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我家有个甜心反骨崽》 第1章 见鬼,重生到挖坑笔记了 阅读前情提要: 1.女主属于盗墓世界,重生指的是重获新生 2.成长型女主 3.不要怀疑母亲对孩子的爱 4.脑洞爆炸产物,伏笔多挖坑多,逐渐揭秘 5.感谢您的阅读 —————— 早六点,天边刚泛鱼肚白。 关慎儿换上一件半新的粉色卫衣,拿着一把缺口的木梳,踮起脚对着挂在墙上的镜子,费劲巴拉地梳顺碎发乱翘的炸毛短发。 镜子里的小姑娘板着一张俏生生的脸蛋,无甚表情。 心里疯狂飙弹幕: ‘高老头下手可真狠,唰唰两下搞成这狗啃的造型!’ ‘别人家重生不是屌丝逆袭,就是打包送一大堆金手指,浑身上下叠满buff’ ‘轮到我重生连卖个头发都寻不到好主顾!’ ‘眼一闭一睁重开一把算逑’ “慎儿!慎儿!!慎儿———” 从楼梯口荡过来几声中气十足的叫嚷,关慎儿扒在门口探出个头:“别嚎了,我在这儿。” 微微喘着粗气的狐狸眼少年看清关慎儿的发型,先是哈哈大笑,想记起正事来,憋住笑意,匀出一口气,说:“院长妈妈喊你去办公室。” 他眼珠子一骨碌,左右撇看两眼,狗狗祟祟凑到关慎儿耳边:“我在办公室看见一个特漂亮的男人……” 像是词穷,硬生生又夸一句:“和没剪头发的慎儿一样好看。” 关慎儿白他一眼,从卫衣口袋抓出一把太妃糖塞给他:“给你。” 狐狸眼少年瞄两眼关慎儿的发型,咳了一声:“怎么想着给我买糖?” 关慎儿在后脑勺给自己扎了个小啾啾:“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嘛,去年没捞着吃,我提前买了给你,说好了哈,今年除夕夜可别再来扰我清梦啦!” 狐狸眼少年是去年院长从福利院后边那条河里捞上来的。 捞上来发现他后背好大一片烧伤,一直攀到后脖颈,整个人滚烫滚烫的,在医院住了个把星期才把他这条小命吊回来。 恰好,他赶上年关。 孤儿院的的小孩们都有年礼,他没有,抓着她嗷嗷哭两宿,还一爪子把她胳膊给抓破了! 狐狸眼少年想到当初的糗事,耳根有些发烫,把关慎儿往门外推了推,催促着:“你赶紧去!” 关慎儿打趣看他一眼。 偏是不紧不慢地朝楼下办公室走。 狐狸眼少年重重‘哼’一声,关慎儿不好继续逗趣,步子迈得大些走下楼梯,然后她听到身后那个臭屁鬼傲娇道:“慎儿,还记得昨天答应了我什么吗?” “陪你玩跳棋,保证不会再放你鸽子!” 关慎儿没有回头。 自然错过狐狸眼少年那一瞬间变得挣扎晦涩的眼神。 关慎儿是2000年元旦重生的,到现在也才三年。 用她那可怜到贫瘠的关系网,关慎儿了解到,以目前的历史进程,可能,大概,应该还是她原先那个时代吧。 前世她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承蒙祖上荫庇,又赶上好时候,买进好几套地段不错的房子。 二十几岁的年纪当上包租婆,理所当然地过上躺平的日子。 她今生的追求不大,和前世一样就够够的了。 关慎儿一边走着,一边盘算着她那笔小金库够做些什么小生意。 走过楼梯拐角。 她望见院长办公室外那两列神色冷峻的黑衣人,关慎儿在被他们察觉之前,迅速侧过身子贴上墙角,放低呼吸和动作。 哪里来的二五仔? 收保护费的? 院长办公室。 解雨辰桌前放着一张边缘微卷,颜色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一个身着旗袍冷艳大气的女子抱着笑得牙不见眼的小娃娃,关慎儿的面容赫然就是小娃娃的放大版。 