒芜,蚕丛发现没啥特别之处,于是招呼马竞撤退。正当他们踏过木门之际,桃木、刘敏等人发出了暗号,苏泊尔做着赶紧躲藏的手势。 蚕丛两人见状蹲着身子,一前一后缩着。 蚕丛突出的大眼,夜间视觉比常人灵敏,他从一个断壁的空洞里,瞄到了雪地上有一个人影。他定了定神,凝神闭气,发现那个倔强老头双手合包着一个花纹格子棉布包裹,裹里赫然便是褒姒说的女婴。 他果然要将女婴祭祀给死神! 大家气血翻涌,怒火攻心,苏泊尔忍不住就要向前招呼,桃木伸出左臂,阻止了他,蚕丛打着手势,告诫大家不要轻举妄动,以免功败垂成。 他缩着身子,继续观着褒常山的一举一动。只见这个倔强的老头将襁褓中的女婴放在基台上,他动作缓慢,虔诚无比,他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匍匐在地上,朝基台拜了三拜。起身后,拍了拍膝盖的碎雪,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后,迈着步子,赶紧往回走。 大家对褒常山的举动诧异至极。 一直等到倔强老头的背影消失,直到再也听不到“咯、咯、咯”的雪地鞋碾雪的声音,蚕丛等人才探出头来。 就在大家心情稍稍放松时刻,那尖锐、刺耳的哭声突然从基台上传了过来。此哭声穿过浓密的树叶,穿透寂静的夜空,穿透了六人的耳膜。 婴儿在嚎啕大哭。 蚕丛六人被哭声震得呆立当场,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来脚步。 马竞说了一句:“我们得赶紧将女婴拿回来。”说时迟那时快,这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引动了整个天地的气象,林中突然冷风大作,残留在树上的白雪劈头盖脸砸下来,然后头顶上空浓云滚滚,放婴儿的基台上仿佛有一束光,射向深邃的苍穹。 这诡异的迹象让桃木、苏珀尔等人战栗不止,他们挣大了眼长大了口。 就在大家恍惚之际,浓密的树林里一阵抖动,三五个高大身影快速而来,他们焦干的身躯,挂着碎裂的布条,有些身子就是一副没有血肉的骨架,有些则是骷髅头,眼珠鼻子全无,他们显然听到了婴儿的哭声,正寻声而来。 蚕丛一转身,如脱缰之马,飞速跑到基台旁,将女婴抱在怀里,然后在她嘴里塞进了一根黄瓜条,这是他从火锅桌上携来的,以备不时之需,婴儿立马停止了哭声,看来,小小黄瓜条作用甚大。 蚕丛抱着婴儿突奔,马竞迎头赶上,两人跟其他四人汇合后,就躲在布满白雪的荆棘从中。 大家惊恐万状,忐忑不安,这些奇形怪状,丑陋不堪,比苏泊尔还高大的像鬼魅的东西,难道就是倔强老头说的白色死神? 马竞接过蚕丛递来的婴儿,看到这婴儿虎头虎脑,脸如满玉,肉乎乎的,辍着黄瓜条,红润粉嫩得如同一块豆腐。他小心翼翼的揽在怀里,怜爱之情顿生。 接着他突然哑然失色,因为腰身的佩剑不知啥时候丢了。他诧异地看向其他无五人。 蚕丛发现了异常,让他不要惊慌,他手指了指,大家看到他指的方向,一柄钢铁巨剑嵌落在雪地里。 那些怪物正朝着基台方向走去。 此时,整个森林飞雪弥漫,飓风摇动着树枝,温度也在急剧下降,大家冷得牙齿打颤,脸似要被冻僵了。 蚕丛凝神细看,发现这些神秘的怪人似乎踩到了马竞的佩剑,然后听到了金属断裂的“铿锵”声,他的心弦仿佛跳动了一下,他招呼大家全力戒备,屏住呼吸。 这个紧张时刻,大概持续了半个时辰,大家庆幸婴儿温婉乖巧,她咬着黄瓜条,憨态可掬,露出温馨的笑。大概是发现基台上没有祭品,丑陋的怪人一无所获,于是从另一个方向,快速离开了。 蚕丛等人面面相觑,这关外的怪事一件比一件离奇,可怕! 第82章 信念 一个男人,最大的悲哀或者最大的局限,就是受到了来自父辈的影响。 这种多年来潜移默化的熏陶、浸染,根深蒂固,就如同一个胎记,挥之不去。如果生活一成不变,那么这种影响不至于让人发狂、愤怒,无奈或者为难,一切按部就班就行。 比如高歌,他的一切行为准则都以父亲高雄为榜样,他的理想也跟父亲一样,让高山族凌驾于所有部落之上,让包括拉祜族在内的十二个部落,对高氏家族俯首称臣。因此,他们的所有眼光、思想,都局限在高山地区,都在历史的窠臼里。 高瀛,其行为或处事风格则跟他哥哥高歌截然相反。或许,他们在性格上有共同点,比如有忍耐力,做事雷厉风行,赏罚分明等,但高瀛发现,在如何巩固或者提升高山族在整个高原地区的影响力或采用何种策略实现统一的方法上,他们和自己的预期或理念存在难以调和的矛盾,这是一个不可逾越的鸿沟。他的父亲快400岁了,他的哥哥也有50多岁了,而他才30刚过,一个年轻人是无法撼动超过三四百年的历史桎梏和沉珂的。 他父亲高雄统治高山部落的200多年里,一切循规蹈矩,乏善可陈,直到今天依然没有取得超越先祖的功绩。 固步自封,振古如兹,这在他看来,是无法容忍的。 如果说高雄领导下的高山族,还有一个可算是闪耀的亮点,那就是征服了雅安古城。 这是一座带着离奇,充满魔幻的城邦,一个让人叹为观止的城邦,这个城邦的生活、文明与文化、着装跟整个高山地区截然不同,他们不会给自己额头印刻上“第三只眼”,他们的服饰更加简约,他们酿的酒更加美味,他们的大稻、玉米、高粱更加香甜,他们的火锅更堪称一绝,他们的瓦罐、陶瓷,金器、玉石更加精美雅致。 在高瀛十几岁时,他就渐渐喜欢上来自雅安古城的商品,当然包括美酒。他甚至偷偷溜到城邦里游玩了半个月,他发现这座城邦只是新奇事物的冰山一角,他了解到这个城市更东边一点的广袤地区,还有更伟大更漂亮更恢宏的城邦,当然,那个时候他仅仅只是听说。 这些新奇和怪诞,无疑在他年幼的心灵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他发现了一个不同于高山地区、更加热闹的世界,他想着,要是能够统治这里就好了。 总之,这次游历打开了他的眼界。 于是,十年后,雅安古城的征服战争,跟高雄或者高歌的关系都不大,这一切都是高瀛的功劳。在他20岁那年,他率领一万高山壮士,500只雄鹰,2天时间,就击败了古城城主世袭大贵族,然后宣布,这里所有的一切维持不变。 在高瀛统治雅安城邦的10多年里,他对凤凰古城控制的几个距离雅安地区较近的属地进行了大刀阔斧式的改革,这也就是火圣女小小,水圣女青水发现那个商品交换、贸易集散地居然跟平原地区如此相似的原因。 这些年来,高瀛通过对雅安古城的控制,实力越发强大,其士兵素养更是比高山部落里那些原始的野蛮壮士高几个档次。唯一遗憾的是,他的士兵数量不多,不过,这已然影响到了父亲高雄的威信,高歌的地位同样受到了威胁,他们觉得,这些年来,这个家伙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更为关键的是,近些年的奴隶贸易,雅安古城所赚到的金银珠宝,隐隐间,已让高瀛的势力,有跟父亲高雄、兄长高歌分庭抗礼的可能。 高氏家族在无形中形成了守旧派与迎新派两大阵营,这可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 高雄觉得,这是一个全新的威胁,其带来的影响,将逐渐超过其他十二个高山部落总和。 幸而,传说中的大地之子来了。 300年来,甚至更早的时刻,高雄从小就听说过大地之子将统一整个人间的传闻,不同于他的儿子高歌和高瀛,几百年的沧桑岁月,让他对部落的传说有着笃定的信仰,他认为,只要拥有大地之子,那么高原地区十三个部落,将实现统一,而他必将是完成这一壮举的一代雄主。 届时,偏安一隅的雅安古城,不足为虑。 哪知道,来的是水火双圣,两个绝代美人。 不过没关系,现在整个高山地区基本上都知道了火圣女拥有着强大的火魔法,而水圣女,同样拥有失传了几千年的水魔法。尽管她们俩的这种强大魔法时隐时现,时灵时不灵。 但是,所有部落对她们趋之若鹜,势在必得。 为了给水火双圣营造祥和安宁的环境,高雄不得不将高瀛调遣回来,然后高歌同样调兵布阵,三父子奔走各大战区,将一波又一波挑战者击败绞杀,然后将捕获的壮士吊在凤凰大道两边的树上,这是为了警告其他部落,任何人胆敢挑战高山族,试图拉拢火圣女,或期望臣服于火圣女的人,都将被吊在树上,成为神鸟的食物,死无葬身之地。 高瀛为这事已经跟父亲和大哥高歌差点翻脸了。 早前的一次大氏族会议上,高歌就强调道:“我们真的看到了火圣女展示了强大的火魔法,两条火龙在草地上,将一匹战马烧成了灰烬。” 高瀛不置可否,他认为自己征服雅安古城,靠得可不是什么神奇魔法,而是智慧与决心,然后他在水火双圣女来的那天,除了发现两位女孩美若天仙之外,没有奇特之处,他们率领的人的拉祜族部落,走到这里,最后只剩下不到3000人,这证明了她们俩只有生孩子的能力,没有战斗的能力。 他说道:“我们不能把征服12个部落的希望放在两个女孩身上,只有结合雅安古城的优势,按部就班地击破各大部落,才能最终完成统一。” 话题又回到了老路上。 这些年来,高瀛多次强调,得增加雅安古城的战士配比,增加雄鹰的数量,结合平原地区新的作战方式,才能击败彝族和强大的白族。 高雄和高歌为了限制雅安古城战斗力的继续提升,一口回绝:“商品交换趋于饱和状态,奴隶贸易井然有序的进行,你麾下的战士不能够再增加。” 高歌继续说道:“这些天来,各大部落对水火双圣的反应,恰恰证明传说的真实性。” 她们身上充满神奇! 高瀛对这种顽固不化的腐朽语言已经无法忍受了,他认为,一条狗围着一棵大树不停地转圈圈,也许仅仅是在追逐自己的尾巴。他气愤道:“我不可能天天耗在这里斩杀无名之辈,雅安古城面临平原地区的挑战,急需我回去统筹全局。” 正当三父子陷入僵持之时,情况出现了突变。 前天晚上,高歌突然回来了一趟,说火圣女被致命毒物金蛊蚕咬伤了,陷入了昏迷,然后破晓时分又接到快报,朵西薄给她喝过一杯圣水后,火圣女复活了。 这对高瀛来说,其震撼程度可比火魔法、水魔法这种玄奇怪谈要大得多,他小时候的玩伴谭昆仑就是被金蛊蚕盯了一下,一个时辰不到就死了,他的未婚妻程菲儿同样是被蛊虫害死的,2个时辰内,口吐白沫,脸部扭曲,经脉凸现,娇颜全毁,他当时哭的撕心裂肺,难以入眠。 当时,雷霆大怒的他,狠下心来,把所有饲养蛊虫的巫师全部赶到了大深山里。 这些年来,就他所知道的,凡是被金蚕蛊虫盯上的人,全部都死了,无一例外。 朵西薄的圣水根本就不是什么神奇的东西,对蛊毒毫无用处。因此,他才不相信这次圣水能发挥作用。 可是火圣女居然活过来了。 这显然超出他的理解。 接着,他又听说了火圣女是被一只大黄鸟,从天上带下来的,他们称那种鸟为凤凰,而且,火圣女掉还在了阴阳圣水里,毫发无伤,这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相互佐证,他就更加确定了这个女孩子不一般。 不只是他,许多高山族的大世族同样如此。 一些贵族建议将火圣女当做神鸟转世来敬奉,吴茂才是高山族大贵族之一,他说道:“两位圣女是高高在上的神灵,他们是诸神派来人间的精灵,不然,谁能抵抗得了天下第一毒物的毒性呢?” 高山族雄鹰驯养总管,世袭大贵族刘天柱同样附和道:“听说水圣女,在清泉河流,利用水魔法,将两只森林之王击败,这个简直惊世骇俗。当时有其他部落的村民看到了这一盛况。” 高瀛坐在右首第一的朱红木椅上,椅子雕刻着百鸟朝凤图,左首第一排是一张一模一样的椅子,上面坐的是他的兄长高歌,正厅明堂凤凰宝座上是他的父亲高雄。 高瀛气魄非凡,他从来不会拐弯抹角,直抒胸臆道:“我将向火圣女表达我的爱意,我将娶她为妻。” 他认为,火圣女到了凤凰古堡,这就是缘分,他是诸神带给他的福祉,他必须把握。 吴茂才情绪激动:“你怎么可以亵渎神灵,我们对待神鸟的化身,只有奉献,只有膜拜,而不是索取或者玷污。” 高瀛针锋相对,怒道:“我看到的只是一个17岁的女孩。我们可以保护她,然后民众依然可以继续供奉她。” 不少贵族依然据理力争,包括程菲儿的父亲,财政大臣程晋龙同样持反对态度,一些支持高瀛的贵族则巧舌如簧,他们针锋相对,他们强调:高瀛城主与火圣女天作之合,结为连理,这是堪比黄帝与嫘祖的千年之恋,将会给整个高山族带来深厚福泽。 整个大厅一片骚乱,高雄暴怒,将各大贵族轰出了凤凰宝殿。 待到只有父子三人时,高雄说道:“这事得从长计议,你也知道,水火双圣,可是受到了毕摩娜卡波的嘱托,他们的目的地在三神山。” 高歌则说道:“娜卡薄跟朵西薄有师生之谊。” 高瀛回应道:“这个不是关键,我们可以陪同火圣女去一次三神山,那里冰雪千里,天寒地冻,无耕种之地,我相信她去探了究竟,就会回心转意。” 高雄脸色铁青,他并不是因为高瀛的提议而恼怒,他正当壮年,正是续弦娶妻生子的年龄,他的想法本也是近年来权贵阶层讨论的主要事情之一,只是他现在越来越随心所欲、没有尊卑长幼之分了,他居然在没有经过商讨的前提下,在朝堂会议中,赤裸裸的将这个提议提了出来。 早些年,碰到这种大事,他至少还会跟自己请教或商议一二的。他看到高瀛倔强的神色,毫无退缩之意,这些年来,他拥兵自重,自恃天纵奇才,为所欲为,想到这匹脱缰的野牛越来越有恃无恐,他就恼怒恚愤,甚至产生了“庶子不足与谋””的心理。 高歌用一种说不出意味的眼神看了看父亲,让他镇定,并暗示他。 接着他转过头来,对高瀛说道:“父亲其实私底下跟我讨论过,你的这个联姻想法正合他的意愿,程菲儿死了,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刺促不休,东奔西走,孑然一人,以至形销骨立,然后高氏家族,也有多年未添子嗣了。” 高雄族长歪着身子,压抑着情绪。接着抿着烈酒,脑袋搭在一边,他很满意长子的说辞,他知道高歌才高智绝,这些年韬光韫玉,心下稍安。他想着,这个大儿子就像一个弹簧,在他和二儿子之间,起着拉锯制肘的作用,然后他接着说道:“你的提议早就在我计划之内,只是,你手下的战士数量,五年内就不会再增加。” 既然这个逆子明目张胆地提出个人诉求,高雄也只好将个人建议开诚布公了。 居然拿婚姻大事来要挟。高瀛心下愤怒,他想着,这些年攻城略地,与其他部落之间的斗争,他总是冲在最前方,他们没资格在这事上要挟我,再说近年来,雅安地区每年给凤凰古堡的朝贡品,金银、象牙、玉器、陶罐等都是最多的。 他压抑着怒气,将杯中酒一气而尽,他不知道该如何发作,但又所有顾及,他想着,难道这点要求他们俩都不能满足自己吗?自己又不是要吃了她或者毁灭她。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正当他发难之际,突然,一名士兵火速飞奔,报告道:“水火双圣女到。” 经过一番洗漱与换装,再交待一些具体事项,吃过精美的点心,再休息片刻,午时过后,小小和青水披着一身靓丽的新装,如画中仙子,款款而来。 这次,她们带着疑问,带着决绝,带着怒气。扎斯和扎罗,腰挎弯刀,束发后笄,脚蹬高地战靴,紧随其后。 高雄、高歌、高瀛三父子早已做好了迎接贵宾的姿态,他们脸色各异,看上去各怀心思,大家颔首礼毕后,分主宾落座。 青水看着富丽堂皇,光彩夺目,处处珠光宝气的凤凰大殿,内心一阵恼怒,她开门见山,怒道:“你们杀了那么多高地战士,手段太过残忍。” 高雄吩咐圣女喝茶,一脸和气。只说道:“朵西薄法力神通,火圣女身体无恙,可喜可贺,此前整个凤凰古堡倍感压力,以为火圣女会一蹶不振,现在看来,虚惊一场。” 高歌抿了一口碧螺春清茶,说道:“我我们替水火双圣女,清理了一些无知狂徒,以免打搅圣女清幽。” 青水继续讽刺道:“里面有一些可能是来追随我们的壮士,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她在责怪他们滥杀无辜。 高歌语气冷淡,继续道:“防微杜渐,防范于未然,我们宁可错杀一个好人,绝不放过一个坏人。假若圣女在我凤凰古城发生了意外,那么高氏家族的统治力将大大下降。” 青水怒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高歌莞尔道:“我这是以防万一。 ” 看到青水和高歌两人唇枪舌剑,一个像一柄尖锐的箭镞,横冲直撞无所顾忌,一个像一张金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火圣女小小心里首先不禁莞尔,她觉得这滑稽之极,但想到那么多人牺牲了,又一脸严肃,于是她说道:“首先,拉祜族谢过高雄族长的胸怀大义。” 高雄点头示意:“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小小继续道:“只是我和青水两人,突然知道了这一切,就好比眼前的景象如同镜花水月,海市蜃楼。” 高雄继续道:“假若两位圣女愿意,我们可以一直让这种状态持续下去。” 高瀛看着父亲和兄长的虚情假意,闷闷不乐,他不时举杯独酌,不时左顾右盼。 最开始的时刻,他的本意就是向火圣女表达爱意,一如此前一般,无所顾忌。他认定,不惧金蛊虫的火圣女是他的命中注定。况且,他认为爱情从来不必遮遮掩掩。 但是此刻,他看到两位圣女朱唇粉面、玲珑剔透,一个秋水为神玉为骨,一个芙蓉如面柳如眉,一般的清纯活泼,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他隐隐记得,第一次见到两位圣女时,他对水圣女青水的好感还多几分。他偷偷瞥着他,心里默默思忖着,似乎确定了心之所属。 然而他又犹豫了片刻。 他又偷偷瞄了瞄火圣女小小,发现她人淡如菊,浩腕凝霜雪,一颦一笑间,仪态万方,相比水圣女,她端庄沉着,实在也是佳偶良配。 一时间,他内心挣扎,思绪有点混乱,却听火圣女小小继续说道:“我和青水不愿意再看到如此多的杀戮与鲜血。归根结底,他们因我们而死,从道义上或良心上,我和青水于心不安。再说,高山族为我们付出这么多,整个拉祜族同样受之有愧。”扎斯和扎倮一动不动,如铜墙铁壁。 高雄摸了摸短须,说道:“两位圣女不用多虑,这些年部落战争频发,一些死伤在所难免。” 高歌瞅准时机说道:“不管是彝族还是白族,他们对待我们高山族的壮士,同样也是如此。” 小小和青水双目圆睁,表示震惊。她们同时想着:“看来整个高原地区,几百年来的矛盾,不是一两句话,一些简单的对与错说得清的。” 青水想到那些吊死的人,心里就愧疚,于此说道:“咱们俩已经商量好了,毕摩娜卡波让我们带领拉祜族去三神山,因此,我们打算即日启程。” 高氏三父子似乎早就料到了,特别是高瀛,他至始至终还没说一句话的,正当他要表露自己的心意时。只听小小确定道:“我们一定要完成毕摩的心愿。”她眼神坚定,似乎毋庸置疑。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高雄说道:“我们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而且,这将极大的促进高山族和拉祜族的友谊,同时也可以避免杀戮。” 高瀛望着父亲,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啥药,这时小小脸露喜色,说道:“高雄族长,请说说你的高见。” 高雄发出了爽朗的笑意,她看了看高瀛,说道:“我这个儿子,一直没有遇到倾心的良配,”他指了指高瀛,继续说道:“两位圣女,你们正是碧玉年华,高瀛同样身处壮年,假若能结成百年之合,那么拉祜族与高山族将开创前所未有之壮举,两族人们的友谊必定在诸神的引导下,迈向一个更高的台阶。” 高瀛脸色煞白,拘谨不安。 青水闻言目瞪口呆,小小内心毫无波澜,她依旧喜怒不形于色,问道:“那请问高雄族长,你指的是我们哪一个呢?” 高雄斩钉截铁:“我指的是你们两位圣女。” 高瀛没想到父亲的建议居然会是这样,这可是他从来不曾想过也不敢想的事。他呆在当场,哑口无言。 两位圣女受的震撼程度不遑多让,小小还以为高族长开玩笑,于是问道:“族长大人,您这是何寓意?” 高雄说道:“我希望两位圣女,能够效仿上古圣贤娥皇和女英。”他脸不笑,皮不跳,神态凛然,一本正经。 青水在宝墩新城听过大学士莫长青说过:上古时候,帝尧的两个女儿,娥皇和女英同时嫁给了上古大帝虞舜。 她心里想着,这个高雄族长简直不要脸,居然将自己的儿子比作上古最后四大圣贤之一的帝舜。但她同时,又偷偷地瞥了瞥高瀛,这个家伙到现在还没说一句话,他似乎比他兄长要内敛得多,而且这几天来,他一直有意回避着她们,听高歌说,其弟现在控制着整个雅安地区,这可是自己一定要去的地方,她本来还打算找个机会跟他打探打探一些平原地区的情况,哪知道他父亲会提出这个匪夷所思的建议来。 这些天相处,她已经对高歌很熟了,高歌气场不凡,大度雍容,剑眉星目,稳重成熟,一表人才。 她发现高瀛略有不同,他眉毛浓密,鼻梁高挺,英俊轩昂如阳煦山立,他身强体壮,确实充满阳刚,如旭日暖阳。 她赶紧低下了头,偷偷地把娥皇女英的故事跟小小讲了一遍。 火圣女心领神会,她蹙着眉毛,同样瞄了一眼高瀛,然后对高雄族长说道:“这个事情影响重大,我们将考虑一天。” 第83章 遍体鳞伤 歌手们唱和的“伶仃孤苦风寒擞,饥肠辘辘衣单薄。”根本不足以描述青海的落魄。 第一天,他还在睡梦中,就被穿着紫色甲胄的士兵给提了出来,眼睛没睁开,脸上就挨了两巴掌,然后肚子被不知哪个无名小辈给跩了,他记得这个踢腿的士兵发出像青蛙一般的叫声。 “哦耶,我踢中了一个愚蠢的废材!”这是青海收到过的最讽刺的话。 然后在熹微的晨光中,他看到周围大树下、隆坡上、溪涧旁,站满了紫竹古城的士兵,他们有些义愤填膺,有些则戏谑不止,大多数人带着一种饶有兴致的看客兴态。 他脚跟还没站稳,只见两位士兵气势汹汹地将一个套绳套住了他的腰,然后前方10尺的位置,一匹雄壮的烈马“驾”地一声,飞也似的跑了起来。 战马上坐的是唐正刚的侄子唐宁。 青海吓得魂飞魄散,突然,整个身子天旋地转,他首先被一股猛力带得往地上咂了下去,摔了一个狗啃屎,周围几十上百号战士发出讥讽的笑声。 他想站起来,却无法办到,他被腰身的麻绳,牵扯住往前方横冲直撞,他看到无数人的腿脚纷纷退却,他在平地上如一只突奔的野兔,但是他远没有兔子的从容。最终,在绳索的拉扯下,他的身体跟地面做作剧烈的摩擦,一些碎石碎沙,划破了他的战服和脸颊。 他记得一年前,在宝墩城里,他惩罚一个奴隶时也玩过这种游戏,他当时还大叫着,“怎么才拖了几百米就拖死了,忒不争气”。 当时他弟弟青麟说:“奴隶太痛苦了,受不了刺激。” 哪知道,今天,此刻,他自己在体验这种痛苦。 幸运的是,连日大雨,草地上雨水还算充足,野草也非常茂盛,绿茵遍地,尽管是这样,他依然在怒马的疯狂牵引下,摩擦得皮开肉绽,痛苦不堪。 在折腾了几个时辰后,他终于被放了下来,想到结局还不算太坏,他傲然挺立,强打嘴仗,说了一句:“你看,我还没死。” 两位送他去军中监狱的小卒听他逞能嘴硬,便怒不可揭地对他一顿拳打脚踢。 在这里,他吃到了人世间最腌臜的饭菜,没有肉,只有几片扁豆,一点腌菜,在平时,他认为这拿来喂自己的狼狗都显寒碜。 第二天,又是在微蒙蒙的晨光中,他被五大三粗地提了出来,当时他大叫着,“我要尿急,我要尿急”,但是两位小卒浑然不做理会,其中某个瘦削汉子叫嚷道:“就让他去坑里尿吧。” 然后他就被带到了一个泥坑边上。 青海看到,这是一个新挖掘的坑,草地旁边,有一堆砾石和沙子,坑长八尺,宽十尺,差不多有8尺深。周围或站或立或躺,围满了几十上百号人,他们极尽揶揄之能事。 不知道哪位无名小卒踢了一脚,青海头下脚上朝泥坑里砸落下去,幸亏他此前与宝墩城里的武士练习过摔跤,因此他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利用腰身的力量,做了一个大回环翻滚,卸掉了下坠之力,然后再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的矫健身姿,还赢得了一阵喝彩,战士们似乎发现不对,于是又立马闭嘴,露出凶恶的表情,其中唐宁站在砾石上,凶巴巴道:“别得意忘形,算你走运,但好戏还在后头。” 青海仰头张望,发现旭日东升,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只看到强烈的光里有一个灰色的影子,他纳闷这说话的人是谁? 他心里暗暗着急,不知道他们会玩何种把戏,这个泥坑他可是从来没见过的。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泥坑四壁如削,没有可攀缘的地方,即便用最大力气弹跳,依然够不到泥坑边缘,他心里有点发怵,他隐隐觉得他们玩的这个游戏似乎很危险。 终于,危险真的来了。 在他抬头的瞬间,只见两个汉子提来了一个竹篾编制的藤条框,框里有几十上百条蛇。 他吓得冷汗涔涔,他大叫一声,“喂,你们一定要这样吗?” 士兵们视而不见,依旧哈哈大笑,他们轻描淡写,显得吊儿郎当,一位带着手套的人,打开了藤条框的盖子,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色彩千奇百怪蛇倾泻而下,青海看到有鸡冠蛇、白条锦蛇、青叶青、紫灰锦蛇、赤练蛇、玉斑蛇、黑头剑蛇等等。 好家伙,这些蛇全部被“筐”了下来。 青海打了寒颤,他赶紧往后壁退却,双手乱抓,他发现触手空无一物,于是大叫着:“青山呢?青山有命令的,你们要违抗他的命令吗?我要见青山!” 唐宁漏出狡狯的笑:“青山大帝去考察若水河了,最近那边雨水特别大。” 有人大叫道:“下辈子去见青山大帝吧!” 青海不断地缩着身子,他看到这些蛇在泥坑里左右游弋,这些恐怖的家伙吐着信子,有的黑如铁,有的色如青竹,有的带着花斑,看上去恐怖之极。 几条青蛇快要接近他的脚了,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提起脚就往蛇头踩去,一条竹叶青被踩死了。 周围的人一阵起哄! 可是,围过来的蛇太多了,他根本顾及不了。就在他手足无措之际,他突然踩到一个尖锐的物体,他如获至宝,赶紧蹲下来,用双手快速扒开泥土沙子,发现是一块颇为锋利的石块。 他想着这可是纯天然的石锤,心里稍喜,他拿起石块一阵狂风急雨般的乱戳乱削,一些蛇纷纷败退。 青海杀红了脸,连日来的压抑仿佛要爆发了,他手舞足蹈了半天,发现再也没有一条活着的蛇,他才将石块放下,然后发现夜幕降临,坑周围没有几个士兵了,他手上、衣领上、脸上散着无数的血点,他望着晦暗的天空,“哈哈”大笑起来,此时,他精疲力竭,浑身如同要散架一般。 他想着:“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他一阵苦笑。 这遭的罪何日是头啊? 天上滚滚雷声“轰轰隆隆”,豆大的雨滴砸在他的嘴里,他突然发现自己很饿,饿得慌,饿得头昏脑胀,周围空无一人,也没有人管他死活,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蹲下身来,拿起一条麟甲呈灰色的断裂的蛇身,高举过顶,伴着雨水,他喝着蛇血,他越喝越渴,接着将整个蛇身放进了嘴里。他想着,吃了这条蛇,今天饿不死了。不过,一丝想死的念头在他脑际一闪而过。 他想着,接下来说不定还要吃更为恐怖的苦。 这时,一位士兵放下来一段绳索,他横眉冷对。 青海仰望着昏暗的天空,扯着嗓子,一阵苦笑,今天看样子活下来了。 他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万圣宫 西门郡羽坐在金龙宝座上,她身披龙凤大貂裘,头带凤冠宝钗冠,头发插着玉簪,作为保墩新城的一城之主,近十年来都广平原最漂亮的的皇后,她雍容华贵,端庄典雅,绝世容颜下,是一张冷峻的面孔和一双凌厉的眼睛,但是,她今天,脸带红润,眼带温柔。 巫师司马长鸿,首相大人东方正道,大学士莫长青,太监总管窦阴等或站或坐,大家都绷着脸,直到皇后发出爽朗的笑,他们心底稍安。 世袭大贵族邹雄军这次来宝墩城觐见,除了携来10万金龙币外,还带来了1000高山地区的奴隶。 这无疑让皇后感到欣慰。 郡羽皇后说道:“我们非常感谢邹氏家族的慷慨解囊,相信宝墩王国,在各大贵族的支持下,一定能重振昔日的光辉。” 邹雄军两撇浓密的胡须,浓眉大眼,宽嘴阔鼻,说道:“宝墩古城辉煌的荣光从来就不曾湮灭,青酆大帝的陨落是整个都广平原的损失。但是我们相信,在青海大帝的引领下,宝墩城必将散发出更为璀璨的光芒。” 司马长鸿、莫长青、窦鹰、米擒将军等人,闻言龃龉不堪。 邹雄军尴尬一下,随机说道:“据了解,青海大帝依然活着,他只是被囚禁了。青山迫于宝墩城的威严,不敢对青海怎样。” 通过反馈上来的情报,这些情况司马长鸿知道,郡羽皇后也知道,只是他们还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邹雄军对军事不太了解,但是他依然安慰道:“只要青海活着,那么就一定能回来。” 郡羽喝过一杯热茶,身子前倾,饶有兴趣地问道:““请问您可有良好的计策?一些毫无创建的建议就不用再说了。” 这些天,整个城邦为青海的事,都在集思广益,出谋划策,但都被皇后否决。 邹雄军回应道:“青山叛乱,罪不容诛,宝墩城不管是将军数量,战士数量,和巨象数量都对他形成全面压制。他之所以不敢动青海大帝分毫,是因为叛军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这话等于没说,郡羽皇后突然觉得他带来的那束光熄灭了。 邹雄军看到皇后略显失望,不打算再从军事战略上胡扯,于是从侧面说道:“青山暂时不会对青海大帝有所动作。这给了我们足够的时间,我是做商品交换和奴隶贸易的。你看看这次我带来的奴隶,我在想,是不是可以跟雅安古城的高氏家族合作,一个从东面一个从西面,采用声东击西之策,……” 这是一个比较正确的提议,十多年来,郡羽皇后知道,这个叫雅安的古城,远在千里之外的高原与平原交界处。但她明白,宝墩城与雅安古城,其合作仅仅限于奴隶贸易,这么多年来,并没有军事合作的先例。 她觉得希望渺茫,但还是委婉地说道:“您的建议非常好。那就有劳你多费心了。务必尽快寻求到合作的办法。”她想着要如何感谢邹雄军的盛情好意,于是说道:“邹氏家族为宝墩城殚精竭虑,日无暇晷,日后宝墩城必将隆恩大德。” 邹雄军脸上紧绷的赘肉突然松软下来,终于谈到他想要的那一步了。 他露出狡狯的笑。 巫师司马长鸿注意到了这种细微变化。 只听邹雄军继续说道:“皇后娘娘,话说我还真有一事相求,我有一个小女赵婉儿,正笄发之年,生得俊俏非凡,人人都夸她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假若能得到皇室垂青,跟青海大帝促成云雨之和…” 郡羽皇后知道他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她沉吟片刻,将浓茶一饮而尽。 她想着这家伙倒也干脆,明面上不好拒绝,什邡古城的丁钰橙公主正愁不知如何打发,这里又来一个纠缠不清的。 她明白邹氏家族富可敌国,但是丁氏家族其地位远远不是邹氏集团可比的。她说道:“可是青海国王依然被青山控制。何年何月回来还是个未知数。” 邹雄军一脸严肃,他说道:“这个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只要皇后娘娘能够允许,或者给一个机会,那么我们邹氏家族,日后必定倾囊相送,一切为宝墩城马首是瞻。” 郡羽皇后绝美的容颜,露出和善的笑,如云开雾散,她说道:“一切只有等到青海回来就好办。” 邹雄军瞅到皇后娘娘那温暖的笑意,如沐春风。 待到午后,郡羽皇后在寝居休憩,巫师司马长鸿又进来了,他首先将窗帘拉开了,然后转身对郡羽说道:“你的表现相当完美,邹氏家族财力雄厚,至少可以解一解燃眉之急。” 郡羽皇后刚刚小憩了一会。 盛夏的午觉总是让人意犹未尽,她伸过懒腰,喝了一杯浓烈的普洱香茶,说道:“连续四五天的大雨,让整个天地好像洗刷了一番,树林里泥地里,透着土壤的清香,表哥,这20年来,在这个朝堂上,一直腥风血雨,席不暇暖,整日战战兢兢。”她站到了窗帘旁,说道:“表哥,我们有多久没有牧马南山,感受鸟语花香了?” 巫师感受着表妹身上淡淡的清香,闻言一阵心酸,他瞅了瞅她眼角那点鱼尾纹,想着她16岁时的样子。 那年他们在蚩尤古城龙瞾山,她穿着一席素白纱裙,裙尾点缀流苏,赤着脚丫在草地上奔袭,那个时候的她,冰清玉洁明艳动人。 当时在蚩尤城里,有歌手对她绝世的容颜写下了无数脍炙人口的歌词,“轻罗小扇白兰花,红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他觉得这首赞美词正是表妹仙姿的真实写照。 他走到了她的后背,轻轻地抚弄着她的秀发,然后用大拇指按压她裸露的肩膀,他温声说道:“今日放晴,这段时间来,今日总算落得清闲,歌手说‘偷得浮生半日闲’,我想,下午咋们就可一享受片刻安宁。” 说完,他笑了一下。 郡羽抚摸着表哥的手背,发现他的手掌苍老许多,他想着岁月催人老,但一日无君,整个宝墩城各大贵族之间,显得浮躁不安,她情绪波动,又说道:“表哥,你说邹雄军的建议,可有把握?青海的事,可得越快有结果越好。” 巫师不禁莞尔一笑,他认为表妹是一个不会让自己停下来的人,片刻放松对她来说是一种奢望。 他说道:“你看你,根本闲不下来。”他抿了一口茶,继续道:“雅安古城,有四五百年的建城历史了,那里一直是一个半开化之地,没有平原上的文明,他们一半民众都是野蛮的高山人。凶狠好斗。” 郡羽不想知道这些细枝碎叶,只说道:“你只说有没有连横合纵的可能。” 巫师知道表妹爱子心切,说道:“有可能,但是他们不一定全心全意的配合。他们需要的只是金银和利益。” 郡羽爽快说道:“那就给他们想要的,我们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 巫师盘绕着她的发丝,抚慰道:“可以,这事我会跟邹雄军着手办理。你放心好了。” 迷雾似乎有破开的可能,郡羽的心情也一下子爽朗许多。她笑道:“这可有点为难了,邹雄军的提议还算正确,只不过他的女儿,听说也是一个十足的美人胚子,但什邡城的丁钰橙公主,我们也不能得罪。” 这些天,丁钰橙一直待在宝墩城里,她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巫师说道:“这个自然。” 倏尔有士兵报:“释放城丁钰橙公主求见。” 巫师笑道:“这不,咱们两有先见之明,刚提到她,她就来了。” 皇后起身道:“咱们去见见吧。” 丁钰橙公主,什邡古城丁坤国王的妃子所生,她出生的那年,战争已经爆发了,因此她的成长环境算不上优越。 当年整个城邦百废俱兴,不管是朝堂与还是民间都处在重建家园的氛围中,然后丁坤国王在丧失两位爱子后,又纳了几位妃子。因此,当年她不是唯一的公主。 不过15年后,她一枝独秀,属于难得一见的美人,她亭亭似月,嬿婉如春,转盼如波眼,娉婷似柳腰。 在释什邡古城时,她知道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大他十几岁的哥哥丁兰,她知道他被当做质子送到了白帝城,然后她也只知道这个哥哥早阵子突然回来了,又莫名其妙消失了。 只是不曾想,她被父亲指腹为婚,她的丈夫就是宝墩城太子青海。 郡羽皇后第一眼看到她,就喜欢得很,她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大概,这个女孩经历了战争罹难后的创伤,因此骨子里有一种越挫越勇的坚强。比如她这次来到什邡古城,尽管知道了他的未婚夫战败被俘,但是她的一言一行,得体大方,既没有损害宝墩城的威严,同样也没有降低什邡城的地位。 见面一阵寒暄。 丁公主坐定后。郡羽带着一丝歉疚,然后怜爱说道:“丁公主,今天来所谓何事?” 丁钰橙公主颔首示礼,她说道:“连日来,在这里多有打搅,我想先回去一趟,皇后娘娘对我的深情大义,我没齿难忘。” 这些天,郡羽皇后的确对她照顾有加,给她提供了丰盛的美味佳肴,然后给送了一些精美的玉器首饰和质地优良的裙裾。 郡羽说道:“小小意思,这些算不上什么?只要你喜欢就好,叛军对青海不敢轻举妄动,我们很快就能将国王陛下拯救出来。” 她显然不太想谈青海的事,于是拉着她的手,说道:“你看看你,如出水芙蓉,美不胜收,现在正是展示青春烂漫的年纪。” 丁钰橙一脸拘谨,但她眉间隐含着坚强,她说道:“谢谢皇后娘娘的赞誉,我这次回去,也是想征求一下父亲的建议,看看能不能在青海这件事上有所帮助。” 郡羽和巫师相视一笑,觉得这女子不可多得。 皇后捏了捏她如柔荑般的手指,温柔道:“这本不是你该想的事。” 巫师司马长鸿此前一直在跟魏兵大将军交流,他知道,这位年轻爵士是大将军魏旷将军的长子。 从他的神态以及站姿来看,他的作战能力,军事才华不在他父亲之下。这次,他作为一名护送者,全程陪同在丁钰橙公主身边,。尽管他沈默寡言,但他展露的风采,让人肃然起敬。 丁钰橙看到皇后推诿,急切说道:“我想着早一天回去,那么就能早一点恳求父亲。尽管我没见过青海,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想,我应该在其中做点什么。” 巫师客气说道:“如此多谢了。” 丁钰橙在准备回城的时刻,又被青麟打搅到了。 这几天,在宝墩城里,她见了青麟两次。 其实,丁公主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说了青海有两个弟弟,一个叫青叶,一个叫青麟。 她来的当天,青叶已离开了万圣宫。 这几天,大概青麟左右无事,因此他总是找到丁钰橙的府上来,这不来还不知道,来了就魂牵梦绕了,每一次在什邡城公主面前,他控制不住地天南地北滔滔不绝。 青麟看到她年纪相仿,玉容仙姿,也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他说到了他的二哥青叶,说他的跛腿是天下最丑陋的腿,他还学着青叶走路的姿势。以此哗众取宠,添油加醋的嘲笑。 他只想博得美人一笑。 丁钰橙表面上嬉笑盈盈,但是私底下对青麟并无好感,再说,从性格上,他不喜欢这种夸夸其谈的浪荡子弟。 在她打算离开万圣宫的时候,青麟执意塞给了她许多礼物,并叫嚷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丁钰橙是在一个午后走的,皇后给她安排了盛大的欢送仪式,皇后娘娘和青麟站在高台上,一直招手,直到再也看不到什邡城的退伍。 在晚饭时刻,估计是丁公主的离开,皇后娘娘口味全无,她喝过几杯清酒后准备回房休息,哪知道青麟突然叫住了她。 青麟稚嫩的脸上满是浮夸做作,他说道:“母亲大人,我觉得丁公主温婉可人,蕙心兰质,我想让他做我的妻子。” 郡羽皇后突然怔住,一阵气闷! 她站定后,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缓过神来。 她想着这个家伙到底是脑袋进了水满口胡言呢?还是处心积虑地说出了这句话! 她看着这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孩,稚气未脱,一脸无辜,她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痛,她觉得这句话的信息量巨大,巨大到仿佛听到了城堡里各大家族之间其实已经在磨刀霍霍了。 她明白,青海还没有回来,看上去也回不来了,因此,一些支持青麟的大贵族已经在拉帮结派了。 而这也就是青麟说出这句话的真正原因所在,他像个傻子一样被当做一颗政治棋子了。 郡羽试着软下心来,说道:“丁钰橙公主,是你哥哥的未婚妻。” 青麟说道:“可是哥哥已经不在了。” 郡羽怒火攻心,拽紧手指:“他会回来的,我们已经想到了办法。” 青麟急切道:“这个不是办法的问题,而是青山一定会杀了他的问题。” 郡羽试着解脱出来:“青山不敢,他要是敢,早就做了。” 青麟依旧固执,说道:“看看青海平时是怎么对待青山他们几子妹的吧,去年在训练场,他还发誓要把青山杀掉呢!” 郡羽皇后差点要作呕了,她吞了一口唾沫,咬牙切齿地说道:“那只是你们年轻人之间的玩笑,当不得真。” 青麟气愤道:“可青叶也只是随口说说要杀掉父亲啊!” 他居然将青叶的事跟这个事扯到一起? 郡羽皇后眼睛闪过一丝冷峻,这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她盯着这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心里说不出的痛苦,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他还处在自以为是的年纪。她怒道:“你哥哥他不会死的,青山杀不了他。” 青麟肆无忌惮,说道:“母亲大人,你别固执已见了,你就当做他死了吧。” 郡羽冷哼一声,他感觉到心凉了一截,强忍着怒气,回绝道:“不可能,那可是你的哥哥。” 青麟依然一根经,说道:“已经有人再传言,我们四个人不是父亲的血脉,真龙血脉在青山和青云那里。因此,青山一定会杀死他的。”他眼神中全是稚气。 这句话如惊天巨雷,让郡羽皇后无处遁形,她回过身来,抡起手臂甩将出去。 “啪”地一声响。 响声在整个房间回荡。 青麟趔趄地摔在一边,他捂着脸颊,一脸的难以置信。 郡羽愤愤不平,她当时也就是这样甩了青海一个嘴巴,哪知道,这个不争气的青麟居然也将脸送了上来。她心绪起伏不定,怒道:“谁告诉你的,你给我滚出去!” 此时,巫师司马长鸿正好进来了。 青麟看到有人来了,捂着左边脸颊,狼狈而逃。 此后,是长时间的静默! 巫师和郡羽皇后两人沉默地坐在原木长条桌上。 皇后喝着闷酒,她越气也就喝得越多,直到完全控制不住,一杯又一杯,不曾停歇! 巫师拿掉了她的酒杯。 皇后余怒未息,怒道:“这些吃里扒外的家伙,一个茫目自大,在外面自食其果,一个懵懂无知,在里面信口开河,这两个人要活活将我气死不成。” 巫师安慰道:“青麟还太年轻,犯不着动怒。” 郡羽想到自己废寝忘食,就是为了他们日后能够坐稳金龙宝座,然后让宝墩新城成为都广平原最伟大的城邦。 哪知道这一切好像都事与愿违,费力不讨好,似乎这一切都白废了。 巫师感同身受,他安慰道:“表妹,不用急,这样吧,赶紧让野利将军跟大西海黄金海岸阳北贤接洽好,打造兵器的原料金银和铁铜等,必须马上到位,下一场战役,由我来指导,我将协同西门千贷和米擒将军,兵分两路进发。” 郡羽脸上绽放笑意,她紧紧握住表哥的手,说道:“表哥,整个城堡里,只有你理解我。” 第84章 上古天书 历经亿万年之久的天启纪元,神族、巫族、龙族大战后,天地之间出现了短暂和平。 真神伏羲,一画开天,肇启文明,始画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又历万万年后,神农氏、轩辕氏等上古真神根据宇宙万物的规律,为了人类能够更好的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结合伏羲八卦,相继编纂或总结出了洞察天地规律更为详细的方法,其中一本叫《连山易》。 《连山》者,象山之出云,连连不绝。 另一本叫《归藏易》,天地万物莫不归藏其中。 这两本天书在颛顼大帝绝地天通之后,就已失传,《连山者》本来有八万言,丢失了绝大部分,《归藏者》有四千三百言,同样丢失甚多。 上个纪元,也即大圣纪元时期,尧、舜、禹三位大圣,集齐几十代人的智慧,终于在民间收集到了一些古书的玄机妙语,集合成册,也就是后来《易经》的由来。 千百年来,古蜀五国各大巫师、毕摩、朵西薄、释比等,就是根据上古天书《易经》的启示,利用书里阴阳、乾坤、刚柔等对立统一的思想来解释宇宙万物的一切。 《连山》、《归藏》两部经书因为相隔年代太过久远,因此对伏羲八卦的演绎所有不同,因此,八个卦象的方位也所有不同。 《连山易》以艮瓜开始,艮代表的是山,《归藏易》则以坤卦开始,坤代表的地,寓意万物皆归藏于地。八卦也即天地八个象,每一象都是以“气”为主;天气为归,地气为藏,木气为生,风气为动,火气为长,水气为育,山气为止,金气为杀。 姬蒙坐在一段木桩上,拿着一本古书,青云看到,此书颇有些年份。古色古香的封面已经脆烂,但是里面的纸张则保存完整。 只听小矮人念叨:“天地开辟,万物浑浑,无知无识;阴阳所凭,天体始于北极之野……日月五纬一轮转;天皇出焉……定天之象,法地之仪,作干支以定日月度。” 包子站在旁边,一直“哦、哦、哦”地发出喘息声,不知道是理解呢还是不理解? 娜发吃过一颗果子,问道:“难道亿万年前的远古先民,就已经知道这日月运行规律了?” 姬蒙正襟危坐,没有回答她的话,继续说道:“《连山易》是以四季六气为旺衰指引,以六甲值符为吉凶判辨之坐标,以三元九运为时空转换。但这些都是以八卦也就是乾、坤、震、巽、坎、离、艮、兑为基础展开,而《归藏易》略有不同,经书中并没有明确规定乾、坤、坎、震等八卦概念,只有天、地、金、水、火、风、山、木之分,经书的卦序是天(乾位),金(兑位),山(离位),水(震位),火(巽位),风(坎位),木(艮位),地(坤位)。” 娜发越听越困顿,也越难以理解,她看到包子离开后,躺在屋门口的木椅上,打着呼噜,于是也就走开了。 她想着自己反正不是天选之人,没必要去理解这八个卦象的历史渊源和具体寓意。 她接过姬吉送过来的水果拼盘,坐在大红杉树下乘凉,不一会,便将果盘里的水果一扫而光。接着,她抬头望着天空,想看看太阳出来了没? 连日的霜雪让人发狂,她想着:“去年开始,一直经历雨季,今年到这里,一开始是夏季,不曾想,这似乎又进入了冰霜寒雪季节。” 好不容易天晴了,她正想呐喊几句,但是又怕打搅到矮人族的休憩,于是也就忍住了。 意外的是,这一抬头,她就发现了宝藏,她恼怒自己怎么不早点抬头,她看到这树上结了许多红色和绿色的水果。 瞅到水果鲜红娇嫩,于是垂涎三尺,问姬吉道:“这些水果可以吃吗?” 姬吉说:“这种水果美味极了。” 娜发忍不住摘了几个果实,咬了几口,顿感清酸脆甜,真是酸爽至极。 娜发发现这果实从来没见过,于是问道的:“这个叫什么树?” 姬吉说道:“这种树,其名为?,树碧而冬生,实丹而味酸。食其皮汁,已厥愤之疾。” 娜发一边吃着水果,一边看着,这树除了结的果子好吃,长得也确实漂亮得很,枝上的花单独一束一束的开放着,叶子茂盛而葱茏,叶状狭长,末端尖细,花瓣较长,略微皱缩。花朵色彩十分明艳,姿态妖娆。 她突然感叹道:“假以时日,一定要将这个树移栽到我们拉祜族部落去。” 姬吉对她的这种设想,惊诧之极。 话说,娜发、包子听着姬蒙的解析,哈欠连连,困顿至极。青云却越听越有意思,他记得自从离开那两位不知岁数的老者后,在怎么打开阴阳眼的方法上,陷入了困顿之中。 当时,他不知道是从内心打开呢?还是从外部世界打开?某一段时间里,他突发奇想,既然在自己身上找不到突破口,那是不是可以借助动物呢? 比如会飞的乌鸦,或者路上跑的冰原狼,或者水里游的鱼,亦或是这陆地上长着的某颗树,比如桑树、槐数、铁树、杉树等,甚至是一颗草,比如肉苁蓉、仙人掌、或者芦苇、青蒿等。 但这些无疑统统都失败了。 最后就是梦境。他认为,既然现实世界里,在白天,由于太阳阻隔,看不见其他东西,那么在黑暗的夜里,是不是可以洞察世间一切?于是,他经常让自己陷入某种游离状态,一种半睡半醒状态,但最终所得甚微。 或许,那根本就不是一种所得。 来到红树林是一种幸运。 他认为,还是上古圣贤总结的好:“时来天地皆同力。” 这次,他完全是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的。另外他还发现了,越是在偏远的大深山中,越是能发现更古老的书籍。而且,是那种古老到根本不知道名字的书籍。 他拿着这本泛黄的书,心里想着:“就算是城堡知识渊博,无所不知的莫长青大学士,也一定不知道这本书里的全部内容。” 姬蒙不知道青云的思想,一直在强调:“这本书我们也不知道在这里多久了,部落的先人住进这片丛林后,它就已经存在了,只是千百年来,谁也无法开启里面的智慧,我只是照本宣科,你自己能理解解多少完全看造化。” 青云连连点头,如获至宝。 于此,此后一连几天,青云一直在翻越这本古籍,他被里面一种至刚至阳的力量深深吸引着,他的内心同样躁热,就像有颗太阳在灼烧。 当他问姬蒙,这是何种原因时? 姬蒙叫来了一个不知岁数的老人,他老得基本上看不到眼珠了,皮肤褶皱成一层一层的,似乎要掉下地来。 他的名字叫几多,几多属于族类最年长的大神通之一,他的声音嘶哑,混浊、含糊不清,他说道:“800年前,有一位披着黑色长袍的巫师来过这里,当时族长将这本书拿给那个法术通神的巫师看了。” 青云突然想起,此前那个湖边鱼塘老夫妇,同样强调过黑袍巫师,难道他们指的是同一个人? 几多继续说道:“尽管族内无人能破解书中深奥的玄机,但是巫师看后,没有做其他想法,他神态随意,只说了一句,等待一位有缘人吧,他长着三只眼睛,这本书里面有打开天眼的诀窍,对他有用处。” 几多叹息道:“巫师的轻描淡写,让族内的人汗颜,但是也很幸运,终于知道了这本书原来上古某位圣贤破解伏羲八卦的玄机所在,很遗憾,矮人族足足等了八百年,终于等来了一位三眼人。” 青云听闻后脸上火辣辣的,因为他明白自己不是一位纯正的三眼人,能不能破解书中的意义,完全是个未知数。 他随手翻阅了一下,发现书中内容晦涩深奥,某些古文短句佶屈聱口,难以理解,一些文词、句子极为玄妙、奇绝,难以琢磨,但不管怎样,他认为既然有这些具体呈现的文字,总比他此前在黑暗中摸索要好多的。 按照姬蒙的说法,乾卦可以理解为伏羲八卦的起始卦,青云发现这本书似乎分为上下两册,后面掉了一些内容。他不知道丢失了一些啥内容。 姬蒙表示从古至今,就这一本。 青云看他态度诚恳,也就顾不及这么多了。 他想着:只要找到了途径,循序渐进,总能打开额头上的第三只眼。 只要打开了天眼,他就能找到自己的家人,娜发也可以回到她敬爱的毕摩娜卡波身边。 他又象征性地翻了几页,发现了一些此前在宝墩城内巫师司马长鸿在祭天作法时用过的一些符号,那个时候的他,站在台下,完全不理解这些图案的意思。 此后,他就完全沉浸在了书海的世界。 上古大神仰观天象,俯察地理,认为天道最高,而数字九为天地之中最大的阳数,于是天道以九制,地道次之,为阴,因此地理以八制,人道更次之,人君以六律,于是人道以六制。 上古圣贤为了更好的解释伏羲八卦,以便后来者通晓其蕴含的真意,于是每一卦象用六个爻来表示。分上、中、下,天、地、人“三才””。 书中记载:“圣人设卦以寓万物之象。后人用文字以释万物之所象,故曰象。” 青云不胜感叹! 5年前,在宝墩新城时,他看到巫师在求雨、驱鬼、降妖、做法等祭天祷告时,喜欢用算卦、占卜的形式,因此,他特别留意了书中关于“卦”字所代表的含义。 按照书中所说,卦其实是由圭和卜两个字组成。上古真神为了更好的推算一天的时辰或一年四四季,设计出了日冕计时的方法,这个“圭”就是记时的圭表,主要用来测量日影的角度,“卜”就是立杆测影的象形字,用来测量日影的长度。“圭卜”相合,代表的就是日影的角度和长度。 上古真神伏羲观形化象,再由后来无数圣贤的补充,结合日照影子的长度和角度演变出具体的数据,他们认为,有了这两个主要数据,即可:法则天地,象似日月,辨列星辰,逆从阴阳,分别四时。 圣贤总结到,天地万物虽然有万种形象,但象基本上分为6种,对应着周流六虚,结合此前的6爻,因此每一爻,有各自所属的爻辞。 青云接下来又特意看了看古圣贤所说的6象之组成,分别是心象,应象,物象,事象,镜象,迹象。每一象有几千上万字的箴言与解说。 他每一“象”都看了几行。越看就越痴迷,竟然废寝忘食。可是,又顿觉自己贪婪如饕餮,于是又慢了下来。 你记得妈妈说过:“贪多嚼不烂,凡事不能囫囵吞枣。” 接着,他又回过头来,继续从最基本的开始。 自此,青云才正式正经地推敲天地八卦! 包子和娜发就渐渐融入了矮人族的生活,他们之间,相处非常融洽。 青云注意到,乾卦的易象分为上,中,下三爻,全部是阳爻,为八个卦象里的全阳之卦。故代表天,也就是大象之卦。此卦以“龙”为意向 ,囊括高大、宽广、尊贵、运动不止、明亮、纯净、健全等意思。六爻分为主卦和客卦。乾卦辞曰:元亨利贞。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元亨利贞”为乾之四德,是天道的本质,核心就是一个“生”字。《系辞》中写到:“天地之大德曰生。” 元者,万物之始;亨者,万物之长;利者,万物之遂;贞者,万物之成。与四时相配,元为春生,亨为夏长,利为秋收,贞为冬藏。 青云看到“君子自强不息”几个字,他突然想到了母亲大人提过的蚕丛哥哥,母亲很钦佩他的为人,说他有君子之气。 不过,现在他根本不知道蚕丛哥在哪里! 青云废寝忘食,几乎是夜以继日。 他注意到坤卦《彖传》中写道: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他字斟句酌地品读着这些话。 乾代表着天,刚健中正,象征着真龙,也就是具备高尚品德与才华的正人君子,同样代表着世间最纯正的阳和健。从另一个角度,也可以这样解释,上古圣贤认为的天,这日月运行,万物兴衰轮回,所有目之所见的周而复始,老幼更替,寒来暑往等等一切,都是以这天的存在而存在的,因此“天”是一切的跟本,万物得以生存的源头。天,也就是整个宇宙世界,囊括世间一切,所以,上古圣贤对天有着无限的热爱与敬仰。 每一爻都有各自的爻辞,最下方代表初九,也即初爻,青云看到:潜龙,勿用。九二,即为二爻,写到: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九三,三爻写到: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九四,写到:或跃在渊,无咎。九五,写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上九写到:亢龙有悔。用九,见群龙无首,吉。 每一爻又有几千上万字的箴言与解析。 从第五天开始,青云突然觉得头昏脑胀,两眼发涩,一团乱麻,不知所想,也不知所思。这个感觉就像一个饿了十几天的汉子,突然看到了满桌美味佳肴,于是不计后果的狼吞虎咽,将整个胃涨得鼓鼓的,于是消化不了,呕吐不出,难受至极。 再说,乾卦本身蕴含天地至刚至柔的浩然正气,因此,这些天,他看了多少意象在大脑中,就受到了多少天地正气的反噬,结果让他陷入一种莫名其妙地眩晕状态。在第五日的下午,他全身都被冻住一般,手脚无法动弹,如同一尊冰人。 直到姬蒙打猎回来,看到青云的状态,他吓了一跳,赶紧拿掉了他手上的书籍。 然后立马生火烧水,娜发看到,姬蒙拿来一块贮藏在房屋前两棵红杉树旁边,一处冰窟里的冰块。她后来才知道,这冰块是从千年冰山上采撷过来的,蕴含了上千年的寒冰真气。待到冰水在温火下渐渐融化,融成温水。 姬蒙吩咐道:“赶紧让他喝了。” 娜发依言照做,她急不可耐地将温水灌到青云的口里。 三杯温水下肚后,青云才睁开眼来。不过,他迷迷糊糊,不知东西,一脸茫然。 娜发急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一直在看书吗?” 姬蒙、姬吉等人摇头不语。此前那位智者几多同样莫可奈何! 整整一个晚上过后,青云才恢复知觉。 等他睁开眼来,他根本记不清发生了什么? 他对众人说道:“看这本书全身有一种暖和的感觉,让人流连忘返,不知人生百态。” 姬蒙感到一阵惊诧,他说道:“这本书在族里流传了上千年。里面的内容和秘密,几乎完全是公开的状态。这几百年来,许多有志之士,或者有想法的年轻人,都曾翻阅过此书。” 姬蒙喝着蜜酒,看了青云一眼,接着道:“实不相瞒,有些人看到里面的文字博大精深,浩瀚无垠,才看几行就丢弃了,有些人试着挑战自己的极限,强行看了几页,但不知所云,也就丢弃了,但是,也不乏某些天赋异禀的人,他们对其中一些卦象,比如预言、天干地支等有着浓厚兴趣,于是捡了一些自己能够理解的,孜孜不倦,不过,他们越看到后面,内心也就越迷惑。再说,他们可从没有你说的暖暖的感觉。” 他沉吟了片刻,颔首道:“我想,他们的理解,或许跟本书的宗旨背道而驰。” 娜发一脸诧异,包子则一直“噢、噢、噢”的,不知所谓。 青云似乎感同身受,他回应道:“是的。这些天,我一直沉浸在里面。我想,书中蕴含的东西远不止占卜、卦辞那么简单。在我看来,这本书包罗万象,无所不有。可我涉猎不久,因此还无法对先贤的智慧指手画脚。” 姬蒙沉默不语。 这时,那位叫几多的大智者说道:“黑袍巫师说过,这本书其实就是‘器’,器之所用就看君子何为了。” 青云默默地品读着这句话,感受着黑袍巫师的提点,默默念叨:“天地无心,人类有心,天地无为,人类有为,故曰:天能生物而不能辨物,地能载人而不能治人。” 姬蒙黏着胡须,他观察到青云谦虚含蓄,一点就通,内心颇感欣慰。 500多年了,似乎一切冥冥之中都被注定好了。其实,几百年来,除了传说中的三眼人会来以外,树林中,还有另一则恐怖的预言。 据说,这天帝山大雪峰总有一天会发生剧烈的雪崩,而这片矮人族生存的家园将会遭到灭顶之灾。而奇怪的是,预言里,那位拥有第三只眼睛的人,会改变这一切,或着,帮助矮人族找到新的家园。 他带着疑惑看了青云一眼。 青云,娜发包子三人一阵莫名其妙。 姬蒙依旧自顾自喝着闷酒,似乎,他内心中有许多难言之隐,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近50年来,每年都会显示出一些奇怪的迹象,比如红山树结的果子变少了,比如冰冻天气越发严重,比如雪灾越来越频繁了。种种迹象都表明,那则预言的真实性。 特别是青云三人到来的前几天,天帝山雪峰上的浓云恐怖至极,仿佛就像一只魔鬼的手,硬生生地要将整座山峰拦腰截断。而且,浓云里,有许多闪电在闪烁。 他明白,这是灾难前的征兆。 转眼,青云在这里待了一个月了。 这天,又下了一场冰雹。 这是一场罕见的冰灾,如拳头小大的冰块、冰球从天而降,砸碎了娜发爱吃的青果,许多树苗被砸死了。 部落里的上了年纪的人,都在惊呼:“天帝山上的恶魔,要来索命了。” 许多矮人吓得胆战心惊,不敢越雷池一步,天天缩在茅屋里。 冰球砸在房屋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让人彻夜难眠。 包子一直在发出“哦、哦、哦”地的声音,似乎,他也感觉到了恐怖。 娜发则伤心欲绝,她叫嚷道:“这个冰雹再不停下来,这树上的果实要被砸光了。” 就在她望穿秋水之际,冰雹总算停止了。 姬蒙、姬干、姬吉兄弟作为族内三大长老,在天灾后开始检查整个部落的情况。 其中,有两个年迈的老人死于这场冰灾,许多房屋破损严重。 此后几天,族内的大神通者给死者超度亡灵,然后向天帝山上的神明祈祷。 姬蒙对这种死亡也见怪不怪,念过悼词后,他组织了今年最大的一次房屋修缮工作,他强调:“未来的冰雪只会更加强烈,我们一定得将房屋加固。” 于是娜发和包子和他们一道,加入了修缮房屋的行列中。 包子牛高马大,力大无穷,娜发则带来了拉祜族的全新的建筑工艺,进过七八天的艰苦奋战,整个红树林的房屋焕然一新。 矮人族非常感谢巨人包子和娜发的付出,他们纷纷从家里拿来了特质的水果酒。 部落生活很快走上了正轨。 青云依旧在研究伏羲八卦的第一卦。针对每一个爻,他都做了细微的分析与比照,然后结合大雪山的天象,感受着这天地的玄机奥妙,他用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将6爻全部看完。虽然不算彻底了解,但字面意思已基本上吃透了。 姬蒙跟他说道:“你如果想要彻底了解这些卦象,光靠书本知识,完全是不够的。伏羲大神是实地观察天地玄机,才堪破那些隐含在人间的智慧的。”他咬着青果,继续道:“所以,我想提醒你,你必须得结合你看到的实际情况来分析这些文字所代表的真正含义。” 于此,青云第一次将书本合上,第一次走出了红树林,他走到第一次跟半人族相遇的地方。 他发现天都峰依旧灰暗。他想着,半人族流传的预言,于是问姬吉道:“听族里人说这天都峰上有恶魔,我想去看看。” 姬干和姬吉等人脸露喜色,他们赶紧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姬蒙。 姬蒙欣慰说道:“那是一个人类禁区。我想提醒你的是,此前没人敢轻易涉险,许多不听劝告的年轻人上去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青云严肃说道:“谢谢你的忠告与提醒,我依然想上去看看。” 姬干和姬吉很早就有征服天都峰的欲望,小时候,他们就认为,在大雪山的另一边,有一片生命的绿洲。因此,他们俩围在青云身边,不断说着这些年来的见闻。 青云又做了一次要求,娜发也是一个有探索欲的人,于是姬蒙也不再阻拦,他说道:“你们去吧,如果觉得危险,就回来,红树林永远欢迎你们。”包子则发出“哦,哦,哦”地声音,好像在说,终于可以活动活动胫骨了。 姬蒙知道,青云是迟早要走的! 秋分那天,青云、娜发、包子,三尾灵狐,姬干和姬吉还有一位壮汉姬茅一行在三百多人的注视下出发了。 姬蒙饱含热泪,只是拉住青云的手,没有说一句话,最后离别时,他说道:“这本书必须得结合天象,地象,物象,人象,意念象,视觉象等一切象,才能完全破解其中的奥秘,它只属于命中注定的人。你就带在身上吧。” 青云隐隐之中,觉得他话中有话,但是他明白,他说的都是真的。于是说道:“姬大叔,我会回来的。” 姬蒙强忍着泪水,安慰道:“谁知道呢,我希望你能回来,但我同时希望你能一直往前走。” 娜发、包子等热泪盈眶! 青云一行在藏獒的带领下,坐在雪橇里一直往天帝山进发。 三尾灵狐兴奋异常,一直在跟藏獒较劲。几只奇兽展开了别开生面的比赛。 到达目的地后,灵狐伫立在雪丘上仰天长啸,藏獒也不再搭理它,直接原路返回了。 青云看到,天帝山上浓云密布。 他招呼着三位小矮人,上山后一切注意。姬干三人连连点头,表示绝对服从命令。 于是几人马不停蹄的向大雪峰进发。 姬茅跟青云说到:“前年跟去年,有两批猛士挑战了这座山峰,可是,到今天依然杳无音讯。” 此刻,青云的见识今非昔比,而且,他对书中乾卦的理解更为深刻。他的思维比之前更清明,他的对外界细微的变化也更为灵敏,他安慰着,说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今天,来到这里的可是我们。” 娜发看到了青云眼中的自信。她大喊大吼着:“欧耶,我们来了,我们一定会征服这座山峰。” “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负子,有两黄兽守之。有水曰寒署之水。水西有湿山,水东有幕山。” 青云再一次回想着《山海经》里记载的这段话。 他仰头看了看眼前这座雄伟的山峰。只见山巅最高处,双峰对峙,峭壁如削,两座山体呈左高右低之势。从这个角度看,就好比有一道天堑将双峰隔绝开来,左边的山体就像一位体型高大的父亲,环抱着右边相对矮小的儿子,山腰之上,一条先民打造的栈道像一条弯曲的长蛇一般,倚附在山体之中。百尺之外的山谷深处,剧烈的冰风在深涧里回荡,寒风从旷古苍凉的绝壁倾泻而下,带来可怕的回响。 青云等人在雪地中,走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大峡谷脚下,他看到绝壁千仞,高不可攀,突然豪情顿生,叫嚷:“永不停歇,咱们继续前行。” 姬干、姬吉、姬茅三位矮人,别看他们身材矮小,但是胆子大得很,而且步伐轻盈,就像灵巧的小动物。 他们行走如风,踏雪无痕,不一会,就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经过3个时辰的跋涉,一直到山脚位置。 突然,朔风呼啸,裹挟着碎雪冰渣,铺天盖地而来。如同来自地底的魔鬼,似要将他们吞噬。 三位小矮人,匍匐在地上,用铁箍紧紧扣住寒冰,三人连成一体,不至于被寒风吹落冰崖。 青云和娜发则只能躲在体型庞大的包子的背后。 包子同样用铁棍深深扎进雪地里,他大喊一身,强力支撑着身体。 青云感觉到,寒风就像冰刀,一刀一刀地切割着他的脸颊。 姬干眯着双眼,费力说道:“天帝山的魔神发怒了。大家全力以赴!”姬茅则吼叫道:“此前上山的兄弟,应该是被这寒风刮走了!” 青云临危不惧,嚷道:“大家不要放弃!” 一直等到飓风停歇,他们又开始举步前行。 六人一狐,不惧风霜,亦步亦趋,一直到一个峭壁之下,青云在三尾灵狐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兀立的山崖上。 此时,夕阳西下,余晖从浅云穿透过来,在冰川上,撒下一片金灿灿的光芒。青云举目远眺,他发现地面上的红树林,就像一块红色的绸缎,极为自然地在雪地中铺展开来。 姬干、姬茅三人,手舞足蹈,兴高采烈:“你看,那是我们的家园。” 最后一抹夕阳带走了人间最后一丝温暖。气温陡然下降,大家用早就准备好的棉巾蒙住了额头与脸颊,只露出眼睛。 姬干说道:“气温越来越低。而且,这种急剧的变化,往往预示着重大风暴的来临。” 青云紧紧盯着头顶的乌云,沉默不语。 姬茅说道:“听族长姬蒙说过,100年前,发生过气温骤降的情况,当时那次雪崩极为罕见,整个部落死伤一半以上的人口。” 娜发闻言脸色大变。 不一会,太阳完全不见了。黑暗笼罩了大地。青云说道:“咱们找地方休憩一下。后面的路越危险,那么,咋们就越要保存体力。” 整个天地静悄悄的,大家躲在一个寒洞里,吃着口粮。 除了青云和灵狐之外,其他人冷得舌头打颤,就连身强体壮的包子,同样如此。 娜发意外青云身体的变化。 青云解释道:“也许是乾卦带给我的启示,这个卦象充满阳刚之气。我感觉到,整个身体里,有一股热气在运行。因此,我感觉不出特别寒冷。” 姬干、姬吉三人不敢苟同,他们纷纷表示:“不对,不对,部落里有许多人都在研究这本上古天书,但是从来就没有人可以抵抗这种寒冷。” 青云不知该作何解释,只淡淡一笑。 大家累了一天,此刻精疲力竭,于是早早地进入了梦香。 青云虽然闭着眼睛,但是明显感觉到身体跟大脑意识似乎完全分开了。而且,一些细微的变化萦绕耳际,他甚至觉得身体融进了天地之间中,有两股气息,盘桓脑际,其中一股气息进入身体,一股气息向外勃发,在内为阳,在外为阴。这一阳一阳,相互吸引又相互排斥,接着又混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时,一道闪电在浓云中炸裂开来。巨大的响声震得大家头晕脑胀。 青云严肃道:“大家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出发。这座山顶存在某种力量,天上的乌云预示着灾难的来临。” 三尾灵狐发出“咦、咦、咦”的吠声。它似乎不用休息,兴奋不已,同样对恶劣的环境熟视无睹。” 几人一阵奔袭。 一个时辰后,他们已到达前人从未达到过的高度。临着风霜,他们一边啃着雪花饼干,一边蹒跚而行。 在绝壁栈道上,他们发现了一处新奇之地,只要迈过这个山涧,就是一个几百尺大平台。 娜发兴奋道:“快点,咱们很快安全了。” 就在他们欢呼雀跃之际。只见天上的浓云开始翻滚,云翳深处,闪电阵阵。接着,三声巨雷,滚滚袭来,一阵地动山摇,大家站立不稳,两座山峰好像要倒塌的感觉。 青云六人瞠目结舌,他们不约而同紧靠绝壁。 不曾想,“轰隆”一声,山体似乎要倾倒了。包子赶紧撅住娜发,娜发攥着青云,三位矮人紧靠在一起,他们大呼小叫,情绪激动。 就在青云纳闷之际,整个大山开始倾斜,头顶上,无数雪块、冰晶、冰凌弥漫在整个天地之间。 青云几人像突然失重一般,随着山势往下坠落。 “冰山在坍塌!”姬干吼叫道。 他吓得脸色萨白,然而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姬吉突然大叫一声:“你们看!那是什么?”他难以相信眼前的景象。 只见,两座冰山如同两位巨大的雪人,他们在相互推搡、攻击。 这简直匪夷所思。 青云等人瞠目结舌,娜发大叫道:“我们在某个雪人的腰身位置。” 的确,他们站立的位置,他们已经到了左边这个雪人的后腰部。 冰雪栈道随着雪人继续倾斜,无数冰渣从天而降。 青云等人快速前进。 可是,两大雪人依旧扭打不休,左边的雪人搓了一个雪球,往前方抛去,右边的雪人则抡起胳膊,往前倾轧,两大雪人的大战可谓惊天地泣鬼神。 无数冰雪满天飞舞。 这可苦了青云几人。他们担心自己从栈道上摔下冰崖,于是只能依壁快速前行。 三尾灵狐兴奋至极。娜发则哭爹喊娘:“妈呀,这是些什么怪兽啊。” 姬茅大叫着:“雪人,传说中的天帝山雪人”。 原来,沉寂了几千年之久的“雪人”醒了! 传说,天帝山“雪人”一直被上古大圣颛顼大帝利用洪荒之力封印。现在看来,封印已经解除,阴阳之力在衰退,“雪人”复活了。 青云看到整个大雪山地动山摇,即将引发巨大的雪崩,他一阵焦燥。吼道:“我们要让他们停止攻击。” 姬吉哭丧道:“可我们自身难保。” 青云也不做理会,他认为颛顼大帝一定留下了重新封印的机关。在腾挪闪避间,他突然发现前方位置有一个黑窟窿,窟窿里散发着某种神秘力量,对自己既排斥又吸引,于是他大叫了一声:“那个黑洞里很奇怪,咋们快点进去。” 大家一窝蜂往前跨去。 三围灵狐跑得贼快,青云和娜发立马跟上,等到其他几位全部进来时,青云已然看到一个乾卦的卦印在一个黑色的像玄铁一样的铁制器物上。 他揣测,这个机关就就是封印雪人的阵眼所在。 此时,天上浓云滚滚,雪人大撼动山河,娜发叫道:“这个卦印是开合状态,你看…” 青云看到,乾卦上面三爻的机扩是横向排列,下面则相反。他说道:“我们要把这三个机扩扶正。” 娜发好奇心大作,叫嚷道:“就让我来结束这场怪兽大战吧。”她举起手臂,缓慢向机关靠拢,可是,她的手臂越发向前,里面蕴含的炽热,就越发浓烈,最后热得根本无法再向前移动分毫,她痛苦地呻吟一声:“太烫了,受不了了。”包子看到了她脸上的痛苦,赶紧将她手臂拽了回来。 接着,包子自己伸手前探,他想亲自试一试。 三位矮人大喊大叫,叫他“小心”。 他们觉得这个机关诡异得很。 情况一般无二,包子脸上因为巨热而汗水直流,背上同样热汗涔涔,他不断发出“噢、噢、噢”的声音。最后,同样因为受不了炙热而败下阵来。 然后姬干也试了一下,同样徒劳无功。 姬吉说道:“雪人依旧在战斗,咋们得赶紧让阵眼归位。不然雪崩一旦来临,那么整个红杉林将面临灭顶之灾。”他一脸急切。 青云这时缓缓走向前来,他不紧不慢说道:“还是我来吧。” 其他人纷纷后腿,凝神屏气。 青云绷着脸,大概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于是一脸严肃。他缓缓将手抬起来,然后慢慢靠近铁制器物上的乾卦位置。 突然,里面的的热浪就像一条一条的火龙,不断缠绕到青云的手臂上。 青云闭着嘴巴,“嗯”了一声,大概,他觉得这个热度还能忍受,于是继续向前。 不曾想,里面热度越来越高,似乎要将他的毛发烤焦。 娜发、包子等人,聚精会神地看着青云的手臂,仿佛里面的热量全部烧到了他们自己身上。 很快,青云脸上汗水淋漓,但他知道责无旁贷,于是他强忍着炙热,终于碰到了阵眼,然后一鼓作气,将乾卦六爻最上的三爻摆正。 大家一阵惊呼,同时一阵兴奋。 娜发对这青云“”天选之人”的称号似乎更加确认了! 而就在这是一瞬间,超出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整个冰窟开始坍塌。 头上砸下来无数冰棱。 涵洞危险了! 青云等人没有停留,他们赶紧朝洞外跑。等到他们终于逃离洞口时,青云看到,那两个巨大雪人的怒火更加暴躁了。 它们的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 包子一直“哦、哦、哦”地,他招呼着娜发赶紧跑。 娜发大吼大叫,头顶上的冰凌、冰渣、冰块铺天盖地砸来。整座山峰都在动摇,他们一会儿感觉到往地面坠落,一会儿又像被甩了起来,朝天空抛去。 青云望着天空之中雪人那巨大的头颅,突然感觉到自己是如此渺小,他意外,刚刚扳动了阵眼杵,难道是完全打开了雪人封印吗? 如此巨大的雪人,一旦发作起来,几乎无懈可击,人类根本难以撼动其分毫。而且,从现在的处境来看,除了三尾灵狐以外,他们六人要葬身在这大雪山颠了。 娜发同样感受到无路可走了,她绝望地大叫着:“天上的诸神,你们能不能救救我们呀!” 三位小矮人同样惊慌失措。 就在他们六人手足无措之际,遥远的天际上空,突然闪过一个白点。 而于此同时,六人几乎要被振动下来。青云看到,一名白须老者,骑在一匹通体闪着银光的骏马上,骏马流光溢彩,向两边撑开两扇巨大的翎羽。 白须老者,面色慈善,全身一席白色长袍,他右手高举着一根白玉色琉璃棒,正是此前,出现在不周山山顶上的白袍巫师巫咸。 巫师坐在白泽之上。 有意思的是白泽身后跟着5只漂亮的彩鸟。这几只彩鸟,羽毛鲜艳,惟妙惟肖,体型比起不周山出现的那只巨鸟要小很多。白袍巫师手臂一指,五彩鸟向青云等人飞来。 三尾灵狐看到五彩鸟的身影,兴奋异常,似乎要跟它们争个高下一般,它展开三条尾巴,同样临空飞翔起来。 五彩鸟得到了巫师的指令,它们飞到青云等人身边,三位小矮人顺势爬了上去,娜发不甘示弱,也不客气,大叫道:“谢谢巫师,我知道这些鸟是来救我们的。” 青云同样攀到了一只鸟背上,他看到,白须老者骑在白泽上,飞到了山巅之上,他高举白银权杖,对着巨大的雪人说着咒语:“天地离合,无极化生,太极两仪,阴阳肇始,八卦启承……” 接着,天地似乎安静下来,突然,一束刺眼的光芒从权杖上散发出来。 白光照射到两尊巨大的雪人身上,巨人似乎收到了某种力量的制约,渐渐平息下来。 青云注意道,雪人似乎又融进了山体里面,而且,经过刚刚一番激烈的斗争,雪人变得更加瘦削了一点。 五彩鸟将青云一行六人送到了山脚下,三位小矮人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天帝山另外一边。 奇怪的是,这边并没有传说中那种沃野千里或者世外桃源的感觉,也并不是大雪覆盖,而是崇山峻岭,一望无际的层峦叠嶂。 包子一直“哦、哦、哦”地发出声音,表示非常惊讶。 青云看到,雪人消融后,白袍巫师驾着白泽从天空之中降落下来。 三位小矮人纷纷拜倒在地上,他们似乎见着了传说的神人。 白袍巫师一脸和善,露出慈祥的笑意,同样对三尾灵狐怜爱不已。 高傲的白泽将头扭向一边,表示对三尾灵狐不屑一顾。 白袍巫师看了青云一眼,在他第三只眼睛上扫了一下,然后看向远方天际。 青云盯着白须老者,说道:“咋们又见面了,大智者。 ” 巫师再一次瞥了瞥青云,发现这次见面,感觉有所不同,他笑道:“原来你多了一只眼睛,上次可不是这样。”他慈眉善目,语气和蔼。 青云摸了摸额头上的图腾,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表示一切就这样了。 娜发知道这个老得不知多少岁的老者,就是毕摩娜卡波口中的大智者,于是问道:“大智者,你知道去扶桑神树的路吗?知道的话,麻烦告诉我们。” 娜发总是直言不讳,大大咧咧。 巫师骑在白泽上,摇着头,两手做出无奈的样子——表示不知道。 娜发纠缠不舍,毫无顾忌,又问道:“你知道,毕摩娜卡波还好吗?我离开他快有一年了!” 巫师笑了笑,这时他已经离开了白泽,漫步到一座山坡上,同样闭口不语。 青云记得,他在城堡时,听巫师司马长鸿说过:“上古之时,有圣人者,淳德全道,和于阴阳,调于四时,去世离俗,积精全神,游行天地之间,视听八达之外,此盖益寿其寿命而强者也。” 这种人基本上无所不通。 他认为白袍巫师就是传说中的圣人! 巫师悠悠说道:“我可不是任何事情都知道。特别是这个纪元,很多东西超出了我的理解。” 这时,白袍巫师突然站住,他向天空张望着,神色变得严峻。他双手向前伸出,手中的白银神仗“嗡嗡”作响,他突然回头说道:“我要走了。各位小朋友,祝你们一路顺风。” 青云等人一阵莫名其妙。 巫师回到白泽身边,说了一句:“好家伙,乘人不备背朝南。”接着骑到了骏马上。 姬茅、姬干说道:“喂!大神通,大智者,我们还有问题呢!” 白泽速度之快就像一道闪电。 娜发则抱怨道:“每次都来去匆匆,故作高深。哼!我们接下来该往那边走啊?” 只有青云念叨:“乘人不备背朝南。” 第85章 混沌珠 巫师为何突然走了呢?因为沱江上游,龙门山脚下,出现异动。 涂苏一行300人在沱江上游绵阳山寨停留了四五天,这几天来,他们一路马不停蹄,大家脸上都是喜笑盈盈,因为上次太子丁兰莫名其妙的消失,让国王丁坤震怒,成了谁也不愿提及的疑云悬案。 不管是将军魏兵还是大学士羌白和巫师曲非子,都受到了批评。 丁坤国王尽管老当益壮,口头上总念叨着上古圣贤的话:“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但是面对朝堂上那些大臣,也多次强调过社稷无人。 他说狮子城的威风,需要一位有更大视角的领导者来引领,放眼当下,整个皇室血脉里,只有丁兰算得上阅历丰富、见识非凡,后面丁敏和丁真等,年纪太小,不具备资格,丁钰橙看上去满腹锦绣,巾帼不让须眉,但是她是一介女流,什邡古城历史上可没有女皇存在的先例。因此,丁坤国王的话,隐含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找到丁兰。 于今,丁兰终于找到了。 在龙门客栈里,青云殇多次密会丁兰,已然引起了将士们的怀疑,但是涂苏知道,在十多年前,丁兰就迷恋过宝墩城的长公主,现在,青酆大帝走了,营盘山的王将军也走了,青云殇成了豪门寡妇。 在涂苏看来,尽管从各方面来说,青云殇跟丁兰已不可相提并论了,但是谁能阻止太子去找一个寡妇呢?再说,太子想重温一下旧日时光,也算人之常情吧。 连日大雨,300士兵只能在沱江支流漠河的山埂上安营接寨。十几个最得力的将士跟着涂苏进入客栈修整。 涂苏强调:“这次我们里里外外几十个人,防守严密,他们三人插翅难飞。” 在昏溟的灯光下,青云殇再次来到丁兰寓所。丁兰坐在花梨木桌上,拿着一本《古蜀五国历史烟云》,他突然发现,这本主要记录的是近一千年古蜀大陆所发生的事。 从大禹石化后一直到营盘山建城这段时期,存在一千年的空白。 不过,近千年历史,如同过眼云烟,惊鸿掠影,所有帝王将相的丰功伟绩,所有英雄美女的豪情壮举,所有才子佳人的巫山情绵,在时间洪流里,统统隐入尘埃。 丁兰在波澜壮阔的故事里陷入沉思。然而他浸淫越久,他就思绪就越发明晰,他似乎突然发现,原来,那些无数光环加身的帝王将相,跟现在所有伟大人物一样,有着同样的忧思,惆怅和难以排解的困难,恰如歌手们唱和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他回顾着自己这一生,发觉这些年蹉跎了岁月,鬓角浸染了霜华,最后一事无成。接着,他又想到了王将军和飞将军,这些人金戈铁马,气吞斗牛,但就如歌手唱和的:“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倒剩下了自己这个看上去没啥建树的人,可值得玩味的是,歌词中又唱和道:“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也就是说,这些历史所发过的事,其实到最后都成了别人口中的笑话谈资。 这不就是在安慰虚度了光阴的自己吗? 他继续惶恐地看了下去。接着,他看到了什邡古城100年前关于丁氏皇族的内部战争,尽管书中记载廖廖,但也简明扼要地说明了丁盛时代四位太子相爱相杀的故事,丁一太子最后消失于历史尘埃。 丁兰默默念叨:“丁一是谁呢?怎么此前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书中说他去了遥远的北方!?” 就在他恍惚之际,木门突然开了。 他知道是青云殇来了! 他赶紧收拾了一下,顺便让了一个座位给长公主。 酒神丹丘生喝得酩酊大醉,倒在床上,鼾声如雷。 丁兰将房间收拾整齐,看上去窗明几净,但是他没法将酒味全部驱散。 男人的房间自古以来就是这样。 青云殇见怪不怪,但还是掩鼻说道:“好刺激的酒味,你们到底喝了多少酒。” 丁兰一阵局促,他指了指丹丘生,意思是不管我的事。接着说道:“你就将就一下吧。”说完“呵呵”笑道。 待长公主坐定后,丁兰低着头,左右瞅了瞅,低声严肃道:“在这里两天了,我们偷偷溜走吧。” 这两天,他已提了三次出逃的计划。 青云殇实在不想去什邡古城,上次她偷偷溜走实属侥幸,这次进去了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可她想不通丁兰居然会如此惧怕跟丁坤见面。 他们父子的之间隔阂怎会如此之深呢?不过,她也懒得操这份心,于是她问道:“我一直在问你,而你却逃避推诿,顾左右而言他,你到底因何事得罪了乔一?” 丁兰已经回避了她两次,今晚是第三次在这个问题上周旋了,他想着,既然逃避不了那就正面回应吧。他给长公主斟了一杯茶,说道:“游侠之间有摩擦很正常。”接着自己拿起杯子,也沾了一口。 青云殇本来端起了酒杯,她看到了丁兰眼神中的豁达,只是没有想到他依旧没有坦白,于是放下了茶杯,说道:“我知道,但我了解你的为人,你不是一个刁难年轻人的人,我猜,绝对另有隐情,对吧?”她眼神中透着严肃。 接着,她偷偷瞄了一眼放置在丁兰床头的那个黑色布套,这是她第一次正式注意这根黑色棒子。 此前,她并不认为这根棒子有啥玄机,但她猜想,这根棒子或许跟乔一有关。“你将我的疑问,解释清楚了,我或许会考虑你的计划。”她如此说道。 丁兰观察到了青云殇的表情,他吓得一身冷汗,赶紧调整了一个坐姿,然后搬来一把椅子,特地让青云殇调转了方向。他露出一丝尴尬,他知道她是因为关心他,在乎他,所以才会有诸多疑虑。 丁兰会心一笑,说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我都跟你说了吧,你先不用紧张。” 青云殇抿了一口茶,脸色稍显缓和。 丁兰调整了神色,接着很严肃很正经地将去年在巫山落霞峰遭遇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但是关于青铜权杖的事却隐去不谈,他明白,此前讲的这些东西,已经足够让长公主听取他此前的建议了。 青云殇突然站了起来,脸色大变,她说道:“难怪这段时期,一直有传言说白帝城发生了怪事,原来你们是那些怪事的经历者,你意思是可怕的不死族,骷髅人,这些传说都是真的?” 丁兰眼神刚毅,似乎又回想到了那个可怕的夜晚,那是一个不可碰触的梦魇,他紧紧盯着长公主,接着又抿了一口茶,说道:“是的。” 青云殇:“你当时一个人跑了?” 丁兰眼皮跳动了一下,脸色痛苦至极,说道:“是的,但是我要是知道乔一爬到了树上,我一定会回去找他。当时,那些可怕的家伙有七八个之多,我一个人根本抗衡不了。” 青云殇知道丁兰说的都是真的,她安慰道:“这个无需太自责,事态紧急,凶险万分。人们都会首先保护自己,再照顾别人,这是人之本能。我想,未来乔一一定会明白的。”她望着窗外,盯着天上的明月,沉吟道:“只是…这些二千多年前才出现的骷髅人居然真的现世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人们肯定会认为你们都是疯子” 丁兰补充道:“这是真的。我亲眼…” 青云殇严肃道:“我知道,我相信你。可是,这是太离奇。我觉得,首先必须得引起五大城邦的重视。按照你说的,那些东西无懈可击,我想,各大城邦的国王们,必须重视这件事情。” 丁兰说道:“这个自然。最开始,我就想告诉所有人…”他越说越谦逊。 青云殇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惊惧道:“你不说我还忘记了。于今,当务之急,我们得去剑门关通报一下,守望者作为古蜀大陆北境守护,他们有守护的责任与担当的义务。然后顺便探望一下蚕丛那小子,”她看着丁兰,解释道:“你也知道,飞将军只留下了这个独子,我们必须做点什么。我很同情蚕丛的遭遇!” 丁兰同样说道:“我举双手赞同你的抉择。你知道,我本来就打算去一趟剑门关的。刚刚,而且我在一本书上看到了什邡古城的历史。”他扫了一眼那本书,继续道:“我发现,什邡古城跟剑门关颇有历史渊源。20多年来,我对那个地方很向往,守望者精神同样让人肃然起劲。可是,这些年来,因为许多事情而耽误了。再说,丹丘生此前不是也要去探望他的好友莫克明吗?他跟蚕丛关系同样非同小可。” 青云殇想了想,他看着楼下大树底下那个守卫,突然说道:“我们回了什邡古城,跟你父亲禀明情况,再寻求办法出来。” 丁兰无可奈何,苦笑一声,道:“长公主,你得明白,紫微星宫,进去了想出来,难如登天。上次你能逃脱,纯属巧合。这次他们一定全城戒备,守卫森严。你看看这个客栈的情况吧。你想离开紫微宫,简直痴心妄想!” 青云殇苦恼道:“可这里他们也有300多人,守卫如此森严,我们没有机会逃脱。” 丁兰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只要长公主不再关注这根棒子,一切都好说。 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她面前,从来不曾违逆。而青铜神仗是存在了几个纪元上万年的神物,一旦公布于众,将引发轰动,因此不到一定时机,只能隐瞒。 丁兰脸上堆笑道:”你看这雨,雨可以隐藏我们的足迹。” 他心情顿时舒畅起来,总算可以离开这里了。 这场秋雨奇怪之至,雨滴非常大,将屋外的雨窗、木格,打得“啪啪”作响。 青云殇走到窗户下,看到远处沱江的水哗啦啦的一直往下游流去,远处几颗大松树、银杉树等在飞雨之中如同焉耆老人,毫无生机。 她将窗户关掉,说道:“怎么做呢?” 丁兰等的这就是一句话:“择日不如撞日。” 涂苏这次全力戒备,除了告诫营帐里的300壮士外,特地选了二十多个战斗力相当强悍的武士,他们个个膘肥身健,武艺高强。 这两三天来,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专门的眼线,死死盯住丁兰的房门。除开这些外,客栈外面有专门的将士守在门口巡逻。 上次在什邡古城,青云殇和丁兰接连莫名其妙的消失,让整个城邦的防卫人员脸面无光,因此,涂苏这次特别强调,一定要将他们看紧了。 “就算是一只苍蝇,我都不准它离开这座客栈。” 当青云在天帝山大雪峰上摁下伏羲八极乾卦的时刻,其实引动了八极之力中的纯阳之力,这种力量在那一刻被牵动了。 而黑色布袋里青铜权杖,感受到了天地间的波动,在纯阳之力的牵引下,邪灵有复苏的迹象。 黑色布袋一直被床头角落里,因此,丁兰根本没有注意到布袋里散发的一丝热量。 不过,随着十巫之首巫咸重新封印天山雪人,青铜神仗的热量又悄悄散去。只不过,棒里蕴含的纯阳之力已然苏醒,一股邪气在弥漫。 也就是说,只根权杖,已不是此前那根沉睡的棒子了。 涂苏连续观察了2个晚上,发现丁兰除了接见一下青云殇之外,他几乎没离开过房间,偶尔能看到那个酒鬼丹丘生出来买酒。 而且,他注意到,青云殇每次去丁兰房间,不会超过2个时辰。 他手下的一些士兵不时开着玩笑:“于今丁兰和长公主终于可以放飞自我了。” 涂苏怒道:“不要随意拿太子开涮!” 青云殇和丹丘生是接着暴雨偷偷溜走的,那个晚上,他们忙的不亦乐乎,三人将床单捆扎成一根手臂粗的绳子。 青云殇和丹丘生通过这根粗绳,离开那个房间。当时,天上滚滚雷声大作,涂苏等众将士沉浸在酣睡之中。 哪知道,第二个白天,天刚放晴的时候,丁兰冲出房间,大叫着,“快点,快点查岗,他们将我灌醉,已经跑了!” 处在半睡状态中的涂苏,吓了一跳,他训斥着:“奶奶的,你们都是饭桶吗?两个大活人跑了居然不知道?” 众将士一阵慌乱,有人查看马厩房,有人闯进了青云殇的客房,整个客栈人心惶惶。 涂苏看到太子还在,心下稍安,想到越早回什邡城越好,于是叫嚷道:“立马通知营长营帐外的的将士,分作三路从三个方向搜查,三天后在桂花桥集合。” 涂苏大概不知道,旁边的丁兰太子,将他的所有部署,全部听了去,他嘴角露出讪笑。 在丁兰的精心策划下,青云殇和丹丘生根本没跑多远,他们也没有骑马。 他猜到,自己才是他们的重中之重。只要自己在,那么涂苏还不至于大动干戈。三天时间,足够他跟青云殇在约定的时间集合,再消失于茫茫人海。 丁兰胡乱指点了一下,恰似给涂苏一个毋庸置疑的答案:“我看到,他们是从那一边逃走的。”他双手一指,正南方,那边两百公里之外是芒城。 于此,涂苏叫嚷道:“重点搜查南方。务必全力追击,将他们绳之以法。” 200位士兵整装待发,大雨倾盆,但他们一往无前,向南而去。 涂苏陪同在丁兰身边,他说道:“太子殿,我一定会帮你找到长公主的。这点,你放心。” 丁兰客气回应道:“我谢谢你的付出。什邡古城拥有你们这些肱骨忠诚,一定会重返昔日的光荣。” 涂苏受穷若惊,攻守道:“为丁氏皇族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丁兰注意到,涂苏带着他,一直向东边进发,那是回什邡古城的方向。 直到中午,凃苏一直在跟丁兰夸夸其谈,他强调:“于今一切都走向了正轨,不管朝堂之上的文官集团,还是朝堂之外的武官集团,万众一心,什邡古城跟宝墩新城的关系也迈向了一个新台阶,而太子的回归,也将意味着,狮王宝座上后继有人了,丁坤国王必备感欣慰。”涂苏唾沫横飞,滔滔不绝:“太子殿下,只要你回去,不出五年,什邡古城必定屹立于古蜀大陆的最高峰。。” 丁兰不喜欢听这套陈词滥调,双手一摊,说道:“别天花乱坠地给我灌输迷魂汤,我不吃这一套。说说,最近有啥新鲜事。” 涂苏本来打算大吹法螺,但是冷不防碰了一颗钉子,于是说道:“丁钰橙公主在魏兵将军的陪同下,去了宝墩新城,西门郡羽皇后已经跟国王丁坤约定好了,青海大帝将……”涂苏厅顿了一下,脸部颇为异常,只听他继续说道:“青海大帝将迎娶丁钰橙公主。因此,咋们的丁公主,将是未来正统的宝墩皇后。” 丁兰沉吟着,接着点点头,问了一句:“然后呢?” 哪知道涂苏一脸尴尬,他悻悻然回应道:“早阵子青海贸然出兵战败,他已经成了青山的俘虏。”丁兰闻言不置可否,他一向对攻城掠地不感兴趣,十多年来,他一直尊崇上古圣贤的思想:“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强调“拥强兵而反黩武”等。因此,对于谁强谁败他漠然视之。 丁兰接着问道:“然后呢?” 涂素大概也了解太子的性格,知道他有天下大爱,只是他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忙于追击拓跋牧野,对于平原上最新的战况,也不甚了解,于是说道:“青山自立为王,所向披靡,颇有当年青酆大帝的气势,现在,他得到了盐店和紫竹古城的支持。” 丁兰默默听着。 涂苏喝过一杯黄酒,继续道:“乱世开启,群雄逐鹿天下的时代已然来临。丁坤国王气吞山河,相信太子您的回来,狮王城一定会恢复往日荣耀。” 丁兰懵了一阵,漫不经心地“嗯”了一下。 十七八年前,当时青酆大帝气吞山河,破坏力极强,所到之处,生灵涂炭,他想着青山大帝领导的反抗战争,难道会重演那一段悲惨历史? “车粼粼,马潇潇,行人弓箭各在腰。”这画面写满了悲壮,浸满了鲜血,而自己父亲,绝对不会错过这场大戏。 他丁兰不敢再往下想了。 他记得城里大学士羌白说过:“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他觉得这种思想,应该传播于整个古蜀大陆,特别是在这个特别时期,可是,谁有这个能力呢? 他抓了抓身后这个黑色布套,完全没注意到神仗上微微传导来的热量。 长时间背负这根在外人看来莫名其妙的黑色布套,丁兰的形貌悄悄发生着变化,生人看不出来,太接近的人也看不出来,但是涂苏看出来了。 他问了一句:“太子你怎么越发清瘦了。”上次见面才几个月之前!但是太子的形貌却隐隐不同。 丁兰闻言不置可否,回避着说道:“这几个月来,我想起这个平原战事紧张,就心情颓败。” 涂苏意外丁兰太子会说出这些话。 第一日转瞬即过。 第二日中午,丁兰想着是时候离开了。 可是涂苏的眼线,如影随形。 他借口如厕的当儿,终于逮着了机会。等到涂苏终于反过来时,跟上次一样,他凭空消失了。 丁兰就在附近,他躲在一颗大槐树下,手拿青铜神仗,看着涂苏等一百位士兵手忙脚乱,大声惊呼,颐指气使,捶胸顿足,最后骑着战马,作鸟兽散。 在整个世界安静的霎那间。 丁兰几乎要控制不住地甩掉手中的棒子,他头脑鼓胀,身体抖得厉害,双耳“轰隆隆”地听不见外面一切声音。 可是,耳朵里却又无数杂乱的噪音。这些噪音几乎要将他的脑袋震碎。 一下烈风鼓荡,一下暴雨倾盆,要么就雷电大作。然而跟此前几次不同的是,他眼眸中的画面飞速流传的同时,他觉得自己处于某个庞然大物的视线里。这个庞然大物既像一个火球,又像一个眼睛,而在这个物体的注视下,他无处遁形,也浑身乏力。 等到他终于松开神仗时,全身虚脱一般,如同一团软泥,瘫在地上。 大雨滂沱,他费力地站了起来,连忙将将棒子用黑色布袋套住。他看到涂苏等什邡战士彻底走光了,于是没有做过多停留,往火神祠堂走去,他知道青云殇还在等他。 奇妙就在这个时刻出现了! 就在丁兰手爪青铜神仗的瞬间,因为青云在天帝山雪峰上已扭动了伏羲八卦的乾卦,那可是伏羲八极中天极之所在。 天地之间阳气四处奔散,纯阳压制力减弱,因此丁兰在接触到权杖时,下一次陷入了幻境,而这种幻境,确实上古魔神制作的一个镜像,幻境中那只火球,也就是开天辟地之初诞生的混沌珠。 混沌珠是鸿蒙纪元留在混沌纪元的一颗先天灵宝,与盘古斧、混沌青莲与造化玉蝶并列为四大混沌至宝。 混沌珠可以遮掩一切天机,隐藏自身,可以躲避天道劫难。在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后,历经亿万年的阴气汇聚成一个魔神,也就是混沌魔神,混沌魔神跟混沌珠同宗同源,具有毁天灭地之能。 太极纪元时期,盘古大神借助混元阳气将混沌魔神压制。 天启纪元时期,伏羲大神和女娲大神联手将天地阴阳二气重新梳理归位,伏羲大神设下天地八极,以阴阳之力镇压混沌珠,女娲大神则将五色石炼化为五根权利之杖,这一切都是为了压制混沌魔神。 当然,亿万年来,直到这个世纪,这些秘密只有具有大神通的灵山十巫以及巫山神女瑶姬才知道。 因此,就在青铜神仗再一次被人类使用时,远在天边的白袍巫师察觉到了异动。 只不过,因为距离太过遥远,因此当白袍巫师赶到沱江上游时,丁兰已经不知去向。而且,这大雨下得极不凑巧,白袍巫师达到丁兰躲藏的那颗树下时,他只看到地上杂乱无序的马蹄印子。 他可无法判断哪只才是丁兰的脚印。 白袍巫师没有在杉树林做过多的停留,他沿着狮子大道到了米苍山脚下,然后一直往巫山落霞峰反向,见到了巫山神女瑶姬。 神女似乎早就料到了白袍巫师的到来。 此时,瑶姬站在落霞峰巨大的观赏台上,一轮明月高挂天际,白袍巫师一路风尘仆仆,赶到峰上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神女的黑色秀发在风中飞舞,她一动不动,若有所思,月光撒了下来,让眼前的一切显得幻生幻灭,忽隐忽现,如同仙境。 白袍巫师拍掉袍子上的一些碎叶,大大咧咧地坐在一张石凳上,说道:“还是你落得清闲。” 神女置若罔闻。 巫师跟她是几千年的老朋友了,也见怪不怪,发出了一声叹息,说道:“每次到你这里来,寒碜得紧。老夫一把年纪了,风餐露宿的…”他的声音越来越细。 神女依旧迎风傲立,她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她不食五谷,吸风饮露。 巫师知道这些,但他依旧要继续唠叨几句。 神女瑶姬转过身来,微微蹙眉,瞅了巫师一眼,意思让他说重点。 巫师心领神会,于是将近年来的情况娓娓道来。 神女听完后,不紧不慢,脸上没有一丝异样,说道:“我们无法洞见三界之外,但是五行之内,一定有迹可循,你做为权力之杖的守护者,不应该让青铜落入凡人手中。” 白袍巫师讷讷道:“的确,早些天权杖现身了,又不知道去了哪里。天地太大,大都无迹可寻。” 神女继续道:“天地八极已然有两个出现松动,你知道这意味这什么!” 巫师不知道她具体值得啥:“二千多年了,魔神的力量同样再消亡。” 神女愤然道:“魔神一直想染指人间。”她神色变得严峻。 巫师低头不语,上个纪元出现了许多大圣贤,终结了那场人间浩劫。 几百上千年的生灵涂炭,大地上的创伤用了将近二千多年才修复。 巫师记得,那场浩劫当中,最为后人津津乐道的是颛顼大地与水神共工的大战,大禹斩杀九头柳相,炎、黄联手九天玄女等击败蚩尤、风伯、雨师等,这些故事成了现金流传在人间的神话传说。 当然,这些传说都带了血和泪! 他跟神女瑶姬明白,谁也不希望这种事再度发生。 巫师说道:“这一切还只是个苗头,这些苗头此前也出现过,最后都虚惊一场,我们依然还有时间。” 神女严肃问道:“那个在天帝山引发气脉波动的少年真的是一个三眼人?” 巫师说道:“对的,他们要去往扶桑神树。” 神女看向天上那轮淡淡的清辉,说道:“我希望你记住,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巫师知道神女的一意思,但他依然后者脸皮说道:“我正好路过那里,你说,我一个活了几千岁的老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神女懒得跟他浪费口舌:“总之,静观其变吧。黑袍巫师呢?多少年了,他到底跑到了何方,他可是青铜权杖的守护者。他难道不记得自己的责任了吗我” 巫师撅了撅嘴,说道:“巫即嘛?我也有一千年没见过他了。” 他沉吟片刻。 神女接着转过了身,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天上的明月,不再言语。 白袍巫师站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要走了! 青云殇跟丹丘生两人,在绵阳山寨,火神祠堂的山洞里。 长公主心事重重、翘首以待,丹丘生则拿着酒葫芦,舔着舌头,望眼欲穿。 丹丘生魂不守舍,骂咧咧道:“还不来,还不来,我酒都喝完了。” 这个隐蔽之所是丁兰上次寻找火神祠堂时碰巧寻到的一个避难之所。在他的逃难计划里,这是第一个聚首地,此处距离火神祠堂,只有十里远。 丁兰一路风尘仆仆,走起路来跌跌撞撞,他意外这次权杖的反噬力如此强悍。 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来到火神祠堂。他记得第一次来到这个位置时,内心中隐隐活的一丝安宁。因此,他急不可耐地跑到这里,在看到熬祠堂一角时,他像突然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心里一喜。 而就在这一刻,他全身力气控制不住地奔泻而出,接着头脑一黑,瘫在地上,他感觉到自己撑不住了,于是在泥地里摸爬,最后拼尽气力,在祠堂后地位枯草堆里,陷入了昏迷。 这个睡意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席卷全身。足足12个时辰后他才苏醒。 在睁开眼睛那刻,他唇干舌燥,全身滚烫,脑壳像被火烧。 他挣扎站了起来,双手向后探去,发现黑色布袋还在,内心稍安。 可是,他感觉到自己嘴里似乎在冒烟,于是迈着趁沉重的步伐,爬到水缸边缘,毫无顾忌地将头探了进去。 他就像一头水牛一般,不断大口大口地喝着。 他似乎不用呼吸,有水就够。 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水,知道感觉到身体的温度下降之时,他才将头探了出来。而水缸里的水也所剩无几。 可是他依然如处在梦境,他毫无顾忌,紧接着往青云殇的藏身之所奔去。 他心里念叨:“云殇,等我,我是不小心才耽误了这么多时间。” 丹丘生借着最后一点酒,昏睡了一下午。 天边烧着“火烧云”,丹丘生被两只蚊子吵醒了。 他突然站起来,叫嚷道:“长公主,你一个人在这里等,我去打酒,我需要酒。” 青云殇静静地伫立在石块上,点头示意。她估摸着丁兰应该早就要到了。她说道:“他应该是被什么事缠住了,你也知道,他是一个信守诺言的人。”语气中带着焦急。 丹丘生意兴阑珊,他披着皮裘,说道:“我现在不管这些事,只要他有信心走到这里就行。” 丹老的话刚好落音,丁兰就出现了。 丁兰从一棵杉树穿了过来,他看到了青云殇的背影,也不等他们反应,歉意说道:“咋们赶紧往往西走。” 丹丘生停下来脚步,说道:“不是要去剑门关吗?西边可是龙门山,那边是营盘山的底盘!” 此时,夕阳西下,暗影朦胧,他看不清丁兰的容颜,但他明白丁兰的深意,跳下石块,说道:“咋们一切听他的,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咋们赶紧收拾一下,准备走。” 丁兰不禁受宠若惊。 他待在当场,错愕地盯着长公主,一点泪水溢了出来。 这么多年了,她似乎终于认可了自己。 青云殇在看到了丁兰那刻,着实吓了一条。她连退了两步,然向前走近了两步。 他奇怪这才三天不见,他似乎变了一般模样。 他的左脸颊髭毛像被火烧了一般,头发枯黄,两颊瘦削,特别是神态,呈现在世人眼前的神态,似是而非,且莫可形状。 青云殇凑了一看,捂住丁兰的手,察言观色,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如此憔悴。” 丁兰怕引起怀疑,缩回了手,侧身避开她的眼神,说道:“想要在一百多双眼睛的注视下逃脱,不费一般力气,是不可能办到的。云殇,我两天两夜没合眼了,没喝一滴水,没进一颗食,现在疲惫至极,这都是正常的。” 他顺便将头低埋了下来,说道:“情况非常危机,咋们去龙门山再说。” 青云殇将信将疑,看到丁兰似乎苍老了好几岁,她心里疑惑不已。 或许,确实如他说的一般,面对一百多人的追击,想要从容脱身,其难度无法想象。 难道是过度的紧张,改变了他的神态? 丁兰严肃说道:“快点,我猜到他们一定会追到这里来,你也知道,涂苏这次对我可是势在必得。” 他加重了语气,打消着疑虑! 青云殇,丹丘生赶紧跟上了他的步伐! 第86章 针锋相对 阳臻麟大概不明“兄弟阋墙,外御其悔”的含义,他对大哥阳柯泉的一系列操作让青玉气愤不已。 这连绵不绝的雨是停了,但是他们的速度却并没有加快,隔三差五,他们就要面临一次攻击,而每一次周旋,都会耽误四五天。 最开始他们有100车货物,现在丢失了3车,还失去了2位兄弟。 太阳破开乌云,跳了出来,展示着太阳神的神威。 赤日炎炎似火烧,上古先民记载的“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正好可以形容此时的境况。 早半个月,田埂被大雨冲垮,此刻,太阳烤焦着大地,如此怪异的天气,老百姓也是头一次遭遇。 只见,大河边的水在退却,许多农夫、农妇,撅着锄头等农具,又开始下田劳作。 在沧冥山下,青玉汗流浃背,她拿着一个蒲葵草制作的蒲扇,坐在一石块上,喝了一口阳柯泉递过来的水壶里的水。她直接说道:“阳甄麟那小子到底要闹哪样?我们已经警告过他们了。这简直岂有此理!” 阳柯泉举目张望着,没有理会,前方是杉树林,他推测,下一轮攻击,也许会从那个方向袭来,他吩咐两位小厮:“去查看一下树林的情况。” 两个小厮领命而去。 远处天际上空,两只黄鹂在翱翔,叽叽喳喳,叫嚣不止,一行白鹭从青色的天空飞过。 天地一片肃静。 他理解弟弟的目的,但是他从来不在外人面前表露自己的心思。即便是青玉,也不行。 这些年来,他亲眼看着叔叔阳江和父亲从情同手足到最后反目成仇,他不希望自己跟阳臻麟之间也出现这个情况,他明白,他们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 阳柯泉接过水壶,仰头喝了一大口,没有正面回答青玉的话,只说道:“再休息半个时辰,咱们去下一个站点。” 青玉数着日子跟路程,心里直犯嘀咕。 她想着距离什邡古城不远了。 她看到阳柯泉不答,于是站了起来,前方是两条小路。 一条是往绵阳方向,一条是往什邡古城方向。 她从小就听过什邡城,一个存在了800年的古老城邦。 当年,父亲青酆和蚩尤城的西门千麟再加上白帝城刘昊贤的红衫军团,组成了十万大军,依然没有攻克这座城池,桂圆桥超强的防御能力,闻名遐迩,对很多人来说是一个噩梦。 阳柯泉对这场战争略有耳闻,他说道:“听说青铜神仗最后出现了。” 青玉对权杖传说了解不多,只略略说了一句:“青铜神仗是空穴来风,没有的事,一切都是芒城李文鼎家族的诡计。” 阳柯泉记起父亲说过的话,他知道芒城是建立在岷山出山口的一座城邦,而岷江是一条比沱江气势更加雄壮的大河,那条河养育了更多的人们,李文鼎家族是平原上最煊赫的大家族之一。” 他望着沱江里翻滚的河水,涛涛江水将两边农田淹没,说道:“听说每到雨季时刻,岷江比沱江更加残暴凶悍。 青玉站了起来,表示反对:“这都是好事者嚼舌根,我跟你说,上古圣贤怎么说的,‘岷江遥从天际来,神功凿破古离堆。恩波浩渺连三楚,惠泽膏流润九垓。’这可是歌颂岷江的恩泽哦!”青玉就像一只五彩的蝴蝶,在山丘上翩翩起舞,一些农夫看呆了。 阳柯泉没想到这个神秘的女奴,博闻强识,出口成章,于是说道:“我只是听一些游侠说过,这些天,我看到了沱江浊浪滔天,所以做如此推测。” 雨季确实给黎民百姓带来了灾难,而自己家糟糕的处境也是从那个时刻开始的。青山和妈妈深陷重围,青水、青云、青罗等人到现在音讯全无。一家人分崩离析,青玉看着江水翻滚,猛浪滔天,眼睛不觉湿润了。 阳柯泉意外自己提到岷江居然让她黯然神伤。这倒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赶紧安慰道:“你没事吧。如果你觉得岷江好,这次任务完成以后,咱们去那边瞧瞧行不行?” 青玉没想到阳柯泉如此善解人意。 这位大哥哥襟怀坦白,如同琨玉秋霜。他给人的感觉就像乔一给她的感觉一样,而且更加敦厚、诚挚,本来两点泪珠盈盈缀在眼眸中,听闻他的关怀声,她再也控制不住,泪珠从眼角滑落下来。 阳柯泉从来没见过女孩落泪,心里一阵紧张,他赶紧抽出手绢,给她拭去泪水。 青玉一脸娇羞。 这时树林中,一阵躁动。 阳臻麟突然窜了出来,只见他身着华贵服饰,一身公子打扮,他左手扇着一把菩提扇,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说道:“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水灵儿,你看看,三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越发娇艳了。”他眼中充满着淫邪和戏谑。“是谁惹你了?让我来收拾他!” 公子风流嫌锦绣,新裁白纻作春衣。 青玉被他瞅着,感到浑身不自在。她赶紧躲到阳柯泉身后,揩拭眼泪,怒道:“我认识你吗?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阳臻麟发出爽朗的笑声,他盯着阳柯泉,但是却对青玉说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管风与月。水灵儿,你跟我走吧,阳柯泉表面温文尔雅,实际上内心龌龊不堪。” 青玉针锋相对,她向前走了一步:“我眼睛没瞎,自有分辨的能力,你就算再努力一万倍,也比不上你哥哥一个手指头。” 青玉探出头来,就像树杈间一只探出头的画眉鸟,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阳臻麟越发觉得这小妮子的可爱,怜爱之情顿生,说道:“老哥,小弟本来不忍心夺你之爱,但你既然此前要做谦谦君子,摆出一副脱离红尘俗世的姿态。因此,我希望你能成全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他的话很明显了,他只对青玉感兴趣。 阳柯泉双眼如虎,炯炯生威,他如天神般站立,挡在青玉身前,说道:“她是我的女奴,一切都听我的使唤,我不想给,谁也夺不走。” 阳臻麟显然有备而来,他向前跨出两步,左手一挥,身后突然奔出上百战士,一个个虎背熊腰,五大三粗,都是有武艺的主。 他不知从何处雇佣了一批强盗。 他显然超出阳柯泉意料之外。这个不懂事的弟弟,居然摆出如此阵仗,简直是无脑至极,他察言观色,判断了一下,对青玉说道:“等下大战场面混乱,你在这里会让我分神,我希望你逮着机会,赶紧跑掉。” 青玉一脸严肃,她毫无惧色,说道:“试都没试,咋知道谁胜谁败呢。” 阳臻麟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再一次强调道:“大哥,刀剑无眼,等下误伤了这位娇小美人,岂不是让人徒增悲伤。” 阳柯泉将青玉稍稍往后扯了扯,叫道:“有我在,她不可能受到丝毫伤害。”他一招手,这次运送队的50位壮士个个劲装束发,手持钢刀,出得阵来。 这一路来,他们担惊受怕,此刻大战一触即发,他们也想早点了结这段恩怨。 阳柯泉说道:“各位兄弟,敌人就在眼前,咱们严阵以待。” 50位兄弟发出震天怒吼:“一切谨遵大公子安排。” 阳臻麟看到对方的架势,脸上一脸鄙视。这场大战,他显然胜券在握,二对一,甚至三对一,这可是全面压制。他左右闪过一个眼神,接着一百多号人冲到阵前来,还不等他的口令,兄弟们就横冲直撞,一拥而上。 紧接着双方陷入混乱。 这场大战颇有点江湖斗殴的意味,队形毫无章法,因此,场面混乱至极。 阳柯泉护着青玉,抵挡阳臻麟等三位战士。 阳臻麟边说边打:“大哥,你可有丝毫怜花惜玉的心。你看看吧,不管是人数还是战斗力,我都胜你几倍。你要是还有丝毫良心,你就让这个可爱美人,跟我走吧。你知道,我绝对会比你对她更好。” 阳柯泉只是不理,他将双刀战法使将出来,尽量拦下对方三人的钢剑。 青玉知道阳大哥抵挡不住三人的连番攻击,于是不时偷袭。。 阳臻麟怕并不想伤害青玉,他心里更多的是一种玩味心态,他只想羞辱她,他一边说着一边斗着,让青玉狼狈不堪。 青玉说道:“士可杀不可辱。” 此前在宝墩城,青玉跟哥哥青山学过一些招术。因此会一点基本的攻防技能。可那些年,青玉从来没有遇到真正的战斗场面,一旦真枪实弹,她就原形毕露。 她试图挡驾住阳臻麟的一招半式,哪知道后者早就观察到了青玉的攻击力。 阳臻麟大喝一声,抡起钢刀,将青玉的短剑砍下,横刀挡在她眼前,说道:“我劝你们不要自取其辱。小妮子,刚刚若不是我手下留情,那么你的小脑袋早就开了花。“ 青玉连连后退。 那边阳柯泉被三位壮士缠住,因此分不开身,只能干着急。 就在青玉陷入困境,即将遭受凌辱之际,只见树林中的树梢上,一阵骚乱。 就像一阵狂风,呼啸而至。 不知几百几十的“猿猴”来了。 阳臻麟转过头来,试图查看大后方出现了什么异动? 没等缓过神来,他脸上突然感到一阵刺痛,接着手臂似乎被抓了一下。继而,一只香蕉,一颗梨子,一个苹果从树上砸下来,当然,从树上砸落下来的,除了水果, 还有石头。 不到一炷香时刻,阳臻麟的大军被天上飞下来的石子砸得手忙脚乱,遍体鳞伤。 猴子大军占据有利地形。 阳臻麟的队形受到了致命威胁。此前,他根本就没有准备弓箭手,因此,他们对树上的猴子大军,束手无策。 青玉也意外。 原来是一群好队友! 她对着树上大叫起来:“嚣,嚣,你在吗?我知道你在帮我。” 猿猴“嚣”听到了青玉的呐喊。它在树上腾挪闪跃,发出“突、突、突”的声音。 猴子大军聒噪不休。 嚣显然是这个猴子大军的首领,它丢着石块,拍着胸膛。试图告诫在场的所有人,树上的猴儿才是这片树林的主人。 几百只猿猴又丢来无数瓦砾和砖头,阳臻麟的队伍狼狈不堪,许多人被砸的头破血流,不少猿猴手舞足蹈,拍打着自己胸膛,企图告诉对方,自己强壮得很。 阳臻麟千算万算,完全没料到这个情况的发生,他招呼大家撤退。 许多战士捂着脸,有些撅着胳膊,大家战袍上被水果汁砸成了五颜六色,有些严重的被砸开了头。 总之,所有人都是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 青玉则乘胜追击,叫嚷道:“砸他,砸他,别让他跑了。” 阳柯泉同样没料到这场战役会以这种方式取得胜利,他让青玉停止进攻,说道:“不要赶尽杀绝,阳臻麟罪不至死。” 青玉怒道:“谁叫他惹你了本小…姐”。她那个“姐”字细不可闻。 嚣自从离开青玉一行人后,天天在森林瞎转悠。基于它是上古灵兽,自带王者气势,一个月后,理所当然地成了猴子大王。 待到再也看不到阳臻麟的背影后,嚣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青玉连忙走到近前,拍了拍嚣的身子,嚷道:“嗨,老朋友,谢谢你的帮忙。” 嚣扭着屁股,抡着胳膊腿,好不快活。 几个月不见,这家伙长高了,也壮了,青玉兴奋道;“看来你在外面逍遥自在,吃得好也喝得好。日子潇洒得很啊,比跟着我要好得多。” 嚣“呼、呼、呼”地摇着头,表示不同意她的观点。它看着那些猴子兄弟,摇头晃脑:表示:带着这群队友,让它伤透了脑筋。 嚣携来不少水果,“嗷、嗷、嗷”叫着,让青玉吃。 青玉毫不见外,分给了那些流着口水的车夫。 嚣躲在一边,抓耳挠腮。 青玉看到上百只猴子在树林里跃来窜去,她跟嚣说道:“叫我谢谢他们,没有他们的帮忙,我们的处境将非常糟糕。” “嚣”瞥着眼睛,吐着舌头,只见它跑到树上,跟那些猴子“嘁、嘁、嘁”地胡乱指示了一番,那些猴子在树上欢呼雀跃,表示:小事一桩,小事一桩。不必介怀! 阳柯泉收拾战局,抚慰了一下受伤的兄弟,然后跑了过来。 他看到这只奇怪的大家伙居然跟青玉称兄道弟,颇感意外,然而更惊讶于青玉的神奇了。 他交待一二后,走到青玉身边,说道:“帮我谢谢你的猴子朋友。不过,咱们现在要赶紧走了,阳臻麟这家伙脑壳灵光得很,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下次你的朋友们可不会像这么从容。” 青玉知道阳柯泉大哥从来不打诳语。“嚣”只是一个猴子,还未成年,面对人类的钢刀与弓箭,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她说道:“嚣,你赶紧走吧,咱们下次见,我还有要事,咱们有缘再见。” 嚣依依不舍,直到青玉等人离开,它才慢悠悠地回到树林中。 第87章 阴差阳错 青叶、子末将军在张山、李泗等人的张罗下,又将一批流民窜戳在了一起,这支队伍很快超过300人,已经具备一定的战斗力。 张、李、王、赵等四人利用青氏家族在龙泉山脚下的势力与威望,他们很快就成了这支队伍的负责人,然后,对青叶俯首称臣。 最开始几天,迫于宝墩新城二太子的淫威!他们规规矩矩,投鼠忌器,但是后来发现跛腿王子似乎是一位落魄王孙,于是胆子又逐渐大了起来。 野蛮也意味着粗鲁,于是原形毕露,每到一个山头或一个村寨,不是打家劫舍,就是恃强凌弱,这批人大概不知道匡扶正义是啥意思,也更加不明白何为替天行道,他们有时候还实行三光政策,到了村落,就“用光、喝光、吃光。” 后来又来了一帮绿林好汉,加入后,更是无法无天,他们胡作非为,无恶不作。 看到这些莽汉嚣张跋扈,青叶想着,这世间到底怎么了?老百姓还怎么生活呢? 他隐隐猜到,这一切的一切或许是这雨水引起的!记得去年的时候,城邦里的巫师都说“水神在发怒”,“水神怒,天地裂”,这洪水毁坏庄家,今年又颗粒无收,于是加剧了民间的矛盾,增加了生活的困难。 青叶默默想着,万圣宫里玉液琼浆,珍馐美馔,奢华至极,而眼前这些人,为了一块猪肉,甚至一口米饭,挣得头破血流,这种种人生百态,是他那个嚣张的哥哥青海,不学无术的弟弟青麟和他那高高在上的妈妈郡羽皇后所不知道的。 青叶的脾气终于要爆发了。因为他看到了队伍里几个汉子抢劫民女,他们对一个15岁的少女施暴。 “奸淫掳掠”这几个字可是青叶在带队时明文规定禁止的。偷和抢,已是他能忍受的极限,但强奸民女,对少女动粗,这就“罪不容诛”了。 在城堡里,最爱的女人白萱最终背叛了他,但是他对跟她一样的悲情少女依然抱有着同情,这种同情是发自内心的。 关于这点,大概只有子末将军才知道。 青叶向张山、李泗使了眼色。王伍、赵畄等人将那个为头的汉子给绑了过来,子末将军斜挎钢刀,挺立一旁。 几十上百个赤着膀子的汉子,啃着牛排、狗腿、羊头,一边张望一边窃窃私语,他们翘首以待,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个落魄王孙到底是何用意,有啥手段? 正午时分,这个被绑起来的汉子正要对一位少女施暴时,被张山、李泗逮个正着,王武、赵畄得到指令将他抬了出来,他的名字叫孔明登。 跛腿青叶站在一颗大树下,双眼如喷火,尽管他的左腿畸形,整个身形一高一低,走起路来丑陋且滑稽,但是他看上去就如同一位天神。 他双眼圆睁,嚷道:“这支队伍组建以来,兄弟们怎么说的?不可烧光,不可杀光。”人群中一阵悸动。 青叶指着张山和李泗:“接着说…” 张山、李泗说道:“不可奸淫掳掠。” 青叶怒道:“孔明登犯了啥错误?” 王伍、赵畄说道:“他控制不了兽性,奸淫民女。” 青叶大义凛然,怒火中烧,道:“该受到怎样的惩罚?” 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的则不以为然,他们认为孔明登可是一位颇有来头且成名已久的大盗,不是一般人处罚得了的。” 那知道子末将军说了一句:“军法处置。” 青叶闻言大声叫道:“天道虽然无情,但大道有情,这天道是诸神的规则,但大道却要靠自己坚守。”他边说边拍着胸膛,接着,干脆利落道:“就地正法。” 子末将军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座木架邢台,王伍、赵畄将五花大绑的孔明登抬上木架,大咧咧地叫嚣着:“叫你无视王法,叫你无法无天。这是你应得的下场。”他们将他的头颅压在邢台绞架上。 孔明登奋力挣扎,弹腿扭动,但是张、李、王、赵四个人紧紧地将他箍住。 追随孔明登的三四十个汉子看到自己的头目被架上了邢台,无不动容。他们纷纷摩拳擦掌,咬牙切齿,准备反抗,一些人已经打算行动了。 孔明登怒眼看向自己的兄弟,寓意告诉他们:“可以展开营救了。” 青叶见势不妙,当机立断,叫道:“给我马上邢行。快!” 他怕稍有不慎,再生事端! 子末将军举起断头刀,从上往下,“唰”地一声,鲜血贱了一地,一颗的头颅掉在地上,带着鲜红的血迹滚了一个半圈,在两颗野草间停了下来。 这个头颅双眼怒睁,白骨连着血筋,面露凶光,画面惨不忍睹。 人群一阵惊呼,有的远远地怵在一边,莫可名状。 青叶看到人群安静下来,他抹了一把冷汗,子末将军同时察觉到,假若动作再慢点,人群激愤,一旦发生暴动,还不知道如何收拾。不过,这一切刚刚好。 那些看上去要闹事的汉子,乖乖地躲在角落。 待人群解散后,青叶将受害少女拉了过来,她脸颊瘦削,眼眶深陷,身子骨瘦的像一根竹竿。她两腿发抖,牙齿打颤,不知怎地,青叶在她身上看到了白萱的影子,他安抚了一下她,然后送给她许多金龙币和银龙币,叫道:“女孩,快走吧,你爸妈需要你。” 晚风拂柳,秋蝉唧唧,这日晚间,青叶他们找了一片高地休憩,酒足饭饱以后,一些农妇农夫打起了帐篷,一些单身莽汉则直接躺在草地上呼呼大睡,夜晚的星空一片明亮。 皓月当空,流萤点点,青叶的心情一片澄明,似乎此前压住眉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子末将军看到青叶神采飘逸,颇有指点江山的气势,于是携来了金樽和美酒,他边走边说着,在我家乡有一歌词是这样唱和的:“勿将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白云来往青山在,对酒当歌且开怀。”他说着将酒杯递到青叶手上,给他满了一斛,说着就地坐了下来。 唱道:“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 整个营帐抖处于一种愉快的氛围! 这确实是青叶离开宝墩城来心情最舒爽的一晚,这似乎是一个全新的开始。这支七拼八凑的队伍,在自己的带领下,纪律严明,颇有军队的架势,特别是张、李等四人对他毕恭毕敬,将团队管理得井井有条。 刚刚,就地正法、杀鸡儆猴,在人心即将躁动的瞬间,子末将军以雷霆之势斩下头来,取得了杀一儆百的效果,这其中微妙的关系只有他和他两人知道,无形之中达成了某种默契,只是都心照不宣。 这些年来,宝墩新城治理过一些流寇、匹夫等,民间流寇的关系处理其实是相当棘手的,稍有不慎就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些人没有原则可言,没有人性可言。 孔明登的牺牲,就像一场及时雨,来得正是时候。刚刚在头颅落地的瞬间,青叶也发表了振奋人心的陈词,他说道:“孔明登屡教不改,已经警告过他多次,我这是被逼无奈。但是你们也看到了,在队伍中,只要有人胆敢挑战我的底线,无视规章制度,那么下场就是这样。我的话只说这一遍。”当时,人们诚惶诚恐,大家都瑟缩着,青叶最后说道:“此前的一切都既往不咎,未来的一切一片光明。” 子末将军及时恭迎道:“感谢王子的宽宏大量,王子高瞻远瞩,我们愿附骥攀鳞,臣服在你脚下。” 接着张山、李泗同样叫道:“附骥攀鳞,马首是瞻。” 接着,王武、赵畄带着许多人,陆陆续续喊着口号。 口号声,笼罩在丛林中。 最后,许多人自愿加入进来。 这个效果超出了青叶的意料之外。 此刻,满天繁星,清辉斜照,他跟子末将军推杯换盏,两人欢畅至极。待子末离去后,青叶一个人又静静地休憩了片刻。 他明白,这些山村野夫,服强不服弱,他们看上去无所畏惧,但实际上投鼠忌器,他们有自身的软肋和局限,因此,只要抓住问题的关键所在,那么就能将这盘散沙搓成一团泥团。 或者说,将纤维搓成一股粗绳! 青叶拽着拳头,他已经感觉到了这股粗绳所蕴含的力量。 他默默揣测着,岷山深处,三大部落势力庞大,再加上营盘山的大军,这帮乌合之众即便进去了也是以卵击石,但随着这根绳子越来越扎实,追随的人越来越多,那么到那一天,情况就另当别论了。 接下来两天,他又想到了那个受伤的女孩,处于某种原因,他看不得那些肮脏的莽夫对怜弱的女孩做出猥亵、挑逗甚至是那怕说出一句羞辱、谩骂的话语,他再一次在队伍中强调了对妇女、少女、只要是女性的尊重,“不准奸淫掳掠”这句口号,他让整只队伍足足喊了50遍。 这无疑在绿林草莽中引发了渲染大波! 一些人好事者捧腹大笑,叫嚷道:“这简是天下奇闻。” 一些汉子则怀疑道:“这个跛腿王子,腿是瘸的,难道老二也是残的?” 在这些莽夫的认知中的,宝墩新城的二公子一定是在温香艳玉中长大的,哪有不近女色的道理,但哪知道他坐怀不乱,而且,提都不敢提。 一些风言风语飘进了青叶的耳边,他充耳不闻,对于人们的戏谑,他也如如不动。 只有子末将军明白,青叶为什么会这样! 他知道他依旧挣扎在白萱的背叛中,但是他明白,往事如烟,大风吹去,人生哪有过不去的坎呢?于是在某日晚间,他跑到青叶的帐篷,对他说道:“已往不谏,来者庶几。” 青叶懂他的意思,他慢慢摆正了自己的心态,他说道:“随他们说去吧,反正我看不得这些事情发生。” 子末将军发现他是一个比较洒脱的人,于是接着继续说道:“休对故人说故国,且将薪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青叶回敬了一杯,道:“这歌手的歌词倒写进了人的内心,假若某天要是碰到这名歌者,一定要跟他做朋友。” 子末将军笑道:“这个歌手其实就是古蜀大陆的,不过早已化为尘土了。” 接下来两人一个唱和着:“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一个则附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几杯酒下肚后,青叶突然停下来,严肃说道:“你说他们口中说的那个神秘女子是谁啊。这个世界上,难道还真有魔鬼吗?” 他担心他抢不到苗刀。 子末将嘴角残余的酒水拭去,说道:“不问世事何为天,醉酒销魂白云间。 我也不懂,反正既来之则安之。想那么多干嘛?” 青叶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瞅着他烂醉如泥,于是也就不再啰嗦了。 大雨停歇,天气放晴,泥泞路面变得平整许多,这里距岷山还有不少距离,因此他们加快了步伐,经过5天的跋涉,已经来到了平原中部的江安河边,距离郫县古城只剩3天路程了。 这日晚间,枫叶林另外一边,突然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很显然,有人在仓皇出逃,然后有人正在后方全力追击。 青叶、子末将军和张山、李泗等人埋伏在山埂上,他们看到平原上,两批人马一前一后。前头的战马口吐白沫,筋疲力竭,后头的追击者,气势汹汹。 子末将军解释说道:“前方是什邡古城的魏兵将军,车辇里估计坐着一位重要人物,但不知是谁,追击者是芒城李文鼎家族的人。” 一语中的,前方确实是丁钰橙公主和魏兵一行。他们在回什邡城的路上,很不巧地碰到了来自芒城李文鼎家族的军马。 这支追赶者是李文鼎次子李佳琪。 他们势若猛虎,穷追不舍。 这是为何呢?原来“苗刀现世”的消息,也传进了李文鼎城主的耳朵里。 这些年来,芒城李文鼎一直幻想囊括四海,一统江山。 只是他这些年在商贸上突飞猛进,但在家族势力扩张这块却屡屡碰壁,他明白相较于什邡古城的丁氏,宝墩新城的青氏,他们李氏缺乏逐鹿中原的底气和气势。 每当起兵造势时,追随者甚寡,他一直苦无良策。 十多年前,为了打击势力强大的什邡古城,他捏造了谎言,对外宣传上古神器“青铜神仗”在丁坤手里,结果青酆大帝会师北上,让丁氏家族元气大伤。 倘若不是飞将军衡空出世,那么李文鼎家族的奸计定能成功。 此从那次以后,他一直在等待机会。 于今机会来了! 李文鼎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魔神蚩尤的配剑“苗刀”出现了,经过他多方求证,“苗刀之祖”千真万确出现在一家客栈里。 从确定这条消息那天起,李文鼎就坐立不安,他想着苗刀在自己控制的地盘出现,是不是意味着这是李氏家族崛起的征兆。 于是,他吩咐次子李佳琪:“停止一切事务,全力追击苗刀下落。” 他明白,苗刀作为上古九黎部落首领蚩尤的佩剑,具有争霸天下的气势。 只要得到苗刀,那么就具备逐鹿中原的资本。只要持有此刀,也就意味着战神蚩尤复活,李文鼎等统治者都知道,上个纪元,魔神蚩尤,叱诧风云,上古大圣贤炎帝和黄帝联手才将其击败。 李佳琪整装待发,带着一千兵马全力追查此事,他打听到,一个年轻人,确实拿着一柄闪着蓝色光芒的弯刀,击败了几十人。 不曾想,在河谷地区,他们跟什邡古城丁钰橙一行狭路相逢。 魏兵将军的先父魏源大将军就是“权杖大战”中牺牲者,而他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李氏家族。 于是,魏兵将军当仁不让,接着,双方陷入刀光剑影. 不过,双方实力悬殊,李氏家族有备而来,魏兵将军见势不妙,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务之急,保障丁公主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他将队伍拆分在两队,目的是为了掩人耳目,自己跟丁钰橙走上济康小道。 不曾想,他们还是被追击到了。 李佳琪年轻气盛!嚷道:“再不停下,我要杀光你们!” 形势危如累卵,迫在眉睫。 张山说道:“他们危险了!” 青叶知道李氏家族是敌非友,同时也猜到这些什邡古城的将士一定跟那个丁钰橙有关。 本来,他想着,这个是老哥青海的未来夫人,她遭遇危险跟自己有啥关系呢?他犯不着做孤胆英雄! 但是他明白,尽管嘴上强硬,但是他心里犹豫,而且,自己一定过不了这个坎。 于是他跟子末将军,张、李、王、赵等人一番商议。 张山、李泗等人在山丘上做周密部署,王伍、赵畄则率领部分兄弟,将李佳琪引向了另外一条路。 青叶和子末将军随即埋伏在河边小路上,等待时机。 丁钰橙公主坐在车辇里,不时左看右看,内心如麻,愁眉不展。 她没想到回来路上居然会碰到芒城的李佳琪。她知道,李氏家族对丁氏家族一直有觊觎之心,这次终于逮着了机会,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 看阵型,对方有备而来,魏将军仓促应战,已落下方,自己将再劫难逃。 她想着,如果等下被抓了绝对不给他们可乘之机,她左手撅着一把匕首,万一受到凌辱就立刻自刎。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只听到车外一阵金戈交击声。 然后人影纷乱,马蹄声杂沓无序。 接着自己乘坐的车辇就翻到在地上,滚下了山坡,战马嘶鸣,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突然伸出了一只手,将她提了起来。 电光火石间,丁钰橙紧紧扣住这只施以援手的手。她看见一个年轻人紧紧箍住自己的腰身,而车马向悬崖摔落下去。 绝壁促狭,非常窄,只有一脚之地,于是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前胸夹后背,他们踩在一块突兀的石头上,不一会,他们同时听到,车辇掉进了深涧,摔得支离破碎。 惊心动魄的一瞬间,她吓得花容失色,呼吸几乎要停滞。 丁钰橙平素胆子大得很,但这次也差点吓得魂飞魄散。不一会,她就闻到了一股强烈的男子气息,这气息似带有一点磁性,深邃且沉毅。 她跟他四目相对,鼻息互闻,几乎是肌肤相亲。 黑暗迷蒙中,借着月光,她发现他有一张清癯的面孔,眼睛纯净得就像一湖秋水。她想着,这是哪位少年英豪? 他救了自己,她心下稍暗。 哪知道, 这个清癯面孔的年轻人,用恶狠狠地眼神盯着自己。 似乎在警告她千万不要发出声音。 而且,他似乎认识她。 丁钰橙咬着嘴唇,闭上了眼睛。 青叶闻到她的少女体香,一阵局促。 他感觉到她的肌肤雪白如玉,吹弹可破,他控制不住地想触碰她,但他克制了自己心绪,将头扭向了一边。 头顶上一阵错乱的马蹄声,只听有人叫道:“从这里摔下去,一定死了,” 有声音则说:“这帮混球,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耽误了城主大事。”接着“哒哒哒”一阵,一些壮马快速地离开了! 直到头顶再也听不见声音,青叶才将她提了上来。 丁钰橙总算看清了这个年轻人的样貌,等到青叶走了两步后,她就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疑问。 她意味居然青海没见着,居然见到了他。 青叶不等他开口,率先说道:“你贵为公主。要是觉得累,可以骑着我的马先走,马就在前方树林。” 丁钰橙气鼓鼓地道:“你是青叶,别以为我不认得你。” 青叶猛然回头,吓得一惊,他意外她居然会认得自己。 他心里一阵发怵,说道:“认识就认识,有什么了不起,你跟我没交情,我跟你没关系,你走吧。” 丁钰橙没想到他的反应会是这样,于是怒道:“听说你私自逃窜。” 青叶回击:“你倒是八卦得很。” 丁钰橙脸色飒白,她不知道八卦是啥意思,于是说道:“听说人人都讨厌你。” 青叶回击道:“你就会拾人牙慧,毫无新意。” 丁钰橙气急败坏,自从刚刚相逢以来,没讨到一点便宜,她愤慨道:“你杀了你的父亲。” 青叶停下脚步,狠狠道:“你活该成了寡妇。” 这一回击,如平地惊雷,丁钰橙要哭出声来。 这次征程,从上到下,从前到后,确实失败至极,国王陛下没见到不说,回城了路上损兵折将,然后现在居然被这个“弑君者”给羞辱,小小年纪的她被人骂成了“寡妇”,她好歹也是千金之躯。 她强忍泪水,双手扭在一起,呆立不动。 青叶看到这位娇美的公主浑身颤抖不已,他明白这话杀伤力太大了,他打击到了她的自尊。 他悻悻然,同情心泛滥,于是跑过去暗慰说道:“对不起,你不是寡妇。” 丁玉橙破涕为笑,说道:“算你有自知之明,这是真的,青海还没死。青山是个大坏蛋,自立为王,他俘虏了你哥哥。” 青叶闻言一阵错愕,然后又一阵心酸,他回应道:“你别人云亦云,鹦鹉学舌有啥意思,这么说吧,青山不见得是坏人,青海不见得是好人。” 丁钰橙怒道:“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哥哥,他这可是为着城邦身先士卒,冲锋陷阵。” 青叶道:“或许,算是身先士卒吧,但他可不是为了这座城邦。” 丁钰橙恼羞成怒,她回道:“你为什么老是针对你哥哥。你看看你,不顾家仇国恨,只在这里游手好闲。”她说完后略微后悔。 青叶听完一阵心酸,他迈开大步走向前去,对她不管不顾了。 他想着,自己的好心宁肯被狗吃了去。在外人看来,他在这里吟风弄月,在这里游山玩水,跟一帮流寇胡作非为,可是,这哪是自己愿意的呢?如果不是他哥哥和母亲大人,他会将日子过成这样? 他懒得跟这个刁蛮的千金小姐解释,他明白,这世上只有冷嘲热讽,幸灾乐祸,没有同病相怜,也没有感同身受。 丁钰橙看到他的腿一高一低,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突然想到城堡里青麟的嘲讽与戏谑,她的脸似乎火辣辣地被灼烧了一般,她快速跑上前去,说道:“谢谢你救了我,什邡古城不是不识大体的人,我会感谢你的。” 青叶突然站住,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他回敬道:“你以为我救你是想要赏赐?或者想要你报答我?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接着一阵急走,“刷、刷、刷”地如一阵风。 丁钰橙一行舟车劳顿,她本已疲惫至极,此时更是跟不上一个大男人的步伐,走着走着就摔在了地上。 她向前望去,发现青叶的背影早已不见,此时,月黑风高,秋风阵阵,树林里憧影错乱,一些豺狼虎豹的啸声从远处飘来,她吓得战战兢兢,突然一只灰林鹗从天际飞过,她以为是魔鬼来索命了,于是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完以后,她又强自镇定。 青叶本来走了一阵,发现她没有跟上,她开始还以为这女孩执拗,跟青麟一样,喜欢自作聪明,于是想一走了之,但看到天地茫茫,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他又担心起来,想着一个富家千金,怕是难以做到如她想象的从容。 他又往回走去,穿过斜道,他发现她在哭泣。 青叶露出讪笑,奔了出来,叫嚷道:“救人救到底,我这绝不是同情你。”丁钰橙破涕为笑,扭过一边,拭去泪水,说道:“你是一个好人,我小看了你。” 青叶在她身前一步之遥站住,说道:“我不求回报,但也不希望别人知道我的行踪,你就当做不认识我。” 丁钰橙回敬道:“这不已经认识了,难道以后见了面,还故作陌生?”她眼中带着疑惑。 青叶坐在一块石头上,压低草坪,给自己调整出一个舒服的坐姿,说道:“你就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再说,咋们不会见面了。” 丁钰橙没想到他会是一副如此无所谓的姿态,他似乎经历了什么,以至于他自认为看透了一切。 她说道:“事无绝对,这么说吧,我不说是你救了我便是。但我总归欠你一个人情,这总要想办法偿还。” 青叶嘴里叼着一个狗尾巴草,将身子往后靠,躺下来,两腿扭成了麻花,他回了一句:“这都不必介怀,纯粹小事一桩。咱们不会见面,也就无曾偿还。”说着将脸撇到一边,睡着了。 丁钰橙看到他鼾声四起,也就不在叨唠。她想着,这个叫青叶的家伙跟家里隔阂很深,从他的处事风格、语气神态来看,他似乎并不是坏人。 看到他清癯的脸容,剑眉星目,联想起青麟说的,“兄弟之中,青叶形象最差”,他想象着未婚夫青海必定如传说中描述的“英俊潇洒”。 她的嘴角露出甜甜的笑意。 破晓的清风拂过丁钰橙的脸颊,顺便卷走了她的一帘幽梦。她睁开眼时,发现青叶站在石块上,举目四顾,昨晚上一片漆黑,她没看清楚他的脸容,此刻,借着晨光,她发现他淡雅如风,有若谦谦君子。 她说道:“我这次回去,打算请求父王,派兵营救青海,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青叶拒绝道:“不去。” 丁钰橙纳闷:“为何?你难道见死不救。他是你哥哥耶!” 青叶怒道:“不去,你别再说了,他是你未婚夫,却不是我哥哥。” 丁钰橙本来还想说什么,只见魏兵率领几十匹战马风驰电掣而来,然后另一战队上的人马跟青叶打着招呼。 青叶走向前去,说道:“辛苦了,各位兄弟。” 子末将军回应道:“张山将他们引去了50公里开外,这边已经完全安全。” 这边魏兵下得马来,跟丁钰橙说道:“公主殿下,属下救驾来迟。” 接着他瞧了瞧这位跛腿的年轻人,发现他身材高瘦,神情清癯,他猜想他就是被世人取笑的跛腿王子,于是露出诙谐的笑,说道:“跛腿王子,你的大名响彻整个都广平原,都说你是弑君者,我看你也就那么回事。”他双手一摊,表示他并不强壮。 子末将军回了一句:“话不可以乱说,他不是下毒的人。”子末将军对魏兵将军,可没有好脸色。 张山、李泗、王武、赵畄等人纷纷拔出钢刀,做出战备状态。 什邡古城同样剑拔弩张。 青叶扫视了一圈,张山等人立马收起了钢刀,并后退了一步。 从时间来,青叶对这些污蔑、诬陷兴趣索然,只说了一句话:“兄弟们走吧。咋们井水不犯河水。 丁钰橙退却在一边,一些宫娥七手八脚地摆弄着她的裙裾和妆容, 她左右扫视了一圈,发现众将士都还在,没有出现严重伤亡 ,心里一阵欢喜。 隐隐间,她感觉到跛腿王子的神通广大,他居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李佳琪的战队引向另一个地方,然后又将己方的损失降到最低。 她想着:人不可貌相,这家伙是个人才。 青叶没有再跟丁公主做过多的交流,因为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 最开始,他对苗刀还仅仅只是稍有兴趣,现在,经过这一番折腾,他对这个“夺刀”的计划更加迫切了。 他认为,假若得到了苗刀,那么有朝一日,回到宝墩新城,一定将万众瞩目,一些闲杂人等也将不会再嘲笑自己,而母亲大人或许会改变看法,而他在宝墩新城就还有一席之地。 丁钰诚没料到青叶走得如此决绝,说道:“咋们后会有期。” 青叶驾在马匹上,目视前方,背对着丁钰橙,招手道:“我这种人,还是不见得好。” 此时阳光和煦,青叶的身影在阳光下,变得梦幻,让人目眩神迷。 丁钰橙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她说道:“谁知道呢?” 第88章 迷雾重重 鹅毛大雪从天空轻盈地飘落下来,行人的背包、皮裘、貂毛大衣上沾满了雪,整个天地白茫茫一片,运送物资的驽马,有气无力,一步一蹒跚。 刘敏一边收拾行囊,一边嘴里哼着:“天仙碧玉琼瑶,点点杨花,片片鹅毛”。 旁边林峰一脸鄙视,嚷着:“别再啰唆。你想想我们的处境吧。” 清晨,天还为亮,丁总指挥就安排剑神杨术和督导员杨雄,将营帐里的年轻人叫醒了。 杨雄大叫道:“快收拾行囊,时间不早了,这雪越下越大,我们将尽快赶往下一个营寨。” 马竞将地上的橼木方子捆在一起,再和蚕丛一起架在怒马的背脊梁柱上。 桃木和苏珀尔则收拾锅碗瓢盆、瓦罐、烧烤炊器等。 六人想起昨晚遇到的丑陋的怪人,就心有余悸,他们提心吊胆,浑身难受,总觉得这样忽视真相掩盖实情不是个事 ,但他们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丁总指挥。 苏珀尔说了一句:“那些怪物看上去厉害得紧。” 马竞急切道:“咋们说过,这事只有天知地知,咋们六个人知。”他之所以如此激动,就是怕总指挥官盘根究底,然后他们不得不将昨晚的一切说了出来。可是,他们手上还有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 蚕丛说了一句:“我们不可能将孩子带上,这是一趟艰难的旅程。” 大家面面相觑。 最开始,他之所以对营救行动有所疑虑,找了许多托词,就是因为他知道一旦救了孩子,那接下来该咋办?于今,他们就处在这种尴尬的境地中。 看到大家为难,桃木说道:“可以将孩子还给褒姒。” 苏珀尔说道:“那我们昨晚的行动就毫无意义。” 林峰急切说道:“孩子在她手上,她…那个老头依然会将他送到祭台,最终还是会死。” 蚕丛叫道:“依我看,必须得跟丁指挥汇报这个情况。” 马竞阻止了他:“不行,我自己带着他。”他露出倔强神色。 襁褓中的婴儿,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骨碌碌的,甚是可爱,她的小手小脚,就像洁白的莲藕,马竞不忍心丢弃她。 刚才一刻之前,褒姒匆匆跑到他们营帐,偷偷地喂了一次奶,轻轻地吻了她一下,然后快速离开了。 她哺乳时眼泪簌簌而下,晶莹的泪珠,挂在她青花一般的脸蛋上,娇艳欲滴,她跟马竞直说道:“千万别送回来,送回来,她活不过三天。” 她的声音在发抖。 马竞的眼睛扫过她两颗雪白的胀满乳汁的大乳房,最后停留在她的泪眼之上,他哽咽着向她保证:“放心,我保证,我一定不会将她送回去。” 蚕丛觉得这个事不能如此仓促就做出了决定,马竞的行为无疑会将他五人拖入深坑。他寻思着一定得想想别的途径,因此,他在打水的柴房找到了褒姒。 经历一个晚上的折磨,褒姒憔悴不堪,明明一个花季少女,但好像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大上好几岁,她不似关内的少女那种烂漫,天真无邪,她脸色有着罕见的沧桑,她的神色不属于她的年纪。 尽管很难以启齿,蚕丛依然说道:“我们不可能带他走。你懂的,我们可是大男人”。 褒姒针锋相对:“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蚕丛:“可我们粗手粗脚,也没有奶…”蚕丛不知道咋形容,嗫嚅道:“我们无法哺乳,没有奶水”。 褒姒愤然作色:“你们有吃的,可以找到奶羊和奶牛。” 蚕丛知道她这是强词夺理,他呆在当场,哑口无言。 褒姒继续道:“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没有你的决定,他们昨晚就不会付诸行动。” 蚕丛不置可否,他后退了一步,只好说道:“我去跟丁总指挥说说。” 褒姒向前垮了一步,强调道:“你这依然会要了小孩的命。”她的神色变得严峻。 蚕丛感觉到她不可理喻,说道:“丁总指挥是一个深明大义的人,或许他可以帮助你。” 褒姒眼眶浸满泪水,她怒道:“他们这些人身居高位,个个口蜜腹剑,都是外表冠冕堂皇,内心虚情假意的伪君子。只有你那个兄弟,马竞,才是真心实意对我好。” 蚕丛没料到她会说出如此胡话。 他想向前去安慰她,或者解释。 哪知道褒姒退后一步,继续说道:“如果你们哪怕还有一点良心,哪怕觉得那个小孩也是一条生命,就带走她。这里是被诸神遗弃的地方,魔鬼的修罗场,每个人都丧心病狂。”她突然将她的头发弄得散乱蓬松,发疯了一般。 蚕丛试图控制她的情绪,向前走了一步,只这时,一个嘶哑的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只听他说道:“小子,你只要再向前走一步,我这把斧子就将你的后脑勺劈开。” 蚕丛背后凉飕飕的,他知道谁来了 他慢悠悠转过身,发现褒常山左手拿着一把雷霆战斧,在手上甩来甩去。 他凶神恶煞,粗暴地咬着牛肉或者一块鸡腿,叉开腿站在方门口,将蚕丛的后路堵住。 褒姒见状 ,闷着头颅,侧着身子,赶紧逃了出去。 褒常山骂咧咧道:“臭婊子,是你勾引他,还是他勾引你。还不快给我滚。” 褒姒急切道:“没有,没有。” 蚕丛怵在当场,不知道该作何解释,他说道:“前辈,大人,我只是来打水,我们即将要出发了。” 褒常山心里明白得很,但是他依旧说道:“小子,在这里,我的女人不能碰,我的事少管。” 蚕丛会道:“明白。” 褒常山瞅到这个年轻人有一对招风大耳,浓眉大眼,眼珠却是鼓鼓的,于是说道:“听说你是丁总指挥的亲自挑选的总助理。” 蚕从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老头是何用意。 褒常山坐了下来,瞥了蚕丛一眼,继续说道:“几十年了,他一直没挑选到合适的人。20年前,有一个剑术神通的人也处在你的位置,但是你比起他来,差的远。”撅强老头摇着头,显得极为不屑。 蚕丛知道他说的是三大剑客之一的扎西多吉。 “小子,亮出兵器吧,让我看看你有几斤几两。”褒老头倏地站起身来,摔甩着手臂。 蚕丛没料到这个老头会动真格,他紧紧撅着长剑,这时褒常山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说了一句:“英雄剑!小子,我就看到了你使用的是英雄剑。来吧,就我掂量掂量,看看你配不配得上这把剑吧。” 蚕丛意外他居然会认识这把剑,他想探探这把剑的秘密或渊源。 他向前跨出三步。 就在这一瞬间,丁总指挥和杨术,督导员杨雄来了,丁义说道:“老朋友,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褒常山闻言,收起了剑拔弩张的姿态,说道:“行,这一别,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面的可能。” 丁老双目如注,他从蚕丛身上扫过。 蚕丛赶紧跑了出来,他那颗火热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他想着,要不是他们来了,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丁义笑着说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未来的事谁也预料不到,说不定很快就见面了。” 褒常山将雷霆战斧收起,看着眼前这位一百多岁的亦师亦友的前上司,他觉得时间若太过匆匆,青丝白发完全是一瞬间的事,于是欣然说道:“你说这人嘛,不服老也不行。我已经没有你的豪情与壮志,但我警告你,离这里越远,也就离死亡越近。你去吧。” 丁义走向前来,跟他握了握,说道:“数人世相逢,百年欢笑,能得几回又?老朋友,再见。” 他边说着,边发出爽朗的笑声。 接着,200多人的大部队在大雪纷飞中,毅然地向大山深处进发。 守望者们神情严肃,脚步庄重,牛皮靴踩踏雪地的“哒、哒”声,在大地上此起彼伏。 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是鸡心寨。 传说鸡心寨是上古先民开发的一个聚居地,大概在75年前被野人霸占,那个时候,丁总指挥刚继位不久,守望者对野人发动了一次突袭,经过2天激战,又将寨子重新占领,于此,此后几十年,便成了绝境长廊一个落脚点,但是近年来,因为人手不够又荒废了。 不过,那里很容易看到野人行踪。 督导员杨雄一边催促着大家前行,一边讲述着这些历史,部落里许多人年轻人受益匪浅,他们惊叹于上一代守望者奋斗不息、艰苦卓绝的高贵品质,同时感受到落在这批守望者身上的重任。 丁总指挥表示,这次将全面接管鸡心寨,并留下值得信任的兄弟驻守,凛冬将至,今时不同往日。 大家听完后无不动容,他们有些摩拳擦掌,振奋不已,纷纷表示,很快就要见到野人了。 蚕丛长时间一阵沉默,他默默地观察着一切,他看到林峰、刘敏、桃木、苏泊尔等人一个个贼眉鼠眼,交头接耳,就猜到那个婴儿一定被放在哪个布袋子或者某个物资袋里,大部队很快并成了两排。 马竞偷偷向后溜去,蚕丛快速跟了上去,他看到好友轻手轻脚搂着一个襁褓,然后小心翼地将婴儿抱住,刘峰快速地换过一块尿垫,然后又将一袋乳汁喂到婴儿嘴里。 蚕丛一阵诧异,叫道:“这乳汁哪来的?” 马竞回复道:“这是褒姒从她的乳房里挤出来的奶水。”他指了指。 蚕丛看到,一个蓝色布袋里有许多装满奶水的塑料小袋,总计差不多有三十多袋。 马竞兴奋道:“这些奶水,足足有她半个月天的量。” 蚕丛开始一阵欢喜,然后又一脸无奈,他想着:“半个月后呢?” 马竞回应道:“到那时再想办法吧。” 蚕丛看到桃木等人个个挤眉弄眼,嬉皮笑脸,就为博得小娃娃一笑,他摇着头,无可奈何,他想着昨晚遇到的那些骷髅怪人诡异至极,他必须得跟丁总指挥和杨术前辈汇报。 丁总指挥坐在高头大马上,一席麻灰长毛貂披在肩膀上,前胸是洁白地位狐狸毛,看上尊贵至极。 剑神杨术的汗血宝马跟他并驾齐驱。 蚕从小步跑了过来,跟莫克明打过招呼后,他快速来到丁总指挥侧面,神情严肃,一本正经,他说道:“那个褒常山行为古怪,他是个刻薄尖酸的人。” 丁总指挥笑着说道:“古怪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他一个。” 蚕丛试着解释:“他这里没有男人,是因为男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男婴,”于是继续说道:“只要是男的,都被处理了。” 丁一总指挥慢下来,他语言加重了:“人类总对未知事件充满好奇,然后又固执己见,最后往往得不偿失,最终自食其果。” 蚕丛脸上火辣辣地痛,他想着,倔强老头的雷霆巨斧,看上去极难应付。 杨术瞅到了蚕丛的疑虑,见他沉默不语,于是解释道:“记住,在关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冒然的冲动,只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蚕丛突然觉得不能如此草率,他不能放弃自己的初衷,抗争道:“我们看到了他将一个小女婴献给了白色死神。” 丁一总指挥一会手,带着一点温怒:“咱们早就谈过,他的个人生活,我们不能插手。”他想到有人居然不服从命令,私自行动,心里怒气顿生。 蚕丛没想到如此深明大义,见识卓绝的总指挥官会如此轻率的对待这些事,他愤然作色,怒道:“这关乎的是人间的正义,同时也是扞卫我们的良心。” 丁总指挥跟杨术相互撇了一眼,他们无法在正义与良心上做任何推诿与狡辩。 杨术说道:“或许今天你可能救得了这个女婴,但是明天呢?明年呢?” 蚕丛哑口无言,他明白,只要这里依然有女人在,那个倔强老头继续活着,那么明年或者后年,也许还会有病婴降生。 丁总指挥不想在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他说道:“我们这次的目的,不是关乎几个人的性命,而是整个人类的宿命。听褒常山说,整个剑门关外,无数年来,人类毫无节制的繁衍,人数比关内还多,可这里,你看看,常年冰封,条件艰苦,褒老头也不知道他们会躲到哪里,他说,近些年来,他们推举了一位关外之王,也就是野人之王。” 蚕丛还无法体会到其中深意,他说道:“昨天晚上,在杉树林的祭天台,咋们看到了一些高大的怪人,他们行动迅速,看上去极为可怕。” 大部队一路往前,丁总指挥望着白雪皑皑,连绵的远山,远山上的树林,都隐藏在一片白色世界中,他叹息道:“你们以后不要私自行动,自作主张只会带来死亡。不管你们看到什么,这一切都不重要,我们依旧按照计划行事。” 杨术接着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们懂了。你去跟所有守望者兄弟打声招呼,叫大家全力戒备,稍有异动,一律汇报上来。” 蚕丛领命而去。 当蚕丛走到后方位置时,桃木、苏泊尔、马竞等人一阵骚乱,大家围拢在一起,粗手粗脚地给男婴换过衣裳,大概是因为沾了屎尿,婴儿喧闹不休,牛高马大的苏泊尔一会耍猴,一会儿挑抢,一会条张牙舞爪,桃木则伴着鬼脸,哪知道小婴儿不吃这一套,依旧自顾自地嚎啕大叫。苏泊尔气吁吁的跑到一边,仰天长叹,桃木则累趴在雪地里, 蚕丛见状,立马明白其中的滋味,在波西部落时,他见过村里的妇女带婴儿,于是赶紧抢到马竞身边,抱在怀里,哼着摇篮曲,一边轻轻拍着一边唱着“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小婴儿听着曲儿,居然不哭不闹了,蚕丛见收到了效果,于是继续哼着:“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 林峰、刘敏两人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苏泊尔和桃木则张口结舌如泥塑木雕,只有马竞喜出望外,上窜下跳,叫着:“学着点。学着点。”他对哥们佩服得五体投地,于是说道:“大家都学着唱,以后每天学一首新曲儿。” 蚕丛也颇感意外,没想到从部落里学到的一点曲儿派上了用场。他看到小婴儿肉嘟嘟的脸蛋,心里的顾虑像融化了一般,他心情极为舒畅。可是,他总认为,这始终是一个棘手的问题,这样下去不行的。 他哼着哼着,小婴儿居然睡着了。 就在大家兴奋地当儿,前方传来危险信号。 蚕丛立马将襁褓丢给了马竞,他和苏泊尔、桃木等人向前方跑去。 不一会,他们发现,前方是栈道入口位置,从这里开始,他们又将踏上绝壁栈道。 只是,栈道的前沿位置,已经全部掉落,断裂。 这必须修复。 丁总指挥和督导员杨雄在商议什么,剑神杨术则在捆缚绳索,蚕从、桃木跑上前去,说道:“这次我们修复栈道。”说着不等他犹豫,他俩接过缆绳,往自己身上套去。 杨术说道:“年轻人该独当一面了。老夫感到很欣慰。” 于是,蚕丛和桃木两人就被放到了悬崖绝壁上,他俩站在一根断裂的桧木上。苏泊尔和刘峰、刘敏等年轻人,手忙脚乱,有的牵扯绳索,有的递原木方子。 蚕丛吊在悬崖上,刺骨的寒风就像一把把尖锐的冰刀削着他的脸,他的手几乎要被冻僵,鹅毛般的雪花让他的视线模糊,他废了一番力气踩到一个落脚点,接过从头顶递下来的原木,然后跟桃木一道,将原木杵进绝壁的洞眼里,有些洞眼全是腐木,他们用戳刀、钻木刀,将洞口清理。 不一会,他们就按插了五根原木方。 待到休憩片刻,蚕丛忙中偷闲,不时向下张望,他发现大雪如蝗虫,“乌拉拉”地乱舞乱飞,脚下幽谷深不见底。 蚕丛估摸着这栈道起码有六七百尺高,右边是一片巨大的枞树林,他隐隐瞧着几个黑点在闪动,他一阵紧张,难道是野人吗?等他定眼细看时,倏忽间又不见了。 他一阵错愕,接着搓了搓眼睛,发现枞树林旁是一片雪地,纳闷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他问旁边的桃木,桃木脸露怯色,向下张望了一下,立马说道:“没人,没人,你活见鬼呢。” 经过几个时辰的修复,这断裂的栈道恢复了畅通,。 丁总指挥站在断崖上,看到满天飞雪,内心涌现一丝自豪,他爽朗地笑着,说道“先民说,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这话真的激励人心。” 接着骑上战马,继续道:“时间紧促,咱们加紧赶路,这雾霭沉沉,越来越模糊了。” 督导员杨雄同样叮嘱道:“天色已晚,绝壁上寒冷刺骨,上面气温极低,如果困在栈道上,咋们会冻成冰雕。” 蚕丛、桃木将修复栈道的工具交给了物资管理员园康泰前辈,接着又跑到了马竞身边,他们看到林峰和刘敏上窜下跳,拿着棍杆敲打树枝,桃木发现是几颗李子树,他们在摘取李子,蚕丛看到,刘敏双手攥了几十颗果实,一脸颟顸地发给守望者兄弟。 蚕丛知道这些举动意味着什么,知道婴儿存在的人越来越过多了,那么也就意味着这个秘密要公开化了。 他发现这个婴儿就像一个陷阱,越来越多的人陷了进去。 奇怪的是,随着时间越久,人们却反倒越来越喜欢上了这个婴儿。 蚕丛终于妥协了,于是跑过去对马竞小声说道:“到了目的,咋们得想办法弄到一头奶牛,要么是一只有奶水的羊,然后你得表现得积极一点,争取到一个名额,鸡心寨将是一个驻守点。我想,你不会希望这个婴儿跟我们一起受苦受累的。” 丁总指挥下达指令,大部队有序进行。 这次行进没不多久,前方人群出现剧烈振动,一些人吓得瞠目结舌。 蚕丛将英雄剑插好,抢到最前方,苏珀尔、桃木紧随其后,他们猛然发现一些冻僵的冰人矗立在栈道两边。 许多守望者都在窃窃私语。 这些冰人要么张开口,要么挣开眼,要么做窝趴状,或者佝偻着背,要么就跪坐着,反正表情狰狞,莫可名状。想见,这些人死前受到了巨大的精神折磨。 剑神杨术说道:“这些人也许是翻越剑门山的游侠或许是来自大山深处的探险者,他们没有坚持到最后的关键时刻。” 丁总指挥叮嘱道:“大家小心!” 蚕丛、马竞等人穿过这几十具冰人时,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生怕碰触到这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家伙。 大家低着头,窸窸窣窣,有些则低头不语,一脸懵逼的样子快速通过。 蚕丛想着,这些人不知道被冻僵在这里多久了?他们的目的是啥,是不是因那段栈道断开,被困在这里?其实只要坚持一会,就可以逃出生天。 大家在通过冰人尸体时,心情是极为低落的。 他们都感受到了绝境长廊是一个恐怖的存在,就像一处死亡深渊。 夜幕降临,气温骤降,一阵猛烈地阴风从峡谷深涧呼啸而过,携来诡异阴森的怒号,因栈道结冰,守望者们脚下滑溜无比,一些人站立不稳,稍不留神,就被吹得东倒西歪,一些人在倒地的瞬间,手脚乱拽,顺便带倒了一大片,万千雪花在空中飞舞,吹得眼睛生疼。 杨术下得马来,大叫着:“大家紧靠栈道内壁,全部给我蹲下。” 守望者们三五成群,将身体挨得很紧,彼此手脚相连,抵御寒风。 一些烈马仿佛失去了生气,同样被冻得有气无力,他们孤独地伫立在寒雪中。 就这样,差不多两个时辰,绝壁上只听到阴风怒号和守望者的呼吸声,他们一直等到飓风停歇,精神才放松下来。 丁总指挥虽年逾百岁,但意志非比寻常,风一停,他就扯着嗓子,大叫:“大家振作起来,加快速度前行。” 蚕丛等年轻人强打精神,一往无前。马竞、刘敏则落在后面,襁褓中的婴儿让他们感到巨大的压力,他们时刻担心小娃娃不合时宜地哇哇大叫。 索性,此后几天,栈道路段还算平稳,没有出现太大破损,等他们到达鸡心寨时,已是第八天的凌晨子时。 杨雄跟蚕丛招呼守望者兄弟树立起帐篷,搭台生灶,围炉煮火。杨术叫嚷道:“安营扎寨,养精蓄锐。” 苏泊尔,桃木等人前后忙活一阵,等到等到整顿完毕时,天已大亮。 鸡心寨最热闹的时刻是大概75年前,当时驻扎在此处的守望者超过150人,但此时一派荒芜。 黑色梁木结构的房屋不知哪年就已坍塌,一根巨大的几十尺长的横梁木,横亘在绝壁之上,到处是杂草和野荆棘,厚厚的白雪一层又一层覆盖在上面,完全找不到昔日的辉煌。 丁总指挥站在破碎的瓦砾之上,目之所及,尽是颓败萧索,他触景生情,有感而发,他久久地注视着,然后哽咽一声,流下两滴老泪,转身进了营帐。 蚕丛、督导员杨雄,剑神杨术,康泰等人则游巡到木屋大后方查勘周遭情况,康泰是剑门关的一员老将,此人处事周密,心细如发。他发现一块巨大的黑色毛毡帆布下,有一些简单的炊具和罍器,很明显,这是经年常用的。 他蹲在地上,挫着钵罐细查看,泰康前辈利析秋毫,他突然扒开一座碎石,发现有烧烤后留下炭火焚烧的痕迹。 他大叫了一声:“有情况!” 杨术等三人立马凑了过来,蚕丛矗立在一根巨大的木架上,向前扫了一圈,突然,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与此同时,杨雄说了一句:“这里曾经有三个人,应该常年在附近生存,这里是一个落脚点。” 蚕丛指了指前方,寓意告诉康泰和剑神杨术,前方有动静。 杨雄谨慎说道:“不要打草惊蛇,我们四个人前去探探情况。” 接着大家一路狂奔,整个旷野全都是冰丘,杨术和泰康非常擅长雪地追踪,一点细微的线索都逃不掉他们的眼睛,蚕丛紧随剑神前辈的步伐,四人就像兔子一般在冰凌上起起伏伏,突然杨术扑在雪地上,杨雄跟着弯下了身子,调整着呼吸,泰康则呼吸急促,明显力竭。 杨术观察到蚕丛呼吸均匀,气息平缓,想着这小伙身体出奇的扎实,而且这小子做事沉稳,耐得住性子,最主要是极具正义感和荣誉感,在这批年轻人中,算是第一流人物。 他想着,丁总指挥眼光依然老道,在很多年前,他就知道,总指挥最中意的就是扎西多吉。 扎西多吉也不愧是人中翘楚,他思路开阔,见识高远,凡事深谋远虑,鉴往知来,除了拥有高超剑术外,还有令人惊讶的才能。 丁总指挥曾经说过,扎西多吉是近50年来,最杰出的守望者之一。他看了看眼前这个小伙子,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他想着,这辈子不一定还能够再见到扎西多吉,或许,未来,即便见到了也不一定能报仇雪恨,他想着,眼前这个小伙子也许是他跟扎西多吉之间的桥梁。 蚕丛不明白为何剑神前辈突然用一种深情的眼神望着自己,他轻轻地叫了一句:“前辈,你这是何意…” 杨术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他用教诲的语气说道;“雪地追踪最重要的就是速度,然后才是明察秋毫好的能力。不管是绒雪地还是结冰地,都或多或少都能捕获到一些脚印,你看这个脚印,有些是牛皮靴子,有些是尖底靴,然后要根据脚印判断对方有多少人,特别是好手的数量。” 蚕丛细细聆听着,他明白,剑神前辈在传授他的技艺与经验。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他们跟随者步伐,一路向北,漫过高地之后,就到了一座木架茅草屋,屋内陈设简陋,只有一座砖头搭建的灶台,然后中央位置矗立着一座神祗。 蚕丛发现,这座神台是仓促或者临时设置的一个祭天神台,台上的神袛跟此前青竹木屋附近那个不一样,这神袛塑像怪异至极,有着人的面孔,却没有手臂,两条大长腿反着向上勾住了脖颈,造型诡异,耐人寻味,杨雄轻轻念叨:“苍天之上,有一个神人,人面无臂,两足反属于头上,名曰嘘。” 然后又接着解释道:“有人反臂,名曰天虞。” 蚕丛疑问道:“此前在青住木屋,我和马竞他们看到的神袛是春神句芒。这边的神袛,好像比关内要多些。” 泰康不屑道:“谁知道他们信仰什么神呢?难道这种野蛮人的部落,也有诸神信仰?” 杨术在木屋前后左右逡巡,没发现异样,说道:“天色已晚,咋们再侦查一个时辰,如果没有其他发现,就往回走。” 杨雄、泰康悻然领命。 第89章 好事成双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从此高瀛有了水圣女青水,而高歌,则拥有了火圣女小小。因为火圣女记忆缺失,不知道自己的姓名,于是青水和娜倮则给她取了一个新名字——青柠。 当火圣女宣布这一决定时,高雄三父子颇感意外。族长高雄当天在没经过商量的情况下,临时起意,想让她俩效仿“娥皇、女英”,是因为他明白,火圣女没有选择的余地,拉祜族3000多名族人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即便水火双圣爆发出强大的水魔法和火魔法,她们最多只能自保,但是其他所有人却是死路一条。而他相信,火圣女侠义衷肠,不会如此冒险,退一万步来说,她至少会答应一桩婚姻的请求。 而在水火双圣女商量的时候,青水的反应超出了小小的意料之外。在凤凰古堡的蜻蜓宫殿,两位圣女坐在一座大理石雕刻的琉璃亭中。 此时,石榴花正茂密盛开,几百上千只蝴蝶在林中飞翔,远处,陡峭的山巅之上,一碧清泉如一条飞练从天垂落,恰如:“万丈红泉落,迢迢半紫氛。” 峡谷中,东一簇红西一簇绿,青树翠曼,绿叶扶疏,蒙络摇缀。碧潭之上,一弯绚丽的彩虹,悬挂高空,无数羽毛鲜艳、色泽华丽的鸟儿在彩虹中飞翔,平添了丝丝奇幻的光彩。 一些贵族,豪绅纷纷驻足观看,他们一致认为,这五色彩虹是两位圣女携来的,预示着盛世的来临。 青水脸上呈现了罕见的娇羞,这是小小不曾见到过的景象,她开始还以为她对这事会极力反对,哪知道青水直接了当说道:“如果你觉得为难,那么就由我代替你吧。” 火圣女局促道:“你比我小一岁,我不会让你代替我做这些事,再说,高雄族长的本意,是在我身上,而不在你这里。” 青水喝过一杯蜜蜂茶,左手捏着垂落在前胸的一缕辫发,说道:“如果你是觉得你比我大一点点,就应该去承担责任,那么你完全不必如此,这么说吧,处在你的位置,已经没有爱情可言,一切都是权衡利弊。” 小小一脸木讷,她不懂什么是爱情,于是说道:“两个人在一起,难道还需要爱情?” 青水回复道:“对的,没有爱情的婚姻,就像没有佐料的佳肴,多无趣,也无聊得很。” 火圣女哑口无言。 本来在她的认知里,只要跟高氏家族结合,那么拉祜族就会迎来幸福的时光,生活在这里的族人,将安居乐业,至于她自己,只要看到族人们幸福,她就幸福。而且,凤凰古城城主高雄族长也答应她,只要她愿意去三神山,他们会倾全力,帮助拉祜族完成毕摩娜卡波的心愿。 只是不曾想,青水居然打算顶替自己完成人生大事。小小再一次问道:“婚姻不是儿戏,你得想清楚了。听你之前说过,子女的婚姻,都得征得父母的同意,难道有你这样不经顾虑就答应的?” 青水确实想过这个问题,作为宝墩新城青酆大帝的子女,自己的地位非比寻常。如果是在都广平原,一定不会如此含糊,甚而草率。可是她相信自己的选择,也相信母亲大人一定能理解自己,再说,她选择的人不管从地位还是财富或者从其他,比如长相、才华等都算中上等。何况,她自己的状况今非昔比。 小小总觉得其中有不妥之处,只是她窥探不到其中的深意。她问道:“这难道就是你说的爱情吗?你喜欢他?” 青水扶着碧玉般的石柱,看着一朵含羞草,害羞的说道:“是的。我觉得他就是我的太阳,我的星星。将照亮我的前程。” 小小睁大眼睛望着她。她觉得有她这句话就够了,一个女孩,有比嫁给爱情更幸福的事吗? 她说道:“那我希望你真的找到了幸福。” 水圣女会心一笑。 高瀛和青水的婚礼盛大而隆重,尽管不是火圣女本人,但是水圣女在两族之间依然有着无比的神圣性。奇怪的是,让所有人惊讶的是,高瀛对青水非常满意,大婚当天,他的表情,他的举动,他的眼神等无不表露着对水圣女的爱意,似乎他此前所做的一切其初衷就是娶到青水而不是看上去地位更高的火圣女。 而且,自从牵手了青水,高瀛再也没有正眼瞧过一次火圣女。 就好比不存在这个人。 对于高山族权贵阶层来说,尽管有那么点点遗憾,可看到青水头戴尊贵、奢华、艳丽无比的钻石宝冠,身披雅典、高贵、华丽的凤凰长袍时,他们惊叹于造物主将世间最美好的一切都赋予在这位美丽的精灵身上,可谓:“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 最后,当大家将两位绝代佳偶送入洞房花烛时,他们的那点遗憾也就烟消云散了。权贵们都送上了最美的祝贺词:“愿为比翼鸟,施翮起高翔。 ” 小小看到青水脸上那幸福的笑容,她默默地流下泪来。 婚礼的高潮,高瀛深情地吻在了她的嘴唇之上。 高雄、火圣女、高歌等人,给了热烈的掌声和诚挚的祝贺。 由于高瀛的大本营已经全部转移到了雅安古城,因此大婚之后,小小不得不跟青水分开,这是他们自离开拉祜族部落结成姐妹以来,第一次离别。 离别那天,两人哭得梨花带雨,粉颈全湿。在阿坝古城货物流通的市集上,青水拉着小小的手,说道:“就送到这里吧。咱们相隔不是太远。我可以随时来看你。” 小小为了青水能够更快适应那边的环境,于是让扎倮和娜倮陪着她,顺便让莫娜娜扎也跟了她去。她说道:“咱们的姐妹情谊,比这山还高,比这水还深,像大河一样奔流不息。只要你有任何需求,我一定帮你办到。” 青水泪眼朦胧,哽咽不止。她哽咽道:“好姐妹,我永世不会忘记你。” 雅安古城相比于纯正的平原城市,依然透着一种浓烈的山区气息。 听高瀛说,这里在七八百年前,是荒芜之地,满山荆棘,一片一片的栎木林、红豆杉和柏树林,低洼处是绿洲环绕。整个城市,清溪纵横,地势平坦,建城的先辈们发现此处物足蓇丰,风景秀丽,背靠邛崃山,进可以去到遥远的紫竹古城,退可以返回大山深处,于是在这里开垦,经过几百年的传承,最终,由最开始的山寨,形成了一座颇具规模的城池。 当青水到达雅安古城时。整个古城烟雨蒙蒙,“踏踏”的马蹄声惊扰了在树上休憩的斑鸠,几只白鹭在朦胧的细雨中倏尔远逝。 民众自顾不暇,因此,城主的马车经过时,他们都在各自劳作着。 这得益于高瀛实行的政策。在这里,民众无忧无虑,从来不会受到大贵族的欺压,这些人活得有尊严。 城堡内竹树环合,寂寥无人,青水一路颠簸,微觉困顿,高瀛温柔道:“你先稍作休息,我去忙会就来。” 青水礼貌回应:“你去吧,我困了。”接着,她梳妆洗漱,完毕之后,倒头大睡。这一睡,足足睡了十二个时辰,等她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晌午,她看到细雨依旧在下,屋外凉风阵阵。 第一次跟火圣女分别,失落的心情在内心中氤氲开来,她轻轻念叨:“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娜倮大概知道她的心情,于是说道:“这些天是你的喜庆之日,可不能有过多的哀愁。” 一天后,青水收敛了哀愁的思绪,过上了城主夫人悠闲、恬静的生活,第三日中午,她突然疑惑城主高瀛怎么还不来看望自己。 娜倮解释道:“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高城主都待在凤凰古城,因此雅安城堆积了许多事情没有处理,所以这一回来,羁绊压身,没有空闲探望你,不过他安排了丰盛的美食和精致的头饰。” 青水转头看到,妆奁上,有两只雅致的掩鬓,一只金色的珊瑚腊梅簪和金螭虎钗,还有一些簪子,让她眼花缭乱。 木柜里,有百花曳地裙,有翠纹织锦羽缎斗篷,有百褶如意月裙和娟纱金丝绣花长裙以及四喜如意云纹锦缎等等,这些服饰和装饰,跟她在宝墩新城时,并无二致。很显然,这些都是精心准备的。 她穿了一件普通的云雁细锦衣,她想着,从离开宝墩新城那天起,她就不再是公主或者所谓的皇亲贵族了,她得时刻提醒自己,大仇未报,何以为家?再说,她隐隐间觉得高瀛从洞房花烛的夜晚开始,对自己好像还带着一种疑问或者疑虑,以至于到现在不曾碰触自己。 但是她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他内心一片澄明,她明白,他对她的好是出于真心,但是他想让这种爱更加纯粹一点。 于是那天离开时,他跟她说道:“我还得处理一些事情。” 她觉得或许,跟那天刺客姚政的事有关。 的确,高瀛所要处理的事情,的确跟青水的身世有关。这些年来,高瀛处事雷厉风行,敢作敢为,但是一旦面对一些顾虑之时,他却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勇气和决绝。姚政事件爆发后,他迫切想回到雅安古城,一来,将水圣女的事封锁,因为他明白,以雅安古城的军事实力,不具备跟平原城邦抗衡的资本,再说,他明白父亲的为人,要是知道了青水的身世牵扯如此重大,或者懂她的存在意味着无数价值时,那么他的干预将会超出他的想象之外。 可是,当他在看到青水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他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这是一种很多年都不曾有过的感觉,她的清纯,她的青涩,她眼角散发的光,让他难以自拔。 第二天,他就接见了雅安古城情报总管涂磊,一位多年从事地下工作的“线人”。 高瀛披着一张虎豹皮坎肩,腰跨弯刀,坐在一张榆木雕花桌上,说道:“难道青水就是青酆大帝的女儿?”涂磊宽嘴阔鼻,膘肥身健,确实天生就是搜查情报的料,他笑嘻嘻道:“千真万确,去年,郡羽皇后发动宫廷政变,诸葛辰王妃的5个子女,其中3名子女,要么消失要么死亡。有一名郡主,名字就叫青水。” 高瀛喜怒不形于色,让涂磊捉摸不透,他继续说道:“你说青水的哥哥就是青山,就是在紫竹古城自立为王的那个?” 涂磊品着高粱美酒,侧过身子,低声说道:“是的,青山已经控制紫竹古城和盐店古城,他的大军超过7000人,具备很强的战力。两城将士尊称他为青山大帝。老百姓敬他为天选之子。” 20多年来,高瀛就了解到平原上有几座辉煌的城邦,比如高山古城和双河古城,特别是近十多年来新起的宝墩新城,他了解到一个叫青酆的家伙,在平原上发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率领义军所向披靡,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建立了一座崭新的让人叹为观止的新城。 从接管雅安古城的那天起,他就感受到了平原城邦的战斗力,他也感觉到了高山部落与他们的巨大差距,因此,他的治城理念,管理方案依旧是维持现状不变。 这些年来,他们跟宝墩建立的合作依旧是在商品贸易和奴隶贸易之上。双方秉着绝对公平公正的原则,互利互惠,携手共进,因此这些年来,相处融洽。 他继续问道:“于今的战况是?” 涂磊说道:“青山领导的起义军大败宝墩城新晋国王青海大帝。” 高瀛闻言遽然而惊,他的双眼微微眯着,陷入了沉思。他想着,一方是合作几十年源源不断带来财富的贸易伙伴,一方可是自己这么多年来苦苦追寻的倾心佳偶,他得在其中找到平衡。 他严肃说道:“青水的消息绝不容许泄露一个字,违者格杀勿论。” 涂磊:“遵命。大人。” 青水直到第三天下午才见到高瀛。她一直等在连廊的亭子里,她打探到这是丈夫一条必经的道路,当时娜倮一直在旁边劝说:“水圣女,你不可自降身份,咱们拉祜族可从来没有降低自己的身份去等人的。” 青水说道:“明白。” 等到高瀛终于现身,青水从一个石柱下窜了出来,这倒让城主感到意外,高瀛脸上闪现一丝尴尬,仓促间,他似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位美丽动人的妻子。 他故作镇定,挺胸抬头。 青水巧面如花,但她性格刚毅,说道:“你难道就这样永远不见我了?” 高瀛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青水看到周围还站了一些汉子,恼怒道:“难道你想让我们俩的情话让整个城邦都听了去?” 高瀛说道:“放心,他们不会透露一丝一毫。” 青水毫不退缩。 为了避免尴尬,高瀛还是让左右侍卫离开了三步之远。 青水大概猜到了高瀛的心思,说道:“我知道你在调查我的身份,其实呢,你大可不必,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可以无偿奉献。” 高瀛征征地望着她,他从她的眼眸深处,看到了一道清澈的光,他觉得这女孩子天真烂漫,如晓露荷花。 青水又说道:“我择一而终,尽管你不太符合我心中白马王子的形象,但没有比这个更好的选择,” 高瀛心都要化了,说道:“我明白你的心意,只是我怕做不到你的期许,也同样满足不了你的要求。我从来不后悔我的选择,我只怕最爱的人受尽委屈而我不能做什么。” 这是彻头彻尾的爱。 青水何尝不明白,她说道:“我不会让你盲目的做出选择,同样也不会让你左右为难,我知道你的处境,正如你明白我的心意。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我直接告诉你吧,未来,等时机成熟了,我一定会回到都广平原,我相信,那也是你拿下这座城池的目的。我爱我的母亲,我同样爱我的哥哥和弟弟,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还能够再一次见到他们。我希望未来某一天,我的夫君,能陪伴我实现这一切。” 高瀛没想到她情感的表达会如此汹涌而澎湃。他这么信任自己。然而,他依然还有私心,他问道:“你这是为何?” 青水记起妈妈曾念叨过的歌词:“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高瀛感受到了她那种至死不渝的爱情。 火圣女小小再一次来到了万鸟林,自从好姐妹青水离开后,她就慢慢地喜欢上了这片鸟林,几百上千种鸟叫声,让她不至于寂寞。 最开始,不同鸟类的不同叫声,搅得她脑袋晕眩,可是,三天后,她竟然能分辨出不同鸟类的不同叫声,她惊叹于自己居然有如此奇异的功能。 她与凤凰城大公子高歌的相遇,与其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预谋,还不如说是顺其自然。或许是火圣女累了,寂寞了,或许也仅仅只是,好姐妹嫁了,所以,她也想体验一下做妻子的感觉。 总之,他们俩就这样非常自然地走到了一起。 不同于青水与高瀛,他们的爱情如大河一般滔滔不绝、激情四射,充满曲折离奇。 小小和高歌之间,就如同大山一般,巍峨而厚实。他们的一举一动,是如此的彬彬有礼,一言一行,又是如此的矜持而和气。 他们谈论的更是的是春华秋实,冬暖夏凉,一如歌手们唱和的:“静与时光独对月,也无喧嚣也无尘。” 小小对高歌说道:“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所以,我…” 高歌平日谦逊有礼,温和敦厚,回复道:“我知道,我们之间,更多的是代表拉祜族与凤凰古城的友谊,基于这一点,已经足够让我们携手对抗未来的风雨了。” 对此小小说道:“我从来不喜欢纷争,也不喜欢对抗。我只想做到先民说的,只求身静心安好,不羡门前车马喧。” 高歌握住她的手,温情说道:“我懂,我懂你的心意…” 第90章 新王回归 诸葛泓一的登基大典盛大而隆重,整个营盘山王国举国欢庆,民众沉浸在巨大的喜庆氛围中,国王陛下为此大赦天下,然后免掉了民众一个冬季的税收。 当登基大典的所有流程全部履行完后,身披麒麟黄袍的乔一,已经累得合不拢眼了。围着登基大典一事,他认识了无数大家族、客卿、豪绅等。然后朝中重臣首相大人东方朔,巫师姬远贤,大将军昌隆三位辅佐大臣。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他的母亲大人昌平皇后,在见到亲生母亲的瞬间,乔一几乎要跪下来,他匍匐在她怀里,大叫了三声:“母亲,母亲,母亲大人。我想死你了。” 在他几岁时,他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自己母亲是谁?会是怎样一番模样,她高吗?她瘦吗?她还活着吗?于今这一切终于成真了,一切近在眼前,她的脸有思念后的沧桑,她的发梢因爱子心切而变得斑白,她碰了碰母亲大人的脸,然后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嚎啕大哭。 昌平皇后同样流泪满面,震颤不已。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告慰先帝的在天之灵,诸葛泓一在万众瞩目下,背诵着那些拗口、生涩的词汇:“盖追先帝殊遇,……德义兼之,辉功越古,涛泽流芳。吾乃上顺天命,下和人心。……必将上应天心,下体民意。……诚宜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 乔一对诸葛明国王完全没一点印象,因此他的情感并没有如此浓烈,这些歌功颂德,继往开来的词语,他死记硬背,足足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最后读出来依然像敷衍了事,这无疑让某些权臣为之侧目,他匆匆结束了这个流程。 如果说,他对先帝还有一丝崇敬之情,大概就是因为他看到了狮子王峰绝壁上辉煌绝伦的北斗七星宫殿,宫殿的独特设计和彰显的气势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他根本想象不出伟大的先辈是如何在陡峭的山崖上锻造出如此精美大气的宫殿的,然后就是营盘山古城的规模,城墙的长度和高度,比他想象的宏大多了,他跟拓跋爵士说道: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座城池都要恢宏,要气派。 于今,这一切都属于他。不过,他依然有为之懊恼为之心烦为之痛苦的事,就是宫殿里的繁文缛节和规章制度。他本来认为身为一国之主,是自由的,或者说是可以为所欲为的,但实际上,国王这两个字就像一把枷锁,将他牢牢地困住了,让他不能做这,也不能做那。 三四天以上后,他就被这些看上去冠冕堂皇的制度给恶心到了。拓跋牧野爵士明察秋毫,他早就猜到了,于是跟年轻国王说道:“如果陛下您实在想找点刺激,你就招纳一批武士吧。” 于是,三天之内,年轻有为的诸葛泓一大帝,在城堡内建立了一支战斗力爆棚的武士团。 接下来,他每天就跟那些民间来的武林高手、剑术高手切磋,他在训练场上废寝忘食,挥汗如雨,将对手想象成丁兰本人,然后疯狂的攻击,每一招都像是要置对方于死地。 他如同疯魔一般,杀气冲天。 这一点让昌平皇后和昌隆将军纳闷不已。 特别是昌平皇后,她私底下跟昌隆将军说道:“他的戾气怎地如此之重,得赶紧让他学习城邦里的父为子纲,君为臣纲,夫为妻纲,还有仁、义、礼、智、信等,再说,他大概还不明白,身为一国之主,根本不必学会这些单打独斗的本事,整个王国所有的剑术大师都为他所用。” 久居深宫的昌平,根本无法理解乔一的野性。 昌隆将军同样疑惑重重。 为了彻底了解乔一的性格特征,或者说要做到知根知底,于是他特地密会了昌大盛和拓跋牧野两人。 因此,他对乔一的怪诞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疑惑道:“你们是说,他跟丁兰之间有过节我?并约定了比武?” 牧野爵士严肃道:“千真万确。他们此前在一起做过游侠。” 昌大盛点头称是。 于此,昌隆将军也就释然了。再说,在他看来,增强体魄总比寻花问柳要强不少。他想着:“他要是能击败丁兰,也算为营盘山出一口恶气。” 此后,他也就对乔一的行为三缄其口了。 昌平则不以为然,许多事情,许多细节,最后往往都可以管中窥豹,她说道:“他年纪不小了,应该给他树立良好的形象了。我觉得现在重要的是,就是给他物色一位皇后了。如果有一位贤内助,那么她他的行为规范,一定可以扭转过来。”她严肃地看了一眼哥哥昌隆,继而说道:“你觉得,哪一家族的姑娘合适?你看财政大臣余沧海的千金余倩倩咋样?” 昌隆将军差点将茶水喷了一地,他认为这不是当务之急,至少,乔一有待改进的地方,多到数不清。 这么多年来了,昌隆将军又何尝不关心挂念乔一呢? 或者说,在他所有的嫡子或庶子当中,最特别的一个就是乔一。因为他是他最爱的女人,他的妹妹昌平皇后所生,这个秘密很多年前,或深或浅在宫廷内传播过,在此前,他希望这个秘密永远不要公布于众,因为他明白,一旦被证实,将会给他和昌平带来毁灭的灾难,而乔一将活不到今天。