解雨辰侧头看了眼门外,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踌躇不安的情绪,又把目光放到眼前有些惴惴不安的中年妇女身上,温声道:“李女士,您放心,不管孩子在不在您这里,我都会和福利院签订长期合作。” 济善福利院是干实事的。 拨下来的款项基本都是花在孩子吃穿上,算是一股难得的清流。 可是水至清则无鱼。 解雨辰摩挲两下手指。 霍家那边递来的消息,说是这家福利院今年就从地方资助的名单上摘出去了,赶巧,慎儿那孩子的行踪就冒尖了…… 李女士局促地点着头。 小伙子瞧着周周正正的,浑身气势盛得压人,不知道人家什么忌讳,还是少说少做为妙。 房门被敲了两下。 “院长,您找我?” 李女士抬头,看向门口乖巧站着的小孩,眯着眼使劲瞧瞧,拿衣袖擦擦挂在脖子上的老花镜,然后戴上,不可置信道:“慎儿?你咋又搞这死出!” 完全不顾身边疑似关慎儿亲人的解雨辰。 快步走上去,捧着小孩脑袋左右看了又看,好笑又好气:“都快过年了,剃成个小毛孩,院长妈妈不是和你说过,慎儿的头发又黑又顺,留着多好看。” 不同于大人那着急上火的模样,小孩的表情淡定非常,她小大人似的拍拍李女士的手,宽慰道:“好看能当饭吃吗?不能!高老头这次还算手下留情,没像上次一样把我搞成个秃瓢和尚,还很有良心地给我涨了点价呢。” “你就是爱胡闹!” “会长出来的。”关慎儿顿了顿,迎上李院长谴责的眼神,轻抿一下唇,利落做出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把脸蛋从院长的大手里拯救出来,关慎儿揉着脸颊两边的肉肉,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人心里就是一句优美的“国粹”。 卧槽槽槽! 超级超级超级大美人嗷!!! 男人五官生得实在太过优越,光华内敛,气质斐然,和周围的事物都不像在同一个图层。 目光微转间,关慎儿与他对上视线。 只一刹那,她脑子里蹦出来一句话: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哇靠,他简直好看得不给女生活路! 解雨辰见到这只炸毛小猫怔愣的样子,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小家伙真是可着父母的好地方长。 瞧这小模样,活像只吓得瞪圆眼的小布偶猫,可爱漂亮得紧。 只不过这满头卷卷的样子,还得先收拾收拾才能拎到师父面前。 解雨辰眸光不自觉黯淡一瞬,师父现在的身体…… 望向面前的呆瓜小孩,情绪已经调整得当,解雨辰说:“慎儿,我来接你回家。” 关慎儿被这一句话呛得回过神,警惕地躲到李女士的身后,小身板藏得严严实实,斩钉截铁说道:“这儿才是我的家。” 李女士有点为难,轻声细语地把人哄出来。 看解雨辰那一身非富即贵的打扮,心中掂量一番,为了关慎儿能有个更好的生活环境,用力把人推到解雨辰手边。 一开始关慎儿实在被这人的样貌震撼到了,现下心绪稳定,木着一张小脸不言不语不搭理。 “慎儿。”解雨辰轻唤一声。 关慎儿回他一个眼神。 回家? 算了吧。 我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慎儿。 “或许该自我介绍一下。”大美人眉眼一弯,笑意淡若清风:“我是解雨辰,是你的舅舅。” 关慎儿不甚在意。 还蛮耳熟的嚯。 或许前身记得这个名字…… 关慎儿慢半拍反应过来,浑身一僵,语速极快地问:“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大美人很是耐心地重复一遍:“解雨辰。” 她神情茫然片刻,呢喃一句:“九、九门的解雨辰?” 大美人眸中透出些许喜色,微倾身过来:“慎儿知道我?” 