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诸葛明国王死了,坐在麒麟宝座上的是他昌隆将军的儿子,他希望乔一明白,他的亲生父亲是自己,而不是那个叫诸葛明的人,他迫切地希望这个秘密能够公之于众。 他以饱含热泪的眼神深情地望着这个从民间来的小伙,他发自肺腑的爱着这个受尽麽难的小伙,他可以原谅他的幼稚,跳脱,不谙世事,一些无理取闹的做作、滑稽的轻佻行为,甚至可以原谅他的不学无术,玩世不恭和吊儿郎当,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可以用时间来弥补的。 因此,他一再在昌平面前保证过,一定约束甚至改正他的行为,可是,让他极为失望的是,这个小伙子对他饱含热泪,蕴含深情地眼神视而不见,对他的态度就跟对待东方朔,姬远贤之流一样,轻慢随意,甚而不屑一顾。 关于这点,他就有点恼怒而愤愤不平了。 这些年,假若不是自己呕心沥血地追踪你的下落,你小子还在那个矿区做一名卑微的矿工,假若不是自己力排众议坚持己见排除万难,你小子这国王的位置会坐得如此轻松? 但他明白,这一切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合适的地点,一些合适的人,才能让乔一接受他这个当年看上去不那么光彩,甚至非常猥琐且丑陋的行为,然后让他坦然接受父亲和母亲的用心良苦,从而让他继续光明正大地坐在麒麟宝座上,心安理得地享受荣华富贵,那么他这辈子的付出就是值得的,是有成就的。因此,他愿意等,等他更成熟一点,或者说,等到他离不开权力的那一天。 昌隆将军和昌平皇后,站在汉白玉打造的钟乳柱栏杆上,看着17岁的诸葛泓一,在阳光底下挥剑如雨,汗流浃背,然后面向露天看台露出无邪的笑脸,他们衷心地感觉到一切都是那么完美,一切都尽在掌控中。 昌隆将军雄心勃勃,自豪说道:“一切指日可待,岷山深处最古老的王国,必将焕发新的光彩。皇后娘娘,乔一就像一个等待塑造的雕塑,我一定会将他打造成一位伟大的君王。” 昌平眉间露笑,他看着乔一挥洒的汗水,感到一阵自豪。 旁边站在三丈之外的首相大人东方朔,拓跋牧业爵士默默地将目光,锁定在了遥远的天空。 站在屋檐底下的昌大盛,这位将军阵营中的后起之秀内心却五味杂陈。本来他想着,国王陛下能回来,自己功不可没,一旦完成登基大典,那么晋爵封侯是必不可少的。哪知道这个乡村小伙是个白眼狼,完全忘记他的存在了,更可气的事,他的父亲昌隆将军,同样将他当成了空气。 这些天来,他看到了父亲对乔一那饱含热泪的眼光,同样看到了他那颗想将全世界都给乔一的颤动的心,那是一种他从来没有在其他子女身上闪现的神情。 他身居朝堂多年,一些捕风捉影的事,他自然是有所耳闻的。十多年前,那个秘密就像天上的北斗七星,总会在每年的某段时间,出现在人们的眼眸。 看来,父亲昌隆跟她的妹妹,也即自己的姑姑,真的有苟且之事,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乔一就不是正统的皇室继承人。 这一切的一切,抽丝剥茧,层层透析,简直细思极恐,他看不清也道不明,他感觉自己除了同流合污,好像也别无他法。 这些天来,他除了喝酒还是喝酒,他的消沉与黯然都被巫师姬远贤看在了眼里。巫师同样是新王登基以来,失落伤神的权臣之一。 某个落日黄昏,巫师叹息地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昌大盛平时跟巫师之间可没什么交情,大概处于同病相怜地心理,他回复道:“也许,年轻的小伙还需要时间来处理这些复杂的关系。权臣与弄臣,文官与武官,皇权与神权等。这些足够将他弄的晕头转向。” 巫师道:“你说的或许有道理,我就怕有些人春风得意,另一些人就举步难行。然后还有一些人居心叵测,让国王误入歧途。” 昌大盛是一名将军,同样有着武将具备的那种刚毅的品格,这一切才刚刚开始,他不太愿意听这些颓废的语言,他想着:首先得静观其变,于今一切都在父亲昌隆将军的控制范围内,新王诸葛泓一翅膀太软,想起风浪还太早了。 他轻蔑地笑道:“在这个朝堂之上,只有等到潮水退却,才能知道谁在裸泳。现在谈这些为时尚早。总之,只有一个人才能笑到最后。” 巫师脸颊抽动了一下,他感到势单力孤,但是束手无策,最后,他无奈地消失在阴影之中。 第91章 一波未平 狮子王大厅,国王丁坤正襟危坐,不苟言笑,双眼射出的精光就像两把利剑,他冷脸肃然,厉色道:“李文鼎城主如此作态,显然不将狮王城放在眼里。” 右下首第一排是魏兵将军,第二个是魏晨将军,第三位是丁典将军,这些都是近十多年来培养出的骁勇战将,左手第一排则是首相大人羌白和大学士瞿鸿禨,巫师曲非子以及情报总管“章鱼”涂苏。 魏兵说道:“听说上古魔神,上古九黎部落首领蚩尤大帝的佩剑苗刀之祖现世了。”他的神态一本正经,他的语气不慌不急,显得煞有介事 。 丁坤国王突然站了起来,恼羞成怒:“混账!谎言!荒谬!芒城李氏家族,就是一帮欺世盗名之徒,这种纯粹靠贸易建立的城池,一身铜臭味,不值得世人称道。” 在座的各位都感受到了国王的愤怒。 十多年前的奇耻大辱难道今日还要再上演一遍,如果一定要往事重演,那么什邡城一定要做那个挥动旗杆的人。 国王愤愤不平,继续怒道:“咱们不能重蹈覆辙,他想让往事重演,我就让他知道狮王的厉害。” 大厅正中央,那头威武霸气的纯金狮王雕像,依旧仰头怒啸。 这时郡主丁钰橙进来了,她回城两天了。 见过面之后,她颔首裣礼,说道:“父王陛下,于今的当务之急是要拯救青海大帝,她正被逆贼青山囚禁在紫竹古城的天牢。” 丁坤显然没有精力处理这些无关紧要的闲事,他说道:“现在芒城欺人太甚,李文鼎都站到我们头上撒野了,难道我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们。这次他居然明目张胆地阻击你…”他瞥了一眼,俯首道:“你放心,青山他不会……” 丁钰橙气急败坏:“你看我这不还是好好的吗?可是,青海每天在地牢里,受尽折磨,对我来说,这犹如切肤之痛,我不忍心。” 丁坤没想到这个他最疼爱的女儿居然对青海如此倾心,但他了解到,丁钰橙根本就没见到青海本人,可是,何至于他俩之间就已经有生死契阔之情了呢? 丁坤怔在当场,不解道:“他并不是你唯一的人选……” 哪知道丁钰橙说道:“我答应了西门郡羽皇后,一定会向父王请求,派军协助宝墩城。” 丁坤怒道:“可我并没有承诺会答应你的请求。” 丁钰橙意志坚定,她略显稚嫩的脸上,蕴出刚毅之气,说道:“父亲大人,我可从来就没有要求过你什么!” 丁坤点头道:“确实,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含蓄内敛,从来没有过分的要求。” 丁钰橙怒睁杏眼,说道:“我这是营救我的未来夫君,可不是过分要求!”她看着眼前这头雄狮雕像,仰着脖子,道:“反正我这辈子就认定青海了,如果能够,你可以抽调部分将士给我,我要亲自奔赴前线。” 丁坤国王连说了2个“你”字。 接着,他几乎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一脸愕然地斜躺在狮王椅上,连喝了两杯闷酒。 这时,魏兵将军站起来说道:“国王陛下,既然公主已认定了青海,那么就暂且聆听一下公主的请求,目前,什邡城的兵力,已相当可观…” 魏兵没有说完,丁坤一挥手,制止了他,转头对丁钰橙温声软语说道:“我亲爱的女儿,你下去吧,我不会让你以身涉险的。不过,我将充分考虑一下你的建议,跟宝墩新城的联姻将是未来的重中之重。” 待公主下去后,丁坤国王喝过一杯清酒,说道:“这次攻打芒城的计划,将由魏晨将军全盘负责。” 微晨将军欣然领命:“遵命,请国王陛下放心。” 接着丁坤又将话题拉回到丁兰身上:“按照你们所说,乔一那个小子,就是新晋营盘山国王?” 涂苏此前一直地在喝酒,他放下酒杯,说道:“对的,就是十多年前消失的诸葛泓一,他们的登基大典,已于近日完成,诸葛泓一大帝,登上麒麟宝座,只怕未来的计划里,一定有吞并都广平原的野心。” 丁坤不置可否,他脑际里闪过此前在这里待过三天的那个愣头小伙,露出鄙夷地笑,说道:“孺子不可教也,那小子不学无术,不足为虑,他想要独当一面,在营盘山站稳脚跟,至少还需要10年时间。” 涂苏脸色倏尔变得从容,他很庆幸国王大人对丁兰再次消失一事似乎兴趣寥寥,他此前一直在纠结怎么解释这件离奇诡异的事,他想象不到一个大活人,是如何莫名其妙凭空消失的,而且,居然发生了两次。超出他意料之外的是,国王并不想讨论这种玄乎其乎的“消失事件”,他只回了一句:“该回来的时候他一定会回来。” 涂苏继续说道:“可是乔一和丁兰之间有深仇大恨,在龙门山的峡谷中,丁兰击败乔一后,他私自做主,给了他两次复仇的机会。” 丁坤不屑道:“那是他两个人之间的私事。” 涂苏担心道:“可是乔一并不认为如此,他将仇恨发泄在了整个什邡古城上,未来,我担心他因丁兰的不现身,而祸水东引,这个我们不得不防。你想想,丁兰太子凭空出现又离奇消失,这总不是个事。” 丁坤王瞅着石头狮子,说道:“有这个可能,但是可行性微乎其微,昌隆将军不会如此意气用事。乔一乳臭未干,难成大事。” 涂苏想着也是,于是默默地喝着茶。 只听国王继续问道:“你是说丁兰跟青云殇在一起?” 涂苏放下了酒杯,点了点头。 丁坤觉得丁兰这个家伙秉性难移,特不争气,居然对一个寡妇念念不舍,站在帝王视角,这对什邡古城来说,是奇耻大辱,站在丁兰个人角度,他对这种摇尾乞怜式的爱情,非常不屑,他看不起儿子如此作贱自己。 这天下的女人难道都死绝了吗? 涂苏回道:“据我所知,他们一直在一起。这次,他们是从岷山深处来,似乎跟昌隆将军的儿子昌大盛有过节,长公主犯了叛国罪。” 丁坤挥手,其他人等都退出了狮王大厅。 他接着连喝了两杯高粱酒,继续说道:“你跟丁兰相处了几天,有没有察觉到他们下一步的动作。” 涂素说道:“没有,不过,丁兰太子透露,昌隆将军打算一举将岷山深处波西,沙乌都、马良坪等部落歼灭。” 丁坤乜斜了一眼,说道:“这可是公开的秘密,几十年前就该征服了。” 涂苏将声音稍微放低了一点:“丁兰太子说,他在波西部落里,看到酋长手上,确实拿了一把弯刀,此刀出窍后呈现蓝色光辉,有君临天下的霸气,听说无坚不摧,是一件十分罕见的神兵。” 丁坤将视线拉得远远地,透过窗台,他看到蓝天之下一群白鹭,他悠悠说道:“难道真的是上古神器苗刀?” 涂苏不再言语,他已经强调五遍了。 国王丁坤捋着胡须,一阵恍惚,他接着说道:“苗刀出世,非同小可,你可以抽调一部分人马,查探这个虚实。” 涂素回复道:“谨遵国王陛下安排。” 于此,会议正式结束。 第92章 一波三折 自从上次阳臻麟率一百五十壮士被猴子军团击退之后,青玉和阳柯泉为了避免更大规模的斗争,舍弃了康庄大道,在附近居民谭冬明老先生的引导下,他们围绕着山川小路曲折而行。 小路错综复杂,荒郊野岭,极易迷路,但是谭老几十年来在这里砍柴放羊,对一切如数家珍,每到一个看似无路可走的山谷,可转过一座山头,又别有洞天。 阳柯泉正当壮年,他担心这个娇柔的富家女,长途跋涉累坏她的身子,于是说道:“如果你觉得累,咋们就在这里露宿。” 青玉不是个矫情的人,她看到荒野萧瑟,前不搭村后不搭寨的,一旦强盗出没,后果会很严重,于是说道:“现在还早,咱们再往前行一段路,到了平原,看到河流,总会好点。” 阳柯泉看不到她的做作,他内心舒畅。 青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张望着那只可爱的宠物“嚣”。这只通臂猴看来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自从上次的大战后,它就离开了他的战友跟青玉跑了。 只是,一路走来,嚣毕竟是只猴子,它宁肯在树与树之间攀援,也不会跟大部队走在一起。因此绝大多数时间,它都待在山上的树林里,这样,除了可以偷偷给自己摘些水果吃外,还可以给主人带来一些她不曾见过的奇珍异果。 谭老先生佝偻着背,说道:“只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了,很快就要达到目的地,那里环境优美,物华天宝。” 青玉没有找到嚣的身影,于是开玩笑说道:“别说累不累,这总比在你们家矿区里挖矿要强不少。” 阳柯泉是一个正经的人,他对这种奚落缄口不语,只是沉默着。 倒让青玉又觉着不好意思起来,她说道:“好了啦,我不取笑你了。算我多嘴,我知道你对待旷工,比你弟弟、你父亲要好很多。” 阳柯泉知道青玉是没话找话,只是他不擅长接茬,他问道:“你到底是哪家的姑娘?来自哪个氏族?我看你五湖四海,三教九流,天文地理无所不通,这可不是一般的农家姑娘所具备的。” 青玉吓了一跳,她赶紧往前走去,在她看来,这个矿区总管可不是乔一那个小子好忽悠的。阳柯泉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件事,都有板有眼,有理有据又合乎情理,更合乎规矩,作为一名奴隶,她不可能跟主人讨价还价或无理取闹的。 阳柯泉也不跟她一般计较,他说了一句:“你要是不说出来,万一哪天碰到乔一那个小子咋办?人家地位可非同一般,我知己知彼,或许可以帮到你。” 青玉听到乔一两个字心里那个滋味就特难受,心里别扭得很。 她知道妈妈诸葛辰就来自大山深处那个古老的国度,可是十多年来,只有他哥哥青山1岁的时候去过,后面的兄弟姐妹可从来没有去过,因此从小到大,她也只是听说岷江上游,有一个的伟大城邦,本来按照计划,去年母亲大人是要做一次探亲的,可是这一切都晚了,她那个没见过面因此也没啥感情的国王外公不在了,而他的小伙伴乔一居然是那个王国的继承人,这在她看来,简直难以理解。 如果是这样,那自己身上流淌的血,有一半跟他是一样的,也就是说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属。可是她跟他之间,浓情蜜意,心意相通,这可难办得紧了。 想到那个浑浑噩噩的小伙,要去当一个国王,她心里就疙瘩,说不出是甚滋味。 有时青玉又想着:只要乔一当上了国王,那他就一定会帮到自己,这样,哥哥青山和母亲大人的事业,就会得到强有力的支撑,这样,她家所遭受的冤屈,就一定可以得到伸张。 不过,她明白,两个大国之间的战争,从来不会如此简单。 乔一还太嫩了! 就在她恍惚之间,突然有人惊呼起来,青玉赶紧加快了速度,转过山头,她仰头张望,发现此处风景秀丽,山色空蒙,云蒸霞蔚,让人心旷神怡。 青玉下得马来,她向右边眺望,发现几座类似于祭天祠堂或者祖庙之类的石彻台基,从远处看,又像4座独立的山丘,只是台阶上长满了杂草,从而让人们忽视了它们的存在,而近处看,又分明是4座拔地突兀的祭祀神坛。 谭冬明老先生说道:“这里有巫祖共工和相柳的传说,上古圣贤大禹于龙门山下治理水患以后,曾经在这里设立祭天神台,以此祭奠上古先贤,吿慰祖灵。” 阳柯泉虽然不懂这些远古传说,但是发现此处视野开阔,左边山形耸峙,右边平川沃野,几抹潋滟的晚霞漂浮在天际的尽头,水田上,沙鸥翔集,锦鳞游泳,于是说道:“兄弟们都累了,今晚在此处扎营。” 青玉蹲下身子,临近一弯溪水,掬水洗了把脸,顺便喝了几口脆甜的清泉,些许水珠子辍在她娇艳的脸蛋上,阳柯泉看到她的笑容如夏花般绚烂,不觉一呆。 不过,相比于她的容颜,他更佩服这个小女孩的坚强和毅力,于是递过一块粗盐大饼,说道:“吃吧,补充一些体力,这一天走了差不多100公里,大大超出我的预期。” 青玉大大地啃了几口,说道:“谢谢阳大总管的慷慨。” 阳柯泉双手一摊,对这种假客气不置可否。 此刻,夕阳西下,点点余晖带着一丝缱绻,带着一点柔情,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视线内的风景如同一副绝美的山水画,他悠悠地望着前方,心胸豁然明朗,此前,一路颠簸他感到身心疲惫,现在置身胜境,好像又轻松愉悦。他想着,只要这趟旅程如期结束,他就要去一趟剑门关。叔叔阳江离开阳氏家族有十多年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音讯,这一次一定要找个机会探望一下。 他对剑门关知之甚少,想着青玉见识多广,于是问道:“你可知道剑门关?” 青玉从小耳濡目染,于是说道:“剑门关是一个古老的组织,远在五大王国建立之前就已经存在,听说大圣纪元时期,三皇五帝,都曾去过那里,那里经历过许多惊天动地的大战,先贤们呕心沥血,将一切妖魔鬼怪驱逐出境,后来黄帝有熊氏施展无上大神通,在关卡上设下禁制,而守望者就是那个时候设立的,这是一个有着几千年历史的组织,剑门关跟瞿塘关一样,都属于古蜀大陆的全境守护者。不过,千百年来,守望者的性质全变味了,那里都是些身负罪孽或者低贱的奴隶,和一些逃避世俗的懦夫。” 青玉记得,他那个大山深处的大哥哥蚕丛就在那里,于是一时大意,说道:“我有一个从小的玩伴,一个大哥哥,被发配到了那里。” 阳柯泉闻言,心里颤动了一下,他说到:“他是哪里人呢?”他想旁敲侧击,看看能否推测出这个刁钻女孩的家世。 青玉上次听到了阳北贤的对话,他知道阳柯泉是个一个好人,但还是隐藏了一些信息,说道:“他是大山里的,长得很阳刚,一双眼睛大大地突出,两只耳朵就像两柄蒲扇,看上去比每个人都要精神多。” 阳柯权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他是啥时候被发配到那里的吗?” 青玉顾左右而言他。 阳柯泉说到:“我有一个叔叔在那里,我想去探望,如果你到时想去,可以跟我一起。” 青玉想过这个问题,他明白,对自己来说,最迫切的是找到青水和青云,还有她的妹妹青罗。蚕丛哥哥,虽然是一个值得去探望的人,但是他加入了剑门关,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了。探望一事,不是重中之重。 她非常感谢阳总管的心意,说道:“有生之年,我有机会一定会去看他,只是现在,还有一些棘手的事情没有完成。”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天色已晚,星光暗淡,她那个顽皮心态又萌发了。 青玉摆正了坐姿,故作高深,说道:“基于阳总管你是一个好人,然而这个地方,你也看到了,颇有虎踞龙盘,天子之象,我跟你说一个故事吧。” 阳柯泉也不想盘根究底,以免引起怀疑,说道:“洗耳恭听。” 青玉回忆一下,然后不急不慢地说道:“上古的时候,水神共工有一位属臣,叫相柳,他有九个脑袋,每个脑袋都是青苗獠牙,他身形巨大,他的食量非常惊人,九个脑袋矗立在九座山头,每天就是吃吃吃,九座山的食物才能满足他的胃口。而且,这个怪物很凶残,每到一个地方取食,就会让那里变成一片沼泽,河流湖泊也会决堤。” 阳柯泉想象不到远古纪元居然有如此凶残的怪物,问道:“谁能阻止这一切呢!” 青玉说道:“当然是我们的大圣贤大禹啊。大禹跟他激战了三天三夜,使出法力,终于击败了相柳,可奇怪的是,相柳身上流出的血腥臭不堪,让人恶心倒胃,所流经的地方无法种植水稻,小麦和玉米,也无法种植黍跟粟等。大禹就率领村民掘土填埋这块地方,填满了三次,也塌方了三次,后来他施展神力,在此建造祭奠四位上古先帝的祭台,希望用先帝神威压制相柳的妖法,它们分别是帝尧台、帝喾台、帝丹朱台、帝舜台,一共有8座,每位先帝各有两座“台”,一台为“帝王陵”,一台为“陪葬墓”,每座台有4个面,这些台都在昆仑山以北的方向。” 阳柯泉惊讶与她的博学,也越发佩服她了。他随机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青玉望着星空,想到了他那个调皮的弟弟,他想着,要是青山在此,不管是面对这山川,还是头上的星空,一定会滔滔不绝,而不是像自己,只懂一点点《山海经》。 她悠悠说道:“这个不算什么了不起的本领。这么说吧,这些都是我弟弟跟我说的,他才是真正的博闻强识,学贯古今,你听听:共工之臣曰相柳氏,九首,以食于九山。相柳之所抵,厥为泽溪。禹杀相柳,其血腥,不可以树五谷种。禹厥之,三仞三沮,乃以为众帝之台。在昆仑之北,柔利之东。这些都是上古奇书《山海经》里的内容。” 阳柯泉又有点疑问:“你为何会突然想到这些事呢?” 青玉抬起头来,然后用右手指了指左前方,说道:“你看,那里有四座台,很像上古奇书描述的样子啊。然后刚刚谭冬明老先生说了嘛,这里有共工和相柳的传说啊。我就将这些联系在一起了。” 阳柯泉开始并没有仔细观察那几座山丘,青玉这一说,倒真有点似是而非的感觉,他说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到山丘上去看看,说不定上古先帝的祭台就真的埋藏在下面呢。 ” 青玉打消了这一年头:“那些也只是传说罢了,众帝之台的具体位置,谁也说不清具体在哪里。再说,这个即便是真的,距今2000年了,无数盗墓者早就光顾过了,我们再去又有啥意义呢。况且,这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吗?等这任务完了,咋们有时间再去探探究竟吧!” 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破晓时分,青玉从梦中突然醒来,他情不自禁地叫了几句“乔一,乔一,”惹得谭冬明老先生和一些士兵大笑不止,青玉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她不知道梦中说了多少娇羞的事,于是赶紧趴到水边洗了脸,嗔怒地望着那些傻笑的人们。 阳柯泉站在石墩上,极目远眺,浮云浅薄,极远处的天又是黯然的,他说了一句:“估计又有大雨要来,大家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青玉洗漱完毕,抬头猛然见到了猿猴“嚣”。这个调皮的家伙已经跟大伙玩得很熟了,一大早,就带来了香蕉和李子,谭冬明跑过来跟青玉说道:“这可不是一般的猴子,它通人性,聪明得紧。” 青玉一脸骄傲,她庆幸自己在那个落魄的雨夜,遇到了这只充满灵性的猴子。她走过去,拍了拍猴头,道:“下次带一点樱桃与猕核桃过来。” 嚣似乎听懂了她的话,点头哈腰,又跑到树林里去了。 阳柯泉大叫了一句:“全体准备,即刻出发。” 青玉觉得这地方山清水秀,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心里依依不舍。想着昨天还有未说完的话,于是跑到阳柯泉身边说道:“你刚听到我的梦话了吗?” 阳柯泉严肃道:“没有。” 青玉翘首继续追问:“真的?” 阳柯泉:“真的。” 青玉从他严肃的深情中,看到了他的真诚,于是和善道:“看你这么好,我下次再给你讲讲另外两座台的故事,一座是轩辕之台,一座是共工之台。” 阳柯泉说道:“好的。” 正说着。这时从大山高地,冲出来上百位汉子,原来又是阳臻麟这个家伙。青玉被吓了一跳,气鼓鼓的,怒目而视。 阳柯泉将她推到自己身后,然后双手紧紧拽着钢刀,大叫了一句:“准备迎战。”只见几十位彪炳大汉,立刻摆好了队形,严阵以待。 青玉不甘示弱,偷偷地抢到左前方来,他发现对方的阵营中,除了上次那些骑兵外,还有一些弓箭手,他们这次可谓做足了功课。 待阳臻麟骑到距离较近的位置,青玉大声叫着:“你难道是只跟屁虫吗?一直纠缠不休。” 阳臻麟全服武装,他这次叫上了50位弓箭手,专门用来对付那些猴子的。可是他发现,猴子军团不见了,不过不要紧,弓箭手只会让这场对战更加简单明了。一连半个多月了,这场游戏终于要结束了。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脸不屑道:“等下你们战败了,我看你还如此嚣张不。” 阳柯泉知道这场胜败意味这什么,但他还是说道:“你这是为何?咋们兄弟之间,一定要兵戎相见啊吗?” 阳臻麟说道:“是的,从小到大,我就没赢过你一次,就连这个卑微的奴隶,她都选择了跟你,而不是我。” 青玉说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君子坦荡荡,小人长嘁嘁。”她的脸蛋如桃花灿烂,她的身姿风光霁月,但是她的伶牙俐齿,让对方哑口无言,“你说,你哪点比得上你哥哥。这么说吧,如果你一定要整个高低,你就回去多读几本圣贤之书。君子求诛己,小人求诛人。” 阳臻麟知道在嘴皮上辩不过她,于是对着阳柯泉说道:“哥哥,难道男人之间的胜负,要靠女人来定义吗?你以后就一直躲在这个女人身后?” 阳柯泉无所回避,他知道多说无益,于是他说道:“刀剑无情,兄弟有情,亮出兵器吧。” 阳臻麟想着弓箭手只会让这场大战结束得太仓促,也无甚刺激可言,于是说到:“兄弟们,抽出你们的钢刀,给我上。” 接着两方陷入厮杀,而就在这当儿。芒城李文鼎长子李佳琪杀到了。 这显然超出青玉,阳臻麟和阳柯泉意料之外。 早些天前,李佳琪1000人马兵分两路追击青叶和什邡古城丁钰橙那伙人,直到第二天天亮,他们才知道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于是颇费了一般力气,才将队伍重新聚拢。 追击目标显然有周密的计划,导致追着追着就没啥头绪了,后来,他们才知道是一帮绿林莽夫捣的鬼,于是这几天,一直在搜寻他们的下落。 事有凑巧,正当他们打道回府之际,居然在这里碰到这帮流寇在搞士气大操练,看到对方加起来才两三百人,因此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砍了再说。 其实,青叶、丁钰橙早跑了。 他们找到了错误的目标。 阳柯泉看到形势突变,于是招呼青玉,道:“赶紧将货物,板车,转移到山丘后面。” 青玉领命而去。 他俩对感到非常意外。 这边阳臻林的阵型被冲得七零八落,只见漫山遍野的士兵蜂拥而至,他分不清是敌是友,只是大叫着:“杀无赦,杀无赦。” 阳柯泉临危不乱,想着对方有备而来,这次形势可相当凶险,于此他展开强健的臂膀,双刀舞得虎虎生风,将芒城士兵砍得哭爹喊娘。 从实力来看,矿区的士兵数量不多,阳甄林招纳的好汉更是良莠不齐,因此面对李佳琪的1000正规军,宛如以卵击石。 顷刻功夫,矿区士兵就有颓败迹象,阳甄麟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看到对方真枪真刀,兄弟们血肉横飞,心里阵阵后怕。可是想起自己连日来的辛苦付诸东流,于是心有不甘,大叫着:“兄弟们,给我振作起来,弓箭手给我上。” 阳柯泉看到形势严峻,想着对方太强,只能暂且避其锋芒,于是萌生了逃生的想法。他想向前去招呼自己的兄弟,可是一来距离甚远,刀剑凶猛,要穿过去非常难,二来阳臻麟被愤怒迷失了心智,跟本不会听他劝告。 李佳琪这些年来经历过大大小小几十次战役,因此对付这帮乌合之众,简直是大材小用,他们队形训练有素,因此三下五除二,不到半柱香时刻,就将这帮刁民打残了。 阳柯泉收起钢刀,且战且逃。 李佳琪立在山丘上,看到这帮绿琳好汉的头目居然是一个17岁左右的小伙,心里即感惊讶又微感失落,他瞧着一些人夹起尾巴逃走了,想着斩杀这些无名之辈,无甚光彩,于是打算鸣金收鼓。哪知道这个年轻人还越发嚣张了。 李佳琪怒火中烧,说道:“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知道芒城李家的厉害。”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慢悠悠地来到阳臻麟身边,招呼一声,左右两位将士退开三步之遥,他抽出腰间那柄闪着金光的钢刀,瞅着刀锋说道:“小子,我本来打算饶你一命,哪知道你不识抬举,你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阳柯泉躲在一个石头林立,杂树丛生的山丘上,他看到自己弟弟陷入险境,急火攻心,青玉连忙拽紧了他,说道:“你去了也是徒劳,对方是一整支战队,你去送死吗?”阳柯泉只能继续缩着。 阳臻麟看到自己招纳的绿林好汉走的走散的散,然后地上一片死伤,心情低落至极,他大慨还不明白自己陷入了何等处境,叫嚷道:“你是何人!为何阻我大事?” 李佳琪不屑于跟小瘪三啰嗦,一把钢刀使将出来,企图就地解决了他。阳臻麟迎头直上,一招“直捣黄龙”,然后一个鲤鱼翻滚,闪到一边。 旁边只剩下一位矿区监侍,宋晓峰。他是一名监工,不会武艺,所以没人搭理他,他略通文墨,擅长溜须拍马,也工于心计。 李佳琪看到这小伙居然还有两下子,心里迫感意外,于是提起精神,终于跟他杠上了。 阳柯泉知道他这个老弟刀剑上的功夫火候不够,平时跟他对战也有意放让,他的根基只够对抗一些江湖虾小。 因此,他的心里更加焦急了。 阳臻麟确实见识太过狭窄,以前在矿区,属于“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以为自己所接触到的就是全世界了,在第六招的时候终于被对方砍翻在地上。 李佳琪用刀架在他脖子上,趾高气昂道:“我刀下不斩无名之辈,你的家族可有名号?你本人可有遗言?” 阳臻麟不曾受过这等侮辱,愤然道:“就凭你,不配知道……” 李佳琪不等他说完,举起三尺长剑就要让他人头落地。 阳柯泉一颗心差点要掉出来,青玉也想着,这个傻冒也死得太不值得了。 这时矿区监工宋晓峰突然向前说了一句:“大西海黄金海岸阳氏家族。” 李佳琪这些年来,管理着家族事务,父亲在军事,河道运输这块,渐渐了放开了一些权利,因此,听到“阳氏家族”,他手上的钢刀停在了空中,若有所思。 这边阳柯泉就要挣脱出来,前去营救,青玉赶紧说道:“不用急,事有转机。这是芒城李氏家族的人马。” 青玉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人的底细,芒城的旗帜是一只三头蛇,从小到到大,她对都广平原的大氏族的旗帜标识了如指掌,只是她奇怪,这些年来,李文鼎家族的活动范围基本局限于岷江出山口范围100公里内,什么情况会让他们驱马来到这里呢? 阳柯泉纳闷这个小姑娘居然认识对方,他再一次确定了她身世的非同一般。 只见李佳琪没有再说话,他担心一些江湖虾小欺世盗名,胡乱冒名为求自保,但是看到这个小伙,似乎是个养尊处优的小辈,于是吩咐左右,将阳臻麟等闲散的人全部绑住,叫嚷道:“乖乖地听话,不然有你们好受的。” 阳臻麟还要再发作,一旁的宋晓峰赶紧让他闭上了嘴巴,说道:“咋们见机行事,一切保命要紧。” 阳柯泉待他们走后,从树林里窜了出来,叫道:“你怎地认识他们?” 青玉也不再掩藏,说道:“你看到他们的旗帜标识了吗?三头蛇,芒城李家,岷江出山口最强势的家族之一。” 阳柯泉心下稍安,焦急问道:“你可有办法追踪到他们的下落。” 青玉想到阳臻麟平日跋扈嚣张,这些天害得他们吃尽了苦头,怒道:“他平时作恶多端,你还救他做甚?” 阳柯泉知道小女子心态,说了一句:“我代替他向你道歉,只要你能想到办法让他脱困,我做点让你开心的事。” 青玉其实没有办法,假若在宝墩新城,只要她向父亲禀明情况,青酆大帝一句话就能解决这些事情,可是,她现在成了被通缉的对象,自己行踪一旦暴露,可得不偿失。她将头扭向一边,显得无可奈何。说着:“你就让他尝点苦头吧。” 阳柯泉干脆利落:“只要你答应我,我回去就可以放了柳青、柳红,还有岑夫子。” 青玉依旧默不作声,因为她明白,她自己无能为力。尽管她非常期待那三位前辈能获得自由,但她依然说道:“我没有办法,我只知道他们是芒城李家。” 阳柯泉想着自己父亲或许跟他们有交情,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等到他回去寻求帮助,阳臻麟或许已经身首异处。 此后一天两人各怀心思,暗自思忖,一直没有交流。 没有了阳臻麟的追击,他们的速度反而更慢了,这次父亲交代的任务,他们的目的地是岷山深处,可弟弟被抓去的方向却是岷江出山口芒城。两地南辕北辙,每过一天,距离也就远上一天,见此情景,阳总管心烦意乱,吃饭时也是心猿意马,他的脸色黑得像一块烤焦的木炭,显得六神无主。 青玉默默地看着远方,陷入沉思,他知道阳大哥着急,可是作为一名弱女子,她又有啥办法对抗一只军队呢? 这日傍晚,青玉在一块大石头上,欣赏落日晚霞,回味人世浮沉,阳柯泉知道她见识多广,凑过来说道:“我知道此前的要求有点强词夺理。但我现在是这么想的,你听听,看看可不可行?阳臻麟要将原材料,兵器送到宝墩新城去,现在他们的头目被抓了,群龙无首,估计这事也就搁浅了。这么多天以来,阳臻麟一直在羞辱我们,因此他的货物肯定也还在不远处。这样吧,我们现在就去找到那批材料,顺便交付到宝墩新城,再看看能不能找到营救他的办法。宝墩城国力强盛,人才济济,一定比我们要有办法得多。” 青玉越听脸色越阴沉,她只知道父亲昏迷了,于是她说道:“你要去找西门郡羽皇后?” 阳柯泉说道:“宝墩古城,谁能帮忙,就找谁,找国王陛下也行。我们交付原材料和武器,他们理应卖这个面子。” 青玉说道:“我不去。” 阳柯泉没想到他回答得如此决绝。青玉大概也知道自己情绪失常,于是说道:“我可以帮你找到那批货物,但不会陪你去宝墩新城。我只是一名奴隶,去到城堡里成何体统。” 阳柯泉想了想,也确实如此。于是又约了一帮心腹集思广益,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一半人马留守在这里,一直等到他们回来。 待一切安排妥当后,阳柯泉率领50名好手,骑着50匹战马,全力追击。青玉在他耳边说道:“上次跟芒城一战,阳臻麟的下属被打散了。目前唯一要做的,就是搜罗到这些虾兵蟹将。” 于此,他们一路追击一路搜寻,终于将阳臻麟的60余位属下找到了。其中一位叫禹辉科的小将说道:“货物在一个叫平野湖的地方,距离这里只有50公里。” 有了目标,一切就好办了。这支超过100人的队伍在某个山寨饱餐一顿后,快马加鞭,他们想着,自己的主子被抓走了,主子的哥哥要去营救,如果成功了,那么一定会受到大大的赏赐。于此,他们奔腾起来也格外卖力。 等阳柯泉的人赶到平湖山寨时,他们在距离甚远的地方就听到了兵戈激斗的声音,战火已经弥漫,终于还是来晚了一步。 阳柯泉心下惶急,他一马当先,猛然向前查探,扫视了一圈,心里暗暗叫苦,不知道是两方人马还是三方甚至是四方人马在胡乱厮杀,人影驳杂,难分彼此,青玉看到,其中有芒城李氏家族的人。 敌我不明,主次不分,人影杂乱,饶是青玉聪明绝顶,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阳柯泉却只想要那批货物,他叫嚷道:“赶紧将那批货物抢过来,快,快!”于是,他率队加入了团战。 其实,在青玉等商量计划时,芒城李佳琪同样在审问阳臻麟的情况,宋晓峰磕头如捣蒜:“这位确实是阳氏家族的二公子,阳臻麟,他运送一批战略物资,去宝墩新城。” 李佳琪看到这个年轻的小伙,倔强得很,一句话也不说,开始还不太相信,直到将刀架在宋晓峰的脖子上,阳臻麟才点了头,说了一句话:“他说的是实话。” 李佳琪依旧半信半疑,宝墩城说了一句:“小子你人小鬼大。不过呢,哥信你一回,我现在划一半人马,去到你们说的那个地方,查探情况,如果属实,那么阳兄弟,”他拍了拍阳臻麟的肩膀,说道:“我们将奉阳兄弟为坐上宾。芒城李氏家族,富可敌国,一诺千金,但如果你们骗我,那就会死得很惨。”他将手上的长剑甩来甩去,脸露奸笑,宋晓峰吓得浑身发抖。 于此,李佳琪的心腹大将,也即他的表弟,邓超率领500人,奔赴平湖寨。 事情说来也凑巧。 平湖寨,阳臻林的200人,120辆打造兵器的金属材料的板车,一直等候在这里。 他们迫切地等待着前线的消息。这其中有矿区的士兵,有临时召集的农夫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奴隶。 早两天,召集完50名弓箭手后,阳臻麟信誓旦旦地说了一句:“2天结束战斗。”哪知道这一等,就等来了一帮绿林好汉,好汉里还混杂了一些流寇和难民。 率领这帮好汉的头目就是青叶、子末将军,张山、李泗、王武、赵畄等人。他们这一行,也有300多人,跟什邡城丁钰诚公主分开后,一路浩浩荡荡,喊着“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的口号,这口号是青叶绞尽脑汁想出来的。 这一路斩木为兵,揭竿为旗。 一天,子末将军突然说了一句话,“要是咱们有足够的兵器就好了。” 这句话正好击中青叶内心的痛点。他最开始觊觎上古神兵“苗刀”之时,就想过此去岷山深处,强敌环伺,刀林剑雨,不是光喊几个口号就行了的,别看他们人多势众,声势浩大,真正碰到虎狼之师,就以手上这点武器,这仗都不用打,对方射过来几只箭镞,他们就会狼狈而逃。 青叶回敬一句:“这路途遥远,总有办法弄到兵器的。”这句话居然感动了天上的诸神,他们在平湖寨歇脚的时候,阳臻麟运送的物料正好抵达此处歇息。 青叶想着:“这简直天助我也。”为了怕落入圈套,也为一探究竟,于是他们埋伏了几个时辰,一直等到晚上,经过仔细观察,再具体讨论,确定了万无一失才展开行动。其中子末将军提了一句:“这是大西海岸阳氏家族送来的原材料和兵器。” 青叶也猜到了。 如果是在他没离开宝墩之前,或者说是在他没有被冤枉为“弑君者”之前,那他一定不会对这批兵器动一丝邪念,青山的造反在他看来是挑战整个宝墩国王的权威,是挑战大学士莫长青制定的法律,同样也是挑战君权神授的圣神性,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整个王国有正当的理由来解决青山这根毒刺,因此,这是一批正义的物资,一批不可侵犯的物资。 可是,他的哥哥青海,妈妈西门郡羽,弟弟亲麟不顾纯正的血脉关系,欲除却自己而后快,那么他就有理由动一动反抗的心思,他觉得截获这批货物,是他所能够做到的另一种形式的报复。 他很恨哥哥青海,更恨母亲大人。 青叶严肃道:“我们不是要抢全部,我们抢自己需要的就行了。”他心里非常清楚,尽管宝墩城里所有人都是坏蛋,但是他依然不准青山肆无忌惮地挑战正统皇室的权力。 他依然希望宝墩城能压制住青山的势头,经过他也希望青山能给青海一点教训。 青叶率领他这支仁义之师,冲向了物资材料、兵器库房。阳臻麟驻守在这里的士兵立马展开阻挠,双方士兵一阵激烈的对抗。 可让他们双方意外的是,战斗不多久,另一队陌生的人马也加入了。 邓超的500名芒城将士,从君山方向奔袭而来。 李佳琪表弟邓超风尘仆仆,前脚刚到,就看到几百人乱成一团,他以为是有强盗捷足先登,于是叫嚷道:“统统给我杀光。” 这就是为何青玉和阳柯泉看到平湖寨乱成一锅粥的原因。 电光火石间,4方人马一番缠斗,不分彼此,不分敌我,一阵砍杀。 人多的抢得多,人少的抢得少,最后结果是邓超的500战士足足抢了一半,并确认了驻守在这里的人都是兄弟,青叶本来就没有打算抢多少,于是抢了五分之二;子末将军、张山、李泗、王武等人率先突出重围;阳柯泉和青玉战队同样抢了五分之二。 邓超战队和驻守在此处的阳臻麟的下属,互认兄弟之后,带着一大半的原材料和兵器仓惶而逃。 跛腿青叶和赵畄等动作稍慢,全力追赶子末将军等人,阳柯泉一边收拾残局,一边整理队伍,纳闷着怎么驻守在此的矿区兄弟居然跟芒城的人跑了? 青玉则说道:“你不用管你弟弟了,他绝对安全,而且会睡得比你好,吃得比你香。还不赶紧跑,你接下来自求多福吧。” 阳柯泉知道这个刁蛮大小姐足智多谋,脑壳比他灵光,于是招呼兄弟们赶紧撤。 青玉骑上高头大马,领着队伍往“众帝之台”方向跑,阳柯泉随后跟了上来,他们在樱花长林小道上并驾齐驱,众位兄弟紧随其后,阳柯泉问道:“我们不是说好去宝墩方向吗?” 青玉不屑道:“就这点物资也好意思去交差吗?再说,宝墩城的供应商何止你们阳世家族一家。” 阳柯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正想追问。奈何青玉一马当先,于是他只能迎头直上。 前方目不识物,大家摸黑前行,每个人心里都惊慌得很。 这时,正前方拐弯处传来一阵急躁的马蹄声,“橐、橐、橐”,不绝于耳,树林中一阵骚动。灵猴“嚣”吊在一颗大杨树上,不断地手舞足蹈,“嗷、嗷、嗷”地叫着,似乎是在告诉他们:“敌人来了!敌人来了。” 但是由于双方都是骑兵为主,因此速度非常快速。他们几乎控制不住地撞在了一起。 青叶和青玉差不多同时看到了对方。 接下来的一切非常戏剧化! 青玉叫道:“是你!”她的眼神透着仇恨、凶恶、残忍。 青叶叫道:“原来真的是你!”他的眼神相对要缓和得多。眼眸中透着无奈、同情和歉意。 两人一般的瞠目结舌! 在平湖寨时,青叶远远地看到一个女孩的背影,当时暗夜光线混浊,而且战局慌乱,他觉得那个背影很熟悉,一少女在湖边上指挥,当时他还纳闷道:这不就是青玉吗?难道是青水?她们还活着吗?怎会出现在这里? 当时,一片惊慌,他看到子末将军已率先逃离战场,抢到了原料,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于是跟赵畄等几十位兄弟迎头追赶,估计是大过漆黑,因此他们迷失了方向。 不曾想,在这里居然跟对方撞上了。 青叶确定这是青玉无误,见到对方人多势众,他跟赵畄说道:“你们返回吧,我见到了熟人。”赵畄莫名其妙,他想着,既然主人都这么说了,哪有不走的道理。 将近一年没见,青叶发现青玉越发清纯,如空中幽兰,美艳不可方物。她上身披着流苏锦缎,脚套浅色半高皮靴,手婉处绑着一圈青色链条,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绝美的林中仙子。 青玉同样意外在这荒山野岭,距离宝墩城如此远的地方,碰到了仇人的儿子。尽管她知道青叶对他们家并无实质性的过错,但她恨乌及乌,想起皇后的种种恶行,她就连皇后的儿子也一并恨上了。 很快,对方只剩下青叶一人。 青玉说道:“许久不见,你倒形销骨立,越发清减了。”她发现青叶已经没有宝墩城时那种神清气爽了,此前他“巧舌如簧,能言善辩,”于今反倒多了一种沉郁,眼神也暗淡了许多。 青叶查看了一下形势,想着自己的人安全了。他脸上露出笑意,豪爽地跳下马匹,一瘸一拐地走到小路坎上,盯着天上一轮清辉,无奈说道:“青玉,你好,咋们单独聊聊吧。” 矿区人马犹豫着,一动不动。 青玉招呼一下,阳柯泉等众人退后10米开外。 青叶伫立在田埂边上,依旧抬着头,沉吟道:“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别提了此前种种了,于今失意的人多了去了,多一个我少一个我,有又何妨,青玉,你说是吧!” 青玉闻言一阵恼怒,她将头扭向一边。 阳柯泉恍然大悟,原来身边这个刁蛮女孩叫青玉。他知道她此前一直在隐藏身份,倒也不觉意外,他突然走向前来,指着这个看上去吊儿郎当的跛腿小伙,脸露凶光,大叫道:“瘸子,你为何抢我们阳氏家族的战备物资。”矿区的几位兄弟看到主人发怒,前后四位大汉走向前来,将青叶团团围住。 青叶听到有人叫他“瘸子”,心里颤动了一下,但处之泰然。青玉微觉诧异,假若放在去年,他可是非常在意别人的嘲讽的。 此前在平湖寨,阳柯泉看到一位跛脚的年轻人率领一支队伍拖走了一些物料,他以为是一帮打家劫舍的强盗,想来冤家路窄,居然在这里碰上了,超出他意料之外的是,他居然会认识自己身边这个刁蛮贵族女孩。 青叶闻言只是冷笑,他对阳柯泉的问题不屑一顾。 矿区的人看他如此嚣张,拿来了鹅蛋粗的麻绳,打算将这个坡腿年轻人绑住,以免节外生枝。 阳柯泉观察到这个年轻人胸襟坦荡,行为正派,特别在对待青玉的语气上,还透着友善,不像坏人,他说道:“你将那批货物归原主,咋们也不计较。” 青叶依旧高傲地望着挂在天空的圆月,轻轻地念叨:“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无意苦争春,……青玉,你说歌手们唱和的歌词,是不是让人泫然欲泣。” 几个流氓大汉没有耐心听他啰嗦,再说他们也领会不到这些文绉绉酸溜溜的歌词里蕴含的深意,两位粗野汉子走向前去,正要往他身上招呼。 阳柯泉似乎也要考验这个看上去跟青玉不管是在气质、神态,还是在涵养、风度上都差不多的年轻人,因此对属下的行为,也没有阻拦。 青叶退了一步,微微温怒,说道:“这些兵器和物资,本来就是要送到我们宝墩青氏皇族的。何来物归原主一说。” 大家听到“宝墩青氏皇族”一词,心里都疙瘩一声,四位大汉停下来脚步,面面相觑。 阳柯泉惊诧不已,这讯息非同小可,他双目凝视青玉,想要寻求一个确切答复,他的眼神倏尔变得严峻,大概是突然惊觉他也姓“青”! 青玉想着,没啥可隐瞒的了,于是说道:“他有皇室血统,他是西门郡羽皇后的二公子,宝墩王国太子之一,他的名字叫青叶。”她不提青酆大帝,是因为他觉得,整个皇后一家,配不上陛下给与的一切。 在场所有人都惊诧不已,正统皇室血脉,真命天子,代表的可是天上的诸神,他们行使的意志,也即诸神的意志,有些胆小的人已经要跪下了,阳柯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着,此前的一切谜团终于解开了。 他纳闷着:何至于地位如此之高的千金公主,会沦落到自己家的矿区?何至于堂堂的皇室血脉,会落魄到民间与草寇为伍? 他招呼了左右几位兄弟,退到一边。 青玉针锋相对,“将他扣起来,你们的事完了,我们的事还没有。” 青叶知道避无可避,他将双手奉上,笑盈盈地看着青玉。 青玉扭头就走,再也不管不顾! 第93章 战无不胜 山丘上的紫金军帐里,一盏孤灯,闪着微弱的光芒,影子在帷幕上摇曳。 连日来,唐正刚为了克制内心的痛苦,大口大口灌着烈酒,他终于体会到了“鳏寡孤独”的滋味,侄子唐宁坐在他的下首,情绪激动:“叔,咱们将青海做了吧!这是兄弟们的共同夙愿。我要将他千刀万剐,才能泄掉心头之恨。” 接着,唐山旗下的士兵群情亢奋,他们大叫着:“杀,杀,杀。”还有人叫嚷道:“将他的头颅砍下来,挂在唐将军的坟头上,祭奠他的在天之灵。” 他们都在等着唐正钢的答复。 大家神情紧张,义愤填膺! 连日来,唐正钢一直秉承青山大帝的命令,压抑自己不去想丧子的心酸,可是,他控制了自己,却控制不住他人。他喝了几十上百坛酒,企图让酒水麻痹痛苦的灵魂,他怒道:“我何尝不想将他砍了。” 唐宁突然站了起来,凶神恶煞:“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呢?青山大帝马上就回来了,到时下手只会受到掣肘。” “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 唐正钢抹掉一把鼻涕和纵横在在脸上的老泪,此前,他已经制止了属下们无数次的冲动,但是这一次,唐宁等人热血沸腾,躁动不安,他们已经迫不及待要见血封喉了。 这势头好像已经不是他能控制得了了,他说了一句:“军令如山,青海不是一般的将士,他有皇室血脉。” 唐宁双目一怒,回击道:“青海身上流淌的是肮脏的血液,他是皇后奸情下的孽种,不是正统的真命天子。杀了他,青山大帝尽管会非常气愤,但是他一定能理解兄弟们的感受。如果届时他发怒,要降下惩罚,那么兄弟们一律承担。” 唐宁“刷”地站了起来,双手握拳,其他人等群情激愤。叫嚷道:“兄弟们一律承担。” 醉酒后的唐城主形容枯槁,一脸憔悴,他看着这帮曾经跟自己儿子出生入死的兄弟,不忍心再克制他们压抑已久的怒火,说道:“去吧,就让这仇恨的血洒向这片灰暗的天空,就让青海的血肉祭奠那些死去的灵魂。” 唐宁欣然领命,他带着几十个战士,向军中地牢冲去。此时,愁云惨淡,黯然无光,将士们个个情绪亢奋,他们手举着火把,大步流星,然后营帐中本已休憩的士兵,看到兄弟们磨刀霍霍,大概也知道他们此去的目的,于此也加入了队伍。 大家都想着,前戏都做完了,游戏的高潮部分终于来临了,斩杀“真龙天子”的时刻到了。 青海完全成了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传说中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恰巧可以形容他的惨状。 他的左脸肿得老高,右眼框不知被哪位小撕凑了一拳,额头上血迹斑斑,金色战袍磨损严重,前胸掉了两大块彩漆,高筒银色牛皮靴不知道被哪位兄弟趁他睡觉时抢走了,于今他双脚赤裸,脚后跟磨得起茧了,他的左臂露了出来,手臂袖套断了一截,烂成一块块碎裂的布条,右手腕则被一根巨大的锁链,锁在一根鸡蛋粗的铁栏杆上。 上次玩完“群蛇乱舞”后,他们又玩了“困兽之斗”的游戏。 还是在那个坑里,坑周围插了铁栅栏防止他逃脱。紫金军团的士兵放下一个绳索梯子,一些想要羞辱“真命天子”的士兵,一些曾经受过宝墩皇室家欺压的士兵,一些这次战争中受到伤害的士兵,统统可以下到土坑里来,挑战“真命天子”。 当然,这些士兵对他的称呼出奇的一致——孽种,杂种。 每次对战,周围围满了好事者,他们一边耻笑,一边辱骂。青海的剑术比一般的士兵要强上不少,但他不可能战胜任何一人,哪怕是一个三岁小孩。 昨天,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病秧子,也来凑热闹,放在平时,青海正眼都不会瞧他,他耍着嘴皮:“来自哪个家族?可有姓名,本人不斩无名之辈。” 可对战时候,病秧子只是随手舞动手臂,青海猜到他根本没有剑术技巧,他想一招制敌,可是他还是失败了。每当他要攻击到病秧子的时候,铁栅栏上不是飞来一个鸡蛋,就是飞来一颗石头,还有一些恶作剧扔来一些铁痢疾,他赤着脚丫稍不留神就被扎得鲜血淋漓。 他大叫着:“这毫无荣耀可言,青山回来了没?我想问问他,这是他俘虏我的初衷吗?” 他的话被当做了放屁,受到了铁栅栏上士众将士无尽的嘲讽与谩骂。 这些日子,他都是在耻辱中度过! 只有一个人除外,每当她来的时候,青海还能感觉到片刻的安宁,和最后的尊严。 每当他精疲力竭,希望一了百了的时候,这个人就会出现。她的出现倒不是为了羞辱他,也不是为了能让别人折磨他而故意延缓他的性命,她甚至还带来了可口的饭菜,一些止痛草药和清水,他感觉得到,她是真心想让自己活命,她希望留下他这条命。 她就是青山的妈妈诸葛辰,辰妃娘娘。 她想尽了一切办法维持他的性命,每次在青海出现致命危机的时刻,她就会及时出现在适当的位置。 基于她地位的特殊性,因此这里所有人在表面上,对她毕恭毕敬。 这日白天,诸葛辰妃又救了他一次,晚饭时刻,在欧珠武士的陪同下,她带来了美酒和烧鸡饭,他们又作了一次长谈。 诸葛辰脸色严峻,她说道:“我强调过很多次了,这里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命,我不是每次都会来得如此及时。战争时期,形势只会越来越不可控,我怕到时束手无策。你懂吗?” 青海右臂被长链锁在铁栏杆上,靠着石壁委顿在地上,一脸不屑:“你看我这副模样,囚徒,没有尊严,没有荣耀,我还不如死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一脸无所谓的状态。 诸葛辰妃急切道:“可你还没死,没死,就还有机会。我明白着跟你说吧,我可以救你,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青海知道她想要拿自己换回她的小女儿青罗,他故作坚强,他讽刺道:“辰妃娘娘,你没有资格要挟我帮你去做这些事。你心里清楚,这场战争你们必败无疑,青山的军队才多少人。从账面上来说,宝墩城里还有3万精兵,超过400头猛犸象。” 诸葛辰不懂战争,她只懂得亲情胜过一切,她说道:“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战争可不是简单的数学题!好了,我不跟你讲那么多,就算是数学题,那我只谈你跟青罗的问题,至少是一换一,我没有为难你,对不对?” 青海没想到自己会被怼得哑口无言。她说的是对的:一换一,自己换青罗,这很公平。 但他依然狡辩道:“你无法保证我能安全离开此地!” 终于看到了希望,辰妃眉毛略带喜色。 她振奋道:“欧珠武士和另一位自由城邦的战士,将护送你的离开。他们俩值得信任。” 青海依然带着疑问,但他同时感到疑惑:“我可无法保证一定能将青罗送出宝墩城的势力范围。” 诸葛辰松了一口气。 她递过去一壶美酒:“这就要看你的决心和智慧了。” 青海接过美酒和佳肴,酒才喝了一半,只听见铁栅栏外传来一阵“呼啦啦”的鼓噪声音。然后,“杀,杀,杀”的怒吼声越发强烈,他意识到今晚有大事发生,他赶紧撕咬着鸡腿,眼神中带着惊讶,他诧异地看着诸葛辰妃,接着挣扎着他那被铁索锁住的手臂。 他知道要受苦了! 诸葛辰一脸纳闷:晚上,将士们一般不会再为难青海,他招呼欧珠武士去查探情况。 等到她跑出土坑时,周围陆陆续续围满了紫竹古城数百位紫金将士,有些疯狂地摇着铁栅栏,煽风点火,助长威势。 唐宁将军一脸刚毅,他站在最靠前的位置,叫道:“辰妃娘娘,请你让开,我们要拿青海的头,祭奠那些死去的兄弟,祭奠唐山将军。” 接着无数火把纷纷高举起来,将士们向苍天爆发出强劲的怒号:“以青海之血,告慰兄弟们的英灵”,“祭奠唐山将军”,“我们要砍下他的头。” 这些声音震耳欲聋,地动山摇。 自由城的将士和盐店古城的将士试着阻挡,其中苏醒和苏烈两位将军叫道:“你们难道要违抗青山大帝的命令吗?没有得到他的允许,任何不准动他。” 紫竹军团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他们横冲直撞,使用蛮力,采用人多战术,苏醒和苏烈被挡在了一边,他们被无数双手拉扯着,身不由己的往后退却。 诸葛辰妃见形势危急,挡在最前方,她怒道:“你们违抗军令,青山要是知道了,必定按照军法处置你们。” 紫金军团无所畏惧,将士们积蓄的怒火,如江河决堤,势不可挡,唐宁拂然作色,暴跳如雷,叫嚷道:“就算军法处置,我们紫竹城全体兄弟共同承担。” 接着,“共同承担,共同承担”的怒号声,响彻云霄。 诸葛辰感觉到眼前这帮士兵已经失去了理智,她微微感到害怕。 青海瘫在土坑里,想到自己终究还是无法脱离死亡的魔掌,他的脸色变得狰狞起来,面对铁栅栏上那些幸灾乐祸的家伙,他大叫着:“来吧,来杀我吧,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 这无疑大大刺激了他们敏感的神经,让他们心中燃烧的怒气烧得更旺了。无数鸡蛋,菜叶朝他疯狂射来,青海脸上鼻子上沾满了鸡蛋清,他用舌头舔舐着,叫道:“人间美味,不可浪费。” 人气暴动起来。 诸葛辰凝住双眼,叫道:“你们想清楚了,真要这么做吗?这可是挑战青山的权威。” 紫竹军团的将士,有些已经下到了土坑,他们七手八脚地将青海提了出来,将士们一起喊着口号:“血祭苍天,血祭苍天。” 诸葛辰内心震颤,她恨自己昨天晚上就该将他释放岀来,她责怪青海直到此刻才同意她的建议。 就在她为青罗的糟糕命运叹气的时刻,远处一阵烟尘滚滚,只听见有人大叫:“谁敢违抗青山大帝的命令,谁敢触犯军法。” 此声音如雨夜惊雷,从遥远的天际,破空而来。 接着青山的护卫队火速将混乱的人群分开,然后听见一匹战马的“嘶鸣”声,早有士兵尖声叫道:“青山大帝回来了,青山大帝回来了。” 然后越来越多的士兵叫着:“青山大帝回来了!” 人群一阵悸动,苏醒和苏烈迎头抢上,见过青山后,又紧紧将苏海棠围住,兴高采烈,激动地说道:“父亲大人,你们回来就好,来得真及时。”于是将这里的情况大致讲了一下。 苏海棠气宇轩昂,一边听着,一边摇头。然后跟青山简短讲了几句,退在一边。 青山威风凛凛,下得马来,气贯长虹,他拽着钢铁般的拳头,怒啸一声:“十年国恨,沧海难平,天下纷扰,何得康宁?”他突然树起一杆旗帜,接着叫嚷道:“龙旗所指,战无不胜,”上百位士兵跟着怒吼:“龙旗所指,战无不胜。” 这次,他们足足花了半个月时间,将紫竹古城以东的一些山川、河流、村寨全部考察了一遍,顺便制订了详细的战略规划。 青山跟诸葛辰打过招呼后,紧紧地将母亲大人抱住,说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都是你之前教过我们的。” 诸葛辰看到青山胡子拉碴,脸晒得黑黝黝的,一阵心酸,她温柔道:“战争可不是短期内就能结束的。你父亲,青酆大帝当年在修觉山的战役,整整持续了2年。” 青山似乎没有将唐宁的以下犯上当做一回事,大概他对唐正钢城主所遭受的一切感同身受,因此他对紫竹军团的做法也就格外开恩。 诸葛辰看到青山安排士兵,将青海锁到了土坑里。 她紧绷的心弦终于放了下来。 青海死里逃生,他对青山大叫着:“青山,咱们一切还没完,只要我活着,你就是我的敌人,咱们的较量才开始。” 青山不跟他一般见识,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对方,莞尔笑道:“咱们现在的处境不是说明一切了吗?我迎风站立,自由走动着,你缩在土坑里,身陷圄囹,不得自由。” 青海气愤道:“别嚣张得太早,宝墩城的实力不是你可以挑战的,你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青山知道其中的巨大差距,笑道:“或许你说得有道理,但绝对不是现在。我们马上就要迎来一场新的战役,我将用一场胜利来证明我是对的,你是错的。” 青海疑惑,宝墩城又要发动战争了吗? 青山也不遮掩,说道:“巫师司马长鸿将引导这场战争,我要彻底击败他。等我胜利凯旋,我一定回来收拾你。” 青海讥笑道:“不用等到那个时刻,就是现在,就在这里,咱们俩堂堂正正地比一场,看看谁胜谁败?” 青山瞬间被激怒了,他热血沸腾:“想死吗?想逞匹夫之勇吗?”他向前走了两步,身旁苏海棠城主提醒道:“青山大帝,不可意气用事,他不值一提,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青海依旧耍着嘴皮子:“在宝墩城,咱们谁的胜算多些?小子,你承认吧。” 青山怒发冲冠,难以扼制,他边走边说道:“这是战争,不是个人英雄主义,等我拿下这场胜利,回来就砍下你的头,血祭那些死去的兄弟。” 诸葛辰呆在一边,她无言地看着青山走向军中大帐。 她突然觉得这夜空黑得可怕。 听闻这场战役的主帅是巫师司马长鸿,她心里一阵倒胃。 在很多年前,在青山才2.3岁的时候,宫里就有过司马长鸿的秘闻,说他韬光养晦,身负绝学,是一个文治武功的全才,尽管这些年来,她跟巫师接触不多,但是她感觉得到他那深不可测的城府与大智慧。 她瞅了瞅才17岁的青山的背影,尽管他天资聪颖,对战争有着特别的天赋,被人们称赞为“天纵奇才”,但如果当年的秘闻是真的,那么这场战役,可绝不是上次击败青海那么简单。 她明白“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道理,但是现实生活中,一只小小的牛犊,在一只巨大的猛虎面前,只有等死的命。 关于这一点,紫竹古城的唐正刚或许知道更多。 青山对巫师的了解局限于他对占卜、问神、驱鬼、治病、观星、祈福等方面,他想着,一位大祭司,对战争又懂多少呢?即便此前那些传闻是真的,但是时过境迁,现在的战争可不比此前以步兵为主导的战争模式。 他站在一座木架高台上,宣布道:“宝墩城将发动一场更大规模的战争,咱们全体严阵以待。接下来,大家做好战前准备工作,兄弟们,拿出你们的勇气吧,让他们看看我们的铁骑如何踏碎他们的身躯。”他挥舞手臂,朝天空指去:“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破敌千里,勇者无畏。” 成百上千的起义军跟着青山发出雄浑壮阔的怒号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破敌千里,勇者无惧。” 诸葛辰望着台上有若天神的青山,又瞅了瞅一脸涣散,无精打采的青海,心里一阵忧虑。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巫师出阵,意味着青山的事业更难了! 第94章 易经六爻 西海之外,大荒之中,有方山者,上有青树,名曰柜格之松,日月所出入也。 ——《山海经.大荒西经》 根据白袍巫师的提示,青云、娜发、包子、姬干一行穿过天都峰后,一直向北方行走。 天高云淡,千岩万壑,群峰耸峙,连绵不绝,六人在三尾灵狐的带领下,翻山越岭,累了就席地而睡,口干了就临溪解渴,一路披星戴月,势若猛虎。 不过有意思的是,青云的睡意越来越浓了,或者说他越来越嗜睡了,其实,这里他的年纪最小,精神应该最旺盛。可是每天,最早入睡的是他,然后最晚起床的也是他。有时候,还需要娜发在他耳边呐喊,他才能从梦中苏醒过来。 大家一致认为,大概是这本上古奇书带来的影响。 为了不让天书里的纯阳之力,在他体内太过凶猛,因此他们规定,青云每天看书的时间不能超过2个时辰。 这些日子以来,青云依旧沉浸在伏羲八卦的第一卦里。 按照书上所说,乾卦是伏羲大神根据天象总结出来的。因为这“天”是千变万化的,是无所不包的,是一切现象开始的地方,是整个世界的缔造者与见证者,因此,里面蕴含的玄机艰深晦涩,深奥无比。 青云开始深究乾卦六爻。初九,第一爻,潜龙勿用。 青云按照上古先贤的指示,来解读这“潜龙”的含义:龙,德而隐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遯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潜龙也。 按照这一层意思,也就是一个品德高尚的君子,不求虚名隐而避世,一言以蔽之,初期阶段要学会隐藏,无须展示威力。 接着他试图将自己比作上古先民,通过观察星象从另一个角度来解释爻辞所要表达的意思。初九对应的苍龙七宿一年四季在星空中的坐标,也即借助星象图来预测一个人或者一件事的发展轨迹。从这个角度来看,苍龙七宿所代表的位置还完全处在地平线以下,也就是“春夏秋冬”四象中的冬季,比如一个人的蛰伏期,还处于积累、吸收的阶段,最好是收敛,收藏。其才华不是不用,是还未到使用的时候。 六爻中的第二爻,辞曰:见龙在田,利见大人。按照上古先贤指示:龙,德而中正者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谨,闲邪存其诚,善世而不伐,德博而化。青云所理解的是:一个正人君子,必须诚信,处事谨慎,没有邪念,忠诚不二,他的行为具有指导作用,能引导周围的人向善而不夸耀,利用他的高尚品德,感化周围的人们。 从星象图上来分析的话:苍龙七宿,刚刚露出地平线,就好像年轻人初露锋芒,崭露头角 ,如果能遇到品德高尚的前辈,他们的经验和感悟对自己有帮助,那么就是“有利”的,所以说:“利见大人。” 青云在爬山涉水的同时,像一块海绵一样吸收乾卦里那些博大精深的内容,直到完全领悟第一二爻的书面内容,足足花了20天时间。 随着他浸淫越久,也就领悟越多,因此后面的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九四:或跃在渊,无咎。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上九:亢龙有悔。在对其蕴含的深奥玄机的理解上,速度也就更快了,后面4爻,也就花了半个月。 他明白这些东西单从字面理解是远远不够的,在通往这天地之间最玄妙道法的路上,任何企图管中窥豹、以蠡测海之举,往往会适得其反。 上古圣贤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里面就包含了这个意思,越是玄妙的东西,越说不清也道不明,同样也就越不能等闲视之。他合上书后,发现对眼前的一切景象有了一个全新的视角或理解。 经过一个月的爬山涉水,这日,他们来到一片平野,平野约莫数百尺,是由左右两座高峰夹峙而成,视野之内,草木葳蕤,绿意如织,缓缓清风吹动花木摇曳,舞出动人的姿态,草原中间是一弯溪流,溪水两岸翠竹丹枝,花红柳绿,分外妖娆。 连日在大山里逡巡,景物单调,此刻突然来到风景如此优美之地,娜发心情豁然开朗,她率先冲向草丛中,惊起那些在草地上觅食的鸟儿“簌、簌、簌”地扑上天空。 三尾灵狐异常兴奋,倏忽间就消失不见了。青云和包子紧随其后,姬干,姬茅和姬吉三位小矮人,久未食肉,口馋得很。 姬干说道:“我们去打猎,我们需要兔子和山猫。”姬茅和姬吉拿着标枪和剑弩,往草丛深处走去,瞬时就不知窜到哪里去了,包子则用斧子砍掉周边的杂草,在溪水边上腾出一块空地,打造了一个休息场所,他累得满头大汗,不时发出“哦、哦、哦”地声音。 休息完毕后,他走到溪边,开始搓澡。 他毫无顾忌 将衣服脱的精光,这让娜发羞涩不已,娜发红着脸跑到了另一边,挡着眼睛,大叫着:“包子,你不害臊吗?你这是干嘛,这里不全是男人哦。” 包子正对着她,“哦、哦、哦” 地,手舞足蹈——给你看看也无妨。 青云咧嘴大笑,表示这画面滑稽得很。 星空璀璨,银河倒流,一轮明月就像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盘挂在天际,青云啃着姬干、姬茅打来的烤熟的兔子腿,站在小溪边,仰头望着清原野上的清辉。其他几人则生了个火堆,围在一起畅谈世事无常。 青云此刻的境界已非常人之所及,他的记忆力同样在提高,他此前记不清过于久远的事,但他此刻记忆犹新。 他记得《山海经》里说过:上古真神,帝俊妻子常羲,生月十二,此始浴之,她被称为月亮女神,无数个日夜之后,常羲转世成了嫦娥。青云记得,上古天书中有记载,上个纪元就有“嫦娥奔月”的传说,书中道:姮娥,羿妻。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未及服之,姮娥窃食之,得仙,奔入月中,为月精也。 青云明白,久远的传说其真假已无可考证,但他突发奇想,假若嫦娥仙子真的住在广寒宫,那她是怎样看待人类世界的呢?他自问自答,又自我嘲解,接着他躺在了地上,双臂挽着,枕在自己的后脑勺上,盯着浩瀚无垠的天空。 天空中,繁星点点,不计其数,他突然想到了这本天书上提到的远古先民的星空崇拜。 他记得,母亲大人在他5岁的时候就跟他说过,外公就在岷山深处,营盘山王国狮子王峰绝壁上的宝殿,其构想就是来自北斗七星的星空崇拜。此建筑从开国者诸葛鸿毅始建,历十几代能工巧匠的大智慧与鲜血,铸就而成。 青云想着,此前一直没机会,以后有时间了,一定要去看看那座宏伟的让人顶礼膜拜的神圣建筑。接着就是都广平原拥有800年历史的什邡古城的紫薇星宫殿。 青云知道,这座宫殿同样是无数大智慧的能工巧匠,根据“星空三垣”之一的紫薇垣历经几十上百年锤炼而成。 他不知不觉地定睛搜索浩瀚的天空,试图捕捉星空的规律。 他此前粗劣地了解过,紫薇垣这片星空所包含的一些平时极少接触到的名称,比如五帝内座、华盖、天柱、勾陈、六甲、四辅等。现在,通过对伏羲八卦中乾卦的深入探析,他试着在星空上找出这些名称所代表的具体位置,每个位置所代表的含义等。 还有,他10岁就听过的“五帝传说”,他现在明白了,五帝座在太微垣里,并且是太微垣的中心。五帝座有五颗星,最中间为黄帝公孙轩辕氏,东为苍帝灵威仰,南为赤帝赤熛怒,西为白帝白招炬,北为黑帝叶光纪。这些都是他此前一知半解的事,他现在想彻底了解他们。 小时候,青云在城堡里,对着姐姐青水和青玉问道:“姐姐,你说这天空上的一颗星,是不是代表着人间进入神界的一个神明啊?” 两位姐姐摇头叹息,无从作答。 除了紫薇垣、太薇垣以外,还有天市垣,三垣之外,还有四象,青云7岁时就听过,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他现在明白,这不是单纯所指上古四大创世神兽,从先民的星空崇拜上来说,四象代表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每一象又分为七段,称为“宿”,因此天上有二十八星宿。其中有东方苍龙之象,含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南方朱雀之象,含井、鬼、柳、星、张、翼、轸七宿。西方白虎之象,含奎、娄、胃、昴、毕、觜、参七宿;北方玄武之象,含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 青云注意到,在用星空概念来解释乾卦六爻时,用的苍龙七宿,其实就是四象里东方苍龙之象。 他看着数以亿计的繁星,感受到先民们智慧的浩翰,同时对伏羲大神所具备的大神通惊叹不已。 青云在睡梦中被娜发的一声暴喝惊醒。 当他睁开眼时,他发现对面山顶上,有红、黄、蓝三色火焰,火焰在山腰位置快速下移。 有人来了。 娜发惊惧地躲在包子身后,姬干和姬茅拿起身边的武器,包子“哦、哦、哦”地一阵抖动。 青云倏地站了起来,他想着,这三色火焰,难道是来自地狱的鬼火。 三色火迅速地移动到山脚下,然后快速地穿过草丛,接着来到了小溪对岸。 青云定睛看去,一些汉子举着不知道什么材料制作的火把,他们的衣着五花八门,色彩鲜艳,大多数都是辫发,垂落到后腰位置。 青云注意到,他们中的战士个个彪悍,但是左侧位置站立着两位年纪稍长的长者,他们身材瘦削,华发苍颜,腰上似乎插了一根玉笛之类的竹棒。 其中一位族长看到青云一行,有男有女,有高有矮,还有一位男孩长着三只眼睛,说道:“你们是谁,来到这里有何赐教。” 娜法说道:“我来自不周山拉祜族部落。” 包子:“哦、哦、哦。”不知何意。 姬发干了指两位矮人兄弟,说道:“天都峰山下,红树林。” 青云则说道:“都广之野。”他看到老者脸色慈祥,神态间,散发容光,显然是自己六人在这里生火煮食,打搅到他们的清幽了。 他瞅了瞅老者腰身的玉笛棒,纳闷道,难道这是可以吹奏的乐器,于是念叨:“有桂山。有榣山,其上有人,号曰太子长琴。颛顼生老童,老童生祝融,祝融生太子长琴,是处榣山,始作乐风。”他猜测,这里或许是远古先民,长琴后裔。 青云只是轻轻地念了一句,没想到对方人群突然躁动起来,一些人乐极生悲,一些人唏嘘不已,一些人则震天呐喊,他们的反应似乎比在红树林碰到的那些矮人还要夸张。 青云六人一脸纳闷,对方这些举动突兀得让人莫名其妙。 只见一位长者,用一种极为含蓄的口吻说道:“欢迎你们的到来,来自遥远国度的朋友们,对不起,迎接你们的不应是长刀,而是绿笛。” 三尾灵狐,左右奔腾。 接着,另一位长者,抽出腰身上的绿笛 ,只见他颔首示礼,手臂曲张,将一个翡翠绿的珊瑚笛,戳在嘴唇上,开始吹奏起来 。 青云等人静静聆听着乐曲。 曲调明快,欢乐,如山中百灵,又如谷中喜鹊,听着让人心情愉悦,娜发跟着音乐的节拍,不知不觉扭动起来,对方阵营中,一些汉子同样手挽着手臂,跳起了气势磅礴的“马步舞”,青云注意到,这曲子是一首欢迎远道而来的朋友的“友谊曲”。 十几个火把的火焰照亮了一方天空,整个草丛空地一片通明,小溪里的流水泛着粼粼波光,澄江似练,逶迤向东,衣着鲜艳的汉子在明快的曲调中展示着巨大的热情。 青云听出来了,他们欢迎自己的到来,这仿佛是久别后的重逢,又仿佛是期待已久的约定。 一曲奏毕,紧接着第二曲。 此曲意境高雅,舒缓,柔和,如清泉汨汨,如深谷幽幽,又似天籁之声,旷远悠长,连日来,爬山涉水后的疲惫,紧绷的神经,仿佛全部消失了,每个人如沐春风,仿佛天地一切喧嚣与浮华,在这一刻停止了。上古圣贤说的“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正好可以形容此时的情景。 青云作为宝墩新城的太子,平日接触到的宫廷乐曲,数不胜数,但是他听了这首曲目后,他觉得,整个都广平原的城邦里,找不出一首这样纯碎、叩击心灵的曲子。 宫殿舞曲蕴含着浓烈的世俗味道,处处凸显着功利和矫揉做作,无法洗涤心灵。很明显,这个神秘的部落,有着世间最柔美最能引起人类共情的音乐。 青云脸上绽放了笑意。 娜发欢呼雀跃。 拿着绿笛的老者,和蔼说道:“朋友们,我们期待很久了!” 第95章 孤云出袖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身为武将世家,司马长鸿深刻明白“战争”两个字所代表的含义,战,争的是江山天下,乱的是百姓人家。但是这只是民众间约定成俗的一个说法,对他来说,战争只是意味着让郡羽高兴,让她不再愁眉苦脸,让她可以高枕无忧安然入睡,让她的脸上绽放的笑,如在蚩尤城时,似那桃花烂漫,似那星空璀璨。 此前,他跟青酆大帝之间持续十几年的攻心战,就是为此,此刻,他跟青山这小子的战争,同样也是如此。这么多年来,在这座城邦,他韬光养晦,藏匿机锋,他明白,这一切都到头了。所谓“小人谋身,君子谋国,大丈夫谋天下。”他活了这么大一把岁数,他总算确定了:郡羽就是他的天下。 他不想再藏着掖着了,看着表妹柔弱的身子站在天下人面前,看着她孤独无依地受尽非议与斥责,看着她承受着那些痛苦与折磨,他心如刀割。 他想要结束这一切,他想堂堂正正,明明白白地站在郡羽身前,他要为她遮挡一切艰难险阻,他要为她扫除一切障碍,他不想再听到城堡那些风言风语了,他想着,等到这场大战结束,提着青山脑袋凯旋归来的那天,他要当着全天下人,站在庄严的神坛上,向郡羽皇后表达自己的爱意。 近20年来,他一直鳏寡一人,尽管朝廷内有人讥笑,有人嘲讽,青酆大帝也没有明文规定巫师不允许三妻四妾,但是他依旧洁身自好,他对服侍他的宫女,同样不矜不伐,斯抬斯敬。导致整座王宫的人都在戏谑他——“他不是男人”。 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爱的只有郡羽。她的一颦一笑,她一嗔一怒,她的螓首蛾眉,她的霞姿月韵,让他魂牵梦绕,辗转难眠。他想着,接下来后半段人生,是他跟郡羽两人,双宿双飞,同床共枕的幸福时光。 他迫切地等待这一天来临。 他从自己府邸的兵器库房,左下方角落位置,抽取来一个雕花剑匣,匣长3尺半,表面落了一层清灰,他轻轻地扭动了一个铜色卡扣,剑盒“哒滴”一声开了,里面躺着一把稀世宝剑。 这炳剑是是他15岁成人礼,父亲司马南请顶尖铸剑大师打造的。此剑工艺精良,气势恢宏,镌刻着玄幻的云纹图饰,采用黑水之滨的黑曜石及玄铁锻造而成。他曾经用这把剑将蚩尤城一众青年豪俊击败,18岁时,他就赢得了“剑术天才”的称号。 他撅着剑柄,缓缓地移动手臂,待到剑身全部剥离剑套后,一丝冷月的清辉从眼前划过,他从亮光处看到了自己清癯的面容,他说了一句:“老朋友,你好,20年不见了。” 的确,他有差不多20年没动用这柄青璃剑了。他明白,这柄剑一旦出窍,是一定要见血的。他举着长剑,走到庭院中央,月华如水,暗影潇潇,几片落叶在轻风的吹拂下,裹挟着向角落奔去,他使出了第一招“梨花带雨”,紧接着第二招“孤云出袖”,第三招“青梅如豆”。接着分别是“含情脉脉”,“两小无猜”,“鸳鸯戏水”“白头偕老”。这是一套他自创的剑招,当年是为了祭奠他与表妹在蚩尤城的青春时光,才有感而发。 一套轻柔的剑术使将完后,他的动作开始变得凌厉,迅捷,如蟒蛇出洞,又如风卷残云,一招“气吞山河”后,紧接着一招“十面埋伏”,接着一招“万马奔腾”,然后是“大河滔滔”,“长风破浪”“横扫千军”,最后一招“万世太平”。这套动作一点都不做作,如行云流水,快如闪电,一气呵成。 司马长鸿使将完后,立在庭院正中央,久久无法平息。他想着,这套剑术十多年没使用过了,现在使出来,略微生涩,招与招之间,做不到年轻时那么圆润顺滑了。他正叹息“年华老去”的时候,一阵掌声从屋檐底下传来。 他知道是表妹到了,他的心情瞬间舒朗开来。 郡羽皇后是在白萱的引领下,来到这练功房的。他看到表哥在月光下练习剑术,她吩咐丫鬟不要出声,以免分他的注意力。 她静静地欣赏着这套“大河剑意”,她明白,这是表哥来到都广平原后,因为青酆的阻挠,迟迟不能与自己见面,心里焦急万分,面对涛涛岷江水,创造出来一套他日必将“君临天下”的剑意。她看到剑花出神入化,所以忍不住鼓掌了。 她说道:“你简直是老当益壮,风采不减当年。” 巫师知道剑术中的纰漏,他谦虚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谁也逃不掉年老力衰的命运,我必须得豁达一点。” 郡羽继续说道:“年轻后辈中,有你这个境界的,估计凤毛麟角。”说完,她脸上的笑意,随着清风,在空中飘散。 让人心醉。 夜晚,司马长鸿一般谁也不见,当然除了皇后之外。他看到郡羽一直站着,于是赶紧招呼白萱道:“快沏茶,去,拿普洱香茶。”郡羽对剑道的理解肤浅得很,因此,他岔开话题,以免陷入尴尬。 白萱依旧清丽脱俗,她现在做了巫师的丫鬟。闻言后,她赶紧去了开水房。 司马长鸿摆正了座位,让西门郡羽坐下。说道:“表妹,你有啥事,不必亲自来这里。你只要叫丫鬟吩咐一声,我可以立马去找你。” 郡羽微微显出骄色,她说道:“表哥,你不必把我看得如此娇贵,我走过来,正好可以活动活动筋骨,你想着,这一天一天的,我都被城邦里那些琐屑的小事,搞得烦死了。” 司马长鸿说道:“可以叫首相大人东方正道处理一部分,你事必躬亲,统揽朝政,累坏了身体,可得不偿失,你得明白,张弛有度,才能致胜千里。” 西门郡羽喝过案几上的清茶,说道:“表哥,你的话沁人心脾,不过你知道,这些是无关紧要的。你也明白,我最焦急的事是什么。” 司马长鸿心里清楚,表妹是想知道,这次讨伐青山的战争准备得怎样了?然后她想尽快将青海救出来。朝堂内的党派之争,愈演愈烈,这种无硝烟的战争,让她焦头烂额,处理起来也是棘手得很。 司马长鸿不急不慢地说道:“2万精兵,200匹猛犸象,全部到位。西门千岱城主的5000人马,将做为前线,从皇后大道进发。” 郡羽知道自己其实是多此一举。表哥作为蚩尤城最煊赫的武将世家后代,对战争的了解,对兵法的运用,比起米擒将军,野利将军,不遑多让。她过来,其实也是想听听表哥那指点江山,一切尽在掌控的激昂文词,顺便增加她内心中对青海势在必得的信念。 司马长鸿斩钉截铁地说道:“只要青海依旧活着,我一定将他带回来。表妹,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郡羽几乎要瘫在表哥怀里,她说道:“相信你,表哥。我刚看到你表演的剑术,跟蚩尤城时期一样,让人眼花缭乱,威力更甚从前。” 司马长虹鸿不置可否,他不想做过多解释,说道:“不服老不行的。当时身子骨多柔和,现在有些动作生硬得多。放心吧,表妹,战争不是单打独斗,靠的是智慧和决心。” 正说着,忽然白萱上报:“青麟太子,到。”西门郡羽纳闷,青麟这家伙大晚上跑过来干嘛? 巫师微觉诧异,随即正襟危坐。 青麟没想到自己母亲大人也在,打过招呼后,呆立一旁,沉默无语。他瞄了瞄白萱,发现她比伺候青海时,更加清丽了。心里盘算着:改天求求母亲大人,让她做我的丫鬟。 西门郡羽微怒道:“别藏着掖着,你有啥事,说出来,别以为逃得过我的眼睛。”这些天,一些大氏族,包括首相大人东方正道等,野利将军等,都围在青麟身旁。 青麟挺了挺胸膛,壮着胆子,他知道既然来了,也没必要逃避,他豁出去了,说道:“我想跟巫师一起去营救哥哥。” 司马长鸿诧异,他大概猜到青麟的用意。他想着,虽然多你一个无甚用处,但是郡羽会肯吗? 皇后知道他内心的伎俩,怒道:“谁会听你一个毛头小子的瞎指挥,你有行军打仗的能力吗?你去了只会多生事端,你看看你在宫里干了些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青麟没想到母亲大人会劈哩叭啦说一大堆,他依旧狡辩道:“我难道就不可以去吗?我只想出一份力。我只是想救哥哥回来。” 白萱差点被青麟感动。 郡羽皇后看向司马长鸿,她强制压着怒气,青麟以为母亲大人是要征求巫师的建议,于是对着司马长鸿说道:“你有什么权力决定谁可以去,谁不可以去?我要去,你还阻止得了吗?” 巫师一阵恼怒,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压制着作为父亲的那股血浓于水的情绪。他完全没料到他会说出如此不可理喻的话来。这毛头小子的头脑看上去比青海还要简单,如果再不纠正,只怕会给这里所有人带来麻烦。他想着,这些愣头青,到底何日才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到底要以一个怎样合理的方式,来灌输或者纠正关于血脉传承上,或者干脆直接一点,在谁是亲生父亲这点上,他们的观念是错误的,而且错了很多很多年了? 如果说,青海、青叶、青麟、青梅4个孩子,从小到大,就不认为或者说根本不知道他们的亲生父亲是自己,他们更加倾向于青酆大帝的皇室血统,那完全是因为此前在权力面前,他跟郡羽不得不做出妥协,或者说他俩之间面对自身命运的无可奈何,那么现在,他就要改变这个处境了,正如他要改变自己的地位,用一场大胜来向郡羽表达爱意一样,他接下来同样也要改变3位小孩对自己的看法。 他要让他们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母亲和他们自己。 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思考,或者在追问。如果早点表明自己的决心,或者说早点让4个子女知道自己才是他们的亲生父亲,那么青海就不至于如此冲动,错失战机,深陷囹圄,接着让郡羽寝食难安,彻夜难眠。 他想着,当时要是自己率领军队,或者自己作为青海的军师,全程把控,那么青山那小子的头颅早就挂在刑罚广场之上,宝墩城不会陷入如此被动。 当然,一切还尽在掌控中。青山的账面实力不值一提。青麟去还是不去,影响不大。 “你问你母亲大人吧。”司马长鸿用一种心平气和的口吻说道。青麟第一次听巫师称皇后为“母亲大人”,这让他诧异。 他恼怒道:“皇后是你能这样称呼的吗?你应该叫尊敬的皇后陛下。” 郡羽已可忍孰不可忍,怒道:“你不准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 青麟的脸已扭曲变形,他颤抖着用手指着巫师,怒道:“我是青酆大帝的血脉,我才不是你这臭巫师……” 郡羽突然站了起来,一个嘴巴甩了过去:“他是你父亲。青酆那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是我们家遭遇悲惨命运的罪魁祸首。你以后在你父亲面前放尊重点。”郡羽皇后跟司马长鸿心意相通,情同意合,她大概也知道了,这个事亲自跟他们说,早点说出来,对谁都好 。 青麟一边后退,一边指着母亲大人,又指了指巫师,他开始还以为只有跛腿青叶才是他们的“种”,没想他们兄妹全是,他的内心受到极为猛烈的震动。他大概难以接受这个现实,脸上透着无法形容的惊恐,惊讶,他挣扎着往后退却。 巫师向前走了一步,说道:“你可以跟我一起去,你年纪不小了,得学会行军打仗、治理国家了。” 青麟失去理智般,一直退到阴影了,接着消失不见了。皇后向白萱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快速地跟了出去。 待周遭一切安静后,郡羽皇后颓废道:“下次,我们得找一个合理的方式,将这些事情告诉青海和青梅。”她大概没预料到小孩在面对真相时,反应会如此过激。 司马长鸿悠悠地坐到了椅子上,喝过一杯浓茶,“放心, 作为一名男子汉,这点打击不算什么!他们只是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郡羽皇后默默地喝了一口浓茶,说道:“这都是那些佞臣怂恿的,你想想,青麟这孩子,平日懵懂无知,哪会有这个心思。” 司马长鸿回复道:“我知道,他们希望青麟能够在这场大战中,立下功劳,只要青海遭遇不测,那么这些权臣就会理所当然地推举青麟登上王座。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个道理,我明白。” 郡羽没有再作更深入的想法了,她想着,凡事无绝对,既来之则安之,于是说道:“他跟着去……” 司马长鸿回复道:“放心,有我在,青山伤不到他分毫。”然后,巫师又严肃道:“听说平湖寨地区发生了一起暴动,有村民发现芒城李氏家族的人马,你可有确定消息?” 郡羽说道:“是的。有人确实看到了李氏家族的三头蛇标识。错不了。” 司马长鸿看了看高挂天际的明月,说道:“李文鼎这只老狐狸,不知道又打着什么算盘。这个家伙,总喜欢在人背后放冷箭。可有查到,你们的目的?” 郡羽抿了一口香茶,说道:“是他的儿子李佳琪。米擒将军去的时候,平湖寨一片狼藉,不只是李氏家族的人,还有一些流寇。” 司马长鸿警觉道:“目标是什么?李氏家族在都广平原可不敢轻易踏足如此之远!” 郡羽依旧从容不迫,道:“听说是为了一件宝物。” 司马长鸿愤然作色,他离开椅子,跺着步子,走了三步,停下来说道:“宝物!宝物?又是宝物?李文鼎这老家伙就没点长进吗?十多年前就说黄金权杖出来了,现在又在探寻稀世珍宝。” 郡羽不知道底细,也不当作一回事,道:“这简直莫名其妙,他们来去匆匆,听说打道回府了。” 司马长鸿依然愤愤不平:“叫米擒将军下次注意点。宝墩新城的地盘容不得他们撒野。下次胆敢再侵犯我们的地界,立马率领骑兵阻击。” 郡羽欣然说道:“知道,表哥。这次他们就像一阵风,没造成太大损伤,一批绿林莽夫阻击了他们。” 司马长鸿说道:“流民,难民的事,可以交给首相大人去解决。雨季来临,粮食减产,百业凋敝,流寇四起,这也是大事,可以适当从粮仓发放一些大米和黍。青叶呢?子末将军等人,有消息吗?” 皇后摇头,呐呐道:“没有。” 司马长鸿严肃道:“子末将军平素我接触不多,但我看的出来,这些年他一直在隐藏自己,这家伙是有真才实学的。表妹,你懂吗?有才必韬藏,如浑金璞玉,黯然而日章也。” 郡羽显然不想再谈这些无关痛痒的事,子末将军在她眼里,木纳,不善言辞,行为迂俗,如废铁无异,她话锋一转,说道:“表哥,我觉得咋们也不能将希望放在邹雄军说的那个雅安古城上,这20年来,高氏家族与我们从来没有使者来往。依我看,芒城的李文鼎,价值更大,当年迫于青酆大帝的雄威,有俯首称臣的姿态,近些年来,岷江上的贸易,咋们跟他们的关系其实更加密切。” 司马长鸿不忍拂了她的意,尽管他明白要干掉青山不必要如此大费周章,但是少一个敌人,多一个朋友,在政治上,总归是好事,他说道:“可以。这次征战途中,我可以派使者前往芒城,我相信李文鼎不是一个傻子,他知道孰重孰轻!有时候一个信使,可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走势。青山这次死定了。” 月色清雅,清辉如纱,几束枝丫黄叶投射在青砖瓷瓦上,在风吹拂下,留下曼妙的舞姿,郡羽脸上绽放娇媚的笑靥,她举着一杯紫色青酒,向表哥干了一杯:“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表哥,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司马长鸿收起长剑,他明白,战争的严峻,说道:“愿为红颜倾我命,生死相依只为伊。” 郡羽离开座位,款款步入清辉之中,司马长鸿将她轻轻揽入怀中,郡羽闻着表哥的气息,姣姣明月,淡淡情愫,这画面一如20年前,他们俩青春年少时,跃马奔腾于龙肇山的草原上,那个时候的他们,时光清浅,岁月静好,年华烂漫,那年,他们唱着欢快的歌曲:“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月笼轻纱,寒江似碧,疏影横斜,他们在寂静的夜色中,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第96章 巴桑卓玛 第一次追击以失败告终。剑神杨术和督导员杨雄,在丁总指挥的安排下,组织了一次“特别侦查员”的投票仪式。 晚间,营帐内烛火通明,丁总指挥说道:“根据泰康等人的推测,这里不久前有野人出没,鸡心寨在70年前,属于关外第一寨,很多年前,这里驻守了许多守望者兄弟,其中就有我最好的朋友,慕容博天、乔鸿等,可惜,这些风云人物都消失了。还有一些人早已离开了这个世界。” 大家看到丁总指挥脸上老泪涔涔,不经感叹:“原来,看上去铁石心肠的丁指挥官,也有人间至性的一面。”只听丁老继续道:“我们将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但是你们也看到了,房屋坍塌,满目苍痍,白雪皑皑,旧迹难寻,我会安排一批兄弟留守在这里,他们的首要的任务,就是将此处打造成适合居住的家园。” 人群一阵骚动。 蚕丛望了望马竞、桃木、苏泊尔等人。他希望他们能够留下来,因为这是能让那个幼小的婴儿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丁总指挥继续说道:“为了确定此处的安全,我们将抽选出探险小分队,对周边100公里范围内进行搜查。” 林峰、刘敏等人揎拳掳袖跃跃欲试,王强、赵佘等人不觉技痒蠢蠢欲动,最后杨雄和杨术两人仔细筛选,丁总指挥宣布了最后结果:蚕丛、桃木、苏泊尔、泰康、杨雄和杨术,六人入选最终名单。 丁总指挥在会后说道:“六人责任重大 ,务必全力以赴。” 大家都知道,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在关外意义非凡。 蚕丛等六人大声宣誓:“一定不辱使命。” 晚间时刻,蚕丛跑到了马竞的营帐中,刘敏、林峰等人都在,在角落位置的碎花襁褓中,一脸娇嫩、肉嘟嘟的婴儿睁着葡萄般的大眼,静静地看着账内的小伙子们,刘敏叫了一句:“小葡萄醒了!” 蚕丛惊讶问道:“小葡萄!你们叫她小葡萄!?” 马竞回了一句:“她的眼睛,像葡萄。” 接着桃木提着一只开肠剖肚的野兔进来了,他叫嚷道:“快,别让小葡萄饿着,奶呢?给她奶喝。”他将野兔丢在一边,小心翼翼地靠近摇篮。 刘敏飞快地窜到木匣边上,取来了一袋母乳,手脚利索地戳破一个小洞,塞进了小葡萄的嘴里。桃木则轻轻拍着她的背脊,生怕用力过猛,弄疼了她,呵护着:“哎哟哟,应该是饿了,平时这个时候不会醒的。” 这些小伙眼中满是怜爱! 蚕丛被这一切惊呆了,他感觉到这里就像一个温馨的家。 他那被大山压制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 不一会,小葡萄睡着了,苏泊尔提了两壶酒过来。他叫道:“来,美味的高粱酒来了,有酒有肉有兄弟,且吃且笑且开怀。” 早有马竞、林峰在钵罐里切好了兔子肉,配合着麻辣的佐料,在烈火灼烤下,一笼一笼香气在营帐中弥漫,桃木、马竞、林峰等人早已急不可待,就要畅饮高歌了。 蚕丛看到熟睡中的小葡萄,心情舒缓下来,他随即加入了“吃货”的行列。 因为明天即将要分别,因此这个酒最开始大家喝得很欢,到最后却越喝越落寞。 林峰知道关外天寒地冻,大雪数尺,时常有野人出没,还有那些诡异的僵尸人,三位好友将去到百里之外,危险重重,他明白,有些人一旦离去,说不定再也见不着了。 不过,他觉得既然此刻相安无事,什么都没发生,那么一切就另当别论了,于是他站了起来,说了一句:“干!来,别压抑了,大家一起干了,一曲清歌满樽酒,人生何处不相逢。” 刘敏同样说道:“你们这次行程,重点是在考察,又不是不回来了,咋们都敞开心胸喝吧。” 马竞同样附和道:“对的,咋们争取留在这里。丁总说了,他打算将这里打造成一个据点。未来,咱们驻守在这里,陪着小葡萄长大,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蚕丛担心的倒不是这个,他明白,剑神前辈经验丰富,督导杨雄同样才智绝卓,他说道:“你们得想办法弄到母乳,或者一头奶牛。这才是最重要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关于这点,大家心知肚明。 刘峰喝过一杯酒,脸红脖子粗,他逸兴遄飞,叫道:“这个必须的,咱明儿就去办。” 苏泊尔是一个大咧咧的汉子,他比起蚕丛要豪爽得多,他举起杯子,说道:“来,大家将这杯干了,祝守望者兄弟,友谊长存,。” 桃木、林峰等跟着喊着口号。 借着烈酒与火锅烤肉,年轻人的激情又澎湃起来,蚕丛少年心态勃发,跟他们一起叫嚷道:“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且让杯中斟满酒,不用诉离殇,痛饮从来别有肠。” 马竞吼叫道:“来,今晚不醉不休!” 蚕丛、杨术等六人第二天,天刚刚亮就出发了。在离别那刻,他再一次见了见马竞,这位从黑水寨一起来的兄弟,此前差不多一年半没分开过,他们的友谊就像一杯白水,无色无味,纯洁透明。 蚕丛说道:“照顾那个婴儿,兄弟,咋们一定还会见面。” 马竞眼中擒着泪水,边退边说道:“这像什么话,我在这里等你回来。”此时,大雪纷飞,朔风强劲,杨术前辈的身影即将不见,蚕丛瞥了马竞最后一眼,快速前行。 他们很快来到那天最后一个脚印消失的地方。桃木和苏泊尔两人跟在杨雄身后,蚕丛、泰康前辈则紧紧尾随剑神杨术。 蚕丛说道:“当天最后一个脚印,我看到是往那个峡谷方向。” 接着六人如突奔的野兔,快速地往峡谷方向移动。 在一块巨大的冰丘后,蚕丛蹲下身来,经过两天的反复琢磨与推敲,他对剑神教授的冰川追踪术有了独特的领悟,他的眼睛本来就比常人看得远,招风大耳的灵敏度更是独树一帜,因此在追踪术的造诣上,他大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意味。 他突然叫道:“野人。你们看!” 他举起手臂! 只见六七个披着青色大棉袄的野人在雪地里快速前移,只距离他们600-700尺远。 剑神杨术说了一句:“追。” 他身体就像一个弹弓,突然跳了起来,火速前行,蚕丛第二个启动。 前面六七个人大概同时发现了守望者,于是奋力往前逃窜。 一行人十几个人在雪地上连成了一条线,杨术看到身旁的蚕丛速度快得惊人,他想着这年轻人不简单,爆发力与体力忒也了得。 他自然而然地落后一个身位,说道:“你去追击最后一个人,尽量缠住他。” 蚕丛领命,如离弦之剑,渐渐甩开身后五人。桃木不擅长远距离奔袭,苏泊尔身宽体胖,速度最慢,眼看渐行渐远,桃木也慢了下来,说道:“在剑门关,我就发现了这家伙与众不同,跑得贼快。” 蚕丛越过冰川下的山坳,奔走在冰面上,他看到冰层下面有东西在游弋,他吓了一跳,等他看清脚下的事物时,发现原来是十几只游鱼。 接着,他往左边位置撇了撇,看到一些铁铲、铁锹之类的工具,他想着:这些野人原来在此处开凿冰川,打鱼觅食。 看来严寒减少了食物。 蚕丛继续往前方追击,他发现一个行动稍慢的野人有掉队的迹象,心里也就有了目标。 他迈开强壮有力的双腿,双臂左右横摆,防止身体在冰面上失去平衡。不到半柱香,他跟那个野人行距离不到几十米了。 他大叫了一声:“嘿,停下吧。” 他企图唬住他们。 前方的陌生人视而不见,也闻而不听,只顾往前奔袭。 蚕丛一阵恼怒,他使出全力,让速度变得更快。 不一会,他跟最后一个青衣人距离只有几米远了。青衣人的上身,是青色稠锻珊瑚绒,一直拖到后腿处,套着一双半膝高的牛皮靴,他的身材相较于其他人略显矮小,步子跨度比起正常的男人来,要小一些。 他的袖子还点戳一段虎皮毛,蚕丛垮过一段刀削般的沟壑,弹腿一跳,双臂一张,右手已经抵触到了他的后背,野人突然受到一股猛力,下盘不稳,加上冰面滑溜,于是向前摔倒。 前面几个人听到有人摔倒了,停下来脚步,他们纷纷返回来营救。 蚕丛想着先制住这个野人再说,他往前走了一步,说道:“你再逃,我就要抽出长剑了。” 野人背对着他,不做声,接着又往前逃窜,蚕丛一个箭步抢上,野人突然从裤腿处抽出两把匕首,匕首曲卷,只有两指宽,一尺多长,颇似蛇信子,呈流云状,剑炳有红色火焰纹饰,剑身通体银白色。 他双手一开一合,招数凌厉,蚕丛胸膛后倾,挡开他招数以后,躬身下倾,双臂拦腰合抱,企图在雪地上将其制住。 野人没料到他使出如此怪异招数,一个疏忽,被对方纠缠住,他赶紧往地上滚落,蚕丛左臂上抓,野人长袍上的帽子耷拉下来,接着听到一声“娇嗔”,原来是一个女的。 只见她肌肤胜雪,双目如秋水般明亮,一双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其神韵有若风情万种,她的头发呈罕见的紫红,发梢就像一抹璀璨的晚霞,她云髻峨峨,修眉联娟,跟小小一样的清丽绝俗,让人流连忘返。 不过,细看一下,不同于小小那种大家闺秀的美,她的美是一种邪魅的美,透着一股强悍、凶恶。蚕丛想着,这一定跟关外这边残酷的自然环境有关。 他挡住她的去路,叫道:“叫什么名字?你放松一点,我有话问你。” 强悍女孩将脸撇过一边,用发簪将竖起的头发髻住,依旧带上帽子,恶狠狠地道:“南方人。我没话跟你说,你就要快要死了。”她双手依旧撅着匕首,一招快如闪电的“风火轮”,一阵急攻。 蚕丛抽出英雄剑,回档了一招,不屑道:“你的剑太短,不是我的对手。” 强悍女脸无表情,撅嘴说道:“你看,我人比你多。”蚕丛招风大耳早已听到前方六七个野人的脚步声,他暗暗吃惊。 但他毫无惧色,做了一个假动作,然后转身,继续跟强悍女纠缠。就在前方野人距离身前几尺的瞬间,剑神杨术从冰层后窜了出来,他怕蚕丛遇到危险,于是咬牙催动劲力,紧随其后,此刻也到了。 强悍女显然没料到对方来了剑术高手,蚕丛叫了一句:“杨术前辈,小心。” 野人们听到“杨术”几个字,心里吓得一惊,其中两个一阵交头接耳,继续往前奔去,另外位四个野人抽刀横档去路。 其中一位腰上系着灰色的兽骨,披着招风大麻衣,一脸疙瘩的汉子叫道:“你是杨术?”他举起长剑说道:“剑神杨术的大名20年前就如雷贯耳,我们单打独斗不是你的对手,只好三个一起上了。” 杨术不置可否,20年前,那树林里发生的惨案,至今让许多有人闻之色变。当时,他率领10人全力追击,一路上所向披靡,斩杀或斩伤野人40-50人,逃亡两百人。最后如果不是扎西多吉出手,另外两位汉子不知廉耻的突袭,他不至于会身受重伤。 但那一战之后,杨术的大名就在关外如同“梦魔”般存在。 第四名汉子则盯着蚕丛,他似乎在这个小伙身上搜寻什么,强悍女快速跑了几大步,对着蚕丛说道:“小子,你是我的猎物,且看我如何收拾你。” 这边三位汉子已经跟杨术对战在了一起。 剑神抽出了秋霜剑,开始展示了他那套成名已久的剑法——“龙山剑法”。 据说,这套剑法是杨术20年前,游猎龙泉山时,发现群山连绵,巍峨入云,悬崖断壁,气势恢宏,于是根据龙泉山的走势,创造了一套全新的剑法,剑法气势宏大,排山倒海,连绵不绝。此刻,使将出来,如风卷残云。 杨术顺便提醒到:“蚕丛,你看好了。” 蚕丛呆在一旁,用余光瞥了瞥,试着看看剑神的对战情况。 被人轻视,第四名汉子一阵恼怒,他说着:“我们早就注意到你了,小子,那天吊在栈道上就是你吧。” 蚕丛恍然大悟,原来修补栈道时,守望者就已经被他们盯上了。 也就是从那以后,他们一切行动,都在这些野人的观察之内。 强悍女二话不说,两把匕首使将出来,那名汉子叫道:“巴桑卓玛,小心。” 蚕丛侧身,举着英雄剑,他了解到她叫”巴桑卓玛”。 强悍女性格刚烈,似乎对守望者格外气愤,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蚕丛身上招呼。蚕丛扎着马步,立稳脚跟,如渊渟岳峙,举臂招架,接着第四位汉子兴许是担心巴桑卓玛受伤,举起长剑加入团战。 如此,在大峡谷上,一阵金戈交击声,杨雄和泰康、桃木、苏泊尔闻声赶来,看到杨术和蚕丛,一个被3个汉子夹击,一个被两个野人缠住,陷入僵持状态,情况危机。 他们奋力前行,并且大声鼓噪:“坚持住,我们来了。” 三位汉子看到守望者势若猛虎,心下震惊,一阵心虚。 杨术见势一个快招,抓住一个破绽,将左首一位汉子的前胸划了一道,顿时鲜血淋漓,其他两位见到兄弟手受伤,无心恋战,打算逃亡,杨术不甘示弱,全力追击。这边蚕丛跟两位野人战的得旗鼓相当,但是随着桃木和苏泊尔的加入,他们瞬间扭转战局。 这名皮肤黝黑的汉子带着那个叫巴桑卓玛的女野人赶紧逃窜,借着地形的熟练,又甩开了蚕丛等人。 杨术和杨雄、泰康三人,全速追击,渐渐步入了一片杉树林,蚕丛和桃木,苏泊尔则来到一处冰丘上,他们站在冰岩上,看到视野之内,全是白茫茫一片,强悍女巴桑卓玛跟那个汉子不知道躲藏在了哪里? 紧接着泰康前辈发出一声怒号,显然遇到了攻击。 蚕丛、苏泊尔放弃了追击,转身改道,往杉树林方向追来。不一会,在林中入口处的石壁下方,他们发现了倒在地上的泰康,督导员杨雄委顿在地上,帮他绑扎伤口,杨术拿着秋霜剑,在林中左右逡巡,试图找出野人下落,他目光如注,冷若冰霜。 桃木、苏泊尔查到泰康的情况,杨雄说道:“你们两个守在这儿,照顾泰康前辈。” 从战力上来说,杨术基本上能牵制住三名汉子,杨雄一对一占据上方,蚕丛对付那个“巴桑卓玛”绰绰有余。只要他们两个任何一个人率先击败对方,那么实力的天平就完全导向了自己这边。 眼看夜幕降临,黑暗笼罩大地,整个山谷一片寂寥,杨术将长剑插回剑柄,说道:“今晚咋们就在这里修整,泰康兄弟,你已经不能长途跋涉。” 泰康呻吟一声。 整个周遭处在一片宁静中,蚕丛等三位小伙平时受到泰康老前辈的照顾比较多,看着他陷入痛苦,万分焦急。 三人火急火燎,一脸焦燥。桃木叫道:“药物留在了鸡心寨 ,伤口严重。” 督导员杨雄查看了他的伤势,他利用冰渣和淤泥以及野草,给他止血清洗、包扎,说道:“你不能再长途跋涉了,不然只会加重伤势,这条腿要废了。” 泰康一脸怒气,道:“我要跟你们一起追击,我要杀光他们。” 杨术严肃道:“兄弟,咋们期待这一刻的来临,可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休息。” 蚕丛三人陪在泰康身边,杨术和杨雄则走到了另一边,他们一直在交流着什么,杨雄显得义愤填膺,难以平复的样子,杨术则做着安慰的表情,似乎在告诉对方,就这么决定了。 蚕丛注意到,杨雄的眼光突然暼到了自己身上,他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就这样,等到黑暗完全笼罩大地之时,他们在无言中度过了一个极为漫长的夜晚。 第二天一大早,剑神杨术说道:“桃木跟苏泊尔,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带泰康前辈安全回到营地。” 蚕丛闻言待在一旁。 桃木和苏泊尔显然不想错过这次机会,看到野人残暴至斯,他们欲言又止,极不情愿。 杨雄说道:“你们送泰康前辈回去以后,可以叫丁指挥再安排一些守望者兄弟过来,但你们两个一定要保护兄弟们的安全。咱们就在前方等你。” 蚕丛跟他们两握了握手,他两眼中闪着泪光,三人都明白,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在沉默中分手后,蚕从飞也似的追上杨雄前辈的步伐。一时三刻之后,剑神杨术发现了5个人的行迹,大叫了一声:“小贼,哪里跑?” 前方青衣人停下脚步,看到三个守望者居然还在穷追不舍,显然极为震怒。 昨天三位汉子当中的一位,突然站住,叫道:“三个甩不掉的臭乌鸦,难道我们怕了你们不成。” 其中两位汉子说道:“来吧,咋们决一死战。”他们挡住了杨术的去路,蚕丛快步跑到巴桑卓玛之前,他征征地看着她,防止她逃窜。 他看到她绝美的容颜,两颊微现梨窝,双眸漆黑如深邃湖泊,一丝秀发被冷风吹拂,在她额头上肆意狂舞。他莫名其妙地就想到了小小,朦胧中,他觉得那个昏迷的美少女跟眼前这个强悍女重合了,他赶紧撇开脸去,以免露怯。 巴桑卓玛大概注意到了这个眼睛突出、耳朵大大的强壮男还是一个未开化的男孩,他的羞涩和不自然都被她看在了眼里。 在关外的部落里,像他这种勇猛的男孩子,早就有美少女投怀送抱,表达爱意。 她想到守望者的种种规章制度,而且关卡上没有女人,因此,她也便猜到了为何这个男孩看到自己会是如此神态。 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将蚕丛和巴桑卓玛惊醒过来,他们的眼神变得凛冽,闪着一丝冷意。 接着两位年轻人纠缠在一起,巴桑卓玛的双刀战术不知道出自哪位名手大家?一阵一反,一上一下,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一撇一捺,一勾一横,配合得天衣无缝,如果是近距离对战,几乎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可惜他面对的是蚕丛的英雄长剑。英雄剑,是上好玄铁打造,一般兵刃不敢直撄其锋,巴桑卓玛立马捉襟见肘,且战且退。 这边杨术大喝一声,将一名青衣人砍到后,其他两位又往前跨越一座冰山,躲藏起来,杨雄突然“啊”地一声,差点被那个高大猛汉的流星锤扫到。 剑神杨术也不再追击,他生怕杨雄受到伤害,赶紧跑了回来,他知道蚕丛已经占据上方,于此大喝了一声,“流星锤何足道哉?且看我连山剑法。” “连山剑法”取之于上古奇书《连山易》的代表“山川”的艮卦,是龙山剑法炉火纯青之后,杨术为了让自己剑术更上一层楼,于此花了两年时间,游历天下各大名山,从无数山川、山脉、山形、山象中总结归纳,悟出来的一套剑法,该剑法沉稳大气,是一套攻守有道,从不逾矩的剑法。艮卦中,最强调的是一个“谦”字,杨术在《连山易》中读到:谦,亨,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君子之终也。以此,他的行为准则,他对剑道的理解,全部蕴含在这个“谦”字里。 他突然大喝一声“谦受益,满招损”,只见那位拿着流星锤的汉子倒下了。 巴桑卓玛同样被蚕丛用刀架在脖子上。 两位年轻人也被这套剑术震撼到了,但是强悍女不甘示弱,说道:“有什么了不起,我曾经见过比这一套更为凌厉的剑术。” 杨术置若罔闻。 蚕丛气愤道:“还要不要脸,你看看你现在情况吧,还嘴硬。” 巴桑卓玛置生死于不顾,非常洒脱,毫无惧色。 蚕丛也不再理她,他横着钢剑,细细回味着在剑门关时, 酒圣阳江前辈那套酒后舞出的“取死之道”,然后又联想了一下刚才杨术前辈的连山剑法,他觉得阳前辈的剑法更为刁钻诡异,招数奇特,让人难以琢磨,而刚刚杨术前辈的这套剑术,张弛有度,进克攻,退可守,有板有眼,两套剑法都是各自领域的集大成者,一旦对战起来,孰强孰弱,实属难料。 杨术收起长剑,对女野人不再理会,他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蚕丛,这个人交给你了,你砍了她吧。” 蚕丛听到这话吓了一跳,他可从来没有杀过人,特别是女人。杨雄看到小伙子一丝犹豫,他说道:“野人手段残忍,你看看泰康前辈,如果不是我们及时救助……” 蚕丛想着他说的有道理,于是用严厉的眼神看着她,巴桑卓玛鼻子一“哼”了一下,极为不屑,怒道:“谁叫你们来这里…”杨雄向前走了一步,看了女野人一眼,说道:“不知羞耻的家伙。还是我来结束她性命吧” 巴桑卓玛强调道:“我们只臣服于击败我们的人,我们只愿意死在击败我们的人等我刀下。我不是你的俘虏。” 杨术往前去查看敌人行踪,杨雄听完女野人的话,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他说了一句:“蚕丛,手脚利索点,我们去前方等你。” 接着,两位前辈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此时,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毛。 鹅毛大雪一朵一朵从天而降,蚕丛每呼出一口白气,就会吸进一些刺骨的冰霜,巴桑卓玛被英雄剑驾在脖子上,同样难受至极。她大口大口呼着气,心潮起伏不定。 她大概不曾想到,自己如此年轻就要死了,她戏谑地问道:“很痛吗?你砍过别人的头吗? 蚕丛一脸纳闷,他思忖着,说道:“没有。不知道滋味如何?” 巴桑卓玛内心气血翻涌,但是脸颊几乎要被冻僵,她说道:“那你下手快点,干脆点。” 蚕丛接了一句:“嗯。我会快点,干脆点。” 巴桑卓玛闭上了眼睛。 她数了数“一、二、三、四。”接着问道:“你怎么不下手?你在想什么?” 蚕丛举着闪亮的长剑,似乎被冻僵了,他不知道该如何砍下她得头来。 他一脸痛苦,身体在寒风下,颤抖着,他想着:“她的年纪或许跟小小差不多,我怎么能砍下她的头呢?” 巴桑卓玛一阵恼怒:“你是不是没砍过,你快点砍吧。你别虚情假意了。” 蚕丛怒道:“我砍过,我砍过一个僵尸,一个活死人。你受死吧,我真的要砍了。 巴桑卓玛意味深长道:“怪人?你是说那些活死人?你砍得死他?就凭你!”她语气极为不屑。 蚕丛记得在剑门关时确实砍过一刀,他说道:“我砍了,最后烧了他。” 巴桑卓玛好像想起了什么,她立马说道道:“恩。算你们聪明,活死人是砍不死的。只有烧了。小伙子,你等下砍了我,记得将我烧了,我不想去害我的族人。” 蚕丛想到那个活死人最后的惨状,将长剑丢在一边。他想着,自己何必杀了她呢? 哪知道在这一瞬间,巴桑卓玛一个后空翻,逃走了。 蚕丛望了望剑神杨术和杨雄离去的方向,发现他俩早已不见踪影,而且雪花遍地飞舞。 他想着,一定不能让这个女野人逃脱了。于是,赶紧朝她追去。 巴桑卓玛手脚冰冷,此前一直跪在地上,她动作不再那么利索,蚕丛长途奔袭不在话下,他从斜坡道追将上来,一把抱住巴桑卓玛的腰,将她摔在了地上。 巴桑卓玛看到又被追上了,一脸无奈,放弃了,她胀着脸,说道:“算你强悍,我认输,你还想抱多久呢?”蚕丛赶紧松开了手,脸上一阵羞涩,红彤彤的,他站了起来,说了一句:“抱歉。你别逃了。我不是故意的。” 巴桑卓玛拍掉身上的雪,说道:“你不砍我的头了?” 蚕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段绳索,说道:“不砍了,我要将你的手绑住,然后带你到前辈那里,等候他们的发落。” 巴桑卓玛不屑道:“天寒地冻,马上就有大风暴了。你找不到他们了,南方人,来这里是不自量力。” 蚕丛举头张望,只见西北天际上空,一片浮云翻滚,接着,似乎有天神给浮云染了墨,整个天幕暗淡下来。 他收起了长剑,一阵出神。他想着:“有大风暴来临,得找个地方躲藏。” 巴桑卓玛双手被缚住,她站了起来,说道:“你不要想着你的伙伴了。就当作他们死了吧。即便是剑神也不行,这是白色死神召唤来的冰风和暴雪,没有人可以抵抗得了。” 蚕丛不理睬她,他也不期望了解她,于是怒道:“走吧!咋们一直往前走。” 巴桑卓玛有点恼怒,她明白自己的处境:“你这是找死,说了,一旦冰风来临,想躲藏可就来不及了。” 蚕丛牵扯着绳索,差点要踢她:“走吧,咋们得加快速度。” 巴桑卓玛挣扎站起来,跟在他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白色冰川一望无际,像波涛一般起伏不平,又如同一张褶皱的大网。 蚕丛一口气走了一个时辰,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因此两人饥肠辘辘,越到后面越困顿难行,他听到巴桑卓玛喘着粗气,想到她身为一个女人,比起自己来柔弱得多,她肯定也累坏了,于是停下来脚步。 整个天地一片昏暗,凌厉的朔风像一把把尖锐的刺刀,从脸颊上削过,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丛遥远的冰原后方传了过来,蚕丛矗立在冰丘上,极目远眺,他试图捕捉这个啸声的来源。 巴桑卓玛显然被吓住了,她赶紧说道:“白虎,是白色大老虎。” 蚕丛听到“白虎”两个字,心里一阵震撼。 上次在波西部落桑树林,那只威猛的白虎简直比猛犸巨像还要巨大几倍,而且速度快的惊人,它的獠牙锋利如刀。当时,几个腾挪跳跃就将一个山寨搅得天翻地覆,惨不可言,至今想来心有余悸。 他明白碰到这个东西只能避开锋芒,于是说道:“你也看到过那只白色的大老虎?”他不知道他说的那只是不是就是巴桑卓玛指的那只。 巴桑说道:“看到过一次,白色老虎比巨人还要厉害,它的速度快如闪电,族里两个巨人就死在白虎的血盆大口之下。” 蚕丛呆立当场:“巨人?你看过巨人吗?” 巴桑卓玛见怪不怪,再说,她的重点是在那只凶残的白虎身上,她说道:“我们为了拦截这只白虎,设计了一个囚笼,费了许多猪肉、鹿肉、马肉和狼肉,就为了引诱这只白虎上钩,可惜,咋们的巨人虽然威猛,强大,但是白虎太过凶残,几个回合,就兵败如山倒,最终还是让它跑了。” 蚕丛继续问道:“你们要杀了这只白虎吗?” 巴桑卓玛闻言震怒,她看到天色已晚,有点焦急:“你到底还要不要命了?天都黑了,你要找到两位前辈,简直是痴人说梦。”接着她瘫在地上:“我累了!我不走了。我们怎么会要杀了它,白虎是上古创世神兽,据说是比黄帝时期还要古老,人们只有敬奉它,杀不死它。” 蚕丛蹲下身来,看着她娇憨的脸色,一丝坚强的神气,于是说道,“好吧,咋们暂时找个地方躲藏一下。” 巴桑卓玛脸上绽开笑意,说道:“好的。算你还不笨。跟我走,我知道一个地方安全得很。” 蚕丛站着不不动,他的眼神变得严峻。巴桑卓玛猜到了他的心思,怒道:“放心,没有埋伏,就我一个人知道,其他族人根本不在这里,你别疑神疑鬼。”说完,她就往前走去,走了一段就发现绳索被扯住了,她停了下来,正想发怒:“你是男子汉吗?还怕一个女的?” 蚕丛没有正面回复她。只说道:“走吧,我跟着你。” 夜色降临,寒风呼啸,两人几乎要被飓风吹倒,蚕丛看到她衣裳并不是厚实,于是问道:“你冷吗?”他的话被风吹掉了,巴桑卓玛根本听不见,她回过身来,手舞足蹈,“你说什么?” 冷风在她嘴里鼓荡,她感觉到脸部都冻得麻木了。蚕丛也一样,他的脸皮被吹得起皱,叫嚷道:“快走吧,去你说的那个地方。” 于是两个人挨得更紧,蚕丛用双手扶手她,防止她滚落到几十丈深的冰崖下面,巴桑卓玛不是左边瞧瞧就是右边瞅瞅,她怒道:“就是你,耽误了时间。你看看这朦胧一片,接下来可危险得紧。”她一边抱怨,一边说道:“快了,就要到了。” 接着他们到了一处冰埂上,蚕丛看到这是一整面冰墙,冰墙有七八尺高,不借助铁钩、刀叉、铁蹬,很难爬上去。他问了一句:“咋们要爬上去?” 桑巴卓玛已经冻得说不出话来,她用双手指了指下面,发现有一条一尺宽的间隙,蚕丛一脸纳闷,他想着这里荒无人烟,里面难道有容身之所。 巴桑说道:“咋们下去吧”。 只见她蹲下身来,将大雪推掉,间隙突然变大了一点,然后她就不见了。 蚕丛惊呼一声,没有犹豫,跟了进去,然后突然脚下踩空,原来是一处斜坡,蚕丛惊慌失措,从斜坡下溜了下去,摔得颇为狼狈。 巴桑卓玛早有防备,所以她站在不远处,笑嘻嘻的看着这一切。 这里是一处涵洞,极为隐秘。 蚕丛一脸恼怒,他本来想责怪这个女野人,但是发现她的笑天真烂漫,他又控制自己,然后斜跨出去,退在一旁,说道:“你是我的俘虏,你笑什么?” 巴桑卓玛倒是很讲究原则,她一脸严肃:“对的。我是你的囚犯。可假若不是我找到这个栖身之所,我看你今晚的处境会比这个更狼狈。你听。” 蚕丛早就听到了。 他听见上方缝隙外面,寒风呼啸,大暴雪裹挟着无数雪花在空中飞舞,一些雪花冰渣被吹进到这个沟壑里面,他想着,外面天寒地冻,如果没有藏身之所,只怕会冻成冰人。 他希望杨术跟杨雄前辈能够像他一样,安全度过今晚。 巴桑卓玛瞅到了蚕丛的心思,冷笑道:“大风暴往往代表白色之神发怒了,只有等他的怒气消停,一切才会安静下来。不过,大风暴之下,气温会骤降,我看你那个剑神前辈会凶多吉少。”说着,她打着冷颤,哆嗦着。 她左右张望,在搜寻什么。 蚕丛听着阴风怒号,想着凡事听天由命,吉人自有天相,也就不再做其他想法了。 他看到有一条浅浅的水流,他说道:“你怎麽知道这些地方?” 巴桑卓玛不知从何处找出一个火石,在一堆枯柴里点着了火,她突然松懈下来,冷笑道:“臭乌鸦,这里是我们的底盘,对这里熟悉得很,再说,你以为就像你们这样搜索,就能搜出个结果。哼!” 她对守望者的行为极为不屑。 蚕丛自讨没趣,也就懒得问了,缝隙吹进来的寒风,让他缩成一团,他情不自禁地往微火堆靠近两步。 巴桑卓玛笑道:“冷吧,我还以为守望者有多大能耐呢。在白色之神的眼里,你们什么都算不上。”接着更多的冰风吹进了涵洞,一些枯拆半干半湿,明火也就越来越小了,在冷风卷拂之下,有熄灭的可能。 桑巴卓玛一阵焦急,她叫道:“咋们一天没进食了。你放开我 ,我要拿铁?叉鱼,我得吃东西。” 蚕丛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他想着小溪里居然还有鱼,这简直是一个绝佳的落脚点。他回了一句:“你不用动,我来叉鱼。” 蚕丛在黑水寨的时候,就属于叉鱼的高手,不管是眼力还是听力都高人一等。 他拿着铁?来到小溪边,发觉这溪水深不见底,想着,这可能是一条低地暗河,他凭借丰厚的经验,叉上来两条鱼,巴桑卓玛鼓掌大笑,接着告诉蚕丛:“你去那个石壁坎上,有一些佐料。” 蚕丛也一阵兴奋,他说了一句:“你真厉害,这里应有尽有。” 巴桑卓玛娇憨道:“没有两把刷子,怎么能在雪地上生存下来。” 蚕丛想到这边生存这么恶劣,于是一边烤鱼,一边问道:“你们这边的女孩子都这么强悍吗?” 巴桑撒着颜料和香精,闻着香气,说道:“对的。上古先民告诫我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没有人应该去体谅任何人,只有强大自己,才能获取生存空间。” 蚕丛想到守望者宣言,撕了一块鱼肉给她,说道:“难道这里就没有团结友爱,互帮互助?你想想我们关上。” 巴桑卓玛吃着鱼块,漏出鄙夷,“你说的关内吗?关内都是一帮丧尽天良,灭绝人性的家伙,身居高位者,制定无数规章制度,严刑峻法,就等着低贱的人往坑里跳,听说你们还有宫刑,这可是断子绝孙的做法。” 蚕丛想着营盘山古国,什邡古城和宝墩城里确实有太监,他一阵脸红,退在一边。他没想到她会提到这种刑法,啃着鱼块,纳闷说道:“就算你说对了。但实际上,在我们那里,人与人之间,不完全是你说的那样,咋们相互尊重,充满友善和爱,对生命有着最基本的尊重。” 巴桑卓玛怒斥道:“爱?友善?尊重?你们尊重个屁。你看看你们口中的剑神,那个让人尊敬的前辈,他刚刚就杀了我们一个兄弟。” 蚕丛将鱼骨头丢在一边,觉得口里索然无味,回复道:“那是你们野人挑战在先!如果他不使出绝招,你们三个野人…” 桑巴卓玛亢奋道:“好的。那就算你说的技不如人,该死!但是你们为何要来我们的地盘呢?再说,你不是要砍掉我的头吗?我们几千年前就在这里了,对族人来说,你们才是侵犯者,坏人。” 蚕丛哑口无言,从道义上来说,砍掉一个少女的头,确实不甚光彩。再说,他小时候一直听过,关外有茹毛饮血的野人,他们凶残得很,他也就理解为他们是坏人了。可是,刚刚听她一番说辞,他又觉得那里不对,于是他岔开话题,问道:“那你们要那抓只白虎干嘛?” 巴桑卓玛吃掉最后一点鱼,说道:“我们要控制它,或者说要打败它,征服它。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对抗活死人,白色之神太过强大,只有上古神兽才能脱离他的魔爪。” 蚕丛想到他们要抓住那只巨大的白虎,简直匪夷所思,他觉得这个难于登天,带着劝告的语气,说了一句:“白虎太强大了,非人力所及。” 巴桑卓玛颓废道:“是的。白虎拥有强大神力,我们出动了很多巨人,但还是让他逃了。”她一脸泄气,接着最后一点火苗也灭了。整个涵洞一片漆黑,洞外阴风阵阵,带来可怕的有若鬼哭狼嚎的声音,巴桑卓玛身体颤抖着,蚕丛感觉到,火灭了以后,洞内温度下降了好多,渐渐有点抵抗不住了。 巴桑卓玛咬着嘴唇,说道:“白色之神来索命了,对抗恶魔之力的唯一方式,你懂吗?”蚕丛几乎要冻成冰块,摇头不语,巴桑卓玛说道:“只有紧紧挨在一起。” 蚕丛一阵羞涩,同样不为所动。 巴桑卓玛看不出年纪,在族人里,她就像一直凌寒傲立的梅花,艳丽、孤傲、绝色,在外表上,她全身像插满了刺,性格孤高,我行我素,从不拘泥于红尘俗世,她是父亲十几位子女中最普通的存在。或者说,她是父亲最不关心的人。 因为她的妈妈在生她时难产死了,她的父亲,就是扎西多吉。 可扎西多吉并不认为她是他的女儿。因为巴桑卓玛来到这个世界,比他跟她妈妈结合时,或者说,从怀孕到出生,要至少早上3个月。也就是说,她妈妈之前就怀上了别人的种,而这个人很大程度上就是剑神杨术。 16年前,杨术率领的那支队伍碰到了一支野人队伍。当时发生了一些摩擦与打斗,一个叫格桑曲珍的女野人进入了杨术的视线。 格桑曲珍性格柔和、温情,善解人意,杨术谦谦君子,不忍心对俘虏来的野人赶尽杀绝,于是在相处的那段日子里,心意相通,最终跟格桑曲珍情投意合。 当时守望者对野人分外眼红,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因此杨术与格桑曲珍之间从来不敢光明正大,只能偷偷摸摸。后来因为风暴耽误一些事,杨术带上兄弟不得不返回,就这样耽误了几天,可当他迎头赶上时,扎西多吉已经带着格桑曲珍走了很远了。 那是一段让剑神刻骨铭心的感情。可惜格桑曲珍没留下一个句话,大哥扎西多吉同样冷酷绝情,他只留下了鲜血与白骨。 这成了杨术的终身遗憾,同样也成了极重兄弟感情的剑仙阳江心底的一个大疙瘩。 格桑曲珍一生信奉强者,跟了扎西多吉5个月后就生下了巴桑卓玛。扎西多吉这才知道她怀的不是他的孩子,但为了表达对兄弟杨术的敬意,于是在她临死时刻答应她一定会将孩子扶养长大。 巴桑卓玛跟她那些兄弟姐妹的姓氏都不一样。她小时候问过扎西多吉,可惜父亲从来不说,她从来没得到过来自母亲的爱,而其他的兄弟姐妹都有过很完整的快乐童年,而她,成长过程中几乎全是孤独、心酸和落寞,有些时候,她还听到一些族人说她夺走了她妈妈的性命。 实际上,她对于母亲完全没概念,她只知道叫格桑曲珍,而且,有人说她父亲另有其人。 这些隐秘的东西一度让她极为郁闷。 在笄发之年,她再也没有纠结过这个名字带来的困惑,同样,她也不再沉沦于少年时期困惑她的问题,她变得刚强,甚而凶狠,特别是她对爱的表达,就像一团烈火,一旦来临时,烧得很高同样烧得很旺。 这让许多人望而生畏。 在族里,她自认为,没有匹配得上她的男子,一些男子在跟她接触一段时间后,往往被她的强悍与刚烈以及强势所折服。在这一点上,她倒是遗传了她妈妈的性格,她曾经说过:“谁能在剑术上胜得过她父亲,那么她就臣服在他脚下。可惜,这几年来,没有一个人能战胜扎西多吉的一只单手。” 巴桑卓玛这次除了查探守望者的行踪之外,另外一件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神兽白虎。 按照上古传说,只有四大神兽才能对抗强大邪恶的白色之神。因此,从去年开始,族人中,就渐渐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谁能征服白虎,那么全体都将臣服在其脚下。 可惜,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蚕丛在迷糊中听到她凄迷、忧郁的哭声。的确,在白天,在外人面前,巴桑卓玛表现得比一个男人还坚强,英勇好斗,稍有不满则剑拔弩张,但是这并不代表她没有柔弱的一面,她终归是女人,女人如水,她的柔弱在梦中、在哭泣中,蚕丛听到:“妈妈,你在哪,你好吗?……不要走,我怕………父亲只喜欢他们……”的声音。 她的声音细小,且略带幽怨,身体在颤动,蚕丛想着:她太冷了。于是渐渐地靠近了她。 睡梦中,巴桑卓玛似乎感到了一股暖意,如此自然地靠了过来。蚕丛第一次跟女孩子挨得如此之近,听着她细微的心跳和平缓的呼吸声,他的心情激动异常,他甚至不敢大声呼气,不过奇怪的人,他浮躁不安的心也跟着她的均匀的呼吸声而放松下来,他看了一眼她精致的脸蛋和吹弹可破的肌肤,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梦想。 清晨,天才微亮的时候,巴桑卓玛突然睁开眼来,她发现这个叫蚕丛的小子居然跟自己靠得如此之近,差点肌肤相亲,两人前胸搭后背的,鼻息互闻,她一阵恼怒,然后她的手由于被绳索绑缚住了,很不巧地碰到了他的ym之处,她发现这不像个事,她暴怒一声,打了蚕丛一个大嘴巴。 蚕丛突然被袭击,也吓了一惊,他弹跳着站了起来,左右看了一圈,发现没有外人,于是怒道:“你干嘛欺负人?我惹你了吗?” 巴桑卓玛绷着凶巴巴的脸,一脸娇羞,接着那抹酡红红到了脖子根上,她强压心中的羞涩,严肃说道:“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你的那……臭东西。”她将脸撇向一边,说道:“你不是说你们守望者都是一帮正人君子吗?” 蚕丛感觉到自己下方的异常,赶紧背对着她,说道:“我也不知道会这样,算我对不起了。”他连忙靠近溪水边,洗了把脸,让自己冷静。 巴桑卓玛看到他扭捏不休,手脚无措,不像惺惺作态。她知道,他还是一个未染红尘的毛头小子。 她浅笑了一下,说道:“小子,你没碰过女人。” 蚕丛有被羞辱的感觉,他转过脸来,故作自然,甚而摆出一丝风流的笑意,想否认她的直觉但自己无形之中表露出的做作以及脸上呈现的那种青涩行迹,让他无地自容又无可辩驳,他嘴上说道:“谁说的呢?碰过,还不少。”他双手一摊,表示许多个,数不清。 巴桑卓玛知道他在掩饰,于时就坡下驴,说道:“来呀,想不想尝试一下。就这里,无人打搅。看看孰强孰弱?” 蚕丛不知道如何作答,他想着:关外的女人简直不知廉耻。 巴桑卓玛看到他脸上的犹豫,于是收起了自己的戏谑,她觉得,对一个未开化的男人来说,他的第一次完全有比自己更好的选择。她说道:“白色之神走了,走吧,咋们去找一找昨天那只白虎的踪迹。” 蚕丛对于他们的异想天开表示难以理解,光是白虎的吼声,就足以置人于死地,他说了一句:“你是我的俘虏,一切听我的,我要去找剑神前辈。” 巴桑卓玛挣扎站起来:“可以,但我们总要先吃点东西吧。”她想着:反正你找不到,咋们就出去随意走走。 两个年轻人从间隙中爬了出来。 第97章 前路茫茫 上古歌手云:豆蔻连梢煎熟水,莫分茶。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 细雨迷迷,树梢处几只黄鹂又“啼”了数声,小小素手捧着书本,望着窗外的清风与绿叶,心情舒坦。 他跟高歌的婚姻就像眼前紫檀桌上这壶清茶,茶水酝出的茶香在整个房间缭绕,让人神为之宁,心为之安。 连续两个月来,她的日子如同窗外远处的碧水湖,平淡且安详,一丝涟漪也无,然后他跟高歌的爱情,就像深涧潜流,同样看不到一丝波涛,但依旧汨汨流淌。在没有水圣女的日子,她的处境就如书中描述的:“铫煎黄蕊色,碗转麹尘花。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 小小觉得岁月静好,但她遗憾的是,她失去了一位真心玩伴,有时候,她想着要是青水在这里就好了,这样生活不会过于无趣,身边娜扎,娜裸对她毕恭毕敬,从来不敢跟她开玩笑,此前的腥风血雨,倒让此刻的波澜不惊略显乏味。 她甚至有时候突发奇想,要是青水同她一起跟高歌结为连理就好了。 这几个月来,高歌对她敬弱神明,或者说相敬如宾,只有最开始几天,每到晚上,万籁俱寂时候,他就用一种带着无限深情,或者情意绵绵的眼神的望着自己,这让她难以适应,而且,他将她的衣服,内衬脱的精光,他说道:“既然你成了我的妻子,那么咋们就要享受鱼水之欢。” 小小看着他强壮的体魄,扎实的臂膀,她并没有推诿,她觉得这或许是一道正常的仪式,因为娜裸跟她说过,你跟他结为连理,那么就该跟他享受闺房之乐。 她认为:高歌是想跟自己进行这种乐趣。 可是让高歌奇怪或者惊讶的是,他看到小小那曼妙的裸体,那丰满的凹凸有致的身形,他就情绪失控,血脉膨胀。她的酮体极具诱惑性,仿佛散着刺眼的剧烈的光,让他难以直视。这跟他此前在其他女人面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心里升腾处一股征服的欲望,他像此前经历过的无数次这种事情一样,他觉得轻车熟路,熟悉的很。 可是,他碰触到她的肌肤她的手臂时她的乳房时,他感受到她身上那股灼热,这股热量简直要将他的手掌烧伤。 第一个晚上,他以为她情绪过于激动,以至于让身体变得滚烫,他说道:“你试着放松下来。” 小小一脸羞涩,脸颊透红头,她说道:“好的。我学着放松。” 第二天两人做足了准备,高歌甚至还吩咐下人端来了一盆深山泉水,两人酝酿了一丝愉快的情绪,接着脱光衣服后,小小的身体就像一块升温的洛铁。 高歌想速战速决,可是他明显感觉到她身上的热度以他无法承受的速度在上升,他用最强硬的忍耐力,抵抗这股热量,可是他实在受不了了,最后弹开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大腿,肚子被烧得火辣辣的刺痛。 连续两晚他都以失败告终。 第三晚,他走到了门口,举起手臂,可犹豫再三,最终放弃了。 第四晚,小小看到他那种坚持不懈的努力,她露出温柔和善意,说:“今晚再试一次。” 可是,高歌的那种执着和强力意志,最终在这种奇怪的热量面前,败下阵来。 他放弃了。 他确定了火圣女是传说中的“圣体”。就像当时那些大贵族,大豪绅说的那样:火圣女是诸神的化身,圣神不可侵犯。 接下来,每当夜晚来临,高歌在小小闺房只待上片刻,他就出去了。作为凤凰古城的大公子,他有过几段婚姻,有过几个女人,当然,他身边不缺女人。 小小知道这些,可她不将这些女人当一回事。再说,高歌此前的婚姻跟她无关。 于此,她的生活开始变得平淡无奇,他甚至觉得婚姻就是她跟高歌这样子,相敬如宾,互不打搅。直到水圣女的到来,平静的水面终于起了动荡,这就好比一块巨石掉落在深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两姐妹一见面,就一阵“叽叽喳喳”,就像一对雀鸟。青水摸着自己的大肚子:“我怀孕了。” 小小露出惊讶:“怎么可能。你们怎么做到的!” 青水一脸骄傲:“只要结为夫妻,肚子里就自然而然有小宝宝了啊。” 小小摸着自己的肚子,“你看看我,毫无反应。” 青水将她拉过一边,悄声问道:“难道你们没有亲密时光?” 她看到火圣女一脸疑惑,做着手势,说道:“就是在床上,亲亲我抱抱我!像这样!”她两只手扭在了一起。 小小想到此前的尴尬,一些羞涩,说道:“没有,难道你们有吗?是啥滋味呢?” 青水回想着那些云雨之事,觉得羞羞脸,她只有这个闺蜜,也不觉得要回避,于是说道:“很美妙的感觉,只有相爱的人才能有那种感觉,两个人一到晚上,就想要那种感觉。” 小小惊讶不已。她开始还天真地认为,青水也是过着自己这种生活,如果是这样,那么她就不必要去雅安古城了。 看来,她完全错了。 青水找到了她的日与星。高瀛对她的爱,像大海深沉而无言,像月亮隽永而含蓄,这超出了她的意外。他跟她说道:“第一次见你,就是在你来到凤凰古城的那刻。当时,我就觉得你与众不同,我与你的结合,冥冥之中是上天的注定,是诸神的牵引。” 高瀛直言不讳,直抒胸臆,他觉得只有绝对的无私和忠诚,才能让他们这段感情绽放最美丽的花,他说道:“很多年前,我有一段爱恋,她的名字叫程菲儿,可惜,她因为被蛊虫咬伤中毒死了,此后在感情世界里,我陷入一片迷茫,这么多年来,这颗心都要死了。可是,没想到能遇到你,我心中最完美的女孩。” 青水看到了他的真诚,她明白,她心里的爱并没有如此纯粹:“这么说吧,最开始的时候,我抱有私心,你懂吗?” 高瀛含泪点头,他说他懂。 青水继续说道:“但我感受到了你的真诚,你的爱如此透明和彻底,我还作何其他想法呢?未来的日子里,我只属于你,我心里也只有你。但你明白,我的身世迟早会公布于世,到那个时候可能会天下大乱,何况我一定要找到家人,你懂吗?我的哥哥和弟弟、妹妹,他们需要我。” 高瀛何尝不愿意帮自己的爱人呢?可是雅安古城可动用的战士才1500人,另外500人是他父亲驻守在此监管他的所作所为的。 于今,为了跟青水结合,他受到的掣肘更多,他深刻地了解到,自己这点力量不够强大,至少不能保证青水的绝对安全。 他说道:“我知道,现在不能操之过急,只要你给我时间,凤凰古城至少还有6000士兵,配合上千只雄鹰,其战斗力是巨大的。我哥哥跟我之间,并无嫌隙,你的好姐妹跟他结合在了一起,因此未来某天,等到统一战争结束,你想要回到宝墩新城,或者找到你的妈妈、哥哥或者弟弟等,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青水听从了高瀛的意见,她说道:“我知道,凤凰古城依然面临来自高山十二个部落的巨大的挑战。我愿意等这一切出现改观,我和火圣女会在这场统一战争中付出我们的力量,我也会记得,你曾经给过的承诺。” 高瀛拉着的手,说道:“放心,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接着两个人再一次陷入爱河。 不曾想,一个月后,青水突然发现月事没有了。接着族里的莫尼和苏尼分别把脉,证实了水圣女怀孕了。 高瀛欣喜若狂,青水同样留下珍贵的眼泪。对一个女人来说,这是幸福的一刻,同样,她不得不将此前那些看上去必须要完成的事放在一边。 她迫切地想要将这个喜讯告诉自己的姐妹火圣女。高瀛因为要处理一些贸易上的事,无法同行。因此他派了得力干将蒙恬和情报总管涂磊一同前往。 火圣女与水圣女的见面让凤凰古城热满非凡,盛大的晚宴,在族长高雄的统筹安排下,隆重举行。 涂磊已经5年多没来过这座圣洁,辉煌、大气的城堡了,他看到了传说中的的火圣女,这位比自家夫人名气还要大的拉祜族部落首领,他在见过城主高雄以后,就特地拜会了火圣女。 在人影纷乱的晚宴上,他端着葡萄美酒,来到了她面前,并说道:“很荣幸见到传说中的大地之子,美丽的火圣女,新任拉祜族部落首领,神鸟朱雀携来的天使,毕摩娜卡波可是整个高山地区最圣神的圣者之一,我们以能见到她的真容为荣。她能将整个部落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可见你是个非比寻常的人。” 火圣女闻言受宠若惊,她礼貌地回复了涂磊的敬意:“非常感谢信使的谬赞,并同时将我最美好的祝愿带给你家主人,高瀛城主。” 涂磊发现火圣女有着跟水圣女一样的绝世容颜,她们俩站在一起,就像两只羽毛鲜艳自带王者气息的凤凰,让整个凤凰古城蓬荜生辉。这可是此前他来到这座古堡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有这个感觉的不止他一人,有城邦里主管刑法的贵族程建龙,雄鹰战队总管吴茂才,武将集团世袭大豪绅刘天柱等人,他们都折服在水火圣女的风姿之下,他们都无不赞叹:“两位圣女的到来,必将让凤凰古城开创一个全新盛世。” 其中,最黯然、最落魄、最局促的人就是高雄族长,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在欢声笑语的人群中,他一个人默默地喝着清酒,极不耐烦地应付着前来敬酒的贵族和宾客,他恼怒,他气愤,这里曾经万众瞩目的人是自己,这里所有人都臣服在自己的威严之下。 可是,这一切的光芒都被他的两个儿子抢走了,被水火双圣女抢走了,从各大贵族与豪绅的眼神中,他仿佛看到了因为自己的年老力衰而终将被时代抛弃的命运。他撅了撅拳头,他感受到手臂传导过来的力量,他觉得自己还充满活力,他甚至认为只要自己愿意,他还可以生下一箩筐的子嗣后代。 在三百年多年前,大地之子将统一整个高山部落,这则预言,时至今日他都深信不疑。他对水火双圣女的统治力抱着很大的疑问,因为他们是女子,并不是男子。 他看了看水圣女青水那微微隆起的肚子,他想象着这里面也许是一个男婴,近些年来高瀛的行为越来越不受控制,雅安古城的力量在他的统治下,日趋强大,一旦这个男婴来到这个世界上,眼前这些革新派一定会攀龙附凤,追随尾骥,后面的发展将超出自己的想象。 想到大地之子是男子,他脸上就闪过一丝阴鸷神色。接着他又瞅了瞅高歌:他跟火圣女手挽着手,举着酒杯,跟那些贵族、豪绅推杯换盏,笑语盈盈。 在凤凰古城,没有任何一个人的举动能逃得过自己的眼线,特别是高歌与火圣女这连续2-3个月的晚上那些反常的行为。他发现这个异常是在他们婚礼一个月后,据属下回报:“大公子高歌,从一开始,就不曾碰触火圣女的身体。” 高雄确定这个消息属实以后,心里震惊不已。尽管他们俩的结合没有盛大的仪式,可是他们毕竟是因心心相吸才走到一起的。 如果说火圣女因为拘谨,因为羞涩,所以导致高歌的行为会比高瀛与青水之间的动作要慢,但何至于到此刻她依然会是处子之身呢? 高歌在这一点上怎么如此无能?那些迂腐的陈词,什么“火圣女不可侵犯”,什么“邪念是对神圣的亵渎”,简直是一派胡言,高歌的思想啥时候退化到如此腐朽不堪的地步了?高雄的眼神变得凌厉,他猛然将琉璃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他双眼注视着火圣女,想着:“假若是自己,早就让你怀上了大地之子了。” 他几乎是在无人注意的时候离开了宴会大厅。许多权臣,贵族都一致认为,年老的高雄族长,已经不太习惯这种热闹、噪杂、混乱的场合了。 时代依然变了! 时代变的时候,可不会跟任何打招呼! 青水在凤凰城呆了差不多十天。正如“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所说的那样,相聚是随缘的,离别是必然的。 喧闹必将归于平静,小小跟青水是在一个午后分别的。他们坐在木制的马车上,青青的草地因为萧瑟的秋风变得枯黄,远山在细雨中呈现一片朦胧的色彩,无数只黑色的乌鸦在枯枝上“嘎嘎嘎”地鸣叫不休。 扎木、扎裸、涂磊,佳琪等人骑着高头大马,在前方开路。 火圣女小小说道:“山海自有归期,风雨自有相逢。期待咋们的下次见面。” 青水拉着小小的手,说道:“此去一别,不知何时能见。你一定要完成娜卡波的心愿吗?” 火圣女说道:“是的。我一定要去看看。” 此前在她的闺房中,她就跟青水透露过这个计划。她认为,娜卡波叫他们率领拉祜族去三神山必有深意,然后这段时间以来,高歌同样在她耳朵说道:“其他部落,对你们俩,依然有觊觎之心。” 青水知道关于预言的传说,她说道:“就让我陪你一起去吧,我担心你一个人。” 小小脸上露出善意的笑,说道:“你于今大着肚子呢,”她摸了一下青水的肚子,居然能感受到一点微末的跳动声,她接着说道:“最重要的事,好好休息。放心吧,高歌将陪同我一起去,并且,这次凤凰古城将派出2000名战士协助。” 青水不再说话了。她看着火圣女,想着她此去路途遥远,不知道要几个月才能回来,于是说道:“我等你回来,我每天都会祈祷。” 小小下得车辕外,看着青水摇着手臂,她流下泪来。她记起案前书本上所写的,轻轻念叨:“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青水的车队,带走了小小脑际中最后一丝烟云! 她的祝福,一直追随在其身后。 第二天清早,小小和高歌率领一支将近3000人的队伍,从凤凰古道向传说中的圣山——“三神山”进发。一些神乎其乎的传言,再经过一番以讹传讹,让他们的这次出行备受瞩目。 按照凤凰古城的预测,没有哪个部落会单独以身涉险挑战这支精锐的战队。首先,他们有实力强大的火圣女坐镇,然后高歌领带的2000士兵属于凤凰城的精锐之师,个个身强体壮,有以一当十的战力。而且,他们还备足了200只雄鹰,这将大大增加他们的空中战斗力。 不过,彝族还有强大的白族除外,他们拥有的精锐战力都在5000以上,只是战争不会贸然开启,在各方势力按兵不动的情况下,谁也不愿意率先发动军事行动,彝族毕摩裘千仞明白这个道理,白族族长章天翼同样懂得:“宁伪作不知不为,不伪作假知妄为。 ” 因此他们一路走了1个月,道路两旁没有任何风吹草动,而且这些天来,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大山深处,阵阵松涛,旷古的秋风,吹过发梢,舞动小小那乌黑似瀑的秀发。 晚间,柔和的清辉穿透红豆杉树吖间隙,投下斑驳的影子,清清的溪流划过五彩的鹅卵石,反衬着这天地间一片静逸。 高歌引吭高歌:“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歌曲悠扬悦耳,沁人心脾 。 小小同样兴致高昂,忍不住也抒发了一首歌手们创作的经典曲目:“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兮兮,赫兮兮兮。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硕兮兮兮,成兮兮兮。” 就在小小和高歌夫唱妇随,花前月下的时候,第一只强敌已经忍不住了,他就是彝族族长裘千仞,他的儿子裘千尺率领了一只2000人的队伍作为先锋,横档在火圣女必经的路上,扎木和扎裸抽出了腰刀,列队而出,问道:“来者何人,可有名号?” 裘千尺满脑肥肠,臼头深目,披着枣红色狼皮裘,骑在高头大马上,嚷道:“彝簇族长大公子裘千尺。” 扎木干脆利落,抽取弯刀:“挡住我们的去路,是何道理?” 裘千尺也不跟他们啰嗦:“想让火圣女去我族做客。或者,在我彝族的陪同下,去一趟山神山。” 扎倮率先跑出一匹马的距离,等着虎眼,怒道:“假若我们不答应呢?” 裘千丈狼啸不止:“那就只有抢了。”他身先士卒,别看他獐头鼠目,但是双刀舞得风生水起。 他大叫了一声:“冲啊,杀光凤凰城的士兵,留下火圣女。” 接着,2000将士从高地冲了下来。 高歌早就瞅到了对方的恶意,他将火圣女揽在身后,叫道:“这是男人之间的斗争。你退后一点。”于是当仁不让,率领部下迎头痛击。 这场大战,在一片高地的草原上展开。 场面混乱、危险之际。 小小意外对方说进攻就真的进攻了。她被娜倮和娜斯保护着,几位侍卫守候在她周围。 小小抗争着,她不想退缩。她几百只雄鹰在禽鸟驯化师口哨的指引下,纷纷向对方阵营中的骑兵抓去。 彝族也是驯鹰大族,他们的雄鹰数量也不少。 双方阵营中,一些稍不注意的士兵就被天上的雄鹰抓去皮肉,血流不止,痛苦不堪,有些则被抓下了匹马,接着被砍得七荤八素。 形势凶猛! 高歌大叫:“弓箭手,防护罩。” 接着天上箭雨点点。 一些雄鹰被射中从天空坠落,驯化师见状,连忙吹哨,将雄鹰引去了场地外。 骑兵大战一触即发。 草原之上,残酷的交锋开始了! 刚开始的时刻,高歌等凤凰士兵因为地形不占优势,人数优势没有发挥出开,随着前方士兵杀开一条血路,场地活动范围越大,他们也便越战越勇,小小在旁边指挥拉祜族,横冲直撞,裘千丈的战队渐渐趋于颓势。 彝族这次行动本来就是一次试探,看到形势差不多了,于是吹响了收兵的号角。 扎木和扎裸本来还要乘胜追击,但是发现远处丛林里人影纷乱,战鼓雷雷,预料还有不少埋伏,于是停下来整顿军马。 凤凰城士兵晓勇善战,本次损失不大,不过,少了几十只雄鹰。 高歌吩咐部下收集箭簇,他对小小说道:“箭簇是雄鹰的克星,未来的路还有很长,我们得严格保持箭簇的数量。” 小小问道:“此去三神山,有多少路程?” 高歌将腰刀收回,严肃说道:“几百公里。这场游戏在刚刚开始。 接下来两天,小小,高歌的队伍有时在河谷旁边安营扎寨,有时在草原上扎营。上次战争第五天后,白族章天翼同样发动了一次偷袭,幸亏小小及时发现,不然后果不敢设想,这次小规模战役,战死了将近50位勇猛的战士。 小小伤痛万分。 高歌命令属下将兄弟们的尸首放置在高高的石块上。 小小疑惑问道:“这是为何?” 高歌跟小小说道:“整个高山部落都有鸟神的传说。战死的兄弟,都以死后被天空之神啄食殆尽为荣,他们相信,他们的灵魂将附体在鸟神身上,飞向遥远的天国。” 小小看到,那些死去的战士,肉体全部被鸟神带到了天空。 接下来这段路走了一个月,他们到达爱德嘉峰脚下。高歌说道,以下是嘉子峰,中山峰,日乌且峰等。 小小下得马来,站在白云下的青葱草地上,发现这些大雪山高耸入云,整个天空一碧如洗,蔚蓝如海,山腰之上挂着束束白练,白练从天空坠落,撞击在崖壁的石墩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声,有的瀑布高达数千丈,落到最下层时已变成一些水珠碎片,所有的瀑布在山脚宽谷处形成曲折的溪流,最终聚成美丽的湖泊。 小小发现此处就像高山族人描述的“天空之城”,假若没有战争和杀戮,那么这里绝对是一个极佳的生存之地——真正的家园。 高歌说道:“马上就要进入冬季了,咱们得加快速度前行。”他心里隐隐一点担忧,一个月来,看上去风平浪静,但他明白,平静的外表下波涛汹涌。随着他们距离三神山越近,这根紧张的弓弦会在自己最放松的时刻松开,从而杀人于猝不及防。 果不其然,白族和布衣族联合的3000战士奔腾而至。双方不再有任何废话,小小严阵以待,扎木和扎罗率领骑兵带领拉祜族众战士,冲上战区。 高歌对小小说道:“凤凰古城将士将从左右两路攻击,中间这一路必须顶住压力。” 小小点头道:“绝不退缩,全力以赴。”她身着劲装,双臂缠着土黄色布帛,脚穿半筒战靴,她的配剑同样是一把拉祜族特质弯刀。 这场大战从早上杀到中午,高歌的左右骑兵战术凑效,最终成功击退白族和布衣族的联合军。可惜的是,拉祜族损失了200位勇士。小小看着满地躺着的尸体,心里震颤不已,她咬着牙,双眼圆瞪,手紧紧拽着弯刀,一股怒气在内心炸裂。 她想着,将近两年来,为何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战争就不曾停歇。 高歌收起弯刀,刚刚一阵疯狂的砍杀,他累的够呛,交待完具体事项后,他将小小拉到一处崖壁上,他看着辽阔的群山和无垠的天际,说道:“接下来的战役只会越来越凶险。” 小小质问道:“为何他们一定要有杀戮呢?”她实在想不出,大家就不能心平气和吗? 高歌看到了她眼中的疑惑,他依靠在石壁上,说道:“各大部落都有自己的信仰,但是关于大地之子的传说却出奇的一致。这个预言有几百年历史了,上古纪元颛顼大帝击败巫祖共工之后,统一了高山地区十三个部落,此后,十三部落也被誉为高山十三子,颛顼大帝归入神位之后,部落之间的平衡只维持了几百年,天下又陷入纷争,此后又有一位圣贤出世,人们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他就是大地之子大禹,他来到高山地区后,镇压邪魔外道,击败强权豪族,励精图治,兆民阜成。行瑞祥之政,使四海宁谧。可惜,洪水泛滥,大禹为了百姓康宁,又离开了。此后和平持续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但是权力滋生的邪恶又开始在人间弥漫,部落之间为着山川斗争,为着河流斗争,为着物质交换斗争,无数的战火致使百姓生活苦不堪言,十三位部落首领各自占山为王,大家针锋相对,这就是你目前所看到的景象。几百年前,大地之子的传言就四处蔓延,近年来,这则预言更是甚嚣尘上。而不周山上神鸟携来的天使更是印证了这个传言,再加上你身中蛊毒,居然毫发无损。无形之中,增加了你的神秘。况且,大家都知道你是拉祜族毕摩娜卡波的指定继承人,因此,大家都认定,你就是命中注定的天选之子。” 火圣女小小立在一棵枫树之下,清风拂动了她的衣领,她如同一位仙子迎风傲立。 她蹙眉说道:“可是我,你看看,我没有强大的力量,我也不打算征服…”她双手做无可奈何状。 高歌了解她心地善良,于是说道:“这就是拉祜族毕摩之所以叫你去三神山的原因。娜卡波是整个高山地区仅存的几位超过千岁的尊者之一,她说的一定有其道理。上次朵西薄救治你的蛊虫之毒,他跟娜卡薄就有师生之谊。” 小小疑惑道:“可朵西薄并没有泄露任何天机。” 高歌回复道:“他们都是大尊者,其高深大智慧肯定不足为外人道也。我听父亲说过,整个高山地区,信仰的图腾除了树神,山神,火神还有朱雀神鸟,几十年前,朵西薄在祭祀仪式上说过,朱雀代表上古圣贤炎帝,同样是代表南方七宿的南方之神。” 小小纳闷:“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高歌继续说道:“关系很密切,朱雀在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中主火,代表火之力,而你就是传说中的火圣女,近千年来,这里不曾出现拥有火之力的人。” 小小露出虔诚的地笑,说道:“他们都说我是被一直大黄鸟带到不周山的。但我不记得这些事。我也没有力量控制那只神鸟,再说,我连那只大鸟在哪里都不知道。” 高歌走了过来,拿着她的手臂,温声说道:“这就是你之所以要去三神山的原因,此山脉气象宏伟,高绝云天,一共有三座圣神的大山伫立在大地之上,根据彝族流传在民间的传说,先贤大禹,利用无上神力,将上古神兽封印在此,而三座大雪山是开启封印的关键所在。” 小小一阵木讷,问道:“哪三座呢?” 高歌回答说:“仙乃日,央迈勇,夏诺多吉,三座雪峰分三个方向矗立,几千年前,大地之王大禹利用洪荒之力设下了禁制。” 小小想到自身的种种局限,毫无头绪,摇头道:“这一切我做不到。” 高歌捏着她的手掌,安慰道:“到了那里再说。” 小小转过身来,突然问道:“就算这一切成功了,我成功驾驭了那只传说中的神鸟。但是我也不愿意看到杀戮和血腥,同样不愿意天下战火弥漫,可是,他们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呢?” 高歌久经权力场,他深刻体验到权力所蕴含的无上魔力,他解释道:“上千年来,高山地区十三个部落,特别是有的大部落,他们的族长和毕摩已经世袭了几十代,几百年来,他们在各自地区建立了稳定的权力机构或者神权结构体系,大贵族大豪绅大家族,其权力可以延伸到后面无数代子嗣,这种平衡不打破还好,一旦打破,他们的尊贵地位和拥有的权力将受到破坏。你想想,换作是你,你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吗?” 小小摇头,含泪说道:“可我只想带给他们和平。” 高歌略带一丝严峻说道:“但这只是你个人的想法。对他们来说,你是一个王权与神权的挑战者,你的到来,只会打破这种平衡,你的到来,将影响他们对族人与奴隶的控制力。因此,他们只会在你力量还渺小之时杀了你,或者在你拥有力量之后制约你。” 小小闻言震惊。她再一次强调:“我没有想过要去挑战各大部落的权威。我可以公布天下,我要的只是和平和安定。” 高歌严肃道:“已经晚了。再说这不是说不说的问题。而是你已经来了,预言终将事实,一切就像这涛涛大河,奔流不息,无法回头,你只能迎接挑战。” 小小看到这怒江的水,卷起千万朵浪花,惊涛汹涌,她想着,自己就如同一粒水珠。不管愿不愿意,都已是身不由已。她想到了自己的好姐妹青水,她有这坚强的信念,她一定会对自己说:“上岸已是奢望,勇往直前吧。” 自上次谈话后,火圣女,高歌一路爬山涉水,随山刊木,遇到了一些小众部落的骚扰,其中不少战士英勇牺牲,随着杀戮与鲜血日渐趋多,火圣女对待性命有了全新的认识,每每在战斗之后,清理现场之时,面对拉祜族和凤凰古城战士的尸体,她不再悲戚,不再落泪,她只会念叨:“愿神鸟与你同在。” 经历艰难险阻,终于过掉了日乌且峰。距离传说中的三座神山只有二日路程,小小脸上还存留着上一次战役留下的血迹,娜裸在溪水边拿着纱巾搓了一帕,递给了火圣女,说道:“咋们终于达到三神山脚下了。” 高歌依旧一脸严肃,面对朔风与冰川,他凝神戒备,两个多月来,他披星戴月,不修边幅,脸上长满了胡茬,为了拉祜族和属下的战士,他可谓呕心沥血。在制定周密战术的同时,他还要担心火圣女的个人安危。 三天之前的那次小规模战役,他突然感到了一丝疲惫,今天终于到达三神山之下,他似乎全身都要散架一般,疲惫得很。 但是,他明白他不能休息,还有最后一段路程,他必须全力以赴。看到战士那倦怠的眼神和疲惫的身躯,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为山九仞,岂一日之功。咋们咬紧牙关,冲破最后一丝阻力,将火圣女送到三神山上。” 2000位士兵敲击着战戟,发山呼海啸的声音:“火圣女,火圣女。” 高歌继续叫嚷道:“今晚在此处扎营,晚上举行盛大的篝火盛会,好酒好肉伺候各位英勇的战士们。” 战士们手舞足蹈,欣喜若狂。他们将火圣女抛向了天空,接着又将凤凰城大公子抛向了天空。 小小和高歌露出了久违的笑脸。 冬季的夜晚寒风凛冽,但是篝火会却热闹非凡,扎木和扎罗,娜倮、娜斯等载歌载舞,周围各大山区爱好和平的村民同样加入了这场盛会。 不少女孩身穿百褶裙,戴头帕,耳朵上吊坠蜜蜡珠,银色耳环等,有的则披靛青、蓝色大襟右衽长衫或短衫搭长裤,缠黑色或白色头帕,系白色腰带,脚着绣花高钉“鹞子鞋”或“鹰头鞋”。还有一些其他族的男性朋友,因为冬季来临,因此最外面套着坎肩,系围裙,戴着布帽,头饰琳琅满目,上面点辍着以银泡、绒线做花的饰物,衣服上的图案以自然纹比如鱼纹,鸟纹为多,几何线条纹为次。 火圣女拿了一把烤羊肉或牛肉串在人群中窜梭。这是几个月来,自跟水圣女青水分手之后,她第一次露出如此愉快的笑容。她发现了许许多多异族的朋友,她为这些远道而来支持她这趟追梦之旅的朋友感到莫大欣慰。 星空暗淡,但是篝火耀眼,她的喜悦被高歌看在眼里,这位有这夫妻之名但没有夫妻之实的伴侣,确实是诸神派到人间的天使,她的勇敢与坚强,激励着战士们勇往直前,在看似绝境中有着强大魔力,她总能让士兵爆发出远超本能的战斗力从而化险为夷,他明白,他自己做不到这些。 他跑到火圣女身边,说道:“看看吧。那些朋友为你的到来感到鼓舞。” 火圣女说道:“这是为何呢?咱们可是王位挑战者和你口中说的敌人。” 高歌回复道:“对高高在上的那些处在权力巅峰的人,你或许是挑战者或者神权结构的破坏者,但是对于最底层的百姓而言,你却是救世主或者盛世开启者。想想上个纪元颛顼大帝,还有大圣贤大禹吧。他们是文明的奠基者,和平的奠定者,千百年来,无数人将他们奉若神明,无数人都期待回到他们开创的盛世里,想想吧,四海升平、八方宁靖,风禾尽起、嘉穗盈车,那是怎样一个盛况。” 小小无法想象那个盛况,同样她明白自己力量之渺小,根本无法与先贤相提并论,她只是说道:“为何到今晚才举行这场盛宴呢?” 高歌看到山民们、兄弟们酒酣耳热,欢声笑语,他脸上呈现喜色,眼中闪着光。 但随即转为严峻,他拉着火圣女的手说道:“最危险的时刻往往最后一刻才来临。咱们即将踏上三座神山的关键隘口,接下来,将会是更大规模更大血腥的战争。我们已经失去了1000位兄弟,更加残酷的牺牲还在后头,这场盛会,是对牺牲性命的兄弟的一种缅怀,同样是接下来严峻考验的一种鼓舞。这里,许多战士也许看不到后天的太阳。” 说完,他无不叹息。 小小待立当场,她捕捉了高歌脸上的严峻,想着这句话或许是对的,但是她暗暗发誓:必须尽最大努力减少伤亡。 高歌的话一语成谶。 第二天清晨,2000名士兵整装待发,冬日的暖阳从天际上空撒将下来,人们感受到今天的朔风比昨天更加冷酷。 全副铠甲的高歌做了最后总动员:“咱们历经千辛万苦只为这一刻的来临,所有的牺牲和所有的希望都将在这一刻化为现实,让我们扬起生命之帆,踏上希望之路。” 大家或许都已明白,他们要战胜的也许是三倍多的兵力,甚至是五倍多的兵力。 这是一趟赴死的旅程。 小小率队走在最前方,她高举着弯刀,叫嚷道:“前进。” 在太阳升到山顶的时刻,火圣女和高歌的部队达到了大山川河谷地,只见对面山谷里、山坡上、山腰上,站满了白族、彝族、傣族、布衣族等各族士兵,整个山川漫山遍野,林林立立,目之所及全部都是前来阻止她做更进一步探寻的士兵与壮士。 火圣女踏马向前,她看着对面山谷的人马,密密匝匝,起码有己方四倍之多,心下玄然 如今,走到了这一步,再回头已是枉然,她明白高歌所说的:“为山九仞,岂能功亏一篑”的道理。 小小策马奔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她对着前方阻拦的各族将士说道:“我是一定要去到山的那头的。任何阻挡在身前的,都是我的敌人,如果你们不退让,那么我将率领我的族人,踩着你们的尸体,直到山峰的尽头。” 对方各族的头目对火圣女的话嗤之以鼻。他们骑着雄壮的烈马,在各自队伍的前方,摇旗呐喊:“圣山,是整个高山地区的禁区,任何人不可踏足。违者,将受到其他各族的阻击。” 火圣女说道:“但我只看到你们4个部落阻挡我这最后一步。其他部落认可我的做法和决心。”她回望了一眼高歌,接着又说道:“我是来解放你们的,不是来压迫你们的,我所希望的,是各族人民团结与友爱。” 4个部落的人露出轻蔑的笑,有的部落爆发出奚落的声音。 很显然,她的话轻如鸿毛,她的声音,像风一样飘渺。 高歌跟火圣女解释道:“某些部落不来,一方面是担心你一旦成功了,日后或许会受到你的清算,有些部落的族长则明白隔山观虎斗的道理,有些则完全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态。” 火圣女明白,这一战不可避免,她叫嚷道:“我亲爱的战士们,迎接这最后的挑战吧,我需要你们所有人的力量,任何试图阻拦的敌人都将被我们踩成齑粉。” 拉祜族和凤凰古城的战士,爆发出响彻云霄的怒号。 惊天动地的大战在大河谷展开厮杀。 小小和高歌率领扎木、扎倮、曾巩等五百精兵如同一把尖锐的锉刀,从中间拉开一道口子,这是他们采用的孤注一掷的办法。 对方一万多兵马如洪水一般从山谷涌来。小小这一年多来,跟许多拉祜族兄弟练习了防身的战斗技能,对付一般的士兵不在话下。 她奋勇向前,无所畏惧。 高歌同样身经百战,其战斗力在凤凰城年轻士兵阵营中可谓是顶尖的存在。他们领着500名精锐之师,在人潮中如入无人之境,可是杀不完的士兵喷涌而至,小小看到拉祜族不少男儿被斩于马上,凤凰城同样倒下了不许多战士,更多得白族、彝族、布衣族等将士成了刀下之魂。 小小由于是传说中的大地之子,因此受到的攻势相对较小,但是扎木和扎斯还有高歌、曾巩等人,一人对战三人或者四人。 整个战场腥风血雨,画面惨不忍睹。 随着时间一分一厘的过去,太阳渐渐升到头顶,拉祜族凤凰城的士兵越战越少,也许,更多的白族、彝族、布衣族将士战死了,但是他们的人海战术还是奏效了。 这是一场本来就并不公平的战争。 扎木的右手臂被砍了一刀,鲜血如柱,曾巩脸上脖子上血迹斑斑,大概他自己也不知道何处受了伤,紧接着高歌爆出痛苦的呻吟声,他大叫了一下,“啊”地一声,从马上摔倒了下来,接着避开了敌人气势惊人的一刀,高歌顺势砍断了头顶烈马的一只马蹄,敌人也随之摔了下来。 火圣女瞥到马上好像是布衣族的一位酋长。 可是她已经顾及不了,她看到高歌委顿在地上,呻吟不止,显然受了重伤,她心如死灰,惊魂失魄,下得马来,赶紧跑到高歌身边:“高歌,高歌,你还好吗?你不要死啊!” 火圣女留下泪来。 对她而言,如果说青水是最亲密的姐妹,那么高歌则是最重要的男人。尽管她不知道夫妻之实是什么意思,她也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相爱,但这个男人对她的照顾却是无微不至的,特别是这段路程走到这里,不管是从心理上还是战略上,他都给了自己最好且最强烈的支持,他就像这支队伍掌握方向的舵手,同时也是她的精神支柱。 她有时候想着,如果没有他的存在,她走不到这里,即便走到这里,绝对伤痕累累,伤亡惨重。 她搂着高歌的脖颈,眼眶中盈满泪水,她左手紧紧握住高歌的手臂,将他扶正过来,她看到他脸颊上受了一处刀伤,然后大腿受了一刀,最重要的一刀在腰部上,她看到他精神萎靡,眼神恍惚,以为他要死了,她哽咽道:“你怎么样了?千万不要离我而去啊。” 她泪水簌簌而下,紧紧撅着他手掌,企图告诉他:我希望你坚持下来,我需要你的帮助。 紧接着,这一路来,她最好的女伴娜裸横尸当场,她仿佛被千百道刺刀扎进心里,他看到白族、彝族、傣族、布衣族队伍有些战士在振臂欢呼了,他同样看到拉祜族和凤凰城的士兵陷入了恐慌中,他们的身体被弯刀砍得鲜血淋漓,许多人被逼上了绝路。 她抱着躺她怀里的高歌,大叫了一声:“火,力量之源泉。” 她放开了高歌,站到场地中央,突然天际上空的太阳,其亮度仿佛增大了一倍,火圣女临风矗立,双臂高举,她仰头超天怒号:“太阳神,给我力量吧。” 许多人被她的召唤吓着了! 只见七八道火龙在她脚下向四周漫延开来,许多白族、彝族、布衣族士兵吓得纷纷后退,一些手不留神,动作稍慢的将士突遭烈火焚身,哀鸣嗷嗷。 当是时,前一天晚上,那些爱好和平的村民拿着锄头、铁秋、犁耙等铁质工具前来助阵,他们原本是打算帮助拉祜族和凤凰城的,但是看到火圣女引发的“火之力”,被这罕见的现象给震撼到了。 他们纷纷跪拜:“火圣女,火神之子。” 火圣女这次爆发的火之力,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8条火柱的杀伤力也比以往要大。白族、彝族等4族的残余部队避之不及,抱头鼠窜,他们完全没想到居然有人可以从天空中的太阳携来“火之神力”。 传说中的火魔法,再一次现世。 几乎所有人被这一幕吓得目瞪口呆。 火圣女爆发完后,突然倒在高歌边上。拉祜族和凤凰族的幸存者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相处搀扶着,到处是断裂的剑戟与弓弩,几十上百匹烈马在草地上盲目的奔腾,一些雄鹰无人引导在天空盘旋,悲鸣不已。 大地上,浓烟滚滚,残肢断臂,场面极为惨烈。 火圣女爆发多强的火之力,身体受到的反噬就有多严重,她喊了一声“水”,接着就有士兵前去找水壶。 高歌手臂传来的一点动静,让火圣女颇感欣慰与意外。 她勉力抱住他的头,说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我们胜利了。” 高歌眼中满是欣慰。 战场清理一直持续到午时三刻,拉祜族和凤凰族在这场战争中损失1200战力,300名兄弟负伤,仅存的500名士兵士气低落。 小小和高歌勉力安慰,他们无法预测三座神山会遇到何等艰难险阻,但他们一致确定:“最艰难的战争结束了。” 就在大家放松戒备之时,只见来的路上,有十几骑烈马快如闪电,一些士兵举起长矛列阵以待,以为又有挑衅者来袭。 高歌连忙叫住他们,说道:“不用惊慌,是雅安古城的兄弟。” 骑兵转瞬即至,最前方的一位将士,翻身下马,在见过火圣女后,对着高歌说道:“雅安古城高瀛将军告急,请高歌将军极速回去营救。”火圣女在此前的宴会上见过,他是高瀛的得力干将马东锡将军。 高歌捂着腰部伤口,问道:“请一一细说。” 马东锡将军也不避讳:“自从高歌将军和火圣女带走2000士兵后,一些不怀好意的部落,苗族、壮族、佤族、哈尼族等发起了攻势。” 高歌心里清楚,这些部落不足为惧:“凤凰城至少还有5000兵力,雅安古城同样驻守2000兵力,这些小部落不足一战之力。” 马东锡说道:“高歌将军分析的是,只是凤凰城内的守旧派与雅安古城的革新派,两派之间已然发生内乱。” 小小闻言震惊,她紧紧抓紧高歌手臂。 高歌怒道:“不可能。”他认为,父亲绝不会贸然跟弟弟高瀛开战,此前,这仅仅只是讳莫如深的一点秘闻。 马东锡严肃道:“高瀛将军遇到了来自凤凰城的刺客,并且胸部受到了刀伤,刺杀者就是大贵族程建龙的大公子,程潇。” 程潇,凤凰城骑兵总队队长,程菲儿的哥哥。高歌思绪混乱,他快速整理了头绪:大贵族程建龙之所以派遣程潇刺杀高瀛,一来是对高瀛迎娶水圣女的一种愤怒,二来定是受到了父亲高雄族长的命令。他知道程氏家族一切指令都是父亲的安排。 高瀛觉得事情迫在眉睫,非常严重,他问道:“凤凰城城主的动机或者愿意是什么?”他已经不再称呼父亲了。 马东锡急切说道:“水圣女分析,也许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城主想要孩子! 火圣女小小刚才爆发了火之力,她身体极为虚弱,听到这些消息,颤抖不止,高歌急忙将她稳住,说道:“大地之子的传说一直在三神山,不在青水的肚子里。” 马东锡说道:“城主的观念无人可以改变。” 高歌明白父亲的抉择,同样深刻洞悉他的城府,他问道:“高瀛伤情如何?” 马东锡说道:“比较严重,不然水圣女不会在如此紧急关头,让我将消息带到此处。” 高歌捂着伤口,不让自己摔倒,他明白形势危如累卵,弟弟很可能会被父亲杀死! 他转身对火圣女说道:“我不得不回去一趟。” 火圣女含泪点头,她懂得他的抉择。 高歌声音在发抖:“一边是我的妻子,一边是我的兄弟。”他欲言又止。 火圣女安慰道:“那里还有我的好姐妹青水。” 高歌继续说道:“此后的路程,只能靠你一个人了,我知道这条路有多难,千百年来没人走过。” 火圣女哽咽道:“我一定能登上最高峰,请你相信我。” 高歌泪眼模糊,拉着她的手:“我必须此刻就走,我一定会照顾到青水的安全。” 火圣女回复道:“我一定将凯旋而归,你就在凤凰城等我吧,叫上青水和高瀛一起。” 高歌骑上了战马,说道:“必须的。祝我们俩一起胜利。” 火圣女低声道:“一定凯旋!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此刻,日暮西垂,寒鸦悲啼,衰草凝绿,绝壁冰寒。 冷风从亘古的冰川吹来,火圣女无所畏惧,她收拾残局,整装待发。她骑在高头大马上,转身望着高歌离去的背影,念叨着歌手们创作的悲壮歌词:“马上西风吹梦断,隔林烟火路苍茫。” 第98章 环环相扣 阳柯泉从来没有看过青玉发脾气,或者说,从来没有看到她如此沮丧过。她一整天没有跟自己说过一句话,他只知道这个跛腿王孙惹怒了她。 秋风将挂在枯藤上的黄叶吹落,片片飞絮和野菊落在古道旁的一口枯井旁,接着被卷拂到溪流边的碎石上,数十只燕雀密密麻麻杵在光秃秃的透着颓败气息的枝干上,落日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半青灰和一半玄黄,悬崖之下一片金色的麦田,平川千里,让人神清气爽,阳柯泉跟麻雀一道,静听着青玉和青叶的争吵声。 青叶这几天一番折腾,跛着的右腿不知何时受到一处刀伤,他那一瘸一拐的姿态更加夸张了,他实在受不了疼痛,于是坐在悬崖的石砾上,他豁然道:“青玉,你别气。你看看这天色,如此隽永,你就想开一点。书上怎么说的,晓看天色暮看云,春赏百花冬赏雪。” 青玉一直站立着,她想象不到这个世界会变成这个模样:“我做不到你说的那种洒脱。父亲死了?他如此伟大,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国王,诸神权力的传承者。” 青叶想到父亲的惨状,心下泫然,说道:“是的,即便诸神附体,他再也活不过来了。被一瓶小小的药水,毒死了。” 青玉忍泪气愤道:“那你可知道下毒的人是谁?” 青叶望着天际的明月,说道:“不知道,也许是巫师司马长鸿,也许是郡羽皇后,”他想到母亲大人那绝情、狠戾的眼神,一阵抽搐,“也许是青海,或者首相大人,谁知道呢?” 青玉听到郡羽皇后几个字,怒道:“皇后娘娘操控了这一切,如果不是她,我的妈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就不会陷入如此的惨状,你看看吧,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错。” 青叶心下内疚,他安慰道:“青罗一直在清泉宫,她没有性命之忧,这个你不用担心。” 青玉拽着拳头,叫道:“她被你们囚禁,哪有自由和尊严可言,看看你们做的这些事吧!毫无人性可言!” 青叶为自己母亲大人给他们家造成的伤害感到抱歉,他企图安慰她:“青海战败了,于今,他被你哥哥囚禁,你知道吗?青山被紫竹城的紫金军团和盐店城的白银军团称为真命天子呢!他现在可是高高在上的青山大帝。”他想到那个对自己恨之入骨的哥哥,被囚在军中大牢,此刻一定非常落魄,非常狼狈,他内心稍许安慰。 青玉不置可否,她明白,以宝墩新城的实力,这场战役不会如此简单,她走到悬崖边上,捡起地上一块石头,手臂一挥,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弯曲的弧线,坠落下去,消失了。 她说道:“你不是说巫师司马长鸿和高山古城的西门千岱城主,将展开新一轮讨伐吗?” 青叶没有回避,没有遮掩,他强调道:“是的。这次战争比上次规模更大,但是你哥哥,青山的魄力和谋略非常人之所及,还有你母亲大人,辰妃娘娘,她可是有相当智慧的女人。上次就是以少胜多,出其不意,将青海俘虏了。” 青玉明白运气不会总是降临在一个人头上。她瞥了一眼坐在远处的阳柯泉, 想着矿区的战斗力不值一哂,还不如不提也罢,再说,她只是他家的一名奴隶。 她想到青水和青云,下落不明,心里就一阵悸动,她狠狠地看了青叶一眼。 青叶看到她又有暴怒的气色,心里一阵疙瘩,他想着这个女孩翻脸比翻书还快,好不容易排解了她的一丝疑虑,营造了一点愉快气氛,她似乎又要发飙了。 青叶试探地说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假若未来某一天,我能够回到宝墩城里,我一定将青罗完好无缺的送还给你。”他想着,只要青海出现意外,王位继承权自然就会落到自己身上,这是他回归宝墩的一线希望。 或是在岷山深处抢到上古神器“苗刀”,交给母亲大人,他在宝墩城就能恢复到往日的荣光。 乌鸦一阵不合时宜的鼓噪声,让青玉颇感烦躁,她抡起手臂将石子往那棵没有一片叶子的梧桐树上丢去,乌鸦扑簌簌、呼啦啦的向天空飞窜,“嘎嘎嘎”的声音响彻天际。 不一会,一只长臂猿猴,“嚣”从树上快速奔了过来,“噢、噢、噢”地搔首弄姿,表示对主人的反抗,它大概正在抓乌鸦,不曾想被主人赶走了。 青叶突然看到一只通壁猿猴奔了过来,吓了一跳。他赶紧站了起来,说了一句:“这个猿猴好奇怪啊。青玉,你从哪里弄来这只猴子的。” “嚣”显然不喜欢这个跛脚男子称呼它为猴子,一阵龇牙咧嘴,手舞足蹈。表示气愤。 青叶后退了一步,叫道:“连你也要欺负我?” 青玉没有兴趣逗她的宠物,于是将“嚣”赶跑了。青叶诧异道:“他好像跟《山海经》描述的一种异兽差不多,听说这家伙成年了力大无穷。” 青玉不做理会,他明白嚣仅仅是一只动物,啥也帮不了她。她听到青叶承诺会帮助青罗脱困,心里稍稍感动,她知道他本质上并不坏,她甚至明白,他也是这场权利游戏的受害者,而且,他受到的委屈和冤枉,并不比自己、青山、青罗等人少,而且他还被污蔑为“弑君者”,他的处境跟自己半斤八两。只是,一想到青水和青云生死未卜,她的眼泪就簌簌而下。 阳柯泉送来了一丝婵娟,又走开了。 青叶猜到她的心思,于是安慰道,“如果你不解气,你就继续骂我吧,反正我现在时间充裕得很,闲人一个,可以继续让你再骂一个月。”青玉已经将青叶扣押差不多一个月了。 青叶说出这句话是权衡利弊之下的无可奈何,他非常想逃离这里,他还有自己的任务,可阳柯泉等矿区子弟,将他看护得死死的。 他一路走来,他有意无意地留下了一些跟子末将军沟通的暗号,他明白,张山李泗等人,一直在周围逡巡,只要自己单独逃离,他们就会马上前来接应。 青玉擦干了鼻涕,振作起来,她说道:“我留下你有什么用呢?你自身都难保!” 她知道这次巫师启动的大军至少在3万以上,再加上那些巨大的猛犸象,整个都广平原恐怕唯有什邡古城才有一战之力。母亲大人,哥哥青山需要的是军队和武器。一想到武器,她突然又望了阳柯泉一眼,对着青叶说道:“你走吧,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不为难你了。” 青叶啊“刷刷”地站了起来,他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开玩笑说道:“你说的是真的?你要想想,你跟你哥哥一样厉害,他扣押青海,而你扣押了我。” 青玉只是沉默,她明白留一个无用之人无甚意义,她怒道:“趁我还没有反悔之前,最好赶紧离开。” 青叶一步三回头,他看到矿区士兵和一些山民对自己抛来极为邪恶的眼光。他赶紧低着头,他庆幸自己居然逃离贼寇窝了。他大声安慰青玉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青玉一直盯着下坠的夕阳,她回想了妈妈小时候给她念叨的歌词:“枯藤,老树,昏鸦,小乔,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很早以前,她根本感受不到歌词所要表达的意境,或者无法同歌手的心意达成一致,但是随着她阅历的丰富,自己经历过的种种痛楚和面对现实时的孤单无助,她就觉得这些歌曲简直写到了心坎上。 她才不愿意再次看到青叶,于是叫嚷道:“谁要和你再见面,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懂吗!” 待青叶走后,矿区大公子阳柯泉跑到青玉身边,他看到她捂着脸,一直哽咽不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于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边。 从去年到矿去开始,她就不曾流下一滴眼泪,没想到此刻,她心若崩溃,泪如雨下。 他记得阳江叔叔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句话,也可以用到这个坚强的女孩子身上,锦衣玉食的公主,逃离追杀,为了掩护母亲和哥哥,一个人穿过龙泉山脉,然后面对贸易港的追击,最后被逼到矿区做着世界上最累最低贱的工作,成为籍籍无名的村名,这一路走来,经历无数心酸,又突闻家里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她的遭遇,可不是一个“惨”字能形容得了的。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哭吧,哭吧。哭出来会好点。” 黑暗来袭,天地一片沉寂。 深秋的冷月撒下凄冷的寒光,整个悬崖壁上秋风瑟瑟,青玉抹掉泪水,她站了起来,说道:“阳总管,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下面我得请求你一件事。” 阳柯泉看着她眼睛散射光,感觉到她往日的凌厉与刚强又回来了,于是他问道:“什么事情,公主大人?” 青玉气咻咻道:“不要叫我公主,我再也不是宝墩新城的人了。接下来,我要向我哥哥一样,或者说,我要给哥哥助一臂之力。” 阳柯泉说道:“我想你所要帮忙的事,就是与你哥哥有关。” 青玉站到清辉里,她精美的脸颊在月光下更显娇艳,但脸色冷峻,说道:“我要将那些原材料和兵器,全部抢回来,我要送到我哥哥青山那里去。” 阳柯泉想起她说的芒城古城李文鼎家族财大气粗,不是好惹的主,略微犹豫,但是他想到这位公主足智多谋,运筹帷幄,再说,阳臻麟的货物可不能白白被李氏家族抢走,于是说道:“公主殿下……哦,不是,青玉,你不叫我帮忙,我也要想办法将那边批货物抢回来!不然我怎么对得起父亲的交待呢!所以呢,这个不叫你求我,而是我跟你共同协作。可是,你说李氏集团实力雄厚,李城主嚣张跋扈,要弄回那批物资,难度太大,具体要怎么做呢?我们这点兵力,你看看,他们可不是正规军。” 青玉扫了一眼营地,发现除了矿区的士兵稍微有纪律外,其他闲杂人等,裸裎袒裼 ,桀骜不驯,少条失教,完全不是谋大事的良师益友,她脸色一变:“不是正规军,那就将他们训练成正规军。我们不是要攻打芒城,那难于登天,我们只需截取那批货物就行了。” 阳柯泉突然兴奋道:“对的。咱们攻其不备,声东击西,就像此前在平湖寨一样,制造混乱,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再说,阳臻麟不是在那里吗?他可以做我们的内应。咋们里应外合…” 青玉想到那个不谙世事的浪荡之徒,怒火中烧,“你别提你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了,此次计划,别的都不怕,我就怕他坏我大事。” 阳柯泉知道她们两过节很深,于是拍着胸膛,保证道:“他此前并不知道你是公主,他秉性不坏,退一万步来说,他有分辨是非的能力。这可是父亲交待下来的事。” 青玉只是冷笑,并不做回应。是夜,两人再没有任何交流,青玉躺在营帐中,辗转反侧,她明白哥哥的困局,她同样知道宝墩城的实力。 紫竹古城和盐店古城的城墙,根本抵抗不了猛犸巨象阵的冲击,何况皇后大人心狠手辣,她记得小时候,在宝墩城里,除了皇后之外,她最怕的就是巫师司马长鸿,每次祭祀、祭祖、祈天、祷雨时,巫师穿着法衣,就像来自地狱的妖魔鬼怪,她在梦里被吓得尖叫不已。 而青山哥哥呢,宅心仁厚,侠肝义胆,高风亮节,他从来就没有残忍的手段和背信弃义的居心,这一战只怕凶多吉少,她在担忧中迷迷糊糊进入了梦想。 阳阵麟成为了芒城大公子李佳琪的座上宾,对于这个17岁的小伙来说,这几个晚上经历的凶险,挫折,绝境之下的反转,让他感叹世事无常,他也明白了,家族地位在这片大陆的重要性。 如果不是阳氏家族的名号还算响亮,那么自己早就成了待宰羔羊。 在这里,他获悉了宝墩新城和青山反叛军的最新战况,同样也明白芒城李文鼎家族的来龙去脉,他想着,大西海岸弹丸之地,跟这边的地大物博、深厚历史比起来,简直不值一哂。他记得父亲的淳淳教诲,这次出行,主要目的就是谋取在王国里封官进爵的机会。 李佳琪,作为近些年来,芒城最得力干将之一,哪会不明白这批物资的重要性,给了青海或者给了青山,削弱的只会是芒城。 近些年,他理解父亲那争霸天下的雄心,同样为芒城这些年来陷在“踌躇百步无寸功”的困境里而懊恼不已,他想着,河道贸易只能带来财富却带不来权力,权力才意味着真正的财富。 他举着精美的金樽,说道:“阳少主,这一杯敬咱们的不打不相识。”阳臻麟点头颔首,回敬。 李佳琪再接着举杯:“来,阳少主,这一杯敬未来芒城和大西海阳氏家族的合作顺风顺水。” 阳臻麟想着,自己家里矿山的金、银、铁、锌源源不断,多一个买主多一个伙伴,他再次举杯回敬。 傍边,宋晓峰唯唯诺诺,左右逢源,一脸奴颜。 李佳琪第三杯又至,他酒量甚豪,说道:“那就祝咱们的这次合作圆满成功。”阳臻麟控制着情绪,他明白,这一杯要是不答应,李佳琪必会大怒。 阳臻麟此前清楚地跟他强调了,这批货物是要送往宝墩新城的,假若送到了别的城邦,父亲那里不好交待。 李佳琪察言观色,强调道:“货物给谁都一样,咱们芒城财宝堆积如山,不会少你一颗半子。” 阳臻麟推诿道:“不是这个意思,芒城李氏家族富可敌国,威名远播,整个都广地区人人钦佩,只是,我可是有任务在身的。” 李佳琪也不气恼,继续说道:“现在货物少了一半,去了也不好交差,宝墩古城锱铢必较,到时苦恼的可就是阳少主了。” 阳臻麟漏出为难神色,他只说道:“我考虑几天。” 可哪知道,李佳琪将他们困在这里一个月了,依旧不给通行。 这日晚间,宋晓峰谗言献媚,说道:“阳公子,反正咋们去了宝墩城也交不了差,真正大战要是打起来,他们也不需要你这点歪瓜裂枣,要我说嘛?芒城李文鼎,文韬武略,比起阳城主来,各领风骚,我看,跟他们合作也是一样的。” 阳臻麟脸露焦虑,他知道一旦违抗父亲的意志,意味着什么,可这里李佳琪有1000雄兵驻守,自己这点乌合之众,根本难以撼动其分毫,如此这样耗在这里,倒也不是个事。 他望着天上一轮孤月,陷入了惆怅。想着上古先贤说的:“君子笃于义而薄于利,敏于事而慎于言。”他心里明白怎么做了。他相信,父亲也一定支持他这样做。 面对他第三杯酒,阳阵麟想好了答案,他站了起来,高举酒杯,说道:“李公子义薄云天,这段时间来肝胆相照,小弟我佩服至极,这芒城李氏家族和大西海阳氏家族第一次合作,我看不应如此寒酸。这批货确实与宝墩王国有履约保函,违约可是关于一个家族气节之大事,希望李公子海涵。” 李佳琪举着酒杯,听到这话,想着这毛头小子倒也是一块材料,可他骨子里高傲,桀骜,李氏集团要做到的事,可从来没有折衷之可能,他想着这杯酒到底要不要接呢? 阳臻麟一干而尽,继续道:“李兄,我先干为尽,这样吧,等我回去交完差以后,李大哥回芒城在家等候,我一定在三个月内,再交付比这里多一倍的武器到李氏府上,而且价格上,可以再折价20个点,你看如何?” 李佳琪不是滋味地把酒喝了。 青玉跛着腿,一瘸一拐在山路上前行,月黑风高,阴风阵阵,一些豺狼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心里忐忑不已,他恼怒自己怎么不跟青玉借一匹马,等到功成之日,他完全可以回送她十匹。想到后面路程畅通无阻,打造武器的材料也有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心里又相当兴奋,不过跛腿伤口处传来的伤痛让他的速度比平时慢上了一倍,他骂骂咧咧又极力控制着声音,他担心没碰到自己人,自己又被青玉捞了去。 按照他沿途做的记号,子末将军,王武,赵畄等人一定会留守一些兄弟在此处等候。 可惜,这个大杉树的树干上只看到一块三角形的布料,那是他前2天留在这里的暗号。他想到青玉等人完全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他开始大叫起来,“子末,子末,张山,张山,我回来了。”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可惜,他看到的只有山中清风和天上明月。 青叶坐在一根挡在路中间的树干上,他这一段路跑得实在有点累,他想着要不要直接躺在地上一觉睡到天亮,就好比歌手们描述的那样,“看山看水独坐,听风听雨高眠”,可是又喵到深林深处一些散着光的影子在来回走动,他肯定那是些等他睡着后趁他毫无知觉时将他五马分尸的豺狼虎豹,想着自己高贵的生命不应该死得如此窝囊,于是在树干上,掰断了一截枯枝。 他拿着三尺长的枯枝,忽而跑到左边,忽而跑到右边,做恶狗扑食的状态,大叫道:“来呀,谁怕谁啊。谁怕谁啊。” 这个夜晚,他将独自对抗豺狼虎豹。 他越叫越激烈,给自己鼓足了劲,他拿出了“嚎叫”到天亮的勇气与魄力。 而就在他声音嘶哑,口干舌燥,饥肠辘辘的当儿,觉得穷途末路之际,子末将军等人到了。 只听见一个声音叫道:“在那里,在那里,你看。” 青叶知道那是王武的声音,他感到全身乏力、松软,于是瘫在了地上。 子末将军英姿飒爽,神气十足,他身边站着一位女孩,青叶看到,她就是上次那个险些被凌辱的叫“七月”的女孩。 15岁的她身材有些单瘦,但是她的脸蛋透着娟秀和文静,一双丹凤眼,淡淡的眉,眼神在暗夜下看不出神色,嘴巴似樱桃,上嘴唇紧咬下嘴唇,高挑的腿增添了她的气质。 子末将军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莞尔说道:“尊敬的王子殿下,你要是不嚎叫我们无法找到你,你看,这参天大树挡住了月亮的光。可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谁也阻挡不了这个女孩要见你的心。” 七月有点害羞,王武、赵畄几个莽汉将她半推半就地拉扯过来,青叶跛腿着,右肩比左肩略低,他眨了眨眼,有点自卑,甚而有点局促,不知道要说什么,或者,该说什么才能让这个像一棵青草一样的女孩子高兴。 大家在一阵哄笑声中四散开来。子末将军代青叶发号施令:“今晚在此处安营扎寨。” 青叶看到,整个战队300人只多不少,其中混杂进了不少女子,这可是他的禁忌。但是,他看到七月娇羞的神色,想着柔情似水,佳期如梦,他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拉着高瘦女孩的手指,直到手环,然后轻轻说道:“我是个落魄王孙,宝墩城已没有我的位置。” 七月打开了心扉,红着脸,倔强说道:“我知道。” 青叶继续说道:“我承诺不了你什么,我的前途一片迷茫,随时有生命危险。” 七月抬起了头,说道:“我知道。” 青叶抚弄了她额头飘落的碎发,说道:“此去路途艰辛,非常遥远,困难重重。咱们这不是爱情。” 七月振作起来,她明白他该说的基本说完了,于是她鼓起勇气说道:“我来找你,只是想要报答你,我不求你什么,生逢乱世,活下来就已是千难万难。” 青叶帮她拭去莹莹泪花。 七月继续说道:“战争已经毁灭了村庄和家庭,村里的男丁包括父亲,已经征召入伍,咱们这些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而水神发怒,已经没有可耕种的土地,许多人迁徙了,村庄里看不到一个人影,我除了沦落到青楼,还能去哪里呢?” 青叶听大学士莫长青讲过关于战争的课程,他明白“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的惨状,他轻轻地将她捂进自己怀了,早有属下为他俩扎好了帐篷。 这一夜,对青叶来说,是销魂的一夜,是缱绻的一夜。这对多灾多难的少男少女,在纷繁芜杂的红尘中,用最原始的方式,远离着一切烦恼与喧嚣。 第二日清晨,青叶找到了子末将军,他逡巡了一圈发现这只队伍里,除了多了几车打造兵器的材料外,女子数量也比他此前带队时要多不少,他问道:“何故如此呢?” 子末将军无可奈何,叹息道:“还不是因为巫师司马长鸿发动的这场战争,宝墩城对青海志在必得,同样,青山大帝的嚣张气焰,已经惹怒了皇后大人和各大氏族、财阀。这场大战,必定波澜壮阔,必将载入史册。” 青叶对史书上记载的大战嗤之以鼻。他已经明白了,大战规模越大,对百姓造成的伤害也就越大。他说道:“这些不管我们的事,我们加快速度去做我们该做的吧。” 子末将军接受命令,大叫一声:“尊敬,大人。” 转而,他对七零八落的分布在草地上的绿林莽汉,山村野夫,高声叫道:“请大家立刻收拾完毕,即刻启辰。” 只见营帐里,草地上,一些袒胸露乳的汉子与衣衫不整的妇女,流着昨夜残留的哈喇子,仓促地穿着衣服,形象全无,恬不知耻。 青叶突然将子末将军拉到一边,说道:“这些红尘女子,已经不能再增多了,我们是去打仗的。可不是去游山玩水的。” 子末将军望着韶颜稚齿,楚楚可人的高挑女孩,戏谑道:“你看看你自己,常言道,色食性也,人之常情…” 青叶突然拽住他,怒道:“这是军令…” 子末将军赶紧逃离现场,说道:“遵命,大人,此后绝不多带一个女人。我不打搅你们的雅兴了。”一边说一边发出浪荡的笑。 青叶待立当场,摇头不语,从此他身后多了一个七月。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一行300人,骑着战马,拉着板车,一连走了7天,在入冬时刻,已经进入沱江流域范围,子末将军道:“鸭子河是也。” 这里已经远离了宝墩城与青山起义军的战场,青叶站在一棵大杉树下,他看到,此地的百姓辛勤劳作,躬耕陇田,大水之后,人们陆续返乡,百业待兴,一派欣欣向荣,完全没有硝烟的痕迹,七月紧随在他身后,望着蒙蒙天际,念叨:“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青叶微觉诧异,说道:“你此前去过学堂麽么?” 七月捏着衣角,羞涩道:“没有,家里就一本残破的书,我就捡了自己喜欢的看了几页。穷苦人家,没有更多奢望。” 青叶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假若你要是喜欢看书,咋们倒是会有许多共同话题。”这时,子末将军说道:“还有一天,将达到一个以捕鱼为生的村寨。” 青叶对这片地域不甚熟悉,但他明白,这里距离什邡古城的控制区域已经不远了,想到即将进入龙门山,他跟子末将军说道:“我看,咱们目前最重要的是兵器,我们得将这些板车上的材料处理一下。” 子末将军早就考虑到了,他说道:“打造兵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现在又处在大战阶段,什邡城对这里的管控及其严格。”青叶内心急躁,他想着,这一车一车的半成品简直是一个鸡肋,但他看到子末将军脸色从容,于是问道:“将军,我相信你见识多广,必定胸有成竹。” 子末将军在早些年闯荡天下,结交甚众,他喝过一壶清水,说道:“郫县村寨,有一家铁匠铺,我有十年没见过他了,如果我们有足够的银两,或许能促成这笔交易。” 青叶撅紧七月的手,脸露喜色,说道:“那还等什么呢?咋们快马加鞭啊。” 子末将军说道:“冯铁匠,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假若是他看得惯的人,他可以提供免费的服务,假若是他讨厌的人,就算给他一城堡的财富,也不见得会动一下手指,咱们首先去几个人就行了,不要虚张声势。” 青叶做事雷厉风行,他让王武赵畄安排妥当后,就率领七月、张山、李泗和子末将军一行人五人风尘补补往郫县村寨的铁匠铺而去。 冯铁匠,家族传承的工艺,世代延袭,此人的收手艺远近闻名。子末将军十年前游历大川时,在鸭子河畔恰巧遇到一位孩童落水,于是不顾猛浪漩涡,将男孩救了上来,后来一个双臂肌肉虬结的汉子从人群中冲了过来,听说这位游侠救了自己的儿子,一阵感激涕零,说什么也要好酒好肉招待。 凭着这番机缘巧合,两人算是结交了。 当年子末有鸿鹄之志,心浮气躁,口若悬河,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冯兄一副精壮的身体,留在这里打铁,实在是埋没人才。” 冯铁匠世代打铁为生,没有高远气魄,说道:“有多大的手,就端多大碗,我明白自己的局限,你说的那些天花乱坠我兴趣寥寥,咱们休要再提这些事。”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而这,也就是为何冯铁匠只把丹丘生、岑夫子当做生命至交的原因。 子末将军知道铁匠的顽固,后来也不再啰唆,在他分别的时候,冯铁匠给他打造了一件趁手的兵器,说道:“兄弟我只会打铁,这件兵器就留作咋们友谊的见证吧,希望你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后来,子末将军身居庙堂,依旧将这把剑携带在自己身上。 上古歌手云: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转眼十几个春秋了! 故地重游,子末下得马来,右手将腰身的剑柄掂量了一下,迈开双腿,脸露微笑,带上青叶和七月,走向冯铁匠的店铺。 铁匠铺里到处是铁铲、锨镢、铁锹,几套耕田用的耒耜,一些铧式犁、圆盘犁、旋转犁等不同试样的犁耙挂在熏黑的墙壁上,一位20左右的年轻小伙,双臂孔武有力,挥汗如雨,他就是当年被子末将军救上来的冯强。 这小子已是牛高马大,魁梧剽悍。 冯强隔着老远就看到子末将军,他抹掉脸上淋漓的汗迹,左肩膀还耷拉着一块黑色的抹布,向外跑来,然后跟子末将军一阵寒暄。 冯强浓眉大耳,四肢扎实,手舞足蹈,兴奋说道:“叔叔,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兴许早已身居高位了!” 子末将军没有正面回应,他想着,现在不是跟这个毛头小子讲朝堂烟雨之事的时机,尽管他小时候,对战火风云非常感兴趣,于是问道:“你父亲呢,我跟他十年没见了,甚是想念。” 冯强说道:“他正送别三个好友离去,你在这里休息片刻,父亲稍晚就会回来。” 子末将军礼貌回道:“可以。此次我来这里,也不在乎这一时三刻,我和几位伙伴正欲欣赏鸭子河畔风景,稍晚片刻就来。” 冯强以为这位叔叔又要离别,眼中含泪。 子末赶紧说道:“一定回来,你这大火炉可热死人了,你总不希望我和我几位朋友在这里汗流浃背吧。” 冯强欣欣然,说道:“是也,是也。”他脸上汗水嘎子,划出几抹痕迹,他咧嘴笑道:“你说的对,我欠考虑了。叔叔,我可以做你向导吗?” 子末步子潇洒,玩味说道:“这里熟悉得很,我可以眯着眼睛倒着走。” 青叶、七月跟着消失了。 冯铁匠送的三位好友会是得很,谁呢? 冯铁匠送的三位旧友,就是丹丘生、丁兰和长公主青云殇等。具体来说,只有丹丘生一人,丁兰和青云殇只是一个陪衬。冯铁匠后来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但也不屑于结识。 早一个多月前,丁兰一行在龙门山躲避涂苏等人的眼线,因此一路走来,东窜西藏,耗费一个月,总算摆脱什邡古城的干扰。 丹丘生想到,顺着鸭子河一路而下,不远处就是好友冯铁匠的铁匠铺。此前,在跟霍光领导的沙乌部落保卫战过程中,他的兵器斫口太多,早已钝了,于是说道:“我需要一件更强大的兵器。” 随后,他们三人一行就来到了冯铁匠家里。 两位至交再一次见面,丹老也不见外,冯铁匠欣喜若狂。 接着一阵寒暄。 冯铁匠性格开朗,完全口无遮拦,也不避讳,当他听说,预言了几千年的活死人居然现世了,心里激动莫名,他激愤说道:“这些年来,不管是朋友还是同村的乡民,他们要我上战场杀敌,我都推诿了。”他借着烈酒,滔滔不绝,“我认为,不管是双河古城,紫竹古城,芒城,还是宝墩新城等,这些都是有着共同血肉的人类。大家攻城掠地,相互残杀,完全是本末倒置。我不会做这些事,我要做的,就是同剑门关守望者一样,守护家园,杀死那些传说中的魔鬼。” 他说的很朴实,大气凛然。 丁兰肃然起敬。 丹丘生莫可名状,尽管他一再表示,这次跟两位朋友有要事在身,不亦做过多长谈。冯铁匠依旧拉着他的手,口若悬河。 最后,丹丘生说道:“老朋友,你喝酒吧,打铁吧。早知道你如此激愤,我也就不告诉你这事了。我这两位朋友是有大胸怀的人,跟你一样,侠胆义肝,体恤苍生,剑门关外的事,有他们在就够了。你还是继续过好你的安生日子得了。” 钢剑轧好后,丹丘生拉着丁兰匆匆作别。 冯铁匠看出来他执意要走,于是一直送他们到鸭子河畔。 他想着挚友此去,前途渺茫,于是唱着离别的歌曲:“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丹丘生接着他递过来的大刀,同样哽咽一声:“再见,朋友,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冯铁匠,丹丘生,岑夫子,三人都是性情中人,几十年来,见面的次数一个手指头也数得过来,但他们明白“君子之交淡如水,远在天边各自香,”因此见面时谈得来,离别时也看得开。 而这,也就是小伙子冯强看到的事情经过。 子末将军是在一个交叉路口看到形单影只的冯铁匠的。 冯铁匠隔老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不过,这背影有似乎有点陌生,等到他终于看清是子末兄时,他立马从丹丘生的离别的伤感情绪中走了出来,他看到子末身后站了一位跛腿男子,微觉诧异,男子背后是一位碧玉年华的女子,亦觉讶然。不曾想,丹丘生带来了一男一女,子末兄也跟着一男一女。 想到又遇到了老友,这总算是人生一大乐事,他高兴地叫嚷道:“有朋之远方来,不亦乐乎!” 子末将军一阵寒暄,说道:“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一别十年了,你看看,我双鬓已白,你头发稀疏,咱们两人都老了。”接着,他紧紧抱了一下冯老,顺便介绍了青叶和七月,冯铁匠微微颔首,随即将他们晾在了一边,跛腿王子一脸尴色,七月露出无所谓的表情。 冯铁匠感叹道:“世道看来已非同寻常,这么多年来,今年遇到了许多久为露面的故友。天道无常,这水灾,已让诸神震怒。”子末将军不知道老朋友这话什么意思,一番闲扯后,子末将军道明来意,此时四人已经到了铁匠的店铺,冯强豁拉拉地跑了出来,叫道:“你们遇上了,那就再好不过,子末叔叔,我还以为你不告而别了呢。” 于是将刚才之事跟父亲说了。 冯铁匠瞪着圆鼓鼓的大眼,说道:“既然来了这里,哪有匆匆离去的道理,来,来,赶紧的,强子,拿好酒好肉伺候。” 子末将军严肃道:“你都还没考虑我这里的事呢,你说,答不答应?答应了,我才喝得下这杯酒。” 冯铁匠看着夜幕降临,心下沉吟不语。他不明白为何这位老朋友居然要让自己打造300-400副行头,从这两个小年轻的神色来看,他们一开口就要如此多的兵器,这绝对不是一般江湖虾小之间的砍杀,而是要去跟某个部落或城寨火并。 “你该知道我的态度。对于人类的自相残杀,我一向是持反对态度的。你方唱罢我登场,前人田地后人收,这有意思么?”这是十年前,冯铁匠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此刻,他不想再重复。 他望着好友还有这个跛腿男子恳求的眼神,扭捏道:“老朋友,咋们今晚只喝酒,互诉情谊,一切明天再说,这不是还有冯强吗?现在他能够独当一面了。” 子末将军知道他在拒绝自己,既然说了明天,那也不靠着这一个晚上,于是说道:“明天就明天吧,你只有答应了,我才来喝杯酒。不然老弟心里愧疚!”于是匆匆领着青叶和七月去了龙门客栈。 青叶听到那个叫冯强的憨厚小子叫道:“叔叔,叔叔,我技艺精湛……” 冯铁匠一个人喝着闷酒,磕着花生,他铁定了心,不会给子末老弟打造兵器,他自言自语道:“如果是正义之战,搏杀强盗或者保卫家园,那我一定会答应他的要求,如果是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那他只有另请高明,就算再来一车金龙币,我也将他赶出铁匠铺。”一旁倒酒伺候的冯强,听了这话忒不舒服,这十年来,在所有长辈中,他觉得只有子末叔的所作所为才是一个真正男人的标准。 他记得十年前,子末叔叔教过他:“生如蝼蚁,当有鸿鹄之志,命比纸薄,应有不屈之心。”他想到自己也要困在这个铁匠铺一辈子,心里那个不甘心简直让人发狂,这几年来,他一直以子末叔叔为人生榜样。 他带着劝诫的口吻说道:“父亲大人,子末叔叔他志向远大,不是我们山村铁匠所能理解得了的。你就帮他一次吧?” 冯铁匠气不打一出来,他摔着筷子就要抽他,训斥道:“大丈夫所有为,有所不为,我的内心,只秉承正义,不畏强权,不违天道。”此后,他再也不跟冯强说一句话,并将这个小兔崽子哄了出去。 冯强气鼓鼓地坐在屋檐的走廊上,他坐在木梁台基上,看着天上一点清辉,想着外面的世界一定是金戈铁马,精彩纷呈,他恨自己只有一双打铁的手,假若他要是会剑术,有军事才华,那一定要跟子末叔叔一样,仗剑走天涯,驰骋人世间,他熟稔着几句振奋人心的话:“朝碧海而暮苍梧,睹青天而攀白日。”他觉得大丈夫生于天地间,理当如此。 正当他想象着自己骑着一匹雄健的白马,于刀林剑雨中,万夫不当之时,一个熟悉的大汉形色匆匆地地从身边冲了过去,只听到一句话,“小子,你又在这里做啥春秋大梦?” 人影已经到了厅堂。 冯强赶紧站了起来,他只听到一句:“冯铁匠,冯铁匠。”他认得这是丹丘生前辈,而他上午不是跟着一男一女离开了这里吗? 冯铁匠依旧喝着酒,只听丹丘生去而复返,他本已喝的喝得酩酊大醉,他的眼睛涣散无神,他的身体在摇晃漂移,他似乎不知道谁在摇他,他只说道:“好朋友,来,喝酒,来得正好。” 丹老看到他一脸醉态,赶紧让冯强给他醒酒,他大叫道:“给他浓茶,浓茶。” 丹丘生急切问道:“冯铁匠,是不是有人要你给你打造兵器啊?”他连问了两声,冯铁匠才答了一句,“是的。”丹丘生追问道:“那你答应他了吗?”接着他又问了一句,冯强在后头回答道:“没有。” 丹丘生如释重负,他强调道:“很好,这笔生意还是不做的好。”他接着道:“小子,等你爸酒醒了,你就告诉他,以后不要打铁了,保重身体。这里有你足够了!”接着一阵风跑了。冯强呆头呆脑立在当场,感到莫名其妙。接着,他扶起了醉得不省人事的父亲。 丹丘生为何去而复返呢? 原来丁兰,青云殇,丹丘生三人策马在山路前行时,路过一片树林的时候,正好碰到了青叶、子末将军驻守在这里的一帮流寇,强盗。丁兰想着,父亲丁坤治下的周边郡县,一旦出现这种流寇聚众滋事的情况,立马会派兵来打压的。青云殇大概也有警觉,于是下得马来,躲在一片草丛后,听这帮落难草寇在谈论些什么。 这一听就听出了大麻烦。从远处看,好像有四个大汉在管理着这个团伙,她隐隐听到了一些“打造兵器,杀向岷山”之类的词句,四个大汉逻辑混乱,前言不搭后语,然后丁兰也凑了过来,听了一会,他听到了“神奇弯刀之类”的词语。接着,青云殇听到了“青叶王子”四个字,这可是一个重大信息。 丹丘生知道他们口中所说的“神奇弯刀”指的是什么。然后细看之下,他隐隐发现这四个带头人好像是去年他跟霍光在龙门客栈遇到的那帮强盗。他想不通为何这四个蠢得像猪一样家伙,居然可以控制这一大批难民。丁兰和青云殇一边旁听一边推敲,总算听出了个大概。 青酆大帝的儿子青叶和宝墩城子末将军,将带领他们去到岷山深处,攻打波西部落或者乌沙都部落,抢夺那把神奇的弯刀。 丁兰说道:“他们需要武器,你看,那些板车上,都是打造兵器的原材料。” 青云殇看到这帮緑林豪客,纪律松弛,吊儿郎当,打家劫舍还行,要去挑战乌沙部落,抢夺苗刀,简直是以卵击石,丁兰说到:“就算有兵器也不行。这帮刁民难成气候”。 青云殇,嗤笑一声,说道:“不知道青叶那个小子到底要干嘛,既然咋们知道这事了,还是得跟冯铁匠通报一声。” 丹丘生想着这帮乌合之众,虽然不成气候,但是防范于未然,于是急冲冲地跑到铁匠家里告知这一切。这也就是冯强被弄得云里雾里的原因。 青云殇依旧躲在荆棘草丛后,听着。丁兰退在一旁,他已经明白了这帮流寇的来龙去脉,一些信息听来也索然无味。他看了看青云殇,连日来,为着一些千奇百怪的事,比如乌沙部落的事,比如怪物的事。还有剑门关的事等,两人都没有好好交流过,这人间俗世在她脸上浸染上了风尘,她的额头鬓角已然有岁月的痕迹,她的神态在她失去女儿以后变得颓丧,衰弱。他想着,她正在变老。丁兰往她身前走了一步,碰触了一下她的手臂,他的动作谨慎又细微,以至于让她没有察觉。他想跟她说:“咋们再也不要管这些人间俗事了,去剑门关外,或者跨过横断海峡,去世界的尽头看看。”可他又欲言又止,觉得有些说不出的东西,让他欲罢不能。 他隐隐间觉得,是背后这跟青铜权杖散发的魔力,有时候想着,要不要将这跟棒子的秘密告诉她。十几年来,她可是唯一的能够推心置腹的红颜知己,他们的关系可不是一句简单的“友情”可以形容的。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已经做了那些他在年轻时幻想过无数次的亲密的事,丁兰感觉得到,在那一刻,她觉得他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 他想着,这已经超越了青春烂漫时期的爱情,是多年来心照不宣的更为成熟的一种情感。他深呼吸了一下,打算将棒子的秘密一股脑出说来,正当他抓住她手臂,打算倾诉的时候,左下角鱼凫村寨方向,一队人马,大概一百多人,行动匆匆,仓惶二来,他们似乎无所顾忌,只管往前走,张山李泗王伍赵畄等等人一阵惊厥,他们赶紧招呼兄弟们,全神戒备,可让丁兰和青云殇颇感意外的是,这一百多人呼啸而过,为头是一个16-7岁的小伙,从一些士兵的服饰和金枪鱼标识来看,青云殇注意到,这好像是大西海黄金海岸阳氏家族的人马,而奇怪的事,他们板车上拉的货物,跟青叶驻守在这里的流寇押运的货物简直是一模一样。 青云殇呐呐地问了一句:“青叶这小子的货物是哪里来的?”丁兰回了一句:“我正想问你呢。”接着又说了一句:“丹老先生咋还不来。”他想着不然可以前去查看阳氏家族这些人所谓何来。 等到丹老先生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于此三人随便找了一户农家休憩了一晚,继续往前北方走。道路两旁,包括远处的大山,都已渗透着秋日的衰败气息,丁兰因为昨万太过匆促,而青铜权杖的事不是一时三刻能够说完的,于是一直隐忍到现在,他走向前去,说道:“云殇,我有件事要告诉你。”青云殇回过头来,顺便又往前方探去,只见青砖瓦片道上,又有一只比上一支更为庞大的队伍,急匆匆地向前行进。 丁兰和青云殇赶紧退在一旁,丹丘生也发现了这怪异至极,他说了一句:“你看那些板车。”丁兰赶紧制止了他,将他拉在道路边上,叫他不要说话,看着就行了。 青云殇五味杂陈,这批人马起码有200人以上,他们似乎在追击着什么。为头的是一个20岁出头的青年,穿着跟昨晚那个小伙子差不多,也是阳氏家族的服饰打扮,只不过他身边,还多了以为16-7岁左右的少女,少女娇媚动人,脸蛋精致,秀发结束成辫,穿着紧身得劲装,眼神透着刚毅,让人凛然起劲。青云殇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小小,假若她还在的话,跟这位少女也差不多。 就在队伍差不多要迈过他们三人时,丹丘声注意到路旁边的树林里,几声“嘁,嘁,嘁,”的野猴叫声,他手指了指,丁兰和青云上殇寻声望去,道旁树林中,那些大樟树的树枝上,只见一只通臂猿猴,在吊来吊去,一直跟随者这对队伍前行。 显然,这批队伍就是青玉和阳柯泉的人。他们一路风驰电掣,搜寻一些线索,终于捕获了阳臻麟的信息。当阳柯全打探到弟弟已经跟忙成李文才分道扬镳时,他骄傲第说道:“青玉,你看我说对了吧。弟弟在大是大非面前,一定能顾全大局,不是那种只重利益的小人。” 青玉不屑一顾,说道:“话不要说的太早,芒城正在全力追击他,我们帮他摆脱了的追击,但是阳臻麟那个家伙不识好歹,依旧在逃避我们的好意。” 阳臻麟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离开李文才的营帐后,取道鸭子河,只想摆脱虎狼之地。李文才觉得这事不会如此简单,他想着既然客客气气地做笔交易不行,那就只能抢了,想着自己有1000人精兵,阳臻麟这只队伍良莠不齐,才200-300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吗?于是就全力追击。 阳臻麟想到这个计划终于还是被识破,吓得如丧家之犬,几次周旋,损失了一百多人,就在他筋疲力竭,走投无路,打算投降之际,哥哥阳柯泉从斜道冲杀过来。 青玉等人一直在旁边观察这一举一动,于是采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阳柯泉也有意帮助弟弟一把,安排了一匹好汉将李文才的兵马引去了另一个方向。青玉说道:“我们得派快马告知阳臻麟,一旦李文才发现了诡计,咋们和他们两队人马都将陷入危险,只有合在一处,才有一战之力。” 哪知道阳臻林听到这是青玉的注意,气不打一出来,他怒叫道:“我就算把这匹货物送给芒城,也不许需要你们的帮忙。”于此,他领着自己的队伍,全力奔袭,只为逃离青玉的追击,而阳柯全则感到力不从心。因为李文才的战队,随时丛某个方向杀过来,届时进退失据,顾此失彼,得不偿失。 这就是丁兰和青云殇三人在路边上看到这些情况的原因。丹丘生想不到其中的诀窍,青云殇也似懂非懂,丁兰说道:“应该还有好戏在后头。”青云殇说道:“这些事跟咋们八竿子打不着,我们还是加紧干我们的事吧!” 丁兰总觉得是有蹊跷,他说道:“你注意到那个女孩子了吧?”青云殇“嗯”了一声。 丁兰继续说道:“她可不是简单的强盗头目那么简单,似乎也不像阳氏家族的人。” 青云殇也注意到了:“阳氏家族娶了哪位富家千金也有可能。”丁兰说不出啥滋味,因为他明白阳氏家族,这些年来通过金银铜铁贸易,赚得盆满钵满,属于富可敌国的矿业巨头之一,他们的子女不管是结璃还是纳采,进来的媳妇,穿着不至于如此寒碜,”他15年前离开都广平原,自然不知道青玉这个女孩,青云上更是自小小出生后就没回过宝墩新城,因此对这个女孩的身份也是一头雾水。 他们如此不紧不慢向前逡巡着,在一个山腰小道上,他们居高临下,远远看到平地上一支将近前千人的队伍,手舞大刀,高举三头蛇标识,气势奔腾,正在快速前行,率领这支队伍就是芒城李文定城主的大公子李文才。丁兰许多年前有过几面之缘,算是颇为熟悉的对手,青云殇跟扎西多吉,去年在盲城停留的时候先过一次。“这人目中无人,好高骛远,跟他父亲一样,行军作战能力,非同一般,”青云殇如此评价道。 丁兰早就知道李文成的为人,说道:“这里基本快要接近什邡城的控制范围了。李文才率领这么点兵力,这是何用意?”青云殇说道:“只怕会跟前面过去的两只队伍有关。” 于是三人二话不说,躲在路边巨石下,等到李文才部队窜了过去以后,他们才从大石头后走了过来,。长公主青云殇说道:“如果跟前方阳氏家族有关。”他们刚才隐隐约约听到了“莫让他们跑了,就在前方不远处,”一名斥候于此跟李文才说到。 李文才鹰钩鼻,目光如柱,一饼芒城三头社标识的将军剑,闪着火红的炫光。他叫了一句:“晦气!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这支队伍力量跟阳臻麟那小子一样,羸弱不堪,跟我们不可相提并论,不然不会采用如此下三滥的计谋。”他大手一会,训斥道:“加快速度,全力追击。” 丹丘生念叨了一句:“前方的绿林好汉,可有苦头吃了。” 丁兰啧直接说道:“我们去前方看看究竟再说。”青云殇知道,城邦之间的战事,影响甚大,丁兰虽然脱离他父亲的控制,但也不希望别的城邦前来滋事。 冯铁匠拿着大锤,正在打造一件农民用的铁篱笆,大概长年累月靠近这个火炉,因此她双臂,脸颊,基本上是一片焦黄,秋日渐浓,寒气濯濯,但冯铁匠只披着一间破烂的无袖挂衫,他一脸庄重,他美击打一下,那在铁撬上的酒爆发出“呛”地巨大的撞击声,一些金红的带着高温的火红铁屑在熔炉旁飞贱,“每一件趁手工具,兵器,铁具,只有经过千锤百炼,不断地打磨锤炼,才能获得生命,这就像人,只有在磨练中才能强大,”他这话是跟冯强说的。 冯强已经听着些朴素的道理不下千百遍了。今天,此刻听来尤为刺耳,甚至有点尴尬,他傍边站了子末叔叔,一个跛腿男,和一位高挑的少女,他了解她的名字叫七月。 子末将军再问了一片:“我的好朋友,你就……” 冯铁匠一大早酒回绝了他,“不告诉我目的,休想让打造兵器。”子末将军一丝尴尬:“我们打算去大山深处打猎,你想想,去年以来的水患,让整个平原的水稻,玉米,高粱收成下降了一半。” 冯强在旁边软磨硬泡,煽风点火,“老爸,你就相信子末叔叔一次吧,他说并不无道理啊。” 冯铁匠依旧倔强,他知道好友在拐弯抹角,隐藏实情,只是不好揭穿,于是固执地说道:“只要是杀生就不行,没得吃就少吃。 冯强执拗道:“这有点强词夺理了,老爸,你简直顽固不化。” 冯铁匠将手上的工具往地上一摔,他大概被子末将军和自己儿子搞烦了,于是将手套摔在了地上,说道:“小子,你的命是子末叔叔给你的,那你就自个儿帮他这次吧,我做甩手掌柜,并且需要双倍的酬劳。” 青叶和七月脸上露出笑意。子末将军赶紧客气道:“酬劳的事不用担心,双倍就双倍。冯强,这些天就要麻烦你了,我们现在就安排下人将那些原料送过来。 冯强抡起袖子,想着能够给自己的人生榜样打造兵器,简直是人生一大快事,说道:“赶紧的吧,现在就开始,只要几天时间,全部交给我。你就根老爸去吃酒和肉吧。” 青叶,七月,子末将军三人带着满腔兴奋,骑着高头大马, 往张山李泗驻守的营地本区。青叶振臂高呼:“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咋们已经成功一半。”七月看到青叶有点得意忘形,于是却劝诫道:“山外青山楼外楼,强中自有强中手,咋们一切还是的收敛一点。”子末将军听到七月的话,如沐春风。他想着,这个女孩子秀外慧中,假若不是出身低微,到是青叶的良配。 就在他们三人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前方王武赵六驱马敢来,脸色严峻,子末以为营寨出了大事,七月紧紧拽了一下青叶的手臂,只听王武大声叫到:“昨晚,深夜,有一对人马匆匆从小道奔去,那些人好像是有些跟当日平湖寨的人是一批人。” 青叶听说只是路过,那颗紧张的突然放下来。他说道,可还有其他发现。王武说道:“没有。” 就在他们几个人全力奔向自己营寨的时候,只见一直跟颇具规模的队伍往这个方向二来。青叶一行五人在青石大道上避无可避。七月有点忐忑不安,子末将军临危不乱,叫了一句:“大家稍安勿躁。”青叶一马当先,他发现一位女子的身形颇为熟悉。注意到是青玉一行。他内心稍暗。 阳柯泉率领几位士兵将青叶五人为主,他已经知道了青叶的全部底细,对他似乎不再有所顾及,并且这个跛脚王孙惹怒了青玉,因此他的深色极为不客气。士兵骑在大马上,磨刀霍霍,“哦哦哦哦”地大叫着。 子末将军,王武凝神戒备,以防万一。青叶知道敌强我弱,嘘声叫道:“青玉,青玉,咋们这就又见面了,你看,这不是诸神的意愿吗?”青玉远远地注意到了是青叶一行,她想着看来“人生何处不相逢”还是有一定的道理,她看到一个月不见,他身边多了一位高挑的少女,说道:“你艳福不浅啊。”接着撇了一眼七月。 七月发现他们认识,颔首施礼,“见过这位姐姐。”子末将军同样向前说了一句:“见过公主殿下。” 七月听到公主殿下几个字,吓得脸涩煞白。她赶紧躲到青叶身后。 青玉没有理她,他想象不到,宝墩城里号称城府最深的子末将军,居然跟青叶混在了一起,世事无常,莫此为甚。她无心谈论这事了,再说,他跟子末将军无甚交情,于是不带任何感情说道:“我不再是公主,将军无需多礼。”接着脸色一边,对青叶说道:“你想想你现在的地位,拉良家妇女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可是你们这帮王孙子弟惯用的伎俩。”青叶一脸心虚,连忙说道:“这个绝对的真心,你放心,咋们你情我愿,不存在你想的那么回事。”青玉懒得理他,叫嚷道:“只要我听到你玩弄良家妇女的任何一点风声,我一定找到你。” 青叶放松下来,想着青玉不会再为难他们,于是带着五人走去他们的包围圈,讪笑道:“一定一定。谨遵你的教会。我跟她是一见钟情。” 青玉向并让阳柯泉使了一个眼神,示意放行。王武找畄一直骂骂咧咧,矿区的士兵同样争锋相对,子末将军意外碰到了青玉本人,他此前听青叶提到过,只是一年没见,发现她略带风尘之色,不曾想,她居然跟阳氏家族的人走在了一起。他赶紧说道:“公主再见,祝你前程似锦,后会有期。”青叶闻言不置可否,看到青叶五人离去后,说道:“咋们加快速度,别误了大事。” 阳柯泉大喝一声:“走起!”整只队伍在青玉的指挥下,训练有素,颇具战斗力,快马加鞭向前冲,倏忽间不见踪影。 丁兰,青云殇,丹丘生三人本来远远地跟在李文才的芒城队伍后面,但是随即发现他们又走错了路,于是三人一直往阳氏家族走的那条路前进,他们相信,李文才一定会再一次跟过来,于是他们加快马匹,直到跟在了青玉这支队伍后面。他们在大后方,发现了跛腿青叶和子末将军,因为大路只有那么宽,因此他们自然碰上了,青云殇看到,彼此之间产生了一点摩擦,但是不知道啥原因,青玉放过了青叶一行。 青云殇等赶紧躲在道路两旁的大树后,青叶一行走过的时候,他们在唧唧咋咋。王武说道:“咋们人数要是到齐了,至少跟他们旗鼓相当。”赵畄说道:“这不是没到齐吗?再说,我们没有兵器,不是他们的对手。”青叶感觉虚惊一场,有脱脱困的错觉。 就在这当儿,张三李泗率领一帮绿林好汉从田埂上跑了过来。他们一见面就唧唧哇哇,说昨晚上遇到一帮矿区的人,然后为了以防万一,就躲藏起来,没想到刚刚又遇到了一帮矿区的人,青云殇听到,他们显然跟前方两帮人有过摩擦。丁兰说了一句:“青叶的货物很可能是从他们身上抢过来的。” 只听见青叶叫到:“事不宜迟,赶紧将板车拉过来,冯铁匠已经答应给我们给我们打造兵器了。”接着绿林好汉爆发一阵欢欣鼓舞的声音,许多人又说又笑。 丹丘生一阵意外,他说着:“我已经交代了,冯老咋回事?”丁兰说道:“不用担心,不足为虑,咋们一直盯着,走一步算一步。” 青云殇也安慰道:“咋们知道了这事,退一万步来说,我们可以再一次去乌沙部落报信。” 于此他们跟随在青叶队伍后面,子末将军跟那四位莽撞大汉嬉笑连连,王武赵畄同样大声唱歌:“千红万紫安排着,只待新雷第一声。”青叶也一阵兴奋,他抱着七月亲了几次,七月小娇羞不易。 但是好景不长,李文才的部队杀了过来,丁兰在后面早已听到了风声,青云殇三人赶紧躲藏起来。 青叶大概没想到居然又碰到芒城的人,而且这一次比平湖寨率领的人马多,子末将军脸色突变,他跟青叶说了一句:“是芒城大公子李文才。”青叶脸色突变,不晓得这叫巧合还是命该如此。李文才跟表弟一阵交头接耳,邓超说道:“在平湖寨就遇到过这帮人。” 前后三四百全服武装的芒城精兵将青叶的杂牌军团团为主。李文才,表弟邓超骑在高头大马上,青叶队里只有少数人才有正规的对战兵器,因此绝大多数人都束手就擒,只有青叶,子末将军,张三李四王武赵畄等人将刀抽了出来。 李文才认识子末将军,同样对跛腿王子青叶的大名早有耳闻,他露出一阵奸笑:“原来传说中的跛腿,是一副这样的模样。”哈哈大笑,其他人跟着讥笑,青叶脸色一下子红一下子黑,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记起来大学士莫长清说的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尽管如此,他依然不丢宝墩新城青酆大帝的脸面,他叫道:“很多年前,不只是哪位城主,贪生怕死,在战争还未开始阶段散布谣言,只会玩些雕虫小技。” 李文才知道他在暗讽自己的老爸,他也不当做一回事,只说道:“芒城,作为岷江最大的河道贸易之都,利益永远是第一位的,趋利避害,规定风险,这最正确的信条。” 青叶知道今天凶多吉少,一双眼睛如若喷火,怒道:“商人,金钱的奴隶,道德的伪君子,”他突然冲上了一步,做困兽之斗。丁兰,青云殇为青叶的骨气肃然起敬,他们想不到这个坡脚王子,原来有一副硬骨头,只听青叶继续道:“商贾之事,铜臭熏天,未见其本事。” 李文才这些年来,这些讽刺的话也不当回事:“看看吧,就凭一则谣言,让什邡古城当年败得有多狼狈。”他发出爽朗的啸声。 丁兰拽紧着拳头,当年要不是黄金权杖的谣言,青酆大帝,蚩尤城,白帝城的联军就不会倒戈相向,而自己也不会去白帝城做质子,细细想来,这都是芒城的错,青云殇感觉到丁兰情绪激动,他在耳边劝慰:“忍一时风平浪静。” 青叶不觉得这是什么骄傲的事,他抗辩道:“一座城邦,如果要让人敬仰,让人敬佩,一定要有伟大而光明的理念,一定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同样要有舍生取义的气节,试问,芒城有吗?” 这话说的大气凛然,子末将军,丁兰等人一阵振奋 。 李文才也不跟他废话,他大概明白了这个跛腿王子嘴巴才是他的武器,于是说道:“弑君者,听说你下毒害死了你的父亲?你的气节呢?大义呢?良心呢?整个宝墩城人人得而诛之。是也不是?” 接着无数人群情激愤。七月紧紧拽者青叶的手。青云殇被这个少女感动,一阵心酸。然后听说自己父亲被他害死了,心里疙瘩一下,丁兰望了青云殇一眼,提醒她:另有隐情 。 青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冤枉了,他知道做再多的解释也是枉然,如此说道:“杀他的人,可以是城里任何一人,但不会是我。这么多说吧,关于此事,我只有一句话,举世混浊,何不随其流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歠其醨?” 丁兰被这句话给震撼到了。他想着,青酆大帝尽管死了,但是他留下的几个后人,遗传了他的所有思想与傲骨。 难怪当年就有传言,青酆是都广平原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从这几个孩子的精神琪气节来说,可见一斑。他说了一句:“不是他。”青云殇不知道听见去了没。 李文次懒得跟他浪费口舌,一鞭子摔将过来,青叶脸上瞬间留下一道口子,子末将军稍有异动,邓超等几位芒城士兵挡驾住,李文才大叫道:“谁敢再乱动一下,立马将这个跛腿的弑君者砍了。”他讲三头蛇长剑无武得虎虎生风,说道:“小子,这么说吧。咋们只以成败论英雄,你看看,上古圣贤同样说过,宁我负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负我,我今天就要告诉你。在三尺长剑面前,你的三寸不烂之舌,不值一提。”李文才剑未出鞘,直接抽在青叶脸上,后者脸皮留下一道深深的印子。青叶脸现怒气,但是旋即压抑着,他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想办法活下来才是王道。 于是说了一句:“是的,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胜者为王,这一点,我同意芒城的行为准则。” 李文才想到一招就将对方制服,心里窃喜,他想着,你的骨头硬得过我的大铁锤吗?他接着怒道:“那些不想死的赶紧滚吧,别浪费我的粮食。”他想着,自己的目标可是前方两路矿区的人马。在这里只能算是捡到了一点芝麻,更为重要的事还在后头。他安排士兵扣押住青叶和子末将军,盘算着给自己老爸去审理吧。这种政治上的事,他会有更好的抉择。 他说完以后,一些鼠辈,如惊弓之鸟,四散开来。张三等本来犹豫,最后还是走了,七月留了下来。 青叶暗示她逃命要紧,但是这个高挑女孩子显然跟定了青叶。一直摇头不休,无语凝噎,执拗不动。 青云殇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心里感动,她悄悄地说了一句:“但使两心相照,无风无月何妨。”她跟丁兰说道:“我们要救下那个女孩。还有青叶,子末将军。” 丁兰点头颔首。他一阵恍惚,盘算着计策。 第99章 金蝉脱壳 万国尽征戍,烽火被山峦,积尸草木深,流血川原丹。 青山大帝率领的8000大军,主要兵分三路,一路先锋军由苏海棠,苏烈和苏醒领导的紫金军团,一路则是唐正刚,唐宁率领的白银军团,最后一路就是自由贸易城的原始班子和陆续加入进来的忠贞之士。这批人中有极具军事才华的地方将领,也有足智多谋因仕途无门而久居乡野的谋士,同样有反对宝墩暴政的侠客和绿林好汉。 宝墩城的巫师,新晋大统帅司马长鸿穿上了金光灿灿的黄金铠甲,在与高山古城西门千岱城主见面后,做了周密战术安排。2万黄金军团驻扎高山古城的旷野上,秋风萧瑟,凤凰与真龙旗帜咧咧作响,士兵军姿整齐排列,如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延伸将近一千米长,整个军营仿佛跟这天地连同在了一起,看上去威武霸气,一座金色的帐篷里,西门千代城主坐在雕花木桌椅上,喝着烈酒,强调:“此前的战役败的真窝囊,青海荒淫无度,在军队里携带了大量的军妓,这显然犯了大忌。”他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如古柏,如寒星的双眸在青麟身上一扫而过。青麟感到浑身不自在。 司马长鸿似乎闭目养神,又似乎在临听千岱城主的站前报告和上次战役的总结。他右手是野利将军,将军正襟危坐,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他一言不发喝着烈酒,左手是他的儿子青麟,青麟身材相对来说,要单瘦一点,脸色稚嫩,第一次行军打仗,难免心虚。这一次,青麟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他自己身上流的是谁的血,只是,这种隐晦的、不为人知的事,已经看上去不是那么重要了。作为王国首席大巫师,司马长鸿本身在民间就具备巨大的号召力,自从掌握宝墩城的军事大权后,他的形象被无限拔高了,再说他容貌甚伟,身材8尺,穿上战袍后,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宝墩城的皇后大道上,青麟注意,不管是大豪绅还是大商贾,或者大地主等,看到几万军马,整齐划一,神情庄重地从眼前走过时,他们不约而同的爆发了阵阵号声。“打垮叛乱者”,“让青山俯首称臣,”“将青山的头颅砍下,竖在刑法广场。”青麟注意,有控制奴隶贸易的大家族邹雄军和其第邹雄伟兄弟俩,有控制着城内绫罗绸缎的商贾罗晋安,有工艺品制作商邓天翼邓氏家族的家奴,他们都是支撑这次战争的大财阀,他们为这次战争的开支提供了金钱与粮草。司马长鸿骑在带着黄金盔甲的站马上,再路过这些大财阀的路段是给与了应有的敬意。代表着王国是知道他们的付出的,战后一定会有奖赏。青麟跟在司马长鸿后面,他在人群里看到了更多的百姓,他们大多面黄肌瘦,衣不遮体,有些女孩子头发凌乱,眼神懦弱,个个瘦骨嶙峋,神态恍惚,脸露怯色,一副浑身颤抖的模样。他们显然不明白为何又要战争了。 百姓,贱民,他们能为战争提供什么呢?只能提供健壮的汉子,提供家里的顶梁柱。 在穿过城堡,队伍走向田野时,一些家庭三三两两的和围拢在一起,他们哭肿了鼻子眼睛,他们目送着他们的丈夫,哥哥或者弟弟,脸上带着无限的诀别的之情。青麟想到,这就是歌手们场合的:“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的意思吧。青麟听到,一声啼哭:“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 司马长鸿,野利将军一言不发,沉默入场。青麟想着,原来战争是一副这样的摸样。但是很快,这种题伤感的情景就再也不存在i了。他们这只庞大的的队伍,在不同山寨和村庄,收到了一些有阻止有预谋的攻击,这些攻击范围小影响也小,影响不了士气,但是影响了心情。青麟听到,野利将军跟司马长虹说了一句:“青山就会玩些雕虫小技。”巫师不置可否,在他看来,这些都是站前的一点插曲,不足道栽。 直到队伍全部抵达宝墩新城的东境大门高山古城,跟5000高山士兵合并一出后,整个气势就完全显现出来。西门千代看到如此严肃,纪律如此严明的黄金军团,信心大增。一见面,他就振奋地说道:“如此气势,足够青山喝几壶。”司马长鸿一脸紧绷,回道:“骄兵必败,哀兵必胜,戒骄戒躁,方为上策。” 西门千岱听了这话肃然起劲,这些年来,他知道司马长虹这小子韬光隐迹,凡事谦虚怯懦,实则是虚怀若谷,真正地大智慧者。但闻名不如见面,一件之下,立马被其折服,他说道:“大将军教训的是,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冲,其用无穷。”司马长下的马来,以是尊重,听到城主的只智慧妙语,感受西门千岱,智慧高深,有心心相惜之意,他豁然觉得,这场战役就好打多了。 战争,谁都明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在军营里,他们连续开了2天的会议,青麟越发显得急不可耐,按照他的想法,宝墩和高山的兵力合并一起后,这只战队超过以上,猛犸象250以上,青山才8000兵马,猛犸巨像也少,其实完全可以直接碾压过去。 西门千岱总结上次经验,说道:“几万兵力,战线不宜拉得过长,上次太冒失了,顾头不顾尾,因此,青海的被困,我应引咎自责。”司马长鸿真睁开眼来,他惜字如金。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无知加散漫,让其自食其果,怨不得旁人。” 青麟被西门千岱城主的气魄震撼。 野利将军说道:“他们根据具体战况制定不同策略,上次他们采用避实击虚之计,这次则兵分三路,收尾相连。攻击左翼他中路可以策应,借助地形优势,进退自如,形同鬼魅,可以说围剿其难度相当大。”青麟注意,他没说一句话,就喝一口酒,条条是道,周密细致。 青麟越听越震撼,去年,更早的时候,在城堡中,青山跟他们几个兄弟一样,放荡不羁,玩世不恭,没想到听到这些长辈描述的,他完全是一副高大挺拔的形象,是一位难得一见的天才级的将帅,这才一年多来,他完全判若两人,心里微微不服气,因此,他自从说了一句:“各个击破。”之后,这句话如石沉大海,大家没当做一回事,因此,他就没再发飙一丝意见,一直颔首低眉,默默地着。 巫师继续追问道:“以城主只见该用何种策略。” 西门千岱说道:“根据斥候回报,青山在高山古城和紫竹古城之间的所有路段,所有河流和山川,做了最详细的考察,我觉得这一点路段,我们不便与他们做过长的抗争。”青麟实在i觉得这话太长他人一士气,灭自己威风,此前的一些挑衅,证明青山的力量不够雄厚,于是他如此说道:“正面抗衡,他们不是敌手。” 司马长鸿有默默地喝了一口酒。他们看到前方桌子上,古蜀大路的地形结构图,其中高山古城和紫竹古城之间,多有丘陵结构,极容易埋伏军队。但是他明白,这张弦一旦拉开,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他站了起来,分析道:“不管是在河谷地,沼泽地,还是川中丘陵地,或者利用羊马河坐掩护,这些都是这场战争的必经阶段,我们不应该有这些障碍就退缩,杯弓蛇影、风声鹤唳或许是对方制造的假象,,我觉得,这反而是我们应该区挑战的道路。”青麟认为这话开始将这场战役的最终走势全部勾勒出来了,他隐隐觉得这跟自己对我思路不谋而合,他感到一丝兴奋。 司马长鸿继续说道:“不管形势如何发展,只要抓住了主要矛盾,牵一发而动全身,就是说这个道理。但是其过程,必定惊心动魄甚至极其惨烈,两位将军,德高望重,肩挑万钧,我希望你们能够在关键时间,发挥主帅应有的作用。”最后司马长鸿将指挥棍棒丢在一边,总结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希望你们责无旁贷” 野利将军和西门千岱城主,双双战力起来,颔首道:“一定不违大统帅的意志,一定不辜负大将军的期望。。” 紧接着第二天,2.5万大军,浩浩汤汤从高山城直去皇后大道。青麟骑在高头大马上,看到锦旗蔽空,车马萧萧,整个场面宏达壮观。 紫住古城 军营大帐中,青山坐在首席位置,右手第一位苏海棠城主,其下苏烈,苏宁,右手则是唐正刚城主和侄子唐宁。平素战前会议,诸葛辰妃和欧利将军会站在青山大帝对我后方,但是今天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整个营帐气愤压抑,沉重,唐正刚低着头,垂头不语,唐宁双眼带着仇恨,双手紧拽成拳,如欲喷火。青山一脸刚毅,但是他依然气势高涨,他强调道:“青青海的事暂且放一边,我已经从武士集团抽调20匹精锐火速从樱花小袋追击,。”他已经不想在做过多解释,因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妈妈。 原来在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的时刻,诸葛辰妃就安排欧利将军和自由城的武士夏青秘密地将青海从地牢秘密带走了。当时时,诸葛辰王望着满脸丧气的青海。说道:“我冒天下之大不韪,成了千夫所指人人喊打的罪人,希望你能明白我的用心良苦。” 青海一言不发,军营到处都有戒备,他用眼神告诉辰妃娘娘:“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随后欧利将军和夏青带着青海,走了好长一段路,然后驱马前行。为了逃避联军的追击,辰妃娘娘采用声东击西之策,将唐正刚、青山拍来的追兵弄得晕头转向,因为大战即将开始,因此青山大帝下令,减少追击青海士兵的数量,全体所有人将中重心放在这场世纪大战上。 青山大帝怒道:“一粟之误,谷米可贵。”他看到人群还在窃窃私语,于是叫嚷道:“难道要让倾青海的离开,而让这里的8000将士全部失去脑袋吗?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要因为一滴水的离开而还去整个海洋。”于此,大家才总算清醒过来,不过唐正刚、唐宁等紫金军团战士缺义愤填膺,因为他们知道了这一切都是诸葛辰做的好事。但是碍于青山大帝的权威,所以人只能忍气吞声。 青山总算将战前这点骚动压制下来。看待大家情绪依然有点抑郁,他强调:“上天会在成功路上设下无数艰难险阻,各位,这场世纪大战必将气吞山河,难道大家不想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名号吗?难道大家都想成为铁板山上的鱼肉吗?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而我要做的事,就是击败宝墩城和高山城的联军,彻底推翻西门俊羽的黑暗统治。” 唐正刚处于人之常情,在得到青海逃走了以后,想到自己的杀子之仇还没得到报复,心里一阵难受。但他明白,只要有战争,就会有牺牲,看到子竹城的士兵依旧桀骜难驯,而这场大战的意义绝非自己儿子性命可比,于是他安慰唐宁道:“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他敬佩青山的为人,青山雄才大略,气吞以内,数天地间数一数二的英才,他有飞将军和青酆大帝的影子,于是接着说道:“不要因为一件小事,而影响了更大的事,如果你们觉得气愤,觉得不公平,那就给我多砍几个敌人的脑袋,以敬唐山的在天之灵。” 于此,紫竹城总算将诸葛辰私自释放青海一事抛之脑后,他们爆发出雷鸣般轰动的叫声。不断地喊着:“杀,杀,杀”地口号。 接着自由城的战士和盐店城的战士跟着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号声,这支战队又被青山凝成了一股绳。看到唐正刚从压抑中走了出来,他颇感欣慰。喝过一杯浓烈的清酒,于是问道:“唐城主,对方人数是我们的几倍,不能力敌只能智取,请问有何良策。” 唐正刚说道:“这场战役难度非常大,司马长鸿是一直狡猾的狐狸。” 青山此前听他妈妈诸葛辰评价过巫师的为人,此刻听到这话从唐张刚城主说来,又别是一番滋味,他本来还抱着轻敌的姿态,现在不得不严肃起来,他虚心问道:“唐城主,请详细说来。” 唐正刚正紧说道:“司马长鸿,20年前只身一人,从大西海对岸渡海而来,,他是蚩尤城武将集团司马家族的后代,军事才华是与生俱来的。当然,从战术或者战略上,我们因势利导,总能找到他的漏洞,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只是我很佩服这个人,他在宝墩城隐忍20年,一直到今天,才崭露锋芒,这个不是谁都可以做得到。我唐正刚佩服得人很少,飞将军算一个,司马长虹算一个。” 青山听到唐城主将说了这句话,瞬间警觉起来,他此前还小看了那个装神弄鬼的巫师。 此后的会议大家各抒己见,并最终确定了各个击破的原则,然后紫竹城作为这次的大本营,将发挥重要的攻防作用。 会议最后,青山做了最后的战略方针,并叫嚷道:“浴血奋战,坚持到底,我们将以胜利者姿态,载入史册。” 接着“青山大帝”的口号响彻云霄。而青山就是在这种口号声中走进她母亲大人的营帐的。 诸葛辰单身一人,她脸色难看之极,一夜未睡,她精力交瘁,青山视而不见,他也没正眼瞧她,直接坐到茶壶旁边,自顾自喝了一杯水,诸葛辰已经控制不住了:“你就从此这样看押我了?我成了你的囚犯?” 青山大口灌了一口浓茶,他放下杯子,说到:“没人要将你当做囚犯,是你自己咎由自取,你看看你做的,我得帮你承受多大的责任?” 诸葛辰愤愤不休:“你是他们的国王,国王有权利释放囚犯。” 青山怒道:“糊涂,愚蠢,青海懂这里的一切形势,这是战争!” 诸葛辰不是不知道这点:“你怕他回去高密?泄露你们的底细?你放心好了,多一个青海他们不会增添一份实力,欧利将军只会将错误的部署泄露给他,这点我早就考虑到了。” 青山坐了下来,又喝过一杯浓茶:“即便是国王,也没有权力释放一个坏人!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诸葛辰来回走动,她困在这个该死的营帐一天了,她怒道:“战争期间,谁都是坏人,宝墩城里那些无家可归的小孩将你们这些起义军称为侵占家园的魔鬼,他们恨不得嗜你的血禽你的肉。青海名义上是国王,但实际上只是宝墩王国一颗旗子,没有他,他们会另立国王。” 青山第一次感觉到他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他怒道:“即便要释放囚犯,那也轮不到你,你不想想自己的身份,你这样要我怎么去紫金军团的所有战士。” 诸葛辰看了看眼前这个所谓的儿子,他似乎不认识他了,曾经,他对自己百依百顺,曾经,他的笑容是透明和一览无余的,现在他就像一头离开枷锁驰骋森林的狮子,已经有了自我的行为标准与意识,她在他面前感到无能为力,于是歇斯底里道:“我是你母亲,我这么做难道为了我自己吗?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于今,你看看吧,你父亲被害死了,你的弟弟青云不见了,你妹妹青水、青玉不见了,只有青罗还在,我拿青海去还换青罗,有什么错?” 青山怒道:“那也不能让他就这样完好无缺的走了,青罗跟青海完全就不是一回事。青海是我们俘虏。” 诸葛辰想不到儿子根本不明白自己的苦心孤诣,她道:“在我这里就是一回事。我不想再看到家人的离去,我是一个女人,我只希望女儿回到身边来,能够跟他交换是所有方案种最完美的一个。你难道就不希望青罗回来了?” 青山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怒道:“我知道这些,我当然希望她能回来,我明白一换一是一个选择,可是青海的为人,你懂吗?口蜜腹剑,阳奉阴违!你相信他不会过河拆桥?他难道懂知恩图报?” 诸葛辰依旧嘴硬:“承诺,正人君子之间的协定。我跟他之间的誓言!” 青山似乎要爆发了,他边走边怒道:“誓言?协定?你将飘渺的希望寄托在一个伪君子身上?你如果相信他,那也只能证明自己的愚蠢。” 他怒不可揭。 诸葛辰看到他就要走了,又将陷入孤单一人,她愤怒道:“你就这样留下我一个人?我还要被你们扣留多久?” 青山掀开营帐的帘子,说了一句:“唐城主的侄女,黄小梅会来服侍你。等到这场战役结束,你自然就能出来。” 青海离开联盟军以后,在欧利将军和武士夏青的带领下,一路步行至白马河。然后有三匹战马早就安排在一个大槐树下,他们走的方向将直达双河古城,这是一个跟宝墩新城南辕北辙的方向,这也是诸葛辰妃的计谋之一。 一般人会认为青海一定会向东走,因为东边才是回家的路,谁不想快速回到家呢?青山,整正刚理所当然的错了,不过还好,他们已经不将追击青海的事放在首要位置了。” 青海在这里被扣押足足了三个月,初秋到冬季一连99天,从一个英姿飒爽,玉树临风,霸道国王的形象,经历无数毒打,被羞辱成了一个乞丐式样的落魄的形象,诸葛辰妃不知是仓促呢还是有意为之,只给他携带了一点寒酸的衣服,这让他看上去依旧像个腌臜的农民。而且,他的鼻子和眼睛还肿得高高的,左脸颊还有两道血迹,胡子拉碴,裤子还短了一截,这跟以前风流倜傥的王子完全是天壤之别。但总算是脱离了苦海,这条命算保住了,他露出得意的笑。他感到这个世界充满了阳光,尽管天地一片灰蒙,看上去又要下雨。 从离开营地到现在,欧利将军没说一句话,夏青同样没说一句话。但是青海还是发现了这个叫夏青的武士是一个假冒男子的姑娘。他一路上滔滔不绝:“别假装了,就算穿着盔甲与战服,我还是一眼能识别出你就是女孩。” 夏青,出身在自由城邦眉山古城一个姓夏的家庭,当年因为青酆的大战而家道中路,近些年来,西门俊羽皇后控制的朝堂加大了对眉山古城的剥削力度,因此夏青加入了青山的大军,参加了反抗宝墩城的正义战争。只是夏家缺少男儿,长得比男孩还要雄壮的夏青,就女扮男装,因其优异的剑术,进入了青山的武士团,但是很快被诸葛辰发现。 辰妃娘娘观察到这个姑娘正直勇敢,具有极强的荣誉感,她明白青山一旦知道了她的身份,那么她在军营里将无用武之地,于是心生一计,将青海送回宝墩城这个重大使命,就交给了她。并强调道:“你在这里,始终会被发现为女儿之身,而我也找不到一个比你更适合做这项事业的武士。” 夏青在诸葛辰妃面前保证:“一定将青海安全送达目的地,并将协助青罗公主回来。” 诸葛辰随后给了她一个配饰,一个发簪,青罗,青水,青玉都带过的发簪。这也是发了防止女儿跟她见面时减少不必要的猜忌。 夏青同欧利将军一道。板着脸,一脸严肃,绝情如尖刀,直说一句话:“给我快点走。” 寒风开始呼啸,夏青一行三人向北而行。青海问道:“不去双河古城了吗?”他知道双河古城彭东方城主跟宝墩城关系不错,只要进入双河古城控制范围,三人的行踪一定会暴露,而自己将获得真正的自由。 他明白自己的处境,虽然脱离了魔窟,但是他的一切行为受到了控制,只是比“困兽之斗”时要好上一点的,他的手被铁链锁住,这让他无地自容。他回想着离别时诸葛辰那个眼神,某一刻,她的那种舐犊情深让他感动,假若青罗在身边,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跟她交换,“一换一”这种赌约其实是占了大便宜的,一个小小的姑娘哪能跟堂堂一国之君相比呢?但是随着他越远离诸葛辰那个眼神,越远离紫竹军团那帮野蛮人的控住,越是感受到宝墩城给他带来的安全感,他心里那个“承诺”就越发飘渺,他想着,宝墩程有几万大军,几百头巨象,他们凭什么谈这个条件。他就算不履行这个承诺,诸葛辰、青山又能拿自己咋办呢?想着这几个月来吃的苦头,他就越将这个承诺不当回事了。 哪知道他们转而向北,宝墩城给与的安全感越来越少,他大叫着:“怎么向北而行?这不是越走越远了吗?”夏青对待宝墩城的统治者,一向没有好脸色,她怒道:“别跟我叽叽歪歪,不听安排,有你好受的。” 此后几天,欧利将军只跟夏青简短聊几句,青海无人搭理,他为了消遣,或者百无聊赖,开始无所顾忌起来:“夏青,夏青,你来,你听我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青霞站在一旁,击打着树干,练习剑术。 青海继续讥笑:“你这个剑术不行,整个都广平原,最厉害的武士团在宝墩王国,欧利将军,你说是不是?你刚刚那个斜劈角度不够刁钻,然后横移的姿势不对,下盘站得太靠前,容易给对方可乘之机。”他坐在石块上,将夏青暴露的缺点,毫无隐讳地讲了出来,夏青不予理睬,”青海自讨没趣,继续道:“你不信我?要不你解开我的手,让我跟你对战几个回合,也让欧利将军指点一二。夏青,你知道吗,咋们如果能得到他的指点,格斗技术一定会大增。” 夏青依旧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此后青海更加肆无忌惮,像喝了酒,又像疯了,叫道:“夏青,我是国王,等回到宝墩城,我就纳你为妃子,你这辈子,下辈子享受荣华富贵。” 夏青回到:“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青海义正言辞,怒道:“欧利将军,你告诉她,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欧利笑话道:“你是宝墩城的王子这话不假,但是你回去以后还能不能当上国王,那就难说得紧了。” 这话信息巨大,青海闻言一阵暴怒,他想到了青叶,青麟,叫道:“是青叶那个跛腿吗?她是残废,有啥资格坐上龙凤宝座?青麟那小子吗?他乳臭未干,不谙世事,只有我,我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 欧利和夏青将军只是摇头苦笑。他们看到这天气越来越冷,感觉天神要发怒了,于是说道:“我们要赶紧离开山区,去到平原上,大雪会让山路寸步难行。” 青海开始撒泼了,他变成了一个无赖,怒道:“你们不要将我送我回去了,我不会遵照辰妃娘娘的要求释放青罗的。” 夏青听到这话,才开始警觉起来:“为何?君子一言九鼎。你难道想出尔反尔吗?” 青海将头甩向一边,说到:“我就要出尔反尔,怎么了?” 夏青怒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她悠悠地跑到一边,不再跟青海说话。欧利一脸严峻,怒道:“言必诚信,行必忠正。”他很显然他也很不高兴。 青海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依旧吊儿郎当地哼着小曲前行,夏青一直闷闷不乐,青海又调皮起来,他饶有兴趣说道:“如果我高兴,我就会记得曾经发过的誓言。” 夏青停停下脚步,问道:“你要怎样才高兴呢?” 青海戏谑道:“你让我亲一下,我就履行责任。”夏青一个肘击,往他嘴巴拍过来,青海没小想道她反应这么大,而且那么快,但他只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他舔着嘴角血迹,讪讪笑道:“你这个暴力一击我记住了,我会报复你的。” 这日他们到达鸭子河畔,看到河水滚滚,一望无际的平川,枯黄的秸秆稻草,东一拢西一拢堆积在田野中,几个寒鸦“嘎嘎嘎”地在树上抒发着悲鸣,这里已经感受不到宝墩城与紫竹城的战争硝烟,目之所及,辽阔的天际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几颗柳树和杨树,在一弯碧湖边如风烛残年的老人的影子,突临此境,触景生情,青海悠悠念叨了一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这是一首士兵出征前离别家乡时和大战完后回到家乡时抒发的感叹,夏青此前在眉山古城时,她记的小时候有些爱好和平的歌手也唱到过这首歌曲,她想起了后面几句,如此说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青海戏谑道:“你也知道行军打仗?你可是女子。” 夏青回答道:“我讨厌战争,讨厌所有的蹂躏和欺压。”她话还未说完,只见四位邋遢的莽汉,带着一帮绿林好汉从一片树林后窜了过来,欧利将军倏尔掰开阵势,他看到,这行人有上百,几位强盗模样的汉子还举着一个蓝旗,写着:绿林兄弟会。他们一个个獐头鼠目,相貌丑陋,形象猥琐,这帮人中还有一些女人,披缁削发,面目可憎。 这帮人就是张山李泗王武找畄等人,他们自从被芒城李文才驱赶以后,一路风尘仆仆往南方走。他们早已忘记了曾经的口号:“行侠仗义,扶危济困。” 缺少了青叶和子末将军的管控,这帮不学无术的流寇就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兵戈忧攘,民不聊生,世道多艰,但人们总要有口饭吃,于是拉帮结派,战山为王,成了一帮地方豪强。本来,他们最开始以为能攀附权贵,跟着宝墩王子抢夺稀世宝刀,建功立业,从此进入朝堂,享荣华富贵,哪知道干大事不是他们想的那么简单的。光是寒碜的武器就让他们寸步难行。但是他们很快发现了,只要铁秋,铁铲,锄头,就可以让卑微的百姓乖乖地将粮食交上来,于是他们做起了山大王。 这不,他们成立了一个叫“绿林兄弟会”的组织。哪知道,这才三天,居然会有三个人莫名其妙穿过他们控制的山头。 青海,欧利将军看到一百多为彪形大汉,手持棍棒,镰刀,心里面一阵鼓捣,欧利将军怒道:“你们是那座山头的,可有名号。” 张山道:“行不改名,张山是也。” 李泗道:“坐不改姓,李泗是也。” 王武赵畄纷纷叫道:“王武,赵畄。”四位雄赳赳气昂昂,大概觉得三人不足为虑,因为态度极为嚣张。 恃势凌人,狐虎之威,是乱世生存的一大法则。。 青海双手被铁索锁住,上面有一捆衣服,因此对方没有察觉到他是囚犯。但是他已经感受到了危险,如此小声说道:“将军,将军,赶紧帮我把锁打开,你会用得着我的。”欧利将军不为所动,他是试图跟四位头目做进一步沟通:“我们只是路过,不止各位大侠在这里召开英雄大会,惭愧惭愧,咋们这就走。”说着转身离开。 青海依旧叫道:“夏青,夏青,赶紧帮我松绑。”夏青手握钢刀,她已经感受到了对方的杀气。 张山说了一句:“要走可以,留下行头吧。”说完就直撞过来,抽出钢刀,接着王武赵畄等数十位汉子一起冲了过来。这帮人已经就像一帮豺狼,二话不说,直取三人性命。 欧利将军一炳三尺钢刀舞得密不透风,连砍对方三人,可是一个倏忽,被第四位汉子的斧子砍到了小腿。欧利将军大叫一声,瘫在地上,他大概不想辜负诸葛辰妃的嘱托,因此即使滚落在地上,依旧负隅顽抗,连刺了一些人的大腿,手臂。这边青海双手被黑铁链敷住,两手胡乱挡驾一些刺刀和斧头,夏青同样在三位莽汉的攻势子下节节败退。 情况万分危急,欧利将军杀红了眼,接着被不知道哪位汉子的榔头撞在额头上,他感觉到鲜血流进了眼睛里,他视线迷糊,然后胸部重重受地了一刀,接着往后倒去,脚下踩空,原来身后是一个斜坡,坡下是一个深渊,有灌木,榆木,樟木,荆棘,野菊等,杂乱无章,深不见底,欧利将军大叫一声,身不由己地摔了下去。 青海惊慌失措,这帮难民饥不择食,她担心他们要将自己和夏青煮了吃掉。他看到欧利将军摔下悬崖,他吓得差点晕了过去。夏青招架不住,想到欧利将军已经魂归故里,她咬着牙齿,恨不得再对杀几个莽汉,以泄心头之恨。青海在地上滚了一圈,交道:“把钥匙给我,我自己解开手铐!”但夏青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闲帮他完成这件事了,一个汉子讲她踢翻在地上,接着大砍刀只砍下来,千钧一发之计,青海一个狗啃食,往前爬了一步,立马用脚踢开汉子,跟夏青说道:“我给你解围,不用谢我。等下你被拿住,想想你自己的身份,还不如现在自杀好了。” 接着两人被汉子团团围住,斧子,锄头,镰刀,铁铲等千奇百怪青海叫不出名字的农具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两人同时陷入惨境。 张三看到青海手上北锁扣锁住,叫了一句:“他是囚犯。”李泗王武赵畄纷纷退开一步,我一言,你一语,鼓噪起来。 “这是紫竹城苏海棠城主家的囚犯,他的锁扣上有苏氏家族的标识。”李泗交道。 “你们叫什么名字?刚刚那个汉子可有名号,他连续击败我们五六位汉子,剑术了得,绝不是无名之辈。”王武交道。 “你压着他要去那里,他犯了何总罪状?”赵畄恶狠狠地闻着夏青,问道。 夏青眼露凶光,一言不发。青海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因为他到现在不明白这帮流寇是何用意,是要金银还是要命,或者要其他更恐怖对的东西。他的左脸本来就有旧伤,刚刚被张三的膝盖肘撞了一下,又肿了起来。张三灯四位头目发现这两个人成了哑巴,瓜瓜大叫。 李泗说了一句:“暂且将他们扣锁起来。等弄明白了,洗干净了,就将他们切成肉块,煮了吃掉。”夏青闻言一阵反胃。 青海才脱离狼窟又入了虎穴,但这次他感觉完全不一样,他看着夏青被这些大汉凑的七荤八素的,心里带着一种登徒浪子的戏谑:平时对我颐指气使,现在龙行浅滩了吧,但旋即又想到这些拳打脚踢可不是一般女孩子能承受得了的,又一阵怜悯,他说了一句:“难受不?我在紫竹城已经遭受过一次毒打了,不在乎多一次毒打。” 夏青缩在角落,她明白时间越久,她的处境就会越糟糕,她说道:“我恨不得自己死了。” 青海道:“刚刚你有剑,自刎就万事大吉了,你现在跟我一样,被扣住了,想死也死不了。”他看到她哽咽着,不做声,于是安慰道:“你不能死,你不是还有使命吗?你得将我送到宝墩城,你在辰妃娘娘面前发过誓,你得履行完你的责任。” 夏青听到这话开始振奋起来。晚上,绿林好汉召开了盛大的兄弟会,只见他们烤着一头大肥羊,三五成群,围着简易的木桌上,伴着香辣的酱料,在一罐罐的三角炊器里住煮着火锅,一阵阵酸辣的香味让青海垂涎三尺,尽管他明白,山村野味远远够不上城邦里烹饪大厨做的那么绝味,可是,他的处境让他想要品尝到这种山村野味业已不可能。 他那样望眼欲穿的眼神被张山看到了,他一阵恼怒:“小子,你看什么看,小心我把你煮了吃了?这可是最后一只羊腿了。”青海和夏青北被扣在一颗大树下,他闻言赶紧低下了头。 青海悄悄说道:“早前,我死里逃生,以为这诸神是友善的,但是你看,死亡即刻便至,我高兴得太早了。”他的话语透着无奈,他望着天上一线冷月,寒风卷拂着衰败的黄叶,感叹道:“无限山河泪,谁言天地宽!已知泉路近,欲别故乡难。”他认为自己是天地之间最悲惨的人。 夏青一阵苦笑,她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他觉得这个太子就是一个懦夫,回了一句:“人间非乐土,各有各的苦。你不要以为你的遭遇比全天下所有人都惨。”青叶嗤之以鼻,他怒道:“你不知道我的感受,四个月前,在金龙宝座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看我现在这个怂样,我就想喝上一杯羊肉浓汤,可这也是奢望。 夏青自嘲道:“不好意思,一路上我们没有想到这点。” 青叶苦笑,并没有回答。 夏青看着他脸上滑落的清泪,想到他从高高在上的国王到现在如丧家之犬,这番机遇确实不是一凡人能体验道德。她于是说道:“在我小时候,我看不惯那些男孩子老是欺负我,所以我每次就就吃的比他们多,那时我很单纯,认为只要长得比他们高大,就一定比他们强壮,但是我错了,我长成了这样,力量比他们更强,后来我发现,要战胜别人靠得不仅仅是力气,还有对长枪与弓箭的使用,还有剑术。后来我在大雨中练剑,在瀑布中练剑,在冰天雪地练剑,我打败了那些曾经欺负过我的男孩子。” 青海没想到普通的百姓中也有如此坚强女人,感叹道:“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夏青没听过这句歌词,一脸纳闷。青海挺得笔直,正经道:“尽管我嘴上嘲笑你,但是,真的跟你对战起来,不见得能战胜你,此前对不住了,我敬重你。”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袒露真实想法,他感觉到她的不平凡。 夏青说道:“我也许理解不了,你说的那种从高高在上瞬间掉到无底深渊的感觉,但我想告诉你的是,在生活中,遇到了挫折,不要放弃。想想吧,你看这石头缝隙的小草,不经一番折腾,哪能翻过巨石见到太阳呢。” 青海看着夏青,她的嘴角左上有一点黑痣,右脸颊有从娘胎里带来的斑点,额头疙疙瘩瘩,瑕疵突兀,两只眼睛因为彼此讨厌而隔得远远的,说起话来就像一只成熟的裂开的石榴,她的容颜虽不至于丑陋不堪,但跟沉鱼落雁搭不上边。放在宝墩城堡里,青海绝对不允许她的存在,可是,他在她身上发现了跟蓝色妖姬、红色风暴等绝色美人所不一样的东西,他隐隐间,感觉到这种东西比所谓的盛世容颜,更能震撼心灵。 他突然记不起这些年来,城堡里那些艳艳宫娥的名字,还有,那无数个跟他翻云覆雨的女子都成了模糊的影子。而夏青的这张脸,在他心里格外突出,真实。他默默地看着她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几位莽汉正在对夏青实施残酷的鞭刑,两位莽汉拿着竹子编制的鞭条,抽打她。 青海吓得挣扎起来,他看到她匍匐在地上,双手捂着头部,尽量躲避着从空中飞过来的竹鞭。但是不管她如何挡驾,遮蔽,总有一些鞭子落在她脸上,人群中有些女性突然大叫道:“她是女子。” “她是女子。”“她是女子。” 接着人群中爆发出阵阵鼓噪声,呐喊声,有些人露出惊讶、难以置信的表情,等到确定她真的是女儿身时,一些没有伴侣的莽汉做出了疯狂的举动,三四位鳏夫突然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企图扒开她的衣服以探究竟。有些汉子则张牙舞爪,扯开了上衣,他们露出不知廉耻的笑,叫道:“小妹妹,跟着我吧,哥哥给你爽翻天。” 有些粗鲁的手已经摸到了夏青的小腿。青海看到她露出了恐怖且痛苦的表情。 张三李泗王武赵畄从树林外闯进树林中,怒道:“什么事如此惊慌。” 立马有人叫道:“她是女的。”接着叽叽喳喳,像成群蜜蜂聚在一起,发出的“嗡嗡嗡”的声音。 张山叫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在我们兄弟会,不管你牛高马大,还是身强力壮,必须尊崇先来后到的原则,我早就强调过,先来的要比后来的有优先权,我们四位领导者,必须得保证这一点。我相信,你们也是赞同这个规矩,才加入到这个组织的。” 接着青海看到,刚刚那些张牙舞爪的大汉少了一多半,但还是有五六个人站在了路中央,李泗叫道:“你们五个是拳头上分输赢呢?还是刀枪上见真功夫。” 五位大汉面面相觑,发现似乎谁也征服不了谁,或者说要击败对手自己必然身负重伤,如此最后得不偿失。他们一致说道:“我们愿意接受第二条法则。” 青海,夏青闻言一阵纳闷。 赵畄最后宣布道:“那就五个好兄弟轮流享受这个温柔可爱的小鸟吧。” 夏青听到这个结局,吓得直接瘫软在地上。青海扫视了一圈,发现阵营中,东一堆,西一簇,男多女少,原来这些人对于女人的分配方式是如此的公平,简直让人啼笑皆非且瞠目结舌。 无人不尊崇这个规则。 四位头目离去后,一位大汉流着口水,脸露淫邪,跟另一位汉子将夏青提了起来,说道:“小鸟儿,今天你是属于我的,放心,我会让你欲仙欲死的。”夏青留下了痛苦的眼泪。 青海看到夏青的泪水,心里躁动不安,他突然大大叫道:“各位大侠,好汉,请你们注意点,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王武赵畄本来已经离去,听到青海说了这话,突然又折了回来。某些人开始叫嚷:“她是谁啊?他奶奶的,你知道她是谁啊。” 青海大叫道:“自由城邦,眉山古城,欧阳博天城主的三公主,欧阳慕夏。” 张三闻言脸色严峻,一些人则目瞪口呆,因为好些人对欧阳博天城主钦佩至极,只是这些年,水灾不断,琐事繁多,因此无缘加入到自由城邦,但凡有点追求的好汉,不曾虚度年华的好汉,都加入了自由城邦,他们宁肯在城里做一份最低贱的工作,比如马夫,也不愿跑到大深山做一名强盗。 一切都跟城主的为人有关,欧阳博天两袖清风,深明大义,豪气干云,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好汉。只是不曾想,她的第三幺妹,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欧阳城主名气太大,张山李泗王武赵畄倒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一阵交头接耳,不时望望青海,又不时喵喵这个看上去一点都不秀气的女孩夏青。 其中一位莽汉松开了夏青的手,问道:“你真的是欧阳家族的公主?你父亲是欧阳博天?” 青海生怕夏青露怯,以免她说漏嘴,于是劈哩叭啦说道:“眉山古城,都是胸襟坦白,严于律己的好汉,假若你们能将她送回去。各位兄弟,不是我说,你们以后不必要这样风餐露宿,朝不保夕,将自己的命运交给这片荒山野岭。我敢打包票,你们可以顺利加入到了欧阳城主的麾下,成为自由城邦的一员。” 夏青为青海才智折服,但是她不愿侮辱欧阳城主的高风亮节。一边哭着一边摇头。 有些汉子显然被青海说动了,“我们可以去试试。说不定真的是如此呢?” 赵畄眼疾手快,对着青海道:“那你手上的手铐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这是紫竹城打造的镣铐。小子,别以为大家都是傻子。” 青海急中生智,谦虚道:“我盗窃犯法,三公主将我缉拿归案。他们跟紫竹城苏海棠城主是老熟人,” 王五叫道:“那你为何向北走,而不是向南走。” 青海低着头:“迷路了。” 赵畄勃然大怒,追问道:“一个追捕手会迷路,小子,你唬谁呢?” 一个一个地谎言难以圆谎,青海一阵蹴鞠,他一阵乱扯:“是因为那个汉子,就是被你们砍倒掉下悬崖的汉子,他带我们走的这条路,中途我逃跑了,又被他们抓住了。” 李泗叫道:“你是谁,他们为何要抓你。你可以将你的身世说说嘛。” 青海黔驴技穷,低着头苦思计策,他憋着脸。一位汉子走到他身边,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上,怒道:“小子,我昨晚就瞧你不顺眼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青叶看到,是张三,他似乎是这里的最大的头目。 紧接着两位莽汉将青叶提了起来,夏青退到一旁,他看到一些汉子五大三粗地将青海提了起来,青海杀猪般嚎叫:“我说的是事实,只要你们将她安全送到眉山古城,我保证你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我可以做你们的引路人,我在自由城小有名气。” 张山怒道:“是吧,那我们是不是要感谢你?是不是要将你这幅镣铐砍断?” 青海吓得精神有点错乱,他胡乱说道:“是的。是的。不是的。不用感谢。” 夏青看到王武拿到了一把斧子,青海的双手已经被绑在一根专门用来杀猪砍羊宰牛的黑色木横梁上,李泗狠狠地说道:“那就让我们给你卸掉这副镣铐吧。” 青海低着头,带着一丝侥幸。 夏青已经猜到他们是要做一件极为恐怖是,于是大声叫道:“他错了,他撒谎,我们承认错误,我不是欧阳博天的女儿,我叫夏青,来自眉山古称一位极为普通的农家。” 群雄听到自己被侮辱,被欺骗,更加鼓噪起来。唾沫星子漫天飞舞,腌菜,白菜,萝卜,全部往青海身上招呼。 青海吓得脸都白了,他全身挣扎,双手被绑住,横在梁木上,他的双腿也被紧紧扎住,整个人就像一块待宰的猪肉。夏青哭着连大叫道:“各位如果想去自由城邦,我夏青一定会在城主面前说上几句好话。” 她的声音只有少数人听到,大多被群雄的激愤声音给掩盖了。 夏青看到这帮人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魔鬼,于是大声叫道:“他是宝墩的国王,青海,不信你可以问他。如果将他送回宝墩城,你们将有享之不尽的财富。” 张山被不断羞辱,恼羞成怒,他低下身子,在青海耳边怒道:“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青海被凑得鲜血斑斑,他的头被四只强劲有力的手臂死死压住,他几乎要噎气了,点头说道:“她说的是真的。” 紧接着,夏青就听到了一股惨叫,王武的大刀从空中劈了下来,这一刀有开山裂石的威力,只见三根断指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掉落在一处水滩边上,几只黑色的,长满杂毛的狼狗,跑了过来,嗅了嗅,用狼牙将断指戳着,吃掉了,接着跑了。 夏青闭上了眼睛,不敢看这恐怖的画面,青海一阵抽搐,双腿因为巨大的疼痛感而伸得笔直,他扯着喉咙,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声。 十指连心,他浑身颤抖。 巨大的疼痛从手指直接传递到心脏,传递到大脑,青海痛得眼珠要奔出眼眶,他嚎叫着,颤动着,呻吟着,眼泪、鼻子嘎子、口水流了一地,汗水从额头涔涔留下。 王武不断重复着:“这一生,我最气恼的就是谎言,这种人罪该万死。” 只有赵畄胆大心细,他跑到了夏青身边,悄声问道:“到底不是青海,你确定?” 夏青看到青海痛苦的惨状,想象不到这帮土匪居然惨无人寰,她没有说话,只是点头,最后才说了一句:“我以诸神的名义发誓,他就是宝墩王国的新晋王国,青海。” 赵畄摇头不语,一阵叹息,接着交待了一句:“拿一块布将他的断掌包住。”只见一位女性悻悻然跑到青海身边。 这一晚夏青几乎没合眼,浑身颤栗的青海捂着右手手臂,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自己的手掌,手掌上包着浸满鲜血的绒布,一名好心的女性拿来了一些止血的草药,一名年纪大的老者则拿来了八角干嘛和桂皮,马钱子,她牙齿早已剥落,含糊不清地说道:“这个可以保住他的性命。” 青海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稍稍镇定,大概是受不了疼痛直接晕了过去 。 夏青在他身上搭了一块黑巾,她感到身心疲惫。接着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火堆,头脑一片空白,不知不觉间,四位头目的对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张山说道:“我们不该砍了他的手指。这位女孩说的对,我感受到了她的诚实。” 李泗喝过烈酒,叫道:“就算是对的,那又怎样?本来要卸了他的手臂,现在只砍下他三个手指,算是便宜了他。想想宝墩城这些年给百姓造的孽吧。” 王武说道:“要我说,就该砍掉他的脖子。这种人该死。青叶王子怎么说的?” 夏青突然听到他们谈到了青叶,心里一紧,她立马竖起了耳朵。因为在紫竹城,诸葛辰妃跟她讲过,青海有弟弟青叶,青麟,妹妹青梅。她意外这帮人居然认识青叶。 赵畄说道:“青叶王子是恨他,可是,他并没有命令我们直接杀了他。” 张山愤愤不平:“青叶王子自身难保,我们难道还要将青海送回去听候他的发落。” 李泗说道:“这不现实,于今,这倒成了一个烫手山芋。” 王武看到大家喋喋不休,犹犹豫豫,怒道:“我们可以将他送回宝墩城,然后要挟到满山的金银财宝,最后离开都广平原。” 赵畄谨慎说道:“可是青海毕竟只是少了三个指头,他的命还在,他要是对咋们动怒,就算以后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不会放过咋们。” 张山继续说道:“青海对青叶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他死有余辜。尽管我现在离开了青叶,但我依然敬重他的为人。至于这个青海,我看到他满口谎言,废话连篇,不是一个好人。” 李泗随声附和:“你的话听来让人很舒服,与我心戚戚焉。来,咋们干一杯。” 夏青听得云里雾里,直到最后,在关于如何处理青海这个问题上,他们没有商量出个结果。他们有时唉声叹气,有时拍案而起,有时又轻声细语,最后在一口一口的烈酒中,各自沉醉,进入梦想。 夏青也迷糊睡着了。 第100章 长琴后裔 有神十人,名曰女娲之肠,化为神,处栗广之野;横道而出。——大荒西经 青云、娜发、姬吉、姬干等六人在桂山和方山,一待就是5个月。此地处于深山深处,青云站在群山之巅,他发现一道一道的巨大的天堑横亘在视线之内,他左首是一位老者,老者腰间插着一根竖笛,右首则是姬蒙和娜发。 这是一个有着几千年历史的古老部落,他们的祖辈可以追溯到亿万年前的火神祝融,这位看不出年纪的老者名叫博亚,他满脸皱纹,须发皆白。老者悠悠说道:“我们祖先在这里几千万年了,长琴是开天辟地以来最伟大的歌者,同时也是一位拥有无上神通的大智者,这世间最美妙的音乐都是这位贤圣创作的。”老者清泪纵横,哽咽道:“只是许多古老的曲子都失散了,有些曲子太过深奥,吹奏难度极大,因此,随着一些年迈老人的离世,也渐渐失传了。” 青云娜发姬蒙等人闻言极为震撼。连续四五个月来,他们每天,甚至每时每刻,都能听到一些悦耳动听的歌声,一些稚童哼着欢快的曲子,如玉拨金鸣,似大江东去,在水边浣洗衣裳的村妇,她们的歌声嘹亮悦耳,灵动婉约,如小桥流水,燕过柳梢。 从来到桂山这天起,娜发就跟他们挑明说了:“我们的目的是要找到扶桑神树,听说,这棵树直通天际。” 老者说道:“扶桑神树和通天建木是传说中的圣树,几千年来,整个大地,不管是哪个部落,或多或少有过神树传说,只是说也不曾见过。”然后老者拿出了一个珠子,青云看到,这个珠子散发着光晕,里面好像有水,然后折现着太阳的五彩神光,他说道:“那天你们来到这里,我就发现你的神奇之处,传说中的三眼人。”青云受宠若惊,他强调道:“娜发也有这个图腾,这只是拉祜族等高山地区一个关于女性的精神象征。” 老者严肃道:“我知道。但你周身散发的气息与众不同,而且,他能看到事物的本质。” 青云沉默,他不知道该做何种解释,于是说道:“这可能跟这本书有关。”老者瞥了一眼,发现这是一本关于伏羲八卦的书,他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说道:“上古天书,《连山易》与《归藏易》,其根基就源自伏羲八卦。整个人世间,关于天地八卦的解析和推演千奇百怪,但我相信,真正能领略其真谛的却寥寥无几。”姬蒙说道:“尊敬的博芽老先生,大歌者,你说对了,400年来,我们红树林,出了无数贤才与智者,却没有一个人能真正看懂这本书。” 博亚继续说道:“小伙子,这就是你与众不同的原因,这本书只属于你,其他任何人得到了,没有任何好处。他们称你为大地之子也罢,太阳之子也罢,总之,你能走到这里,证明你就是命中注定之人。” 青云虚心接受,但是他不明白,为何今天老先生会带他到这个山巅。整整5个月,他都不曾有过如此举动。 老者悠悠说道:“此前一切条件并不成熟。从见到你们那天开始,我就感受你身上的纯阳之力。”青云解释道:“那是乾卦蕴含的神通。”老者说道:“纯阳之力还远远不够,你想要去到更远方,必须要掌握这天地间更多的力量。”青云看了一眼这巨大的天堑,陷入恍惚,老者继续说道:“必须拥有纯阳之力,风、雷之力,和水、火之力,才能穿越这女娲之肠。” 青云到此刻才明白老者的用意,他们整整在这里呆了150天,期间,有很多次,娜发、姬蒙等表达了想要离开此地的意愿,但是老者和其他族人一直挽留,每天给他们端来珍馐佳瑶与高粱酒,然后弹奏出美妙的音乐,就像是特意制造一个安详的环境,以此让青云能够静下来,破解后面的卦象。 老者悠悠说道:“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不具备八卦中5种力量以上者,根本无法穿越着女娲之肠。” 青云,娜发,姬蒙早就发现了对面群山耸入云鼎,然后一处处巨大的天堑,深不见底的大裂谷,就像是天地形成之初,天神在此处利用巨大的斧子或斫刀,在大地上斫出的道道创伤,让人望而生畏,临之怯步,哪知道这里居然是传说中的女娲之肠。 青云说道:“难道这里面居住着十位神人?” 老者笑道:“神人?我想,这世间已经不存在上天入地的神人了。”娜发表示反对:“我们在天都峰上,看到了灵山十巫,白袍巫师巫咸,手拿白银权杖,骑着神兽白泽,他就是一位神人!” 老者脸露惊讶,说道:“灵山十巫?确实,他们是这个世间最古老的大智者,存在了几千年,听说比贤圣大禹还要早,跟皇帝同时代,可惜我没见过。”然后他转身对青云说道:“你准备好了吗?”青云懂他指的是穿越女娲之肠。 他点了点头,老者露出慈祥的笑,他将手上这个像夜明珠之类的东西交到青云手上,说道:“这个珠子送给你,你会用得着的。” 青云说道:“大歌者,你为何要将如此珍贵之物给我呢?然后,你们如此友善的帮助我们,是为何呢?”搭歌者博亚说道:“这颗珠子只在女娲之肠里才有用,我们族人已经等待了千百年,一直在需求有缘人。于今有缘人找到了,这只是物归原主。女娲之肠,亿万年前,大歌者长琴利用无上大神通压制住了里面的雷电之声,风雨之声,和鬼火之声,而我们是一个以歌曲而求生存的部落,如果没有这些噪杂的声音,我们便能演绎出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因此,如果你一定要我说出一个理由,这就算是我的答案吧。”他捻了捻胡须,悠悠说道:“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青云着着诡异、苍莽、辽阔而巨大的深涧和沟壑,露出了一丝欣慰的表情。 来到部落那天开始,青云就继续破解乾卦,为了吃透乾卦蕴含的纯阳大神通,也为了此后破解其他卦象,大歌者博亚说道:“乾卦是八卦中第一卦,理解得越深,后面进展越快。”于此,青云足足花了30天,才完全将乾卦的后面一小段啃完。 接着按照大歌者博亚的指示,他开始钻研代表雷电之力的震卦。 震卦,卦辞:震来虩虩,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鬯。按照贤圣的意思:事情进展远比想象中要顺利,尽管遇到挫折,雷声滚滚,但是人们依旧抱有必胜信心,欢声笑语,巨大的雷声使百里之外都受到了振动,可人们手上的筷子,勺子依旧稳稳拿着。 青云接着深究六爻,初九,一阳:震来虩虩,后笑言哑哑,吉。然后是二阴,六二:震来,厉,亿丧贝;跻于九陵,勿逐,七日得。三阴,六三:震苏苏,震行无眚。四阳,九四:震遂泥。六五,五阴:震往来厉,意无丧有事。六阴,上六:震索索,视矍矍,征凶。震不于其躬,于其邻,无咎。婚媾,有言。 青云注意到,上古贤圣如此分析第六爻:天上雷声大作,每个人受到惊吓而颤抖不已,惊惧四顾,因此,盲目探索是有凶险的;如果震雷不伤及自己,伤及到了这些邻居,无所怪罪;婚姻交好之事有争执。 青云看到震卦所代表的是两阴爻在上,一阳爻在下,按照书中解释,次卦表示一种向上,向外发展的趋势,因此伏羲大神将此正象用“雷”表示。秋冬之间潜于两阴之下的阳气,春天到来,便开始向上,向外发展,震动其上之阴气,如春天万物开始发生一样,跃跃欲试,驱阴邪震万物而萌发,如春天的蛰雷。 青云接着破解雷象:洊雷,震;君子以恐惧修省。震来虩虩,恐致福也。笑言哑哑,后有则也。震来厉,乘刚也。震苏苏,位不当也。震遂泥,未光也。震往来厉,危行也。其事在中,大无丧也。震索索,终未得也。虽凶无咎,畏邻戒也。 然后深究震彖:震亨,震来虩虩,恐致福也。笑言哑哑,后有则也。震惊百里,惊远而惧迩也。不丧匕鬯,出可以守宗庙社稷,以为祭主也。 青云在破解震卦时,其体内本身就有纯阳之力做了铺垫,如此在震卦里浸淫只用了30天,就基本上掌握了十之六七,他知道后面是要根据实际经验才能悟得,随后也就放任不管了,接着他用了一个星期左右消化雷电之力。 雷电之力,刚劲,激烈,震撼,宏大,就像天上雷神震怒,滚滚雷声震碎人们的耳膜,每当青云凝神时,这股力量在体内的血管里就像一道道闪电,横冲直撞,震麻了手臂和大腿,如果不是有纯阳之力压制,这股迅猛霸道的雷电之力,会从他的手指,脚趾,眼睛,鼻子,耳朵喷涌而出。 渐渐地,这股力量经过不断流走,消化,慢慢趋于无形。青云没有做停留,随后是巽为风(巽卦):谦逊受益,象曰:一叶孤舟落沙滩,有篙无水进退难,时逢大雨江湖溢,不用费力任往返。 接着就是研习巽卦的六爻: 巽:小亨;利有攸往;利见大人。 初六,进退,利武人之贞。 九二,巽在床下,用史、巫纷若; 吉,无咎。 九三,频巽,吝。 六四,悔亡,田获三品。 九五,贞吉,悔亡,无不利。无始有终。先庚三日,后庚三日,吉。 上九,巽在床下,丧其资斧,贞凶。 青云在巽卦种浸淫了20天,他感受风的力量是诡异刁钻猛烈,无形无序,无法无天,无处不在,无所不至,这股力量让青云如处云端,如堕冰窖。他用了三天来消化。 紧随其后的就是坎为水(坎卦),行险用险,象曰:一轮明月照水中,只见影儿不见踪,愚夫当财下去取,摸来摸去一场空。此卦他足足又花了20天,水之力无孔不入,无常无限,无色无味,无所不在,相较于风之力,水的力量磅礴雄浑,有天下至柔胜至钢的神奇。 随后按照大歌者博亚的指示,最后破解代表火的离卦。离,丽也;日月丽乎天,百谷草木丽乎土,重明以丽乎正,乃化成天下。柔丽乎中正,故亨,是以畜牝牛吉也。青云用了20天,才将此卦深究完毕。火之力跟纯阳之力有异曲同工之妙,无形无实,因此在火之力的理解上,青云所花时间最短,才一天,就消化完毕。 震雷,巽风,坎水,离火。全部深究完后,青云对于伏羲八卦的理解,千年来从未有人达到过,虽然他还处在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阶段,但是他整个人所散发的精气神已经让天上的鸟儿,水里的鱼儿,地上的蚊虫等兴奋不已。当他走出木屋那刻,树上已经重新长出了新芽,小鸟在天上瞅瞅不已,他手臂一摆,脚一蹬,甚至眨个眼睛,一次呼吸,他都能感受到空气的波动,整个空间都仿佛受到了振动。 当然,普通的凡人感受不到这一点。 在离开这个音乐国度的时刻,族长博亚站在最前排,他身后跟着村落里几十上百个歌者,娜发泪如雨下,她擤着鼻子,一步一哽咽,她看到,这些朴素的人群中,有的拿着笛子,有的背负羊皮鼓,有的吹着唢呐,有的凑着琴瑟,有的是二胡和萧,埙等。他们用了一首“朋友再见”的伤感曲目,送别青云等人。 族长博亚拉着青云的手说道:“路途遥远且危险,你们一定要保重。此后三卦,你得自行琢磨了。”青云感谢族长的盛情高义,“大歌者,你德艺双馨、仰之弥高,让人敬佩,希望咱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最后,姬蒙姬发姬吉三位小矮人一步三回头,向送别的人招手,表示对这些日子以来的打扰,以示感谢。 大歌者博亚在离别伤感的歌曲中唱道:“朝看花开满树红,暮看花落树还空。若将花比人间事,花与人间事一同。” 此前青云在如何见天地的理解上,一直逡巡不前,难以突破,而到了此刻,他一直最追求的“五眼六神通”,有了飞跃发展。在这里,他听到了大歌者的解释:五眼,指的是天眼、人眼、慧眼、法眼和佛眼,而六神通则包括天耳、天目、远行、宿命、神足和漂浮。此刻,他的这项能力,已有了惊人的造诣。 第101章 五行之力 乔一站在辉煌绝伦的的天玑殿上,他立起脚尖,企图看得更远。营盘山绝壁上七座皇家宫殿,他都熟悉了。可是,他发现站在这座最高的宫殿上,依然只能是望天长叹。 只有拓跋牧野爵士知道他在看什么,于是走向前去,戏谑道:“别白费心机了,前方是照壁山和长年峰,更远的地方,有龙门山,在都广平原上,还有龙泉山脉,你期望看到你的心上人,简直是痴人说梦。” 乔一被他点破心思,一脸尴尬,他略带温怒,说道:“我看她又怎么了?谁不许国王看一个旷工了?”拓跋牧野爵士忍住笑意,说道:“对的,你是营盘山的真命天子,想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 几个月来,年轻的诸葛弘一大帝,对宫里那些曼妙的女子已提不起任何兴趣,在无数个销魂日子以后,心疲力竭只至索然无味,他时常感叹道:“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等他不再沉沦于温柔乡时,他觉得那个跟她风雨同舟几个月的女子,那个叫江水灵的矿区女子,才是让他辗转反侧的人。他对他母亲大人昌平皇后安排过来的女子。比如余倩倩,温可涵,柳雨欣等富家公主完全视而不见,他每次约会完后就一句话回绝:“不感兴趣。” 这无疑让昌平皇后震怒,在玉衡殿,他跟昌隆将军说道:“这个小子简直是暴殄天物,余倩倩冰肌玉肤,娇嫩欲滴,温可涵天生丽质,娉婷秀雅,柳雨欣温婉娴淑,风姿绰约,哪一个不是皇后的最佳人选?这小子根本不明白我的心意。我挑选的这些富家千金,个个知书达礼仪态万方,配他绰绰有余。”她开始还以为这个浮华小子经过大学士几个月的教诲,会变得才华横溢,思想上会走向正轨,可哪知道他就像一头倔强的牛,根本拉不回来,全身上下透着一股乡村山里气,按照她标准,这个亲生儿子,如果不是流淌着自己的精血,跟这些豪门大族的千金7比起来,简直是一坨牛粪,可更加奇怪且气恼的事,他居然对这对国色天香的女孩不感兴趣。 这简直超出了她对人性的认知,她问道:“现在的小伙子,境界难道如此之高了?” 开始,昌隆将军一直在隐瞒事实,他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看到昌平一直在帮他甄别、挑选女孩,可谓煞费苦心,殚精竭虑,可最后,她的付出都以“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告终,他于心不忍,于是说道:“听拓跋爵士说,他在矿区认识一个女孩子,好像叫江水灵,听说他们关系不错。” 昌平紧紧撅着手,说道:“形象如何?可上过学堂?如果是乡村姑娘,蒙昧无知,我看现在立刻就要让他死了这条心。”昌隆回复道:“听说如花似玉,像玉一样润泽,像冰一样的清纯。”昌平怒道:“作为一位强大王国的皇后,可不只有倾国倾城那么简单。” 昌隆将军说道:“现在多说无益,依我看,将那个叫江水灵的女孩子带过来就行了。” 诸葛鸿一听说母亲大人将派遣一队人马去到龙泉山下大西海黄金海岸阳氏家族时,他心里那个嘚瑟劲儿别提有多高兴,他强调:“我简直爱死母亲大人了。”这让昌平受惊若宠。 年轻的国王本来想亲自去接她回来,可是昌平皇后不许:“堂堂一国之君,哪能将身段放得如此之低。”最终还是由拓跋爵士亲自带队,一来,他见过江水灵本人,二来,诸葛宏毅对他格外放心。 整个营盘权臣贵胄,最得意就属于拓跋爵士了。这是所有豪绅贵族没有想到的。拓跋爵士在这狮子王峰的朝堂上上,默默无闻,耕耘了将近20年,哪知道随着诸葛弘一的回归,他就从此飞黄腾达了 。 他在出发之前,跟年轻的国王发誓:“一定要将皇后娘娘带回来。”诸葛弘一为了激励他,特地赐给了一炳金光闪闪地麒麟宝剑,说道:“朕等你好消息。” 哪知道拓跋爵士带回来一个“空气”。 在回到营盘山当天,他于天权宫觐见殿下,没有推诿:“我到达龙泉山下阳氏家族时,她已经离开了,听说,阳氏大公子阳柯泉已经将她带走了。” 诸葛弘一叫嚷道:“懂,懂,懂”。他在矿区工作时,就知道有一批货物即将交付,他于是问道:“可有查到他们的行踪?说不定,在你来的路上,他们已经返回了。” 拓跋牧野说道:“没有这个可能。听阳样柯泉和阳臻麟两路人马,在路上出现了一些情况不明的纠纷,一直在什邡古城周围。” 诸葛弘一眼前一亮,心想:“江水灵离自己更近了。”他去过雄伟的狮子城,那个王国的城堡规模,看上去跟北斗七星宫差不多,是一个实力相当雄厚的大国。他清楚,他是一定要去一趟什邡城的,因为他跟丁兰还有生死之仇,他一定要将那个忘恩负义的伪君子斩于胯下,以泄当年不顾兄弟情义的仇恨。 这几个月来,他不断地提高自己的剑术,几十位武士为了得到国王的奖赏,纷纷拿出看家本领,倾囊相送。这些年来,诸葛弘一在江湖旷野,经常为了一口肉,一点水,绞尽脑汁,呕心沥血,因此涉猎广泛,头脑比常人灵动的得多,学起新东西也快的异常,许多武士发自内心地感叹道:“这家伙是一个武学奇才,平常人一套剑术要学上半个月,而国王陛下只要三天,许多诡异的剑招对别人来说难于登天,但是陛下一点就通,而且还能举一反三。”整个冬天,诸葛弘一学了十几套剑术,最后几天,还击败了一些平时看上去难以企及的武学高手。 等他终于觉得大功告成,击败丁兰不在话下的时候,狮子王峰,九顶山上一处处烂漫的春花在肆意开放,空气中到处是春天的味道,而这雨水,就跟这两年的春天一样,依旧下个不停。 巫师东方硕提到过这个雨季,但是对于年轻的诸葛弘一来说,下雨是司空见惯的,他并不觉得这有啥异常,他只回答一句:“人们会在雨季中寻求到生存方式的。” 谁叫他自己就是在充满泪水与艰辛中生存下来的呢? 而当他挺听到昌大盛将军提出的关于“乌沙部落,波西部落的征服战争”这一提议时,他表现了极大的兴趣。他站在金碧辉煌,庄重威严的麒麟宝座上,叫道:“这次我要跟着昌大盛将军一起去。这岷山最后一块硬骨头,就由我来征服吧。” 昌平皇后本来打算拒绝这个提议,可昌隆将军阻止了他,他私底下说道:“只有在战争中证明了自己,他的王位才能坐的得稳当。” 诸葛弘一这次调动的大军超过人,尽管昌大盛一致强调,歼灭只有6000武装力量的三大部落,2万人已经绰绰有余,在朝堂上,他强调:“三大部落武器破旧,人员匮乏,根本不需要动员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但昌隆将军否定了他的建议,说道:“我们携2.5万的精锐之师,以横扫的姿态,让三大部落俯首臣城,这将击极大提现营盘山王国的国力,同时也是让那些身处井底的各大酋长族长,思想愚昧的民众明白,在真正强大的文明面前,那些所谓的傲骨和雄心,不堪一击,只有在营盘山王国英明的领导下,他们才有光明的未来。” 昌大盛明白父亲的苦心孤诣,他之所以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仅仅只是为了让这个年轻的国王能处在更加安全的环境中,然后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增加他身为一国之君的霸气与自豪感。 诸葛弘一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领导这场旷世大战了。他们是在雨水停下来的第二天出发的。 这支队伍比上次规模更大,在昌平皇后的安排下,他们携带了大量的食铁兽和攻击手,并交待国王:“身为一国之君,你只要坐在后面指挥就行了。” 诸葛弘一挑眉吹发,不胜其烦。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上古歌手们如此形容岷山深处的安宁。 自上一次击退昌大盛的征服战后,乌沙部落,乌沙都部落,金贵山部落等迎来了一个全新的局面,他们在新任酋长霍光的领带下,生活迈入了一个新的台阶。之前波西部落,金贵吧酋长对年轻小伙还颇有微词,但是他最终让这次大战化险为夷,在斗争过程中,他展现的铮铮铁骨与傲世群雄的威风,已然让三大部落看到了新的希望,尽管他们都明白,影响上次战争的胜败的根本,另有隐情,但是霍光无疑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无人能望其项背。 再说,他们都惊叹于霍光手上这把绝世腕刀。三大部落有中,有一些年迈的老人,他们在年轻时候踏足过古蜀大路各个角落,因此对上古神器苗刀的传说,耳熟能详。 当他们看到这把弯刀展现出真正的威力时,他们才明白,这把神刀居然真的到了部落首领手上。这对他们来说,在心灵层面上,无疑是一个莫大的鼓舞,有些老人歌颂道:“霍光是神器苗刀接班人,在他的领导下,三大部落一定会走向更为美好的明天。” 只有龙女尔玛依娜明白,苗刀的威力可不仅仅局限于此。尽管她出生的时候,魔神蚩尤已经化为尘土超过2千年,但是她明白上古神器不只是削金断玉这么简单。不过,她对苗刀兴趣寥寥,对人类的战争也兴趣寥寥。她似乎对所有一切都兴趣不大。 当然,除了她肚里的孩子,对于这种代表着新生的希望之力,她多少还存在一点点的感情。尽管,这点感情只在她怀孕的时候才会闪现。 尔玛依娜,作为世界上最年长的人类,整个古蜀大地到处都有她的子嗣。当然,这是一个极为模糊的说法。当今,生活在这个世间的人类,在追根溯源时,他们也难以清楚地追溯到2000年以上,就连伟大的营盘山国王也只只有1000年历史。而且,有意思的是,就连尔玛依娜本人,她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少后代,如果单纯从拥有五行之力这个范围来说,小小的火之力,青水的水之力,其实都源自于尔玛依娜。 可是,不管是水圣,还是火圣,都绝对不会认为现在这个在乌沙部落挺着大肚子的灵儿,是他们的祖先的。 尔玛依娜也不认为如此,她懂得世界最大无奇不有,一些神奇现象连她也解释不了。她只知道自己一直在追寻大地之子,一千年多来,他找到了一些具备大地之子资格的人,但是都已以失败告终。她甚至怀疑过,自己生下的子嗣中,也许会出现大地之子! 霍光对她的关爱是无微不至的,可是她不同于一般的女性,她甚至不需要接生婆,她认为自己一个人就能将孩子生下来,尽管她会像正常女性一样,当婴儿从肚子下钻出来的时刻,那种皮开肉绽,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心力交瘁。 再一次的,尔依玛娜要面对这一种疼痛。在霍光的再三要求下,部落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妇人,曲呢针陪在了灵儿身边,她这样说道:“美丽的姑娘。你放心吧,我给年轻的母亲,接生过几百位婴儿。” 尔依玛娜依然说道:“你站在门外就行了,我只需要温水。” 霍光为何不在她身边呢? 因为诸葛鸿一率领大军,于今日已经到了银杉客栈,只有2天路程就会到”达藏速尔大桥,率领这只军队的还有他的老对手昌大盛。 对他来说,没有比整个部落的生死存亡更大的事。因此,他在尔依玛娜身边交待几句后,匆匆走了。 在战前动员大会上,霍光依然慷慨陈词,他大叫道:“如果他们认为所谓的文明会让我们卑躬屈漆,那我们就让他们看看野蛮人的骄傲。” 三大部落6000壮士,在苗刀散发的璀璨蓝光下,奔赴了各大战区。几十匹精壮的战狼在山坡上仰天长啸,爆发上出阵阵狼嚎声音,土族子,脏元素等前辈,陈天桥等几十位寨长酋长骑在食铁上,他们精神紧绷,知道这场战役比上一次更为艰难。 霍光手下有1500位最强壮的突击士兵,他们是这次战役的前锋,也是正面硬抗的主力军团。这支队伍无疑是最危险的,他们要做的就是一个“死”字,不是你死就是我死。霍光站到修缮后的桑树祭坛上,神坛此前坍塌,已经难以恢复往日的盛景,他大义凛然地说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希望大家拿出视死如归的勇气,将营盘山国王的头颅砍下。”台下爆发出惊雷般的响声,然后奔赴了最前线。 昌大盛率领2.5万大军,一路高歌,他们就像一条巨大的红色火龙,一路突飞猛进,基于上次的经验,他们这次少走了一些弯路,同样避开了一些危险路段,这让三大部落感到微微失落,不得不做出战术调整。第一次正面交锋出现在红树林,昌大盛怕国王陛下万一有个闪失,于是叫嚷道:“国王陛下,这一战交给我。”接着他率领5000军马杀进了红树林。 霍光这只部队是精挑细选,平日参加过魔鬼训练的精锐,因此个个有以一抵三的战斗力。昌大盛再一次看到这个手握弯刀的年轻人,更是分外眼红,这几个月来他特地请了古城里的一位铸件大师打造了一炳更为霸道的麒麟宝剑。 两位主帅一个照面,就直奔对方而去。接着就是一阵激烈地对砍,霍光招式奇特,而且弯刀角度比起长剑来,弧度更加诡异,刚开始,昌大盛险些招架不住,但幸亏他身经百战,凭借力量优势,将一些凌厉的攻势一一避开。但他还是大意了,自己手上的宝剑在苗刀面前,依然不够坚硬。只要再对阵片刻,宝刀会有断裂危险。 诸葛弘一看到林中昌大盛久战不下,于是又率领5000士兵冲了过去,霍光看到营盘山新晋国王陛下居然是一位年轻小伙,于是将弯刀舞得密不透风,避开了昌大盛的雷霆一击之后,直冲了过来。诸葛弘一听说他就是三大部落的酋长,饶有兴趣,但是他随即被对方手上那把散着蓝光的弯刀给吸引住了。 看到陛下涉险,昌大盛吓得惊诧不已,他大喝一声,一个弓步曲张,跳将起来,“看刀。”霍光为求自保,立马停止追击,回身一刀朝对方横劈过去,只听见“锵啷”一声,那炳新打造的长剑断成两截。 诸葛弘一见此弯刀神奇至斯,吓得呆在当场,立马有左右护卫前来接驾,七八名士兵将霍光团团围住,昌大盛将断剑丢在一旁,转身接过将士递上来的长枪,叫嚷道:“别让他跑了。” 霍光刚刚一阵疯狂砍杀,根本不知道已方的战况,此刻,突然发觉战友们绝大多数都倒下了,他明白光凭一腔孤勇根本无法改变处境,再说,他也不认为自己拿着苗刀就能将这几千人全部杀死。 他不再关注年轻的国王了,打算回避。 诸葛弘一骑在高头大马上,叫嚷道:“给我将那把弯刀抢过来。”左右上百位士兵像猎狗捕食,一股脑抢上去。霍光使出平生绝杀技,将挡在前面的兵器全部砍断,像锐不可当的杀神一样,硬生生劈开一条血路,骑上自己的战狼,叫道:“兄弟们,赶紧回撤”,接着火速跑了。 此战,营盘山死伤2000人,三大部落死伤1200人。整个红树林血流成河,尸骨堆积如山。 诸葛弘一和昌大盛不等收拾,一声令下:“继续往前推进,给我踏平乌沙都部落。” 此时尔依玛娜肚子鼓胀,婴儿即将要出世了。她咬着牙齿,用尽全身力气,只想将身上这坨肉挤出体外。耄耋老人在一旁安慰:“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她的话带着慈祥,温暖如春风。 霍光率领三百为壮士回到乌沙都部落,一些年轻壮士看到他们脸上、身上、头发上都是血迹斑斑,不发一言,一些战马和食铁兽同样身负重伤,霍光骑着战狼在乌沙部落战士面前,奔腾一圈,叫嚷道:“兄弟们,抽出你们的钢刀,拿出最大的勇气,让我们用鲜血守护这片生生世世养育我们的家园。” 战士们眼神刚毅,排成整整齐齐的队伍。此刻日已偏西,飞鸟在树林中穿梭,昌大盛的5000战队率先进入乌沙部落的疆域,臧天朔前辈上次跟昌大声对战了几十个回合,因此他怒号一声:“兄弟们给我上。” 1500位勇猛的战士冲撞上去。营盘山的将士纷纷抽出钢刀,双方一阵厮杀,霍光担心藏天梭前辈意气用事,为了保护他的生命安全,于是领着300位晓勇的战将又冲进了战场。这一战足足杀了一个时辰,诸葛弘一的1万大军接踵而至。到了此刻,三大部落才干真正感觉到营盘山战斗力之恐怖,他们使用的护甲,盔甲,兜鍪,刺刀,统统使用了最新的工艺,因此,这场战役基本上是摧枯拉朽,呈现一边倒的趋势。 天整个的黑暗下来,诸葛弘一举着右臂,长剑一挥,将一名野蛮人砍成了两节,他依旧还在搜寻霍光的影子,他大声叫道:“谁能给我抢到那炳弯刀,我奖励一万金龙币。”一些士兵得令后,纷纷向霍光追去。 苗刀,魔神蚩尤的佩剑,几千年来,一直没沾染过人类的血,这次战役,砍杀了不止几百位士兵,此时吸饱了热血,蓝光大盛,每舞一刀,都带着“嗡嗡嗡”的声音,对方的兵器纷纷折断。 霍光虽然勇猛,苗刀虽然霸气,但总不是千军万马地敌手。他看到地上那些死去的兄弟,明白再斗下去将会全军覆没,于是发出了“回撤”的命令。 此战,三大部落死伤1000人左右,营盘山死伤1300人左右。最靠前的两个部落,其地盘全部被对方控制。 当日晚间,诸葛弘一在波西部落安营扎寨,昌大盛在晚餐时分叫嚷道:“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只有征服了乌沙部落,咋们才能鸣金收兵。”诸葛弘一看到整个军营,连绵数里,军备整齐,想着,胜利是必然的。但他脑壳里面,只有那炳弯刀,他想着以弯刀之威,一定能将丁兰击败。 这个夜晚是艰难的,也是悲伤的。无数男儿牺牲了生命,无数女人和孩子失去了丈夫和父亲。 当曲震老妇人抱来鲜活可爱娇嫩欲滴的婴儿时,霍光眼里流下了幸福的泪水,他看到这是一个男孩,说道:“就叫霍本阳吧,他是部落的希望。”他没有见到尔依玛娜,他明白,自己还有更要的事情做。 当他走进乌沙部落时,整个军营士气低落,哭声一片,哽咽不断,而且,他得知了臧天朔前辈身中五刀最终光荣赴死,他看着那些年轻战士脸上,手臂上,一个个鲜血淋漓,触目惊心,他心里一阵苦涩,但他明白,这是战争,战死才是一个战士生命最伟大的终章。 在暗夜的星空下,他说道:“勇猛的斗士,真正的战士,敢于直面惨淡的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在这里,只有女人可以回避,只有小孩和老人可以回避,而我们,必将淘尽身体最后一点血,来扞卫我们坚守的信念。” 战士们发出视死如归的悲壮声。 第二天天刚亮,昌大盛的5000铁骑就已经推进过来。霍光站在队伍的左前方,弯刀散发的蓝光让人不敢逼视,他带头冲进了敌人的阵营,一些的兵器纷纷被这巨大的蓝光削断,4000军马已经是三大部落能够集结起来的最强大的力量,双方的食铁兽在这个平地上横冲直撞,到处人仰马翻,鬼哭狼嚎,霍光骑在战狼上,他就像一道闪电,在战场中撕开一道道口子。 诸葛弘一看到战场纷乱,于是派出了此次的秘密武器,2000名弓箭手。 他一声令下,箭簇就像天上的蝗虫,簌簌地从不同角度射了过来。诸昌大盛似乎也杀红了眼,大叫道:“给我射死他们,给我射死他们。”诸葛弘一看到三大部落的战士被射成了刺猬,哈哈大笑,并叫嚷道:“射那个拿着弯刀的。”菟丝子前辈不幸被一直剑羽射中左眼,在倒下那颗,霍光正好窜了过来。 霍光看到前辈满脸献血,痛苦万状,不断抽搐、颤抖,他紧紧抓着菟丝子前辈,前辈张口说道:“退到桑树祭坛另一头,让百姓开启新的生活。”霍光明白,前辈是想告诉,这场大战没有任何胜算可言,与其做无谓的牺牲,还不如率领族人去到更远的大山深处。 霍光看到菟丝子闭眼,他哭丧着脸,手紧紧撅着弯刀,弯刀嗜血成性,蓝光大作,看到又有几个战友倒下后,他一阵怒号:“快撤退,走吧,撤退吧。退到神树祭坛后方。” 祭坛后方是最后一个部落,也就意味着他们将退无可退,这场大战也基本宣告结束。昨日晚间,有200位最年轻的士兵,将三大部落的所有女人,小孩,老人全部送到了桑树林另外一边。当然,也包括龙女尔依玛娜和婴儿霍本阳。 这次,诸葛弘一格外注意到霍光的一举一动,看到三大部落纷纷逃窜,他立马吩咐弓箭手,“射他,射他。”霍光挥舞弯刀,将凌厉的剑雨纷纷挡开,看到剑雨不断,大势已去,他也不再犹豫,率领几十名士兵往上桑树林奔去,他们一边奔跑,一边发出了最悲壮的战歌:“母亲啊,大地啊,为了希望和生命,我们暂且离开家园。母亲啊,大地啊,我们只是短暂的离开,未来某一天,我们一定带着骄傲回来。” 昌大盛看到胜利就在眼前,怒道:“几百年来的征服战,到今天全部结束。”他手一挥,只见数不清的战马和食铁兽撞进了桑树林,霍光,菟丝子等奋不顾身全速逃离,他不断地大叫着:“快,快,块”。一些士兵被剑雨射中,直接掉队,一些士兵低着头,骑在战马和战狼上,一往无前。他们多么希望能回到母亲身边和爱人身边,但是他们明白,只有跑得最快,跑到最前方,这条命才留得下来。 霍光为了照顾到更多兄弟的安全,一边退却,一边挡掉天上射下来的剑雨,他叫嚷:“快跑吧,兄弟们,回到大山深处。” 诸葛弘一率领营盘山的2万战士,一路追了50公里,彻底将他们赶出了家园。可惜,他的主要目标不见了,他叹息道:“我的那炳弯刀啊。”昌大盛说道:“咋们率领5000精兵和一些弓箭手就够了。人数太多只会影响速度。” 诸葛弘一骑在站马上,听取了他的意见,为了苗刀,火速追击,昌大盛依旧叫嚷道:“弓箭手不要停,继续往前射。” 三大部落数千位妇女、小孩、老人都进了岷山深处,他们站在了绝壁悬崖上,这些人都反对营盘山的统治,都不甘心被权利奴役,风姿卓越的尔依玛娜也在人群中,生产完一天后,她就恢复了往日的荣光。村民们发现,她的肌肤更百白了,她身身上散发着柔和的光,就像一位仙女。 数千只眼睛紧紧地盯着下面的桑树林,他们明白,如果战败了,部落的男人,会从这条路上奔出来。这是一条唯一的救赎之路,尔依玛娜看到,桑树林与这座山之间有一个几丈宽的巨大天堑,中间一座坚固的独木桥连接,从桑树林出来,只要过了这个独木桥,也就意味这条命算是活下来了,无数女人翘首以待,一些男人从桑树林奔了出来,一些战马奔了出来,一些战狼和食铁兽奔了出来,许许多多女人感到了欣慰。只有尔依玛娜除外,她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她看到,远山如黛,群山之巅,云山雾罩,近处,繁华盛开,蝴蝶穿梭,有杜鹃花、报春花、鸢尾花、紫菀花、翠雀花、绿绒蒿,千百年来,只有这自然之美,才能她心神舒畅。 随着桑树林出来的男人越来越少,人群中惊呼也就越来越少,一些精壮的汉子拿着斧头,立在独木桥这一边,他们只等着最后一个男人过掉独木桥。 在最后的惊呼声中,最受瞩目的男人,三大部落最年轻的族长霍光出来了。很遗憾的是,他胸部正中位置插了一束箭簇,鲜血直流,他手臂紧紧拿着弯刀,被两个男人搀扶着,蹒跚而行,显然,他身受重创。尔依玛娜听到,他依旧在喊着:“快将独木桥砍断,快将独木桥砍断。” 几只箭簇又结束了几位汉子的性命,一些战士已经拿着斧子在砍巨大的木橼了。他们很焦急,于是加快了速度,可惜,诸葛弘一,昌大盛的追兵已经到了。 只见年轻人的国王立在桥的那头,神气十足,叫道:“臣服于营盘山的统治,饶你们不死。” 奄奄一息的霍光用强力支撑着自己,在桥的这头,两个汉子扶着他,他浑身是血,脸上狰狞可怖,他叫嚷道:“你可以征服这片土地,但别想征服我们的心。” 昌大盛也不跟他废话,他手臂一挥,几十只箭簇“簌簌”地穿过天堑,将一些拿斧子试图砍断独木桥的汉子射死,几名汉子倒下了,几名汉子赶紧补上,昌大盛手臂又一挥,几十支箭簇又飞了过来。 霍光明白,如果不赶在他们将箭簇用完之前砍断这座独木桥,那么山上的几千位妇女孩子全部都会成为营盘山的刀下之魂,那此前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他心里一阵急躁,嘴里喷出鲜血,他明白,他大限将至,无力回天,他喊了一句:“尔玛依娜。” 因为她此前一直叫他大地之子,他到此刻,依然不明白这个称呼的意思。他希望能在死之前,这位神秘黑鲨女,能给他一个答案。 就在喊出“尔依玛娜”的瞬间。只见这个神秘的黑鲨女已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霍光叫了一句“龙儿”。尔依玛娜脸无表情,只说道:“苗刀!” 只见散着蓝色光辉的“苗刀”渐渐飞向了天空,神秘女身子似乎也同样漂了起来。整个全场所有人,包括诸葛弘一大帝,昌大盛将军,三大部落所有人,都一动不动,挣着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这个散着光的飞向空中的女孩。 霍光眼神恍惚,他感觉到自己是不是已经到了仙界,他望着空中飘渺的影,他觉得这个影子似曾相识,他叫了一声小小,随即又叫了龙儿,叫了尔依玛娜。只见神秘黑鲨女大叫一声:“苗刀的力量不应如此。” 只见苗刀蓝光大胜,黑鲨女手臂一摔,苗刀刀锋从天空一斩而下,只听见天地间,一声巨大的声响,如山崩地裂,又似地动山摇,一道延绵十里之长的巨大沟壑在桑树林中间炸裂开来。 独木桥也被震断了。 霍光闭上了眼睛,流下了欣慰的泪。 诸葛弘一,昌大盛看到对方阵营居然来了一位仙女,吓得惊诧不已,他们纷纷叫嚷道:“快走,快走,天神发怒了,天神发怒了。”片刻间,营盘山的军队消失于无影无踪。 就在巨大沟壑形成的瞬间,一股雄浑的阴阳之力,突然从桑树林的祭坛传了过来。 神秘黑鲨女被这股力量震撼到了。 这是普通人感受不到的一种天地之力。 神秘黑鲨女,飘过十几丈远的深涧,如履平地。三大部落也没有注意到黑鲨女的去向,因为族长霍光不行了,部落里一些年迈的释比纷纷探手查看霍光的脉息,一边察看一边说道:“不行了,不行了,他受伤太严重了。” 人群里哭声一片,手足无措。 神秘黑鲨女穿梭于桑树林,她感受到这股雄浑的天地之力来自于部落里的祭天神坛。 苗刀巨大的刀锋劈开一道深深的沟壑,引发了神坛的再一次坍塌,本来上次上古神兽白虎就已经破坏了此处的地脉,苗刀之威,可以说是一次阴差阳错的助攻。 等到黑鲨女赶到神坛之时,天已经黑了,只见祭天坛的地底下,有一跟类似银色光棒的巨型轮盘,已经露出了8一大半,一小半还掩埋在地下,黑鲨女感受到此轮盘传递过来的巨大的阴阳之力,让她难以作更进一步的探寻,她嘴里念叨道:“太阳五行轮盘。” 原来传说中的“太阳轮”在这里。 她明白,“太阳五行轮盘”是3000多年前,圣贤大禹在知道自己即将石化之时,埋藏在此处的。传说,此轮盘可以射杀太极纪元时期,就已经存在的恶龙。 只是,谁也不曾见过恶龙。 她知道,最后一条黑暗恶龙被大禹镇压。 神秘黑鲨女尔依玛娜是在第二天回到霍光身边的。霍光闭着眼睛,脸色惨白,已然断气,整个部落沉浸在巨大的伤痛中,因为死去的男儿太多,个个披麻戴孝,沉浸在无限伤感中,悲凉的哀歌,传遍了整个大山。 黑鲨女走到灵柩旁,她无言地盯着这个躺着的男人,嘴里念叨着:“如果你真的是大地之子,那么太阳神的力量将让你重获新生。” 只见她双手一上一下,包裹着霍光的手掌,嘴里念叨出一系列的咒语。她神情庄重,额头汗珠涔涔,显然耗费了极大神力,此窜咒语长达半个时辰,可惜,黑鲨女念完以后,霍光再也没有醒来。 神秘女是在深夜走的,她依旧像最开始出现时那样,她的脚步在地上漂移,她的周身散发着光,雨水淋不湿她的头发和衣裳,她的脸依旧冷峻,她的口里只念叨着一句话:“他不是大地之子,我要找到大地之子。” 第102章 噩梦重现 “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剑门关历史上最伟大的总指挥站在这座崭新的木屋前,他看到这里的一切又似乎恢复到了往日的荣光,心里感到莫大欣慰。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愫,于此又一次念叨:“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桃木,苏珀尔和泰康前辈,站在下方,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位百岁老人,滔滔不绝。 丁义总指挥率领旗下200多位守望者,在废墟上,历经3个多月艰苦卓绝的奋斗,终于让这里焕然一新,在主体建筑落成的那个晚上,他在大厅中央那张七八尺的方桌上,说道:“80年前,这里比起剑门关还要热闹,许多仁人志士,侠客,武士,想要一睹关外的风采,都会在这里歇脚,历史上,鸡心寨一个绝佳的中转站点。” 可惜,他的话已不再引起共鸣,他更多的是自言自语。丁总指挥知道,这只是属于他个人的故事,太过久远的东西,只能在回忆里慢慢品味,其他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于此,接下来,总指挥只是一个人慢慢喝着清酒。 不知道哪位守望者兄弟叫了一句:“剑神前辈,督导员杨雄还没有回来,”这句话如晴空霹雳,一下子在大厅内炸开了锅。人群里阵阵喧哗,“我们要行动起来了,他们可能会有危险。” 然后鼓噪声,击打声,甚嚣尘上。马竞站在一个横条木椅上,大叫一声:“我的好兄弟蚕丛也没有回来。” 当桃木,苏珀尔搀扶着泰康前辈回到营地上,整个鸡心寨守望者兄弟个个如打了鸡血般,义愤填膺,许多兄弟平时受到过杨雄的教诲,获益匪浅,剑神前辈同样传授了他们一些必杀绝招,因此听到两位前辈遇到了危险,他们组成了团队,企图前去营救,丁义总指挥立马叫停了这些危险至极的计划,并说道:“当务之急,是全力抢救泰康前辈的性命,然后将这里打造成一个可以中转休憩的基地,等到杨术回来时,我们将以更好的状态,迎接他们的回归。” 可是这一耽搁,就是整整三个月。等到建筑全部落成,这一计划即刻被提上了日程。“于今,准备工作都做好了,是可以放开手脚,去找寻失去的兄弟了。”“平时杨术前辈对我们不薄,我们怎么能见死不救呢?”“督导员杨雄是一个顾全大局,体恤兄弟的好人,他的离开,让我彻夜难眠。”“蚕丛是一位好兄弟,他代表最新一代守望者精神”……… 丁义默默地喝过一杯酒,他听着这些杂乱无章的声音,知道他们私底下早有预谋,连日来,从底下人的态度和表情来看,对他的所作所为成见很深,但是他心里清楚,在一望无际的冰川荒野,人数的优势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何况这里才区区200人。可是,谁能阻挡守望者之间的兄弟情义呢?这历史上,谁阻止兄弟情义,谁就是千古罪人!他知道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再做搪塞了,于是说道:“接下来,全力进入追踪杨术,杨雄,蚕丛三位守望者踪迹的工作。具体安排,泰康会做进一步的指示。” 整个营地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晚上,一座营帐里,正升腾着牛肉香味的雾气,巨大的钵罐里,浓汤滋啦啦地翻滚着,苏珀尔,桃木大快朵颐,刘敏,林峰,马竞则显得闷闷不乐,只顾着喝酒,他们五人围在圆桌周围,神态各异,表情不一,旁边襁褓中,那个叫小葡萄的女孩子已经睡着了。 连日来,他们轮流照看这个可爱的小天使,隔壁两座营帐的守望者兄弟给他们提供了一头奶牛,也做了必要的掩护,因此到目前为止,丁一总指挥依旧蒙在鼓里。苏珀尔扯着一块羊肉,说道:“这次就我跟桃木两人去,你们留下来照看小葡萄。” 林峰大叫道:“为何不是你们俩留下,我们去外面搜救?” 马竞喝过一杯烈酒,他没有动一下筷子。蚕丛是他的好兄弟,一年多前,他的亲兄弟马超被砍死,今天,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不希望蚕丛再出现意外,因此他想出去搜救的心格外强烈。 他怒道:“我去,你们都留下。”他语气冰冷,显得不容置疑。 苏珀尔知道马竞为何脸色如此难看,他说道:“我知道你对蚕丛的感情,但自从我们在剑门关发下守望者宣言后,我跟蚕丛也成了同生共死的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说,小葡萄咋办?这可是当初你带过来的。” 讲到小葡萄,马竞的心突然软了下来。几个月的相处,小葡萄仿佛已经成了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可是,蚕丛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怎么能眼铮铮地置之不理呢?他哽咽了一声,吃过一口平时鲜美至极但此刻寡然无味的牛肉,接着,偷偷地抹掉了眼泪。 桃木安慰道:“放心,我们一定追踪到蚕丛兄弟的下落。” 这顿火锅,五人吃到凌晨,隔壁营帐兴许早已经进入了梦乡,暗夜寂寂,冰风刺骨,也许是明日有兄弟即将远行,因此,他们显得格外的依依不舍,一番推心置腹后。酒酣耳热之际,林峰跟刘敏叫嚷道:“我要出去小解。” 马竞起身查看小葡萄的情况,发现小可爱睡得热乎乎的,一脸笑意,他心情舒畅,说道:“小葡萄,如果你真是上天派来的天使,一定要让蚕丛兄弟活着回来啊,接下来还是我留下来,照顾你这个小淘气。”他突然想到了小葡萄的母亲,褒姒,她同样有两颗像葡萄一样大大的黑色眼睛,晶莹剔透,如两个黑宝石,又像清晨的露珠,充满生气。马竞想着,假若在关内,经过一番打扮,褒姒绝对是一位秀丽婀娜的冰雪美人。 在马竞展开无限畅想之际。 刘敏和林峰突然闯了进来,他们神态紧张,语无伦次,手舞足蹈,苏珀尔,桃木立马捡起地上的武器,说道:“何事如此紧张。” 林峰叫道:“屋外的天空,突然浓云滚滚。”苏珀尔联想到蚕丛在青竹木屋祭天神坛抢夺小葡萄那天晚上遇到的天象,于是说道:“马竞留下,我们去查看查看。”接着放下筷子,跟着桃木两人率先出了营帐。 此时树林里狂风大作,树枝摇晃不已,冰冷的朔风吹得树上的雪子纷纷落下,一些守望者兄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给吹醒了。 当苏珀尔,刘敏,桃木,林峰赶到苍狼平谷时,十几个守望者兄弟已经矗立在冰天雪地里了,他们对着天空上的乌云指指点点,有些人交头接耳。泰康前辈火速奔到最前方,并叫道:“不要惊慌,暂时不用打搅丁义总指挥休息。” 此后一两个时辰,泰康前辈安排守望者兄弟观察天空的情况。 让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到了辰时末刻,可天地依旧一片晦暗,白天将来未来,夜晚将去未去,本来按照正常的作息时间,守望者营帐中已经是烟火满地了,可是,那些熟睡的人依旧再沉睡,泰康突然觉得这种诡异情况超出他的理解之外,于是大叫了一句:“赶紧将所有人喊起来。” 苏珀尔,桃木跑到木屋内,大叫着,“起床了,起床了。”昏迷的丁义总指挥费了好大一半力气才睁开眼来,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桃木不断地将其他兄弟拍醒或者喊醒,苏珀尔回答道:“报告丁总指挥,屋外浓云滚滚,好像这天一直处在黑暗中。” 丁总指挥吓了一跳,他的思绪一下子拉回到了70年前,那是一次惊险的踩踏事件,而当时,浓云遮天蔽日,根本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他似乎不太相信苏珀尔说的,于是快速地跑到屋外,只见天上乌云密布,跟70年前那个白天出现的情况并无二致,突然间,天际上空,一声惊雷劈将而来,震碎了人们的耳膜,树林里狂风呼啸,鸟雀惊飞,最靠前的营帐被掀翻了。 丁指挥脸色突变,他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于是扯着嗓子,大大叫了一句:“赶紧放乌鸦,赶紧放乌鸦。”桃木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的紧急情况,总指挥是不会将乌鸦放出去的,他赶紧领命而去。 泰康前辈动作如飞,快速跑了过来,跟总指挥一番安排交涉,苏珀尔赶紧跑到泰康身边,只听总指挥叫嚷道:“立刻,马上,叫上所有守望者兄弟,往雷霆寨回撤。” 苏珀尔迅速而去,不断大叫道:“回撤。回撤。立刻,马上。” 当是时,天上雷声滚滚,泰康前辈骑在烈马上,叫道:“桃木,你们一定要寸步不离地守在丁总指挥身边。他年纪大了,不容有失。”说完骑着烈马往苍狼平谷方向而去。 林峰,刘敏两个急匆匆地跑回营帐,发现马竞依然陪在小葡萄身边,小葡萄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左看右看,刘敏做出怜爱的表情,林峰急不可待,说道:“危险来临。你一定要守护小葡萄的安全。丁总指挥下令,让所有守望者去雷霆寨。”马竞莫名其妙,但是他从兄弟们的表情来看,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于是点了点头,手足无措的收拾一些小孩必要的东西,他自己的东西已经无暇顾及了。等他返回头时,林峰,刘敏早已消失不见。 当他抱着小葡萄跑出营帐时,整个鸡心寨乱作一团,人影纷乱,狂风暴雪,满天的雪子和从树林中刮过来的黄叶在天空中飘荡。200多位守望者兄弟不分彼此,狼狈而逃。天昏地暗,混浊不堪,似乎末日仿佛要来临了,到处都是鼓噪声和纷乱的人声,大家只有一个目的,赶紧逃。 马竞首先考虑到的是马,只有马,才能以最快速度前行,他抱着小葡萄,拿着一把斧头,往马厩房跑去。 此时的苍狼平谷飞沙走石,不知道是浓雾还是浓烟的粉尘在平地上向天空升腾,泰康前辈,刘杰,许德强等20位年纪稍大的守望者手握钢刀,神情严肃地看着平谷方向,他们是殿后的战士,为的是给前方兄弟争取到更多的逃跑时间。 不一会,从浓雾里出现几十个似骷髅似死人似魔鬼等不堪入目的丑陋东西,这些怪物身材高大,没有表情,血肉模糊,让人恶心翻胃,他们是怪物,嗜血的恶鬼,他们的眼珠子呈现诡异的蓝色,大多没有血肉,他们根本就不是人,是行尸走肉。 而这些,就是传说了几千年,大人们经常拿来恐吓小孩的魔鬼,活死人。 3000年了,它们终于出现了。 泰康前辈大叫一声:“大家准备,绝不退缩。” 一些动作稍慢的守望者兄弟,突然瞥见浓雾里出现的这些让人毛骨悚然的怪人,吓得魂飞魄散,有些已经在大叫:“我的妈啊,快逃啊”。丁义总指挥在苏珀尔,桃木等人的搀扶下,一直往雷霆寨而去,他不时问道:“乌鸦放了吗?乌鸦放了吗”!桃木说道:“放了五只。” 等马竞好不容易牵扯到一匹马时,泰康前辈等20位战士,已经跟这些活死人杠上了,他们使出生平绝技,斜劈,横劈,直戳,倒勾,可是这些招数在这些僵尸面前毫无作用,而且,活死人根本无视他们的存在,他们行动迅速,哪里有人群,他们就往那个方向而去。而且,往往一招就可以结束一位战士的生命,更加让人恐怖的是,活死人喜欢吃新鲜的血肉,一些守望者兄弟受伤倒在地上,只能匍匐前行,可惜,跑不了三步,就被活死人提了起来,接着就是一阵疯狂的咬嗜。 马竞流着眼泪,他看到平易近人的许德强前辈被咬死了,刘杰前辈被咬死了,一些跑得慢的守望者被那些森森白骨给插死了。几百个活死人蜂拥而至,那些跑得慢的兄弟直接被踩死了,道路已经被僵尸大军阻隔,一百多位守望者往绝壁栈道的方向而去,马竞想了一下,绝壁栈道不是一个最佳选择,活死人行走速度如此之快,栈道狭窄,一旦碰上,无异于自寻死路。 就在他前后左右逡巡走哪条路时,一个女人的哭喊声差点惊掉了马竞的魂魄,那是褒姒的声音。马竞扫视一圈,发现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穿着一件黑色大敞,突然窜了过来,她真的是无数次出现在他梦境里的女人——褒姒。她显然比马竞头脑要清楚得多,她大叫了一句:“是我,我,褒姒。”她看着马竞怀里的婴儿,叫道:“啊,我的宝贝,原来你真的还活着。” 马竞瞠目结舌,舌头打着哆嗦:“你,你,你怎么……对的,我们叫他小葡萄,她是你的女儿。” 褒姒将小葡萄抱在怀里,想着事态紧急,不宜久留,脸色一凛,叫道:“想要活命。就跟我走。” 马竞看到7-8个活死人已闯进了新打造的木屋,接着木屋内传来了守望者兄弟的哭嚎声,他赶紧牵着胭脂马跟上褒姒的脚步。他问道:“你怎么来了?你是怎么来的。” 褒姒掰开小路两边的灌木丛,说道:“这批活死人有几百个,我在雷霆寨就注意到了,想着给你们通风报信,当然,主要还是为了我的女儿。我不希望她就这样被咬死,或者变成一个新的活死人。” 马竞想到她孤身一人,长途跋涉,绝壁上危险重重,只为了女儿的安全,他突然感到天底下母爱之伟大。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女人,看上去柔弱,但为母则刚。”褒姒没有听到他的胡言乱语。他让自己镇定下来,想到刚刚守望者兄弟的惨状。不胜唏嘘,他疑惑问道:“新的活死人?这是什么意思?” 褒姒只想赶紧逃离现场,她怒道:“你现在能不能安静一点,活死人可以听见人类的声音,然后捕捉到人类的气息。只有躲得越远越好。” 马竞突然说了一句:“我们可以骑马啊。” 褒姒突然回过头来,她露出惭愧的笑意,说道:“抱歉,刚刚太过危险,一直没注意你身后还牵着一匹马。” 于是两人骑着马匹,一路向前奔跑,马竞察觉到,这是往南的方向。 第103章 此情可待 上古歌手们是如此形容关外的雪景的: 才见岭头云似盖,已惊岩下雪如尘。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萝万朵银。 蚕丛领着巴桑卓玛在茫茫冰川中,这两天,他们已迷失了方向,翻过一座冰丘又一座冰丘,越过一道冰堑又一道冰堑,可是,不计其数的冰川和沟壑又出现在了眼前。 两位年轻人,三个月来,一路争争吵吵,就像广袤天空中的两只麻雀,倒也让这段路充满乐趣,不至于枯燥乏味。 蚕丛发现这女孩子彪悍、率真,心地纯洁,在对待正义与自由的理解上,有着比都广平原更为深刻的认识,她身体里似乎有一把利剑,将一切邪恶与不善的观念通通斩断了,独独留下她那与众不同的是非观。比如在讨论剑门关这个问题上,蚕丛强调:“我们是在守护整个古蜀大陆的安全。” 可是巴桑卓玛回击道:“可你们的方式是错误的。你们并没有做得比关外野人更多。你们的牺牲也微不足道。” 蚕丛再一次强调道:“千百年来,关外的野人可杀了好多守望者。” 巴桑卓玛怒道:“那是因为你们打着正义的旗号,在行使不正当的权力,我们杀的守望者,都有该杀的理由。” 蚕丛不知道守望者的哪些举措在他们看来不正义,他问道:“你指的是哪些?” 巴桑卓玛回复道:“比如你们将剑门关定义为北境守护,所有关内的人自诩为文明的建造者,而关外的人就被你们定义为低人一等的野人。好像我们与生俱来就是下等人似的,可我们这边,从来不会定义你们该如何如何?那些嗷嗷待哺的孩子,就如此下贱吗?” 这一问,倒让蚕丛哑口无言。 此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并不知道历史上,从什么时候开始,关内的人对关外的人就存在偏见,甚至带着仇恨。 他只知道一些普遍的事实,于是说道:“你们茹毛饮血,然后有些事情不知廉耻。” 巴桑卓玛猜到他指的是哪些事情,的确,在关外,在男女问题上,并不存在关内普遍意义上的一夫一妻制,这边,更多强调的是的生殖与养育,有些时候,孩子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她怒道:“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这边的生存环境有多恶劣,人口,足够多的人口,才能与白色死神抗争,与这世间所有的恶魔鬼怪抗争。” 蚕丛理解不了她这些话所代表的具体含义,但是他看到关外到处是冰雪,严寒以及风霜,在这一点上,关内的环境确实要好上千倍万倍。 他带着同情的语气说道:“关于恶劣的环境,我现在倒是深有体会,但…” 巴桑卓玛说道:“但什么?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我们比你们所谓的关内人,更加具有同情心,我们从来不自相残杀,我们从来不将人分成三六九等,我们从来没有壁垒森严的等级制度,同样没有所谓的高高在上的贵族与低贱的贫民,更加没有欺压、羞辱、压迫、奴役,我们想要的,只不过是一片安静的土壤,能够让所有人生存下来的家园。” 蚕丛此前就听杨术和丁总指挥说过,雨季以来,关外的野人有集结的现象,他问道:“听说你们在集结,很多部落都聚集在了一起。此前,你们可是分散的。” 巴桑卓玛没有回避:“是的。生存的空间越来越小,我们不得不做出改变。” 蚕丛觉得这是一个信号,问道:“剑门关是你们的目标?”他听守望者内部说过,野人近年来,大量聚集在剑门关周围,似乎在考察剑门关周边的情况。 巴桑卓玛说道:“我也不怕告诉你,如有可能,我们想攻打剑门关,甚至占领剑门关。” 蚕丛跳了起来,怒道:“你们为何要攻打?你们关外的人就想这么轻而易举地占领剑门关?!”他脸上写满了不服气和执拗。 巴桑卓玛笑了一下:“我没说过占领剑门关很容易!不过,你们人数少的可怜。这点我为你们担心。” 蚕丛知道剑门关的地势。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再说,剑门关底下的通道,机关重重,不管有多少人,直接硬闯都是徒劳。他笑道:“别瞧我们人数少,但是你们不可能攻得下来。” 巴桑卓玛走在前方,一望无际的冰川,让她顿感绝望,她说道:“知道很难,但总比抓到那只大老虎要简单。” 蚕丛已经不下一百遍听到他说要抓那只大白虎了。他对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无言以对,只说道:“假若到了那天,咱们可是死对头,在剑门关上,我不会允许你们踏足关内半步。” 巴桑卓玛有着男人的洒脱,她豪放说道:“这一点毋庸置疑。小子,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杀掉剑门关上所有守望者,或者占领剑门关,不是我们的初衷,我们的初衷,依旧是生活的土地。你想想,你把我们当敌人,所以你们要置我们于死地,我们杀死你们是不得已而为之,当某一天,你能见到我部落的人,也许你会发现我是对的。那里所有的巨人,都超过一千岁,他们都说,在很多很多年前,关内跟关外是一家人。” 蚕丛呆立当场,他似乎陷入了某种遐想中,他觉得她的话已经颠覆了此前的所有认知,他判断不了对错,于是疑惑说道:“一家人?你说是真的?” 巴桑卓玛斩钉截铁,说道:“是的。我们拥有共同的祖先,炎帝和神农氏,我们有共同的信仰,比如上古真神伏羲和女娲娘娘。只是这一切都变了,就像你看到的这方土地一样,此前这里是山川、河流,绿荫如林,江水滔滔,但是现在被冰封了,等到某一天,冰雪融化,你就能看到它的本来样貌。” 蚕丛品味着这句话,他站在满是冰雪的悬崖上,看着巨大、高峻,气势雄伟,延绵千里的剑门山,他想着,难道这座山,将这世间的正义与邪恶分得如此透明和彻底? 这会不会太武断了! 巴桑卓玛手上依旧套着一根缆绳,蚕丛感觉到她走到前方去了。只听她说道:“我们得加快进度,这附近此前有一个藏身之所,我们必须在天黑之前,躲到涵洞里去。你看,这天色越来越黑了,白色之神又要降临了。” 就在她才踏出不到三尺远的距离的时候,只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声从几百丈之外传了过来。 蚕丛和巴桑卓玛同时一惊,他们俩,你望望我,我瞅瞅你,停下了脚步。 这个震破苍穹的“虎啸”声,他们俩都再熟悉不过。 当初,蚕丛在波西部落桑树祭天神坛,碰到的就是这只白虎,这也就是巴桑卓玛等野人所说的,四大神兽之一的白虎。 这两年来,野人一直在围剿它。 就在巴桑卓玛惊呼赶紧躲起来的霎那间,一只硕大的白色老虎出现在绝壁的冰岩上,距离蚕丛俩只有50米。 对于创世神兽来说,这仅仅只是一步之遥。 蚕丛睁大眼睛盯着它,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 可巨虎展示的霸气,让他做不到镇定。 他记得,当初在桑树林,他朝白虎射过一箭,此刻来看,白虎毫发无损。只见这头几乎有一座小山那么大的家伙,迈着虎步,在冰堑上跳跃腾挪。 接着,这头巨大的家伙,扬起头颅,望着天上的残阳,仰天长啸。 那种睥睨万物,傲世天下的霸气显露无遗。 作为创世神兽,其气势可谓惊天地泣鬼神,巴桑卓玛被这“虎啸”声吓得脚底一滑,从冰堑上掉了下去。 蚕丛眼疾手快,大喝一声,扎住马步,强拉绳索,可是,巨大的惯性作用,再加上冰面溜滑无比,蚕丛在绳索的带动下,身不由己地一起往深涧滑落。 白虎看到了此处的异动,只见它一个闪动,飞一般地往这个方向奔来。 神兽转瞬即至! 蚕丛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右手从腰间抽出一柄铁剑,猛地往冰层扎去。 铁剑深深地扎进冰层下的泥土里,他们俩下降的势态随之停驻。 蚕丛没有做过多思考,他咬紧牙关,全力拉扯这根缆绳。他明白,铁剑扎住冰层的力度,随着时间的流逝,只会越来越松动。 他绷紧气力,毫不放松,巴桑卓玛吓得花容失色,但她全力配合着蚕丛。 两位年轻人一个不放弃,一个求胜欲望强烈。最终,凭借蚕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她救了上来。 巴桑卓玛喘着粗气,死里逃生,让她恍然若梦。她泪花盈盈,温情地看向倒在地上的蚕丛。 接着,他俩同时听到了白虎“唬、唬、唬”的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滚滚雷声。 蚕丛忘却疲惫,转过身来,他顺势挡在巴桑卓玛身前,接着抽出了英雄剑,正面硬抗创世神兽。 巴桑卓玛同样抽出双鱼剑,她明白,今天或许是生命最后一天了,她决不允许自己死的太窝囊。 她很奇怪,这个叫蚕丛的小子,居然在神兽前,不像部落里其他人一样,试图跑掉。他居然毫无惧色! 难道,他的力量有巨人那么大吗? 可即便是巨人,在白虎面前,也毫无招架之力。 蚕丛心里其实害怕至极,他手上都冒出了冷汗。他没有力气说出一句话,他只想保护身边这位女子,他本能地不希望巴桑卓玛变成小小那样! 大白虎每走一步,似乎都带着风,它不断地低吼着,左右逡巡着。 奇怪的是,它似乎对他俩下不出口,它瞪着一双巨大的突出的眼睛,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森白牙上,牙上残留着血迹。 它迈开粗大的四肢在冰面上来回走动,似乎在马上要展开攻击的驾驶。 蚕丛、巴桑知道,只要它一个箭步,虎口一开,两人瞬间就会丧命。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蚕丛斜挎一步,他抽出腰身的英雄剑,试图跟白虎作最后的斗争。 白虎看到他抽出英雄剑,怒吼了一声,张开獠牙,作势欲扑。 巴桑卓玛吓得双腿发抖,她知道今天九死一生。 这时,蚕丛突然向前走了一步,奇怪的是,不知道咋回事,大白虎好像受到了某种莫名的刺激,它飞窜到冰川悬崖顶上,朝蚕丛怒吼两声。 蚕丛吓得脸都白了,但他依然向前走了两步。巴桑卓玛正打算制止他:“不要惹白虎!” 哪知道,白虎仰起头颅,转身跑了! 巴桑卓玛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其实,蚕丛、巴桑俩人并不知道,桑树神坛恰好在此刻,被黑纱女尔玛依娜携苗刀之威,劈开一道裂谷,再一次坍塌。传说中的“太阳五行轮”露出了地面,阴阳之力向整个世间扩散开去,作为创世神兽,它自然地捕捉到了这股力量。 而这,就是为何白虎突然离去的原因。 危险接触! 蚕丛和巴桑同时瘫软在地上。他俩情不自禁地抱在了一起,为着刚刚这半刻钟,为着这两次死里逃生,他们感觉到对方原来是如此可爱,特别是巴桑,她似乎发现蚕丛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一个特殊的位置。 可是,两个年轻人又好像突然顿悟一般,大概是发现对方依然是水火难容的敌对关系,又悻悻然松开了手,一阵局促。 蚕丛脸上红红的,火辣辣的,不知道是被白虎吓的呢?还是巴桑那股少女气息让他内心浮动。 巴桑脸上则完全是娇羞之后的坨红。她感觉到这个男子不一般,他跟父亲扎西多吉一样,是拥有正气与勇气的男人。 突然,她大叫一声,手指着前方,说道:“你看,一个涵洞。” 蚕丛举目四顾,他同样发现了绝壁之后,有一个藏身之所。 这日晚间,洞外寒风呼啸,鹅毛大雪簌簌地从天而降,洞内温度极低,由于缺少木材,因此他们冻得瑟瑟发抖。 巴桑卓玛蹲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紧紧扎着大腿,不断地搓着手、搓着腿,试图不让自己睡着,小时候,她就听说过,在这种极度低温的状态下,有些人会一睡不醒。 蚕丛同样冻得喘着粗气。 巴桑卓玛试图开玩笑,她说了一句:“这种感觉,好像我们第一次躲进涵洞的那个晚上,可惜,今夜没有木材。” 她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言语,一时间,洞内静悄悄的。 几个月来,蚕丛已经发现了这个女孩子是一个好人,她的心灵像水一样纯洁,他之所以在表面上排斥她,那是因为他固有的观念里,对关外的人存在一种狭隘的偏见,因此他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他明白,一个人好或者坏,一定得实际交往才能体会得到。 而人云亦云,只会招来误会。 实际上,他已经彻底感受到了她的纯真,她的睫毛蜷曲,很长,像雀鸟的羽毛,她的火红的头发,飘逸灵动,就像山顶上的枫叶,她的笑声,清脆悦耳,像拂动的风铃。她的心灵,干净透明,如这混浊世间里一朵洁白的莲花。 从踏进涵洞那刻,他们就发现对方的眼神完全变了,带着温情和缠绵,神态是说不出的悱恻,只是他们谁都没有点破,他们在吃鱼的时候,也变得不再随意,手指碰触的一瞬间,心灵上仿佛受到了一丝震撼,他们两几乎同时明白到,内心那颗火热的心,终于要控制不住的爆发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同时往对方怀里撞去,他们解开衣服的动作杂乱且粗暴,他们的激情如大河决堤,他们的呼吸急促且澎湃,他们已完全感受不到洞外的冰冷,他们同时感受到了对方身体的火热,他们在这种火热里完全沉醉。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水乳交融。 第二天清晨,巴桑卓玛早早地穿上了衣裳,在等到蚕丛睁开眼那刻,天已经大亮。 两人匆匆吃过东西,就奔出了洞外。只见天地一片肃静,晴空如洗,万里无云。 蚕丛心情豁然开朗,他长啸一声,巴桑卓玛就像冰川上的一只火红的精灵,她的笑一如刚见面时那般灿烂,她的心情就如同这天气,说变就变,她突然一本正经,怒道:“你别以为昨晚发生了那啥,我就会对你刮目相看或者唯命是从。” 蚕从知道自己的使命,也不避讳,他说道:“你是我的俘虏,得遵守规矩。” 巴桑卓玛倒是很有原则,在这一点上,她从来不说二话,直接将双手奉上。不过,她依然嘲笑蚕丛:“我跟你打赌,你一定找不到你的剑神前辈。” 蚕丛也不理会。 如此这样,接下来他们继续开始艰苦的征程,只是现在情况不同了,至少夜晚,他们不再因寂寞而感到寒冷了。 巴桑卓玛胡乱指挥着,蚕丛无所适从,他只能半推半就地按着她的指点,搜寻可行的路径。 第三天,在路过一个崖壁时,蚕丛的招风大耳突然听到一些脚步声,只见十几位弓箭手从雪地里爬出来,举着长臂弓对准了他。 蚕丛立马明白了,他中了巴桑卓玛的奸计。只见这位火红色头发的少女,突然转身,对着蚕丛笑道:“小子,关外是我们的天下,没有人可以逃离我们的控制。” 蚕丛睁着大眼,一脸不解和无奈。 巴桑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枷锁,并吩咐道:“将他用绳索套住,他是我的俘虏,你们谁也不准动他。”接着,几位大汉兴奋地跟巴桑卓玛打着招呼,然后将蚕丛的武器全部没收了。 蚕丛呆在当场,他怒道:“你将我带到了你们的地盘?你这是欺骗。一场赤裸裸的阴谋。” 巴桑卓玛严肃道:“我已经陪你找了三个月,我不可能无限期陪你找下去,小子,咱们两个人的游戏到此结束,如果你想要活命,从此刻开始,你最好乖乖听我的。” 蚕丛看到巴桑卓玛向前走去,不时跟那些青衣大汉交头接耳,然后不时回过头来,对自己露出轻蔑的笑,最后跟一位领头的酋长或者寨长做着简短的交流。 蚕丛看到,巴桑卓玛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由于距离太远,因此他并没有听到具体内容。 第104章 相逢 此后一天,蚕丛就成了他们的俘虏,他的双手被他自己的麻绳绑着,巴桑卓玛只跟他讲了一句话:“晚上,你只能一个人睡了。” 此后,就吩咐两个小厮看守,再也不曾搭理他,仿佛他们此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过,很多野人,似乎都知道他们之间有过故事,蚕丛明白,关外的人对待男女之事,似乎很开放,不是那么藏藏掖掖。 蚕丛看着她跟那些青衣汉子嬉笑怒骂,心里就像吃了黄莲,一阵恶心反胃。他认为,他得到了她的身体,那么理所当然,她属于他。 可是,巴桑卓玛好像在故意气他,故意让她那爽朗的笑声,惊动天上的飞鸟。这让蚕丛气愤不已,他想问个明白,“他们此前的交融,晚上的呢喃细语,梦里的情话,算什么?”巴桑卓玛突然叫了一句:“到了。” 蚕丛举目四顾,发现左前方是一片巨大的杉树林,右边是一处陡峭的绝壁,绝壁之下一处前坪,坪地里站满了几百上千个野人,他们身上几乎全都是青色的皮裘大衫,胳膊上,衣领上,挂满了兽骨,有狼的头,豹的脊椎,还有猴子的颧骨,有些带着狐狸皮制作的兽帽,这让他们走起路来,身上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 其中一个20多岁的年轻汉子,四肢匀长,腰插长剑,在十几米开外跟巴桑卓玛打招呼。蚕丛看到,这个大汉比自己高出一个头颅,像熊一样强壮,在寒风凌冽的冰川上,他两只粗壮的手臂露了出来,一股一股的肌肉,让人望而生畏。蚕丛注意到了,他似乎是巴桑卓玛众多追求者之一。这家伙有着精壮的体魄,扎实的肌肉,他似乎不惧怕严寒。自从他跟巴桑卓玛走在一起后,其他的男子都纷纷低下了头。 巴桑卓玛只属于强者,在这里,这成了一个共识。 的确,巴桑卓玛是冰原上一只火红俊俏的孔雀,她的绝美风姿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走到哪里,哪里都会投来爱慕的眼神。再加上她本来就是那种大咧咧的性格,因此,她自然成了女野人群里最闪亮的星。 蚕丛局促的站在当场,他被眼前黑压压的野人军团震撼到了,他们的眼神带着仇恨,各自做着份内的工作,有些在劈木材,有些在搭帐篷,他们都不把蚕丛的存在当做一回事,绝大多数战士都长得比平原上的男人要高大,目之所见,几十上百个帐篷,凌乱地在地坪上铺展开去,帐篷与帐篷之间,一些火堆随处可见,青色的烟熏飘荡到了遥远的天际。 蚕丛想着,关卡上只有200多位守望者,如果没有剑门关那独特的地势做屏障,那么这些野人将不费吹灰击败守望者。 他听到一些野人称这里为望天峰,而且,他们似乎马上要离开这个营地了。望天峰,上古传说中,亿万年前,东方青帝灵威仰和魔神将臣在这里展开了一场旷世大战,当时天地间万物凋零,寸草不生,青帝灵威仰一剑当空,力挽狂澜,将魔神将臣赶出了人类生活的这片土壤。当时,青帝一怒之下,将这座巍峨壮观的山峰劈开,从此万物复苏,一片欣欣向荣,站在峡谷平地上,只见天空还剩下一线,于此,先民们将这处绝壁称为望天峰。 巴桑卓玛从一个帐篷中钻了出来,他身后跟着那位彪形大汉,两人直接奔到了蚕丛身边。 蚕丛将思绪从悠缈的传说中拉了回来,他双眼如注,直直地盯着前方。 巴桑卓玛说道:“就是他,可以对抗白虎,并且,他把白虎吓走了。”蚕丛嘴角翕动,他试图解释,但是巴桑卓玛继续说道:“蚕丛,你想不想见一见你的剑神前辈,杨术。” 蚕丛一脸惊讶,然后露出一点喜色,他带着一种温情看向巴桑卓玛,但是随即旁边这个高大威猛的汉子投来敌意的眼神,蚕丛回避着,问道:“在哪里?杨雄前辈呢,在吗?” 巴桑卓玛脸若冰霜,并无表情,说道:“姜维。将他带来吧。”蚕丛了解道,这个汉子叫姜维。 巴桑卓玛走向前去,姜维露出轻蔑的笑,说道:“小子。你叫蚕丛,对不对?我看你不够强壮,但我敬佩不惧怕白虎的汉子,你勇气可嘉,咱们有空可以切磋一下。” 三个月前,杨术和杨雄自失去蚕丛和那个女野人的音讯后,一直在周边10公里范围内搜寻他们的踪迹。可是很快,大风暴来临了。 当时,气温断崖式下降,飞雪连天,寒风呼啸,两人眼睛不能视物,鼻子不能呼吸,手脚几乎要被冻僵,一些断枝残叶满天飞舞,眼见环境如此恶劣,如果不找个地方躲藏,那么直接会被这冰风吞噬。当时,杨雄叫道:“咱们暂且躲过这一晚,等待天气好了,再来寻找蚕丛不迟。” 杨术心有不甘,蚕丛是一个可塑之才,如此轻易地就消失在这茫茫的关外,忒也可惜。但是他明白,如果自己命都丢了,那还有谁去找寻他呢?如此,他们寻找藏身之所。 冰川绝壁,要找到一个栖身之所,也难于登天。杨雄和杨术两人搀扶着,靠近绝壁向前移动,飞雪迷乱了视线,经过两个时辰的艰苦,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看似能挡掉冰雪的栖息之所。 可是,洞口太小,于是两人用神兵利器,不断凿开冰层,直到累得精疲力竭,洞内足够两人活动,才忧心忡忡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等到冰雪停歇下来,两人胡乱吃了一些携带的干粮,直接将冰雪化为清水,拌着吃了。杨术前辈说道:“说不定那小子还在原地等我们,”杨雄微微疑惑,因为昨夜一夜冰霜,暴雪如瀑,地面的足印全部没有了,要找到来时的路,将会非常困难。 就这样他们越走越远,一连走了将近3个多月,一无所获,在他们觉得蚕丛这小子已经死了的时候,天空中出现了滚滚乌云,接着整个天幕黑暗下来,然后杉树林的鸟雀都被惊到了空中,倏尔,飓风从林中呼啸而出,两人站立不稳,他们赶紧将兵器扎进深深的冰层,稳住即将倾倒的身体。 就在他们惊魂未定的时候,树林里突然窜出来一些形象丑怪,没有血肉的骷髅人,他们的眼睛呈现蓝色和红色,牙齿剥落,手臂,大腿,小腿,腰腹等只剩下森森白骨,剑神杨术识得厉害,去年几十位兄弟就惨死在这些恶鬼的血盆大口下,他们不惧怕利剑,感受不到痛苦,而且杀不死。 杨术大叫了一声,“快逃。”杨雄拔腿便跑,但是这些骷髅人速度快的惊人,转眼就到了他们身前,杨雄足下打滑,倒在地上,活死人转瞬即逝。杨术抽出秋霜剑,使出生平绝技,一招“开山劈顶”将一个骷髅人的手臂卸下,杨雄趁机跑了出来。他吓得脸色全无,六神无主。 这批怪物中,似乎有一个头目,他那张白得如纸一样的面孔,有两颗红色眼珠,他的左肩背上插着一炳银色刚剑,他的紧身战服雕刻着见所未见的玄纹,他的靴子就像黑色的玄铁,走起路来“嘀嗒嗒嗒”作响,也许是感觉到了附近有人气,于是停了下来,左右搜寻。他悠悠地转过头颅,红色眼珠闪着光,他已经看到了有两个人影在胡乱砍杀,并砍下了骷髅战士的一只手臂,他微感诧异。杨术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穿着玄服的头目,但就在他接触到这个怪物头头眼神的那一瞬间,突然感觉到全身仿佛不受控制,他的动作变慢了,呼吸似乎也停止了,身上的血液冷得要凝固了。 骷髅军团头目,那毫无血色的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笑意。只见他微微抬起了手臂,杨术感受排山倒海的力量,像水,像风,又像火,让他难以吵架,他那拿剑的手仿佛被定住了。 他心下焦急,想着:“今日死期到了。”杨雄一脸痛苦,“呃,呃,呃”的胡乱砍杀着。 突然,天际上空传来了一声惊天“虎啸”。这虎啸震耳欲聋,一连几声,仿佛要劈开虚空。 虎啸是从远处的大山传来的。 骷髅军团头目,停下了手中动作,他似乎觉得人类的力量不堪一击,又似乎觉得更为重要的事情在前方,因此,怪物头头也不再关注两人,径直往前走,几十上百骷髅人,抬着头,迈着大步,浩浩荡荡,一往无前,很显然,远处天际传来了更为重要的召唤,一个骷髅人踩在了杨雄的腿上,他痛的昏厥,倒在地上。一个骷髅人打掉杨术的秋霜剑,足部重重地将他击昏了。 等到杨雄和杨术醒来的时候,周围围满了披着青衣的野人。他们的剑被没收了,成了这支野人军团的俘虏。 在蚕丛被俘的那天,杨术和杨雄已经被关在望天峰山下的山寨三天了。基于剑神杨术的威名,再加上野人的强者崇拜,因此他们两人并没有受到多少的羞辱,一些人甚至对杨术佩服至极,只不过,他们都明白,野人跟剑门关的守望者,是势不两立的,他们之间的仇恨存在了几千年。因此,他们私底下敬佩杨术,但是骨子里,又巴不得他死掉。 通过几天的了解与简短交流,杨术知道,他们要被带到一个叫五指山峰的地方,那里有野人部落首领,关外之王。他随即知道这个部落没有权限处理自己。他还了解到,一旦到了五指山峰,将是他的死期。一些送来饭菜的小厮跟他说:“快点吃,吃了好上路,只有几天你就要进棺材了。”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死掉,他在牢房中大叫着:“请问扎西多吉在哪里,我要杀了他。”野人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有些野人似乎很忌讳扎西多吉的名名字,叫嚷道:“扎西多吉是你能随便见到的吗?你就要死了,死了那条心吧。” 杨术痛苦不已,他知道报仇的希望没有了。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找到扎西多吉,杨雄明白杨术的内心,他说道:“扎西多吉手上有几条守望者兄弟的性命,即便你报不了仇,自有其他兄弟会办成这件事。”杨术只是摇头,他眼睁睁地望着望天峰下这处大本营,看到上千位野人,心下遽然。他想着,报仇,报仇,这眼前一千位野人都是他的绊脚石,想要击败或者杀死扎西多吉,甚至要见到他本人,都难于登天。于是,他暂且将私人恩怨放在一边。 他念道:“野人人数太多,听说这里才冰山一角,剑门关想要击败或者击退野人,难度非常之大。” 杨雄强调道:“是啊,假若人人都有你那出神入化的剑术,也许有一战之力。不然,只能自取其辱,”杨术一阵苦笑,他自言自语念叨了一句:“剑术,只有真正有天赋的人,才能登峰造极,一般人,并不具备修炼上层剑术的天资,我在蚕丛那小子身上看到了希望。” 杨雄知道杨术大哥有传授剑术给年轻人的想法,他说道:“可是蚕丛不见了,我们现在也自身难保。还有一点,你发现没,面对那些骷髅人,再精妙的剑术,似乎无济于事。”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儿,这支野人军团的领导者姜维来了,同时,他身边跟了一位头发火红的16-17岁女孩子。杨术注意到这个女孩子,发现她的眼神似曾相识,但是他已经被仇恨占据了内心,他知道自己要被送到别的地方去受死了,于是愤怒道:“要杀要剐,就在今天,何必啰哩啰嗦,徒增烦恼。” 巴桑卓玛脸上绽放笑意,对着杨数两人说道:“有人叫我们不要杀你,他的名字叫蚕丛。”只见蚕丛大步垮了过来,他激动得热泪盈眶,三月不见,恍如隔世,杨术从铁栅栏里伸出一只手臂,紧紧撅着蚕丛,说道:“小子,我们找了你好久,还以为你死了。” 蚕丛哽咽不止,鼻子眼泪糊了一脸。说道:“前辈,前辈,我找了你好久,没想到你们在这里。”接着三人紧紧地相拥在眼前,哽咽不止。 巴桑卓玛被守望者这种毫无由来的兄弟情谊弄得心烦意乱,她怒道:“两位前辈,这个小子从明天开始就要加入我们野人军团了,识相的,你们也放下身段,重新开始,从此再也不要回到关内去,野人军团,你也看到了,人数庞大,但是你们两位剑术神通,在这里一定有用武之地,并且可以大大地加强我们的事业。” 蚕丛突然怒气冲冲,他带着仇恨说道:“谁要跟你们同流合污?我们是极重荣誉感的守望者兄弟,眼里只有正义。” 巴桑卓玛懒得听他罗唣,他对守望者那套说辞也司空见惯了,于是说道:“正义?我懂你们的正义,而且,正义只有在这里才能大放异彩,正义在关内从来得不到伸张。现在也不要急着回答,今晚好好考虑,明天天亮就出发。”说完后,她带着姜维走开了。 晚上,旷古的冰川,没有一点风,深邃幽暗的天空罕见地布满了星星。星星一眨一眨的,饶有兴趣地瞧着这人世间的千姿百态。 在铁栅栏里,蚕丛三人吃过简单的便饭后,杨术说道:“小子,你听我的,加入野人是一个最佳选择。” 杨雄一言不发,他知道大哥杨术在打什么算盘。蚕丛哭丧着脸,摇头不语。 杨术带着温怒:“要接近扎西多吉,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你看看眼前这些野人,你杀得完吗?” 蚕丛低着头,无语凝噎,“不。” 杨术怒道:“只有加入他们,才能帮守望者兄弟报仇,阳江前辈怎么说的,你难道要违背你师傅的意愿吗?这条路,也是你师傅的心愿。这是唯一的机会。” 经过一番苦苦挣扎,蚕丛那颗坚硬的心,终于有所动摇,接着他说道:“如果哪一天,我杀了扎西多吉,给守望者兄弟报了仇,那么,剑门关是否还有我的位置?” 杨熊一阵悔恨,无言以对。 杨术继续说道:“这个自然,我们永远将你当做守望者兄弟中的一员,剑门关的大门永远为你开放。” 蚕丛继续说道:“我不一定能战胜扎西多吉。” 杨术突然站了起来,他看了看铁栅栏的尺寸,瞄了瞄空间大小,在地上捡了一根树枝条,说道:“我观察到了你的天赋。阳江的剑意你领悟到了十之六七,他的取死之道凌厉,刁钻,出其不意,让人防不胜防,下面我给你展示一套我的剑法。” 蚕丛知道,这是前辈生前最得意的连山剑法。 杨术一边示范,一边念叨:“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蚕丛一边观看,一边领略其蕴含的剑意。稍有不懂之处,杨术再重新演示。此后,蚕丛跟着练习一遍,他记忆力惊人,差不多记住了个大概。杨术感到一丝欣慰,最后他说道,“这套剑法,博大精深,非一时三刻能参透其中的奥妙,总之,你记住一句话,“静止如山,宜止则止,宜行则行。行止,即动和静,不可失机,应恰到好处,动静得宜,适可而止。” 蚕丛将这句话在心里默念了数遍,直到全部记住为止。此后,他看到前辈累得气喘吁吁,问道:“前辈,你怎么了?” 杨雄这时才第一次开口说话,说:“我们遇到了活死人,杨大哥为了救我,因此受了伤。”蚕丛凑近身前,见他痛苦万状,说道:“剑神前辈,你的大恩大德,我无以回报。” 杨术拍了拍蚕丛肩膀,说道:“有你这句话,足慰平生。我这点伤不碍事,休息片刻,无妨。” 这时,巴桑卓玛过来了。他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讥笑道:“临阵磨枪,不知道能学到几层。再说,你能不能活到明天,还得看我心情。小子,今晚你陪我。”蚕丛看着巴桑卓玛脸上那种幸灾乐祸,轻佻,随意,略带讽刺的笑意,他一阵懊恼,懊恼自己不该认识她,他不想离开牢笼,只想跟前辈待在一起,于是往后退了几步,巴桑卓玛见状,怒道:“你是我的囚犯,一切听我的安排。” 杨术此前一直没有仔细看这个刁蛮的女孩子,此刻在暗夜下,特地瞄了几眼,他发现她的身影一如16年前那个背影,他思绪如潮,内心波涛汹涌,他记得,当时她的眼睛也像这个女孩一样,明亮得如同这天上的星星,他突然问了一句,“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巴桑卓玛没有回避:“巴桑卓玛。” 杨术继续问道:“你父亲是谁。”他敏锐地看到她腰身上插着双鱼剑。双剑战法,是扎西多吉的自创,出自他对这天地间“一阴一阳,阴阳合一”思想的感悟。他对扎西多吉的剑法了如指掌,于此他才有这一问。 巴桑卓玛从来就不会隐藏,说道:“扎西多吉。” 杨术也不再追问了,他什么都明白了 巴桑卓玛又叫了一句:“你来不来!”她用那种凶巴巴地眼神看着蚕丛,蚕丛注意她眼色的变化,从凶巴巴变得柔软,甚而变得多情,带着询问,善意甚而有点柔情。蚕丛记得她这种眼神,在他们俩那几个销魂的晚上,她的眼神就是这种含情脉脉的感觉。他一阵悸动,“原来她还记得自己。” 杨术捕捉到了两位少男少女的心意,说道:“去吧。” 第105章 含情脉脉 星河灿烂,晚风舒畅 巴桑卓玛将蚕丛带到一处冰牙上,她安排了小厮解开了他的手,似乎从未把他当做敌人,她的行为洒脱、豁朗,且光明正大,她的笑声就像这清风与明月,让人心旷神怡,她特地交待小厮站在五十步开外。 蚕丛原本内心还有一些小算盘,可是看到她心胸如此宽广,气魄如此宏大,内心那种凛然正气油然而生,他的眼睛恢复了往日的精神。 巴桑卓玛坐在树根上,一抹清辉洒在她火红的发梢上,增添了她摄人心魄的美。她心平气和,说道:“你两次救了我性命,我还没有说谢谢。” 蚕丛坐在树桩上,说道:“你给我找到了两位前辈,并且,他们在这里获得了尊严,我也要感谢你。” 巴桑卓玛显然不想谈论守望者,再说,她觉得这事不值一提。 她伸出右手,指着天上的星星,说道:“那不足挂齿。你看,那几颗闪亮的星星,是不是像一个大大的勺子?” 蚕丛回复道:“是的。在岷山深处,就有最古老的星空传说,营盘山王国绝壁上的宫殿,就是按照北斗七星建造的。” 巴桑卓玛从小就生活在关内,最远得地方只到过剑门关山下,她第一次听说,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奇怪的事,她好奇心大作,说道:“有机会去观看一下。绝壁上建造宫殿,简直匪夷所思。” 蚕丛继续说道:“不只是你有这个想法。七座宫殿,宏伟壮观,大气磅礴,一千年来,许多信徒都匍匐在北斗七星宫殿下,做着最虔诚的祝愿。” 巴桑卓玛问道:“如此恢宏的建筑,那不是要耗费许多人力,物力…” 蚕丛回答道:“听说用了整整200年才建造而成,前后有几十万能工巧匠参与进来。” 巴桑卓玛知道,关内的人都是强权制度下的产物,如此巨大的工程,其中有多少压榨和奴役?有多少眼泪和鲜血?她盯着天上的星星,觉得继续谈如此严肃的话题,太煞风景。 她调整了一下心情,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长长地呼了出去,看着冰牙下,白色冰川一望无际,直到与天相接,她悠悠说道:“你看,这夜景,美轮美奂,诸神将如此盛景赐予人间,可是,真正懂得欣赏的人却是寥寥,歌手们唱和的‘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这不正是歌词的写照吗?可是,谁能真正静下心来体会呢?” 蚕丛感受到她话外有话,但是他不知道如何接,于此回了一句:“没有人可以离开红尘,因此没有人能够脱离痛苦,生,老,病,死,爱,恨,情,仇,试问谁能独立于外。” 巴桑卓玛知道这些道理,她说道:“有人能够独立于外,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达到这种境界,我做不到。这也就是我之所以叫你出来的原因。” 蚕丛讶异世上居然会有如此高人,他心里想了想,脱口而出:“扎西多吉?” 巴桑卓玛说道:“是的。只要你见了他,你一定会臣服在他脚下,我说的臣服,是钦佩,是发自内心的崇拜,这也就是我为何要你加入我们的原因。” 蚕丛嗤之以鼻,他想着,假若是这样,他如此崇高,那么他十多年前就不会杀害情同手足的兄弟,背叛守望者宣言。他心里念叨着:背叛守望者宣言,一定会受到诸神的惩罚。他说道:“他是你父亲,所以你钦佩他。” 巴桑卓玛严肃道,“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的爱,我12岁就独自在野外生存。这里是强者的天下,我佩服他,不是因为他是我父亲,而是他的剑术和胸襟,他就像一座山,巍峨,雄伟,让人难以逾越。” 蚕丛不屑一顾,“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杨术前辈的剑术,再说,在剑门关上,还有一位前辈的剑术,同样神秘莫测。” 巴桑卓玛闻言不置一词,甚至没有丝毫波澜,她说道:“杨术杀不了他,甚至都无法接近他。如果你也想为那些沽名钓誉的守望者报仇雪恨,同样也是痴人说梦。我刚看了你们的剑术,尽管高深莫测,但是依然杀不了扎西多吉。” 蚕丛知道剑术只是一种“术”,或者说“战术”,高手对决起来,实际战况复杂得多,他激愤起来,“那你叫我来是何用意?我们是你们的囚徒,对这里的野人来说,杀死我们,比踩死一个蚂蚁还容易。” 巴桑卓玛说道:“我不是说了吗,叫你们加入进来,我们的事业才是这天下最光明而正义的事业。” 蚕丛想到他们之所以于五指山峰集结,目的是要攻打剑门关,他恼羞成怒:“守望者永远守护整个古蜀大陆,2000多年来,这颗心未曾变动,我们都在诸神面前发过誓。” 巴桑卓玛一阵苦笑,说道:“蚕丛,我叫你来,不是跟你吵架的。你说的这些难道我不懂吗?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去看看鸡心寨吧!你去看看你们那个最伟大的指挥官吧!他现在是死是活,还是一个未知数。” 蚕丛呆在当场,吓得一惊:“他们怎么了?鸡心寨怎么了?” 巴桑卓玛站了起来,说道:“据姜维汇报,鸡心寨一片狼藉,到处是残肢断腿,所有的马都死了。” 蚕丛双手紧紧撅着树干,他想到了马竞、桃木、苏珀尔、林峰等人,还想到了那个叫小葡萄的婴儿。他不忍问道:“可还有活着的守望者?” 巴桑卓玛觉得这话题点到为止即可,她同样觉得这事不值得大惊小怪,她温怒道:“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这些情况,我如果…如果我不想告诉你,你又怎会知道呢?再说,野人军团,死在白色之神手里的不计其数,又有哪些人会去缅怀?谁又记得他们的名字呢?” 蚕丛看到巴桑卓玛有点气恼了,他安慰道:“算我对不住了。只是,那里有我最好得朋友。” 巴桑卓玛说道:“我知道你不想你的朋友死,但是我也不希望你死。” 蚕丛纳闷道:“我不会死。” 巴桑卓玛气愤道:“如果你要去杀扎西多吉,你就会死,如果你不加入我们,你同样会死。” 蚕丛大义凛然,“既然这样,我就光荣赴死。” 巴桑卓玛感觉到无可奈何,她温言道:“蚕丛,我不是每天晚上能够跟你做促膝长谈,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我相信,能够面对白虎而毫不怯懦的男人,一定也是能够做出最正确选择的男人。我感受到你内心的炽热,这种炽热就像天上燃烧的太阳,我不希望他未曾真正燃烧,就迅速熄灭。” 接着,蚕丛被两名野人带到囚笼里。巴桑卓玛说道:“我还要继续欣赏这天上的星星。你先回去吧。” 第二天,清晨,巴桑卓玛和姜维一声令下,整个营地开始迁徙。他们两人一个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一个骑着一匹胭脂马,两匹驽马在冰川上肆意奔腾,一前一后,迈开矫健的身姿,就像一白一红两只蝴蝶,宛若神仙眷侣,姜维兴许是格外兴奋,巴桑卓玛能安全回来,对他来说意味着世间一切都充满着希望,他的青色大披风在烈风的吹拂下,如同一道闪电,巴桑卓玛同样兴致高昂,大概是因为终于可以离开这个该死、食物寒碜、环境恶劣的望天峰了。 她的火红的秀发在迎风飘扬,看上去如同一只火红狐狸,蚕丛、杨术、杨雄在几名小厮的招呼下,只能徒步而行。 巴桑卓玛的烈马从蚕丛身边一闪而过,彼此形同路人。 督导员杨雄似乎一夜未曾合眼,他精神恍惚,脸色闪现极为疲惫的神色。蚕丛从来没有见过督导员精神如此涣散、萎靡,他记得在在剑门关时,督导员永远是一副斗志高昂的模样,讲起话来意气风发,慷慨激昂,就像一台永不停歇的机械。但是今天,给人感觉就像生了一场大病,他脸色苍白,萎靡不振,垂头丧气。 蚕丛凑过去问道:“督导,你今天怎么了,是有哪里感觉不舒服,我想办法给你弄匹马。” 哪知道杨术直接训斥道:“不用管他,他自然会好。” 接着继续给蚕丛讲述连山剑法的三大要点。杨术感叹道:“剑法的最高境界,讲求人剑合一,形动、意动、心动。” 蚕丛默默听着。 讲完连山剑法后,杨术前辈又接着说道:“阳江是我的好兄弟,他的取死之道,我也可以给你分析分析,这么多年来,我跟他交手了无数次,对他的剑意同样有所心得,我现在一一给你阐述其要点,你自己想办法体会。” 蚕丛一阵纳闷,他疑惑道:“前辈,时间可充足得很啊。你如此焦急,是何意思?” 杨雄无语凝噎,将头撇开一边。 杨术怒道:“你只管记住,时间不多了。”蚕丛看到前辈如此严肃,眼神刚毅,不容置疑,只能继续吸收。他想着:前辈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冰路前行,鼓噪乏味,穿过一座一座山峰,跨过一道一道冰堑,如此这般,一直到了中午时分,大部队走了上百公里,大家步履蹒跚,略显疲态,巴桑卓玛和姜维吩咐大家休息。 姜维叫了一句:“休息2个时辰。”于是整个队伍一千多号人,蹲在雪地上休息。蚕丛一边吃喝干粮一边回味着前辈传授的理念,不懂的地方就提出了疑问,杨术不厌其烦地给他解答。 这段路程整整行使了五天,野人群中爆发出了阵阵欢喜之声。其中有人叫道:“快到了,终于要到了。” 蚕丛看到,这边植被渐渐多了起来,一整座山,全部都是杉树,而且,没有被大雪覆盖。 杨雄叫了一句:“御龙峰。” 杨术明白,只要过了“御龙峰。”那就离五指山只有一天的路程了。 传说,上个纪元,天德上帝,黄帝在此峰上降伏了一条巨龙,有先民看到他骑在这条巨龙的头上,腾云驾雾,呼风唤雨,因此这座山峰被后世称为御龙峰。蚕丛望着御龙峰的山巅,遥想上个纪元那些盛况,感叹着上古圣贤的大智慧,同时,他感觉自己的渺小。 巴桑卓玛骑着胭脂马,“踢哒、踢哒”地奔了过来,她心情大好,脸上的笑容如一朵灿烂的玫瑰,她叫道:“趁现在休息,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五天来,她不曾来看过自己一次,蚕丛想到自己在她心中就是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猫小狗,心里一阵怨恨,他回答道:“不去。” 哪知道杨术前辈踢了他一脚:“人家公主的好意,你不要拒绝。” 于是,蚕丛坐上了她的高头大马,一起往御龙峰而去,他坐在她身后,感受到她身体温软如玉,一阵阵少女体香,从她的火红的发梢传到他的鼻尖上,让他难以自控。 蚕丛忍不住问道:“你几天都没有理我。”巴桑卓玛没有回答,一个劲地往山上飞奔,经过一柱香时刻,他们终于到达山顶。 风和日丽,暖煦的阳光普洒在大地上,这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一些没有冰川的地上、大树下,青苔泛着绿意,山顶是一处略微倾斜的平地,平地正中央长了一个大梧桐树,林荫如盖,一些斑鸠、雀鸟在树上跳跃,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巴桑卓玛下得马来,大笑着,然后摆开了双臂,欢呼雀跃,似绚丽的金丝雀。 蚕丛将马匹栅住后,纳闷她为何要将自己带到这山顶,正当他转过头来时,他的嘴唇立马被她那娇嫩、湿滑、温软的舌头给封住了。 巴桑卓玛呼吸急促,她快速地解开了他的上衣,蚕丛那压抑的情绪在她那泛滥的爱意带动下,立刻被挑拨起来,他感觉到身上一阵发热,同时发觉巴桑卓玛的身体更热,隐藏在心间的情愫,像火一样,瞬间膨胀,两人嘴巴黏着嘴巴,舌头在肆意狂卷,情欲被完全激发,接着这对少男少女的浴火像奔腾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一阵猛烈的发泄完后,蚕丛跳将起来,怒道:“你把我当什么了?是你发泄的工具吗?讨厌的时候就弃若敝屣,需要的时候就如漆似胶、热情似火?” 巴桑卓玛显然没料到蚕丛会说出这句话,她感到一阵委屈,她扣上最后一粒纽扣,怒道:“你以为我是这样的人?”她眼眶浸满泪花,“的确,我们关外的年轻人是追求最原始的快乐,但这只是其他人,并不代表我。” 蚕丛呆在当场,他依然抗辩:“我看到你跟姜维在一起。” 巴桑卓玛回复道:“对的。但这又代表什么?他是在追求我,而我信奉强者,姜维是年轻族人里最强大的男人。”她脸上一阵娇羞,“但那也只是在你出现此前。” 蚕丛一阵错愕,惊悸。 巴桑卓玛继续说道:“你以为我跟他之间干了什么?这几天来,我晚上都是一个人,守身如玉,这还不是为了你。” 蚕丛没想到她也在想自己,他从她的眼角感觉到了她的心意。他蠕蠕说道:“那是因为你不理我,你看看你,这几天来,不曾跟我说过一句话,就好像我不存在。” 巴桑卓玛说道:“你是囚徒,你得明白自己的身份,我接近你,只会让你更加不安全。你知道吗?现在有多少族人,想来挑战你,并杀死你,你能干掉一个或者两个,但你能干掉十个吗?还是一百个?” 蚕丛想着,自己并不一定能击败姜维,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巴桑卓玛继续说道,她脸上一阵焦急:“现在,这已经不是主要问题了,而是马上就要到达五指山峰了,你懂吗?每年,五指山峰将会举行一次誓师大会,各大领主,将会将一年来捕获的奴隶、侠客、武士,甚至是牧民,全部送到五指山峰上,他们如果愿意从此加入我们,那么将一起开创我们的大业,如果不愿意,那将是死路一条。” 蚕丛疑惑道:“难道有人会愿意加入野人团队?” 巴桑卓玛并不忌讳他将自己称为野人,她说道:“是的。那些武士、侠客,基本上就是为了加入我们而来。” 蚕丛有点意外。 巴桑卓玛看到时间不多了,继续道:“绝壁长廊已经失去了往日的荣光,有些关卡的防护作用已经消失,因此,每年都有大量的正义之士翻过长廊。” 蚕丛听总指挥说过,大量关卡年久失修,他听到此话倒也见怪不怪,他现在担心两位前辈,脸现忧色,他知道剑神杨术的高傲,同样理解杨雄前辈的倔强。而他自己,可以假作投降,只要杀了扎西多吉,剑门关依然会接受他。 巴桑卓玛接着道:“你得做通两位前辈的工作,而且,你必须加入进来,没有一个人可以离开这里,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 蚕丛观察到了,如果三人在身体完全健康的情况下,只要有兵器,再借助冰川地形,运气好的话,可以悄悄的从这一千人的团队中离开。因为他发现,他们的防守并不是特别严厉。 他在寻思脱身之计。 巴桑卓玛拍掉了身上的草屑,抚弄着碎发,站了起来,她走到悬崖边上,说道:“你看下面,”蚕丛走到悬崖边上,他看到广袤的平原上,南边,西边,有几路人马,每一路都不比姜维率领的少。 他脸上带着惊讶,同时带着忧虑。 他担心的是,这些人会攻占剑门关。 巴桑卓玛继续说道:“这只是我们的冰山一角,许许多多的领主都会来参加今年的大会。” 蚕丛想着每位领主大概是一千多人,他问道:“有多少位领主呢?” 巴桑卓玛说道:“有一百多位领主,我和姜维率领的这只力量最小。最大的领主,其规模有3万人。” 蚕丛闻言震惊,他听莫克明先生和丹丘生老先生说过,整个都广平原最古老的城邦,什邡古国,战士也不超过3万人。那就意味着,这边几个领主的战斗力加起来,就可以比得上一个什邡古城。何况,他们有一百多位领主。 蚕丛继续问道:“这么多人到达五指山峰,应该不仅仅只是收纳新人那么简单吧?” 巴桑卓玛说道:“肯定呀。誓师大会只是一个小插曲,真正的大事,就是我一直说的,为自由和生存而战,你是一个有正义感的勇士,连神兽白虎都惧怕你,整个部落,都将为你欢呼。” 蚕丛说道:“我根本不觉得自己能吓走白虎,再说,吓走白虎,又能代表什么呢? 巴桑卓玛望着远方,悠悠说道:“你知道黄帝传说吗?” 蚕丛说道:“我知道他统一了许多部落,让天下大统。并且我还看过《黄帝内经》,知道他是人文初祖。” 巴桑卓玛说道:“是的,他是人文始祖,他教人播百谷草木,大力发展生产力,制衣冠、建舟车、制音律、作《黄帝内经》等。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些。” 蚕丛问道:“那你是指的哪方面。” 巴桑卓玛说道:“我要说的是御龙术,你看这里,我们站的这个地方,就叫御龙峰。传说,黄帝当时在这里遇到了一条黄龙,并飞天而上。”巴桑卓玛向前走了两步,说道:“你听我背一段古书给你听听‘黄帝采首山铜,铸鼎于荆山下,鼎既成,有龙髯垂胡下迎黄帝。黄帝上骑,群臣后宫从上者七十余人,龙乃上去。余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龙髯,龙髯拔坠,坠黄帝之弓。百姓仰望黄帝既上天,乃抱其弓与胡髯号。’你听,我记得不错吧。” 蚕丛惊讶于她的记忆力,但他不认为这跟白虎有啥关系。 巴桑卓玛继续说道:“上古有四大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玄武是灵蛇与神龟的组合。这四大创世神兽,只有真正的天下共主才能驾驭。所谓‘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灵,以正四方,王者制宫阙殿阁取法焉’。黄帝就能驾驭青龙。他是传说中的五德之身。 蚕丛问道:“什么叫五德之身呢?” 巴桑卓玛也是一知半解,回答道:“金德、木德、水德、火德、土德啊。具备这五种力量的人,就可以驾驭四大神兽。上个纪元里,大禹就是五德之身,因此他镇压了一条恶龙。” 蚕丛纳闷道:“你意思是说我是五德之身,所以能驾驭白虎?”他对她的认为,表示惊讶,而且不赞同。那只白虎如此恐怖,人力所不及。要骑上去,他认为自己做不到。再说,他连白虎的影子都找不到。 巴桑卓玛并不否认,她说道:“我也没说绝对,仅仅是我的猜测,我看到你并不惧怕白虎。