关慎儿脑中轰鸣声不断,下意识和他拉开距离。 几乎错不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解雨辰。 关慎儿脑中丝丝缕缕团在一起的细节豁然开朗。 见鬼。 重生到挖坑笔记了。 ………… ——很严肃的一条分割线—— 排雷:本文cp瓶邪黑花云胖,养崽文学(关慎儿不是爱的替代品,是爱的继承者,不是无脑宠) 沙海部分是‘坚持以关慎儿(关心)为中心不动摇原则’的黎簇(盗笔部分只有短暂出场,沙海部分才写他俩的故事,只想看黎簇就点开第三卷,需要说明的是,后文肯定会和前文有呼应,如有疑惑,请自行探索) 世上最值钱的两样东西,一是人情二是人脉,女主妈最不缺这俩样东西,后台最硬顶尖二代了解一下 除爱情一见钟情最为长久,其余任何一份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 花一开始是因为关慎儿妈妈对她好,逐渐对女主上心(22章升级成真正的家人,关于花为啥是慎儿舅舅,本章作者说有解释) 大张哥是关慎儿的亲舅(女主妈妈是张拂林那一支的同族,第46章提及,没透过女主看她妈,在接触到某个相同的场景和话语会闪回一些记忆,相当于脑子里某个开关欻一下打开) 关慎儿的记忆被替换过(关慎儿是关慎儿,张海棠是张海棠,敲重点:她俩是真母女) 关于年龄的问题:03年的时间线(刚过鲁王宫),女主生理年龄8岁,心理年龄成分复杂,自行探索 新人笔墨,前摇较长,伏笔较多,很多事情只有看到后面才知道原因(写作规划:第一卷解密温馨少许刀片,第二卷暴躁探险平推一切,第三卷好事多磨纯爱无敌) 作者玻璃心,为爱发电,只想认真把文更完不想坑掉 非常感谢点进来的看官老爷,符合您的口味是我的荣幸,新手上路爱看评论热衷互动,如果不喜欢了烦请不要留下恶评,万分感谢 以细水长流压抑出一场爆裂的海啸,所以有甜有虐,望周知 ——感谢阅读—— 第2章 慎,谨也,从心 关慎儿没有和解雨辰回解家。 关慎儿确定解雨辰的身份后。 和他隔开老远,拒绝和他交流,屏蔽他的存在。 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历来长袖善舞,左右逢源的解家小九爷感觉到一点挫败。 他长得很吓人吗? 守在二月红的床榻边上,解雨辰很不确定地摸摸自己的脸。 “这是怎么了?”二月红一开口就是那般皑雪压青松的嗓音,半点未有老态龙钟之感。 解雨辰摇头:“没事,师父您好好休息。” 二月红怎会看不透他一手护着长大的徒弟:“因为慎儿?” 床榻边上的青年默然,紧紧手心,犹疑道:“慎儿好像,很怕我……” 面对他,慎儿有种摸不透缘由的焦躁。 不知道他名字前,慎儿看到他眼睛亮晶晶的,眼底的惊艳藏都藏不住。 知道后,小孩的眼神一下变了,像一只流浪小猫见到天敌,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警觉到不行,你进一步,她退十步。 焦躁情绪到达顶点的时候,是他提出带她回解家。 关慎儿没说话也没反抗,只是捏紧自己的衣裳默默地望着他。 那个眼神是,她不愿意。 那么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解雨辰实在说不出半点拒绝的话。 二月红轻轻拍拍解雨辰的手,让他别把手握得那么紧,浅声问:“小花,慎儿现在多大?” 解雨辰不假思索:“过了元宵,八岁。” 话说出口,他怔了一下。 他有听到,福利院其他小孩都是叫李女士为院长妈妈,慎儿从头至尾都非常尊敬地称呼她为院长。 她或许记得自己有妈妈,她不想称呼别人为妈妈。 