你要知道,整个部落没有人在那种情况下,可以逃离白虎的血盆大口。” 蚕丛不想跟她谈这些异想天开的事了,他问道:“这个跟你说的,关于生存的大业,有啥关系?” 巴桑卓玛看到时间很晚了,于是说道:“你到了那里自然就知道,没时间了,咋们下去吧。明天一切就能见分晓。你要做好准备!” 第106章 远古巨人 当蚕丛回到营地的时候,人群中出现一阵骚动,杨雄和杨术两位前辈好像跟野人战士发生了冲突,其中姜维跟几位手下在挑衅,大喊大叫,拿着长剑,点点戳戳。周围的年轻人或站或立,一阵讽刺与笑谑,极尽揶揄,就像在看猴戏。 因为杨术双手被绑缚,因此他的战斗力发挥不出来,蚕丛看到他身上显然负伤了,血迹森森。巴桑卓玛纳闷,这才离开一会,怎么营地里出现如此大事。她赶紧走向前去,一阵训斥。 蚕丛一股怒气喷将上来,直接往姜维身上撞去,他怒道:“欺负一个没兵器的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姜维看到他跟在巴桑卓玛后面,想到连日来,自己受到的憋屈与苦闷,然后卓玛这次见面以来,每天晚上有意无意的回避,他心理那股怨气再也压抑不住了,他往地上甩过一炳长剑,然后推开巴桑卓玛,怒道:“小子,我不相信你能吓走白虎,咱们较量一下。” 姜维是整个年轻人战斗力最强的刀客,他的长刀有四五十斤,使出来威力巨大。巴桑卓玛一阵焦急,但是她明白,部落的男人阵势一旦摆开,女人只能回避。蚕丛扎下马步,为着两位前辈受到的羞辱,也为着男人之间的尊严,他必须迎接这种挑战。 姜维长刀划开一个八字,三步并作两步,直冲蚕丛身前,蚕丛一剑横天卸开攻势,然后右臂前摆,一招“浮光掠影”直切他的横眉,姜维是以力量取胜,因此他的每一道都有开山辟地的力量,蚕丛很快发现,生平对战的年轻人当中,他的力量和速度是最快的。如果是在没有碰到杨术之前,那么他越到后面,取胜的机会越渺茫,但是自从学会了连山剑法的剑招,加上对“取死之道”的领悟,他在第30招以后渐渐扭转颓势,然后跟他斗了个旗鼓相当。 对姜维来说,他遇到了生平劲敌。 只见他看了巴桑卓玛一眼,然后脸露杀机,卓玛知道他要使用凶残的“绝命刀法”了,部落里许多年轻人都在其刀法下战败或者负伤甚至送命。蚕丛就在这当儿,出其不意地将杨术前辈手上的绳索切断了,他意图很明确:趁着混乱,抢到一炳剑,然后解开杨雄前辈的双手,三人一起杀出去。可是,杨术前辈一动不动。蚕丛已经没有思考的余地了,他急忙回了一招,然后往左前方斜挎一步,接着回了一招“狂风骤雨”,姜维秋风扫落叶般横砍两刀,蚕丛连退两步,巴桑卓玛一脸焦急,蚕丛见他下盘漏洞大开,于是从“取死之道”中领悟的精妙剑法开始使将出来。姜维连连后退,躲避着对方像蛇一样的“碎步小剑花”,接着他大吼一声,一招黄蛇出洞,削掉了蚕丛一丝头发,人群中一阵惊呼,姜维暗探可惜,以前这招,可是一剑封喉,这小子居然能够躲避开去。蚕丛滚落一圈,马不停蹄,接着将连山剑法的“连绵不绝”使了出来,姜维后退三步后退,将他攻势回封,然后举起大刀,从左上方向斜劈下来,蚕丛举剑横挡,接着左臂横肘,击在姜维的下颚,这一肘击力量巨大,蚕丛在黑水寨的时候,专门练习过箭术,所以姜维没有抵挡住这一肘,往后摔了下去。人群一阵惊讶,接着一阵骚动。许多人难以置信。从比武角度来说,姜维显然败了。 巴桑卓玛脸上绽放笑意,姜维恼羞成怒,他生平从未有过败绩,弹跳起来,推开前方的野人兄弟,又要向前挑战。但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剑神杨术从身旁小厮手上抢过一炳钢剑,大叫一声:“叛徒,你不配做守望者,你违背了守望者誓言。”蚕丛没想到剑神前辈这时候发怒了,他一阵纳闷,这时杨雄只是低着头,唏嘘不已,杨术不给蚕丛思考的机会,一招:“双龙戏珠”,直逼对方中宫。蚕丛见来势凶险,只能仓促应战。经过刚刚一番战斗,蚕丛已经对连山剑法和取死之道领悟更上了一个层次。而且杨术前辈招数看上去凌厉无比,实际上是在他面前展示精妙剑法,蚕丛跟他对攻起来,野人在周围发出幸灾乐祸的声音,因为有些人已经知道了——蚕从加入了野人军团,这些天来,巴桑卓玛在不断放风,说守望者蚕丛正式加入野人军团。野人们不断奚落剑神,给蚕丛加油鼓劲。 这也正中杨术的下怀,这是他最后的心愿。他在牢房里不断地跟杨雄强调,“只有蚕丛有机会接近扎西多吉,他跟人家女儿好上了,至少可以近距离暗杀。”杨雄并不是不同意这一举措,但是他回击道:“这个方案可行,可是你不要舍生取义啊。”对此杨术回复道:“蚕丛只有杀了我,扎西多吉才会放松警惕。这样他的成功率将大大增加。”这也就是蚕丛一路上看到杨雄前辈如此沮丧的原因。 杨术将所有剑招使完后,他的求死心态昭然若揭,而蚕丛已感受到了他的死意:“前辈,你听我说,我跟巴桑卓玛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回事。”杨术大概是为了气他,或者让他动怒,直接讽刺道:“守望者不能与野蛮人苟合,你小子是剑门关的败类,你贪图美人,沉迷女色……”蚕丛被他越说气恼,他立马回击一剑,杨术发疯了般:“对啊,就这样,你杀了我吧,这样你就可以真正做一个野人了。”蚕丛带着哭腔,他用长剑封住他的上身,杨术突然抢到他的身前,两人双手紧紧交叉,他不断地羞辱着:“小子,双面人,叛徒,野种。”然后他趁机将左胸往前一送,长剑从小腹插了进去,鲜血流了一地,巴桑卓玛大概没想到会是这一个结局,她走到了两人身前,企图阻止自相残杀的局面,而这时,杨术呼吸急促,手脚抽搐,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他看着巴桑卓玛问道:“小女孩,请告诉我你妈妈是谁?”巴桑卓玛看到他表情狰狞可怖,回复道:“格桑曲珍。” 杨术似乎碰到了天地之间最美妙的事,他连说了三句:“很好,很好,很好。”接着,他闭上了眼睛。他的手指,则紧紧抓着蚕丛。 蚕丛倒在地上嚎啕大哭,杨雄更是哽咽不止,捶胸顿足,匍匐在地上。无数野人看到这一幕,无不振奋,他们因为强者的加入而欢欣鼓舞,同时为扎西多吉除掉这一劲敌而高兴。 巴桑卓玛倒显得不是太高兴,当然,她也感觉不到悲伤,在关外,死掉一个人,再也正常不过。姜维看到蚕丛真的加入了野人集团,也对刚刚发生的事不再耿耿于怀。他大叫着:“烧掉尸体,烧掉尸体。” 蚕丛已经知道了这边有烧掉尸体的习惯,他只是大叫着:“让我再看一会他。” 一直到晚上,蚕丛跟督导员杨雄都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杨术的死,显然让他们难以接受,特别是杨雄,这么多年,亦师亦友,他伤心决绝。巴桑卓玛期间来过一次,并吩咐了小厮将他们手上的缆绳解开,并送上了美味佳瑶。杨雄至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他喝过一点小米粥,自顾自地睡在一处草地上,蚕丛明白,他对自己成见很深,深到只有杀了扎西多吉,这种情况才会所改观。 整片树林静悄悄的。不知名角落里有夜鸟的“咕咕”声,蚊虫的“唧唧”声,还有远处冰川上传来冰原狼的吼声。 突然,树林里一阵骚动,一些八九尺高的小树,直接倒在了地上,就像突然有猛兽在树丛中穿行,杨雄和蚕丛突然站了起来,他们抽出钢刀,做戒备状态。接着听到巴桑卓玛爽朗的笑声,在林中炸开了锅,姜维同样骑着一匹烈马冲了过来,“踏踏”地马蹄声,惊动了休憩的人们,许多人看到暗影中走出来的人群,接着爆发出欢呼声,蚕丛和杨雄注意到,他们是另一个领地的野人。 突然,几个身高3丈3尺左右的巨型人出现在了眼前,蚕丛、杨雄连续后退了几步,他们注意到,巨人身躯高大,挺拔如同一座山,一些小树横挡在路中间,直接被他们用双手推开。蚕丛感觉到他们力大无穷,走起路来,地动山摇,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巨人。 巨人,远古防风氏后羿,整个古蜀大陆的所有民众,只听到他们的大名,没有人真正看到过本人。蚕丛仰起头,他带着诧异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巨人的脸部长满了褶皱,眼睛比水牛的眼睛还大,他们的手掌长满了茧,脚上爬满了黑毛,没有鞋子可以匹配他们的脚掌,他们的衣服就是几块黑色的布,大概,他们从来不知道寒冷的滋味,他们的武器是一根根的树桩。巴桑卓玛突然跑了过来,跟其中一个巨人打着招呼:“大牛”。这个叫“大牛”的巨人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蚕丛感觉到巨人们的表情似乎很拘谨,一直绷着脸,好像有点不近人情。 巴桑卓玛将蚕丛拉到一边,说道:“你不要长时间盯着他们。他们会认为你不怀好意,从而对你发怒。” 蚕丛疑问道:“怎么会这样呢?” 巴桑卓玛说道:“巨人,远古纪元就已经存在了,传说女娲娘娘创造了他们,后来巨人族形成了一个叫防风氏的部落,阴阳纪元时期,巫族,人族,神族,龙族大战,巨人族也加入了那场大战,最后巨人族失败了。现在,留在这个世界的巨人已经不多了。” 蚕丛蠕蠕问道:“他们好像不会交流,也不会说话。” 巴桑卓玛说道:“他们只会跟同伴交流,他们不是人类,所以不会讲人类语言。” 蚕丛继续问道:“你们有多少巨人呢?然后,难道巨人之间,也有领地之分吗? 巴桑卓玛说道:“几千年前,巨人族之间围着领地彼此相互攻伐,后来天德上帝黄帝利用无上大神通,将巨人族收服。巨人族进入了和平期,大禹自由民进入后,跟他们相处融洽,因此现在每一块领土的巨人就归每一块领主管辖。” 蚕丛看到巨人们如此魁梧雄壮,问道:“那是不是巨人数量多的领主,实力就越强大。” 巴桑卓玛说道:“是的。我和姜维的部落有十多个巨人,只能算是实力非常小的领主。但是,领主之间不轻易发动战争,因此巨人数量多少不是领主实力大小的绝对保证,如果是不正义的领土之争,巨人们不会出战。因此,这边势力最强大的人,往往不是巨人数最多的人。” 蚕丛继续问道:“听说关外出现了关外之王。” 巴桑卓玛突然站了起来,说道:“这次大会最重要得目的就是选出关外之王。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统一整个部落。” 蚕丛想到她此前说过:“只要征服白虎,那么就可以称为关外之王”,他认为这是无稽之谈,于是继续问道:“怎么才能选举的出来呢?” 巴桑卓玛看到巨人们进入了休憩状态,于是小声说道:“现在众望所归的就是扎西多吉,然后是老一辈人群中的汪中龙。他们两位都是雄才大略的英豪,大家都愿意听从他们的安排。” 蚕丛想到扎西多吉已经位高权重,身边肯定围满了巨人,武师,野人守卫,他开始担忧自己能不能完成杨术前辈的遗愿。巴桑卓玛看到蚕丛神态恍惚,想着他今天连番两次大战,耗费不少精神,白天必定累坏了,于是说道:“你睡吧,咱们明天再聊。” 这时姜维跟部落野人交待完一些事情后,正好来到了巴桑卓玛身边,两人一阵唧唧哇哇,随即走了。 第107章 水魔法 上古歌手门唱和的: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恰巧可以形容青水此时的处境,自从跟火圣女分开后,在凤凰古城回雅安古城的路上,青水,扎木,扎斯,扎罗,佳琪,涂磊一行遭到了各大部落的连番追击,听扎木说道,有彝族,傣族,布依族等士兵,涂磊跟青水说:“这趟旅程,行程安排极为周密,按以往经验,不可能有其他族的人会知道我们的行踪。” 扎木目光锐利,敏锐地说道:“只怕这是一个惊天大阴谋。”咋们得加快速度,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青水坐在车辇里,拉开耷拉的车帘,一阵焦急,她根本想不到,在这段看上去极为安全的路上,居然会埋伏如此多的高手。在面对白族的强大攻势时,扎木和扎斯拉着马车全速前进,涂磊,扎罗跟雅安城的兵卫断后,经过一番激励的对抗,涂磊上身中了一刀,雅安古城士兵战死了几十位,青水在前方木亭旁边焦急地等待。看到后方杀的人仰马翻,一些士兵手足俱断,触目惊心,她左手扶着车辕,右手捂着肚子。想到肚里的宝宝,他她噎下一口气,强制镇定。 紧接着,两名勇士将涂磊扶到车辇里,青水骑上了战马,她说道:“咋们不能分开,将所有力量集中到一起。” 此后三天,他们遇到一些小范围阻击,损伤甚微,最后再距离雅安古城30公里的黄鹤坡,最大的一次规模的攻击来临了,当是时,天上浓云滚滚,暴雨即将来临。飓风刮过山上的蝴蝶草,虎尾芒,金边麦冬,刮过水杉树和梧桐树,吹到了对战双方的身上。这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每个人脸部都绑着面罩,他们不想让青水一行知道底细。扎木骑在高头大马上,问道:“来着何人?鬼鬼祟祟,有何企图?”对方也不跟扎木,扎斯等废话,骑着烈马横冲直撞,接着双方人马一阵砍杀。佳琪,佳鑫等战士守护在水圣女身边,涂磊拉开车帘,跟青水说到:“我猜想,这是城主高雄派来的杀手。” 青水心里一阵惶遽。想着丈夫高瀛此前跟他讲过的高山地区的情况,凤凰城与雅安城的关系,高雄族长眼中那深不可测神色,她就基本上猜到了,可惜,没有时间给她作过多的思考了,只见天上几个黑影一闪而过,几只雄鹰从空中飞窜过来,速度之快,如离弦之箭,形势急转直下,且危机万分,青水连忙安排弓箭手射击,但是雅安城的士兵本来就不多,又要躲避天上的雄鹰,因此他们手忙脚乱,纷纷退却,一些士兵稍有不慎,要么被刀砍伤,要么被天上的雄鹰啄伤。 此时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青水站在雨滴里,看到地上的血水汇聚成一道水流,从陡坡上,倾斜而下,紧接着,扎罗背部受到重创,他大叫一声“啊”,旋即匍匐在水地里,一动不动,顷刻殒命。扎木和扎斯无法分身,一旦分神将步其后尘。青水一阵恼怒,她感受到了肚子里的隐隐胎动,但是她想到但是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向前走了两步,突然蹲了下来,紧接着双手撑在地上,她大叫一句:“水之力,水神,请赐给我力量。” 只见地上得水突然汇聚到了两条水龙,水龙变成了无数道箭簇,向天上的飞鹰射去,向那些蒙面大汉射去。几只雄鹰掉落下来,大汉手臂北水箭射到,他们根本想象不到水圣女的力量居然如此恐怖,纷纷向后退却。 整个对战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青水蹲着地上喘着粗气,大概施展水魔法耗费她的极大的心里,引发了肚子里的胎动,让她难以支撑。她捂着肚子,佳琪和佳鑫过来搀扶她,扎木和扎斯则将扎罗的尸体抬道路边上,挖了一个大坑,用泥土将其掩埋。 突然雅安古城方向本来几十铁骑,涂磊兴奋说道:“高瀛城主来了。” 接着“高瀛,”,“高瀛”的声音此起彼伏。青水感到一阵眩晕,她知道刚刚存在侥幸,如果对方人数再多点,或者对方再多停留片刻,那么青水的水之力将坚持不了这么久,她感觉到这跟肚子里对我孩子有关。 高瀛将青水背到另外一座车辇里,看到自己爱人脸色苍白,全身湿透,身体颤抖,他一阵心酸,他说了一句:“你先休息,接下来交给我。”水圣女脸上带着眼泪,点了点头。然后整之队伍像雅安古城进发。等到高瀛快要接近雅安古城时,发现城内已是火光滔天,村民,商人,商贩酒肆,工匠等人影纷乱,高瀛很快了解道,城内的500凤凰城的士兵在展开大屠杀。 城内都尉看到高瀛回来了,大叫道:“撑城主回来了,那些企图造反的通通放下兵器,城主将饶你们不死。”高瀛知道这也撇都是父亲搞得鬼,趁大哥不在,企图消灭自己的实力,这些年来,雅安古城已经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然后青水肚子里的孩子更加印证了“大地之子”得传闻。青水挣扎说道:“我的好姐妹,火圣女跟高歌,只怕也遭到了相同际遇。” 高瀛明白父亲的心狠手辣,但是他又怎能放弃这座城堡于不顾呢?他安慰道:“等我收拾城内的一切,一定会派人照顾道火圣女的安全。” 城内的500位凤凰城的勇士,显然收到了高雄城主的命令,他们负隅顽抗,尽管人数要少的多,但是他们率领出击,杀了雅安古城一个抽手不及,并且大叫道:“只要高瀛城主将兵权&水圣女叫出来,那麽雅安城讲相安无事。” 这段时间里,雅安古城的将士凭借人数优势,刚开始海渐渐扭转战局,哪知道世袭大贵族程建龙的长子程潇,率领1500战马杀到,直到高瀛回来,大家得军心才算稳固了。 接着就是双方疯狂的大作战,高歌凭借再雅安古城积累的民心,城内的务农和商贩,纷纷出战,才讲凤凰城和程潇赶跑。其中,高瀛胸部受到一处几寸长得刀伤,鲜血淋漓。 等到残局全部收拾完毕,已是一个月后了。高瀛的刀伤一直没好,显然蒙面刀客的刀上喂了剧毒,高瀛只感到一点点麻麻的感觉,每当青水问他:“碍事吗?”高瀛想到战局云波诡谲,妻子又身怀六甲,因此他总是回复道:“不碍事。”实际上,他已经感觉到有点力不从心,浑身无力气,因此他处在一种休憩状态中,或者拿酒来沉醉自己。他不信,一个小小的伤口能耐我何? 此后高歌安排佳琪率领20骑追击火圣女,顺便将这边的情况带给了高歌。紧接着在城内加强攻势和守护的人数,民众的力量同样再高瀛的调动下积极参与进来,许多百姓纷纷表示:“誓与此城池共存亡”。 这日涂磊突然走到听着大肚子的青水身边,他说道:“高瀛城主才智卓绝,义薄云天,二十年来,对这座城池可谓呕心沥血,他看到了平原城市的发展潜力,可是高山那些顽固派因循守旧,这场大战是迟早要来临的。” 青水知道他话中有话,连日来随着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大,感受到水魔法在一点一消失,因此她束手无策,于是问道,“涂总管,你有何良策,可以来出来探讨探讨。” 涂磊说道:“以一城之力,抵抗各大部落的攻击,这是不可能的。我们的商贸陷入停滞,这会造成食物紧缺,人心浮动,越到后面越危险。再说,凤凰城的实力就已经让我们寝室难安。” 青水:“那以涂总管的意思是?” 涂磊说道:“高瀛城主总对他父亲抱有一线希望,实际上在着权力的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兄弟情义,父子情分,只要阻挡了高雄族长的大计,就算是他儿子,他也会六亲不认。何况,你肚子的孩子,整个高山十二个部落都认为这是大地之子,,不管是凤凰城,还是其他个部落,都会将其据为己有或赶尽杀绝。,” 青水懂这一层道理,他说道:“依你的意思?我们得寻求帮助?可是,这帮助从哪里呢?” 涂磊看到水圣女跟高瀛伉俪情深,两人都是深明大义之人,为了他人总能克制自己的情感,想到平日受到高瀛诸多恩惠,于是内心情绪一阵激动,他说道:“水圣女,尊敬的夫人,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些东西。”他脸色严肃。 青水说道:“但说无妨。” 涂磊说道:“我说的这件事情,高瀛一直叫我隐瞒,但我觉得已经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刻了。尽管,这件事情跟这里的战况无关。” 青水带着焦急的神色。 涂磊说道:“你的哥哥青山还活着,妈妈诸葛辰非还活着。” 青水脸上闪现幸福的泪水。 紧接着涂磊将一年多来都广平的战况说了一遍。青水有陷入了焦急,首先他的妹妹青罗被扣押在宝墩称,然后青玉不见了,二他的弟弟青云同样杳无音讯。当然最让他焦急,且感到无能为力的确实他的哥哥青山和妈妈。 他问道:“紫竹城陷入了包围?你意思是说,整个宝墩城的战力都集中到了紫竹附近?” 涂磊说道:“对的。这是青山大帝的计策之一,因为根据兵力,宝墩城和高山城有超过2.5万的兵力,然后还有300头猛犸象。” 青水想到自己力所不及,心里一阵悸动,涂磊连忙说到:“水圣女,于今的当误之际,气势是要解决这座城池的困境。青山大帝被称为新一代的军事天才,此前的战役给宝墩城带来了无限的麻烦,他还俘虏了青海,相信这次,同样能击败司马长虹。” 青水想到自己丈夫深陷麻烦,头脑一团迷雾。涂磊说道:“你哥哥青山给不了你帮助,同样,青山的困境,你也鞭长莫及。再说,你丈夫自身难保。” 青水问道:“你得找一位巫师给高瀛治病,他根本不听劝告。”青水想到了朵西薄,但是他明白丈夫一直不信任巫师,涂磊继续说道:“我有一个远方亲戚,堂哥,涂苏。他在什邡古城,”青水知道什邡城。涂磊继续说道:“于今,他在什邡城身居高位,听说很得丁坤国王的信任。” 青水问道:“那又如何呢?” 涂磊说道:“我想去那边探探情况,看看能不能寻求道丁坤国王的信任。” 2个月后,凤凰大厅内,雄鹰训练营总管吴茂才,世袭大贵族程建龙,搭豪绅李天柱等人,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内,大家各怀心思,因为其中此前会有一些革新派,此时,高雄在做最后的工作。他坐在凤凰宝座上,叫嚷道:“几百年来,有些大家族似乎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同样违背了整个高山地区十三个部落的历史渊源。” 程建龙挺胸抬头,显得一本正经,李茂才和刘天柱则看不出什么表情。 高雄继续说道:“自颛顼大帝统一整个高山地区后,几千年来,高山十三子就一直在这边生活,平原是可怕的。那里是水神的天下,我们信奉的是太阳神和鸟神,山神,在平原地区,沼泽地带,瘟疫频发,瘴气横行,让人防不胜防,稍有不敬,水灾泛滥,根本不适合高山人们生活。” 程建龙随身附和道:“只有再次统一十三部落,那么高山地区一定能开创崭新的辉煌。让我们一起举杯,追慕颛顼大帝和大禹先贤的脚步。” 高雄继续说道:“我已经给了高歌足够的时间,同样给了他足够的尊重,但是他依然不服从我的命令。整整25年了,他的翅膀越来越硬了,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局面。你们谁能征服那座城池,那座城池的所有金银珠宝就属于谁。然后,宣誓对高氏家族效忠,并永远臣服我的统治。” 高雄族长说道后面越发激动,就像300年前,他刚接手凤凰城堡时那样,意气奋发,神采飞扬。他拿起身前的酒杯,对着两位世袭大贵族。 两位权臣知道,这杯酒如果不喝,后果将不堪设想。于是 李茂才和刘天柱纷纷站起来,举起了身前的酒杯,说道:“谨遵高雄族长的安排,族长文成武德,泽被苍生,千秋万载,一统江山。” 接着高雄族长喝过手中的清酒。发出爽朗的笑声。 青水每日以泪洗面,丧魂失魄,即将临盆,她心里不是高兴,也不是即将做妈妈的幸福,反而让她陷入紧张中,扎淇率领20位战马一直到现在还不回来。涂磊也去了遥远的什邡城,看上去援助的事也希望渺茫。而高歌的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 历经一个漫长的冬季,转眼又是春分时节,淅沥的雨滴在湖面上炸开了千朵万朵盛开的水花,一只蜻蜓落在水面一朵粉色花瓣上,随着水流摇曳不断,冬季残落的败叶,在泥土里不断腐朽,就像人的内心,在这世俗红尘沉沦,一重一重的愁绪爬满了她的心头,她念叨着歌手歌手们唱和歌词:“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看着高瀛躺在锦缎棉被上,他的眼神已经变得飘渺,恍惚,青水怨恨他如此固执,总是不听自己的安排,她突然怒道:“只有朵西薄能救你的命,他此前救过火圣女的命。”高歌嘴巴泛白,他扶着床杆子,将自己的身体摆正,他已经听腻了她的理由,他轻轻说道:“火圣女不是她救的。”哪知道青水大怒,她突然站了起来,泪眼婆娑,说到:“难道你希望你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吗?” 高歌看着她嘴角的翕动,眼睛变得血红,两点清泪地滴在地上,于是说道:“就一次。”是的。他终于妥协了,他在孩子面前妥协了。”青水突然擦掉了眼泪,大大地抱了她一下,她大概看到了希望,她立马安排扎木和扎斯,说道:“赶紧安排车辆,咋们去朵西薄那里。” 进过三天的秘密跋涉,青水挺着大肚子,终于将高歌送到了朵西薄那里。 一如跟火圣女那次一样,整个木屋烟雾缭绕,药材的味道刺鼻,几个孩童,依旧念着一些拗口的《黄帝内经》才有的内容:“肝为魂之处,血之藏,筋之宗。在五行属木,主升主动。 心为神之居、血之主、脉之宗。在五行属火;脾为气血生化之源、后天之本,藏意,在五行属土。肺为魄之处、气之主,在五行属金;肾为先天之本,藏志,腰为肾之腑,在五行属水。” 两位小伙伴大概不知道谁来的如此匆忙,因此只是自顾自的念叨着。 这次朵西薄不像上次那样,只见他慢悠悠地扫视了一圈,然后悠悠说道:“为什么你们每次来,都是如此急切,难道一点规矩都不懂吗?” 青水为自己的鲁莽抱歉:“尊敬的朵西薄,法力申通的大巫师,请求你救救我夫君的的性命。”她挺着大肚子,一脸急切,晶莹的泪花再眼眶中闪烁。 朵西薄视而不见,他随即说了一句:“上次那个女孩子呢?” 青水回复道:“她去了贡嘎山”。 朵西薄漏出不屑的表情,说到:“看来我老了,年轻人都不愿意听我的话了。” 她一边说道,一边打脉搏,接着看了看高瀛,顺便翻开了她的眼珠,说道:“已经不行了。” 青水听到这话,一哭苦涩,他只是说道:“这只是一处刀伤,” 朵比薄悠悠道:“伤口化脓,感染,长时间没有闭合,邪恶之力已经进去了,我也束手无策。”高瀛双眼无神,摇头晃脑,精气神跟之前那种高大威猛的形象完全不一样了。 青水差点晕了过去,于是请求道:“朵西薄,请你救救他。” 朵西薄带着一种神秘的语气说道:“上次我摸了摸你和那位女孩的脉象,你们一个是火圣女,一个是水圣女,几千年来,这种圣体屈指可数。你们两是具备无上法力大神通的人,不管从人道主义还是从天道方面,我都要服从你的安排。” 青水听得云里雾里。她只是说道:“请你救救她,请你看在毕摩娜卡波上。” 朵西薄也没有管她说道,只是说道:“水圣女既然如此吩咐,我尽量可能试一试。”她一边去来几根银针,一年说到,“让他躺下吧。”接着,扎木和扎斯,佳鑫三人,将高歌的上衣脱了下来,青水看到,他明显地比此前瘦了,肌肉不在像此前那么扎实了。她不断地向上天祈求。 朵西薄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呢,还是有意为之,青水听她说道:“水火圣女,从来就不属于高山地区,她们就像上次那颗匆匆划过的流星,只会给这个地区带来一道美丽的幻想。所以人都会为之鼓舞,甚至感动,但是当尘埃落定之后,一切将恢复如常。” 青水看到,一点污血从他胸口留了过来,紧接着朵西薄念叨:“三七,我们那个时候称为血参,昭参,化瘀止血,活血定痛。小蓟,苎麻根,地榆,槐花,白及。这些物料每天都要在清洗伤口后使用。” 青水点头,并感谢道:“尊敬的朵西薄,多谢你的盛情高义。” 朵西薄处理完伤口后,说道:“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以后只能看他造化了。” 等到青水一行离开朵西薄对我木屋时,已是傍晚时分。青水听到,两位徒孙继续念叨:“夫上古圣人之教下也,皆谓之虚邪贼风,避之有时,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是以志闲而少欲,心安而不惧,形劳而不倦,气从以顺,各从其欲,皆得所愿。” 此后三天,青水按照偏方,给高瀛敷药。在这过程中,高瀛身体发热,高烧,惊厥不已,茶饭不思,滴水不沾,青水吓得六神无主,跟扎木佳鑫等商议,计划第二天再去多西波那里查探病情,哪知道第四天开始,高瀛的体温下降,到日头偏西,已恢复正常,伤口也渐渐愈合了。青水欣喜若狂,并且给他喂了一大大的饭菜,可让她意外的事,她感觉道高瀛眼里缺少了光,缺少了温情,缺少了爱,只有散乱,无神,懵懂,一副傻子的模样 。 第五天,青水终于忍不住了,她意识到,高瀛成了一副行尸走肉。只有肉体而无灵魂。 青水将他落在一座木庭轩里,落日的余晖洒在这座八百年之久的老城的屋瓦片上,他听到了归雁的阵阵悲鸣,还有从万里之遥吹过来的风,带来了久远的记忆,她记得,第一次见到高瀛,就觉得他是命中注定的日与星,他的救世主,他强壮的体魄,卓越的风姿和充满阳光与自信的眼神,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曾经一度让她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向往,她甚而幻想,在雅安古城,他将过上灿烂丰富的生活,直到迎接她家人的到来。 但是此刻,一切物是人非,一切恍如隔世,她摸着自己肚子,念到:“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与我捻熄灯,无人共我半书生…” 雅安古城保卫战一触即发 青水挺着大肚子,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凤凰城今年最高光的统帅陈潇带领3000将士,400之雄鹰,和攻城的机械,兵临城下,程潇依旧是一身高山地区特有的战服双手裸露状态,手掌套着布手套,脚蹬高地战靴,要敷着弯刀,叫嚣道:“只要臣服与高雄族长的统治,将水圣女交给我们,那么屠城之战可免。” 青水怒道:“高雄城主背信弃义,出尔反尔,是一个欺世盗名的伪君子,我们的抗拒,是维护存在于人心之中的公道,为了坚守人心中的信念,许多年后,这场大战的真相自然会水落石出。”许多民众加入了保卫战,大部分民众世世代代就生活再平原,现在居然要被高山地区的酋长领导,自然表现出了极大的反抗意愿,他们给水圣女出谋划策,甚至做了好些防守的策略”。 这一战从早上杀到晚上,无数石块与火球从巨大的守城的1500将士,死了将近一半,尔攻城的凤凰城,同样死了超过1000人,但他们利用攻城,攻城槌和巨大的鸟兽尖喙形状的攻门器,不断地锤击着城门,每一次力道有千钧之力,经过一天的鼓捣,已经让西门岌岌可危,只要明天在继续攻打一天,那么破城的时刻就讲到来。 青水打算晚上给高瀛实现火葬,整个城市陷入巨大的恐慌中,有些民众打开了秘密通道,企图从北门偷偷溜走,有些拖家带口,早已出得城来。眨木和扎斯,佳鑫等战士给清水搭建了一个祭台,台分三层,她将木讷的高瀛放了上去,然后大家七零八落的站在台下。整个画面是悲壮的,昏暗,压抑,情绪低落,大家无言地看着这一切。几个月来,高瀛就已经失去了一切自理能力,城里所有事务,不管大小,全部都压在青水的头上,刑事,商贸,治安等一切细无巨细,青水咬着牙关承受着这一切,但,直到战争的爆发,最最后一根稻草,她那紧绷的精神终于要崩溃了,而且,肚里的宝宝同样在不断吸收她的精血,预产期早就过了,但是肚里的宝宝不肯降临人世间,已经比别人至少晚出2个月,这让她到力不从心,同样感到了绝望。 她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妈妈,哥哥,弟弟妹妹,我可能坚持不到见面那个时刻了,这个世界所有事情都在针对我。 最让她恐怖的事,就是整座城池陷入一种混乱的恐慌中。特别是在民众知道高瀛失去自我意识,已经完全没有领导能力以后,大家仿佛都失去了信仰,而且,面对凤凰城的疯狂攻势,所有人都认为明天这座城池沉沦是必然的。 佳鑫举着火把,他一直等待着命令。扎木和扎斯是跟随青水最久的战士,从拉祜族开始,一直到现在,他们对青水毕恭毕敬,但是扎木依然向前走了一步,说道:“圣女,一切等到明日在看。明天是绝处逢生还是全军覆灭,只有等到最后一刻。”他们做了必死的决心,面对死亡他们毫不畏惧,但是,武士的信念就是要战斗到最后一刻,流尽最后一历血。他们都在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青水望着无神,木讷,毫无表情的高瀛,内心在泣血,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说服自己,他已经死了。他只有一具躯壳,思想早已被死神带走了。 青水无言面对着祭台四周燃烧起来的火把。在暗夜昏沉的黑暗角落里,就像奔赴黄泉路上四盏路灯,他听弟弟青云说过:“人死了,就要奔赴阴曹地府。”她觉得丈夫会理解她的这种做法,与其没有尊严地死在父亲的手上,还不如在火中寻求解脱。他相信,高瀛是同意她这么做的。 青水最终还是放弃点火了,她说了一句:“明天白天再烧。” 第二天,大氏族程建龙又携来了2000兵马,再加上程潇的2000兵马,总计四千人,将雅安古城围的水泄不通。 程建龙再一次发表可招降宣言:“只要高瀛放弃这座城池,水圣女愿意去凤凰城,那么全城所有人都能能活下来。” 青水说道:“冠冕堂皇,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阴谋诡计。一旦上当,你们只会变本加厉的剥削和蹂躏。 接着双方不在言语。攻城大战正是拉开序幕。锣鼓喧天,战鼓雷鸣,凤凰城旗帜鲜明,在烈风下迎风招展。 凤凰箭喙终于在巨大的城墙木门上状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城内的扎木领导的150战士守在门口,他们看到木门即将嘿摧毁,心里那个震撼难以形容。 这是最后的关键了,在巨大的攻势面前,雅安城节节败退。青水站在祭台前,他知道这一切都到头了,他吩咐扎斯,准备起火。高瀛被抬到了第二层,他露着棒子,双眼无神地望着天空,青水叫道:“曾经我把你当做我生命中的星星和月亮,但是我没想到你会走的如此之快,也许,这时命运对我安排,我将随你一道奔赴着最后的光明,”旁边的扎死和佳鑫闻言震惊,他们不知道青水为何会突然有这种一通赴死的想法,青水摆臂阻止了他们的,他继3续说到:“他们都说我是水圣女,如果命运终究盛开最灿烂的光芒,那么这将是我最明智的选择。”她望着高歌,继续说到:“我敬爱的丈夫,就让我我陪你走这最后一段路程吧。” 紧接着挺着大肚子的青水奔赴了火葬场,她叫嚷道:“点火。”此时城门打开,扎木率领雅安城最后的一点兵力,跟凤凰城作生死之斗。 扎鑫举着火把,点燃近去的草丛。火像一条毒蛇,飞快地向上窜。 青水感受到周身的温度才极剧上升,烟雾在周围升腾,烈火炽热的高温将衣服烤干烤焦自至燃烧,青水看干材,谷草烧出了哔哩啪啦的的声响。然后看到火座位站立的民众,做着虔诚的忏悔,扎斯,加心蹬武士目光凌厉,然后他的视线也渐渐模糊,大火烧得异常旺盛,明亮的火焰产生的高温让人退避三舍。直到根本看不清火堆里的情况。 等到大伙终于渐渐熄灭之时,一已是第二天破晓时分。 青水第一眼看到的高瀛,佳琪,&扎木,扎斯等战士,一些虔诚的年迈的妇女,叫嚷道:“水圣女,水圣女活了。”青水的身体时裸露的,她端坐在地上,但是她怀里躺着一左一右,躺着两个婴儿,婴儿身上,头上,还有大量的残留物,他们娇嫩的嘴唇,咬着青水的乳房,吸吮这母亲的营养,青水抬起头来,幸福地扫视了一圈。 水圣女在大火种安然无恙。 许多人对着他跪拜,他们无法理解,也难以置信,烈火可以焚烧世间一切,却燃烧不了水圣女的身体,接着一些人提来了温水,给两名婴儿擦拭身体,高歌吩咐下人,赶紧送来了衣裳。 青水搂着两个小孩,看着高歌,他说道“这个女孩就叫高莹莹,男孩就叫高峰。” 高歌温声说道:“雅安古城安全了。” 高歌根佳琪,总计30骑,自从跟火圣女作别后,一路↑马不停蹄,风餐露宿,其中遇到了一些强盗和贼寇,这些障碍豆一击即碎,直到到了凤凰古大道上,高瀛碰到武将集团首领李天柱和雄鹰训练营总管吴茂才,三人一番长时间周旋,高歌说道:“真正对我大地之子是火圣女想,他催动了八条火龙,并且即将踏上贡嘎山。”吴茂菜说道:“城主的执念已深,无可更改,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大公子不要阻拦城主的大计。” 高歌平日在这些前辈眼中,一直还有威信,然后他本来就是儒雅君子,谦谦风度,因此他说道:“两位前辈,再说其他得任何东西都是啊多此一举,我是一定要去带雅安古城的,请你们方形。” 吴茂才说到:“请给我们一个理由。 ” 高歌说道:“父亲年老力衰,而我年轻力壮,这条理由够么?” 如此,耽误了整整一个月的行程,最后高歌还给出了承诺:“雅安古城臣服于凤凰城的统治,但是我必须保护水圣女的安全。” 在回城路上,听到离开几个月的高歌回来了,不断有武士,农民愿意加入他的大业,他看到自己队伍的壮大,强调道:“此处路途凶多吉少,程建龙将军两父子佣兵4000,战斗力相当强大,此去可谓虎穴狼巢,危险可远远多过安全。”凤凰城李很多人不满高雄城主大领导,大公子为人刚站不饿,大义凛然,因此许多人愿意追随他。 说道:“咋们龙潭虎穴,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高歌一路接应了超过3000民众组成的团队,然后率这支队伍,出其不意,杀了对方个措手不及,程潇的队伍被冲散,分崩离析。自此,雅安城保卫战宣告结束。当然,这里面自然有吴茂才和李天柱的功劳,他们为高歌提供了大量的武器,这也就是青水离开火堆后,看到的情景。 第108章 三神山 火神女在第一座山峰仙奶日峰周围带了一个月。此山高耸入云,山体冰川覆盖下,洁白无瑕,一尘不染,山下的植被一片碧绿,水杉和红杉树,交相辉印,其中,在冰寒天气下,他们遇到了傈僳族的贾坤的帮助,贾坤时土生土长的藏族人,在这里生活超过了50年,当他第一次看到圣女风姿时,一脸震惊,感叹道:“面若明月,辉似朝日,色若莲葩,肌如凝蜜”,但在她绝色风姿下,由隐隐闪现处那独特的刚强神色,真是一位奇女子,于是介绍道,这边主要有藏族人,窝珠人,流流帕人,还有一种巴苴人。贾坤对圣女的到来,感到兴奋至极,他说道:“火圣女是新纪元的开启者,整个亚丁城都欢迎你的到来。” 火圣女问亚丁城情况,贾坤说:“亚丁城是整个高山地区最圣神的地区之一,这里环境优美,山势峥嵘高峻,风光旖旎,秀丽妖娆,有让人叹为观止的冰川雪领和一望无垠的茂密原始森林,上古大圣大禹曾经统一了高山十三子,看到此地风景如画,乃人间仙境,因此并将这个地方定为神圣之域,战争永远不会在此处发生。因此,通常意义上来说,这里是人们朝圣之地。” 接着一行来到一个碧水湖畔,贾坤说这个是“圣女湖”,远古女娲娘娘曾在此处沐浴,招来了许多五彩鸟和凤鸟,上古歌手唱和:“两翎朱翮立枝头,一只凌空舞彩绸。三只珍禽来相聚,可能四只已仙游。”火圣女看到,湖畔碧水湛蓝,映衬着天上的白云,锦瑟斑斓的鱼儿在浅水池游荡,一些飞鸟从天空划过,近处山色青翠,更远的山,则渐趋逶迤大气,层层叠嶂,然后有白雪覆盖,直到天际,近处水色清澈,柔和的风吹动水面涟漪迭起,波浪翻滚,水鸟展翅翱翔,整个空间静怡安详,一派祥和。水圣女想着,假若没有红尘俗世,此种时绝佳得休憩场所。不过,她想到世俗纷争,无休无止,于是又强调道:“我来,我并不想探究此处的历史渊源,也不是为了寻山问水,而是寻找我需要的东西。”她已经感觉到时间日渐紧迫,青水那边危险之际,她想着,一定要寻找到自己想要的,不然,就可以帮助道姐妹,于今。她只有打开封存了几千年的历史,那么她才可凯旋而归,这是她跟水圣女之间的约定。 贾坤说到,“此处路上危险重重,如果火圣女,一定要践行毕摩娜卡波之约,那我就再送一段路,其后你只有靠自己了。”火神女听说存在希望,至少比此前像只无头苍蝇一样要好得多。她如此说到,“我此生目标为拉祜族的誓言而活。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难道我还会退缩吗?你带路吧。” 贾坤看到上圣女态度如此决绝,他说道:“那就跟我来吧。” 火圣女带着扎罗扎莫等拉祜族等战士,一起500人,向大山深处进发,道路灌木烦杂,小路蜿蜒曲折,再拐角或者山壁之后,往往又有多条小路,如果没有贾坤带路,那么他们一定会迷失,经过三天跋涉,突然看到了一颗一颗的巨大的耸入云天红豆杉,这个树木的树干,粗大要六七个人合抱菜保得住,火圣女,扎斯等人,第一次看到这么高的树,被震撼到了,贾坤兴致勃勃地说道:“整个高山地区,最纯正的树神崇拜在这里。几千年前,有许多树需要十几个人,甚至几十个人才合抱得住。后来由于战争,被砍伐了。”然后他继续说道:“如果说拉祜族有最纯正的太阳神崇拜,高山族有最纯正的鸟神崇拜,那么这里,你就能最纯正的树神崇拜你,传说远古时候,这个高大的树木上,常常有栖息着巨龙,我的祖先跟我说过,树木有多少颗,就有多少只龙。”他悠悠说道:“这些都成了传说,这些树也不是远古的树,最后只能算是那些树的种子,而龙族,已经消失不见了。”接着,火圣女等500人,他们到了一个木屋,周围古墓参天,一些木屋的台阶是一个逆转垒砌而成,前坪栽种了一个这也数,树叶呈现卵状,树纹凿错纹路明显,贾坤说道:“这是一个神树,只要在树周围祈祷,那么愿望一定会可以实现。”火圣女下的马来,她默默地对着这个绿叶如梭的树,然后心里念叨:“希望我的好姐妹相安无事。” 贾坤是一个天性乐观的人,他说话从来不遮遮掩掩,也从来不夸大其词,他希望行为也不逾矩,说到:“火圣女,我能做的一切就这么多可,此后不是我能决定得了。” 当他的话说完以后,木屋的门突然看了,但是看不到人,好像就这样凭空打开了一般,贾坤突然叫道:“古乃尼,古乃尼。”扎斯向前说道:“古乃尼,在这里是巫师的意思,相当于朵西薄和毕摩娜卡薄。” 火圣女立在木屋前,这是一个声音从四周不止那个角落传来,让整个空间好像到处充满声音,贾坤回应道:“这是隐语,是从肚里里发出来的声音,具有一定法力的巫师才具备。”紧接着,这个声音叫火圣女进去,扎落和扎斯企图向阻止,但是火圣女说道:“咋们浪费了太多宝贵时间,在这里可以找到这段路的方向。” 火圣女不等其他人反对,率先往前走了进去。穿过木门台阶,室内昏暗,没有一丝光,也没有一个人,倏尔,火圣女感觉到一股热量传递到身上,紧接着,到处都是热浪,就像炽热的流沙,往她身体挤压,让她呼吸几乎凝固。她立即停住自己的身形,闭目凝思,丹田处涌出一股雄浑的热量,就像火舌,像四周扩散,接着弥漫前身,火圣女让自己的身体温度跟周围温趋于一种平衡,她才感觉到舒服一点。过了这个热浪后,等她再往前走一段时,突然感受到一种寒冰冷气,冷空气席卷全身,她冷得直大哆嗦,她捂着双手,合抱身体,甚至想蹲在地下,等缓和一阵,休息片刻,但是她明白,只有继续往前走,在这里停留只会前功尽弃,已是她要紧牙关,催生处火之力,身体温度渐渐回升,可是,这股寒冰之力似乎异常猛烈,不管他催生出多少火之力,她尽发觉抵挡不住这个寒冷。她想着要么回去,离开这个冰窟。前方白雾笼罩,他不知道前方还有多远距离,她感到迷茫,无助,伤心,孤独。她突然喊了一声“青水”,接着往前放呼出一口热气,吹散了冰冷的烟云,接着继续呼出一个热气,奇怪的是,前方谜团开始消散,冷空气再也不在。她想着,这一关终于闯过去了。她放松了警觉,接着,她就来到一个的到处是水坑或者火坑的境遇里,她亦步亦趋,尽量寻找着方向,不管走向哪里,哪里都是坑,水坑里面有翻滚的热浪,烟雾缭绕,火坑里面就是熊熊烈火,他想着,这些坑危险至极,一旦掉进去不堪设想,于是她迈开大步跨过水坑,然后避开火坑,突然前方一个白玉垒砌的台柱上,出现一颗宝石,宝石没有任何依托,浮在空中,似乎有一种魔力,它以一种极为缓慢得速度转动着,散着蓝色,红色,紫色,和黄色光芒,这是一颗稀世珍宝,没有人可以抵抗宝石所散发出来的诱惑,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悄悄说到,“拿钱吧,带上吧。你就成为这个了蓝宝石的主人。”火圣女甚至觉得。只要带上来这个宝石,那么一定是这天底下最美丽的公主,她伸出手来,很期待将她带上,但是随机她缩手起来,她觉得这就是一条毒蛇,或者是一个带刺的玫瑰,她犹豫了一下,接着视而不见,径直往前走去,直到再也见不到那颗宝石。火圣女的心情才平复下来。她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也许她只是认为更重要的还在前方,在这里停留不值得。 接下来,到了一片绿洲。樱花盛开,蝴蝶翩跹,翠鸟飞舞,绿草地上,点缀了粉色,白色的花朵,毛茸茸的兔子在追逐,七星瓢虫在花从饮风吸露,还有一些蛐蛐,这是一个大草原,正直春天,百花齐放,莺飞草长,鸟语花香,火圣女漫步在其中,发现山谷空无一人,她大叫了两声,余音袅袅,只有水溪里哗哗的声音,溪水之上有一座七八尺长的木桥,水圣女走在木桥上,一颗青葱的大柳树出现在眼前,突然,爽朗的笑声,闯进耳廓,她快速地朝前方走了两步,过掉柳树后,一个木翘翘板横亘再空中,就像那颗蓝宝石一样,似乎有某种魔力,跷跷板的一头时一个摇篮,碎花的棉质襁褓里躺着一个婴儿,婴儿睁开像黑曜石的一样的眼睛,头发短,带点换,水嫩水嫩的脸上两个大大的漩涡,两颗洁白的牙齿闪着光,两只手臂白色像精致的瓷器,火圣女脸带微笑,她想抱一抱这个娇小玲珑的婴儿,可是她随即发现,婴儿下面是刺刀,还有的火苗,而跷跷板的那一头,则悬浮了一些千奇百怪的东西。 空中,有一把带着玄纹的神剑,一颗类似刚刚见过的璀璨宝石,几朵颜色鲜丽的花瓣,精美的公主服饰,闪着光的黄金,一碗一碗的美味佳肴,还有稻穗,禾苗,种子,玉米,甚至还有水,土,瓦罐,钵子,耒耜,镰刀,一本《黄帝内经》,一本《山海经》,一个镶金嵌玉的皇冠,等等,时间一切,应有尽有,火圣女注意到,这是一道选择题。她想象不出要将哪种东西放在跷跷板那头,才能等同于这个婴儿的重量,是无价的宝石吗?是那把玄纹神剑吗?还是平常的水和土,她站在跷跷板的中央,思考了好久,她有时候想着水是生命之源,水比所有东西都重要,然后她有想到了种子,种子可以结出人类需要的食物,接着她看到土,土是大地之母,没有土,一切都失去了依托,她又想到了《黄帝内经》,这是一本旷世医学,可谓无价之宝,对人类生活有着深渊的指导意义…… 她大脑发胀,逡巡良久,左右摇摆,不知道作何选择,耳中突然传进来一些嗡嗡嗡的声音,似乎是在催促她。她想着,要么不做出选择,这样那一头的婴儿就永远不会掉下去,可是,如果是这样,未来依旧迷茫,她想着,整个高山地区,如果要有一个光明的未来,而自己的初衷,正是为此。她被耳中的嗡嗡声搅得心烦意乱,她心浮气躁,眼前这些悬空得东西在他周围飞舞,她伸手探了探,又停在了半空,直到头脑要炸裂,她眼中流着泪水,她望着婴儿,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该做何种。”接着,她自己爬了上去,她说道:“我想,只有我的命运跟你的命运才是等价的。” 接着整个天地一片通明,火圣女眼前一亮,她睁开眼来,发现一位满脸皱纹、头发银灰且杂乱不堪的老者,她佝偻着背脊,拿着一把鸟头勺头,再调制药剂,一种淡淡地香味充斥整个空间,一个苍老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一千年来,你是唯一一个连破三关的人。900年前,拉祜族娜卡波闯过第一关和第二关,700年前,凤凰城朵西薄同样止于于第三关,更多的人倒在了第一关‘水火相济’。” 火圣女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一种幻想。她问道:“尊敬的大智者,我感受到其中的艰辛,这一路走来,身体的痛苦,精神的痛苦,常人难以忍受,我能成功,其实存在侥幸。” 古乃尼带着一种温怒,说道:“不存在任何侥幸。只有这世间真正的强者和智者才能突破第一关和第二关,而能突破第三关的人,才是天选之人,她具备人间挚爱,怜悯苍生,心系天下。不具备这种心智者,统统在抉择种迷失自我,从而做出错误决定,再说,没有一个人愿意堵上自己的性命。” 火圣女心有余悸,第三关时,只要她的决定稍有犹豫,或者拿错一件东西,那么就意味着失败。她脸上闪现一种希望之光,露出幸福之色。 古乃尼继续说道:“听说你是被一直大玄鸟携来至此?”作为圣域之地的守护者,古乃尼已经在这里守护了超过1200年,她的资历可以说是整个高山地区,最老的,也是最圣神的,许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存在。拉祜族毕摩娜卡波,凤凰城朵西薄都要尊称她为“大智者”。大概在几个月前,盛传民间又出了一位火圣女,因此,古乃尼其实一直在等待她的到来。 火圣女回复道:“我不知道,此前一切的记忆都消失了。当时在瓦屋山,许多人看到了一只大玄鸟。” 古乃尼吩咐火圣女坐下,说道:“也许,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行吧,既然你来了,命运的轮盘将转向何方,谁也预料不到,这里是一片开启石门的钥匙,”接着,她从脖子上取出了下来,火圣女看道,这片钥匙,一正一反,正面凹凸不平,就像一块嶙峋的石头,反面却光滑如玉,抹在手中凉凉的,古乃尼继续说道:“这片钥匙我守护了千百年,看来,是时候交给下一任主人了。后面的路,只会比刚刚三关更为凶险,你好之为之。” 火圣女接过钥匙玉环,问道:“贡嘎山太大,请问这个石门在哪里呢?” 古乃突然转过背脊,向黑暗中走去,他的声音飘渺,“这座石门就在贡嘎山的玉壁上。只有夏至日的第一抹阳光,从一处方洞照射进来时,你自然就会发现钥匙孔在哪里。” 火神女看到还有一个半月时间,觉得还来得及,她想沿途杳霭流玉,暮染烟岚,览之不尽,可是古乃尼继续说道:“快走吧,小姑娘,时间来不及了,你还得去夏诺多吉和央迈勇,拿到你所需要的东西,一片钥匙远远不够。” 火圣女脸色突变,想着仙乃日就花了一个多时间,另外还有两座大山需要突破,看到大智者古乃尼消失不见,于是匆匆出了木屋,贾坤,扎木,扎罗等人都在。他们看到火圣女安然无恙,都显得兴奋异常。特别是贾困还在火圣女拿出了钥匙,于是兴奋道:“这片钥匙可是开启神圣之地最关键一步。恭喜你,火圣女,千百年来,你是第一个做到这一步的人。” 扎罗说道:“我们足足在里面呆了5天,还以为你不出来了”。 火圣女一脸焦急,原来再梦境里居然耗费如此之久,她急忙说道:“快走吧。咋们还有去两座神锋。” 贾坤说道:“我虽然帮不了什么,但是这些路我熟悉得很。” 接着,他们一行人匆匆休息一晚上,继续往夏诺多吉去,贾坤说道:“这么多年来,我只知道仙乃日有一位大智者,我不知道另外两座圣山的诀窍所在。不过,每座山峰上都有一个人类禁区,听说里面闹鬼,所以我们只听过传说,并不知道里面具有有什么。” 火圣女也不跟他罗唣,直接说道:“带我们去吧。” 于此,一行人穿过茂林小道,道路两旁是悬崖峭壁,山涧之中传来滚滚洪水拍击巨大石头的声音,视线内全部都是奇峰怪石,还有一些山崖绝壁上,爬满了藤蔓,危峰兀立,层峦叠翠,最上层则是云雾缭绕,给人高不可攀的感觉,峡谷之中,鸟鸣瞅瞅,不绝如缕,繁密的树叶下则躲藏着猿猴,松鼠和树懒,大自然在这里仿佛让时间停滞了,一切都和谐共处,真乃“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此地动归念,长年悲倦游”。贾坤说道:“这都是造物主的恩赐,许多人进来了,就不想出去。” 对此火圣女不置可否。 接着,在一处峡谷出,出现一块巨石,巨石上有古老的玄纹,有些像火纹,有些则像水纹,贾坤说道:“从这里开始,一般人不敢踏入,咋们只能祝你好运了。” 火圣女说道:“你们在这里安营扎寨,静候佳音。” 夏诺多吉,上个纪元,颛顼大帝统一高山地区十三个部落之后,接着励精图治,是百姓安居乐业,整个地区物阜民康,借着云游四海,某一天,来到了传说中的昆仑所在地,在此处发现此地是天地间的灵气汇聚之地,于是,便在此地修禅问道,破解天地玄机,领悟神功妙法。用了好长时间,参悟天机之后,离开了高山地区,去到都广之野,同时去到了遥远的云梦大泽,接着统一了更为广大的地区。 颛顼大帝修禅问道之地,是在一块大石之上,每天看太阳东升西落,参详天地规律,并悟透了五行八卦之秘密。 当然,颛顼大帝在参悟天际之时,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因为当地民众看到一直三足金乌,颛顼知道,三足金乌只会出现在扶桑神树上,传说一共有十只,而天上的太阳,就是金乌的化身,可是,自从他的祖辈与魔神蚩尤大战后,三足金乌消失不见了,颛顼大帝认为,三足金乌一定存在于名山之中,而这里一直被称为传说中昆仑山,山海经中记载,“昆仑山,非乘龙不能至。有三足神鸟,为西王母取食。唤却金乌,飞上扶桑。”三足金乌翱翔之时,就像一团巨大的彩色云朵,天际霞光照射入水中,水光掠影又反射到天空,整个天地呈现红色。于是,为了寻找这只金乌,他这一等,足足等了一年之久,颛顼大帝发现,这不是三足金乌,而是传说中的神鸟九凤,民间歌手唱和道:“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日夜,飘风屯其相离兮,帅云霓而来御。”话说九凤长着9个脑袋,那其实是后世夸大其词,不过,九凤威力凶猛,可以喷出红色火焰,给老百姓带来无穷灾难,颛顼大帝怕神鸟为祸人间,正好他此时参透天机,神功大成,于是利用阴阳之力,将神鸟九凤封印。后世的人类,都听过此类传说。 火圣女来到的这个地方,就是传说颛顼大帝参透神功之地,她看山谷流水淙淙,奇树怪异,斗大如蓬,树叶呈现紫色,树干都显示出了极为深湛的年轮,不知岁月几何,远处山丘上,青苔上绽放出云雾般的烟气,流水清澈可口,她蹲下来,给自己掬了一口水,泉水入腹,瞬间感受到一阵清甜可口,全身顿感舒畅,然后她继续顺着石砌的台阶一直往上,中途在一笼莲蓬处拐了一个湾,继续倾斜向上,经过一个时辰跋涉,接着来到一处悬崖,她站在悬崖边上,揺看天际,发现群山环绕,广袤无垠,山巅之上,白云缥缈,孤鸿掠影,苍茫云海间,万籁俱寂,日光洒在山顶白雪之上,向四周发散着一片一片的金光,一眼望去,就像天上的诸神给人间撒下的祥瑞之气。 她突然感叹道:“万事几时足,日月自西东。无穷宇宙,人是一粟太仓中。”接着她一声叹息,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火圣女吓了一跳。等他回头来看时,一名憨态老者出现在她面前,这名老者眯着眼,似乎瞎了,头发全白,手臂上有红色黑色半点,颇为苍老,火圣女纳闷,在如此高峻的山上,一位老者如何生存呢?他披着一件灰色褂衫,手里拿着两片钥匙,一片钥匙呈现金色,一片呈黑色,跟刚刚那片银色钥匙相比,除了颜色不同,造型一模一样,黑色的骨条,一面粗糙,一面入手冰凉,老者也不知道丛哪里冒出来,他声若洪钟,一脸慈祥,道:“小女孩,你走到这里可是相当不容易,刚刚碧泉里的泉水,一般人喝了,早已大醉,看看你,居然还走到了这里。” 水圣女哑然,她蹴鞠地说了一句:“老先生,冒昧打搅了。”她其实不知道,在喝上那口清泉的一瞬间,她已经通过了这一关的考验,那个泉水被称为:“三生水”,三生水,也即前生,今生和后生,能喝三生水,也即为三生三世毫无瑕疵,无可指责,如此看来,火圣女可惊为天人。当然,她自己不知道其中奥妙。 老者只有三尺高,不知道是哪个氏族的后裔,只见他悠悠唱和道:“盘古挥斧开天地,鸿蒙初分日月现。 刑天争位丧性命,共工怒触不周山。东皇太一御万妖,女娲炼石补穹天。 夸父逐日不可及,精卫填海何时完。神农救世尝百草,燧人取火暖人间。轩辕神剑斩蚩尤,定海神针镇海天。仓颉灵心巧造字,嫘祖养蚕抽丝茧。伏羲八卦称神数,后裔神弓千秋赞。”火圣女听出来,这几次唱和的是开天辟地以来,宇宙洪荒所发生的故事,只是,她不明白老者此举动是何意思。 火圣女温问道:“老贤圣,这段话寓意是啥?” 老者说道:“从天地初开那刻开始,正义与邪恶之间的斗争就一直存在,而每隔几千年,上万年,总有一些大英雄会振臂高呼,扫除一切障碍,拨开乌云,接着引领一个时代,开创新的纪元。上一个纪元最后一个盛世是由大禹开创的,也不知道下一位会是谁?” 火圣女说道:“我的愿望没有那么宏大,我只希望给拉祜族人们找到一个栖身之所,而且,我似乎找到了。” 老者脸献出善良的笑意,“这只是你的个人意愿,你以为将拉祜族放在凤凰族就行了?你回去看看他们的处境吧?”老者蹲在大石头上,带着一种颓丧之气,望着渺渺白云,继续说道:“你知道现在三座圣山之外是一番怎样的境况吗?数万战士分布在各个角落,你们才500人,想想你们此前的惨状吧!如果,你没有在贡嘎山找到需要的东西,后果很严重。” 火圣女举头张望,发现一无所获,如果说,周围分布几万的勇士,那真是危险至极。 老者继续说道:“我不是为了恐吓你,高山十三族,现在每一个部落都惧怕你出去后会改变整个地区的格局,因此,他们骑着战马,拿着钢刀,做好了充分准备。”接着将钥匙递了出去。 火圣女借过钥匙后,挽礼告辞,老者继续说场合道:“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他沉思着,这片地区的斗争,持续了几百年,年年征战,民脂民膏消失殆尽,雨季更是让百姓苦不堪言,他不知道这种分崩离析的局面何时才能结束。 火圣女下得山来,看到500壮士都饱含激情,贾坤顺便告知了情况,说道:“听村民说,圣地之外,虎狼环伺,危险至极。”对此火圣女说道:“咋们休息一宿,明日清早出发。” 第二鈤清晨,火圣女一行,匆匆出发,一路上,风景如画,翠绿的树,碧红的花,美不胜收,但他们已经无心顾念,夏至只几天了,因此他一路风尘仆仆,每个人都不再说话,贾坤说道:“火圣女,央迈勇峰即日便道,不需要休息吗?” 火圣女想到高歌与青水的状况,心急如燎,说道:“火烧眉毛,早点落实,早点安心。” 火圣女到达日迈勇时,距离夏至只有10天,这个关卡还不知道要耽误几天,她看到央迈勇峰比其他两座更高,石壁如削,如同一位端庄娴静,冰清玉洁的少女,目之所见,映入眼帘的是一处悬崖,悬崖壁立,白练腾空,贾坤说道:“这处先民们称为舍身崖,传说,先贤大禹来到此处,飞身救助一名落难者,因而得名。”火圣女关于大禹传说知之甚少,脸带疑惑,扎木说道,“大禹,上古四圣之一,开山导流入沧海,四方洪荒俱消散。他是颛顼大地之后,又一位继往开来的大智者。他的恩惠,润泽整个古蜀大陆。” 对此贾坤同样如数家珍,他唱和道:“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 波滔天,尧咨嗟。大禹理百川,儿啼不窥家。杀湍湮洪水,九州始蚕麻。其害乃去,茫然风沙。”贾坤唱完以后,泪流满面,说到:“上古有很多歌手为了赞美大禹,给他写了无数溢美之词。” 火圣女一行,穿过舍身崖之后,就来到了到传说中的“五色海”,话说太阳神给这个湖泊穿上了五彩衣,对此贾坤说道:“在太阳照耀下,这个湖泊会呈现五种颜色,”火圣女看到,这个湖泊是一个大大的椭圆形,而湖的另一头到了仙乃日峰的山脚下,湖畔四周绿树成荫,水杉和柳树辉映,在清风吹拂下,婀娜多姿,婆娑起舞,高峻的雪山倒影湖面,在日光闪耀下,变幻莫测,如同仙境,湖水翠绿,烟波浩淼,风浪潋滟,在高如云天的大雪山的烘托和渲染下,整个画面显得清远空绿。水仙花,桃花,樱花肆意开放,还有一些山羊和山民养育的藏牛,信步由缰,飞鸟闪烁,枕流漱石,百贲含英,鹤鸣九皋,一片祥和。 离开五彩湖后,转过一片浓密的树林,一块木制牌匾嵌入尽一块石头上,牌匾印刻一些千奇百怪的玄纹,贾坤说道:“咋们要止步于此了。” 火圣女交代了一句,然后径直往林荫小道而去。 小道两旁繁花似锦,幽静深邃,古柏森森,取环蟠绕,比起夏诺朵吉来,这段路给火圣女的感觉要好得多。约莫走了将近2个时辰,来了一座木屋,木屋上空一股青烟袅袅升起,看来这里是一户人家,木屋前方是一个菜园子,火圣女看到,有火红的辣椒,青绿的黄瓜,和丝瓜,还有西红柿跟南瓜,她走向前去,大叫了一声,“喂,喂,请问有人吗?”空谷幽兰,馨香宁静,接着一位老者,手拿蒲扇,披着一身落地的衫袍子,精神似乎要比古乃尼和夏诺多吉那个老者好得多。 老者手上拿了一个金木水火土的五行轮盘,左手一个八卦九宫图,火圣女对这个可是一窍不通,她看到正中间是一个太极图案。这个图案是青水无意中说出来的,不然她根本不知道一黑一白两只鱼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太极图案外面就是代表天地八卦的卦象,有乾坤艮震离坎巽兑,最上面是离卦,上面有画了一匹马,写着丙午丁,代表南方,属火。坤卦外面画了羊和猴,写着未坤申,外面是地、代表西南方,兑卦外面画着鸡,庚酉辛,代表泽,方向是西。以此类推,便是乾卦,坎卦。火圣女看到坎卦代表北方,属水。此后是艮卦,震挂,直到巽卦,东南方,属风。 火圣女内心坎坷不安,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代表啥意思。九宫可是无数先贤观察星象总结出来的高深大智慧,先民们将天宫用井字符,划分为乾宫、坎宫、艮宫、震宫、中宫、巽宫、离宫、坤宫、兑宫九个等份,后来者们只要在夜晚,观察天上的七曜与星宿移动,就可以知道节气,雨水,霜雾,风向,气候变化,再适时耕种农作物等。 古先贤们将每天的24个小时划分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个时辰,每年冬至上元到第二年冬至上元为一个循环,总共是360日,也就一年。 火圣女对这些一知半解,老者似乎也观察到了。但是他依然说道:“千百年了,你是一个踏入此境地之人,这是一种缘分,但是你最后能不能出去,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接着,这个无名老者说道:“将你的手伸出来吧!” 火圣女知道这是最后的一个关卡,她毫不犹豫伸出手臂,放在金木水火土五行轮的正中位置。 第109章 鱼凫古城 阳甄麟带着一车一车的铁况和铜矿,在山村小路四处奔腾,就像一只无头苍蝇,只要哪里有路就往哪里奔,最后,过掉一个山头后,来到一处平川,平川一览无余,四周都是丘陵,大大小小的湖泊,点啜期间,真是一个独特的风水宝地,阳甄淋在路边上抓到一位山民,山民说主要靠扑鱼为生。许许多多村民,一辈子都已捕鱼为业,阳甄淋看到,大大小小湖泊中央,停驻着艋舺,船艨,这些小船上,树立着一种水鸟,水鸟受到惊吓,会向天空飞窜,然后猛第一头扎进水里,接着嘴喙上叼这一条大肥鱼,顺便扬起脖子,一直往下吞咽,吞到脖子位置,有脖子下长了一个灰白色大篓子,那条鱼一只滑到篓子位置,这便成了这种水鸟的食物。 许多许多在水地里的村民看到突然来了一堆人马,马车上拉着许许多多铁器,以为是有强盗或者流寇来临了。但是阳甄淋很快摆明了态度,他看到此处环境优美,本来还想多停留一天,但是根据斥候汇报,他得哥哥阳北贤和青玉距离只有27 个时辰的路程。 这超出他意料之外。 阳甄麟吩咐说道:“将五分之四的铁器埋藏深山荒领,这马车车大大延缓了我们的速度。未来我们得空了,再取出来不迟。”以此一番折腾后,杨甄淋已经能够看见后方尘土飞扬,他大叫了一声,咋们巡路离开此处。 阳北贤和青玉两人,带着一帮矿区子弟和绿林好汉前追猛赶,终于看到了阳震甄淋行迹,正当他们即将踏入这个鱼敷村寨时,他们发现那个小兔崽子居然又进了山林,而且比此前的速度更快,于是,又驱车继续追赶。 丁兰,青云殇,丹丘生三人轻装简行,所以速度反而是最快的。他们无意中还看到了阳甄淋的一切举动。但是他们依旧没有理会这么多,想着只要不被芒城李文才看到,这就是一个最佳方案。于是他们三个也向山林小道杀出。 就在这当儿,青玉突然看到前方路上一堆人马快速二来,于是他赶紧吩咐阳柯泉,停下追击。 阳甄麟也是误打误撞,再一次被李文才撞个满坏。芒城人多势众,本来这一路来,千辛万苦,猫着耗子一样,累得够呛,抓到了以后,对阳甄麟一阵羞辱,哪知道矿区总管宋晓峰谄媚道,“李将军,咋们遇到了一帮流寇,货物被抢了一大半。”阳甄麟想着已如虎口,于是将计就计,说说道:“李将军,他说的对的,我想好了好久,跟你们合作才是最正确的道路。宝墩王国,我也也不会去交待了。我一定会在跟父亲做好沟通,进一步促进接下来的合作。” 李文才再一次抓到这个小兔崽子,正打算一番羞辱,不然着连日的追击,耗费她不少心里。哪知道这小子突然变聪明了,想着以后说不定还有用武之地,于是露出轻蔑的笑意说道:“阳氏集团果然人杰辈出,看来,你总算做了聪明的决定。”于是吩咐小厮将青叶,七月和子莫将军压上来。 阳甄淋做看右看,没看到名堂,这个女孩子高高瘦瘦,左脸有一片麻子,头发枯黄如材,而且似乎很怕见人,哆哆嗦嗦的,很内敛很含羞,跟美丽绝色可搭不上边。然后这个跟自己哥哥差不多的年轻人,右肩略低,左肩略高,不止可有名号,最后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猛汉,将军打扮,一双眼睛虎虎生威,胡子爬得满脸都是,看上去大气凛然。 李文才突然大叫了一句:“走两步给哥几个瞧瞧。” 青叶知道是他要羞辱自己,闻言将脸甩向一边,充耳不闻,李文才恼羞成怒,向旁边两位摔了一个眼神,之只见两位士兵牵扯着一根粗绳,七月脸献痛苦之色,青叶北拉扯着手部皮肤都撕烂了,鲜血淋漓,锥心的让钻进心头,他非常痛苦地往前走了几步。 阳甄淋蠕蠕道,略带忧郁,说道:“跛腿王子,青叶?” 李文才闻言一阵大笑,“对的。所以说你不去宝墩城交差,是明智得选择。选择我们芒城,五年内,一定让阳氏集团产量翻翻,阳氏跟李氏,绝对是双赢的局面。” 青叶一阵恼怒,他早就知道杨氏家族的运输的物资,只是他跟他只见没有交情,想到自己深陷圄囹,这条命风雨飘摇,只怕没有未来可,他也懒得跟阳甄淋打招呼。 阳甄麟看到跛腿王子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想着对方如此落魄,还一出高高在上的样子,简直气的浑身发抖,他说了一句:“高傲的人一定会自食其果,我听父亲说,宝墩城的王子公主,个个趾高气昂,不把其他人看在眼里,想来闻名不如见面,这携传言都是真的。” 青叶将脸转过一边,骨气顿生,说道:“与其为了面子屈辱的活着,还不如光明正大的战死。两位狐朋狗友,看来志同道合。” 李文才朝他左肩甩了一辫子,说道:“叫你嘴硬,嘴硬。”抽了四五辫,青叶生生受了。李文才大概觉得索然无味,于是跟阳甄淋说道:“咋们将他压到芒城,以庆祝咋们两大家族合作共赢。阳公子,咋们择日不如撞日,即刻出发。” 阳甄麟往后放扫视了一圈,发现没有动静,于是说道:“很好,这也是我的初衷。”他想着,总算拜托自己老哥纠缠了。 这边丁兰,青云殇,丹丘生躲在几颗大树底下。丁兰说道:“跛腿王子是一个有大格局的人,他的骨气在年轻一辈中,。非常难得。” 青云殇则焦急说道:“可咋们总得想办法啊。” 丁兰抓了抓身后这跟青铜权杖,他想着,只有晚上,撑着夜色,一个人悄悄行动 可是,对方人多势众,一旦发现稍有异常,自己暴露还是小事,一旦这跟神奇的棒子昭然若揭,那么举世哗然,芒城李文鼎可比自己父亲野心更大。 他说了一句:“晚上,趁他们防守松懈,咋们才有机会,现在一直跟着他们就好。” 青玉跟阳柯泉同样站在大后方。 猴子嚣长的比以前更高大了,立起来差不多有一个人那么高了,只见这只猴子拿着香蕉桃子,在青玉面前扭来扭去,一些农夫,士兵或朵或勺分到了一些水果,青玉突然叫道:“嚣,滚一边去。” 嚣收到了惊吓,赶紧跑到树上抓耳挠腮。 阳北贤说道:“咋们要将阳甄麟就出来。”青玉则说道:“咋们要将青叶就出来。” 他们的话是同时说出口的。 青玉随即怒道:“阳甄麟是自己送上去的。我不会救他。” 阳北贤知道青玉想到了办法,于是温言道:“他这是委屈求去之计,如果他不答应,现在他的下场就跟青叶王子一样。” 青玉继续道:“那是他咎由自取。这种人死有余辜。”阳北贤说道:“青玉,尊贵的公主殿下,算我求你,帮我一次。” 青玉说道:“我看到他根本就不需要你的帮助,他现在香车宝马,鲜衣美食,你看他活的多,潇洒自在。” 阳柯泉知道不能违逆她的意志,于是说了一句:“青玉。” 青玉挥挥手,叫“嚣”安静。然后说道:“晚上再说。” 等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丁兰一行一无所得,青玉一行同样一无所获。第二日中午,寒风呼啸,吹得人直达哆嗦,青玉,阳柯泉等人换了厚厚的加棉大褂,嚣好像无所顾忌,依旧在树林里跳来跳去。丁兰一形忽隐忽现地跟着,为了做到万无一失,他们一直再树林李穿行,可是,天寒地冻,丹丘生酒瘾犯了,闹着要去喝酒,他说:“有了酒才有力气,天寒,没有酒我可扛不住,一份酒劲一份力气,你们都懂的。”丁兰想着三人行动迅速,路线也熟悉,于是也有点托大,说道:“我正好酒瘾也犯了,云殇,你就成全我们这点爱好吧!”青云殇执拗不过,于是三人加速向前往前走了一段路,在一处村寨酒肆停歇乐下来,说来凑巧,矿物总管宋晓峰,为了讨好李文才,同样率领几个过来打酒,几个人就这样碰上了。 李文才,平日心胸狭隘,也不信任人,为了以防万一,后脚就跟上乐宋晓峰的脚步,这不,一个照面,他们看到了丁兰,青云殇,丹丘生三人。 李文才跟丁兰15年没见,她看到一个高大身影,背脊上背着一根黑色布袋,也没做其他想法,但是青云殇的身影,他还是记得的。青云殇正一阵苦恼,说时迟那时快,李文才一个眼神,四五名精装束发的战士,将丁兰一行团团围住,此时,阳甄麟,青叶,子莫将军等都到了龙门客栈。 子末将军虽然没有见过丁兰,但是对青云殇同样熟悉,而青叶听过长公主的大名,没有见过其本人。因此,他无动于衷。 李文才发现对方才三人,笑嘻嘻道:“长公主,青云殇,几个月不见,咋们这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呢?还是冤家路窄?。”青云殇看了一眼青叶,青叶听到对方就是长公主青云殇,心里疙瘩一下。按照辈分来说,他跟青云殇可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当然,青云殇对这种关系不屑一顾。她紧紧只是认为,青叶是一个人才,不该死在李氏家族。 李文才扫视了一圈,发现一切在自己控制范围内,笑道:“长公主,你跟跛腿王子一起,跟我回芒城做客去吧。” 青云殇暗暗焦急,本来他们是来营救青叶的,结果把自己给搭上了。她怒道“去年,在你们家,只见到你弟弟李文轩,想见见你这位潇洒倜傥的大公子,却迟迟不愿意露面,老娘今天谁也不想去,咋们就像现在这样,各走各道。”说完,作势欲走,丹丘生说道:“酒还没有打呢。酒,酒。…” 李文才骑在高头大马上,长毛一会,怒道:“芒城李氏家族要请人回去做客,别说是长公主,就算是西门俊宇皇后,同样也要卖这个面子。” 青云殇看到周围来了十几个好汉,知道今天要离开这里,难于登天,于是说道:“你猜我身边这位是谁?” 丁岚挺起胸膛,走向前一步,正经说道:“李将军,咋们多年未见,我看你贵人多忘事。”李文才在他脸上逡巡良久,豁然开朗,似曾相识,说道:“哦,原来是当年到白帝城做质子的大公子丁兰。” 他直呼丁兰的名字,要知道,丁兰可是什邡城丁坤唯一活下来的嫡子,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可是李文才显然不卖这个面子。 他知道丁坤国王同样不讲这个儿子放在眼里。 丁兰看出了他的心态,于是问道:“李将军,这边可是什邡城势力范围,我如果要走,你留还是不留?” 李文才明白父亲无瑕估计什邡城的利益,于是说道:“丁兰,咋们也算时老交情,如果是你一个人要走,我可以不拦你,但是长公主必须留下。” 青叶,子墨将军,闻言抬起来头。 丁兰继续问道:“如果我要带着长公主区什邡城做客呢?” 李文才笑到:“那就要看我的战士们答不答应了?” 接着十几个战士讲丁兰团团围住。 丁兰看着周围兵强马壮,直如龙潭虎穴,于是恶狠狠道:“李将军,你将挑起什邡古城和芒城的大战。”青叶眼睁睁地看着他,想着这个汉子,气场强大,真乃人间豪杰。 李文才无所顾忌,他招呼一声:“将他们锁上。”想着,这真是一石三鸟,阳氏集团合作上了,宝蹲城的跛腿王子被拿捏住了,什邡城消失了十多年的太子也成了阶下囚,他似乎感受到这是一个高光时刻。 就在他得意洋洋之际,前方烟尘大作,李文才手提钢刀,阳甄淋同样战战兢兢,听这架势,敌人来着不善。 丁兰,青云殇,青叶,子末将军等人同样面面相觑。 不不多时,雄狮旗帜已经进入人们眼帘,接着就是一阵厮杀,青云殇则挡在青叶等人面前,她企图救助他们三人,克制士兵的武器太厉害,青云殇都一时不敢托大。丁兰摆开大刀,势必要将李文才战于马下。 李文才从来不打去准备我准备的仗,他跟阳甄麟招呼一下,于是夺路狂奔。 什邡城来者何人? 原来是后起之秀魏晨将军,他身后则是丁钰城公主。 这些天来,什邡城边防戊卒报告说郫县边境,一些人成群结队,声势浩大,有村民好看到马车上有兵器材料,于是大将军魏兵吩咐堂弟魏晨前来查看情况,他们带上了一千人人马,只是不曾想,在龙门客栈遇到了芒城的三头蛇旗帜一行,魏晨,丁钰城公主,年轻气盛,也不顾对方有多少人马,冒失地充了上来,然后出其不意的出现,而对方也是那种谨慎之人。 于是就出现了仓皇出逃一幕。其实,李文才根阳甄淋两对人马加起来有一千多人,实力上是占优的。不过,这里可是什邡城的势力范围,于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魏晨率队追击了一段路程,而丁钰城跟她身边的十几个守卫就留在了龙门客栈。然后一番周旋,发现这个高高瘦瘦的、脸带菜色的、身后背着一根黑色棍子的人居然是传说中的丁兰顶太子,她倒一阵局促。在跟丁兰见过面后,她居然发现了跛腿青叶,他身边站了一个女的,从她神色来看,应该是青叶的新欢,子墨将军他也见过。 其他人他则陌生得很。在见过长公主青云殇后,她吩咐下人将青叶三人的绳索解开。青云殇意外他两居然认识。 青叶一脸沮丧,他看着丁钰城说道:“我不会感谢你,因为这是你欠我的。” 丁钰城倒是豁达得很,她带着温怒,叫道:“我没说要你感谢我,我说什么了吗?你真是自作多情。” 青叶走向前一步:“你。” 丁钰城怒道:“你什么你,我可是救了你们三个,你当时才救我一个。”青叶无话可说,七月则拉着他的手臂,叫他不要再罗唣。丁钰城看到这位姐姐,秀色婵娟,说到:“姐姐,这人还算挺仗义的,不过呢,你还是得看紧了他。”七月红着脸,一阵含羞。 青叶看到丁公主几个月不见,一身公主打扮,精致华贵,朱唇皓齿,峨眉青黛,风姿秀逸,这未来的嫂子,倒让身边的七月相形见拙,于是也不再看她。领着七月跟子墨将军站在一旁。 魏晨将军不刻便回来了。 见到丁兰丁太子,他一阵寒暄。丁兰摸着他的头说道:“当年我离开的时候,你还玩着泥巴,只会抓螃蟹,捉泥鳅,你看你,现在都可以为王国冲峰陷阵,征战沙场了。” 魏晨一阵娇羞,见过丁兰之后,又礼貌见了其他人。他说道:“居然在此处见到芒城的人,意料之外。” 丁兰则言辞道:“刚刚你们没有分清敌我形势,贸然出击,这样可犯了兵家大忌,假若不是在什邡城范围内,吃亏可是你们。” 魏晨一副受教的模样,丁钰城则开怀大笑,一点也不见外,说道:“我就说吧,大哥胸藏韬略,学富五车,是我们所有人的榜样。” 丁兰谦逊道:“魏兵将军青出于蓝,是其才华超群绝伦,你们大可向他学习。” 丁钰城听出了话外之音,他似乎还想继续在江湖飘荡,于是说道:“大哥,王国正是用人之际,国王求贤若渴,广揽人才,如果你能坐上狮王宝座,绝对是众望所归。” 丁兰没见过丁钰城本人,当年,他离开的时候,丁钰城只是襁褓中的婴儿。一晃16年,身前这个女孩亭亭玉立,有若月宫仙女,而且从她的神态与语气中,可以看到她颇有当年青云殇的风姿,他说道:“父亲老当益壮,正直施展才干的大好时机,你说这话,可会招来其他重臣的非议。这些话在我面前说即可,千万不要再朝堂之上说。” 丁钰城连忙说道:“是也,是也。”随即她让小厮端来了酒水,说到:“现在父亲不在什邡城,出去有一段时间了,因此朝堂之上,是由丞相大人和巫师,大学士共同负责所有事情。” 青云殇一恁,丁兰同样疑惑顿生,他突然说道:“啥事会让夫亲自出马呢?几十年来,父亲可从来不会离开紫微星宫。” 丁钰城说道:“父亲收到了乌鸦的来信,听说是剑门关总指挥发来的。” 丁兰呆在当场,千百年来,历代总指挥官,有权力向整个古蜀大陆各大氏族发送乌鸦,他知道,这些乌鸦携带的信息大部分是关于生活物资与奴隶的。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无足轻重,根本不足以让父亲自出马,除非出现了极为恐怖的事。 他望了望青云殇,青云殇眼中同样含着疑问,但是他们同时都猜到了,可能跟传说中的僵尸军团有关。他觉得势态时分紧急,于是说道:“大哥有急事要去剑门关,咋们就在此处告别。” 丁钰城,魏晨问:“何时如此惊慌。” 丁兰懂得一切说不清也道不明,他说道:“等我下次回来的时候,再一一细说。” 青云殇看了青叶一眼,随即匆匆作别。 青叶,七月,子墨将军看着丁兰一行人来去匆匆,奇怪至极,一脸纳闷。待一切安静后,青叶问道:“咋们的事,已经完了,你是要我咋滴?”他认为,什邡古城有一整支军队在这里,自己三人脱离火海,又入水坑。 国王不在城邦,丁钰城日常杂事繁多,处理起来头皮发麻,对于这三位不速之客,懒得搭理,于是说道:“我能咋滴?我能拿你咋办呢?难道我还要请你去什邡城做客吗?” 青叶说道:“那倒不必,也就是说我们自由了?” 丁钰城差点笑了出来,温怒道:“自由?现在谁是自由之身呢?多事之秋,战事频发,我不会留你,但是你最好也不要乱跑?” 青叶问道:“为何?难道整个古蜀大陆就没有我容身之地?” 丁钰城说道:“有,倘若你想要活着,就赶紧回宝墩吧。听前方斥候汇报,青海已经逃出升天,他离开了紫竹古城,而且,巫师司马长虹,一路凯旋高歌,青山那小贼节节败退,青麟得到了皇后的赏识。然后岷山深处营盘山古城歼灭了三大部落,统一整个岷江上游地区。” 青叶越听脸色越黑,他此前所做的,就是要给争口气,在母亲面前证明自己才是三个儿子中最有才干最有能力的。哪知道大哥青海居然脱离虎口,青麟那个小子立下赫赫战功,而抢夺苗刀的希望似乎也破灭了,这些对他来说,无疑是最严重的打击。 青叶寒心酸鼻,痛不欲生,心中一股伤心之气似要冲撞出来,他转背就往外面走去。丁钰城张口欲言,可看他走得如此决绝,也就不再挽留了。七月,子莫将军连忙跟上。 走过一端密林后,青叶哀嚎一声,滴下两颗清泪,他怕被人看到,赶紧举臂拂拭,想着此前的一切,为着制造兵器的物料,为着岷山那把苗刀,可谓历经千辛万苦,屡次差点送命,可是结果呢?到现在一无所获,而青海和青麟,他们的处境比起离开宝墩时,要更好了。 自己的处境反而更差了。此前的几百位兄弟分崩离析,好不容易抢来的原料也成全了他人,他越想越气恼,对着一颗粗壮的树干,拳打脚踢,吓得树上的鸟雀噜啦啦地窜上天空。旁边七月紧紧拉着他的手,阻止他这些疯狂举动,以示安慰。青叶一瘸一拐,径直向前,他看到前方夕阳西下,晚风阵阵,路两边的衰草倒在田地里一阕不振,那些残垣断壁在风沙下诉说着哀怨,无处倾诉的心酸挤压在心田,他突然感觉自己就像那一朵朵散在空中的蒲公英,不知道要飘向何方,同时又觉得如同这天地间的一只苍鹭,不知道哪里才属于自己?他念叨:“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七月看到他形单影只,孤苦伶仃,跟此前那个拥有雄心壮志,凡事胜券在握,眼中闪烁强烈的光的形象完全不一样了,她鼓起勇气说道:“不管天涯海角,我都陪你去。” 青叶突然停了下来,他被她的话震撼到了。他回头看了看七月,他发觉这个女孩就像内心里一盏灯,总能在他茫然无措时,给他最后一线希望,他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七月感受到他恢复了一点精神,于是说道:“你赢了,我陪你君临天下,你输了,我陪你醉酒天涯。” 只有子墨将军知道,青叶要去“瞿塘关”,上古纪元中,西海尽头,大禹石像所在地。 待青叶走后,魏晨、丁钰城公主继续往西南方向的平湖小道而去,一方面是想探探芒城李文才会不会去而复返,更主要的是,他们收到的消息根本不是关于芒城的,而是另一队人马。而且,他们此次出城,还有一个小任务,就是征收壮丁,大战一触即发,他们需要战士,需要男人。 确实,根据村民的情报,丁钰城,魏晨他们要搜寻的是阳柯泉和青玉一行,这对人马行踪诡异,图谋不轨。 此时青玉、阳柯泉等人远远地看到了什邡古城的军队,躲在深山里左右为难,从战力上来说,这帮由矿区士兵和绿林好汉组成的战队,第一人数少,第二,他们缺乏战争具备的基本素养,要想突围,或者跟什邡城正面抗衡,无异于自讨苦吃。 在退却路上,阳柯泉焦急之色跃然纸上,他问道:“这条路是一条死路,他们一路追来,我们只会堕入彀中。” 青玉心知肚明,她骑在雄壮烈马上,看到四面环山,想着,硬闯出去已经不可能了,只能将计就计,于是说道:“刚刚阳甄麟将大部分兵器材料掩埋在山丘之下,我看那个地方,山势突兀,易守难攻,而且,似乎不受外界打搅。” 鱼凫村寨属于一片世外桃源,几百年来,这里是一片自由之地,民熙物阜,粮多草广,实乃渔米之乡,老百姓自给自足,丰衣足食。 冯铁匠的祖籍就是鱼凫寨,他对这块地方感情深厚,从来不希望这片区域被其他城邦凌辱,或者不希望有国王奴役到这个地方来,再说,他也是一个十足的反战派,他每次回乡祭祖,就在家乡祠堂里,大叫道:“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当然,他的这番话,在老一辈人群中能引起极大的反响。 这不,等他祭祖完,就发现一对人马,大概有300多人,一路上浩浩荡荡,许多村民或翘首以待,或悄声细语,或骂骂咧咧,或者胆战心惊,只见一位清纯烂漫,秀丽多姿的少女,就像一只黄鹂鸟一样叽叽喳喳,跟那些村民打得火热 。 这位少女自然是青玉,她凭借极美的仙容、和蔼可亲的性格,不一会,就跟村里那些七大姑八大婶熟络起来。 冯铁匠看到这帮人似乎不像是强盗,也不像是流民,也就没放在心上,他想着,这也许是一帮商人队伍,在这里完成交易后,自然会离开,最多耽误几天。 哪知道第二天,鱼凫寨负责周边安全的都尉发出了警报,这突如其来的预警让这里所有村民高度紧张。 因为这十几年来,这警报声如同风声鹤唳,每一位村中都知道个大概——什邡城丁坤国王又派来了军队。实际上,什邡城已经有四五年没来征兵了。 这只战队自然是魏晨和丁钰城率领的。冯铁匠站在墙垛上,大声训斥道:“这里不欢迎什邡古城的人,请你们回去。” 丁钰城和魏晨两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特别是魏晨将军了解到,丁坤国王几次在这里吃了闭门羹,而且历史上,什邡城跟这个地区发生过好些不愉快,他想着自己兵强马壮,哪有被训斥就打道回府的道理。 魏晨将军道:“咋们此次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征兵,只要是有志之士,都可以加入到我们的事业。什邡古城,尊重每一个战士,同样会给与相应的报酬,假若哪位壮士能够攻城略地,有将帅之才,那么国王将给他享之不尽的财富和崇高的地位。” 村民们对这套说辞早已司空见惯,这些口头承诺同样是空中楼阁。再说,这些年来,从这里出去多少年轻人,最后还乡的却是寥寥无几。歌手们唱和的:“野战格斗死,败马号鸣向天悲。鸟鸠啄人肠,衔飞上挂枯树枝。”这些惊心动魄,惨不忍睹的画面,无不述说着战争的残酷,以及对百姓造成的巨大的伤痛。 魏晨也不跟对方罗唣,觉得收拾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乡村野民,这不是比切菜砍西瓜还简单吗?大手一挥,钢刀一抽,斗争一触即发,丁钰城公主根本来不及制止,骚乱已经开始了。什邡古城这边个个兵强马壮,而遭受征战之苦已久的两位老人,突然冒了出来,他们拿着锄头铲子一拥而上,结果可想而知,不到一下功夫,横尸当场。 “打死人了,打死人了。”整个鱼凫村寨瞬间炸开了锅。一传十十传百,冯铁匠瞬间组织了500位身强力壮的小伙,而青玉和阳柯泉要得就是这个效果,他们两人大手一挥,麾下300壮士加入阵营,这样,整个鱼凫山寨其队伍达到了800人左右,声势浩荡,战鼓雷雷。 青玉阳柯泉站到了队伍的最强方,跟着其他人一起鼓噪。青玉叫道:“我们将拿起铁拳,扞卫属于自己应有的正义。”丁钰城看到对方人群中居然有如此厉害的女将,心下泫然,她暗暗惊叹对方的美貌与傲气,心下一横,同样说道:“几百年前,鱼凫寨,平蛙寨,宸平寨等就属于什邡城管辖。所谓‘国而忘家,公而忘私,’希望大家回到什邡古城的怀抱中来,进而踊跃参加王国之间的大事,于今,五国之间的大战即将开启,希望有志之士,可以共享大业。”她看了一圈手持铁铲锄头的村名,说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难道要一辈子偏安一隅,不思进取吗?你们就不希望建功立业,享受荣华富贵吗?马行软地易失蹄,人贪安逸易丧志。” 冯铁匠突然怒道:“这个可无关于志向与追求,而是家园与尊严。一百年前,祖辈们抛头颅洒热血,已经给我们争取到了自由的权利,我们世世代代不受君王统辖,不受制度奴役,我们需要的安居乐业和风调雨顺。从100年前开始,到此后一万年,这里就不属于什邡城的领土。”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都因这激昂的陈词而备受鼓舞。 丁钰城没想到这帮刁民如此强悍,她一阵恼怒:“你们可别把好心当做驴肝肺。我这是提醒你们,今非昔比,识时务者为俊杰。” 几个年轻人直呼道:“放屁放屁。” 青玉站在后方,瞄了瞄这个公主模样的富家女,看其神色和气质,料想应该虎将之后,她通过一晚上,了解到这里的人厌恶战争,同样知道这里有一位铁匠,而且破具有号召力,于是唱和道:“四郊未宁静,垂老不得安。子孙阵亡尽,焉用身独完!投杖出门去,同行为辛酸。幸有牙齿存,所悲骨髓干。”这是先贤们创造的关于“战争只会带来罹难”的一首反战歌曲。 此刻唱和出来,可谓极为哀伤,悲戚,且让大家义愤填膺。个个摩拳擦掌,只想将这帮只会搜刮民脂民膏,欺世盗名的权贵们赶走。 魏晨也不跟他们罗唣,说道:“三日之内,限你们交出800壮丁,不然,将有更多的什邡城战士会来到这里,到时,他们带来的只有攻城锤和长枪、钢刀。”说完,掉头便走。 丁钰城和青玉相互看了一眼,同时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压迫感。阳柯泉偷偷说道:“这位公主,是你的棋逢对手。” 第二日,城内的大家族召开了会议,青玉和阳柯泉同样作为嘉宾被邀请到来。冯铁匠坐在下手,激愤道:“这都多少年了?这一百多年了,鱼凫村寨过得可是人寿年丰,风调雨顺的日子。难道大战真的要开始了吗?” 其中一位于姓的大氏族,给了两位老人最体面的葬礼,他同样说道:“一百多年来,我们自给自足,从来不依靠权贵,同样不畏强权,今天这点挫折不算什么。我要强调的事,什邡城管辖不到咋们。咋们奋起铁拳,将他们击碎他们的黑暗统治。” 一位傅姓大家族的说道:”拳头有啥用,人家可有战马和长矛,还有攻城机械,咋们有什么?” 一些村民同样说道:“几十年了,丁坤国王几次要征服片区域,可是每次都无功而返,我认为,他们这次一定有备而来,所以,我看这事不可贸然行动。可以通过谈判协商,再作定夺。” 一些村民则叫道:“谁家的儿子该去服兵役呢?谁家的丈夫和老人,该去上战场?” 青玉激愤道:“谁都不用去,宁可战死,也不要委曲求全。我们有铁匠,可以锻造兵器。”她极力挑起人们心中的仇恨。 又是一阵吵闹声。冯铁匠挥舞手臂,“将你们的犁具,铁铲,耒耜等只要带有金属的东西给我,我这里有炉子,可以打造战争用的长刀和长枪。盔甲和兜鍪等。” 阳柯泉看了看青玉,发觉这个公主,简直是天资聪颖,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二日一大早,青玉和阳总管就奔赴了冯铁匠的家门口。此时铁匠挥舞着手臂,举着大石块和木材,练习气功。对于他来说,经年累月的职业习惯,让他一天不打铁,浑身不舒服。他的店铺交给儿子冯强了,其时按照计划,他早该回店铺去招揽生意的。 冯铁匠一见阳柯泉等人,他知道这些是从外地来的上商人,因此此前不甚理睬,他觉察到了这名女孩子是个上个学堂的人,说起话来满腹锦绣,是一名优秀的女侠。而身旁这个高高瘦瘦的汉子,看上去必自己儿子冯强要强得多,这名汉子武艺高强,双刀使得出神入化,而且行为端正,文质彬彬,吐词儒雅敦厚,应该是某位大家族的子弟。 不曾想,俊男美女齐到场,让他受宠若惊。 待坐下来后,青玉气愤道:“这些年来,什邡城欺人太甚,咋们一定要出这个恶气。” 冯铁匠为这事可是一夜未睡,他空有一身力气,可是苦于无材料,想着5天之内,要凑齐800名壮丁,不然就是寨破家亡,他焦头烂额,他接连三生叹息“唉”,说道:“战哭多新鬼,愁吟独老翁。” 青玉喝了一口清茶,说道:“冯老先生,咋们不要急,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说不定一切会有转机呢?” 冯铁匠喝过一杯浓酒,说道:“我思忖了一晚上,可苦无良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 阳柯泉不想青玉那么拐弯抹角,说道:“冯老先生,可是苦于兵器短缺?” 冯铁匠回了一句:“有兵器在,凭着这里千百土生土长的村民,至少有一战之力。” 阳柯泉只说道:“这个好办,我这里就有一些材料。”说完往门口走了过去,吩咐了一下,立马有小厮将打造冰兵器的材料拉了满满一车过来。 冯铁匠知道这帮商人神通广大,倒也并不觉得诧异,说道:“事成之后,我们整个鱼凫村寨,可没有什么能感谢你的。” 青玉说道:“咋们不求回报,我们来到这里,发现此处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人们生活怡然自得,童叟无欺,道不拾遗,人人舍己奉公,感觉到这个地方是人间天堂,而且,此地四面环山,易守难攻,颇具帝王之气。因此,我们希望为这个村寨的和平与安定,献出一份力量。” 冯铁匠看她说得真诚,也不像欺世盗名之辈,阳柯泉接着补充了一句:“只是打退敌人之后,我们将带走这批兵器。” 冯铁匠拱手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们物归原主也是天经地义。”于是他赶紧跟于氏家族和傅氏家族商议。接着,一座崭新的铁匠炉搭建而成,兵器锻造一事,就火急火燎地展开了。 接下来两天,阳柯泉将自己携来自此的300壮士和当地集结的700男丁,组成了一只千人的队伍。连续两天时间,排队练兵,讲解防守战,攻坚战,突围战,内线战,堡垒战跟拉锯战等等战法的区别与内核,然后根据地形,部署具体举措,比如如何协防,如何跟进,如何边防等,他一边交授一边演示,然后最紧急关头,如何做生死狙击等。最后,还做了一个战前演习。而青玉则在旁边给他指导,讲解,分析其中的利与弊,优点和缺点,哪些地方需要改变,哪些地方需要调整等等。 第三天,有两名年轻小伙从外面回来,其中一个叫陈冲,另一个叫李光。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个辫发垂腰,一个扎着笄发,插着一根木簪,这个矮胖子一张嘴叽里呱啦,脸部表情夸张做作,高瘦子则口齿不清,一脸木讷,一句话讲三遍还讲不清,两位都是此前远走他乡,企图创立一番事业,从而鱼跃龙门。不知道啥原因,突然回来了。 两大氏族,于氏家族和傅氏家族坐在祖庙正堂中央左右两边,两位年轻汉子一个神情激动,眉飞色舞,一个慷慨激昂,但含糊不清,青玉和阳柯泉心里一阵苦笑。于氏家族叫那个说话利索的人继续,那个结巴去一边休息。 矮胖的李光说道:“整个宝墩新城和高山古城出动了3万将士,500匹猛犸巨象,几十架巨大的攻城梯,紫竹古城一片火海,许多人被刀砍死了,许多人被火烧死了,我们这些籍籍无名的商人本来还期望发点战争财,哪知道生意陷入停滞不说,无数炮火,流弹,从天空落了下来,房子燃烧了,货房燃烧了,料仓燃烧了,通通一切燃烧了,许多难民与百姓纷纷逃离,我们见形势不妙,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偷偷溜出城外。此前青山大帝战无不胜,可是,这次却节节败退,起义军陷入绝境。听回城路上的难民说,青山大帝要放弃整个紫竹地区了。” 青玉听到这话呼吸一阵急促,心头鹿撞,她的脸色一下子煞白,手脚在发抖,身形颤动,几乎所有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一名16-17岁的女性,本来参与这种讨论就已经让人刮目相看,而且,她的容颜惊世骇俗,让人侧目!冯铁匠露出关怀的神色,问道:“这位女孩是否感染风寒,脸色苍白,我认为,还是早点请巫师过来看一下才好。”阳柯泉急忙回道:“小妹昨晚着凉,微微受凉,我这就扶她回房休息。” 一路上青玉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好不容易强行压住浮躁的心。待回到房间后,她第一句话就是:“咋们得带上兵器,立即出发,帮助我的哥哥、还有我的妈妈,他们陷入了绝境。” 阳柯泉基本很少见她如此势失态,对这种状况,他心知肚明,因为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影响她的心境,除了她的家人,他温言劝说道:“首先,鱼凫村寨咋办?你看看这里吧,这里的人淳朴善良,一旦什邡城来犯,他们需要你,也需要我,然后,你能带走多少人?200人?还是300人?最后,200-300人去了有意义吗?你哥哥那里可是真正的战场,几万人的战争,我们拿着断刀长枪冲过去,无异于飞蛾扑火。” 青玉恼怒说道:“那你说咋办?” 阳柯泉摇头道:“如此大规模的战争,我们力量太小,你去了也只会给哥哥和妈妈带来麻烦。” 青玉在房间来回走动,心神不宁,她想了一百个办法,却有一千个理由来反驳,最后他看了看阳柯泉,似乎从他身上要捕获出一种信心来,接着她又变得刚强,眼神坚毅,她抬头望着窗外,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最后她说道:“我的哥哥丢掉了一座城池,那么,我在这里给他建造一座城池。” 阳柯泉站了起来,他被她这话给吓着了。但是他相信,这女孩身上有一种强大的让人惊叹的魔力。 第110章 十面埋伏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青山站在紫竹古城的墙垛上了,岷江的水怒啸奔涌,一往无前。小时候,他听父亲青酆大帝跟他的兄弟姐妹们讲解过战争的场面:“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如今,他仿佛看到了歌手们在歌词中所描绘出的气象。 站在他身边的是紫住古城城主苏海棠,还有他的儿子苏烈和侄子苏宁。从高山地区吹过来的烈风吹得锦旗铺展开来,青山的玄黄盔甲在初春的暖阳中,散着粼粼金光,他剑眉星目,昂胸抬头,右手紧拽在他腰身那炳金龙宝剑上的剑柄上,他说道:“此前的一切都是开胃菜,真正的大战开始了。” 苏海棠参加过15年前“血脉大战”,他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他知道从战争开始那天,这种局面就一定会来临,因此他胸中涌起万丈豪情,说道:“接下来,咋们放开手脚,大杀四方。”苏烈第一次面对如此场景,跟苏宁一样,看到宝墩新城的黄金军团绵延数里,在烈日骄阳下,漫山遍野的战士,就像一堵一堵的钢铁城墙,两人仿佛被震撼到了。他说了一句:“连日来,我们的突袭战,杀得敌人太少了。” 青山大帝闻言不置可否,他仅仅说了一句:“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内。这一战的原则,请各位将军一定要牢牢记在心中。” 宝墩城3万将士兵临城下,分成了金木水火土五大阵营,一个阵营5000将士。另外还有400头猛犸巨象,整齐地排在最前方。巨大的投石机,高达数十丈,几十上百个沾满油料的“霹雳石”,堆在一边,几千位手持黄金大弓的神箭手,一字排开,此后就是一架数百人围在左右两边的攻城槌,这个攻城槌就像一条巨龙,巨大熏黑的槌口,用的是大西海黄金海岸的的精钢玄铁打造,坚硬无比。 整个队伍静悄悄地伫立在紫竹古城前方的平地上,偶有一些将军,左右副将,骑着高头大马在方块阵营里来回走动,发号施令。 司马长鸿没有待在乘辇里了。他骑在一匹身负黄金盔甲的战马上,不时跟高山城的西门千麟将军交谈几句,然后又跟野利将军做了一番部署,后者点头颔首,领命而去。 太子青麟则坐在豪华的乘辇里,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 宝墩城跟高山古城汇合后,他们浩浩荡荡,走的皇后大道,基于上次的经验,西门千麟城主跟大将军司马长鸿都认为,一路上紧密相连,凭借阵仗的气势,将让对方无可乘之机。 宝墩的战术其实也在青山大帝的8考虑范围内。因此,他们在一些易守难攻的路段,做了周密的部署和埋伏,不断重复使用“苍鹰捉麻雀”的战术,给这只大军制造了无数小麻烦。 青麟在路上,一度被青山搅得火冒三丈,几次都想带兵全力追击,巫师司马长鸿制止了他的举动,说到:“这是对方故意激怒你,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不得不防。”青麟坐在豪华的乘辇里,自顾喝着闷酒,愤愤不平,对青山骂骂咧咧。 高山古城的一众干将,实在忍受不了这口鸟气,其中一位叫马东的将军率领一支200人的队伍脱离大部队,直接重进了山丘之上,很不凑巧,他们碰到的青山大帝亲自率领的500突击队。唐整刚城主的质子唐山,在前方兴风作浪,马东战士奋力追杀,结果青山从斜次里冲了出来,接近这就是一阵砍杀,在暗夜下,高山城的200将士悄无声息地成了孤魂野鬼。 司马长鸿知道后,勃然大怒,并下大了军令状,任何将士没有得到命令私自帅兵出阵追击格杀勿论。 尽管宝墩士兵和高山士兵,后来没有再一次的出兵追击,但是青山,唐正刚,唐宁,苏烈等将军,在不同地区不同位置,发动了十几次大大小小的突袭,每一次偷袭都有所斩获,这得益于早几个月前,他们沿途做出的详细考察和规划。 一路下来,宝墩新城加上高山古城,损失超过1000战士。 青麟怒不可揭:“这种偷袭简直不要脸,毫无荣耀可言,要战,就光明正大的战。”司马长鸿喝着清茶,不紧不慢地说道:“他就是要让你生气,让你心浮气乱,然后在你混乱糊涂之际,将你击败。所以,我们不要动怒,不要放在心上,‘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这点损失在可控范围内。只有一日路程,便可到达紫住古城,所有的一切,之前遭受的怨气,都将在那座城池得到解脱。到时,你将抽出你的长刀,砍下青山的头颅。” 青麟想到那个画面,脸上露出一丝狡狯的笑意。 黄小梅从诸葛辰妃的营帐中出来,她实在受不了晨妃娘娘异样的眼神,她说道:“青山大帝急需要我,我晚点会再来陪您。”年轻男女那点事,根本逃不掉辰妃娘娘的眼睛,她带着一种善意,温情脉脉,拉着她的手,说道:“你的手略显粗糙,这可不是一双公主的手。”她在挑剔未来的媳妇。 黄小梅是唐正钢的外侄女,其家境算不上大富人家,小时候上过几年私塾,然后迷上了医术,对草药和人体经络颇感兴趣,于是跟随医师学习医术,后来对巫师的驱疫求吉术颇感兴趣,从而学过一些巫术,她信奉太阳神,山神和灶神。黄小梅年芳17,比青山少一岁,出落的亭亭玉立,一双大大的眼睛,浩腕玉臂,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约削成,腰如约素,只是她有意无意地在掩藏自己的美,或者说,她本人不觉得外在美有多重要,也许,是她普通的家境造成了她的这种观念,或者是她面对的生活,她看了太多人间疾苦和病痛、鲜血。 尽管青山,唐正钢发动大大小小十几次小规模的偷袭,每次行动迅捷,损失极小,但是依然有部分战士受到了刀伤或剑伤,军营里的巫师,药师,医师紧缺,自然,黄小妹派上了用场。 当他看到两位士兵将一位年轻战士担架过来时,她赶紧吩咐将其放下,然后打开了她携带的简易的军备医务布袋,用一把剪刀或者镊子,小心翼翼地剪开被鲜血浸染的衣料,扭伤士兵遭受到了巨大的伤痛,不断地低哀嚎,哭叫,黄晓梅蹲在地上,吩咐:“一定要忍住,我要给你清洗伤口。”她吩咐两位小厮将年轻士兵的大腿按住,然后打开一个陶罐,药剂水哗啦啦地倾泻在年轻士兵的大腿上,黄小妹及时将一块布料塞进了士兵口中,接着她双手一阵鼓捣,打开一些红色,黄色,黑色,褐色,栗色的药罐,不断将一份粉墨洒在伤口上,年轻士兵收到剧痛的刺激,仰着脖子嚎叫,脸红得像快猪肝,眼泪直流。 黄小妹一番折腾,接着给他绑布袋,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脸色脖子同样血点斑斑。年轻士兵控制不住的大哭,怒叫,这时青山大帝丛后方走向前一步,说道:“我现在命令你,停止嚎叫,不然,明天就离开这个战场。这里只欢迎坚强的勇士。”年轻士兵,立马绷紧脸,咬着牙,憋着气,说道:“遵命,青山大帝,我不痛,我明天就能上战场杀敌。” 青山大帝回了一句:“我看你首先要做的就是休息。”接着他又赶上了黄小妹的步伐,后者继续救助下一位伤着。 黄小妹接连减轻了三位士兵的痛苦,一直到中午才休息。这一切都被青山看在眼里,他交待完一些事情后,跟上前去,说道:“你可以不用如此劳累,我想办法再从周边地区邀请几位医师过来。”黄晓梅知道青山跟着她,几天了,他们俩彼此都感受到了对方的存在。她洗掉手上衣服上的血迹,说道:“你是国王,不应该来这里,你还有更重要的事。” 青山小道:“我想,没有什么比安慰伤员更大的事了。让一个战友恢复战斗,比去乡野强征壮丁可要简单。然后,还能鼓舞战士们的士气,这可是一举三得的事情。” 黄晓梅知道这位年轻的国王颇具侠义柔情,体恤民情,特别看重团队力量。可是,他是高高在上的国王,而她只是一位身份卑微的侍女。她略微自卑,谦逊说道:“国王陛下,我不值得你如此尊重,我会做好我的本质工作。”接着她继续搓揉手掌,以让这双手更漂亮一点。她低着头,不敢看国王一眼,耳根微微泛红,一脸羞涩,她此前可不太关注自己的手的,最近却有点在乎。 青山拉过她的手臂,顺便讲她携到自己正前方,他扒拉了一下她的黑色卷发,顺便亲了一下她的左眼,接着搂住了她的腰,她双瞳剪水,含齿未吐,气若幽兰,一个月来,他的这套动作非常熟络了。黄小梅看到周围士兵在来会穿梭,于是她往自己的军帐走去,说道:“国王陛下,我出身低微,而你是真命天子,匹配你的人将会…” 青山封住了她的嘴唇,说道:“正因为我是国王陛下,因此我有这个权力,我不习惯俗世的羁绊,同样不在乎周围人的看法,我只知道,我喜欢便是我喜欢。我对你有好感,这便是一切。”他左手拉着她的手臂,右手在进营帐那一刻,将围挡扯了下来,接着将她带翻在简易的羽毛床上,两位少男少女,一阵翻云覆雨,你侬我侬。 事后,黄小妹说道:“你得赶紧走,省的引起其他人注意。”青山套上盔甲,说道:“看到了又何妨,谁能阻止国王陛下的爱情呢?”黄小梅一脸娇羞,她红着脸,说道:“我得跟紧走,你妈妈需要我。”青山夜不再阻止,他问道:“她最近怎样,还有没有闹脾气?”黄晓梅给青山递来一杯清茶,说道:“她很关注你的战术安排,同时,很在乎宝墩新城青罗的感受,我觉得她的世界里,只有你和她。”青山默默地喝着茶,说道:“战术方面,一切都在预期之内。你告诉她吧,我们将在加固防守的同时,也给自己做了紧急预留方案。这点不用顾虑,紫竹城会在本次大战发挥应有的作用。” 黄小妹在出帐篷刹那,青山又深情地长长地吻了她一口。然后说道:“跟宝墩城的大战已经做足了前戏,下面拔营起寨,准备退到紫竹城去,你让母亲大人做好撤离准备吧。” 青山站在城墙之上,紫竹古城的黄龙旗帜在飓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在很多年前,他就在兵书上看过,当人数不具备优势时,那么得依靠地利和人和。于今,人心所向,整个起义军士气昂扬,而紫竹古城,是他能想到最稳固最能凝聚战斗力的地利,在主场,这种优势很明显。他在《古蜀五国战争史》这本书上看到过,100年前,什邡城的丁一太子,就率领5000战士,抵抗住了营盘山2万大军的疯狂攻势,整整2个月时间,城内的百姓与士兵凭借坚强的毅力苦苦死守,用最坚强的勇气击垮了营盘山的信心。 300多年前,蚩尤城携勇士,同样没有拿下8000守卫的白帝城。 青山将这两场载入史册的经典战役,从战前准备,战争中途民心的安抚,战争中后期的人心维护等细节方面,做了反复琢磨与思考,一些关键战术调整则研究了十几遍。此刻,他默默地遥想着当年英雄们的风采,100年前什邡城丁一太子的沉稳,对敌心理的预判,然后对军心的把握与拿捏,以及300年前白帝城的刘雄将军,其先身士卒,大开大合,毫不畏惧的战斗风格,让他备受鼓舞,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引导这场必将载入史册的战争了。他看到广场外,宝墩城与高山城的黄金军团密密匝匝地布满整个旷野,他同样看到城门下紫竹军团的数千战士,排列在城门下,上百辆战车与几十个投石机紧密拍成三列直线,他想着,城墙下的将士超过7000人,身强力壮,都有着坚强的意志,只要指挥得当,其杀伤力士是巨大的。 他跟左手下方唐正刚城主说了一句,叫战士们准备听令,说道:“第一波攻势很快来临。” 他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从玄武岩垒砌的墙垛上,“滴哒滴哒”下得台阶来,不管是盐店城的白银军团还是紫竹城的银山军团,看到真命天子的到来,精神为之一振,他们怒叫着:“国王陛下,国王陛下。”或者叫:“真命天子,真命天子。”青山脸如精钢,向他们投以鼓舞的敬意,待出得城来,立马有战士将城门合上。 青麟突然站了起来,将近两年没见到青山了,他想一睹其风采,看看他是不是如宝墩城民众描述的有三头六臂,或被干脆称为一个飞天遁地的。可是,他发现他并不是如传言中的怪物,他依然只有两只脚两只腿一个脑袋,他的战袍比自己身上的黄金战袍略显简单。他笑了一声:“我还以为咋样了,他冲在最前方,这不是找死吗?” 司马长鸿说了一句:“你看看人家是怎么打仗的呢?然后看看真实的战场有多惨烈,你千万不要冲到最前方去,你待在后面就行了。”青麟举着金龙宝剑,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他怒道:“一定要将青山活捉,然后由我来砍下他的脑袋,血祭阻苍生。” 司马长虹没有回复,他吩咐左右将军,然后跟野利将军交待了一下:“弓箭手准备,投石机准备。” 然后有士兵大叫着:“弓箭手准备,投石机准备。” 青山骑着快马在起义军前方走了一圈,跟唐宁将军,苏烈将军交待完毕后,同样叫道:“护盾准备,弓箭手准备,投石机准备。”他一马当先,大叫道:“为这死去的兄弟,为着不再受到压迫,为着推翻黑暗统治,冲啊。” 宝墩新城野利将军同样叫道:“让我们将这些叛贼绳之以法,让我们将任何试图反抗宝墩统治的逆臣贼子通通杀掉。冲啊。” 接着第一轮弓箭手发出号角。 只见灰暗的天空中,无数箭簇,如蝗虫一般,落向对方阵营,双方战士许多被直接射死,许多拿着护盾一直向前冲,接着巨大的投石机,装满岩石,飞向对方阵营。黄晓梅担心青山的安全,她颤栗地望着天空,一些火球,巨石,砸在地上的瞬间,人仰马翻,哭号震天。她的心崩得更紧了,旁边有战士在招呼:“请女人,老人,孩子赶紧到防空洞避难,请你们赶紧回避。” 其中又几个15岁以后的男孩叫嚷道:“请让我们上战场,我们想坎下敌人的头颅。”士兵们没有理会,只是叫嚷道:“大战已经爆发了,赶紧回避,以免霹雳火球,砸到身边来。”黄小梅顾全大局,他看着这些小子乳臭未干,手臂骨瘦如柴,于是跟着一些士卒,将小孩子驱赶到安全地带。顺便说道:“我毫不怀疑你们得勇气,下次大战的时候,我一定让国王陛下分发战袍和长剑给你们。但是今天,你们必须乖乖回去休息。”接着,她自己又偷偷滴回到了墙垛上。 刚开始一刻钟,黄小妹还是能看到青山所骑的战马,他看到他挥舞三尺刚剑,在人群中厮杀,接着,随着双方骑兵,步兵的加入,人影变得纷乱。再而,只看到一些杂乱无章的影子,乱成一团。 青麟坐在乘辇上,急不可耐,他大叫着:“青山呢,人呢,在哪里。给我将他提过来。”巫师司马长鸿则丛最前排慢慢第走了回来,他笑道:“这才是这场战争的开胃菜。不用急,先让他逞逞威风,战争可不是凭借一时之勇,而是一场拉锯战。” 这场大战从黄昏杀到月上中天,紧接着双方鸣金受鼓。青山浑身是血,长刀上沾满血腥,他率领一只冲锋队,砍杀一阵后,匆匆回到城里。迎接他的人除了母亲大人诸葛辰以外,还有医师黄小梅,她赶紧走向前来,在青山的盔甲上左看右看,顺便查找一些刀削的位置,看看似乎受伤,青山脸上绽开了花,他说道:“我有的是力气,哪知道对方退缩了,这一战真过硬,死伤比例起码在一比二。” 诸葛辰看到他毫发无损,内心一阵欢喜,她只说了一句:“接下来,最关键是做好值班轮守工作,司马长鸿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宝墩最厉害的猛犸巨象可还没有上战场呢。” 青山说道:“咋们上次捕获了他们三十头巨象,再加上本来已有的100头,我们的阵容也相当强大。”诸葛辰摇了摇头,回去休息去了,她叫待到:“今晚一定得做好防守。”青山回了一句,“知道。”接着,他将黄小梅拉在身边,躲在一个暗处,两人甜蜜的亲吻了一口,黄小梅此前紧张的心弦现在放松下来了,她几乎被国王这热烈的吻给吸得窒息,她说道:“今晚我不能陪你了,我不能打搅你休息。” 青山明白形势严峻,他说道:“嗯,我正好也要跟你强调这个事,这些天,你除了陪护我母亲以外,还得查看士兵们的伤情,然后帮我做好安抚民心的工作,”黄小妹点了点头,青山祭祖说道:“总之,我谢谢你的付出,等我击败司马长鸿,咋们到时有的是时间单独相处。” 黄小妹亲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说道:“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青山看到她离开后,马上回到了战事会议大厅,唐正刚坐在左首第一个苏海棠坐在右首第一个。他们两人默默地喝着烈酒,一会儿严肃一会儿激动一会儿凛然地谈论着,几个小将唐宁,苏宁,苏烈等人则是推杯换盏好不热闹,他们大概为这场胜利激动不已,纷纷叫让着:“还没杀过瘾过,没杀过瘾。”青山明白,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可从来不会如此简单,他走到正中位置,跟唐城主和苏海棠说道:“从今次战争来看,他们似乎在保留实力。” 唐正钢喝过一黑浊酒,说道:“这就是司马长虹的高明之处,第一天,他只先是试试手,他是个城府很深的将军,咋们可千万不可小觑了他。”青山喝过一杯烈酒,说到:“两位将军明察秋毫,青山谨记心中,古书中怎么说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咋们见招猜招,开弓没有回头箭,咋们要做的就是全力以赴 。”说完,他举着杯子,向在场所兄弟说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今天大家辛苦了,我希望,你们要将这种豪情与勇气保持下去。再接再厉,为着往日的荣光,为着全城百姓,同样为着活着的尊严。干杯!” 其下的士兵纷纷举杯,“干杯”“干杯”,接着“青山大帝”,“青山大帝”的口号声此起彼伏。 青山招手示意,叫道:“今晚点到为止,咋们不可为一场小胜而得意忘形,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仗,请大家做好守备。其他人早点休息。” 一些将士纷纷离席。 待到只有青山,苏海棠,唐正钢三人的时候。苏城主问道:“青海一直没有消息,我看,他没能回到宝墩城里去。” 青山左手举着杯子,右手衬着头,说道:“他的存在与否无关紧要,没有他,这场大战也是必然要爆发的。” 唐正钢搭着眼,泯了一口烈酒,说道:“青山说的有道理,五年前,郡羽皇后就要征服这两座城池。白天,我站在了望塔上观察到,在他们大后方,还有一位王子,坐在一架乘辇上。” 青山露出一丝笑意,“一切都在预期之中,不管来的是谁,青叶或者青麟?他们无关紧要。咋们一定要击垮他们的意志。明天得继续将弓箭手安排到位,然后尽量将战线拉到城墙下面来。” 苏海棠严肃道:“距离城墙太近,守城的弓箭手和步兵,压力会大增。而且,必须得考虑到他们的投石机。如果这些攻城机械,比如天梯之类,太靠近城墙,城内百姓将遭殃。再说,城墙之上,守卫比较紧缺。” 青山站了起来,说道:“这个问题比较棘手,我会率领一只精兵,全程牵制住他们的云梯和投石机。” 第111章 紫竹大战 第二天,旭日的暖阳在大地上铺展开来,剑戟,长矛,钢刀在阳光下闪着麟麟白光,初春的煦风从绿油油地草地上吹拂而来,樱花已经盛开,草地上蚊虫熙攘,蚱蜢乱窜,在这片和谐的草原上的几公里远的地方,一场大战即将展开。 太阳从微云中全面展露出来那刻,双方阵营各自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司马长鸿和西门千麟,野利将军昨晚在军帐里商议了几个时辰,确定了今天的战术方针——巨象之战。 青麟手舞足蹈,兴奋道:“就让宝墩巨象,踏碎这座城池。”十多年来,青麟跟他的哥哥一样,只是听说过巨象大战的传说,并没有真正看到过巨象大战的现场。在小时候,他问过野利将军,是不是只有恶龙才能打败巨象,野利将军回复道:“这世上没有恶龙,因此,巨象是无敌的存在。” 司马长鸿骑在黄金盔甲的战马上,他摆了摆头上的兜鍪,说道:“今天的任务,将是他们的巨象群通通干掉。”巨象,在平原地带的战争中,对步兵和骑兵来说,是一种噩梦般的存在,不管是西门城主还是野利将军都知道巨象的重要性。 青山在城墙之下,四处奔走,他跟苏海棠将军做着最后的安排,接着又飞奔到苏烈的身边,叫道:“这场巨象大战将由你做总指挥,你必须时刻保持警惕。”苏烈爬到了巨象背上,说道:“我们会像昨天一样,好好教训他们。” 紧接着,双方的巨象都走到了各自阵营的最前沿,随着一声令下,双方的骑兵率先冲锋,然后高大威猛的巨象,加入到阵营中来。 司马长鸿紧紧地盯住青山的一举一动,这个小伙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所到之处人仰马翻,他的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宝墩城和高山城的士兵根本无法望其项背,他的战马同样异常灵敏,总能躲避最迅疾的攻击,他看了青麟一眼,意欲提醒他,“学着点,这才是将军所具备的素质。”但是青麟浑若无事,只是大喊大叫,一阵瞎指挥,他感到微微失落,但是随即调整了自己的心态。他撅了撅腰中的长剑,想着青山真是一名军事天才,势头如此之猛,假以时日,必将成为像青酆那样的人物,未来一定会是宝墩城的心头大患,他眯着双眼,想着:“现在不除,更待何时。” 随着战局的日趋激烈,青山早已淹入人潮,不知他去了哪个区域。 战场上,刀光剑影,几百头巨象在指挥员的指挥下,不断冲杀,只要看到是对方的战士,那么就挥舞着巨大的鼻子,将士兵轧死,或者用硕大的脚踩死。一些雄壮的马匹在巨象面前,同样吓得心惊胆战,纷纷嘶鸣不已,稍有不注意,就被巨象踩在脚下,痛苦哀鸣。 青山注意到,宝墩城的巨象太多了,起义军的巨象渐渐招架不住,于是跟苏烈打过招呼,往城下移动,同时城墙上的弓箭手,早有准备,他们躲在墙垛后,举起长弓,准备射击。司马长鸿看到了对方做出了战术调整,于是跟千麟城主一番安排,接着率领4000精兵,冲入阵营。他的目标就是青山本人。 青山的战马快如闪电,他发现坐在乘辇里的人是青麟,想着擒贼擒王,可是前方是铜墙铁壁,想要接近都难于登天,于是砍杀一阵赶紧回撤。 青山的剑术出神入化,特别是这两年来,攻城掠地,战场砍杀,更加凌厉,可谓招招致命,黄金军团的士兵根本近不了他的身,青山得空之余,顺便将铁剑刺向了对方巨象的大腿,一些巨象受不了疼痛,要么是东倒西歪,要么是往前倾,要么就往后倒,巨象上的指挥员和弓箭手从高空摔落下来,青山奋起马蹄,一阵砍杀,将那些摔下来的士兵的脖子纷纷砍断。 司马长虹没想到起义军的战斗力恐怖至斯,他终于有点压不住那颗跳动的心了,他抽出了寒霜神剑,骑在战马上,将眼前的白银军团的士兵斩杀。 苏烈成功地将巨象群引入了长弓射程范围内,城墙上的箭簇一阵一阵的射了下来,宝墩城高山城的巨象座驾上的指挥员被箭簇杀死,失去引导的猛犸象失去了战斗力,只会乱冲乱撞。野利将军发现情况不对,失去战斗力的巨象,反而成了骑兵和步兵的阻碍,他拿着号角,吹响口号,做出战术调整。 青麟看!33到最前方的巨象被箭簇射死,另外十几只巨象乱成了一团,失去战斗力,心里一阵怒气,他大叫着:“回击,回击。”然后吩咐下面的战士,叫道:“你去告诉他,让他使用神箭手。”士兵叫道:“大将军没有这方面的部署。” 这边司马长鸿率领的精兵团加入战团后,不一会就扭转了颓势,几十上百个起义军被砍成了两截,青山见来势凶猛,看到是巫师司马长鸿本人,心中瞬间燃起怒火,他想着,他可是这场大战最关键的人物,于是火速驱马向前,将横在眼前的黄金军团战士统统槊死后,大叫了一声“司马长鸿,受死吧。”巫师此前一直在搜寻青山在哪里。哪想到,这小子就在眼前。他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默默地举起了长剑。 两大主帅,狭路相逢,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巫师不会啰嗦,同样也认为没有罗唣的必要,直往往对方冲去,两人在坐骑上一攻一守,激战了一个回合,接着扭转马头,又激战了一个回合。司马长鸿暗暗心惊,他发现这小子成了一个可怕的敌手,其力度和速度,对敌人弱点的把握,简直令人匪夷所思,而青山更加惊骇,平日在宝墩王国,主持祭祀大典的巫师,只会驱鬼降魔,祛病解毒,没想到在战场上,居然有如此战力,这可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他隐隐之间感觉到,单枪匹马不见得能讨得好处。战场情况瞬息万变,号角声不断,显然局势又发生了新变化,两人企图再度交手已然不可能,双方战士你来我往,猛犸巨象纷纷回撤,带动一些骑兵紧急避让,青山明白,此刻要取巫师首级是痴人说梦了,他左右瞥了一眼,发现紫金军团,纷纷败退,骑兵和步兵溃不成军,于是赶紧组织了现场,叫嚷道:“回撤。回撤,紧急回撤。” 司马长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举起长剑,接着丰富哨兵吹响号角:“进攻,进攻。” 一进一退,形势呈一边倒的势态。 青山在回程途中看到,整个平原丘陵上断臂残腿,瘫倒的猛犸巨象,断掉的头颅,不知几千,他想着,这一场双方损失太过惨烈。司马长虹乘势向前进去了一百步,接着紫竹城上的剑雨遮天蔽日射了下来,一些冲在最前面的宝顿士兵被射成了刺猬。西门千麟及时叫停,接着喊道:“上投石机,投石机。”司马长鸿将长剑收回剑鞘。想到又让青山跑了,心中一阵气恼,他大喊到:“上霹雳火球。” 苏海棠城主看到对方阵地大后方,高达几十丈的巨大的投石机在猛犸巨象的拉扯下,一步一步向城墙靠拢,内心激荡,此前因为距离太远,因此对方的投石机的投放距离还不足以威胁到城内的百姓,但是此刻,就危险至极了,他看到青山进得城来,大叫道:“投石机准备,霹雳火球准备。”接着,紫金军团的士兵将巨大的硫酸铁球放在投石机巨大的铁网各中,一些士兵拿来了火把。 苏海棠站在了望塔上:“听我号令,再点火。”他估计着形势,看着距离的远近,然后叮嘱道:“给我瞄准了,以击垮他们的投石机为主要目标。” 青山驾着骏马风驰电掣踏上城墙圈口,跟昨天一样,浑身是血,他将兜鍪摘了下来,黄小妹赶紧给他洗了一帕子,说道:“我可担心你了,今天你面对的敌人厉害多了,特别是对方有一位将军,领军作战的能力非比寻常。”青山知道她指的是巫师司马长鸿。他说道:“就算再厉害,也抓不到我,你放心。”黄小梅知道他在开玩笑,带着恼怒,说道:“你是国王,不必亲自冲在最前线。”青山接着又带上了兜鍪,他知道,下面最关键的战争已然来临。他说道:“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这一场巨像大战从上午一直杀到下午,血流成河,哭嚎震天。夕阳低垂,天际的火烧云从绚丽多姿变换成了灰色,白色和紫色,整个天幕黯淡下来,天黑了。 青山接着来到了苏海棠身边,观察城墙之下的情况,他看到地上的尸体数以万计,心中一阵凛然,他说道:“今天损失更大。”苏海棠回了一句:“是的。”语气严肃,不带丝毫感情。 青山注意到,宝墩的猛犸巨象已经将投石机拉到了一个射程之内 。这种巨型的投石机是近年来巫师司马长鸿请城里的机械师重装改造而成,在宝墩城时,他就听大学士莫长青说过,这种投石机增加了滑轮的转速和摆臂的长度,相较于青酆大帝时期,其射程增加了1.5倍,这是绝佳的攻城武器。他已经没有时间在作过多思考了,他骑着马匹,往城墙上骑去,沿途,不断高叫道:“所有人准备,做好防护。做好防护,躲到安全地带。”黄小梅等人立马带领所有伤员,战士,后勤人员向防空洞走去。她知道对百姓来说,最危险时刻已经来临。 青麟一声令下,“点火。” 哨兵吹响了攻击的号角,西门千麟大叫道:“放,放。” 诸葛辰站在城墙之上,他看到一颗一颗的巨大的火球从几百尺远的平地上,在巨大的摆臂推送下,向天空飞去,然后划过一道靓丽的弧线,落向紫竹城飞来,然后,近处,同样的霹雳火球,在白银战士的号令下,随着“哒”地一声,向天空飞去,带着熊熊火焰,再寥廓的天空里划过一道曲线。 这是一种致命武器。 接着双方的场地上,落下来巨大的火球,许多战士直接被炸成了灰烬,有些战士的盔甲燃烧起来了,有些城墙被巨石击中,许多石块、碎石砸将下来,有些士兵被砸死了。 此前看上去所向披靡的青山大帝在这种猛烈火球的攻击局面下,毫无招架之力。他躲在巨大的城墙后,躲避着第一轮攻击,他看到许多战友被炸飞了,心下一阵焦急,紧接着在第二轮攻势的空挡,他飞身跑了出来,叫嚷道:“不要停。点火。射击,点火,投射。他们的损伤不会比我们小。” 的确,宝墩城和高山城的士兵同样陷入极为惨烈的场面。青麟看到炮火连天,巨大的火球砸在地上,周边瞬间血肉横飞,他的身体随着火球落地产生的爆破声而一颤一颤的。他之前可没想到情况会如此惨烈。巫师司马长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说道:“这一切是在所难免的,还没有到更为残酷的时刻。” 青麟想着:这已经惨不忍睹了。 双方的霹雳火球,让大战双方损伤惨重,巫师司马长鸿看到差不多了,霹雳火球也使用完了,他看到紫竹城的城墙上,被炸出了几个窟窿,想着破城是迟早的事,于是命令道:“停息战火,修整一晚。” 野利将军跟西门千麟城主则在炮火连天的同时,又向前进了一百步。 青麟急忙问道:“为何停止进攻了?不一鼓作气吗?” 司马长鸿严肃道:“归师勿遏,围师必阙。敌人已经到了绝路,多活一晚与少活一晚,无甚意义。” 西门千麟同样驱马近得前来,说道:“穷寇勿追。咱们今晚好好款待手下的将士,今天,他们辛苦了。” 青麟心情大好,一连喝了三大杯,叫嚷道:“任何人,胆敢跟宝墩城作战,只有死路一条。我们要让紫竹城的大氏族和百姓明白,只有臣服于宝墩城的统治,他们才有活下来的希望。” 整个紫竹城陷入一片哀嚎声中,飞沙走石,烟雾弥漫,一些地方还散着火星,更多得地方是一片哭喊声,看来,有一些霹雳火球落在了居民区内,造成了百姓的恐慌与伤亡,又加上是晚上,目不视物,因此城内混乱不堪,有些人已经偷偷溜出城去。青山大帝实在是招架不来,于是安排母亲大人诸葛辰妃和黄晓妹安抚城内的居民,并下达了通知:想要留下来的百姓,可以继续共同抗击敌人,想要离开城区的,绝不挽留,并且开放后门,护送其离开。 晚间的军事会议上,唐正钢急切说道:“城墙出现几个巨大的豁口,我们得连夜抢修,不然明天的攻城战,咋们的防守压力太大。” 苏海棠则强调:“今天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损失太大,我们得从百姓中间,再征集更多兵力。” 青山坐在雕刻金龙的椅子上,足足喝了三杯烈酒,缓和一阵,说道:“没想到这次巫师带来了如此巨大的火力。”的确,这次炮火之长,堪比18年前青酆大帝攻打双河古城的战力。当时,青酆大帝只用了一个晚上,就将双河古城的打趴下。 青山将酒杯往案桌上一摔,说道:“他们可以击毁我们的城池,但是击不垮这颗燃烧的心。” 是夜,青山率领三千突击队,将白天被巨石击破的城墙修补,接着站在仓促修复后的城垣上,看到下方尸横遍野,战马悲鸣,里面许多战士、下属是他未曾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这些陌生人生前也许籍籍无名,但是死后,其伟大气概却永远被这座城市铭记。他又想到了几百年前那些气吞山河的大战,他多么想用一场胜利来祭奠这些死去的无名英雄。他将头默默地转向了天空,突然一双柔荑般的手掌将他的手揽进怀里,他知道是黄小梅来了。 他说道:“有些人生得卑微却死得悲壮。”黄小梅见过太多的死,同样也见过太多的卑微,她说道:“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下面这些战士,十年后,就会成为一堆烂泥,他们活着的时候,是生活里的配角,现在死了,同样无人缅怀。” 青山目不转睛,说道:“我缅怀他们,同样歌颂他们。”清风徐来,吹动了黄小梅的发梢,她将头轻轻靠近青山的臂膀,说道:“我知道你是一位伟大的国王,同样是一名优秀的将军,更是一名出色的战士,但假若你要留名青史,必须得击败他们。你知道有多难吗?” 青山看到更远处的旷野上,一座巨大的营地,旌旗蔽空,这两三天的激战,虽然斩杀了对方数千人马,但是并没有动摇他们的根基。而自己这方,损失同样惨重,他第一次点了点头,肯定道:“的确,难于登天。但是,真正的英雄,必须迎接这种挑战。” 黄小妹担心道:“难道不可以启动第二套方案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知道历史上,太多男人死于自己的固执 青山有点温怒,说道:“还没有到那一步,即便前方有千难万险,我也想试一试。”他攥紧着拳头。此时,徐徐清风渐渐加大,接着天上雷声滚滚,黄小妹脸上闪现喜色,她说道:“要下雨了。” 青山仰起脖子,一丝雨滴落到他的脸颊上。接着,如豆大雨倾泻而下,仿佛这场大战所造成的死亡阴影已经让天上的诸神震怒。青山张开双臂,迎接这瓢泼大雨,他心里一阵振奋,因为他明白自己需要这场雨。雨水,可以带走沉痛的记忆,同样可以带走地上的鲜血,让一切重新开始。 诸葛辰撑着一把油纸伞,她默默地站在后面,眼里流下了不知道幸福还是宽慰的泪水,她明白,曾经顽皮胡闹的小孩长大了,他再也不受控制了。 第112章 背水一战 大雨一连下了四五天,趁着这个间隙,青山招兵买马,又募集了一支超过2000人的队伍,然后采取高强度的训练模式,很快打造出了一支尖兵。这些人深深地爱着这片土地,他们看到生活的家园变得满目苍痍,千疮百孔,心中那股恨意直待发泄,青山站在石垛上,说道:“我看到了你们的激情与愤怒,寻求解脱的唯一方式就是走向战场,英勇杀敌。我们是大好男儿。为着这片生存的家园,可以流尽最后一滴血。” 台下数千战士发出震天的怒号,“青山大帝,青山大帝。” 雨过天晴后的土地一股清新的泥土的气息扑鼻而来。司马长鸿特地在草坪上安排了一张八九尺的方桌,桌上有精美的食物,桃酥和高粱美酒,他的左首边是青麟,右首边则是西门千麟,野利将军在桌子的另一头,几人举着杯,泯着酒,一脸严肃的交谈着。 青麟伸着懒腰,意兴阑珊地叫道:“这雨可是真的停了。”他看到太阳当空,泥土在渐渐凝固,想着,巨象大战又可以继续进行了。西门千麟说道:“巨象阵必须等到泥土全部干透,只要存在污泥的地方,都会影响速度和灵活度,咱们今天准备登城大战。” 野利将军带着轻佻的口吻说道:“早几天就该结束这场大战,老天爷硬是让他们多活了几天。”青麟突然站了起来,附和道:“多几天无所谓,等落日时分,咱们就可以去到城堡里开怀畅饮。”接着几个副将一阵戏谑,仿佛今天的大战如探囊取物般简单。 他们是带着一种爽朗的心情走去营帐的。接着有哨兵吹了进攻的号角,许多骑兵和步兵,整齐划一排列,他们形成了八个小方块队,分别举着天部,地部,风部,火部,水部等旗帜,然后每位队员穿着黄金铠甲,拿着护盾,一步一步向紫竹城墙靠近。随着一声巨响,战士们停下了脚步,在最前方,是一根需要七八个汉子才能合抱的巨型攻城槌,槌的最顶端是金属打造,宝墩城寄希望于这根巨型槌,冲破紫竹城最稳固的防守。这次,他们的总进攻人数突破2万人。 青山,苏海棠,唐正钢等人站在城墙垛牒上,每一个垛口都分布几十上百号战士,两排弓箭手,整装待发,他们背后对我箭袋里,都有上百跟箭簇。城墙8门位置,则驻守着一千战士,他们都明白,这个位置很关键。青山特地了几句:“大家严阵以待,战斗即将开始,必须坚持到最后一刻。” 随着青麟发出的一声怒号,野利将军吹出了进攻的口号。 紫竹城苏烈,苏宁各自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他们看到骑兵在冲锋,步兵紧随其后,心下骇然。早些天前,他们觉得已经砍杀了几千士兵,苏宁还开玩笑说过:“他一个人砍下了18颗头颅。”可是,看到下面依旧有数不清的黄金军,他们突然感觉到此前的努力都白费了,或者说此前做的都是无用功。可实实在在地,紫杉军团和白银军团,同样战死了差不多3000位战士。这几天下雨,他们为着死去的兄弟黯然伤神,这些天,出现的短暂和平期,双方士兵趁着一些间隙,分别抢走了一些尸体,可更多的尸体则被夜间出没的豺狼虎豹叼走了。 青山在跟母亲大人诸葛辰妃和黄晓梅打过招呼后,又奔向了前线,他回头叫嚷道:“你们去慰问一下死去丈夫和父亲,兄弟的老人,女人和孩子,他们的心灵创伤段时间难以平复。”黄小妹扶着诸葛辰回到了防空洞,她默默地看着青山消失的背影,带着浓浓地爱意。青山没有在做其他表示,他用眼神告诉他们,“不用担心,万事有我。” 接着战鼓雷雷,宝墩城的登城战开始了。无数士兵高举着几十丈的云梯,云梯大概有七八十座,他们一边举着盾牌,防止天上射下来的箭矢,一边缓慢前行。 唐正钢吹响号角,一声令下:“全体准备你!射。射。” 无数箭簇从城墙上飞下来,城墙下的黄金军团稍不注意就被射死或射伤,倒地哭嚎的不计其数,青麟看到宝墩城个高山城的士兵死伤惨重,一阵气恼,他大叫着“愚蠢,为何不将身体挡得更严密一点?”司马长虹闻言不置可否,直说道:“这就是守城一方的优势,所有胜利都是用死亡堆砌出来的。”说着,他骑着战马向前走去,顺便说了一句:“今天你跟在我身边。”青麟快速骑上一匹战马,兴奋道:“今天我可以充当骑兵角色吗?”司马长鸿冷冷回道:“攻城战主要是步兵,骑兵只有协防作用,不过,只有等到一定时机,骑兵才能发挥作用。” 宝墩城和高山城的联军,亦步亦趋,只有人倒下,立马有人补进,周而复始,尽管这段路走的艰难,死伤惨重,但是依然冲到了城墙下,接着他们做出了巨大的盾牌,挡掉了从天而降的飞箭。青山大叫道:“射那些爬上云梯的士兵。” 几十上百个云梯上爬满了士兵,城墙上的弓箭手渐渐有点手忙脚乱了,接着唐正钢城主大叫道:“注意城门位置。” 许多弓箭手又将方向调转到了城墙下,只见城墙下摆出了几个方阵,方阵最外围则是坚固的金龙盾牌,只有极少数神箭手可以瞄准到盾牌与盾牌之间的间隙,因此,城墙下的死伤是最少的。接着,随着一声号角,正中间位置盾牌全部收拢,一架十几丈长的巨大的龙形攻城槌出现在眼前,龙嘴位置,是一个椭圆的玄铁球,专门用来撞击城门的。无坚不摧。 野利将军全程指导这次攻城战,他不断地发号施令,“一二三,放,一二三,放。”巨大的龙形巨锤随着节奏不断地撞击城墙,苏宁站在城墙内侧,每一次撞击,都是一阵天崩地裂,巨大的撞击力,仿佛要将城门击垮,他见形势不妙,嚎叫一句:“大家用力,抵住城门。”几百位战士,纷纷抵在城墙下。随着又一次撞击的来临,几十人在冲撞下,被冲击力弹开,以至于摔倒。 青山早就逐没注意到了形势的危急,“水滴穿石,所需要的其实只是时间。”他招呼苏烈,“咱们打开一道侧门,冲出去杀一阵。”苏烈早就预判到了这种严峻形势,他一直在等青山大帝的命令。 唐正刚与苏海棠,一直在吩咐弓箭手,加快速度射击,尽管战士们用尽了全身力气,但是依然有不少黄金战士跑到了墙垛上,接着就是一番激烈的砍杀,苏城主在这座城池里生活了几十年,他对每一座墙垛都有着深刻的感情,十多年来,这是第一次有敌人从城墙下爬上来,他心中那股无处发泄,挥舞长剑,瞬间将一名士兵的脑袋砍掉,这名无头士兵从高高云梯上摔将下去。苏城主大喊一声:“谁敢踏上一步,我叫他死无葬身之地。兄弟们给我上。” 这一场大家都是真枪真刀,彼此都杀红了眼。 青山骑着一匹骏马,苏烈紧随其后,他们身后是2000名敢死队。在打开一道秘密城墙后,他们骑着烈马,风驰电掣,抽取大刀,所向披靡,将一些紫金军团的士兵纷纷砍杀。西门千麟显然没料到青山还有这一招,但是这一切都在司马长鸿的考虑范围内,他之所以叫上青麟,就是要寻找对方是否有这个举动。他们两人率领一队人马在视线极佳的位置默默地看着整个战争的形势。 突然,在城墙左侧500多米的位置,出现了一阵骚乱,司马长鸿大叫道:“大蛇出洞了。”青麟一阵兴奋,他赶紧驱马向前,巫师后来居上,叫嚷道:“你躲在我身后,不准擅自做主,更不要冲锋陷阵。”青麟脸上闪现喜色,他只想向前交锋了,但是他想到一旦交起手来,要么就是断指缺臂,他又紧张起来,他觉得既期待又紧张。他看着巫师的背影,这个他还不太确定但是事实具在的本来就是他亲生父亲的人,他一阵心酸。几个月来,他一直在谆谆教诲,将所有的知识倾囊相送,同时还给他指点了一些平时见所未见的剑术。他对自己的关怀胜过那个名义上的父亲青酆大帝千百倍,而且他的语气是如此平和,他眼中的那种大仁大爱,处处透着一种深沉,他确实比青酆大帝更像一位父亲。 就在出神之际,前方战斗已经打响了。 司马长鸿的大河剑意如滚滚岷江滔滔不绝,但是青山的凌厉杀招更加直接霸道,两位将军带着各自阵营的士兵冲撞在了一起,现场人影纷乱。青麟注意到,紫杉军团里一位白银盔甲战士,似乎没有那么可怕,他想着,在他背后捅上一刀,岂不是大功一件!?他率领一队人马离开了司马长鸿的视线,再说巫师已经分身乏术,他根本已经顾及不到了。 青麟加入战团后,直接往白银盔甲将军而去。苏烈突然看到一个长得像王子模样的年轻将军跑了过来,他估计这一定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人,于是往前招架。接着就是一阵砍杀,青麟宰掉两名垂死挣扎的小将后,叫嚷道:“逆贼拿命来。”说完抽出了长剑,苏烈杀疯了,闻言大怒:“小子,找死吗?来,跟爷爷较量一下!”接着就是一阵砍杀。两人之间一个回合,青麟就明显感受到对方的杀气,而且,他的力量比自己大得多。 他突然感觉到有点托大了。 青麟学了几招新招后,倒也临危不乱,他又走向前去对战了一个回合。很显然,对方的攻势凌厉诡谲,招招都是势大力沉,直取他的关键命门。青麟大叫一声:“我的哥哥青叶呢?”现场一片激烈的金属交戈声,谁也不明白他说的啥。司马长鸿听到了他的叫声,吓得一惊,直冒冷汗,胡乱刺了两剑后,立马回来接应,他暗暗着急:“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纯粹拿生命当儿戏。” 青麟没有抵挡住苏烈的第五刀,他为自己的冲动后悔不已,正准备后撤,苏烈全速追击:“小贼,想逃吗?” 青麟狼狈之际,就在千钧一发,司马长鸿长剑已然杀到,苏烈猝不及防,立马回防,但是他没料到来者剑术如此精妙,只见长剑从斜挎里穿了过去,他腰身顿时鲜血淋漓。他没想到,自己的死期来得如此之快,他感受到死神i眼前晃荡了一下。青山大帝在前方砍杀一阵以后,发现收效甚微,于是回撤,不曾想,巫师将苏烈斩于马下,他内心悲愤,难以自控,大叫道:“司马长鸿,我在这里。” 两人第二次相见,情况今非昔比,青山已不敢作过久停留,但是想到苏烈深受重伤,危在旦夕,倒在地上不知死活,于是举起青钢剑,对司马长鸿一阵疯狂砍杀,巫师想着青麟的安慰,且战且退。他一招“江水滔滔”,将青山挡驾开去,叫嚷道:“走。”对他来说,救回一个青麟远比杀死一个青山要重要的多。 青山避开巫师司马长鸿的剑锋后,也不再追击,他吩咐麾下士兵:“赶紧救助苏烈将军,将他送去黄晓梅那里。”接着几百个白银战士做着防守,几百个紫杉将士跟着青山一边砍杀一边后撤,经过一番激烈抗争后,他们终于回到城墙内。青山抱着浑身是血的苏烈,一阵哀嚎,黄晓梅飞奔过来,赶紧叫道:“让他躺地上,我给他止血。”早有护理七手八脚的招呼起来。 苏海棠是在2个时辰以后才知道自己的侄子死了。当时,城墙上疯狂的攻势让他无暇他顾,他安排士兵倒下了滚烫油水,让云梯变的滑溜无比,然后命令神箭手射出带火的箭簇,西门千麟城主看到一些云梯着火了,于是改变作战计划,直到司马长虹,青麟回到安全区域,野利将军才吹响后撤的号角,这一阵登城大战足足持续了到了下午。 死亡人数宝墩城远远多于起义军。 可是,不管是紫竹古城还是盐店古城,战士们的箭矢不多了,这可是非常关键的。等到苏海棠赶到伤院大厅时,苏烈已经魂归渺渺,许多紫竹军战士脸上闪现痛苦之色,一些家属匍匐在尸体上嚎啕大哭,青山脸颊紧绷,双眼如注,两手握出铁拳状,他吩咐道:“给予苏烈苏将军最庄严的葬礼,给予他家属最丰富的报酬和最诚挚的问候。” 不到一个时辰后,宝墩城又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司马长鸿坐在雄壮的烈马上,叫嚷道:“对方陷入了困境,他们差不多黔驴技穷了。咱们乘势攻击,这一仗要彻底击灭他们的信心。野利将军说道:“攻城战,我们的死伤是他们的五倍之多。” 司马长虹继续说道:“我知道。还不够,尸体堆得还不够高,胜利只有踩着尸体,才能撷取到。” 青麟闻言一阵兴奋,他问道:“这次采用何种战法呢。” 司马长鸿嘴角露出狡黠的笑,说道:“该用的全部用上。” 青麟闻言震惊。 青山一阵恍惚,他率领队伍企图阻止撞击城门的攻城槌,可惜,并没有成功,还让自己损失了一员猛将,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损失之大,难以言表。丛唐正刚唐城主那里了解道,城门经历几十数百下的撞击,已经危在旦夕,只有一个时辰,那个巨大的槌子,一定会将城门槌穿。 苏海棠很长一段时间从伤心中恢复过来。但是挺骚进攻队伍号角吹响后,他抹掉了眼角上的泪水,带上兜鍪,接着凛然说道:“大丈夫,死则死矣,但必须死的其所,死得有价值。”他吩咐紫杉军团,叫嚷道:“大战即将开始,紫杉兄弟们,想要为苏烈报仇的,给我砍下敌人的头颅吧。” 许多战士大声鼓噪:“砍下头颅,为兄弟报仇。砍下头颅,血祭苍天。” 青山将黄小梅拉过一旁,他说道:“此城已不可守,守也守不住。你带着母亲大人,跟白银军团走吧,在盐店城等我。”黄小妹知道他的命令不可更改,她立起脚尖,亲吻了他,说道:“我等你回来。”已是带着伤感快速离开了城墙。 唐正钢侄子唐宁大叫着:“会盐店城?这种简单任务交给别人吧,我还上场战争,宝墩城太嚣张了,他们杀了我们几千位兄弟。”唐正刚豁然道:“这是命令。你哥哥唐山死了,现在苏烈死了,难道急要步他们后尘吗?快去,将他们安全带回盐店古城,同样是非常困难的。”唐宁还想抗辩,青山跑了进来,一本正经道:“这是国王的命令,快去。”唐宁无法反驳,他看了一眼他的叔叔,说道:“你们一定要回来。” 唐正刚交待一些具体事项后,匆忙跑到城墙之上,他已看到青山与苏海棠,苏宁三人站在了一起,他扫了一眼城下的情况,说道:“这场战争的最高潮已然来临。” 青山不置可否,他说道:“这是这场战争的揭幕战。”然后转过背来,说道:“你们三个坚守一段时间后,将会收到我发出的信号,届时,咱们在城郊50里开外集合。” 苏海棠知道这是第二套方案准备实施了。 攻城战紧锣密鼓进行,苏海棠和苏宁,在城墙之上指挥弓箭手,企图让最后的箭簇发挥最大的威力,然后苏宁挥舞着大刀,将那些爬上城墙的黄金军战士纷纷砍到了城墙之下。唐正钢则坚守在城内的城门下,几百个战士全力挤压这城门,防止城门被攻城槌击破。 司马长鸿,青麟,看到西门千麟又将发动第二次投石机大战,心情舒畅,他们知道,青山等联军绝对抵挡不住第二次霹雳火球的攻击。 司马长鸿跟野利将军做了简单交流后,巨象训练师又将两三百头巨象牵引过来。青麟依然坐在大后方,他在乘辇上,大叫着:“这次绝对会将这座城池碾碎。” 大战如火如荼展开了。 跟巫师预料的差不多,这次战斗紫竹城再也组织不了一次像样的反抗,他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说道:“我要亲眼看到城门的倒塌。”接着,驱马向前走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青山带着1000位精兵骑着快马从一个山坡下冲将上来,接着一番激烈的砍杀,紫竹城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青麟后退了三步,张嘴大喊,一声既没,青山的青釭剑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将青麟的守卫斩于马下,巫师司马长鸿回头之际,发现大后方遇到了偷袭,惊出一身冷汗,他赶紧率领一支队伍向后方赶来。 青山不等招式用老,将青麟击败后,五花大绑,将他架上战马,率领战士快速离去,接着命令弓箭手向天空射出一支火箭,这是一个暗号,巫师看到了,野利将军看到了,唐城主看到了,苏海棠看到了,等等,许多人看到了。 接着战场情况瞬间转变,紫竹城似乎放弃了抵抗,展开了紧急大逃亡。唐正刚发出了有序退场的哨子声,苏海棠则大叫道:“撤退,撤退。走紫藤道。”巫师看到青麟已然被带走,狠狠地叫了一句:“火速追击,顺便收纳战俘。绝不放过一个交叉路口,一定要将青麟活着带回来。” 他狠狠地将秋霜剑插进剑套。此时,金龙槌已经将城门击碎,紫竹城终于被攻破了。但这毫无意义,失去了青麟,即便得到了所有,都是没有价值的。 司马长鸿心情有点低落,他看着青山逃跑的方向,想着:“这小子简直是个天才,居然想到了这一招。”此时野利将军火速来报:“报告大将军,根据城内消息,青海王国已经离开了紫竹城,已经逃窜多天了。” 巫师的表情一言难尽,但是随即说道:“这个消息让人振奋,但是我们绝对不允许再次失去一个青麟。” 第113章 丁氏家族 歌手门如此形容:人老去西风白发,蝶愁来明日黄花。回首天涯,一抹斜阳,数点寒鸦。 丁总指挥站在一根倒塌的鱼梁木之上,一抹老泪挂在脸颊上,面对断壁残垣,他无语凝噎,那几天短暂的繁华,仿佛是一个梦境,此刻,一切都毁了。曾几何时,他多么希望,将这里打造成一如70年前那般辉煌。可是,事与愿违,新砌木屋一半坍塌,一些钵罐,罍器,三脚炊具等全部碎裂,整个屋内血迹森森,桌子椅子倒了一地。可以想象到,当时这里的斗争有多激烈,其战况惊心动魄,其惨状不忍直视,没有一个活了下来,同样,没有一个尸体留了下来,只剩下一些断肢残臂。 丁总指挥,大概猜到那些尸体去了哪里。同样,守望者们心里也清楚,大家默默地搜寻着,收拾残局,试图找出一件值得纪念的东西,他们的脸色灰白的,心情是压抑的,许多兄弟不见了,消失了,他们心如刀割。 70年前,丁总指挥在朱家寨,那是一个比鸡心寨更远的一个站点,当时天空突然暗沉了下来,接下来的一切跟这几天发生的事并无二致,可惜的事,大家第一次碰到那种东西,结果可想而知,人类的战斗力面对怪兽可谓是鸡蛋碰石头,只有极少人逃离了出来,当时要不是一个叫朱志鑫的指导员叫道:“放弃抵抗,逃命要紧。”丁总指挥依旧会负隅顽抗,誓与守望者兄弟共存亡,最后他侥幸逃脱。 那是一段不愿意提及也不堪回首的往事,绝大多数人战亡,现在想来依然心有余悸。这次的损失相较于上一次要低,但是,死去的守望者让丁总指挥自责不已,他清点了人数,怪兽离开后,他又亲自率队奔赴现场,查看情况。 许多人不见了,包括泰康,徐德强等老一代守望者。年轻一辈中,同样牺牲不少战士,刘敏、林峰依旧在找马竞的下落,桃木和苏珀尔则在追寻那个叫“小葡萄”的婴儿。可惜,几天以来,他们一无所获,刘敏痛苦说道:“他已经死了,咋们放弃吧。”林峰哭红着脸,哽咽道:“小葡萄也不见了。” 丁总指挥依旧伫立在鱼梁木旁边,他看到数不清的乌鸦在枯枝上悲鸣,萧瑟而冰冷的风,将地上的鲜血凝固,接着刮过墙上的血印,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携带去了天际的尽头。想到许多年轻的生命就这样匆匆结束了,丁指挥哽咽一声,向天怒号:“为何我这副百年躯壳依然还活在世上?”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语。一阵沉默后,他悠悠念叨:“人生百年如寄,且开怀,一饮尽千钟。回首荒城斜日,倚栏目送飞鸿。”接着他振奋起来,似乎想通了,说道:“回雷霆寨,这里一切都结束了。” 褒常山看到丁总指挥一行人时,是在一个落日黄昏,他看到,这只队伍衰败落魄,人人脸上写满疲惫,而且带着一丝惊怕,畏惧,然后是遭受巨大打击后的木讷,仿佛魂魄都已丢失,只剩下一副皮囊。他跟丁总指挥的见面总是耐人寻味,两人心照不宣,褒常山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是这个局面,而丁总指挥既不解释也不掩饰,他知道他不会奚落他,仅仅说道:“一切还是约法三章。” 于是刘敏林峰桃木苏珀尔进入了青竹木屋,他们已经抬不起头了。林峰记得,上次来这里,他们对楼上的一切兴趣盎然,可是今天,他们无精打采,做些一些丁总指挥安排他们的最基础的工作。 褒常山一个人啃着上次送来的辣牛肉干,他将一些分给了丁总指挥,说道:“我失去了一个女人,你失去了一百多兄弟。但是你也知道,女人可是稀少的。”台下的守望者兄弟听到这话都是气鼓鼓的,丁总指挥无言以对,他默默地啃着牛肉干,似乎在等待远方的来信,他问道:“可有乌鸦飞回来?”苏珀尔说道:“没有,丁指挥。” 等到其他人躲在角落位置休憩后,褒常山也准备离开了,他自顾自地念了一句:“可惜,那么马死了,还有那么多物质。”苏珀尔突然大叫道:“该死的老头,我忍你很久了,一进来,你就冷嘲热讽,丧尽天良的东西。” 堡常山一只脚已经踏上了木楼梯,他倏尔回头,手臂一摔,只见一只斧头飞了出来,瞬间讲苏珀尔的左耳给削了一半,巨大的疼痛感让苏珀尔发出震天价的响声,鲜血如注,他很快发现地上是自己的耳朵,他痛苦地捂住,桃木赶紧叫道:“拿药水,拿药水。”苏珀尔则气愤叫道:“不用管我,砍了他。” 四五个守望者兄弟将褒常山围住。 褒老头脸上一阵讥讽的笑意,他混若无是,毫不畏惧,脸色沉沉的,严肃道:“小子,如果丁总指挥没在这里,那掉在地上可不是你的耳朵,而是你的头颅。”守望者做出攻击形态,丁总指挥悠悠说道:“你们统统退下,褒老要休息了。” 守望者兄弟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莫克明老先生拿出了简易的工具箱,紧急处理伤口,他在上面付了一层药剂,苏珀尔受到刺激,发出痛苦的叫喊。 第二个晚上,大家用完善后,守望者兄弟规矩多了,大家郁郁寡欢,如坐针毡,不是滋味。丁总指挥猜到了大家心情颓败的原因,于是说道:“咋们休息一晚,明天太阳出来之前,就会离开。” 褒常山冷冷地回答:“我跟上次的建议一样,你还是不要再出剑门关了,这里不属于你,你老了,不再年轻了。”接着他喝过一杯浊酒,又给丁指挥满了一杯,两人同时抬手,一言而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经历的种种往事,道不尽也说不完,一切尽在不言中,他感叹道:“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等到丁总指挥放下酒杯后,他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慕容博天怎么说的吗?他曾经说过,他只属于关外,永远也不会回去,这句话我要反着说,你只属于关内,关外是自由人的天下,你不是自由人。”丁总指挥不再语言,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他默默地念了一句:“命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这无从选择。” 褒常山觉得丁总指挥经过这次冒险,似乎苍老了30岁,他看着他满脸的皱纹,觉得英雄老去,不负当年之豪情了,于是继续说道:“长亭柳,长亭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丁总指挥率领一百多号人回到剑门关时,有哨兵第一时间吹响了号角,然后桃木作为最新的前线情报人员,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叫嚷道:“狮王旗帜,什邡城来人了。” 的确,什邡城受到了丁义总指挥的乌鸦。放在平时,丁坤国王一定会将信件的内容交给手相大人或者大学士去处理,可是这份信件的隐含的信息不一般,而且写信人也不一般。 丁义,也就是100多年前的丁一。什邡城的当年的三太子。因为父子相残,兄弟反目,最后离开了什邡古城,一个人去了剑门关,因其卓绝的领导才能和博古通今的学识,从褒常山手上接过总指挥的勋章,一百年来,披星戴月,励精图治,终于成为剑门关史上最伟大的领导者。这些年来,他虽然不再过问什邡古城的一切事物,但是在30年前,关于丁坤国王登基一事,考虑到朝堂的形势,他怕历史再一次重演,于是写信明确指出,丁坤是他唯一看好的人选。 尽管他消失多年,但是对朝堂的影响力是举足轻重的。 这么多年来,丁坤国王一直将这个事放在心中,因此,剑门关总指挥丁一,是他一生中最敬佩,也最让牵肠挂肚,甚至最让人感激的人。早20天前,他在受到乌鸦携来的信件后,第一时间组织了3000精兵,并且配备了精良的武器,全力奔赴剑门关。 一路上马不停蹄,日以继日,因为乌鸦信件内容很明确:“危险,传说中的骷髅军团现世。丁总指挥危在旦夕。”这里面最紧急的信息莫过于:“总指挥危在旦夕”。其实这句话是桃木仓促间补上去的。而“骷髅军团现世”这个消息,倒不是显得太重要。对于这位远在天边,默默支持自己登上王位的先辈,丁坤国王是奉若神明的,他脑壳里就一个念头:“必须火速将丁一前辈带回什邡城,一百年来,他在外面受到太多苦了。而他广博的胸径,丰富的学识,至高的地位与影响力,一定会让朝堂上所有的权贵阶层,备受鼓舞。” 也许因为全军的重心一直是在剑门关,因此沿途并没有做太多严谨的考察。在龙门山下的龙门客栈中转站休息的时候,丁坤国王遇到了一只强有力的队伍。据斥候回报,这是营盘山国王新晋国王诸葛宏一大帝的军队。 等到他们终于发现时,距离很近了。 对于诸葛泓一的见识与能力,丁坤是知道的,这小子登上九五至尊之位他也是知道的,可是,他居然率领5000人的队伍来到龙门山下,他却是不知道的。 他疑惑这是不是最新一次的“寻猎”。可是斥候回报说:“他们不像是围猎,而是带足了兵器和战马。”这无疑让丁坤国王大吃一惊。 乔一为何率领一只战队来到龙门山呢? 原来,自从击败三大部落,将一些不服从管教的野蛮人赶出桑树林后,面对神秘黑鲨女那疯狂的一刀,乔一和昌大盛夺路狂奔,此后一天,他们发现并没有遇到追击,而且,在逃跑过程中,整个大地又恢复了平静。乔一从小就形单影只,任何事情都是靠自己,想着,这事情太过匪夷所思,难道这天上还真有神明不成?于是他停下脚步,又派士兵回头查看情况,确定万无一失之后,他又原路返回,顺道将那些归顺营盘山古国统治的野蛮人收编,然后命令他们世世代代服从营盘山得统治。在这个过程中,他获得了极为虚荣的满足感。 等着一切处理完后,昌大圣偃旗息鼓,打算胜利凯旋。可是诸葛泓一野性大发,他说道:“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只要5000人马,出去晃悠晃悠,再说,阳氏家族不是送来了一批军资武器原料吗?我正好去迎接迎接。” 地位如此尊贵的国王,岂可委身去迎接一个商贩?昌大盛明白国王的心思,他知道他是想借机找一找那个矿区女孩的下落,按照原定时间期限,以及往常经验,那批物资早就应该到古城了,这路上定是出了一点蹊跷。于是说道:“要去,我陪你一起去。” 哪知道,矿区女孩没有碰到,居然碰到了一只3000人的狮子军团。昌大盛及时停下了脚步,他意外,这是怎么回事?于是及时派斥候去打听,回来报告说,这只队伍是由国王丁坤亲自率领,目的不明,他跟诸葛泓一说道:“国王陛下,咋们营盘山古城跟什邡古城,多年来,没有过战事了,这些年一直处在和平期,我看,咋们还是暂且回避一下。” 提到和平期,就适得其反。 诸葛泓一仗着兵强马壮,似乎见到了一只欣喜的猎物一般,他叫嚷道:“咋们战士比他们多,可以乘机歼灭他们。”上次,跟拓跋牧野在什邡古城做客时,当时还是乔一的他,收到了丁坤,涂苏,魏兵等什邡城贵族们的奚落和冷嘲暗讽,他想着,自己现在是王国,正好可以灭一灭他们的威风。他认为:和平协议跟他无关,而自己刚刚才歼灭三大部落,完成了一个世纪以来的遗憾,现在正是开创新局面的时机,只要击败了丁坤国王,那么诸葛泓一这个名字,将会成为营盘山历史上最伟大的名字之一,其历史功绩,将是无与伦比的。 昌大盛无法抗逆国王的意志,于是说道:“人数是我们占优势,可是丁坤国王老谋深算,工于心计。我们还不确定他为何突然率队来到龙门山下。如果国王一定要打,其战术安排一切都得听我的。”他不相信这个江湖小子,能够做出英明的决策。 而战争,可是人命关天、影响两国国运的大事。 两方一番周旋,年轻的国王说:“可以。”昌大盛注意到丁坤国王的举动匪夷所思,既不像要侵犯领土,也不像进山狩猎。丁坤同样纳闷苦恼,对方的举动莫名其妙,既不像要攻击,也不像要离开。两方人员就这样按兵不动,相安无事待了三天,丁坤怒道:“我无意根这个小子周旋,咋们拔营起寨,走。” 诸葛泓一显然错误地理解这个举动,他已经压制这股怒火整整三天了,他为此跟昌将军大发雷霆,怒道:“为何一直龟缩不前,我们刚刚可是打了大胜仗的,难道还怕了这只老狐狸不成?”见到对方要离开了,诸葛泓一立马做出了指示,“进攻。”昌大盛怕执拗不过,回去不好交差,然后他捕捉到了,丁坤似乎没有战意,因此顺势抓住了这个机会,迅速起兵进攻。 姜还是老的辣。 丁坤国王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旁边的魏兵将军,立马展开防守,接着率领一只800人敢死队,横档在最前方,接着双方一阵砍杀,谁都没有讨得好处,一方损失200人,一方损失180人。丁坤国王恼羞成怒,因为他要留着大部队去剑门关的。他怒道:“这小子不识抬举,要战,咋们可以约个时间再战。” 这下两国之间又停歇了下来。 这一停,又耽误了一个星期,丁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安排魏兵将军道:“你去告诉那小子,明年这个时候,咋们两国在龙门山下开战。”魏兵不敢忤逆国王的旨意,于是招呼一队兵马,打算作为说客前去诸葛泓一的营地。 可是,等到魏兵将军即将赶到营盘山军团营地时,他发现诸葛泓一,昌大盛率领兵马往大山深处走去。这显然是不打算跟丁坤国王周旋了! 魏兵将军将情况报告后,丁坤国王发出了火速往剑门关进发的命令,他才不管诸葛泓一怎么就突然走了!他认为,这小子简直就是一个神经病,莫名其妙地追击又莫名其妙的离去。 营盘山黑衫军团为何就走了呢?因为丁兰太子,青云殇,丹丘生三人到了这个地方,而且,他们在周边逡巡了一整天,丁兰发现乔一居然率领了好几千兵马,然后,这个小子跟自己父亲杠上了。他知道,父亲要事在身,而且,恐怖的怪兽可是影响人类生存的大问题,于是他急忙问青云殇可有良策:“不知道父亲被耽搁多久了,咋们得想办法引开营盘山的军队。”青云殇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她说道:“咋们可以像青叶那小子学习,找一帮绿林好汉进来。”丹丘生笑道:“跟山村野夫打招呼,可是我的强项。” 于是三人在龙门山附近招揽了一支400人的队伍。再加上青云殇的奇思妙想,给诸葛泓一造成了千军万马的效果,而且,其中一位莽汉射来了一只箭镞,剑上附着信件,嘲讽道:“丁兰叫乔一去见他,说不去就是王八蛋。” 诸葛泓一看完信后,一把将白纸撕掉。怒道:“谁怕谁,去就去。”昌大盛怕对方有诈,再三确定是一帮绿林好汉,而且才区区几百人后,才同意了诸葛泓一的胡闹。再说,他本身并不认为此刻是打击丁坤国王的时机。 他清楚:跟什邡城的大战,从来不会轻易开启。 诸葛泓一一番追击,昌大盛发现了异常,他说道:“国王陛下,对方人数越来越少。”乔一骑在高头大马上,大声叫道:“缩头乌龟,2年了,难道只会逃吗?” 丁兰成功地将乔一引领到了大峡谷附近,然后让丹丘生解散了绿林好汉,就在乔一大喊大叫之际,现身了。 他从一片浓密的大杉树林上走了出来,背后依旧插着一根黑色木棍,腰身插着一炳刚剑,慢悠悠地走着,说道:“乔一,年轻的国王,温香软玉不享受,跑到这荒山野岭干嘛?大半年未见,剑术可有长进?” 乔一同样下的马来,他露出自信,接着舞出钢刀,昌大盛等人亦步亦趋,跟随在身后,丁兰站在大树的阴影里,说道:“你想要以多欺少么?打算10个打一个还是100个打一个?” 乔一这才发现才一人,大半年的练习,他自认为自己可以击败对方,于是信心十足地说道:“一对一。” 丁兰针锋相对,说道:“既然是一对一,那么请你的手下,退后200步的距离,以免影响我的心情,这样才公平。” 乔一这才发现对方只身一人,于是说道:“可以。”不等昌大盛等人劝阻,他继续强调:“不听国王命令者斩!这是圣旨!”昌大盛不理解他们这种江湖义气,在战争史上,可从来不讲这些滑稽,无脑,哗众取宠的规矩的。但是既然国王有领,谁敢抗旨呢?他自信自己的箭术在两百步开外,只要国王遇到危险,那么就一箭解决掉这个什邡城的太子,再说,丁兰上次说了,会给三次机会,因此,国王陛下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于是说道:“我们就退后两百步。营盘山古国,是一个讲公平和公正的国度。” 这是两人的第二次交锋,乔一立好站姿,然后慢悠悠地抽出了已经麒麟宝剑,起势颇具名家风范,丁兰站在六七尺开外,说道:“小子,看来学了不少新招,高手过招,可不是纸上谈兵哦。” 乔一也不废话,怒道:“那就刀剑上见真功夫。”一招“直捣黄龙”,刺向丁兰的膻中穴,后者快速抽出狮王宝剑,一招“拖泥带水”,化解危急,然后使出一招“秋风落叶”,只见他马步一弹,右手斜挥,长剑直指乔一腰腹。乔一紧急避开,接着一招“海底捞月”,丁兰回敬一招“苍松迎客”,将对方的攻势一一化解。 相较于上次,乔一的战术果然大进,这半年来,他从几十位剑术名家手上学到了不少绝学,关键时刻使将出来,让丁兰大吃一惊,他隐隐间觉得这些剑招,精妙异常,让他防不胜防,他一时找不到破解之法,于是只能有意无意的让乔一再演示一边。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昌大盛远远地瞧见,年轻的王国本来有取胜之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了。想来,半年时间,他对那些精妙见招的理解还不甚深刻,不然丁兰早就战败了。 丁兰大概摸准了对方的底细,于是展开凌厉的进攻,乔一紧急避开以后,大叫道:“你以为就这些吗?下面看看这招吧!” 的确,乔一脑壳里的剑术招手层出不穷,再加上他对丁兰的恨意,于是最大限度的使将出来。丁兰显然低估了他想要杀掉自己的决心和信念。然后对这套剑术的运用,显然达到了完美的境地,这套剑术招招仿佛要克制他的剑招,让他手忙脚乱。 几个月前,乔一跟一位叫柳白的剑术行家学习,柳白直接告诉他:“你只要将对方剑招使出来,我一定找到漏洞,然后选取破解之法,这样下次一旦遇上,出其不意的使出来,绝对杀对方个措手不及。” 丁兰就是在仓促应对之际被乔一划到了左手臂,要不是自己闪得快,这条臂膀就要卸掉了。乔一看到对方流血了,内心一阵兴奋,想到自己大半年来,终于有所突破,于是更加洒脱起来,他将麒麟剑舞得栩栩如生,丁兰怒气顿生,心想:“此前屡屡放让,你还真将自己当做剑术大师了。”于是奋起反抗,将乔一击退三步,怒道:“小子,看招。真家伙来了。” 乔一没有退缩,他正战得兴起,说道:“我还有更精妙的见招,你等着。” 丁兰不再给他机会,他突然加重臂力,没一招都势大力沉,他隐隐间感觉到,这小子进步太快,不出2年,自己绝对招架不住,因此动了一丝邪念,“我何必不趁这次机会卸掉他一只胳膊呢?一只手也可以当国王啊。” 这波操作完全不符合他的本性,躲在很远的大斜坡下方青云殇感觉到了这一点,丁兰温柔敦厚,儒雅仁慈,从来不会动如此邪念的。 乔一显然没料到丁兰兽性大发,他也明白到了,剑术对战,除了剑招之外,还有力度和速度。这点可忽略了,正当他觉得自己即将战败之际,昌大盛射来了一只箭雨。这一支箭是在提醒丁兰,不要做出疯狂举动。不然,只会将你射成刺猬。 丁兰魔性大发,显然控制不住自己了,一念既起,不可收拾。他招招狠毒至极,乔一且战且退,已经退至已方150步,120步,他感觉到了丁兰仿佛成魔了,他大叫了一句:“魔鬼。” 只见营盘山弓箭手排成一排,昌大盛一声令下:“快点蹲下。”诸葛泓一赶紧匍匐在地上。 青云殇,丹丘生看到飞蝗般的剑雨,捏了一把冷汗,心里大呼着:“快点躲避,箭来了。” 此时丁兰已然进入到了一种如疯如颠的状态,所有的一切在他眼里变慢了,他看到天上飞来了剑雨,就在电光火石的瞬间,他突然从背后取出了青铜权杖,接着瞬间消失了。 青云殇大吃一惊,丹丘生大吃一惊,乔一在地上匍匐前行,他根本不知道丁兰莫名其妙消失了,只是一味的摸爬滚打。 昌大盛跟营盘山其他人一样,瞠目结舌,他们根本没发现丁兰是如何消失的!? 等到诸葛泓一回到己方战队时,他问道:“射死了吗?”他直到现在才回头看一眼。昌大盛疑惑道:“活见鬼!一个好好的活人,居然不见了。” 在波西部落桑树林,他们才见到了传说中的仙女。苗刀之威,让人惊讶万分。哪知道,丁兰这个大家熟悉了很多年的普通人,一个凡人,居然学会了隐身术?这可是古蜀大陆传说里,只有灵山十巫才有的神术。 昌大盛叫道:“国王陛下,我们见到了太多奇怪的事,早点回城堡吧。” 诸葛泓一想到刚才丁兰的疯狂举动,心里震撼不已,他想着,这个人简直是一个疯子。然后听大家说“消失了”,他火冒三丈,“怎么会呢?你们有几百双眼睛呢。”他看到战士们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他才明白是自己太激动了。 离奇的事一件接着一件,让他内心骇然。 出了龙门山,丁兰一个人走在最前方,青云殇跟丹丘生跟在后面,他们三人一个时辰没有交流一句。 丹丘生两眼模糊,尽管他看不出丁兰在对战过程中的具体招术,但是他看到在剑雨落下的一瞬间,丁兰消失了。青云殇视力较好,因此她捕捉到了丁兰抽取背后黑色棒子的动作。可是,自从丁兰突然现身后,他们就没说过一句话,彼此沉默无言。 看到天色已晚,归鸦阵阵,青云上殇快速跑到前方,拉住了丁兰的手臂,她说道:“咋们今晚在龙门客栈休息。”丁兰已经全面恢复神志,他对青云殇唯命是从,说道:“长公主,一切听你的。” 晚饭后,青云殇来到了丁兰的休息套间,丹丘生已经酩酊大醉,不省人事。青云殇大咧咧地坐了下来,说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说的吗?你刚才的举动太疯狂了,你杀机大盛,他可是一位17-18岁的年轻人。”丁兰知道她有此一问,他倒了两杯清茶,将一杯退到青云殇面前,说道:“我知道,我当时控制不住自己。” 青云殇疑惑道:“我就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我知道你的内心。儒雅,谦谦君子,为人谦逊。难道你只有这点说的吗?”她将目光停留在角落位置的黑色布袋上。放在以前,丁兰一定会遮遮掩掩,甚而紧张起来,但是此刻,他豁达随意,说道:“这是传说中的青铜权杖,…”他的眼神混浊,沉思片刻后,将一切来龙去脉说了。 青云殇内心震撼程度无以复加。她挣大双眼,问道:“一年多前,在什邡城的监狱中,你就是凭借这个棒子,将我们带出来的!?” 丁兰喝着茶,说道:“嗯。” 青云殇再次问道:“上次逃离涂苏的追击,你也使用了这跟棒子?” 丁兰喝着茶,说道:“嗯。” 青云殇总算解开了此前的疑惑,问道:“你说,你受到了这跟棒子的反噬?让你陷入魔怔?” 丁兰喝了一大口茶,他心脏跳动厉害,起伏不平,说道:“是的。越来越厉害了,已经难以抵挡。”他的左手一阵颤抖,茶水溢了出来。 青云殇突然站了起来,怒道:“可你到现在还不愿意告诉我?难道这跟棒子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丁兰脸被茶水涨得通红,说得:“我早就想过要告诉你,在鱼凫山寨,再来的路上,就想告诉你,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一切太匆促了。”他抱着自己的脑袋,痛苦挣扎着,接着喝过一杯烈酒。 青云殇同样坐了下来,她对他的隐瞒,依然有点愤愤不平。 丁兰继续说道:“你在我心中比这跟棒子,重要得多。” 青云殇想到他是从一个佝偻人手上抢过来的。一阵关切。她本能地问道:“你要拿着这个棒子到什么时候?一辈子吗?你看看你,形销骨立,脸颊瘦削,没有血色,双眼无神,很明显,你的身体在发生变化。” 丁兰终于承认了,他没有狡辩,一脸痛苦:“是的,我感觉到了这种变化。我怕我自己也会变成那个山洞里见到的人。”他想到那具佝偻的丑八怪,内心忐忑。 青云殇怒道:“那你还不丢掉这跟棒子?” 丁兰一阵摇头,发疯了一般,挣扎说道:“丢不掉。它散发着一种魔力,让人神魂颠倒,欲罢不能,而且它可以让人消失,……拥有权杖者,可号令天下。” 青云殇此前也听说青铜权杖的传说,并且,她的父亲青酆大帝后来一致致力于寻找到这根权力之棒,但是她显然不相信这些胡言乱语,她怒道:“它只会吸附你的精血,让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它是一根魔力之棒,你还不明白吗?” 丁兰直说道:“我知道,但我不想放弃,你要想想!全天下有多少人想要这跟棒子。” 青云殇留下泪来,他的固执不可理喻,她说道:“就算全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想,但我依然不想你拥有它。只要我俩在一起,这就够了。权力,权力,你想要号令天下,但那只能是万丈深渊。”她想着,诸葛明国王死了,青酆大帝死了, 这些追求权力巅峰的人都死了。 丁兰明白她的心意,看到她一脸关切。一脸焦急,他心软了下来:“好了。云殇,我听你的。从此不再使用他。” 青云殇不满意这个答案,她继续问道:“你打算未来咋办?” 丁兰回答说道:“先去剑门关再说。反正我答应你,去到关外,我一定妥善处理掉这根棒子。云殇,你知道这根棒在关外远比在关内要安全得多。” 青云殇想着“青铜权杖”,足以改变天下格局,藏到关外,确实是一个明智选择,于是点头道:“如此最好。” 丁兰说道:“早点休息吧,明早还得赶路。” 第114章 八极之力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日月山,天枢也。吴姖天门,日月所入。有神,人面无臂,两足反属于头山,名曰嘘。颛顼生老童,老童生重及黎,帝令重献上天,令黎邛下地。下地是生曀,处于西极,以行日月星辰之行次。 ———《山海经》 青云、娜发、包子、姬干等六人,在峡谷中穿行,高大的树木,其叶甚浓,其形甚诡,其花甚异,三尾灵狐在大树间穿梭,不时仰天发出“噫噫噫”地声音。 这只灵狐一路走来,所有的动物,包括老虎、狮子、猎豹、豺狼等都避而远之,可是,到了这大峡谷,幽暗的森林里,似乎碰到了匹敌的对手,青云注意到,一些长的奇形怪状的动物向灵狐发出了挑战,姬干和姬吉两人紧紧挨着,越往深处走,太阳的光芒就越稀少,直到最后,整个视线之内,一片昏溟。 就像这天突然黑了下来,六人一狐闯进了一片黑暗的阴影之中,高大的杉树上,不知名的深涧里,犄角旮旯的荒草丛中断断续续传来一些“嘁嘁嘁”地诡异声音,青云额头上的天眼有种麻麻的感觉,似乎有丝丝冷气,扑向他额头上的图腾。 这是一种前所未见的感觉,他招呼一声:“这地方阴森恐怖,咱们6人必须紧紧挨着。” 姬吉说道:“我感觉好像大树上有眼睛,正盯着我们。” 娜发闻言打了个激灵,她赶紧靠近青云,然后招呼着灵狐:“不要跑远了。” 前方一片绿藤条布满墙壁,突然右上角出现了一线台阶,上面有枯黄的藤蔓,姬发说道:“很早之前,这些地方有人居住,似乎是一个城堡。”就在这当儿,天上飓风大作,一只白色大鸟,张开两只翅膀,如同两片大芭蕉叶,携带雷鸣之声从黑暗中窜了过来,青云发现,这只大鸟有着青色的翅膀,橙黄的尾巴,鸟喙如精钢般锋利。三尾灵狐作出攻击形态,大鸟显然不当回事,它依旧张开锋利的爪子,朝姬蒙和姬发抓来。 姬茅和姬干吓得呆若木鸡,他们手足无措,张目结舌,露出惊讶的神色,青云飞速跑到前方,双手往上一举,呈爪状,大叫一声:“去。”大白鸟受到一股向上推的力量,立马转变了方向,接着又扑拉拉地再度袭来。青云发现自己的力量不足以惊吓,于是说道:“往台阶上走。” 大鸟继续攻击,六人心惊胆战,急忙往石梯方向走去。 几人手忙脚乱,天上突然又飞来几只大白鸟,三位小矮人因为体型较小,因此成了主要的追逐对象。姬干和姬吉抽出了钢刀,姬吉则借助地形优势,不时左闪右藏,大白鸟从天空中如离弦之箭,飞速扑下来,精钢般的鸟喙不是戳在石头上就是扎进草丛中,然后青云不时从中协作。 包子“哦、哦、哦”地手舞足蹈,拿起地上的大石头,往天空中砸去。 大白鸟很畏惧青云,娜发猜到,这大概是因为他身上具备传说中的八极之力。青云手一挥,一股迅猛地热气直冲向天空。可惜,他自保有余,但是要保证6人全身而退,却又力有不逮。他边走边叫道:“咱们得一直往上爬。” 三尾灵狐跑得最快,尽管他不怕大白鸟,但是他对天空的飞鸟无可奈何,青云暗暗着急,六人狼狈万分。这才第三天,就险象环生,就在他们躲在石壁之下,苦思逃生之法之际,几百尺远的山脚下,突然地动山摇,成百上千的黑色大蝙蝠“簌簌”地窜了出来,遮天蔽日,大白鸟寡不敌众,纷纷逃窜,一阵杂乱的喧嚣过后,四周沉寂,六人轻轻地摸爬了出来,还没走出三步,一条几丈粗的大黑蟒丛一个山洞里爬了出来。娜发尖叫一声,“玄蛇。” 蟒蛇吐着硕大的蛇信子,扬起头来,在四周左瞅瞅右瞄瞄,显然,这条大黑蟒蛇闻到了人类的气息。六人紧靠墙壁,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这条巨蟒就是上古时期的“黑色玄蛇”,古记载:黑水之南,有玄蛇食尘。青云看着这条大黑蟒,约莫有数百尺,黑色的蛇鳞带动谷草,荆棘,藤蔓,卷起阵阵烟尘,发出“嗤嗤、哧哧”得声响。它突然抬起来了,六人立马停止了脚步,青云看到,这大黑蛇的头恐怖至极,两片巨大的蛇鳍就像飞鱼的翅膀,两颗血红眼睛,森然诡异,蛇信子吞吞吐吐,不知吃掉了多少黑色蝙蝠,它显然看到了青云六人。 它旋即沉下头来,地上飞尘弥漫,青云六人迈开大腿向前飞奔,大蟒蛇动作快得惊人,而且,它能飞檐走壁,不一会就超过青云六人,它卷起巨大的尾巴,将六人围在身躯中间。 六人瑟瑟发抖,青云壮着胆子,站在最前方,目视大黑蟒。 大黑蟒存在了千万年,在这个世界上,他是无敌的存在。青云的举动让他震怒,他张开血盆大口,企图一举吞没这六个渺小的人类。哪知道就在它扑食的瞬间,青云双手合十,往前一推,一股纯阳之力,喷薄而出,纯阳之力来自天地八极中的乾极,巽极中雷电之力随后彰显出来,天空中电闪雷鸣,仿佛有炮弹在天空中炸裂,接着就是炽热的火之力连绵不绝,大黑蟒乃集天地之灵气孕育,千万年来第一次碰到如此巨大的能量,着实吓了一惊,青云使用了天地之间三种力量,依旧莫可奈何。 大黑蟒稍作停留,接着又发动第二次攻击,他知道这个小伙具备无上大神通,因此他这次的目标是娜发和包子几人。就在这时,无数箭簇从天空飞来,大黑蟒受到了打搅,它扭头一摆,火速追击天上的飞禽而去。青云等六人看到,天上“噗啦啦”地飞来许多大青鸟,青云记得,《山海经》中记载:“有三青鸟,赤首黑目,一名曰大鵹,一曰少鵹,一名曰青鸟。” 娜发指着飞鸟叫道:“上面有人。”包子,姬蒙姬发和姬吉等三人看到,飞鸟的背上坐着一些白人。他们的脸颊是白色,手臂也是白色,然后小腿也是白色。 大青鸟的体型比刚刚那些大白鸟还要大。赤首黑目,凶恶无比,这些鸟展开巨大的翅膀,将地上的烟尘带到空中,飞沙走石,青云等人都睁不开眼,接着从黑暗中奔来一只黄色的异兽,虎首狐身,四肢粗大,对着三尾灵狐一阵咆哮,灵狐不甘示弱,异兽背脊上坐着一人,跟天上的白人一阵叽里咕噜,姬发姬蒙等人听不懂这是哪个族群的语言。 青云知道,这个异兽名叫“乘黄。” 乘荒速度之快,仅次于白袍巫师座下神兽白泽。《山海经》记载:有乘黄,其状如狐,其背上有角,乘之寿二千岁。 青云瞅了瞅这些白色人群,他纳闷,原来消失了几千年的白民,居然生活在这个号称“女娲之肠”的大峡谷中。 异兽“乘黄”背上坐着一个白人,他的头发是黑的,眉毛是黑的,套着一件玄黄披风,看不出岁数,但他显然是这些人的族长。只见他一番叫嚷,不知道讲的什么,从他们的表情来看,大概是:“这些人是外来者,不属于峡谷中人,”然后有些人指了指青云,接着描述那只大黑蟒的样子,叽里咕噜一阵,这些人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有些人颔首合十,表示对青云的钦佩,接着这个披着大长袍的汉子,面向青云,跃下地来,做着手势,娜发盯着他的手势,一边跟青云解说道:“你是拥有无上神通的人,大家都恨钦佩你,我们想带你和你的朋友去我们的部落。” 青云看到他们将大黑蟒引到远方,于是说道:“可以,我正好也需要你们的帮助。”娜发打着手势,表示道:“我们接受你的邀请。” 能够离开这个危险地带,姬蒙姬发等人兴高采烈,三尾灵狐摇着尾巴,对着天上的飞鸟狂吠不已。 异兽“乘黄”坐上的白面老者名叫石磊,他自称掌上古大神石夷的后羿。青云、娜发等人对真神“石夷”了解甚微,于是石磊解释道:“上古时候,先民们将风的四个方位与风向结合起来,东南西北四方分别有四位神只,他们是掌管南风的因因乎,掌管东风的折丹,掌管西风的石夷,掌管北风的鸟或者宛。” 青云六人坐在一个巨大的石台下,他们跟族长,祭司之类的专职人员做着交流。几天来,他们对这里的一切都掌握的八九不离十。有意思的是,他们的房子很奇怪,这些白民住在石壁凿嵌的石窟中,石窟里是一个个巨大的山洞,山洞里有石墙,石床,石厨,以及精美的石壁,石壁上有壁画,青云六人注意到,这些壁画太多是关于上古金神,木神,风神,水神,火神,以及后土娘娘的。山洞里动物油制作的火舍让整个空间澄明亮堂,瓦罐瓢盆,砵罐等生活炊具,酒具餐碟,一应俱全,娜发感叹道:“这是一个懂的生活的精致的族群。” 可青云明白,他们不是来体验风土民情的。族长石磊在第五天就告诉了他们这里的情况。 传说亿万年前,上古真神“女娲娘娘”升天后,她的肚子就化作了这些巨大的环状山体,先民称这里为“女娲之肠”,亿万年来,无数先民信奉女娲娘娘的力量,迁徙来了这里。 青云们此前发现一些台阶,木轩,石墩,倒塌的石柱等,也就是说,远古时候的确存在城堡,宫殿。 石磊继续说道:“亿万年来,这里生活了许多大神,最开始有十位神人,而后石化了,后来有金神蓐收,木神句芒,水神共工,火神祝融,土神后土等,有他们在的时候,整个世界一片安详和谐,可是他们离开后,这里暴乱四起,纷争不断,最后逐渐形成了三个阵营,我们这里就是白民之国,在西南方向有长胫之国,最后一个就是北方的弇州之国,那里很多五采之鸟。这些年来,三大势力相互攻伐,导致百姓苦不堪言,厌战情绪极为浓烈。” 青云问:“他们为何不休战?” 石磊无不感叹,然后又沉吟道:“近年来,原本藏在深山的凶兽离奇现世,比如穷奇,帝江等,还有你们遇到的黑水玄蛇,一百年前,这头巨大的怪兽突然来到了这里,传说这条巨蟒一直被镇压在黑水之渊,不知道啥原因,突然进了这座山区,这家伙所到之处生灵涂炭,洪水泛滥,山体崩塌。我们已经将其驱逐许多次了,每一次都死伤惨重。” 青云问道:“怪兽出现跟各大部落战争有啥关系呢?” 石磊说道:“各大部落有着非常崇高的的信仰,有着非常明确的诸神崇拜,比如金神蓐收,他也叫秋神,西方之神,是公正和力量的象征,属于天下的刑法之神。同样还有水神,火神等。其他部落认为,是因为对方的信仰不再纯洁,导致凶兽危害人间,因此,只有消灭这些心灵肮脏的部落,才能做到如同上古先民那样的绝对诸神崇拜,那么凶兽自然就会消失。因此,这也就是百年来,年年战乱不休的原因。” 青云,姬干,姬发等觉得匪夷所思,哪有因为信仰不同就以此开战的呢? 青云带着疑惑问道:“难道就因为这个开战?” 石磊喝过一黑烈酒,继续道:“肯定不是因为如此。近几十年来,各大部落之间都在疯传着一件事,有族人在听风峡,听到了龙吟,此龙吟傲啸九天,听者神经错乱了三天,巨大的回声,百里之外都听得到。” 青云等人面面相觑,为之侧目,难怪那个以音乐为生命的部落,族长博亚会跟他们说,近年来女娲之场传来了巨大的噪音,严重影响了族人们的音乐创造。他想到了博亚离别时的寄托,手里紧紧捏着那颗蓝色宝石,问道:“可有见到真正的龙呢?” 石磊说道:“听风峡,是三大部落禁的禁区之一,传说,阴阳纪元的时候,大智者神农氏,路过此地采集山药,发现一条远古恶龙,于是跟他大战一天一夜,终于将其降伏,并用金木水火土五行矩阵镇压。因此,这条恶龙几千年不曾现世了。” 青云看到大家都战战兢兢,急忙问道:“你意思是说,恶龙会出现?” 石磊强调道:“种种迹象表明,恶龙即将出世。” 青云纳闷道:“何以见得。” 石磊突然站了起来,望着天上一轮明月,说道:“整个女娲之肠所有的生物,包括你们看到的大蟒蛇,白鸟,大青鸟还有弇州之国的五彩鸟等一切,包括常见的狐狸,野猪,梅花鹿,甚至地上的蚂蚁,蚱蜢,蝗虫和水里的鱼,螃蟹泥鳅等,都显示出了异常,焦躁不安,根据各部落反应,应该是传说中的凶手即将出世。而这里,唯一的凶兽,就是几千年前,神农氏镇压的恶龙。”他看了看三尾灵狐 青云想到了在石山时,那个山洞里遇到的壁画,想着远古先民拿着锄头,犁耙跟恶龙作斗争,心里忐忑地问道:“大智者神农氏的封印术,不会轻易解除的。” 石磊仿佛在闭目养神,说道:“的确如此,但是几百年前,有一个黑袍巫师,来到了这里,他说,只有拥有五行之力的人才能重新开启神农氏的封印。” 娜发、包子、姬吉、姬干等人都看向青云。他们都知道,几百年来,青云是第一个被称为大地之子的人,而且他的确具备罕见且强大的八极之力,青云觉得责任重大,于是他问道:“恶龙比之黑水玄蛇如何?” 他想着,黑水玄蛇已经够大够长了,动一动就有雷霆万钧之力。 石磊做无奈装,说道:“这两者简直云泥之别。传说这条巨龙可以呼风唤雨,一呼一吸,可以让星辰变色,行动快如闪电,具有移山填海的大神力。” 此时月黑风高,大树之上闪烁着无数的光,包子分不清是星光还是躲在树上的夜鸟的眼睛。姬吉、姬发,姬蒙三人默默地喝着酒,黑水玄蛇已经是他们见过得最恐怖的东西了,他们想象不出世间居然有如此凶残之物。 这天晚上,他们又借助在一间民房中,第二天一大早,屋外的鼓声大作,青云,包子等赶紧跑了出来。此时,几十上百只大青鸟在树杈间飞来飞去,族长石磊大叫道:“长胫之国又来攻击了?” 一名战士叫道:“梼杌出现了,给河道区的族人造成严重灾难。”青云知道梼杌是上古十大凶兽之一,都广平原的小孩,从小就知道,这凶兽一直在西边大森林里,体型硕大,威猛如老虎,黄色鬃毛特别长,眼睛大如鼓,无坚不摧,嘴里长着像野猪一样的獠牙,十分凶狠。 族长石磊大叫道:“那还等什么,咋们赶紧围猎,这次一定不定让它跑了。” 姬干、姬吉、姬茅等人不是怯懦之辈,连日来,受到他们的好酒好肉招待,看到族人们逢此劫难,心中燃起侠义之心。青云走向前去,说道:“咋们想尽自己绵薄之力。” 石磊也不客气,说道:“有你们帮助最好,可是你们不会骑大青鸟。” 姬发姬蒙等人面面相觑,他们看到天上大青鸟展开翅膀“扑拉扑拉”的,一晃一晃的,心下遽然,但是他们毫不退缩,说道:“咋们想骑上去。” 石磊看到三位小矮人“人小胆子大”,不禁莞尔,于是招呼小兵安排了三只体型较大的青鸟,它们从树下窜了下来,双抓撅在枯藤上,翅膀带起地上一阵烟尘,姬蒙姬发几吉看到大青鸟体型比自己还要高大,一双眼睛闪着凶光,鸟冠红棕色,通体赤毛,他们壮着胆子,走向前去,大青鸟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嘎嘎”地叫着,三位小矮人在战士的帮助下骑了上去,他们三人分别坐在三位小兵后面,石磊说到:“你们三个一定要抓紧了,如果想学骑鸟飞行术,等咋们回来,再教你们。” 青云跟娜发和包子说道:“你们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包子发出“哦哦哦”地声音。娜发是一个十足的吃货,她拿着几颗青色果子,吃得兴趣昂扬。 青云着骑在三尾灵狐的背上。 三尾灵狐只侍奉强者。青云掌握天地间5种神通之后,已经非常人可比,他已经获得了乘骑的资格。 乘黄在三尾灵狐面前不甘示弱,火速向前奔腾,灵狐燃起了争雄之心,青云感觉到,所有的景物飞快向后闪烁。 就这样,白民之国一百多位战士,向大山深出进发。遇到一些可疑的地段,石磊招呼大家不要打草惊蛇,青云注意道,这边所看到的东西,都比此前所遇到的都要大,树木需要四五个人才合抱得住,高入云天,叶片宽大,完全遮挡了太阳,只有极少的阳光投射到了地上,蚂蚁或者蜈蚣,比平原上大上几十倍,蜻蜓有麻雀那么大,青蛙有南瓜那么大,行进不多时,一只野猪突然闯了进来,被族长石磊一箭命中,野猪发出“痛苦”的嘶鸣,负伤企图逃遁,只听见“簌簌”几声,天上飞来无数箭镞,瞬间结果了野猪的性命。接着,许多飞鸟立马将其分尸殆尽,皮肉、白骨、鲜血,血肠、心肝凌乱一地,而箭镞又被战士们收了回去。 青云看到这一切,瞠目结舌,他发现这里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包括地上的蚂蚁,肥虫,蜥蜴,大蜈蚣等,无不为生存做着对抗。性命存活与否,往往只在一瞬间。 等他们漫过一道高坡后,巨大的枞树林进入眼帘,青云看到,整个空间都是落地的巨大藤条,一根藤条就似一颗树,族长石磊用刺刀划开藤条,树干皮层里留出白色的液体,石磊赶紧吸吮,他洗饱喝足后,对青云说道:“这些液体被我们称为生命之水,吸食后让人精神大振,而且,会使饥饿感消失。” 青云尝试了一下,发现这液体清凉爽口,润喉酸甜,就是一杯青梅果汁。姬发姬蒙等人同样仰着头,划开藤条后,吸饱喝足后,赞不绝口。 临近午时一刻,就在大家打算休憩之际,天空中突然一片阴影笼罩了下来,他的目标就是青云,三尾灵狐几乎同时感应到了危险,飞速窜到青云身边,架着青云火速飞奔,“是一只无采鸟,弇州之国来袭!”族长石磊大叫着,然后白民战士纷纷骑上大青鸟,全力追赶。 弇州之国这次的目标确实是青云,因为他们发现,传说中的天眼人来到了女娲之肠。 三尾灵狐在大树中全力奔腾,天空中的五彩鸟在后面追击,在快要接近青云时,立马伸出锋利的爪子,灵狐左窜又突,连忙闪到树的另一边,五彩鸟调整方向,继续追击。在十几丈开外则是族长石磊的“乘黄”兽,再就是天上几十只大青鸟。 青云抓着三尾灵狐的颈毛,不断叫道:“好家伙,咋们要甩开它才好。”灵狐仿佛听到了一般,突然左拐,往另一个方向而去,就在这时,天上射来几支竹箭,突然十几只五彩鸟,闯入阵营,族长石磊大叫嚷道:“大叫小心,弇周之国的战士来了。”接着天上剑雨不断,青云心里紧张万分,箭镞不断从他耳边,手边,脚边射落,稍有不慎,他和灵狐都将负伤。 就在大家全力追赶又不断追杀之际,一声震天怒号咆哮而来,有人喊到:“梼杌出现了。”两方战士立马停下来攻击,他们看到,左前方丛林间一阵翕动,就在大家纳闷之际,距离最近的一只大青鸟,被一直硕大锋利无比的爪子抓住,接着血盆大口遽然而知,大青鸟连同上面的战士,瞬间被撕咬得粉碎。“梼杌”兽就像一头长着獠牙的猛虎,能够跳跃十几丈那么高,石磊族长看到战士殒命,怒道:“赶紧往高处飞。”姬蒙几发姬吉三人坐下的大青鸟,在战士的引导上,向上飞去。直到凶兽再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那边五彩鸟战队同样飞向了高空。 “梼杌”作为上古十大凶兽之一,其大明如雷贯耳,其残暴令人闻风丧胆,两方战士似乎练成了统一战线,纷纷向其射下铁箭。凶兽皮糙肉厚,因为距离太高,反而剑雨的杀伤力和穿透力大打折扣,只有力量威猛的勇士才能对其造成一点点伤害。 族长石磊的臂力大的惊人,因此他射过来的箭簇让凶兽有所忌惮。“梼杌”兽叮嘱石磊,咆哮一声,火速赶来,青云见机行事,立马跟“乘黄”并驾齐驱。“梼杌”兽突然发现有两只速度奇怪的家伙,倒让它不知道追那只才好。 族长石磊不断射出剑雨,因此“梼杌”将乘黄作为主要攻击对方。青云怕石磊受到伤害,于是超凶兽大吵大叫,在千钧一发之际,“乘黄”兽无路可走的情况下,他手掌一挥,一股雄浑邪恶纯阳之力扫到“梼杌”身上,凶猛刺痛,“嚎叫”一声,接着就朝青云攻来。 石磊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于是大叫:“大家保护青云,他是诸神的使者,传说中的太阳之子。” 五踩鸟上面的战士闻言大受震惊,看来此前听到的风言风语果然是真的。“梼杌”紧追青云不舍,三尾灵狐发挥出超强的战斗力,然后利用灵活的身躯,让凶兽一筹莫展。 天上双方战士不断拉近了距离,射出的箭镞对凶兽产生了一定的压迫。大概是因为这一阵突袭耗费不少体力,“梼杌”兽突然从另一个方向逃窜。 双方战士看到凶兽逃脱,于是停下了手中的弓箭,但是旋即又将箭驽指向对方。族长石磊大叫道:“不用慌,这场战斗不必要发生。”一头体型巨大的五彩鸟上,座了一个短衫汉子,三绺头发向后竖着,留着一抹几寸的胡须,显然,他是这只队伍的领头人,胡须男大叫道:“听我指挥,别紧张,兄弟们。”接着目露凶光,双方人员都紧紧盯着方。 青云坐下三尾灵狐奔袭一阵后,飞快来到乘黄兽身边,他看到双方战士剑拔弩张,紧张的局面让人窒息,他一阵不安。姬发姬蒙姬吉看到青云毫无无损,跑到身边,爽朗的笑着。这笑声在此境中格外刺耳,青云说道:“处理大事要紧。”他知道他们之间有着几百年的世仇,稍有一句话不得体,就会引发更大的矛盾。 他跟石磊简短交流几句之后,向着五彩鸟上的战士说道:“5天来,我对这里的情况基本有所了解。能够结识各位新朋友,即是机缘也是巧合。我想,这就是命运吧。” 五彩鸟上面的战士神色稍显缓和。石磊告诉他,他叫“古田一” 青云同样打开了心扉:“古前辈你好,我叫青云,来自大山之下,都广之野。这三位是我的朋友。” 古田一依旧紧绷着脸,一脸漠然,他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些。 石磊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青云点头,附和,然后捡重要的说道:“我来这里,是要降伏这些猛兽的。”五彩鸟上的士兵,听后无不动容,因为一百多年来,他们的生活深受其害,各民族战乱不休,大多也是因为如此,可是,这么多年来,不管他们怎么努力,对待传说的凶兽,他们束手无策。 战士们眼中带着迷惑,不解,同样充满不信任。古田一,双手抱在胸前,一脸不屑。 石磊说道:“猛兽很可怕,他们不相信你可以击败凶兽,特别是听风峡谷被镇压的那只。你得想办法让他们臣服!” 青云跳下三尾灵狐的背脊,向前走上两部,身前是几株低矮的女贞,海桐和黄杨以及沙柳。 他走到黄杨树前,距离三尺之远的地方,停下。 全场有所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青云明白,如果不展示一点实力,他们是不会折服的。 只见他全神贯注,手臂一挥,前方的黄杨木树干从中折断,断裂的地方整齐如削,平坦如镜。所有人睁大了眼睛,他的手并没有接触到树干,仅仅是临空一划,树干从中断了。 这就好比一把无形之剑。 青云看到成功了,心里一喜,有意镇住他们。 只见他两手临空一探,上面那截断裂的树干没有继续往下坠落,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接着青云“嗯”地一声,所有的树叶离开了枝条,树干是树干,树叶是树叶,有意思的是,这个画面被定住了,停留在空中,接着青云吹过一口气,树干树叶全速向前飞去,速度之快,如战士投出的暗器,让人惊讶,青云双手合并到一起,用力一抓,树干和树叶突然燃烧起来,一团大火让整个幽暗的空间形同白昼。 接着他又大喝一声,一拳朝前打出,十几丈远的那颗大杉树,树干上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洞口内陷差不多一尺深。 这大神力让人骇异。 双方战士纷纷退却。五彩鸟上面的战士看到这些奇异神通无不动容。姬法,姬蒙,姬吉三人跑到青云身边,给予热烈的拥抱和无限溢美之词。青云默默退回到三尾灵狐身旁,石磊颔首点头,表示钦佩。 古田一没有给予评价,他只说道:“这还不足以撼动黑色玄蛇,更别说听风峡谷镇压的恶灵。” 石磊则回击道:“是的。但是他是几百年来第一个有如此大神通的人。试问,整个山区,谁有如此神力?” 古田一不置可否。 青云走向前一步,说道:“我可以在各民族的见证下,带着我的朋友去一趟听风峡,我受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所托,必须要走一趟。” 古田一出神了片刻,他觉得这个办法值得一试,问道:“哪天呢?” 青云回答道:“给我3天时间。” 第115章 扎西多吉 巴桑卓玛,姜维等人带领蚕丛,杨雄等俘虏到达五指山下时,整个营地黑压压地挤满了人,姜维嚷让一部分人留在了山外的平河谷地之上 大哥杨术死了,杨雄提不起精神来,蚕丛跟他强调道:“只要有机会接近他,我一定杀了他。”杨雄只是低沉着头,他自从看到了有巨人和如此多的野人后,对他的刺杀计划,并不抱有希望。 蚕丛和杨雄待在一个木笼子里,他看到各地领主的营地上,都有一些囚笼,里面躺着来自不同地区不明身份的囚犯。巴桑卓玛和姜维去了好长一段时间,等到日头正中的时刻,巴桑卓玛那如风铃的笑声传了过来,蚕丛看到,她如同一位仙子,快步来到蚕丛身边,两眼散着精光,脸色红润,笑意如春花烂漫,她说道:“快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蚕丛看了前辈杨雄一眼,给了他一个坚毅,凛然地眼神。 五指山峰,传说先民们祭拜天地众神之地。五座高耸的山峰就像五根手指一样,直插云天,气象宏伟,蚕丛注意到,这个旷野里,有一座一座大小不一的神袛,一些身穿青色大褂的野人,普通妇女和孩子,朝着神只跪拜,仿佛在向天上的诸神祈祷着什么,然后还有一些人的脸上涂满了黑色的墨汁或泥浆,身上挂满一些祭祀用的彩条,拿着法器和法螺,带着尖顶法帽,不时念粘咒语,不时跳着祭天的舞套,蚕丛知道,这些人就好比关内平原上的巫师,他们负责将民众的诉求告知天上的诸神,同时,将天上诸神的旨意,传递到人间。 在一座巨大的黑色帐篷下,巴桑卓玛停了下来,他跟蚕丛说道:“到了,你一切最好听我的。再说,杨术前辈也赞同你加入我们,”蚕丛听她说到剑神前辈,一阵气恼,但是看到她皎洁如月亮的容颜,心又软了下来,巴桑卓玛严肃说道:“我只是扎西多吉众多子女之一,在这里,地位比我高的领主太多,你要义气用事,我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一名野人拉开黑色帷幕,巴桑卓玛领着蚕丛进了营帐。 这做营帐有三层楼那么高,里面空间硕大,正中央烧了一个火盆,整个空间暖洋洋的,周围简易的木椅上,围满了20多位领主,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蚕丛,有些不怀好意的大汉嗤之以鼻,有些更吐了吐口水,一些人发出轻蔑的笑意,其中一位像姜维一样的雄壮高大的汉子突然挡住了蚕丛的去路,巴桑卓玛一脸恼怒,蚕丛蹴鞠一阵,随机振作起来,他说道:“你是关外之王扎西多吉?”接着爆发出一阵嘲讽,有些汉子端着巨大的瓦罐杯子喝着烈酒,看到这个小伙的怂样,刚入口的酒水碰了一地。 巴桑卓玛挡在他中间,怒道:“让开,黑臀。”他有一个奇怪的名字,40岁左右的年纪,一张黑脸,因此大家叫他“黑臀”,黑臀往前跨出一步,用肩膀顶了一下蚕丛,蚕丛竭力稳住身形,不至于摔倒。 蚕丛想到随便一个领主就是如此的威猛雄壮,这里真乃龙潭虎穴,想要全身而退已是不易,要取扎西多吉的性命,那就是痴心妄想了。 巴桑卓玛继续往前走了一段,对着一个汉子说到:“这位就是蚕丛,剑门关丁义总指挥的接班人。” 巴桑卓玛话一说完,大家全体安静下来,有些人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几十年来,他们都知道丁总指挥的大名,尽管剑门关上的所有守望者是他们的仇敌,但并不妨碍他们佩服丁义的胸怀。 而这小子居然是下一位剑门关的接班人,一定有其特别之处。 蚕丛看到一个50左右的男子,坐在最顶端的座位上,左手举着一杯酒,右下的地方是一炳刚剑,刚剑的后半段隐藏再阴暗里,看不出全貌,此人天庭饱满,剑眉虎目,气概不凡,举手投足间,干练十足,尽管如此,他发现,他脸上还是写满了沧桑,留下许多岁月的痕迹,他就是鼎鼎大名或者说臭名昭着的扎西多吉,曾经杀过不少守望者兄弟。 蚕丛呐呐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巴桑卓玛继续说道:“他脱离了剑门关,现在加入了野人兄弟,成为了我们手下的一员。” 蚕丛一脸否认,后退一步,扎西多吉脸现杀机,周围许多领主有些已经站了起来,甚而拔出刀柄,企图一刀结果了他。因为近些年来,守望者来了一些间谍,故意假作加入野人军团,从中作梗,给部落之间带来许多麻烦。 扎西多吉抬起头来,问道:“为何加入剑门关,给一个让我不杀你的理由。”他喝过一杯烈酒,继而问道:“听说你要杀了我?”这显然是姜维透露的。 蚕丛睁大双眼看着他。他不想否认此事,说道:“杀了你,跟加入野人军团,并不相关。” 一些领主已经拔出来钢刀。姜维饶有兴趣看着这一切,巴桑卓玛遗憾他如此固执,简直是愚蠢。 扎西多吉佩服这个年轻人的勇气,他轻蔑说了一句:“小子,我一句话,就可以在这里结束你的性命。说吧,只需要一个理由。” 有些领主跃跃欲试了 。 巴桑卓玛继续说道:“他把白虎吓走了,而且,他还杀了剑神杨术,他加入我们,是全心全意的。” 扎西多吉再抬起头来,乜斜着眼,盯着他。杨术,一个的值得纪念的名字,许多往事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记忆里,那是一段耐人寻味的岁月,他是一位好兄弟,可惜,这么多年来,刻骨铭心的事情太多了,多到好兄弟也已经是一个不太重要的存在。 但是总之,他杀了一个重要的守望者,这一点不可否认,这里有一些领主曾经是是剑神杨术的手下败将,在他剑下受过伤,因此他们听到杨术被他杀死了,都纷纷投来敬佩或者信任的眼光。 他居然能够对抗白虎,扎西多吉心里略微振奋,但他依然说道:“你还是没有说出你加入野人军团的初衷。正如你所说的,杀我或者杀死杨术,都跟这个无关。” 蚕丛跟他已经相隔不到一丈远了。他觉得这正是刺杀的大好时机,他看了巴桑卓玛一眼,双手沁出冷汗,他内心在挣扎,他已经做出了细微的动作,扎西多吉目光如注,他感觉到了这小子眼中的杀机。 就这当儿,蚕丛精神紧绷的时刻,营帐外,灵犀号角吹响,这声响预示着极为危险的信号,就好比剑门关上的三声警报。这个信号代表的意义是巴桑卓玛告诉他的。 20多位领主纷纷向帐外走去,他们神态仓皇,扎西多吉飞一般离开座位,跟蚕丛说道,“你跟我来,有重大事情发生。”蚕丛突然注意到,扎西多吉左臂膀断了一截,只有一条右臂。他想象不到,统治十几万人的一代雄主,居然是一位独臂者,这点,杨术前辈和杨雄都没说过。 巴桑卓玛走向前来,说道:“你待在我身边。” 接着拉着他向外跑去,营帐外,几千上万野人开始集结,一个个手拿钢刀,而且高大的巨人同样拿起了木桩,各大领主纷纷跑向自己的区域,各自做出紧急的指示,扎西多吉骑上了一匹大黑马,风驰电掣,跟各大领主交待完毕后,火速往巨峰岩方向奔去。 姜维跑到巴桑卓玛身边,叫嚷道:“扎西多吉吩咐,只能带精锐战士前往,闲杂人等只会碍事。”他特地撇了一眼蚕丛。 巴桑卓玛怒道:“蚕丛可击败了你,他比很多人强大。”姜维没有争辩,他招呼大家:“快点,快点,巨峰岩发现骷髅军团。” 蚕丛坐在巴桑卓玛后面,发现她严肃得很,不置一词。他看到整个冰面上到处是拿着武器的野人,上百个巨人穿插在其间,人影纷乱,但是各有各的领主,倒也不是一盘散沙。大家奔腾了一刻钟,蚕丛前方集结了许多人,一座一座巨石横亘在眼前,想来这就是巨峰岩了。 巴桑卓玛的胭脂马来到了最前沿的位置,许多野人从巨石后面的大峡谷方向往五指山峰方向逃窜,刚刚集结的将近有1.5万精锐的战士,这些战士在帮助从峡谷逃窜过来的人们,蚕丛看到,很多人浑身是血,许多老人妇人受伤了,一些孩子死了,他们弱小身体被大人背在身上。 尽管情况危急,但是他们尽然有序,并没有相互挤兑。 巴桑卓玛泪水簌簌往下掉,她擦干眼泪,坚强说到:“该死人的骷髅人,他们又杀死了我们许多人。”蚕丛看出来了,这是另一支赶往五指山峰参加誓师大会的野人军团,巴桑卓玛解释道:“据说,这次北方之王汪中龙带来了5万人,早一个时辰,他们遇到了疯狂的阻击,根据快马带来的战报,很可能损失将近一半人。” 蚕丛哑口无言,他想象不出几万人死亡是一种什么概念,他了解到的是,都广平原最大的战役,死伤达到一万,就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了。 等到受伤的野人几乎全都过来的时候,扎西多吉吹响了冲锋的口号,巴桑卓玛骑着战马往峡谷方向奔驰,更多的野人迈着大步,几百个巨人,手拿巨大的木桩,跟着一起进发。 漫过一片浅浅的水域后,蚕丛等人总算到了最前方,他们看到,平底上汪中龙的大部队已经浴血奋战多时了,整个冰原上,不知道几万人在战斗,扎西多吉1.5万精兵加入后,此前的野人士气大阵。 巴桑卓玛跟他说了一句:“小心了。”她抽取双鱼剑,往一些血肉模糊、狰狞恐怖、有些只剩骨架的骷髅人身上刺去,蚕丛在剑门关时,就碰到这种丧尸般的活死人,他们力大无穷,根本杀不死。此前剑神前辈杨术描述的,那年冬天,雪地里应该就是这些“怪物”了。 而青竹木屋,那个倔强的褒老头,则称这些东西为白色之神。 他立马抽出了英雄剑,坐在大马上,不断刺杀这些“怪物。”很遗憾的事,不一会,巴桑卓玛跟蚕丛摔到了地上,到处都是野人和怪物,战马的活动空间太小了,速度提不起来,一些“怪物”围住战马,用那只剩骨头的手指紧紧插进战马的身躯里,接着开肠破肚,战马的内脏流了一地,他们无惧野人的刀剑,只顾着啃噬战马的内脏,或者死去野人的内脏。巴桑卓玛挥舞着双鱼剑,可惜,一个骷髅人就让她招架不住,蚕丛的英雄剑,锋利无比,但是奈何不了他们,砍断一只手,或者一只脚,他们依然可以疯狂咬噬,扎西卓玛大叫道:“他们的弱点是脑袋。”于是,巴桑卓玛和蚕丛跟着大家招招都往怪物的脑袋砍去,效果明显好多了。 只有巨人,他们才是这些怪物的克星。巨人木桩挥舞一下,往往可以将怪物击的粉碎,然后他们抬起一只脚,就可以将骷髅人踩碎。可惜,巨人太少,怪物太多,不计其数的骷髅人爬在巨人身体上,一个接一个的往脑袋上爬去,然后疯狂的嘶哑巨人的耳朵眼睛鼻子。巨人发出巨大的“哀鸣”声,有些受伤严重的巨人就这样倒下了。巴桑卓玛大叫着:“大狼”“大寒”“大山”“大金”,她给这些巨人都取了“大”的别称。蚕丛注意道,这些大家伙被啃噬的狼狈不堪,巨人一旦倒下,迎接他们的只有死亡。 巴桑卓玛泪眼婆娑,他看到“大山”已经倒地不起,被骷髅人啃得体无完肤。 他突然觉得关外太危险了,这种危险超出了他的认知,他使出剑仙阳江前辈的“取死之道”,但这仅仅只是对一个骷髅人有效,四三个一起上的话,蚕丛根本招架不住。 扎西多吉尽管是独臂,但是他舞出的剑法让人叹为观止,他疯狂击退两个骷髅人后,对着蚕丛说了一句,“你跟我来。”巴桑卓玛和蚕丛立马跟随其后,姜维同样奔赴前线。 蚕丛看到,这批人都是使剑的高手。扎西多吉说道:“前方来了骷髅军团的首领。咋们只有解决掉首领,这只骷髅军团才会退缩。” 蚕丛等人赶到一处石壁下时,扎西多吉已经控制不住了,因为他们看到,一个青衣汉子被一个骷髅军团的头目或者类似于护法的怪人给踩在脚下,此时他们距离石壁还有80米。 很显然,这里有这只骷髅军团的头目。蚕丛看到,三四位骷髅人,他们的眼睛就像两颗血色珠子,披着太古异形图案的玄服,这种服饰似乎是精钢打造,大风也带不起一丝浮动的痕迹,他们的脸苍白,褶皱丛生,毫无血色,牙齿森森,手背也苍白如纸,背脊上插着黑铁打造的刚剑,这些头目之后,还有一位服饰更加豪华,玄纹更多的骷髅人,他背后是一炳白剑,脚上套着黑如刚铁的靴子,他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额头长出了犄角。 扎西多吉等不能再前进分毫,他大声叫了一句:“汪中龙,汪兄弟,你…好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十多年的老战友,老对手,就这样被毫无尊严地踩在脚下。蚕丛看到,这位叫汪中龙的雄主,匍匐在地上,奄奄一息,一双眼睛无失去了光彩,口角边流了一摊血迹,一只手臂在雪地上颤抖着,显然痛苦之际。 巴桑卓玛哽咽着,很多年前,在她咿呀学步的时候,汪中龙还抱过她。没想到,再一次见面,就是生死别离。 后面的残酷大战依旧进行着,扎西多吉义愤填膺,说道:“咋们一定要给汪大哥报仇。”他右手挥舞的一炳青色宝剑,蚕丛注意道,这炳剑跟自己手上的宝剑,不管是大小,规格,雕刻的图案都差不太多。他暗暗纳闷,他记得在青竹木屋时,褒常山就认识自己这炳剑。 他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了。 汪中龙痛苦地呻吟一声,结束了伟大而平凡的一声。那个脚蹬黑色皮靴的头领,悠悠转过头来,红色眼珠光芒大盛,抽出了背后白色的寒冰宝剑,往汪中龙背脊上插去,仿佛杀死一只蝼蚁那么简单。 他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 蚕丛心里震撼一下。他紧紧撅着英雄剑,企图一刀宰了这个手拿白剑的骷髅头目。也许,是因为太过愤怒,蚕丛大叫了一声,他想挑战它。 那个头目显然注意到了蚕丛,他双眼紧紧盯住后者。巴桑卓玛试图提醒他,“不要看它的眼睛。”但是已经晚了。 蚕丛瞬间感觉到红色眼珠里传来一股雄浑的让人呼吸困难的力量,他惊讶自己身体的变化,这是一种从来就没有过的压迫感。他手脚被死死压制不得动弹,然后脸色涨得发紫。突然,在大后方的巨石上,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声响彻云霄,巴桑卓玛叫道:“白虎来了。”那个头目显然被“虎啸声”转移了注意力,蚕丛感觉到那股让他窒息的大力消失了,他怒号一声,随即挥舞着英雄剑,大叫了一句:“来呀。” 那个头目微微意外,因为一般的普通人早就被这股大力给倾轧死了,只见他朝蚕丛伸出右臂,倏尔,手指的方向的冰面上出现爆裂的声响,一道几寸的裂口朝蚕丛直冲过来,这显然是一道无形的极为霸道的剑气,快如闪电,扎西多吉意图提醒,巴桑卓玛张开了口,蚕丛见势不妙,紧急避开,后面一个野人瞬间被割裂成两半。 接着第二声“虎啸”再次在空中炸裂,震碎人们的耳膜。 巴桑卓玛指着巨岩的最上方,叫道:“在那里,你们看!” 白虎再一次现身了! 白虎的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这只传说中的神兽,威武霸气,有睥睨万物的雄姿,它仰起头来,朝着天空狂啸。它那锋利的爪子,踩在巨石上,碎裂的石块纷纷掉落悬崖。 骷髅军团的头目也不在关注扎西多吉等人,他双手一挥,企图用他那无形之力控制住白虎,白虎显然受到了惊吓,这股力量无形无质,从空中传来。白虎可能是感受到了空气中的波动,继续咆哮一声,接着往更远处的山峰跳跃。 骷髅军团中,一位类似于护法的头目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召唤声,所有的骷髅人在这种声音的牵引下,往大后方撤去。 姜维,黑臀等人企图前去追赶,但是扎西多吉叫嚷道:“给所有死去的人,一个体面的葬礼才是最重要的。” 蚕丛看到整个旷野上,倒在地上的青衣人不计其数,还有一些巨人,也在战斗中死去,许多人陷入哀伤中,巴桑卓玛找到了“大山”的尸体,他那巨大的身体,血肉模糊,巴桑卓玛试图搬动,可纹丝不动。扎西多吉吩咐姜维等得力干将将汪中龙的尸体架在一匹战马上,说道:“将他带回祭天神坛。” 其时日头偏西,太阳的阴影在无限扩大,许多野人在找寻一些熟悉的面孔,这些死去的人,也许是他们的朋友,或者亲人。 这时,前方出现恐怖的叫声,有人惊慌失措,扎西多吉,蚕丛等人立马提高了警觉,出于本能,扎西多吉大叫道:“大家骑着战马快跑。” “快跑,快跑,”的声音此起彼伏。恐惧扩散开来,大家做出紧急逃离。 蚕丛跟巴桑卓玛骑在战马上,他们已经顾不上地上的同伴了。因为那只白色之神来了,同时还带来了风暴和冰冷的沙尘暴,飓风卷拂,遮天蔽日,一片混乱,蚕丛,扎西多吉,巴桑卓玛等人从后方望去,只见那个背后插着白剑的骷髅人露出诡异的笑,他站在冷酷的冰丘上,无言地看着地上的尸体,接着念着一些咒语。 蚕丛不知道他在干什么,那些死去的尸体,突然动了一动,扎西多吉大叫道:“咋们快走,咋们快走。”蚕丛看到巴桑卓玛走了,立马跟上前去。 整个五指山峰下,数万野人沉浸在巨大的沉痛中,所有人泪眼迷离,如丧考妣,的确,大多战士和民众在这场灾难中死了,他们抢回了一些尸体,可是更多的尸体被那个白色之神带走了。 扎西多吉跟几十位脸上涂满黑色墨汁的巫师交谈一番之后。他们一致认为,火葬才是一种最体面也是最安全的方式,以此告慰这些兄弟门的英灵。 蚕丛看到许许多多的尸体都被堆放在巨大的材堆上。关外之王汪种龙的尸体则是单独放在一垛材堆里。扎西多吉举着火把,脸色沉沉,他在等待祭祀巫师最后的指示。 巴桑卓玛跟蚕丛站在一起,她悄悄说道:“火葬只是最快捷最高效的一种安葬方式。其实更多的时候,如果只有一个人死亡,这里会给死人做一个木棺,将死者的遗体或骨殖装殓棺材后,然后将其置于悬崖上,经年累月的风吹日化,让逝者魂归这天与地。也就是崖葬,也叫风葬。” 蚕丛听后不置一词,或许,他正为白天发生的事感到后怕。接着巴桑卓玛说道:“仪式开始了。在这种规模的葬礼里,巫师会呈现许多法器和神只,你稍微了解一下。” 蚕丛看到,几十位身穿祭祀袍,襟左右开,长尾褂的巫师,手拿玉琮之类的法器,吹着法螺,一些人高举招魂幡,然后还有四位巫师抬着一个高大的神只,从人群中慢慢走了过来。巴桑卓玛说道:“巫师要围绕材堆走上三圈,此后才会点火。”蚕丛特地瞧了瞧那座看上无比神圣又无比庄严的神只。 神只有三四层,每一层都是一些让人敬奉的神明,巴桑卓玛说道:“这座高大神只里,有几十个神人,而最高层,就是掌管太阳的伏羲大神,先民门都尊称他为青帝。” 蚕丛瞅了瞅,他发现神只最下方似乎一个山川湖泊,有水流的痕迹,中间跪坐一人,头上两角,背后附着一个罍,罍里面不知是啥,接着有四尊神分布在四个方向,然后另外四尊神抬着柱子,柱子之上是第二层,第二层上又有四位大神,接着上面有一个哮天犬之类的神兽,张开大口,尾巴短而翘,上面刻着玄纹,星纹和鸟纹,其上又有一位大神,举着一个盒装结构,上面有月亮图案,依次而上,直到最高层,也就是“三皇之首”的伏羲大神。 巴桑卓玛说道:“这里有四辅神,四柱神,四荒神,四隹神,里面还包括掌管月亮的少昊,掌管星辰的颛顼,掌管山川的神农氏等,掌管太阳的太昊。” 在蚕丛很小的时候,他就听说过上古四位辅佐神的传说,比如在雷霆寨的祭天台,蚕丛跟马竞,桃木他们就见到了春神句芒的神只。 句芒也就是先民口中的木神,他掌管着万物复苏的春季,世间的草木都由他来掌管,代表的是生机勃勃,在茹毛饮血的时代,先民对农作物种植相当重视,因此,他们敬奉春神。 第二位是夏神,火神祝融,也即先民们口中的重黎。据说,在远古纪元,帝喾高辛氏时,祝融在有熊氏之墟担任火正之官,能昭显天地之光明,生柔五谷材木,为民造福,因此被后世尊为火神。蚕丛在宝墩新城,喜欢跟青玉和青云谈论《山海经》里的奇闻怪谈,因此他知道,祝融也是是黄帝时期的功臣,并且也是颛顼大帝的辅臣。 其次是秋之使者,金神蓐收,蚕丛记得,《山海经》中描述:“西方蓐收,左耳有蛇,乘两龙”。蓐收左耳上挂着一条蛇,他骑的是两条龙,他是西方的神明,脸形跟人类长得差不多,可是他周身全是白色的毛,有着老虎的爪子,手里拿着一把巨大的斧头,面目狰狞,霸气威武,金神代表着秋季,同时掌管刑法,民间传说,天上的神明犯了罪状,金神会对其进行惩罚。 最后一位是冬之神,禺强,也即北方之神,他守候在苍茫的北国,坐镇北海之滨。他,人面鸟身,形态奇异,珥青蛇为饰,足踏赤蛇,每走一步,脚下散发着冬日特有的冷冽与神秘。禺强,先民称其为太阴之神,外号玄冥,他不仅是季节更迭的守护者,也被传为瘟疫的潜行者,每当其驾御西北风而来,厉风呼啸,万物瑟缩,仿佛是他对世间的警醒。 但是蚕丛对四干神、四柱神,四荒神的传说,不算太了解。 巴桑卓玛说道:“我们不是野人,更多的时候,我们称呼自己为自由民。我们尊崇伏羲,少昊,神农氏和颛顼大帝。在这里,我们给每一位死者最大的尊重,这也是让人们心安的唯一方式,你说,如果不尊重同类,我们又有何权利去尊重其他呢?” 蚕丛被她的话震撼到了。随着一位巫师的干吼一声,扎西多吉终于发话了,蚕丛抬起头来,他看着这位断臂盟主,发现他的形象是如此显着,让任素肃然起劲。 “这里,所有死去的人,是我们的兄弟,是我们的姐妹,是我们的家人,我虽然没有见过你们,但是你们的死去,永远存在于我们的心中。希望将存留于活人,你们一路走好。”扎西多吉说得很尊重,大家凛然肃立,纷纷说道:“希望将留存于活人,你们一路走好。” 巴桑坠卓玛同样说了一句:“希望将留存于活人,你们一路走好。” 蚕丛看到,扎西多吉用火把将汪中龙的枯柴堆点燃了,烈火开始燃烧,“噼里啪啦”地响着,接着,许多野人,将更大的柴堆点燃了,熊熊燃烧的烈火,让整个五指山峰下,一片明亮。 巴桑卓玛跟着许多人一起念叨:“愿你们的生命与我们同在。” 晚上,整个营地一片寂静,蚕丛又被巴桑卓玛喊进了那座巨大的营帐中。他看到,里面除了一盆熊熊燃烧的炭火外,只有扎西多吉和姜维两人。白天见到的领主,应该都在各自的区域休息。 扎西多吉背朝外,呆呆望着一座神只。听到巴桑卓玛的脚步声,他突然转过来,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你们两人都出去。”接着又转身,无言地祈祷者,这座神只,头带高冠,双目突出,鼻子高挺,嘴唇细长,穿着一件窄袖长衫,衣服上锈着玄纹,有龙纹,鸟纹,虫纹,身佩方格纹戴饰,脚戴足镯,赤足站立于方形怪兽座上。这个神只的形象,跟刚刚那座祭祀用的神坛上,最高的那个神明有点类似,应该就是伏羲大神。 巴桑卓玛和姜维离开了营帐。 蚕丛盯着这个仇人的背脊,不知该做何种举动。他想着,这可是最佳的刺杀时机。只听扎西多吉说道:“举起你的剑吧,你不是要杀了我吗?” 蚕丛不置可否。 扎西多吉突然转过身来,右手举着长剑,接着一抖,剑已出鞘,蚕丛发现,这炳剑跟自己的剑非常相似。 他一阵出神。 “你的是英雄剑,我的是美人剑。”扎西多吉饶有兴趣地说道:“他们是两兄弟。” 蚕丛哑然,表示难以置信。 扎西多吉突然坐了下来,给蚕丛倒了一杯烈酒,自己喝了一杯后,说道:“喝吧,咋们之间,存在很多误会与机缘。” 蚕丛依然记得杨术、阳江两位前辈的教诲,他怒道:“哪里仅仅是误会?你杀了守望者兄弟,你可还记得守望者宣言!” 扎西多吉将剑收到剑鞘,说道:“我当然记得守望者宣言,”他抬头,望了望穹顶,沉默着,念叨:“…我热爱这片土地,我热爱这里的人们,我将无私奉献我的热血与汗水,我将无私奉献我的激情与豪迈,我们是守卫者兄弟,我们共同进退,我们手足相连,我们勇往直前,我们奋斗不息,我们为正义与公理而战,我们为尊严与仁义而战…” 蚕丛打断道:“既然记得,那你还杀了他们……杨术前辈,他…” 扎西多吉两眼圆睁,脸色通红:“我扎西多吉从来不杀一个正义之士,杨术和阳江是我的好兄弟,但是那些道德败坏,行为卑劣的守望者就不配成为我的兄弟…”他再喝过一杯烈酒,说道:“15年前,当我带队到达苍鹰谷枞树林的时候,杨术那只队伍已经达到,但是我没见到杨术本人,他们队伍俘虏了一些自由人,(野人),其中有一个叫格桑曲珍的女孩,长的如花似玉,一些守望者兄弟淫欲作祟,做出丑陋的兽行,企图对格桑曲珍等几位女野人施暴,这个猥琐举动正好被我瞧见,于是双方展开厮杀,为了救助那批野人,让他们活下去,我只能痛下杀手,可是局面超出控制,我只好带着野人暂且回避,之后几天,杨术带领一帮兄弟追来,也许过于愤怒,他不顾原有,疯狂砍杀,我只好展开对攻,”扎西堆多吉回忆这个画面,一脸痛苦,继续说道:“也许其中存在误会,但是总之,我确实是杀了一些守望者兄弟,他们仅仅只是听从了杨术的命令,其实罪不至死。因此,阳江兄弟的愤怒,可以理解。” 蚕丛知道,剑门关上没有女人,一些年轻守望者耐不住寂寞,的确存在猥亵女野人的可能。但是他依然对野人的行为,深恶痛绝,他说道:“这些年来,野人杀了很多守望者兄弟,他们残忍至极。” 扎西多吉并不否认此事,千百年来,关外的自由民对剑门关守望者痛恨至极,他们都认为,是因为剑门关的存在,让他们背负了“野人”这个低贱的称号,同样,他们将野人定义成了下等人,野蛮人。 这是赤裸裸的歧视。 扎西多吉说道:“关于这一点,我只能说声抱歉,在我控制的区域,我至少做到了远离绝境长廊,远离剑门关,退一步来说,我无法控制住所有野人的行为。” 蚕丛明白,这里有几十上百位领主。他拿起了长剑,说道:“听说你们要攻打剑门关,并且早有预谋。” 扎西多吉说道:“的确是这样,这确实是我的主意。近几年来,我必须促成这件事的成功。” 蚕丛突然站了起来,剑指着他:“我就猜到是你,你对的剑门关的机关和地形了若指掌。但我不准你怎么做,我得阻止这一切。” 扎西多吉笑道:“你阻止不了。再说,你不见得能杀的了我。” 蚕丛咬着牙齿,进而说道:“我想试试。”他想着:杀掉了他,剑门关就安全了。 扎西多吉望着他脸上还略带稚气,又瞅了瞅这炳剑,仿佛看到很多年前另一位故友的影子,他说道:“小子,你难道没发现你的剑跟我手上这把剑,很相似?” 蚕丛怔怔出神,说道:“这是我父亲的剑,他已经死了。” 扎西多吉再喝一杯烈酒,突然苦笑道:“所有的朋友都死了,看来,面对死亡,是每一个人必将承受的经历。” 蚕丛纳闷道:“你认识我的父亲?他们都叫他飞将军。” 扎西多吉说道:“我当然认识你的父亲,他比我更有正义之心,他将这炳剑取名英雄剑,”他舞动了一个剑花,继续道:“相较于他,我更爱美人,因此我这把叫美人剑。”接着他将剑放置地上,又看了看蚕丛的脸,继续说道:“飞将军,那只是世人给他取的外号,而你,根本不是他的儿子。” 蚕丛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晕倒在地上,他不断摇头,表示不信任。 扎西多吉继而说道:“你多大年纪?” 蚕丛说道:“18岁。” 扎西多吉说道:“那就是对的,你的父亲真实名字叫边巴德吉,他跟我一样,属于远古氐人,18年前,他在岷山深处捡到一个男婴,应就是你。” 蚕丛低头不语,他想象不到,他居然只是父亲捡到的一个孤儿。但是他明白,整个岷山,这个不算十分罕见的事。扎西多吉继续说道:“你父亲跟我,还有青酆…” 蚕丛自从知道父亲就是人们口中的飞将军后,他渐渐从五湖四海的守望者兄弟口中得知,父亲跟宝墩新城青酆大帝的关系,于是回应道:“青酆大帝已经死了……” 扎西多吉的反应明显不同,很显然,他跟青酆的关系比跟飞将军的关系,还要更密切。这时,扎西多吉又喝过一杯烈酒,说道:“很好,很好,一个个都死了,那些大人物都死了。” 蚕丛不明白他何故有如此一说。 扎西多吉继续说道:“在关外,你是谁不重要,你的父亲是谁同样不重要。飞将军只有一个女儿,在他年轻的时候,他跟青酆的女儿青云殇有过一断感情,后来因为权力,同样因为志向,他跟他最终分道扬镳。而我跟青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知道,青云殇最后嫁给了王雄将军,王将军,是一个可敬的汉子。” 蚕丛想到了王小小。他想象不到,原来她才是父亲的女儿,他本来还以为他们是兄妹。他问道:“你来关外这么久,怎么知道后来的事?” 扎西多吉说道:“你父亲16年前来过一次关外,5年前又来了一次,”蚕丛知道父亲常年四季都在外面奔波,既然父亲跟他见过面,那么讲到这些身世,也在情理之中,他说的或许是对的。 只听扎西多吉继续说道:“那几年,他在思考一些奇怪的自然现象,你也看到了,这些东西就包括那些骷髅人,其实,你父亲要找寻的,不只局限于骷髅军团,他试图探究最深层次的原因,他认为,只有解决了最根本的东西,那么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就会消失,比如这个雨季,还有活死人,统统这些,跟上古伏羲大神的天地八极有关,可惜,他想要追根溯源,解决根本,而我无能为力,我仅仅一知半解。” 蚕丛呐呐说道:“剑门关丁总指挥,同样在探寻这些东西。” 扎西多吉脸色微微扭曲,蚕丛注意道,这跟他提到总指挥有关,他知道,扎西多吉曾经是剑门关最风光的人物,丁总指挥非常器重他。 扎西多吉遗憾道:“丁总指挥跟你父亲一样,是一个心怀天下的圣人,但是,他年纪大了,他不该到关外来调查这些事。” 蚕丛急忙问道:“听巴桑卓玛说,他们遇到了攻击,丁指挥他…” 扎西多吉打消了他的顾虑,说道:“他没事,他还活着。他们失去了许多守望者。”蚕丛想到了马竞,桃木,苏珀尔等人,还有那个叫小葡萄的婴儿,但是他明白,扎西多吉肯定不知道这些小人物的消息。 扎西多吉继续说道:“只是他不应该去承受这些事,一百多岁了,可他固执地以天下兴衰为己任,整个关内,有更多的人,有责任去承担这些事,并解决这些事,可是,他们只追求蜗角虚名,蝇头微利,为着权力,为着所谓的王座,不择手段,他们根本没有将天下放在眼里。”扎西多吉越讲越激动,心浮气躁,他喝过一杯烈酒,怒道:“古圣贤说‘上本之于古者圣王之事,下原察百姓耳目之实 ’,‘仁人之所以为事者,必兴天下之利,除去天下之害,以此为事者也。’ 。可他们做了什么?” 蚕丛听到这句“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内心震撼不已,难怪他被丁总指挥称为剑门关50年来,最杰出的守望者。 蚕丛睁大眼睛望着他,喝过一杯烈酒,壮着胆子,说道:“我佩服你的胸怀,但我依然不准你攻打剑门关,因为你知道意味着什么!” 扎西多吉看着这个年轻人,这个在他之后,丁总指挥再次挑选出来的接班人,并且巧合的事,居然还是英雄剑的传人,他想试试他。于是说道:“你只要能将我手上这把剑击落,我或许可以考虑你的意见。” 蚕丛同样不再犹豫,他甚至找到了另一个杀他的理由。 他走到了营帐的正中央,抽取了英雄剑,在神剑出窍瞬间,巴桑卓玛和姜维进来了。他们带着一脸怒火和不解。 扎西多吉同样站了起来。叫道:“你们不用出去,顺便见识一下。” 接着,他右手抽取了美人剑。蚕丛说道:“你只有一只手,这不公平…” 扎西多吉喵了喵剑锋,说道:“还是这句话,只要能击落我手中这把剑,我可以考虑你的意见。” 扎西多吉摆开阵势,念叨:“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他指向蚕丛,说道:“小子,注意了,我这套剑法叫阴阳两仪剑法。” 蚕丛听杨术前辈说过,扎西多吉的剑法取自对上古天书《归藏易》的理解: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两仪也就指阴阳。阴阳包括世界上所有的对立,比如对错,成败,高低,大小,对错,明暗……等等一切,是一套非常矛盾又非常合理的剑法。 蚕丛知道,今天要挑战的是一位大剑客,他看到对方只有一只手,于是说道:“前辈,于此得罪了。”接着,他展开了凌厉的招式,第一招用的是阳江前辈的“取死之道”中的“相敬如宾”,接着又是“指鹿为马”,“银河坠地”,攻势凌厉,让人眼花缭乱。 扎西多吉第一招采取守势,看到一开始就使用快攻,于是一招“火舞四方”,接着一招“光芒万丈”,破解掉对方攻势后,说道:“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让你见识一下,更厉害的招数。” 蚕丛后退三步,摆过一个招数,从刚刚一阵快攻来看,他的剑招一张一合,一松一驰,一上一下,一进一退,威力无穷,而且,奇怪的是,虽然他只有一只手,但是好像有2个人使剑,继而四人使剑,进而8人使剑,蚕丛第一次碰到这种现象,想着,假若他有两只手,岂不是更加得心应手?但是他隐隐间觉得,这是对方展示出来的一个假象。 他想着,干脆一不变应万变,接着他开始使用剑神杨术的“连山剑法”,招招有若山川耸峙,巨峰压顶,很明显,对方的剑招威力大打折扣。 巴桑卓玛和姜维睁着大大地眼睛。特别是姜维,因为此前他跟蚕丛较量过,他想着,早些天,要是这小子将这些剑招使将出来,自己早就败了。而且,他居然能在扎西多吉手上支撑这么长的时间。巴桑卓玛脸上一时振奋,一时颓败,高兴的是,蚕丛剑术如此厉害,沮丧的是,他怕扎西多吉受伤,他毕竟只有一只手。 扎西多吉的对战经验,比蚕丛丰富得多,经历过的凶狠战斗,比蚕丛多得多,随着两人颤抖越久,他倒越发钦佩这小子对杨术和阳江剑意的领悟。他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剑术奇才。下一次,他不见得能够战胜他。 只见他突然回撤,接着又闪电般跳窜,一个“日照九江”,将蚕丛手中的剑打落,接着大笑一声,说道:“好小子,差点败给你了。”他接着将剑插回剑鞘,喝过一杯烈酒,同时给对方也抵了一杯。 蚕丛呆在当场,他总觉得好像错过了什么,又似乎是遗漏了什么,进而,感觉到是自己犹豫了什么。总之,他发现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他才明白自己败了,可他明显地感觉到,这场战斗怎么就这么匆促结束了?他还有更多的奇思妙想没有使出来。 扎西多吉似乎累了,他看到蚕丛没接他的酒杯,也就倒在椅子上,不再强求,他感叹道:“后生可畏,小子,我倒小看了你。再过几年,这里没人是你敌手。” 这是一句非常高的评价。杨术前辈同样这样说过。蚕丛说道:“前辈谬赞,我受穷若惊,跟你过招之后,我受益无穷。” 扎西多吉没有再多说什么,招呼道:“巴桑,你带他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枯草坭灰,残烟飞絮,点点飞雪,淡淡人声。第二天清晨,五指峰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飞絮中,天空的雪花不算浓密,此前旷野平地上的火堆全部灰飞烟灭,只剩下一笼烟熏,向天空飞去,巴桑卓玛感叹说道:“那是死亡者的灵魂,他们飞向了自由之地,从此不再需要担惊受怕,忍饥挨饿。” 仿佛昨天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野人们继续干着自己的活儿,只是,今年的誓师大会,没有往年的盛况,而他们面临的形势更加残酷了,每个人都心事重重,又处处透着无可奈何。 的确,骷髅军团,没有弱点,战无不胜。 蚕丛在巴桑卓玛的带领下,来到了一片湖泊之地,水面即将凝固成冰,但还未成冰,一直鱼船在冰面上漂浮,一个带着蓑笠的老翁,举着一根竹竿,驾驶着船只,似乎在捕鱼。 扎西多吉立在一颗光秃秃的柳树下,他披着一件青色皮裘,尽管他只剩下一只手,但他举止不凡,气势恢宏。其时,雪花从天空撒将下来,如天女散花,天地一片沉寂,只有风的声音。巴桑卓玛将蚕丛带到后,退在一旁,叫道:“人到了。” 扎西多吉临风傲立,说道:“如果没有那么多烦心事,你看眼前的景象是不是一片祥和。”蚕丛知道他在跟自己说话,于是说道:“山的那头,可能险恶重重,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扎西多吉说道:“说得好,但是我告诉你,有人可以做到,比如船上这个老翁,你看,他就超脱于世俗之外。” 蚕丛纳闷道:“可绝大多数人都是有责任的。” 扎西多吉感到一丝欣慰,他用凛然的目光扫了蚕丛一眼,说道:“蚕丛,丁总指挥从来就不会看走眼。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会杀你,没有人可以阻拦我的计划,何况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正义之路。” 蚕丛知道自己是手下败将,但是依然执拗道:“只要我活着,我会想尽一切办法通知丁总指挥做好准备。” 巴桑卓玛大概听到了蚕丛的回答,玩味地“嗤笑”一声,以示不屑。 扎西多吉转移了话题,他觉得这小子就像一头倔牛,说道:“我们来谈谈别的吧!你知道昨天那个穿着玄纹的骷髅人头目是谁吗?” 蚕丛记得,昨天那个对他施展妖法的头目,面目恐怖,好像拥有无上法力。 扎西多吉叹息道:“我在关外待了15年,东西南北走遍,一直在寻找这些头目的下落,有些年份,也发生过像昨天这种战争。”他轻描淡写,有如浮光掠影。 蚕丛想到昨天的砍杀,鲜血与白骨,一阵发抖。巴桑卓玛倒显得强悍得多,大概她见怪不怪了。 扎西多吉继续说道:“整个关外,根据兄弟们的反馈,一共有4个这样的白面人,他们拥有无上大法力,可以借助任何东西,比如水,火,土,冰,树木甚至是空气,传递他们的力量,杀伤力极其恐怖。” 蚕丛一脸震惊,他说道:“难道昨天是他们其中一支?” 巴桑卓玛说道:“一共有五支这样的骷髅军团,分别由不同的白面人控制,我们自由人称呼他们为白色死神。” 扎西多吉感叹道:“15年里。我只见过3只。另外2只,其他领主看到过。这些年来,随着天气越发恶劣,冰川面积日益扩大,白色之神的疆域也跟着变大。而我们生活的领地,却在逐渐减少。” 蚕丛想着:难怪丁总指挥一直在强调,野人聚集的现象越来越频繁了。 巴桑卓玛突然突然愤怒道:“每一次战争,他们的战力就会增加一次,骷髅军团累计破了十万。他们最开始的时候,才5个。” 蚕丛瞠目结舌,睁大双眼,他问道:“那些死去的野人,都变做了骷髅人?” 巴桑卓玛叹道:“对的,这也就是我们一直强调火葬的原因,在紧急情况下,我们也会直接烧掉死者的尸体。” 蚕丛无法想象,白面之神居然可以让死人复活,他想着:难怪一路上巴桑卓玛一直在跟他们强调,只有人,越来越多人,才能对抗白色死神。或许,这也是关外男女,崇尚交媾野合的原因吧。 扎西多吉往前走了一步,他指了指他腰上的英雄剑,说道:“蚕丛,剑术始终是小道,我现在要告诉你真正的大道。”他语气突然加重:“关内的人争强好胜,一些虚荣心极重的人,往往在乎个人胜败,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经历过人类命运生死存亡的大问题。剑术!剑术!剑术再高又有什么用?试问,你能打败巨人吗?你甚至都无法接近白色死神。” 蚕丛对这个观点感同身受,他明白,这场谈话才真正进入正题。他问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大道?” 只听扎西多吉念叨:“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他指着渔船上的老翁说道:“对一个人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大道。” 蚕丛不明其意,问道:“为何?” 扎西多吉说道:“无欲无求,问心无愧,然后带着一份自在与洒脱,泯灭于这个大自然,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形同无物,这不就是一个人所追求的大道吗?” 蚕丛听到父亲说过,于是说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或许只是一种生存方式。” 扎西多吉爽朗笑道:“没错,对一个普通人来说的确如此。今天,你走到了这一步,明天或许会站的更高,不管是今天的我还是明天的你,必须像丁总指挥一样,以一个更高角度来看人类面临的问题。这也是你老爸最后一直想解决的问题。” 蚕丛心中涌出一股浩然正气:“你意思是说,咋们必须得击败那些白色之神。” 扎西多吉苦笑道:“不可能,螳臂当车,只能是自取灭亡。这些年来,我感到束手无策,在无数孤寂的夜里,我惊恐万状。”蚕丛没想到一代雄主,也有胆怯的一面。 巴桑卓玛打了个激灵,说道:“而且每一次交锋,却不断地壮大了他们的实力。” 蚕丛脸色焦虑,惆怅万分,通过几次的接触,他自问无法正面对抗白面死神,他似乎也想不出个万全之策。 扎西多吉苦恼道:“我没有办法,因为他们信任我,甚至把性命交给了我。这就像你说的,责任。而我手下,有差不多十万人!这是十万条鲜活的生命啊!”他叹息道:“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谓袭明。” 接着他看了一眼蚕丛,问道:“你明白吗!” 蚕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难怪你们要围猎那只白虎。” 巴桑卓玛试着解释道:“不是我们要围猎这只神兽,而是我们束手无策,再说,5个白面之神,也想围猎这只神兽。” 蚕丛一阵苦恼,他想到了白面死神的大神通,叹道:“人类无法捕捉神兽,那些白色之神或许可以。” 扎西多吉说道:“这就是我所担心的。五个白色之神一旦联合,他们一定能将白虎围猎。” 蚕丛呆在当场,莫名不语。他说道:“白面之神一旦控制住白虎,这将是这里所有人一个噩梦。” 巴桑卓玛补充道:“同样也是关内人一个劫难,你别以为剑门关那边能够幸免于难。这个世界,许多事情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扎西多吉说道:“加入我们的大业吧!为了这里十万条性命,同样为了全人类的命运。” 蚕丛将信将疑,他说道:“剑门关上的绝境长廊,上面有上古圣贤黄帝施展的大神力,即便是白色死神,也不见得能攻得破。” 扎西多吉苦笑一阵:“是的,确实如你说的。千百年来,这些白色死神从未踏足过关内,但是今时不同于往日,你看看这个雨季吧?你看看这个漫无边际的白雪吧?这一切给白色死神提供了生存的土壤。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上古四大创世神兽,可以无视天地间一切禁制,再说,几千年来,黄帝设下的禁忌,在渐渐消散,只要拥有了白虎,你觉得剑门关还能抵挡得住吗?” 蚕丛回答不了,他认为:剑门关可以抵挡野人,但一定抵挡不了拥有白虎的骷髅军团。 扎西多吉看到蚕丛严峻脸色微微消融,于是说道:“加入我们的大业吧!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也是你父亲的追求。” 蚕丛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突然怒道:“我可以跟你们一道对抗骷髅军团,但我绝对不予许你们攻打剑门关。” 扎西多吉愤恨道:“我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白虎已经被四大鬼帝盯上,我们失去了最后一线生机。牺牲一小部分人,拯救一大部分人。值得。” 昨天死伤数千人,蚕丛心若恍恍,但是他无法想象剑门关上的守望者、包括丁义总指挥尊敬的人死于非命。可是,这两者之间又有不可调和的仇恨,他感到左右掣肘。他喏喏道:“丁总指挥,他…” 巴桑卓玛抢着说道:“我们可以饶他不死,不过,他年纪这么多大了。”她带着一丝嘲弄。 扎西多吉严肃说道:“我知道他是一个充满人间大爱的智者,曾经我也受到过他的教诲,他说过‘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你听听,这是一种多么高尚的胸怀。但如果他在这是件事情上,在拯救全人类命运这条道路上,执意阻拦,即便最后我不会杀他,但我也控制不了这些领主的行为。” 蚕丛默然不语。 扎西多吉突然缓和了下来,他看到这个年轻人的侠义情怀,于是说道:“你依然没给我加入自由民的理由,但这目前无关紧要。巴桑也许跟你说了,一旦进来了,也就出不去了。下面,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蚕丛以为又是这件他不允许的事,他露出局促之色。 扎西多吉继续说道:“这件事关系2万多人的生死。汪中龙,汪大哥,这次只带了2万多人,昨天的大战,死了数千战士和数千族人。其中剩下的人依然留在了米仓山以北,靠近白帝城的巫山山脉,我希望你跟巴桑卓玛,姜维等人一起给我带到这里来。” 巴桑卓玛问道:“父亲大人,你不去吗?那些领主会听我们的指挥吗?” 扎西多吉叹道:“我必须保护这里的人的安全,领主们愿不愿意归顺你们,这考验的是你们的智慧。”他看了看蚕丛一眼,说道:“你是英雄剑的传人,他们会识得这把剑的。” 蚕丛依然有点犹豫,他欲言又止。 扎西多吉突然爽朗的笑道:“小兄弟,你放心,在你回来之前,没有特别大的变故,我不会攻打剑门关。” 第116章 狭路相逢 李文才,他表弟厉鬼,阳臻麟,矿区监理宋晓峰等人,遭遇什邡城魏晨,丁钰城的军队突袭后,一路向南狂奔。李文才一路无话,他大概被这些意外的遭遇搅的心烦意乱,一天的功夫,到手的猎物统统不见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这让他感叹世事无常。 不过还好,至少还有阳臻林这小子,尽管只有一两车矿区的物资,但聊胜于无。就在他们路过三羊河即将进入芒城控制区域时,他们收到了紫竹地区的最新战况,从一些百姓子弟的口中得知,青山大帝失败了,宝墩新城,大统帅司马长鸿顺利攻占紫竹城,整个紫竹地区臣服于西门郡羽皇后的统治。 有意思的事,宝墩二王子被俘虏的消息不胫而走。 表弟鬼厉戏谑道:“攻占一座城,却丢失一个王子,你说,这场大战,到底谁胜谁败。” 李文才不禁莞尔,玩味说道:“攻占了对方一座城池,却只损失一个王子,这这场战役,宝墩胜。”接着士兵阵营中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声响。阳臻麟跟着附和道:“李城主高见,听说他们此前俘虏了国王青海。这个叫青山的家伙,战斗力确实凶猛。” 李文才听到这话有点不高兴,这么多年来,他在芒城周边地区,战无不胜,也算是都广平原的最新一代的猛将。可是,自从青山起义以来,所有的焦点都在那个小子身上。而且,他还不到20岁,比自己小了一圈。 他笑道:“青海已经脱离了青山的控制。” 就在他们闲得发慌的时候,一座山头上的绿林好汉引起了李文才的注意,附近村民说道:“有四位山大王,他们仗势欺人,凌辱百姓,怙恶不悛。” 李文才听后无不震惊,这些年来,周边地区的山大王几乎全被自己剿灭了,哪曾想还有人胆敢在芒城周围撒野。 他对表弟说到:“咋们收拾他们。” 于是阳臻麟跟着这只一千多人的队伍始向狼山。 张三李四王武赵畄四位山大王,每天都为青海的事要吵上一段时间,张三说:“我看还是直接宰了他。这荒山野岭,只不过多一个孤魂野鬼罢了。” 李四说:“他是国王,哪能这么轻易死掉。” 王武说道:“他又不是颛顼大帝或者大禹。难道还有不死之身吗?他只有一颗脑袋,我现在就砍了他,看看他还能不能活。” 赵畄相对来说要稳重得多:“我看,咋们留下他一条命,至少暂且就这样,静观其变。” 张三啃着一只猪蹄,继续说道:“留下他,我们得多出2张嘴巴吃饭。” 李四笑道:“有一张嘴巴是必须要吃的,毕竟她能给我们提供服务。” 王武继续说道:“服务?可是我们这里的人还没有人得到她,她一直在照顾他。他们两个形影不离。” 赵畄说道:“我注意到,他们两人并无瓜葛,她是诸葛辰妃娘娘的人,咋们有必要得罪辰妃娘娘吗?” 张三继续讥笑道:“山民们不是说了吗?青山大帝失败了,丢掉了紫竹城。” 李四继续说道:“丢掉一座城,但是辰妃依然是辰妃娘娘。” 王武回击道:“大哥不是这个意思,他想说的是,辰妃娘娘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了。青山大帝失败了,他们的力量已经变得弱小。” 赵畄看了看被铁链锁住双脚的两位囚犯,他们靠在一颗大树上,青海依然紧紧撅着自己的手掌,夏青则睁着一双恶狠狠地眼睛,不知道在看啥?于是说道:“在等几天吧,看看风声,最坏的结果,就是杀了他们。我依然还是相信跛腿青叶,他仁民爱物,我是他的忠实拥趸。” 青海依然还能清晰地感受到这条手掌传过来的阵阵刺痛,四根手指,不见了,这是他难以接受的事实,一个月来,他基本处于精神恍惚、索然乏味的状态。夏青看着他萎靡不振,一阵激愤:“你就这样消沉了?少了4跟手指怎么了?你还有尊严,你还有骨气,你还有左手,你知道白帝城的的断臂国王吗?他只有一条手臂,照样推翻黑暗统治,率领城邦走向辉煌。” 青海稍稍提起自己的脑袋,一个月来,得亏她的照顾,在他最痛最无助的时候,她给了自己最振奋的安慰,她帮自己度过最大的劫难,只不过,他依然不接受残疾这个事实,去年,他嘲笑弟弟青叶是个跛腿,可不曾想,自己成了断掌青海,人世间,还有比这个更滑稽的吗? 断掌渐渐在愈合,疼痛感渐渐在减少,他望着夏青这张极为普通但能给人带来温暖的脸,说道:“谢谢你,你是一个好人,你给人间带来了温暖。” 夏青苦笑道:“我只是记得自己的使命,我必须将你带回去,你懂吗?辰飞娘娘交待我,将青罗带回去!这是我的使命。” 青海苦笑道,他举起了自己的手臂,然后指了指两人的腿,无可奈何道:“我们能不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值得商榷。”夏青也感觉到了,这一个月来,这里的人心里越来越不安,似乎很想拿他两开刀,于是说道:“他们认识青叶,我此前听到他们讨论的话题。这批人,曾经臣服于青叶的统治。” 夏青摆正了位置,小声问道:“我们可以通过青叶的关系,让他们放了我们。” 青海苦笑道:“如果是这样,那我们两个都完了,青叶虽然是我的弟弟,但却是我最痛恨的人,他就是被我赶出宝墩新城的。曾经,朝堂之上,所以人都在审判他,甚至给他判了死罪。因此,他对我们恨之入骨。” 夏青一阵苦恼,如果是这样,那还不如不提青叶。 就在他们两苦思逃生计策之际,第二天清晨,山寨下方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张三李四王武赵畄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从一座木屋里窜了出来,问道:“出了啥事,啥事?什么事如此惊慌。” 青海和夏青看到这帮绿林好汉汲汲如丧家之犬,一些衣不遮体的女子惊慌十足,他们六神无主,哭爹喊娘,只听见一声大喝:“芒城军队来袭。” “有军官过来。”“有军官过来。” 一时间,大家带着一些简易餐具,算不上武器的武器,作鸟兽散。 张山李四王武赵畄骑着唯一的四匹战马,跑得无影无踪。 青海和夏青两人企图解开禁锢小腿的铁索,可惜,不管他们怎么扭转、掀嵌,依旧纹丝不动,他们两个大喊大叫:“好心人,赶紧拿钥匙给我!拿钥匙给我。喂!喂!好心人。” 所有人陷入一种巨大的惊慌中。 就在他们两歇斯底里之际,李文才的战马到了,只听见“橐橐”地马蹄声奔腾如虎,从一个斜坡冒了出来,战马嘶鸣,战旗飘飘,人影杂乱,一些来不及逃亡的强盗被一些战士压住,纷纷跪下。他们倒地不起,做出痛苦状:“世道艰难,人心惟危,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乞怜哀嚎,极为埋汰。 鬼厉也不跟他罗唣,叫道:“芒城急需奴隶,将他们押下去。”一些小兵听令,将他们带走了。阳臻麟的随后便道,他眼光锐利,看到一个大树桩上,有一根铁链,然后露出一处衣脚,于是说道:“李城主,那颗大树背后,可有漏网之鱼。” 青海,夏青听到了,这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他们知道自己无计脱身,事已至此,无可回避,于是从大树后转了过来。青海没有见过李文才本人,但是李文才见过小时候的青海,但一个落魄得如同乞丐的青海,他是没见过的。他看到两个人被铁链锁住,怒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躲在大树后,想干什么?” 青海指着双腿,举着双手,做出无奈状:“大人,他们将我们从山村里抓来,我们只是普通的山民。” 夏青长得魁奇无比,长相极为朴素,因此,没有人注意到她。阳臻麟尽管发现了一点异常,但是他对于自己的直觉,也无从谈起。再说,这里也没有他说话的权力。 李文才同样不跟他们废话:“不管你们两个是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总之,先去芒城劳役2年再说。” 劳役2年,夏青被吓了一跳。几个小厮昂首阔步走了过来,准备牵扯这跟锁链,顺便将他们带走:“识相的,乖乖听话,不然有苦头吃。” 夏青见状,退了一步,企图挣脱着手臂,然后大咧咧说道:“他是青海,国王青海,大人,你能给我们松绑吗?” “ 青海”,“青海,”“”国王青海。” 一时间,青海的名字在营地炸开了锅。李文才仔细瞧了瞧这个极为腌臜,衣衫褴褛,浑身淤臭,满脸胡茬,到处都是伤痕,一只手掌被绷带绑住的年轻人,只见他形容枯槁,一脸憔悴。青海故意将头扭在一边,鬼厉叫嚷道:“怎么?不敢见人了,正人君子者,行的正,坐的直。”李文才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总算确定了他真是10年前在宝墩新城见过面的青海。他说道:“青海,你怎么会如此落魄,且邋遢?” 近些年,芒城并不臣服于宝墩新城的统治,再说宝墩新城并没有将“青海国王”这个称号昭告天下。因此,他直呼青海的名讳。 本来按照两大城邦的礼尚往来,他应该是要给青海松绑的,毕竟,青海算是一个大城邦的太子,而且,青酆大帝在世时,父亲李文轩可是要给几分薄面的。他看到眼前两人蓬头垢面,形象猥琐,于是他说道:“我认识你,但我们有自己的城主。我们的图腾是三头蛇。” 他意思很明确:芒城人并不敬奉宝墩城的龙凤图腾。 龙居浅水遭虾戏,虎落平原被犬欺。青海明白这个道理,这位芒城公子,狗眼看人低,他将脸撇向一边。 李问才看到青海的高傲,总算说了一句人话:“我可以给你松绑,但你旁边的战士,我没有义务。” 青海并不想跟他多做争论:“我跟她安危与共,肝胆相照。” 李文才听到这话,不再强求,他骑上战马,带着一种玩味口吻说道:“别怪我没有给你面子,是你自己不识抬举。你们俩,跟我走一趟芒城吧。” 青海和夏青两人面面相觑,极不情愿,但是面对这几百位战士,他们知道抗辩或者抗争,只会遭受到残暴的羞辱。李文才率领队伍大步向前走去,他想着:没想到在距离芒城只有两日路程的边境,钓到了一条大鱼,这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发出了爽朗的笑声,感觉到这连日的阴霾,一扫而光。 阳臻麟同样落后几个身位,他父亲当时叮嘱他,一定要结交青海太子,他可是宝墩城未来的国王,可是闻名不如见面,哪知道居然是在这种场合下撞到了,他收敛了自己的心性,但是隐隐间也感觉到,这人嘛,真是此一时彼一时,昨日风光让人不敢仰视,今日落魄遭人鄙夷。他没有跟青海套近乎,只是在路过夏青的时刻,悄悄地说了一句:“你是女的。” 夏青听了心头一颤,呆呆地望着他,青海说道:“走吧,好汉不吃眼前亏。咋们见机行事。” 夏青一脸颓废,她苦闷怎么这段路越走越远了。青海知道两人没有性命之忧,于是安慰道:“苦尽甘来终有时,一路向阳待花期。我答应你了,如果能够回到宝墩城,我一定将青罗原封不动送回给你,并且,赐予你们宝剑和宝马。” 夏青并不以为然,她看到天色晦冥,归鸿阵阵,就像这人生反复无常,能不能活到明天还是一个未知数,这一个月来,经历可谓是险象环生,她想象不到,在战乱年代,就连平素看上去敦厚纯朴的百姓,也是恃强凌弱、一副趾高气昂的嘴脸,同样看到了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阶层,在没有利益的情况下,彼此世态炎凉。 她一声叹气,她不知道这段路还要走多久,她突然觉得脚下的步子异常沉重,青海用一条臂膀支撑着他,说道:“你此前不是对我说过吗?不历经困苦,怎能破茧成蝶?不经历黑暗,又怎能见到光芒?只要这条命还在,希望就在前方。” 夏青振作起来。 仅仅只走了两个时辰,突然前方尘土飞扬,宝墩城的金龙旗帜漫出山头,李文才脸色突变,刚刚为了剿灭那些山贼,完全没有料到有埋伏,芒城地界,他大意了。 他左右看了看,这显然是一个对方有意挑选对自己极为不利的地形,知道他们有备而来,他干脆豁然了。他远远地看到米擒将军,骑在高头大马上,只见宝墩的金龙旗帜插遍了山野,米擒将军发出爽朗的笑声,他连连搭着招呼:“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老朋友,真是幸会啊。” 青海喜出望外,他突然怒叫道:“米擒将军,是我,是我,青海。” 米擒将军突然听到了青海的声音,意外且纳闷,但是他竭力装作若无其事,并处置坦然,说道:“哦,青海。原来是芒城李大公子照顾到了你的安全,咋们宝墩城日后可要好好感谢芒城李文轩城主啊。” 实际上,米擒将军此前一直在寻找青叶的下落,四五个月来,毫无音讯,只听村民们道听途说,有一只强盗胡作非为,做起了山大王,于是特地来瞧瞧。不想,找到了此前被青山俘虏的青海。他发现国王陛下形容枯槁,伤痕累累,但他生怕打草惊蛇,只想先救了人再说。 冠冕堂皇的客套话,让每个人脸上露出言不由衷得笑容。 李文才一脸尴尬,他只好呵呵道:“青海太子矫矫不群,天之骄子,咋们一路相处融洽,能够结交到他,实乃三生有幸。” 阳臻麟闻言一阵恶心,想着,都广平原这些大人物,可都是一些阳奉阴违,口蜜腹剑的家伙,他偷偷退到一边,免得惹一身骚。夏青看着青海的表情,这是几个月来,他脸上最兴奋最阳光最自信最振奋的一个表情了,这是宝墩新城的人,她想着:也许转机来了。 青海走向前来,故作潇洒状:“李大公子,文韬武略,智勇双全,确实是都广平原新一代的杰出人才,是我们年轻人追赶的对象。这些天来,我获益良多。假以时日,我一定会登门感谢。” 李文才露出尴尬的笑意。 他看到青海带着旁边这位强壮战士,慢慢走向宝墩的阵营,心里如爵陈醋,但是他明白,事已至此,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于是说道:“芒城所有人,敬请期待青海国王的到来,到时,必将盛情款待。”他看到青海终于到了对方阵营,想着万事已休,于是也不再强求了。 米擒将军同样恭敬到:“如此,那就多谢芒城李将军的盛情高义。咋们后会有期。” 李文才表情严肃,无奈道:“后会无期。”说完,带着阳臻麟等人马往芒城方向而去,一路快马加鞭,他生怕节外生枝,青海那小子只要再多说一句废话,那此前的逢场作戏,就尴尬透顶了。 这边米擒将军带领青海,夏青两人,快马加鞭,直如阪上走丸。青海注意道到,米擒将军带领的人马其实不多,他们是借助地形,故意制造出人多势众、兵强马壮的效果,他一边笑一边赞誉:“要论谋略与指挥,还是米擒大将军更胜一筹。” 米擒将军一身冷汗,他谦虚直呼:“哪里哪里,这是瞒天过海之际,青酆大帝当年,假途伐虢,反客为主,顺手牵羊等计策,可是信手拈来,咋们只能望其项背。”然后他就把这段时间的情况跟青海简短说了一遍,并说道:“我们一路走来,事无巨细,察言观色,4-5个月里,不放过一个疑点,可还是没有找到青叶的下落。哪曾想,居然跟王国陛下在这里碰上了。这实在是巧合。”接着他一阵叹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能找到你,可比找到青叶要重要得多。” 在宝墩城时,青海知道米擒将军是一个正直的人,他不会邀功请赏,也不会居功自傲,更不是那种阳奉阴违的人。他的话很诚实,他的直言不讳虽然让他心里有点小疙瘩,但这已经是命运最好的安排了。 青海观察到将军脸上风尘仆仆,满脸疲倦,想来这几个月,为这青叶的行踪,他付出太多了,尽管他不是来找自己,但是他的出现,扭转了乾坤,改变了他和夏青的处境,因此,他感激涕零,说道:“米擒将军,你的出现,就像一场及时雨,让一切充满生机”。米擒将军注意到青海右手手掌包裹纱布、浸透血迹,他紧张起来,直问道:“国王陛下,你的手怎么了?” 青海经历了几幕生死险境,倒也看淡不少,为了不让对方担心,于是轻描淡写说道:“失去了四个指头,但是这条命还在,这就够了。” 米擒将军发现青海的眼神更加沉稳,说话更加保守,语气更加庄重,处事更加圆滑,似乎比出征之前要成熟不少,他心里感到一丝欣慰,于是说道:“只怕太后娘娘会受不了这个刺激,你想想,他为你们几兄弟付出太多了。” 青海突然想到了母亲大人的面孔,他诧异自己居然好长一段时间没想到她了。他偷偷地瞄了瞄骑在另一匹大马上的夏青,她想着:这变化,都是这个女孩子带给他的。 米擒将军一直没问到这个战士的身世,他看到青海的举动,于是问了一句:“这个战士可是哪个大氏族的子嗣?祖上可有名号?” 夏青一脸正经,说道:“自由城堡眉山古城夏氏家族,族上不甚光彩,不值一提。”米擒将军观察到她是个女孩子,想着青海看她的眼神,也就不再置喙了。 青海突然脸色一严峻,想到在紫竹城遭受的一切,他怒道:“青山到盐店古城了?这小贼简直太狡猾了。我遭受的一切,一定要让他倍数奉还。此仇不报非君子。” 米擒将军看到青海一脸埋汰,粗麻布衣,犹如猥琐的乞丐,他附和道:“国王陛下,假若巫师司马长虹这次能够将青山逮捕回来,咋们一定要砍断他的双手双脚,以泄断你手掌指头之恨。” 夏青在旁边补充了一句:“他的手指头可不是青山砍的,是几个江湖无名小虾的错。” 青海坦然道:“他说的对,手指是被几个山贼砍的。假若有生之年能够碰上,我一定要卸掉他们的脑袋。” 米擒将军为了怕青海担心,或者引起他们兄弟之间的嫌隙,对亲麟被俘一事,一直闭口不提。 罕见的晴天一闪而过,接下来几天瓢泼大雨,让人举步维艰。米擒将军,青海等三四百宝墩战士不得不歇脚在墨石河旁边一座龙门客栈里,米擒将军说道:“过了这条河,再跨过一段平原,就会到达羊马河,再沿着河道顺流而下,就会达到宝墩新城。如果不下雨,快的话一个月路程。可现在这个情况,水路危险,陆路被淹,就难说得很。” 夏青看到,滔滔河水漫过河提,如同一片江海,许多村民就这样赤露地躺在雨水中,有些难民哭天抢地,呜呼哀哉,洪水肆虐,已经无家可归,他们诡坐在雨水中,向上天祈祷,然后还有一些村民,在祠堂巫师带领下,他们拿着法器,法螺,猴头帽,烹羊宰鸡,在向上天祷告:“水神,请你们收回这雨水吧,良田毁坏,房屋摧毁,你要我们怎么活啊?” 夏青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里不是滋味,眼睛盈满泪水,红红的,她擤了擤鼻子,这个细节正好被青海看到。 青海走了过来,安慰道:“在宝墩城里,绝对不会有此事发生。万圣宫辉煌绝伦,天天妍歌艳舞,餐餐美味佳肴,同样有让人忘却一身疲惫的羽毛床。” 夏青突然怒道:“这叫什么世道,举世混浊,曳尾泥涂,你看看吧,老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朝不保夕,民不聊生。但是你们这些人,依旧为这权利、为这江山,攻城掠地,鱼肉百姓,即便在盛世,也是决疣溃痈,腐败之极。” 青海没想到她会是这样一个反应。他赶紧闭上了嘴,转移了话题,说到:“这次回宝墩城,我一定督促改革,整顿朝堂秩序。”他的话言不由衷,并不是发自肺腑。 夏青怒道:“这不够,朝堂之上只会做些表面文章。从来就不会设身处地为老百姓办实事。” 几个月来,青海遭受无数屈辱,他实在对老百姓的死活提不起兴趣,但为了不让这个倔强女孩伤心,于是赔笑道:“这次回去后,我一定励精图治。” 夏青也不知道他做的承诺会不会实现,作为一名自由城邦的人,对于制度,文明,法律,宗教,神权等,她知之甚少,她也仅仅只能对这种现象发发牢骚,于是说道:“我知道上古时候,有一位大圣大禹,他统一了整个天下,但是他体恤百姓,处处为劳苦大众着想,当时同样水神震怒,洪水滔天,但是他能带领百姓,共同阻击这水神的愤怒,他疏通河道,改造农田,解民倒悬,公而忘私,这才是帝王真正应该干的事,你要想想,假若你们都能像尧帝、大禹那样,尽忠尽职,一心为民,那全天下的老百姓都会自愿追随你。何必要像现在这样,金戈铁马,炮火连天呢?你说是也不是?” 青海听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大学士莫长青曾经在学堂上教过他们关于上古大禹的故事,只是现在被一名普通的女孩子说出来,倒让他醍醐灌顶,面红耳赤。 听到这些话的还有正在另一处角落位置的人,他们乔庄打扮,已是面目全非。一共有两个人,一个是跛腿青叶,一个是高瘦女孩七月。 青叶脸上占满了胡须,他的皮靴鞋垫明显垫高,这让他腿拐的幅度要减少不小。这一切都是七月的功能,而子莫将军,怕露出行迹,则一直躲在客房里,天天喝得醉生梦死。 他们一行,自从离开丁钰城后,同样来到墨石河,遇到了这罕见的特大洪水,只能停下来休憩,困在这里几天了。不曾想,遇到了米擒将军的士兵,并且还带来了他此生最讨厌的哥哥青海。为了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七月想起来她小时候玩过的易容术,就这样,他们和青海等人待在这个客栈两天了。 他们做着普通商贾模样,一言一行相当谨慎,因此一直相安无事,处置坦然。青叶看到青海,分外气恼,但是两天来,他发现青海不再轻浮,相反,比以前更加沉稳,也不知他经历了啥,居然少了四根手指,他的神态与气韵,显然是一种经历过生死后才有的蜕变,相比于他此前那种趾高气昂,目中无人,他此刻的沉稳内敛,倒让感到后怕。让他意外的是,他身边也跟了一位跟七月一样心灵善良外表似乎更差一点的女孩子,这女孩子有点武士的风格,看上去比七月要强悍得多。而且,他还偷听到,这个女孩子是要去营救青罗的,而他哥哥似乎答应了这个要求,意外的是,他还很尊重她,这其中缘由,实在是扑朔迷离。 青叶听到夏青说出如此心怀天下、为民谋福的话,倒让他感到震撼。连日来,他也在想着这事,可是他又陷入了矛盾,这个强壮女孩刚刚所说的,难道朝堂之上的权贵不知道吗?难道博古通今、知识浩翰的莫大学士,不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浅显的道理吗?巫师司马长虹同样有教化民众的大能力,难道他们就想不到办法解决这些最根本的问题吗?还有,七月同样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她曾经跟他说过,每次城邦之战的大战,丢掉性命的是百姓,荣耀富贵的却是将军!百姓勤劳致富不可得,高高在上的权贵,凭借一句话,就可以富可敌国。 夏青的疑问跟七月的差不多,但是他能想到的,或者说,所能表现出来的反应却跟青海差不多。他明白,他跟青海一样,即便回到了朝堂,坐在富贵温柔乡里,他们对普通民众所遭遇的一切,束手无策,最后会视而不见。他懂得,坐在那个位置的人,哪有闲情去考虑民间疾苦,人都是热衷于快乐而远离痛苦的,追求于权力而忽视良心的。 一想到宝墩城里,珍馐美馔,宫娥艳艳,他就一阵心酸。还有白萱,那个让他辗转反侧的女孩,她娇嫩的脸上,是不是垂落着思念的泪水。然而他又一阵恼怒,现在,青海可以回去,而他,只能在外继续漂泊。他不知不觉间泪水盈眶,七月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于是赶紧拉着他跑到了客房,以免打草惊蛇。 青叶脱掉了那个特意垫高的鞋垫,他发现他已经习惯跛腿走路了。这种稍显正常的走路姿态反而让他觉得别扭,充满异物感从而让他排斥。 他喝过一杯烈酒,怒道:“我想回去,凭什么青叶能回去,我就不能。” 七月安慰道:“你得凭借你的努力,带着荣光回去。而不是满腔怒气,让怨恨充充塞你的心间。” 雨过天晴两天后,洪水渐渐退却,路面露出了地基,困在这个雨水淋漓,瘴气横生,蚊虫稠密的乡下,青海实在如坐针毡,待到陆路可以行走,他就跟米擒将军说道:“走吧,咋们早回去一天,母亲大人也就少担心一天。” 米擒同样归家心切,一百多天了,他总算完成了一件大事。 夏青正在马厩房牵扯自己的马匹,突然大叫道:“有军队来了,有军队来了。” 这个叫声让整个客栈的人都听到了。青海脸色大变,难道又遇到了幺蛾子?他急忙反问道:“是谁?哪座城邦的?”米擒将军则吩咐宝墩士兵,摆开阵势,做好防卫。青叶同样心情大变,他跟七月躲在角落位置,看到似鸬鹚又似凫鸟标识的旗帜进入到人们的眼帘。他纳闷这是哪座城邦的标识? 还没等他完全看清全貌时,七月说道:“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青玉。” 这支队伍自然是青玉和阳柯泉一行。青叶看到,他们浩浩荡荡,起码有800-900人。青玉穿着一副简易的战甲行头,这明显是仓促赶制出来的,但粗糙的做工完全掩饰不住她那绝世的容颜,皓齿青蛾,冰肌莹彻,一身战服,别有一般风味。旁边矿区大公子阳柯依旧是矿区战袍,一脸刚毅,形如刀削,棱角分明,两炳刚剑插在背脊上,威风凛凛,气势很足,实乃人中之龙。 他们一行为何跑到墨石河龙门客栈来了呢?因为什邡城的丁钰城和魏晨将军自从战败以后,就往这个方向来了。而他们,正在全力搜索,因为路面洪水泛滥,足迹难寻,因此跟丢了方向。不曾想,在这里碰到了宝墩城的战士。 原来魏晨和丁钰城回到什邡城后,因为国王丁坤不在,大将军魏兵随国王出征,因此他们在征集军队方面受到了首相大人和大学士,大巫师等人的阻拦,他们强调,现在不是攻打鱼凫村寨的时机,如果你们执意要去,战士的人数方面不会增加,而且,攻城的大型机械也没有。 魏兵和丁钰城想着一个个小小的村寨,会有多少战斗力?其实,首相大人,大学士也是根据历史经验才说出这样的话,他们认为鱼凫村寨缺少兵将,更缺少兵器,不值得什邡古城大张旗鼓,而且,他们一致认为,凭借魏兵和丁钰城手上自有的兵力,再提供一些军需物资,征服鱼凫城也是搓搓有余。 魏兵和丁钰城公主也是这么想的,他们认为凭借1200人训练有素的正规军,要攻下一个缺兵少将的杂牌军,不是小菜一碟嘛!何况他们武器匮乏。 哪知道兵临城下后,还没等他们摆开阵势,首先就受到了一个女孩的羞辱,这女孩亭亭玉立,自然是青玉。丁钰城早些天就注意到这女孩子,跟她一样,伶牙俐齿,见识广博,而且有着一股坚韧不拔,临危不乱的气势,简直是生平仅见。她怒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我看你们最好束手就擒,省的被打得满地找牙。” 青玉穿着简易的战甲,站在城墙之上,胸有成竹,冯铁匠在她的左侧,做了她的我参谋,她怒叫道:“昧先几者非明哲,我看你们还是打道回府吧?跟此前千百年一样,你们征服不了这里,快逃吧!省的被打得找不着北。” 青玉也不再跟他们罗唣,700-800人组成的乌合之众,连日来经过一番训练,倒也显得尽然有序,临危不乱。 丁钰城魏兵看到这个城墙不算高,也不算长,因此攻打起来,应该会相对简单。哪知道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 开始的时候,什邡古城的士兵队形整齐划一,有模有样,一切按部就班进行着,哪知道阳柯泉带着几百个好手冲杀了过来,而且,让他们意外的事,他们人人手上拿着锋利的钢刀。 他们居然有如此崭新的冰刃,显然城里有未知的秘密。 丁钰称发现情况突变,于是吩咐吹哨手,全力退缩。 这场战役简单纯粹快捷,如同一道飞鸿,一闪而过。 青玉阳柯泉大胜,魏兵丁钰城大败。什邡古城损失200多位战士。 青玉看到什邡城夹着尾巴狼狈而逃,心里比吃了蜜还甜,这更加增强了建立城池的决心。他跟阳柯泉说道:“阳总管,咋们乘胜追击,顺便招兵买马,我哥哥可是急需要我们的帮助。” 不曾想,他们在这里遇到了宝墩城的人马,而且,他还看到了青海,这个她刺杀名单里的头几位。 对的,她心里还有一份刺杀名单,那里的人对他们一家造成了难以挽回的灾难,是她悲剧命运的始作俑者。 当他看到青海那一刻,她心里那个气焰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此时,青海心虚得很,他正打算偷偷溜走,低沉着头,尴尬至极。 “青海, 你还想躲着我吗?”青玉尖锐的声音如清空霹雳。青海被认出来了,索性光明正大,正经道:“青玉,原来是你,今天天气晴朗,看来是个好日子。如此凑巧。”他挤出一点笑意。 青叶没想到青玉居然来了。他跟七月,子墨将军躲在暗处,不敢现身。七月看到,他嘴角露出狡狯的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她想着:“这些王公贵族,其关系简直乱七八糟。” 而夏青则情绪激动,因为她听诸葛辰娘娘说过,她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叫青水,一个叫青玉,花容月貌,天生丽质。她只想向前去打声招呼了,但是她感觉到:青玉跟青海之间有着血海深仇,而她,在没见到青罗之前,可是要保护青海的安全的。 青玉的士兵数量是宝墩城几倍,而且个个手拿钢刀,凶神恶煞,米擒将军一脸踌躇,他千算万算,没想到会出现这一幕。 青玉猜到青海可能是趁着哥哥兵败山倒之际逃跑出来的。现在哥哥丢掉了一座城池,而且手上最重要的筹码也丢失了。他想着,是该为这个家,为妈妈和青山大哥做点什么了。 她睁着凤眼,看了看周遭的形势,发现自己这方的优势是压倒性的,于是怒道:“你是要我安排侍卫来绑呢,还是你自己乖乖走过来。” 青海如堕冰窖,他自问着又叹息着也无奈着:“命运咋会如此捉弄人呢。”他想着:牺牲自己一个人就行了,何必连累米擒将军2百战士。 于是迈开大步。 夏青则一脸无奈,她走向前一步,正打算招呼一二,企图自爆姓名,看看能不能从中缓和一二。青叶同样似乎有所动作,他双眼如注,内心激荡,七月赶紧拉住他,暗示他别冲动。 “谁敢动青海!谁敢动宝墩国王陛下?谁敢动我的未婚夫君,就是跟什邡古城过不去!”三个“谁敢动”接踵而至,整个龙门客栈的前坪陷入一阵诡异的宁静,鱼凫山寨的士兵退在一边,什邡古城的战马,迈着矫健的步伐,从羊马道奔腾而至,最前方两匹战马上,狮王旗帜在飓风鼓捣下,猎猎作响,接着一个气宇轩昂的汉子,穿着狮城战袍,歇着狮王将军配件,凛然地望着前方,然后左手边一匹雄壮的胭脂马上,一位公主模样打扮,长得跟青玉一样,明艳动人,国色天香。他们自然是魏晨将军和丁钰城两人。 青叶想着这场戏越唱越好看了,他继续龟缩不动。静观其变。 青玉一双眼睛盯着丁钰城,她一时间还没从三个“谁敢”之中的最后一个“敢”中清醒过来。“她的夫君啥时候是青海了!?这是哪门子哪时候的事?” 青海同样一脸纳闷,但他看到什邡古城锦旗林立,而且,她出征之前,母亲大人跟他提过他的婚姻大事,当时他母亲的意思很明确:“必须跟什邡城的丁钰城公主成婚。” 他想着这是自己的未婚妻,而且带足了兵马,他又一阵激动,热火烧心的感觉,他犹豫问道:“你可是丁钰城公主。” 丁公主从小就是在废墟中长大,跟着什邡城那一座一座的新建筑一道成长,自有一股坚韧的气魄,说道:“是的。我正是丁钰城。”他看到青海眉宇之间,自带天子气象,确实如传说中的脸如冠玉,潇洒倜傥,心里又一阵娇羞,她的脸微微红润,两抹翠红点缀开来,娇艳无比。接着,在距离青海不远的地方,停下,她撇到了他的右手,打着绷带,微微一怔,接着将矛头指向了青玉。 青叶观察入微,她捕捉到了丁钰城脸上的细微变化,他一阵嫉妒,一阵愤恨,凭什么所有的好处都给自己哥哥占了。 接着,鱼凫寨一阵骚动,他们调整着队形。 宝墩城和什邡城一旦联合,鱼凫村的山寨军团只能退避三舍。阳柯泉轻轻地在她耳边说道:“此地危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青玉摇头不语,一头长臂猿猴不合时宜地闯了进来,让所有人惊惧不已。青玉怒叫一句:“不要动,乖乖坐着。”通臂猴发出“嘁嘁嘁”地声音,好像做错了事一般,在地上打转转。 青叶和七月知道,这个猿猴叫“嚣”,丁钰城和青海看道一只猿猴,莫名其妙。 丁钰城针锋相对:“刚刚一仗咋们准备得太仓促,现在重新来过。”她对着青玉自信说道。 夏青大概猜出了这其中复杂又敏感的关系,她看了看青海,希望他能在中间说上一句公道话,让青玉等人安全离开。 青叶同样为她担心,他知道这个女子倔强得死,可自己的嫂子丁钰城同样是不好惹得主,听他们的对话,似乎此前对战了一仗,丁钰城吃了亏,可是此等情况下,一旦开战,米擒将军经验十足,阳柯泉这个二嫩子领导的鱼凫山寨军团必败无疑,可实际上,他总归是欠着青玉的一份人情。 “败军之将不足言勇,咋们下次交锋!我们走!”青玉咬牙切齿道。说着牵过辔头,转背便走。 青海松了一口气,青叶松了一口气,夏青松了一口气。 哪知道丁钰城并不善罢甘休,她大咧咧说道:“你们的私事可以就这样了结了,但是什邡古城跟鱼凫山寨的事依然没完结,你们必须臣服于丁坤国王的统治,不然休想离开这里。” 青玉本来就走得不甘不愿,闻言怒道:“你待怎滴?我还怕了你不成。”双方战士倏尔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形势急转直下,整个气氛可谓针落有声。大家凝神戒备,只待一声令下。 而就在这当儿,青叶奔了出来,他跛着腿,后面跟着一个高瘦女孩子,一脸娇羞,虽不是清丽脱俗,但是清纯秀气,如一阵夏日凉风,沁人心脾。 青叶怒道:“尊敬的丁钰城公主,请看在我这薄面上,就让青玉他们走吧,给他们一个月时间。”他在《古蜀五国大陆争霸史》的史书上看到过,鱼凫寨跟什邡古城有着几百年的历史纠缠,他说道:“这个事,上百年了,不急于一时,什邡古城历史悠久,远在芒城古城,双河古城,宝墩新城之上,你们有着让人敬仰的大国风范,而且,丁坤国王明章之治,节俭爱民,恩泽天下,如果国王定要鱼凫寨,哪还会推迟到现在,你说对不对?”他将什邡城无限拔高,将丁坤国王夸的神乎其乎,意图缓和气氛。 丁钰城没想到这个跛腿青叶跑了出来,她知道这人才思敏捷,胸藏韬略,跳脱得很,但是她以一个女人特有的执拗,固执说道:“我就不答应呢?” 青叶没想道她耍小姐脾气。 青玉纳闷地瞧了瞧青叶,想着:“这小子不算坏,够义气。” 夏青则仔细地瞧了瞧青叶,因为此前在那座山上,那几个叫张三李四的人,反复提到他,说他“正义光明”,“心胸宽阔”。她瞄了喵,这个跛腿男子,处事冷静,脸色稳重,双眼深邃,确实看上去比青海要内敛得多。 夏青看到青海纹丝不动,若有所思,于是对着青玉说道:“你可是青玉小姐?你好,尊敬的青玉公主。我叫夏青,是你妈妈身边的武士。我答应过辰妃娘娘,一定要将青罗带回来,请你不要为难青海。” 青玉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莽汉,感觉像个男子,又似乎是个女子,听到她说的这番话,看到青海并没有反应,于是说道:“于此多谢你了,我妈妈可好。” 夏青不知道怎么作答,她说道:“她很想念你们,很希望你们都能回去。于今,她在盐店古城。”这一路来,他知道了青山大帝退到了盐店城内。 青玉闻言一阵泪崩。如果可以,她愿意放弃所有,立马回到妈妈身边,但是她不能,随着她的事业越做越大,她发现许多事情越来越身不由己,再说她必须作她哥哥的坚强后盾。而且,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要将这800战士,安全带回去。 青海呆呆地望者青叶。不置一词。 青叶看到丁钰城依然执拗,于是怒道:“我要跟青海对战一次,如果我赢了,就让青玉他们走,如果他赢了,随你怎么处置。”他指了指青海,又看向丁钰城。 丁钰城一脸犹豫。 青海跨出一个脚步,说道:“可以,我就猜到你有如此计划。”他想着:这小子不知道来了这里几天了,他显然注意到了自己少了四根手指。但是他不认为,自己会被他打败。说道:“咋们是用剑呢?还是比摔跤。” 青叶气鼓鼓道:“随你,你要用剑就用剑,要用拳就用拳。” 这几天,夏青一直在教他用左手使剑,青海本来就是年轻一辈中使剑的高手,因此,没有右手的前提下,他特地加强了左手训练。于是说道:“那就用剑。” 阳柯泉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他发现,这帝王之家,居然也有许多一言难尽的事。 青叶因为这条跛腿放弃了剑术,因此,他的剑术说不上好,但是比起一般的山村莽夫,自然要强上不少。 七月隐隐担心,大雨过后,地面湿滑,她看到泥地里到处是水坑泥丸碎石,这无疑影响那条跛腿的发挥。 索性青海左手使剑的时间还不算太长,实战起来颇不顺手,他看到青叶一鼓作气的打法,感觉到此前太自信了。 旁观的人则心知肚明。 米擒将军一阵焦急,但他们两兄弟之间的事,他无法干预,躲在暗处的子莫将军手里端着酒壶,饶有兴趣,哂笑不止。阳柯泉是使双剑的大家,因此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招数之间的差错与纰漏。他一阵阵叹息,青叶本来有取胜之机,可惜,因为那条腿,再加上泥泞的地面,错失了几次取胜的机会。 丁钰城为青海捏了一把冷汗,本来这里全在自己掌控之下,那知道现在被青叶捻着鼻子走,她恼怒地盯着这个小舅子,气不打一出来,但是她明白,现在还没正式嫁给青海,因此,她只能作壁上观,胡吹大气,一阵气闷。七月那颗紧张的心跳得飞快,几个月来,她将心思全部放在青叶身上,她不在乎他的地位,同样也不在乎他给她未来生活所描述的种种荣华富贵,她只希望能守候在他身边,这就够了。他看到那个叫青海国王的哥哥,挥舞大刀,对着青叶疯狂砍杀,心里一跳一跳的。她想着,这可是两个从小就锦衣玉食的兄弟,平日在城堡里养尊处优,过的是无数贫苦孩子一辈子都不可想象的生活,他们之间,怎么会产生如此之大的嫌隙呢?从青叶的招数来看,同样透出一种苦大深仇之感。 她感到世界一片混乱。 青玉注意到了七月的表情,她看到这个朴素女孩,心灵中透出一种无污染的美,她的眼里只有他,他突然想到了乔一那个小子,当时看她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他回到了大山深处,也不知道那个国王当的顺心不,那个座位坐得舒服吗?他看着青叶跛着腿,为这自己在泥地里奋力搏杀,她想着,要怎么才能让他立于不败才好! 场外的人神色各异,场内的两人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只见青海大喝一声,左手挥舞着钢刀从空中劈将下来,青叶半蹲着,横刀挡驾,两柄剑撞击在一起,发出“哐啷”一声响,相交瞬间,产生的巨大冲撞力,青海左手拿捏不住,长剑丢在地上。整个全场所有人,一片惊呼,丁钰城闪现痛苦之色,青玉绽放一丝笑意。 哪知道青叶将手中的剑丢弃在一旁。怒道:“我要的公平决战。从小到头,你看不起我,现在我是跛腿,你却断了手指,咋们从就公平较量。看看谁才是最应该被耻笑的人。”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泥坑里滚将过去,青海意外他弃剑不用,于是怒道:“来呀,谁怕谁。”接着两人滚在满是脏水泥土的黄土地里,像两条硕大的黄鳝,翻江倒泥,搞得脸上手上肮脏不堪。 青叶两只手扯着他的皮夹,大叫着:“你还欺负我?我叫你看不起我,我现在就要教训你。”他用尽全力,将他往水坑里带去,然后将他死死按住,他的眼睛闪着怒火。最开始青玉要带走青海时,青叶内心出现一阵悸动,是因为他本能地认为,诸葛辰妃、青山,青玉等已经背叛了青酆大帝的创立的宝墩王国,因此,他不允许青山等叛国者对青海实施惩罚,这就好比之前,他只带走一点点矿区原料,是因为他明白哥哥青海是以正统的皇室血脉征讨公然作乱的叛国者,那是王国内的正义之战。但是此刻,他对他哥哥动手,就完全是因为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积累的怨恨。然后他对下毒者耿耿入怀,这可是他之所以不能回宝墩城的最主要原因之一。青海的腿部力量本来就比青叶大得多,只见他躬身一踢,将他怼翻在地上,用左腿死死将他的脖子摁住,摁到了水泥里,他不断地大叫着:“你看吧。我什么都比你强,你拿什么跟我比,你的腿天生就是残疾,诸神的诅咒。”他一边踢打一边怒骂。 周围的人看得目瞪口呆,都认为这场斗争尽管不是那么刺激,但是却直指人心,震撼心灵。 通臂猿猴“嚣”大大咧咧的走到中间,看到一个人压住另一个人,两人都在喋喋不休,于是一臂将上面那个人提起。青玉发出一声爽朗的笑声。青叶果然逮住机会,顺势将青海撞到,两只大手卡住他的后脑,马上将他往泥坑里挤压。然后怒骂道:“这是我的错吗?我愿意选择这样的人生吗?看看你们平时是怎么羞辱我的吧,你把我当做人看吗?” “ 嚣”搔首弄姿,接着又将青叶弄开。 这只猴子现在长得有成人那么高大,双臂可以扛鼎,因此,它轻描淡写就能将他两提起来。 青玉一声叹息,怒道:“嚣,你给我回来。”通臂后默默退在一边。接着吃着香蕉跟苹果。 七月和丁钰城提心吊胆,生怕自己心仪的男子受到伤害。 只有夏青看到了,青海出现了致命危机。很显然,青叶也看到了,青海的右手,由于刚刚一阵折腾,疼痛异常,使不出力量了。青叶飞一般奔来,然后抓住他这个弱点,扭过他的右臂,青海果然痛苦得难以抵挡,他企图用脚招架,只见青叶一个驴打滚,将他扭到地上来,紧紧扳住他的手臂,直到完全将他身板压住,青海再也动弹不得。然后,青叶狠狠地抽他的头部,气愤道:“我赢了,你输了。如今,你是断掌青海,我是跛腿青叶,咋们谁也不要瞧不起谁。”青海痛得呼着大气,不发一言,他拼尽全力,结果还是而战败了。青叶扬起头来,对着天空“哈哈”大笑,满是污泥的脸,让他的笑恐怖异常,“今天,我之所以凭着这股气击败你,并不是为了证明什么,我只是要告诉你,人,谁也不要轻易瞧不起谁,你明白吗?你不要你为你高人一等。” 接着他站了起来,往旁边走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七月赶紧跟了上去。 大家面面相觑。阳柯泉对着青玉悄悄说道:“咱们走吧。”接着什邡城的战士也走开了。 青海捂着右手手掌,颤抖不止,因为巨大的扭力,包裹的白布渗透出森森血迹。他知道自己败了,但是他依然对着青叶离去的方向叫嚷道:“在宝墩城里,我就是高人一等,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依然可以杀了你。”这是他最后的尊严了,在他弟弟面前,他必须保持住这份尊严,因为他是宝墩的太子,金龙宝座第一继承人。 这日晚间,丁钰城特地留在龙门客栈,盛夏晏晏,星河灿烂,屋外梧桐树上夜虫“咕咕咕”地唱着歌,田垄上蛙鸣阵阵,河道上吹来的夏风,带来丝丝凉意。什邡称公主披着一件极为合身的紫色流苏裙裾,在莹莹火虫的照亮下,如同一朵幽暗中的散着光耀的石榴花。 如果是在去年,青海一定会折服在她美貌的外表下。她给他的感觉,正如歌手形容的:面若明月,辉似朝日,色若莲葩,肌如凝蜜。如此容颜,怎能不让人神魂颠倒。但,那是一年前的青海,不是现在的青海。他看着她在月光下曼妙的倩影,赞叹道:“绝代佳人淑且真,雪为肌骨月为神。” 丁钰城转过背来,看着换了一洗新装的青海,脸露喜色,她巧笑倩兮,美目流转,带一丝娇羞,说道:“你能来,我倍感欣喜。” 青海不好拂逆她的好意,毕竟白天,要不是她及时出现,自己绝对落入青玉的手中。他正经说道:“白天谢谢你,没有你,我又陷入圄囹。” 丁钰城不曾想他如此严肃,回道:“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再说,我本来就跟青玉之间有罅隙,咋们可是棋逢对手。” 青海知道她约自己出来,有着另一层含义,但是他明白,母亲当时是将自己以国王的身份,来迎娶这位什邡城的公主,可是现在,弟弟青麟攻城拔寨,立下赫赫战功,只怕朝堂之上,早已把自己当做一具死尸了,于是他跟丁钰城说道:“母亲大人的意思很明确,你只能嫁给国王,可是我…” 丁钰城一脸羞涩:“你就是国王,这点毋庸置疑。” 青海谦虚道:“我弟弟青麟跟随巫师司马长鸿大将军,拿下了紫竹城,于今,他的地位比我…” 丁钰城回应道:“青麟吗?那小子被青山抓走了。” 青海闻言震惊,哑口无言。 丁钰城说道:“米擒将军没跟你说吗?”青海摇了摇头。 丁钰城继续说道:“可能他是担心你的情绪吧。再说,事已至此,跟你说了又有何用。” 青海一阵恼怒又一阵庆幸,恼怒的是,青山将自家兄弟玩弄于股掌之间,庆幸的是,金龙宝座依旧在等待着他真正的主人。但是他依然很愤怒:跟叛国者青山的大战,短时间根本解决不了,宝墩城消耗巨大。青山这小子,渐渐长成了一颗参天大树,让所有年轻人相形见绌。 夏青站在三十步开外的大树下,她依旧监视着青海的一举一动。 青海撇了一眼夏青,接着揉了揉重新包扎的右手掌,跟丁钰城说道:“你看我,少了四根手指,不算一个完整的人,”他想到了跛腿的弟弟,五味杂陈,“你看你,冰清玉洁,雪腻酥香…” 丁钰城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是这样,我就不会约你出来,我在乎是人格的完整,而不是身体的残缺。”接着她看着一轮残月,淡淡说道:“黄金无足色,白璧有微瑕。求人不求备,妾愿老君家。\" 青海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说道:“像你这么懂事的女孩子已经很少了,只是,我现在还无法给你承诺,战事频繁,叛国者依旧嚣张得很。” 丁钰城知道他在拒绝自己,于是说道:“我可以等,咋们有的是时间。青山那小子,还有青玉这小妮子,一个给宝墩城带来灾难,一个给什邡城带来麻烦。我看,咋们两座城邦只有联手。” 青海没想到她将国家大事置于自己的婚姻大事之上,这显然让他刮目相看。他看了看夏青一眼,觉得这天地间,好像全部颠倒过来了。一年前,他所接触到的女子,不是图黄金就是图权利,不是要珠宝就是要美玉,可是,现在身边这两名女孩,一位要的是百姓安居乐业,一位要的是王国基业永存。 他到一时不知如何思考了。 青海如此说道:“等我回去,跟母亲大人禀明一切,我一定…” 丁钰城不想听他做一些毫无价值且飘忽不定的承诺,说道:“我说了,有些事情水到渠成,你可否明白我的心意?” 青海望着她,看到她皎洁如月的脸上,那张妖媚的脸,心里疙瘩一下,他低着头,然后望向水湖边,说道:“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丁钰城听他念完这首歌手唱和的反战歌词,走到他身边,在他脸上留下轻轻一吻,说道:“今晚上,从你见到我第一刻起,或者说,从我见到你第一刻起,我发现你并无传闻中那么肤浅媚俗,我在宝墩城等过你,也在梦里想象过你,有人说你浮夸做作,贪图美色,目中无人,毫无信仰,但是今晚,我感觉到你眼中的光亮,还有你虔诚的内心,我不想探究你此前是一个怎样的人,但是我希望你日后能成为一个好国王。” 青海一阵心虚,冷汗涔涔,他想着,假若不是这半年的经历,自己能体验到这些东西吗?假若没有夏青给与的教会和勉励,自己的成长会如此之快吗? 他露出心虚的笑意。 丁钰诚一步三回头。突然说道:“你不准杀青叶。” 青海问道:“为何?”他想着,青叶永远是他王位的觊觎者,并且,他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了自己。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 丁钰诚说道:“因为他跟你一样,是一个好人。”说完,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第117章 青铜权杖 剑门关,大小剑门山双峰兀立,如渊渟岳峙, 两岸绝崖断离,其壮似门,天下一雄关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 相传上古黄帝时期,整个汉中之地群魔乱舞,饕餮兽、穷奇兽、猰貐兽、九头蛇等凶兽荼毒生灵,然后魔神蚩尤,战神刑天,水神共工等魔人相继崛起。 这些魔人败坏朝纲,为祸苍生,黄帝看到九州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于是寻遍名山大川,探寻其本源,经过无数个日月的追查探寻,他发现了远来早在天启纪元时期,四大混沌至宝的“混沌珠”积集亿万年来年来所有的邪恶力量,再加上四大古神之一的“吼”精魂所化的死神之力,两者相互衍生,相互渗透。 上古真神伏羲和女娲大神的封印之力渐渐消散,因此混沌珠与邪神之力相互催化,产生了一位魔神。 魔神汲取了强大的黑暗力量,眼看天下苍生又将陷入苦难,于是黄帝轩辕氏穷经皓首,焚膏继晷,利用伏羲大神的八卦阵将魔神封印在女娲补天石锻造的五根权力之仗中。 很多年后,黄帝看到此地高峰林立,直插云天,两座大山如同一道天然的屏障,于是在剑门关身设下阴阳之力,守护整个古蜀大陆的数以亿计的子民。 《山海经.海外西经》云:刑天与帝至此争神,帝断其首, 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 《山海经.海外北经》云: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 其上一段“战神刑天”,另一段是“夸父追日”,这两个传说,成了古蜀大陆所有小孩子之间的谈资。 黄帝之后,历经颛顼大帝,直到大圣大禹等,有他们在的时候,魔神本体一直处于沉睡中,不敢有所动作,黄帝利用五根权力之丈将魔神的魂魄一分为五,并交待了巫山神女,另设10位大巫师,作为五根权利之仗的守护者。 二千年多来,那些伟大的大圣贤,都成了一座座让人祭拜的雕像,但是魔神的魔力于这个纪元,又有复苏的迹象。 巫山神女尽管有无上大神通,但是因为魔神还处在复苏阶段,因此要找到它的肉体寄身,难如当天。 近年来,天灾不断,人祸四起,魔神利用人间戾气逐渐复苏,伏羲八极出现松动,黄帝在剑门关设下的阴阳之力同样在消散。 当然,仅仅只有部分人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大多数民众只能望洋兴叹,比如都广平原洪水泛滥,关外则是冰雪连天。 二千年来,剑门关并没有出现如上古传说中那种大的浩劫,洪荒世界里的三面人、九头鸟、巨人、贯胸人等怪物并没有出现,因此在人们心中,剑门关只是想象中的一座精神屏障,渐渐被边缘化,近千年来,成了古蜀大陆的罪恶之地,或者流放之地。 先民说剑门关是一座洗涤人类原罪的灯塔之地,可是,在国王丁坤看来,这座灯塔根本照不亮人类的内心世界的深渊,那些流放在此地的罪人,人格真的得到了升华?那些鸡鸣狗盗之辈,在伟大而崇高的守望者宣言的熏陶下,品行端真如谦谦君子?至少他不认为会是这样。 在他来的那天,丁义总指挥照样不在,只有一些形象猥琐,双眼无神,看上去木讷呆板,毫无荣耀的下等人,其中一个无名之辈说道:“尊敬的丁坤国王,丁总指挥出去四五个月了,请你在这里守候几天,有消息称,守望者即日便回。” 这个情景如同40年前,依然未变。他只是严肃回应道:“既然来了,我多待一两天无妨。” 他站在几百丈高的绝境长廊上,看到天地寥廓,万籁俱寂,他根那些无数到过剑门关的游侠看客一样,除了感觉到大自然的浩翰,人类只身之渺小外,没有其他特别的体悟,那些魔幻离奇的传说,除了小吓吓小朋友,跟王国里开疆扩土,权利争霸等正经事,根本不可相提并论。 他记不清自己上次是什么时候来过剑门关了。35年前还是40年前?那个时候,丁总指挥正好离开了剑门关,率领守望者在关外考察,因此,他们并没有见上一面。 当时,他还仅仅是什邡城一位太子,笄发之年,他并不知道丁义总指挥跟自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同样,他跟大多数认为的一样,丁义,这个姓氏,跟什邡城丁世皇族关系不大。哪知道,很很多年后,在皇位的争霸中,如果不是总指挥,那么他或许跟哥哥会易地而处,或早已埋骨荒野。 旷古的荒原,吹来冷峻的寒风,旁边的魏兵大将军手拿着一被浓烈的青稞酒,说道:“王国陛下,要不要喝上一被喝酒,暖暖身体。”丁坤正闭目养神,淡淡说道:“可以,咋们正好放下琐事,感受一下歌手们唱和的诗酒田园。” 正当丁坤伸出手臂之际,剑门关的鸣笛声吹响了。此声音悠长,厚实,魏兵大将军小道:“只有一声。”看来,剑门关虽然跟普通大众有天地之距离,但是“三声鸣笛”声,依然让人津津乐道。 紧着第二声,第三声哨声响起。 丁坤突然看到,剑门关远处的杨树林前坪,一百多位手举着火把的守望者,如临大敌,他们惊慌失措,显然遭遇重大危急。 丁坤叫嚷道:“丁义总指挥回来了,大家做好战斗准备,危险!” 说时迟那时快,什邡城5000全服铠甲的守卫,配备了精良的作战武器,他魏兵大将军的统领下,立马摆开了阵势。 剑门关留守的几十位守望者,同样进入詹黑剑门关留守的几十位守望者,同样进入紧急战备状态。一时间整座关卡风声鹤唳,有些人大叫着:“打开城门,打开城门。” 巨大的太极图案的木门被缓缓拉开。丁坤国王身穿炫金色的狮王战袍,腰系着狮王宝剑,在城门打开那一刻,率领3000战士,率先冲了过去。 丁义总指挥跟剩下的一百多位守望者,风尘仆仆,从绝壁上的栈道跋涉而来,在看到剑门关关卡上的狮王旗帜时,刘敏,桃木,苏珀尔,林峰等人一阵欣喜,丁义总指挥叫道:“你们做得好,乌鸦将信送到了。” 可大家高兴不过三秒,后方杨树林突然出现一阵风暴,然后飞沙走石,飓风将一些枯枝败叶,吹响了天空。 丁义知道是什么东西来了。他脸色突变,大叫道:“快走,快走。”桃木,苏珀尔守候在丁总指挥身旁,他们吩咐道:“快去关卡上报信,骷髅军团来袭。”林峰和刘敏驾着马匹全力奔袭。但是白色之神率领的这只军团来势凶猛,他们很快就将最后几位尚未痊愈的伤员给插死了。 丁义总指挥大叫道:“我们同生共死,我们是守望者兄弟…”所有人停下来脚步,抽取腰刀,跟骷髅军团做正面对抗,丁义总指挥几十年不曾拿过刀,但在很多很多年前,他跟慕容博天,褒常山等志同道合的兄弟,同样高呼过:“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等豪言壮语。 他摆开阵势,面对汹涌如潮的骷髅人,他直挺挺地立在中间,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苏珀尔、桃木避开骷髅人的刺刀后,跑到总指挥身边,大叫道:“快走吧,只有几百米了,就你安全了。”但是丁总指挥看到倒下的守望者,如一尊天神,凛然道:“如果我不能保护你们周全,那么我愧对这一百年坚守的信念,你们先带伤员走吧。我给你挡住他们!” 许多守望者哭爹喊娘,惊慌失色,苏珀尔泪如雨下,他抗争道:“总指挥不走,我也不走,我们为人间正道而战,为整个古蜀大地而战,为贡献自己的鲜血,这是我们的光荣。”丁总指挥杀红了眼,他满脸鲜血,突然看到了骷髅军团里褒常山的身影,他泪眼浑浊,看来,青竹木屋已经被攻陷,全部成了白色之神的傀儡。丁总指挥大叫道:“褒常山,我来解脱你的生命。” 他举着大刀猛然向前。 曾经他们鲜衣怒马少年时,不负韶华行且知;曾经他们追风赶月莫停留,平芜尽处是春山;曾经他们大笑,初心不与年俱老,奋斗永似少年时。曾经他们:心至苍穹外,目尽星河远。 他仿佛回到了年轻时那段峥嵘的青葱岁月,他挥舞着钢带,豪情万丈,可是,骷髅人无所顾忌,刀枪不入,他举剑砍向一个骷髅人的尖锥骨,可是他的左手肋下插进了一炳锈迹斑斑的刺刀,鲜血喷溅,剧痛钻心,百岁高龄,突造重创,他感觉到他的世界失去最后一丝光彩,眼前一片黑暗。 这时,3000精锐什邡城士兵,飞奔而至。 丁坤国王第一次碰到这些狰狞的怪物,一脸震惊,心下一片泫然,但他临危不乱,他奋力杀到丁总指挥身边,叫嚷道:“我来了!你安全了。”他立马吩咐卫兵搀扶这个百岁老人,他挥舞着手臂,大叫着:“保护丁总指挥的安全。”接着上百位全服铠甲的士兵排成两排,丁总指挥看到救兵来了,再也坚持不住,昏倒下来。魏兵面对如此怪物,诧异无比。他双臂舞出剑花,砍掉两个模样怪异人的手臂,可是,骷髅人毫无知觉,接着疯狂地扑了上来。什邡城市士兵砍杀一阵,才发现这些怪人砍不死,而且,少了双脚双腿,他们依然张口大嘴,疯狂咬撕。 丁义总指挥清醒片刻,大叫道:“快撤退,快撤退。” 丁坤第一次碰到传说中的不死人,惊讶多过恐惧感,他不信世界上居然有如此怪事,他抽出锋利的狮王宝剑,砍掉一个骷髅人的脑袋,哪知道这个脑袋张开大口将一位什邡城战士的脚掌咬得鲜血淋漓,他吓了一跳,然后他猛然发现,所有的人,不管是守望者还是自己的士兵都陷入巨大恐惧中,听到总指挥叫喊后,他同样发出了命令,叫道:“退回去,危险。退回去。危险。退回到关内。” 可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红色眼珠,穿着玄纹服装的白色之神出现了。 丁坤看到,一个白面红眼的怪物,四周有4位护法之类的法王,从杨树林的小道走了出来。他们动作不慢不快,仿佛让时间定格,其中中间这个白面之神,露出乐一丝诡异的笑意。 丁总指挥继续叫嚷:“所以人,全部回去。” 丁坤且战且退,他骑到高头大马上,只看见那个白面人慢悠悠地蹲了下来上,一只雪白如纸的手,如同一只鸡爪,他轻轻按在地上。 忽而,白色冰川上,“噼啪”一声响,一道闪电如一条猛蛇一般,疾冲过来,大家疯狂撤退,尖叫声,哭泣声喧嚣声,杂乱无章,走得最慢的两位守望者被那道闪电击中。 只见两道闪电就像充满魔力一般,两人离开了地面,似乎被吸到了空中,根本没有发出一声呻吟,就口吐白沫,一阵抽搐,死的不明不白。到这一刻,丁坤国王才感到真正的可怕,他脸色大变,惊呼道:“快,快,快。走。” 白色之神召唤了出了更多的迷雾,丁总指挥被桃木和苏珀尔担架着,进入了剑门关下的通道,所有人神色凝重,一个个鱼贯而入,然后有些人大喊大叫:“关掉城门,关掉城门。”有些人则叫道:“让什邡城士兵率先通过士兵,还有国王陛下没进来。” 丁坤和魏兵确实因为砍掉更多的骷髅人的头颅,所以走在了后头。白色之神已经盯上了国王的战马,只见他双手往前一探,几十仗开外的战马突然定住,再也不能前进分毫,而这段距离的空间中,仿佛有撕裂的声音,丁坤脸色大变,就在他呐喊、彷徨、踌躇之际,一匹枣红的野马闯了进来,一个身高8尺的瘦削汉子,颧骨如削,脸色病态,背后绑着一个黑色布袋,伸出两只瘦长的手,一把将丁坤从战马上牵扯了过来,然后叫道:“魏兵,赶紧带父亲大人走。” 这个人就是丁兰。 原来自从他们离开乔一之后,中途又耽误了两天,确定乔一的确没有再折返以后,再立马追击丁坤国王的脚步,终于在剑门关甬道打开的瞬间,也来到了剑门关脚下,不曾想,这里的大战恐怖如斯,丁兰看到自己父亲遇险,于是舍生忘死,终于将其从鬼门关上抢救了回来。 他对着青云殇大叫道,:“你不要靠近我,赶紧离开。”他处于本能,将黑色布袋丛背后抽了出来。青云殇知道他要使用权杖了,她看到那个丑陋怪异的恶魔居然有如此神通,她根本想象不出,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以抵挡?可她听丁兰说过:“每使用一次权杖,反噬就深一次。”她提心吊胆,不知如何是好。 她一脸痛苦,等到她将所有人送到安全地带后,她又跑了回来,叫嚷道:“我守在你身边。” 丁兰泫然欲泣,他知道,这是世间最强大的怪物,自己绝无生还可能。 白面之神毫无表情,依旧伸出一只手,只指着丁兰。 就在这时,青铜权杖的全貌已经呈现在了丁兰的双手上,让青云殇意外的是,他居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消失。 丁兰更加纳闷,他没想到隐身术已经失灵了。他感叹自己死期到了,他望了望青云殇,接着准备赴死。 丁兰受到一股大力,如山洪暴发,这股力量传递到他手掌,他招架不住。他大喝一声,踉跄向后倒退一步,然后整个身体被扭转到了空中,青铜权杖第一次离开双手。 丁坤国王已经看到了那根棒子,此棒雕刻着上古玄纹,布满火的纹路,属于五行八卦之中“火图腾”。他突然意识道,丁兰手上的棒子,或许就是传说中的权力之仗。 巨大的吸引力和排斥力在空中炸裂开来,强烈的光将每一个人弄得眼花缭乱。白面之神闪过一丝纳闷,但是它显然知道这跟棒子里面有被上古真神用神力压制的魔神的精魂,这个精魂跟自己同源同宗,相互吸引,但他明白,上面敷着神力,要想得到这跟棒子,必须解除棒上的神力。 白面之神就是传说中的五方鬼帝,他们控制着冥界的五个入口,也就是百姓口中的鬼门关。根据上古记录,东方鬼帝治理桃止山,西方鬼帝治理嶓冢山,北方鬼帝治理罗酆山,南方鬼帝治理罗浮山,中央鬼帝治理抱犊山。?这次白面之神就是北方鬼帝。 丛本源上来说,他们其实就是被五根权利力之棒压制的魔神在世间力量的传输者。他们没有意识,是鬼也是魔,跟灵山十巫一样,拥有无上大神通,能够决定每一个人的生死,而且,他们还能破解黄帝附在棒上的禁制。 剑门关上有所人都注视着丁兰的一举一动,他们发现,北方鬼帝的神通惊天地泣鬼神,丁兰根本毫无招架之力,但是这个神奇的青绿色棒子,横亘在中间,替丁兰挡掉了一切攻击。整个剑门关外,只剩下了青云殇一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白面之神的无上神通,空间凝聚力不断地牵扯着这个棒子,青铜权杖一步一步向鬼帝靠近,青云殇企图靠近权杖,但是被鬼帝和权杖散发的排斥力,推倒。 丁坤国王已经猜到了这跟棒子的意义,早一年多前,丁兰背后就已经携带在身上了。丁义总指挥严重得伤势,让他分身乏术。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匹骏马风驰电掣而来,后面还跟了一个头发火红,一件青色披风,长的俊俏非常的少女,她骑着胭脂马,另外还有几十上百匹战马,马上都是些青色大衣的战士,他们手拿钢刀,冲到了最前排骷髅军团的阵营里。 这些人就是蚕丛和巴桑卓玛姜维等自由民。 蚕丛很远就注意到了白面之神企图将青铜权杖带走,他虽然没有见到丁兰本人,但是他见过青云殇,他看到情况,大概猜到了这跟棒子很神奇,可以抵抗白色之神的神奇魔力。 不曾想,蚕丛一马当先,冲向青铜权杖,奇怪的是,青铜权杖没有像挡住其他人一样挡住蚕丛。 只见他快速伸出手臂,火速撅住权杖上段,一直往东方而去。然后巴桑卓玛大叫一句了:“蚕丛已经加入了剑门关,我们是关外的自由民,欢迎所有守望者加入我们的大业。”姜维带着几十上百个战士,骑着战马,发出“哦哦哦”的嘲讽且鄙视的笑声。 丁兰丛空中掉了下来,他的身体被架空了,顷刻间,力量全失,他掉在地上,看着一个陌生青年拿着青铜权杖跑了,大叫道:“我的权杖。”青云殇下的脸色飒白,他扶着丁兰说道:“你看你,都要没命了,还惦记着棒子。”她看了看蚕丛的背影,听到火红少女的声音,说道:“你没听见吗?那个就是蚕丛,他拿走了棒子,我跟你打赌,这个孩子不会要你的棒子。” 丁兰想到他是飞将军的儿子,简直难以置信。可是他说到:“也不一定,这小子加入了自由民。” 青云殇看着野人一阵风而去,说到:“现在,你必须请剑门关上的巫师检查一下的身体要紧,然后,你应该要探望一下你的父亲,和这里的丁总指挥。” 蚕丛是青铜权杖出示以来,第二位手拿棍棒之人,但奇怪的是,他拿着棒子的反应根本不像丁兰或者那个巫山佝偻人一样,会受到魔力的反噬。没有排斥感,异物感,也不会让他隐身,而在他看来,这跟棒子仿佛与生俱来就是他的,抓在手里,比他身上英雄剑还要更加让他得心应手,仿佛此生,他必定要与棒子重逢,或者说,这跟棒子一直在等他。 当然,他没没时间想这些事,她更加想不到别人拿了会隐身。他仅仅觉得棒子很称手。 北方鬼帝带领野人军团全力追击蚕丛、巴桑卓玛的一百骑。这只精英战队是由姜维这两年精心打造,因此不管是作战能力还是对抗风险,应变能力都是第一流水准。 北方鬼帝可不是省油的灯,他对蚕丛手上的青铜权杖志在必得,而他坐下的匹马,就像一匹黑色幽灵,速度之快,让人惊讶。 蚕丛巴桑卓玛等人由于路线不太熟悉,渐渐进入死角,前方是悬崖,两边是峭壁,还有一处密林,正当他们走投无路之际,只见山顶之上,一匹长着翅膀的白马,白马头顶长着一只角,伫立在一座山丘之上,白马背上坐着个一名白须老者,老者脸色慈祥,望着蚕丛等人露出善意的笑,他不断地说到:“小朋友们,往那边去吧,那边去吧。” 蚕丛等人本来也无路可走,听到慈祥老人的善意提醒,也没有多想,直接往另一个山谷冲去。 然后他们发现,这个路段穿过一片密林,还真是别有一番天地。 这老者就是巫师之首,白银权杖守护者巫咸,在丁兰跟乔一比武当天,他就捕捉到了权杖的波动,随后一路飞速赶来,到了剑门关后,他骑着白泽,从长廊上飞了下来。不曾想,北风鬼帝来了,只见他拦在路中间,挡住骷髅军团的去路。 北方鬼帝看到白袍巫师,停下了追击脚步。他们俩就这样征征地望着对方,好像是一对熟悉的陌生人,几千年来,他们就有过无数瓜葛。 北风鬼帝双手一挥,巫咸同样举起了白银权杖。两束强烈的光从身前向对方直射,倏尔,在空中激烈撞击,整个山谷爆发出一个光圈,向外扩展开去。震得石壁上碎石簌簌而下,林间的树叶纷纷坠落,林中鸟儿飞向天空。 他们一见面,就试探对方的战力。 白袍巫师一脸纳闷,碎碎念道:“哟,力量越来越大了。老熟人。”接着第二次冲击波又来,只见四大护法分别站在北方鬼帝身后左右两边,一个接一个的连在一起,抵住北方鬼帝的左右肩膀,集五人之合力,企图击败这个白胡子老头。 巫咸也想试试他们的联合战力,于是念着咒语,一股力量从白银权杖蓬勃而出,两股大力如两头巨兽,撞在一起,弄得地动山摇,巫师摇了摇头,摸了一把热汗,四护法加上北方鬼帝,纹丝不动,他们力量比往昔更甚。这是千年来第一次,巫师眼角微动,微微感到诧异,想着,五方鬼帝的力量越来越强,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突然一声虎啸远远从天际送来。 巫师风趣地说了一句:“哟,白虎来了,难道又想坏我好事。”旁边得白泽兴奋不已,看来,创世神兽白虎的来临,让整个天地间的生物,都为之震撼。 白虎来得好快,紧接着第二声“咆哮”席卷而至。这只神兽露出凶恶的眼神,露出森森獠牙,伫立在一座石峭上,看了一眼白袍巫师,又扫了一圈骷髅军团,接着,仰起那颗霸气的头颅,将目光远远地送了出去。他显然不将眼前这些人放在眼里,远方某处有更为吸引他的东西。 白色之神静静地伫立再山脚下,四护法和鬼帝分金木水火土五方位置站里,就像对阵白袍巫师一样,企图将巨兽击落。白虎受到了威胁,咆哮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巫师戏谑道:“又走了。老朋友。” 北方鬼帝知道对巫师无可奈何,于是追踪白虎而去。 巫师看了看蚕丛消失的方向,接着对白泽说道:“走起,咋们去探一探权杖的下落。” 整个剑门关陷入在巨大的悲恸中,几个月前,丁义总指挥率领268位守望者出行,此刻,回来的只有75人,其中受伤35人,如果还算上蚕丛的话,那么一共死亡或消失的人整整有192个。 这个打击是巨大的,其惨烈程度让人无法承受,而且,更加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伟大的丁义总指挥,受到了重创,他奄奄一息,只有微弱的鼻息证明他还活着。 丁坤国王守候了两个晚上,旁边是丁兰的厢房,他已经能够离开病床进行简单的自理活动了。青云殇一直陪伴着他,此刻,他们立在丁义总指挥的宿舍门口,他的父亲,丁坤国王坐在一张木椅上,根据首席医师莫克明的指示,丁义总指挥有话对丁坤说。 这是丁坤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话,在来剑门关之前,他们只有神交并无实交,而到剑门关那刻,丁义总指挥身负重伤,此后一直在全力抢救,因此他们并无交流。这两天,丁坤在守望者人群里,认真了解到了整个剑门关的生活,并对这里的历史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 他一直不明白,为何一百年前,这位祖上的大智者,来到这里后,就执意不再回什邡城的紫微星宫。几十上百年来,几位国王向他发出了邀请,但都收到了无情的回绝,终于直到现在,后辈中知道丁义指挥官真正身份的已经屈指可数,不,应该是只有丁兰一个人了。 早一天,丁义总指挥跟丁兰做了一次见短的见面。丁兰对丁总指挥的谈吐,见识,对人性理解之深刻,佩服得五体投地。 青云殇悄悄地跟他说道:“原来,丁义总指挥是100年前什邡古城的丁一太子。”丁兰点了点头,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父亲的一举一动。然后示意长公主别做声。 只听丁坤轻声说道:“为何?其实你大可不必冲在最前线。” 丁义总指挥脸色灰白,他已经没有往日的风采,说道:“因为守望者的信念和精神,因为这颗心还在燃烧。几千年来,这里一直流传着最伟大的光辉,这些都是平原地区丢弃的东西。荣誉与责任,奉献与恭敬,还有坚守,最重要的是对命运的不放弃,以及对生命的尊重。自从我踏上这个雄伟的关卡,看到浩淼云烟和巍峨高山,我就不愿意离开。伏羲,黄帝,大禹等上古大神,无不启迪后人,人类所有的智慧,其实藏在这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中。可能,这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执着。” 丁坤呐呐道:“可你也因这种执着而丧命。” 丁义抗辩道:“这是我的命运,没有人可以逃离命运的枷锁,再说,很早之前我就该追随那批志同道合的兄弟的脚步,远离这天和地。我已经在世上耽误太多了时间。” 丁坤国王看到丁义总指挥的视死如归,倒也肃然起敬,他说道:“你叫我来有何用意?我已经送去乌鸦,什邡城医术最精湛的医师,会立马赶来此地。” 丁义左手微探出来,说道:“不用,我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再多的挽留,反而违背诸神的初衷。我叫你来,是想让你,接管剑门关。” 丁兰闻言一阵激动,他仰着脖子,目光如注。 丁坤踌躇道:“我可是什邡城的一国之君,这里…”他没料到他会这样要求。这是他最尊敬的人,他知道,如果不答应,他将死不瞑目。 丁义突然睁开眼来,说道:“我知道什邡古城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同样知道五国之间的利益纠葛和你们那些看上去虚无飘渺的权利争霸。但你已经找到了丁兰,他是一位品行端正,具备侠义心肠的正人君子,同样,他视野开阔,内心澄明,有着坚韧不拔的勇气,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什邡城新的曙光,你大可将什邡城交给他。”丁兰听到这话,振奋不已,难怪他会先找自己谈话。丁义继续说道:“这里?你以为剑门关作为北境门户,仅仅只是人们口中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你在见过了那个恐怖的骷髅军团后,你还跟那些普通大众一样,对这里依然有着愚蠢的偏见?你以为,雨季跟冰霜来临后,整个古蜀大地会依然是盛世太平?千百年来,人类之中戾气越来越重,尧舜禹等上古时代的人间大爱,友善,仁义,忠贞等,在渐渐消失,人们之间,只有愚不可及的自相残杀,只有见利忘义的针锋相对,只有毫无道义的你攻我阀,只有不知廉耻的口是心非和黑白颠倒的指鹿为马!这么跟你说吧,关内丢失了人性的光辉,人类每一次杀戮与自欺自人的虚荣,都最终会收到自我的反噬。” 丁坤国王想着那个恐怖的白色之神,反问道:“那个白色之神到底是什么东西?” 丁义总指挥咳嗽一声,莫克明立马端来了苦茶药水,丁兰树起了耳朵,待总指挥喝过药水后,只听见他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也是我这次出行的目的。雨季和冰川,代表传说中的双树纪元。这些恐怖的怪物,将会摧毁世间一切生命,而且,将奴役一切生命。人类正在自食其果,咋们必须阻止这一切。” 丁兰青云殇听的莫名其妙。 丁坤睁着大眼,不置可否。他认为,什邡城的大炮和霹雳火求,可以击灭那个白色之神。 丁义总指挥继续说道:“自天德大帝黄帝开始,一直到大圣大禹,他们给剑门关施展了无上法力,而这也就是这座关卡存在的意义和作用。在这里人们懂得,什么才叫真正的坚守。坚守,是一种信念,让更多的人坚强活下去,才是信念的意义所在。守望者宣言怎么说的,我将无私奉献我的生命与热血…” 丁坤想着这个有着几千年历史的关卡,一直从不间断,传承至今,比营盘山古国还要古老,于是问道,“难道你们不可以从守望者选出下一任总指挥官吗?” 丁一总指挥苦笑道:“你都瞧见了,这次出征,所有的精锐全军覆没,杨术,杨雄,泰康,许德强等,都死亡或消失了。我选你,是没得办法的办法,千百年来,变局已然来临,这个关卡上的总指挥官,如果不具备极大的气魄与勇气,是无法对抗强大的白色之神的。” 丁坤国王几十年来,一直坐在狮王宝座上,然而对剑门关总指挥这个座位,从内心来说,片刻之间,他并不能坦然接受,于是说道:“我可以短暂的任职,直到找到下一位合格的总指挥官。” 丁一咳嗽道:“这个是你自己的选择,你有这个权力。只不过,总指挥候选人的标准,必须是一位集正义感与荣誉感,懂得奉献的人。” 丁义接着叹息道:“听说权力之棒出现了。”丁坤回头看了一眼丁兰,丁兰低下了头。丁坤沉吟道:“是的。已经出现了。” 丁义带着苦笑道:“历史骤变真的来临,可惜,我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丁坤阻拦道:“别这样说。” 丁一依旧自言自语:“听说蚕丛那小子拿到了青铜权杖。” 丁坤想到15年前那则谣言,一阵气恼,于是说道:“是的,蚕丛带走了那根棒子。” 丁义突然叫声道:“你应该知道青铜权杖的历史意义。权杖,只会带来杀戮和更多的鲜血。这是一根灾难之棒!”他突然叹息道:“蚕丛这小子是当年飞将军的儿子。此前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丁坤点头道:“我知道。” 丁兰和青云殇凝神静听,敛着气息。 丁义继续道:“这个小子的内心犹如大海浩瀚,其思想犹如星辰静美,其气魄犹如高山巍峨,其视野犹如天空广阔。” 丁坤没想到他会给蚕丛那小子如此之高的评价,于是说道:“他背叛了守望者,加入了野人军团。” 丁义讲了这么久,已消耗了太多体力,他依然强力支撑着,说道:“我不知道他这几个月经历了什么,我相信他内心那颗正义的明灯不会就此熄灭,这也是我要交待你的事,如果他能够回来,你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 丁坤两天来对守望者历史颇有了解,剑门关是绝对无法容忍叛徒的罪行的,再加上他对飞将军的行为依旧存在偏见,于是说道:“蚕丛背叛了最神圣的守望者誓言,上古圣贤怎么说的,百种奸伪,不如一实,他不够诚实,或者说不够忠贞。” 丁义总指挥突然加大了声音,说道:“尽管是这样,可浪子回头金不换,他也许是误入歧途。在我执掌总指挥官一职那年,有前辈跟我说过,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未来开道者,不可使其苦厄于荆棘。蚕丛有继往开来的…” 丁坤显然不愿意再谈论蚕丛,他说道:“有些人可能善于隐藏自己,我记得很多年前,你对扎西多吉非常器重,可现在回过头来看看,他依然辜负了你的教诲,同样,放弃了守望者的誓言。” 这是丁义心中永远的痛,扎西多吉,当年可是跟宝墩青酆大帝一样,人中之龙,散发着太阳的光芒,后来看破生死,加入剑门关,哪知道最终离开了剑门关,加入了野人军团。而且,这次听说,他已经成为了关外南北两大盟主之一,是一位地位极高的霸主。 丁义好像突然回光返照,想通一般,头脑清晰,继续说道:“我之所以将总指挥官的重任交付给你,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近年来,野人军团,集结了很强大的兵力,这种力量对剑门关造成严重了威胁,我希望你能妥善处理这一切。你明白,几千年来,野人一直生活在关外,那边条件恶劣,他们生性好杀,…” 丁坤说道:“我知道。”他看到丁义脸色惨白如纸,他真的亟待休息,于是说道:“今晚你先休息,咋们明天还有时间。” 丁义拉着他的手,亢奋道:“必须说完,我时间不多了。” 丁兰和青云殇突然走向前来,他看到丁总指挥全身颤抖,想到这是他生命最后的时光,无不投以最崇高的敬意。 只听丁义总指挥继续说道:“如果蚕丛真的如你说的,像扎西多吉一样,背叛了守望者,那么总指挥官,有责任与义务处置他。并且,他手上的青铜权杖,必须收回来。” 丁坤点头说道:“一切听您安排。” 丁义扫视了一圈,声音几不可闻,他沉吟道:“我要走了,此刻,我内心极为满足,也十分安详,比起前几位指挥官,我离开人世的时刻,至少是带着荣耀与自豪的。我想,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在死的时刻,身边的人为我留下了眼泪。好了,我要休息了,你们走吧,我希望最后一段路,我一个人静静走完…” 接着丁总指挥永远闭上了眼睛。 丁坤国王,丁兰等,静静地瞧着这个枯瘦嶙峋的老者,他们到此刻才明白,他是丁氏皇族,最杰出的代表人物,他的离去,是整个剑门关,什邡古城,乃至整个古蜀大地的损失。 尽管丁总指挥的离去,是剑门关最伟大的事件之一,但是相比与整个天地,依然微不足道,只有乌鸦的悲鸣和关外冷峻的寒风,给与了最诚挚的问候。这天地不变,这河流不变,这剑门雄关不变。星移斗转,日月轮回,一切如常,只是剑门关下,一片静逸,黑色跟白色的素缟鳞次栉比,似乎在向世人昭告,这里有一位重要人物离开了。 按照丁总指挥的遗愿,他的葬礼极为简单。等到一切处理完毕后,丁坤国王才正式跟丁兰做一次交流。 对于这位从小到大就事事跟自己唱反调的儿子,他无可奈何,到现在也只能坦然接受。这可跟当年自己当太子时,从头顶到脚趾,以至方方面面,都是截然不同的。但让他意外的是,这个看上去跟自己南辕北撤,以为他会像一颗没有接受到阳光的种子,而结出歪七扭八、不伦不类的果实时,他发现此前自己的观念有失偏颇。 他意外,丁兰长成了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模样,特别是他的思想和骨气,很有上古士大夫的气质。他竭力克制自己的表情,严肃说道:“那根棒子,早就在你身上,但是你依然做得鬼鬼祟祟。你简直不将我放在眼里。” 青云殇闻言一阵忐忑,丁兰呆呆地坐在木椅上,他早已料到父亲会因此动怒,他回击道:“15年前,我的一切都跟什邡城无关,所以什邡城也无权过问我的私人物品。” 丁坤国王得理不饶人,“你难道就不清楚这个棒子对什邡城一百多万百姓所造成的伤害?你明知道这跟棒子事关重大,你依然大摇大摆拿在手上!” 丁兰针锋相对,“我就是知道这跟棒子的意义,所以一直形影不离的拿在手上,以免奸恶之徒,邪佞之徒打这跟棒子的主意。” 魏兵大将军的脸黑的像天上的乌云,这两父子,每次见面就像诸神大战,撅得天地一片昏沉,丁坤国王大怒:“你将你父亲说得如此下贱?” 丁兰强调道:“我这不是说你,你别张冠李戴。整个古蜀大陆可信任的人不多,请你理解。” 丁坤国王喝过一杯浓茶,遽然说道:“如果当初这跟棒子,留在什邡城里,第一,世人不会知道,第二,现在也不会再次丢失。你看看于今这个局面,简直糟糕透顶。” 丁兰听到父亲语言有所缓和,说道:“这一点确实欠考虑,但我和青云殇已经考虑好了,我们打算去到关外,寻找那根棒子。” 丁坤发出轻蔑的笑声,然后愤怒道:“说你聪明呢,你反而糊涂。就凭你们两个,在关外活不过三天。那里是野人的天下,再说,那些罕见骷髅军团,也不是你们俩能抗衡得了的。” 青云殇说道:“国王陛下教训的是,我们两人欠考虑了。”丁坤看了看青云殇,这位给自己城邦带来灾难的人的女儿,一言难尽。如果不是他跟自己儿子的关系,如果不是她跟青酆大帝行同路人,那么他早就对她下手了。尽管他是儿子的新欢,但是他依然不会跟她说上一句话。 丁兰回应道:“但是蚕丛拿走了棒子,这也不是个事。野人胡作非为,再携神仗之威,只怕他们为虎作伥,横行天下。” 丁坤国王喝着浓茶,他一阵踌躇,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跟青铜权杖可以抗衡白色死神,只怕还有更多更巨大的能量。但是既然此棒已失,多说无益,于是说道:“这么着吧,我已经答应了丁义总指挥的请求,我将在这里担任总指挥官一职。假以时日,定能获得那根棒子的消息。” 丁兰一阵急切,说到:“可是父亲,整个国王不管是内政还是外交,都需要你主持。” 丁坤斩钉截铁道:“这一切你都该承担了。这次回去,你必须得接管朝堂事物,直到我回来。” 丁兰面红耳赤,15年了,他在朝堂之上的威信全部丢失,他没有信心能够将复杂的关系处理的井井有条。 丁坤国王不等他犹豫,叫嚷:“丁兰听令,这是诸神的旨意,从今日起,我将什邡古城的传国玉玺…”丁兰单膝跪在地上,一边聆听圣旨一边战战兢兢地接过“传国玉玺”。 等到简单的传位仪式行驶完毕后,丁坤语重心长,“有些东西是该放手了,幼小的雄鹰只有在悬崖边上才能习出最强大的飞行技术。你必须在摸索中学会掌舵,任何人试图帮助你,都会让你在独自面对狂风巨浪时,舟毁人亡。” 丁兰细细地品味着这句话,他突然发现父亲不像记忆中的那么不近人情,永远的刚愎自用从而杀伐果断、语气冰冷,反而,他觉得他字字珠玑,暗藏机锋,让他醍醐灌顶。他弱弱地问了一句,“坐在狮王宝座上,在处理朝堂千百事物时,执行的标准是什么。王权与神权、民权三者该如何驾驭?”其实,他想问的是该怎么治理国家? 丁坤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望着天上的明月,仿佛陷入了一种沉思。他明白,治理国家不像攻城掠地,朝野之间关系处理,权贵豪绅的利益分配,郡县之间的统筹安排发展,首相、巫师与学士,内阁权利角逐,跟强国之间的政治博弈等,一切都必须处理到位。而且,这可不是一年两年三年就完了,而是10年20年30年周而复始,这其中涉及到了太多,要谈的东西如恒河沙数。 但是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他离开什邡城太久了,这是十几年来从没有过的事。城邦里,任何一个领域、任何一项关系的处理,都足够他们争论一个月甚至一年。他知道丁兰是一个聪明人,于是说道:“咋们长话短说。” 丁兰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丁坤默默地抿了一口浓茶,说道:“在我很少的时候,我听过关于三把剑的故事。” 丁兰纳闷道:“治国跟三把剑有啥关系?” 丁坤不等他疑惑,直接说道:“第一把是天子之剑,第二把是诸侯之剑,第三把是庶民之剑。” 丁兰猜到这是一种暗喻,于是问道:“什么叫天子只剑?” 丁坤说道:“天子之剑,以白帝城为锋,龙马古城为锷,营盘山古城为脊,蚩尤城为镡,宝墩新城为夹,包以四方,裹以四海;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秋,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此天子之剑也。” 丁兰仿佛感受到了天子之剑的霸气,无不叹服,他说道:“上古先圣的比喻,令人叹为观止。”于是接着问道:“何为诸侯之剑。” 丁坤国王喝过一杯浓茶说道:“诸侯之剑,以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锷,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镡,以豪杰士为夹。此剑,直之亦无前,举之亦无上,案之亦无下,运之亦无旁;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此剑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内,无不宾服而听从君命者矣,此诸侯之剑也。” 丁兰默默品味,若有所思,似乎有毛塞顿开之感,他无比崇敬地说道:“古人之智慧,让人叹为观止。”接着问道:“何为庶人之剑?” 丁坤说道:“这是一把最常见的剑,也是用的最多的剑,”他悠悠说道:“庶人之剑,蓬头突髻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瞋目而语难。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此乃庶人之剑!” 丁兰听后讶然失色,他觉得这庶民之间,反而跟现在各大王国的王公贵胄息息相关,使用稍有不当,必定有祸国殃民之虞。他闻言一阵叹息。 丁坤瞧了瞧丁兰眉宇间的深色,带着笑意,说道:“这庶民之剑,无异于斗鸡,一旦命已绝矣,无所用于国事。总之,这三把剑的关系与运用,你自己斟酌斟酌。” 丁兰获益匪浅,他突然发现父亲双鬓已白,然后脸上出现了显而易见的褶皱,而他此前从未关注此事,他为这自己这十几年来的执拗、一意孤行和我行我素而内疚,他明白,其实父亲是看中他的,甚至是爱他的,他越这样想,他心里越不是滋味,于是说道:“父亲,你的淳淳教导,我让毛塞顿开。未来,我将遵循你的教诲,将狮王城打造成都广平原最伟大的城邦。” 丁坤从来就不是一个弱者,更多的时候,他就像一位森林之王,他宁愿躲在暗处默默舔舐伤口,也不愿意在人前热泪盈眶,他带着一种希冀,一种欣慰,最后总结说道:“你有你的处事风格,什邡古国桂圆桥屹立800年了,历史上有许许多多伟大的君王,他们创下的丰功伟绩让后人顶礼膜拜,但是他们个性却各有不同。你记住,上古大圣说过‘治大国,若烹小鲜,以道治国,国兴旺。以德治国,国和谐。’这条法则,不管时代如何变化,其总得原则是不变的。” 丁兰和青云殇两人同时震惊。这位60岁的国王,胸藏万卷史书,跟丁总指挥一样,德高望重,气象宏伟,让人高山仰止。 此时,夜幕降临,丁兰说道:“我打算明日就启程,早一阵子碰到了丁钰城等人,这些弟弟妹妹,我也有太久没有接触了。” 丁坤对这些细枝末叶无甚兴趣,他又讲了一些与宝墩新城的关系处理问题,在丁兰他们即将离开会议大厅那刻,丁坤突然说道:“这次魏兵将军将协同你们一道回去。另外还有一件事亟待处理。” 丁兰问道:“什么事?” 丁坤国王向魏兵使过一个眼神,然后坐在雕花木椅上,默默地品着浓茶。 魏兵适时走向前来,说道:“情报总管涂苏有一位远方堂兄弟,名叫涂磊,他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雅安古城的一位间谍,一位重要的谋士。据说,雅安古城是平原地区最大的奴隶贸易之都,跟平原地区各大城邦都有贸易来往,其城主高氏家族属于高山地区的人。” 丁兰细细听着,他知道父亲此刻将这些提出来,一定话外有话。 魏兵继续说道:“根据涂磊说道,高山地区盛传大地之子的传说。” 丁兰纳闷道:“大地之子是何意思?” 魏兵默然不语,丁坤国王于是说道:“传闻大地之子将统一整个人间,也许,这是高山地区一个夸张的描述,曾经上古时候,颛顼大帝就被赞誉为大地之子。” 丁兰,青云殇同时疑惑:“你意思是高山地区会诞生一位统一整个古蜀大陆的帝王?” 丁坤不敢妄断,也不会胡扯,于是说道:“这难于登天。但是,根据他所提供的情报,现在高山地区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两位圣女,一位叫着火圣女,一位叫着水圣女。” 青云殇默默念着:“火圣女?”丁兰则完问了一句:“水圣女?他们是谁呢?” 丁坤国王不再置喙,退在一旁。 魏兵则悄悄说道:“按照涂磊的说法,水圣女就是青酆大帝诸葛辰妃的女儿青水!” 丁兰和青云殇同时惊讶:“啊?怎么会呢,她何时跑到了高山地区,然后又怎么会成了水圣女?水圣女是啥意思?” 丁坤坐在一个黑暗角落,若有所思。 魏兵继续说道:“这就是一件奇怪至极的事。但是你看,连青铜权杖都出现了,青水成为人家口中的水圣女也不足为奇。只不过,听涂磊说,水圣女拥有神奇的水魔法,她曾经在江水之中,召唤出两条水龙,击败两只巨大的老虎。” 青云上哑口无言,丁兰则想到白色之神的神奇魔力,倒也不觉得惊讶,于是她问道:“火圣女又是谁呢?难不成是青玉?”他知道西门峻羽发动宫廷政变之时,双胞胎姐妹青水青玉一同消失了。 魏兵说道:“说来这个火圣女,就更加奇怪了,根据高山地区的说法,火圣女是被一只大黄鸟,从天上带下来的,而且,她拥有火魔法,在草原之上…” 青云殇听到这个消息,一阵悸动,她脸色煞白,踌躇不安,然后又像突闻喜讯一般,内心激动,几乎控制不住的颤抖。丁坤国王和魏兵注意到了她的变化。 只有丁兰知道青云殇何故如此,他紧紧拉着她的手,说道:“你看,吉人自有天相,诸神从来不会扼杀一个善良的人。我说的对不对。” 青云殇热泪盈眶,差不多两年了,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女儿,终于给她带来了讯息——她真的还活着。 青云殇问道:“他们说是一只大黄鸟携来的吗?” 魏兵不知她何故由此一问,于是说道:“千真万确,涂磊在他涂苏面前,不会特意捏造谎言或者文过饰非的。据说,当时有几百双眼睛看到了这个奇景。” 青云殇想起霍光那个小子说过,小小是被一只大黄鸟抓到了天上。如此看来,她被那只大鸟带到了大山深处也有可能。 但是她明白,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大黄鸟说不定是抓了别的少女呢?再说,小小什么时候会火魔法? 她陷入在了自己的沉思中。 丁兰知道自己父亲之所以说这个事,肯定不是想告诉他们水火圣女那么简单。于是问道:“涂磊这次来,有何目的呢?” 魏兵于是回复道:“根据他所说的,雅安古城发生了暴乱,水圣女急需帮助。当时国王收到了剑门关的乌鸦。因此就将涂磊这事耽搁了,你回去以后,可以考虑两城合作事宜。” 丁兰回复道:“这个我理会的。” 丁坤国王说道:“合作只是一个方面。另外,你得调查关于水火圣女的事,确定是否真的是青酆大帝之女?” 丁兰点头说道:“我回去之后,会着手办理。” 丁坤喝过一被浓茶,若有所思,于是说道:“关于大地之子的传说,我总觉得并非空穴来风。古书记载,几千年前的大圣纪元,比大禹更早的时候,颛顼大帝就诞生在雅安地区的若水之滨。‘帝颛顼高阳者,黄帝之孙而昌意之子也。所谓高阳,即高高在上的太阳。’他是上古时候一位继往开来的天下雄主,统一了人类所有的部落,先民们称其为上古五帝之一。” 丁兰知道父亲的意思。正当他想要深究颛顼大帝的执政理念之际,突然有守望者汇报:“蚕丛来了,说要见见丁兰本人。” “蚕丛来了!”“蚕丛来了!” 这条信息在剑门关如炸开了锅,守望者们全力戒备,苏珀尔,桃木两人立马登上绝境长廊最高端,大叫道:“全体准备,有野人来犯。”接着吹响警报。林峰刘敏则吩咐其他守望者:“准备火炮。” 丁坤国王没想道这小子居然光明正大地来到大剑门山下,并且还发出了邀请。 丁兰看着是什邡城士兵递上来的信件,然后转身交给了青云殇,说道:“20里开外的瀑布峡谷。据说,那里是一个风景优美之地。” 丁坤国王不置可否,怒道:“那里也是一个龙潭虎穴,陷阱,你不能一个人去。” 按照信件内容,只准丁兰一个人前去赴约。 青云上将信件折好,说带:“国王陛下,我陪同丁兰一同去取青铜权杖。我跟飞将军的关系,蚕丛或多或少已经知道,再说,我跟她有一面之缘,量他不敢为难丁兰。” 丁坤沉吟半响,悠悠说道:“我不会将伟大的什邡古城的唯一继承人至于险境,我已经两鬓斑白,处于垂暮之年,冒险的事不再属于我这个年纪了。这样吧,我将另外率领500战士,远远地躲在后面。只要权杖到手,绝不为难野人。” 丁兰点头,他紧紧看着青云殇。他想着:有爱人如此,夫复何求。 第118章 关外之王 传说瀑布谷是上古九天圣女沐浴之地,此地环境清幽,水软山温,景色优美,巴桑卓玛站在一块倒立的巨岩上,看到陡峭的茂林山壁之上,一束白练从天而降,一碧清泉在山崖下,倒映着天上的白云和崖岸反射的剪影,水雾漫漫,袅袅如烟,让人心旷神怡。他们提早了一个时辰到达这里,这都是巴桑的主意,她说道:“如果一定要将权杖还给他们,那么地点我来选,时辰我来选。”看到蚕丛将信将疑,巴桑接着强调,“你放心,到了那里,一切听你安排。” 自从蚕丛拿到这跟青绿色棒子后,野人军团里议论纷纷,特别是看到此棒居然可以对抗白色死神,更是让人瞠目结舌。这些年来,几万战士,数十万自由民,都成了白色死神的傀儡军团,他们太想从力量上找到突破口了。在死神的绝对魔力面前,扎西多吉,汪中龙两位雄主束手无策,直到白虎出现,他们看到了一线曙光,的确,白虎有对抗死神的神力。可是,千百年,白虎不属于普通的人类,除非黄帝、大禹出现,不然无人可以让其臣服。 哪知道他们在去白帝城的路上,在路过剑门关附近时,发现了一支死亡军团,巴桑卓玛,姜维等人都说:“剑门关有苦头吃了,可这不管咋们的事。”可是蚕丛说道:“既然你们都说这跟全人类的命运息息相关,那我们又怎能见死不救呢?”他们都知道蚕丛内心的是怎么想的。而且,扎西多吉吩咐过,蚕丛是这次营救巫山山脉自由民的主要负责人。因此,他们尾随其后,不曾想,看到了死亡军团与剑门关守望者和什邡城士兵的大战。 蚕丛凭借一股少年意气,在混乱之中无意拿到了这根罕见神器。 经过山上一位神人,也就是白袍巫师的提点后,他们逃到了一个安全之地。 在中午休憩时刻,野人军团里有人大叫道:“这可能是传说中的权力之仗,拥有此仗者,可以号令天下,而且,此仗蕴含无上大神通。” 千百年来,在关外,同样有也阴阳五行、五根神仗等传说。 金、木、水、火、土,天地之间最强大的五种元素,传说五根权杖就蕴含五行之力,它们是上古真神女娲娘娘留给后人的神器,民间传说,此棒能毁天灭地,让星河倒转。 无数人纷纷投来觊觎的神色,巴桑和姜维同样趋之若鹜,蚕丛发现人群中一阵骚乱,浮躁不安,甚至比见到白虎还激动,于是赶紧将权杖套在黑色袋子里,携在背上,说道:“这跟棒子是那个前辈的,不属于我们。” 姜维怒道:“但是我们已经抢到了。” 巴桑同样强调:“守望者杀了我们很多自由民,我们抢他一根棍子怎么了?” 蚕丛看到他们情绪激动,退后三步,怒道:“你们不要再胡思乱想,希望大家明白,死神已经来到了剑门关下,不管是我们自由民,还是剑门关上的守望者,大家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有些人已经蠢蠢欲动了,有些人则目露凶光,更多的人在议论纷纷。 蚕丛想着:这些人反应如此巨大,看来这跟棒子真是传说中的五根神仗之一。但是明白,正人君子,岂能占人如此便宜。 他再退后一步,站在一处丘坡上,大义凛然地说道:“我不管这根棒子代表什么,也不在乎它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权力之仗,上古神器也好,旷世奇物也罢。但是这个必须物归原主,上古圣贤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我希望你们能明白这个道理。” 有人踏上了一步,激动说道:“权杖可以号令天下,而且可以对抗白色之神。” 蚕丛说道:“是的。我知道这些。但是我必须将他物归原主,如果不送回去,剑门与野人之间的隔阂只会越来越深。而我的这个举动,一定将大大促进两方的关系。” 姜维对这套迂腐的说辞嗤之以鼻,他睁大双眼说道:“我们永远不会跟剑门关握手言和。你这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许多人纷纷鼓噪,“说的有道理,有道理。” 蚕丛看到大家义愤填膺,他想着,今天不制服这帮人,以后他们根本不会臣服于自己,于是他举着黑色布袋,怒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知道关外与关内有着几百上千年的仇恨,但是,总有一个人会站出来,将双方关系拉拢。我希望咋们去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大家都知道,剑门关是诸神在人间设下的一道天然屏障,并且黄帝、大禹等圣人在关卡上设下太极禁制。我认为,只有剑门关可以抵挡白色死神的冲击。” 姜维等已经不想再听他啰嗦了。有些人已经把手放在了刀柄上。巴桑卓玛一脸痛苦,她说道:“权力之仗是亿万年来,天底下最神奇的东西。蚕丛,你别那么冲动,咋们回去征求一下扎西多吉的意见行不行。” 蚕丛一口回绝,说道:“我相信盟主会尊重我的行为。”他看到大家怒不可揭,于是抽出了英雄剑,向上一举,说道:“我再一次强调,就算这跟棒子是天下至宝,我也一定要物归原主。”他掂了掂黑色布袋,说:“这跟棒子在我手上,如果有哪位可以战胜这把英雄剑,我就将此棒双手奉上,你们可以过来试试。”他扫视一圈,台下,有些人扯开了臂膀,跃跃欲试,巴桑卓玛欲言又止,她隐隐间,觉得蚕丛自有一股傲世群雄的领袖气质。 这可是扎西多吉才具备的东西。 姜维等使剑高手都明白,盟主在出发之前,又跟他讨论了剑道的真意,这小子剑术更加精进,向前去挑战,只能自取其辱。 蚕丛看到无人前来挑战,再说,他也并不想以武力压制,毕竟“以武功与剑术决胜负”只是一种莽夫行为,丁总指挥曾经跟他说过:武道只能压人于一时,但是道义却能天长地久。于是他说道:“盟主扎西多吉说过‘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我认为,就算是旷世神器,也比不上人类之间蕴含的善良与真诚。这么说吧,这世间最大的力量来自于善良和爱,从来不是看得见的器物。” 大家听到这话无不为之动容。巴桑卓玛热血沸腾。 蚕丛看到收到了效果,于是继续说道:“唯天下至诚,方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相信我的举动,一定能改变剑门关对野人的看法。” 有人叫道:“如果他们未来,依旧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蚕丛说道:“那是他们的事,我们只求问心无愧才好。各位记住,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为而不争。” 在不远处的石壁之下,白袍巫师默默地听着这一切,沉吟不语,他记得,上一位有如此大爱的人是大禹。 他沉默地望着天空,心里暖洋洋的。 瀑布峡谷,果树上接满了红色,黄色,青色的果实,鸟鸣嘤嘤,站在绝壁栈道之上,临空远望,却见:青山远黛,近水含烟。蚕丛跟巴桑卓玛,两人信马由缰,漫步在奇山异水之中。 此时,他们已经到达跟丁兰约定的地点。 山顶烟雾缭绕,山下浮岚暖翠,迷蒙的细雨已经停歇,空气清新,泥土吐出沁人芬芳,正是: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蚕丛看到巴桑卓玛卓越的风姿,在如此美景中更加娇艳,她的笑容与媚影,让人心神荡漾。他突然想到了上次如此近距离单独跟一个女孩子相处时,还是在波西部落。那个时候,她也如同巴桑一样,明艳动人,美妙绝伦。 巴桑卓玛看到了蚕丛眼中闪烁的光,娇羞地退在一边,怒道:“你别想使坏,咋们可有正经事。” 蚕丛一脸纳闷,随即察觉她话中之意,于是说道:“我是在想一个女孩,但不是你。” 巴桑卓玛一阵恼怒,他看着自己想着别的女孩,怒道:“你还有没有羞耻心,你怎么能这样。” 蚕丛解释道:“那是我的妹妹,长得跟你一样的漂亮。” 巴桑卓玛看到他真诚,眼中只有善意,于是问道:“她在哪里,怎么样了?” 蚕丛于是将那一晚发生的说了一遍,巴桑安慰道:“白虎将她吓晕了?” 就在这时,丁兰和青云殇已经到了。残蚕丛看到,这个汉子身材高瘦,一脸刚毅,凛然有神,长公主跟两年前并无二致,那个时候的她,脸上还带着忧郁与愁苦,而此时却是一脸幸福,仿佛风采更胜往昔。 他认为小小已经回到了母亲身边。 作为晚辈,蚕丛向前打过招呼:“长公主,你好,这位大哥是…” 差不多两年未见,长公主发现蚕丛长的越发结实,束发成辫,往后盘扎,鼓鼓的眼睛,炯炯有神,大大的耳,充满阳光,她看到他带来了黑色布袋,果然言而有信,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于是说到:“这位是丁兰,什邡古城新晋国王,他跟你父亲也算是老熟人。” 丁兰走向前来,一阵客套后,于是说道:“我认识你父亲,咋们有过几次交流,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当今世道,这样的人不多了。”他观察着蚕丛,发现他卓尔不群,谦逊有礼,确实如丁义总指挥形容的,是一位可塑之才。 蚕丛一阵激动,他赶紧将黑色布袋送上,顺便说道:“长公主,你女儿小小可好。” 青云殇接过布袋,又转交给了丁兰,她遗憾道:“自从离开波西部落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不曾想,今天先见到了你。” 蚕丛纳闷,错愕,又带着遗憾说道:“怎么可能呢?差不多两年了。霍光可是很喜欢小小的。他会给他最好的照顾。” 青云殇从霍光口中知道了来龙去脉,于是说道:“霍光根据他们当地习俗,打算请水神驱赶藏在小小体内的恶魔,哪知道,在水中央,她被一只大黄鸟带走了。霍光后来去找过她,找了几个月,一无所获。” 巴桑卓玛饶有兴趣,带着惊讶望着青云殇,蚕丛难以置信,说道:“被大鸟带走了?你意思是小小现在是死是活,你也不知道?”他眼中蕴含泪光。想着那个女孩的蕙心兰质,勇敢坚强,却遭此厄运,他一阵失落。 青云殇说道:“对的。这一年多来,我一直在打探她的下落。也许是我的诚意感动了诸神,最近收到一则消息,是关于小小的。” 蚕丛急切问道:“那你啥时候动身去找呢?”他话一出口,又觉得哪里不对,于是改口道:“对不起长公主,我记得那天晚上,大白虎来得好快,当时我没有尽到保护她的责任,我应该站在她面前,这都是我的错。如果可以,我也想尽一份力,我必须去找她。” 巴桑卓玛急切道:“咋们还有大事呢。” 蚕丛恍然大悟,说道:“或许,如果可能,等我办完这件大事,我再来帮你一道去寻找小小。” 青云殇闻言一阵鼻酸。 丁兰则完全被这小子的语言感动,他敞开胸襟,看了看黑色布袋,说道:“蚕丛,你可知道,这跟棒子所代表的意义。” 蚕丛干脆道:“知道,这是传说中的五根神杖之一。青铜权杖。” 话未说完。 丁兰一阵颤抖,他拿着的手在发抖,他知道是这跟棍子所至,青云殇仿佛也感觉到了棍子的魔力,她明白这就是丁兰所描述的反噬力,只是不曾想,这种反噬力如此严重,如此明显,此前,不存在这个现象,她试图帮助丁兰稳住,可是在碰触到黑色布袋的瞬间,她仿佛有被电触的感觉,她微微惊叹,“啊”了一声。巴桑卓玛一脸诧异,她发觉,这跟棒子仿佛有灵性一般,在排斥所有人。 丁兰强力压制神仗,说道:“那你为何要还给我。” 只有蚕丛没有感到权杖的排斥力,但是他明显看到,丁兰脸上渗出了汗水,他以为是夏日溽热所致,也就不当回事,他说道:“你之所以丢掉那根棒子,是因为你在救助别人,在那种情况子下,我凑巧拿到了这根棒子,我这叫物归原主。” 丁兰压制浮动的心,欣慰道:“金有一分铜铁之杂,?则不精;?德有一毫人伪之杂,?则不纯矣。?蚕丛,我在你身上看到你父亲的影子。我很感动,你是一个有荣誉感的人,我希望你能回剑门关…”他希望他能回来,但是他知道,这已经不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因此,他欲言又止。 蚕丛没想到他竟然会提出这个请求,但他明白,有些事情一言难尽,何况他有紧急任务,他避开话题,说道:“这不算什么值得称颂之事,你不必介怀,对我来说,我并没有失去什么…” 就在这时,一声震撼天地的“虎啸”声从天边传来,接着,犹如一阵飓风突然从天而降,前方树林里鸟兽惊飞,一些树枝纷纷折断,一只白色巨兽如雷电一般破开浓密的枝叶,跳到了水滩边上的巨石上。 此时丁兰再也拿捏不住这个黑色布袋,双手一松,神仗掉落下来,巴桑卓玛眼急手快,企图拿住黑色棍子,但是同样被巨大的排斥力弹开。蚕丛飞身抢上,一个箭步,跨过砾石,稳稳拽住权力之仗。 丁兰,青云殇,巴桑卓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他们都明白,自己是无法碰触这跟棒子的。接着,白虎仰天长啸,如天雷一般的“吼声”远远地送向了天际上空。它张口血盆大口,虎啸山林,一些动物的残肢挂在它的獠牙犄角上,它瞪着凶恶的大眼,狠狠地看着蚕丛四人。 巴桑卓玛战战兢兢,哆哆嗦嗦,小声道:“白虎。”丁兰和青云殇吓得血色全无,他们全身紧绷,第一次看到如此神兽,感觉就像在梦中。蚕丛本能地将权杖举向正前方,怒道:“就是它将小小吓晕了。” 他举着权杖,挡住身后三人。 白虎死死盯着蚕丛的双手,好像发觉到了什么异常,它的脑袋缓缓移动,似乎在思考,有似乎在犹豫,也许,神兽忌惮这跟权杖,也许,神兽又被这跟权杖吸引。总之,这个画面极其诡异。让人难以捉摸。 其实天地之初,混沌一片,创世大神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大自然中生出金木水火土五种力量,上古四大神兽,各占起一,根据连山易,归藏易等古书记载:西方庚辛金,卦主兑,其象白虎,金神也。因此白虎具备世间最强大的金之力,而蚕丛手上这跟青铜权杖,女娲娘娘利用补天石锻造的时候,在权杖里注入了无上的木之神力。天地之间五行之力是相生相克的。 青铜权杖的木之属性正好是白虎身上金之属性的克星——木克金。这也就是白虎之所以要挑战青铜权杖又非常忌惮此棒的原因。这也是丁兰,青云殇,巴桑卓玛发现权杖异常、乃至不可碰触的原因。 当然,这些都是蚕丛四人所不知道的。 丁坤国王率领500人精锐士兵,远远地看到这只传说中的大白虎,不敢轻举妄动。他记得涂苏2年前说过,营盘山古城诸葛明国王,就是在狩猎途中,被一只白虎咬死的。当时他以为这是岷山深处,那些民众口中的一个玩笑。哪知道,现在看到了真相,他才相信,这个世间,真的有如此巨大的白虎。 白虎有睥睨天下的霸气,看上去,可以摧毁世间一切。 他招呼魏兵,不可放箭。魏兵冷汗涔涔,他向身后的战士招收示意。 姜维的战队距离更近,这两年来,他们已经跟白虎做了几次斗争,因此,相比于关内,他们对白虎,似乎没有那么惧怕。其中一位弓箭手,大叫一句,“射!” 一时间,几十上百剑雨朝白虎飞来。 白虎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动,他仰起头来,飞身当掉那些箭簇,接着朝林中大吼一声。蚕丛知道白虎一旦发怒,那么这些所有人必死无疑。他隐隐见感觉道,这跟权杖似乎对白虎有克制作用,因为他在前一刻,已经感到了白虎注视权杖时,眼中闪过的一丝善意。 可惜,这美妙的瞬间,被姜维的瞎指挥给破坏了。他一阵恼怒,因为白虎真的发怒了,一些树木被连根霸气,一些石块被踩得粉碎。 蚕丛两腿一蹬,三步并做两步,飞快地离开浅水滩,拿着权杖就往眼前一颗树上爬,他双手力量强劲,两腿呈弓形曲张,不一会就爬到了树的顶端,白虎快要接近野人战队了,他一阵急躁,瀑布谷水杉绿茵如盖,树树错落,层层相依,他利用树枝之间那些接连交错处,像猴子一般,飞身攀到另一颗树上。 巴桑卓玛,丁兰,青云殇获得一丝喘息机会,他们赶紧往树林方向跑。这时丁坤国王大叫道:“丁兰,回来。”丁兰直接回绝道:“你们快点走,危险至极。蚕丛还在树上。”丁坤恼怒丁兰的叛逆,他“啐”了一口,发泄心中的不满,看到白虎来势凶猛,已经进入射程范围内,高声叫道:“放箭。” 什邡城的弓箭明显力度更大,射程更远。白虎没想到有这么多埋伏,它大吼一声,将一名野人撕得粉身碎骨,接着又跑向什邡城士兵埋伏处,企图歼灭这支战力更为强大的人类军团。猛虎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就在丁兰,青云殇觉得世界上最糟糕的事即将发生的时候,蚕丛大喝一声,从树上飞身跳下。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蚕丛这次可是抓住了难道的机会。只见他如同一片巨大的叶片,落在老虎的背脊上。神兽的毛发冷酷如剑戟,入手冰凉,他左手拿着棒子,右手紧紧抓住老虎脊椎上的鬃毛,咬紧牙关,防止自己坠落。 千百年来,这可是第一次有人骑上白虎。神兽如临大敌,恼怒异常,渺小的人类居然骑到了自己的脑袋上!它突然停下,甩了甩身躯,再抖了抖,跳来跳去,企图将背上的异物给甩下来。 蚕丛知道白虎发怒了,他只是紧紧撅住皮毛,然后左手拿着青铜权杖朝虎头敲击。大叫道:“大家伙,你给我安静下来。好家伙。乖乖听话。”白虎无计可施,它转身向后跳窜,飞一般漫过河流,朝另一个方向逃窜。 巴桑卓玛很快来到姜维身边,叫道:“快追,快追。”她利用地上一块兀立的石头,飞身翻腾,驾上雄壮的汗血宝马,火速向前。姜维率领野人战队,全速追击 。 这边丁兰、青云殇同样跟丁坤,魏兵合并到一处。丁兰叫道:“我们得去救蚕丛。这小子为了大家,牺牲了自己。” 丁坤想着事关重大,今日所见所闻简直生平罕见,他说道:“去看看也好。”于是让过两匹马,对魏兵吩咐道:“大家注意了,咋们去追击白虎,顺便探探野人的情况” 蚕丛看到山川河流都在飞速向后闪烁,白虎速度之快,远在战马之上,如同一只飞鸟,疏忽之间,不知西东。白虎带着蚕丛倏尔来到群山之巅,倏尔跨过冰川谷底,然后又来到空旷的大草原,接着登上绝境长廊。所到之处,伴着响彻云霄的“虎啸”和风卷残云般的破坏力,没有一种地上生物可以接近白虎,蚕丛看到,所有的狮子,老虎,河马,巨象,野牛,蜥蜴等都纷纷远远避开。 这只巨兽是真的发怒了。自大禹之后,它再次碰到了一个可怕的人类。蚕丛拿着棍棒不断敲击着老虎的头,两者的之间的较量一直持续到晚上,白虎终于似乎要停歇下来,它也许是饿了,喘着粗气。蚕丛也不再拿权杖恐吓。他只是叫道:“这可是女娲娘娘打造的绝世神器,看你服不服。” 直到日暮西沉,白虎终于适应了蚕丛的存在。尽管如此,他依然不敢跳下虎背,因为他知道,一旦下去了,要上来,将是不可能了。他就这样顶住饥饿,渴了就吞吞口水。虽然有权杖压制,白虎依然是无敌的存在,它极为灵敏的扑捉到了一些猎物,然后蹲在草地上大快朵颐。它也不讲客气,自顾自的吃着,惹得蚕从口水直流。 于此,就这样僵持了一个晚上,有时候白虎又一阵抖动,企图将头上之物甩将下来,但是蚕丛凭借坚韧不拔的毅力,利用权杖神威,死死压制着它的再次愤怒,经过一个晚上的折腾,白虎终于认命了。 蚕丛一夜未合眼,体力消耗巨大,饿得天昏地暗,神魂颠倒,但是他不敢松懈,他担心一旦松手,前功尽弃。第二天一大早,白虎无意中穿过一片桃林,蚕丛欣喜若狂,趁机摘取了几颗粉红的桃子,吃的津津有味,眼泪直流。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比桃子更重要的呢? 白虎已经感受不到蚕丛的存在了。自顾自地在高山大川之间突奔。蚕丛想到身后的巴桑卓玛和丁兰的什邡城一定在找寻自己。关外危险重重,又有可怕的骷髅军团,他跟着白虎平倒平安无事,但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于是他敲这白虎的头颅,叫道:“快回去,我朋友们需要我。” 白虎只是不理。 蚕丛加大了敲击的力度,白虎似乎受到了刺激,突然瘫在地上,不动了。蚕丛看到,他们来到一处绝壁之上,绝壁高达几百丈,飓风如梭,吹的狐皮披风咧咧作响。白虎仰着头,似乎在休憩,无言地看着远方,整个旷野平川千里,一片银装。 蚕丛骑在白虎的头上,摸了摸白虎的鬃毛,听着它平缓的呼吸声,心里一阵兴奋,他似乎扑捉到了一点讯息——白虎终于臣服了。 蚕丛吃完最后一个桃子,他举头俯瞰,整个旷原如同一副巨大的画卷,寥廓而深邃。他记得莫克明老先生说过,上古真神伏羲根据日月星辰,山川河流发现了这天地之间的八种神秘力量,并在天地八个方位设下八极,传说,八极之力相辅相成,相互制约。这一两年来,他听到了不少人说过,八个方位之中,有几个出现了松动的迹象。这也是频繁的雨水和满山冰川寒风之所以如此的原因,他记得在黑水寨自己家的木屋里,丹老先生说过,历史上最长的雨季持续了几百年,他根本想象不出,经历几百年的雨季和冰雪,这个世界会糟糕到什么程度?在很早此前,他认为这些事情跟自己无关,一个普通守望者或者普通的农夫,在这种境况中,又能做何种抗争呢?但是种种机遇,却无不向他昭示,这些是他逃不掉的命运。他看向天际的尽头,感到迷茫与惆怅。因为这些问题是如此宏大、客观、深奥、繁杂,而且玄乎奇乎,实在无从谈起。 他感到自己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他想着,或许,只有几千年前的黄帝或者大圣大禹才能解决这些问题,还有那个神秘的白袍巫师。他想着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凡夫俗子,有点气馁,同时有点颓败,倏尔,手上的权杖微微传来一股热量,但是转瞬即逝。他以为是因为长时间撅着,所以产生了一点炙热感,也就不以为然。他看了看这头创世神兽,它一直默默地看着这片天地,仿佛将自己当做不存在。他松懈来,遥望着远方的天际,落日西坠,金黄的夕阳将山巅之上染成一片绚丽多姿,一层一层的浅色微云如大白鱼的鳞片从东边一直铺向西边,他惊叹太阳神的神奇能力,同时内心中涌出一丝豪迈,他记得丁总指挥说过“人定胜天”。尽管他无法领悟其中的深刻含义,但是他感受到其中的大气魄。他想着,最朴素的道理往往最简单,遇到了问题,就要解决问题,这是真理。比如这头白虎,放在此前,他绝对无法想象,自己有朝一日能骑上它,还有这跟棒子,几千年来,他阴差阳错的就到了自己手上。 这些不可能到最后都成了可能。难怪人们常说:这世间,神奇无处不在。 他就是在这种完全放松的静怡状态下睡着的,然后,他不知不觉间从虎背上滑落下来,等到他终于苏醒时,已是第二天清晨。他被一阵清风吹醒,旭日缓缓爬上了山巅,暖阳铺泻在他的脸上,一阵一阵的鸟鸣,带来了世界上第一声欢乐。 他突然站了起来,“啊”地叫了一声,因为他感觉到自己不在虎背上而是在冰冷的地面上,他恼怒自己不争气地睡着了,他发现权杖还在,内心稍安。他往悬崖边探了探,等到他终于转身企图去搜寻那只白虎时,只见它那颗巨大的威猛的头颅,尽在咫尺,他感受到神兽睥睨万物的霸气,它的獠牙,它的鼻子,它的眼睛,它的虎须,无不在像他昭示着,只要他轻举妄动,它就会他撕得粉碎。 它就是一座山,一位君临天下的霸主。 蚕丛依然将权杖缓缓地举到身前,他无所畏惧,尽管他内心依旧忐忑,但他相信这两天,它已经诚服在自己这跟权杖之下。还有一点,他也想要它看清楚,是自己拿着这跟棒子,而不是别人。 白虎的毛发在风的吹拂下,卷起一层一层的波浪,它的粗重的呼吸,让蚕丛心血翻涌,一人一虎就这样对视着。 风大概吹走了白虎的凶残之气,它突然将头摆向一边,然后又懒洋洋地走到悬崖边上,对着整个旷野,发出了震天怒号。 蚕丛心下一喜,他站在白虎身边,同样直抒胸臆,大声怒号,接着说道:“走吧,咋们去见见我的朋友。” 巴桑卓玛和姜维率着两百骑,一路追击,首先他们还能看到白虎的尾巴,蚕丛在虎背上狼狈不堪,接着,他们只能看到白虎的影子,进而,只看到一个黑点,再而,就只知道白虎去了这个方向,最后,连白虎留下的痕迹也不见了。 巴桑这一阵恼怒,叫道:“咋们跟丢了。”她甩着马鞭,叫嚣不停。直到坐下的马匹累得口吐白沫,姜维对蚕丛“物归原主”的愚蠢行为本来就愤愤不平,这两三年来,为了巴桑,他勤奋练习格斗技能,击败所有挑战者,眼看即将获得芳心,哪知道闯进来一个如此强悍的对手,短短几个月,他就获得了扎西多吉的盛赞,并且委以重任,再而让巴桑卓玛死心塌地。 自由民信奉强者,这点无可非议。但是蚕丛抢走自己心爱的人,就让他耿耿入怀,看到蚕丛消失了,他很可能惨死在白虎的獠牙之下,他内心多少有点幸灾乐祸。他跟巴桑说道:“没有人可以在白虎的眼前逃生,咋们不用再追了,这是白费力气。”巴桑不理,姜维说道:“你看,我们的马匹急需要食物和粮草,累死了他们,咋们的速度只会更慢。” 于此,他们找到了一旷地,修整了一晚。 野人们发现,在他们身后,跟了一支规模比较大的战队。巴桑和姜维都知道,那是什邡城的士兵,他们也是来找蚕丛的。姜维问巴桑卓玛,要不要歼灭他们,在关外可是自由民的天下。巴桑一口回绝,“不用,我们不动手,自然有东西会收拾他们。”姜维不再作声。 第二天又是一阵盲目的搜寻。大家东奔西走,茫然无措,就像一头无头苍蝇,累得精疲力竭,姜维严肃说道:“我们不能因为蚕丛一个人,从而牺牲巫山2万认人的姓名。”巴桑脸色焦急,她明白几万的安全可比一个人的行踪药重要得多,她无言地看着夕阳低垂,归鸿阵阵,失落至极,她轻轻说道:“你们先去吧,我后面会跟上你们。”姜维知道那边的自由民或许会微微忌惮扎西多吉的女儿,但对自己肯定是视而不见,再说,骷髅军团实力越来越壮大,巴桑卓玛一个人无法生存。他一阵激动:“扎西多吉绝对不允许你在如此重大的事情上儿女情长的,希望你能明白孰轻孰重。” 巴桑卓玛谁都不怕,唯独惧怕父亲的震怒。再说,这个本来就是一个毋庸置疑的问题,扎西多吉多次强调过:“不管一个人的位置站的多高,但在最基本的道理面前,必须低下骄傲的头。”蚕丛一个人的命,是无法等同于所有自由民对生存的渴望的。 她看着辽阔的天空,说道:“今晚大家好好休息,宰一头牛,犒劳这些兄弟,这些天他们辛苦了。” 野人阵营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快声。 姜维拿着一块肥嫩沾满香料的牛肉烤肉快,送到了巴桑卓玛身边。巴桑一个人坐在一处草地上,望着什邡城的营地怔怔出神,她双手抵住自己的下颚,眼神懵懂。她无言地接过牛肉快,默默地啃了一口,接着再也提不起兴趣。 姜维知道巴桑对牛肉是情有独钟的,可是她因为蚕丛的离去而口味全无,他心里不是滋味,于是将愤怒发泄在了什邡城的头上:“明天我决定攻打那支队伍,两天来,我已经忍他们很久了。” 奇怪的是,巴桑卓玛不置一词,大概,她觉得:这只战队可有可无,蚕丛不在了,这些关内人的性命与她何干。 第二天清晨,晨光微亮的时刻,巴桑卓玛被一阵激烈的鼓噪声吵醒了,他赶紧跑出敞篷,发现黑臀和野猫两支自由民过来了,现在,整个营地里密密麻麻,站了将近一千人。他们在搜集散乱的民众,根据扎西多吉的指示,务必尽快将闲散人群归笼,五方鬼帝全部出动,散落在外的人只会成为他们的死尸。 一阵交谈后,黑臀望了望什邡城的营地,叫嚷道:“还等什么?一个字,杀。”野猫同样趾高气昂:“老子要大开杀戒,关内人没一个好东西,我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接着大家套上战袍,拿上战备,骑上战马,举着弯刀,“噢噢噢”地,阵势顷刻间形成了。 巴桑卓玛挡在最前方,怒道:“你们不要自作主张,那可是什邡城的国王。” 姜维没想到她居然会阻拦,他不敢抗拒她的权威,气鼓鼓地退在一边,但是黑臀和野猫,两位领主地位甚高,他们并不听从巴桑的安排。黑臀走向前来,说道:“几百年来,关内的人杀了我们多少人?五年前,我的弟弟黑皮就在剑门关栈道之之下,守望者射来一直箭簇,结果了他的性命,这种行为还有人性可言吗?2年前,剑神杨术,借着关外考察的名义,依靠他那罕见的剑术,同样在这里大杀四方。今天,我们要放弃这次机会吗?国王?国王又能怎样?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难道我们就这样毫无尊严地的被他们羞辱?我现在就要告诉他,他这次来错了地方!”他的话语极有煽动性,一千多人磨刀霍霍,爆发出巨大的呐喊声。 巴桑卓玛退在一边,她实在找不出任何理由,来挽救这些关内人的性命。她只能随着大流,向什邡城的营地进军。 丁坤,丁兰,青云殇,魏兵等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将,对于野人的那些伎俩与嚎叫,他们早就心知肚明,等到巴桑卓玛等人还有一箭之遥时,他们已经排成了战斗的队形。丁兰,魏兵两人骑在高头大马上,他们处在队伍的最前端,毫无惧色的看向前方,什邡古城,从战力上来说,最值得称颂的除了狮子的数量,再就是战甲装备的质量上。因为他们的金属切割锻造工艺在整个古蜀大陆首屈一指,因此,他们的战甲可谓是严丝合缝,战士们的身体被保护得极为周密。然后是他们的钢刀和弓箭,其工艺,各大城邦只能望其项背。 尽管他们只有500人,但是他们信心满满。丁坤扫视了一圈,发现对方的战斗姿态,战斗的着装和配备的武器,他凛然地说了一句:“咋们让他们见识一下什邡古城的战斗力,让他们懂得野蛮与文明之间的落差,同时要让他们明白,无知的代价只有死亡。” 丁兰看了看青云殇,只见她一脸关切,毕竟对方有一千人,己方才500人。而且,关外的地形,对野人极为有利。丁兰对她说了一句:“不用担心,什邡城的士兵,个个都能以一当十。” 青云殇露出一丝尴尬的笑意。紧接着,她脸色严峻,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丁兰同样在其他人脸上看到了恐怖的神色,他赶紧扭转马背,向前方看去,只见左边树林里,出来了一些高大的巨人。 巨人长的有树那么高,眼睛有贝壳那么大,大腿有石柱那么粗。他们的武器粗暴简单,就是一根根的树桩。他们的行动不是很迅捷,但是力大无穷,其中一个身材较为矮小的野人,将一颗松树连根拔起,然后两只粗糙的手掌,将树上的枝干全部擢去,三下五除二,一根全新的武器就最好了。 丁兰数了一下,一共28个。什邡城士兵看到这些巨大的家伙,有些已经吓得“簌簌”后退了。丁兰毫不犹豫地说道:“父亲大人,剑门关需要你,什邡城需要你,你先回去!魏将军,你带着父亲走吧。” 丁坤眯着眼睛,这次关外之行,简直超出了他的认知,首先见到白虎不说,居然在这里碰到了传说中的巨人,他有点后悔自己没将3000兵马全部带上了。他凛然说道:“你先走,我来阻挡。我会想尽办法拖到你们搬来救兵为止。” 丁兰知道父亲是故意安慰他。 500战力,在这些大家伙面前,撑不过一个时辰。他将狮王宝剑抽出来,说道:“什邡城面对挑战,从来就不会退缩。要战,就一起战!” 什邡城狮子军团立马全神戒备,他们稳住身形,迎接恐怖的巨人! 姜维看到所有的大家伙都准备到位了,脸色洋溢着得意的神色,黑臀发出了进攻的号角。巴桑卓玛企图再一次阻拦,“你们不要那么冲动,这是赤裸裸的屠杀。”野猫则大叫道:“他们侵占我们的土地,巨人们可不会允许这种行为。” 巨人率先迈出大步,巴桑卓玛只听见姜维跟其他自由民如一阵风般从耳边呼啸而过。 她一阵失落。她默默地念了一句:“蚕丛,对不住了,我没有能力保护你的同伴。” 就在这时,草原的尽头,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所有的巨人停下了脚步,姜维、黑臀、野猫等领主站定了脚跟,他们都往“虎啸”声来的方向张望。 他们知道,万兽之王来了! 巴桑卓玛露出一阵欢喜又一阵惊惧。欢喜的是蚕丛可能在虎背上,惊惧的是蚕丛可能在虎肚里。 巴桑卓玛带着泪水,看着白虎来的方向,念道:“诸神慈悲。” 白虎转瞬即至。如同一道闪电,奔上一处高坡,仰起霸气的虎头,头上那些白色黄色黑色棕色的毛絮组成一个大大的“”王”字,它怒视着渺小的人类以及巨人,接着发出震天怒号,它在告诉这里所有人,谁才是真正的王者。 丁兰、丁坤、青云殇等人,望着白虎,看到如此雄威,哑口无言。接着他们露出了笑容。 巴桑卓玛首先看到了青铜权杖的一角,她泪水婆娑,她不顾一切冲向白虎,因为他知道,蚕丛还活着 ! 对的,蚕丛回来了。他站在白虎的背上,看着大家,兴奋叫道:“我回来了。” 接着又爆出一阵虎啸声,巴桑卓玛被吓得呆在当场。蚕丛本来还想耍一阵威风,看到巴桑卓玛被吓着了,他赶紧叫对白虎说道:“你走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蚕丛从虎背上溜了下来,接着跟巴桑卓玛打过招呼,然后站在两队人马中间,他大概猜到了什么,于是说道:“曾经我在做守望者时,剑门关丁总指挥官跟我说过‘天下兼相爱则治,相恶则乱’。这些年来,我们所有人都受到了太多的伤害,许多人做出了无谓的牺牲,我希望大家能化干戈为玉帛,从现在开始,我们都要明白,我们的共同的敌人从来就不是人类自身,而是恶魔、白色死神。” 他说的大义凛然,然后他面向丁兰,说道:“这跟棒子今天物归原主,这是最基本的礼仪。什么叫正人君子?古书说‘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逊以出之,信以成之。’这才是真正的君子!”他将青铜权杖双手奉上,青云殇走向前来,带着欣慰,将棒子取走,蚕丛接着面向整个野人军团,继续说道:“我早前就说过,世间最大的力量,来源于人类心中的爱和善良。上古圣贤说:仁者爱人,义者知礼,智者守诚,勇者不惧。我希望大家都能明白。” 巴桑卓玛流下辛福的泪珠。 整个野人军团听后振奋不已,他们被白虎震撼的同时,也被蚕丛这番说辞征服。其中姜维,黑臀,野猫则大咧咧地走到最前方,带着庄严和严肃,不断地拍着胸膛,叫嚷道:“关外之王,关外之王,关外之王。”接着一千多号人同时叫道:“关外之王”、“关外之王”。整齐的口号声,响彻云霄。 丁坤、丁兰、青云殇就是在这种口号声中,回到剑门关内的。 第119章 公平正义 青山的军队撤退速度极快,这显然是一套早就预谋的逃离方案,部署极为周密,逃亡路线极为隐秘,司马长鸿率领的5000精锐,兵分2路,火速追击,还是晚了一天,最终让起义君跑到了河对岸。那边是盐店古城的地盘,再过去只能自取其辱。 很不幸的是,一场特大暴雨来得真不凑巧,洪水滔天,水漫金山,让他们只能望洋兴叹。 司马长虹只好对西门千麟和野利将军说道:“暂且退守紫竹古城,城内百姓,臣服西门俊羽皇后统治的活,其他格杀勿论。”两位将军领命而去。 一时间,紫竹古城内有人飞黄腾达,有人妻离子散,有人横尸街头,有人远走他乡,有人卑躬屈漆,有人苟延残喘,全城百姓,恢复到正常的生活秩序,花了整整20天时间。 巫师司马长虹没有理会这些对普通人来说是“改变命运”的大事。在他眼里,他愿意用全城的性命来交换一个活着的青麟。 大概在17年,也就是青麟刚生下不久,他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青酆大帝耳边吹风,说“麟”这个字,代表的是上古祥瑞之兽“麒麟”,同时也让她表妹郡羽皇后做了不少表面工作,于此,这就是三皇子名字“青麟”的由来。而且有意思的事,青酆大帝也许是子嗣太多,根本无瑕顾及,于此,在五岁之前,青麟反而一直受巫师司马长虹的教诲最多,可惜,人类小时候的记忆总是含糊不清的。从青麟有意识的时候开始,青酆大帝举办的祭祀活动日渐频繁,因此巫师跟青麟的关系就渐渐疏远了。 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在巫师看来,青麟无意,但是他却有情。这么多年来,青海和青叶跟他之间,似乎总隔了些什么,当他在看到青麟时,仿佛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也许,这就是那5年里最特别的一种的情愫。 青麟不该被俘!但他就是被俘了!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大雨下了整整8天,然后又用了10天洪水才退却,在这18天里,司马长鸿基本上都会在河边待上3-4个时辰,他望眼欲穿的同时,也在祈祷,甚而愤恨,在宝墩城里,他甚至作为水神在人间的代言人,向民众传播水神的慈悲,比如祈雨和拜神,祈祷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但是此刻,他隐隐间觉得水神对待人间,太残忍了,残忍到这十多天里,他没收到一点关于青麟的讯息。哪怕,他的死讯。 他怎么样了?他还活着吗?他是不是跟青海一样,受尽了人世间最恐怖的毒打? 这十多天里,在紫竹古城内,他搜集到了一些关于青海的信息,一些阿谀奉承之徒,说青山对青海用了许多极刑,青海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逃跑的! 有意思是,野利将军发动了2000人的搜查团队,居然查不到一点青海的消息,他就像水里的一片浮萍,不知道流向了世间哪个角落,泯然众人。 “青叶离开了。”“青海消失了。”,“青麟被抓了。”这三条消息如同一团乱麻,将他的内心撅得天翻地覆,让他彻夜难眠,肝胆俱裂 这段时间里,司马长虹喝了十多年来最多的酒,此前,他保持了相当长的喝茶的习惯,而酒,只属于他与表妹心灵交融的调味剂,但是在这里,愁肠寸断的他再也控制不住了。老话说“酒不醉人人自醉,一醉便消万古愁。”可是,他发现这酒根本解不了愁,在星光下,在暗夜里,他对着明月与清风,举着酒杯,嚎啕大哭:“表妹,郡羽,我对不起你。他们三个都不见了!”可是,不管是清风还是明月,都只是默默无言地看着这一切。 他强自镇定,然后又举杯,对着地上的影子,说道:“表妹你放心,我一定将青麟带回来。” 在潮水退却的第一天,他就迫不及待地要过河了。他站在巨大的风帆前,向着所有黄金战士说道:“砍下青山首级,迎接青麟回归。” 8000精兵横渡墨水河,旌旗蔽空,百舸争流,自20天前,紫竹古城大战后,巫师放弃了一些兵种的使用,因为青山在上一次大战中,损失了几千精锐,盐店古城的城墙比起紫竹城更差,防御级别只会更低,8000精锐,拿下这只残兵败旅,不在话下。 司马长鸿的队伍浩浩荡荡跨过墨水河,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青山看在眼里,在他们刚下船的一瞬间,青山发动了声势浩大的突袭战。 野利将军和西门千麟都是身兼百战的将士,临时作战指挥能力是青山无法比拟的,再加上司马长虹爱子心切,一柄秋霜剑,虎虎生威,招招致命,因此,黄金军团从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最后渐渐稳住了阵脚。青山就像一头发怒的雄狮,他的眼神,他的鲜血,他的嚎叫,无不昭示着他的愤怒和决心,所到之处人仰马翻,将黄金军团杀得七零八落。起义军在人数多余己方几倍的情况下,杀得对方心胆俱裂,哭爹喊娘。 青山的威猛,无人能挡其锋芒。 司马长鸿注意到,苏海棠不在,只有唐正刚在,按照青山的作战风格,苏海棠作为他的左膀右臂,在这种级别的战役里。他是一定要出现的!难不成他们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可从战力上看,这已经是他们能集结到的最大的力量了。 双方大战从早上杀到中午,黄金军团已稳住阵脚,再打下去,青山必败无疑。司马长鸿担心苏海棠突袭,万一如此,后果非常严重。到那个时候,要返回河对岸在集结军队已不现实,他想着,这会不会是对方的孤掷一注?他看到青山浑身是血,就像一位混世魔王,这种玩命打法,他认为忒也不值。他不敢作任何赌博了!想到青麟的生死未卜,他一阵急切,此时,草地上尸体如山,血流成河,他横刀立马,大叫道:“青山,我愿意拿自己跟青麟交换。” 他将这话远远地送了出去 。他认为这场战争,自己远比青麟重要,这个筹码,非常大,大到他们不得不答应。 青山听到这句话,立马收回放线,将攻势缩小,他满脸是血,凶神恶煞,如一尊天神,他举着均天剑,双目如喷火,似乎,他所做的一切,等着的就是这句话:“给我2天时间。”