和她说话就知道她不是个多外向的孩子,可在面对外面那两排保镖,就算不知道任何情况也没有慌张,很沉静地敲门走了进来。 估计是知道,遵从院长的话她才可以更好地谋生。 卖头发,看李女士的反应,应该不止一次。 七八岁的女孩子最是臭美,慎儿丝毫不在意。 说要带她离开福利院,不哭不闹。 或许是感知到自己的价值,利用已知的优势恳求他心软。 即便当时他没有顾及慎儿的想法强行带她离开,那种情况下,她同样会赢得他的一份愧疚。 理智地埋下一个阳谋。 判断得迅速又准确。 一切结果皆有利于她。 慎儿这孩子,太会审时度势了。 二月红看到徒弟有些泛红的眼尾,不轻不重敲敲他的脑门。 在外边就是雷厉风行的花爷,到他跟前动不动就犯委屈。 “想清楚其中关窍了吗?人是喜爱安定的,踏出现有的舒适圈是困难的,你不也查过,海棠姑娘……不知去向,慎儿在外待了三年之久,要想让她跟你走,得让她先相信你。” “……” 解雨辰低垂着清隽的眉眼:“不管怎么样,海棠姐的孩子不能流落在外,徒弟一定会把慎儿带回来,平平安安地护她长大。” * 关慎儿陷入极大的混乱。 解雨辰怎么会是她舅舅? 她姓关啊! 怎么和九门沾上了关系? 哈哈。 关慎儿扯着嘴角,失去灵魂般无声笑了两下。 众所周知。 在盗墓笔记,女性角色不仅不够活,死得还既敷衍又惨烈。 还有躲藏在暗处防不胜防,总琢磨着如何掌控天下的一群蛇精病汪汪叫。 看似平静的九门之下刀光剑影,暗流涌动。 按现有的时间线推算,‘它’还有基本的行动能力,汪家在暗处藏得极其严实。 培养邪帝的计划才刚拉开帷幕。 老狐狸扎堆的地方,一不留神小命玩完。 谁知道重开一把又会遇到什么牛鬼蛇神。 纵使跟着解语花呗会得到想象不到的优渥生活。 但那也得有命享! 这事急不得,得从长计议。 毕竟名字里就带个慎字。 ‘慎’,谨也,从心;她向来遵守的很好。 一段极其风平浪静(关慎儿以为的)的日子过去。 在解雨辰的不差钱攻势下,济善福利院从里到外翻修一遍,伙食不止上升一个档次。 这期间,发生一件让关慎儿有点难过的事。 狐狸眼少年被人领养了。 临走前,狐狸眼少年找到关慎儿,让她为他取一个名。 搜肠刮肚很久,关慎儿斟酌道:“人生之路道阻且长,慢慢又漫漫,漫漫亦灿灿,取一个单字,灿,咋样?” 狐狸眼少年眉峰微挑,眼底似有讶异。 “不喜欢?你等会儿,我再想一……” “很喜欢。”狐狸眼少年笑着打断她的话,揉了揉关慎儿毛茸茸的头:“给我取了名,可一定要记得我。” 他会惊讶,因为慎儿好巧不巧取到了他的本名。 朝夕相处这么久的傲娇小鬼要离开自己,关慎儿有点不舍和惋惜。 “少吃糖小心长蛀牙,没我帮你打掩护,少发点脾气,别总晚上不吃饭,别留寸头了,你之前留得那个狼尾还不错,我挺喜欢的……” 关慎儿絮絮叨叨很久,狐狸眼少年眉目含笑地点头回应着。 树影轻轻晃动。 狐狸眼少年眸色一沉,眼神落到关慎儿身上又立马软和下来,他上前搂住关慎儿:“你要是敢忘了我,我就找根绳子吊死在你门口,吓死你!” 关慎儿被搂得直吐舌头,她没好气道:“又不是不联系了,你到新家记得给院长打个电话告诉我们地址。” 狐狸眼少年沉默着,久到关慎儿以为他不会回应了,他才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踏着落日余晖,关慎儿站在院门口,目送他很远很远。 关慎儿等他的电话等了很久。 风风火火过完春节,没来消息。 又等到过完元宵。 解雨辰悄悄给她庆完生,意料之中的,她还是没等到这通电话。 关慎儿心情多少有点沉闷。 解雨辰借着这档口,顺顺当当把他和关慎儿的感情处了出来。 小孩终于不像一开始总躲着他,愿意颠着小猫步,一点点往他的领地里探索。 俗话说。 一场春雨一场暖。 四九城的第一场春雨,实在寒透了解雨辰的心。 第3章 棋局未开,我想争点运气 二月红下了病危通知书。 