他接着,率领士兵火速撤退。 黄金军团安营扎寨后,将军帐篷中,鼓噪声喧嚣声震耳欲聋。西门千岱、野利将军两人吐沫横飞,一脸无奈,西门说道:“有必胜之将,无必胜之民。大将军,我希望你慎重。”野利将军此前之跟过青酆大帝,但是这次出征,完全折服在巫师的领导艺术下,他的作战风格另辟蹊径,让人叹为观止,他强调道:“这场战争打到此刻,我们已掌握了主动权,盐店古城的防御系统非常薄弱,只要一天,我们便能攻下城池。将军,希望你不要义气用事。” 司马长鸿灌下一口浓烈的白酒,脸胀得猪肝似的红,他猛然说道:“皇后再也无法承受丧子之痛,我已经决定了,两位将军再也休提。” 接着陷入一片沉寂,一些人欲言又止。 司马长鸿已经被他俩以及副将吵得头昏脑胀,他突然站了起来,手臂一甩,将酒杯摔在地上,怒道:“哪位将军再啰嗦一句,我将立马斩首示众,别怪我无情。”他就像一头凶残的猎豹,杀气腾腾。 他知道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在战局一片光明的情况下,这个决策简直超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这是一次历史上绝无仅有的操作。但是,司马长鸿明白,这一切都值得,皇后、西门郡羽,他的亲爱的表妹,一定能明白他的苦衷,懂得他的心意 ,理解他的行为。 在去盐店古城的路上,他看到衰败的黄叶从河对岸被洪水卷浮过来,他看到几只落单的乌鸦在枯枝上发出悲鸣,他看到一匹枯瘦的黄牛在田埂上反刍着野草,他回味着这一生的历程,他感觉到痛苦太漫长,而幸福太短暂,他跟表妹的之间那些“日暮西山,白头偕老”的约定,看来只有等到下辈子了。他的双腿传来一阵酸痛,这是一个老毛病,自从青酆大帝死后,这种疼痛感便消失了,可此刻又死灰复燃,甚至更加猛烈了,他“呻吟”了一声,他发现这段路走得是如此的艰难,太难受了。他心里默默念着:表妹,我知道我会永存在你的心间,你知道我会将你的记忆带到来世。对不起,我这是唯一的办法。 他在恍惚与迷蒙中,来到了盐店城城门下,他看到城墙上所有人都投来一种愤怒的眼神,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这座城池很早之前就不受宝顿城控制了,或者说,他们从来就没有被征服过。他看着那些义愤填膺由民众组成的将士,他悄悄地对身边的野利将军说了一句:“只要青麟安全了,那么将这里所有人赶尽杀绝,不放过一个百姓,那怕是小孩。” 是的,他不想给皇后娘娘留下哪怕一丝的祸害。 紫竹古城失陷,青山,诸葛辰妃,唐正刚,唐擎,苏海棠,苏宁,黄小梅等人分为三路,他们从最开始的慌不择路,一直到汇合后的尽然有序,直到看到青山大帝带来了宝墩城的三太子青麟,他们的沉痛心情才有所缓解。 几千士兵战死,城内百姓同样遭殃,他们明白,每一场战争,最终承受所有的只有劳苦大众。青山看到,许多战士不时回头,他知道,这些人在张望城内的硝烟与炮火,他们已经听到了百姓遭受毒打的声音,可以想象得到,城内一定是满目苍痍,惨绝人寰。青山叫嚷道:“大家不要再想了,已经败了,唯有加快速度,咋们才有活命的机会。” 黄小梅搀扶着一位受伤的士兵,她看到每一个人身上脸上都沾满血点,她明白:不管他们策划的逃亡路线有多精准,但这脚下的每一步,都在诉说着战争的残酷与伤痛。 她用一种坚毅的眼神看了看青山,青山心领神会——他在给自己信心。 大雨给了青山喘息的机会,但是盐店城内,几个阵营之间内乱已经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苏海棠看到磅礴的大雨,发泄心中的怒号:“这是诸神的愤怒,如果不杀掉青麟,难泄紫竹古城民众的怨恨。” 青山,诸葛辰,唐正刚,唐宁坐在会议桌上,黄小梅刚刚救助完一位受伤的战士,正要报告“止血药物等材料紧缺”这一事项时,青山已经发怒了。“诸神给了我们重整旗鼓的机会,这些时间足够我们集结出一支强大的兵力。可是呢?大家在这里干嘛?做一些无谓的争论!” 唐正刚一脸尴尬,他的左颊额微微抽搐,他才从苏海棠的阵营里出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青山的建议与愤慨。处于人之常情,站在相同遭遇的角度上来说,他完全理解苏海棠的心情,何况,他丢了一座城池,那座城池,可是他苏氏家族几百年的基业。而在很多天前,他仅仅只是丧失了一个儿子。当然,这种切肤之痛,足以让他痛不欲生,他无奈地看着青山大帝说道:“你是国王,不管怎样,我都站在你这边。” 青山怒叫道:“那就立马将苏海棠苏城主给我带来。” 唐正刚一脸踌躇,他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气氛极度尴尬,黄晓梅恰逢时机发话了,她的声音不紧不慢,说道:“你自己去看看吧。看看紫杉军团闹成咋样了?苏城主的大门围的水泄不通,不管是士兵,还是那些逃回来的百姓,都在要一个说法。” 青山气汹汹地跑到了紫竹城的阵营,几百上千个紫杉将士像恶狗扑食,围在青山大帝周围,然后几百名落魄的、无家可归的百姓同样加入了讨伐的阵营。“我们要一个说法,我们失去了家园,我们何时能杀掉那个大坏蛋青麟。” 他们凶神恶煞,手舞足蹈,似乎要将青山给生剥活剐,几十个眉山古城的侠士,武士集团的将领保护着青山大帝。黄小梅作为医生,焦急地叫着,“你们让一让,我懂医术,我能减轻受伤士兵的痛苦,我能止血。你们必须给医护人员必要的尊重。”于此,青山在黄小梅的带领下,硬生生地挤出一条道路,从这些失去理解的人群中折腾出来。 他没想到普通民众的愤怒,恐惧之斯。 此后,一连七天的雨,青山再也没有踏进紫杉军团阵营一步。他站在盐店古城不算雄伟的城墙上,望着远山与湖泊,望着归燕与白鹭,望着田埂里劳作的农夫,他心里一阵抽泣。他想不到失败的代价如此之大,大到难以承受。诸葛辰站在了他身后,望着这个坚强的大男孩,望着他一动不动的背影,她默默地走近,然后温言说道:“20年前,你的父亲青酆大帝,他没有一座城池,没有优秀的将领,没有精良的装备,而且,他的人数并不占优,可是他凭借坚强的毅力,打下紫竹城,盐店城和双河古城,然后凭借一股气势就让芒城李氏家族俯首称臣,50年前,什邡城丁胜国王,他只有一座瞿上古城,而他的哥哥丁敏,拥有十几座城池,而且还占据桂圆桥的紫薇星宫大殿,天时地利他统统具备。可是,他们一个稳扎稳打,绝不气馁,一个孤高自傲,刚愎自用,10年后,丁胜最终坐上了狮王宝座。所以,你看看吧,胜利从来只属于坚持到最后的人。先民们怎么说的,‘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我希望你能明白,这太阳东升西落,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你要记住,你还年轻。” 青山无言地看着自己的妈妈,差点留下泪来,但是他强忍着,小时候,他就在暗地里发过誓,不管遇到何种大事,那怕这天塌下来,他绝不会在女人面前流下一滴泪水。他点了点头,他明白,母亲大人就像一盏明灯,总能照亮他前进的方向。他坚强地说了一句:“你放心,没有事情可以击败我,我记得你在我小时候背过一段歌手们写的歌词,我记忆犹新,你听听,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 诸葛辰带着欣慰走开了。 黄小梅又来探望青麟。这个平日养尊处优的富贵公子,平日哪受过如此的毒打和鞭笞。一些穿着紫杉战袍的士兵和一些无名的低贱的下人,对他冷嘲热讽,辱骂不休,他们称白银军团的守卫稍不注意,就跑上来一阵拳打脚踢,直到他再也受不了时,医护人员才会匆匆过来,然后给与虚伪且并不诚心的救治。只有一个女孩除外,那是一个娟秀而善良、眼睛大大的女孩,他通过一些奴隶和下人,知道了她的名字脚黄小梅。 黄小梅全神贯注地处理着青麟的伤口,他的左脸和右臂敷着药膏,然后小腿棒着绷带,他的嘴唇高高肿起,等到黄小梅起身后,他愤怒地叫道:“我不需要你的救治,你叫青山把我杀了吧。” 黄小梅露着一丝善意的笑,这个家伙可聪明的紧。她讽刺地说道:“那你怎么不在我包扎之前就说这句话呢。” 青麟被她揭穿内心的龌蹉,一阵羞赧,他依然狡辩道:“我没有要求你来救我,你别以为我会感谢你们的好心。叫青山来杀了我吧!我要告诉他,司马长虹大将军,一定会将你们统统杀光。” 黄小梅收拾着器具,“你最好别嘴硬,你一味地逞强,只会招致毒打,你的伤口只会更大,一旦化脓了,到时即便是诸神也难以挽回你的性命。” 青麟闻言赫然变色,他一脸惊怕,他突然问道:“我哥哥呢?被你们打死了吗?” 黄小梅也不掩饰,“他离开了,青山没有鞭笞他。你以为你受到的伤害是青山的命令?你别自以为是了。” 青麟纳闷自己哥哥居然逃走了,他疑问道:“青山有这么好?”他认为如果不是青山的命令,他的哥哥青海绝对逃不出这个魔掌。 黄小梅怒道:“青山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毒打囚犯,哪怕囚犯犯了很严重的错误,他都会给他重新做人的机会。他是一个爱憎分明,有判断是非能力的国王,青海受到伤害都是因为他的那张嘴巴,以及他咎由自取的德行。”她看到青麟一脸不信任,于是直说道:“告诉你吧,是诸葛辰妃娘娘私自释放了他,并且派了守卫,他才得以安全离开。” 青麟纳闷问道,同时一阵兴奋,他认为自己也能得到救赎,“为何呢?在城堡里,青海和青山就一直合不来,两人每天就是打打杀杀,从小就有仇恨。” 黄小梅将医疗箱锁好,说道:“辰妃娘娘很记挂青罗,她最小的女儿,她只想让青罗回到身边来,”青麟知道青罗被关在清泉宫,“娘娘说,一个换一个,这是她跟青海之间的约定。这个决定,让青山国王一度非常气愤,辰妃娘娘被关押了一个月,直到紫竹古城沦陷。” 青麟知道了来龙去脉,又一阵失落,因为宝墩城可没有第二个青罗,他用乞怜的语气说道:“那他们打算如何处置我呢?你们考虑到后果没?” 黄小妹一边走一边说道:“青山大帝要考虑的事情可不你这里一点事,你最好少给他惹麻烦,不然有的是苦头吃,我记得他们当时给青海放了几百条毒蛇,那可是相当恐怖的一种惩罚犯人的手段。” 青麟闻言一阵嗦嗦,他怒道:“只要你们敢!只要你们做出这个举动,宝墩城的黄金军团,一定会将这里所有人赶尽杀绝。” 黄小梅突然做出了一个闭嘴的手势,叫嚷道:“你最好不要说话,你记住,我的救治不一定会来得如此及时,你好自为之。” 大雨第八天,天上只飘落一点稀碎的雨丝,青山知道,诸神的帮助只能到此为止了,他转身时候,突然见到了才从伤病房救治回来的黄小梅。 这个女孩天性善良,有着一颗普度众生的心,曾经他开玩笑的对她说过,“当上了这个国王,那么就意味着杀戮和鲜血,我不得不杀掉那些反抗的人。可这是违背我初衷的事,我希望的是百姓能安居乐业,天下太平。” 黄小妹安慰道:“在这个平原上,今天你不做这个反抗者,那明天一定会有另一支起义军站出来。对于我们这种军营里的医生来说,不管是哪个国王发动战争,我们能做的只有救死扶伤,多救一个算一个,顺便减轻伤者的痛苦。”然后她温情地看着青山,娇羞道:“作为一民奴隶,身份低下的人,如果要选择下一位君王,我一定选你。”青山看到,她眼睛泛着亮光,“因为你仁义,懂得治民之道,懂得君臣之礼,并以天下为己任。在这里,我没有看到山珍海味,没有看到声色犬马,看到的只有热血与豪情,还有你那颗善良的心。” 青山强调道:“我说的是杀戮。” 黄晓梅将医务箱放下,看着朦胧的细雨,说道:“杀戮与鲜血,这是无法避免的,我说了,没有你依然会有别人。如果你执意为杀戮而内心中不安的话,那我可以在这里告诉你,你每杀一个人,我就救助一个人。这场战争,如果历时一年,我就用五年来救赎,如果历时五年,我就用二十年来救赎,如果历时十年,我就用一辈子来救赎。” 青山被她感动了,他默默地说道:“哪有自己杀人,要别人来救赎的道理。”他一把将黄小梅搂在怀里,小梅一阵羞涩,说道:“你看,你和我之间,难道还要分彼此吗?” 洪水一天一天的退却,第7天,青山看着温煦的太阳,灿烂的阳光,干涸的地面,他一扫连日的阴霾,尽管,对于这场战争最终的走势,他还一片迷茫。他穿着整齐的龙纹战袍,一把钢刀磨得崭新瞠亮,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青山全身闪着金光。黄小梅又来到了城墙边上,她看到青山精神饱满,一连兴奋,说道:“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可有明确的作战计划。” 青山一脸严肃,想到苏海棠城主依旧萎靡不振,他就恼怒,说道:“少了一条臂膀,我们的左翼非常羸弱,有时候我在想,苏宁的领军能力假若有他表哥苏烈那么强就好了,这样,即便苏城主不在。我们依然可以在黄金军团度过河岸的空隙间,杀他个措手不及。” 黄小梅则说道:“我在学习医术的时候,《黄帝内经》就强调过一个道理,当我们的身体出现问题时,比如痛苦,腰痛,背痛或者心胸痛,那么我们必须找到主要问题所在。一些细枝末叶其实只是一个假象。我的老师苏大学士曾跟我说过,身体问题,一定要对症下药,而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反其道而行之,只会本末倒置,拖延了病情,延误了时间。” 青山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他说道:“如果将宝墩城这只军队比作一个机械的话,那么总枢纽就是巫师司马长虹,只要他出了问题,那么他们的战斗力将大打折扣。” 黄小梅说道,“哪还说什么呢?这就是一个突破口,我们从这里下手,不管是此前的青海,还是现在的青麟,他们在这场战争中,扮演的角色其实无关紧要。” 青山眼前一亮,他突然问了一句,“青麟怎么样了?” 黄小梅笑着说道:“他比青海聪明,能够充分考虑自己的处境,因此,他受的伤害要比青海少。” 青山知道他在说反话,说道:“不管怎样,我们要保护他的安全,他的性命将在这场战争中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 紧接着,诸葛辰和唐正刚,唐宁等将士突然来到了城墙下,看到他们脸色仓皇,青山突然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诸葛辰遗憾道:“紫杉军团,誓必一定要拿青麟的性命血祭紫竹全城的百姓,他们守在了青麟的监狱门口,几百人,一直在做着剧烈的对抗。” 青山闻言一阵恼怒,看来,随着战争越近,这只起义军内部的矛盾已经膨胀了顶点,他必须赶在与黄金军团的大战前,稳定军心。 于是他雷厉风行,火速跑到监狱大厅,唐正刚,诸葛辰,黄小梅等人任紧随其后,青山看到,苏海棠苏城主苏宁等人果然在此,他激愤道:“大战一触即发,你们还在这里做无谓的吵闹,你们知不知道,人家已经马上要打到城下来了?” 苏海棠苏城主低着头,苏宁叫嚷道:“家园遭到血洗,百姓遭到凌辱,而他依然活的好好的。” 青山抗争道:“他是我用自己的性命带到这里来的,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动他。”接着他举起了钢刀,凛然道:“违抗军令者斩。”他用恶狠狠地眼睛,扫视了一圈,接着紫杉军图和白银军团两方阵营,全部退却开来。 苏宁悸动,愤恨,他继续叫道:“上次紫竹城大战前夕,我们听从了你的安排,没有取青海狗命,你同样也说过这样的话,可结果呢?还不是被某些人悄悄放走了?” 紫住城的矛头直指诸葛辰妃娘娘。 诸葛辰脸色大变,她没料到紫竹古城的人马,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旧事重提,她不知道此前的举动会让现在的青山如此难堪。唐正刚则气血翻涌,因为他的悲剧可都是青海一手造成的。可是,他因为种种原因无法报仇。 青山知道这是一个无法逃避的问题,连日来,这些人之所以如此,就是对自己的判决有异议,他没有正面回答“关于青海”的问题,只是叫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果这个事情得罪了大家,我愿意接受你们的惩罚。”青山凛然地看着台下几百人,他说道:“你们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不能因为亲情而破坏法律,但是,如果我因此而惩罚自己的母亲,那是不孝,如果我继续漠视兄弟情谊,那是不义。我不是一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因此,这场战争结束后,我愿意替母亲承受责罚。” 他这番话说的大义凛然,全场几百好人听后无不动容。诸葛辰如在梦中,她万万没料到儿子会做出如此判决。 苏宁看到国王已经做出了承诺,倒也不再纠缠。然后他领导紫杉军团大叫道:“一切等到这场大战结束之后再说。现在我们依然尊称你为青山大帝。” “青山大帝”“青山大帝”口号声此起彼伏。 于是,青山再一次将整个紫杉军团和白银军团整合到了一起。 只是他们的人数依然太少。而且,苏海棠苏城主不置一词,他依旧沉浸在丧子之痛和丢失祖宗基业的巨大悲伤中。 这也就是司马长鸿过河登岸后之所以没看到苏海棠本人的原因。而实际上,他们的内乱在战前一刻,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青山在这场河间大战中,却是拿整个盐店城所有人做了一次赌注,他真的是强弩之末,孤注一掷。他赌司马长鸿一定会疑神疑鬼,他赌司马长鸿会提出“拿自己交换青麟”的请求。 他之所以会提出2天时间,是打算让司马长鸿用一天想明白,青麟的性命还在。然后再用一天来折磨司马长鸿的心智,以此让整个黄金军团必须在自己的操控下,规规矩矩地完成这一次交易。 这是黄小梅给他提出来的意见。 青山跟众将士站在城墙之上,他们脸上都写满了自豪与骄傲,强大的宝墩王国,战无不胜的巫师司马长鸿,完全是在青山的操控下,履行着约定。他们只来了不超过15人,然后在城墙的一百米处,司马长虹必须一个人走过来。 青山凛然叫道:“交易一旦完成,我希望青麟能将我们的要求带到宝墩万圣宫。” 司马长鸿站在草地上,叫道:“什么要求?” 青山叫嚷道:“宝墩王国,一年内不得发动对盐店地区的战争。” 司马长鸿想着,这个要求不算过分,两年也同意,他说道:“这个要求,不难办到。”他只看到城墙上人影纷乱,并没有见到青麟本人,他一阵恼怒,叫嚷道:“青麟呢?我要看到他本人。” 青山招呼一声,“将青麟带上来。” 接着苏擎和唐宁两位少将军一左一右,将青麟提了上来,司马长鸿看到,一位穿着龙凤战甲的年轻人,被两位战士提携着,可是他的头颅套上了一块黑布,他根本无法确定这到底是不是青麟,于是停下了脚步,问道:“这是不是青麟本人?万一他不是咋办?” 青山脸色大变,大战以来,他行事光明磊,从来就不是那种阳奉阴违的人,他大叫道:“我青山,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我说青麟还活着就活着。青海,你们的国王,在这里一百天,我依然没有杀他,现在看来,这是我的过错。” 司马长鸿量他不至于玩阴谋诡计,于是继续往前走。他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何青海一直没死,居然还逃走了。他就这样走到了交换人质的位置。 苏擎和唐宁同样将青麟带到了交换人质的位置。然后青麟一个人缓缓向前,巫师司马长鸿同样缓缓向前,他紧紧地盯着这个套着黑布的人,他感觉到他的身材跟青麟差不多,可是随着距离更近一点,他发现走路姿势稍有不对,难道他小腿受伤了吗?他带着一丝疑问。他甚至叫了一句:“青麟,是我,你听到吗?快回答!”黑套人安静得诡异。 司马长鸿疑心大作,直到只有一手之距时,他突然飞奔向前,将布套撤了下来。接着就被眼前一幕震惊了,他不是青麟。 他叫了一句:“他不是青麟!”他难以置信,同时马上往回走。 青山和黄小梅同时发现了异常,他们相互之间说了一句:“青麟哪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苏擎和唐宁一左一右,飞身向司马长鸿扑来,然后城门大开,几十匹战马,飞一般奔出城来,米擒将军发现不对,立马一箭射了出去,苏宁直接用那个假青麟的身体挡掉了箭簇。 米擒将军想要回救司马长鸿,但是城门下战马嘶鸣,如果不及时撤退,这里的人会全军覆没。 司马长鸿没有武器,身体被两位年轻人死死压制,他大叫道:“快走,快走。”接着,他怒号道:“青山,这就是你的光明磊落吗?你良心何在?这是欺骗,赤裸裸的罪行,你会受到诸神的咒诅。青山在在哪里,我要诅咒他!” 青麟是凌晨死的! 是被苏海棠杀死的。 苏海棠的儿子苏烈死了。如果说苏海棠还有其他子嗣,因此他还不具备将青麟杀死的直接动机,那么紫竹古城的沦陷,就完全是他愧对列祖列宗,这是他生命无法承受的重量。青海莫名其妙地逃走了,他不可能再让青麟活着回去,这也就是他之所以在青山做出承诺后,他依然不置一词的原因。 他不需要青山做出承诺,因为这是战争。可是这并不意味犯了错的人不应该受到惩罚!紫竹军团的战士死伤起码在3000以上,而且更多的无辜的百姓死在司马长鸿的铁蹄之下,而这些死去的人,几百年前就拥护苏氏家族的统治。他不可能不为这些人报仇。 当青山提出将青麟交换司马长鸿这条计策的时候,他全力拥护,并且突然罕见地发表了意见:“这条计策是最正确的决定,足以改变这场战争的走势。”青山对于苏海棠能够重新回到战前的军事体系感到非常高兴,他强调:“只有团结所有能够团结的力量,才能战胜强大的宝墩城。很高兴你能振作起来,这个策划,仅仅是开始,距离推翻西门郡羽的统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哪知道,苏海棠早就盘算好了,他的一石二鸟之计天衣无缝。杀了青麟的同时,还能活捉司马长鸿,这一壮举一旦完成,青山一定能够理解他的行为。 就在司马长鸿被野蛮的士兵压盐店城的刑法广场之时,紫竹城的战士和白盐店城的战士,早已将广场围得水泄不通。他们一路风风火火,叫嚷不止,然后将无数鸡蛋菜叶往这个巫师身上招呼,有人嚎啕大哭:“终于可以出一口恶气了。”接着他收到了更为粗鲁的对待。 青山和诸葛辰、唐正刚,黄小梅等人一直在搜查青麟的尸体,他们询问,追查,逼宫了一些同谋者,找到他的尸体时,早已面目全非,但是那张脸是青麟的,他的耳朵后背有一颗黑痣这一点毋庸置疑。 黄小梅探了探鼻息,一脸失望地摇着头,说道:“死了,起码死了几个时辰了。” 青山阴沉着脸,他一言不发,他明白:“青麟不是不可以死,只是现在不能死。”他感觉到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严重的挑战,简直无法无天,与次同时,他认为自己没能履行与司马长鸿之间的约定,而深深愧疚。而此前,他是如此的信誓旦旦,绝对百分百分交给他一个活着的青鳞。战,就堂堂正正的战,败,就要磊磊落落的败,胜就要光明正大的胜。而这些行为,严重践踏了自己的底线。 他将均天剑砍在了木墩上,怒道:“将青麟的尸体带到刑法广场。”黄小梅感觉到青山真的发怒了。 此时的刑法广场一片混乱,苏海棠脸上散发着荣光,苏宁和唐擎立下大功,他两喜极而泣,所有人,不管是紫杉军还是白银军,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他们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巫师司马长鸿被糟蹋成一副落魄的穷酸像,他对着苍天苦笑道:“我失策了,我看错了青山的为人。我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他的话语被青山听到了。 青山的眼神就像一把刀,他无情地扫视着混乱的人群,然后怒叫了一句:“闲杂人等,统统给我离开刑法广场。”他的话如清空霹雳,他就像一头雄狮,带着无上的威严与杀气,迈着大腿,许多人纷纷退却,不一会,刑法广场上只剩子一百多人。 这些人都是这次大战中的负责人。 青山招了招手,只见一些自由战士,武士等将领将青麟的尸体抬了出来。 司马长鸿看到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他的脸容依然有着青麟的特征,他确定了真的是青麟——而他死了。他扫视了一下伤口,特别是肚子处,插了几个血窟窿,他以一个使剑大家的身份,很明显地看到,那致命的一剑,出现在胸口位置,但是即便没有胸口的一剑,其他几处刀伤,同样会因为长时间流血得不到救治而死亡,他死的太惨了,他哀嚎一声,紧接着闭上了嘴巴,他不再看青麟的尸体,而是带着愤恨和怒火,看向青山。 青山站在石凳上,将目光锁定在苏海棠等紫杉战士身上,愤怒道:“没有我的命令,私自将囚犯杀死,不将王法放在眼里,这是以下犯上,在明知道我答应履行合约的情况下,依然将囚犯杀死,这是践踏我的底线。” 苏海棠感觉到了青山的怒火,他说道:“这一切是我做的,我坦白。” 青山怒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儿子,我的好兄弟苏烈,还有唐山死了,我知道紫竹城丢了,但这是战争,有战争就有牺牲,城池没了,还可以继续夺回来。战士没了,可以再招募,但是信仰丢了,自己的良心丢了,那么就意味着,我们的人格彻底输了。” 苏海棠一脸懵怔,他继续说道:“我们死了数千人,一定要个人来承担这个痛苦。” 青山怒道:“我懂。但你们要明白,宝墩城同样死了数千将士。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来承担数千勇士的牺牲,这个人是司马长鸿,而不是青麟。” 苏宁抗辩道:“我们杀了青麟,现在也可以杀了司马长鸿,这样他们的损失不是更大吗?!而且,这能极大的摧毁他们的士气。”他的这句话得到了一些人的响应,人群里议论纷纷。 司马长鸿低沉着头,假若青麟的死讯传到宝墩城,表妹该如何承担啊?她能承受得了这个打击吗?他一阵恼怒,同时恶狠狠地看着所有人,他相信他如果能活着回去,他一定要在这里屠城三天三夜。 青山继续说道:“你依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青麟可以死,但不是现在。我也可以保证,这场战争如果能打到宝墩古城去,我一定会手刃青麟。但是,他今天不能死。古书说‘诚者,天之道也,思城者,人之道也。’丢掉了诚信,也就丢掉了所有。自出师以来,我们一直以仁义之师自居,以正义之师自居,我们切不可因为愤怒而丢掉了我们的初衷,而这个初衷,是我们支战队一直强大的原因,无数拥趸之所以一直追随我们,是因为我们拥有仁义与诚信。如果这两样东西都丢了,我们建立的城池与国家,又有何意义。” 苏海棠沉默不语,他依然并不觉得自己犯了什么过错,他抗议道:“我是紫住古城的城主,我有权力杀掉侵占家园的人。” 青山必须压制这些实力庞大的城主的势头,因为战争还不知道何年何月结束,他怒道:“但你没有权力违抗国王的命令。自作主张的后果我早就跟你们强调了!” 苏海棠知道青山怒了,他继续说道:“可我就是杀了他,我已经违抗了你的命令,而这对这场战争…” 青山怒不可揭:“违抗军令者斩。违背国王命令者斩!” 苏海棠一脸震惊,立马有左右侍卫扣住了他的肩膀,他不信青山真的会砍下他的头颅:“你要杀我?你知道杀了我的后果吗?”所有的紫杉战士,纷纷退开,他们对青山已经不信任了。 青山招呼一声,前后左右的人将苏海棠扣住,更多的人无动于衷,司马长鸿也不信青山会真的杀了他。 青山说了一句:“立即执行死刑,我将亲自砍下他的头颅。” 苏海棠企图挣扎,逃脱,但是无计可施,几个大汉将他架在一个专门用来砍头的木墩上,苏宁等紫杉军退在一旁,他们无计可施,他们既愤怒有惧怕,他们似乎明白了,国王的权威是不能挑战的。 苏海棠大叫了一句:“你不是我的国王,所有紫杉将士将不会再追随你。” 青山早已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他抽出了均天剑,说到:“这是你们的自由。但你们要明白,在这里必须服从我的命令。”他将剑高高举起,说道:“我代表诸神行使正义的权利。所有违背誓言者,所有不顾及道义者,希望你们在另一个世界,得到救赎。”接着,他的双手猛然向下,均天剑从天而降,苏海棠的头颅伴着鲜血滚落到地上。 苏宁和所有紫杉军团的将士,走向前来,抱着他的尸体,还有头颅,向城门方向走去。 苏宁强忍泪水,肆无顾忌,叫嚷道:“紫竹古城从此不再尊你为青山大帝。我们将开辟自己的道路。” 青山默然不语。诸葛辰紧紧撅着拳头,一脸焦虑,她意外这场闹剧居然会以这个方式收场。黄小梅看到少了三分之一的将士,心里不是滋味,他想着,这对青山的大业,可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唐正刚城主在砍下头颅的瞬间,就离开了刑法广场。 青山凛然走到司马长鸿面前,说道:“你可以带着青麟离开,这里所有人都不会再为难你。” 巫师扑向青麟的尸体,默默地留下几滴老,他用颤抖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颊,说道:“我该如何跟你妈妈交待啊!”他的声音嘶哑,细若虫鸣。 第120章 五行轮盘 乔一回到营盘山古城后,受到了民众的热烈欢迎,而随同一起出征的昌大盛将军其威名达到人生巅峰。豪门望族,权臣贵胄等将年轻的新王推崇至开国之君诸葛鸿毅大帝的高度,击败并收复岷江上游最强大的三个部落,是这几百年来最伟大的事件,没有之一。 而这一切,都被才登基不到一年的年轻王国办到了。 许多豪门大富将千金送到了天枢宫,宫殿内莺歌燕舞,红袖缱绻,美女如云,她们都期许获得国王的垂青,余倩倩、廖盈盈等权贵之女粉黛轻描更是艳丽万芳、娇艳无比。太后昌平一一看在眼里,她不断在年轻国王身边催耳边风,说道:“你年纪不小了,是该为伟大的营盘山古国选出一位心意的皇后了。你看看这些女孩,哪一个不是国色天香?哪一个配不上你?”对此,诸葛泓一跟出征前一样,态度模凌两可,含糊推诿,只嚷嚷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昌瓶太后恼羞成怒:“你不要将民间那套撒野耍滑的伎俩带到圣神的朝堂之上。你不要以为虚以为蛇就可以逃避你在这个王国的责任,你不要以为坐在麒麟宝座上你就高枕无忧了,你在逃避什么?你到底中意哪一位?你不回答就别想出这个屋子!我既然可以让你平步青云,同样也可以让你重归乡野。”她的语气强硬,冰冷,自带一股太后独有的霸气。诸葛泓一突然在母亲大人身上发现了一丝凶光,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任性妄为了,于是说道:“给我三个月时间,我一定听从母后的安排。” 昌平神色突然缓和了下来,然后给他试了几件珍贵刺绣的龙服,一边欣赏一边斟酌一边品头论足,诸葛泓一耐着性子,等到所有服饰试妆完毕后,飞一般地离开了母亲的居室。 年轻国王前脚刚走,昌隆将军便从帷幕后走了出来。昌平喝过一杯普洱香茶,怒道:“这小子不识抬举,我的耐心已经到极限了,我老了,但是他依然叛逆,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我的旨意。” 昌隆温言软语,道:“你这是何必了?你这样只会气坏自己的身体。先民们说,欲事之速成,则急遽无序,而反不达。牛不吃草,咋们不要强行按住它的头。” 昌平急道:“我如何不急,他都快20了。” 昌隆将军喝着桌上的浊酒,他懂女人的心事,不孝有三无后乃大,说道:“我懂。不过他刚刚也做出了承诺,三个月,三个月后他自然会乖乖听你的。” 昌平闻言心安,刚刚一阵恐吓,量这小子应该记在心里去了。昌隆脸色突然严峻,说道:“据悉,他们这次出征,遇到了几件怪事。现在整个朝堂,包括巫师姬远贤,首相大人东方正道,大学时等都陷入了巨大的争论。” 昌平纳闷道:“何事如此惶遽?” 于是昌隆将一些奇怪的事细细说了一遍昌平问道:“传说中的圣物都一一现世?这代表什么呢?” 昌隆严肃说道:“一千多年来,没有那个时期像近年来,出现如此之多的圣物和神器,然后还有创世神兽白虎,那可是大禹时代才出现的神兽。” 昌平严肃说道:“这代表什么呢?” 昌隆坐了下来,然后举杯泯了一口,道:“按照远古先民的记录,圣物,神器,凶兽频繁出现,天下必将出现一位像开国者诸葛弘毅一样的雄主,他们会像上古尧帝、虞舜、大禹那样,统一整个人类部落。” 昌平对这些神乎其乎的传说不置可否,她认为,这一千多年来,整个营盘山古城的百姓一直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地生活,即便有些年份多灾多难,但至少呈现在眼前的还是国泰民安,一派祥和。 就算神器现世,又能怎滴?现在的世界可不是一千年前的世界了,更非三千年前可比了。她想到诸葛泓一这小子的不成气候,气血淤塞,胸闷的很,说道:“这些问题,留给你们这些元老去解决吧。年轻的国王不谙世事,我得教受他什么叫为君之道,为民之道,为国之道。” 昌隆似乎有难言之隐,他说道:“你还记得飞将军吗?他回到营盘山古城就一直在调查雨季的事,据说雨季暗示一个新世界的来临,而新世界必将产生的新的君王。这些不出世的神器和异象,无不昭示着君王的来临。” 昌平太后不想再争论这个看上去毫无逻辑、且扑朔迷离、又离经叛道的神话传说了,她怒道:“就像你们说的,这个世界会诞生一位雄才大略的奇才,那也只能出现在营盘山古国!诸葛泓一几个月时间就征服了三大部落,他证明了自己有统一天下的能力。于今,你看看都广平原上吧,听说丁坤国王去了剑门关,当了一个捞什子无聊透顶的总指挥官,他的那个行为乖张的不孝子丁兰继承了皇位。这种民间来的太子会有多少威严与魄力?新起的宝墩新城,据说有遥远的西海之滨的蚩尤城做后盾,但那毕竟鞭长莫及。不可一世的青酆大帝死了,巫师司马长鸿尽管拿下了紫住古城,但同时失去了一位唯一的太子,他们被青山那小子牵着鼻子走。至于芒城李氏家族,从来不敢站在最前方跟天下英豪争雄。所以,我看现在势头最猛的反而是青山大帝,那小子打着的可是正义与仁爱的口号。” \\这三个月来,营盘山的情报总管拓跋牧野将都广平原最新的战报一一呈现上来。昌隆不是不知道这些事,他听昌平皇后居然将青山捧得如此之高,倒也一阵纳闷,不过,青山陷在窘迫困境里,根本不足为虑,他说道:“青山的队伍分道扬镳,现在他如无头苍蝇。” 昌平提到青山,倒兴趣十足:“但你们不要忘了,青山的母亲是谁?她身上流着诸葛氏族的血,他的儿子青山跟营盘山有着千丝万缕的血脉关系。他的存在,对诸葛泓一可是一个十足的威胁。” 昌隆凛然作色,正襟危坐,说道:“诸葛辰怎么了?她离开营盘山20年了,她在这里已经没有拥趸了。至于青山,我理会的,我决不会允许他踏上大山半步。”接着他又站了起来,看向窗外。只见星辰璀璨,千山寥廓,百丈高的北斗七星宝殿,看到地上的臣民就如同蝼蚁一般渺小,他自豪说道:“昌平,你说的对,不管从政治,宗教,还是从文化,军事上来看,诸葛泓一所具备的优势是最大的。有我们俩的支持,他一定可以吞并整个古蜀大陆。” 尽管他嘴上这样说,但昌隆将军第二天回到御前会议桌,他就召集了大学士落云,首相大人东方正道,巫师姬远贤,和这次威风一时无两的他的儿子昌大胜。 乔一对这种会议非常感兴趣,他啃着一个苹果,端着一杯烈酒,坐在最前排,饶有兴趣地听着,这些内容都是他此前在民间或多或少听过的东西。 巫师姬远贤从上任开始就被打压,40年来就一直默默无闻,直到两年前雨水泛滥,民不聊生,他才再次进入高层的视野。这个王国,最开始的时候,巫师所代表的神权要高过国王所代表的王权,但是随着钢铁力量与青铜工艺的崛起,王权就一直高高在上,这种状况持续几百年了,于今,因为一些罕见事物的出现,与各地传回来的一些奇闻异事,让他的重要性得已体现。 巫师姬远贤老态龙钟,一脸岁月的瘢痕,他的声音沉闷,“我确定那就是五根权力之仗之一,从你们所反馈的信息来看,他可能是青铜权杖。” 昌大胜再一次确定道:“是的,当时我一直举着弓弩,国王陛下爬…陛下跑回来的时候,我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他在背后抽取了一根青绿色棒子,…” 乔一将将没吃完的苹果丢在篓子里,眼睛睁大,叫嚷道:“你们确定看清了?他就这样消失了?”他想到丁兰居然拿到了天启纪元时期的宝物,心里一片激动,他跟他之间还有第三次赌约,他想着:“这种宝物,怎能放在一个背信弃义的人手里。” 昌隆将军阴沉着脸。一直默默听着,他心里一阵鼓捣:如果真的是创世神女娲娘娘补天石锻造的五根神杖,即便有千军万马,那也是徒劳。 他看着吊儿郎当的诸葛泓一,一阵鄙视,也一阵焦虑。 巫师姬远贤说道:“青铜权杖有木之属性,具备世间最大的木之神力,传说上古时候,天地间有三颗神树,第一颗是扶桑树,《山海经.大荒东经》记载,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孽摇頵羝,?上有扶木,?柱三百里,?其叶如芥。?有谷曰温源谷。?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太阳金乌就在扶桑树上的休憩,不管是扶桑树,还是扶桑树上的金乌,听说,都跟青铜权杖息息相关。” 乔一继续问道,“另外两颗树呢?” 姬远贤慢悠悠说道:“第二颗若木,出自《山海经,大荒北经》,大荒之中,有洞野之山,上有赤树,青叶、赤华,名曰若木。” 乔一问:“第三颗呢?” 姬远贤说道:“建木神树,《山海经·海内南经》记载:有木,其状如牛,引之有皮,若缨、黄蛇。其叶如罗,其实如栾,其木若蓲,其名曰建木。”。 昌大胜,大学士,罗云,首相大人东方正道对年轻的国王陛下的这种好奇心无可奈何,他们静悄悄的听着。 巫师则颇有受到重视的感觉,他一本正经,做出一副学问高深莫测的样子。 乔一继续问道:“这些神树有什么作用呢?” 姬远贤清了清喉咙,说到:“混沌纪元的时候,扶桑树上休憩了十个太阳,后来被后羿射掉了九颗。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居水中。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 乔一瞠目结舌。 姬元先继续说道:“至于建木嘛?传说是神界入口,上古大神、人类之王就是通过这颗树进入神界。古书记载,建木,百仞无枝,有九欘,下有九枸,其实如麻,其叶如芒, 大暤爰过, 黄帝所为。据说上古天皇太昊就是凭借建木登上天界。” 昌隆将军显然对他俩之间的滔滔不绝不耐烦了,他怒道:“咋们现在是御前会议,尽量捡重要的说,这些传说以后在私底下详细解说。” 姬远贤依旧浑不当回事,依旧迂腐地说道:“天下之高者,扶桑无枝木焉,上至天,盘蜿而下屈,通三泉。” 昌隆将军知道巫师一直对武将世家存在偏见,但是王国里依然有相当一部分人对神巫职能有着深深的崇拜。于是他只能将眼光投向诸葛泓一。 乔一喝过一杯烈酒,瞥了昌隆将军一眼,说道:“姬巫师,咋们以后再慢慢交流,我倾佩你浩如烟海的学识,但现在谈正事要紧。” 昌大胜看到国王终于不再折腾了,继续说道:“在波西部落桑树林,出现了一位神女…” 乔一突然抢着说道:“是的,这个是我亲眼所见,那个神女简直是仙姿玉貌,圣洁无暇,她手上拿着一把弯刀。” 姬远先说道:“神女?整个古蜀大陆没有神女的传说,但是相传,巫山山脉有一位神女,是太极纪元赤帝之女,此女不食人间烟火,饮风吸露。可是,三千年来,谁也没见过。再说,连黄帝这位人间至圣都消失了,神女还会存留于世?” 昌隆将军想象不出世间居然有如此大神通之人,于是问道:“你说会不会是灵山十巫呢?上古纪元,留下了十位大神通者。” 姬远贤说道:“不会,根据年龄来看,灵山十巫不会如此年轻,也不作如此装扮,再说,他们不屑于与人类交锋,还有一点,他们的武器可不是弯刀之类的凶残之物。” 昌大盛回想那一刀,至今心有余悸,他回味道:“我看得出来,她不是要与人类为难,弯刀从天空辟下,其刀锋足足将地面劈开20里有余。” 昌隆将军听到刀锋延绵几十里,心下骇然,姬远贤说道:“按照你的说法!这把弯刀就是苗刀之祖—蚩尤的佩剑苗刀。” 大家听说是魔神蚩尤的佩剑,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苗刀同样是上古神物之一,无坚不摧,乃是世间最为罕见的魔刀之一。 魔神蚩尤当时骑着食铁兽,带领他的81位兄弟,攻城掠地,所向披靡,连黄帝都莫之奈何,最后只有联合另一位大圣炎帝,才合力将蚩尤击败。 蚩尤死后,苗刀不见踪影。可不曾想,会出现之在波西部落霍光的手上。昌隆越想越不是滋味,神女现世实属罕见,苗刀之祖接踵而至,他越来越看不清未来的局势了。不过,营盘山有3万精锐,还有500头食铁兽,这战斗力放眼整个古蜀,无人敢正面硬抗其锋,他说道:“就算得到了苗刀又能怎样?还不是被我们的赶出了家园?霍光那小子死了?!” 昌大盛自信说道:“千真万确,他被射成了刺猬,然后我们确实看到了他死不瞑目。” 昌隆的魄力与雄心突然又回了,他直言不讳地说道:“我不管神女也好,苗刀也罢,我们营盘山在大山深处积累了上千年,这些年来,越来越多的辉煌出现在平原上,有人说,大山深处的光辉在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原上的暖阳。”昌隆将军一阵气馁,接着又一阵激愤,“也许,平原是人类生活空间的又一次选择。但是我绝不允许平原上的人因为得到了一点富饶的土地就看不起大山深处的人。他们也许忘了,几百年前,他们的祖先就来自大山深处。人是要饮水思源的,数典忘祖才是真正的可耻。” 乔一听出了昌隆将军话语中的味道,一直以来,他都对这个满脸阴鹫神色的将军忌惮得很,他只知道他掌握了这个国王的军政大权,但是他没想到这位将军有征服平原的野心。想到又有战事发生,他就一阵兴奋,于是,他说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平原上生活,他们的高粱和玉米,稻谷,粟确实丰盛,放在丰收的年景,一亩良田足够一家四口生活,而且他们还有丰富的鱼类,古老的酿酒工艺和精湛的金属切割技术……”诸葛泓一将他所见过的农家生活全部讲了一遍。由于这些都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事情,因此他讲到深情处居然眼泪直流,大家可以看到,他绝不是夸大其词,泛泛而谈,而是身临其境后的真情流露。 营盘山最顶层的权贵豪绅其实都是些不知黎民百姓真实生活状况的一群人。他们与平原地区的贸易,由于巨大的贸易壁垒和在其中牟取利益的投机商因此变得不再真实,因此,他们根本想象不出平原地区那些处在最底层的百姓居然是如此生活的。 听完乔一的话语后,他们都深深感觉到,平原地区确实比高山地区要好,至少底层百姓生活要好。 首相大人东方正道说话了,“这两年来,频繁的雨水给大山深处带了许多灾难。而且,平原地区加大了贸易的税率,以缺少奴隶、雨水泛滥为由,一些投机客于是囤积居奇、买空卖空、搀杂作假、操纵物价,用一些肮脏的手段攫取暴利。给们的财政带来了沉重的负担。” 昌隆将军越听越气,如果说与平原地区那些所谓的伟大城邦争雄,将营盘山的威名传播到更广袤的地方,是昌隆将军多年来的心愿,那么近年来城邦与城邦之间巨大的贸易逆差又让战争看上去似乎是迫在眉睫。 昌大盛看到父亲闭上了眼睛,他及时说道:“与平原地区的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于今,不管是人力物力还是财力,营盘山都处在鼎盛期,而平原上,狼烟四起,内乱不断,正好是我们扩展地盘,从而树立威信,重振雄风的最好时机。” 诸葛泓一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立马站了起来,说道:“首先就要攻打什邡古城,我最看不惯丁兰那个伪君子了。” 昌隆将军多年来的布局终于提上日程了。他看到首相大人不再有异议,于是接着说道:“谋大事者,首重格局,坐拥云起,心容江河。咋们得制定详细且周密的战略安排。平原上哪些是敌人哪些是朋友,咋们心里得有杆枰,战争可不是指哪打哪,而是一步一个坑,填平一个坑,再踏上另外一个坑。” 谈到战略部署,首相大人,巫师,大学士等人离开了会议桌,独留一些武将集团中的人。 诸葛鸿一显然嗤之以鼻,他吊儿郎当道:“三大部落咋们三天就摧垮了他们的防线。有时候,战争讲究的是速度。”他以为他打了胜仗,就懂战争了,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这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取得的。 昌大胜闻言不禁莞尔,只顾默默地喝着茶,昌隆将军气鼓鼓的,他狠狠地撇了一眼这个他一直隐藏却又不得不隐藏的儿子,看着他作风散漫,态度轻浮,他带着温怒说道:“确实,兵贵神速,闪电战是一种战争的方式。但是这种战争只能建立在对方人数稀少且毫无防备的状态下。”他默默地喝过一杯茶,于是说道:“平原地区的战争从来就不会如此简单,攻坚战,拉锯战,车轮战,保卫战,攻心战等许多战争类别,每一种战争都有特定的战术安排。整个都广之野,除了什邡古城、宝墩新城,还有芒城和眉山古城,听说还有一座雅安古城,他们都是具备相当强大的战力的。”昌隆将军突然伸了伸脖子,接着说道:“听说,还有一位后起之秀,青山大帝。他的年纪可跟你们两位差不太多!他的军事才华与胆识,视野之广,气魄之大,整个都广平原,没有年轻人可望其项背。”他看了看诸葛鸿一,又瞄了瞄昌大盛,寓意提醒他们,万万不可骄傲。“ 每一座城,甚至每一支队伍,咋们都得根据地形与当地的风俗习惯制定相应的策略。有时候,改变战争格局的,除了大炮与战马,还有阴谋与诡计,甚至是一条河流,一座大山。” 诸葛泓一纳闷问道:“青山大帝?听说他的母亲是诸葛辰,那也就是说,我和他是舅侄关系了?” 昌大盛依旧默默地喝着清酒,他不动声色,同时,没有神情。昌隆将军早就知道他或许会有此一问,于是说道:“你们不曾见过面,生活也不存在交集,你离开营盘山的时候,诸葛辰早就去了都广平原。然后,青山大帝这次的口号跟当年的青酆大帝截然不同,他领导的是一支反抗强权与压迫的正义之师,他致力于推翻旧的奴隶体制,建立新的以自由与仁爱为主体的新政权。理论上来说,他们是我们的强劲对手,你跟他之间,是你死我活的关系。”昌隆将军看到年轻的国王脸上显露不信任的神色,他凛然说道:“青山如果统一了都广平原,那么有朝一日他会将矛盾指向岷山深处,到时,你这个位置坐不坐得稳,还得看他的心情。”昌隆将军喝过一杯酒,然后右手做出咔擦的姿势,说道:“我记得有一位将军说过,为了不让其在未来构成威胁,那么趁他渺小的时候就要摧毁。在政治上,这永远是对的。” 诸葛泓一听到现在就要杀自己的表哥,心里不是滋味,然后他想不通青山为何要杀进岷山,难道亲情与政权机制之间存在这种关系吗?他想到国王也无法决定亲属的生死,甚至会自相残杀,这个王座,可坐得实在太难受了!他默默地退在一边。不再作声! 紧接着,昌大胜又报告了一件事,他说道:“在我们返回桑树林时,三大部落的祖宗祠堂的祭坛的残垣上,露出一个银白色的钢圈,那个钢圈开始的时候滚烫,不可触手,后来高温才渐渐消散,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随着青铜权杖和苗刀的现世,昌隆将军对这些神器圣物倒也不再掉以轻心,他说道:“可以将其挖掘出来,然后带到七星宫殿上。看看我们的巫师,能否推测它得价值所在。” 昌大盛领命而去。 5天后,丁兰跟昌大盛将军两人又率领一千士兵去到波西部落桑树林,苗刀之威,让整个祭天坛变得满目疮痍。乔一看到,那个巨大的沟壑一眼望不到头,两边砾石纵横,让人望而生畏。这一次来,当地的民众已经变得唯唯诺诺而毕恭毕敬了。 丁兰对着昌大盛说道:“看来,强大实力可以让他们低下高傲的头颅。” 昌大盛回复道:“国王说的不错。这个世界,弱者必须服从强者,而且,强者可以为所欲为。” 在当地民众的配合下,再加上一千士兵的日夜奋斗,经过三天的紧锣密鼓的协作,他们终于将这个巨大的五星轮盘从地底下挖了出来。他们使用了巨大的滑轮与木架吊车,锁链与翘板,乔一看到,这只五行盘,就像一个太阳一样,向四周发出五根光芒,差不多有三丈那么高。 昌大胜盛让副队长拿来了手臂粗壮的绳索和一个装满22个木轮的木架牛车,将钢圈捆紧以后,然后在牛车周围,安排了一百位100位士兵,再从从农夫家里牵过来2头黄牛,用了差不多10天时间,才完好无缺地将其运到营盘山的绝壁之下。 太阳轮盘到达七星宫殿当天,天地一片昏暗,阴风阵阵,然后是连续七八天的大雨,由于轮盘过于巨大,因此没有地方存放。它就落魄地矗立在木架车上,承受着风吹雨打。 昌隆将军觉得这个钢圈似乎没啥神秘的,既不显眼,也不诡奇,还很笨重,就像一个巨大的铁箍,上面有斑驳稀碎的印痕,好像一个埋藏了不知几千几百年的洛铁,于是就不再关注。乔一倒饶有兴趣,他跟巫师站在绝壁上的天衡宫殿里,扶着白玉钟乳的栏杆,默默地注视着这个浸透在细雨中的轮盘。 乔一问道:“姬大巫师,你可知晓这个轮盘的故事,如果不够神秘,三大部落为何要将这个掩藏的如此之深?” 姬远贤悠悠说道:“很多年前,我在下面的图书馆找到一本古迹,上面有一些图案就跟这个轮盘一模一样。不过关于这个图案,至少有几种解释。” 乔一就猜到此钢圈隐含玄机,问道:“说来瞧瞧。” 姬远贤举头仰望,说道:“在你们携来第二天,我就再去查找了资料,其中一种解释,这个圆形的轮盘是上个纪元黄帝打造的,目的是为了镇压蚩尤的残部,古书写着,黄帝既杀蚩尤,乃飨蚩尤之躳,焉始为五莽。以其髪为韭,以其眉须为蒿,以其目为茆,以其鼻为葱,以其口为菘。”他再次盯着这个五芒轮盘,看到钢圈周围围满了好奇的群众,这些天来,古城内的人们舆论不休,众说纷纭,他说道:“这是为了镇压魔神蚩尤亡灵的器物。古书还记载,黄帝以其腋毛为荠,以其茸为笋。以其骸为干侯股,以其臂为枹,以其胸为鼓,以其耳为鞀鼓。凡其饪为天畏忌,凡其志为天下喜。” 乔一继续问道,“那先民们记叙的另一种解释呢?”他认为这个如果只是镇压亡灵之物,还不足以称其为玄奇。 姬远先脸露惊恐之色,然而这种惊惧一闪而过,他咳嗽一声,接着说道:“这轮盘又叫太阳五星轮盘,中间那个就代表太阳神,这个盘源自远古先民的太阳崇拜,比黄帝还早上亿万年,相传,太阳神的五色光芒,普照大地,他是整个世界的祭奠着和所有生命的创造者。而且,上古先民根据星空中的太白星,岁星,辰星,萤惑星,镇星总结了星空运行的规律,并结合天地间金、木、水、火、土,这五种物质,利用其中相互转换和制约的关系,然后打造了这个五芒轮盘。因此,这个被称为人类自己的圣物。” 乔一好奇问道:“这有啥作用呢?” 姬远贤悠悠说道:“古书记载,上一次使用这个轮盘的是大圣贤大禹。” 乔一追问道:“用来干嘛呢?”他想不出这个轮盘有何作用。一不锋利,还很累赘,再说,人类要使用它,无从下手。 姬远贤说道:“听说当时恶龙横行,到处腥风血雨,扰乱人间,大禹利用此轮盘蕴含的五行之力,将恶龙杀死。” 乔一睁大了眼睛。 第121章 扶桑神树 又东址里曰青要之山,曰青要之山,实惟帝之密都。北望河渠,是多驾鸟。南望墠渚,禹父之所化,中多仆累、薄卢。武罗司之,其状人面而豹文,小腰而白齿,而穿耳以 ,其鸣如鸣玉。是山也,宜女子。……畛水出焉,而北流注于河。 ——《山海经、中次三经》 守望者马竞扯着一匹大黑马,他满脸汗迹,一身大褂缝缝补补,看上去极为埋汰,但是他是幸福的,同时也是满足的。因为他正前方,有一位体态婀娜,容颜娇艳的女子,她就是小葡萄的妈妈褒姒。小葡萄在母亲乳汁的哺乳下,长得水嫩水嫩的,一双大大的如眼睛,就像潜藏在大海深处的斑斓宝石,她的笑让山花更加烂漫,让流水更加清澈,同时,让他俩的心情更加欢唱。 毫无疑问,两位年轻人相爱了。 两人一马就这样在大山深处,随山刊木,遇水搭桥,某一天,他们到达绝境长廊的脚下。这个站点估计有几百年没有守望者踏足过了,一片荒芜,残砖断瓦,难以找到任何一丝人类的痕迹。马竞知道,只要到了绝境长廊下,找到栈道之所在,沿着栈道一直向东,就可以回到剑门关。他抬起头来,仰望着绝壁之上那若隐若现的原木栈道,说道:“我们找到了回家的路。” 褒姒猜到了他的心意,但是她不想回去。她说道:“你看可以沿着栈道回去,我习惯了关外的生活,我不会跟你走的。” 马竞一脸焦急,“你跟我回去?一个人在这里怎么生存?” 褒姒抱着小皮套,露出善意的笑:“我就是为了她,我才你回去,关内人心险恶,到处都是坏人,你们那里的奴隶,永远只能低三下四。一辈子做着低贱的工作,。” 马竞狡辩道:“我们不一定要去大城市,在大山里可以找到自由,我的家乡在黑水寨。那里人很友善,朴实无华。” 褒姒给小葡萄吸吮着箩卜根,噗呲笑了一声,说道:“上次在青竹木屋,我在你们的营帐外,听你们说过,你们山寨,波西部落和乌沙都部落遭到了外来者侵略。你们那里很可能被侵占了。就像鸡心寨,被白色死神侵占了。” 马竞不再狡辩,他意外他跟伙伴们吃火锅时的那些话被她听了去,但这些已经无关紧要了,他回击道:“就算是这样,总好过那些看上去恐怖至极的骷髅人。” 褒姒恼怒道:“野蛮人侵占你们的家园,杀光了你的族人,跟白色之神又有啥区别,总之,要回去你回去,我不会阻拦你。” 马竞恼怒,激动,“这像什么话,我们已经在一起几个月了,一路上,相互照顾,我已经爱……爱上了小葡萄。”他用一种温暖的眼神,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娃娃。 褒姒辩解道:“我这可不是强人所难,我知道你们守望者绝大多数都是好人,但我依然不习惯关内的生活。” 马竞知道短时间改变不了她的观念,可他加入了剑门关,守望者注重兄弟情义,然后守望者是注定要为全人类奉献一生的,因此他陷入了一种左右为难的境地,他说道:“行呐,我在这里陪你,直到某一天你想通为止,再说小葡萄一天一天地长大,她不一定会在这里孤老终生,她会有自己的人生。” 褒姒才没有想这么远。她说道:“10年20年,以后的事我也说不准。” 于是他们搭了简单的木屋,找到了一些陶罐和陶盉。马竞去水塘边抓了田鸡和鱼,他们幸福地生活了三天,第四天狂风大作,将他们搭建的帐篷掀翻,然后夜里,出现了极为恐怖的迷雾,基于他们此前的经验,他们两人早早地做好了防御和戒备,几只血肉全无的骷髅人逡巡良久,没有发现到他们的藏身之所,接着一直向东而去。 第二天一大早。血色全无的褒姒就说道,“东边危险,越来越多的骷髅人去了东边,你的守望者兄弟也许全军覆没了。你还要回去吗?”几个月来,他们躲避几只零散的骷髅人。 马竞听丁总指挥说道,历史上守望者出现了几次全军覆灭。他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六神无主,七上八下。 褒姒说道:“你还是跟我走吧,这次我要去到长廊那边,听我父亲说过,一直往西,那边有更高的山。我想,更高的山意味着更少的人。” 马竞想着翻过了长廊,总算到了关内,也算跟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绝境长廊很多地方都是高达几百丈的绝壁,要攀缘上去难于登天,但是有些地方已经塌方了,也不存在传说中的魔法了。因此他们俩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从一个豁口处,跨过了绝境长廊。 他们站在长廊上,看到群山之中,千沟万壑,到处是树林,一片一片的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远处,还有迷雾笼罩,马竞说道:“我们要穿过去吗?”褒姒回答道:“我们必须穿过去。传说,这里是众神之地,有一座昆仑之丘,就在大山之中,不过我们可不是去寻仙求道的。那些不出世的仙人,也不希望我们去打搅。”马竞问道:“那我们去哪里呢?”褒姒心里其实没底,但是她依然说道:“迷雾的那头,就是我们的终点。” 这日他们穿过一排密林,在溪水边浣洗修整一番,接着吃过几个青梨后,他们发现前方一座山峰形状怪异,如同一只雄狮的背脊,巍峨磅礴,给人一种盛气凌人之感。山涧中蚊虫深甚多,咬得小葡萄青一块红一坨,褒姒叫道,“我们的尽快离开这里,去山中瞧瞧。” 临近山脚,发现此山陡峭如削,一条小道两边青树翠蔓,绿叶婆娑,左边是一处深不见底的山谷,山谷的崖壁上,又有一条几尺宽的小路蹒跚而上,三人一马,迤逦前行,行了一个时辰,来到陡崖坎上,举目四顾,发现林茂花繁,水秀潭青,是一片风景极佳之地。峡谷之中,潭泊连珠,山高水长,东一处清潭,西一处浅泊,就好比无数个大大小小的葫芦,穿啜在一条弯弯扭扭的藤蔓之上,褒姒脸上绽放了花一般的笑容,她说道:“你看这个山谷,就好像一串葫芦,我们可以叫这个地方为葫芦套。” 马竞说道:“这个名字好。估计是天上的神仙在民间休息的场所。” 两人看到日已西斜,太阳的光辉渐渐离开了谷底,褒姒说道,咋们得找到一处休憩场所,大山之中,野狼出没,豺狼虎豹,防不胜防。 两人带着小葡萄牵着大黑马,继续沿着小路前行,突然一些怪异的声音在林间回档,褒姒心下一紧,说道:“猫头鹰,有着人一样的面孔,发出叫声如泣如诉,怪诞至极。”他们行走在峡谷之中,两边山势夹峙,怪石嶙峋。一些地方仅容纳一人,幽暗深邃,有些地方则豁然开朗,阳光普射,如此九曲十八弯后,他们来到一处绝壁,马竞向前查探,发现绝壁呈倾斜状,稍不留意,则会掉落悬崖。他说道:“你跟紧了我,穿过此处绝壁,应该别有一份景致。”褒姒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其间河水渲泻,涛声轰鸣,等到他们终于通过绝壁之时,一座吊桥出现在眼前,山涧深不见底,让人不敢逼视,但是只要过了这座吊桥,就可以看到栈道。 也不知道栈道的尽头通往何处,但是他们已经走到了这里,没有回头的可能。于是马竞说道:“走吧,也许栈道尽头,有村民居住。” 褒姒脸上占满了汗水,小葡萄已在她怀里熟睡,她看到日暮降临,说道:“咋们走快点。” 栈道之上,他们看到悬崖边上休憩一种鸟类,但是比普通的鸟可大上好几倍,有点像水田里的野鸭,青色的身子,红色的眼睛,红色的尾巴,褒姒说道,“这种鸟叫鴢,我们不要惹它。它凶恶起来,可以吃掉人类的眼睛,” 马竞收敛心神,然后他指着崖壁上的一株蔓草说道:“你看,那种草结出来的果实。是不是很漂亮?”褒姒循声望去,发现这种草跟山下的兰草长得差不多,茎杆成方形,像藁本,花瓣是黄色,一颗颗红色果实娇艳欲滴,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惊呼道:“这种草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荀草。”马竞问道:“荀草?有啥作用呢?”褒姒笑道:“对你们男人来说没啥作用,但是对女人来说,作用可就大了,听说可以护肤美颜。” 马竞不屑一顾,他望着她娇艳的容颜,睡说到:“你已经够漂亮了,在我心里,你比天上的月亮还要美上几分。”褒姒怒目相向:“我不管,我就要吃,那个女孩子不爱漂亮呢。”马竞执拗不过,于是利用手上的长剑,弄来了一些红色果实,果实像樱桃,草莓大小,褒姒满脸堆笑,吃的津津有味。她让马竞吃,马竞飞一般的向前走去。 走完最后一段栈道后,他们来到了一出密林,此时月亮已经跑到了头顶,暗夜凄迷,一片诡异,借着微弱星光,马竞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块平地,背靠一块巨石,说道:“咋们今晚在此处修整,明天一早就赶紧离开。”褒姒缩在一旁,她摊开丰满的乳房,让小葡萄大口吸吮乳汁,马竞望着她那雪白的肌肤和娇嫩的酥胸,赶紧撇开脸去,他想着,她可是在喂奶,我不能用一种猥亵的眼神,那样可是对她的亵渎。 他站了起来,望向左边的藤蔓,蔓条上的叶片大得如同河田里的荷叶,然而当他再仔细看时,他吓了一大跳,有两只闪着凶光的眼睛,从树丛中窜了出来,然后一声咆哮振动了山林,褒姒倏地靠近大石壁,马竞轻声说道:“一只凶兽,它盯上我们了。” “凶兽”、“凶兽”,褒姒战战兢兢说道,“我们得保护小葡萄。”她的声音在颤抖。马竞同样心下戚戚,他凛然说道:“那是自然,除了保护小葡萄,我还要保护你。” 等他终于看清凶手的全貌时,他发现自己的想法不切实际,这个凶兽长着牛的眼睛,老虎的尾巴,全身鬃毛又像金钱豹,有野猪的獠牙和狮子的体型,这是一只传说中的凶兽,在夜晚,因为视线有点模糊,因此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凶兽的名字,不过,一切都无关紧要了。马竞知道,凭着他那下三滥的剑术,他根本无法招架。 当然,就算是剑术高手,同样挡不住凶兽的一击。 凶兽低着头,慢慢地跑了出来,发出了“喀喀喀”地声音,流着口水,很显然,他对马竞等人已经垂涎三尺了,大黑马发现了异常,一直在嘶鸣,奈何它被绳索栅住,逃脱不了。凶兽已经不耐烦了,发出一声震天怒号,飞一般朝着褒姒袭来。马竞豁出去了,左跨一步,两手举刀向前抵挡,叫了一句:“再见了,褒姒!”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黑影从远处飘了过来,她踩着碎布,不,她似乎没有接触到地面,她穿着一席黑色的纱裙,有着绝色的容颜,她的眼睛闪着光,她的黑色秀发在月光下如同一帘瀑布,她的手臂洁白无瑕,只见她轻轻地张开口,粘着一句咒语,然后右手一挥,一股雄浑的力量击打在凶兽身上。 凶兽是上古纪元的蛊雕,它的形状像豹子,?头上长角,?叫声像婴儿啼哭,?喜欢吃人。它感受到了锥心的疼痛感,但是它好不容易捕捉到人类,岂能轻易放手,于是又猛然像黑纱女扑来。 尔衣娜玛依旧冷冰冰的,她看到凶兽再度来袭,接着双手一拍,这次力度更猛,将凶兽拍下了山嵌,凶兽发出了一声哀鸣,接着消失不见。 马竞和褒姒吓得牙齿打颤,他们看到这个神女的黑纱女轻轻一挥手,就可以将凶兽击败一脸惊慌,莫非是她是神仙?只有小葡萄瞪着骨碌碌的大眼睛,发出了“呵呵”,“呵呵”笑声。褒姒稍稍镇定,看到这个女子风姿绰约,分明是一个活人,于是叫道:“这位姐姐,你是谁?” 尔依玛娜没有回答,她看了看马竞,问道:“你是守望者?”自从波西部落被营盘山古国征服、霍光死后,黑纱女又开启了寻找大地之子的征途。这一千年来,她就一直处在“找到了又是失败了”的轮回中,不过,她明白这是她的职责,因此她不曾怨恨过,也不曾后悔过。几个月来,她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一点气息,这种气息是从上个纪元大圣贤黄帝的秘密行宫“青要山”方向传来的。因此,她一个人慢悠悠地来到此地,一直在寻找她想要的东西。只是不曾想,她在这里凑巧碰到了马竞、褒姒两人。 对于神秘黑纱女来说,一般人类的事他都不会放在心上。因此,对于褒姒的问话,她视而不见,也置之不理。 马竞听到她的问话,于是说道:“是的,我是守望者。” 尔依玛娜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静悄悄的伫立一旁,就像一尊雕塑,整整一个晚上,举头望着天上的月亮。 褒姒和马竞知道有一位神秘女郎守候自己,于是睡了一个安稳觉,第二天一大早,马竞从树林边上摘来了几个果子,洗净后让褒姒和神秘黑纱女吃。神秘女摇头不语,褒姒是血肉之躯,肚子饿了就吃,身体累了就睡,她可不会为了故作高深而虐待自己的身体。 尔依玛娜的身体依旧飘渺,冷酷,说道:“你们走向前来看吧,看看昨晚睡在谁的身后。” 昨晚,因为目不见物,褒姒两人仓促间就靠着一块石壁睡了。此刻,听到神秘女如此一说,他们穿到大石壁正前方,举头一看。 赫然震惊。 只见一尊巨大的雕像高高矗立着,他就像一尊神只,不知在这里几百几千年了!她微微俏丽的睫毛,可以感觉到,这是这是神女。她有着人的脸,牙齿如贝,芊芊束手向下垂落,耳朵上带着金丝纹路的配饰,身体上雕刻着豹子一样的花斑纹路,腰身细小,她的整个身体仿佛笼罩了一丝神光,不知道是雕塑内传来的声音呢还是树上的鸟鸣,林中传来像玉石碰撞的声音。 马竞褒姒呆立当场,被神只的气势震撼。 黑纱女悠悠说道:“此处是上个纪元皇帝的秘密行宫,也传说中黄帝、炎帝、蚩尤结盟之地,这个神女就是守护这座山的武罗神。她的雕像在这里伫立了超过3000年,河曲里栖息着众多的驾鸟,类似于平原上的大雁和天鹅。”马竞褒姒静静地听着,他们没想到想,自己无意中来到了皇帝密都“青要山”,黑纱女继续说道:“这里同样是大圣贤大禹之父鲧埋葬的地方,相传大禹之父死后,化为了一只大熊。” 马竞听她讲完以后,说道:“我们无意冒犯上古黄帝的休憩之地,我们现在就离开。”褒姒立马站了起来,她开始收拾行囊,然后去牵缰绳。 黑纱女说道:“你们不够强大,在这里生存不了三天。除了凶兽还有一些神秘的未知东西,早点离开也好。”马竞、褒姒不知所措,确实,昨晚要不是黑纱女及时到了,他们俩早已成了那只凶兽的盘中餐,褒姒客气说道:“谢谢你。” 黑纱女置若罔闻,说道:“跟我来吧,我本来要去一趟剑门关,但是分身乏术,这里有一件特别为难的事情,需要交给你。”他看了看马竞,再接着说道:“千百年来,守望者有着坚强的信念和自强不息的勇气。交给你,我想,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人了。” 马竞自从见到他,就一直处在一种难以自控的处境里,他觉得这个穿着黑纱的女子,应该就是诸神派来的神女。对待神女,除了必敬必恭,一切听从安排还能作何其他打算呢?于是他点头哈腰,凛然道:“不知道是啥事,我一定尽可能地帮你办到。” 黑纱女说道:“在波西部落桑树林,有一座祭坛,现在成了一片废墟,你得叫上你们的守望者兄弟,尽量多去点人,将废墟里一个太阳五行轮盘挖出来,然后想办法运到剑门关上去。” 马竞听到这是一阵纳闷,他觉得这不算特别难的事,于是问道:“为何呢?” 黑纱女说道:“关外的白色死神力量越发强大,骷髅军团的数量越来越多,而几千年前黄帝在剑门关设置的太极阴阳之力在渐渐消散,没有太阳轮五行盘,剑门关形同虚设。” 马竞看到神女如此强大,问道:“难道你也阻止不了白色死神吗?”他认为仙女神通广大,一定可以阻止这种情况发生。 黑纱女转过背脊,说道:“你们跟我来吧,没有我你们走不出青要山。”她转身往前走去,褒姒看到她就是一直在漂移,足不粘地,惊讶不已,马竞牵着大黑马快速跟上,提上行囊,快步跟上,只听黑纱女继续说道:“人类的事情最终还要靠人类自身解决。再说,白色之神五方鬼帝一旦联合,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这世间除了五行之力外还有八极之力。五方鬼帝的力量是天地至阴之气所生,其力量可移山填海,非人力所及。而我的使命,就是要寻找一位能够对抗白色死神的人。” 褒姒好奇问道:“连你都抵抗不了,难道普通的人类中有如此大神通的人?” 黑纱女带着一丝遗憾说道:“大禹就是上一个拥有无上神通的凡人。人类虽然渺小,但是其意志和决心却是这天地间最大的力量,至于我吗?也许找的到,也许找不到,但是我会将我的使命继续下去。” 马竞听到神女也有办不到的事,于是坚定道:“总之,我一定将你给我的使命完成。” 他们就这样沿着山坡蜿蜒一路向下,但见四周崖壁奇石突兀,幽谷交错,崖下溪水长流,远处峦衔峰接,环山为墫,好不气派,马竞和褒姒无不感叹,这里简直美不胜收。 他们俩在黑纱女的带领下,经过一个时辰,终于下得山来,可奇怪的是,只见视野之外,一座更为挺拔的山峰傲立在青山之后,马竞问道:“为何我们不可以从原路返回?这里群山环绕,树木葱茏,不是要多扰远路吗?” 黑纱女说道:“你们此后要远路返回的,只是现在要去拿一点东西,这个东西可以保障你们的安全。我迟早会离开你们的。” 此后一路无话,穿过杉树林后,站在田垄之上,发现远处山险崖陡,挺拨俏丽,还有一个让人惊讶的地方,就是陡峭的山峰之上,一个巨大的凹形垛口,好像有蹙眉娉婷的少女,亭亭玉立,顾影自怜,从这个位置看,少女侧身回望,仪态端庄,楚楚动人。黑纱女解释道:“这是天启纪元时期的降霜仙子──青女的化身。人类称这块石头为‘闺女石’。” 褒姒和马竞惊呼不已。 穿过青女峰后,他们一直在云雾里穿行,此后三四天,他们饿了就休息,夜里就打个地铺,因为有黑纱女在此,倒也没碰到啥危险的东西。马竞褒姒就当作寻山问水游玩一般,一路上倒也有趣得紧,森林中,人迹罕至,形状怪异的动物偶有穿行,四周古树参天,山巅之上,偶有清风阵阵,鸟鸣声声,近处的草原之上蝴蝶翩跹,小草含翠,野花吐香。然后接着又是仙气飘飘,云雾缠绕,不知西东。 在穿过云雾缭绕的后,他们的眼睛终于打开了,这里视野极为开阔,突然一颗巨大的树木进入映入眼帘,褒姒被此树的巨大给震撼到了。 高不可攀、磅礴、气吞山河、绿荫如盖等根本不足以形容此树的气魄。马竞仰着头呆呆地伫立着,褒姒同样是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们被此树的神奇,伟大,旷古罕见所震撼到了。这个树比世界上最高的山还要高,比他们见过得最大的树要大上无数倍。马竞默默说道:“扶桑神树。” 黑纱女说道:“对的,扶桑神树,相传是盘古大神种下的一颗种子,历经无数万年才破土而出,这颗种子茁壮成了一棵树,这颗树后来成了神界与人界的天梯。” 褒姒好奇问道:“你意思是只要一直往上爬,就可以爬到神仙住的地方。” 黑纱女说道:“上古圣贤颛顼大帝绝天地通以后,这个神树已经失去了上天入地的神力。尽管它依然如这天与地一样的伟大。” 马竞说道:“听说这里是太阳休憩的地方,传说有九颗在下面,一颗太阳在上面。” 黑纱女回复道:“这个传说已经亿万万年了,或许,远古洪荒纪元确实如此。但这已经无关紧要了。” 马竞不知道黑纱女此举寓意何为?他还是好奇问道:“听说树上有九条龙。”褒姒眯着眼睛搜寻,只看到这颗树如同一座大山一般通到了天界,枝叶繁密,绿荫如盖,她说道:“至少我没见到神龙,好像也没有风。” 黑纱女说道:“扶桑神树,一直有关于巨龙的传说和太阳金乌的传说。上个纪元的时候,神农氏搜寻五谷,采集草药,游离名山大川时,就镇压了几条恶龙。而黄帝就是乘坐一条黄龙登入仙界。大禹在治水途中同样封印了几条龙。而在更久远的伏羲女娲时期,这天上的龙就跟地上的老虎狮子一样多。所以说,关于神龙的传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马竞问道:“你为何要带我们来此地呢?” 黑纱女说道:“扶桑神木有木精守护,木之精魂强悍无比,拥有天地之间最强大的木之神力,我无法通过汤谷河畔。” 马竞意外问道:“你意思我们可以穿过汤谷?” 黑纱女点头说道:“是的,普通人身上的五行之力太渺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你们进入此地,反而可以不受到五行之力的反噬。” 褒姒看到汤谷边上莲花盛开,远处则是烟波浩渺,于是问道:“你叫我们进去干嘛呢?” 黑啥女说道,“你们不需要进去,越靠近树木,上古纪元里的异兽凶兽灵兽就越多,有些东西几千来不曾出世,外来者贸然闯入,只会招来杀身之祸。你们就在汤谷边上找到一样东西即可。” 马竞意外道:“什么东西如此重要?” 黑杀女说道:“盘古大神化作了这世间的一切,而根据上古传说,扶桑神树的寿命将在这个纪元走到尽头,许多枝叶在渐渐枯萎。我需要你们找到掉落的树枝,据先民描述,扶桑树的树干可以克制天地至阴之力。关于此记载的真实性无从考证,但是我们不妨试一试。” 马竞根褒姒豁然开朗,原来黑纱女不辞千辛万苦,带他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此事。白色死神太过恐怖,人类在其面前不堪一击,如果有克制之物,那简直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 马竞和褒姒彼此相互打量着,他们觉得这是此行最大的意义了。 第122章 躬擐甲胄 阳北贤迈着大步,脸色严峻,他左手揣着2颗大大的玉石龙珠在转来转去,青色大理石铺设的石砖路延伸到吊脚楼的尽头。 此处是阳氏家族的府邸。 假若站在塔楼上看这座府邸,一定会被其宏大的规模和雕龙画凤的奢华工艺给震撼。尽管阳氏家族在外人看来,是一个靠着铜矿金矿等矿产资源,通过商贸起家的满身土豪之气的商贾,但是他们的府邸却比平原上许多官宦士族还要气派。庭院中,崇阁巍峨、有些楼层高达十几丈,里面有形态各异的花木和迎客松柏,四面琳宫合抱,曲径迢迢,还有几丈宽的卵石复道萦绕盘桓,不知道伸向何处,青葱翠玉的水松跟飞檐相交,玉栏绕砌,金辉兽面,转角处彩焕螭头,红色的廊柱敦实厚重,无不彰显着阳氏家族那富可敌国的气派。 但是阳北贤的心情是低落的。 最开始两三个月,他逸兴翩飞,见人就露出欣喜的笑容。阳柯泉和阳臻麟,两个人都出类拔萃,一个做事沉稳,圆滑细腻,一个聪明绝顶,能文能武,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定能在各自所在的城邦圆满地完成任务,并且博得一个好印象,从而为他们阳世家族进入政坛,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他自认为,在整个黄金海岸线,阳氏家族是独一档的存在。 不过,在他去了一次另外一个大氏族宋氏家族以后,他的这种观念似乎有所动摇。西海岸矿石资源丰富,几个大氏族之间存在竞争是必然的。有时候,他们也会做一些表面上的礼尚往来,名义是相互促进,实际上是相互探底,接着再表演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彼此口蜜腹剑的奉承一番。 早些天,阳北贤就去了一趟宋氏家族宋鹏瑞的府邸。两人大概有五六年没见了,一见面,就是一阵皮里阳秋的感叹与赞叹。宋鹏瑞亲密地拉着阳北贤的手,一阵寒暄:“老哥能赏脸来带弟弟的府上,让寒舍蓬荜生辉,同时也让整个宋氏家族受宠若惊,倍感荣幸。”接着他们两人穿过金碧辉煌的宫殿与楼宇,阳北贤早就留心到了,宋老弟是特意为之,这座楼宇料想是近年新砌的。他暗暗观察了一番,园林里的假山与古松别具匠心,屋檐上的祥瑞龙纹和灵兽栩栩如生,红墙绿瓦,回廊曲折,殿宇错落,一座一座的楼台和城垣,都无不昭示着宋氏家族近些年来事业上的蒸蒸日上和家族实里的欣欣向荣。 出于礼貌,阳北贤客气地赞叹道:“龙蟠螭护,玲珑轩逸,白玉凿就,气派非凡。宋兄近年来步步高升,让人肃然起敬。”宋鹏瑞脸上透着一股自信与自豪,他向奴才婢女招呼了一句:“拿酒来。”接着转身对阳北贤说道:“老哥说哪里话,整个大西海海岸线,咱们都以阳大哥马首是瞻。” 阳北贤自谦一番:“老话说,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老弟,我实话告诉你,我现在有懒人吃饼,企图不劳而获之感。怎么说呢,感觉到自己老了,这个世界,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婢女端着全套酒具上来。阳北贤看道,这酒是琥珀酒,显然是大师精心酿制,于是客气道:“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老弟这真是煞费苦心。老朋友叙旧,适可而止即可。如此盛情,倒让我如坐针毡。”宋鹏瑞端坐在雕花木椅上,此时古琴涔涔、钟声叮咚,尽显意境高雅。他皮笑肉不笑道:“大哥,咱们整整六年不见了,你能来,这确实是看得起宋老弟。咱们闲话不多说,来!干一杯,所谓有酒才是真兄弟,咋们认识多少年了?差不多30年了吧!你就别见外了。” 阳北贤举杯回敬,佯装回忆着往事,感叹道:“是的,你不说,我还真没料到,咱们当年,可都是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于今,许多老友都不在了。你说,这日过一天就少一天,倒让人无限伤感了。”宋鹏瑞仰着头,将一杯清酒囫囵吞下,意犹未尽,只叫道:“满上,满上。”他喷着酒水唾沫,说道:“是的。咱们已是日薄西山,安平乐道,未来的日子里,只能林栖谷隐了。”阳北贤接着又回敬了一杯,他发现大殿四壁,龙飞凤舞,一幅山水壁画蕴含古香古色的高远意境,壁画外围装嵌着倒铃般的花朵,花朵千娇百媚,不知数百几千,花萼洁白,就像精致的骨瓷,花瓣最上端,泛出半透明的光泽,顶端则是一圈一圈深浅不一,细腻淡雅的淡紫色,浑然天成,让人叹为观止。他说道:“宋老弟你现在过得可是闲云野鹤的神仙日子。古人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心态可让老哥我羡慕得紧啊。”他放下杯子,若有所思,问道:“宋老弟你的大公子呢?六年前,我可是见过他的,气宇轩昂,实乃一表人才。” 宋鹏瑞叫嚷道:“你说的可是宋敏?”阳北贤点头示意。宋鹏瑞说道:“他去了龙泉山脉另一边,几个月前,听说青山大帝在招兵买马,于是加入了起义军的阵容。近些年来,他总说男儿志在四方,不应该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山区里,我料想老二和老三已能顾全大局,不管是家族管理还是矿区生产,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也就让老大出去闯荡闯荡了。” 几个月来,阳北贤对都广平原的战况略有所闻,但都是道听途说,哪想到这个老友居然带来了第一手的见闻,”于是饶有兴趣,一番交谈后,他连畅饮了三杯,思如潮涌。他听说宝墩王国里这场皇后与贵妃之间的权力之争,闹到如此地步,连尊贵无比的三皇子居然被青山杀死了,倒也无不感叹,他说道:“当年青酆大帝,掀起的浪潮,其辉煌的盛况至今历历在目,哪想到15年后,青氏家族门阀混战,城邦之间分崩离析,古人云,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有些事情确实如老话所说的,三十河东三十年河西,看来,群雄逐鹿之风云又将再起。” 宋鹏瑞感叹说道:“可不是吗?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青山依旧在,独留魂杳杳。每一次大的战争,必将产生新的君王,我儿子看好青山大帝,因此选择了追随。其实,在我看来,这不过是一场豪赌罢了。” 阳北贤当然知道,每一次政治立场的站位都是一场命运的豪赌,赌对了,那就平步青云,赌错了,那就埋骨荒野。他对两位儿子的安排,早就预谋好了。这也是他为何不将所有希望吊死在一棵树上的原因。而关于宝墩国王,他一定选择西门郡羽,而不是乳臭未干的青山大帝。 他这是经过缜密的分析与全盘考虑的。宝墩新城兵强马壮不说,光是郡羽皇后的城府与狠辣的心计,就够青山喝上几壶的。何况,巫师司马长鸿,其才智和视野,没有年轻人到达其高度。再加上西门千岱和大西洋海岸的蚩尤城西门家族强有力的支持,西门郡羽要吞并整个都广平原,也在弹指一挥间。 宋鹏瑞看到阳北贤默不作声,于是问道:“阳兄,你看好哪位国王能问鼎中原呢?听说什邡古国丁坤国王担任了剑门关总指挥一职。也不知道他老门子是不是进了水,好好的国王不当,跑到那个荒无人烟的关卡上,是何用意?” 阳北贤向来对守望者这个组织嗤之以鼻,再说,他那个对他成见很深的弟弟阳江一直缩在剑门关。因此,他觉得在这个关卡上浪费一句口舌,哪怕一个词汇,都是对生命的亵渎。于是他说道:“谁知道呢?听说关上都是些懦弱的鼠辈,不敢面对现实,同样抗拒挑战。他们守望着一些虚无的东西,将生命耗费在一些不值一提的事情上。” 宋鹏瑞听他如此口气,也不知道守望者怎么得罪了他,微觉诧异,于是也就闭口不提,他泯了一口酒,接着说到:“什邡古城换了一位新国王,听说是一位登徒浪子,他居然将营盘山一位将军的遗孀带到了紫微星宫的朝堂之上。”阳北贤呵呵一笑,说道:“这叫爱江山更爱美人,也不知道这位遗孀是哪位呢?” 宋鹏瑞说道:“营盘山王雄将军的夫人,也就是当年青酆大帝的原配夫人生下的女儿,长公主是也。”阳北贤听过长公主的大名,凛然作色,回道:“哦。原来如此。我觉得这是一场政治婚姻,充斥着利益的味道。什邡古国,一来可以跟营盘山建立良好的外交关系,同时也跟宝墩新城维系着联姻的关系,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宋鹏瑞说道:“暂且不管他们其中的利弊。奇怪的是,那个丁兰登上狮王宝座后,一切对长公主青云殇言听计从。他们第一步就是打算征服鱼凫山寨,根据我那个不孝子宋敏的回报,鱼凫山寨试图跟青山大帝建立合作,只是不曾想,根据山寨村民传回来的消息,几十上百年来,那个寨子依靠打鱼捕鸟营生,一穷二白,却突然间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车一车的金矿铜矿和铁矿,他们打造了大量的兵器,这简直匪夷所思,我想,这也是青山大帝之所以对鱼凫山寨抛出橄榄枝的原因。老哥,你听说过那个寨子产铜矿铁矿吗?假若平原地区也出现了大型金矿,那我们大西海岸的矿产生意,是不是会出现严重的滞销危机呢?” 阳北贤脸上微微变色,他强自镇定,尴尬地笑道:“绝无可能,早20年前,我带了一帮勘探人员去了平原各大城邦,没有发现矿产资源。” 宋鹏瑞一直望着天上悠悠地白云,似乎又想到了一件事,感叹说道:“这只是其一,事有凑巧,芒城李氏家族,居然也多出了一车一车的铜矿和铁矿,老哥,你说奇怪不奇怪?这些消息,基本上是同时传回来的,我平日无事,对其他闲事也提不起太多兴趣,唯独对矿产资源,特别敏感,希望老哥不要见笑。做一行爱一行,是我宋氏家族的祖训。”阳北贤举杯颔首,神色紧绷,一脸不是滋味,宋鹏瑞不知何故如此,继续说道:“这些天,我一直想不通此事,假若老哥今日不来,老弟我耐不住寂寞,也想向你府上走上一趟。” 阳北贤倏地站了起来,客气说道:“宋老弟风采依旧,今日得见,欣慰满怀。我在寒舍期待你的来临,今日阳某还有要事,此刻不便久留,咱们后会有期。” 宋鹏瑞一阵急躁,还以为是那句话得罪了这位老哥,连忙道歉。阳北贤也不再盘桓,只说道:“宋老弟今日盛情高义,阳某此生定会放在心上。来日一定登门道歉,今日就此别过。”一边说一边走。 顷刻间,阳氏家族人马快速地离开了宋氏府邸。 阳北贤回道府上,将一些精美的瓷器摔得粉碎,他已经猜到了阳柯泉和阳臻麟两人都把事情给搞砸了。而且,从宋鹏瑞带回来的消息看,去年一整年的战备物资都成了他人之物,这几个月,不知出了啥变数,两个人居然没有携来一份信件禀告此事,这简直是对他的莫大羞辱,同时,也是对整个阳世家族的讽刺。 十多年来,对于家族地位的提升,对于权利与财富的渴望,对于阳氏家族未来的前景抉择,他可谓是呕心沥血,鞠躬尽瘁,哪知道,换来的结果居然会是这样? 矿区大总管周维说道:“阳城主,咱们稍安勿躁,也许这其中存在蹊跷,咱们静观其变。” 阳北贤的怒火难以遏制了,他气急败坏:“这么多年的淳淳教诲,两个吃里扒外的家伙,被猪油蒙了心吗?一个将物料送到了鱼凫寨,而且还要跟青山那个叛国贼合作!这是一番怎样的操作?征求我的意见了吗?另一个去了芒城,李氏家族可是一个受到诸神咒诅的家族,500年来,他们就没有做过一件出彩的事!到底是谁你将那些物料送到了芒城?瞎了眼吗?”他自问自答着,唾沫横飞,像疯了一般,将桌子的钵子罐子碟子椅子推得七零八落。任何试图劝解的人只会招来责骂,矿区总管周维服务超过了20年,说话的份量常人不能比拟,他还能劝解一二,于是说道:“这个李氏家族同样是平原上的大氏族之一,料想应该不是贪得无厌之辈。他们靠岷江河道贸易起家,最基本的商贸合作,买卖的规矩,不会不知。我看,二公子估计是想打开另一条合作的大门。” 阳北贤怒道:“在他们出征之前,我就已经强调了,一批物资必须送到营盘山古国,一批物资必须送到宝墩新城。不管遇到何种困难,遇到何种阻力,这个原则是毋庸置疑且不可更改的。他这明显是在挑战我的底线。有些事情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现在,我们的初衷是要在权力与政治的道路上打开一条大道,单纯买卖的行为与财富的积累已经不再是重中之重,再说李氏家族臭名昭着,跟他建立合作,只会让阳世家族蒙羞,这是万万不可的。” 周维的儿子周平是这次的领队,智囊团之一,他想着,周平脑子灵光的紧,料想不会特意去冒险犯下如此违背常理的错误,于是说道:“我在想,他们很可能是遇到了一些不可抗的阻力。大公子阳柯泉是一个做事沉稳,有原则的人,二公子同样明白事理……” 阳北贤刚刚一阵气昏了头,此刻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愕然震惊,现在的都广平原草木皆兵,各大战区人心惶惶,强盗流寇拥兵自重,这可不比和平时期。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阳北贤不敢再往下想了。他冷汗岑岑,暗呼不妙。 宋敏试图安慰阳北贤,说道:“城主,我看事情没有这么严重,宋鹏瑞那个老家伙应该知道一些内幕,只是他不好挑明了给你说,我看他就是一只老狐狸,咱们下次一定得羞辱羞辱他。” 阳北贤喝着婢女递上来的清茶,细细梳理了一番,想到宋鹏瑞那有意无意间的讪笑,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做出了一个让其闭嘴的手势,然后说道:“跟宋鹏瑞的账以后再慢慢清算,现在我们得重新制定一个计划。我将亲自去一趟宝墩新城,一来探究那两个小兔崽子到底在干什么?而来看看他们到底是死是活?我有十多年没离开这个海岸线了,我也很想见见西门郡羽,司马长虹这些老熟人了。”他将茶杯放下,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接着说道:“从今天开始,快加铜矿的采集效率,延长矿工的工作时间,三个月内,我需要的矿物总量必须全部到位,你给我盯紧了。” 周维领命而去。 第123章 好梦难圆 一道道光束如同一道道剑戟,从玻璃隔窗穿过,将幽闭清冷的卧室撕裂成一个个支离破碎的空间,西门郡羽将自己关在房间整整三天,没到午后三刻,她对这道道光束惧怕至极。每当她端茶穿过光束,就如芒刺背,仿佛能感受到阵阵刺痛,让她不甚惶恐。 从表哥司马长鸿的来信里说,青麟身上受到了十几处刀伤,米擒将军说道:“太子是在双手被缚的情况下,被对方杀死的。” 郡羽记得,当听到这个噩耗时,一阵头昏脑眩,接着昏厥了,然后不省人事,等她再次醒来时,恍如隔世。然后她记不清后来一天是怎么过的。她记得20年前,当青海降临到这个世界时,她是多么的幸福,他知道那是他和表哥的爱的见证,然后当青叶降临时,她的郁闷与忧郁多过她的欢喜,因为她看到了他的一条腿,有点扭曲和变形,而且,就是因为这条跛腿,让她在生产的时候痛得死去活来,当时,他想着,“他会不会将自己害死。”此后两三天,宫殿里许多人评价说,“他是带着罪孽与诅咒来到人间的”,为了怕引起更多的评价与嚼舌,在三岁之前,她一度将青叶隐藏得很深,为此她留下了担惊受怕的阴影,直到2年后她才怀上第三个孩子。这个孩子仿佛就是天使,在娘肚子里开始,就一直给她带来欢乐,让她在整个妊娠期间,都沉浸在舒缓,岁月静好的状态中,她知道这是她跟表哥之间又一个爱的结晶。一切都在预想之中,青麟是一个男孩,他的笑是三个孩子中最天真烂漫的,他仿佛就是诸神的恩赐。 西门郡羽此前想过,假若青麟的年纪最大,那么他坐上金龙宝座,才是她内心最满意的想法。可惜,王国里有自己的继承制度,青海注定是宝座的唯一人选。因此,在此后的岁月中,她给了青麟最精心的呵护,以及与众不同的爱。 几个月前,青海被俘,生存的希望渺茫,而当他看上去永远不会再回来之际,她认为青麟登上历史舞台的时刻到了。于此,她将他交给了最值得信任的人,她希望他能取得一定得战功,从而为他登上金龙宝座铺平道路。哪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青麟居然在这场战争中死了。这个打击不可谓不大。 坐在这座辉煌绝伦,处处透着奢华,雍容,璀璨的宝殿里,郡羽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清冷,同时,也仿佛感受到自己的孤独无助,无助到可怕。原本,他以为青酆大帝死后,这个世界她可以只手遮天,呼风唤雨了,可是,她明白那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青海不在了,青叶离开了,青麟死了。尽管表哥的来信说,“青山那小子的死期到了,我只给三个月的时间,这算是仁至义尽,过后他必死无疑。”可是,郡羽觉得,她的世界陷入了一片灰暗,而这跟青山是死是活完全不相关。 “青罗只是一个女孩。”郡羽在心里默默念叨。 当繁华与喧嚣退却,这个世界逐渐露出荒芜的本质。 青麟是葬礼盛大而庄重,而郡羽一整天都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天空的细雨和大黑伞折射的冷光,都仿佛在述说她的郁闷与无助。 直到葬后的第三天,郡羽才恢复过来。而意外的是,她的胃里一阵翻滚,好像整个人控制不住的痉挛,不管她吃什么,都有吐出来的冲动,她以为自己是因为操劳过度或者过忧成疾的原故,她将自己关在卧室,然后不与外界交流,只让首相大人和大学时莫长青传递他的指令。第五天,她终于控制不住了,她叫了太监窦阴。 凄风苦雨百年愁,流水夕阳千古恨。 西门郡羽说道:“你在这里这么多年,今天,我喊你来,是要安排你去做一件事。” 窦阴知道皇后的苦衷,他大概也猜到皇后的心思,回了一句:“嗯。” 郡羽说道:“青罗还好不?” 窦鹰知道她的筹码越来越少,说道:“她嘛,一直被照顾的很好。” 郡羽于是将她的诉求跟太监说了,然后交给她一份信件,说道:“你将青罗带走吧,我不一定要她的性命,但诸葛辰这辈子休想再见到她的女儿。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青麟,没有人可以在我这里占到便宜。” 窦鹰不动声色,说道:“我即日便启程,我将尽快完成任务,以便早日将喜讯带到宝墩新城。” 郡羽冷冷道:“去吧。” 此后又是2天,皇后没有临朝听政,一直只在婢女的照顾下,通过首相大人和大学士莫长青来处理国王内的事。期间大财团之一邹雄军来过一次,他说要求见郡羽皇后,说有关于雅安古城的具体事项回报。对此郡羽皇后太发雷霆,她怒道:“叫他滚吧,如果他哪怕做出一点有利于战争的事儿,我的儿子青麟就不至于死去,你告诉他,这场战争结束之前,我永远不会见他。” 她这句话依然是站在门口说的,却被另一句话给怼住了。这是大学士莫长青的声音。只听见他说道:“我尊敬的夫人,如果你不见他,你将后悔终生。” 郡羽闻言一脸震惊,他知道大学士为人正直,从来不说大话,同时,不是极为重要的人或事,他不会来到她的门边。当郡羽开门后,他发现一身落魄,衣裳破烂,满脸风尘,甚至是略带沧桑的面孔,他看了好一会,才发现这是她此前为之肝肠寸断的孩子 。 “母亲大人,我回来了。”——是青海。他的眼眶浸满泪水,他的声音带着哽咽,然后他的牙齿在打颤。他单膝盖跪在地上,拿着郡羽的手,哽咽道:“母亲大人,是我不孝,害你承受了太多痛苦。我回来晚了。” 对的,青海回来了。同时回来的还有野利将军,他身后是一位陌生人,一身战士打扮,但是她的神情和眼角上的次纹,都都告诉郡羽皇后,她是女性,一位穿着战袍的女将士。 莫长青的学士浩如烟海,对《黄帝内经》和《神农本草经》如数家珍,她从皇后的脸上瞧到了她的憔悴,然后严肃说到:“尊敬的夫人,请把你的手给好看看。” 郡羽皇后早就发现了身体异常,只不过她一直在抗拒这个事实的存在,城邦里事务繁忙,又没有帮衬,因此,她宁愿自己一直活在自己希冀的氛围中,果不其然,莫长青拉着按住她的手关节,说道:“夫人,一条新的生命在你身体里孕育,我希望从今天开始,你得善待你的身体。” 青海闻言震惊,然后郡羽皇后两手轻轻合包着自己的肚皮。脑壳里一片难以置信的表情,但她总算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大概,这也跟青海回来了有关系,她终于可以卸下一部分包袱了。在青海等离开寝居后,她特地多安排了一位服侍的侍女,白萱,她叫道:“白萱,我需要你寸步不离的守着我,直到小宝宝来带这个世界上。”白萱衽礼说道:“一切谨遵皇后娘娘安排。” 郡羽皇后感觉到世界的神奇,就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诸神会降下一条新生命,这是上天的礼物。她记得上一次性生活是三个月前表哥离开宝墩城的前一天晚上,那天他们两人含情脉脉,大概因为即将离别,当时两人浑身燥热,欲望喷发,情欲深浓,在沸腾的爱河里,两人同时感到心情愉悦。没有意外,就是那次命中了。郡羽抚弄着自己的肚子,内心的欣慰多过此前的焦虑,她默默地念了一句:“你是我生命的中一道光,让我重新燃起了对命运的希望。也许,从这一天开始,我西门郡羽将开始一个更加辉煌的人生。” 青海的怒火在第二天就爆发了,但是他无法发泄出来。因为这是他母亲的安排,因此,他只能在自己的宫殿大发雷霆,于今,巫师司马长鸿不在了,再也无人可以制约他的私生活,他立马招来了此前在玉春楼的两位风骚的靓女,蓝色妖姬跟红色风暴。 两位翩翩如仙的仙子依旧是“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几个月没有见,两位到国王大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三人一见面就是一阵干柴烈火,翻云覆雨,青海久未发泄,因此激动异常,动作夸张,力度生猛,可是奇怪的是,他似乎找不到此前的那种感觉了,连续两晚,他的时间缩短了一大半,他意外自己出现这种奇怪的现象,而他开始还以为是“久旱逢甘霖”,因此过于紧张,再说,自己身处壮年,根本不是那种年老力衰的老人可比拟的。 哪知道确实是力不从心,而且,他越往这方面想,他就越发苦恼与焦急。 某天晚上,他特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将窗户开得老大,让清风洒满整个房间,然后还喷上了一种上等的清香,氛围感拉满,做了十足的准备,可是,这反倒成了他的一种心理负担,奇怪的是,在关键时候他掉链子了,他的下面没反应了。这让他恼怒之际,他甚至感觉不到私处的存在,软绵绵又无精打采的样子,这种赶鸭子上树的心态,让他苦恼又难堪。可是,这种事情,他又难以启齿,无处诉说,因此,他只能叫蓝色妖姬和红色风暴暂时离开了万圣宫。 两位婀娜的仙子吓得花容失色,连连说道:“王国大人,我们下次一定让你满意。” 王宫里,除了青海有点魂不守舍,一副大山压顶的样子,第二郁闷就是夏青了。他被青海安排在了一间极为舒服且应有尽有的房间,过得可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但是他最为一名神圣的武士,首先,她是决不允许自己在物质上有丝毫浪费,特别是在她看到全天下的老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后。第二就是关于青罗的事,有好几次,她远远地看着青海,只想把这一诉求跟他讨论,为了怕引起怀疑,也怕打草惊蛇,她甚至身不知鬼不觉地在一个狂风暴雨的晚上,偷偷塞了纸条到青海的房间,信里的内容很明确:“你大可以过你潇洒的穷奢极欲的帝王生活,但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曾经答应的事,是一定要兑现的。” 青海看到了信件,装作视而不见,然后视而不理,在公众场合,他特地将每日的行程安排的满当当的,显出一副日理万机,宵衣旰食的样子,不是叫野利将军讨论战事,就是和大学士处理一些外交事宜,再而就是跟首相大人商讨兵器补充,以及上一批材料迟迟未能交付等事宜。夏青知道他在有意躲避自己,而且,他似乎想将这件事情无限期拖下去。而她也从某位士兵那里知道了,青山大帝杀了他的弟弟青麟,于今,整个王国里,都在叫嚣着,一定要让青海血债血偿。 一天黄昏的时候,在太阳完全消失那刻,青海从太极宫到自己卧房的路上,夏青凭借一股冲劲,硬闯了进来,当时只有2名守卫,夏青是看准时机的。在青海关上门那刻,他听到了夏青那歇斯底里的声音,他站在门口,严肃说道:“放她进来。” 待到房间只有两人后,气氛一下子变得严肃,尴尬,却又似乎带点温情和隐秘。是的,他们两人单独相处了2月,没有肌肤相亲,但有过灵魂的交流。 夏青推开他的酒杯,突然站了起来,她怒道:“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这些天来,你一直在回避我,找了无数理由来躲避我的眼神,我看你也是煞费苦心。你这是何必呢?该面对的一定要去面对。” 青海喝过一杯烈酒,怒道:“夏青,我谢谢你能安全带我回来。我给你了最舒服的环境,如果能够,我还可以给你荣华富贵。” 夏青火冒三丈,怒道:“这是我需要的吗?你以为我是一个贪图享乐的人?你知道我是来干嘛的。” 青海知道避无可避:“对不起,我知道你内心中的善良。”他猛然喝了一杯,苦恼道:“你知道我的难处吗?我为何一直躲着你?是因为在这件事情上我已经无能为力了!你以为国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无法让时光倒流。” 夏青吓得脸色煞白,她以为青罗遭到不测,她震惊道:“她死了吗?你们因为青麟的事而将她给杀了?” 青海恼怒道:“没有,她活着。” 夏青心下稍安:“既然还活着,那请把她交给我。我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人,我只需要将她带回去交差就得了。如果你还有一颗正直的心,你可以给我们一匹马。” 青海一脸无奈:“恕我难以办到。” 夏青脾气来了,“你是国王,如果你不方便亲自出马,那我一个人去好了,你只要告诉我是哪座宫殿就行。” 青海鼓胀着脸,喝着闷酒:“那你是去送死!” 夏青暴怒道:“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我答应过辰妃娘娘,一定要将她带回去,哪怕是粉身碎骨。而你,作为一个国王,同样在诸神面前发过誓。我希望你明白,受人之事,终人之托。” 青海一脸木讷,他挣着赤红的眼睛,看着夏青,他突然觉得她脸上闪着光辉,特别是月亮的清辉撒在她的脸上,让她那一脸的疙瘩,看上去也独具魅力,“我怎么会让你去送死呢?我跟你坦白吧,在我们抵达城堡的三天前,青罗已经坐上去蚩尤城的船,按照时间来推算,他们应在大大西海的正中央。” 夏青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她闯到青海的桌子上,整个上身基本要将青海吞噬:“混账,滑稽,你这是在耍我吗?你早就知道了。”小时候她就听说过,龙门山以东,是浩浩无垠的西海,西海尽头,同样有一个伟大的城邦。 青海嗫嚅到:“我也是第二天才知道。你知道的,我母亲大人的家乡就在那里,我从来没去过。” 夏青接着又退了回头,围这桌子走了一圈,她手足无措,头昏脑胀,说道:“我现在就去海边,我得马上坐上下一趟海船。就算她到了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带他们回来 。” 青海闻言震惊,他被她的忠诚与善良所感动,他走了过去,将一杯普洱香茶递在她手中,说道:“我劝你还是三思而后行,大雨让河水泛滥,大西海浪潮滔天,水怪横行,我时常听说,有海船被吞噬。” 夏青喝过红浓茶,说道:“你别唬我了,我本来就是一个闲散的人,如果不将她找到,我又能干嘛去呢?你可以继续享受温暖的羽毛床,但我是有使命的。” 青海知道这个女孩子有一颗固执决绝的心,十头牛也不见得能改变她的初心,他说道:“这一切都是我母亲大人的安排。这也是报复青海与诸葛辰的一种方式。” 夏青愤怒道:“我不管,那是他们之间的权利的游戏,但是我只知道辰妃娘娘释放了你,不然你和你弟弟将易地而处,平心而论,你能活命得感谢辰妃的恩赐。”青海一脸震惊,不置一词,只听她继续道:“我说的对不对?我只知道你和青罗是一个换一个,你于今安全了,这就够了。” 青海被说的哑口无言,他说道:“你说的是对的,你的话是世间最公平的话。诸神也会站在你那边。”他喝过一杯清酒,说道:“这样吧,我交待一下。我想办法跟你去一趟,你一个人,是绝对无法将青罗带回来,我得保证你能从蚩尤城回来。我能做的,也只能如此了。” 夏青一阵欢喜,她焦躁,郁闷,沮丧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红润,羞涩,甚至纯情,她的脸在清辉之中是如此灿烂和温暖,让人心神荡漾:“你能如此,就已经足够了,这证明了你的良心还不坏。”她的眼睛透着一种温情,就像一个慈祥老人在淳淳教诲。 但这已经让青海神魂颠倒了。他接着泯了一口清酒,酒入愁肠,也将一丝辛辣的热量带进了胸膛,他明显感觉到自己下身突然迸发出一种火辣辣的灼热感。这种充血的冲动让他产生欲火难耐的情绪,他感受到了下身私处硬得像一块洛铁。他很自信的认为,要是红色风暴和蓝色妖姬在眼前,他一定能让那两位风尘女子欲仙欲死,欲罢不能,当然如果是夏青,那就更好不过了。 他认为跟夏青之间,他的那根东西可以坚挺到第二天的破晓时分。 他低着头,控制着情绪。夏青一脸蓦然,她已经在想象着,去一趟大西海该是一番怎样的情境了。 两人就这样无言的相处着,但却处在冰火两重天的境界之中。 青海那肚里的淫虫冲到了脑顶,他莞尔说道:“晚风将我的想念带向了你的耳廓,那是再也明显不过的爱意,你看,皓月当空,星汉灿烂,如此良辰美景,咋们两人是不是可以借着这热辣的酒,然后尽情地发泄一下你我之间一个多月积攒的情愫。” 夏青一阵恼怒,大概所有的权贵阶层都是无耻的好色之徒,她绷紧着脸,怒道:“喝酒可以,要释放你的浴火,你还是找别人吧。” 青海知道如果强行将她挽留,只会招来一顿毒打,于是说道:“那你要待到何时呢?我这里可只有一张床铺。” 夏青闻言一阵羞愧,两抹坨红爬到了她的耳根,她讪讪说道:“今晚上打搅了,抱歉抱歉。” 青海举着酒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阵浪笑,他说道:“假若他们都知道你是女儿身,你觉得你能洗清自己的清白吗?咋们刚刚可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哦。”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夏青一阵羞涩,浑身起鸡皮疙瘩。 “母亲大人,现在朝堂之上,没有重要的事,我想去国王周边查看一下敌情。”两天后,青海如此跟母亲大人说道。 西门郡羽自从知道怀孕了了以后,整个人仿佛重现换发了荣光,此前的焦虑和伤感都让她没有仔细注意到青海的手指。此刻,她看到他右手手掌,只剩下了一个大拇指,一股锥心的痛闷在心里不是滋味,她知道他这几个月吃尽了苦头,她怒道:“这次我们一定要将青山活捉,然后要剖他的皮,抽他的筋,噙他的肉,让他知道,得罪西门郡羽的下场。” 青海看到母亲那冷峻的神色,他感受到了她的爱,他微微鼻酸,不置一词,继续说道:“不要再旧事重提了,这只会加重我的痛苦的回忆。这只手掌已经不痛了,再说,城里的工匠会打造一个黄金手指给我套上。” 西门郡羽喝过一碗清粥,然后啃着一个鸭腿,仿佛没有听清他的解释,她继续说道:“我说的可不是青山一个人,而是包括诸葛辰、唐正刚蹬所有的反抗者。一只假肢无法让你恢复如初,但剩下的一根大拇指却无不向世上昭告,这是宝墩古城的耻辱。” 青海觉得才从妈妈怀孕后,他似乎又转瞬即逝的健忘症,他接着转过话题,说道:“我看到了青叶,我想将他带回来。早两天前我就跟你说过,咋们现在不是谈论手指头的时候。” 西门郡羽口里含着鸭骨头,然后停下来撕扯的动作,变得哑口无言,突然他说道:“带回来干嘛?就让他一辈子都不要回来。我没有这个儿子。” 青海接着说道:“请息怒,母亲大人。这次我一定将他带回来听后你的发落。子墨将军跟他在一起。” 郡羽皇后冷笑一下,说道:“这叫瘸驴配破磨—一对儿。子莫将军在这里8年,没有一次证明过自己的才华。这种将军,这个平原随处可见。你也不必瞎折腾,就让他死在外面得了。” 青海无奈道:“我必须找到,据我所知,现在狼烟四起,水神震怒,到处都是盗贼,青叶利用他的皇室背景,不断地在收集流寇,盐店古城的大战掏空了国内的战力,因此,国内的隐患,实在也是一件不得不防的大事。你小时候就教过我,攘外的同时也必须将王国内的矛盾扫荡平坦。” 郡羽皇后靠着椅子的背脊说道:“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是,你务必跟什邡古城的丁钰城公主送去一份信件,告诉她,你对她倾心已久,迫切见面。” 青海想到丁钰城的跟他说的那些话,感觉到哪位女子也是奇女子一枚,他说道:“这个我能自己料理。只要将青叶绳之以法,我便迎娶什邡古城的公主。” 郡羽态度冷峻地说道:“不管青叶能不能活捉,但是跟丁钰城的婚姻已经成了事实。你不在的时候,我了解到了她的为人。这位女子性格刚烈,锄强扶弱,顾全大局,思维缜密,确实是一位很好的贤内助,做未来的皇后,我也能够绝对放心。” 青海被说的后背直冒冷汗,他恭维道:“母亲大人说的是对的,我一定谨遵你的安排。”他想着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丁钰称确实是女中豪杰。 在青海出发前一天晚上,大学时莫长青突然来到了国王的寝具,青海知道墨大学士是一位德高望重,学识丰富的老者,想到他那神深不可测的年轮,他客气地安排了座位,并嚷婢女赐上好的普洱香茶,他身后是首相大人东方明珠,这么多年来,他俩是第一次来到自己的寝具,他隐隐猜到,这或许是母亲大人的安排。因为他记得小时候时候母亲大人你说道:“只要你坐上了金龙宝座。那么大学士会有永远也讲不完的知识要交给你,而他的初心是绝对无私的,也是伟大的。首相大人同样如此。” 他准备聆听大学士莫长青和首相大人的的教会。 大学士莫长青双手发抖,他已经老的不成样子了,他放下杯子说:“丁坤国王在狮王宝座上一共做了35年,于今,他去了剑门关。 青海略有所闻:“知道,听说剑门关总指挥官是一个专门向五大国王乞求的职位。他们乞求牛肉干,胡萝卜和玉米,还有高粱酒,他们厚颜无耻地拿着国王们给与的施舍,然后喊着一些虚无的口号。”他的话带着鄙夷与嘲讽,显然对剑门关嗤之以鼻。 每一位年轻的国王对剑门关的态度都是莫衷一是且殊途同归的。同样,也包括国王里那些愚昧的子民。大学士不予置评,大概他对这些言论的由来,已经司空见惯,说道:“我不是你母亲的说客。我只想谈谈剑门关上的事。” 青海感觉到了老人眼中的严肃,他一本正经地说道:“请说。” 大学士说道:“于今,丁坤是古蜀大陆上最年长的国王,基于我对他的了解,他轻易不会做出如此决定。” 青海玩味说道:“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也许,他认为自己该退位让贤。” 首相大人听出了他的轻浮:“国外陛下,咋们在商量正事,你要如此轻慢的话,咋们的话题难以继续。” 青海收敛心神,看向大学士莫长清。 莫老说道:“丁坤国王是一个不会轻易做出改变的人。剑门关是古蜀大陆历史最悠久的组织,比任何一座城邦都要古老。根据先民记录,五帝之一的黄帝,还有后来的大禹,都曾在关上有过足迹。根据传说,他们在关卡上设下禁制,是在防范一些未知的凶恶之物。” 青海说道:“你说可是那些正处在茹毛饮血阶段的野人?” 大学士喝过一杯浓茶:“单纯的野人,是不会让丁坤国王亲自坐镇的。我认为还有一些特殊的东西,一些上千年不蹭出现的东西。” 青海双手一摊,将一本书丢在桌上,说道:“我可不是三岁小孩了,难道你想说的是恶龙或者死神之类的东西吗?那可是荒诞的传说,只有小伙伴才相信这些东西。” 大学士依旧一脸严肃:“这也就是我今晚上特意找你长谈的原因,你知道我不轻易来,我知道你即将远行。也许,你可以顺道去关卡上看看。剑门关是五国划定的和平之地,你在那里,只会受到爱戴,而不会有任何危险。” 青海总算知道两位老者的心思了。 两位老人态度祥和,举止谦虚,他不便忤逆他们的期许,他说道:“我不能百分百保证一定会去剑门关,但是只要我接近了那里,我一定会去关卡跟丁坤国王探讨探讨关外的情况。” 首相大人说道:“如此最好,什邡古城和宝墩新城,这一举措,将造福整个古蜀大陆。” 第124章 自由人 蚕丛在踏上巫山之前,去了一趟剑门关。 丁兰、青云殇、蚕丛、巴桑卓玛四人相聚在剑门关外一个幽僻的雪山之后,前方是一片茂密的竹叶林,左边则是松木林。 蚕丛伫立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飓风吹过,青松摇曳,阵阵涛声从远方卷席而来,涛声中蕴含着仇恨和伤痛,还有悔恨。 蚕丛眼睛本来就比一般人都大,眼球凸出,此刻更显狰狞:“那你就去跟他们说吧,是我将杨术前辈杀了,督导员杨雄依然被扣在五指山峰。” 当他听到守望者兄弟都不屑与他为伍,都企图杀他而后快以后,他心中气恼至极。 他有点自暴自弃了。 现在整个剑门关都知道蚕丛背叛了守望者誓言,加入了野人部落。而且,他还知道剑门关丁总指挥官重伤不治,已经驾鹤西归。 他哽咽道:“丁总指挥深明大义,将整个天下装在自己心中,这么伟大的人,怎么可以死掉?”他曾一度认为,丁总指挥是不死化身,他此前就一直存在,此后也不会消亡。他对着天空呐喊,涨红着眼,双泪垂落。 想到指挥官平日的殷切期盼和谆谆教诲,他就心如刀割。 青云殇安慰道:“丁总指挥在死之前依然提到你,他说他依然信任你。” 巴桑卓玛内心五味杂陈,想着:剑门关有什么好玩的,有什么了不起的,退出就退出呗。 蚕丛不是滋味:“这有什么用呢?我知道守望者之间的感情,知道背叛意味着什么。有些人一辈子都会陷在巨大的内心挣扎之中,直到死的那天都得不到解脱。”他想到了阳江前辈。 丁兰看到了蚕丛眼中的真诚,说道:“我可以给你求情,将你的情况禀明,现在的总指挥官是我的父亲,或许,他可以特赦你,只要你现在卸下野人包袱,离开他们。他会让你重新获得守望者资格,基于你将青铜权杖还了回来,他甚至可以赦免你的奴隶身份,在古蜀大陆,重获新生。而且,我保证什邡古城,一定有你的位置。” 巴桑卓玛听后一阵激愤。不过,她认为,就算如此,蚕丛还不如待在关外,至少,关外才是真正的自由民。 蚕丛此前渴望过这个身份,而现在他却更想在那些守望者兄弟面前洗白自己的间谍身份,许多事情身不由己却一言难尽。何况,巫山有2万多的人等待着自己去救助,这是刻不容缓的大事。 他凛然说道:“青铜权杖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再说,我已经答应了扎西多吉…” 青云殇瞅了瞅巴桑卓玛,这个女孩跟小小年纪相仿,杏眼桃腮,粉面酥胸,标准的美人,她说道:“关外有成千上万的人选,缺你一个对他们来说无伤大雅。并且,关内同样有许多温柔善良的女孩。” 巴桑卓玛听她这样说,杏眼圆睁,怒目而视,对青云殇好不气恼。 接着,她看向蚕丛,见他一脸懵怔。 蚕丛愤恨道:“长公主,谢谢你的好意。你理解我父亲的为人,那么一定能尊重我的选择,就像我答应你一样,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去找小小。” 他拒绝了他们的期望。 丁兰尴尬说道:“只是这种机会一旦错过,你以后想回来时难说得紧了。而且,守望者之间的误会只会越来越深。” 蚕丛想到了这点,他说道:“关于未来,关于人生的抉择,谁也预料不到,如果到时候只能如此,我也不做其他想法。我只想告诉你们,我问心无愧,我从来不做违背天地良心的事,我也不会杀一个守望者或者关内的人,同样,我将尽可能约束野人的行为,绝不再侵犯剑门关的领地。” 丁兰听后露出欣慰的表情,他说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接着,丁兰谈到了平原上的一些事,他说道:“听说你认识青山?” 蚕丛点头道:“那是我从小的玩伴,他们几个兄弟姐妹都是心地善良的人,我听说,他们的家庭遭到了不幸。” 他现在是守望者身份,他明白自己没有权利去干涉。 丁兰察觉到了他的眼神,里面全是关心和同情:“我明白了,基于你的为人和胸怀,我答应你,我将尽可能地促成他们几兄妹的团圆。” 蚕丛心中一亮,说道:“那真的太感谢你了。” 丁兰拱手道:“举手之劳。那咱们后会有期。” 蚕丛站了起来,说道:“后会有期。” 他瞥了青云殇一眼,欲言又止,他想到了小小,脸上露出歉意,但是他这样说道:“请你们回去跟阳江前辈说上一句抱歉,就说我没能帮他达成心愿。” 青云殇一边走一边说道:“一定。” 等到丁兰两人进了剑门关后,巴桑卓玛一阵恼怒,她牵着大黑马的辔头挂件,怒道:“你现在是关外之王,几千人都看到了,并且连巨人都臣服在你脚下,可你依然在他们面前低三下四,甚至还要去做低贱的守望者?” 蚕丛跨在马匹上,说道:“守望者坚守着正义,他们都具备无私奉献的精神…” 巴桑卓玛骑在另一匹马上:“我知道你们不求回报,我知道你们有大无畏的勇气和决心,但我要告诉你的事,你现在征服了白虎,这注定了你的不平凡,你莫要跟那些凡夫俗子一般见识。在关外,我们难道限制了你的继续奉献与勇敢吗?我们让你丢掉仁义道德了吗?扎西多吉也说过,剑门关的大爱正在丢失,他们心中只有小爱,我不明白他所说的大爱与小爱之间的区别,总之,我觉得他说的对。” 蚕丛闻言一怔,但他依然气恼着自己的遭遇得不到关上兄弟的理解,比如桃木、苏珀尔、刘敏等人,未来某天,他们若是知道了是他杀了杨术前辈,定然会对他恨之入骨,甚而会兵戎相见,也许,只有马竞,才能知道他内心的痛苦。 他看着天上的明月,皎洁似玉。 月儿一会儿躲在浅浅的灰色流云里,一会儿又窜了出来,然后只是无言地面对着世人的眼光。 蚕丛想着,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也许,未来,剑门关会明白这一切。 他跟上巴桑卓玛的脚步,将此前的烦忧统统抛之脑后,并跟她并辔而行。 蚕丛说道:“白虎?白虎只畏惧那根权杖,我对神兽可没有制约作用。” 讲到青铜权杖,巴桑卓玛气鼓鼓的,“你将权杖白白送人了,这定然会引起扎西多吉的气愤。” 蚕丛怒道:“这根权杖本来就是他的。” 巴桑卓玛就像一阵风,她的影子在月光下,忽闪忽现,忽长忽短,她怒道:“第一次,他是在救人的状态下失去了青铜权杖,你拿到了再物归原主,我们自由民敬重你的为人。但是第二次,就是他自己拿捏不住,然后你在白虎发狂的状态下取得了权杖,这可不叫不劳而获。可你依然将权杖送了回去,那么你就太不把自由民当作一回事了。” 蚕丛一阵气恼:“你这话什么意思?自由民跟棒子有什么关系?”此时,在他心里,他依然认为自己是守望者兄弟的一员,因此,他还没有将自己完全归于自由民的阵营。 巴桑卓玛说道:“自从你爬到了神兽的背脊,那以后,我们都将你看作是自由民的一员,并且,刚刚你也自愿放弃了重回关内的希望。因此,你要明白,你以后所有事情的出发点都要从自由民的利益与角度出发,你说,你是在拥有青铜权杖的状态下,才将白虎征服的。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没有了棒子,你有把握控制得住那头凶兽吗?许多人看到了,这根权杖可以抵挡白色死神的魔法,你自信你的英雄剑能战胜五方鬼帝其中任何一位吗?没有那根棒子,你能将2多万自由民安全带回五指山峰?” 蚕丛对她每一个提问,都无从作答,因为他自己也存在怀疑。 他无言地盯住巴桑,眼中显出无奈、且自我怀疑着。 巴桑继续说道:“你放弃了权杖,也同时将几万人的性命交到了白色死神的魔爪之下,可你依然还固执地认为你那是一个善意的举动。或许,这就是扎西多吉所说的小爱。” 蚕丛听了心里不是滋味,他怒道:“我有自己的选择,许多事情都是尽人事听天命,如果他们哪个不服,都可以向我挑战,我迎接这种挑战。” 巴桑卓玛看着他这个榆木脑袋,气不打一处来:“你能战胜巨人吗?不分轻重缓急就义气用事?我跟你说过,扎西多吉能够统领全族,靠得并不完全是武力。” 蚕丛还要争辩,他气鼓鼓的,张开了口,可欲言又止。 巴桑卓玛突然停了下来,蚕丛座下的骏马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巴桑抡起左臂,将蚕丛抱住,然后双腿一蹬,两人双双滚落在草屑葛藤中。 巴桑吐出舌头封住了他的嘴巴,接着两人借着月华一阵鼓捣,或许久未亲密,或者欲火攻心,或许亟待宣泄。因此他们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事后热汗腾腾,感觉意犹未尽。 巴桑扣上扣子,说道:“快要到营地了。” 蚕丛一阵无语,她觉得女人简直是奇怪的动物,刚刚还唇枪舌剑,分外眼红,现在却巫山云雨,娇羞扭捏。 他将套靴穿上,说道:“既然快到了,你还这样?” 巴桑挺着身子,看着远处营地的篝火,说道:“就是快到了,所以才这样。此前你说过的话跟我说说就可以了,你千万不要跟姜维、黑臀等人强调你没有棒子就不再强大,巨人可只臣服强者。” 蚕丛一脸不屑,欲要抗拒,但他依然说道:“好吧,暂且听你的。” 他不明白为何在她面前就这样妥协了。 第125章 国王丁兰 丁兰、青云殇、大将军魏兵带着1000什邡城的将士回到桂圆桥紫微星宫。 迎接他们的有魏晨将军,丁钰橙公主,大学士瞿颖,首相大人东方雨虹和巫师曲非子,情报总管涂苏。 这是一次盛大而庄严的迎接仪式,丁兰第一感受到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伟大城邦的那种炽热的爱。 在他笄发之年,他恨透了这座城邦的绝情和冷酷,于今,他正处不惑之年,而眼前所见到的一切,都向他展示着,这座城邦一直在等待他。 这就像两位多年未见的老友的重逢,一切都透着亲切与和谐。 丁钰橙等早两天就接到了通知,并且,他们知道丁坤与丁兰国王之间的交接典礼已经在剑门关完成。丁兰登上狮王宝座,朝堂之上权贵豪绅都认为这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各方利益又达到了均衡。要知道,近200年来,什邡古城的每一次权力交接上演的“夺位大戏”都充满着无数的腥风血雨。 总之,这场无硝烟的战争迎来了一个最好的结局。 丁兰在仪式完的第二天,就全盘接管了国内的一切事务,每天送上来的谍报奏章有几十上百个。因此,每天他都要忙到深夜,许多权臣看到丁兰精力如此强盛,日理万机,不辞劳苦,都对什邡古城的未来充满信心。 当然,只有青云殇才明白他的辛苦,某日晚间,将近子时刻,长公主在他处理文案的案桌上,递上了一杯普洱蜜茶。她说道:“处理公务之余,你得照顾你的身体。老话说,身体可是一切的本钱。” 丁兰知道这些天来,青云殇一直在陪着自己,他明白,他俩的距离更近了。 他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说道:“我得赶紧将眼前的事处理完毕,我始终记得你的夙愿,我这是在为我们接下来的事争取时间。”他的语气温和,谦逊。 青云殇明白他说的是小小,她温言软语,安慰道:“小小的事,哪能跟城邦里的大事相比。我跟她都快2年没见面了,不急于一时,何况,现在已经知道了她的下落,我的生活就充满希望。” 丁兰放下文笔,轻轻地将长公主的手捂在怀里,她说道:“云殇,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懂我的心思吗?歌手们唱和的‘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我这才做了什么呢?我是高高在上的国王,我能够做到的,可比这些歌手、凡夫俗子要多得多。” 长公主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你越是这样,我就越发感动,而且内疚。丁兰,很多年前,你就跟我说过,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于今,我就在你身边,我是有过婚姻的人,可你依然如此在乎我,心痛我,其实我早就心满意足了。” 丁兰将云殇轻轻捂在怀里,闻着她散发的淡淡的香味,调皮说道:“这么说吧,这叫有情人终成眷属。我能找到你,这是我的幸运,而我们俩现在能走到一起,就是命中注定。” 青云殇不甚感慨,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划过了脸颊,她说道:“当年,我记得你还写过一首诗,你说风爱上了树,而树喜欢上了云。风不知道自己会伤害到树,树更加不知道云爱的是所有人。今天,我也许是树,或者也是风,而你是才是真正的云。” 丁兰一阵恍惚,也许他根本不记得了,他认为,只要青云殇在自己身边,这就够了,他有能力给她最好的,于是说道:“小小是必须要回到你身边来的。这么着吧,明天我送完魏兵一行,就立马着手计划寻找小小的事项,首先得派遣使者,出发雅安古城,涂苏将全程负责。”他显得无比从容。 青云殇这些天来出入朝堂,对城邦里的大事略有耳闻,于是说道:“丁钰橙公主跟青海的两国联姻,是非常重要的事。这个可是你父亲特别交待的。按照时间推算,青海已经回到了宝墩古城,他应该登上了金龙王座。” 丁兰喝过一杯普洱茶,不觉一怔,说道:“我这个妹妹从小就有宏远的大志向,她最近跟一个叫鱼凫山寨的小城给杠上了,你猜怎么着?” 这是青云殇是第一次听说,她双眉紧蹙,表示不知。 丁兰说道:“她没有将这个事放在朝堂之上细说,是因为她觉得这是一件挺丢脸的事,而且,我还听到了一个重要的新闻。” 青云殇红袖添香,接着垛着碎步,缓缓来到窗台下,问道:“啥事呢?” 丁兰坐了下来,说道:“这小妮子此前在鱼凫山寨碰了颗钉子,这个寨子规模不大,战力羸弱,战士稀少,她却遇到了一个强劲对手,吃了败仗。” 青云殇这些天,对丁公主的性格和才智了解颇多,这女子聪慧的很,于是好奇问道:“谁啊?谁能激怒她?” 丁兰饶有兴趣说道:“水圣女的妹妹,青玉,” 青云殇惊诧不已,惊叹道:“原来她在这里!你妹妹足智多谋,比起一般的男子,可聪明的多,难不成青玉也有水魔法吗?” 丁兰噗嗤一笑:“没有。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魔法。不过,有意思的是,这个鱼凫山寨跟什邡古城的历史,恩恩怨怨纠缠不清,不是一时三刻讲得完的。” 接着,丁兰将两城之间历史上的纷争大致讲了一遍,青云殇听后摇头一阵唏嘘。 丁兰抿了一口清茶,说道:“青玉虽然没有水魔法,但是她无端地变出了大量的武器,这可大违常理。丁钰城吃亏就吃在准备工作没有做足之上。” 青云殇脸现担忧之色,她说道:“咱们可以在其中做点什么吗?” 丁兰说道:“丁定钰城要求我给她一支战队,还说要带上足够多的攻城槌,这次一定可以直捣黄龙,血洗上次战败之仇。” 青云殇问道:“你同意了?” 丁兰回道:“嗯。同意了。基于几百年的历史恩怨,鱼凫山寨,作为什邡城跟芒城之间的要塞,我们一定要将其控制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中。再说,他们现在拥有了兵器,这可是一个致命的威胁。不早点消除隐患,迟早会对什邡古城构成威胁。” 青云殇对城邦之间领地的归属问题与权利机制无法置喙,于是担忧道:“那青玉呢?她…” 丁兰站了起来,笑道:“我让丁钰橙不要伤害她。只要鱼凫城臣服于什邡古城的统治,那么这场大战也不一定要展开。” 他瞅到青云殇脸上依然蒙着乌云,继续说道:“当然,退一万步来说,只要他们将兵器全部上缴,那么我们也可以不计前嫌,并以和平的方式去解决这些争端。云殇,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喜欢杀戮的君王。上古圣贤说,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对吧?” 青云殇说道:“我知道,但是你要懂得,青玉的哥哥,也就是青山,现在他可是走上了当年我父亲的道路,你认为青山和青玉之间没有取得联系吗?在我看来,这场你们认为的小战役,牵涉很重大。你帮你丁公主打赢了青玉,而青山知道了,必然会将怒火烧到什邡古城。而且,站在我的角度,我不知道该要帮住你呢?还是要帮助诸葛辰他们!你也知道,野心最大的,内心最狠的还是西门郡羽。不管是青山还是青玉,都不必要做无谓的牺牲。我认为,他们俩是西门家族迈上更高台阶的垫脚石。因此,我希望你能做出明智的抉择。” 丁兰知道其中的利弊,他说道:“我知道其中的关键。我只要将青玉赶出鱼凫城就可以了。” 青云殇急切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按照涂苏的说法,小小是火圣女,青水是水圣女,我猜水火双圣的关系必定非比寻常。而青水跟青玉两人可是双胞胎姐妹。”青云殇越想越觉得其中有诀窍,接着她斩钉截铁道:“这次丁钰橙的出征,我打算跟她一起去。” 丁兰是一个聪明人,不管是青山,还是青玉,或者遥远的水圣女,他暂时不必要去得罪任何一人。尽管他任何人都可得罪得起。他兴奋说道:“有你去肯定最好,如果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那就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青云殇眉间愁云一直未曾散去。 第126章 折戟沉沙 斜江河水正在退却,青山不得不启程了。 在砍掉苏海棠脑袋后,紫住军团苏擎带走了2000战士,盐店古城的唐正刚,唐宁等依旧追随青山大帝的领导。可是,紫住古城一战,损失惨重,再加上一些伤员,因此青山的士兵总数加起来不超过3000人,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都是一支士气低落的队伍,但是凭借青山大帝的的个人魅力,他在处理苏海棠事件上所展示出来的正义与无私,让他的威名达到了一个更高的高度。 一些人甘愿为之赴汤蹈火,青山就像人间一把正义之剑,一把切开浓云和迷雾的利剑,一把给都广平原带来曙光的利剑。2个月时间,城内逐渐又吸纳进来了一些新鲜血液,超过1000人加入了青山的大业,他们都想一睹这位正义之王的风采。 青山披着一件青绿色披风,套着银盔铠甲的战袍站在斜江河岸。河对岸是一马平川,尽是肥沃的土壤,按照他妈妈诸葛辰的意思,他应该跨过这条河,然后去到双河古城,近些年来,双河古城同样对西门郡羽颇有异议,他将是一位志同道合的盟友,但是唐正刚直接否决道:“这些年来,双河古城陶然亭家族,并不崇尚武力,他一直在追求以文治国,因此他们的将士不会超过2000人,他们的装备极为落后。即便青山大帝去了,全部收归,我们这只起义军的战力并没有得到质的提升。” 青山听到只有2000人,内心一阵忧郁。曾几何时,他想象着自己骑在黄金装备的战马上,率领千军万马,在大草原上奔腾,所向披靡。可是,那仅仅只是一个梦罢了。于今,他所面对的,除了兵力稀少外,还有粮草紧缺,最重要是战马和兵器同样让人头皮发麻。这其中任何一个问题得不到解决,都会让他寸步难行,他没想到一场失败就已经决定了这里所有人的生死。儿时的梦境跟实现的巨大落差,让他踌躇不前。 滚滚的洪水带着怒火,倾轧在河中的巨石上,惊涛拍岸,卷起阵阵波涛。河对岸,几只白鹭不时从天空落到田埂上,然后似乎受到了莫名的惊吓,接着又展翅高飞。他突然想到了蚕丛兄弟,那位跟他年纪相仿的老朋友,他的很多习惯其实都是从蚕丛身上学的。有时候,他在想,要是他在这里就好了,他们俩并肩作战,共同进退,一定能杀出一条血路,于今,没有志同道合的战友,他感到力不从心。双 河古城2000将士太少了,完全不能跟司马长虹的大军正面抗衡。青山紧攥着拳头,他没有地方发泄,同时,作为一名国王,他无处发泄。 黄小梅不知不觉间就站到了他身后,“这些天累计收纳了1000战士,咱们的队伍在扩大,他们都愿意追随你。我的国王。”黄小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暖,让人内心平静。 青山一阵苦笑,“这点兵力,远远不够,一场大战,就会让我们相形见拙,而且,正面抗衡,依然会成为宝墩铁蹄之下的炮灰。”他一阵郁闷,继续望着前方。 黄小从后面搂着他的腰,说道:“你是全天下最伟大的国王,你就像这颗太阳,那些爱好和平的正义之士,那些想要推翻腐朽黑暗统治的侠义之士,都会自愿来到你的脚下。” 青山说到:“可你看看,到目前为止,才1000人,我们累计起来不到4000,而且其中还有不少伤员。对方有超过2.5万的兵力。因此,各大家族依然不看好我们,他们都在静观其变,或者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司马长鸿只给了我们三个月的喘息机会,现在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黄小妹不知道他何时变得如此悲观,她激愤道:“你的名字叫青山,就应该像山一样磅礴大气,巍峨雄壮,而不是在这里唉声叹气,这不是你的风格,逃避是懦夫的行为,你不应该就此沉沦。战争才开始多久?你看看这脚下的土地吧,这些泥土和沙子,一万年前,也许就是从高山上采撷下来的,而那高山上的泥土,一万年前说不定就出自平原。今天你觉得深陷低谷,你觉得脚下的步子异常沉重,但是反过来说,你现在所走的每一步,都在促使你爬出这个低谷。有时候,光明需要的只是时间,而不是绝对的力量。” 青山转过身来,轻轻握住她的手臂,然后在她脸上点了一下,说道:“小梅,你真的太好了。每次在我颓废时,你身上散发的勇气和光芒,将我从悬崖边缘给拉了回来。你说得对,真正的强者,从来不畏惧艰难险阻。也许,过了河,过了那座山,将有另一番景色,另一处希望。” 黄小妹在他脸上亲闻了一下。说道:“我亲爱的国王陛下,这天上的乌云等待着你去驱散,这地上的苦难等待你去解救,对许多贫民百姓来说,你就是一道希望之光,他们在你散发的光芒之中,渴望人间正义的来临。” 青山将其拢在怀里,给了她深情一吻。 加入青山这支队伍的有大西海黄金海岸的宋氏家族的宋敏,他带了100位将士,同时,青山的表弟,陈明强带来了200位将士。 青山剔除了一些老弱病残的士兵,在跨过斜江河那刻,一些羸弱的将士站在河道两边,目送这支算不上有多雄壮的队伍,青石板桥梁上,黝黑的锁链在风中抖动,将士们的脚步显得异常沉重,青山站在桥梁边的巨石上,对着那些欢送的人群说道:“亲爱的乡亲们,战士们,我这一去并不意味着离别,我迟早有一天会回来,我始终记得紫竹古城和盐店古城人民的殷勤付出,我始终记得老人和妇女以及孩子对我的爱戴,我始终记得宝墩城对两座城池所造成的伤害。我始终记得那些倒下的兄弟他们饱含深情的热泪和触目惊心的鲜血,我青山这辈子,必将砍下西门郡羽和司马长鸿的头颅。你们走吧,去追求属于你们的幸福和安宁吧。朋友们,再见。” 在青山大帝和唐正刚的部署下,留下的4000精锐,颇具战斗力,他们一路上风尘仆仆,快马加鞭,用了不到20天的时间,就已经来到了双河古城的城墙之下,墙上的陶然亭城主,没有做丝毫阻挡,大概他知道了自己在这场战争中的角色。因此,自从跟诸葛辰,唐正刚几位老熟人见过面之后,就不再现身,他喜欢研究诗词歌赋,常常在皎皎明月之下,或亘古荒原之上,唱和着歌手们的歌词,有时候自己借着酒劲,也登高赋诗: 信彼南山,维禹甸之。畇畇原隰,曾孙田之。我疆我理,南东其亩。 上天同云。雨雪雰雰,益之以霡霂。既优既渥,既沾既足。生我百谷。 疆埸翼翼,黍稷彧彧。曾孙之穑,以为酒食。畀我尸宾,寿考万年。 中田有庐,疆埸有瓜。是剥是菹,献之皇祖。曾孙寿考,受天之祜。 祭以清酒,从以骍牡,享于祖考。执其鸾刀,以启其毛,取其血膋。 是烝是享,苾苾芬芬。祀事孔明,先祖是皇。报以介福。万寿无疆。 当然,这是属于他们那一群诗友或者酒友的闲情逸致。他的几位儿子,还有一些大氏族,他们同样关心这片土地的命运,他们怜悯百姓在动荡中的无奈和心酸,他们对战局风云和政治导向,有着敏锐的认知。 在青山大帝踏上双河古城的墙垣那刻,陶然亭的长子陶峰民如此说道:“尊敬的青山大帝,几百年来,我们这里就不是一个崇尚武力的城邦,更多的子民是得过且过、或活在一种知足常乐和怡然自得的小日子中。” 青山不置可否,他看着城墙上奚落的将士,心中五味杂陈。 陶峰民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有匡扶社稷的大才,也有经济天下的雄心,更有卓绝的勇气和决心,双河古城不是唯唯诺诺,毫无骨气的鼠辈,尽管只留下一半战力,但是这些追随你的人,都誓死臣服在你的脚下,他们愿意加入你的大业,以此抗击宝墩新城的残暴统治。” 青山凛然说道:“我非常感谢那些支持我的大家族,他们的衷心和决心让我感动。我记得你们这里有一句话,马有千里之程,非骑不能自往,有人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我来这里,是想要告诉你们,起义军绝不是轻易就能被打败的,有时候,人的雄心壮志可以逆天改命,历史上无数次以弱胜强的战役告诉我们,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陶峰民跟双河战士齐声叫道:“我们永远追随青山大帝的统治,我们将跟起义军一道,立志于推翻西门郡羽的统治,我们信奉正统的真命天子,青山大帝。” 此后一连几天,青山一直在跟城邦里的大家族接洽,并表明自己的初心和决心,同时,他强调,他不会忘记他们的付出,只要大业达成,那么他们将继续享受他们的领地和富贵,并免除他们三年赋税。 几天来,青山忙得晕头转向。 一天傍晚,青山回到房间休息的时刻,诸葛辰进来了。他知道母亲大人必定是有要事,而他,满身疲惫,愁眉不展,只想逃避,他企图拿桌上的酒沉醉自己。 一路走来,诸葛辰都是满腹心事。她没想到青海的离开引发了后面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她为自己的冒失而感到愧疚,她将桌子上的酒斛推开,说道:“你不要再喝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擅自做主……” 青山立马抢过酒壶,给自己满了一杯,大口吞下,说道:“这个跟你无关,母亲大人,我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即便青海在这里又能如何?宝墩的铁骑依然会踏碎紫竹古城的城墙。这点毋庸置疑。” 诸葛辰明白,她依然说道:“我意思是即便如此,但是盐店古城发生的那些事,导火索依然在我这里。苏海棠的举动和苏宁将军的离害,跟我的所作所为脱不了干系。” 青山混浊的双眼极为疲惫,他说道:“我杀了他们的城主,他们不再追随我,这是人之常情,我无法决定他们的选择。身为国王,我给予他们掌控自己命运的权利。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跟人们的良心以及规章制度有关。在正义与背叛面前,我选择正义,如果任由他们胡作非为,这支队伍走不远。至少走不到我预期的目的地。因此,这一点依然跟你关系不大,你不用自责。” 诸葛辰看着他接连喝了四五杯,问道:“可你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消沉,特别是在你踏上这座城邦的那刻,我看你心情低落。” 青山将杯子往桌上一甩,说道:“我如何不沮丧呢?我如何不急躁?在这里本来驻扎着2000士兵,可是等我们来到这里时,许多大家族带着他们的将士离开了。由此可见,他们并不相信我们,整整1000人离开了,这是一个巨大的数字。这说明他们依然不敢忤逆郡羽皇后的圣旨,或者说他们惧怕反抗宝墩城所带来的后果。我们是一只正义之师,却受到了不公的对待。” 诸葛辰说道:“依然有一千战士留在了这里。” 青山愤恨道:“不够,不够,完全不够。再说,陶然亭城主的态度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诸葛辰辩解道:“一百多年来,他们本来就安平乐道,陶城主喜欢诗酒田园,而不是蝇营狗苟。这是他的权利。” 青山猛然连喝两杯:“我知道,但你难道看不出来,这留下的1000战士或许是出于真心实意而追随我们,因为他们本来就一无所有,除了臣服别无他法,我也将这些贫民子弟当做是兄弟。但是那些留在这里的大家族,却依然莫衷一是,并没有完全推心置腹。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尽管我剖开了我的心胸,并想尽办法让他们开诚布公,可是,我从他们眼中看到了虚伪和冠冕堂皇,后来我懂了,想通了,他们是迫于强权或者武力,才虚情假意地跟我们志同道合,这是典型的貌合神离。如果我没来这里,他们依然会服从更强大的人。” 诸葛辰说道:“我们需要的是战士,有这1000战士就够了,而不是那些身处富贵的大家族里的几个人,再说他们也上不了战场。” 青山说道:“错了错了。有了这些大家族的支持,我们才会有足够多的军粮和物质,还有支付给战士的银币,甚至还有战马和大型机械。而且,在我看来,他们之所以留下来支持我,实际上也是怕我进而夺取他们的现有利益。你想想,我带来了4000战士,留在这里的守军才1000多人,他们明白,如果不答应,不迎合,我们会侵占他们的家园,因此他们不得不归顺我们。其实,这一切都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 诸葛辰彻底明白了青山的担忧和困顿,她说道:“这也怪不得他们。首先我们丢掉了一座城池,然后又放弃了一座城池,难怪这些人会做这种感想。” 青山突然看了看屋顶,他显然陷入了矛盾中。他想着:得不到大家族的支持,一切都白搭。 诸葛辰喝过一杯普洱香茶,说道:“我记得你父亲说过,强大的力量才能产生绝对的权力。或许,是因为你还不够强大,因此他们做不到心悦诚服。” 青山望着母亲大人,问道:“那要怎么做呢?我不可能用手上的剑统统把他们杀了。” 诸葛辰说道:“双河古城再往西就是芒城古城,几百年前,芒城一直臣服营盘山古国的统治。” 青山纳闷道:“可是这跟我无关。” 诸葛辰凛然说道:“但这跟诸葛家族有关,我是营盘山的诸葛家族的公主,他们不会不记得这个事。” 青山站了起来,说道:“可你知道李文鼎家族的为人,…” 诸葛辰说道:“我就是知道,他们贪得无厌,他们见利忘义,他们没有朋友只有利益。” 青山抿了一口清酒,问道:“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诸葛辰说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只要你能登上金龙宝座,他们需要地位就给他们地位,需要金钱就给他们金钱。” 青山仿佛看到了一点希望,于是试探性问道:“他们有多少战斗力?” 诸葛辰说道:“近些年来,李氏家族开疆扩土,招兵买马,目前的战士起码在8000以上,而且,他们财大气粗,一定可以给与我们足够多的资金支持。” 青山头上的乌云彻底消散,“具体要怎么做呢?” 诸葛辰之所以将青山的队伍迁徙到双河古城,首先除了将功赎罪之外,还因为确实只有芒城的军事实力足够强大,只要得到了他们的支持,那么青山就具备了跟宝墩古城抗衡的资本。她说道:“明日我就启程去一趟芒城,我将以诸葛氏族后裔和宝墩古城青酆大帝妃子的双重身份,跟李文轩城主谈谈未来的合作事宜。” 青山突然站了起来,“母亲大人,我跟你一起去。” 诸葛辰严肃道:“你不能去,双河古城必须由你亲自坐镇,这里不安定的因素太多了。”接着,她脸上露出一丝幸运和一丝喜色,就如同一朵花掉落在一片水面上,绽开了涟漪,她抖了抖裙摆,带着欣慰说道:“另外,这些天你在训练新兵时,北方鱼凫山寨传过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青山看到母亲笑容满面,疑惑道:“什么事让母亲大人如此高兴?” 诸葛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绿色发簪,发簪晶莹剔透,在清辉下,流光溢彩。青山眼睛发亮,说道:“这是青玉的?”诸葛辰道:“是的,得亏你还记得,青水有一个琥珀色的发簪,青玉有一个绿色发簪。”青山惊讶道:“嗯,10年前她们就戴着头上。我能清楚记得这个事,两位小妹对此爱不释手。”诸葛辰说道:“是的。这证明青玉还活着,这是战争以来最大的喜讯了。她在暗示我们,她一切平安。”青山喜悦道:“她在哪里,我立马接她回来。” 诸葛辰悠悠地站了起来,说道:“她的信件非常简短,让我们不用担心,一切她自有安排。她现在就在鱼凫山寨,这封信是一个加入我们阵营的士兵带过来的,他来自鱼凫山寨,说是要亲自带给我,我当时还很纳闷。”接着,她将信件交给了青山,青山双手发抖,快速地将信件浏览了一遍。 青山激动道:“小妹一直在关注我们的大业,并且,她还在背后默默支持我。”他双眼睁得老大,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诸葛辰一脸幸福,说道:“是的。可是她的兵力不到一千,而且良莠不齐。对你的大业来说,杯水车薪。” 青山豪爽地连干三杯,然后又将一满杯酒推到了诸葛辰眼前,他说道:“母亲大人,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你想想我们这一切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家人的团聚?现在得到了青玉消息,难道我们不应该庆祝一下吗?不用在乎她手下有多少兵力,只要她有这份心就好。噢,不,只要她活着就好,这比什么都重要。” 诸葛辰泯了一口酒,接着一饮而尽,说道:“按照你妹妹的意思,咱们暂时不用担心她的安全。要我说,你妹妹越来越聪明了,她知道我们陷入了困境,而且,她怕暴露行踪。你想想,司马长虹有超过2.5万以上的兵力,鱼凫山寨的战斗力可谓不堪一击,只要巫师分出5000兵力去到鱼凫山寨,那么青玉的处境就相当危险。因此,她现在在隐藏自己,她希望不要打草惊蛇。” 青山坐了下来,说道:“懂了,这就够了。母亲大人,今晚上听到了两个让我振奋的消息,我想,这是我前进道路上转折的征兆,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我在想,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他用那粗壮的双臂将诸葛辰紧紧箍住,激动万分。 诸葛辰呼吸不过来,直说道:“行了!今晚好好休息,你就在双河古城养精蓄锐,增强战斗力,然后等我带来好消息。”她在带上木门的那刻,不忘提醒了一句:“你跟青玉保持联系就好,但务必做到绝对保密。” 青山兴奋道:“这个必须的。” 第127章 巫山神女 上古歌手云:巫山十二峰,皆在碧虚中。回合云藏日,霏微雨带风。猿声寒过水,树色暮连空。愁向高空望,清秋见月宫。 假若站在万米高空,俯视整个巫山十二峰,就会发现,峰与峰之间暗藏一个巨大的阴阳大阵。相传,这是上古纪元炎帝布下的结界。在这十二座山峰之上,暗藏一些地方是未知之地。比如,落霞峰上的望月台,就是人类的禁区,这是神女瑶姬的地界,只有巫山十巫可以出入,她在这里守候了几千年。 在阳光普照的晴朗日,从落霞峰的山腰之上,可以将浩渺的云海尽收眼底,而在近处,可以看到一弯碧泉,从圣泉峰上流泻,就像一束白练,从天而降,林中的小道上,普通的山民可以听到泉吟、鸟语、蝉鸣和猿啼,盈盈悦耳,宛如天籁,另外,山岚之上,古木葱茏,勤劳的先民打造的石砌小路萦绕曲折,两边修竹青翠,蔚然成荫。山坳之下,则是林深影翳,翠红晕染,幽幽在目。 白袍巫师巫咸,掂着白银权杖,一路上心浮气躁,不知道是长途跋涉所致呢还是事关重大,他暗自焦急。不曾想,在山脚下碰到了久未见面的灰袍巫师巫盼,两位老者二百多年没见过了,但是一见面就知道对方心事重重,当然,这些都跟五方鬼帝有关,不是这种大事,他们很少来落霞峰。灰袍巫师才从起云峰和圣泉峰而来,那边南方鬼帝和西方鬼帝合并到了一处,他们的死亡军团超过了3万,早半个月前,灰袍巫师跟两位鬼帝切磋一下,两位老友一见面就感慨不已。 浮光掠影,残照当空,巫咸和巫盼在一处凉亭歇息,几千年来,他们能从对方的一举一动中,扑捉到隐藏的深意。因此,更多的时候,就是静默,然后无言的对坐。在他们看来,大自然的清幽远比人类的喧嚣要可爱。淙淙流水,靡靡清音,从深涧中传来,远处碧潭之上,数十只白鹭翩翩起舞,时而静静地伫立在水中,孤芳自赏,时而则轻盈地掠过水面,时而用尖喙戳住水里跳跃的鱼儿。山中气温格外暖和,桃花盛开,一些粉红的花沫飘入潺潺的流水中,红色,黄色,金色,黑色的鱼儿在水中欢快地悠着。 两人沉默了半刻钟,白袍巫师终于发话了,他说道:“你们过招了?” 灰袍巫师周身围满了蝴蝶,一千多年前,他喜欢玩巨型蜥蜴,凶残的鳄鱼,暴怒的河马和恐怖的大蛇,500多年前,他喜欢玩奔腾的野马,凶猛的狮子和不近人情的鸵鸟,近两百年来,他却成了一位昆虫大师,没日没夜地跟无数小动物打交道,他甚至已经能跟蜻蜓说话,他说道:“五方鬼帝的力量的在复苏,交过一次手,我拿他们没有办法。”他驱赶了一只蜻蜓,说道:“你呢?听说你在寻找青铜权杖的下落。找到没?”他的话干脆利落,从来不拐弯抹角。 巫咸欲言又止,他举头,戳着嘴巴,问道:“难道神女还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 巫盼撅着说道:“你自己去问,凭什么老让我做恶人,凭什么?” 巫咸看着他远处的背影,问道:“你去何方?” 灰袍巫师答道:“木雅贡嘎,三圣山,神女的交待,我得去看看究竟。” 巫咸呆在鹅卵石的小道上,看着天上垂下来的瀑布幻化成无数水滴,摇头不止,他感叹道:“这世界越来越迷糊了。” 烟云霏霏,残照渐失,大江之畔,暮色渐浓。空谷传来几声猿啼,神女瑶姬就这样,一动不动的望着前方,如黛远山,一直延绵到云梦大泽,此时,山色空蒙,翠色欲滴,烟霏缭绕,让人心醉神迷。她的声音总是不带丝毫情感,“你来了。” 白袍巫师意兴阑珊,从山脚爬到望月台,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说道:“是的。来了。”他坐在石凳之上,喘息不已。 神女妖姬,依旧一动不动,只有山上的清风吹动着她的秀发和素洁的轻纱长裙。证明她是确实存在的,而不是雕塑。 巫师急着说道:“北方鬼帝的力量越发强大,剑门关外,有太多无辜的人在死去。而且,白帝城陷入恐怖的阴云中。” 神女说道:“没有办法,这人间的戾气已经越来越不受控制,我们必须等到魔神现出原形。现在只能等待!” 巫咸有点恼怒:“等待?可是,等他现出原形,这人间还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会死亡。” 神女说道:“这是代价。这种代价都是他们自己造成的。青铜权杖里的异灵已经苏醒?” 巫咸说道:“是的。北方鬼帝开启了禁制,这根棒子我们已经无法碰触。” 神女说道:“现在权杖在哪里?” 巫咸说道:“在剑门关上,此棒总算现出原形,意外的事,一位少年拿着权杖骑在了神兽白虎身上。” 神女瑶姬微微一怔,自从大圣大禹以来,这还是头一遭碰到此种罕见之事。他说道:“查查这个少年的身世。” 巫咸带着一种欣慰说道:“他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守望者。他的心就像水一样透彻和明净。” 神女颔首点头,说道:“如果确实如你所说,那么整个少年就具备五德之身,可奇怪的是,木雅贡嘎山,同样有异象发现。”巫咸若有所思,问道:“可是那个三眼男孩?”神女低头望着石壶,说道:“不是,是一位女孩,那里有魔神出世的前兆,另外,女娲之肠同样出现了波动,这些乱象迷惑住我们的双眼,让我们找不到关键之所在。总之,不管魔神以何种方式回归,我们都要全力戒备。根据远古黄帝时期的记录,魔神灵魂被分散在三根权杖之中,而只要两跟权杖开启,那么其力量将无法控制,你们一定全力关注此事。” 巫贤看着手中的白银权杖,说道:“这根棒子我拿了有几千年了,应该不存在。”然后他将棒子放在一边,说道:“这个是必然的。”他喝过一杯圣水,问道:“黑袍巫师巫即可有回来过?。” 神女默不作声,她依旧摇头,静默一段时间后,她说道:“没有。” 巫咸一阵纳闷,他说道:“我猜想,这跟上古黑龙的有关。” 神女说道:“你必须追踪这件事,如果五方鬼帝一旦联合,将解开黑龙的封印,届时,人类的力量,根本挡不住此等破坏力。” 巫咸说问道:“太阳轮五行星盘已经出现,按照上古纪元的经验。” 神女带着一点愤怒说道:“几千年来,人类的数量成几何倍数增长,现在这种局势不是上古纪元所能比拟,再说,魔神一旦复活,就算我跟你们灵山十巫一道,也束手无策。” 巫咸征征不语,他问道:“你意思是要靠人类自身的力量?” 神女说道:“是的。上个纪元大圣大禹终结了一切邪恶之力,可是此刻,他们的力量还太渺小。现在还看不出来,谁具备此种力量。” 巫咸试探地问道:“剑门关外那小子呢?还是那个三眼小孩?” 神女不置可否:“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现在说不准。好了,你去找找黑袍巫师吧,人类的事由着他们自己去解决,咱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总之,各司其职,静观其变就好。” 巫咸下得神女峰来,然后往北方而去。其时,神兽白泽突然从密林蹦了过来。它不断地舔舐着白袍巫师的手掌,似乎上面沾了蜂蜜一般,惹得巫师“哈哈”大笑。按照神女的指示,黑袍巫师应该在巫山十二峰中的登龙峰或飞凤峰。 巫山十二峰,沿着一条大江依次排列,最远的两座山峰相隔有几百里之遥,相传登龙峰上古时有恶龙作乱,后来被大禹封印,此后相安无事。 白袍巫师骑在白泽之上,一骑绝尘。他想着,一方面又怕五方鬼帝越发强大,一方面又不能制约其力量,这真是一个左右为难的境地。 “要我说嘛,你们人类就该躲得远远的,可是,没有黑暗力量的滋养,魔神的真身又无法显现。但如果不显露,那问题就始终是个问题。这世界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从哪里开始就会从哪里结束,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他对着老朋友白泽自言自语道。 白泽仿佛听懂了他的语言,一直奔腾不息,仿佛很期望这个乱世来临。 巫咸摇头不语,叹息道:“这矛与盾是相互并存的。” 第128章 青罗 大西海龙泉山下,历史最悠久的商贸港口,阳城贸易港口,几十艘船舶在海岸线上停泊,得益于岷山,青城山中原始森里那些巨大的树木,近五百年来,造船的工艺得到了极大提升,工匠们制造的海船非常气派,巨大的桅杆,上面的硬帆彰显其强劲的动力,太监窦鹰带着青罗,已经在龙泉客栈休息了十天,因为雨水频繁的原因,海上巨浪滔天,因此他们一直在等着潮水退却。 窦鹰已经很多年没来过这个港口了,他记得上一次还是17年前,那一次通过皇后娘娘的安排,他去了一趟蚩尤城。当时他是作为两城使者,顺便将青鳞出世这一消息告知西门千麟。当时他记得,西门城主让他带回来了5万金龙币和几百石粮食,上千捆绫罗绸缎,他看到水手们在海船甲板上,检查桅杆和罗盘,他就知道航道马上开通了。窦鹰他们即将乘坐的船有差不多80米长,20米宽,属于海上霸主,名叫“破风”号,上面设城壁和楼橹,插满了自由贸易港的旗帜,金鼓鞺鞳,豪华威严。海上,还有一些巨型的战船,他们有的属于宝墩城。几十艘渔船破浪前行,在港口快速前行,看来,渔民们捕鱼时节又到了。 青罗第一次看到海,有些兴奋,但是她知道,她要被送到遥远的蚩尤城,未来,还能不能见到母亲和哥哥姐姐们,一切都是个未知数。她问道:“我们啥时候可以回来?”窦鹰说道:“亲爱的小公主,该回来的时候我们自然会回来。” 他们按照规矩上了海船,一些皮肤橙黄,脸色黝黑的的粗鲁汉子大叫道:“各位,我即将开启航程,希望海上的风景能让大家满意。” 紧接着,巨大的划桨在水中央掀起波澜,一声悠扬的长笛在海面上飘扬,青罗发现,自己的视线随着海船的移动,风景也在慢慢变换。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人群中穿透过来,却是跛腿青叶的声音。 早些天前,他们从龙门客栈离开后,就一直往龙泉山附近赶去,按照计划,青叶,七月,子莫将军,应该是去龙泉驿站的必现贸易城港口坐海船去白帝城,可是,大雨同样改变了他们的路线,一路上走走停停,然后因为河道阻隔,他们穿越龙泉山脉,也到了这座贸易港,子莫将军说道:“这个港口有海船,去往白帝城。我们没来错地方。” 可就在青罗登上去往蚩尤城的船上,被青叶正好看到了。 青罗听到了声音,大声跟青叶打着招呼,青叶一看身边的窦鹰基本上猜到了八九不离十,而他此前答应过,一定要要将青罗解救出来。 青叶快速地爬到“乘风破浪”号后,窦鹰立马上向前阻止,“尊敬的皇子殿下,你带走了青罗,那我怎么交差?” 青叶不想为难他,于是说道:“你心里清楚,这一切跟这个小姑娘无关,你想想,她一旦去了那里,哪有回来的希望?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他看到窦鹰的眼神依旧严峻,于是说道:“你想要阻止我?” 窦鹰无奈说道:“可青鳞死了。” 青叶咬牙切齿,这路上,他已经知道了一些战况,他怒道:“这是战争。即便是这样,那也不能让别人犯下的过错将其惩罚强加在一个弱小的女孩身上。” 窦鹰无言以对,他还想狡辩,“可我在皇后面前怎么交待?” 青叶针锋相对:“你可以继续你的旅程,借口随你自己捏造。” 窦阴脸上左右为难,他瞄了瞄左右两边的侍卫,“看吧,有些事情不是我能控制的了。”在骨子里,他对太后的做法其实颇有微词,青罗不该替他哥哥和妈妈背锅,可是,他只是一名奴隶,他除了听令别无他法。 青叶心领神会,他一个马步,抢在左右侍卫阻拦之前,将青罗抱住,然后从船边摔落下去。”他自信自己的潜水技术,可以让青罗安全上岸。子墨和七月招呼着水手,“放绳索,快!快!将那两人救上船舶。” 窦鹰的船继续驶往蚩尤城方向,他装作可怜的口吻说道:“你们都看到了,是跛腿王子将青罗带走了,我已经尽力了。” 他双手向前摊开,表示这都是命运。 青叶和青罗掉落水中,船上的水手和岸上的旅客都一阵惊呼,一些妇女和小孩在“哇哇”大叫,“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七月和子莫将军在海船上指挥若定,七月大叫道:“可以先将那个女孩子救上来,她不会潜水。” 巨大的喧嚣声,惊动了正在等候的人群,这些人等着下一批去往蚩尤城,今日人数太多,一些后来者只能安排下一个航班,其中,青海和夏青就在其中,他们身上还跟上十多位宝墩古城的士兵,他们从宝墩城赶来,到这里才不过三分钟。 青海出于好奇,仰着脖子看向窗外,他看到一条船已经驶出海面,而另一条船同样离开港口。事有凑巧,青海就中这样看到了青叶,青罗和子墨将军,而且,他还看到驶往蚩尤城的甲板上,那赫然是太监窦鹰的影子。 他奇怪他们怎么才出发。当然,他不知道这些人已经在这里耽误了十天。他惊呼道:“那是青罗。” 青叶,子墨将军显然是去往另一个方向,他们的船只已渐渐离开港口,往深水区驶去。这时,牛高马大的夏青已经看到了这一切,当她听到被救上岸的女孩就是青罗时,她的震惊多过喜悦,她大嚎一声:“咱们要追上那条船。他们将青罗带走了。” 青海大喝一声,“追!”野利将军率领十几位战将火速冲向海港岸上,海船离开海岸线有几十丈远了,水面湛蓝,深不见底,湿漉漉的青叶拍打着身上的水迹,然后交待七月赶紧将青罗的衣裳换了,他举头四顾,诧异发现了青海居然到了。他带着狡黠的笑意看着他,他猜到了青海一定也是为青罗而来,他大声叫道:“你看看吧,每次我都抢占先机,你在我面前,永远是输家。这次,我铁定跟你再也不见了。咱们后会无期。” 青海恼羞成怒,他大叫道:“我要立马追上他。”野利将军说道,“国王陛下,明天才有海船离开港口。” 青海捶胸顿足,心头那股气无处发泄,在他看来,青叶的捷足先登简直是对他的莫大羞辱。他完全没料到青叶在这件事情上也会横插一脚。他看了看插满宝墩旗帜的战舰,说道:“那些船呢?可以离开港口吗?” 野利将军说道:“可以。但是要得到太后的批准。” 青海闻言大喜,他迈开大步,说道,“跟我来。我是国王,我就是令牌!”夏青迎头赶上。野利将军则率先跟宝墩城的海员接洽,青海对夏青说道:“不用急,我们的战船速度比海船更快,一定能追上他们。” 野利将军突然来报:“咱们的战舰还在抢修。而且,根据船工们反馈的情况,有个大型的泵船坏了,因此,即便抢修好了,速度跟一般的海船无异。” 青海急不可耐了,说道:“那就赶紧修吧,总比看不到他们的踪迹好。”他担心时间拉得过长,青叶会消失于茫茫大海,那样就无迹可寻。再说,他这个弟弟鬼点子太多。只有在眼皮底下,他才放心。 宝墩城的船晚出发了6个时辰,当船工告诉青海马上快要修好时,青海和夏青反而更急了,他们发现时间怎会过得如此之慢,急得直跺脚,因为他们看到青叶的船只从一粒芝麻大小,到若隐若现,接着完全消失不见,海风在水面上带出阵阵波涛,一连一连的波涛,层层跌进,接着翻滚成海浪,海浪击打在海岸石壁上,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破”的声音。这声音仿佛是对青海的讽刺,而夏青的脸变成了青色,她一只脚站到了水里,满脸急躁的她,对着青海怒道:“就你耽误了时间,咱们早出发一天,这些事就不会出现了。”野利将军一直唯唯诺诺,其他士兵则非常惶恐,他们纳闷这个其貌不扬的将士居然可以对国王陛下颐指气使。 青海尴尬不已,他已经将夏青拉到了甲板上,端着士兵们递上来的酒水和水果,说道:“你放心,我们一定能追上他们,野利将军说,他们的终点是白帝城,子末将军的家乡就靠近云梦大泽,他曾经在宝墩城任职。” 夏青焦急道:“在小时候,我听说白帝城是一座伟大的城邦,即便我们到了那里,要去哪里找他们呢?”他看到青罗的海船消失不见,心下一片泫然。 青海啃着一个大水果,说道:“不管青叶那个家伙要干嘛!我总知道他必定要去一个地方。” 夏青疑惑道:“哪里呢?”8 青海坐在藤条桌上的休闲椅子上,说道:“巫山十二峰,瞿塘关,大禹石像前。”接着他将一个苹果递给夏青。 夏青摇头拒绝,她口味全无,说道:“叫他们快点吧,天色已晚,黑暗中可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青叶突然站了起来,他发现视线在移动,叫道:“不用急,我的好朋友,你看,宝墩战船已经启动,我们将紧随其后。” 夏青焦急问道:“从这里要去白帝城,得花多长时间呢?” 青海累了一天,他打着哈欠,说道:“亲爱的小姐,我累了,你也去休息吧!这趟旅程,至少15天!” 青罗再一次看到青叶,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当她听说自己之所以要被送去蚩尤城,是因为他的哥哥青山杀了青鳞时,他安慰青叶道:“我为我哥哥杀了你弟弟一事而感到抱歉,如果我去到蚩尤城,能够消减我哥哥的罪孽,我愿意接受这种惩罚。”青叶闻言一阵鼻酸。 七月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她感觉到这个小妹妹纯洁无私,根本无法理解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她安慰道:“小妹,”她觉得该叫她“小公主”,青叶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七月捂着青罗的额头,梳理她的秀发,只好说道:“小妹妹,你心地善良,诸神可不会视而不见的。你放心,我和青叶会照顾你的安全,直到你见到你妈妈哥哥为止。” 星空璀璨,大海无声,一片肃静,子末将军端着一个酒壶,他正望洋兴叹,十多年前,当他只身一人,从东境的故乡,去到遥远的北境,再到都广平原时,他以为就像上古圣贤说的“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或者说“少年自当扶摇上,揽星衔月逐日光。”其实当翻过一座山,跨过一片海,不过是“一萧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十五年”,晃荡20载春秋,他深刻地体会到,即便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也会耗尽一个普通人一生的力气。不过,好在,他已经看透了这人世百态,于今,站在这船板之上,他感叹道这辈子到头来最后只剩下虚无,一切的终点就是返璞归真,就像歌手门唱和的:“有缘即住无缘去,一任清风送白云。”他看向远方,眼前的海水和天上的星星才是真实存在的。而他终于发现,不管是雾里探花,还是海底捞月,都是不值当的。 青叶轻轻地走到了将军身边,他说道:“青海是特地追踪青罗来的。” 子末将军说道:“是的,还有野利将军。” 青叶有点急躁,“他们有差不多20多人。我想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子末将军知道他担心什么,他的脸上闪现一丝讥讽,说道:“知道,我们的家乡,有句老话,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切只有静静地等待到来,然后你必须允许一切发生,但要记住,诸神从来就不会将所有的路堵死。”他看着青叶一脸迷惑,玩味说道:“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早点休息吧。当太阳升起时,又是新的一天。” 第129章 白帝城 三千多年前,也就是上个纪元时,圣贤大禹开凿夔门,当时整个大西海比现在面积大一倍,从白帝城,到蚩尤城,一直到龙泉山,雅安古城还沉在海底,海水一直到龙门山山脚,整个都广平原一片汪洋,浩瀚大海横无际涯,夔门凿通后,不管是沱江还是岷江所有的水都通过一条又长又大的江汇聚到瞿塘峡,巫峡,流向云梦大泽。 世间最大的力量就是时间。它在无声无息中改变一切。 此后,都广平原的肥沃的土地,逐渐露出地面,然后龙泉山以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雅安地区露出山脊,迷魂凼开始形成,差不多千年前,桂圆桥、什邡古城开始崛起,此后就是宝墩古城,高山古城,双河古城,烟店古城相继建立,躲在大山的土着人离开了树木,来到平原的沼泽地,渐渐的,整个平原开始变得富庶,人口渐趋稠密。 为了感谢、祭奠圣贤大禹的丰功伟绩,人们在巫山夔门大峡口,建立了高达百丈的大禹石像。据说,大禹死后留下一缕精魂,在石像上空经久不散。据先民记载,石像头顶,一圈一圈的流云变幻莫测,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呈现旋涡状,一束白光从头顶直通苍穹,巨大的能量从天空传输进大禹石像,这种奇特的现象整整持续了100天。 有意思的,在那天开始,云梦大泽变得异常安静,传说中的亡灵、鬼魂,再也不见了,人们开始在大泽上捕鱼,过着安逸的田园生活。 根根上古记录,大禹除了拥有无上大申神通,能够凿山倒流,治理水患之外,在生活中,其德行与朴素的处世理念同样万世敬仰,他赞美大自然,却从来不会向大自然索取,如上古歌手曰:禹,吾无疆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黼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疆然矣。 瞿塘关作为古蜀大陆东境守护比剑门关稍晚,也可以说是大禹石像建立后,瞿塘关的守望者才出现。不过,这边不叫守望者,而叫点灯人。点灯人,寓意在人类世界边缘,给人类的前程点亮一展明灯,或者说,在人类遭到毁灭的大灾难时,这里会有一展明灯,给幸存者以希望,他们的作用和守护的信念跟剑门关是一样的,不过,跟守望者一样,点灯人的性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瞿塘关的历史同样比古蜀五国要悠久,并且,白帝城的刘麒麟城主,每年都要去瞿塘关,然后在大禹石像面前,祭拜天地诸神,以及历代帝王,乞求万世太平,物阜民丰,风调雨顺。 整个巫山地区,处在政治权利中心的权贵阶层,除了祭拜大禹之外,同样还有上古三皇五帝之信仰,他们同样敬奉创世神盘古大神。并且形成了一个统一的神权崇拜体系,比如他们的五方天帝传说,东方青帝伏羲,南方赤帝神农,西方白帝少昊,北方黑帝颛顼,居中的则是黄帝轩辕。五方天帝各司其职,共共同管理三界九族。 当然民间有自己的信仰与鬼神崇拜。其中最着名的就是关于西王母传说,西王母被称为瑶池金母,金母元君。她最开始的形象,是凶神恶煞的。上古奇书《山海经.大荒西经》云: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戟,是司天之厉及五残。 根据流传在民间的传说,西王母在上古纪元神话体系中是地位崇高的神只,先民记载,西王母是上古部落一个女首领,凭借其卓绝的领导能力,族人推举她为人类女王,后来在无尽岁月中,王母娘娘修炼了无上法力,成了一位仙女,后来,经过无数岁月变迁,人类的以讹传讹和不断神化,西王母的形象渐渐向宗教神话迁移,传说她拥有人的身子,虎的牙齿和豹的尾巴,是一位头发披散,喜欢怒啸的,甚至让小孩嚎啕大哭的女神,根据古书记载,她掌握天之五厉及五残,也就是先民口中的五种灾祸和五种刑法,西王母有不死药,每隔几百年在天界瑶池举办蟠桃大会。据说,吃了西王母赐的蟠桃,可以延年益寿。 另外,民间还流传着“精卫填海”的传说。根据《山海经.北山经》记载:“发鸠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鸟焉,其状如乌,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卫”,其鸣自詨。是炎帝之女,名曰女娲。女娃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常衔西山之木石,以堙于东海。漳水出焉,东流注于河。” 这则传说则表出现古蜀先民锲而不舍,不惧风霜与严寒,不畏困难与黑暗,敢于与命运抗争,为人生奋斗不息的精神。这也是大禹精神另一种写照。 这里最神秘的宗教就是黑白之渊,里面供奉的是千面之神,这个宗教也就是从西王母传说演变而来。主要还是因为西王母的形象经历几次大的转变,根据先民记载,西王母最开始是一位从半人半兽、形象狰狞、主刑罚的灾疫之神,后来又演变为到握有长生不死药的吉神,再后来被上古先民称赞为天界女仙之首,直到被奉为化育万物的创世女神,在古蜀大陆东境的地位直逼北境和西境中的女娲大神。因此,在现今人类世界中,她被信徒们封为千面女神。因此,这个宗教是东境最神秘莫测的宗教之一。 黑白之渊的这个宗教,在巫山地区拥有相当大的群众基础,据说,信奉千面之神的信徒中,每年会产生几十个行走天下的大德,他们再行走天下的过程,渐渐向远古大德靠拢,然后人生结界得到升华。大西海黄金海岸的阳世家族矿区里,其中护卫队队长皋笛,就是千面神的信徒之一。这也就是青玉看到他后,觉得他的行为怪异至极的原因。 白帝城,古蜀大陆最古老的城邦之一,刘氏家族在这里传承了上千年,根据先民记载,这里是被大圣贤大禹守护的国度,是古蜀五国最温文儒雅的城邦,其城主礼贤下士,倡导人人为公的精神,他经常叫道下面的封臣“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千百年来,刘家帝王一共传了19位,其中一些君王,体察民隐、仁厚礼贤、其中一些其重点则在省刑减赋、政治宽和、另外还有一些则爱恤民命、忠厚仁恕 ,目前,坐在白盐宝座之上的刘麒麟,则是一位天下最贤明的君王,他任贤用能、为政精明、他内政修明、外交和善。因此,近百年来属于人人称道的礼仪之邦。因此,刘城主治理下的国度,其民风纯朴,淳淳笃实,没有平原上天性中的彪悍,再加上这里偏安一隅,因此,从战力来说,白帝城是古蜀五国最弱的一个城邦。 当然,关于其战斗力,还有另一种说法。按照游侠的说法,有巫山十二峰上,有10位法力神通的大巫师,另外还有一位不出世的神女,因此,他们不需要太过强大的战斗力,一些邪魔外道,牛鬼蛇神,在刚刚要显露人间的时候,就被这些大神通给消灭了。所以说,这是带着天然屏障的宝地。 因此,这个城邦的人们是幸福的,在平静的日子里,这里稻谷飘香,牛羊肥美,他们的生活处处怡然自得,子民抱素怀朴,而庄严肃穆、精美绝伦的宫殿群,就一直伫立在巍峨壮观的白帝山上。 山上大大小小的宫殿有几十座,基本上都是白色砖头夯砌,配上琉璃金瓦,飞檐翘角之上,有圣神的玄武图腾。对的,白帝城在“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创世神兽中,选择了“玄武”作为城邦祭祀用的精神图腾,他们敬奉“玄武”兽,很多石柱与檐角之上,到处都有玄武的雕塑和壁画。根据先民《云笈七签》记载:“夫四象者,乃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也。 青龙者,东方甲乙......白虎者,西方庚辛金......朱雀者,南方丙丁火......玄武者,北方壬癸水。能柔能刚,经云:上善若水,非铅非锡,非众石之类,水乃河车神水,生乎天地之先,至药不可暂舍。能养育万物,故称玄武也。如志士烧炼丹鼎,知此四象者,十方天人莫不瞻奉。古经云“四神之丹”,此是也。 可是,丛黄帝以后,玄武兽就不曾再现,因此,从其他城邦来到这里的商贾或百姓,他们没有被这尊图腾所震撼,而是被这座城邦的帝王生活所吸引。他们想象不到原来皇亲贵族可以是这样生活,这就是一个空中花园,里面有喷泉,有溪流和林荫小道,还有红砂岩石垒砌的台阶,完全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汉石玉砌的城墙隐藏在翠绿的古树之中,尽显朴素,柔和,静雅,古色古香,假山过后是一处凉亭,凉亭之外是一座木桥牵引,浅水碧潭之后就是浓密的杨树林,树林会伫立着休憩的花坛,花坛上接满丁香花,水仙花,和栀子花。花坛之下,则是工匠们打造的瀑布奇观,碧水的水从山顶之上,静静地流泻,时常有野鹤,红胸黑雁,蜂鸟,黄鹂,绿鹭在树林里飞来飞去,或者发出悦耳得鸟鸣,总之,与其说是皇家宫殿,还不如说是公主们的后花园。这里一切都是和谐的,历代君王同样深谙水之道,古蜀先民常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也因为如此,城邦里的皇亲国戚,王宫贵族看上去一个个都是风度翩翩,谦逊有礼。 但凡事都具有两面性,在崇尚安居乐业,诗情画意地位国度里,任何一位武将,想要在这里施展一生的抱负,往往最终会抑郁不得志,这也就是为何子末将军这种人才,会在追求梦想的道路上,远走他乡的原因。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是也。年轻时候的子末将军也跟其他武将人士一样,倡导过这样的歌词:“嗟,夫君子不寄人以篱下,不枉食无功禄也,君子尚德,只在修身,不以言馋,不以行屈 。” 但是,几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终于来临了,这个不太崇尚武力的国度,终于迎来了毁灭性的打击。 两年前,巫山十二峰中的最北方的一座山峰之中,松峦峰出现了不死族现身的传言,当时朝堂之上的权贵们浑然不当回事,公卿将相嗤其为无稽之谈,天天声色犬马,酒肉池林,下面的官吏混淆是非,欺下瞒上,因此王国刘麒混一直蒙在鼓里,直到今年年初,百姓消失或死亡的消息越来越多,城主觉得事有蹊跷,因此开始注重起来。随着调查越深入,死亡的山民越多,城主刘麒麟才发现这个局面已经不可收拾了。 尽管刘氏家族不尚武力,但是遇到此等大事,他立马高度重视起来,并且在全国召集军马。这一年来,刘麒麟安排了大将军言亮,二将军言鹏,三将军言重,三位将军,分别在夏至,秋分,冬至日累计率领3000将士出去,却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开始,一些山民还陆陆续续传回来一些音讯,可惜最后,三位将军彻底消失直至没有一点音讯,他才终于感受可怕的事情的来临。 老话说书到用时方恨少,对于刘城主来说,现在是“将到用时方恨少或是兵到用时方恨少”。三位将军已经是近年来,城邦里拿得出手的三位帅才了,可随着他们音讯全无,白帝城武将集团里,凋零到无才可用了。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源于15年的“黄金权杖大战”,那场战役之后,各国偃旗息鼓,卸甲归田,百姓迎来了和平的黄金期。因此,白帝城解散了一半兵力,让战士重回故里,朝堂之上,也没有再培育过武将。 白帝城,山下,永宁宫前坪,玄龟旗帜迎风招展,一万二千大军,整齐划一,气气象庄严,这已经是这个城邦所能集结到的最大战力了。刘麒麟城主全身绿色战袍,身负盔甲,站在誓师全屏上,左手是他的长子刘俊杰,右手是他次子刘佳杰,每一位战士都神情矍铄,在风中英姿勃勃。 其中有2000战士是临时招募进来的。手相大人神情激动,他被告知,留在城邦内处理朝政,前一天深夜,他依然再劝阻城主的举动:“国王大人,你有多年没有外出征战了,这次面对的东西,远比人类军团可怕。咱们可以先试着跟蚩尤城城主联系,然后再将真实情况通过海船,送到释放古城或宝墩城去。” 刘城主说道:“来不及了,一切都晚了。这些事情发生在巫山地区,这是本城邦的属地,那里百业凋敝,生灵涂炭,人心惶惶,生为一帮之主,我岂能退缩。你不用再啰嗦了。我必须亲自解决这个事,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求助于其他城邦。” 对的。尽管权贵阶层荒淫无度,但是国王陛下心系天下。这得益于刘氏皇族的家训:“享天下之利者,任天下之患;居天下之乐者,同天下之忧。” 于此,国王刘麒麟吩咐两位儿子,将所能集结到的兵力全部归位,他矗立在石阶台上,目之所及,旌旗蔽空,士兵们神情严肃,战鼓赫赫,气势恢宏,他感到一种自豪感,他大声说道:“本次出征,决定城邦未来之兴衰。本城邦屹立于古蜀大陆千余载,以今年所发生之事最为诡异,也最凶险,前后有三位将军,3000将士,去儿未返,根据前方探子的回报,他们或许早已遭遇不测。今日,我们的战队超过人,这将是一直强有力的队伍,我相信,只要大家全新协力,一定能战胜任何艰难险阻和妖魔鬼怪。” 一万多人的队伍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口号声。 刘麒麟骑在汉血宝马之上,跟其他文臣交待一番之后,再一次来到高高得指挥台上,他看到巨大的弓弩战车,排成一排,这些是他长子刘俊杰近些年跟武器装备大师,研发的一种新式武器,射程极远,力度极大,他突然自信心起来,他觉得这次定能马到成功,于是再一次怒号道:“上古圣贤说‘辅车相依,唇亡齿寒’,我始终记得,当年我坐上玄龟宝座时所发下的宏愿,‘君子贵人贱己,先人而后己’。这也是我本次出征的初衷。太多太多年了,我们一直生活中幸福与安宁中,我想,这次祸乱的出现,是诸神给我们的一个启示。他让我们明白,人,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居安思危永远最正确的真理,所以,为了种族延续,为了城邦安宁,我们一定要拿出必胜的决心和信念。走,出发。” 刘俊杰和刘佳杰,骑着战马,带上装备和粮草,率领大部队向巫山地区挺进。 第130章 王者归来 整个大巴山地区,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三天两头就飞沙走石,乌云蔽日,这支由曾凡和猎狗率领的自由民已经在这里等候了将近三个月。自从汪中龙离开营地后,他们就龟缩不前。 乌鸦领,沟壑纵横,奇峰怪石,有大山阻隔,相对来说,是一个易守难攻的避难所,可惜,尽管地名叫乌鸦领,但是已经看不见乌鸦了。同样,其他一些走兽也不见了。按照野人军团的士兵的战报,南方鬼帝和西方鬼帝已经将整个大巴山的北部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几千只豺狼虎豹都成了死亡军团的坐骑,而这些坐骑同样成了一些骷髅兽,他们的身躯被完全掏空,没有皮毛,只剩骨架。 死亡军团自从拥有坐骑后,行动速度更快,山沟沟里那些小山村和小寨全部沦陷。到处哀鸿遍野,一片萧瑟,一些破烂的布料被剧烈的风吹到了空中,然后挂在了没有枝叶的树杈之上。 秋风瑟瑟,但已经是冬日的迹象,冰雪在渐渐覆盖,路边的杂草在枯萎,空中时不时有树叶在飘落。满目萧条、碰到凄风苦雨天气,更是雪上加霜。 只有天上大雁还算是自由的,但雁鸣长空,其气凛冽。估计,它们在这个片区也苦于找不到吃的而哀鸣不已。冷风砭人肌骨,萧瑟的原野尽头,山川寂寥,一片凄凄切切之象,在长路尽头,寒蝉凄切,一声声传来,无不带着凄凉,仿佛就连诸神也遗弃了这个地方。 在山谷之中,妇女和孩子们,茹毛饮血,一推一堆的火柴燃烧着,他们有些只剩下淡薄的衣裳,有些打着赤脚,一些小女孩缩在妈妈的怀抱,然后一些男孩子在。还有一些火堆上插着刚从河里打开的青鱼。 这些人都是从上一场劫难之中幸存下来的。这几个月来,2大鬼帝就像猫捉耗子般在山区推进,所到之处,尸骨无存,将遗落的难民全部变成了骷髅。 猎狗满脸胡茬,他的背后插着一炳刚剑,啃着一点剩下的狗肉,说道:“难民越来越多,而这里距离剑门关太过遥远,尽管那里看上去是一个安全场所,但是你看看这些人吧,精神萎靡,一蹶不振,你觉得还有希望走到那里去吗?” 曾凡,早15年前参加过“血脉大战”,大战结束后,他荣归故里,过上了散漫的隐居生活,后来索然无味,于是开始浪迹天涯,十年前,在大巴山中行走的时,碰到了一位游侠,于是,他也就成了游侠,后来在米苍山附近,听山民们说有神兽出现,于是跟着一帮志同道合的兄弟,寻找传说中的奇珍异宝,在路过乌鸦领时,无意中碰到了关外最大的领主汪中龙。基于关外与关内巨大的信仰差异和生存理念差异,两人自然而然的产生了摩擦,可不打不相识,两位都为对方的人品和骨气所折服。汪中龙还说过:“尽管你是我收下败将,但是我给你自由,加不加入我们,随你抉择。”十年后,他成了汪中龙的左膀右臂。 早几个月前,汪中龙跟他说到:“此去五指山峰,路途遥远,而根据规定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因此我们要先行一步。”曾凡说道:“大哥你去吧,我们全力支持你的事业。我们就在乌鸦领等候你的回归。” 哪知道汪中龙这一去就全屋音讯,意外的是,这边五方鬼帝有2个现出真身,而且,诡异的是,他们率先发动了对人类的袭击,几个月里,两个鬼帝居然控制了将近3万的死亡军团,这显然大大超出了曾凡的意料之外。他听到猎狗如此一说,说道:“我知道事态很严重。死亡军团超过三万,他们在不断扩大自己的实力。” 猎狗说道:“你看如何是好?我一切听从你的安排。” 曾凡被这一重担压的透不过气,他说道:“从这里去瞿塘关,距离近了一半,听说关上有大禹石像守护,我相信,这不是一个传说,只有到了那里,这些人才有活命机会。”他看了看缩成一团的人群,有些人饿得萎靡不振,有些人已陷入昏迷。 猎狗听出了他的意思,于是问道:“听说大禹石像,守护是云梦大泽里的幽灵……” 曾凡气愤说道:“不管是死亡军团还是幽灵军团,总之他有神力庇佑劳苦大众,这就够了。” 猎狗已经确定了大哥的意思,说道:“行,一切听你的,咋们这就去安排。” 曾凡望着火柴堆里闪烁不定的火焰,陷入一片沉思。他记得在充当游侠那几年里,听一位兄弟说过,有一些人,信奉的光明之神,这些信徒里有一些得到了诸神的眷顾,他们能从火堆里,看到一些幻想,一些他们想知道的东西或者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他看了好一会,发现自己没有这方面的神力,摇头苦笑,嗟叹不止。 他已经记不清当初加入野人军团的初衷了。大概,是因为关外的人,更加朴实和善良,他记得在关内时,许多人为既得利益不择手段,他甚至看到过一些权贵阶层,因为某个奴隶犯了罪,于是将奴隶全家给杀了,或者因为某件物品利润极高,于是哄抬物价,让老百姓高不可攀,然后再空手套白狼,将老百姓的财富洗劫一空,当然,他也见到了小市民之间因为5个银龙币而将匕首捅向对方的身体,或者在小作坊里,为了谋求更高的利益,于是弄虚作假,以次充好,完全不管他人死活,只为一己私利。等等一切,这或许就是他留在关外的真正原因。 不过,近几年,他已经根野人融为一体了。他在这里有几十个子嗣,他有自己的妻子和女人,而且,他还看到了一些未知的可怕东西,因此,他像汪中龙汪大哥一样,只想给这里的人们找到一个安全之所,只想让这里的人们生活在一种无忧无虑的环境中,可惜,近两年来,他越发感觉到困难了,甚至是危险了。 鬼帝率领的死亡军团越发强大,而人类的生存空间越发渺小。 他终于察觉道火堆不会带来希望之时,他也就不再胡思乱想了。他看了看那些缩在角落相互取暖的野人或者难民,还有一些坐在地上沉默寡言的巨人,他想着,到底那条路可以让这里所有人会活下来呢?大禹石像是人类的救赎之地呢?还是存在了亿万之久的剑门关?现在2大鬼帝合并到了一处,他们下一步计划是哪里呢?万一我们选择去大禹石像,而这支死亡军团也往大禹石像咋办? 他觉得这是一个难题。 粮食稀少,猎物稀少,河水在冻结,缩在这里,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他左右看了看,甚而觉得左手边那个缩在冰冷地板上的蓬头垢面且一动不动的野人兄弟已经被冻死了。他不敢叫旁边的人去查看,他明白,在这个早就被洗劫一空的乌鸦领,到处充满着死亡。他深吸了一口气,想着:不管何种选择,天总会亮,因此,这个选择必须此刻就决定。真正的英雄,从来只在内心中寻找答案。古语云:求人不如求己。 他喝过一杯冰冷的酒,站了起来,说道:“我的子民们,我的兄弟们,这些天来,我们在这里忍饥挨饿,我们在这里唉声叹气,我们在这里担惊受怕,刺骨的寒风削弱着我们的体魄,长时间的饥饿消散了我们的力量。”他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穿透人们的耳膜,直达人的心底,“每一次抉择都是痛苦的,但是每一个抉择都意味着重生。我们无法判定前方的路是黑暗还是光明,但我们心底依然有勇气。我们无法判断迎接我们的是死亡还是重生,但我们心底依然有信念。上古圣贤说,这世界本来是没有路的,但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 “我们去巫山吧,那里有守护人类最后的明灯。”一些人在人群中炸裂开来。 曾凡的脸上变得赤红,其实,他本来不善言辞,但是形势所逼,他不得不将这个重担扛在自己肩上。他说道:“行的,少数服从多数,咋们就去瞿塘关,去大禹石像前,看看那里不是人类的避风港。” 猎狗等人站了起来,他们为这一决定振奋不易,总算要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尽管有更多的人打算前往瞿塘关,但是也有几千人不愿意走了。对此,猎狗说道:“我们将留下更多的食物,让你们撑到我们搬来救兵为止。” 第二天听还未亮,超过一万五千人的团队开始沿着河谷道让巫山方向走。寒风如刀,刀刀刺骨,一些人拿着淡薄的围裙,套在一些嗷嗷待铺的小孩身上。 这段时间来猎狗和一些游侠打得火热,这一群人里,有蚩尤城的大象喻世明,老虎张哲瀚 ,有白城城的谭建和廖武,另外还有什邡城的李宇琪,他们这支队伍个个身怀绝技,天不怕地不怕,以前以找到奇珍异宝为荣,现在以多杀几个骷髅人为荣。他们骑在高头大马上,跟着猎狗指挥着大部队,然后不时帮助那些蹒跚的妇女和老人,不多时,看到队伍整齐了,就下得马来,将一些物资加载在马背上,跟着大部队一起步行。这帮人,骨子里都有着正义和担当。他们喜欢谈论女人,同样喜欢剑和酒。 翻过上雍关,就可以看到从剑门关一直延伸到此的烽火台。猎狗说道:“我想,这些烽火台还可以燃烧火焰,将危险信号传递到剑门关或者瞿塘关上。” 曾凡拿着酒壶,看到几百丈高的绝壁之上,有一线栈道,然后更高的墙垛之上,有石砌的土砖结构,他讽刺一声道:“物是人非,这些栈道不见得是通畅的。几千年来,烽火台无人管理,早已荒废。” 谭建和廖武则视而不见,只有李宇琪附和道:“三年前我上去过一次,站在绝壁之上可以看到汉中平原,那里是美丽富饶的土地,养育着勤劳的人们,但是此刻整个天地都是冰川,白茫茫一片,到处充斥着莫名的危机,风景也不可同日而语。” 喻世明和张哲瀚则举头四顾,他们在查看从此处爬上绝境长廊的路线。在和谷道右手边,他们有一个山坳,山坳之中大雪封山,那些葱茏的古树上像铺着层层的棉花,棉花一朵一朵,连成一片一片,迤逦而上。喻世明指了指,说道:“你看,那个山坳之中,有一条小路,那里应该可以登上绝境长廊。” 曾凡闻言说到:“是的,几百年前,在这些关卡之上,都有守望者或点灯人,但是现在人们心中失去了信仰,他们更愿意在国王里赚取白花花的银子,而那些犯了罪的人,他们原本要被流放到长廊之上,但他的家人们会用金钱贿赂官吏,降低囚犯的刑法判决,因此,只有极少人会来长廊之上。” 张哲瀚说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从这里登上绝境长廊,然后去到瞿塘关?” 曾凡说道:“理论上可行,但是实际上难于登天。栈道年久失修,木桩腐烂,无法受力,稍不注意,就会从栈道上掉落下来。何况这里有超过1.5万人,一些朽木无法承受其重量,而且,一旦在上面遇到危险,进退两难。因此,我们依旧走和谷道,这条栈道吗,咋们看看就好。” 喻世明问道:“那可以修好啊。” 曾凡解释道:“这就要看剑门关丁总指挥和瞿塘关万总指挥的魄力与雄心了。这几十年来,两位总指挥官一直强调,要将长廊上这条栈道修好,但是缺乏足够的经费和人少,因此这件事就耽搁下来。听说,这两年,有国王愿意赞助这项伟大的工程,可是,随着白色之神的降临,又杳无音讯了。但不管是谁将这条栈道修好,但都给我们自由民无关。” 此后,就这样相安无事,行走了10天,到第十一天时,天降大雪,朔风怒号,气温骤然下降,每一个人都感受刮在脸上得风,就像一把把冰刀,刺透了单薄的衣裳。 李宇琪,谭建,张哲瀚三人一路上对沿途的风景指指点点,谭建说道:“想当年,米仓山村民在一个洞穴中,发现了一些上古时期的雕塑、陶瓷和器皿,他们在挖掘那批古玩时,突然一支巨兽从洞里蹦了出来,它有三个头,舌头有几尺长,我当时正好路过那里…” 正说着,前方猎狗突然“哇哇”大叫,“全体戒备,全体戒备。”所有人的精神高度紧绷,因为大家明白,这种叫声,往往意味着死亡的来临。 果不其然,只见前方密林中,密密匝匝来了窜出数百位骷髅人,他们披头散发,血肉全无,枯瘦如柴的肢干上沾满血迹,他们的眼睛是灰白色,偷着死亡的气息。一位穿着玄纹图案,头上长着肉旮瘩的白色之神站在两颗大枞树的中间,他两手向下合拢,左手铺在右手手背上,右手则撑着一炳古剑,古剑森森,上面雕刻着火玄纹,从服装上看,猎狗习惯趁他为南方鬼帝,因为他的服装上有玄火的痕迹,人们人们喜欢称南方代属火。 曾凡,猎狗,张哲瀚,喻世明,谭建,廖武,李宇琪等人知道危险时刻已经来临于是各司其职,碰到自己负责的阵营中,谭建大叫道:“大象和老虎,你们将有战斗力的年轻人集中起来,每人必须配备长剑和钢刀,张哲瀚和喻世明,你们两人率领老人和小孩还有妇女,先去前方山寨。如果可以,直接去瞿塘关。” 曾凡和猎狗,则率领一个2000人的战队挡在左前方。这一队骷髅人不知因何原因会突然来到河谷道旁大帝枞树林,数量虽然不是很大,但是曾凡明白,面对骷髅军团和白色之神,人数越多越好。 南方鬼帝身边同样有四大护发。他们都有着血红色的眼睛,白如纸片的手指,然后都是紧绷着没表情的脸。曾凡注意到,树林中一阵翕动,接着迷雾大作,他们每一次来,带来数不尽的烟尘和风霜,迷乱人类的双眼,让其失去战斗力,然后歼灭人类战队,而每一次离去,他们的实力都得到了扩充与壮大。 许多野人士兵吓得浑身发抖,只有真正的勇士才能做到面不改色。曾凡目不斜视,说道:“兄弟们,战斗即将打响,咋们全力戒备,准备迎战。” 张哲瀚和喻世明心情急切,他们在不断催着难民以及自由民快速前行。飞雪连天,冰路崎岖,困顿难行。他两暗自叫苦,此前一路平安,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碰上死亡军团。 猎狗知道白色之神拥有魔法,普通人无法招架,他凛然说道:“大哥,你先走,这里我来挡驾。” 曾凡走到最前方,怒道:“既然在这里遇上了,那就是命该如此。”他仰头喝过一杯烈酒,然后说道:“在我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退缩一词。”接着,他将酒精撒在长剑之上,拿火舌将剑身点燃,露出视死如归的笑意,说道:“既然剑杀不死他们,那就用火烧死他们吧。” 南方鬼帝,依旧站在巨树之前,四大护发动作缓慢,往前方缓步而来,他们的脸上露出狡狯的笑,骷髅军团是毫无畏惧感的,他们听从护法的指挥。不管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他们视若无物,而且由于骷髅兽的加入,他们的战斗力越发恐怖,。谭建,李玉琪,张哲瀚等游侠战成一排,他们看到骷髅人座下的骷髅兽,露出凶恶色獠牙和嗜血的凶相,手心冒汗,前两次,他们三人凭借亲密无间的配合,还可跟骷髅人作周旋,但是此刻,对方有骷髅兽的帮助,行动更为快捷,他们一时想不到破解之法。猎狗不像此前遇到这些诡异的骷髅人而全身绷硬,手脚麻木,现在他能从容面对。当然,也可以这样说,他能从容面对他们,是因为他已经能从容面对死亡。他探着形势,大叫一句:“他们要进攻了。” 对于大多数战士来说,这也代表着他们即将死亡。曾凡已经被这种紧张的气愤弄得焦躁不安,他双目圆瞪,凛然作色,他认为与其这样摆开阵势装模做样,吓得人肝胆俱裂,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决一死战。他大喝一声:“兄弟们给我冲。” 一些士兵大步向骷髅军团冲去。 这个时刻,南方鬼帝抬头,看了看绝壁之上,他似乎听到了一丝异动。 果然,在一座冰丘之后,传过来“嘀嗒嘀嗒”烈马奔腾的声音。黑臀,野猫和巴桑卓玛等人到了,跟他们一起到的还有身后一支千人队伍。这支队伍如同一直离弦之箭,冲入骷髅军团的阵营。 南方鬼帝依然毫无表情。 紧接着,曾凡,猎狗的战队加入团战,一时间,粉尘四起,一片迷乱,整个战场混乱不堪,碎冰和雪花满天飞舞,战马嘶鸣。骷髅兽以野狼居多,他们动作迅猛,一些战马被撕咬得血肉。 南方鬼帝与四位护瞧着形势,摆开一个五行矩阵,分站五个位置,瞧准了时机,准备对几个头目发难,他们看了看巴桑卓玛,曾凡还有姜维。 就在这个时候,森林里穿出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啸,震撼寰宇,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剑,所有骷髅兽神经错乱,在雪地里乱窜乱走,显然受到了恐怖的惊吓。 巴桑卓玛一脸兴奋,曾凡,喻世民,猎够,谭建,李宇琪等人则面面相觑,只见从密林中,闯出一只硕大的白色老虎。 “神兽白虎。”“白虎来了!” 人群中有人惊呼,一些人纷纷退却,骷髅军团则纷纷回到南方鬼帝身后。 白虎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站在冰丘之上,然后朝所有人发出来一阵怒号,啸声直破云霄,在旷野之上远远地传了过去,接着跳跃一下,顺便将一只骷髅兽踩在脚下,接着又是一阵仰头怒啸,骷髅兽再也抵挡不住这霸气的吼声,纷纷逃窜。 许多人被这神兽的神威给吓着了。但是过更多的人被神兽背脊上一个人给震撼到了,是蚕丛。 对的。蚕丛这小子骑着神兽白虎来了! 南方鬼帝察觉到今天占不到便宜,于是招呼一声,纷纷往森林里退却。 姜维的野人军团和曾凡的野人军团渐渐分成两大阵营,看来,他们的领主不同,因此他们之间依然存在隔阂。曾凡,猎狗,谭建等人没有说谢谢,同样不置一词,大概他们觉得今日这场小胜完全是靠白虎的功劳。跟他们的付出没有关系。 谭建和廖武则在轻点人数,然后将一些死者聚拢成堆,李宇琪在曾凡耳边大概说了一下数字,猎狗说道:“给所有死去的兄弟一个体面的火葬仪式。”曾凡漠然不语,刚刚这一下,又死了30位兄弟,加入不是白虎来得及时,死伤指 巴桑卓玛站在一动不动,她挣着大大的眼睛,望着蚕丛,火红的发丝彰显着她绝美的容颜,许多男子的余光偷偷在她脸上撇过,但她不为所动,显然心有所属。姜维、黑臀同样在清点人数。他们为刚刚战死的兄弟默哀,接着吩咐手下将尸体归拢,倒上油脂,顺便将枯草点着了。 蚕丛看到南方鬼帝消失不见,于是从虎背溜了下来,然后在神兽耳边交待一句,白虎疏忽间跑进森林里,消失不见。 巴桑卓玛就像一颜色鲜艳的五彩鸟,飞身跑到蚕丛怀里。 蚕丛依旧是青色马褂,青色披风,身后一把英雄剑,他搂着巴桑卓玛,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从剑门关出发以后,紧着他们就碰到了西方鬼帝和北方鬼帝,两只队伍兵力越发强大,为了减少损失,蚕丛和巴桑卓玛等人马,有时候在栈道上行走,有时候又在平原上行走。栈道多处塌方,朽木不计其数,同样危险重重,因此他们一路上修修补补,搭建梁木,只要够人安全通过,就火速向前,但是有些栈道塌方特别严重,修补起来工程量太过巨大,因此就放弃了,于是只能在平原和山区穿行。基于两大鬼帝的战力越发强大,眼目众多,因此他们时不时就跟骷髅军团产生了冲突。一路上,死伤无数兄弟,但是也收编了一些兄弟。因此,这只战队总算维持在千人左右。 大概30天前,他们又遇到了北方鬼帝围捕,蚕丛和巴桑卓玛、陈冲、飞鱼等人,分兵两路,叫道:“我们将北方鬼帝引开,你们火速前行。”姜维、黑臀、野猫等人则率领800位战士走河谷道,他们约在前方乌鸦领集合。 巴桑和蚕丛马上,他们知道自己的责任,于是跟飞鱼等人牵扯竹北方鬼帝的步伐,这些天来,巴桑卓玛无缘无故8嗜睡严重,然后吃得比平时更多了,某天,就在他们路过一个山寨,下马修整的时候,巴桑卓玛一阵反胃,将吃的吐了出来。山寨之中,正好有一位巫师婆婆,她把了把脉,立马发现巴桑怀孕了。巴桑从来就不是那种遮遮掩掩的女人,于是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蚕丛。 蚕丛激动万分,但是看着巴桑卓玛风尘仆仆,一路上辛苦之际,他说道:“你就留着这里,等我回来找你。” 巴桑卓玛性格坚强,“不行,我要跟你去,我不怕,前方的人不一定会服从你的命令,有我在方便的多。” 残蚕丛执拗不过,只好说道:“我们走慢一点。”接下来几天,蚕丛等200人也相继走散,到处是迷雾和错乱的小道,200逐渐分成了3队,烟雾弥漫,恐怖至极,就在他们茫然无措,不知东西的时候,蚕丛等100多人正面碰上了西方鬼帝的队伍。蚕丛跟巴桑知道避无可避,只能硬闯过去。巴桑卓玛泫然欲泣,面对白色之神,没有青铜权杖,如果只有铁剑,那么只有死路一条。她已经拿出了欣然赴死的决心,在她看来,只要能够蚕丛死在一起,这辈子也就不遗憾了。她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我绝对不允许你死在白色之神的手上,我也绝不会让你死在我后面,我会在你死的那刻,将你的身体点燃,然后也会点燃自己的身体,咋们携手飞向天国。”蚕丛才不做如此打算,他向后看了一下,哼着鼻子,说道:“你如今是两条生命的人,我一定要护你安全。你看看身后,有一条小路,你可以走那个方向。我尽量拖住他们。” 巴桑卓玛完全不做理会,说道:“你以为你能撑多久。你死了以后,我还会活吗?我活着还有啥意思?你别拿肚里的生命来要挟我,对我来说,他还不是一条生命。”接着她恼怒道:“谁叫你丢了青铜权杖。”蚕丛没想到她会如此倔强,然后如此强词夺理,于是说道:“那咋们见机行事。” 巴桑卓玛急切道:“不必了,他们已经进攻了。”她看到骷髅军团冲过来了。 蚕丛率领50骑兵率先突围,巴桑卓玛等50人留在大后方。西方鬼帝穿着玄纹服饰,他背后是一炳像寒冰一样的白剑,他看到这就是那个坏他好事的小子,于是展开双臂,施展出黑色魔法。而就这时,神兽白虎出现了。 这显然超出了许多人的意料之外。 白虎张开血盆大口,将骷髅兽踩倒一边,然后匍匐在地上,示意蚕丛爬上去。蚕丛一阵欢喜,说道:“好家伙,你来得正好。”西方鬼帝和四大护发显然是追踪白虎的踪迹才到达这里,既然在这里碰到了,他们也就放过自由民了。鬼帝跟四大护发发出“狼嚎”般的叫声,所有骷髅人围城一圈,企图围剿神兽。然后鬼帝摆出一个五行战队,对白虎发出攻势。 白虎察觉到蚕丛已经爬到了头顶,于是咆哮了一声,接着向北而去。 西方鬼帝显然有备而来,怒啸一声,全力追击,巴桑卓玛,陈冲等人紧随其后,三路人吗就这样在浓雾中你追我赶,巴桑卓玛心里焦急不已,因为此前蚕丛说过没有青铜权杖他不一定能控制的住白虎。而西方鬼帝和北方鬼帝显然在8此处布下了陷阱,可白虎轻而易举就过掉了陷阱,两大鬼帝无暇他顾,展开疯狂追击。 神兽白虎是陆地之王,在陆地上,除了白泽和九尾灵狐,没有任何灵兽能追上它的速度。蚕丛再一次碰到白虎,心里一阵兴奋,他双手高高举起,手舞足蹈,一路大喊大叫,可没有权杖在手,他感到束手无策,“诶,诶,大家伙,我要去找巴桑卓玛,你停下。”白虎熟视无睹,只顾着向前飞奔,渐渐将身后的追击者甩得不见踪影。 白虎带他来到平原上,蚕丛知道这就是汉中平原,小时候,他听莫克明老先生说过,上古纪元时期,神农氏和皇帝在这里积蓄力量,镇压了巫族和邪灵,并且发展了一只强劲之师,后来,这支强劲之师,为黄帝一统天下做出了卓绝的贡献。 白虎可不是带蚕丛来追思古圣贤之丰功伟绩的,它兴许察觉到了一丝危机,带着蚕丛一路往巫山方向突围,在路上,他们看到了三三两两的骷髅人,特别是在晚上的时候,还有骷髅兽出没,神兽对骷髅兽格外敏感,每每碰到落单的骷髅兽,神兽就大发雷霆,不是将他们踩碎就是将他们撕裂咬碎。蚕丛有神兽白虎在身边,他安全无虞,可是,他担心巴桑卓玛的安全,他不断地在它耳朵念叨:“我要去找巴桑卓玛。” 一路上耽误了七八天,这日突然来到了乌鸦领。此领山势险峻,如刀削斧劈,怪石嶙峋,奇特的地貌,纵横的山体七横八拐,形成一个个隐蔽的巨大的山洞和山谷,有点像《山海经、大荒北经》中记载的“九阴山”,即便外面是炽热的夏季,但是山谷里常年荫蔽。蚕丛和白虎,游走在峡谷里,他们发现,山洞里有数不清的碎臂残肢,七零八落,有些尸体已经腐烂,然后许多乌鸦在上面飞来飞去,乌鸦发出“嘎嘎嘎”的声音,接着落到一些肝胆内脏之中,啄这肠子和脾胃,吃得津津有味,到处都是沾满血迹的破烂衣裳,浸在污水中,整个场面触目惊心,还有一个个黑色棉质襁褓之中,一摊滩血迹,血肉模糊,兴许是是一个个的婴儿,蚕丛撇过眼睛,不忍细看,这情景说不出的恐怖,也让他恶心作呕,他猛然发觉,关外已经不适合人类生存了——不管是小孩,还是成人,在这里已没有生存空间。 在他小时候,他就听说过剑门关是防止邪恶之人和恐怖的巨人,可是,这些死去的人邪恶吗?这里面有多少小孩,有多少妇人和老人?难道他们都是邪恶之人吗?还有那些巨人,他们并不恐怖,如果不惹他们,他们绝不会暴怒。蚕丛从白虎身上跳了下来,他在里面走了一圈,企图发现奇迹,可惜,一无所获,不过,从这些足迹和血迹来看,这显然是不久之前的事,而且,这里起码有几千人。他想着,到底死去了多少人?又逃生了多少人? 恐怖的怪物在关外横行,关内难道没有一个国王可以站出来吗?古蜀大陆没有一个人可以解决掉这些麻烦吗?他站在山谷之中,扪心自问。 他心里变得急躁起来,他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扎西堆积吩咐的,亟待营救的汪中龙领地的人?然后他又想到了巴桑卓玛,他为她担忧,没有白虎和青铜权杖,关外所有人包括巴桑都是待宰之羔羊。他突然叫了一句:“我要去救巴桑卓玛。” 白虎突然怒号了一声,他似乎在回应蚕丛的愤怒。紧接着它低下了头颅,蚕丛爬了上去。他说了一句:“去找巴桑。”紧接着,白虎如同一阵风般在山区里飞窜,不到一天功夫,越过了2座大山和三条小溪。最后,在穿过一片枞树林后,意外碰到了巴桑卓玛和姜维等人。 原来,巴桑卓玛陈冲等人看到蚕丛将鬼帝引走以后,一路上全力追击,顺便加快了速度,意外跟姜维等汇合。按照姜维的意思,蚕丛有白虎在,生命绝无危险,目前当务之急是找到汪中龙的2万人。现在,整个关外五大鬼帝全力出动,没有足够的战斗力,根本无法逃出生天。 为了避开鬼帝的追击,他们爬上了绝境长廊。一路上修修补补,断断续续走了七八天,没想到这日午时,他们看到河谷地平原上曾凡、猎狗率领的队伍,然后下方树林中冰雾大作,大雪纷飞,鬼帝又出现了。早些年,在关外大会上,他们有过几面之缘,瞧见对方有危险,于是在从一个栈道上的关卡处,下得山来,加入了抗击鬼帝的团战。 曾凡看到一个少年从白虎背脊上下来,心下一片震惊,他跟其他人一样,意外世界上居然有如此巨大的老虎,而且,一个年轻人居然骑到了老虎背上。可是,当他看到这个年轻人居然背后插着英雄剑,心中那股怒火控制不住的喷发出来。他突然飞奔到距离他五六尺之距,然后举起手中长剑,将这把火红的神剑,直指着蚕丛,叫道:“小子,你的英雄剑是哪来的?” 他双眼欲喷火,巴桑卓玛显然没料到曾前辈会发火,姜维,陈冲,黑臀和野猫等人莫名其妙。他们理解不了蚕丛怎么就得罪了他? 蚕丛一脸木讷,说道:“前辈,这炳剑是我父亲的。”他知道飞将军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 曾凡再一次确定,“我炳剑是飞将军的。”蚕丛确定道:“是的,飞将军就是我父亲。他已经死了。”他懂得做人不能忘本。 曾凡闻言一阵苦笑,猎豹,喻世明,廖武,谭建等人看到一箱温文尔雅的大哥,突然发怒,居然对这炳剑的主人如此态度,他们立马将蚕丛位围在正中央,在他们看来,这炳剑的主人得罪了曾大哥,那么咋们决不能轻易放过他。 15年前,曾凡是什邡城丁坤的镇国大将军,主要负责鸭子河畔,众帝之台的防卫,当年,青酆大帝的大军席卷宇内,所向披靡,作最为南方护国大将军,曾凡的防守任务非常艰巨,可惜,飞将军采用声东击西之计,就将他玩的团团转,后来飞将军到了桂圆乔之下,丁坤国王才知道情况万分危急了,哪知道飞将军不是来攻打什邡城的,反而是来根什邡城参与宫廷保卫战的。 尽管如此,曾凡犯下的错误无法弥补,国王丁坤以玩忽职守之罪将曾凡打入大牢,连着曾氏家族100口家眷全部降罪流放。基于曾凡曾有战功,因此丁坤留下了他一条命,可是,却也收归了他的所有封底与领土,以及世袭的权力。 这就是曾凡后来落魄一人,浪迹天涯的原因。 对于曾凡来说,他后来的一切苦难和遭遇都是飞将军造成的。因此,他有100个理由要了他的命。此刻,见到飞将军的儿子,他如何不气恼?他的荣华富贵和所有一切灰飞烟灭,他如何不恼? 曾凡气鼓鼓指着他,突然笑苦笑了一下,说道:“既然你父亲死了,那你就替他承受这些罪状吧。” 巴桑卓玛看到七八人围着蚕丛,一旦开张,蚕丛决计无法应对,他大概猜到了这其中的蹊跷,说道:“曾前辈,这些年来,我敬重你是一条好整整的汉子,可哪知道你是一个混淆是非,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他父亲是他父亲,他是他。” 曾反怒道:“我失去的一切谁来承担?我家族100口人。死的死,散的散,为奴为婢,而这,都是飞将军造成的,你说谁来负责?” 蚕丛的密云渐渐明晰,他说道:“我为我父亲对你造成的伤感到抱歉,” 曾凡依然咬牙切齿:“一句抱歉就得了?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飞将军死了一了百了,但是我不会放过他的儿子。”他的语气冰冷,透着一股恨意,猎狗,谭建,张哲瀚等人虽然觉得这其中因缘存在矛盾。但是大哥做出的决定,即便是错的,兄弟们也不能不支持。 姜维,本来可以说上一两句话。可是因为蚕丛抢走了他的巴桑,他就躲在一边莫不做声,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巴桑卓玛气恼已极,她说道:“这世上哪有父亲的罪状要儿子来偿还的道理。” 曾凡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巴桑依然针锋相对,说道:“他现在是关外之王,你不可以轻易杀他。” 曾凡眼睛啥气腾腾,他突然更加气愤:“他杀了汪中龙?杀了汪大哥?”他认为他既然被称为新一代的关外之王,那一定了是战胜了汪中龙。 蚕丛谦虚说道:“汪前辈死在白色之神手上,我不是关外之王。”他边摇摇头,一边摇摇手。 曾凡已经抽取长剑。巴桑卓玛焦急说道:“汪中龙确实是被北方鬼帝杀死的。汪前辈的死与他无关,你可以去问扎西多吉。他被我们称为关外之王,是因为他能驾驭白虎。他比巨人还要强大。” 听到这话,猎狗,钰世明,谭建,廖武等人一阵悲愤,又一阵诧异。悲愤的是领主已死,以后群龙无首,诧异的事,刚刚所有巨人都被白虎的神威吓得瞠目结舌,而这个年轻人居然爬到了创世神兽的背上,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曾凡一阵叹息,接着又怒道:“就算是这样,他依然不能逃避他该承受的责任!”他依然没有打算放过蚕丛,十多年来,他一直在等这个机会,他怎能白白错过呢? 巴桑卓玛依然挡在蚕丛身前,她此前略微知道一些曾凡的故事,怒道:“第一,你的罪状是国王陛下赐给你的,你该去找国王算账。第二,就算要找蚕丛报仇,那也是光明正大地向前挑战,而不是你们这里的人一起上。以多欺少,这也叫公平吗?” 蚕丛明白一个人是无法战胜对方六七人的。然后他看到曾凡的部下跟扎西多吉的部下,分为两大阵营,他们之间估计有很深的成见。这几个月来,他觉得整个关外,领主太多,力量太分散了,一些没见过的领主只怕早已成了五大鬼帝骷髅军团中的一员。如果继续这样南辕北辙,以后共同抗击鬼帝的大业,只怕困难重重。他想着,既然这里的主要负责人都在,那就干脆一并解决了,让他们臣服,以后也便于控制。 于是他凛然走到巴桑卓玛前方,说道:“我不知道,我父亲飞将军因为何事得罪了这位曾大哥,但是老话说往世不可追,来日犹可期,我想,今天正好接着这个机会,让咋们冰释前嫌,重归于好。这样吧,你们从中挑选三人出来,我迎接挑战。” 他双目如注,气贯长虹。 “三人!三人!”,“这可是他自己说出口的,”人群里一阵议论。 曾凡听到他大言不惭,一阵气恼,猎狗看到年轻后辈中,居然有如此英雄人物,走向前一步,说道:“年轻人,豪气干云,佩服佩服。今日,我来领略你的风采。”接着谭建抽去了刚剑,走到曾凡身边,说道:“大哥,小弟剑瘾又犯了,这一场就让我上场吧。”他不信这世上,除了扎西多吉一外,还有人可以一挑三。 曾凡点头示意,喻世明,张哲瀚等人离开场地中央,曾凡接着说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姓名,我们可占了大大的便宜。” 蚕丛一边安慰巴桑,一边说着,“我叫蚕丛,这是一次公平的决斗。你们一起上吧。”他示意巴桑卓玛退下。巴桑捂着肚子,然后眼睛透着关切,她怕他被砍成一堆肉泥。蚕丛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我不会败的,放心。” 待到巴桑下去后,旁边围满了看客,将士和巨人,姜维露出轻蔑的笑,黑臀和野猫腮帮子鼓鼓的,对方欺人太甚,但苦无良策。不过,他知道这小子总能化腐朽为神奇,说不定早已胸有成竹。 这几年些来,汪中龙等东边的自由民,一直嚣张得很。扎西多久早就要教训他们了。也许,这小子已得到了领主的真传。 曾凡有恃无恐,作为将军出身,他的剑术本来就有很独特的地方,虽然算不上顶尖的剑术大师,但是他临场实战经验丰富,招数老道,再加上猎狗和谭剑,三人是征战关外的老队友了,自然心有灵犀,他相信,即便是最最厉害的用剑高手,一定抵挡不住三人轮番攻击。 猎狗看到蚕丛已经摆好阵势,率先发动攻击:“小子,得罪了。”他出招之前还不往说一句,其实是想提醒单丛,自己不会乘人之危。蚕丛抽取英雄剑,左腿曲张,右腿前跨,连走二大步,接着一招“白虹贯日”,挡掉猎狗的攻势,紧接着,左跨两步,向前疾冲,大喝一声,飞身高高跃起,一招“白云飘飘”,曾凡瞧见来势,直刺蚕丛下盘,而谭建则剑尖上调,一招“蜻蜓点水”,两个一上一下,妙至毫巅,蚕丛卯着来势,立马使出取死之道中的一招“墨花满天”,其动作快如闪电,接着一招“独龙刺虚,”向后回撤,紧接着一招“峰回路转”,将猎狗的攻势避开。这一下兔起鹘落,势若雷电,场外人无不拍案叫绝。 蚕丛气势如虹,右手举剑,左手扼成弓状,颇有剑术名家风范,巴桑卓玛笑中带泪。场内三人分站三个位置,他们紧紧握着钢刀,全神贯注,似乎终于意识到这名少年英豪,绝非浪得虚名。曾凡不等蚕丛落地,一招“直捣黄龙。”猎狗从手边,谭剑从右手边,如两条黑蛇,游弋而上,三个人都是攻势凌厉的杀招,蚕丛不慌不忙,将英雄剑在胸前舞出一个太极剑花,剑花之中,一左一右又变出2朵剑花,然后速度加快,呈现出4多剑花,巴桑知道,这是扎西多久传授给他的阴阳两仪剑花的一招,叫做“变幻莫测”。果然,三位进攻者被弄得眼花缭乱,一时不知取舍,到底那朵剑花才是真实存在的。曾凡知道他在故弄玄虚,大喝一声“嗐”,依旧直去中宫。蚕丛看到这套虚招收效甚微,没有成功,依着来势,立马变换出连山剑法中的“雷霆万钧”,他大力一沉,击打在曾凡的剑炳身,曾凡长剑拿捏不住,掉落在地上,蚕丛一招“云破天开”划掉谭建的斜劈,可惜,在曾凡长剑掉落的瞬间,猎狗一脚踢在了蚕丛腰身之上。 蚕丛身强力壮,后腿一步,立马抢上,又使出一招取死之道中的“斩草除根,”顺势回封谭剑的杀招,左手肘击在猎狗的左颊之上。后者脸部瞬间红肿,曾凡捡起长剑,如狼似虎,蚕丛明白,今日不给他们一点苦头,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于是加大了手臂力度,每一招都势大力沉,他大喝一声,一招“明月当空”, 紧接着一招“流光万里,”谭剑瞧着这些精妙剑招,不知道如何拆解,猎狗见势不妙,立即解围,从后方直刺,蚕丛飞身闪避,接着一招“镜花水月”,又将猎狗的长剑打落。不巧,他的大腿又挨了曾凡重重的一击。其实从外人来看,蚕丛已经给了他们两次机会,假若蚕丛要卸掉的是他们的手掌,那么掉在地上的可就不是长剑了。 蚕丛后退四五步,稍作修整,见到他们纠缠不休,想着,是时候结束战斗了。他迈凯矫健的步伐,展开取死之道中“天地交泰”,封住曾凡的长剑后,左肘上提,击在猎狗的后腰上,这一击力度极大,猎狗倒在地上痛哭不已,然后一招“春风化雨”,将谭剑的带飞,最后一招“万剑归宗”,直取曾凡咽喉。 曾凡呆在当场,脸色铁灰,刚刚这一轮快攻,就像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出神入化,直达剑道之巅峰,想到以三人之力,依旧莫可奈何,他一脸颓丧之气。心想:今天败在这小子身上,已无脸面见人。他凛然道:“我们是你的手下败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蚕丛看到终于将他们击败了,心下一喜,刚刚迭入险境,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知道其中凶险,他赶紧将英雄剑收回剑套,颔首说道:“三位前辈高抬贵手,我侥幸取胜,不值称道。” 猎狗本来性格落拓,凡事拿得起也放得下,他拱手道:“关外又出了一位剑术高手,小子,我感到很欣慰,”谭建不是猥琐之徒,他收起长剑,同样说道:“咋俩技不如人,愿赌服输。”接着他后退几步,跟张哲瀚,廖武,李宇琪等站在一起。 蚕丛像河谷道前坪扫视一圈,东边一堆尸体烧的劈哩叭啦,西边一堆尸体同样烧的猎猎作响,浓烟无声无息在空中飘荡,空气中弥漫着尸体的腐臭,他悲愤地说了一句:“乌鸦领死了数千人,我早两天到过那里,”曾凡身形震颤,猎狗,廖武等人则义愤填膺,悔不当初,曾凡说道:“那里可是一个极为安全的藏身之所。” 原来真是他们的子民。蚕丛心领神会,他沉吟道:“整个关外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了。转头看看吧,那些死去的人都化作了烟尘,…”许多人看着滚滚浓烟,交头接耳,悲愤难耐,一些巨人,分散这各个角落,不置一词,巴桑卓玛走到了场地中央,跟蚕丛站在一起,蚕丛继续说道:“那些都是我们的兄弟。在来的路上,我在想,这个世界虽然分了东西南北,但人心却没有地域之分。古语说兄弟阋墙,外御其侮。整个关外都应该以兄弟相称,而不是因为地域之别,让人心有所隔阂。” 曾凡这些年来,深受汪中龙的影响,他说道:“我们在这里,拥有自己的领地和子民,受到应有的尊重,但是去到西边,只有鄙夷和不屑,还有冷嘲热讽。” 姜维怒道:“我们西边的人来到这里,同样受到不公平的对待。” 看到他们唇枪舌剑,蚕丛叹息一声,说道:“一切今非昔比了。于今,这里是鬼帝的天下,你们还有自己的子民吗?你们还有自己的领土吗?那些曾经仗剑天涯的领主都到哪里去了?那些曾经一醉方休的兄弟可都还活着?”蚕丛继续看着那两座火堆,气氛道:“我们一路走来,鬼帝的骷髅军团如影随形。死人多过活人,而死亡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上,也许,今天你还跟你的朋友吃着火锅,喝着烈酒,做着促膝长谈,而明天,他就化作了烟尘,甚至成了死亡军团里的骷髅人。” 人群蹴鞠不安,一阵翕动。想到鬼帝手下不计其数的傀儡军团,就惊恐不安。 曾凡依旧抗辩:“几百年来,东方跟西方就划江而治。我们不怕鬼帝,大不了,我们跟他们决一死战。” 蚕丛愤然作色:“但是他们想活,那些女人和孩子想活,你不能剥夺那些想要继续生存的人的权利。”许多士兵,包括猎狗等人,都神情严肃,被他的正气所感染,蚕丛继续说道:“如果我们继续这样一盘散沙,大家各奔东西,那么结局只有死路一条。我知道大家不怕死,我知道大家为了抗击鬼帝,可以跟他做生死之斗,我知道大家雄心万丈,认为凭借智慧和勇气可以逃脱魔鬼妖怪的爪牙,又或者,认为自己高超的剑术可以击败那些骷髅人。但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呢?那些带着人类希望的孩子呢?还有那些亟待乳汁的婴儿呢?我们那年迈的父母和亲人呢?你们不要认为凭着一股热血,带着愤怒,死在鬼帝之下,这叫伟大。什么叫伟大?让那些女人和孩子活着,将他们送到安全之地,才叫伟大。” 曾凡,猎狗,张哲瀚等人说道:“试问,哪里还有可以生存之土壤?” 巴桑卓玛说道:“扎西多吉在五指山峰等着我们,他期待你们的加入,只要有足够多的巨人和战士……” 曾凡冷笑,猎狗说道:“五方鬼帝一旦合并,咋们再多的人也是徒劳。” 蚕丛隐隐猜到了这个问题关键所在,“剑门关,我跟剑门关有渊源,我可以为大家出面。让大家去到关内。” 曾凡犹豫道:“你是守望者?”他哼了一下,接着说道:“丁总指挥在关上守望了整整一百年,你以为他会轻易放我们过去?”他知道,让这些可怜的难民去到关内,是最好的选择。 巴桑卓玛说道:“丁总指挥死了,他被北方鬼帝杀死了。蚕丛此前是总指挥助理,下一位剑门关的接班人。” 曾凡,猎狗,廖武,谭剑等人无不震撼,连伟大的总指挥官都死了,这世道简直不可理喻。曾凡说道:“听到这个消息,我们感到遗憾。”尽管他们明白,不管是剑门关的丁总指挥,还是瞿塘关的万总指挥,都一直在防范关外的野人。 更多的人对蚕丛肃然起敬,因为几千年来,剑门关的总指挥管候选人,必须具备非常高尚的德行与情操。他能被丁总指挥看中,也间接证明了他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蚕丛知道这些人还稍有犹豫,毕竟,剑门关是无法容忍这些人的存在的。但是想到关外如此严峻的形式,他继续说道:“如果某天,连扎西多吉也照顾不了大家的周全,那么我一定承诺大家,让这里所有人去到关内。” 谭建说道:“你凭什么,连巨人都无法闯进关内。”这小子剑术虽然厉害,但那也只针对普通人来说,而面对巨人,这天下还没有那个剑术高手,敢大言不惭。他继续说道:“剑门关地形复杂,易守难攻。要进入,难于登天。” 蚕丛瞅着他们的心思与神态,他面不改色,“就凭借我身后这只白虎。”接着,只见一只硕大的白虎悠悠地从树林里跑了出来。一些树枝树干纷纷折断,地上的冰块也被踩的支离破碎。 它似乎跟蚕丛心有灵犀,神兽白虎的威名在古蜀大陆如雷贯耳,所到之处,不管是谁,连最恐怖的野兽,都避之不及。 白虎抬起它那威猛霸气的头颅,露出锋利的钢牙,然后立在一块巨石上面,仰头怒啸。惊天动地的“虎啸”声,振动四野。所有的巨人和士兵,都被吓得动弹不得。 巴桑卓玛,姜维的等人依旧有攻打剑门关的计划。他们看到了白虎展示神威,信心大增,巴桑卓玛站在蚕丛身前,振臂高呼道:“我们不止有白虎,还有青铜权杖。”她以为他同意攻打剑门关了。 蚕丛看到巴桑卓玛口无遮拦,及时截断道:“各位放心,我们将竭尽可能地以光明正大的身份去到关内。这两年来,关外死掉太多人了。我不想再看到白骨和鲜血,那也不是我的初衷,我相信扎西多吉同样如此。剑门关上,有许多人是我的朋友和兄弟,我相信,没有会将礼仪与诚意、善良拒之门外。” 猎豹,廖武等人有点被这小子说动了。而曾凡则被他的神奇力量给折服了。首先他有白虎助阵,剑门关虽然有神力加持,但不一定能抵挡得了白虎神威,然后他们还有青铜权杖,这跟棒子可是几千年不出世的人间至宝,凭借这些法器,说不定可以闯进关内去,他说道:“但是有更多的人去了瞿塘关,我们不可能不顾他们的性命。” 白虎发出阵阵喘息,仿若一尊巨神,睥睨天下。蚕丛靠近白虎,站在它的下颚,他凛然说道:“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条鲜活的生命,要知道我们每救助一人,那么鬼帝就要少一分力量。去瞿塘关,这也是我的愿望。” 接着猎狗和李宇琪说了一些今年以来瞿塘关、巫山地区的见闻。蚕丛听闻那边的自由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3000白帝城士兵全部惨死,心下泫然,他说道:“听你们如此一说,形势已相当危险,这是关乎人类共同命运的时刻,没有哪座城邦和哪个国王可以独善其身。我想,白帝城城主定然也会有所行动,咋们这一路上,尽可能多的将闲散的自由民收纳进来,然后壮大我们的力量。” 姜维,黑臀,野猫,谭建,猎狗,廖武等人听说蚕丛要将所有的难民全部收编,然后联合白帝城的力量,共同攻击鬼帝,心下激动万分。他们也明白,白帝城武器先进,应该可以抵挡得了鬼帝的魔法。 抗击鬼帝的力量突然得到极大提升,他们重新燃起了信心。 第131章 至死不渝 岷江之水,巨浪滔天,一马平川,所向无前。 诸葛辰许多年没有来过岷江出山口芒城了。此前,她就听歌手们唱和过:“岷江寥寥三峡远,此心欲往知何缘。”此刻,她无心领略两岸盛景,也无法领会歌手们的心境,她只想着:要是能说服李文鼎城主支持青山的大业,那么未来的一切就豁然开朗了。 诸葛辰在青山的表弟陈明强和大西海海岸宋敏两位少将的陪同下来到芒城。在出发之前,青山问道:“母亲大人,我特批100位猛将,护你周全。” 诸葛辰回绝道:“现在是我们要依靠他的力量,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这次是带着友好和善意去的。如果人数过多,对方的戒备之心会增加。这反反而不利于我们的大业。” 青山执拗不过,最后只说了一句:“希望你们好运。”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在巨大的城墙前 诸葛辰三人驾在高头大马上,出于礼貌,他们下的马来,等待着前方士兵前去汇报。城墙之上,有一些身负盔甲的战士,他们左右逡巡,防止外来者入侵,他脸上带着一丝冷峻和威严,冷冷地盯着诸葛陈三人。 此处是芒城城主李文鼎的古堡。 相传,这座古堡是整个都广平原最奢侈最豪华的宫殿之一,也是最古老的城堡之一,只有什邡城丁坤的私人府邸“狮子宫”可以媲美。而且,这座城堡的防御系统极为严密,光是城墙就是十几尺厚,一般的霹雳火球也炸不毁。古堡里面雕梁画栋,处处是碧瓦雕甍,曲径通幽,处处是亭台楼阁,满眼尽是飞阁流丹。 大概是几百年来,诸葛家族就从来没有客人来过,因此,城主李文鼎亲自在宫殿里设下家宴,欢迎诸葛辰妃娘娘的到来。 出来迎接的是李文鼎正妻的第三个儿子李明轩。8年前,在宝墩新城万圣宫落成典礼上,李明轩见过辰妃娘娘,虽然,他已经知道她现在的地位一落千丈,处境也今非昔比,但是出于最基本的敬意,他依然对辰妃娘娘礼貌有加:“快将他们的坐骑,牵到马厩房去。”立马有几位家奴,过来服务。 李明轩客气说道:“辰妃娘娘屈尊降贵,来到芒城,让我们喜不自胜。” 诸葛辰不喜欢这种虚情假意的客套,在芒城之外,她就已经被古城周边的防卫阻拦了几次,她特意强调了几次来意,士兵们才让通行,她知道这都是李文鼎的主意。其实,他们早一个时辰之前,就知道她到了。而他们的这些举动,其实也在向她昭示:他们不欢迎她的来临。 诸葛辰冷冷地说了一句:“我这次不是以宝墩新城青酆大帝辰妃的身份而来,而是以诸葛家族后裔的身份而来。你们不必如此戒备。” 李文轩一脸憨笑,他笑道:“在我们心中,你就是辰妃娘娘,同样是神圣的诸葛家族后裔。你的来临,我们荣幸之至。” 诸葛辰懒得跟他嚼舌,说到:“快带我去见你们的城主吧。” 李文轩颔首道:“随我来。” 古堡内,每一座城堡都端庄大气,庄严肃穆,尽管李文鼎家族富可敌国,但是这里更多的宫殿的设计并不一味地强调奢华或者如外界传说的珠光宝气,落入俗套。 相反,给诸葛辰得感觉是,每一座古堡都带着一种深意,并且甚铸内涵。 他们三人被领进了一座硕大,看上去还带点陈旧的木制宫殿。诸葛辰看到,在进大门那刻,堂屋正中央顶上,写着:“思归堂”。诸葛辰不知李文鼎此举是何用意,而当她进的大堂内屋时,她发现这是一个宴客大厅,里面是李文鼎家族全部的家眷,原来,这是一个简约而质朴的食堂。 他看到李文鼎坐在主最前方的主人座位上,旁边是他的正妻所生的三位儿子,李俊杰,李俊逸,李俊茂,然后是第二妻子,第二位妻子,第四位妻子等所剩的四十几个男男女女,然后是四五十个年轻人或小孩,有的正处笄发之年,有的垂髫?之年,有的始龀?之年,有的豆蔻之年,有的舞勺之年等等。 诸葛辰知道,李文鼎家族大大小小超过100人,是都广平原最富庶最庞大的家族之一。诸葛辰三人在客人位置上坐了下来,立马有奴婢端上来白喷喷的米饭和青色的配菜,诸葛陈看到,李氏家族每个人每个人眼前,都是简单的荤素搭配,并不是珍馐美馔,山珍海味。她面无表情地在每一个人脸上扫视了一圈,也算是跟这些无名之辈打过了招呼。最后,他在其长子李俊杰,次自李俊逸,三字刘文彩脸上停留了片刻。这三个儿子,近年来,在平原上都获得了名号,而他得长子,因其正义和勇敢,更是声名远播。 三人对辰妃娘娘点头示意,算是回敬。在他的次子李文才傍边,还有一位年轻人,从着装上看,显然不是是李氏家族中人,诸葛辰没有见过,她只是淡淡一撇。 这是李文才带来的客卿,阳世家族阳北贤的次子阳臻麟。阳臻麟知道她是鼎鼎大名的青山大帝的母亲,但是他此前不曾照过面,也就漠然视之。 李文鼎年过70旬,在年老一辈中,也算独享大名,除了将河道贸易治理的仅仅有条之外,他惊人得生育能力也是首屈一指,据说去年,他的第七位妻子,给他添了一名男孩。但是,他有这个资本,同样有这个实力。他的眼神依旧犀利,一个鹰钩鼻子无不展示着他的阴狠毒辣,他的声音粗哑且洪亮:“这200年多来,你是第一个踏上芒城的诸葛氏族的人。” 诸葛辰心下戚戚,说道:“诸葛氏族可从未忘记芒城李氏家族的存在。在300多年前,芒城李氏家族也从未忘记过对诸葛氏族的效忠。” 李文鼎知道300多年前两大氏族的错综复杂的关系和利益纠葛。他心领神会,毫无做作,说道:“历史已成往事,往事不可回首。” 诸葛辰怒道:“历史既成事实,不可更改。我希望李李氏家族依然记得你们的家训和信仰。” 李文鼎仿佛陷入了沉思,很多年前,在青酆大帝兵临城下之时,他也有想过求助于岷山深处的营盘山国王,后来巧用“无中生有”之计,才化险为夷。但不可否认,当芒城遇到危险时,他首先想到的是诸葛王族。但是,他知道现在的状况完全不同了,说道:“你知道今时不同于往日。一个抉择,往往意味着一个座池几万人的性命。” 诸葛辰知道要步入正题了,她强调:“我儿子青山,领导的是一支正义之师,他们有推翻一切黑暗的决心和能量…” 李文鼎说道:“但是他连续丢掉了紫竹古城和盐店古城。” 诸葛辰对于紫竹城的丢失,无可非议,他继续说道:“这只是战略方向的选择。” 李文鼎继续逼问:“所以你们来了芒城寻求帮助。” 诸葛辰如芒刺背,她孤注一掷,“他将向你伸出友谊的橄榄枝,而你,多年前的心愿,不就是想扩大芒城的势力范围,并在宝墩城获得更高的爵位吗?” 李文鼎拿着勺子,勺子上面是南瓜和米粒,他停下了动作,因此勺子在空中停留:“你们很难能击败司马长鸿。”他的确有进一步吞噬地盘的心愿。 诸葛辰立马说道:“如果有了你的加入,我儿子青山一定可以力挽狂澜。他现在手上就有5000兵马。”她将鱼凫山寨也算上了。 李文鼎不会草率地做出承诺,他明白这个决定,一旦做错,那么整个芒城将卷入青山大帝与宝墩城的内战,除了这些,所有商贸,农业,渔业,河道运输都将陷入停滞,整个李氏家族的未来也将变得扑朔迷离。 李文鼎将勺子里的饭菜送到口中,说道:“很多年前,你拒绝了我的请求。” 诸葛辰一脸尴尬,她知道他说的是啥事,20年前,李文鼎向营盘山发来了一份请求,他有意将长子李文才跟诸葛辰促成百年之和,可惜,诸葛明国王回绝了李文鼎的请求,并将诸葛辰送到了宝墩新城,做了青酆的妃子。而这,也直接让两城并步稳固得关系变得生疏,变得割裂,直到这十几年来,完全断绝联系。 现在看来,不管葱哪方面来说,当年诸葛明的决定时错误的。 诸葛辰望了望李文才一眼,他知道这些年,李文才除了一位正妻,还有两位妾室,其下有五六个子嗣。两人目光短暂相交,匆匆一撇,诸葛辰说道:“现在贵公子家庭和谐,子嗣繁多,我不见得是他的良配。” 李文才低头咳嗽了一下,但是随即正襟危坐。 李文鼎遗憾说道:“此前的事我也不再追究。这么多年了,实话跟你说吧,宝墩的统治有很大问题,对各大城池的压迫,在商贸交流上的条条框框,我持有很大意见,并也深受其害,但是战争,从来就不会因此而展开。” 诸葛辰那刻紧绷的心总算落地了,她脸上绽开笑容,说道:“李城主,可以说说你的条件。” 自从青山起义一年多来,李文鼎同样做过更大的奢望,但是他又同时感觉到自己的老了,那种逐鹿中原的霸气,在渐渐消散,他说道:“我们必须得找到一个跟青山合作的理由,这样各大城邦将无可非议。” 诸葛辰说道:“什么理由?” 李文鼎在他那些子女中寻找了一圈,说道:“这些女孩子里面,有的如出水芙蓉,有的闭月羞花,有些温婉可人,青山大帝也正是弱冠之年…” 诸葛辰,陈晓明等人一脸震惊,他原来是想通过联姻来达到政治上的合作。诸葛陈一脸纳闷,她脸上露出莫可名状的表情:“这……” 李文鼎目光如注,怒道:“20年前你拒绝了我的儿子,难道现在你的儿子要拒绝我的女儿?”他突然站了起来,怒发冲冠,“你是不是以为我家族的女人配不上你那个所谓的青山大帝?” 李文鼎罕见的勃然大怒,整个大堂内一片死寂,但都知道,这容不得半点对他的亵渎。 诸葛辰脸现痛苦之色,说道:“不是,李城主,我答应你了。这个条件不算太苛刻。”她知道一旦拒绝,青山面临的局面有多困难。 7天后,诸葛辰回到了双河古城。青山以热烈的姿态,最高规格的礼节迎接了母亲大人的回归。表弟陈明轩,宋敏将军脸上的表情,无不昭示着这次谈判的成功。 在欢快的晚宴结束后,青山,唐小妹单独接见了诸葛辰和表弟陈明轩 。 因为晚宴时刻,青山已经捕捉到了母亲脸上的一丝疑云,他觉得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待几人落定之后,青山开门见山问道:“此前,我听说李文鼎老奸巨猾,莫非他这次跟你提出了太过苛刻的要求?” 陈明轩默默地喝着酒,蜡烛油上绽放的黄色光,将四个人的影子照射墙壁之上,微风拂过灼火,顺便将影子拉的婆娑起舞。诸葛辰说道:“没有,他的要求不算苛刻。” 青山看到表弟的表情从容淡定,他也就稍稍放松,他坐了下来,给表弟到了一杯酒,给母亲到了一杯普洱香茶,说道:“那是为何?母亲大人,你有话直说无妨。” 诸葛辰看了看黄小妹,无奈说道:“他要你从他的子女中,选出一位做你的正妃。” 黄小妹闻言呆若木鸡,然后一脸局促,青山闻言一脸木讷,连和三杯闷酒,胸膛起伏不定,他难以压制心中的苦闷,只有陈明轩一脸尬笑,他认为这个要求完全不算苛刻,表哥应该会爽快答应,哪知道他倒极为痛苦,这显然超出他的理解。 诸葛辰严肃说道:“你必须答应他的要求。” 青山撇了黄晓梅一眼,欲言又止,接着冷眼道:“难道你已经已经答应了他的要求?”他的脸色因为怒气而发青发紫,这显然严重违背了他的意愿。 诸葛辰咬牙切齿道:“这个要求极为合理,我看不出其中有啥为难的!”表弟陈明轩同样带着疑虑望着表哥。 青山突然爆发了,“你这是侮辱我的人格,你明知道我爱的是她。”他睁开双眼,两手不断鼓捣,泪水盈眶,饱含深情。 黄晓妹从来没想过会成为国王陛下的累赘,她捂着脸跑了出去。陈明轩赫然明白了青山之所以如此的原因。诸葛辰对他使了一个眼色。陈明轩赶紧跑了出去。 诸葛辰没想到青山对那个女孩子的爱如此之深,她恨自己从小只灌输他为人正直,勇敢,为天下先的理念,而没有将他的婚姻和配偶的抉择考虑进来,她依然带着一种教诲:“你要明白,你的婚姻只跟政治有关,而不是你们那个所谓的海枯石烂的爱情。” 青山将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荒诞不经的理由。我是国王,所以我有选择爱情的权利。” 诸葛辰吓得一惊,她认为自己已经无法掌控他了,“就因为你是国王,所以你就该克制你的私欲,你的情感。你的所作所为,你的所思所想,都该为天下百姓考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青山已经彻底怒了,“这是毫无逻辑且违背良心的说辞。正因为我是国王,所以不应该始乱终弃,如果我没有选择爱一个人的权力,我又有何资格去爱全天下人?” 诸葛辰同样怒了,“如果你只是一个无名之辈,那么选择自己的爱情,这无可非议。而是你国王,你必须为你的子民选择你的配偶。再说,跟李城主的子嗣结合,并不违背你爱一个人的初心。” 青山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他觉得这全是命运的戏弄,他眼角含着泪水,“母亲大人,你知道我对黄小妹的爱有多深!我不可能放弃她。” 诸葛辰尽量放低语气,同样带着苦口婆心,安慰道:“身为国王,你可以拥有自己的皇后,同样可以拥有自己的妃子。” 青山双手颤动不休,继续说道:“她的灵魂已经跟我的灵魂交融在了一起,这是谁也无法阻拦的现实。皇后?我不可能去爱上一个政治上的交易品,这对对方来说也不公平。” 诸葛辰气恼道:“没有人叫你去爱她,你甚至依然可以只爱黄晓梅。” 青山执拗道:“我青山这辈子不会做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没有人要成为这场婚姻当中的牺牲品。再说,没有爱,那两个人的结合又有何意义?” 诸葛辰觉得眼前这个儿子跟他父亲一样,认定的事,固执己见,她不知道该以何种理由去劝说了,“你知道如果拒绝李文鼎家族,后果会有多严重,你知道你一但答应他,就能获得多少兵力和资源。这是一个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我说了,你可以继续…” 青山换过一个酒杯,猛然喝了一口,说道:“母亲大人,我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但是我和黄小妹的爱情里,容不得一点污渍。你懂吗?这是心心相知,灵魂的契合,你懂吗?一旦失去对方,另一个无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而且,我和黄晓梅会同时认为,这对第三者来说,是一种侮辱,没有人应该在那种情形里生活,这不公平。” 诸葛陈愤然立场,她觉得她该去做做黄小妹的工作。 此后三天,诸葛辰在双河古城里一直没见到黄晓梅本人。作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她应该在救助站里伺候那些伤员和病人,可惜,她没有碰到,然后她知道黄晓梅还有着巫师的身份,她应该会去祠堂或者祖庙,做祈祷,然后跟信徒做祷告,但是她依然没有碰到她。 她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 诸葛辰回到了自己的卧房,这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套间,她的生活一如往常的清减,窗明几净,素洁简雅,可惜,她的内心再也做不到往日的平静,这就像有几百只蚂蚁在自己身体上爬行,让她头皮发麻,但是她又无可奈何,屋外的清风也比往日沉重,一阵一阵的秋风,将一阵一阵的愁绪吹进了她的胸膛,她呼吸急促,接着,清风也将她的眼皮吹落,让她再也睁不开眼睛,她就这样躺在床上,沉沉睡去。是的,这三天来,她心力交瘁,她太累了。 在河边一座木屋内,青山将披风套在了黄小妹的脖子上,他精神矍铄,豁然爽朗,混若无事,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这让黄晓梅不甚惶恐。三天来,她就一直躲在这里,这是她跟国王陛下秘密幽会的场所,只有青山表弟知道。 黄晓媚将一杯普洱香茶端到他手中,此刻,屋外柔和的阳光穿透木屋的间隙直射进来,将青山的身体划成一道一道阴暗的影子。黄晓妹焦急说道:“国王陛下,为了我,你这样做不值得。” 青山大帝一阵恼怒,他将她拉倒了屋外的草坪上,几十米开外是一条长长的河流流,青山知道,那就是羊马河。他看到两只大雁从空中飞过,说道:“晓梅,你看,你说我们俩像不像那两只大雁。” 黄小妹一脸苦笑,“不像,他们可以远走高飞,他们拥有蓝天和白云,还有自由,而我们拥有只有牵绊、责任还有烦恼。” 青山想逗她开心,可是她依然沉浸在那件事情中,少了往日的欢快和灵动,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道:“我记得城里的大学士莫长青说过,这世上有一本专门介绍各类机械设计的书籍,他说,只要能做一个巨大的风挡,然后设计一个充满动力的推动机,理论上是可以飞到天上的。” 黄小妹不愿意再跟他开玩笑了,“我们讲点现实的吧,你可以不用考虑我的感受,从紫竹古城,烟店古城,再到这里,你浴血奋战,不辞劳苦,你这一切付出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的家人团聚?还不是为了推翻郡羽皇后的黑暗统治?” 青山知道避无可避了,说道:“但这一切跟我们俩的爱情都无关。” 黄晓没急切道;“你不要意气用事。” 青山看着那抹斜阳,说道:“我这是深思熟虑后的选择。我已经想了千遍万遍,我的头脑,没有哪个时刻比现在清醒了。” 黄小妹劝解道:“可是,没有芒城的8000士兵,这张战役,你获胜的机会将会非常渺茫。” 青山摇头苦笑:“为了你,即便非常渺茫,我也坦然接受这一切。” 黄小妹坐在草地上,说到:“这不值得,国王陛下。” 青山同样跟她并排坐在一起,拉着她的手,说道:“这一切都值得。无数个孤独的夜里,是你在安慰我的灵魂,无数个颓败的日子里,是你让我重获新生。这就够了,古人常说,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我虽然写不出如此优美的诗句,但是我把这话送给你。” 黄小妹靠在他的肩膀上,这一刻,她懂了,他可以为自己赴汤蹈火,同样可以抛弃自己的事业,她感叹道:“如果我们胜了,那后人该如何记叙我们的爱情?如果我们败了,那后人又改如何评价我们的爱情?” 青山发出“哈哈”大笑:“我们都在九泉之下了,又何必在意后人的评说。”他突然站了起来,一模斜阳将他的影子远远地送到了河边,他开玩笑说道:“难道几百年以后,咋们又可以复活吗?” 黄晓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看着国王陛下俊朗的神姿,炯炯有神的眼睛,说道:“我不值得,青山,你本该有更辉煌的人生。这世上有很多优秀的女孩子。” 青山突然转过头来,带着一丝恼怒,说道:“你不要再说值不值得了。这世上只有你一个黄晓梅。这么说吧,我的人生因为你的存在而变得更加辉煌。再说,现在有月亮湾和鸭子河的兄弟加入了我的事业,他们人数超过1000人,谁又能断定我一定会败呢?” 黄小妹知道无法改变他的初衷,说:“行,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那我也送你一句话,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这是我的墓志铭。” 青山温情地看着黄小妹,几只蜻蜓跟蝴蝶在他们身边飞过,他轻轻地给了她深情一吻。而这一刻,却正好被诸葛晨妃看到了。 诸葛辰在晨光熹微之时苏醒,她猛然想到了这一切定然是青山表弟陈明辉的恶作剧,于是她愤然跑到陈的卧室,将他一阵毒打,怒道:“你们年轻人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情还在这里相互包庇。” 陈明辉猜到辰妃娘娘一定会找到他,于是一边套衣服一边套鞋子,跌声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诸葛陈气不打一处来,说到:“混账,你明知道李城主只给了15天时间,可你依然还在跟你表哥胡作非为,你考虑到拒绝的后果吗?这里上万人会因为他们两个那无脑的爱情而死。”她看到他眼中的散漫,无所畏惧,于是颓废道:“好了,我也不说其他的,假若青山死了,他又拿什么去爱黄晓梅?” 陈明轩凛然作色,局促说道:“这都是表哥的安排。”他将一切推到表哥身上。 诸葛辰一甩手,转身朝屋外走去,哼着鼻子道:“走吧,带我去见他。” 陈晓明悻悻然跑了出来,叫道:“我带你去。” 黄晓梅的话正好被诸葛辰听到,他看着这对正处在青春期的善男信女,心里五味杂陈。他明白,年轻时候的爱情就像逛风暴雨,不到一定的时候,更本无从熄灭。 黄晓梅和青山同样看到了诸葛辰。 青山早前就已经表明了他那至死不渝的态度,因此他能堂而皇之面对自己的母亲,并且他现在就要将黄晓梅推到她面前。他想让母亲看仔细了,眼前这个女孩是如此娟秀,灵动,充满智慧。同样,他也想证明自己的选择、证明这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完全配得上她的儿子。 诸葛辰知道这个女孩秀外慧中,有着宽广的博爱胸怀,有着不屈不挠的勇气,并完美地弥补了青山性格上的不足,如果没有这场战争,那么她确实是他的命中注定。而且,她也相信,她无法在都广平原上,各大家族中,找出比她更适合青山的女孩子。 她要成全他俩吗? 可成全了他们的爱情,千万人将陷入水深火热,拿如此多的性命来陪葬他们的爱情,不管从那个角度上来说,都是大错特错的。 诸葛辰看着黄晓梅,说道:“不管是大山深处的营盘山古城,还是遥远的白帝城,或者什邡古城,哪怕是芒城古城,你看看哪位城主不是三妻四妾,哪个不是环肥燕瘦?” 黄晓梅缩在青山怀里,她身体哆嗦,她看到辰妃娘娘眼中的怒火,以及对他俩懵懂无知的怨气,她在青山耳边说道:“辰妃娘娘是是对的。国王陛下,你的地位和血脉决定了,你可以有多种选择,而我……” 表弟陈晓明愕然震惊。 青山紧紧拉着晓梅的手,这几天来,他想了很多,面对辰妃娘娘,凛然说道:“母亲大人,在我8岁的时候,我记得你教过我们‘且夫义者,政也。无从下之政上,必从上之政下。’我们这一路走来,遇到了多少遭受欺压而命运多舛的百姓?在我10岁的时候,你教过我们‘上枉下曲,上乱下逆’,教过我们‘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这一路来,我们看到多少权贵骄奢淫逸而底下百姓举步维艰?如果国王陛下三宫六院,那么下面的权臣则会妻妾成群。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百姓的痛苦之上。这2年多来,我们在反抗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我们自己这个小家吗?我们反抗的是所有的奴役和压迫,反抗的是权贵阶层的穷奢极欲和荒淫无度。我之所以要推翻西门俊羽的统治,甚至也会将战火烧到什邡古城,就是要重新建立一个德政斐然,国泰民安,四海承平,天下太平的盛世。就像上古尧舜禹时期的一样,不管是高高在上的国王,还是朝堂的公卿阶层,都要爱民如子,天下为公。” 青山说的大义凛然。 诸葛辰已经没有任何说辞可以反驳了。 这时,突然有唐宁将军骑着战马来报,他身后跟着几匹战马,一行人火急火燎,后面似乎有紫杉军团的士兵,其中一个将士叫杨康,他浑身是血,脸上满是痛苦,他手里提着一个血淋淋的布袋,颤抖不止,似乎一阵风就可以将他吹倒下来。 青山,陈明轩立马向前招呼,问道:“是紫杉军团,你们怎么了?”青山焦急问道:“杨康,你手里拿的啥。” 唐宁吓得马来,叫嚷道:“紫竹古城的兄弟,带来急报。” 杨康抱着鲜血淋漓的布套,倒在地上,扯着嗓子,说不出话。青山一阵焦急。陈命轩赶紧扶起了他,说道:“杨兄弟,你得镇定,你安全了。有话好好说。” 唐宁看到他哽咽不止,说道:“司马长虹已经发动了全面战争。紫竹古城的兄弟在黑水河被发现了踪迹,只能匆促应战,西门千岱和司马长虹从两路进攻,他们人多势众,紫杉军团势单力孤,许多兄弟仓皇逃窜,苏擎将军不幸战死。”接着,杨康摊开了黑色布袋,苏擎的脑袋赫然在列,黄晓梅不忍细看,诸葛辰一阵反胃,这颗头颅森然可怖,触目惊心,青山双拳紧紧撅着,一脸怒气。唐宁接着说道:“紫杉军团逃回来700人,其他全部战死。” 青山怒号一声。悲愤之际,他突然跪了下来,对着苏擎将军磕了三下,说道:“苏将军,一路走好。我青山不杀司马长虹,誓不为人。”陈明轩照样磕了三下,他哽咽不止,潸然泪下。 杨康似乎有有话要说,他将布套重新抱住,看着青山,说道:“青山大帝,司马长鸿有话要带给你,”他欲言又止,显然不愿意将后面的话说出来,诸葛辰手心冒汗,后背凉凉的。青山一脸怒气,大声说道:“他说什么,你给我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 杨康站立不稳,唐宁一把扶住,他接着说道:“司马长鸿说,不管你们投不投降,青山的脑袋要定了。” 诸葛辰吓得脸色煞白,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黄晓梅赶紧扶住辰妃,在她印堂穴上按压。青山火冒三丈:“既然投不投降,都要我的脑袋,那我就跟他周旋到底。从今天开始,我要解放更多的奴隶。” 接着他看了看后面的紫杉兄弟,问道:“他们距离双河古城还有几天路程?” 其中一位士兵说到:“国王陛下,只有五天。” 形势严峻,火烧眉毛。 诸葛陈哭丧着脸,怒道:“现在的形势危如累卵,你还要瞎折腾吗?我们手上有多少兵力?4000?还是5000?人家有超过500匹的猛犸巨象,数百只霹雳火球,2.5万的超级军团。你能抵挡得住吗?” 青山打算负隅顽抗,但他明白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诸葛辰继续道:“去芒城,你就有重振旗鼓的机会,坚守这里,你的下场跟苏宁无异。” 黄小妹愕然无语,她看到这可血淋淋的脑袋,后怕不已。说道:“青山,你听听母亲大人的劝告吧。” 诸葛辰继续说道:“你可以为你的爱情义无反顾,但是你看看这些,”她指着前方满脸稚气的战士,说道:“这些跟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都是大好青年,你口口声声说‘天下为公,正道致远’,那你就该知道,他们的生命跟你一样,都弥足珍贵。你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吗?” 青山听到母亲的话,默默地走到了河边,他看着河水舒缓的向东流去,他赫然明白,这人世间,真的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所以人都看着他。 此时残阳如血,在江面上撒下万千金鳞,江边芳草萋萋,几只苍鹭在灰色浅云中穿行,远处村落孤烟袅袅,正如歌手们写就的歌词: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他突然走向前来,向着所有人说道:“将给所有兄弟以尊严,我将去到芒城,”诸葛辰,黄晓梅脸露喜色,“我依然不会取芒城的女人,黄晓梅是我青山生命中的唯一。” 诸葛辰脸色铁青,黄晓梅又爱又恨,又苦又恼,局促不安。 诸葛辰知道已无法改变他的初心,她反问道:“那你将以何身份去到芒城?然后我要怎么答复李城主的请求?” 青山抬起头来,望着那一抹飞鸿掠影,说道:“我将以正统皇室血脉的身份去到芒城,我要在李文鼎面前揭开郡羽皇后丑陋的面纱。”诸葛辰漠然不语。 青山继续说道:“功不唐捐,玉汝于成。表弟辰明轩将代表我迎娶芒城的女人。”诸葛辰眼中闪现一丝希望,陈明轩则瞠目结舌,但是他知道这无可更改。他玩笑地说了一句:“我必须先知道未来妻子模样!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诸葛辰知道这个决策无可厚非,继续问道:“如果芒城不答应呢?” 青山将刚剑深深插进泥土里:“那我只能将战火烧到李城主的脚下。我将用这把剑斩下他的头颅。” 第132章 人间道义 硕大的营长内,一盆明火在呼啦啦地燃烧着,帐内一览无余,只有十几张简易、黝黑的椅子东倒西歪,因为领主不在,它们散落在不同位置,扎西多吉挺直着腰杆,尽管他只有一只手,但是他习惯性地将右手抵在背后,然后目不转睛地望着背后那尊巨大的青铜雕像,沉默不语。听先民们说,这座石墩雕像在五指山峰上屹立了几千年,有人说他是圣贤大禹,或者伏羲大神,更多的人说他是黄帝轩辕氏,他知道,这几位都是几千几万年前的人类共主。 在他年轻时候,25年前或者更早的时候,他就知道古蜀大陆的人们对黄帝的丰功伟绩钦佩不已,他听说,轩辕氏一统宇内之后,以礼治国,以德兴邦,以和为贵,人民百姓安居乐业,整个社会物阜民康,一片和谐。可是,在他游历了整个古蜀五国之后,他觉得世风日下,奸邪狡诈,欺压榨取无处不在,而他所追求的正义与公平更是难觅其踪。 于是,他来到了剑门关,他在守望者里发现了人类最后的光,也在神圣的守望者宣言里,发现了无私的坚守精神和奉献精神,再说,关上的人们,地位一般无二,没有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只有人人平等。可是,人性最终还是丑陋的,脱离了剑门关的束缚,即便是守望者,依然控制不住最基本的淫欲,因为种种原因,他来到了关外,看到了野人,体验到了这里的生活,他在这片土地里,找到了正义与公平,于此,他爱上了这里的一切,爱上了这里的人民。此后,他统称这里的人为自由民。 可是好景不长,近年来,环境日趋恶劣,年年冰灾不断,人们的生活受到严重挑战,而更加让人悲催、恐惧的是,传说中的白色死神出世了。 他以为自己也能像黄帝轩辕氏,颛顼大帝,火神祝融,或者大圣贤大禹那样,击败这些妖魔鬼怪,还人间一片安宁,可是,他发现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面对白色之神,只有束手就擒,欣然赴死的份。这两年来,无数自由民付出了生命。 于今,他也总算了明白了,不管是北境的剑门关还是东境的瞿塘关,这些地方被上古大圣贤设下种种禁制,防范的其实根本不是野人,而是这些已经出世的妖魔鬼怪。 面对这尊雕像,他悠悠地自言自语:“我们只是普通的人类,我们因为自由与正义而来到这里,我们的尊严和生命不该被如此践踏。只有剑门关才能阻挡白色之神的入侵,只有关内才能保护这些自由民的生命安全。”他越说,他的拳头撅得越紧,而他的呼吸也就越急促,他的心跳也就越快。 就在这时,五位领主突然闯进了营帐大厅,陈晓急切说道:“北方鬼帝率领骷髅军团来袭,这些骷髅人数在5000以上。”蔡文强,柳刚,叶鹏,莫维光等领主神色仓皇,莫维光说道:“已经有范黎,曹树荣,郭啸天等领主前去迎战了。” 听到这个数字,扎西多吉的心脏差点要爆出来。他知道面对5000骷髅人,如果没有精密的战术安排,果断的决策,自由民军团只有死路一条,而范黎,曹树荣,郭啸天前去迎战,也即为这边剩下的领主和自由民争取逃离的时间,他们三位打算舍身取义。 扎西多吉也不再多想,早两个月前,他们就已经面对了一次北方鬼帝的袭击,那一次战死了袁丁,梁萧,罗大维等领主,这些都是多年跟他称兄道弟的朋友,也是侠骨柔肠的热血铁汉,另外,还死伤了数千战士。而这次,对方实力更雄厚,他不能再以身犯险了。虽然他答应过蚕丛绝不轻易挑战剑门关,但是形势万分危机,已经容不得他作何其他想法了。 再说,早几个月前,他听自由民里的兄弟说,蚕丛两次拿了青铜权杖,却两次将棒子还了回去,这对扎西多吉来说,简直无法忍受,当时他当着所有领主怒道:“蚕丛以为自己是谁?是帝喾吗?是虞舜吗?还是大禹?他怎能将十万自由民的性命置之度外?为何你们就没有人阻止他?姜维和巴桑卓玛在干嘛?” 直到有人说蚕丛驾驭着白虎在关外横行时,扎西多吉才闭上了嘴巴。 但是汪中龙死了,他还没有退位让贤,蚕丛就不能私自将关外之物送到剑门关去,这显然挑战了他的权威!也辜负了所有自由民的期望。 扎西多吉大叫了一句:“我们必须将青铜权杖收回来,不然这里每一个人都将成为北方鬼帝的傀儡。” 叶鹏,柳钢,蔡文强脸色严峻,说道:“咋们要硬闯剑门关?”扎西多吉凛然道:“不然呢?难道我们在这里等死吗?再说,即便去不到关内,我们也要将属于我们的权杖夺回来。” 扎西多吉是一个一旦做了决定就绝不会拖泥带水的人。他快速说道:“莫维光,你率领500人前去救助郭啸天,范黎等领主,如果能够见到他们,千万叮嘱他们不要意气用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在剑门关外的枞树林等他们回来。记住,只要我们得到了青铜权杖,那么关外就还有希望。” 莫维光叫道:“我现在就去。” 扎西多吉继续说道:“柳钢,你组织所有的妇人,老人,孩子离开五指山峰,先去鸡心寨。叶鹏,你率领一直战队前往雷霆寨,顺便查看前方有无危险。” 两位领主领命而去。 扎西多吉一番安排招架,五位领主火速离开后,整个营帐陷入静默。他继续望着这个青铜大立人,说道:“老朋友,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咋们后会有期。” 这两年来,他已经习惯了面对这尊神只自言自语,而在与神对话的境遇里,他才能找到回归生命本真的可能。他曾经豪气说道:“九万里风鹏正举,五千年云鹤长鸣。”可惜,他最终还是逃不掉要回到剑门关的宿命。 他知道现在必须争分夺秒了。 扎西多吉赶紧收拾了一下,提起自己的美人剑,然后猛然冲出了营帐,此时,营帐外,五指山峰下前坪,战马嘶鸣,人影憧憧,火光交错,一副大战前的混乱,许多百姓在收拾行囊,婴儿啼哭,垂髫男孩挂着大鼻涕,嚎啕不休,始龀女孩露着缺牙,哽咽不已,扎西多吉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想着,必须给这里所有人一次活下去的机会。他大声吩咐了几句,几千战士整装待发,而各位领主骑在高头大马上在人群里指挥若定,接着就开始往雷霆寨方向进发。 扎西多吉立马走向他的私人木屋,里面有他的三个女人,和三个12岁以下的孩子。在扎西多吉的生命里,“三”这个数字对他格外神圣,他的女人数量从来不超过三个,每个女人生的孩子不超过3个,他认为先民说的“事不过三”一定是有其道理的。比如上古天书中说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他就奉为瑰宝。还有这句“吾日三省吾身,则知明而行无过矣。”自从巴桑卓玛的母亲格桑曲珍死了以后,他后来还找过2个女人,但是总数依然不超过3个,这种状态持续了很多年。三个女人中,两个年老力衰,第三位妻子丰姿冶丽,颇负柔情,她叫拉姆洛桑。他们看到扎西多吉来了,都纷纷起身,三个孩子将扎西多吉围住,欢呼雀跃。扎西多吉严肃道:“我们即将远行,你们赶紧收拾,马上出发。” 扎西多吉有过十几个孩子,近两年死了六七个,他所有的孩子都野性十足,勇敢,剽悍,即便是女孩子同样极具战斗力,超过12岁就要独立生存。他对巴桑卓玛更为严厉,大概是因为他知道巴桑不是他的亲身女儿。 扎西多吉的女人孩子很快融进了这支迁徙大军中,这是一支并不齐整的队伍,基本上所有人都是青色大衣,许多妇女将褡裢束在腰腹上,头发带着围布,从头顶绑到脖子根,他们的鞋子都是虎皮或猪皮制作,里面塞满了天鹅的绒毛,其时,寒风大作,温度下降,天上不知道何时飘来一整片清灰色的云,然后整个天空灰暗下来,扎西多吉仰头远望,大声嚎叫:“加快速度,大雪马上来临了。” 这是一场非常罕见的鹅毛大雪。扎西多吉看着白花花的飞絮从天而降,没有丝毫犹豫,他知道这种级别的大雪,不消一时三刻,地上会积上厚厚的一层。人群中,大家无精打采,精神困顿,自从知道又有骷髅军团来袭后,他们的眼中就失去了亮光。扎西多吉理解,连日来的担惊受怕让这些人失魂丧魄,但是他明白,这条路一旦走上了,就只能前进,无法后退。他叫嚷道:“我知道你们身心疲惫,有些人甚至万念俱灰,但是,活着就代表希望。我扎西多吉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前方,有希望和光明。因此,接下来,我希望你们一定要坚持,不管这条路后面有多难走,不要轻言放弃。” 整支队伍超过2万人,从五指山峰一直延伸过来,连绵好几里,在前方引路人的带领下,他们很快走上了一段栈道,这得益于丁总指挥前阵子的修复,可惜的是,大雪封山,栈道上溜滑无比,而且凌厉的寒风如刀削刺骨,即便自由民套上了粗缯大布,但依然挡不住严寒,扎西多吉看到天色已晚。而漆黑的夜里,如此多的人挤在栈道上,只会更加危险,于是招呼着前方领主,赶紧下到平原上来。 当日晚间,这只队伍在天寒地冻的雪地里露宿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领主们继续催促向前,一个晚上,大雪就已经漫过了膝盖,扎西多吉在跟家人打过招呼,向大后方走去,他必须保证更多的人去到剑门关。 尽管他大喊大叫,甚至以命令的口吻训斥,依然有不少耄耋老人,一些冻得麻木的老妇人等,无法再向前移动一步。扎西多吉从这些人身边经过时,他的心情是沉重的。他知道自己救不了他们,几个小时候,诸神自会给他们解脱,他强忍泪水,对着那些蹒跚前行的人群,叫道:“你们必须跨过这个坎,没有人会对你们伸出援手,因为他们自身难保。只要一直在向前走,那怕只迈出一个小步子都行。老话说,不积硅步,无以至千里。” 等到人群奚落之时,扎西多吉数了一下,这段路留下了二百多位老人。他往后张望,发现莫维光和郭啸天等领主还没有追上来,他阵阵焦急,因为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其价值无法用语言形容。再说,剑门关易守难攻,没有优秀将领,休想撼动其分毫。 达到鸡心寨时,只有1.8万人。接着他们安营扎寨,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破晓时分继续前行。大雪将地面冻成了冰,光秃秃的树枝上垂了无数冰凌子,浅浅的河道里结了厚厚的冰层,漫山遍野银装素裹,天地肃穆,寥廓且苍凉,经过五天披星戴月,废寝忘食,当他们达到雷霆寨时,剩下1.5万人,路上留下了更多的人,也有更多人的人放弃了跋涉,最后到剑门关枞树林时,只剩下1.3万人,其中只有5000兵力。 此处距离剑门关只有半日路程,扎西多吉跟叶鹏和柳钢,蔡文强商议。 扎西多吉说道:“我们只有5000兵力,不可轻举妄动。” 叶鹏喝过一杯羊奶酒,说道:“听此前的兄弟说,现在关上的战斗力非常一般,新任指挥官是是什邡古城的国王丁坤,他的得力干将魏兵前去城里了。因此,我们胜算比较大。” 柳钢抽了抽木制烟管,一缕烟絮从他口中烟煴而发,朝空中飞去,他喝过烈酒,说道:“万一他回来了呢?按照巴桑卓玛说的,丁坤也碰到了北方鬼帝,他尝到了厉害,魏兵将军去城堡里,是打算搬来更先进的武器。” 扎西多吉盯着眼前的火堆,陷入迷蒙,他沉浸在路上看到的种种糟糕的境遇里,整支队伍少了7000多人,这是一个多恐怖的数字啊。他一边听着柳刚的分析,一边想着,该怎么尽快回去,将那些遗落的人给拯救回来。他认为,他既然答应给他们以生之希望,那么就不该轻易放弃他们,这也便是上古先民所说的“治天下者,以人为本”是也。等到叶鹏和柳钢无话可讲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他悠悠自语道:“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 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这些都是在剑门关时,丁一总指挥教的。 柳钢一阵木讷,窸窣道:“什么?”扎西多吉知道自己在言不由衷,赶紧严肃道:“丁坤国王老奸巨猾,工于心计,很多年前,我跟他有过几面之缘,这人足智多谋,不是轻易能对付得了的。你们想想,丁总指挥官是何等人也?得不到他的首肯,这个位置能轻易交给下一位接班人吗?” 蔡文强啃完牛肉干,说道:“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入关呢?此刻正是他们松懈的时机。” 扎西多吉凛然道:“等到郭啸天和莫维光,范黎等人赶来再说,有了他们的加入,我们的胜算更大。剑门关是天下第一雄关,不是能轻易攻破的。俗话说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叶鹏说道:“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万一他们再也不回来咋办” 这个问题扎西多吉也考虑了,他看着黑暗森林里,到处是简易的帐篷。湿漉漉地位火堆根本暖和不了他们的身体,他们的神情是如此沮丧,心情是如此低落,他知道时间再也浪费不起了,于是说道:“三天,最多三天,我们就攻打剑门关。” 柳钢问道:“今晚呢?” 扎西多吉突然站起身来,他说道:“今晚给你们的女人暖暖身子吧,他们太羸弱了。”他想着,只有足够多的孩子,未来才有希望。 第一天晚上,扎西多吉和叶鹏,蔡文强率领50位兄弟偷偷奔到了剑门关的枞树林周边,他们躲在巨石后,藏在树梢里。他们发现守望者的防护松弛懒散,叶鹏说到:“换了一个总指挥官,也换了一种姿态,以后不该叫他们守望者,应该叫他们玩忽职守者。” 蔡文强等嘻嘻哈哈,发出轻蔑的笑。 扎西多吉一脸严肃,他诧异丁坤居然如此粗心大意,难道这是一个计谋吗?他记得15年前,丁坤国王以文韬武略着称于世,几十年里,在平原上屹立不倒,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他说道:“这或许是他们的计谋,明日再来。” 第二个晚上,扎西多吉跟柳刚叮嘱一番,又率领蔡文强,叶鹏等一百多位兄弟来到了剑门关手下。而这次,他们看到几百丈高的绝境长廊之上,一些星星点点,显然是有守望者在守望,他们都认为,昨日或许是关内有事耽搁了。就在他们查看哪些位置防守松懈,那些位置人手薄弱的时候,突然枞树林中数千火把同时闪亮,接着是铁剑出窍的窸窣声。 扎西多吉和叶鹏发现中计了,脸色一惊,打算快速回撤。但是几十匹战马奔腾而至,接着200弓箭手排成整齐的战队堵住了去路。最后一个洪亮的声音穿云裂雾而来,“如果我是你们的话,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这声音冷酷如冰,让叶鹏蔡文强等人如临大敌。 剑门关总指挥丁坤驾在高头大马之上,从幽暗中走了出来,他依然身披什邡古城的狮王战甲,脚蹬高地黑色战靴,腰腹狮王宝剑,他神色严厉,如寒霜附体,他用他那凌厉地眸子在野人群里扫荡了一圈,接着来到扎西多吉身边,他冷然说道:“扎西多吉!” 扎西多吉昂首挺胸,凛然回道:“对的,我是扎西多吉。你是,丁坤国王。” 丁坤哼着一声,说道:“立刻马上将周围30里范围全部搜查一遍,只要碰到这些野蛮人,格杀勿论。”他知道不能让将士离开太远。 1500多名全副武装,战备精良的骑兵,步兵和500名弓箭手,外加几十位守望者领命而去。 蔡文强闻言大怒,看到这些士兵全力出击,他急不可耐,立马抽去钢刀,企图将这个新任指挥官斩于马下。哪知道铁剑才抽到一半,前胸就受了一箭,接着左手被旁边一位什邡古城的将士给砍了下来。 随即倒地不起。 蔡文强顷刻殒命,野人兄弟见状,纷纷抽出钢刀,怒目相向,扎西多吉高举右臂,大声叫道:“各位兄弟,咋们不要做无谓的牺牲。”自由民愤愤不平,但是,他们畏惧扎西多吉的威严,纷纷收回了长剑。 丁坤国王怒火中烧,他凛然说道:“将他们的武器全部没收,将他们压回剑门关。” 扎西多吉单独一人被压在一个木栅栏里,他能看到守望者在前方平地上来来去去,一些年轻人在交头接耳,有些人对他指指点点 ,这些都是后来的小辈。20年了,他意外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回归,那座原木结构的看台扩大了一倍,一直延伸到了那颗大槐树下。没记错的话,旁边的梧桐树是17年前,当时的总指挥官丁一带着他们几个守望者一起种下去的,那个时候,他跟阳江和杨术组成了剑门关三剑客。于今,这颗梧桐树有几十丈高,树杈向四周扩散,枝条纵横,如果在夏季,应该是枝叶繁茂,可惜,在这种极度寒冷的冬日,光秃秃的枝干,跟他的处境一样,落魄,毫无生气。在天微亮的时候,他就将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关卡浏览了几十上百遍。丁总指挥对他的教诲在他耳边莹莹作响,他曾经想过,剑门关会是他生命的第二故乡,因为他在这里感受到了人性深处最基本的尊严,这位仰之弥高的老人,在他身上倾注了殷切的希望,热烈的期盼,教诲了他与自然、与人类和谐相处道理。他曾经暗暗发誓,一定不负所托,一定将守望者精神发扬光大。 可是,事与愿违,最后南辕北辙。 于今他回来了,而丁总指挥官离开了人世。 他是带着对人类的希望、带着一颗怜爱的心回来的。如果是丁总指挥在这里,那么他一定能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这些野人,这些自由民,他们心地善良,无欲无求,他们的愿望仅仅只是为了躲避白色死神的魔爪。 可惜,这位新任指挥官,似乎对野人有着格外的仇恨,第一天,他们在关外搜到了两百多位野人,第二天一百多位,第三天还有几十位。 扎西多吉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他们对自己投来了怜悯的眼神,而有的则带着恨意,大概他们对他的这个举措颇为不满,如果不来剑门关,至少不会被抓。在这里他们会受尽折磨,死的毫无尊严,而且很多年轻的女人,会生不如死。 密密匝匝的野人挤在并不宽敞的平地上,他们神情沮丧,满身丧气,个个萎靡不振,突然,人群中爆发一阵骚动,几十个人四散开来,一个老人受不了折磨以头抢地,崩裂而死,鲜血贱了一地,一些妇人和小孩见状,一阵惊呼,避之不及。更多的人缩在地上痛哭不已,吓得六神无主。 扎西多吉歇斯底里大叫:“丁坤,出来,我有话说。我要跟丁坤说话。” 这时杨雄过来了。 对的,曾经野人中的俘虏现在回到了剑门关,而曾经的野人之王却成了剑门关的俘虏。经过三日修整,杨雄恢复了他在关内时的荣光,全身笔挺,一身青衣大氅威风至极,他是来管教这些少条失教、毫无规矩,不知廉耻的野人的,他看到地上摊了血迹,一位老人已然死亡,他拿着一条马尾辫,叫道:“赶紧将这里收拾了。”立马有守望者将尸体抬到了不知哪个角落。 扎西多吉怒不可及,叫嚷道:“杨雄,在关外我待你如何?” 杨雄走到木栅栏前,露出一点鄙夷,但是旋即又一本正经,“承你的情,在关外,你确实没有羞辱我,给了我最基本的尊严。”对的,杨雄作为野人的俘虏,一直受到了扎西多吉的照顾,在蚕丛离开后,杨雄就被释放了出来,并且不再给他镣铐,只是他的活动范围受到限制,但是,几个月来,他从来没挨饿过,也没有挨冻过。他知道,这都是扎西多吉的安排,他感觉到,这个独臂人依然对守望者有着敬意。他身上有丁一总指挥的影子。 可惜,他是剑门关最大的叛徒。 扎西多吉双脚被铁链锁着,他用右手紧紧撅着木栏杆,一脸刚毅,“既然如此,既然你依然还记得我的慷慨,那你就将丁坤给我叫过来。” 杨雄回避他的目光,看着大槐树,说道:“这里守望者已经没有权利了,一切都得听从丁坤国王的安排。他颁布了全新的行为准则,同样有着全新的制度。你会在恰当时机见到他。” 扎西多吉看到人群中那些人眼中的惶恐,他们在来的路上不知受到了多少无情的虐待,他怒道:“难道这就是他们对待普通奴隶的方式?以欲从人者昌,以人乐己者亡。难道丁坤国王不知道这么浅显的道理?树高千尺有根,江河万里有源。这是他的为君之道吗?王者之治,以民为本,顺乎天地之大道,行仁义之德。” 他看到关上什邡城士兵远远多过守望者,到处都有守卫站岗,他才真的意识到,现在的剑门关,完全变了模样。 但是他已经顾及不了这些细枝末节了,他知道现在关外有几万人需要救助,而这里的守卫以及防守系统,依然阻挡不了北方鬼帝那恐怖的黑暗力量。他知道杨雄人微言轻,已经排除在剑门关领导系统之外,于是问道:“你们有多少战力?” 杨雄明白他的顾虑,说道:“3000士兵,这已经是十几年来,最强大的防守能力了。” 扎西多吉愤恨道:“不够,不够,你看到过白色死神的威力,只有将关外的战力跟这里的战力整合到一起,才有资格跟鬼帝抗衡。不然只能自取灭亡。” 杨雄悠悠说道:“这些话你自己跟国王丁坤去说吧,我能做的很少,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守望者火种永远持续下去。可是,现在真正的守望者越来越少了。” 扎西多吉怒道:“剑门关精神之伟大从来就不倚仗守望者数量之多少!你想尽可能多的维持守望者人数这显然违背了丁总指挥的初衷。剑门关最大的价值在于守望者精神,‘我热爱这片土地,我热爱这里的人们,我将无私奉献我的热血与汗水,我将无私奉献我的激情与豪迈,……,我们为正义与公理而战,我们为尊严与仁义而战,我们不戴王冠,我们不求封赏,我们不畏强敌,我们不凌弱小,……’,你看看吧,你看看现在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杨雄疾走一步,再回过头来,愤恨道:“谁都可以背诵这神圣的宣誓词,唯独你不可以。如果你热爱这片土地,如果你有守望者信念,那你就不会离开这里,更不会杀害自己的兄弟,你是剑门关史上最大的叛徒!” 扎西多吉知道自己这辈子的冤屈得不到申诉,他苦笑一声,坐了下来,说道:“所以你们要拿如此多野人的性命来审判我的罪孽?所以你们践踏我的人格就是要彰显国王的刚正不阿?你在关外待了几个月,你该知道我的为人。” 杨雄冷冷道:“说了我无法决定这些人的生死,但我可以试着劝说,不再增加这里的人数。你也看到了,前坪拥挤不堪,恶臭难闻,我们的食物也供应不上。” 扎西多吉不再做浪费口舌的争辩了,他不带感情地回了一句,说道:“如果丁总指挥还在,我还有活命的机会。” 杨雄回冷冷说道:“如果丁总指挥在这里,你进来的时候早就死了,阳江等守望者兄弟早已取了你的性命。” 阳江,对的!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曾经,他们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依然坚守在剑门关绝境长廊之上。这三四天来,他应该早就知道我扎西堆积被关押在这个牢笼里,他是少数几个当时他佩服的汉子之一,而且,从蚕丛口中得知,他同样要要为死去的守望者兄弟报仇。他突然大叫了一句:“阳江,我来了,我知道你恨我,要杀我,你出来吧。”一些野人群议论纷纷,不知所措,他们不知道领主在发什么神经,但是他们除了翘首以待,除了眼中的同情,还能干嘛呢? 阳江没有回复,整个坪地依然静悄悄的。扎西多吉颓废地坐了下来,他喘着粗气,然后大声叫道:“我需要酒,我需要牛肉。”意外的事,立马有什邡古城的侍卫将酒壶和一盘丰盛的牛肉伴着卤汁送了上来。 扎西多吉将卤牛肉远远地丢进了人群,然后自顾自的大口灌着烈酒,他希望借着烈酒沉醉。他仰头躺在冰冷的木栅栏里,酒壶倒在地上,酒水汨汨流出,渗进木地板的缝隙里,他望着灰色的天空,想着天上的诸神,是不是看到了这一切。 第二天,人群一阵喧哗与鼓噪,长廊下方,两座巨大的天梯底盘的正中央,那道隧道木门缓缓拉开,几十个野人被什邡城的士兵给带了进来,这次全部是女人。所有什邡城士兵脸上无不带着浪笑,他们的肢体动作,他们的脸部表情,全部透着淫邪。扎西多吉一阵抽搐,痉挛,他看到了他最小的妻子拉姆洛桑,还有他的一个小孩扎西达瓦,他大叫着:“拉姆洛桑,拉姆洛桑。” 因为俘虏了这么多女人,不管之前的野人奴隶还是驻扎在这里的什邡城士兵,都情绪激动,鼓噪声喧哗声,一片哗然,拉姆洛桑似乎听到扎西多吉的叫喊,她举头四顾,但是人影纷乱,而且她身材并不高挑,前后左右都有侍卫在大声警告,拿鞭子训斥,因此她一无所获。 扎西多吉知道她在搜寻自己。可惜,太过匆促,她跟其他女人一道,被送到了他们新打造的一个木制大棚内。 扎西多吉知道,她们会被清洗干净,然后送到各大军帐内,接着受到难以启齿的粗暴对待。 扎西多吉望眼欲穿,不一会,他看到了拉姆洛桑的身影,他披着淡薄的棉质围裙,被送到了总指挥官丁坤的私人官邸,那是一座新砌的堡楼,有上下两层。这几天来,扎西多吉看到,什邡古城地位较高的军官在其中出入。 扎西多吉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站了起来,怒道:“丁坤,亏你是一国之君,亏你是剑门关总指挥官,难道你真的禽兽不如吗?难道就没有法律可言了吗?”他看到拉姆洛桑背影消失了,他大声急道:“圣人能生法,不能废法而治国!”紧着又重复了一遍。 他将这话远远地送了出去。 拉姆洛桑进去了一刻钟,扎西多吉感到精疲力竭,心如死灰,突然,那个木门被打开了,左右两位什邡城守卫来到木栅栏旁,冷冷说道:“跟我们走吧,国王想要见你。” 扎西多吉就像一头猛虎,压抑着心中怒火,他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在踏进丁坤的私人府邸,进门第二个木门之后,他看到拉姆洛桑。 此时,守卫已经离开。 拉姆换过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她本就姣美的容颜在崭新的珊瑚棉质连群的衬托下更填娇艳,她粲然一笑,然后紧紧地抱着扎西多吉。 扎西多吉松开了她的手,精神放松下来,他调整着情绪,转身向坐在长制木桌后的丁总指挥官说道:“我此前误会了你,这是我的错。” 丁坤国王双目如注,一脸冷峻,他紧紧地回了一句:“你没有误会,你也没错,你我都明白,这是强者的天下。女人!在战争面前,在国家面前,都是附属品。换句话说,女人是一种资源,对于强者来说,就是这样。” 丁坤一边说着,顺便将一壶茶推到了桌子边缘。然后举着右手说道:“坐吧。” 扎西多吉看到丁坤国王那冷峻的面孔,深不见底的眼神,他将椅子拉扯过来,说道:“我待在那个木屋三四天了,今天第一次见到你本人,我想,你想要谈的不只是女人!” 丁坤目光凛冽,不置可否。接着说道:“你退下吧,有需要我会再叫你。”他指了指拉姆洛桑。接着两个士兵将拉姆带走了,丁坤说道:“放心,她不会受到粗暴对待。” 扎西多吉喝了一口清茶,说道:“谢谢你。你现在到底是国王的身份还是剑门关总指挥的身份?” 丁坤喝着浓茶,说道:“两者都有。”他切着一盘牛肉,然后用刀叉将牛肉片送到嘴里,接着说道:“你虽然被关在木栅栏里,但是你依然还活着,你应该知道,这里很多守望者对你恨之入骨。” 扎西多吉眼前同样端上来一叠牛肉,但是他口味全无,他对这个丁坤国王的故弄玄虚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趣,他说道:“我知道,关于这一切,我一定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何况,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被抓到了这里来。如果不是你,我已经攻下了这个关卡。” 丁坤咬着牛肉干,说道:“这么说,你是瓮中之鳖,被我逮个正着。” 扎西多吉耐着性子,说道:“我可不是来跟你玩文字游戏的。”他怒气横生。 丁坤将光盘推开,凛然道:“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游戏从开始你就败了,只要我一句话,下面这些野人统统会被杀死。还有那些女人,包括拉姆洛桑。” 扎西多吉“哼”了一声,说道:“这是你的权利。但并不是你的初心。” 丁坤回复道:“如果你依旧大言不惭,大发厥词,我可能会杀掉一些我看不惯的人,你也知道,这关卡上的补给存在很大问题,我可没有那么多粮食。” 扎西说道:“你是一国之君,整个什邡古城…” 丁坤说道:“我是剑门关总指挥,几千年来,剑门关是向整个古蜀大陆索取。单单一个什邡古城,远远满足不了剑门关的要求。” 扎西多吉一脸纳闷,问道,“咋们开门见山,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可没有闲情陪你玩猫捉老鼠的把戏。” 丁坤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想要你臣服于我,我要你做我的左膀右臂。虽然你只有一条臂膀,战斗力大打折扣。” 扎西多吉呀然无语,他震惊莫名,说道:“我没有功夫跟你在这里玩一些莫名其妙的权力游戏。很多年前,你就该明白,我跟青酆之间的区别,还有飞将军,我不习惯阿谀奉承和绳营狗苟。再说,你知道关外的情况,你看到过白色之神的威力。我们没有时间可浪费了,这些可有可无的争论毫无意义。”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问道:“那跟青铜权杖呢?这个本来是我们关外之物。” 丁坤不动声色,凛然说道:“祸从口出,话不要乱说,这跟棒子2年前就在我儿子丁兰手上。蚕从那叫物归原主。” 扎西多吉知道一些来龙去脉,既然到了他们手上,也就不再啰嗦。 丁坤看他默不作声,端着浓茶,泯了一口,说道:“只要你臣服于我,我可以派兵将关外的野人送到一个安全之地。并且,你也不必再关在木栅栏里,拉姆洛桑可以继续跟你暖被窝。长夜慢慢,我想,她独守空房,也孤寂得很。” 扎西多吉听到了一丝威胁的味道,他想到关外的人可以远离危险,心下稍安,于是问道:“你已经是剑门关的总指挥官,只要你愿意,你还可以继续回去当你的国王,你凌驾于万万人之上,地位尊贵。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呢?” 丁坤看到话匣子已打开,于是滔滔不绝:“你是关外之王,整个关外都在你的控制之下,只要你臣服于我,那么整个北境都将在我的掌控之下。关外数万战士将极大的补充我什邡古城的战斗力。” 扎西多吉一脸愕然,震撼道:“你想要干嘛?” 丁坤突然站了起来,他看向窗外,气势凌人,说道:“你清楚18年前什邡古城受到了多大的羞辱,数座城池、数万战士在这场战争中灰飞湮灭。于今,宝墩新城西门郡羽狼子野心,他们吞并了紫竹古城,顺道控制了盐店古城,司马长鸿将青山那小子逼上了绝路。只要青山一死,他们定然会将魔爪伸到什邡古城的头上来,难道我堂堂狮王城还要再一次重蹈覆辙?岷山深处,营盘山古城已经歼灭了岷江上游三大部落,他们完成了统一,昌隆将军野心勃勃,多年来,他对平原地区富饶的土壤一直有觊觎之心,根据探子回报,他们已然全票通过了征讨龙门山地区的法案,并且,将步兵数量扩充到了3.5万人,不久后,昌隆将军将带着他们那位新晋国王诸葛泓一开启征途。这一切都表明,什邡古城陷入了巨大的危机当中。” 扎西多吉一脸漠然,“因此,你想让我去讨伐他们?” 丁坤爽朗笑道:“对的。作为曾经都广平原最富盛名的双子星之一,青酆大帝死了,他在龙马古城的基础之上建立了宝墩新城,那座城池无不彰显着他的伟大,而你呢!同样在关外成了关外之王,可惜你在平原地上只留下传说,不过没关系,只要你愿意,你依然可以建立像青酆一样的辉煌。” 扎西多吉“哼”了一口,这显然跟他的理想背道而驰,说道:“你觉得这是我追求吗?如果我想,当年我就不会离开!再说,你现在有青铜权杖,可以号令天下,无数追捧者会臣服在你的脚下。” 丁坤听他又提到权杖,心中一股气恼,他继续隐忍不发,说道:“如果你不愿意在平原地区有所作为,那也行。只要你将宝墩古城和营盘山古城,歼灭,或摧毁他们,那么剑门关总指挥官的位置就是你的。而且,未来,你控制着这个大门,所有野人的安全都得到了保障。” 扎西多吉诧异地看着丁坤国王,他被他的野心震撼到了,他想要成为整个古蜀大陆最大的王。 他默默地端起杯子,灌了一口烈酒,心里五味杂陈。很多年前,他就看到过战争的残酷,他知道一旦开战,无数人,不管是战士还是无辜的百姓,甚至是将军,都将死去。他不愿意看到这些残忍的画面,何况,按照丁坤国王的意思,他想要关外数万战力全部加入进来,那么,也就意味着,这场战争将远比十多年前要疯狂,而且野人兄弟就会全军覆灭。 扎西多吉凛然说道:“我不同意。你另请高明。” 丁坤国王眼眸闪过一丝凶光,他泯了一口茶,说道:“我希望你同意,你知道,我的耐心极为有限。” 扎西多吉毫无畏惧,依旧说道:“是的,我不愿意。违背自然之道的事情,恕难从命。”扎西堆积看到了丁坤脸色越来越黑,他继续说道:“国王陛下,我希望你能明白剑门关的意义。我相信,丁总指挥跟你说过这些。那些白色之神的威胁远比普通人类要严重得多。” 丁坤哼了一声,说道:“只要你答应,我立马打开这条希望的大门。白色之神虽然可怕,并不一定能战胜人类钢铁的力量,两天后,魏兵将军将带来更为先进的武器。在你们看来的那些致命威胁,在我什邡城眼里,并不见得是威胁。” 扎西多吉一阵无语。在他看来,这世上,除了白虎,权力之仗等,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威胁到白色死神。他意外,眼前这位国王依旧热衷于权力的角逐,似乎不将关外的危险太当回事。他说道:“再听我一言,关外的事才是最重要的。鬼帝可不怕人类的武器。” 丁坤不置可否,严肃说道:“你还有两天考虑的时间,走吧,基于你并不顺从我,那么你依然只能被关在木栅栏里。” 扎西多吉一脸无奈,问道:“那些女人呢?还有拉姆洛桑。” 丁坤国王冷冷道:“你无权过问其他女人。你的妻子,这两天将得到应有的尊重,但是时间只有2天。你想清楚了 第133章 五方鬼帝 泥土是黑的,天上的云是黑的,站在瞿塘关上,可以发现整个山区的树木都枯萎了,树枝树叶倒在地上变黄再变黑,天地之间,不再有阳光,所有的活物都远离着这片鬼气森森的魔域,这里的夜晚,充斥着非人类的声音,许多骷髅兽漫无目的,四处横行,它们的獠牙血迹斑斑,它们的影子在凄冷的月光下诡异至极。 仿佛天地间所有的阴气都在此处汇聚。没有人能够在这个地域生存,但是白帝城的将士依然踏上了这片恐怖的区域。 白帝城城主刘麒麟在此处安营扎寨,他们已然可以看到300丈高的大禹石像的最顶端。此刻,军帐内所有的军官都神色仓皇,国王刘麒麟正在大发雷霆,他怒道:“去年这里,山花烂漫,一片安详,如今你们看看,这一切成什么样子了?哀鸿遍野,人迹罕至,为何就没人愿意将实话呈递上来。整个朝堂之上,难道耳朵都聋了,眼睛都瞎了?” 他看到这片区域已然成了人间炼狱,怒不可遏,去年的秋季的时候,他还率领部分权臣,来到石像前,祭拜天地和上古圣贤,哪知道,一年不到,这片圣地,就变成了这副模样。想到白帝城宫殿里,夜夜笙歌,纸醉金迷,他就捶胸顿足,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 根据探子回报,在向前的5公里,所有区域都被骷髅军团控制,贸然闯进去将危险重重。 刘麒麟知道,训斥归训斥,但事已至此,那么就要将最重要的问题放在首位。他呵斥道:“有哪位将军可以制定一个周密的路线,让我们能够近距离攻击到那些骷髅人,顺便将他们的大王给抓来。” 一位村民缩在角落战战兢兢,颤抖道:“那些怪兽是杀不死的。他们会魔法。”他的声音就像来自地狱,低沉,暗哑,让整个军帐笼罩了一种死亡气息。刘麒麟安排士兵将这个满脸惊慌之色的汉子带了出去,继续道:“不管大禹石像下是些什么妖魔鬼怪,我们都要解决掉这些东西。人间乐土,白帝城的圣地,是绝对不允许这些东西存在的,大禹石像同样不容他们玷污。” 刘俊杰说道:“国王陛下,我们可以从沼泽方向进攻,根据山民报告,骷髅军团怕水,他们无法通过河流和大海。万一对方确实如山民说的,过于强大,不可战胜,至少我们可以退到一个安全之地。” 刘麒麟心里不是滋味,他左右看了看,除了他两个儿子依然还能提供一些建议以外,其他将领都不堪大用。他们呈上的战术过于保守,不是距离战线过远就是让小卒冲锋,将领在大后方指挥,这显然是平时没得过大战的训练,看来,城堡里的珍馐美馔,温香软玉让他们的脊梁变得懦弱,上古贤圣大禹的精神,正在这帮年轻人身上丢失。 他记得自己正处壮年的时候,父亲曾经跟他说过:“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他感觉到父亲对接班人的尊重和期望。可是,30年后,他发现自己治下的国度居然会面临如此不堪的处境,难道正如民众口中的“国将不国”了,他突然惊恐起来。 他站了起来,对着下面的将军,叫道:“这是白帝城几千年从未有过的危机,我希望你们拿出雄心壮志来,一举将牛鬼蛇神歼灭。记住,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长剑立不世之功。在我刘麒麟眼里,所有的军官,面对危机,都应该走在队伍的最前方,都应具备‘当敌勇敢,常为士卒先’的精神。” 接着,城主刘麒麟率领大军向瞿塘关行进,他们穿过两座山丘,来到奉节平谷,此前,这里鸟语花香,花木繁盛,但此刻污泥浊水,草木枯萎,一片萧瑟,城主刘麒麟大感奇怪,一路走来,没有见到一个山民们所描述的骷髅人或者骷髅兽,而高耸入云的大禹石像就屹立在白盐山和赤甲山两座山峰之间,这座石像在夕阳之下,依然散发圣洁的光。刘城主脸上的阴云散去,露出久违的豁然表情,他说到:“所谓的魔鬼,那些拥有不死神力的妖兽,畏惧我们白帝城将士的神威,因此早就离开了此地。” 接着,刘城主下得马来,他赫然发现瞿塘关的点灯人,已经不见了。几千年来,至少会有十几位点灯人在这里值守,从未断绝,这个组织,拥有跟剑门关守望者一样的信念,他们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可是,那些木屋和牲畜房,鸡圈没有一丝动静。 刘俊杰驾着高头大马在坪地上左右逡巡,刘佳节则在大部队靠近河岸位置,指挥者大军,然后将巨大的进攻型弓弩摆好位置,突然有副将看到大河上一艘游船在水上漂移,一些弓箭手摆好了阵势,拉过长弓。许多士兵在河岸指指点点,此时,雾气开始升腾,整个江面云山雾罩,没有水手和海员,停泊的河岸线早已荒废,游船找不到目标停靠,白帝城的士兵于是在港口位置招呼游船靠岸。 一阵喧喧嚣之后,游船之上下来四个人,分别是子末将军,七月和青叶,还有青罗。子末将军看到白帝城的将士不知几千上万,军姿齐整,内心一阵激动,这个场景曾经无数次在他梦里出现过,在梦里,他带着白帝城的战士征战沙场,攻城掠地,可惜,直到他去了都广平原,他依然未曾实现这个心愿。于今天命之年,不曾想在这里碰到了这一盛况,里面都是些后生晚辈,就算是太子刘佳杰,他仅有过一面之缘,当年,他离开时,太子才10岁。他仰头张望,旌旗林立,火桶炮弹一字排开,一种新式的扭力弹簧投石机,赫然陈列在前,守在前方的战士气宇轩昂,一脸严肃,这场大战还未开始,而且,敌人似乎并未出现。没有人将他放在眼里,子墨将军自顾自游离着,他带着一种玩味,同时抱着一种看客心态,在来的路上,他多少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但是做为一名闯荡江湖、又在朝堂之上浸染多年,生活阅历极为丰富的老将,他从来不将平民百姓的道听途说放在眼里,加上青叶和七月确实想来大禹石像前来观赏一番,于是他下了血本,给足了银两,让游船无论如何要来一趟。 游船将他们四个放下后,看到大战一触即发,一溜烟地划走了。 青叶和七月从下船开始,他们的头颅就一直在仰望,高大,挺拔,刚劲,磅礴大气、气势雄伟的大禹石像伫立在前方大江之上,他的巨大的头颅比峡谷两边的山峰还要高,他的一只巨大的臂膀向下垂落,手指紧紧撅着一个凿子试样的工具,这工具是用一根巨大的石块雕刻而成,另一只手应该是则紧贴前胸,由于这个是石像的背面,因此看不出正面的形态,两只粗大的脚,分别伫立在左右两边的山崖下,青叶看到,山崖下有两个巨大的石墩做支撑,而滚滚江水就从大禹石像的胯下经过,这个位置尽管距离石像还有几百米,但是石像展示出来的神威与霸气,已让天地为之震撼,这是人世间最大的一尊神,顶天立地的一尊神,无数人顶礼膜拜的一尊神,数千年来,他就伫立在夔门口,注视着云梦大泽,守护着古蜀大陆整个东境。听子末将军说,这座巨石雕像,先民们花了整整100年才雕刻而成,青叶和七月就这样呆呆地站立着,他们已被震撼到无以复加。七月悄悄说了一句:“我们得想办法穿过夔门口,从正面领略一下这尊天神的风采。” 青叶回了一句,“一定一定。” 青罗则满脸好奇。 刘佳节显然被这莫名其妙的三人弄得如坠五里雾中,一路上,许多山民看到军队来此都在往后退,没想到这三个人混若无是,他驾着马匹穿了过来,叫嚷道:“闲杂人等,赶紧离开此地。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 青叶才正式注意到平地上白帝城的士兵,只见绿衫军团漫山遍野,战鼓雷雷,威风堂堂,部队,骑兵,弓箭手,火炮手,投石机等,都整齐排列,这阵仗预示着有大战即将来临,他想不通偏安一隅的东境白帝城,居然也会发生如此规模的战役。对方会是谁呢?记得在《古蜀五国战争史》这本书上,他可从来没看到白帝城有如此强劲的敌人。接着,他观察到天空上,乌云密布,然后前方山顶之上,大片大片的植被全部死绝,毫无生气,雾气弥漫整个旷野,气温开始下降,整个场面紧张诡异,每个人都冷汗涔涔,他赶紧说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我是宝墩新城二皇子青叶,青酆大帝的儿子。” “宝墩真龙血脉,青酆大帝的儿子。”人群翕动,这消息一下子炸开了锅,刘佳节一脸疑惑,青叶赶紧走了两步,说道:“跛腿王子青叶,你们不知道吗?”跛腿青叶在古蜀五国皇室家族中,颇有名气,刘佳节看到青叶走路的姿势,他才真正意识道,原来真的是他。于是说道:“原来是宝墩城的太子,你们何故来此。” 青叶轻慢说道:“神圣的大禹石像,无数次出现在我梦里,我想身临其境,感受一下大禹神威,重新燃起我对生活的信念。”刘佳节知道,每年有无数文人骚客,平民百姓,都会来此瞻仰石像,凭吊圣贤丰姿,顺便祈祷未来。他立马安排士兵将消息带到了父亲刘麒麟的军帐,接着说道:“你来得不凑巧,这边已经被骷髅军团占领,我们打算收复此地,还天地一片澄明。” 青叶,七月,子末将军面面相觑,他们一路来风言风语听了耳朵,即便到了这里,也一无所见,青叶说道:“可是,这……这从何说起呢?我们也没看到恐怖的怪物啊。骷髅军团?” 刘佳节严肃道:“一切说来话长,我看你们还是赶紧走吧。”就在这时,白帝城城主刘麒麟火速奔来,他威风凛凛,气吞山河,颇具帝王之相。子末将军神情激动,气血翻涌,因为他当年就非常期望能得到他的认可,可惜,最终因为权贵阶层的不作为,他才心灰意冷离开了故乡,但是此刻,看到了国王本人,他很想毛遂自荐,他知道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时机。 刘麒麟看到了跛腿青叶,正经道:“白帝城面临生死大战,现在没有空闲招待一几位,情况危机,你们还是速速回避得好。” 子末将军说道:“家国有难,匹夫有责,我们可以贡献一点力量。”青叶见势补充道:“五国携手并进,白帝城有难,我们宝墩城怎能坐视不管,尊敬的白帝城城主,我们愿效犬马之劳。” 就这这个时候,前方鸡公山方向,突然狂风大作,冰冷刺骨的寒风呼啸而来,紧接着地面开始结冰,白色的碎絮从天空飘落下来,不一会,这片苍凉的大地上铺了一层白白的雪子。七月冷得一阵哆嗦,刘麒麟脸色大变,他赶紧拉过辔头,大叫一声:“全体战士注意,鸡公山有异动。” 刘佳杰同样驱马向前,青叶三人被冷落到了一旁。 白帝城3000部队,排在最前方,他们摆好阵势,手撅着八九尺的标枪,腰上傅着钢刀,背上是圆形的盾甲,此后是骑兵,他们全副盔甲,头戴兜鍪,此后是火炮手。青叶三人在队里穿行,无人管束,因此他们来到了最前方位置。 此时乌云笼罩了大帝,大禹石像在灰蒙蒙的天空中静静地伫立,云梦大泽的上空愁云惨雾,狰狞可怖。鸡公山已经完全被冰雪罩住,山顶之上似乎降下一团巨大的铅云,紧接着迷雾中,有一些黑色的影子在闪动。 所有人都知道,最危险最关键的时刻要来临了。 七月左手紧紧撅着青叶的手,右手拉着青罗。她已经发现了迷雾里是一些人浑身满是鲜血,有些只剩骨架,头颅空空荡荡的骷髅。 所有人都发现了。他们睁开眼睛,震惊不已,传说中不曾出世的骷髅军团,号称杀不死的魔鬼终于出现了。 3000士兵本能地后退了几步,青叶呆若木鸡,子墨将军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只有刘麒麟城主临危不乱,他抽取了钢刀,向天一指,怒道:“我的子民们,所有白帝城的战士们,在我年轻的时候,我父亲告诉我,真正的大禹精神,就是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勇往直前,无所畏惧,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摧垮真正的斗士,没有任何邪恶,可以击垮真正的脊梁,是时候展现我白帝城大好男儿的雄心气概了,是时候将大禹精神展现出来了,我的子民们,战士们,请拿出你们的骨气和决心。” 子末将军拿出了钢刀:“说道,青叶王子,这是我的故乡,我必须贡献我的力量,我可能无法照顾到你的安全。你好自为之。”他的语气,诠释出一种慷慨赴死或者为国捐躯的意味。正说着,只见不计其数的骷髅军团从迷雾中穿透出来,密密匝匝,鳞次栉比,他们的人数是白帝城的数倍。 接着三个穿着玄纹服饰,背负寒冰白剑、红色眼珠,满脸疙瘩,雪白如霜的头目从骷髅军团后方慢慢走到最前排来,刘城主不知道他们分别是南方,东方鬼帝还有鬼帝之王,他们身后跟进了十二位护法,这些头目面无表情,只有红色的眼珠证明他们似乎还算是活物,其中三大鬼帝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不动声色,直勾勾地盯着白帝城的人类军团。 青叶在七月耳边说了一句:“你现在马上带着青罗去大后方,这些东西很凶险。”七月哭丧着脸,点点头。她拉着青罗,叫道:“我们赶紧走。” 刘麒麟城主猜到这就是这两年闹得满城风雨,让人闻风丧胆的死人军团了。他见到对方的头目已经出动了,于是大叫了一句,“战士们,给我冲。” 哪知道对方的速度更快,只见无数的骷髅大军从山腰之上冲刺下来,他们的武器以短而锋利的石器为主,更多的两爪空空。青叶咬着牙跟子末将军靠着一起,他看到七月和青罗穿到了大后方,于是说道:“我们得学会那些弩弓和火炮。” 最前方的步兵和骷髅军团已经纠缠到了一起。刘麒麟大喝一声,“冲啊。”接着往前方跨去。 刘俊杰不甘示弱,提着长剑,驾着大马,一往无前,紧接着就消失在茫茫人海,只有刘佳杰来到了大后方,因为他要指挥火炮手和弓箭手,他立马率领弓箭手去到了左翼,不等排好阵势,大喝一声:“给我射。”几百上千支剑雨飞到了山腰之上,让所有人恐惧的是,这些骷髅人完全无视剑雨的存在,一个劲地从山腰上冲了下来。刘佳杰一身冷汗,他随机应变,赶紧拿起钢刀,叫道:“剑雨没用,拿起长刀。”接着他又去到了火炮手阵营。 子末和青叶已经跟骷髅人杠上了。他们两人打一个,子末将军一剑刺进骷髅的人胸膛,青叶及时在其大腿上补了一刀。哪知道骷髅人浑然无事,手舞足蹈向前直冲,子墨将军向后急退,骷髅人随后跟进,他们两人看到旁边的士兵被骷髅人咬的死去活来,一些骷髅人五根爪子插进士兵们的身体里,许多人倒在地上挣扎不已,接着有四五个骷髅人一拥而上,对着那些受伤的士兵一阵啃噬。 子末将军和青叶,被这种架势吓傻了。一些人吓得纷纷后退。刘麒麟城主突然大叫一声:“他们的弱点在头颅上。”因为他骑着马匹上,无意中刺到了一个骷髅人的头颅,那个骷髅人居然倒地了。 这无疑是一个重大发现。接着形势开始有所翻转,但是效果不大。因为士兵们不是每次都能将长剑送到对方头颅上,然后骷髅人太多了,多到眼花缭乱,多到三四个人对付一个。步兵开始节节败退,刘城主杀红了眼,他身边最开始有七八位副将,现在只有4个了。他看着对方十多位头目依然一动不动,其中最大的三位头目一直望着大禹石像,他怒叫了一句:“给我将火炮对准那几位头目。” 子末将军带着青叶已经来到了火炮营,许多步兵哭爹喊娘,被咬的浑身是血,一些人失去了整条手臂,七月赶紧用手遮挡青罗的眼睛,青罗叫道:“我不怕,他们太可怜了,只有诸神才能拯救他们。” 青叶扭转了火炮筒,子末将军跟另一位士兵两人一起推着火炮车往前方直冲,他们将一些骷髅人碾压在车轮之下,刘佳杰看到这两个陌生的朋友如此勇猛,心下诧异,突然前方步兵战队出现一阵惊慌,刘俊杰被两个骷髅人拽下了战马,然后四五人骷髅人将他围拢,一阵撕咬。刘俊杰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一些士兵看到主帅顷刻殒命,吓得仓皇失措,刘麒麟已经知道他的大儿子战死沙场,一股豪情喷浆出来:“哪个士兵敢撤退,杀无赦。” 少数士兵依然向后方撤去。刘麒麟怒火攻心,一阵猛刺,叫嚷道:“火炮手。火炮手在哪里。” 此时,奉节平谷杀声震天,一片混乱,整个谷地上哀鸿遍野,尸骨如山,鲜血汇聚,浓雾弥漫,三位头看到胜券在握,开始向大禹石像走去。 这时,七八个率先冲道前排的火炮摆好了阵势。子墨将军一番指挥,“快装炮弹,扭转滑轮,对着那几位头目。”青叶听着他的指挥,如臂使指。刘麒麟发现了这个50多岁的汉子临危不乱,动作迅捷,有板有眼,问道:“你是谁?你怎么对我们的武器了如指掌。” 子末将军笑道:“国王陛下,20年前,我就希望能够做你的将军,可是,种种因缘,我都没有机会,今天总算满足了我的心愿。” 刘麒麟恍惚间,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说道:“你可是子末…” 紫米将军说道:“对的,我就是子末。”原来20年前,国王陛下听说一位文韬武略的帅才负气而走,当时朝阳朝堂之上有人说他的名字叫子末。不曾想,今日却在这里相见,刘麒麟好好大笑,说道:“子末你好,我今天就封你为我的镇国大将军,这些火炮手,投石机全部听你的安排。” 子末将军眼中浸满泪水,哽咽噎气,青叶同样为他感到自豪,说道:等咱们干掉这些怪物,再到白帝城豪饮三百杯。”刘麒麟诧异这个宝墩跛腿王子居然有如此气魄,叫嚷道:“宝墩王子气概非凡,是所有白帝城战士的榜样。” 顿时,这只战队势气大振。他们杀开一片空地,十具火炮战车全然装备完毕,子末将军大叫道:“全部给我让开。” 南方鬼帝和东方鬼帝似乎注意到了这些火炮战车,两人停下了脚步,接着鬼帝之王同样悠悠地转过了头颅。十二位护法同时来到了鬼帝身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子末将军知道机会稍纵即逝,于是吩咐青叶点火,不一会,第一发炮弹火速向鬼帝飞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鬼帝前方出现十几位骷髅人,他们硬生生挡住了这个火炮,三位骷髅被炸飞了,青叶大喝一声“好”,大家看到火炮威力如此巨大,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接着又有几发炮弹发射出去,但是被骷髅人挡住了。 而就这在这个时候,浓雾迷茫的江面上,又有一架更大的战舰漂移了过来,大概也是找不到停泊的口岸,于是刘佳杰安排了一些士兵,指挥着船舶靠岸。七月赶紧带着青罗躲了起了。 青叶和子末将军无暇他顾,刘佳杰看到战舰上插着的金龙旗帜,纳闷怎么又是宝墩城的人。他无法分身,一番招架之后,就驱马向前,同时安排投石机做好准备。七八个士兵指引战舰停靠后,从船上下来了青海,野利将军,夏青,同样还有十几位黄金铠甲战士。 青海,野利将军一下船,跨过木板台阶,首先听到了激烈的金属相击声,紧接着看到战场之上一片血海,杀声震天,人影散乱,然后一些见所未见的怪物,骷髅人,张牙舞爪,张开血盆大口,胡乱咬嗜,青海和野利将军看到白帝城居然遇到如此怪事,于也不及多想,燃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他们火速跑到前方来,看着那些面容狰狞,形销骨立,有些只剩白骨森森的骷髅人,对着夏青说道:“你不必如此,赶紧躲到船上去。”夏青察觉到这就是小时候听老奶奶讲过的消失了几千年的不死怪人,心下惶遽,但是看到如此多战士倒在地上,痛苦不已,她如何肯退缩?说道:“我剑术不比你差。你自己注意点。” 青海知道这女孩胸中有正义,说道:“行,但你只能躲在我后面。” 宝墩城士兵簇拥着青海,夏青,野利将军,形成一直颇具规模的小战队,抵挡住骷髅人的攻击,来到了子末将军和青叶附近。刘麒麟城主见状叫道:“多谢宝蹲城的仗义相助。” 青海打过招呼后,大叫一句:“青叶,青罗人呢?” 此时一发炮弹急射而出,青叶根本没有空闲搭理他。青海,野利将军,夏青看到,前方几个骷髅人被炸的粉碎,然后几位身着玄纹服饰跟骷髅人装扮截然不同的似阎王之类的人出现了眼前。刘麒麟城主大叫道:“对准那几个头目。快快。” 青海看到头目有三位,然后他们身边有十二位护法。个个都是红色眼珠,白色的手臂,白色的脸,疙疙瘩瘩,异常丑陋。他不知所措的撅紧夏青的手,他想着:女孩子见到这种怪人,一定会做噩梦。 南方鬼帝和东方鬼帝站到了队伍最前方,子末将军大叫道:“快上炮火。”两大鬼帝脸露轻蔑的笑,然后同时缓缓举起手臂,只听见空气中出现一阵爆破的声音,然后地上出现一道缝隙,这道缝隙伴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如同一道离弦之箭,迅速向火炮战车冲来,第一架战车首当其冲,“喀喇”一声断成两截,紧接着一位士兵被劈成两半。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声音。 所有人被两大鬼帝的大神通震撼得哑口无言。两个鬼帝没有停歇,继续使用魔法,第二辆战车被摧毁,紧接着第三辆。同时第三位士兵被劈开。 这是人类无法抗衡的力量。 刘麒麟见势不妙,大叫一句:“所有人,快跑。” 接着人群一阵慌乱,青叶甩腿便跑。 青海拉着夏青往后撤,野利将军也不甘示弱,突然空中“嗦”,“嗦”,“嗦”的几声,投石机那巨大的杠杆,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圆,甩出一颗一颗巨大的石头,向鬼帝身上砸落,刘佳杰开始使用最后的武器了,南方鬼帝和北方鬼帝看到极速而来的石块,突然伸出双手,张开手掌,一股无形之力仿佛要将空气凝住,青叶看到,石块在快要接触到鬼帝身前3尺时,停在空中一动不动。接着,三大鬼帝露出讪笑,双掌成抓,空中的石块被抓力挤压、碎成了粉末,纷纷掉落。 这魔法太恐怖了,远超人类想象之外。 刘麒麟城主发现再战斗下去无异于以卵击石,于是驱马回撤,可是已经晚了。鬼帝之王已经盯上了他,只见鬼王伸出一只手臂,手臂正对着国王的坐下马匹,倏忽间,地上的裂缝如一道闪电炸裂,战马从头开始裂成两瓣,刘麒麟愕然呆立,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国王要被生生劈开之际,一道人影飞身扑上,是子末将军。 子末将军推倒国王刘麒麟,大叫一句:“快逃。”他的眼睛挣得大大的,露出一脸欣慰,显然他得偿所愿。 青海吓得魂都要飞走了,夏青则痛苦至极,她认为子末将军是一个好人。青叶看到子末将军横尸当场,一阵抽搐,大叫着:“子末,子末。”但他不能停留,他便喊便退。刘麒麟城主惊魂未定,痛苦叫道:“你…你。”接着他突然暴怒道:“白帝城的战士,咋们誓死顽抗。”可惜,已经没有几个人听到国王的声音。 三大鬼帝即将展开第二轮攻击,所有骷髅人又重新集结起来,他们如恶狗扑食,见人就咬。 白帝城的士兵慌不择路,他们的死期要来了。就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声,从白盐山方向传来。“虎啸”声震撼寰宇,如平地惊雷。 大家举目四顾,不知所谓,突然,一只巨大的白色老虎越过山丘,如一阵风般,落在瞿塘关点灯人打造的一座垣梁上,它两只粗壮的前腿立在倾倒的石墙上,对着平谷前坪上的所有人,仰头怒啸。 它那威猛霸气的“虎啸声”直破云霄,几乎要震碎所有人的耳膜,几万骷髅人同时呆立不动。青叶,青海,夏青,刘麒麟,野利将军,刘佳杰等人停下了脚步,瞠目结舌地这望着这只巨大的白虎 ,惊诧不已。 一些士兵吓得倒在地上,脸色铁青。 白虎有睥睨天下的霸气,它高高仰起那颗硕大的虎头,俯视着这天底下的一切。 七月躲在墙垣之下,看着这只傲视天下白虎,颤抖不已,一个疏忽,青罗从她手臂间挣脱出来,这个12岁女孩飞快跑了出来,大叫道:“蚕丛哥哥”“蚕丛哥哥”。 这声音尖细,透着喜悦,如一点水坠落在平静的水面上,绽放涟漪,许多人听到了,也看到了。 万兽之王白虎一阵恼怒,接着又发出一声“虎啸”。啸声在山谷中回荡,青罗立马停下脚步。 青叶,青海闻言震惊不已。这蚕丛可是一个老熟人。他们举头张望,发现一无所见,意外青罗怎么会看到消失了几年的蚕丛。 就在这当儿,蚕丛立起了身子,挺直了腰杆,她身后坐着一位火红长发,容颜绝美的的少女,巴桑卓玛。 他们俩同时出现在这只白虎的背上。 巴桑卓玛倏尔站了起来,怒叫道:“关外之王蚕丛,率领野人军团来救你们了。”她振臂高呼。 经过一个月的跋涉,蚕丛,巴桑卓玛率领姜维,曾凡,廖武,谭剑,张哲瀚等自由民终于赶到了大禹石像前。只是不曾想,还是来晚了一步,这边大战已然打响。 三大鬼帝,十二位护法排成了三个矩阵,发出一声怒号,几万骷髅人似乎又接到了进攻的号角,他们向人类军团攻去。 蚕丛意外居然在这里碰到青罗。这位小妹妹在宝蹲城里可是自己最喜爱的一位女孩,她很喜欢吃大山深处的杨梅和酸枣,每年都缠着自己要礼物。蚕丛脸露喜色,他知道他们家遭受的一切,这个可伶的12岁女孩子居然会在如此凶险的战场!这两年,她经历了什么?他不敢多想,赶紧从白虎身溜上下来。就这这当儿,战斗已全面展开,青叶眼疾手快,从人群里奔了过来,一把抱住青罗,直往七月而去。这边青海和夏青被几个骷髅人缠住,一时挣脱不了。野利将军则抢先一步,大叫道:“青叶王子,你不要走。” 巴桑卓玛呆在虎背上,叫道:“蚕丛,你小心后面,那个女孩被抓走了。”蚕丛抽取英雄剑,发现是跛腿青叶带走了青罗,然后又听到了青海的叫喊声,他意外原来这里这么多熟人。蚕丛举剑劈开一个骷髅兽的头颅,扭头道:“你不要下来。” 呼啸声再一次响起,三大鬼帝开始围攻白虎。 紧接着,峡谷方向“轰隆”一声响,战马嘶鸣,呼号声大作,几千野人浩浩荡荡,带着满身怒气冲了过来。廖武,曾凡,李宇琪,姜维,黑臀,野猫等人杀到了。他们身后是几十个巨人。 刘麒麟城主,刘佳杰,青海,青叶,野利将军、夏青被突然出现的巨人给吓傻了。这些巨人起码有3-4丈高,他们一步可以走三四米米远,一抬腿就可以将骷髅人踩死。 这一战比刚才更加疯狂,人影驳杂,异常混乱,大家不做其他想法,近距离的搏杀,惊险万分。青海因为右掌无法拿剑,一只左手战斗力大打折扣,夏青在旁边护其周全。他们杀了几个骷髅人,接着发现一些骷髅人爬到了巨人的头上,疯狂咬噬,他们被这些怪物的恐怖战斗力给吓着了,青海大叫道:“咋们回撤,回撤。” 白帝城城主刘麒麟看到关外的野人加入团战,居然还有巨人帮忙,信心大增。他不断叫着:“不要撤退,给我冲,冲。” 蚕丛此时剑术大成,他的每一剑都能卸掉一个骷髅人的脑袋,可是骷髅人太多了。 杀完一个又来一个。 三大鬼帝使用无上法力,跟白虎周旋。神兽白虎左右跳跃,不断将骷髅人咬得粉碎,它虽然不畏惧鬼帝的无形之力,但是鬼帝的大神通威力巨大,每一道无形之力穿透空间,击打在它身上,它同样吃痛。在近距离对战上,白虎因其巨大的身形,腾挪不是太方便,因此,三大鬼帝略占上方。 不多时,鸡公山方向烟雾大作,冰雪风暴大盛,显然,又有一支鬼帝的队伍即将抵达战区。蚕丛识得厉害,如果四只鬼帝到齐,甚或五大鬼帝全部到齐,那么白虎今天就危险了。 蚕丛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他突然大叫了一句:“快撤,快撤。”野人军团收到信号,纷纷后撤。姜维、曾凡等人听令,大叫道:“撤退,撤退。”白帝城城主想到子末的死,心有不甘,依然打算继续战斗,他正犹豫间,突然前方冰雾之下,鬼影重重,另一支鬼帝军团已然到了,只见无数骷髅兽从霜雾中窜了出来。骷髅兽速度奇快,见人就咬,比骷髅人还要厉害。蚕丛想着大势已去,跑到刘麒麟身边,大叫道:“你们快撤退,不然死路一条。” 刘麒麟不认识这个小子,只刚刚听到了一句“关外之王”,他想着,关外何时多了一位关外之王。不过,他正为刚刚死去的数千战士痛心不已,怒道:“你以为你是谁?我们白帝城坚持到底。” 突然,神兽白虎落到了刘麒麟不远处,对着他一阵怒号。白帝城城主被号声吓得差点惊厥。蚕丛大叫道:“我们是你的朋友,我们要撤退了,现在敌人太过强大,你们不必要白白牺牲。” 接着,又有几位年轻副将惨死,而野人军团里,同样死伤严重。 青叶,青罗消失不见,蚕从一阵气恼,他疯狂砍掉几个骷髅人,大叫道:“快走。青罗,青叶你在哪里?” 此时青叶带着青罗找到了七月,他们同时碰到了一些宝墩城的士兵,野利将军紧随其后,他在后面追赶道:“青叶王子,你等等我。”他们一起朝那艘战舰跑去。 战舰上本来留下2个水手,见到离开的是青海和夏青,没想到回来的却是青叶和一个高挑女孩,但是他们无所谓,只要是宝墩城的王子,他们来者不拒,他们靠近船头,站在甲板上,放下了绳索楼梯,大叫道:“快上来,快上来。” 青海和夏青则陷入了极大的麻烦中,北方鬼帝来临后,骷髅军团实力大增,骷髅兽行动诡谲,他俩觉得世界末日要到了。蚕丛看到青海陷入困境,于是对着刘麒麟大叫道:“快点撤,我要去救人了。”此时,白虎发出一声哀鸣,它咬住一只骷髅兽,左下肋骨受到重重一击,原来四大鬼帝的并排站立,前手搭后背,站成一排,巨力层层叠加,再由鬼帝之王发出来一道极为霸道的无形之力,穿透了神兽的毛发,在它身上留下一道口子,顺道带出了鲜血。 蚕丛猛然一惊,他想不到时间居然有如此神力。白虎危险了。巴桑卓玛看到白虎受伤,望了蚕丛一眼,叫嚷道:“蚕丛。”他想蚕丛赶紧离开。 蚕丛凛然一惊,他看到四大鬼帝又摆开了阵势,第二击又接踵而至,他叫道:“快走,走吧。”巴桑卓玛戴带着一丝无奈,拍了拍白虎,说道:“走吧。” 白虎怒啸一声,一个腾挪,跳上了山丘之巅,接着再一个腾挪,已在十几张开外。由四大鬼帝发出来的无形之力,穿透了几具士兵的身体,其中一道降临在刘麒麟的背脊上。 刘麒麟城主感受到了一阵巨痛,他的眼睛突然发黑,此时刘佳杰正好赶来,他一把扶住自己的父亲。刘麒麟嘴角鲜血直流,在遗留之间,他哽咽道:“你一定要将白帝城的精神发扬光大。”接着他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骷髅兽如潮水般涌入。刘佳杰连父亲的尸体都无法保留,他在几个士兵的扶持下,且战且退。蚕丛杀开一条血路,来到了青海和身边,说道:“跟我走吧。”夏青揣扶青海,跟在蚕丛后面,青海左腿受伤,一瘸一拐。 白虎一走,整个战场的局势呈现一边倒的架势。几十个巨人横立当场,他组成了一道坚固防线,以便让联盟军撤退。 青叶和七月,野利将军看到平地上所有人都在大撤退,而且一些巨人都倒下了,神兽白虎也受伤走了,感觉到世界仿佛要毁灭了。野利将军大叫道:“快点走,快开船,快走。”青叶和七月看到如蝗虫一般密集的骷髅兽,从山腰之上,向平谷方向奔涌,他们头皮发麻,紧紧地抱在一起。此时,大禹石像在蒙蒙烟雾中,若隐若现,他想着,除非大禹复活,不然无人可以扭转乾坤。 此时,宝墩城士兵,白帝城士兵,还有一些野人战士,纷纷落入水中,他们一个接一个从绳索梯子爬上来。野利将军想要制止,但是七月大叫道,“快点上来,快点上来,船要发动了。” 青叶只是盯着大禹石像,一言不发。 青罗则大声喊道:“蚕丛哥哥,蚕丛哥哥,我在这里。” 蚕丛听到了声音,看到她跟青叶站在甲板上,战舰已离开了水岸,青海大叫了一句:“青叶,你放下青罗。”蚕丛看到无力回天,想着保命要紧,于是拉着青海和夏青,火速退却,战马嘶鸣,刘佳杰大声叫道:“过掉沼泽带,过掉沼泽带。那边有木桥。” 不管是白帝城还是野人军团,在刘佳杰的安排下,全部从沼泽方向逃离。一来,骷髅军团在沼泽地带行动缓慢,二来,过掉木桥后,再将木桥砍断,那么就可以逃离鬼帝的追击。 这是刘佳杰制定的撤离方案。 数千人且战且退。然后一窝蜂地往木桥方向撤退。等到所有人过掉木桥后,四大鬼王同样率领野人军团来到了大江边上。姜维、曾凡,廖武等人一番折腾,三四个巨人站在江水之中,利用无上神力,将木桥拆断。 巨大的横梁掉进汹涌的浪涛之中,洪水裹挟着木材向下游奔腾。 大江之中,滚滚洪水,奔流不息。此时雷声轰隆,不一会,稀细碎的雨滴落了下来。蚕丛,青海,夏青等人气喘吁吁。刚刚这次撤退可谓紧张万分,稍不留神就会横尸当场,白帝城的士兵和关外的野人军团,其中许多人身上都是鲜血淋漓,一些巫师开始紧急救治,而更多的人则无言地望着大江对岸的四大鬼帝以及鬼帝身后不计其数的骷髅人和骷髅兽,他们大概被这这些恐怖的家伙给吓傻了。姜维,曾凡,廖武,谭剑,李宇琪同样如此,刚刚这仗的凶险程度,可谓是生平首次。此次死里逃生,他们内心震撼无比。 四大鬼帝在江边伫立良久,也许是江水太猛,他们无法通过,于是无言地往回走。高大威猛、耸入云颠的大禹石像伫立在峡谷的尽头,这尊上古大神依旧背对着这一切,蚕丛第一次看到这尊屹立了几千年的石像,震惊无比,但他此刻没有心思领略大禹的神威。 他紧紧地盯着河对岸的情况,他看到四大鬼帝和十六位护法,摆成一个四方矩阵。接着他们双手大拇指朝上,小拇指朝下,大拇指对小拇指,小拇指对大拇指,接着全部低着头,好像口里在默念一种咒语。接着从黑色土壤的地面上,升腾出一丝浅色烟雾,烟雾在地上的尸体上去不断游走,蚕丛,青海,李佳杰等人默默地看着,不知道他们在捣什么鬼。 不到一刻钟,从地里升腾出来的烟雾钻进了地上尸体的鼻孔。蚕丛等错愕,惊讶,不解,紧接着,一些尸体的手开始动了,然后有尸体爬了起来,直到最后,躺在地上的所有尸体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他们双目无光,翻着白眼,变成了一具丧尸,接着,都站到了河边。 蚕丛,青叶等人看到刚刚战死的兄弟,陡然间变成了鬼帝麾下的新战士,内心惊骇,诧异,又像有一种锥心的煎熬,一些人惊慌,开始逃跑,然后许多人开始逃跑,刘佳杰,李宇琪,廖武等人开始撤退。 蚕丛,青海,夏青睁开大眼,看向四大鬼王,边走便退。他们估计都疑惑不已:要怎么样才能杀死这些骷髅人和骷髅兽,需要怎样的力量才能击败这几个鬼王? 第134章 希望之光 瞿塘关就在瞿塘峡的峡口,峡谷陡峭,奇峰罗列,两岸峰峦高耸入云,有些地带,河宽只有百米余,怒水涛涛,排山倒海,奔腾不息。有些地段则双峰夹峙,断崖千仞,古木苍苍,刘佳杰熟悉路况,带着他们穿越了几座山峰,终于逃离了鬼王的视线。 蚕丛,曾凡等人在大后方,全力保护着大部队的转移。直到最后,这条路上只剩下蚕丛一人,他偷偷往回走了一段。他企图寻找白虎的踪迹,也担心巴桑卓玛的安全,好在神兽已经熟悉了巴桑的气味,应该问题不大。只是白虎行动诡秘,速度极快,而且巴桑怀有身孕,这一走,又不知道去哪里寻找踪迹。 他站在山腰的绝壁石块上,看到四大鬼王带着骷髅军团往大禹石像靠近,蚕丛从大禹石像的胯下张望,他能看到这条大江一直延伸到云梦大泽。那是一大片沼泽,一望无际,浩渺无垠,传说,里面有消失了几千年的夜魔。话说,大泽的另一头,是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只有黄帝,大禹,蚩尤,相柳等去过。 蚕丛呆呆望着,只见第五个鬼王也加入了阵营,他纳闷,为何关外五大鬼帝会集中来到大禹石像守护的云梦大泽。正纳闷着,只见所有骷髅人和骷髅兽都呆立不动,且面向大泽方向,然后5大鬼帝,20位护法,排成了一个五行矩阵,纷纷举起右臂。一束妖艳的血红色光芒照耀在大禹石像的头颅,这显然是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力量,接着两道光束从大禹石像的眼眸射了出来,这两道光束从上往下,直落到大泽的水面上。 紧接着,所有的骷髅人发出鬼哭狼嚎的啸声。很明显,五大鬼王在收集所有死尸传递过来的浊气,也就是尸鬼的阴气。不一会,从大禹石像眼眸射下来的光束的水面上,突然有一根黑色的类似于玄铁的棒子,从水面中慢慢升向天空,接着又在五大鬼帝的无形之力的牵引下,渐渐向鸡公山后的平谷前坪飞来。 蚕丛默默地念了一句:“青铜权杖。”不,它不像,这根棒子通体黑色,上面沾满玄纹和菱角,疙疙瘩瘩,完全没有青铜权杖那么精致。这难道是黑铁权杖? 蚕丛一脸惊恐,纳闷:这个大泽里居然埋藏着传说中的“黑铁权杖。”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巨大的白色老虎从山顶之上奔腾了下来,蚕丛首先听到了巴桑卓玛的欢呼声,然后又见到一个穿着白袍的老者,骑着一头长着棱角的白色野马,从头顶窜了过去。蚕丛知道,这是上次在剑门关在山谷上看到的白袍巫师,他手上拿着一个银色棒子。 这个棒子也蕴含无上法力。 白虎如一阵风一般跳了下来,巴桑卓玛焦急说道:“这个白袍老爷爷说,要我们赶紧躲到安全的地方去。” 蚕丛看到巴桑和白虎回来了,心里一片惊喜。他赶紧查看巴桑的身体,看看是否受伤,巴桑拍打掉他的手臂,急切说道:“咱们走吧,我没事。大部队走了好远了,这里有那位法术神通的巫师,不需要我们了。” 蚕丛想着也是,他赶紧骑上了白虎,说道:“你是怎么回到这里来的?”巴桑搂着蚕丛的腰说道:“白虎带着我往巫山方向跑,接着,很巧合地就碰到这个白袍老者,他的坐骑速度快的惊人,他一在我们旁边并驾齐驱,白虎起了争强好胜之心,白袍巫师发力,顺便就将我们带回来了。” 蚕丛暗暗惊奇,他问道:“这好像是传说中的灵山十巫。白袍巫师巫咸。他手上是白银权杖。” 巴桑卓玛恼怒道:“管他是巫师几呢,反正这个爷爷是好人,我们一切听他的就好。” 这确实是白袍巫师巫咸。 他还是来晚了几个时辰,他骑着白泽在整巫山之中瞎晃悠,不曾想碰到了白虎,而且他发现白虎背上坐着一位女孩,他隐隐猜到一点端倪,他发现这个女孩子显然招架不住这头神兽,于是将她引导到了这个小伙子身边,接着前往大禹石像。 此时,五方鬼帝正在紧急施展法力,而黑色权杖在五行之力的催动下,已然来了来到了鬼帝之王的手上。 鬼帝之王拿着这根黑色棒子,眼睛红光大盛,黑铁权杖具有世间最大的火之力,蕴含无上的神力,鬼帝之王拿在手上那一霎那,权杖蕴含的神力传导全身,倏尔,鬼帝那白色面孔变幻莫测,忽红,忽黑,忽橙,忽赤,头顶烟云缭绕,最后又变回白色。 它举着黑铁权杖,正对着骑在白泽身上的白袍巫师。 巫咸看到他已经完成了五行转换,一脸遗憾,又一脸惊惧,他顺道举起了白银权杖。接着嘴角翕动,念着咒语,白银权杖“翁”的一声响,发出一道光束,鬼帝之王手上的黑铁权杖同样发出一道光束。 两道光束在空中相交,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远在十里之外的蚕丛,巴桑等都看听到了,巨大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其中一股力量撞击到悬崖边上,几块巨石被震碎,从绝壁之上坠落。 白袍巫师冒出一丝冷汗,鬼帝之王脸上闪现轻蔑的笑意。倏尔,四大鬼帝齐齐出阵,纷纷举起右臂。 白袍巫师叫道:“车轮战吗?” 四股强大无比的五行之力从不同方向直射过来,白袍巫师利用白银权杖挡驾其攻击,紧接着,鬼帝之王举着黑铁权杖又发动了进攻,白袍巫师心里一阵鼓捣。想着:今日决计套不了好处。 他大叫一声,白泽火速驮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跑去。几千年来,这是白袍巫师遇到的最大的邪恶之力,而且,鬼帝之王拿到了黑铁权杖之后,它已经可以跟白银权杖抗衡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白袍巫师在白泽的带领下,远远地来到了赤甲山的山巅之上,他看到鬼帝之王拿着黑铁权杖,继续向云梦大泽吸收黑暗之力,四大鬼王前手搭后背,黑铁权杖顶端向大泽发出一束光波。 光波击打进水面中央,突然,大泽里水雾泥浆,直冲上天,不计其数的淤泥嘎嘎从高空垂落,接着几只巨大的黑色的鸟形状的怪兽,从大泽里窜上了高空。 蚕丛带着巴桑卓玛本来一直往前走,但是听到了一声山崩地裂般的巨大声响,又立马折了回来,他们担心白袍巫师的安危,只见巫师挡驾不住他们强大的黑暗之力,为了躲避鬼帝攻击,骑着白泽躲到了赤甲山山顶。 蚕丛,巴桑暗暗着急。 不曾想,云梦大泽里几只巨大的鸟居然被黑色权杖给召唤出来。巴桑卓玛睁着大大的眼睛:“你看,这种鸟,有点像上古魔兽鴸,它是一种邪恶的飞鸟。” 蚕丛闻言震惊,他记得早些年,在宝墩城,听青云讲过《山海经.大荒西经》:南次二经之首,曰柜山......有鸟焉,其状如鸱而人手,其音如痹,其名曰鴸,其鸣自号也,见则其县多放士。 蚕丛想到了莫可明老先生讲过的关于大禹的传说,他说道:“圣贤大禹封印的怪鸟,被他们重新解除封印了。”巴桑满身急躁,说道:“鬼王如果拥有飞行的坐骑,你想想会有多恐怖。” 蚕丛一脸惊恐,叫道:“赶紧走吧,现在时间紧迫,必须争分夺秒。” 蚕丛、巴桑骑在白虎身上,往奉节山寨前行,在山寨寨口,让白虎自去休息,他们俩接着步行一段。此时,月光惨淡,山路漆黑,好在前方火把点点,他们不一会就到了山寨的旷地上。 山寨挤满了战士,一些泥墙木屋空空如也,看来这村寨早已荒,枯草衰败,到处是残垣断壁,在快到祠堂附近时,他俩就听到了争吵的声音。曾凡大叫道:“坐船去蚩尤城?宝墩城?你们白帝城的战士可以去,我们野人可以去吗?” 立马有人回击道:“即便要去什邡城或者宝墩城,你看看可有海船啊。” 白帝城的刘佳杰叫道:“海船全部被老百姓、商贾等带走了。这些天,港口上的船有去无回。” 然后有人叫道:“我们还是坚守白帝城吧,这里是我们的家园。” 这些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其中不少是临时招募进来的勇士,有些人裸裎袒裼,有些人没上没下,一些粗俗之辈骂野人是豕交兽畜,野人的壮士回敬一句猪狗不如。 一时间祠堂前坪争论不休,大家摩拳擦掌,分成了三四个阵营。蚕丛明白这里放饭流歠之流、倨傲无礼之流应有尽有,他火速奔了进来,叫嚷道:“大家安静一下。” 一些粗俗汉子看到一位年轻人,双臂孔武有力,头发结束成辫状,一双眼睛鼓鼓的,一副耳朵大大的,皮肤呈金黄桐油色,腰身傅着一炳精致的长剑,身后跟着一位绝色美人。他俩就是骑着白虎的少年英雄,于是纷纷避让。 野人战队曾凡,姜维,廖武,谭建等人脸露喜色,看到蚕丛回归,仿佛看到了希望。一些巨人则远远避开,他们或坐在田埂上,或在田垄里,或在青草地上,吃着一些西红柿和马铃薯。他们对人类的争论视而不见。 白帝城有一些年纪大的军官识得这把英雄剑,一些叫嚷道:“这是英雄剑,请问你是何许人也?”当年,白帝城率领2万壮士去到什邡古城,遭到了飞将军的极力阻拦,双方结下了梁子,尽管伤亡不大,但是飞将军就此成了白帝城的公敌。 蚕丛凛然说到:“这就是飞将军的剑,我是他的儿子,也是这把加剑的传人。”他快速地抽起英雄剑,然后用阴阳两仪剑法耍了一个剑花,这精妙的剑法让人眼花缭乱,自叹不如,一些人退后几尺之余,蚕丛接着说道:“关于这把剑的误会太多,但是飞将军早已经离开了人世,他的一切家国仇恨我一力承担,有哪位不服气的可以上来试试。” 人群中没有一个人敢强行出头,他们望而却步,首先,他们自忖不一定能战胜这把剑,然后这小子后面有巨人,还有一只神兽白虎。 这两座靠山诠释着他是这里的王者。 蚕丛看到无人站出来,说道:“关于飞将军的争论到此截止。”他知道时间紧迫,因此快刀斩乱麻,每一话都斩钉截铁,透着睥睨一切的霸气。 青海看到蚕丛气焰嚣张,不可一世,心中那股不服气的劲力油然而生,想着,这小子跟青山一样,胸中有气吞山河的气概。夏青则敬佩不已。蚕丛继续说道:“白帝城还有多少兵可用?” 刘佳杰认识得飞将军的名号,他当时年纪尚小,因此对飞将军提不起多少恨意,看到这少年英豪挺身而出,颇佩服他的侠肝义胆,他说道:“已经全部在这里了,现在留下了不到三千。”刚刚这一路,许多汉子跑了,一些士兵同样偷偷躲进了山林。 蚕丛一阵遗憾,说道:“你们刚刚也经历了,那几个鬼王的力量非人类之所及。”他在每一张仓皇的脸上扫视了一圈,说道:“现在,5位鬼帝全部集中在大禹石像之下,他们的兵力起码在6-7万以上,而且,现在更恐怖了。” 巴桑卓玛说道:“我们骑在白虎身上,看到了鬼帝之王在云梦大泽拿到了黑铁权杖,并且携其他四位鬼王的力量,召唤了上古魔兽鴸,一种食人的飞禽。” 人群一阵躁动,有些人已经打了退堂鼓。前坪里,有许多人听过这种恐怖的怪鸟传说。传说上古的时候,魔神蚩尤,就召唤了许多魔兽鴸,这种恐怖的飞禽给黄帝制造了许多麻烦。 一些普通农夫,已经在收拾东西了,他们一脸惊恐,撒腿就跑。刚刚这一战,人类完全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现在鬼帝战力又得到了提升,而且,传说中的黑铁权杖和魔兽“鴸”都出世了,后面的结果,可想而知。 蚕丛、刘佳杰、青海等视而不见,因为他们明白,懦夫在这里毫无用处。 蚕从凛然地扫视了一圈,“我们的战士不超过5000人,刚刚死去了太多兄弟。但是,历史从来都是由少数人改写的,如果,我们这里的人退缩,那么后面将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一些人叫嚷道:“人数太少,我们需要联合蚩尤城和都广平原上的城邦。” 蚕丛说道:“对的。团结就是力量,众人拾柴火焰高。可惜,没有这么大的战舰,刚刚刘城主也说了,也没有这多船,大西海太大了,此刻造船,从时间来上来说来不及了。” 一些人哭丧着脸叫嚷道:“那我们在这里怎么办?等死吗?” 蚕丛眼睛一怒,说道:“没有人愿意毫无尊严的死去。壮士不死即已,死则举大名耳。” 一些人叫嚷道:“死人军团人数太多,我们毫无胜算,何况他们有黑铁权杖。” 蚕丛继续说道:“我知道,他们的兵力强大太多,还拥有恐怖的黑魔法和天空怪兽,但有一个地方可以让这里所有人活下去,并且可以阻击鬼王的魔法!” 一些人叫嚷道:“哪里?哪里?” 巴桑卓玛回答说道:“剑门关!剑门关是人类最后的堡垒。绝境长廊之上,有巨大的弩弓,可以射杀天空怪兽,更重要的是剑门关上有青铜权杖。” 青海和夏青睁大了双眼,他们惊诧传说中的五根权杖,已经有2根现世。青海本来不打算去剑门关,他突然想到了莫长青大学士,看来现在不得不去一趟,他说道:“可是剑门关,几千年来,是不允许野人…自由民,进入关内的。” 蚕丛义愤填膺,说道:“剑门关防的是这些恐怖的不死族,而不是普通的自由民,这次回去 ,我们要纠正这个观念。” 一些人叫嚷道:“没有人可以轻易改变几千年的民间观念的!如果他们固执己见呢?我们进不去也是死路一条!” 蚕丛霸气说道:“那就只有夺取剑门关了。”巴桑卓玛,姜维等人情绪激动,他终于同意了。蚕丛带着威严继续说道,“我们有巨人,还有白虎。只有剑门关可以抵挡骷髅大军,然后可以从容通知营盘山古城,什邡古城和宝墩新城,那里是先民设置的一个天然屏障,如果能得到三位国王的支持,人类的这场战役,就有取胜的可能。” 蚕丛看了看青海,问道:“宝墩新城一定会出兵抗击鬼帝,对不对?” 夏青望着青海,希望他能肯定回答。青海犹豫不决,一些人看到了他的踌躇,一些人则满脸鄙视,青海局促说道:“司马长虹正在讨伐叛国者青山。他们带走了几万兵力。” 蚕从大声说道:“在这场与鬼帝的战争面前,五国的内部之战全面停滞,我希望你能明白事态的严重,你必须说服宝墩城的民众。”他的话不容置疑,“至于青山,我会改变他的想法。” 青海才不会被一个关外之王要挟,他回避道:“这个要等我们去了剑门关再说。司马长虹跟皇后控制着军队。” 蚕丛直接说道:“是的,这一切必须建立在我能不能进入剑门关的前提下。” 刘佳杰问道:“如果白帝城要坚守自己的家园呢?” 巴桑坠马叫嚷道:“那也是随你们的便。不过,我们自由民可不会再在白帝城浪费一兵一将。” 刘佳杰一阵气恼。蚕丛说道:“我们离开后,白帝城的防御更加薄弱。再说,没有哪一座城邦有单独抗衡鬼帝的能力。” 刘佳杰怒道:“你意思是接下来我们要听从关外野人的安排?” 廖武,谭建等人叫嚷道:“他是关外之王,不是野人。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 刘佳杰继续抗争道:“几千年来,我们跟你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们也绝不屈服于野人的统治。” 几十上百个自由民鼓噪起来。蚕丛大吼一声:“没有人要求你们屈从于自由民的统治。你们可以留下,但是我们走了,留在这里的人该何去何从?你们难道都想变成丧尸吗?”许多白帝城的士兵惊慌失措,蚕丛适时说道:“我说了,只有联合所有城邦的力量才能击败鬼帝之力,这是一次正义与邪恶的战争,关乎的是整个人类的命运。关外仅仅是人类联盟中的一员,所有的联盟军,在地位上是平等的。” 刘佳杰依旧无动于衷。 巴桑卓玛知道,如果没有白帝城的战士的协助,想要攻打剑门关难于登天,她突然叫嚷道:“白虎!” 突然一双骨碌碌的闪着光的眼睛,从树林里幽幽地游弋出来,所有的巨人一阵翕动,创世神兽发出低沉地声音,接着它来到一个台基上,悠悠扬起那颗霸气的头颅,对着3000白帝城的战士,发出震耳欲聋虎啸声。 啸声远远地传到了天际上空。 第135章 英雄末路 有民间村女在浣洗衣裳,这是一条养育着亿万生民的河流,这片土地的广袤富饶,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这条河流带来的,青山站在河道嵌口,看着水边浣洗的村女说道:“这是一条母亲河,我们都享受着她带来的恩泽。” 黄晓梅披着紫色披风,依旧携着她那简易的工具箱,里面全是救治伤员的药物和器材,青山母亲诸葛辰则立在一颗槐树旁,说道:“这两三年来,岷江时常暴怒,洪水泛滥,给两岸人面带来了无数劫难。母亲发怒了!” 此时,大江边的浣纱女哼着歌手们创作的歌词,黄晓梅静静地听着:“盈盈一水隔,兀兀二山分。断涧流红叶,空潭起白云。凭空桥架索,薄暮树浮曛。龙女今何在,悬崖问柳君。”这首词是赞美这条生命之河的,她看着如血残阳,说道:“如果没有战争,如果国王能够怜悯百姓,那么咋们就可以像上古大禹那样,组织几万甚至数十万的民众,一起疏通、拓宽这河道。这样,百姓的生活,又将回到太平时期的盛世。” 青山闻言所有所思,他举头张望,看到前方碧水盈盈,远处山势突兀,而左手则是断涧空潭,右手边红叶葳蕤,极尽山水灵秀。他遥想着远古大禹时期的盛况,心情豪迈,说道:“走吧,该见的人一定要见,该说的话一定要说,该做的事一定要做。只有一切尘埃落定,就可以解决百姓所面临的困境。” 前方坪地上,青山的大军驻扎在此 ,青龙旗帜迎风招展,大大小小的营帐有几百上千座,这只战队主要有三部分组成。1000左右的紫杉军团和3000左右白银军团,以及刚加入了进来的自由军团,总数将近6000。 芒城的赤衫军来了15 人,领导者是李文轩的此子李文才,芒城李氏家族的三头蛇旗帜在飓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诸葛辰看到,上次那个穿着墨绿夹克衫的少年同样在这次迎接他们的队伍中。她昨日才了解到,这是大西海黄金海岸的阳世家族的二公子阳臻麟。 这里是芒城和青山的起义军约定的地点。诸葛辰早一天让紫衫军团的唐正刚和唐擎将军带去了最终的答复:“青山的表弟陈明轩,将迎娶芒城李文鼎城主第五位老婆生下的李淑芬小姐。青山同时承诺,只要推翻了宝墩城的统治,那么芒城的封地将扩大一倍。” 李文才的到来,代表着这个方案的成功。 李文才凛然说道:“芒称李氏家族欢迎正统真龙血脉青山大帝的到来。现在,我们邀请青山大帝,诸葛辰妃娘娘,唐正刚城主前去芒城古堡共襄盛举。” 起义军一阵欢呼雀跃,这场芒城攻坚战终于可以不用打了。 青山如释重负,但他不露声色,说道:“敬请期待跟李文鼎城主的见面,这将是一次历史性的合作,后人一定会铭记李城主的高瞻远瞩。” 李文才拱手道:“有请!” 于是,青山,诸葛辰,陈晓明,唐正刚,唐擎,宋敏等80人,跟着芒城的士兵进的进城。芒城是岷江出山口最富庶的城邦之一,人数超过50万,多年来,因为河道贸易和李文鼎城主的励精图治,让这座城池的光芒渐渐超过了紫住古城和盐点古城,跟靠奴隶贸易起家的雅安古城和欧阳博天领导的自由城邦眉山古城,并成为都广平原的后起之秀。。 一路上,许多民众对青山的到来表示欢迎,这位君王身上诠释的自由与正义的精神,已经在都广平原传为佳话,而且他的不屈不挠,忠贞,专一,代表这个时代年轻人最高的标准,有些民众认为他可以建立一个全新的太平盛世,就像上古尧舜禹时期一样,物阜民康。一些年纪大的人给予无数的溢美之词,高喊道:“青山将统一古蜀五国,是真正的真命天子。” 青山,诸葛辰,黄晓梅骑在高头大马上,对着街道两旁的民众举手示意,陈晓明,宋敏则欢呼道:“我们将解放整个都广平原,我们将建立一座比宝墩新城更伟大的城邦。”他们两人不时大喊大叫,不时交头接耳,宋敏说道:“听说李淑芬小姐仙姿玉色,肤如凝脂,小子你有福了。”陈晓明自信说道:“你看,我不也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吗?”他脸上透着神气,鼻子翘得老高。然后问道:“那个墨绿夹克衫小子是谁?”宋敏在2年前,见过他一次,他说道:“我再三确定,他是大西海阳世家族的二公子,阳臻麟,几年前年前,我见过他。” 陈晓明说道:“这小子跑来芒城所谓何事?” 宋敏说道:“他家族拥有几座矿山,除了来谈金属贸易生意,还能来干嘛呢?” 正说着,太阳已经落到了岷山深处,黑暗笼罩大地,整个城市灯火通明。他们已经来到了上次接待诸葛辰的古堡。这是一个可以容纳几百人的食堂,也是李文鼎城晚年给自己打造的一座思归堂。“思归”两字的寓意,是李文鼎取自上古歌手创作的歌词:“思归若汾水,无日不悠悠。”当然,青山等人理解不了其中深意。 青山在踏进这座堂屋那刻,就看了最右边,石墙之上下,写着: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他瞬间被这句话震撼了。他原以为作为都广平原的最富庶的家族之一,金碧辉煌,山珍海味不在话下,可哪知道他的堂屋看上区略微简陋,几根木制横梁,桌子也是木的,没有常见的大理石金镶玉等,而且,墙壁上还刻着如此古训,这让他立马对李氏家族肃然起劲,他举头四顾,发现正前方坐着,是李氏家族的一些子嗣,左右两边同样有一些无名指之辈,他们神情木讷,一脸懵懂,看不出表情。城主李文鼎和他的几个儿子、夫人,则坐在正面首席位置。 待青山,唐正刚等人坐下后,立马有侍女端上来一盆一盆,一叠一叠的饭菜,这些饭菜跟上次诸葛辰来到这里时一般无二,唯一的区别则是酒水,这次端上来了丰富的酒水,大厅的石柱上挂满了蜡烛灯油,左手石壁之下,是一座石刻神明,神明头上长着两只牛角,龙颜大唇,除了四支跟头颅着以颜色以外,其他地方都是白色。 黄小梅盯着这座神只,在青山耳边悄悄说道:“人首牛身,三岁知天机,他是上古纪元比黄帝还要早的一位神只,神农氏。” 青山点头,说道:“我知道,神农氏制耒耜,种五谷,治麻为布,民着衣裳,制陶器,是一位继往开来的大圣贤。” 这时李文鼎城主那粗哑的声音在大厅传了过来:“我猜,这位是才华横溢的女孩,就是青山大帝钟爱的皇后了。”老人盯着黄晓梅,黄晓梅一脸尴尬,“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好一位绝代佳人 。”接着将旁边一位娟秀婀娜,玲珑巧媚的女孩子推了出来,带着一点讽刺说道:“两人果然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和。”接着他望着旁边这个女孩子,当做众人说道:“这位是我的儿女之一,他叫李淑芬,你看,是不是一位美人胚子?” 这话说得青山局促不安,黄晓梅则尴尬不已,因此从外貌来看,那和看孩子看上去腼腆,娟秀,比起自己来,似乎又有过之。 陈晓明一脸喜色,待着满贯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未来贤内助,想着同床共枕之人,如此艳丽,气若幽兰,心里比吃了密还甜。宋敏则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然后接着听着阳臻麟。 青山扶着唐小梅做了下来,举止优雅从容,眼中满是爱意,早几天前,黄晓梅已经跟青山和诸葛辰说了,她怀了青山的龙种。 青山大方说道:“李城主,咋们已经说好了,黄晓梅是我青山唯一的皇后。在这件事上,你不能再有任何托词。”待诸葛辰坐下后,青山继续说道:“你看,这就是我表弟,陈氏家族后裔,陈晓明,人中之龙,家族地位在整个都广平原可以说是首屈一指。” 李城主瞄了陈晓明一眼,发现这个小子果然天庭饱满,气宇轩昂,说道:“那我们就祝这两位善男信女,鸳俦凤侣,百年好合。住他们的爱情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祝他们家族儿孙满堂,来,举杯。” 陈晓明没想到李城主如此风趣,叫嚷道:“良辰美酒,我陈晓明感谢青山大帝和李城主的盛情高义。举杯。” 接着芒城的所有家属和青山大帝带来i的80得力干将,纷纷举杯,“为两位年轻人的爱情举杯,为青山大帝与芒城的友谊干杯。” 一轮酒水过后,李问下继续说道:“很多年前,在我年轻的时候,我就有过想法,,征战沙场,将芒城的疆域扩大待双河古城的墨河旁边,可惜,我年老了。”李城主喝过一杯酒,继续说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对于这些豪情壮志,于今我只能望洋兴叹。” 诸葛辰心领神会,说道:“李城主,待咋们携手,推翻西门郡羽的统治,青山答应,黑河以西的所有土地,都将是李氏家族的封地,并且,千秋万代,代代相承。” 李文鼎露出狡狯地笑,李文才,李俊才等人一脸严肃,双眼如注,蜡烛油火闪着的光,在他们脸上闪烁,七八侍女在人群中给端茶倒酒,李城主“嘿”地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们看看吧,我的子嗣太多了,再过几年,多到这里都快挤不下了。” 青山估计这里已经超过了100人,笑道:“只要李城主你愿意,你可以在你的封地里,打造十几座这样的城堡。这样的城堡,简单,大方,处处透着你的简朴作风,是整个都广平原皇室家族,都仰慕你的风采。” 李城主继续说道:“洪水泛滥,近年来,河道贸易陷入困境,我希望青山大帝能理解我们的难处,8000士兵和100头猛犸巨象,换来的价值,远远不够。” 诸葛辰,唐正刚等人相顾失色,纳闷李城主敢当面提出要求。青山咬牙笑道:“不知道李城主还有其他何种要求,说来听听。” 李城主老奸巨猾,面不改色,喝过一杯烈酒说道:“人吗,都是趋利避害的。老话说,人心不足蛇吞象,我老了,这么说吧,我想要为这些子女谋求更多的福利。” 青山见他开门见山,凛然道:“有话直说,大丈夫行事,当求坦荡。” 李城主扬起头来,看向屋顶,说道:“如果不是近年来的洪水泛滥,河道贸易受阻,我不会提出提出这个要求。” 青山泯了一口烈酒,说道:“可以理解。” 李城主说道:“芒城南边500公里外,有一座雅安古城,我想青山大帝可以一举将其征服,我需要这座城池!” 诸葛辰脸色煞白,唐正刚则悄悄放在杯子,唐擎脸色狰狞,陈晓明则情绪激动,青山看了诸葛辰一样,诸葛辰摇了摇头,青山明白,雅安古城历史悠久,一直听说雅安古城背靠高山地区,而高山地区一直是未成开化的神秘之地,或者说蛮荒之地,想要征服雅安古城,难度并不会比宝墩新城低。 芒城野心太大了。 青山突然站了起来,说道:“征服雅安古城,此事非同小可。这个古城牵涉的因素太多了。” 李城主的声音依旧不急不慢,“歼灭雅安古城,只不过需要青山大帝再多花点时间罢了。” 青山明白,假若未来歼灭了雅安古城,李氏家族入主,那么无异于与虎谋皮,届时李氏家族控制着河道也控制着奴隶,将对平原上的城邦,形成致命威胁。 青山说道:“我不会答应这个要求。如今山河破碎,生灵涂炭,百姓生活水深火热,推翻宝墩新城的统治,已经让平原上的百姓举步维艰。那些普通民众,已经承受不起更大一次规模的战争了。” 李城主慢慢地放下了杯子,说道:“你不必急着拒绝这个要求,我可以放弃其他领地,只要雅安古城。” 青山愤然作色,斩钉截铁道:“恕难从命。”这辈子,做事干脆利索,从不拖泥带水。 阳臻麟默默地喝着酒,他此前一直想象着青玉的哥哥青山会是怎样,对的,这个几个月来,李文才一直陪着阳家二公子,这得益于阳臻麟以极为低廉的价格,将那批打造兵器的材料出售了给了芒城李家,后来,阳臻麟还说道他们埋下了更多的原料在一个叫鱼凫村寨地位村落,于是他们排了一些间谍去到鱼凫山寨 ,企图蒋埋下的那一批给打回来,哪知道那批物资不见了,一调查,原来他哥哥阳科泉和那位矿区女孩已经将那匹物资打造成了兵器。 并且他们两个在鱼凫山寨打造了一片江山,成了那座山寨的赤手可热的人物。然而更加让他诧异的是,那个美丽的女孩,名字居然叫青玉,对的,他就是不可一世的青山大帝的亲妹妹,青玉。 而现在,这个不可一世的青山大帝居然就在他的眼前。从青山的气势来看,他的傲骨和铁铮铮的霸气,确实证明了他的确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伟大君王。 他看着青山怒发冲冠,毫不示弱,心下既佩服又急躁。他本能地认为,青山的存在,会让像他一样的年轻人永远抬不起头。 他悄悄地对旁边李文才说道:“幸亏咋们早有准备,我就知道青山不会答应,他的妹妹我了解,他们一家人性格刚烈,从来都是我行我素,不识抬举。”李文才看到青山拒绝了父亲的要求,他露出轻蔑的笑,说道:“我们这叫未雨绸缪,不过,我的征求父亲的同意。” 阳臻麟不置可否,说道:“无毒不丈夫。”接着继续看着宋敏,他们于今各为其主,最好还是不要相认才好。 李城主脸色开始变得阴沉,像蒙了一层寒霜,诸葛辰担心说道:“咋们惹得他发怒了。”青山撅着拳头,强忍着说道:“我青山不会座违背天理的事,大不了跟他决一死战。” 诸葛辰看着黄小妹的肚子,担心说道:“可是咋们已经堕入彀中,身陷圄囹,想要抽身,将非常困难。”青山“哼”了一声,说道:“他敢!我们这是以宾客身份来到芒城。” 李城主双目久久注视着天花板,良久才回过神来,说道,“于此,那咋们这次合作宣告结束了。” 青山愤然起身,拱手道:“那就不奉陪李城主闲情逸致了。” 接着唐正刚,诸葛辰,黄小妹纷纷起身,李称主依旧说道:“尽管我不会出兵相助,但是这场婚姻依旧可以作数。” 陈晓明看了李淑芬一眼,双耳红彤彤的,说道:“君子绝不会因为女人而违背自己的初衷,尽管我对她一见倾心,但是咋们下辈子再续情缘吧。”他立马跟上了青山的脚步。 李城主阴沉着脸,怒气攻心。 宋敏则悠悠起身,他一直盯着阳臻麟,看到李文才拉着他的手,从后门窜出去了,他本能地觉得这期间或有猫腻,他干赶紧向前去,企图提醒青山。 他跟唐正刚打过了招呼。唐城主在青山的耳边说了几句,青山极速说道:“咋们赶紧回营地。” 青山等人离开思归堂,火速出得城堡,此时城内漆黑一片,百姓早已进入梦乡,只有微弱的火把在大街上烧闪烁,由于合作谈崩了,因此李氏家族的送客之道极为傲慢。 李文才跟自己父亲争论几句后,李文鼎终于点了点头。这显然是一个非常痛苦的决定,作为一名70多岁的老者而言,他除了顺从并无他发。 原来在青山达到芒城之前,司马长鸿的信使早就到了。巫师带信中的文词尽管极为含蓄,但是威胁之意跃然纸上。李城主知道,如果不答应,那么芒城将面对3万大军压境,而且还有300头猛犸巨象。如果说他同意跟青山的合作,尽管总兵力火突破1.5万,加上在青山天纵奇才,颇具号召力,利用双河,盐店古城的协作,再招兵买马,有一战之可能,但是后面这封信就彻底断了合作的希望。 信是营盘山昌隆将军发来的,意思很明确,文词很简单——青山不得不死。 青山等80人出得城来,首先发现缺少足够的马,于是在唐张刚的安排下,诸葛辰,黄小妹,青山,陈晓明,唐擎,他自己骑上来战马,然后尽量多的驮上一两个人。只不过最后20-30人只能步行跟在后面了。 月黑风高,秋霜冰寒,目不见物,青山驮着黄小妹,一路往河边走去,一线冷月隐没在云层中,河边凉风吹来,带来森森寒意。青山交道:“点上火把,火速前行。” 黄晓梅一手搂着青山的腰,一手捂着肚子,这是她生活中的两道光。 就在这一瞬间,斜次方向火光大作,五六百匹精壮的大黑马猛然从树林种穿刺出来。宋敏早已留心,他看到李文才和阳臻麟,他们个个劲装束发,手拿钢刀,神色冷峻 。 宋敏叫道:“有埋伏,芒城军马。” 一时间,河道边战马嘶鸣,青山知道李城主已经彻底翻脸,企图赶尽杀绝,于是怒道:“芒城李氏家族,没有正义可言。” 李文才没跟他们废话。600-700人全速追击,不一会就追上了后方的步兵。于是三下五除二,利用速度优势,将义军全部斩于马下。 青山恼怒至极,在前方看到有2条路,一时间不知道作何选择,突然左边道路火把亮起来,起码有几百个,因此他全速往右边快速而行,所有人都往右边跟上,宋敏暗暗心惊,他在想:莫非中计了。 行了一里有余,突然发现更前方位置,也亮了20—30个火把。 李文才暗自高兴,青山果然中计,哪知道更前方位置居然出现了20多个火把。他带着疑惑看向阳臻麟,后者摇头不语,表示对这突发情况一无所知。 然后让所有人都纳闷的是,前方20多个火把倏尔全部灭了。 青山等人顾不了那么多了,依然全速逃离,就在这当儿,地上的草地突然下馅,一个巨大的泥坑赫然在眼前,青山,诸葛辰,黄晓梅,唐正刚等处于高速飞奔的状态,根本来不及停下脚步,就这样,他们不约而同的掉进了这个深坑,而且,心中闪过一个恐怖的画面,彻底完了。 二三十匹马,五六十人,全部陷进了泥坑。 大家摩肩接踵,挤成一团,有些直接被战马压得筋骨折断,腿脚分离,青山火速抱着黄小妹,企图给她一点安慰,但是已经晚了。 只见头顶之上,泥坑周围,已经站满了芒城的士兵,而且他们都拿来了铁铲,接着无数沙子泥土往泥坑里倾倒。 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追捕路线,同样是一个精心挖凿的泥坑,泥壁光滑如镜境,而且差不多3丈高,绝无逃生的可能。 这个惨状无法用语言形容。青山大帝所有精锐骨干全军覆没,同样也包括他自己,他的未婚妻黄晓梅,妈妈诸葛辰,还有他的未出世的孩子,都广平原上最强烈最光明的一只正义的力量,在这个世间消散。 此时,天上乌云开始密集,地上狂风大作,森林里传来几声猿猴的哀鸣,伴着滚滚雷声,几百位芒城士兵加快了填埋速度。 李文才和阳臻麟看到青山彻底消失的时候,他们才抬起头来,脸上邪恶、狰狞的表情瞬间转变为疑惑,诧异,他们紧紧盯着前方树林,那群人显然是一支不速之客。 对的。这批人跟芒城毫不相关。 他们是来自鱼凫城的青玉和阳柯泉。早些天前,青玉收到了妈妈来信,说哥哥青山已经跟芒城达成了合作,你如果得空可以来芒城会面。 哪知道来了会是这个结局。 青玉看到哥哥和妈妈陷入绝境,眼泪直流,2多年来,她多么想看哥哥青山和妈妈一眼,那是她朝思暮想的两个人,那是她无数次在梦里见到过的亲人,那是这几个月带给她无数欢乐的两个人,可哪知道天妒英才,哪知道天道无情,哪知道人心险恶自此,她最敬佩的哥哥居然就这样死了,一位心胸如此宽广,果敢刚毅,正义无私,光明磊落的哥哥就这样死了。还有她的妈妈,一个如此顽强,充满博爱,心地善良,有着丰富学识的妈妈就这样死了。 她躲在十几米外的树荫底下,奋力挣扎,阳柯泉死死地拉住她。她甚至将阳柯泉的手咬烂,鲜血直流。 矿区总管在她耳边说道:“你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青玉捶胸顿足,泪水盈满眼眶,歇斯底里,内心痛得在滴血,她差点就此晕厥,她企图挣脱阳柯泉的手臂。阳柯泉捂着她的嘴巴,道:“不要冲动,再不走,我们这里所有人都会遭殃。” 等到青玉被逼得不得不走的时候,已经晚了。 李文才和阳臻麟率领400位战士,从主道直追,另外200战士带着狼狗,从辅道直追。此时,森林里阴风阵阵,大概因为人世间最强劲的一股光明之力烟消云散,天上诸神终于震怒了,斗大的雨滴倾盆而下。飓风怒号,一时间飞沙走石,阳柯泉带着青玉等20多位精悍的战士,快速离开战场。 他们迎着熟悉的小路迅速窜进森林中央,所有的影子,包括桃木,栎木,荆棘的影子都在往后退,碎石,小溪,沙粒,卵石等都在往后移 。丛林中,战马萧萧,狗吠狼嚎,每个人的心都是紧绷的 。 最紧张最刺激最危险的追捕在西河岸边展开。 阳柯泉一直跟青玉并驾齐驱。青玉则强忍泪水,火速向前,她的左脸颊被一道喇刺划伤了,留下一丝血迹。她一个劲地向前冲,阳柯泉叫道:“咱们要加快速度。不然下场很惨。”青玉甩头张望,她发现后方落后十几米的几位鱼凫寨的兄弟已经惨遭毒手。 她明白所有人性命危在旦夕。 阳柯泉一脸严肃,他紧紧说了一句:“咋们要跨过江安河,只要过了河,就安全了。” 青玉接着又一阵沮丧,前途慢慢,家人已逝,未来一片黑暗,她想着:“要是跟大哥和妈妈一起走了也好,这人间太不值得。” 阳柯泉大概猜到了她的心事,安慰道:“你如果不给你哥哥妈妈报仇,那么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会死不瞑目。” 青玉闭着眼睛,挤掉两个颗泪,想着,是的,如果我不给他们报仇,谁能还人间一个公平呢。她“哼”一声,立马在刺杀名单上将芒城李文鼎家族所有人排在了司马郡羽之前。 青玉愤恨说道:“你弟弟也是这场凶杀案的合谋,他脱不了干系。” 阳柯泉试着辩解:“他只是座上宾,李文鼎是何须人也?怎么会听从他的意见。” 青玉说道:“可他现在在追击我们,要置我们于死地。而且还杀了鱼凫寨的兄弟。” 阳柯泉说道:“我们逃离现场再说吧,能不能脱险还是一个未知数。”接着他驾着马匹往斜坡冲去。 他们已经在丛林里逃离了一个多个时辰了。一直左拐右拐,窜来窜去,然后接住高大的树木,变换逃离的轨迹。 他们很想摆脱追击。 李文次和阳臻麟带领几百位战士紧追不舍,李文才邪魅说道:“上次让他们逃脱了。这次我们人数是对方十几倍,如果还追不到,岂不是笑掉大牙。”阳臻麟戏谑道:“那个女孩我要定了。”李文次说道:“这个自然,那个男的也由你处置。” 一路追击,鱼凫寨的兄弟越来越少,阳柯泉心下焦急万分,在跨上斜坡后,前方大坪地上,几十头狼狗在芒城士兵的牵扯下,排成了一排。 对方显然预判到了阳柯泉会来到这个谷地,狂吠阵阵,所有的狼狗都凶残至极,做势欲扑。 青玉试着扭转马头,但是后方有更多战马冲了过来,她停下了脚步。前有埋伏,后有追兵,左右两边绝壁如削,无法攀缘,他们已走投无路,身后5位兄弟一脸惊慌。 紧接着,李文才和阳臻麟也到了。 大家不置一词,雨水瓢泼,如同一根一根线条从天垂落,大家神情严肃,只有阳臻麟脸上带着一些笑意,这笑意充满淫邪和狡狯,他说道:“去吧,留下2个活口,其他格杀勿论。” 阳柯泉抽取钢刀,青玉拿出了一把三尺长剑。 接着就是一阵砍杀,不一会,5位兄弟倒在血泊中,雨水伴着血水汇聚成滩,地上烟煴了一大片,青玉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她看着倒在地上的兄弟,咬牙切齿。 阳柯泉双刀舞蹈密不透风,李文才暗暗称奇,他问道:“阳兄弟,你想要他做你的奴隶,我怕你是自讨苦吃。” 阳臻麟从一位士兵手上拿过了一把长弓,然后将弓弦拉满,说道:“放心,我我自有办法控制他。”接着,一只箭簇穿云裂雾,穿透空中的雨水,精准地射在了阳柯泉的大腿上。 阳柯泉武力高强,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他全神贯注地保护着青玉,哪知道他弟弟射来了一只箭簇。 青玉痛苦地哽咽一声,赶紧去扶他。 阳柯泉倒在地上,立马挣扎起来,他双手捂着大腿,企图将带血的箭镞拔出来,但是那种锥心的疼痛让他颤抖不已。 他的脖子感到阵阵凉意,他知道,那是几把钢刀驾在上面。 大雨迷乱双眼,阳柯泉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撑着钢刀,还要起来再战,李文才和阳臻麟已然来到身边。 芒城公子李文才一直以为自己剑术不错,哪知道看了这个高瘦的壮汉双刀刀法如此了得,心中一阵气恼,他迈开左腿,踢在阳柯泉的太阳穴上,怒道:“叫你横,叫你横。” 阳臻麟不置可否,脸上露出讪笑,说到:“李城主,说好了这两个人属于我。” 李文出了一口恶气,他看到青玉容颜绝美,心中一惊,不过,芒城不缺漂亮女人,再说,他答应了阳臻麟的要求,于是退在一边,说道:“我看你还是小心为上。” 阳臻麟心下戚戚,说道:“放心,将他们双手双脚拷上。” 青玉一手扶着阳柯泉,怒目而视,说道:“芒城背信弃义,不择手段,一定会受到诸神的诅咒。” 李文才听到这小妮子还敢大言不惭,立马抽取钢刀,怒道:“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阳柯泉立马制止了青玉,然后阳臻麟及时说道:“李城主,这两人交给我,我一定要让他们受尽折磨。”接着他吩咐手下,将他们捆在一起,拉来了板车,怒叫道:“将他们带走。” 他心里一阵兴奋。 这多么年来,他这是第一次战胜自己的哥哥,这种滋味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从小到大,不管是家族管理还是矿区作业管理,还是他在旷工心中的形象,他统统落后,他只想证明,自己并不差。他并不是想要哥哥的性命,因此他射中了他的大腿。至于这个女孩,那就是纯粹想要羞辱她,几个月来,她一直隐瞒着着身份,而且他看人不来,她只对他的哥哥和那个叫乔一的国王有好感,对自己的好意则完全不领情。 他看了看板车上的两人,落魄,颓废,丧气,心里露出诡异的笑。尽管大雨滂沱,但他觉得这雨来得真及时。 今晚是真美妙。 第136章 上古凶兽 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有神,人面虎身,有文有尾,皆白,处之。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然。有人戴胜,虎齿,有豹尾,穴处,名曰西王母。此山万物尽有。 ——《山海经.大荒西经》 青云、包子、娜发、姬吉、姬蒙、姬发、古田一、石磊一行八人,他们精神抖擞,干劲十足,进入了女娲之肠听风峡谷。 当天,白民之国和翕州之国的民众各自来了几百人,这些年来,他们身受其苦,看到居然有如此大神通之人为他们以身涉险、排忧解难,于是纷纷送行。有些人大声叫道:“你是神农氏的传人。”对此,青云受宠若惊。 石磊和古田一两人也想进入听风峡一探究竟,于是加入了这支探险队,在离开前,各部落之间还签订了停战协议,共同抵御黑水玄蛇以及凶兽,只是不曾想,他们这一去,就好像彻底在这个世界消失了。 传说天启纪元末期,这天地之间迎来了另一位大圣,神农氏。 神农时代,万物和谐,风调雨顺,百姓在安静的环境中繁衍生息,人口逐渐稠密,几百年过去了,天地之间阴气兹生,浊气挥散不去,阳气渐失,女娲、伏羲大神压制的妖魔鬼怪纷纷出世,紧接着,妖龙和恶龙为祸人间,百姓生活苦不堪言,时时因为食物短缺,饿得面黄肌瘦,更有甚者,食不果腹,直接饿死在荒山野岭。神农氏心系天下苍生,想着,人们不能总是靠打猎或者捕鱼,碰上山体倾塌,洪水泛滥,单一的食物来源毫无抵抗风险之能力,于是,他想着可不可以从地上种植出食物来,以充腹饥。天上的诸神,大概听到了神农氏的呐喊声,某一天,从大山之中,飞来一只彩色的大鸟,大鸟来的时候,彩云飘飘,惠风舒畅,神农氏看到,此鸟衔着一株九穗谷,在土地上空飞来飞去,谷粒从空中坠落,神农氏拣起这些谷粒,种在五谷台边,不到三个月,土里便长出高大肥硕的谷子。神农氏根据颜色,味道差异,一共将其分为五种,给他们分别起名,为稻、黍、稷、麦、菽。谷粒经过煮熟后后,味美可口,于是神农氏就将五谷种植技术教给了人们。这便是五谷的由来。于此,神农氏也被后人称为农业始祖。 当然,神农氏的伟大远远不止于此,他还曾亲尝百草,发明治疗百病的草药,为病人、伤人、老人治病,因此,他也被后人称为医药的创始者。据传说,灵山十巫的医术,就是从神农氏的《神农本草经》学习而来。上古先民记载:“民有疾,未有药石,神农氏以草木之滋,察其寒、温、平、热之性,辨其君、臣、佐、使之义 ,尝一日而遇七十毒,神而化之,遂作方书以疗民疾,而医道自此始矣。” 其实,青云在白民之国跟那些老者交流时,老者们经常唱和这样的歌词:”少典之胤,火德承木。造为耒耜,导民播谷。正为雅琴,以畅风俗。”还有一些老妇人则唱道:“神农居世,通变该极。民众兽解,乃教稼穑。聚济交市,草木播植。务济其本,不通其饰。” 出发前一天,在了解完神农氏的伟大后,娜发直接问道:“天启纪元,神农氏在女娲之肠采集草药之时,难道真在这里遇到恶龙?你们谁看到过呢?这不会是捕风捉影吧?” 对此古田一和石磊不置可否,他们都纷纷表示:“只是几千几万年前的事,无可考证,但是咱们这里代代相传,先民们何故开这种玩笑呢?再说,听风峡里,传来的那些声音,除了巨龙,这天底下难道还会有其他东西吗?” 青云不想听他们这种无意义争论,说道:“大家收拾东西,咱们准备行囊,所有的道听途说,都比不上实地考察。”接着,他将红树林携来的古书放进自己口袋,就此匆匆睡去。 青云越来越嗜睡了,而进到听风峡里,他的这种嗜睡的毛病还越发严重了。 听风峡谷是神农氏在女娲之肠里设下的一个禁区,从白民之国的杉树林窜出来以后,再穿过山路十八弯,在经过一段绝壁如削的羊肠小道之后,视线突然被打开,旷野之外,山势陡峭,无数山体就像一道道锋利的刀片,矗立在大地之上,如剑戟一般直插云霄,这样形状的山体不计其数,一条栈道逶迤而上,如一根白色纽带一般歪七扭八,千折百转,嵌在半山腰上,有些路段则掩映在青葱的树木之中,古田一说道:“我们必须穿越这条绝壁天道,这是达到听风峡的必经之路。千百年来,无人赶走,也无人走通。”青云看着一线栈道将所有山峰串联起来,也不知路尽头到底通上何方,他豪气顿生,带头走上这条栈道,栈道约莫5尺宽,上面由一种灰色岩石打造,一根根的原木凿进石壁之中,作为强力支撑,包子一路上“哦,哦,哦”地对沿途风景赞不绝口,经过两个时辰的跋涉,他们终于来到半山腰之上,走在栈道上,首先感受到是云山雾罩,薄雾绵绵,青云等8人外加一只三尾灵狐和一只乘黄兽,一路上没有丝毫松懈,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些巨大的鸟类,这些鸟类刺毛倒竖,显得十分凶残,它们在天空盘桓。并发出一阵一阵的怪异的叫声。 石磊叫道:“这种鸟是空中怪兽,大家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他们盯上。” 青云看了看,说道:“有玄丹之山。有五色之鸟,人面有发。爰有青鴍、黄鷔,青鸟、黄鸟,其所集者其国亡。”原来,这些鸟现今躲在女娲之肠里。 古田一神色严峻,说道:“青鴍、黄鷔,是天空之中最凶残的飞禽,跟上古时期的鴸,并称天空之中,最恐怖的三大魔鸟。” 他们显然已经被盯上了。 其中一头五色之鸟,从山颠直冲下来,青云视力异常清晰,他大声叫道:“大家找好位置躲藏。”包子“哦,哦,哦”地,拿起了他常用的一根木根,娜发赶紧跟进道:“你这个武器抵挡不了它们的鸟喙和爪子。” 的确,青鴍、黄鷔那尖锐的鸟喙,锋利的爪子,坚硬无比,直可开山裂石,姬发、姬蒙、姬昌赶紧往前走去,他们三个身体最小,是鸟类最直接的攻击目标。 青鴍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接着四五只五色之鸟纷纷从其他山峰飞速窜来,倏尔成群结队,倏尔又四散开来 。他们显然将青云一行人,当做了今日的午餐。 不一会,第一只青鴍已经飞来了。从远距离看还不觉得,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这只天空怪兽硕大无比,比此前的五彩鸟和大青鸟起码还要大上一倍。 古田一进来之前,一直在纳闷要不要带上他的坐骑黑影,一只五彩鸟,从现在的处境来看,幸亏没有带进来,不然直接就会被这只巨鸟给捕捉。他举着弓弩叫了一句:“小心,他来了。”青云挡在三个小矮人之前,双手合掌,小拇指,无名指,中指,大拇指咬合,只剩下食指黏在一起,往前伸出,他终于明白在那个长琴后羿,音乐之国度,为何博亚说过的不具备八极之力中五种力量,根本无法通过女娲之肠的含义了。 青鴍的目标是石磊,石磊彪悍绝伦,他大喝一声,抽出了钢刀,企图用刀劈开这只巨鸟。青鴍在快要接近栈道之时,立马伸出锋利的爪子,意图将石磊抓到天空。 青云走在队伍最前方,巨鸟速度之快,根本无法补救,巨鸟张开硕大的爪子朝石磊和乘黄兽抓去。乘黄速度极快,顷刻间离开爪子的抓力范围。石磊紧靠石壁,作攻击状,突然古田一一直箭簇射来,巨鸟受惊,微微改变了爪子的方向,石磊吓得闭上双眼,因为他发现身后的石块、泥土、碎沙纷纷掉落,粉尘铺天盖地,青鴍的爪子带起无数黄叶和朽木后,迅速离开栈道,巨鸟一击不中,左右飞翔片刻,然后又转了回来,展开第二次进攻。其时,另外四五只黄鷔纷纷找准自己的目标,其中三只向青云攻去,大概因为他身后有三位小矮人,三尾灵狐是天地之中,最具灵性的灵兽之一,除了四大创世神兽及恶龙,大金鹏鸟以外,基本上无所畏惧,它飞一般窜了开去,青云为了保护三位矮人,第一次使用强大的雷电之力。 一束光波离开青云食指,向天空中的一只黄鷔冲去,他大喝一声,犹如惊雷炸裂,三只黄鷔立马改变方向,爪子落在了栈道之上,许多碎石,枯木纷纷砸了下来,娜发吓得花容失色,她想不到世间居然有如此恐怖的鸟类,包子“哦,哦,哦”地,脸色苍白,拿着棍子在甩来甩去。第五只则向古田一抓来,青云没有丝毫停顿,他招呼三尾灵狐,灵狐发出一声尖叫,然后展开尾巴,从栈道高高窜起,企图跟飞鸟做一次空中大战,黄鷔左爪子踢开灵狐的四肢,右爪依旧向古田一抓来,青云左臂前伸,握指成拳,接着一拳打出 。这一拳具有开山裂石之力,正好击打在黄鷔的右爪上,这一抓又偏离了目标,带起一堆碎石。 青云见状,大叫道:“快走。” 姬发、姬蒙、姬昌,古田一和石磊飞奔向前。两只灵兽跑得最快,在前方带路,六七只大青鴍、黄鷔紧追不舍,他们在空中速度更快,而且,石壁天道弯弯扭扭,有时他们绕了一个大弯,但是实际的路程却非常短,有时他们累的热汗直流,却好像还在原地,因此,他们几人时刻在青鴍的视线范围内。所幸,有时候栈道通向了石壁之中,可以隐藏行踪,这多少给了他们一丝喘息的机会。 躲过第三轮攻击之后,娜发和包子已经累得精疲力竭,他们上气不接下气,叫道:“不行了,再跑的话,我要渴死了。”包子则直接瘫在地上,大口呼气。于是青云吩咐大家喝水休息片刻,然后他一个人躲在一处阴暗之地,偷偷瞄着那几只飞禽。 这些鸟都是上古时期的凶兽,他们被神农氏利用无上法力禁制在此,青云想着,假若这些飞禽出现在都广平原,那么没有哪座城邦可以抵御这种怪兽的攻击,他此前听青海和青叶说过,蚩尤城有一种专门捕杀天空飞禽的巨大的扭力弓弩装备,据说,这种工艺出自魔神蚩尤81位兄弟之手,蚩尤氏族对金属工艺的研究比黄帝轩辕氏和神农氏还要早上千年,据说,他们制作的进攻型射击武器,就算是上古创世神兽,都要避而远之,青云想着,假若现在有那种强力弓弩在此,或许就不怕这几只怪兽了。不过,他又想到了那位白袍巫师,那个拿着白色棒子的大尊者,他要收拾这几只飞禽,应该不费吹灰之力。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幻想着,要是哪天能拥有那种大神通就好了。 于今青云掌握了风之力,水之力,火之力,雷之力和纯阳之力。让他奇怪的是,他对这些力量的理解越深刻,他具备的力量越大,对世间他曾经认为特别重要的东西反而就越陌生,比如他最看重的亲情,此前,他非常想念妈妈诸葛辰,哥哥青山,两位姐姐青水和青玉和妹妹青罗,甚至还有大山深处的蚕丛哥哥,可是,随着他一路走来,相继破解了乾卦,震卦,巽卦,坎卦,离卦,并且拥有八极之力后,他对亲情,不,应该是对人世间所有的爱恨情仇的理解或感悟都迈上了一个台阶,这也许就是娜发转述娜卡波说过的“物物而不物于物,念念而不念于念”的世界。 此前在音乐国度之时,他听大尊者博亚说过:“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双手握无限,刹那是永恒。”他想着,这世界任何一个物体,都自成一个整体,即便是小到一粒沙子,同样蕴含整个世界。因此,只要发挥得当,沙子也便拥有整个世界的力量。物质世界如此,其实精神世界,念力世界,情感世界同样如此。另外,关于有限与无限,短暂与永恒,其实分根本就说不清也道不明,有些东西是短暂的,但实际上是永恒的,在这天地宇宙面前,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有限的和短暂的,但是伏羲、女娲、神农氏等传递下来的精神确实永恒的。上古圣贤说“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个道理。 伏羲八卦,囊括整个世界一切可见之物与不可见之物,青云在掌握这天地密码之时,这世间所有,种种一切物质与意识,全部涌进了他的大脑之中,也就让他的大脑扩充了无数倍,他一个人也即代表所有人,不,代表的世间的一切,不管是一个人的情感,还是这天下所有人的感情,甚至哪怕是动物,植物,山川河流,日月星辰等。