解雨辰当时正准备下一个斗,得到暗线加急送过来的消息,他捏着手机沉默了十来分钟。 最后。 解雨辰寒着一张脸换好一身装备,冷静地吩咐解大:“把慎儿送去吴二爷茶馆,就说解雨辰今日欠下二爷一个人情,来日赴汤蹈火,必会偿还。” 他找慎儿一般都戴着人皮面具,旁人只知道他近来格外照拂一个福利院。 有心之人仔细查探,顺藤摸瓜就能知道慎儿的存在。 师父如今病重,他一力压下的老东西们要开始不安分了。 他赌不得,赌不起,更不能赌。 慎儿的安危。 必须放到所有事之前。 …… 刚睡醒。 摸着身下稍硬的床板,关慎儿很淡定地翻个身,打个哈欠,闭着眼睛继续睡。 是福不是祸。 是祸躲不过。 要死也就那一会儿。 眼一闭腿一蹬,立马就完事儿。 迷迷糊糊。 关慎儿感觉到有人小心翼翼地抱起自己。 一股极浅淡的烟草味钻入鼻中,飘着些许皂角的香味,两种气味混到一起有点奇怪,但意外的挺好闻。 快睡着的时候她还特自恋地想了一下,是不是有人为了见她特意洗了个澡? 算了,睡了睡了,周公都向她招手了…… 呉二白落下一枚白子,把黑子最后一口气围死,冷漠地下了一道逐客令:“抱也抱了,看也看了,孩子放我这儿,不会有任何意外,滚回去吧。” 个臭棋篓子,胡乱下一通,白瞎解九爷的教诲。 对面的吴三省。 不,应该说顶着吴三省身份过活的解连环,他轻拍了拍一边睡得昏天黑地不知几时的关慎儿:“这次真是多谢二哥。” 呉二白扫他一眼,慢条斯理地拾掇好棋盘上的棋子:“解小子眼巴巴送上来一个赴汤蹈火的人情,我还能往外推?看他这动作,红家那位,估计也就是这段时间了。” “花伢子这趟回去不好受呀。”解连环叹一口气,理了理关慎儿长到耳垂的短发,说:“花伢子失去太多,这个孩子绝对不能有半点差错。” 呉二白盖上棋盒,伸手抬抬镜框,把眼镜往鼻梁处推了推,端起一边温度适中的茶盏抿一口:“小邪到哪一步了?” 说起这个解连环就觉得好笑:“黑瞎子说他差点没葬身火海。” 天色渐暗。 扑灭的巨大火坑爬上来个灰头土脸的清瘦青年。 他上半身一片布料都没有,劲腰薄肩,肌肉线条惹眼得要命。 劈头盖脸丢过来件缺了半个衣袖的皮衣。 清瘦青年头顶响起熟悉又讨打的语调:“穿上穿上,有总比没有好,瞧瞧哑巴你现在这样儿,啧啧~黑爷这就是没带相机,不然绝对给你拍套写真。” 穿着工装背心的男人突兀出现。 他额前的头发燎成卷毛,脸上戴着副小圆黑墨镜,嘴角勾着丝漫不经心的弧度,整个人瞧着好不正经。 张起灵觑他一眼,丢开身上比他还脏的皮衣。 走到防火隔离带十几米处一棵三人环抱的大树下。 确定自己刻下的标记,扒开落叶,拎出来一个黑色背包。 黑瞎子颠颠跟过去,“好呀好呀,哑巴你也会藏东西了!来来来,给黑爷分享分享!” 张起灵斜他一眼。 丢过去条横纹毛巾,黑瞎子噙着笑抬手接住。 吊儿郎当地擦把脸,单脚支着靠在树上:“红家二爷年前给我来了封信,叫我向你问个好。” 张起灵换好深蓝色连帽衫,古井无波的黑眸扫向他。 在身上摸出盒烟,向张起灵递了递,后者摇头示意不用,黑瞎子不勉强,抽出根叼到嘴边,点火抽上:“这不是看递根烟好说事儿,又不是不会抽……嘿,你别走呀!红二爷问您老人家,有没有兴趣教个小辈。” 当然他还写了一堆啰里吧嗦的话。 您近况呀。 您吃好喝好呀。 最近身体不好没法子登门拜访之类云云的。 整篇看下去。 只有第一句话和最后一句话最务实。 第一句话,六位数的传话费。 最后一句话,教导一个叫关慎儿的小孩。 关慎儿? 这小孩他熟呀! 花儿爷才找回来的心肝小宝贝儿。 黑瞎子屈指抵了抵这副八百年没戴过的墨镜,以防它滑下来,没办法,吴小少爷破坏力惊人,他先前戴着出门的墨镜被烤掉一半。 嗨,地摊货不禁折腾呀。 回去得找三爷好好报销一笔。 茶馆。 