这也就是青云之所以觉得,在他拥有八极之力之后,他对亲情友情渐渐漠然视之的原因所在了。 不过,目前的他,依然想要见到自己的家人,而他要实现这个愿望,就必须战胜这些挡在眼前的障碍,因此,也就必须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他双目注视着枫树的一片红叶,一念及起,倏尔,红叶自动从树枝上脱离下来,接着漂移到他的手掌中央,红叶在手中转动三圈后,在无形之力的牵引之下,飞向空中。 青云意念再起,那片叶子如同一片暗器,火速向一只飞鸟射去。因为速度太快,引发一阵气动,青鴍、黄鷔似乎察觉到了天空中的异动,展翅高飞。青云的第一次攻击并不成功,但是他已经掌握这项技能的法门,现在他的力量还不够强大,未来,他相信,他可以用意念控制一块石头,并且速度更快。 青鴍、黄鷔察觉到叶片来的方向,纷纷扑向娜发,包子等人落脚的位置。青云想着休息的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叫道:“大家火速前进。” 2只灵兽带着8个人在栈道上展开疯狂逃离,七八只飞禽在栈道上展开疯狂捕杀,古田一的箭镞已经用完,因此大家只能见机行事,见缝插针,利用树木和枯枝挡驾青鴍的利爪,此时,青云对五种大神通的使用已经炉火纯青,只是力量还不足以威慑魔鸟,但是他隔空使用暗器的技能,让青鴍、黄鷔颇为忌惮,有时候,青云则直接隔空抓住落下的石头,直接攻击青鴍、黄鷔,娜发看到,不管是叶片还是石子或者枯木,纷纷如离弦之箭,向空中巨鸟急射。 她兴奋的大喊大叫:“青云有魔法。” 第137章 女娲之肠 他们躲过了最后一轮攻击,从栈道上下到山脚来,此时,古木参天,绿荫如盖,地上一碧万顷,姹紫嫣红,树林中鸟鸣瞅瞅,喧嚣的背后是极致的宁静,他们仿佛从一个世界到了另一个世界,青云等哈哈大笑,姬蒙姬发及吉三个小矮人躺在草地上,即有虎口逃生的侥幸,又有重获新生的振奋,他们紧紧抱在一起相拥而泣。 在几棵高松的红豆杉树之后,是一滩十尺见方的碧泉,泉水淙淙,清澈见底,一束白练从几百丈高的绝壁之上洒落下来,砸在石壁间突兀的怪石上,形成数万点水珠,古田一,包子,石磊等人飞奔到水滩边上,将衣服拖的精光,然后赤身裸体钻入水中,他们欢呼雀跃,好不热闹,可惜好景不长,月影西移,森林里,突然阴沉下来,仿佛这天瞬间进入了黑暗,青云本能地说上一句,“危险,快点上岸。”顷刻间,目不见物,大家只能听见对方的身影,待到他们穿好衣服后,一些千奇百怪的叫声纷至沓来,荆棘丛中似乎有巨物爬行,窸窸窣窣地从不同角落传来,青云等人躲到大石壁之下,姬蒙和姬发打着了火舌,一束亮光轰然在黑暗之中炸开,娜发突然一声尖叫,因为她发现了正前方有一只巨大的猩猩,白色面孔,黄色的毛发,一双铜铃大眼,四只粗壮的手臂,石磊大叫道:“这是朱厌!大家小心。”一些豺狼,金钱豹等凶恶之物则纷纷逃窜,看来,这只猿猴是这片森林的霸主,青云盯了一会,念叨:“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这是上古十大凶兽之一,非常残暴。”大家缩成一团,娜发吓得脸色煞白。 青云挡驾在最前方,朱厌兽迈开大步,发出“嗷,嗷”地叫声,地面上枯枝纷纷折断,带起无数尘土,草地中的黄鼠狼,梅花鹿和獐子等纷纷避让,青云左手一举,隔空抓起地上一块石头击射而去,猿猴举起长臂,一把将石头挡开。接着迈开大腿,猛然扑来,石磊,古田一等往石壁后方窜去,青云断后,他迈开大步跑到水边,紧接着双手插进水潭边的溪流之中,然后猛然一甩,两束水柱从水中倏地窜了起来,紧接着朝巨猿撞去,饶是朱厌皮粗肉厚,这水柱之力,让它疼痛异常,它停下脚步,诧异了片刻,几人借着这短暂的瞬间,朝崖壁后方窜去,此处巨石林立,小路纵横,他们一行人在巨石之间穿插,三尾狐和乘黄兽则分散朱厌的注意力。 朱厌火冒三丈,它本就力大无穷,拿起地上的大石头,直接往巨石林中砸去。霎时间,巨石头上,落下无数石块,包子被一块尖锐的石块划伤了手臂,鲜血淋漓。青云呼啸一声,三尾灵狐展开三条尾巴,向天空飞去,朱厌双臂拍击胸膛,怒啸不止,青云捡了地上几个石子,突然双目圆睁,石子温度骤然升起,瞬间变得滚烫,青云爆喝一声,石子飞速向巨猿飞去,开始的时候,朱厌不知道石子蕴含的玄机,连连被烫得嗷嗷大叫,然后他左手将一个杉树连根拔起,接着在半空中甩了起来,巨大的树木被它舞得像风火轮一般,青云的石子战术瞬间失效,他转身去找他的同伴。 巨猿猛然向巨石林窜来。 娜发大叫道:“吓死妈妈了。”石磊和古田一则携同三位小矮人退缩,姬蒙叫道:“咱们得想办法躲起来。”姬吉则叫道:“那就把火熄灭了,这样它就找不到我们。”于是,他们将火把熄灭。 巨猿胡乱搜寻了一阵,接着颓然地坐到一边,喘着粗气,随即从树上摘下来几颗果实,丢进了口中,囫囵吞枣,满口果汁碎末 姬吉小声说道:“他既然吃水果,为何还要吃人类。”姬蒙则说道:“我们人类吃蔬菜,还要吃猪肉呢。” 青云休息了一刻,体力开始恢复,他悄悄说到道:“它在等天亮,咱们得赶紧休息一下,不然明天没有体力再战。” 接着几人闭眼休息。 不一会,青云,三尾灵狐,乘黄兽等神色仓皇,这一人两兽耳朵异常灵敏,他们察觉到几十丈开外,草地之中传来了窸窣之声,青云猜到了是蛇,而且是大蛇,乘黄兽不怕蛇,显得异常兴奋,青云则忧心忡忡,伙伴们战斗了一整天,此刻已是筋疲力竭,再不休息一会,明日根本无法逃出生天。 可惜,这世间没有雪中送炭,只有雪上加霜。 青云感觉到,蛇起码来了几十上百条,朱厌大吼一声,声振屋瓦,大概,这些蛇已经打搅到了它的休憩,石磊,古田一被吼声震醒,顺速爬了起来,姬萌和姬发同样全身戒备,只有包子和娜发雷打不动,一个睡得鼾声四起,一个纹丝不动,青云说道:“大叫都做好作战准备。”所有人都拿出了钢剑刺刀,围成一团,凝神戒备。青云紧接着点上了火把,蛇怕火,但是蛇已经将青云等团团围住,而他们都明白,火总归会灭的。 他们一动不动,焦虑万分。那边巨猿与蛇的大战已经开始了。 朱厌被几条大蛇团团缚住,蛇的身躯扭转力是无穷无尽的,而且随着时间流逝只会越扭越紧,青云小时候就莫大学生说过:“蟒蛇盘绕, 变作蚺身, 力大无穷”。但是作为上古十大凶兽之一,朱厌才不会被轻易击败。只见它大吼一声,一只巨臂挣脱出来,举起大蛇的身子一把啃噬,接着又咬断了第二条蛇和第三条蛇,顿时鲜血淋漓,血沫翻飞,画面惨不忍睹,紧接着又有巨蛇一拥而上,朱厌抡起旁边的石块一阵猛砸,撅着一根木桩,疯狂耍了起来。 火把的火渐渐熄灭。这场凶兽之间的大战则惊险万分,越到后面越血腥恐怖,巨蛇不计其数,朱厌被弄得心烦意乱,看来,这场大战要接近尾声了,朱厌且战且退。石磊等几个看得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朱厌一走,他们就危险了。 青云说道:“咱们利用火把,走!”接着,他们几个将包子和娜发打醒。 乘黄兽一马当先,三尾灵狐有恃无恐,他们一边走,巨蛇一边退却,后面的蛇不断跟上,在火把即将熄灭的瞬间,青云迅速将博亚送的那个蓝色珠子拿了出来,蓝光在黑暗中如一朵幽暗的花,瞬间林中绽放开来。 娜发看到蓝色珠子璀璨夺目,里面似乎有灵动的水,她也想去碰触,哪知道这个珠子越靠近吸力就越大,青云一把将他的手打开,说道:“你不能碰。”包子发出“哦,哦,哦”地声音,纳闷不已。娜发感觉到这个珠子诡异得很,莫名其妙,不置一词,她立马跟在三尾灵狐之后。 这些狰狞可怖的大蛇似乎很惧怕这珠子散发的蓝色光芒,只有青云才感觉到珠子的神秘。 珠子清凉,沁人心脾,感觉就像一块冰,让人爱不释手,但是普通人无法碰触,珠子隐隐蕴含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而普通人身体的属性只有一种基本元素占主导位置,比如属火的人,就被珠子蕴含的水之力给吞噬或者毁灭,属金的人,就被珠子蕴含的火之力吞噬或者毁灭。如果说,此前在博亚手上,这仅仅只是一颗普通的发光的珠子,那么进入女娲之肠后,灵性已然打开,然后青云的身上的八极之力越来越强盛,跟珠子蕴含的天地阴阳之力相生相息相互克制又相互牵引。 不过,青云力量还太过渺小,他还不知道珠子里面的真正玄机。 他们这就这样一直挨到晨光熹微,等到完全走出古木深林那刻,太阳已经从大山之中爬了出来。大蛇全部消失不见,他们如释重负,临风呼啸,站在旷野丘陵之上,看到一左一右两座高耸入云的大山,然后太阳丛右手边的山峰爬了上来,整个视线之内,山川寥廓,牧野苍茫,青翠的草地延伸到辽阔的天际尽头,两座大山之间,是一道大峡谷,峡谷层峦叠嶂,一层一层绿叶如排山倒海,直到满山满谷。 古田一说道:“这就是听风峡谷,传说,神农氏将恶龙镇压在里面。” 青云一行站在青青草地之上,此时,太阳正好,温暖阳光普照大地,青云将蓝色宝珠收进口袋,说到:“望山跑死马,看上去近在咫尺,实际却远在天涯。”大家一窝蜂从山丘之上跑下来,姬发姬蒙姬昌张开手臂,像坐滑板车一样,从草地上往山下滑去,其他人相继跟上,每个人脸上都绽开着笑意,而就在此时,那只恐怖的朱厌兽从林中飞奔出来,它浑身是血,满口碎屑,立在石块之上,张牙舞爪对着天空怒号,它双臂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胸膛,发泄着胸中的怒气,紧接着它朝青云等人跑来。 三尾灵狐和乘黄兽待在当场,发出低低的类似于“咕咕咕”地声音。青云知道,此处视野开阔,没有遮挡的藏身之所,比起昨晚的环境来,凶险无比。他立马走到队伍的最前方,本能地将手伸向口袋中,企图拿出蓝色宝珠。 就在所有人都惊恐之际,此前在白民部落出现那只?梼杌?兽,从悬崖边上探出头来,原来,梼杌?兽也跑来了听风峡谷。这家伙身形同样巨大,全身长满老虎的毛发,颜色鲜明,四只粗壮的臂膀长着锋利的爪子,獠牙从嘴角边上渗了出来,一条长长的尾巴,无意识地摆荡着,此兽站在石壁之上,对着旷野怒嚎。石磊等人战战兢兢,古田一说道:“这下有好戏看了,此兽凶恶残暴,比起朱厌来,杀伤力由有过之。” 两大凶兽刚一见面,就分外眼红,梼杌?兽怒嚎一声,朝朱厌撞去。 就这样,两大凶兽扭打在了一起了,草皮翻卷,树木折断,飞沙走石,每一击都有开山裂石之力,朱厌扭头咬住梼杌?的斜挎,梼杌?一口咬住朱厌的钱臂,两只巨兽针锋相对,相互角力,不甘示弱,发出震天价的怒号,然后消失在了树林里。青云一行人躲在石坎之下,看着这一切, 面面相觑,惊讶不已,石磊大叫道:“咱们快走。”青云领着他们飞奔。 听风峡谷危险重重,天气也奇怪异常,青云一行人火急火燎地飞奔,很快来到一个一处湖泊的边缘,湖泊在阳光之下,呈现五彩纷呈之色彩,如同一块巨大的宝石,陈列在草地之上,姬蒙姬发姬吉三人匍匐在地上,倒头大口大口的喝着湖水,紧接着峡谷方向,传来一声飓风呼啸声,此声如雷鸣,有若天神震怒,阵阵啸声铺天盖地,似无处不在又无孔不入,古田一和石磊,娜发包子等人捂着耳朵,气血翻涌不休,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飓风停歇下来,这个时候,天地忽然变色,天地灰蒙一片,乌云从远方漂移过来,太阳被遮挡,此前风景如画的原野阴风肆掠,然后斗大的雨滴砸将下来,暴雨倾盆,顷刻间,水滩之中波澜翻滚,青云等看到,一些类似于蛔虫一般的长满无数触角的怪兽从水滩中央,伸了出来,每一处水滩里有四五条这样的蛔虫,蛔虫就像一条一条巨蛇,它的嘴巴硕大无比,嘴角长满触角,然后快速向水滩边上砸落,一些临泉解渴的小动物,比如小狐狸,小松鼠,乌龟之类的爬行动物,稍不注意,就被这些蛔虫给吞噬进肚子里,青云大叫一声:“快逃,别靠近水域。” 蛔虫的伸缩性极强,攻击距离很远,青云八人火速向山上跑去,蛔虫伸出长长的脖子,一路尾随,然后从天而降,接着砸在草地之上。青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姬发姬蒙姬吉三位矮人跑得慢,从天而降的大口找目标物飞速而来,青云利用水之力,不断将水柱击打在蛔虫的身上,蛔虫受到攻击,瑟缩回去,躲进水潭之中。紧接着,又有无数蛔虫从水域中破水而出,青云等越跑越快,直到跑到那些触手再也伸展不到的位置。 大雨依旧再下,那些蛔虫鼓捣了好长一段时间,全部回到水域之下,接着这世界又再次回到平静,好像此前啥事都没有发生过,青云等人惊恐不已,姬发和姬蒙姬吉等人则呕吐不止,娜发捂嘴大笑,因为他们三位小矮人喝了太多水潭里的水。 石磊叫道:“没想到,看似平静的湖面之下,却有如此凶残的怪物在里面。” 古田一则回应道:“上古先民不是说过吗?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有时候你以为解了渴,其实这水会要了你的命。”接着跟他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青云看到大雨瓢泼下个不停,说道:“咱们得在天黑之前,赶到听风峡谷。” 接着,大家冒雨前行。 听风峡看似很近,实际上走了一天,才走了不到一半。此时,大雨将停未停,太阳一直被乌云遮挡,天地之间空气凝住,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让人呼吸不畅,奇怪的是,一些山似乎变动着位置,一些沼泽总是在反复出现。青云记得,此前那个菱形山体上面长满紫色花弅本来在左手边,而此刻却又在右手边,一些沼泽此前碰到过,没想到在这儿又出现了。 青云吓得冷汗涔涔。他隐隐约约中,发现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奇门矩阵,他纳闷远古先民为何在即将到达目的的地方,设下一个如此怪异的阵法。按照如此走法,一辈子也休想走到听风峡谷。 他带着疑虑走到一个崖壁之下,这里大雨不能至,他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而这一闭眼,就是三天三夜。 等他再度睁开眼睛时,他发现他们就着石壁打造了一个简易木屋,包子拿着木墩坐着,对着天空发出“哦,哦,哦”地声音,不知所云,娜发则跟三尾灵狐在玩,姬蒙姬吉姬发三位在加固木屋,古田一和石磊刚砍完柴回来,接着在一条小溪中扑鱼。 青云睁开眼来,他叫了一句:“我饿了。” 包子首先听到了声音,跳下木墩,发出“哦。哦。哦”的声音,娜发赶紧跑了过来,看到青云醒了,欢呼雀跃,叫了一句:“你要吃东西吗。”青云点点头。 娜发端来了鱼和一种山中野菜。一盆一盆,一碟一碟,看上去精致极了。这些钵、盆、瓦、罐得亏白民石磊多留了一个心眼,他在出发之前就说道:“咱们这一路,说不定要用上一些生活器具。”于是带来大碗形状的簋用来盛饭和圆形的卣用来盛酒。 三天时间,他们将这里打造了一个有模有样的家。青云一边吃着鱼片,一边说道:“我们难道要在这里住下来吗?”娜发则笑道:“那一切都要看你的睡眠来决定啊。你要是睡的越久,咱们就会在这里待的越久。”青云一脸不好意思,他知道自己睡了三天,因为尽管他闭上了眼,但是他依然感觉到他们的存在。 吃完鱼片韭菜后,他站了起来,顺便扫视了整个山川和平底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湖泊,这是古田一和石磊来了,他们严肃说道:“我们每天走了几万步,感觉有几十公里,可是很怪异,一直走不出这个沼泽尽头,有时担心找不到回来的路,于是只能打道回府。” 青云经过三天的修整,头脑异常清晰,他看了看手中那本一直带在身上的古书,说道:”下面我将破解伏羲八卦中的艮卦和兑卦,也就是山卦和泽卦。我想这里是上古大圣神农氏设下一道屏障,只有找到这两个卦象的秘密,自然就能走出这个屏障。你们以后不要浪费精力和体力了。” 为了怕木屋的生火收到凶兽等其他怪物打搅,青云将蓝色宝珠吊锤在木屋的悬梁壁上,并交代,千万不要碰触。 大家异口同声:“绝对不敢妄动。” 接下来青云开始破解山卦。话说伏羲大神几乎查勘了这这天下所有的名山大川,然后总结其中规律,并从中悟透蕴含在其中的秘密,从中制定了山卦,《彖》曰: 艮,止也。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象其道光明。艮其止,止其所也。上下敌应,不相与也。是以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也。 青云破解山中之秘密,整整用了三个月,因为山川形状千奇百怪,或大或小,或高或低,莫可名状,等到他第一次伸懒腰之时,已经是深秋。那天早上,他感受到了秋日的凉意,如古圣贤说的“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漫山遍野的植物开始变得金黄,古田一和石磊等在大山里摘来了可口的水果,青云仰天长啸,直抒胸臆,他登高远望,颇有一种“看山不是山”的感觉。 紧接着,他没有休息,开始研究兑卦。青云看到书本记载,《彖》曰:兑,说也。刚中而柔外,所以利贞,是以顺乎天,而应乎人。所以先民,民亡其劳。国以犯难,民忘其死。兑之大,民劝矣哉!于是他开始寻找泽卦蕴含的天机。沼泽不同于湖泊不同于河流不同于大海,既是流动的又是静止的,然后每个地域的环境不同,沼泽的特性和功能也不近相同,青云在浸淫其中,冥思苦想,废寝忘食,用了整整将近4个月时间,才将泽卦啃透。而当他终于走出木屋时,草原之上新草绿叶,一派清新,已是初春时节,万物复苏,一切充满了生机。 青云收起头顶上的蓝色光珠。 他仔细看了看珠子里那透明的流动的液体,其中那细小的水晶已经变了颜色,青云拿在手上,左右瞅了瞅,然后珠子拿在手上的感觉似乎微微不同,里面蕴含的阴阳之力一闪一闪,似乎在膨胀。他琢磨半晌,毫无头绪,于是将蓝色珠子收起,接着大步流星,踏出木屋那刻,对着草地上看风景的7人“哈哈”大笑。 第138章 大荒之山 此刻的青已经有龙吟九霄的气势。 娜发似乎又胖了一圈,她飞奔到青云身边,叫道:“小子,你长高了。”青云捂着自己的头颅,憨头憨脑地对着所有人露出腼腆的笑。他直接叫道:“咱们收拾东西,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7人2兽等的就是这句话,再待下去他们几乎要生锈了。 从他踏上这块土地开始,青云的感觉明显跟上次不一样。早几个月前,他一会儿看山是山,一会儿看山不是山,而此刻,他发现这山的确还是山,而不是别的。而且,他每走一步,都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他明显感觉到,体内那股纯阳阳之力更加刚健更加强大了。 他微微举起手臂,手掌握拳,拳头周围隐隐有气动。他觉得这是一个全新的境界。 他试着抓住一棵草,或者一片叶子,而他闭眼那刻,能明显感受到这棵草或者叶子生命中的生老病死,倏尔,或因他手上的能量巨大,小草和叶子在手中,瞬间枯萎直至化为灰烬,他愕然不语,震惊于一切生老病死在自己眼中变得更为快速。 等到青鴍、黄鷔等天空怪兽再一次来到高空之上时,青云挡在所有人面前,他有意试一试能量提升到了什么档次。 他叮盯住地上一块石头,只见这个石头有一颗南瓜那么大,青云念力一起,石头在地面上升了起来,然后快速向高空飞去,划过一道直线,并且有破空的声音传来,大黄鷔躲闪不及,石头砸到了它的爪子,顺便带出了几片翎羽。 巨鸟受到惊吓,赶紧跑了。 古田一石磊,姬发姬蒙等人喜不自胜,纷纷抱在一起,包子“哦,哦,哦”地跟着一起欢乐。 这日晚间他们终于抵达听风峡谷底,古田一纳闷说道:“说来奇怪,自从咱们抵达那天,听到一次风吼声外,以后再也没有听过,这可有点反常啊。”石磊也同样表示疑惑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按照以往年份的规律,一个月至少会听到一到两次。” 对此青云不置可否,他只说道:“这个只有诸神知道,我们已经到了这里,那就一起进去探究其中的奥秘吧。” 奇怪的是,当他们来到山脚下的时候,峡谷中的飓风又开始了,这风不同于一般风,似乎带着一股神奇魔力,排斥着所有试图接近的物体和人,随着他们的步子走进,每个人身上都感受到飓风的威力,风速越来越快,风力越来越大,直到每个人都睁不开眼,而且寸步难行。 最后,只有青云和体型高大的包子以及强壮的古田一三人还能走上一两步,再向前10米左右,就只有青云一个人在走了,其他人纷纷被吹散。他们一边整理行头一边鼓励青云。 青云此时的定力已经是非人类的存在。 可惜随着他越向前,他脚下步子就越难以迈开,然后直到最后被飓风吹得节节后退。他一连试了三次,依然抵挡不了飓风的吹拂,而他知道,距离谷底这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距离,而越是深入,风的力量就越强大。 等到他终于认命的时候,其他几个人已经躺在地上睡着了。 话说,这是神农氏请来风神箕伯此处设置一道坎,如果过不了这关,那么也就失去了进谷的资格。据先民描述,风神长相奇特,鹿身,头如雀,有角而蛇尾豹纹,是法力无边的创世神之一。 青云拍掉身上的草屑泥灰,摇了摇头,坐在地上,吃着干粮,开始养精蓄锐,他仰头张望天上的辽阔星辰,久久注视着,陷入沉思。他想起在城堡时,莫大学士给他看书,是关于风师风后的:风伯神,箕星也。其象在天,能兴风。箕星是二十八宿中东方七宿之一,此当以星宿为风神。他想着伏羲八卦中关于风的巽卦是否跟星宿中的箕星有关系?接着,他将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给串联起来,顺藤摸瓜,抽丝剥茧,他突发奇想,难道自己也要鼓捣出如此剧烈的风跟风神留在这里的风对战?他想想也不可能! 他抬头苦笑,将干粮全部吃完以后,咕噜咕噜地喝着清水,他瞥了撇远处的那些树木,顿然有毛塞顿之感,先民说‘落地即生根,无骨半丈身,花开朝天笑,一支也是春’。这其中蕴含多大的深意啊!好比天地间一颗树,如果它的根扎得足够深,那么他在地上获取的力量将足够强,强大到风吹雨打无所畏惧,或许,这是神农氏给后人的一项挑战,看来,要迈过这道坎,只需要破解八卦中的最后一卦——坤卦。 坤卦,也就是这本古书的最后一卦,其内容厚度跟乾卦一样,里面博大精深,精奥无比,暗藏的玄机数不胜数。 第二天一大早,青云就跟他们说道:“我需要破解最后一卦,不然无法穿过这峡谷吹来的飓风。” 古田一、石磊戏谑道:“看来我们又要打造一个木屋。” 青云摇头道:“不,我将加快速度。” 尽管青云信誓旦旦说加快速度,但是他在坤卦所花的时间足足比乾坤还多上一个月,也就是说,他用了最足足6个月时间,才将坤卦破解完毕,而等到他觉得能通过这道峡谷时,已是这年深秋,树叶枯黄,一片萧瑟。他从避雨的石窟中走了出来,看到娜发坐在一块干燥的石阶上,手里拿着一根藤条,在空中打蚊子,她对着枯叶纷飞秋雨绵绵,念着歌手们写就的歌词,叹道:“一番秋雨一番凉,道路无尘野菊香。竹密不妨流水过,山高岂碍白云飞。”青云脸露喜色,如云开月明。他对着所有人叫道:“我回来了!” 7人2兽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就像一群麻雀。 在坤卦中,他特别专注于象辞的解析,象辞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青云反复比照乾卦中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两者一个代表天,一个代表地,看似毫无关系,但实际上又互为一体,密不可分。接着,他进一步深刻理解阴阳,天地,刚柔等思想,大地赋予人类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如果没有脚下大地作为依托,那么人类建立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书中所写,坤卦象辞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履霜坚冰,阴始凝也。驯致其道,至坚冰也。六二之动,直以方也。不习无不利,地道光也。含章可贞,以时发也。或从王事,知光大也。括囊无咎,慎不害也。黄裳元吉,文在中也。龙战于野,其道穷也。用六永贞,以大终也。 青云理解到,这无垠无边的广袤大地,是天地万物生成之根源,他静静地存在着,无声无息,他看上是如此敦厚如此柔和,秉承着天道的一切规律与法则。大地之母,深厚且博大无私,默默地载育着万物,亿万年不改初心,他的功德是广阔无穷,无法言说的。总之,他是弘德、光明、远大,刚劲,强大之化身,力量之源泉,万事万物都在其中成长,湮灭,又重生。 接着参详卦《彖》,曰:至哉坤,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含弘光大,品物咸亨。牝马地类,行地无疆。柔顺利贞。君子攸行,先迷失道,后顺得常。西南得朋,乃与类行。东北丧朋,乃终有庆。安贞之吉,应地无疆。 青云感受到大地之力,藏深且辽阔, 无穷无尽,连绵不绝,浸淫其中时,他有时候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一座山的重量,有时候又如一根轻飘飘的鸿毛。有时候像火一直炽热,有时候又像冰一般的冰冷,他明白,他必须要在这种处境寻找到一种平衡,或做到得心应手或随心所欲,不然他无法掌握自己的力量,也就说他要做到炼气化神,炼神化虚,练虚合道,并与万事万物合为一体的至高境界。 然后为了更加彻底了解坤卦的含义,他又重新吸收乾宫十六卦的精深含义,他们分别是:乾为天、天形健、天风姤、天山遁、天地否、形地貌、风地观、山地剥、火天大有、日天大明、月天数、星天大汇、云天满、生天长、死天迷、火地晋。 完后,有回到坤宫十六卦,分别是坤为地、地雷复、地泽临、地空陷、地天泰、雷天大壮、泽天夬、空天阙、水天需、水地比、日地活、月地配、星地投、云地币、生地炼、死地暴。 他在其中追本溯源,反复回刍,推敲琢磨,不知岁月几何。这也就是青云为何会在坤卦中钻研如此之久的原因。 青云将人群全部扫视一圈,两只灵兽在草地中央跳来窜去,三尾灵狐见到青云那刻,瑟缩一下,躲在石头后的阴影里,似乎感觉到青云身上已发生了某种变化,青云露出笑意,它才敢跑出来,包子依旧魁梧强壮,只是皮肤更加黝黑,青云看了看,笑道:“包子,我想要知道你为何不会说话。”包子张牙舞爪,不解其意,摇头发出:“哦,哦,哦”的声音。 大家收拾行囊,整装待发,青云大步向峡谷方向走去。他叫嚷道:“我一个人先去破掉这个关卡,让风停滞。” 峡谷飓风似乎感受到了强者的来临。 峡谷回荡着“咔、咔、咔”,“呼、呼、呼”,“嚯、嚯、嚯”的声响,就像有一只巨大8的怪兽,在呼风唤雨,一呼一吸间,让人即觉诧异又觉惊恐,所有人呆立不动,紧接着风从崖壁间从上而下,往峡谷口吹来。 青云双手向外一张,紧接着迈开大步,火速向风里飞奔。 飓风涛涛,怒啸不止,连绵不绝,最开始青云速度很快,但是风吹来的力度同样加大,直到青云进入普通人行走速度,他已经跨过了一半距离。青云将念力凝聚在自己心头,并且将纯阳真力灌注全身,他每一走几乎都有大山的气势,一步一个脚印,他大喝一声,双手直插向前,仿佛要将风劈开,极速的风就像一把把尖锐的刀,从他身体每个部位削来,他的皮肤、肌肉辣辣生疼,青云从大地之中汲取力量,然后每一步跨出,如渊渟岳峙,威不可挡。 在走到只剩四分之一距离的时候,峡谷里雷声大作,似乎有闪电在里面爆发,又好像是山洪暴发,“嗒,嗒,嗒”几声响声过后,最剧烈的风轰然而出,呼啸声响彻云霄,青云身子被吹向天空,他临空傲立,大吼一声,将山之力发挥到极致,接着念道:“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他的身子倏尔向下,就像一棵树扎进土里,接着继续前行。 强烈的风终于发怒了,山呼海啸般从峡谷吹来,古田一,石磊,包子,娜发等人只看到前方飞沙走石,雷虐风号,好长一段时间,他们不知道青云被吹向哪里,等到叶子从天空降落下来时,天地之间一片澄净,峡谷再也听不到声音时,他们看到清俊、朗目星眸的青云已经走到了峡谷口,他朝后面大叫一声,“我成功了。” 三尾狐狸和乘黄兽极速奔跑,姬吉、姬发、姬蒙兴高采烈跟在后面,娜发紧随其后,包子“哦,哦,哦”地狂叫着。 青云见到他们奔近,叫道:“危险还在后面,咱们一切小心。”接着往小路口而去。 峡谷的山路崎岖不平,沉积的腐叶攒了厚厚一层,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树,粗壮巨大,直插云霄,上面的叶子硕大无比,只有极少数的阳光穿透了下来。从崖壁小路曲折而上,通向不知何处,青云发现山崖之下,尽是些红色土壤,而且,从高处坠落的树叶,落在红色土壤之上,瞬间就燃烧起来,他立马想起《山海经》里的记载,“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然。”娜发和包子也发现了这个奇怪现象,他们丢了几片叶子下去,叶子“轰”地一声就燃烧起来,姬吉和姬蒙吓得哇哇大叫,觉得即好玩又有趣,石磊和古田一争相效仿,青云回过头,大叫道:“小心,千万不要掉下去了。” 过掉燃烧之山后,他们就看到一个绵延几十公里的悬崖绝壁,悬崖落差几十丈,绝壁之上,白练如带,当空垂落,就像一幅巨大的浅色纱帘,在大风之中翩翩起舞,酥脆的晨风将瀑布的水珠吹得漫天都是,带来透心的凉意,绝壁之下,是一个美丽而旷远的大湖,大湖不知几百上千里,旭日挂在遥远天际上空,朱霞烂漫,金光耀眼,朝辉撒在湖面之上面,点缀出千万朵金黄的花,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这里得到极致的演绎,青云几人望着从天而降的瀑布,一时心旷神怡。此时,暖阳当空,云霞似锦,蔚为壮观,青云临此盛境,心情大好,他哈哈大笑,笑声石破天惊,惊动了朝下之中的仓鹭,他悠往地说道:“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看来,上古先贤,几千年前就在此处赋诗寄托情怀。 突然,绝壁之上,孤立的巨石边,水花四溅,流水向两边挤落,本来完整的瀑布向两边断裂开来,青云双目凝视,脸色庄重,叫道:“黑水玄蛇。” 古田一,石磊,姬蒙的人如临大敌,包子,娜发则赶紧找藏身之所,两只灵兽左右腾跃,莫可名状,很显然,这个大家伙的威力巨大,朱厌兽或梼杌?兽难以匹敌。黑蛇扬起狰狞的蛇头,吐着舌信子,一涌而下,落在大湖里,火速朝青云等人游来。 娜发赶紧爬到乘黄兽的背上,一年来,娜发已经跟乘黄兽很熟了,但是三尾灵狐可不是一般的骑兽,它依然我行我素,只臣服于青云一人。 黑水玄蛇来得好快,水面巨浪滔天,汹涌的浪花朝岸边涌来,青云站在崖边,双手向下一沉,大湖里受到青云引发的水之力,一股水墙高高越起,他企图利用湖水之力阻隔黑蛇玄蛇,但是大蛇破水墙而来,接着游向岸边,仰起高高的蛇身,睥睨天下,古田一这段时间打造了一百多箭簇,石磊同样打造了一把铁弓,两人拉开臂膀,纷纷朝黑蛇射击。 大黑蛇视而不见。 青云叫道:“继续往石壁甬道走。” 姬发、姬蒙、姬昌一边跑一边大声叫着,然后指指点点,惊诧不已,他们显然发现了一些石壁上雕刻了许多神只的雕像,青云注意到有雨神萍翳、玄冥的石像,还有火神祝融以及春神句芒等,最多就是上古大圣贤神农氏的雕像,形态各异,惟妙惟肖,但基本上都是一些牛角人面的造型。娜发则不断喊着:“尊敬的神农氏,请你帮帮我们赶走这条大蛇吧。” 三尾灵狐跑得最快,乘黄兽不甘示弱,包子一路“哦,哦,哦”地,他热汗直流,青云很快带领队伍往石壁甬道走去,大黑蛇同样尾随而至,所到之处,摧枯拉朽,黄叶飞飞,很快,他们就走到了一处悬崖边上,古田一大叫道:“你看那边。” 青云向左前方走去,一座藤蔓木桥赫然出现在崖壁之上,这座木桥悬吊在两处石壁之上,木桥在空中摇摇晃晃,这处天堑起码有几十丈那么长,不走木桥,绝对无法通过,青云叫道:“咱们去看看。” 他们快速跑到引桥位置,发现对面山崖坪地上,伫立着一尊巨大的三面人雕像,三面人人首蛇身,一个面朝石壁深渊,一个面朝太阳升起的地方,一个面朝太阳落下的地方,石磊叫道:“那可是颛顼大帝?”在他们国度,此前有过颛顼大帝的传说,青云注视了片刻,说道:“那不是颛顼大帝,而是他的儿子。” 原来《山海经.大荒西经》记载: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大荒之山,日月所入。有人焉三面,是颛顼之子,三面一臂,三面之人不死。是谓大荒之野。 第139章 黑袍巫师 青云等人已经来到了传说之中日月所入的大荒之山,大荒之山就在女娲之肠后面。让他们诧异的是,在悬桥正方向石壁上,有一个太极八卦图,而在桥的另一边,同样有一个更大的太极八卦图,他看了看眼前的图案,发现左手边有一个石制按钮,青云纳闷这个按钮的作用,此时黑水玄蛇势若奔雷,娜发焦急的很,叫道:“咱们过去吧。” 姬发、姬蒙,姬吉等人同样急得直跺脚。青云不置可否,他想着就算过去,黑水玄蛇同样也会一路跟随,于是他拿手直接按了下去,突然,近处太极八卦图,8个方向射来八束耀眼的白光,青云躲闪不及,避无所避,他愕然呆住。悬崖对岸的太极阴阳两仪的鱼形图案同时缓缓拉开,谷底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看来,那个太极图同样暗藏玄机。可是,无人知道这个玄机意味着什么。 此时,青云在八极图的白光照耀之下,陷入一阵梦幻之中,他像失去意识一般,在白光中漂浮起来,接着,他左手紧紧拽着的那颗蓝色宝珠,从手掌之中挣脱了出来,悬浮在空中,蓝色光芒闪现一刻倏尔变为耀眼的黄色,紧接着朝悬崖对岸飞去,包子“哦,哦,哦”地追着珠子跑,娜发招呼乘黄兽,火速追击,三位小矮人立马跟上,青云突然睁开眼睛,恢复意识,落在地上,叫嚷道:“去木桥那边。” 接着所有人都向木桥跑去。 黄色珠子飘过木桥,同样飘过三面人雕塑,接着向那个太极八卦图飞去,青云等人跑过木桥,黑蛇玄蛇此时已来到了悬崖边,它遽然停下,一动不动,此后再也没有前进一步,接着不知某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啸声,响彻云霄,大黑蛇在这恐怖的啸声之中,倏尔原路返回,而此时,天上乌云密布,雷声滚滚,就好像天地之间所有阳气全部消散一般,阴风怒号,浊气滋生,黑暗笼罩大地,青云在过掉木桥后,全速追击那个黄色宝珠,并且他使用最强大的纯阳之力,依然阻力不了宝珠的离去。 狂风暴雨,铺天盖地,仿若雷公震怒。他们快速通过木桥,来到石壁之下。 青云怒啸一声,就在珠子落入太极图案代表阴气的鱼眼之内时,青云的手同时到了。就在这时,太极图案向四周闪出一道光波,光波快如闪电,穿透青云的身体,青云呻吟一声,显得痛苦已极,显然,这道光波的能量常人无法忍受,他几乎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因为巨大的痛苦感他站立不稳,直接困顿在地上,接着那道光波直冲天际,天际上空一幅巨大的太极图案突然闪现出来,这图案几乎有整个女娲之肠那么大,青云抬头仰望,他看到,那个太极图案在渐渐散去,直到最后消失于无形。 而此时,三尾灵狐因为光束波动的影响,完成了一次华丽的蜕变,三条尾巴瞬间变成了六条尾巴,它比以前更大更漂亮了。青云等所有人,都诧异地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而这也意味着,几千年来,这世间又出现了一只六尾灵狐。 于此同时,在大荒之野的山底下,一股股黑色气息在谷底滋生,接着浓雾弥漫整个谷底,娜发,包子,姬蒙等人大喊大叫, 青云叫了一句:“背我过去。”古田一和石磊两人跑来将他搀扶到山谷边缘,接着他们看到,黑色浓烟之中,一条巨大的通体黑色的、爬满铜金色麟角的巨龙从在谷底飞腾,接着,伴着闪电与浓雾,巨龙越出谷底,向天空飞去,恶龙在天空翱翔,不断发出响彻云霄的龙吟,震得娜发、石磊等几乎要晕眩,电光火石间,一个黑色影子同样从谷底浓雾中穿透出来,直破苍穹,黑影幻化成人形,硬生生地挡在巨龙身前。 青云看到,那个人影穿着黑色的巫袍,巫帽罩在他的头上,他有高高的鼻梁和浓浓的眉毛,大大的耳朵,凛冽的眼神,看上去比那个白袍巫师要冷峻得多。 这是消失了近千年的黑袍巫师巫即。众人愕然呆立,无言地望着天际上空,震撼不已,谣传了几百年的黑袍大尊者出现了,而传说中的恶龙也出世了! 黑袍巫师已经消失了近千年,他的行踪比白袍巫师更加诡异,而且他深谙伏羲八卦,对天地八极的理解尤在白袍巫师之上,八卦之上是四象,四象之上有两仪,两仪之上就是阴阳,阴阳之上是太极,太极之上是无极。 几百年前,黑袍巫师追寻上古大圣神农氏遗留在天地之间的仙迹时,发现伏羲八极异动,然后追根溯源,捕捉到有魔神出世的征兆。几万年来,人间戾气越积越厚,这股力量渐渐挣脱伏羲八极之力的束缚,并有爆发之迹象,几千年来,人类之中,出现了几位神人,神农氏用阴阳之力将恶魔镇压,后来黄帝轩辕氏出世,用太极之力镇压,后来颛顼、帝喾、尧、舜、禹等大神相继出现,因此魔神每每在出世那刻一直就被压制。 黑袍巫师跟巫山神女一样,他们都知道,人间之事只有人类自己能解决,他预测几百年之内世间会有奇人诞生,于是在这条路上留下了一条线索,这也就是青云,娜发和包子等所遇到的一切,比如他获得到了天书,比如他们在大雪山上遇到了雪人,并打开了天极,后来在长琴后裔部落,拿到了这个蓝色珠子…… 青云在迷糊之中听到巨大的声音在天空回荡:“小子,你终于来了,我在这里等你,等了你几百年。” 拥有无上大神通的神农氏布下的太极之力终于消散,人间至阴之力汹涌而出,这一切其实也源于都广平原最强大最光明最正义的一支力量被消灭了。 也可以这样说,此前白帝城所发生的一切,比如刘麒麟城主之死,数千战士直接阵亡,阴灵被鬼帝之王吸收,是伏羲八极之力松动的前兆,而青山大帝的死,则让维系人间的光明之力开始消退,至此,人间的阳气败下阵来,阴气开始肆掠,而这也是间接导致青云之所以打开神农氏封的印原因。 混沌珠在控制青云的神识。 这个珠子也就是宇宙洪荒开天辟地之时,诞生的混沌珠,此前一直被大神伏羲用八极之力催生出的阳气所镇压,而此刻已然苏醒。 青云因为长期将珠子带在身上,因此他的感受首当其冲。 青云知道那是巫师在跟他说话,但是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回答道:“因为我来了,所以我就来了。” 恶龙似乎发现了青云身边的黄色珠子,它暴怒一声,从口中喷射出浓烈的火焰,并挣脱巫师的四象禁制之力,开始向青云扑来,六尾灵魂在青云身旁跳跃不休,可是面对洪荒时期的创世神兽的后裔,六尾狐依然不敢直面其锋,这条黑龙是邪恶的化生,它的烈焰可以毁天灭地。 乘黄兽带着娜发和包子赶紧避让。三位小矮人则躲在巨石的后面,青云,古田一和石磊动作稍慢,恶龙的速度极快,巫师在其后紧急牵制,但是恶龙已然暴怒,威力无穷,巫师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他大喝一声:“快拿走那个珠子。” 青云在石磊和古田一的搀扶下,来到了太极图案旁边,青云将珠子拿在手上,紧着他的眼睛变得血红,全身滚烫,古田一和石磊松开手掌,青云在珠子的带动下飞向天空,此时,巨龙携雷霆之威,来到青云身边,青云右手举起混沌珠,面对着恶龙,恶龙的龙须在风的吹拂下,它的五爪扭动不止,其身形起码有十几丈那么长,它的体型壁大黑蛇还要大上一倍,青云看到恶龙口中有一股炽热的烈焰即将喷发,而这时,他的意识已经被混沌珠的魔力控制,他身不由己地将珠子送入口中,这个举动诡异得让人难以理解。吞噬混沌珠后的青云,怒啸一声,啸声将天上的乌云驱散开来,云层中破开一个大洞,洞中射出一道白光,打在青云的身上。 恶龙似乎受到了惊吓,转头向东方飞去,黑袍巫师一脸错愕,混沌珠居然被这小子吞进了肚子里,这可是天启纪元以来不曾发生过的事。他看着巨龙飞走了,于是向青云说道:“你必须得将混沌珠吐出来,去扶桑神树找红袍巫师巫彭吧。”接着,他就朝黑龙离去的方向飞去,并说道:“咱们还有机会见面。” 青云缓缓从空中降落,接着失去了意识,瘫软在地。古田一将青云背在身上,迎着台阶向山谷走去,他大叫道:“跟我来。”石磊、包子、娜发,三位小矮人火速跟上,娜发叫道:“为何我们不原路返回。”古田一叫嚷道:“那边去有大黑蛇,青云昏迷了,我们可闯不过去。” 于此同时,谷底之中雷声大作,似乎又是恶灵出世的前兆,石磊在地上跳了起来,他大叫一声:“还有一条飞龙。”接着一道银色的闪电向他们袭来,姬蒙大声叫道:“那不是真正的龙,那是蛟。” 古书记载: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 蛟龙,此前一直被恶龙压制,不敢强行出头,直到恶龙走了以后,它才敢现身。原来,神农氏路过这里的时候,利用阴阳合力,镇压了两条龙。黑袍巫师在这里待了几百年,自然知道这个事,但是他明白,黑龙的邪恶之力还远非蛟龙可比,再说,那小子身上有混沌珠,应该可以抗击蛟龙。其实,蛟龙比起黑龙来,力量稍显弱小,但是也非人类可比,它得力量比黑水玄蛇大得多。 巫师显然大意了。 蛟龙暴怒一声,携带闪电腾云驾雾而来,古田一背着青云火速逃离,其他几个人快速更上。 这次逃离比起刚刚被大黑蛇追击更加惊险刺激,因为大黑蛇只能在地上爬,蛟龙却在空中飞,它穿过树木,穿过连廊,穿过断壁,不断朝青云追来,它大概感觉到了青云体力有奇珍异宝,形势万分危险,古田一,石磊等几人利用石壁和大树的阻隔,一边躲藏一边向前追赶,很快,他们就来到一个石砌的古代城堡,城堡里空无一人, 石磊大叫道:“你看那边!” 他们都看到了一个涵洞,不知道通向何处,接着几人不管三七二十一,都往甬道内走去。 甬道纵横交错,里面暗藏了一些十几丈宽十几丈高的溶洞,大家分不清头绪,青云渐渐开始苏醒,但是他浑身无力,他睁开眼来,看到石壁上雕刻的一些八卦图案,于是给他们指点迷津,其实,他不知道路线会通向何方。 经过一个水迹斑斑的溶洞时,他们发现了几条路线,青云看到一处树木的影子,这棵树有上下三层,每一根支架上休憩着三只鸟,他大叫道:“走那边。” 接着大家都往右方向转移。 这里空间巨大,到处都是石头垒砌的神台基座,墙壁都已坍塌,应该是先民在里面修彻埋葬帝王的陵宫或者一种祭祀用的古堡,就在所有人犹豫不决,不知道该走哪边之际,一声巨响突然响了起来。 只见一只巨兽从甬道里闯了进来,它只有一个蹄子,全身是青色的麟甲,两只眼睛鼓得老高,而他的声音比巨龙还要响亮,青云叫道:“是夔牛。” 夔牛,《山海经,大荒东经》记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有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青云知道这个家伙力大无穷,极具破坏力,其他古籍也描述这种野兽是龙状怪物,锐不可当:夔,神魅也,如龙一足。 夔牛周身伴着日月之光,肌肉强壮无比,他的声音如同雷鸣,三位小矮人被振动得晕头转向,精神恍惚的青云催动八极之力,试着跟夔牛周旋。 青云明白,这个怪兽威力惊人,几千年前,黄帝就利用夔牛的皮制成了战鼓,战鼓轰轰,深震三千里:黄帝伐蚩尤,玄女为帝制夔牛鼓八十面,一震五百里,连震三千八百里。 他临危不乱,想着这里既然是一处迷宫,一定有可以出去的路,于是他左右逡巡,发现真有意外之喜,他叫道:“那里有一座石门。” 接着所有人都往石门走去,古田一3和石磊选取一个有利位置垫后,他们拉开长弓,夔牛所到之处,巨石倾倒,飞沙走石。三位小矮人包括娜发吓得颤抖不已,青云利用八极之力催动这个石壁上的按钮,按钮显然被施展了无上神力,青云大喝一声,石门出现松动迹象。 青云催动巨力,脸上豆大的汗水滚将下来。包子搀扶着他,不断发出“哦、哦、哦”地声音。石门打开一条一尺多宽的缝隙,三位小矮人率先通过,娜发紧随其后,而此时,夔牛已经来到了石磊的眼前,石磊射出一只箭,夔牛暴怒一声,一蹄子将石磊踹飞,石磊昏死过去,包子将青云背在身上,穿过了石门,古田一看到这个对战了上百年的老对手居然居然死在了夔牛的身下,他悲愤交加,愤怒至极,飞身跑到石门边上,用力将石门合闭,他大叫道:“你们走,你们走。”他双眼如注,神情刚毅,不容置疑,娜发哭丧着脸,叫道:“你也出来,你也出来。” 古田一眼泪直流,叫道:“我将门关上,你们走吧。” 接着他将石门合闭,对着夔牛大叫道:“来呀,畜牲!” 第140章 偶遇 两只灵兽,剩下的六人在大森林里快速奔跑,此时的青云陷入一种眩晕的状态,他时常睁开眼,时常闭上眼,他的精神萎靡不振,显然跟体内那个混沌珠有关。混沌珠是天下至邪之物,饶是青云已有深厚的八极之力,但是他依然抵挡不住这个魔珠的吞噬。 青云知道没有自己指点,他们几人根本走不出这个大森林,何况,他必须找到那棵通天神树,于是只能强打精神,有时候包子实在背不动了,就将他放在六尾灵狐身上,可惜,青云手无缚鸡之力,总是从灵兽身上摔落下来,姬蒙、姬发、姬吉说道:“我们用木材打造一个木担架,这样你可以直接坐上。他们也可以省下一些力气。” 于是,三人利用一个晚上时间,打造了一个担架,因为矮人身材太矮小,无法将担架撑到一定的高度,因此后面的路,只能由包子和娜发负责。 此后他们在大山里逡巡了7-8天,总算离开了女娲之肠,而那恐怖的龙吟此后再也没有发生。娜发体力有限,于是在一边走一边休憩,半个月以后,青云精神开始恢复,但是他的依然提不起劲,浑身乏力,而奇怪的是,他的大腿毫无知觉,好像这双腿已经已经不存在了。 他的自我神神识在渐渐缺失,而整个天地万物都如洪水猛兽汹涌地闯进他的大脑,而他对万物的感知力,越发强大,也越发恐怖,渐渐的,他开始觉得世间所有一切都在变得渺小,渺小到忽略不计。晚间,娜发有时候哭丧着脸,叫道:“他们死了,他们两个都死了。” 青云只是冷漠地回答一句:“我知道。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 娜发强调:“我们可以回去找他们。” 青云依旧回答道:“他们已经死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娜发继续说道:“乘黄兽也不见了。”乘黄兽因为古田一消失了,于是也走了。 对此青云说道:“它回到了属于他的地方,我们无法强求。” 姬发和姬蒙,姬等人感觉到了青云的无情。他们不知道这是为何? 这日他们来到了一条大江边,左右两岸雄峰夹峙,巉岩兀立,绝壁之上,一条长廊不知道通向何处,他们踏上绝壁栈道之后,从山腰远望,视线寥廓,连绵群山,横无际涯,其中有两座山峰几乎要连在一起,只留下一道不到几十米的缝隙,从此处看,就像一道天门,崖下古木苍藤,崖上孤松倒挂,此山横亘在大草原之上,如同绣幕高悬,让人拍案叫绝。 就在他们休憩的时候,一位青年小伙牵着一匹大黑马,从栈道悠悠移步而来,小伙眉清目朗,正直风华正茂,马上有一个一岁多的小孩,被一位年轻少妇合臂揽在怀里,少妇碧鬟红袖,冰肌玉骨,绰约多姿,他们正是赶往剑门关的马竞和褒姒两人,因为这年冬季特别冷。厚厚的雪有一成人那么高,大雪封山,各村寨时有伤亡,为了安全着想,他们在一户农家度过了一整个冬天,再加上春节之后,连日来的大雨,冰雪融化,造成河水滔天,道路阻隔,因此,他们在大山之中整整耽误了半年时光,才动身启程,有意思的是,马竞除了腰上缚着长剑之外,手上拿着一个黑色鳞状树皮的木棍,这跟木棍就是神秘黑纱女尔依玛娜吩咐他们将其带在身上的。据说,可以击退或者击败骷髅人。 包子一直“哦,哦,哦”地发出声音,小孩七窍玲珑,看上去聪颖可爱,她伸出灵巧的手,对着妈妈说到:“妈妈,妈妈,你看,那是不是你说的小矮人。”褒姒闻言抬头,脸露惊讶,不曾想,在这里遇到了矮人族,她说道:“是的,你不要乱指他们,他们虽然长得矮小,但是他们的岁数远比普通人类要长。” 小孩依旧稚嫩地说道:“那他们能活多少岁啊。” 褒姒沉吟一下,说道:“起码能活四五百岁吧。”姬蒙,姬发,姬姬挺听后不禁莞尔,欣然不语,大概,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活人了。 马竞则一直盯着坐在木架车上的青云,他纳闷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居然过早地残疾了,他投来同情的眼神。 两路人马狭路相逢,于是包子娜发等人则紧挨石壁,让他们三人过路。 大山深处奇人侠士不计其数,马竞俩人也不做多余理会,包子依旧“哦,哦,哦”地发出声音。娜发则说道:“青云,你看这些人,好像跟你家乡的人长得差不多。”她记得几年前,青云、青水和那只大黄鸟带来的火圣女小小,他们来的时候,其着装打扮装也差不太多。于是这样说道。 青云依旧处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中,有时候清醒,有时候迷糊,他说道:“不一样,我们是平原上,这些人估计来自北方,或者岷山。” 马竞在路过木担架的时候,突然听到“青云”两字,呆立不动,他神情激动,问道:“青云,你叫青云?” 青云强打精神,点头道:“是的,我叫青云” 马竞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消息:“青云?你可是青酆大帝的儿子,你妈妈叫诸葛辰,你还有哥哥青山,姐姐青水和青玉,还有妹妹青罗?你来自宝墩王族?” 青云点头。他瞅了瞅这根木棍,已经感受到了棍上的神奇之处。 马竞再三确认以后,兴奋道:“那你认识蚕丛吗?”他不等他点头,说道:“蚕丛是我的朋友,他知道了你们家的一切情况,他发誓要帮助你们全家。” 青云依旧点头,说道:“蚕丛,我知道。” 马竞急着说道:“是的,他说他要救你。”他一脸兴奋。 那个一岁多小孩则说道:“大哥哥病了。” 第141章 神鸟九凤 上古歌手唱和道:女曰鸡鸣,士曰昧8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翱将翔,弋凫与雁。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小小过了一段相当长时间的平静生活,恰如歌手们形容的:“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她在这个世外桃源,刨土,犁地,疏松土质,然后在春节种植小麦,玉米和大豆,夏季又洒水、施肥,锄草等,到了秋季,她跟着老者享受秋日的果实。而在这其中,老者根据日月运行轨迹,开始向她讲述天地之间的规律,有时候,他会偶尔说上一两句民间谚语,比如,“秋来伏,热得哭。雷打秋,冬半收。霜降露凝霜,树叶飘地层,蛰虫归屋去,准备过一冬。”有时候,两人在抓鱼或者盘泥鳅的时候,他又说道:“风是雨头,风狂雨收。谷锄马耳豆锄瓣,苗未出土就锄棉。雷轰天顶,有雨不猛。” 接着开始让火圣女小小掌握一年12个月所有气节,并叫她背诵,他说这些都是他总结出来的规律,小小闲来无事,于是将其滚瓜烂熟,直到倒背如流:立春阳气转,雨水沿河边。惊蛰乌鸦叫,春分滴水干。清明忙种粟,谷雨种大田。立夏鹅毛住,小满雀来全。芒种大家乐,夏至不着棉。小暑不算热,大暑在伏天。立秋忙打垫,处暑动刀镰。白露快割地,秋分无生田。寒露不算冷,霜降变了天。立冬先封地,小雪河封严。大雪交冬月,冬至数九天。小寒忙买办,大寒要过年。 在冬季的时候,他又将全年的农事编纂成了一首歌谣:“谷雨前结蛋,谷雨后拉曼,家有闲地,种芝麻黍稷,麦出七日直,绵出七日屈,种好管好,丰收牢靠,只种不管,打破金碗,锄梦花,促棉花,及时锄梦花,有利棉扎根,谷锄马耳豆锄瓣,苗未出土就锄棉。谷锄针,豆锄瓣。棉花播下就锄地,增温保墒地通气。稻怕枯心,树怕剥皮。谷怕钻心虫。不怕棉儿小,就怕蝼蛄咬。” 可惜,火圣女小小记性虽好,但是要理解这天地之间的规律,似乎有所欠缺,她的大脑不善于推理,一些隐秘复杂的逻辑问题,比如五行相生: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五行相克: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五行八卦的对应:乾兑属金,坤艮属土,震巽属木,坎为水,离为火,她理解不透,也兴趣聊聊,她似乎更关注于情感的共鸣,对于“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之类的情感表述,特别情有独钟,她时常悠悠念叨:“两岸人家微雨后,收红豆,树底纤纤抬素手。”或者念叨:“闲来无事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随着时间的推移,老者似乎也不再面勉强,是的,他明白这世上不存在完美的人,但是每个人都有完美的一面,这个姑娘的善良和仁慈,已经足够照耀古今。他记得他某位大智者曾经说过:“于他来说,一个人掌握多大的能量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有一颗仁慈的心。” 后来,这位常披灰色棉衫的老者,天天只跟小小将讲一些生活中的奇谜趣,比如“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对此小小纳闷道:“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大的鱼?真的有这么大的鸟。”对此老者说道:“你没看过,可不代表没有。”然后他再讲了一个趣闻:“无继民,其人穴居,食土,无男女,死即埋之,其心不朽,百二十岁乃复更生。”火圣女愕然震惊,表示不敢置信,问道:“不需要男女结合就能生小孩?埋在土里就可以复活?”老者默然不语,他只说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接着,再引用先贤的话语:“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对此火圣女表示绝对赞同。假若得空,于闲暇日子里,老者就做美味可口的佳肴,比如“爆炒凤舌,宫保鸡丁,黄焖鱼翅,黄鹂鸣翠鸟,蟹粉狮子头。”火圣女觉得做出来的美味即好看有好玩还好吃,于是她也学着做,三个月后,她研究出了,“清汤燕窝,阳关三叠,拔丝山药和葱烧海参,以及油闷鲜蘑蜜汁蕃茄。”当然小小最喜欢吃的小溪里抓山来大草鱼,然后就着大钵子放在柴火上烤,清汤中混着自制的酸辣佐料,加入蒜蓉葱花腐皮大青豆,然后两人伴着小酒,在微雨的下午,借着清风与明月,品尝人间清欢,喝到天昏地暗。微醺状态下火圣女时时唱到:“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最爱芦花经雨后,一蓬烟火饭鱼船。” 老者名叫摩牙,同样是一位巫师,他在这里同样坚守超过了800年,其实从最开始那一刻,他就知道火圣女小小不是传说中的大地之子,但是几百年来,她是走到这里的第一人,这其中的因缘际会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因此,他让火圣女尝试了一下,试着破解五行八卦,可是,小小自从伸手之后,一切就进入了梦境,或者说,她就一直在梦境中生活。 小小没有破掉五行八卦阵,此后,相处的日子里,他也让她尝试破解其他天地秘密的可能,可惜。天不遂人愿,或者说,她不是天选之人,她身上除了蕴含强烈的火之力外,其他力量几乎为零。老者似乎也不再折腾了,最后,两人就是怎么轻松怎么愉快就怎么来。摩亚说道:“一切要看造化了!” 小小说道:“难道一定要破掉这个五行八卦阵吗?” 对此老者笑道:“你还真想不问人间事,忘机过此生?”接着喝了一黑清茶,说道:“是的,你不属于这里,你有自己的使命。只是缘分未到。” 小小看他说的严肃:“那要到什么时候呢?” 老者站了起来,他看到碧水之间绿肥红瘦,田园上沉李浮瓜,绝壁之上铄石流金,老者悠往说道:“该来的时候,自然就会来。咋们一起等吧。” 而这一等,差不多就是整整2年半时间。不知从哪天开始,大雨就一直下个不停。仿佛苍天震怒,三座圣山之上,浓云滚滚,乌云密布,大雨伴着大风,许多树木纷纷折断,大河里的水,漫出河堤,裹挟着泥沙向下游冲去。 就这某天,三座圣山突然朝天空发出一道光束,三道光束在贡嘎山形成一道太极图案。太极图案若隐若现,老者摩亚脸色大变,似乎发现天地之间出现极大变数,于是跟小小说道:“属于你的机会来了。”接着将钥匙钥匙交给了小小。 小小一阵兴奋,三片钥匙合而为一,接缝处发出一道白光,白光消失后,缝隙密合,组成一个全新的圆状钥匙。仿佛这就是钥匙原本的模样,老者说道:“去吧,去做颛顼大帝要求你做的一切吧。” 原来,几千年前,颛顼大帝在此处布下五行八卦阵,注入八极之力,他算到了几千年后,人类因为欲望和野心又会陷入分崩离析的状态,而且,魔神在混沌珠的催动之下必将复苏,没有大神通者,根本无法阻止这一切,于是,他打造了三片钥匙寻找下一位有缘人。只是,这次来的,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天选者。不过,都广之野青山的死,三圣山的阴阳之力被打破,人间阴气大甚,阳气消散,跟处在女娲之肠青云等人所遇到的情况一样,随着人间最强烈的一股正义之气被消灭,这天地间的阴阳二气不再平衡,而烛龙出世,标志着三圣山的八极之力完全消解,而火圣女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火圣女原路返回,而此时大雨滂沱,山间小泥泞不堪,泥沙俱下,湿滑无比,小小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几乎是半跑半滑,快下到半山腰的时候,她直接大喊大叫道:“咋木,扎斯,扎罗,”然后又喊道:“娜木,娜倮,我回来了。”深山无语,狂风将高高的竹树吹倒,将枞树吹倒,到处是倒立的树干,火圣女咬着牙,凭借一股坚强的毅力,下得山脚来,她看到一个些断裂的旗帜,几只拉祜族战士的战靴和短刀,此前留守在这里的扎木,扎斯等人不见了,只留下贾坤等少数几个山民。 贾坤看到火圣女下的山来,立马焦急说道:“我们在这里等了整整2年,你终于下来了。”她看到她手腕上的钥匙,惊喜道:“你终于成功了。” 火圣女看到此前这里有500多人,现在只有奚落的几十个人,问道:“他们人呢?跑哪里去了?” 贾坤说道:“我们一直坚守在这里路口,亚丁城康城主率领3000战士,企图直闯圣地,我们的战士誓死顽抗,借助地形优势,将他们引向了另外一个山区。” 火圣女急道:“这是多久之前的事。” 贾坤说道:“一个月之前。” 火圣女骑上战马,说道:“现在的情况是?”她焦急万分。 贾坤说道:“按照前挡最新战况,我们有许多战士被押到了亚丁城的监狱大牢。 ”他看到火圣女,急不可耐,于是说道:“尊敬的火圣女,你一个人是无法对抗整个亚丁城的。” 亚丁城,此前高歌跟她讲过,这座城池跟凤凰城一样的,历史悠久,他们的弓弩是整个高山地区最强大的,二百多年前,一个对机械特别有研究的大师去到了遥远的蚩尤城,在那里学到了更为先进的制造以及生铁冶炼的工艺,因为千百年来,高山地区雄鹰、秃鹫太多,时常有家禽甚至有小孩被带上了天空,于是在各个领地,各个管辖区域的墙垛上,安置了许多这种射程极远的弓弩,这也是近百年来,没有其他部落敢直撄其锋的原因,就连强大的凤凰城,也颇为忌惮。 火圣女说道:“走吧,你说得对,咋们现在人数太少,先去圣域吧,看看这个这把钥匙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惊喜。” 贾坤心下甚喜,说道:“我们只有强大自己的力量,才能将他们救出来。” 于是,火圣女带领剩下的战士,火速赶往三神山之禁区,也就是这片区域的最神秘的区域。她看了看时间,说道:“我在里面耽误了太多的时间,必须得赶紧开启这片钥匙。” 大家整装待发,全力进入战备状态,每个人都因为火圣女的回归而振奋不已。诸神似乎也满怀期待,一时云开雾散,一片暖阳撒将下来,火圣女振奋道:“咋们必定旗开得胜。” 关于蜀山之王的传说,几千年来,就一直盛传不衰,毕摩娜卡波,就一直相信神鸟九凤的存在,而且大禹曾经也在这个地方留下过传说,朵西薄之所以组织火圣女来次,是因为她也察觉到了她不是传说中的大地之子,此去定然有去无回,可哪知道,火圣女只镇压了3年,就出来了。 青云打开阴阳八卦阵以后,最后的伏羲之力扩散到了整个人间。 火圣女在这天,正好来到圣域脚下,接着,她一个人走进了禁区。再跨过几道山涧之后,她来到一处坪地,坪地隐隐蕴含一个八卦大镇,只是这个阵徒有其表,岁月的年轮在每一块砖头刻画下沧桑的痕迹,每一个图形则无不诠释着上古大圣的神通。 在这个大阵的最中间位置,矗立着一个一尺高石柱,石柱周边都是关于五行秘术的玄纹,火圣女对这些一窍不通,不过好在,已经不需要破掉阵法了。 她举目四顾,发现四周荒芜,树影憧憧,然后三面都是直冲天际上空的巨大山体,山体如斧凿刀削,这个位置是三座圣山的正中央,火圣女不做多想,因为她对奇门遁甲之类一窍不通,她就这样将钥匙插进了石柱正中锁孔位置,然后扭动三下,突然,巨大的八卦阵散出一道白光,直透天际,火圣女一脸纳闷,她不知道这事啥意思,接着,八卦阵的光影开始高速运转,整个画面变得流光溢彩,让人眼花缭乱,接着,一声响破天际的巨鸟的名叫声在空中炸裂开来,然后小小看到,正前方的山体出现雪崩迹象,雪崩带来带来的烟尘遮天蔽日,等到小小好不容易看清周遭环境时,一只毛色艳丽,体型硕大,五彩缤纷的巨鸟出现在八卦阵之外的一处山体之下,它的爪子锋利如刀,小小看到,它的爪子抓在石头上,石头纷纷脆裂,就如同柔弱的纸。 小小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走向前去,叫嚷道:“嗨,朋友,你就是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此时,小小已将那片钥匙取了下来,携在怀里,大鸟似乎真的一直在等待有缘人,看到小小的到来,首先愕然震惊,然后出现暴怒的神色,它“嘎、嘎、嘎”地朝天怒啸,接着露出凶恶的神情,大概,这神鸟已经察觉到了这个女孩不具备五行之力,小小依然蒙在鼓里,但是她手上的三片钥匙,确实是几千年前就留下来开启封印的圣物,神鸟九凤忌惮的很,它后腿三步,对她即期待又惧怕,等到小小肆无忌惮满怀欣喜走近之时,它终于暴怒了,只见它展开翅膀朝天空飞去,接着在三座神山中间晃悠了一圈,倏尔朝小小直飞而来,在距离她二三十米的高空,突然停住,噗打翅膀,接着一股怒火从它鸟喙里喷涌出来,小小完全没料到这巨鸟会对自己发火,而且,它似乎要将自己毁灭,在千钧一发之际,她同样举起双臂,两束火舌直冲天际,神鸟大概很诧异对方居然引发了火之力,一次攻击完后,神鸟再次发动了攻击,而火圣女力有不逮,无力为继,她看着烈焰从天空喷射而来,想着自己要被这只鸟毁灭了,她无助地举起双臂抵挡,在火焰即将要将她吞噬之际,一道黑影从树林里火速窜了过来,将火圣女带走了。 这道黑影就是神秘黑纱女尔依玛娜,自从跟马竞褒姒分别后,她就一直在大山里行走,她始终记得自己的使命,只是大山区里小孩聪颖敏秀有余,但是要找出一个天地之中的奇才简直是难于登天,而她还特地去了一趟都广平原,站在极远的距离,看到了青山,他的正直与刚毅,博大的胸怀,以及罕见的光明,确实是年轻一辈中首屈一指的存在,但是跟传说中的大地之子还是不尽相同,于是她又回到了大山深处,就这样瞎晃了大半年,居然莫名其妙来到三神山地域,她有四五百年没来过这个地方了。只是不曾想,这个地区灵气在迅速失去,她弄不清楚其中的缘故,想着,这里必定有极为罕见的事情出现,处于本能,她在这里静静地待了三天,直到这天,天地之间一股凶猛的正义之气消散,她捕捉到那是青山的气息,这也证明此前她的预判是对的。接着是狂风暴雨,然后三神山的八卦大阵出现紊乱,她知道变数已然来临,可是没想到,从黑暗中,走来是一位少女,而且,她身上蕴含罕见的火之力,这是一种独特的体质,这种火之力一旦爆发,其威力不可想象,可惜,这个女孩似乎还不太会运用她身上的火魔法,面对神鸟喷射的烈火,于千钧一发之际,将她拯救了下来。 黑纱女将火圣女放在地上,然后说道:“女娃娃,你的潜力不止于此。”接着她开始在小小身体上仔细观察了一圈,疑惑问道:“奇怪,你的记忆也缺失了。假若是健全的你,大可不必惧怕这只巨鸟。” 小小莫名其妙。说道:“是的,我根本记不起此前的事情。”神鸟九凤依旧在天上飞来飞去,它似乎有点忌讳这个神秘黑纱女,不断地发出“嘎嘎嘎”的啸声,啸声直破天际,接着又快速冲下来,企图将火圣女和黑纱女一把抓向天空,或者,一把将她们烧成灰烬,神秘黑纱女飞身挡在小小身前,接着举起手臂,一道光波从手掌穿了过去,然后两手在空中画了一个五行图案,念着咒语,念了半个钟,没想到神鸟九凤变得温顺了。 小小诧异这个黑纱女居然如此厉害,说道:“这位姐姐,谢谢你。” 黑纱女放下双手,说道:“我只能控制它7天时间,我的力量还不够强大,这只神鸟被封印了几千年,实际上还处在休眠状态,一旦7天过后,它的威力更加强大,而你,你必须在次此前,将自己的潜能打开。或者说,你得将你的记忆找回来。这么说吧,这只神鸟一旦彻底苏醒,那么就算是你和我,两人一起,都难以控制它的暴怒。这只神鸟是远古时候,由天地灵气孕育而成。” 小小纳闷问道:“难道这不是朱雀吗?” 灰袍巫师说道:“不是,但这是鸟已经有罕见的大神通了,朱雀是这个世间的创世神兽,该出现的自然会出现。再说,朱雀,是无法被封印的。” 小小问道:“那我怎么才能打开自己的记忆呢?” 黑纱女说道:“在必要的时候,你的记忆会打开。”你看了火圣女,继续说道:“只是,你确定你想打开此前的记忆吗?以前的你,可能会是痛苦的,可能有极为伤心的经历,或者有不原提及的过往,而你一旦恢复了记,那么你就不是现在的你,而是拥有两个你,你是继续现在的你,完成你的使命呢?还是找回此前的你?”小小一阵诧异,问道:“你难道知道我的往过?此前或许是美好的呢?” 黑纱女面对着神鸟九凤,说道:“是的,或许你此前是快乐的,有幸福的家人,而且你家境优越,而如果你知道过往的你,是如此美好,那么你此刻受到的委屈和你经历的困境,未来的迷茫,你还会继续你的初心吗?” 小小已经知道这个神秘的姐姐有办法让自己恢复记忆,但是她说的有道理,一个人的过去,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未来的!她明白这里形势极为严重,几百上千人等待着自己去营救,于是说道:“这位姐姐,你说的对,我既然来了这里,就要完成自己的使命,我必须解决眼前的困境,再说,你也知道,我的火魔法时灵时不灵,而且极耗我的体力。” 尔吗依娜说道:“接下来,我来给你讲解吧,你身上的火之力,是无穷无尽的。或许,咋们可以试试,在不用找回记忆的前提下,打开你的全部潜能。” 小小难以置信,她兴奋道:“如此最好。”她感觉这位姐姐,比三座神山之的巫师还要更加神通广大,而且奇怪的是,这位姐姐漂亮极了,她法力无边,就像注诸神派来的使者。她于是说道:“可是,你愿意帮我,我可能没有东西补偿你。” 尔尔玛娜悠往说道:“千百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一个人,今天我终于找到了你,这就够了。”接着转过来继续说道:“今天我见到了你,证明是咋们的缘分,神鸟九凤都出现了,而你也成了这把钥匙的主人,这证明了你的神奇之处,我将竭力教授你如何控制这只神鸟,但是你记住,只有你的记忆彻底恢复,那么你才能将这只神鸟的潜能发挥到最大。” 小小想到神鸟刚刚的神威,喷发的火之力,已经非人力所及,于是说道:“我要做的事,可不需要它具有更大的能力。” 尔依玛娜继续说道:“总有一天,你会需要它发挥更大能量的那一天的。”接着她看了看小小身上的钥匙,说道:“这三片钥匙,其实一共代表三只神鸟,” 小小纳闷说道:“你意思是这里被压制了三只神鸟?可是,这里只看到一个钥匙孔,没有其他的” 黑纱女说道:“几千年前,颛顼大帝封印了一只神鸟九凤,很多年后,大圣大禹同样封印了两只神鸟。有传言说,其中还有一只在贡嘎山,跟这里有千里之遥。” 小小听的云里雾里,说道:“可是这里,你看,这里荒无人烟,残破不堪。” 黑纱女说道:“你看,那个位置不是还有一个石柱吗?” 小小闻言张望,发现真的有一个空位,但是他说道:“我知道了,可是有神鸟九凤就够了。”她认为这些神鸟既然被上古大圣压制,应该也是考虑到这些大家伙破坏力太强大,既然被封印了,那就还是不要出来得好,说道:“咋们先走吧。” 待小小和黑纱女走后,黑暗之中,树林里,又出来一位灰色大褂的老者,老者正是灰袍巫师巫即。待他们俩走后 ,他左右瞅了瞅这个五行八卦阵,发现真的已然被全然打开,他看到了尔依玛娜,也发现了这个拥有火魔法的女孩圣洁的心灵,于是稍稍放心。接着,他分别去了一趟日迈勇峰古乃尼,仙乃日峰和夏诺多吉的摩亚那里。 千百年来,灰袍巫师除了跟动物玩耍外,另外一件就是跟整个古蜀大陆超过1000岁的大巫师传授知识,不过,他每到一个地方,不会超过一个时辰,而且教授的东西从来不会教两遍。但是每一位巫师都获益匪浅。 他常常会说道:“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然后离开那刻,调侃说道:“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常常让巫师们受穷若惊。 第142章 稻城亚丁 此后几天,黑纱女一直陪同在小小身边,贾坤等拉祜族战士看到火圣女身后居然跟着一位身着黑纱,其容颜跟火圣女不分上下的神秘女郎,都惊诧不已。 贾坤看到这女子云发丰艳,蛾眉皓齿,颜盛色茂,景曜光起,可看不出年纪,但是不管从神态还是气质上看,绝对比火圣女年纪要大。 他一脸纳闷,50年来,这块区域,不管是大氏族还是小农家,他可从来不曾听说过一个这样的女孩,不,应该是女人。 他偷偷地瞄了一眼黑纱女,发现这个神秘女郎眼珠湛蓝,眼神深不见底,仿佛能看清一切,而且,极为冷酷,身上透出一股寒意,让人望而却步,其他的人感受同样如此,他们纷纷逃避着她的眼光,似乎生怕被她瞧见。 于是,大家只对火圣女毕恭毕敬,对黑纱女则束之高阁。 黑纱女视而不见,再说,几千年来,她已经习惯了人民对她投来异样的眼神。此后几天里,小小跟贾坤等拉祜族战士商讨怎么攻破亚丁城监狱的计划,并制订了攻防路线。 期间,黑纱女置若罔闻。 火圣女在圣域之内,练习骑鸟术的时候,问过黑纱女一些问题,比如:“你如此神通广大,为何不…” 神秘女依然冷酷说道,“人类的战争跟我无关,我的使命只为你一个人服务。关于我,你们无需了解太多,太多,对你们无甚好处。” 等到小小终于能座上神鸟九凤的背上时,贾坤等人兴奋不已,小小骑着神鸟九凤在三座圣山周边飞舞,引起了山民的啧啧称奇,其中,不少年轻战士纷纷加入了火圣女的战队,在贾坤的编制与统筹下,这只队伍很快超过300人。 对此小小欣慰不已,他说道:“很高兴有如此多的战士加入我们的阵营,我再一次强调,战争从来就不是我期望的。我需要的和平而不是鲜血,我只要他们能将我们的战士安全送回来,这就够了。” 贾坤,扎丕和扎约等人强调:“亚丁城兵强马壮,他们是不会听我们啰嗦的。未来的一切,只能建立在实力之上。” 亚丁城其下有将近8000战士,从实力上来说,属于高山十三子的最强大部落之一。城主康德跟凤凰城高雄一样,气吞山河,好高骛远,两位副城主分别是樊浩南与石悦海。 这三个姓氏,是亚丁城辉煌了几百年的大族,在城邦内,各自管理的侧重点不一样,他们之间即相互协作又相互监督,有点类似于三权分立又三权合一。从权力统治上来说,比起独裁专制的政治,他们的腐败与剥削要少得多,但是管理的效率和处理政务程序上的繁琐和在信息沟通上则是一言难尽。 石悦海管理着所有的囚犯。 亚丁城俘虏与奴隶都被关在海螺湾,那是一个专门为战俘打造的监狱大营。这座监狱大牢离城区30里开外,那里条件恶劣,夏天酷暑难耐,冬天寒风刺骨,残破的墙垣外是一处悬崖,悬崖高达几百丈,悬崖下则是一片浩瀚大的湖泊,湖泊有一个诗意的名字——卓玛拉措。当地山民习惯称其为珍珠海。珍珠海每到夏日,海面上就泛着珍珠一样的光芒,海边不计其数的玛瑶和珊瑚,松耳石,波光粼粼的湖面在阳光照射下,闪着翡翠的绿光,湖畔四周,层林尽染,参翠如屏。春天来临时,岸边的芍药,郁金香,牵牛花和野菊灿烂怒放,秋天则是金贵飘香,漫山遍野的枫林红衫交相辉映,珍珠湖湛蓝的水面上,倒影着两岸的五彩缤纷,令人逐宕失返。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美丽富饶如同仙境的湖泊,悬崖之上却有一座让人闻风丧胆的监狱。美丽与血腥,死亡与新生,在这里缠绕,交织。或许,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真实写照。 根据当地村民的反应,每年都有大量的囚犯被监狱里的士卒,从悬崖边上推倒下来。这些囚犯要么就已经被折磨得提前死亡,要么就是违反制度,要么就是伤痕累累,连做一名最低贱的奴隶都已不能。悬崖下的卓玛拉措,是那些毫无用处的囚犯的唯一出处。 当火圣女听说世界上居然有如此残酷的监狱时,怒不可遏:“囚犯也是人,难道就没有法律了吗?囚犯可有救赎之可能?” 贾坤说道:“一般的罪犯可以通过海贝,象牙,玛瑙宝石等赎回来。但是你也知道,这样的人家太少了。如果是战俘,就绝无可能。除了这个悬崖,他们会被贩卖到大山之下,成为一名低贱的奴隶,交易到平原上的各大城邦。” 圣火女此前听青水说过,平原上的城邦,每年都需要需要大量的奴隶。 火圣女撅着拳头,说道:“先将我们的战士营救出来吧。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她有一年没见过自己的丈夫高歌和好姐妹青水了,她想带着此前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500位兄弟,回到凤凰城。 这些天来,石悦海城主就听一些山民报告说,见到了一只硕大无比的神鸟,它就像一只五彩斑斓的凤凰,所到之处,流光溢彩,让人目眩神迷。 石城主在这里生活超过了200年,每各几年都有类似的谣言在山区里传播,早五十年前,有传言说看到创世神兽朱雀,可是最后证明不过是好事者的空穴来风。 监狱长石开晟是他的堂兄弟,在会议厅里,他强调道:“这一次千真万确,有山民看到,三圣山之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图案,图案闪着白光,一连闪了几天,那个狂风暴雨的晚上,电闪雷鸣,阴风大作,引发了罕见的雪崩,接着一只颜色鲜艳的神鸟,在山巅之上飞跃。” 石悦海知道他这位堂弟不是那种瞎编乱造之人,说道:“此前也有此类传闻。最后都证明不过是闹剧一场。” 石开晟将桌上的酒壶推开,说道:“这次是真的,你知道一年前谁进去了?” 石悦海说道:“我知道,就是那个能够施展火魔法的火圣女,虽然她有神奇的火之力,但是她并不是无懈可击的。而且,她进去一年了,很大程度上已经死了!” 石开晟依然没有放松,他神情凛然,“她可不是一般的人。如果真的是火圣女,我们扣押了他们500位战士,那么她一旦出来,首先会将怒火烧到海螺湾的监狱。” 石悦海将眼前金樽里的酒一言而尽,“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我要将火圣女抓回来,顺便让她做我的女奴。”他的眼神透着狡狯,闪着冷意。他想着:假若将火圣女俘获,那么他在亚丁城的声誉就超过康氏家族,在明年的选举上,他将力拔头筹。 石凯晟对这个堂哥的冒失与轻敌感到诧异,他说道:“我们必须得加固监狱的防守,然后将那种巨大的弓弩安装到我们的墙垣上来。老话说,未雨绸缪,防微杜渐。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嘛!” 石悦海温怒道:“整个监狱周边已经驻扎了1000位士兵,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石凯声说道:“防范于未然,永远是不会错的。” 石悦海看到堂弟紧追不舍,于是不胜其烦地说道:“那就叫城里的机械师等工匠,暂时安装五台吧!我不信那只巨鸟能够躲过五座弓弩的射击。”接着他泯了一口酒,望向窗外的珍珠海,若有所思,“我将再安排1000位士兵,作为监狱的防守,我要的是活着的火圣女。”他将金樽拽得紧紧的。 石凯晟脸露喜悦,“我这就去办。” 第3天,火圣女小小携400位战士来到海螺湾,她站到山崖之巅,看到传说中的珍珠海,瞬间就被其美景给震撼了,清风吹动了她的发梢和衣角,让她安闲自得,碧绿的湖水在阳光之下,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四周古木仓翠,珍珠海如同一片跌落在人间的深色翡翠,尽显意境之高雅。 黑纱女骑在一匹黑色的大马上,她神色冷峻,紧紧跟随着火圣女,说道:“你现在有神鸟九凤,不必要跟这些凡人谈判,在九凤的烈火下,这些人不堪一击。”火圣女回复道:“我带着诚意与和平来,我希望他们明白我的初心,几百年来,高山地区战火太频繁了,各部落之间需要的是休养生息,安居乐业。” 黑纱女不置可否。 等到火圣女等战士来到监狱城墙之下时,城墙上早就摆好了阵势,而且有3座弓弩已经打造完毕,第四座和第五座台上,有几位工匠在组装,忙得大汗淋漓,黑纱女提醒道:“那些弓弩威力巨大,不是一般的弓弩。” 火圣女脸现担忧之色,她看到,城墙之上站满了兵卒,其中有两位气宇轩昂,全福盔甲的壮士,于是说道:“两位将军,可否通知你们的石凯晟监狱长,我是拉祜族火圣女,我想要带走我手下的500将士。” 这两位全副武装的战士,其中一位就是石凯晟,另一位是他的副手崔颢。 一些人看到火圣女连鼎鼎大名的石狱长都没见过,出尽洋相,于是露出讥笑之色,贾坤等人其实也不认识石狱长的本人,于是说道:“不知者无罪,火圣女在圣地待了一年半,没见过石凯晟狱长,怎么了?” 石凯晟首先看到了神秘黑纱女,他觉得从气质上来说,这个穿着黑纱纱裙的女子,更像是一位领导者,或者说,她的容颜更为神秘,哪知道说话的人居然是旁边这个女孩。原来她才是才是真正的火圣,拉祜族的新任统治者。不过,早几个月前,他就听说她嫁给了凤凰城大公子高歌,应该作贵妇打扮才对,可从体态神韵上来看,她分明还是一位处子。 看到两位女子都是花容月貌,他不经凛然一惊,怒道:“那场战争他们是失败者,被我们俘虏了,他们已经失去了自由。”你们来了没用。 火圣女不想跟他们唇枪舌剑,说道:“于今我来了,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全部送还回来。” 一些士兵在哈哈大笑,他们看到火圣的队伍良莠不齐,完全不像一直正规军,于是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石凯晟嘲讽道:“要释放他们可以,除非你能出的起价?” 火圣女心思单纯,问道:“说一个价吧。” 石凯晟胡侃一番:“20万玛瑙玉石。” 火圣愕然一惊,他们这支队伍连5000玛瑙玉石都拿不出来,她踌躇不决。 石凯晟接着嘲讽道:“没有20万玛瑙玉也行。我们城主只要两位圣女能在城堡内待上一辈子,那么这500战士如数奉还。” 他看到黑纱女跟火圣一样,婀娜多姿,燕妒莺惭,于此也就一把要挟了。他不信就凭这点兵力,他们能兴起多大的浪花。 黑纱女不置一词。火圣女走向前来,怒道:“我希望你们能看到我们的诚意,而不是在这里信口雌黄。” 石凯晟有恃无恐,接着吩咐那几位工匠,加快进度。 就在这当儿,监狱大门缓缓打开,里面人影纷乱,战马嘶鸣,几十上百匹高头大马上,坐着肌肉扎实,脸露凶光的战士,他们在一位彪形大汉的领导下,快速朝火圣女扑来。 火圣女小小完全没料到对方已然发动了战争。 她紧拽着双拳,一股怒火。贾坤看到对方根本无所谓先礼后兵,说战就战,于是大叫一声:“保护火圣女。”身后的骑兵奔出阵营,朝对方大营冲去。 双方战马一接触,立马就是一阵混乱的砍杀。小小火冒三丈,她快速回到黑纱女附近,说道:“这里不安全,你暂且回避一下。” 黑纱女只是悠悠说道:“这天下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呢?有人的地上就有战争。除非这里所有人都臣服在你脚下,那么才有安全之地。” 火圣女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了,她看到对方的御兽师,释放了许多雄鹰,她心里焦躁,她明白这些飞禽的厉害,说道:“我们没有足够多神箭手,无法阻挡这些飞禽。” 黑纱女尔依玛娜说道:“这些飞禽在神鸟面前不值一提。” 火圣女凛然一惊,她知道这位姐姐不会插手部落之间的这些打打杀杀,凡事只能靠自己,于是大喝一声:“神鸟九凤”。 接着天际上空,不知从何地传来一声响破云霄的鸟鸣。 所有的巨鹰在这声鸟鸣之下,惊慌失措,接着第二声鸟鸣顷刻而至,御兽们同样吓得心惊胆寒,因为他们知道,这声鸟鸣意味着什么,这是所有巨鹰的恶梦。 接着一些人停下来手中的钢刀,举头张望,神鸟九凤属于天地间极为罕见的神鸟,展开翅膀有十几丈那么长,扇出的风,让人挣不开眼。倏尔,一只体型巨大的、五彩斑斓的巨鸟,从珍珠海展翅飞来,带出猛烈的飓风,让战马一片慌乱,它趾高气昂地落到火圣女身边。 小小赶紧爬到巨鸟的背脊上,叫道:“走吧。” 神鸟九凤神情傲慢,对着地上的战马一阵怒啸,接着噗拉拉地飞向天空。黑纱女提醒一句:“小心那些弓弩,人类钢铁的力量越来越强盛了。” 石凯晟看到传说中的神鸟九凤,震惊不已,他看到战士们一片混乱,忐忑不安,战马同样惊慌失措,于是大叫道:“稳住阵脚,稳住阵型,我们有2000战士,不怕他们。弓箭手准备,弓箭手准备。” 接着一些弓箭手火速跑到城墙之上,安装神枪。这种神枪有鸡蛋粗细,纯钢铁打造,箭尖锋利无比,大概有4尺长,属于近年来高山地区最先进的远距离攻击型武器。 火圣女早就撩到了这种巨型弓弩,飞向天空后,她第一时间就招呼神鸟九凤,“将那些弓弩摧毁。” 神鸟九凤听到火圣女的命令,兴奋不已,它鸣叫一声,接着朝城墙上的弓弩飞去。其中两位士兵动作稍快,立马朝天空发射了一只箭簇,箭簇果然威力无穷,从地上高速飞来,火圣女小小显然没料到这种箭簇速度如此之快,要不是她早就留心,神鸟就危险了。 她大叫一声:“你们快走。”她不想伤害人类,于是提醒道。 黑纱女一脸愕然。 石凯晟大叫道:“快点射击,快点射击。” 火圣女一股恼怒,假若他们四五台全部安装完毕,那么神鸟九凤不一定挡驾得住,她自己也会被射下来。 她命令一声,神鸟九凤已经懂得主人的意思,它高速转了一圈,接着朝第一二三座弩弓发射台喷射了一股火焰。 神鸟九凤喷射的火焰炙热无比,而且可以无限使用。这比此前火圣女召唤的火魔法要强大几倍。几个神枪手看到天空突然喷射下来如此浓烈的火焰,赶紧往墙垣下方跳跃,其他一些动作稍慢的战士就硬生生被大火给烧死。 石凯晟看着几位士兵满身是火,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心里一阵愤恨:“石悦海这个家伙,应该早就要听从我的安排,安装20-30台弩弓台,就万无一失了。”可惜,一切都晚了。 他看到墙垣之上的弓弩台全部被摧毁,心下气恼,怒道:“将他们通通杀了。”他抽出了钢刀,带着怒火看向贾坤等人。 他想着,既然杀不死天空怪兽,将他们这200-300人全部赶尽杀绝,火圣女只剩下一个只鸟,也不足为虑。 接着一千多位士兵全部朝贾坤等人攻击。扎约、扎丕等战士摆好战斗形态,迎接对方步兵和骑兵的挑战。 火圣女骑在神鸟背上,向下张望,他远远看到监狱的士兵全部向自己的阵营冲去,想着如果不赶紧阻止他们,到时一片混乱,她的火焰不知道要喷向何方,于是招呼一声,神鸟九凤展开翅膀,再次发动了一次攻击。 火焰朝人数最少的一块区域喷去,十几位监狱兵卒被活活烧死。石凯晟的部下开始退却,几十匹战马被铺天盖地的大火,吓得四处乱窜,这时石悦海城主到了。 他骑着战马带领十几位兄弟来查看情况,远远就发现天空中一只巨鸟在云中闪烁,然后监狱方向已是战火喧天,他站在木墩上地看到了神鸟九凤的威力,士兵在烈火下毫无还击之力,这样下去必败无比。在战场上,冲动只会招致全军覆没,于是火速赶往现场,吹响了后撤的号叫,并大叫道:“火圣女已经公然向亚丁城发出了挑战。接下来,亚丁城将率领一万战士全面发动这场大战。” 石凯晟率领残兵败将跟石悦海城主汇合,两人明白一切多说无益,石悦强说道:“放弃这座监狱,回亚丁城,通知全城守卫,全面进入战斗状态。” 接着几百匹战马,几百步兵,火速向亚丁城的方向而去。 火圣女看到对方终于走了,心里一片舒坦,想着:“终于不用杀人了。” 待到只剩下自己的战士后,她一阵安排与指挥,贾坤率领将士,将监狱大门打开,然后释放了所有囚犯,此前被俘虏的500装壮士,现在只剩下400名,然后又接受了100左右的新兵,火圣女让那些瘦骨嶙峋的奴隶与囚犯全部回归家园,说道:“你们自由了,赶紧回家吧。” 一些奴隶对火圣女以及拉祜族部落战士行叩头大礼,他们以为自己又被俘虏了,没想到这位美丽的少女居然大赦天下。火圣女看到这些奴隶苟延残喘,有些奄奄待毙,而自己手下的战士同样被折磨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心里很不是滋味。黑纱女走到她身边,说道:“你们这只战队百孔千疮,看上不堪一击。” 火圣女说道:“我们爱好和平。” 黑纱女说道:“和平是要付出代价的。人家已经向你们发出了挑战。” 扎木和扎斯看到火圣女,欣喜若狂,但是他们皮开肉绽,伤痕累累,说道:“火圣女,我知道你会来救我们,所以我们一直坚持到现在,有些兄弟被折磨死了。”他们一边说着,一边热泪直流。 火圣女想到了他们这一年多来的付出,鼻子一酸,说道:“我知道你们付出了太多了,下面的就交给我吧。” 贾坤说道:“经此一战,拉祜族以及火圣女你将称为众矢之的。高山地区十三个部落,将进入全面的战争,光是亚丁城的战士就超过人,而且他们城内的墙垣之上,这种巨型的弓弩有几十上百处。” 在仙乃日峰时,那位老者就跟小小说过,“有些战争不得不进行。人类,只有做了某件事,遭受了某些恶果,才会做出忏悔。” 火圣女说道:“我们可以说明来意。我们要的不是战争。” 贾坤说道:“我理解你的心愿与初衷。但你已经破解了圣域中的秘密,并且让神鸟复活,所有人都看到了,战争已经开始了。接下来,你要去证明你是对的,你得把你的初心公布天下。这个过程,必定付出血的代价。” 火圣女带着疑问看向大家,大家都默不作声。 黑纱女说道:“他说的对。你已经挑战了整个高山部落权利体系。”她看了看底下这些战士,补充道:“不管你愿不愿意,事实已经存在了。你们的队伍羸弱不堪。假若你不愿意跟他们做都斗争,想要从这里离开,或回到拉祜族部落,这段路程,你想想会有多难?你能保护到这里每一个人吗?其中凶险不言自明。” 火圣女看着战士们神情疲惫,连日来,他们受到了惨绝人寰的折磨,如果硬要长途跋涉,面对阻击,定然死伤惨重,她说道:“那我们就在这里修整,等到战士们伤好了,身体恢复了,再启程。” 黑鲨女强调的:“这不会是长久之际,从明天开始,神鸟九凤的出现一定会在各地部落引发轩然大波,有些族长定会加强防范,布置最精准的弓弩台,第二,这里战士数量太少,对方只要联合起来,那么海螺湾撑不了几天就会被攻占。” 火圣女一脸愁云,说道:“可有更好的办法?” 黑纱女看着珍珠湖,此时余晖染霞,云边残照流金,碎影斑驳,她说道:“一只神鸟还不足以让人们畏惧,我想,既然九凤来到了世界上,那么就让另外一只也出世吧。” 火圣女闻言震惊,她愕然问道:“可是谁来掌控呢?” 接着黑纱女将小小引到一座木制连廊旁边,小小则扭头说道:“赶紧将这做监狱收拾收拾,我们将这里打造成一个根据地。”贾坤,扎木,扎斯开始忙活。 待到无人打搅,四周安静之际,黑纱女看着在珍珠海上空翱翔的神鸟九凤,说道:“我听说你还有一位姐妹,拥有水魔法。” 小小说道:“是的。”接着她将她们此前的经历都说了出来,最后说道:“我那个姐妹意志比我还要坚强,而且,她有侠义心肠,比我更爱打抱不平。” 黑纱女不置可否,她悠往说道:“我不需要知道这些,我只要知道她是水德之身就够了。这古蜀大地陷入了最黑暗的时刻,同样迎来了一批闪耀历史的年轻人,我不知道你们将创造怎么样的辉煌,但我愿意成全你们。” 小小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黑纱女一脸欣慰,“你可以将她带过来,协助你的大业。” 小小再一次强调:“这不是我的大业。我只是想要和平。” 黑纱女知道她喜欢咬文嚼字,于是改口道:“你如果想要和平,那么就请她过来吧。”小小疑惑道:“可是她远在千里之外。” 黑纱女摩挲这小小的秀发,然后帮她整理了衣角,说道:“有了神鸟九凤,你觉得这距离还算长吗?”她露出笑容,发出悦耳的笑声。 小小眼中闪着光。 第143章 姐妹情深 《山海经.西山经》记载:有鸟焉,其状如鹤,一足,赤文青质而白喙,名曰毕方,其鸣自叫也,见则其邑有讹火。 根据先民记叙,黄帝轩辕氏每次去名山大川聚集鬼神的时候,它乘坐的是蛟龙拉着的六轮战车,而战车旁边,就守候着着一只战斗力相当强悍的神鸟,这只鸟在他讨伐魔神蚩尤时,发挥了非常关键的作用,因为它喷射的野火威力无穷,后来成了火神祝融的宠物,它就是传说中的毕方神鸟。很多很多年后,在大圣贤大禹平定天下后,他担心在他死后,无人能降伏这只凶恶的神鸟,于是将其引去颛顼大帝在三神山设置的八卦大阵,将其封印在央迈勇山峰脚下。 这些逸闻轶事在各大巫师的口中代代相传,这也是高山地区为何有如此强烈的鸟神崇拜的原因之一。 神秘黑纱女知道,只有真正的五德之身,才有资格驾驭这种神鸟。她很庆幸,居然会在高山地区,同时找到火圣女和水圣女。 青水.雅安古城 慵懒的阳光从树梢间穿透过来,接着穿过鹅观草、菖蒲的叶,顺便将树叶、草茎稀疏的影照射在静静的水面上,影儿或横或斜,一股花儿散发的幽香在黄昏前的斜阳下飘散。 一些水蚊子在水面上漂浮,躲藏在地里的昆虫偶尔探出头来,接着又在暖阳中昏昏睡去,溪水划过柔美的鹅卵石,然后在回洞中发出“叮咚叮咚”的清泠的回声。 歌手们唱和的歌词:“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恰好可以形容此处的意境。 有两个小孩迈着轻快的脚步在杉树林中追打,笑声如林中布谷鸟发出的叫声,给平静的杉树林带来一丝活泼,他们穿着精致,皮肤吹弹可破,就像洁白的瓷器那光滑的面,一个是棕黄牛皮皮夹克,黄色狐皮短靴,一个是是银白色碎花裙,扎着两个小马尾,他们的眼珠就像黑色的宝石,他们的牙齿就像皎洁的月。如果不是衣服上有显着的差别,那么一般人是很难从眼睛或者鼻子甚至神态上看出这两个小孩的差别的。 对的。这两个小孩就是青水生下的双胞胎。一个叫高莹莹,一个叫高峰。 在精心修整的铁树茶花后,有一个石制亭台,亭台中央坐了一男一女,男的脸型俊朗,轮廓分明,英姿焕发,女子丰姿绰约,楚楚动人,虽然做了母亲,但是依然娇艳如花,城里有歌手形容她的容颜:琼林玉树不相饶。薄云衣,细柳腰。一般妆样百般娇。眉儿秀,总如描。 他们是凤凰城大公子高歌和雅安古城夫人水圣女青水。 他们身边的大理石板玉阶上还有一个小男孩,比在树林里玩耍的孩童要小上一岁,他正蹒跚学步,跌跌撞撞,似乎很想跟哥哥姐姐一起追蝴蝶,抓苍蝇,他的嘴叫着“妈,妈…”,口水流了一地,青水一把将他搂住,捏着他那手臂上圆鼓鼓的小肉,说道:“双脚用力,两手平衡身姿。” 高歌则蹲下身来。温言道:“不能急于求成,他还那么小,你操之过急了。你看高峰,他当时同样了花了半年时间。” 青水带着一点怒气,“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咱们时间很紧迫。” 高歌闪现焦虑,他知道她想干嘛,这三天来,他一直在阻止,或劝解她。 在这座石亭边上,是高熊的情报总管涂磊,因为种种原因,比如战争与洪水,还有一点家事,在路上当耽搁了,而他回到雅安古城后,首先发现城主高阳已经死了,然后第一时间将平原上的消息跟青水说了。青水听到这个噩耗,当场就晕倒,足足10个时辰后,她才从抑郁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自从她知道妈妈诸葛辰和哥哥青山大帝死后,这三天来,她就一直在强调:“我一定要离开这里,我要去给妈妈和哥哥报仇。” 高歌极力反对:“你一个人?你哥哥6千军马都被消灭了,你这不是去送死吗?” 青水强压泪水,“那他们就这样白白死了吗?如果我不给他们报仇,这天下还有谁能给我们家人伸张正义呢?” 高歌劝解道:“这个事不能如此冲动,咱们得从长计议,人家有超过3万的兵力,而且宝墩城里守卫森严,你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给你想一个万全之策。” 青水愤怒道:“2年多了,咱们还不是一直困在这里,如果有其他办法,咱们何至于如此憋屈?”她的声音在渐渐加大。 高歌脸色大变,他示意青水小声点。 这个一岁小孩是高歌和青水的孩子,尽管他们不是夫妻,但是他们已然有夫妻之实。对的,他们在一起差不多2年了。 为了给凤凰城一个答复,也为了完全不让高雄族长有后顾之忧,高歌答应由他来管辖雅安古城,并且答应永远臣服在父亲的统治之下。而且,雅安古城的军权全部由凤凰城控制。也就是说,高阳死后,高歌和水圣女就成了族长高雄的囚犯,他们的一切生活都收到了监控,这也就是高歌叫青水不要那么激动的原因。 假若父亲知道青水的身世牵涉如此之大,那么她的处境就完全另当别论,而关键是,很多事情,他们两个不得不委曲求全了。 高歌严肃道:“你想一个人离开,或许在涂磊的秘密安排下,可以办得到。但是几天后,父亲高雄知道了怎么办?这三个小孩怎么办?没有咋两的守护,他们必死无疑,再说,一个人前去,没有援手同样必死无疑。” 青水强忍泪水,问道:“那咋办?难道就这样耗下去。” 高歌挣扎说道:“对的,这是唯一的办法,你必须教会三个小孩生存的技能,格斗的技能和军事指挥才能,18年后,他们就是你的得力帮手。” 青水怒道:“可是你父亲。” 高歌说道:“他都400岁了,已经很老了,他的时间不多了。” 青水急不可耐,又无可奈何,她看着天边的夕阳,觉得这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她此前想着,假若这18年能弹指一挥间就好了,他们还太小了,小到尿尿还拉着裤子里,饿了只会哇哇大哭,鼻涕嘎子唬得满脸都是,而她也离不开他们三个了。 她紧紧盯着天边的云霞,悠悠念叨:“岸边无数青山,萦回紫翠,掩映云千叠。”接着她仰着的头,再也收不回来,首先她以为那是彩色的云霞,美轮美奂的天际,惊鸿一瞥,她以为她看错了,她还特地揉了揉眼睛,因为那抹彩霞在天际上空快速移动,从小到大,他可从来 他招呼了高歌一声,惊诧道:“你看!那彩色的云朵在飞。” 高歌发现了她的异常,闻言一惊,他跟她站到了一起,然后举头张望,就在这时,天上那抹彩色的云,快速朝他俩飞来。他们俩如临大敌,震惊不语:世界上居然有如此巨大,如此神奇的巨鸟。 高歌本能地站到了三个小孩之前,他已经看清了那只巨大的鸟,他的目标可能是小孩,青水则一动不动,她撅着拳头,启动自己的意念,她已经很久没有使用水魔法了。 可是,随着距离越近,她的心情一下子舒缓一下子紧张一下子尴尬,甚而一股难以言说的难为情,因为她看清了鸟背上坐着的女孩。 是的。鸟背上坐的是火圣女小小。 小小已经在天空上飞了一个时辰了。在这一个时辰里,她一直在天上观察高歌和青水的一举一动,她还看到了他们的三个小孩,她奇怪高瀛不见了?然后她从他们俩那细微的举动,一颦一笑,一蹙一诧间,察觉到了他俩的亲密无间和柔情蜜意以及无微不至的伉俪情深,出于女人的本能,她隐隐猜到了什么。 一个是他的丈夫,一个是她的好姐妹,在自己离开的2年时间里,他们已经走到了一起,甚而,有了小孩。 她本来想一走了之,她想着“相见不如怀念”。但是她一路飞来,看到了高山地区山河破碎,老百姓生活苦不堪言,有几座城池硝烟弥漫,有无数村寨荒无人烟,许多难民为了逃离战火,跋涉在穷山恶水之间,她还看到一些衣不遮体的少女被一些强盗官兵欺负,看到了失去家园的流民被洪水冲到了大河之中,于是只能从天而降。 一些落魄的子民匍匐在地上,带着希冀与恳切的眼神,说道:“天上来的圣女,我希望你能改变这一切。”他们看到了火圣女旁边的那只巨鸟,瑟缩着,继续哽咽道:“各大城邦为了权利与江山,年年征战不休,加上水灾泛滥,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天下,必须出现一位能够体恤百姓生活,然后将高山十三个部落全部统一的雄主。只有在他的领导下,老百姓的生活才看得到希望。几千年前,大禹统一了高山十三子,然后带领大家一起,齐心协力,治理水患,修筑河床,抗击水神的愤怒。那时候百姓安居乐业。天上来的圣女,我希望你能引导这一切。” 小小知道自己力量有限,于是闻言劝慰一番:“你们的祈求我听到了,你们回去好好生活吧。”接着她加快进度,从凤凰城一闪而过,她还看到了那些挂在树上的尸体,城主高雄手段依然残暴,甚至变本加厉,他的黑暗统治比之亚丁城有过之而无不及,接着她飞到了雅安古城,可惜,她看到了本不该让她看到的一切。 高歌和青水,同样如此,他知道他们的一切一旦被小小知道了,这会有多尴尬,同样有多绝情。他们俩站成一排,手紧紧拉着,接着又松开,小小看到了他们俩眼神中的同仇敌忾,神鸟九凤大概感知到了火圣女的愤怒,“嘎、嘎、嘎”急待喷火,高歌一把将三个小孩揽在怀里,他知道这个大家伙暴怒起来,会焚烧这里的一切,他叫嚷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跟他们无关。”他想着:“她终于成功了,她携来了神鸟,她将改变整个高山地区的格局。” 小小闻言一阵心碎,她暴喝一声:“走开。”神鸟九凤噗着翅膀飞到了高空之中。 接着她带着泪水怒视高歌,然后又带着无奈看向青水,说道:“你们以为我要伤害那三个孩子?你们以为我是这样的人?你们以为我是来报仇雪恨的?” 青水鼻子一酸,眼泪簌簌而下,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姐妹的问题,曾经她们俩情同手足,无话不谈无话不说,一起奋斗过,一起流过泪一起撒过血,有着极为深厚得姐妹之情,可是,2年后,成了一番这样的模样。她说道:“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抢走你的…” 高歌看到神鸟飞走了,立马跑向前来,挡在青水前头,说道:“这都是我的错,当初,我答应过你要保护青水的安全。” 小小怒道:“所以你们就睡到一张床上去了?” 那个最小的小孩跑到身前,不合时宜地叫着:“爸爸和妈妈。” 高歌将他揽在怀里,说道:“是的。是我对不起你。”他让小孩不要说话,说道:“我愿意承担这个错误。” 小小歇斯底里,强做镇定,说道:“这是你们的小孩?”她看着这个一岁的小毛头,温婉可爱,曾经她也想过,某一天,她要是也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小孩就好了,她说道:“于今,我还有什么资格责罚你呢?在我们三个之间,我已经成了一个局外人,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青水全身震颤,说道:“你不要这样说,是我们的错,你越这样说,我就越对不起你,是的,这是我跟他的小孩,他的名叫高洋。” 小小闻言转过来背脊,她偷偷擦过眼泪,哽咽道:“物是人非事事休,这桃花依旧,可一切沧海桑田。”她没想到他们俩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她想着曾经那些山盟海誓和姐妹情深都是假的,她全身颤抖不休,但是她明白自己不能走,这一走,海螺湾的700-800战士必死无疑,然后高山地区的百姓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她抹掉泪水,终于妥协说道:“看来,是我不该闯进你们的生活。”她觉得她该成全他俩。 青水痛苦得无以复加,她明白她心在滴血,她哀求道:“是我的错,我不该让高瀛向你们发出求救信,这样高歌就不会回来。” 高歌闻言一阵心酸,说道:“这里面有太多误会和太多难以言说的东西。总之,事已至此,我对不起你,所幸,我跟你之间,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 小小闻言苦笑了一声,在她看来,难道爱情和友情里可以穿插进可以调和的说辞吗?难道没有夫妻之实就可以离经叛道吗?她看了看青水,又瞅了瞅一眼高歌,她不知道这两年来,他们发生了什么?可是,就算千难万难,情况也不至于此啊。她问了一句:“高瀛呢?”青水一阵鼻酸,摇头不语,高歌回答道:“死了2年了。” 小小不敢再问了。此刻,她已经没有其他想法,她只能劝自己要安静下来,自从她在天上看到这一切后,首先,她心里愤怒不休,甚至难以接受,她觉得这即是丈夫情感上的背叛又是友谊上的背叛,这种双重打击让她缓不过气来。可是,她看到他们周遭一切,她知道再问下去必定有难以言说的苦楚。她转念一想,至少,这位曾经情同手足的好姐妹,享受到了幸福,于今,对她自己来说,她还有更重要的目标和追求,于是她向青水说道:“就让那些难以言说的一切永远隐匿在各自的心间吧。青水,我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青水问道:“什么事,我一定竭力帮你办到。”尽管她明白,她自己的事情迫在眉睫。但是她已经亏欠了火圣女,她不能再奢求其他东西。 火圣女将水圣女拉到了一边,将一切来龙去脉说了,青水回头跟高歌说道:“我要去亚丁城地区,我们跟亚丁城已经势同水火。另外,十三个部落之间必须完成统一。” 高歌看到那只神鸟,大概已经猜到了这一切,于是说道:“你知道你一旦加入水圣女阵营,后面将会发什么。” 青水说道:“我知道,你不用再劝我。这是我欠她的,我一定要偿还。” 高歌知道无可挽回,他试着说道:“那这三个小孩呢?” 青水说道:“雅安古城就是一座巨大的监狱,我们本来就是这里的囚犯,我既然公然叛乱,那么你们依然还是囚犯,你的处境并没有改变,我想,你父亲在没有抓到我之前,三个小孩是不会有危险的。” 高歌知道多说无益。问道:“你们要多久?” 小小说道:“最多三个月时间。”接着她召唤来了神鸟九凤。 第144章 圣贤之道 扎西多吉喝过一杯浓烈的酒,他蓬头垢面,形象全无,这都是他咎由自取,只要他臣服,只要说上一句我同意,那么迎接他的就是荣华富贵,或者说,应有尽有,甚至比以前拥有的还要多,可是,他统统拒绝了,因为剑门关丁义总指挥跟他说过:全力行善,钟爱自由,切莫欺妄真理——即便为了王座。如果他答应丁坤,那么他就违背了他此前的初衷,他一生信奉自由,追求正义,这初心一旦改变,那也就意味着,他就不叫扎西多吉了。 三天时间早就过了,而国王丁坤承诺的,他的大将军魏兵依然没有回来。他有时候想着,假若这世界上真的有他描述的有那种强大武器,或许可以压制住四大鬼王的破坏力。可惜,天不遂人愿,这风和这雨,下了一天又一天,刮了一天又一天,而且,某一天,天上雷神震怒,震耳欲聋的雷声让人心惊胆寒,仿佛这天要裂开了。 那几天里,剑门关每一个人的耳膜都几乎要震碎。人人都在疑惑,诸神再一次震怒,意味着什么?剑门关处在古蜀大地最北端,消息闭塞,魏兵大将军还没到里,因此,他们不知道平原上最强大的一股正义之气已经烟消云散。在如此磅礴大雨之下,丁坤国王不好过,心情糟糕,督导员杨雄不好过,心情压抑,酒神阳尗不好过,心情苦闷,被抓来的挤成一团瑟瑟发抖的野人奴隶不好过,他们心情颓败。唯一好过的就是那些女人,那些朴素的自由民,那些曾经让扎西多吉担惊受怕的关外的女野人。她们心情开朗,洋溢着笑脸和欢乐。 有些长相靓丽,甚至略有风韵的女人更加容光焕发了,有些本来羞涩的笄发女孩子更加漂亮与洒脱了。扎西多吉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开始,他担心她们会受尽折磨与虐待,但是,国王丁坤并没有下达此类命令,相反,她给与了这些女人最体面的照顾,比如日常最基本的番茄鸡蛋饭和卤汁牛肉以及遮羞的劣质棉衣。当然,他知道,要得到这些基本的生活保障,这些女人们要付出什么。如果说,最开始几天他还接受不了这一事实,但是此刻,他明白了,这是她们能够活命的唯一方式。 对于那些想要活下去的女人来说,除了她们的下半身,难道还有更可靠的资本吗?再说,除此之外,她们也知道自己并无价值。在扎西多吉的多次要求下,丁坤国王同意将15岁以下的小女孩送去厨房,因为剑门关现在驻扎着几千人,每日食物的要求是巨大的。 雨过天晴,万物复苏,在一个落日熔金的下午,丁坤再一次将他召进了新砌的会议大厅,他如此说道:“我再一次跟你强调,你别以为我这是遵照你的意愿行事。你我之间,地位并不平等。我是国王和总指挥官,你是囚犯。你第一次来,我就告诉了你,女人,在剑门关算是一种稀缺资源。” 扎西多吉知道他并没有开玩笑:“我懂,这全是国王陛下的慈悲与仁爱,我代表这几百位子民,向你表达最崇高的敬意。” 丁坤命人将扎西多吉重新梳理了一番,这让其看上去依然人模狗样,听到他话语中的恭维与诚意,于是严肃说道:“你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你是什么态度吗?你从来不赞同我的理念。你多次跟我强调过,剑门关不需要女人,女人的存在,对守望者来说是一种耻辱,可如今你看看,至少我手下士兵的戾气没有那么重了,人们之间相处融洽,空气中浸满愉悦的味道。而这些女人,看上去也有这方面的需求,这是双赢的局面。” 扎西多吉再一次说道:“我只能说这都是国王陛下的深明大义,你的制度与理念让这里焕然一新。” 丁坤喝过一杯烈酒,顺便给对方满上,说道:“我不想再跟你绕弯子,你也别再给我戴高帽。你此前说夫为官者,以人为本,以法为纲,以情为恤,以理为常。顺时而为,则民心之慨慷;背道而驰,故国运之败亡。于今,你看看这里的情况吧,这一切是不是井井有条,是不是层次分明?” 扎西多吉知道他又将在治国的理念上试图让他臣服,这是第五次了,他严肃说道:“上古圣贤说‘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这里的情况跟治理城邦是两回事,完全风马牛不相及,何况你说的是整个古蜀大陆,数以亿计的民众。尊敬的国王陛下,你难道认为城邦的稳定与和谐,必须依靠女人的下半身?” 丁坤国王闻言一阵恼怒,他举起案前金樽,一言而尽。 当年,扎西多吉的大名跟青酆一样,如雷贯耳,丁坤知道这个家伙对各大城邦的朝纲颇有异议,因此他从来不热衷功名,他追求所谓的正义与公平,对各大规章制度嗤之以鼻,这也是他桀骜不顺,唯我独尊的原因之一。 丁坤恼怒说道:“这么说吧,只有在绝对实力面前,才能做到绝对的臣服。绝对的统治之下,才有绝对的公平可言。你说的这些,其实都是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这不值得称道。很多年前,我也读过圣贤之书,比如‘但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比如‘欲知大道,必先为史。知所从来,方明所去。民心惟本,厥作惟叶。君子之心,常存敬畏。民之所盼,政之所向。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他突然站了起来,怒道:“但这些东西只是理想,并不是实际,你知道其中的难处。” 扎西多吉继续说道:“你看看我们关外吧,没有奴隶和歧视,在那里人人平等。这并不难办到。” 丁坤讥笑一声,表示不屑一顾:“但你们依然有地域之别,据我所知,关东之王和关西之王在治理上同样南辕北辙,谁也瞧不起谁,本质上,跟你说的公平与正义之理想,背道而驰。” 扎西多吉依然说道:“但这依然是两码事,至少在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上,在等级制度上,在权益分配上,在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的关系处理上,关外与关外有着本质区别。” 丁坤不置可否,说道:“确实如你所说,但是你看看吧,你们的正义与公平给关外带来了什么?积贫积弱,满目萧瑟,于今他们的处境有多糟糕?你看看在等级分明的城邦里,那些子民创造了什么?所有的高楼大厦和灯火通明,光鲜的外表,必然混杂着屈辱,邪恶,丑陋的良心,违背初心的不择手段以及不公平。” 扎西多吉愤恨道:“你说的一派胡言!夫水至平而邪者取法,镜至明而丑者无怒,水镜之所以能穷物而无怨者,以其无私也。” 丁坤看到扎西多吉依然沉浸在自己的理想世界中,他深深地为其智慧和天下为公的精神而折服,可是,这样的一个人才,也有不可理喻的固执,于是他再一次放低着自己的姿态,试着从另一个角度来让话题继续,说道:“你说的是对的。这本是执政者的初心之所在。” 扎西多吉看到丁坤语气放低,于是喝过一口烈酒,说道:“国王陛下,你我都是聪明人,上古圣贤也说过‘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我看你这次来到剑门关,一定有些新的感悟。这对什邡古城未来的辉煌大有裨益。” 丁坤笑道:“是的,收获很大。而能够遇到你,是这次行程的最大的意义。我希望你能懂得我的难处,我深深理解你的内心与心愿,可是你懂的,这片大陆的战争从来不是靠嘴上的滔滔不绝或思想碰撞出的那束稍纵即逝的火花,而是战马的数量和先进的弓弩以及将军的领导力,这是一个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时代。我希望你能效忠什邡古城丁氏家族,在那里,我必定将你的理想与信念,广施天下。” 扎西多吉怒道:“所以你依然还是要发动战争,征服其他城邦?让他们也臣服在你的脚下。” 丁坤愤恨道:“这是大势所趋,如果我不主动出击,那么他们将会率领食铁兽和猛犸巨象踏平什邡古城。你可以换位思考一下,我这是为什邡古城的子民着想,我不希望他们被奴役。我同样需要和平!” 扎西多吉愤怒道:“虚伪和谎言,充斥着这个世界!我办不到,不管是营盘山诸葛一族,还是宝墩青氏,或者你们丁氏家族,芒城的李氏家族等,如果各大城主思想上不改变初衷,那么分崩离析是不可避免的,你所谓的统一,都是浆糊做的纸,一戳即碎。” 丁坤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他如坐针毡,怒道:“看来,咱们的每次争论都会不欢而散。你依然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如今,你是囚犯,我是国王,我有审判你的权利。” 扎西多吉依然视死如归:“作为囚犯我无话可说。如果说,我死在了剑门关,那一定是诸神的旨意。” 丁坤再一次申明道:“不,不,你理解错了,那是我的旨意而不是诸神。” 扎西多吉看到他的爱人拉姆洛桑过来了,他知道,此前每次讨论完后,国王丁坤都会单独留下他俩,让他们一解相思之苦。可是这次,丁坤国王发话了:“你出去!”他指着拉姆洛桑,接着立马有两位士兵将她给带走了。 丁坤国王脸色阴沉,这情形这态度跟前几次截然不同了,他说道:“我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你执意如此,那也不能怪我,接下来,我无法保证你的女人的忠贞与圣洁。” 扎西多吉看着拉姆洛桑的背影,想着她晶莹如玉的酮体和傲人的酥胸以及温柔的呢喃声,内心陷入了煎熬,他无法因为她是自己的爱人而背弃自己的理想,他是扎西多吉,从来都是高傲的扎西多吉,他怒道:“丁义总指挥说过,人人相亲,人人平等,天下为公,是谓大同。” 丁坤对这套说辞恼怒已极:“我只能说你的理想超脱了这个时代,你在关外过得太安逸了。”他喝过一杯烈酒说道:“我给了你半个月时间,可你依然在自我的世界上我行我素。与其天马行空,不如落入实际。这么说吧,在我的世界里,得不到的东西必然将其毁灭,这是我的生存哲学,何况你浑身带着刺,我怕这跟刺将来会刺到我身上。也许很多年后,你的理想世界将会实现,确如传说中的尧舜禹时代,那是一个人人为公的盛世,但我相信,你跟我都无法看到。” 扎西多吉知道他说的这些话意味着什么。他闻言站了起来,遗憾:“我感到遗憾,没想到这里会是我的墓场。” 丁坤不再罗唣:“下次你要注意点,别再贸然企图攻占了剑门关了。” 扎西多吉明白,这是一句极为辛辣的嘲讽话语。他感觉到心情很沉重,沉重到他几乎迈不开自己的脚步。 在关外,他曾经放弃了自己的理想,那是一个关于关内的理想。十多年来,关外的淳朴民风让他怡然自得,如果他没有回来,没有被囚禁在剑门关,那么他会永远忘记曾经的那些豪言壮志与理想。可是,没想到在这段时间里,他跟丁坤国王的几次畅谈,让他仿佛又重温了年轻时的时光,他意外这个什邡古城的国王会有如此高尚的执政理念以及为人处世哲学,他的博学与胸襟,让他叹为观止,他强调的‘无稽之言勿听,弗询之谋勿庸’以及‘政贵有恒,辞尚体要,不惟好异’等思想让他毛塞顿开,也让他如沐春风。 可惜,两人的地位与初心及追求相去甚远,他知道,在强者的游戏里,从来没有握手言和,只有胜利者的高歌与失败者的谢幕。 或许,剑门关是他的最终归宿,这都是命运的使然。这十多年里,他曾不止一次眺望过这个关卡,他希望能回来看看,因为他无比尊敬的丁义总指挥,曾称这里是他第二个家,他永远欢迎他回来。 此刻,微风舒卷,深秋的风将梧桐树的黄叶带去了遥远的天际,那抹夕阳依然是如此缱绻,让人眷念,他被绑在一个木架台上,下面堆满了柴火,一个熟悉的背影举着一个燃烧着浓烈火焰的火把,他在等候丁坤国王的号令,他大概猜到了举着火把的人是谁。他看了看台下几百个穿着青色大褂的野人,不,他们是自由民。这些自由民表情木讷,神情颓丧,浑身颤抖,手脚麻木,欲言又止,他知道,这些卑微的子民眼神中都是善良的。他明白,善良拯救不了自己的命运,而自己可以最大可能地让他们活下去,在他吃过最后一顿晚餐时,他是这样跟丁坤国王说的:“希望我的死可以换来人间的正义,没有正义与公平,也就没有光明和希望。我将用圣贤的警语,来做的我的墓志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丁坤国王依旧冷峻,他说道:“我将用你的死,用的你痛苦与哀鸣,警告关外所有人,任何试图阻拦或者抗拒我权威的人,下场只有一条,就是死。我再一次跟你说一遍,只有绝对的臣服,才有绝对的公平可言。”扎西多吉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直到他被拖到这座堆满木柴的祭台上,他看到这是关外的前坪草地上,残阳如血,梧桐萧萧,寒鸦悲鸣,冷峻的寒风吹开他混浊的眼,他看到拉姆洛桑已经站在了丁坤的身边,他同样看到了那个举着火把的人是阳江,他曾经的故友,他内心一阵痉挛,吞声忍泪,悲不自胜,他仰头望着天边灰色的残云,仿佛要将这画面永远存留。如同这天边的夕阳,带着对人间无限的卷帘,他微微唱和道:“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故君子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 阳江一脸严肃,看不出神情,国王丁坤一声暴喝:“点火。”接着,三个拉着火把的人,燃起了熊熊大火。 扎西多吉在汹涌的烈火中,发出惨绝人寰的嚎叫。 第145章 剑门关大战(一) 此时,剑门关底下的隧道木门打开了,一个什邡城的军官在跟丁坤国王汇报什么,丁坤首先露出笑意,大概是魏兵将军已然抵达,然后脸上透出寒意,大概是他已经知道了青山大帝死了。 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扎西多吉那恐怖的惨叫声中时,剑门关上那声雄浑嘹亮的号角声已经响起了。 接着第二声嚎号角声再一次响起。 所有人,包括丁坤国王等,全部凝神戒备,接着有序后撤。 霎那间,站在关外前坪上的数千人陷入一片混乱,几百支箭簇朝什邡城的士兵阵营射来,自由民惊慌失措,开始向外四散。 倏尔,一声响彻云霄的虎啸声震破苍穹,与此同时,姜维,黑臀,曾凡,廖武,谭剑,青海,夏青,刘佳杰等人率领3000壮士开始攻打剑门关。接着东栈道另一方向,另一支野人军团,也就是扎西多吉此前一直在等待的徐德强等数千战士,同样加入进来。 徐德强,廖徳胜等早就埋伏在左前方了,只是他们畏惧什邡城的5000精兵,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扎西多吉被活活烧死,这也是丁坤国王的一个手段。哪知道西栈道方向,居然出现了一只强劲之师,他们敏锐地看到,那些是志同道合的战友,有黑臀、野猫、曾凡等人,于是一窝蜂地冲撞出来。 什邡城丁坤在这里驻扎了5000精兵,然后魏兵带来了先进的弓弩武器,从实力上来说,他们把占据着利地形,把守着这个雄伟的关卡,正常情况下,将立于不败之地,可是对方的突袭太过急促,而且,他们并没有做好防守与攻击的准备。丁坤国王看到对方的气势,心里着实吓了一跳,魏兵将军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沉着叫道:“他们是一支疲惫之师,我们以逸待劳,大家不用慌张。” 接着一阵排兵布阵,并叫嚷道:“先护送国王回到关内。”接着率领一支神枪手队伍和一支训练有素的步兵,挡在最前方。 蚕丛和巴桑卓玛坐在创世神兽白虎的背脊上,白虎蹲坐在一个高处上,默默地看着战况,然后它身旁是白帝城的王子刘佳杰。 蚕丛的队伍本来超过5000以上,哪知道从瞿塘峡一路过来,面对北方鬼帝和西方鬼帝的疯狂追击,再加上山高路远,天寒地冻,有一段时间,大雨滂沱等,走的走,散的散,直到彻底避开两大鬼王的追击,就剩下了3000壮士,其中,李宇琪,张昊哲等游侠为了保护大部队的有序撤离,率领一些战士将鬼帝引向了另一个方向,他们跟蚕丛强调:如果一个月还没回来,就不用再等他们的消息了。 对于他们的舍生取义,巴桑卓玛泪如雨下,说道:“我们一定攻下剑门关,等你们回来。”蚕丛不置一词,因为他们明白,只有将更多的人带去剑门关,只有让更多的人活下去,那么关上才有足够的力量,对抗鬼帝之王。另外三大鬼帝之所以还在瞿塘峡,大概是是因为他们在汲取更强大的力量。 是的,封印在云梦大泽的几只空中幽灵,属于极为凶残的猛禽,因此几千年前,被封印时,大禹吸收了他们的能量,而现在,鬼帝之王正借助黑铁权杖,在复活他们的能量。 刘佳杰之所以没率领剩下的一千白帝城士兵进攻剑门关,是因为白帝城跟什邡城并不是敌对关系,按照刘佳杰的说法,只要他以白帝城太子的身份入关,那么丁坤国王自然会发行,青海同样站在一边,他的理由并无二致。他说道:“我跟夏青是嘉宾,不必要加入到这种对抗。” 挺着大肚子的巴桑卓玛看到,丁坤国王在守卫的护送下进入了关内,然后什邡城什邡士兵开始有序入关,她一脸急切:“他要进去了,一旦通道木门关闭,那么闯关的难度会增加十倍。” 蚕丛一脸急躁,他明白这个木门的重要性。本来,按照他的计划,首先他单独一人,带上几个得力干将跟刘佳杰太子和青海王子,一同拜谒丁坤国王,凭借他跟丁兰太子和青云殇的关系,再加上两位王子的说辞,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不定丁坤国王会放行,哪知道他们在夕阳即将消失的那刻,一些自由民看到了他们尊敬无比的扎西多吉,他们的心中的信仰,居然被大火活活烧死了,这可是世上最恐怖的刑法之一,一般只有对受到诸神诅咒的人才会施展火刑,这显然是自由民接受不了的,他们心里那个激动,那个仇恨简直无法发泄,许多有着侠义心肠的战士,不顾蚕丛的劝阻率先发动了攻击。 蚕丛明白,更多的死亡只会削弱人类的力量,而从而增加鬼帝之王的力量。 他跟巴桑卓玛强调:“白虎威力过于巨大,无人可挡,它不能参加这场战役,再说,这段路程,这几个月来,白虎过于劳累,伤痕累累,就让他休息片刻。”这段话前面部分是真的,一旦创世兽加入团战,什邡城死伤肯定严重,而他这次回到剑门关,此后还要跟其他城邦打交道,如果在这里杀了太多的人,那么后面的交涉只会难于登天,这话后半段就纯粹是安慰巴桑卓玛,希望能削减她心中的戾气,关外尽管有着公平和自由,但是每个人心中杀气腾腾,而巴桑卓玛是马上要生产的人,他不希望这个婴儿带着母亲的怨气和杀戮来到这个世上。 什邡城士兵有序撤退,几百上千的俘虏给现场的厮杀增加了难度,一些人在救死扶伤,一些人则在积极闯关,徐德强,匡放鸣等人看到此前被囚禁的人陆续回归,于是开始撤退。黑臀野猫等人则按照计划,继续攻打什邡城的守卫,接着,剑门关上吹响了进攻的号角,蚕丛仰望关上,他看到,绝境长廊之上,那些巨大的弓弩开始启动。 丁坤国王大叫道:“给我杀光这些野人。”魏兵同样大叫道:“给我组织有序的反击,守望者同样不能置身事外。” 形势开始扭转,蚕丛一阵激动,他看到了莫长清前辈随同丁坤国王进入甬道,同样看到了酒圣阳江前辈,苏珀尔,桃木,林峰、刘敏等人在大肆砍杀自由民的壮士。阳江前辈剑法神通,姜维和曾凡,谭剑等三人人企图上前招架,蚕丛马上骑上战马,他明白,如果不前去阻止,那么双方谁伤谁亡,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他大喝一声:“全部给我放在兵器,全部给我兵器。”接着巴桑卓玛叫了一句:“白虎。” 创世神兽立在崖壁的巨石上,朝着剑门关的方向,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啸声。崖下是一条汹涌的大江,巴桑卓玛听蚕丛说,这条大江叫嘉陵江,穿过米仓山,流向大西海,最后经过瞿塘峡,涌入云梦大泽。 虎啸震耳欲聋,如晴空霹雳,所有的人都停下来手中的钢刀。蚕丛骑着快马火速奔赴战场中央,守望者和什邡城的士兵趁机退到剑门关脚下,姜维、黑臀、曾凡、谭剑等人则向前坪涌入。 徐德强和曾凡,姜维一番接洽,然后又将散乱的自由民战士重新聚拢,一时间,群雄激愤,浩浩荡荡,起码有五六千人。 蚕丛再一次看到守望者兄弟,内心激动,他将英雄剑收入剑套,叫嚷道:“杨雄前辈,阳江前辈,我是蚕丛。”接着他眼眶湿润,看向他的守望者兄弟,桃木,苏珀尔,刘敏和林峰,他说道:“我回来了,兄弟们。”他没看到马竞,心下忐忑。 杨雄愤恨一声,转身便走,阳江等老资格的前辈则怒目而视,身强体壮的苏珀尔则义愤填膺:“你杀了剑神杨术,你将成千上万的野人带到了剑门关下,你违背了守望者誓言,你不再是我们的兄弟。”接着他们纷纷抽取了钢刀,其中一个兄弟叫嚷道:“养虎贻患,他既然来了,咱们不应该让他回去,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蚕丛看着扎西多吉的祭台已经烧成了灰烬,一股浓烟滚滚而上,在天际上空烟消云散,他一阵悸动,伟大的剑门关丁义总指挥官死了,伟大的关外之王扎西多吉也去了。而因为自己的冒失,则让关内与关外的矛盾似乎更加激化了。 他明白形势的严峻,说了一句非常无力的话:“关外已经不适合人类的生存,如果关内与关外的人不团结起来,那么人类的命运都将走向毁灭。” 桃木怒道:“你想率领这些野人入关?”他情绪难以压制:“要我说,你才是关内最大的敌人,守望者守护了这片土地几千年,你想打破这个传统?”接着苏珀尔,刘敏,林峰,甚至阳江前辈等人都站了出来。 就这时,天空之上,一支剑雨射到了蚕丛脚下。 所有人都凛然一惊。 只见几百丈高的绝境长廊上,丁坤国王仰头大叫道:“进攻,射击。” 接着几十上百支剑雨从剑门关上射下了。 蚕丛后退三步,他睁着大眼狠狠看向绝境长廊,他知道这剑雨意味着什么。姜维,黑臀,谭剑等人抱头鼠窜,接着野人战队同样吹响了全面进攻的号角,蚕丛立马抽出英雄剑,并不断大叫:“我是带着和平来的,我希望你们能明白我的诚意。” 夏青看到大规模的战争全面爆发,心里不是滋味,因为她知道蚕丛不是坏人。她抽出宝刀,奋勇向前,青海阻止了她:“你要帮蚕丛对抗什邡古城!”夏青勇往直前,怒道:“我是想让这里所有人都活下去。” 青海看到这个强壮的女人冲到了前线,他只能跟在后面保护她的安全。白底城刘佳杰依然按兵不动。 阳江,既是剑仙又是酒圣。最近这段时间,是他这十多年来最浮躁最气愤的几个月,首先是剑门关丁义总指挥官的死,让他人生道路上从此少了一盏照明灯,接着丁坤国王入主剑门关,改变了守望者的信仰以及这里的一切规章制度,然后杨雄回来后,告诉他蚕丛没有履行诺言,反而杀了剑神杨术,这个打击比丁义总指挥官的死还要大,他跟丁义一样,对蚕丛寄予厚望,也相信这个年轻人身上的光明与正义,可是,他居然杀死了杨术,背叛了守望者宣言,加入了野人军团,丁坤执掌以后,他一直站着高高的绝境长廊之上,因为他明白自己无法对扎西多久动手,丁坤改变了这里的一切,尽管这些制度违背了剑门关的宗旨,他嗤之以鼻,但是不要紧,他至少抓到了扎西多吉,并囚禁了他。他知道丁坤一直在说服他,所幸,扎西多吉的骄傲最终让他们一拍两散,这也就是他之所以第一个报名要亲自点燃扎西多吉脚下火堆的原因,在这之前,他每日烂醉如泥,然后靠修炼剑术度日,哪知道,为兄弟们报得大仇之后,这个他最信任的关门弟子,率领数千野人军团攻到了剑门关的脚下,而且还要让后面数万野人进入关内。他对着蚕丛大叫道:“叛徒,违背誓言者,你知道我平生最恨的是什么,今天我要亲自解决你,不然我无法向丁义总指挥以及整个剑门关守望者兄弟交待。”接着,他使出了他那剑道巅峰之作—取死之道。 蚕丛看着酒圣的剑招,叫嚷道:“你们退开,让我来。”他担心姜维,曾凡等人死在这精妙的剑法之下。 曾凡抵挡一阵以后,发现剑门关绝境长廊之上,丁坤国王赫然站在那里,心里一股气恼,这几个月来,在蚕丛那光明的正义感召之下,他终于良心发现,他的命运之所以悲惨如斯,罪魁祸首就是头顶之上这位高高在上的国王。他一言一行决定了所有人的生死,他的怒火,常常无缘无故地伤害到了天底下最善良最朴素的贫民。他对着他曾经的国王大叫道:“丁坤,今天我要代天下人取你狗命。” 当然,高高在上的国王是听不到地面上这些蝼蚁们的呼喊的。他不断地大叫道:“我给射击,给我立马将最先进的武器安装上来。”魏兵此次带来了至少需要6-8人才能操控的巨型弓弩,这种弓弩力量之猛,直追蚩尤城的“巨型蜥蜴”,据说,蚩尤城的“巨型蜥蜴”可以射杀天空最凶猛的飞禽。 接着,立马有军官安排,指挥,并大叫到:“给我行动起来,让他们看看什邡城的威风。”只见上百位士兵,开始通过升降机,将那些巨型设备,通过天梯运到绝境长廊上来。 丁坤国王尽管改变了剑门关的制度,但是他明白,他不能打破“防范野人入关”这条有着几千年历史的传统。同时,他也想试试,这种新型进攻性弩弓,威力有多大,到底是那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白色之神厉害呢?还是什邡城的工匠们厉害。 对于蚕丛,丁坤鬼王本来就不太喜欢这个家伙。他现在被推举为新一任的关外之王,未来,他甚至能集结出比扎西多吉更为庞大的力量,在古蜀大陆的北境,这么一股强大的力量,对什邡古城来说,是一种严肃的威胁,很多年前,他父亲飞将军得罪过他,现在,他要在他力量还不算强大之前,就解决他。他大叫了一句:“对准那个年轻人。” 剑仙阳江前辈的取死之道一旦使将出来,就像秋风扫落叶般锐不可当,并且他深谙剑法多年,对剑道的理解比蚕丛强太多,不过好在,蚕丛可是集三位大剑客之所长,他有时使用取死之道,有时候采用连山剑法,最后又用阴阳两仪剑法,尽管他的招数没有阳江前辈那么凌厉,但是他的新奇招数却层出不穷,因此,他总能在意想不到中化解危机。阳江已经察觉到这个家伙潜力无限,不出2年,整个古蜀大陆将无人抵挡他的剑术,于是杀机大甚,蚕丛立马相形见拙,而且,他越战越被动,因为天上的剑雨不断朝他飞来,他时时要躲避飞箭的突袭。 蚕丛知道这样下去,今日要么死在阳江前辈手上,要么死于飞箭之下,他大喝一声:“阳江前辈,你听我说,关外的黑暗力量越来越强,咱们在这里自相残杀,只会让鬼帝更加容易突破这个关卡。” 阳江借着酒劲越战越勇,他怒道:“你别在这里信口雌黄,野人才是魔鬼,而你是最大的魔鬼。算我看错了你,今天我要解决你。” 白虎突然怒嚎一声,声震四野。巴桑卓玛看到天空剑雨不断,自由民的战士死伤惨重,蚕丛跌入险境,于是又向白虎发号了施令。接着,此前一直躲在树丛中休憩的巨人,拿着巨大的树桩,朝剑门关甬道走去。 几十个巨人,迈开大步,手拿粗大的树桩,无视地上那些对战的士兵,直接往甬道走去。 蚕丛看到巴桑卓玛不听从自己的安排,提前让巨人加入战斗,心下气恼。但是他明白,巴桑是在关心她。他对着阳江前辈说道:“前辈,你们快走吧,巨人的力量人类无法抗衡。” 守望者吹响保卫剑门关的口号,上百个守望者纷纷退入甬道,阳江退后一步,说道:“小子,就算是巨人,也不一定能闯过关去。”他看到这些十几丈高的大家伙从身边跨过去,心里震撼不已,十几年来,他也是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巨人。 桃木,苏珀尔等年轻守望者们吓得心惊胆战,凶残的巨人要闯关了。他们纷纷朝甬道退去。 丁坤看到第一台巨型弓弩安装完毕,焦躁怒道:“射击那些巨人,他们要攻关了。”此前,他一直盯着那只白虎,然后说道:“魏兵,你来指挥一下,看看我们什邡城的弩弓可以不可以射到那里去。”他手指着白虎方向。 白虎距离剑门关有几百丈的距离,关上一些人其实已经看到了这只巨大的老虎,不过,由于太过遥远,因此完全感受不到它的神威,所以他们似乎并不畏惧这只白虎。 魏并将军自信说道:“遵命,国王陛下。”接着他安排神箭手,对准白虎方向。 蚕丛快速向剑门关下的甬道走去,因为他想告诉那些巨人,不要伤及无辜,并交待道:“姜维,黑臀,曾凡,谭剑,等下闯关成功后,必须限制自由民和巨人的行为,不得乱杀无辜,不得胡作非为。” 阳江闻言大怒,“小子,你还真以为你们可以轻易闯过关去?受死吧。”现在他明白了,只要杀掉蚕丛这小子,那么野人军团将群龙无首。 一阵剑雨射将下来,蚕丛狼狈不堪,他在阳江前辈的剑招下,更是毫无还手之力。 巴桑卓玛担心蚕丛的安全,她招呼一声,迎着悬崖奔腾而来,白虎怒啸不止,向整个剑门关宣告王者的来临。而就在这时,一只剑雨从天而降,落在巴桑卓玛的左肩前胸位置,此时蚕丛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当然,许多人同时看到了这一幕。 一股锥心的剧痛让巴桑卓玛失去了力量,在白虎腾挪中,她双臂酸麻,无以为继,接着从悬崖边上掉落下去。 白虎感受到女主人落下悬崖,同时感受到了天上有更恐怖的东西已然来临。它骤然停驻,落在一块巨石上,对着天际上空的乌云怒啸不止。 魏兵脸上闪现一股奸笑,丁坤则哈哈大笑,只有蚕丛是痛苦的,他差点晕厥,难以自控,全身发抖,还有夏青也是痛苦的。因为她明白,巴桑卓玛是一个好女孩,而且她带着身孕。 蚕丛挡掉酒圣阳江的钢剑,往回走了一步,怒叫一句:“巴桑卓玛!”他知道自己无法退却,身后担子太重。 巴桑卓玛早已消失在悬崖之下的滚滚洪水之中。 白虎看到天上浓云如铅,乌云开始集结,接着细雨迷迷,冷风呼啸,它火速跑到蚕丛身边,对着阳江,桃木,苏珀尔,林峰等守望者大吼一声,啸声直破云霄,阳江,桃木等人看到如此巨大的白虎,吓得瞠目结舌,他们被虎啸声震得呆若木鸡。蚕丛快速爬到白虎身身上,此时他心里急切万分,他的爱人,他的孩子,他的巴桑卓玛掉下落悬崖,然后他也发现了天际上空的浓云,他明白,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要来了,他朝着剑门关怒叫一声:“所有人,全部退回剑门关。他们来了!快,快,快!” 而在几百丈高的绝境长廊之上,丁坤国王同样说道:“他们来了,给我全力射击。快!快!”接着他赶紧吩咐魏兵快速将其他弓弩安装,此时,他们才安装两台,而这次,他们可带来了50台。 夏青和青海,左右腾挪,他们不知道是要帮助守望者呢还是要帮助野人兄弟,总之,她们看到哪里危险,就去哪里劝架,夏青大叫:“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滥杀无辜。” 浓云变幻莫测,天际尽头,一股巨大的龙卷风将天上所有的乌云全部吞噬,蚕丛鼓鼓的眼睛看的比常人更远,他跟白虎一样,已经看到了三只巨大的黑色飞禽,火速朝剑门关飞来。危险转瞬即至,他知道不能这样再做无谓的抗争了,再耽误一刻,这里所有人都必死无疑。 他骑在白虎背上,闻到巴桑卓玛残留的馨香,眼泪喷涌而出,他哽咽说道:“巴桑,等我将这里摆平,我就来找你。”他祈祷巴桑能听到他的心声,他想着,如果巴桑死了,那他也不活了。 蚕丛爆喝一声,白虎朝天咆哮,然后全力朝剑门关甬道奔行。 什邡古城的士兵看到创世神兽来袭,赶紧叫道:“关上木门,关上木门。”守望者兄弟则叫道:“还有守望者没有回来,还有守望者没有回来。” 但是这一切都无所谓了,因为白虎神威,无人可当,它凶猛无比,所到之处,摧枯拉朽。 几乎没有任何阻拦,白虎进入了甬道,然后一阵怒啸不息,它的啸声将躲在甬道两壁之后的神枪手的耳膜给震碎,一些人直接被震晕。蚕丛朝后大叫一声:“将所有自由民,躲在各个角落的自由民,全部带进关内来。” 姜维,谭剑,黑臀,叶鹏,廖伟等人纷纷离去。 数千战士和几十个巨人纷纷涌入剑门关。 蚕丛在白虎的带领下,穿过剑门关,穿过防守的侍卫,火速往小剑门山方向而去,因为那是天空夜魔“鴸”来临的方向,他必须得想到办法阻止夜魔鸟的到来。 丁坤国王同样注意到了天上浓云的变化,此时,剧烈的风从天际上空吹来,一些战士被吹得站立不稳,魏兵看到蚕丛已经率领白虎入关,于是说道:“国王陛下,咋们赶紧下去吧。下面的骑兵,步兵还和弓箭手还有强大的战斗力。” 丁坤没想到蚕丛这么容易就闯进了关内,他怒号一声:“那就给我统统把他们杀死。”接着,他指着那些神箭手,怒道:“你们继续给我射杀下面这些野人。”说完,他火速带领一部分军官通过天梯,匆匆下到地面上来。 蚕丛已经无心理会关内的战争,他直叫道:“大家不要乱杀无辜,守望者是我们的兄弟。”不等说完,他在白虎的带领下,穿过丛林,穿过树木,穿过石壁,不断往小剑门山上爬,小剑门山的山路崎岖不平,但是白虎腾挪跳跃,不一会就抵达第一座山顶之上,蚕丛继续招呼,白虎则飞檐走壁般,在山顶之上,不断跨越,很快他们就来到绝经长廊之上第一座烽火台位置,他已经看到了三只黑色的上古魔兽“鴸”,飞过了米仓山。 剧烈的寒风,吹得树叶翻飞,吹来阵阵冷意,蚕丛骑着白虎的背上,仰头看到飞禽飞过了头顶,他心下焦急,一阵恼怒,恐怖的飞禽飞得如此之高,即便白虎也毫无办法,他怒喝一声,白虎火速往关卡而去。 三只魔鸟“鴸”,如同离弦之箭,一闪而过,蚕丛注意到,上面没有人,显然,鬼帝之王利用魔法在操控这三只“巨鸟”。 一人一虎在小剑门山山巅之上跳跃,然后不断地朝天空怒号。三只“鴸”其中的一只,朝绝境长廊飞去,它的目标是摧毁那些弓弩,一位军官看到天空之上居然飞来了巨大的诡异的黑色大鸟,吓得脸色铁青,他大叫道:“快点将它射下来。”另外两只“鴸”则向剑门关底下的自由民飞去。 谭剑,廖武,徐得胜等战士看到天空夜魔已经来临,他们纷纷组织弓箭手,朝天空射击。 那些善良的,朴素的自由民成了飞禽“鴸”的猎物,普通弓弩根本无法穿透大鸟的鳞甲,夜魔“鴸”伸出锋利的巨大的爪子,将平地上的自由民带向天空,接着在几百丈高的高空上,再松开爪子。 天空之中,爆发出阵阵哭丧惊恐颤抖声。蚕丛心里在滴血。 不管是自由民,还是守望者,或者什邡古城的士兵,看到魔兽“鴸”恐怖如斯,都吓的哭爹喊娘,整个剑门关前坪陷入巨大的骚乱中,不断有人从高空上掉落下来,摔成了一摊肉泥。人们看到这恶心的惨状,一窝蜂朝剑门关甬道涌入。 绝境长廊之上,第三座巨大弓弩已经安装完毕,接着在士兵的组织下,射出第一只箭簇,箭簇威力巨大,果然让魔兽“鴸”微微受惊。蚕丛看到后,一阵欣喜,他火速跑到第二座弓弩的台阶上,对着所有什邡古城的战士说道:“立马射杀那只巨鸟。”一些士兵不听从他的命令,但是白虎的怒啸声,让他们战战兢兢。 魔兽“鴸”躲避第一次攻击之后,伸开利爪,飞速朝发出箭镞的弓弩台抓来。 什邡古城的军官大叫:“快点装弩,快点装弩。”但是已经不及了,“鴸”一只爪子将安装好的弓弩台摧毁,另一只抓子将三位士兵带向了天空,接着飞过关内,再松开爪子。士兵们在高空中发出一阵呐喊,直接摔在了训练场的中央,丁坤看到了,魏兵看到了,曾凡,谭剑等人看到了,接着所有士兵和战士全到看到了。他们纷纷仰起头来,纳闷何时高空之上多了这种恐怖的怪物。 魔兽“鴸”滑翔了一圈,消失不见,接着他们又开始对阵起来。 蚕丛则心惊胆寒,因为鴸即将展开第二次攻击。白虎咆哮一声,巨大的吼声让鴸飞向第三座弓弩台。 蚕丛招呼一声,骑上白虎,在绝境之上追着这只巨鸟跑。 另外2只魔兽“鴸”依旧展开疯狂的攻击,几十上百个人成了爪下之魂,人类在这种攻击之下,毫无招架之能力。白帝城的刘佳杰则让士兵全部匍匐在地上,他叫嚷道:“被这种怪物盯上,死路一条。大家小心。”蚕丛第一次感受绝望,他突然想到父亲跟他说过的话:“就算千难万难,你也要坚持下去。” 接着,他燃起信心,跟士兵一道,迅速装机第二台弓弩,他叫嚷道:“我们将它射下来。” 接着又慢了一步,第三座弓弩台眨眼之间就被摧毁,又有四五个人什邡城士兵从高空摔落下去。原来,这种新式武器,大家操作还不太熟悉,因此,速度跟不上,加上过于紧张,造成失误率太高。 魔兽“鴸”连续摧毁两座弓弩台,接着向唯一的一座新型弓弩台冲来。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的情况下,一道白光从天而降,一个白色影子轰然而至,大家目眩神迷,等到目能见物之时,他们发了传说中的通体白色长着羚角的白泽到了,一个须发皆白的慈祥老者坐在上面,他穿着一身白袍,他左手拿着一跟琉璃玉棒,右手拿着一跟青绿色铜棒。蚕丛看到,这是此前交给丁兰的青铜权杖。 是的,他是灵山十巫白袍巫师巫咸! 白袍巫师巫咸对着蚕丛露出善意的笑,莞尔说道:“这跟棒子藏得太隐秘,让老夫找了好久。”其实,这个“好久”是非常夸张的说法,白袍巫师找了不到1分钟,他在丁坤国王的寝居的木床底下找到了这根棒子。 蚕丛欣喜若狂,因为他知道这个老者神通广大。 白袍巫师左右两只手臂,高高举起白银权杖和青铜权杖,接着念着咒语,然后将青铜权杖交到蚕丛手上,说道:“小子,你拿着这跟棒子,我要走了。” 蚕丛接过棒子,一阵木纳,他表示这跟权杖不是他的物品。巫师笑道:“这跟棒子其他人拿了反噬很严重,只有在你手上,才是安全的。” 第三只“鴸”看到白袍巫师来了,于是跟另外两只鴸汇合。 白袍巫师叫嚷道:“畜牲,哪里跑!” 白泽如同一道剑雨,火速朝绝境长廊之下飞跃。强大的白泽在巫师神力的加持下,可以飞檐走壁。转瞬间,他们就来到平地之上。 剑门关上下所有人看到,一匹白色的骏马,从高空飞了下来,然后奔驰在草坪上,如同一道散发着强烈白光的闪电。传说中的白袍巫师高举一根琉璃白玉棒子,朝天空发出一道光波,白色的光波照耀到三只“鴸”身上。天空夜魔受不了巫师的大神通,纷纷逃窜。 此情此景,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蚕丛骑着白虎飞奔在绝境长廊之上,此时最后一抹夕阳缓缓落下,白虎在几百丈高的悬崖绝壁之上留下一道白色影子。他看到白袍巫师一路追击三只鴸,去往遥远的西方。 接着他停了下来,他知道白虎不会飞,这种追击毫无意义,而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此时,夜风来袭,他隐隐约约看到巫师消失的影子,可就在他砖头一瞬间,西方的天际上空,突然风起云涌,天雷滚滚,接着,从遥远的地域,传来一声龙吟,对的,就是龙吟。 龙吟响彻天际,一共有三声,接着就是沉默,安静。蚕丛想象不出这天地间除了巨龙,还会有什么东西会发出如此让人毛骨悚然的叫声。白虎显然受到了来自遥远天际的挑战,它突然发狂一般,对着那神秘的地域怒啸不止。 蚕丛明白,罕见的”虎啸龙吟”,在此刻上演了。而人世间,又有一只超级巨兽出世。 因为巨龙迟迟不现身,应该是消失了。蚕丛于是骑着白虎快速回到剑门关的长廊之上,他站在白虎背上,高举青铜权杖,然后对着长空怒叫,白虎同样一阵暴怒,它仰起头来,向剑门关上所有人发出震撼苍穹的吼声。 接着,最后一抹夕阳消失在山脚之下。 此时的蚕丛,他需要这声啸声,他想要告诉整个剑门关上所有人,白虎才是这里真正的王者! 白虎怒啸三声之后,蚕丛叫了一句:“走吧,白虎,我需要巴桑卓玛。” 第146章 慌不择路 经过4个月的稳固和调整,丁兰总算将什邡古国的各大家族和朝堂权贵之间的权力角逐给稳定下来,这段时间里,丁兰宵衣旰食,恪尽职守,勤于政事,让整个紫微星宫的风气焕然一新。 丁兰给魏兵提供了最精锐的武器之后,又命令魏晨将军调兵遣将,再加上丁钰城的全力配合,很快集结了一支4000人的队伍。他跟青云殇说道:“云殇,非常抱歉,朝堂杂务繁多,耽误你的大事。” 青云殇闻言一阵心酸,“你说什么呢?你看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我理解你的难处,你做的这些,我无以为报。”她抚摸着丁兰瘦削的脸,心痛不已,她知道自己成了他的拖累。 丁兰收敛心神,严肃道:“咱们即日出发,早一天到达鱼凫城,也就早一天能取得小小的消息。”青云殇关切道:“你身体吃得消吗?” 丁兰强调:“不要紧,这次魏晨将军,丁钰城公主全权负责,我只是负责后勤,再说有涂磊作为军师呢。” 什邡古城的大军经过半个月的跋涉终于抵达鱼凫城的城墙之下,期间,他们碰到了一场罕见的大雨,这让他们的行程狼狈不堪,增加了辎重物料粮草运输的难度。 魏晨和丁钰城两位年轻人为了在国王面前展示什邡古城那奋勇向前,不畏艰难的精神,几乎将所有事情揽在身上,这让丁兰得到短暂休息的同时,也感到了一阵欣慰,他跟青云殇说道:“于今什邡古城的年轻人都有先辈们那种开疆扩土,踊跃奋斗的精神,相信不出三年,什邡古城的国力将凌驾与各大城邦之上。” 青云感同身受,她从丁钰城身上,看到了西门俊羽的影子,这个小姑娘有一颗刚毅不屈,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质。他附和道:“这都是你父亲打下的基础,你得感谢他老人家这十几年来的付出。”与此同时,她又想着鱼凫城里的青玉,那个小姑娘居然让丁钰城栽了跟头,可想而知,青玉小妮子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丁兰说道:“是的,找到了小小,我们一起去一趟剑门关,我将向父王禀明,我将纳你为什邡古城的皇后。” 青云上一阵心碎,她说道:“这不值得。丁兰,我不值得你如此付出。” 丁兰叫她闭上嘴巴,于此同时,他封住了她的嘴唇。他们坐在巨大的乘辇里,一路风雨飘摇,但路上的困顿都跟他俩无关。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了丁钰城大声训斥的聒噪声。 在天晴后的第二天,他们就将弓弩、火炮全部推进到了鱼凫山寨的城墙之下。丁钰城和魏辰上次被青玉和那个矿区的阳柯泉的阻挠,屡屡功败垂成,这一次,他们带来了更多的军马,同时也带了先进的武器,她相信,不用一天功夫,就可以让青玉等刁民俯首称臣,同时,她将收复这块先辈们遗落了一百多年的土地。 可是,让她意外的事,就在她认为这一切都将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时候,鱼凫山寨一片死寂,城墙之上那些守卫看上去也无精打采,而且,平时那个嚣张的冯铁匠只是气鼓鼓的,并不说话。 这个情形超出她的意料之外。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吗? 鱼凫山寨两大家族于氏家族于冬城主和付氏家族付长清城主,带领村寨里一些山民,对于什邡古城国王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而且,他们还主动上交了此前打造的兵器,。 丁兰跟青云殇下得乘辇,赶到前线,一番了解之后,心里震撼不已。 青山大帝死了,青玉被芒城李氏家族抓了。然后他听说,营盘山新晋国王诸葛泓一和昌隆大将军兵分两路,将全部控制龙门山涧江出山口地区,然后,他们将在芒城汇合。 丁兰紧急处置鱼凫城的后续工作,并对丁钰城和涂磊说道:“我的宗旨很简单,维持了这里的稳定,保障百姓的安定生活。” 接着,他将青云殇拉到了一边。 青云殇知道营盘山古城和芒城的历史渊源。她说道:“几十年来,营盘山古城不轻易出征到岷山之下,我看,这定然是昌隆将军和诸葛泓一的主意,他们对平原地区虎视眈眈,我想,这是大战即将爆发的前兆,你必须通知你父亲,剑门关的事暂且放一放。” 丁兰愤恨道:“父亲已经接受了总指挥官一职,他无法干涉五国之间的利益纠葛。” 青云殇知道事态紧急,说道:“青山一死,昌隆携大军来到平原,整个古蜀大陆硝烟再起,你父亲在古蜀大陆上有举足轻轻的地位,他可以辞去总指挥官一职。” 丁兰严肃道:“不用麻烦他老人家,我必须要独当一面,必须要证明自己。如果不能再这个局势当中站稳脚跟,那我丁兰又有何能力统领整个什邡古城。”接着他不再谈论此事,担心说道:“我答应过蚕丛,将让青山、青玉、青水、诸葛辰一家团圆,可惜,我们来晚了一步,现在青水被扣押在芒城,于情于理,我当去芒城求情,希望李氏家族能够网开一面。” 青云殇说道:“昌隆将军先我们一步。你现在兵马太少,一旦遇上,后果非常严重。” 丁兰说道:“不用,我们快马加鞭,只要20人。他们只在我们此前三日路程,他们有一万兵力加上战略辎重,速度不会比我们快。” 接着丁兰就安排丁钰城、魏兵:“你们立马回桂圆桥紫微星宫,做好战前准备。”丁钰城领命而去。 丁兰、青云殇带上丹丘生、涂磊等20位什邡城的将士火速朝芒成赶去。 昌隆将军携一万精兵,从营盘山出发,顺着岷江一路而下,他们将金贵山地区,河间地区,河口地区,昌隆将军地位如日中天,特别是在王雄将军死后,他的威名更深,因此每到一个地方,各领地的寨主,酋长等表达了绝对的归顺,稍有一些不服从营盘山统治的大氏族在一万精兵200食铁兽面前分崩离析,有些逃到了更远处的深山,有些则表示归顺,有些淘到了平原,一脸几个月,昌隆将军不辞辛苦,将这一路来的城邦和村寨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昌隆将军强调道:“只有绝对臣服于营盘山的统治,那么整个名岷江上游,将继续风调雨顺,物阜民康。” 在绝对强大的实力面前,才有绝对的臣服,这一点, 诸葛泓一,昌大盛将军则带着一万大军,来到龙门山脚下,然后一路往南,穿过石亭江,朝煎江河口而去。路上他们同刚遇到了大雨,河水泛滥,洪水滔天,因此他们驻扎在龙门山脚下龙门山客栈里。 再一次来到平原地区,乔一心中一阵豪迈,此前他只是一个默默无名地位野小子,此刻他是控制着百万人口 掌管3万军队的国王陛下。财富和女人和地位等等,他享之不尽用之不完,这段时间来,除了想念青玉之外,在昌隆将军和昌大盛的教唆下,他渐渐有一统天下的气概。再营盘山大学时的循循善诱之下,他学习了这座城邦的悠久历史,并感受到了开国者诸葛弘毅的气概与辉煌。然后,他又接收到了一些新知识,比如关于上古纪元皇帝的传说,颛顼得传说,大禹的传说等,他在朝堂之上嚎叫道:“我们不应该局限于岷山地区,而是要将营盘山的过度扩展到了大西海的彼岸,直到瞿塘峡,甚至要巫山十二峰。”对的,他当年去巫山游猎过。他看到营盘山的橙色军团的狮王旗帜,站超慢整个龙门山脚,他豪气顿生,他甚至觉得早些年在巫山看到的那些恐怖的东西也不足为虑,他想着:“那些不死怪物,这强大的铁西之下,绝对毫无抗拒之力。” 河水正在退却,乔一站在河提草原之上,他对这昌大盛说道:“早些年,我在巫山地区碰到了一些怪物,他们力大无穷,而且还杀不死。” 昌大圣不以为然。他强调道:“国王陛下,除非遇到上次那位神女,那么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抵挡得了食铁兽的攻击,我们有三万军团,这是一支所向披靡的队伍,你说的那些妖魔鬼怪不值一提。” 乔一心下稍暗,他说道:听说,芒城李文轩家族,已经将青山给消灭了?” 昌大盛说道:“是的,国王陛下,你少了一个强劲对手,这是李文轩家族的功劳。” 乔一不置一词,他严肃说道:“500多年前,芒城李氏就一直臣服于诸葛氏族的统治,咱们这次前去,一定得让他们清楚,这个本来就是他们的该做的。” 昌大盛说道:“这件事情昌隆将军一定会给国王陛下一个满意答复。按照我的想法,此后,芒城将是国王陛下你设置在平原上的领地,在那里,你将施展你那雄伟的抱负,然后将诸葛氏族的威名扩展到大西海彼岸。” 乔一内心一阵激动,他已经想象不出控制芒城之后那番盛况了,如果真的如他说的那样,营盘山吞并整个都广平原,其疆域和势力将远迈前代,那可是一个跟上古大圣大禹相提并论的壮举。他按耐不住地笑了起来,说道:“在整个河口耽误太久了,根据现在河道的情况,明天我们就可以跨过这条江,五日之内,便可到达芒城。” 可就在这个时候,昌大盛发现山丘之后,一队战马奔腾如虎,扬起了地上的沙尘。乔一定睛细看,他赫然发现是什邡古城丁兰国王,他身后只有20骑。 丁兰成为国王,他一个月前才知道,拓跋牧野此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过:“丁兰要坐稳麒麟宝座,绝非易事。什邡古城的权力结构、贵族们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各大氏族与领主拥兵自重,一定会将这个并无建树的王子给轰下台来。”可是,丁兰凭借高深智慧,不但将这个位置坐稳了,而且还让什邡古城各大利益机构陷入了一种新的平衡,整个朝堂朝朝气蓬勃,而且,他的口碑,也比自己要好多了。民间有好事者称:在三大最强盛的城邦中,丁兰的气魄最宏伟,视野最开阔。 想到跟他之间还有第三次比斗之约,他怒叫一句:“叫上500战士,我们来个瓮中捉鳖。”昌大盛知道追剿20人,人数越多反而受的掣肘越多,但为了国王陛下的安全,他还是叫来了400人,接着立马展开行动。 丁兰、青云殇、丹丘生和涂磊的等20人,个个都是高头大马,他们夜以继日,全速而行,如同一道闪电,在平原上穿梭,哪知道才不到一天,他们就碰到了营盘山的军队,正好撞上了乔一、昌大盛等人在视察河道情况。 丁兰立马扭转马头,然后叫嚷道:“走瞿上城方向。”他明白不能返回,乔一有一万军马,一旦跟丁钰城、魏晨撞上,什邡古城将损失惨重。 乔一一马当先,叫嚷道:“丁兰,懦夫,伪君子,有胆量就给我停下,咱们还有第三次对战。” 丁兰只是不理,他没有闲暇跟这个毛头小子啰嗦。 昌大盛揪准形势,在乔一身边说道:“咱们兵分4路,这样可以借助地形围剿他们。”接着一番商议,400人就此分开。 丁兰只有20人,他们知道今日情况凶险万分,一旦分开将被对方各个击破,于是大家齐心协力,向瞿上城而去。 几百匹战马一阵奔腾,到底人多势众,丁兰等人被4-5路人马合围,不刻便陷入死胡同,营盘山几百将士将他们围在一个山坡上。丁兰热汗直流,他瞧着乔一来的方向,神情刚毅,他叫嚷道:“就从诸葛泓一方向取得突破。” 他想着,今天一旦被困,后果不堪设想。青云殇心知肚明,她紧紧撅着鬃毛,敷在马背上,跟随战队一路向山下狂奔。 而就在快要抵达乔一战队方向时,昌大盛率领100骑兵从杉树林中突袭过来。 电光火火间,丁兰的20骑被截断。 丁兰看到青云殇,丹丘生等5人被营盘山士兵控制。接着三位什邡城战士被砍死,青云殇和丹丘生被扣押起来。 他一阵气恼,但是他明白自己不能返回,他大喝一声,抽取狮子宝剑,朝乔一那路人马一阵猛砍,他化身一只魔鬼,像发了疯一般,吼叫不止,他们速度之快,招数之恨,让人心惊胆寒,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乔一等人心生胆怯,他大叫道:“给我放箭,放箭。” 丁兰穿过了乔一的防守,回头叫嚷道:“一个月后,我将率军攻打营盘山。”接着往前直奔。 乔一拿出大弓,一阵猛射,想到刚刚丁兰那凶恶的眼神,心有余悸,他叫嚷道:“给我追,给我射,不准他逃回什邡古城。” 接着400汇合,又全速追击了一阵,昌大盛力大无穷,箭术神通,又射落两人,直到再也追赶不及,于是停下了马步。看到丁兰扬长而去,夕阳西下,乔一气恼地,他说道:“咋办?咱们还去不去芒城?” 昌大圣说道:“青云殇长公主,属于莹盘山的叛国罪,我们有权利处置她,至于这位老先生,丹丘生,好像是乌沙部落的,同样属于我们营盘山的子民。丁兰如果是一个明智的人,那么他就不会轻易发动两大古城的战争。因此,芒城是必须要去的。” 丁兰不知不觉一路向北,他知道,这条路可以直接通向剑门关,那是他父亲的地盘,他倒不明白为何会走向这条道路,难道他要去父亲那里寻求帮助吗?他心里焦急万分,一团浆糊,难道是因为他父亲带走了什邡城5000兵马?他知道长公主青云殇在营盘山的尴尬处境,然后他也明白父亲并不待见她,至于丹丘生更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他知道去了那里,父亲一定会阻止他的计划。他父亲也会再一次跟他强调:“这个举动是大错特错的。女人,女人,天底下有千千万万漂亮的女人。青云殇根本配不上你。” 但是他心里清楚,如果转头向东回什邡古城,以目前什邡古城的兵力,还不具备攻打岷山的资格。何况他登基时日太短,在什邡古城并没有站稳脚跟,至少,他还做不到让各大氏族服服帖帖。 再说,在什邡古城的历史上,一直有一个魔咒,一个关于大山深处的魔咒——大山深处的战争,什邡古城从来没赢过。不管是200年前丁程的龙门山之战,还是100年前丁庄的茶坪山之战,还是50年前丁胜的涧山口之战,什邡古城都损兵折将,损失惨重。 这都将成为他起兵的阻力。 他骑在马上,嘴里不断地念着:“云殇,你等我……怎么办呢?……云殇,我一定会想到办法救你……你一定要坚持……”他思绪如潮,身心疲惫。 尽管一团乱麻,前途糟糕透顶,前方一片黑暗,但他依然还是率领涂磊等13位战士火速向剑门关进发,他必须在一个月内,去往剑门关然后再回到什邡古城。 为什么呢? 因为他知道,青铜权杖在那里! 第147章 不共戴天 壁炉里一团明火忽闪忽现,炽热的火光让整个卧室呈现在一片祥和之中。 明火将窗帘、衣架、书桌的影子照射在墙壁之上,一阵一阵的风将影子吹得忽左忽右,静怡的空间里,透着阵阵诡异,室内温度虽然暖和,但气氛却非常压抑。 屋内温暖如春,屋外则飘起了雪花,今年冬天来得格外早,深秋之后,第一阵暴雨是“青山”带来的。 青玉知道,哥哥和妈妈的死,一定引发了天怒。可是她知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诸神做得太少了,那些罪恶的人依然逍遥法外,而且还无法无天,变本加厉。 2天之后,又有一阵暴雨来袭,暴雨连下三天,青玉猜到,人间必然又死去了一位正义之士。 她有时恨透了曾经信仰的诸神,可到最后,她又恨透了自己,她恨自己没有听阳柯泉的意见,那天晚上,她要是早点走就好了。 她现在自身难保,而且,阳臻麟那个家伙简直是个十足的变态,她理解不了这个矿区二少爷为何心理会扭曲成这样。 她看着缩在角落里的阳柯泉,这位人品高洁,气宇轩昂的有为青年,被他弟弟折磨得死去活来,皮开肉绽,而且,他似乎失去了一个男人的尊严,他一直缩在角落,不敢抬头,曾经他阳光刚正、谦逊,不亢不卑如山中之竹,现在的他,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他似乎对一切所见之物都深深恐惧,惧怕光,惧怕声音,甚至惧怕青玉。 他遭受了这个世界上恐怖的酷刑,第一个晚上他们用竹鞭、牛皮鞭抽他,第二个晚上,他们给他实施了残酷的拶刑,那次回来后,他的手指脚趾鲜血淋漓,第三个晚上就是恐怖的烙刑。 青玉看到他背脊和前胸,烙出了一个平底柄状的烙印,这个印痕森然恐怖,触目惊心。 阳柯泉进来的时候,浑身颤抖,显得痛苦已极,他低着头,不敢瞧青玉的脸色。 青玉质问道:“你怎么对你哥哥那么残忍,你们还有兄弟感情吗?你简直禽兽不如。” 阳臻麟露出奸笑,不置一词,然后对青玉露出淫笑:“折腾完他以后,有你好受的。”接着他将门紧紧锁闭,然后吩咐五六个守卫24小时把守。 青玉看着缩在角落的阳柯泉,心痛不已,这位大哥此前昂藏七尺,儒雅随和,在路上,一直照顾她,尊重她,可是为了她的圣洁,为了她的贞操,他一直在跟他弟弟做激烈的抗争。 青玉看着他残破不堪的躯体,心理防线完全崩溃了,她说道:“你不要再坚持了,我已经答应了,你跟他说吧。” 阳柯泉只是摇头,继续瑟缩着,躲在黑暗的角落,挣扎,喘息,泪流不止。 阳臻麟之所以折磨他哥哥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要亲眼看阳柯泉凌辱或羞辱青玉。 因为这五六年来,阳柯泉在矿区一直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君子形象,他为人处世正义、光明,彬彬有礼,清雅淡泊,特别是对待女性,他有着极为苛刻的尊敬,他不近女色,就算是如花似玉的人间尤物,他从来都是敬而远之,在他看来,这是极为虚伪的。 这一年多来,他跟着青玉这个绝色美人在一起,他不信他从来没动过她,第一个晚上,他就大声质问他:“你一直没动她?你为何不动她?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他是青山的妹妹,所以你不敢动她。” 阳柯泉凛然道:“不是,都不是,是因为是我尊重她!” 第二个白天,阳臻麟就跑到他们俩的房间大发厥词:“哥哥,你现在就动她,我要看着你动她,你不动她,我就继续琢磨你。”他甚至发下狠话:“这次我一定要赢你。” 他觉得只要逼着哥哥做出苟且之事,那么他就又胜了一次,他就可以昭告天下,阳柯泉表现在外的那个君子形象是假的,他是个浪荡之徒。 可是,阳柯泉凭着骨气,凭着傲气,咬着牙,继续跟他弟弟做着最激烈的对抗。 他跟青玉说道:“你放心,就算我死了,我也不动你。” 青玉泪如雨下,她看着他每日受尽折磨,心如刀割,直到他们的游戏愈演愈烈,阳柯泉日益颓丧,阳臻麟的刑法越来越严重,她终于崩溃了,她大叫道:“我已经答应了,你叫他来吧。” 第四天晚上,阳柯泉要被拉去受刑的时刻,青玉对着阳臻麟大叫道:“我同意了,现在就开始吧。” 阳臻麟将守卫轰了出去,眼神中的狡狯显露无遗,他转身对着哥哥叫道:“你看,她自己都同意了,哥哥,别怪我没给你机会,开始吧。” 他看着阳柯泉依旧瑟缩着,暴跳如雷,“她自己都同意了,你还顾忌什么?青山大帝都死了,你怕什么?她就是一个落魄的公主,妈妈都死了,你还忌惮什么?”他咆哮着,怒嚎着。 几个月来,阳臻麟作为芒城的宾客,一直在跟哥哥和青玉,玩着这个残酷的游戏。 青玉声泪俱下:“阳大哥,你来吧。” 阳柯泉抿着牙,依旧说道:“因为我尊敬她。这就够了。” 阳臻麟怒发冲冠,叫嚷道:“将他拖出去,给我立刻行刑。”他的眼睛变得血红,然后怒叫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明天你别怪我。” 青玉立马抱住阳柯泉,说道:“阳大哥,你来吧。来吧!你就同意吧。” 阳柯泉如同一尊石头,呆立不动,自然又被拖出去了。 青玉困顿在地上,声泪俱下。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 青玉感受到了天地之间那冰冷刺骨的寒气,如锋利的尖刀刺进她心底里,她缩在床角,悲伤难耐。 她记得当初刚进矿区作业之时,她觉得人类如同蝼蚁,矿区里每一个悲惨的人都形容憔悴,落魄不堪,但是他们却无力向命运作出哪怕一点抗争,许多人来到这个世,就好比一只蚂蚁,一片树叶,一滴水,一粒沙,他的存在与否,他的死与活,对于这天地是无关紧要的。 他们似乎生下来就是被恶人欺压的。如果说悲惨的人、渺小的人、正义的人,善良人都终究被那些恶人折磨致死,那么谁来惩罚这些恶人呢?难道好人的命就不是命吗? 命运对待凡人,就一定要如此不公吗? 接着,她想到了皋笛,那个奇怪的人告诉她,“他可以行使死神的权利,而死神可以决定每一个人的生死。” 她缩在被子里,默默地念了一句:“只有死神是存在的。” 她狠狠念道:“我要做死神。” 接着她的世界陷入了黑暗。 她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她做了一个罕见的梦,在梦里,她梦到了自己的弟弟青云,这几年来,这是第一次,她梦到了弟弟额头上有一只眼睛,变成了残废,再也站不起来,而且,弟弟看到了自己受困,看到了自己受到惨绝人寰的折磨,非但没有伸出援手,反而离她越来越远。 他表情严肃,视而不见,似乎不再是人类,就像高高在上的神明,最后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她是被一阵吵闹声惊醒的。 阳臻琳将阳柯泉轰了进来,在门打开的那一霎那,青玉看到了屋外的皑皑白雪,然后冷峻的风吹了进来,她哆嗦了一下,接着将棉被搭在自己身上。 青玉看到阳柯泉一脸茫然,他似乎比昨日要振作了一点,只是他的双手依旧被铁链锁着,双脚也被铁链锁着。 阳臻麟大叫道:“既然你答应了,那就动手吧,你…”他指着青玉叫道:“你,就在床上待着吧,将衣服橐了……” 他一阵激动,一番指挥与安排,因为他终于战胜了自己的哥哥。 青玉此前尽管说同意,但是当她真的要橐下身上的衣服时,又一阵犹豫,她惴惴不安,她看着阳柯泉,试着让他过来,然后她欲言又止。 阳柯泉哆哆嗦嗦,低着头,沉默着,无动于衷。 阳阵麟不耐烦了,踢了阳柯劝一脚,怒道:“你不是答应了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接着他大叫一句:“你不会要我亲自动手吧!去橐!” 阳柯泉无奈地看着青玉一眼,青玉露出善意的表情,提醒他,“你可以这么做。” 阳柯泉默默地盯着青玉,他在告诉她:“这不是他的本意。”青玉点点头,表示理解。 青玉的胴体美丽异常,她的皮肤洁白如玉,她有着傲人的双x和婀娜的身材,而且,从她的表情来看,她还是(此处省略)之身,她闭着眼睛浑身颤栗。 阳柯泉闭着眼睛,他的手脚在抖动,铁链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他的心仿佛要停止跳动,尽管他知道眼前是一个异常美丽的圣洁之物,但是在阳臻麟的注视下,他依然紧张不安。 他的手碰触到青玉的肌肤,他感受她的娇嫩的身躯浑身一震,显然紧张至极。 他不能这样对她,他只把她当做小妹妹。他心里默默祷告着。 阳阵麟啾着青玉那此处省略()的身姿,血脉喷张,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此处省略)子的味道了,他的下身瞬间(此处省略)起来,他恼怒地叫了一句:“给我(此处省略)她…给我咬她…” 接着他愤怒地走到近前来,叫道:“这么一个美人,你不享受!你还是男人吗?”他用手抵着阳柯泉的头,将他的头往青玉的酥胸撞去。 青玉一阵瑟缩。 阳柯泉依旧退缩,他不敢再往前一步。 青玉尴尬不已,然后平生最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阳臻麟一阵暴怒,他将阳柯泉推向一边,然后将自身的衣服裤子(此处省略)了下来,狠狠地压在青玉身上,此处无法用语言形容。 阳臻麟陷入魔怔的疯狂中,(此处省略)画面恐怖至极。就在这个时候,阳柯泉踱着细碎的步子,举起双臂,朝下甩将下来,镣铐铁链砸在阳臻麟的头上。 阳臻麟后脑勺上鲜血直流,大叫一声,陷入昏厥。鲜艳的血淋在青玉脖子上、脸上,她变成了一个血人。 她身体一惊,吓得魂飞魄散,接着她赶紧将其推开,快速整理衣裳。 阳柯泉像变了一个人,他精神一震,精气神似乎回来了,叫了一句:“赶紧的,咱们逃走。”他将阳臻麟的衣服翻来覆去,企图找到打开镣铐的钥匙。 阳臻麟抱着头呻吟一声。 阳柯泉猛然一惊:“快点快点。” 即便他对青玉做了禽兽(此处省略)不如之事,他依然没有对这个弟弟痛下杀手。 青玉魂不守舍,她甚至已经失去了知觉,刚刚一阵(此处省略)纠缠与折腾,她被阳臻麟给吓死了,而且,她隐隐之间感觉到下——x(此处省略)传来的疼痛。 身为一名女孩,没有比这个更让她难受让她难堪让她伤心的事了,可是,她无法做其他思考了,她火速拿起一片钥匙将阳柯泉脚下镣铐打开。 阳柯泉从地上捡起一把钢剑,然后迅速打开门,冲了出去。 青玉听到一阵激烈的刀枪砍杀声,她赶紧窜出房门,跟上阳柯泉的脚步。 四名守卫已然倒在血泊中。 青玉瞅到这个房间是在二层楼上,这个暗道左右无人,外面一片漆黑,暗道左下位置有一个通风隔窗,隔窗外面是黑瓦白墙。 原来,阳柯泉这些天就已算准了逃亡路线。 他叫道:“你跟上我的脚步。” 青玉点头“嗯”了一声。 接着两人穿过隔窗,又将隔窗木架摆好,来到屋檐的瓦片之上,他们不紧不慢,小心翼翼地踩在厚厚的白雪之上。 阳柯泉白天就算准了,晚上大雪的厚度,正好可以让他们从此处跳下去后,不至于伤筋动骨。 阳柯泉率先跳了下来,青玉看到这个位置居然有六七米那么高,她吓得直打哆嗦。 此时冷风大作,外面白茫茫一片,接着暗道之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猛然一惊,接着豁出去了。 她飞身一跃,阳柯泉将其抱住,倏尔,听到一声响,地上似乎掉落了什么东西,青玉左右搜寻,阳柯泉知道时间紧迫,他说道:“不要紧,手上的镣铐想办法再打开。” 他猜到是钥匙掉了。 此时,楼上脚步声大作,芒城李佳琪到了,矿区总管宋晓峰到了,他们在惊呼:“阳臻麟,你醒醒。你怎么了?” 李佳琪见其形势,猜到了这个结果,他愤怒道:“赶紧准备,带上狼狗,带上狼狗!” 阳柯泉不再废话,拉着青玉迈腿就跑。他知道,这些天自己受尽了折磨,他双手被烤,极不便利,他不一定有能耐躲过这次危机,而他将竭力让青玉远离芒城的势力范围。 这次逃亡更加仓皇。 大雪封山,冰冷刺骨,没有战马,全靠双腿,这里是芒城后山,他俩在雪地里连跑带爬,连爬带滚,慌不择路,他们有时直接从雪坡上溜到谷底,然后往另一座山上爬,有时躺过浅水滩,接着往丛林深处躲藏。 身后狼狗凶猛无比,不断嚎叫,战马嘶鸣,林中鸟雀惊飞,鬼哭狼嚎的叫声时常在山里回荡。 他们终于要离开魔窟了。 终于要结束几个月的折磨了。 他们知道,机会只有一次。 暗夜漆黑,他们只能借着白雪反射月亮的光,寻找前去的路。青玉问道:“我们去哪里?” 阳柯泉出于本能,说道:“咱们向北走一段,然后下山,去鱼凫山寨。”他觉得那里有将近一千位战士,至少能保障青玉的安全。 青玉“嗯”了一声,他看到阳柯泉浑身是血,气喘吁吁,似乎筋疲力竭,但他在强力支撑,这些天来,他耗费了大量的体力和精血。她温柔说道:“咱们休息一下。” 阳柯泉将她挡在身后,严肃道:“不行。咱们这次一定要逃出去。” 青玉明白,如果被抓了,那么一定没有生还之可能。 经过一个晚上的奔跑,他们累得差点虚脱,又饿又困,又疲又乏。 阳柯泉说道:“快要天亮了,咱们再跑远点。” 青玉扶着一棵大树,叉着腰:“我再也不想走了。” 此时,林中马蹄萧萧,阳臻麟骑在高头大马上,已经近在咫尺了,他听到了青玉的声音,接着他揩了揩自己的后脑勺,笑谑道:“小美人,昨晚美妙时光太短暂,咱们今晚继续。”他左右逡巡,寻找他们的藏身之所。 阳柯泉站立不稳,他终于撑不住了,瘫倒在了地上。揣着粗气,他实在太累了,几乎虚脱。 青玉鼓胀着脸,想着:他要是再羞辱自己,那就直接自杀得了。 芒城二公子李佳琪也到了。他看到了阳柯泉倒下的一幕,接着发出爽朗的笑声。 形势比上一次更严峻,阳柯泉和青玉两人一脸绝望,只能束手就擒。 没想到,又要失败了。 阳臻麟越过溪涧,趾高气扬,叫嚷道:“将他们拷上,带走。” 青玉闷着头,要哭出泪来。 此话刚落音,接着一股嚎叫声在森林里爆发。杉树上,周围所有的树上,一阵晃动,人群突觉诧异,不等他们反应,无数石头、石子、石块、柚子、雪梨、橙子等说不上是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如离弦之箭般砸向芒城士兵。 青玉叫了一句:“嚣。” 是的,猿猴来了,而且,它的体型更大,力道更为凶猛,而且似乎比以前更加残暴。也许是看到主人受伤了,嚣仰天怒吼,接着一阵暴怒,它硬生生地将一匹战马的脖子咬断,然后将一位士兵五马分尸,进而将一只狼狗啃得血肉模糊。 这画面恐怖至极。 嚣动作快如闪电,一会挂在树上,一会儿窜到地上,将战狼与战马吓得惊惶失措,号叫不休。 李佳琪、阳臻麟看到这个怪物凶猛至斯,天上不时飞来尖锐的石头,让他们防不胜防,眼见形势危急,阳臻麟大叫道:“撤吧,撤吧。”所有的人开始后退,接着落荒而逃。 威猛霸气的“嚣”带领猴子军团,全速追击。 终于脱险了。 青玉和阳柯泉紧绷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晓露寒风,冰霜迷蒙,天地一片苍茫,青玉有点迈不开腿,她的手是痛的,她的大腿是痛的,她的头是痛的,她的心是痛的,她感觉到自己全身都是痛的,而且最关键的是,她下身也是痛的。 在失去所有一切以后,她唯一最珍惜、最想要要留给乔一的东西也失去了。寒风如削,让人寸步难行,看着天地虽宽,却无一处落脚之地,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完以后,她收起眼泪,又径直往前走。她倏尔发现,自己配不上乔一了。 这是下山的路。 阳柯泉双手依旧被铁链锁着,他看着青玉落魄的背影,消瘦的身形,想到昨晚糟糕的场景,心里难受至极,每当青玉蹲在地上大哭之时,他就安慰一句:“我对不起你,……阳臻麟他禽兽不如…” 青玉怒道:“你为何不将他杀了,你为何还要让他活着。” 阳柯泉不置可否,他知道自己的私心。对的,阳阵麟这纯粹是一种玩闹,从动机来说,他罪不至死,可是,他确是十足地伤了她的心。 看着青玉那颤抖的身形,想到她孤苦无依的处境,他一阵心酸。她的哥哥和妈妈都去了,她成了城邦里的逃犯,她只是弱女子一名,她又能去哪里呢? 依照她的骨气,她定然不会去岷山找乔一,当囚犯这些天,他听说那个小子当了国王,而且马上就要来到芒城,出于私心,他依然不想她去找乔一,因为她一旦找到了那个年轻的国王,那么他弟弟阳臻琳必死无疑。 他追向前去,跟上青玉的脚步,说道:“你跟我回家吧,咱们回去。”他有些话憋在心里,欲言又止,但是他依然说了出来,“我知道你身份高贵,我弟弟他顽劣成性,咱们三个一起回去,以后我一定管教他。” 他觉得这是一个折中的办法,至少,她可以安然无恙度过未来的岁月。 青玉知道他的意思。她双眼如欲喷火,愤恨道:“我要杀了他,只要我再见到他,我一定杀了他。” 阳柯泉走向前去,欲说还休。 此时北风呼啸,萧瑟的原野上,凄凉而哀怨的风在空中缭乱,几棵不着片叶的枯树在寒雪中显得格外寥落,可他的思绪却清晰异常。 他喉头一阵抽搐,哽咽说道:“我娶你,我喜欢你,我将你藏在心里很久了,你跟我回家吧。” 青玉闻言一颤。 阳柯泉热泪盈眶,他企图去拉她的手,“请你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很喜欢你!从咱们出发那天就开始了!”他眼中的泪水哗哗流了下来。 的确,某个时刻,这是他的真实想法。此刻,他表露了出来,他怕失去她。 青玉一阵感动,她望着天边灰色的云,她觉得自己就像那朵云,接着她愤怒地挡开他的手臂,走向前去。此刻,她对阳臻麟的愤怒,远远多过她对阳柯泉的感动。 她瞅到视野之内,满目苍痍,一片萧瑟,看到白霜白雪之下,桂花残破稀落,秋花凋零,她怒道:“梧桐虽立,其心已空。待发于春,实葬于冬。我跟李氏家族,阳臻麟不共戴天。” 她的声音决绝得如同冬天的风。 阳柯泉还要拉她。可身后的嚣一阵咆哮,狰狞可怖,他停下了脚步,不敢再越雷池一步。他看到,青玉带上她唯一的朋友,行走在冰天雪地之中。 此时,大雪漫漫,迷乱了他的双眼。 她能去哪里呢? 第148章 神女瑶姬 巫山神女依旧一席轻纱,她身上散发的光晕淡薄如秋日的月,凄冷、孤独,遗世独立,不染人间微尘,她就像傲立在天边的一朵圣洁的花。 白袍巫师说道:“黑龙已经出世,青云那个小子打开了封印。” 神女瑶姬的声音,悠淼而旷远:“知道,人间又失去了一道正义之光。” 青山的死,让天地阴气大盛,扎西多吉的死,则加剧了这个局面的进一步恶化。 白袍巫师,每次到这里,都累得满头大汗,他杵着白银权杖,抹掉额头汗迹,说道:“太可惜了,这些都是光明之士。他们为着人间大义,舍生忘死,特别是关外那个独臂者,我观察他几十年了,他的许多见解,常常让我回想到黄帝时期,那段让人流连忘返的岁月。” 神女瑶姬脸色淡如烟云,不置可否,她依旧不紧不慢说道:“混沌珠的力量太过强大,咱们要做出一点补救。” 她望着天上的寒月,说道:“要给人间留下正义之火种。记住,无需留念过往,颛顼大帝绝地天通后,一切只能向前看。” 这时灰袍巫师巫盼来了,他同时带来了几只燕雀和松鼠,还有一只黄鼠狼。 这些平时锱铢必较的小家伙,在他身上做到了意想不到的和谐,他瞄了一眼白袍巫师,接着又瞅了瞅神女瑶姬,说道:“尔玛依娜救了火圣女,神鸟九凤已然出世,剩下的神鸟毕方同样按耐不住,我观察到那只鸟暴怒不止。我在茶坪山附近看到了猿猴嚣,让它去了芒城出山口岸。” 神女瑶姬眼眸闪出一丝欣慰,但她面无表情,冷淡地对白袍巫师说道:“五大鬼王吸取了太多黑暗力量,你得想办法克制,然后全力追寻黑龙的踪迹,这条龙无人管束,破坏力极强,扶桑神树似乎出现了异动,你说的那个小子,身体里蕴含的禁制还有一道难关没有攻破,他贸然闯入,不一定能抵挡得了。” 白袍巫师,默默地品着一杯清茶,润了润喉咙,他耸肩晃脑,表示难为情,说道:“龙族力量太强大,我这把老骨头,已经跟不上它的脚步。我去汤谷扶桑神树看看吧。”神女冰冷的眼色在他身上一扫而过,意欲提醒他,严肃点。 白袍巫师耸耸肩,嗫嚅道:“行,行,我听你的,这本来是黑袍的责任。”他依然有点执拗。 神女瑶姬说道:“黑袍巫师我自会对他有所交代。” 接着,她缓慢地转过身去,看着天上那轮明月,说道:“你们去忙吧,记住,留住人间正义之火种。” 灰袍巫师意犹未尽,好奇地说道:“血月何时来临?” 神女置若罔闻,她只是静静伫立着,按照她的推算,已然不远。 人间两道最强烈的正义之光,加快了这个时刻的来临。她脸上带着一丝疑惑,同时有着对未来世界的迷茫。 从悠远的天际,吹来一阵风。 风吹散了瑶姬乌黑的秀发,她的浅色裙裾飘荡在空中。 白袍巫师跟灰袍巫师同时下得山来,然后相互看了一眼,一阵沉默,接着各奔东西。 巫山落霞峰弥漫在烟雾云海之中,静逸如斯,时光仿若在此处静止。 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149章 寻找巴桑 天上乌云密布,墨色的苍穹就像一个巨大的穹窿顶,将整个人间盖住,没有人可以逃离这个樊笼,所有高贵的、普通的、善良的、邪恶的、美丽的、丑陋的、愉悦的、痛苦的等等,甚至包括这天地万物一切,都在这其中演绎各自不同的人生或生命。 蚕丛在暴雨如注的天幕下,一阵狂奔,他从高高的小剑门山沿着蜿蜒的山路逶迤而下,心里焦急万分,“巴桑卓玛,你等我,我就来找你,对不起。我耽误太久了!” 时间飞逝,他心若泣血,想到巴桑可能香消玉殒,他就悔不当初。她的一颦一笑,她的皓腕朱唇,她酒窝里蕴含的深情,她缠绵时说过的情话,那些缱绻时震撼彼此心灵的呢喃,还有那未出世的孩子…… 无数画面在他脑海徘徊,他突然发现这是他难以承受之重。 他骑在白虎身上,泪如雨下,他早已分不清到底是天上的雨水迷失了他的双眼还是混浊的眼泪在脸上纵横。 白虎驾着他来到了悬崖边上,然后立在巨石上,怒啸不止。 蚕丛睁着那双鼓鼓的眼睛,发现洪水滚滚而去,巨浪滔天,连绵不绝的河水在奔腾,凶猛的巨浪撞击在礁石之上,爆发出巨大的“啪啪”声。 巴桑卓玛早就被冲到下游去了,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蚕丛嚎啕大哭,怒叫道:“巴桑,你在哪里?” 白虎怒啸三声,声震寰宇,接着随着河水往下游狂奔,蚕丛紧紧攫住白虎的毛发,他以为只要快过洪水的速度,那么就一定会能找到巴桑。 他大叫道:“大家伙,我一定要找到她。” 嘉陵江河道崎岖,蜿蜒曲折,在汉中平原奔腾几百里,然后进入米仓山。 蚕丛凭着少年意气,铆足了精力,一夜未睡,他不断对着河水嚎叫:“巴桑,巴桑!你能听到吗?你在哪里?” 白虎属于天地间四大创世神兽,但它毕竟是血肉之躯,这几个月来,它就没有得到过休息,它体型巨大,食量惊人,消耗也巨大,在河道边上狂奔到第二天清晨,大雨似乎有所收敛,蚕丛看到白虎放慢了脚步,知道它肚子饿了,本身他自己也饿了,于是就停下来,开始休憩。 他想着,不能将这个家伙累坏了,没有它的帮忙,要找到巴桑,希望更加渺茫。 一人一虎在河道的树林边瞎晃悠,白虎啃着一头野猪外加一只野狼。 蚕丛吃着干粮、葱油大饼和水果。 偶有路过上山挖笋的山民,看到一头如此巨大的白虎,在森林里咆哮腾跃,吓得惊惧不已。 蚕丛知道不必要打搅山里人的生活,吃饱以后,就骑上虎背,一阵风般溜走了。 一路风风火火,没有丝毫停留,河道蜿蜒至何方、这一虎一人就蜿蜒至何方,米仓山虽然没有岷山那么巍峨,但是也是漫无边际,白天的时光一闪而过,很快就夜幕降临,这场大雨也停歇下来。 白虎速度慢了下来,蚕丛看到缓缓落下的夕阳,心情颓败得无以复加,他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又是一天一无所获。 白虎则蹲坐在石块之上,仰头伸着懒腰,它静静地看向远方平原,平原的尽头是大西海。 它身形庞大,威严无比,它依然是这个山区的王者,它睥睨一切。 不过,它大概能感知到这个年轻人的心情,于是一直蓦然呆立着。 蚕丛无言地观望着垂下来的夕阳,陷入忧思之中。 巴桑卓玛有着关外特有的野性美,她的美来自山川与河流,来自小草和大树,来自明月和清风。她是无拘无束的野狐,同样也是热情奔放的喜鹊。她教会了他什么叫人间大爱,同样教会了他男女之间最为宝贵最为神圣的爱情,这种东西并不是肮脏的,而是人类文明之所以延续的根源。 可是,他因为这种大爱而失去了她。他应该在她坠落悬崖的霎那间,不管不顾,立马追随她的脚身影跳下悬崖,或者说,应该立马骑上白虎,给予她最及时的救助。 或许,她在经受那猛烈一箭之后,已经死亡。 想到她或许当场就死了,蚕丛一阵抽搐。不可能,她不可能就此死去,他们还有更为精彩或许更为热血的未来,他这辈子一定要去找回她。 他静悄悄地看着都广平原,横无际涯的绿草,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天际尽头,这条河流太长了,长到他根本找不到她。 他无奈地叹息着,遗憾着,懊恼着,他不能再这样漫无目的大海捞针了。 他说道:“巴桑卓玛,我还有更重要的事,等我完成这件事,我就去大西海,去瞿塘峡,去巫峡,去云梦大泽寻你。” 灵山十巫,分别由法力神通的黑袍巫师巫盼,白袍巫师巫咸,灰袍巫师巫即,蓝袍巫师巫彭,青袍巫师巫抵,以及医术神通的巫姑,巫真,巫礼,巫谢,巫罗组成。 法力神通者,医术同样高明,只是他们的法力比起另外几位巫师要高一点点。医术神通者,他们法力同样高强,只是他们的医术比起另外的巫师要高一点点。 两千多年前,巫真、巫礼、巫谢、巫罗强行让采桑女尔玛依娜起死回生,受到了神女瑶姬的责罚,现在不知在哪里面壁思过,有说在九嶷山的,有说在蓬莱仙山,又说在昆仑墟、建木神树旁等。 巫姑,这位医术圣手就落得清闲。她的日子跟岁月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这日,在一个大雨滂沱的晚上,她受到了神女瑶姬的一丝感念,她微微意外,几百上千年来,瑶姬都不曾搭理过自己。 巫姑看到嘉陵江河水奔涌,于是打消了上山捡药的念头,只是不曾想,在一个河边,她瞥见了一个女孩的衣角,这女孩左胸靠上的肩膀位置中了一箭。 她估摸着或许是从上游随着水流飘到了此处,但已然死亡,似乎又死去不久,如果要强行要救活她那可是违背死神的旨意,同样也违背神女瑶姬的神谕。 但是她为何会给自己托梦呢?她发现这个女孩肚子大大的,这显然不是灌饱河水导致,而是怀有身孕,她探了探她的经脉,发现她肚里是一位男孩。 她感受到了男孩的脉动!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难道神女是想让自己救下她肚里的孩子? 巫姑也就如此这般想了。 于是,她将巴桑卓玛带回了自己的神秘木屋,然后展开了最为隐秘的救治。 她花了一天的时间让这个男婴儿活了下来,然后将其送到了一户朴素的人家,而在回去的路上,她发现了一个正处弱冠的年轻人居然坐在创世神兽白虎的背上,而且,他腰腹上还插着一根青铜权杖,她着实吓了一跳。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出山了,她想象不到这个世界又要风起云涌了,只见白虎带着这个少年,一路呼啸奔腾,她默默地跟在后面,她推测到这名热血青年一定是在找寻这名女孩,可是,斯人已逝,梦幻成空,他再也没机会瞧见她的身影了。 接着,她了解到这个男子叫蚕丛。于是,他跟那名收养婴儿的农夫说道:“他以后就叫蚕丛吧。” 接着她就准备去往巫山,她想着,神女瑶姬肯定会要告诉她一些事情。 当然,这些,是蚕丛所不知道的。 怕沿途出现纰漏,蚕丛沿着河道反方向再搜寻一遍,这一次他们加快了速度,可惜依然一无所获。 当到达汉中平原时,他发现剑门关上硝烟四起,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违反了自己的命令,本来他认为2日前白虎的那几声啸声会震慑到关上所有人。可惜,他低估了人性中的丑陋,对他们太乐观了。 他怒嚎一声,巴桑卓玛没找到,而这里乱成了一锅粥,只怕已成了一片血海。 他焦急万分,又气恼至极。 这可不是他期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