安置在棋室的关慎儿小口小口地咬着手里的达利园派,透过屏风,她隐约看到太师椅上坐着一位很是儒雅的中年大叔。 再往前瞅,只能瞧到十几个黑黢黢的头。 隔音做得还挺好。 一耳朵的话都听不着。 关慎儿捧起一盏茶,小眼神不定时落在她身旁男模身材的稳重大叔身上。 这人说,他叫贰京。 关慎儿缩龟壳式沉默。 很好。 到了一个最难缠的人的地盘上。 贰京警觉性不差,知道关慎儿隔几分钟就会偷看他一眼,正打算说句话,一扭头,小家伙的脸都快埋进了茶杯里。 “慎儿小姐……” 小家伙翁声翁气抢着回答:“嗯!这茶可香!” 贰京眼神复杂。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小九爷不把慎儿小姐接回解家。 这小包子,比小三爷还软。 “哈哈。”门口一声低笑。 贰京赶忙起身:“二爷。” 呉二白冲他摆摆手,说:“你先去吃晚饭,我来陪她。” 当棋室只剩下呉二白和关慎儿。 关慎儿扬起爪子,中规中矩打了个招呼:“吴二先生好。” 这称呼还挺新奇,呉二白:“我和你父亲是旧识,慎儿称我一声二叔其实也不为过。” 关慎儿从善如流:“二叔好。” “解雨辰教过你围棋吗?”呉二白坐到棋盘一边,看向对面乖巧的小包子。 解雨辰并没有教过她围棋,但…… 关慎儿清亮的眸子看向紫檀镶嵌黄杨木的棋盘:“会一点点。” “那咱叔侄俩下一盘。” 小包子闻言抓了一把白棋握在手心。 还挺懂,知道要猜先。 呉二白说:“你可以执黑棋先行。” “不是。”小包子摆摆头:“棋局未开,我想争点运气。” 下棋猜先,一方抓一把白棋,一方拿一枚黑子猜单,拿两枚黑子猜双。 猜对了可以执黑棋先行,猜错了对方执黑棋先行。 呉二白道了句好,落下两枚黑子。 关慎儿摊开手里的棋子,一颗颗数过去,单拎出一颗白子:“瞧,运气到我这边了!” 呉二白眉一挑,来了兴趣,拿过白子的棋盒,递给关慎儿一个眼神,请她先行。 常言道由棋观人。 围棋很能体现一个人的内在性格。 像呉二白。 他的棋风诡辩,琢磨不定,出其不意,步步为营。 无愧盗门诸葛亮的名号。 关慎儿嘛。 处处破绽,老实又稚嫩。 才到中盘。 关慎儿放上两枚黑子,选择投降。 呉二白:“这才那到哪儿,就这么放弃了?” 关慎儿拧着两条小细眉,捧着小脸垂头丧气:“白棋吃掉那么多地盘,黑棋抢不过也攻不掉,已成败局。” 呉二白环着手倚在桌边,看棋盘几分钟,笑意越看越浅,眼底泛起审视。 “慎儿,把棋子收回去,和二叔下到收官。” 按他的算法,黑子可以全部盘活。 瞎猫碰到死耗子? 围棋可不止是拼运气。 慎儿八岁? 呉二白心里直叹气。 这么一对比,自家侄子是真的不太香。 在吴山居捶着废胳膊废腿摆烂的天真无邪:啊——湫!谁?谁骂我啊!真没功德心! 第4章 石头缝里捧出来朵娇花 围棋当然不止是拼运气。 不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关慎儿前世是职业围棋手。 倒不是顶级的那一撮,她又不用靠打职业赛吃饭,是真心喜欢围棋。 千古无同局。 棋盘上放肆厮杀的感觉她简直爱极了。 当然! 拒绝把这种精神带回现实世界。 关慎儿点着棋盘上黑白棋各自的目数,思想神游天外。 以三代为棋,拼一个变数。 围绕一颗棋子百般布局,很冒险很疯狂很刺激。 布对了是神之一手,布错了是满盘皆输。 她不喜欢当这种赌徒。 纵使他们最后赌赢了。 呉二白有意无意的放水下。 关慎儿顺着他的指导盘活黑子,然后顺理成章地输了。 她八岁,她不能赢。 不过呉二白的眼神把她看得有点发毛。 “我算的不对吗?”关慎儿打算再点一遍目数。 呉二白拦住她的动作,用堪称温柔的语气和她说:“解小子说你喜欢偏甜口的菜式,楼外楼就挺不错,你要去尝尝吗?” 关慎儿听到店名,眨巴两下眼睛。 据说哪儿的鱼死得都挺冤。 不是很想去耶。 “二叔介绍个大哥哥给你认识。” 劳呉二白用上介绍两字。 年龄和大哥哥挂钩。 关慎儿心中直指一人——吴邪。 嫑! no! 哒咩! 关慎儿表情坚毅地像要入党:“我不饿我困了我想睡觉。” 为了把自己择干净她付出良多。 可不兴把她这小辣鸡往下拖呀! 解大把她送过来的时候塞了小一千给她,真饿了她可以自己出门找吃的。 关慎儿迈着小短腿哒哒哒钻进休息室。 “这孩子……”呉二白轻笑着摇头,视线又挪回棋盘:“解家祖坟冒青烟出个解雨辰还不够,又送来个慎儿。” 他没忍住感叹一句:“天生的执棋手呀。” 越是指导。 越是眼馋。 越是想把孩子抢过来养。 本来解小子也还没把慎儿认养回去。 他家侄子那细皮嫩肉干净清澈的模样,说不定就吸引住慎儿了呢? 不行。 不能想。 真把小家伙抢回来养,解小子估计会翻脸。 03年漠河那边就算入春。 还是一如既往冷地打摆子。 后脑勺扎了个小啾啾的狐狸眼少年打完一圈枪靶,抹了把脸,坐到一边喝了口水,动作大了些,兜里的太妃糖掉了出来。 汪小瑗眼尖:“汪灿,你东西掉了,娭……你不是最讨厌吃糖吗?” 还是这种最黏糊的太妃糖。 汪灿眼疾手快把糖塞回口袋,冷沉漠然的视线扫她一眼:“你少管。” “切。”汪小媛不屑极了:“在外面执行任务把脑子搞傻了吧。” 她歪歪头,满是恶意地冲汪灿笑着:“听说你回来就关了十来天禁闭,你小子,概率不会到三十了吧?” 汪灿轻嗤一声。 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管好你自己。” 说完架起机枪,微微侧着头,脖颈显得越发修长,一排活动靶过去,弹无虚发。 日常训练结束。 汪灿被汪先生叫了过去。 办公桌边上还站着他的师父汪岑,汪灿看他一眼,毫不迟疑坐在汪家的测谎凳上。 汪先生扬着公式化的微笑坐到电脑屏幕后,“亲爱的灿,就算在外边待了这么久,你的身手半点也没有变差。” 压死心底所有算计,汪灿万分坦然道:“是汪家培养的好。” 冗长的客套话过去。 汪先生突然单刀直入道:“关慎儿你了解多少。” 汪灿语气不变:“关慎儿,其母张海棠,曾在海外张家活跃过一段时间,调查难度极高,大致推断张海棠已亡故,其父关遇不知所踪,于2000年2月,具体日期不详,关慎儿被济善福利院收养,目前解雨辰寻到踪迹,计划把关慎儿带回解家。” 他顿了顿:“已再三查证关慎儿血脉返祖,确定为麒麟女,研究价值评判为s+。” 仰赖于不错的视力。 汪灿清晰地看到汪先生镜片上反射出的数字。 [0%] 送汪灿回宿舍的路上,汪岑不经意问道:“是因为她,所以要去敛尸队?以你的身手,肯定是这届第一,去哪儿不觉得浪费自己的能力吗?” 汪灿回答的没头没脑:“慎儿很怕疼,是个娇气包。” 汪岑扫视一眼周围,脚步停下来:“你最好闭嘴。” “我枪法很好,出手既快又狠,我送她上路,她不会感受到多少痛苦。” 没人比他更了解汪家的手段。 实在保不下人了,他就亲手送走她。 “我可没有背叛的念头。”汪灿拿出自己的手机,点了点依旧是0%的指数:“真到那地步,送走慎儿之后,我就去陪她。” 他出去不是为了执行慎儿的潜伏任务。 阴差阳错,撤退的时候被炸弹的余波掀进河里,然后被济善福利院院长捞了上来。 寻思着养伤,踢走原先的潜伏人员,走到慎儿的身边。 汪灿手指动了动,微微覆在口袋的位置上。 他确实不爱吃糖,哭自己没糖吃只不过是接近她的手段。 他脾气也不大,慎儿倒是娇脾气。 所以他的脾气要臭一点,有他做对比,她那点娇脾气完全不算什么。 晚上不吃饭,慎儿才会每天早上都惦记着先找他。 剃寸头还不是她老去卖头发,顶着一头狗啃的造型,天天被人嘲笑。 没办法,又不能把那堆小屁孩宰了,陪她一起丑呗。 忍了又忍。 汪岑索性把雷一次性爆个干净:“原本安排在她身边的那一群人是你处理掉的?” 汪灿承认的很爽快:“对。” “断联一年也是因为她?” “一开始不是,我的腿受了伤暂时失去了行动力。”汪灿毫不在意,语调平静的叙述:“之后不想你们再找到她,就把联络点都炸了。” 慎儿身上没有纹身,也没那两根打眼的长手指。 反侦察自家人,有的是办法。 可解雨辰出现了,他找到了慎儿。 慎儿避无可避地又会出现在汪家的视野里。 偏偏解雨辰既是颗重要的棋子,还是慎儿的家人,轻易不能干掉。 汪岑盯着夜色下清冷的少年。 汪灿是他这几年带出来最出色的徒弟。 性格又冷又硬又强势,战斗力惊人,天生的一把好武器。 没想到出去一趟。 石头缝里捧出来朵娇花。 黑瞎子窜到呉二白茶馆那天。 是一个黑云压日的天气。 正好,方便他好好瞅瞅那小孩儿。 关慎儿彼时正在大堂玩着牛顿圆球摆件。 她十分满意这种咸鱼生活。 在吴二白的地盘上,毫无暗中窥视的踪迹,更不存在如附骨之疽般的视线。 吴二爷赛高! 手指随意拨弄了一下摆件,支起下巴无意识的盯着圆球一下接着一下的撞击。 第5章 黑瞎子:我是花儿爷的人 她实在不是一个有大抱负的人。 重生后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斥巨资买的那一整套海蓝之谜还没用完! 这么有挑战性的战场,太抬举她了。 关慎儿把摆件推到一边,手脚并用地爬到桌上,把挂在墙上的万年历扯下来。 二月二十三。 八九天,正是春深日暖的好时候。 目光下移到这一页纸大写的宜忌。 宜:结婚 出行 打扫 动土 祈福 祭祀 指尖一点点划过去,停在四个小字旁边:‘收养子女’。 她定睛看了一小会儿,然后抬头望了眼挂钩的位置,小声嘟哝:“没事挂这么高干啥。” 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举着万年历,脚尖高高踮起。 绷着肉呼呼的脸,全身都在使劲。 她就不信! 她挂不回去—— “哎呀 !” 小腿一个抽筋,关慎儿在桌上退了好几步,虚空抓两下,小脸一苦,认命地抱紧万年历。 就不该支开贰京叔呜呜呜~ 预料中的痛感没有袭来,悄悄眯开一只眼,看到的是一双逆天大长腿。 手一松,怀里的万年历落到地上。 关慎儿看着眼前这人标志性的一身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ok,fine。 继避开解雨辰,被塞进呉二白的茶馆,婉拒和吴邪见面之后。 遇上了最最神秘的黑瞎子。 关慎儿乐呵呵的想。 下一个见到得会不会是人间神明张起灵? 勒得生疼的脖子昭显着她正被人提着后衣领,关慎儿很有礼貌道:“谢谢这位,这位……” 纠结了一下,说:“谢谢这位黑先生,能麻烦你把我放下来吗?” 黑瞎子墨镜后的狭长双眼染上笑意,坏心眼地颠颠手里的小包子。 轻得跟个小猫崽儿似的。 红二爷还要把她托付给哑巴教? 这二两肉够折腾几次? 黑瞎子:“你怎么知道我姓黑?” 小包子微张小嘴‘啊’了一声,眼睛睁得溜圆,小手挠挠脸,表情有几分慌乱,说出一个很牵强的理由:“我不知道你姓黑呀,我只是看你一身黑……”就叫你黑先生了呗。 黑瞎子哈哈笑了几声。 小孩子好玩呀,小孩子实诚。 尤其是花儿爷家的娃儿。 “黑先生,您能先把我放下来再笑吗?” 黑瞎子贱兮兮的:“你这么有意思,黑先生想给你一个爱的抱抱~” 小包子表情变得有点古怪。 然后:“二叔!贰京叔!有人拐小孩!嗷呜呜呜……” 黑瞎子忙不迭把她放地上,着急忙慌盖住放声高喊的小嘴:“别别别,小祖宗,嘶~你别咬!我是花儿爷的人,花儿爷呀,解雨辰!我是你家的人,不是人贩子!” 非生意时间。 他半点不想和这位吴家二爷打交道。 听到解雨辰的名字小包子果然安静下来,拍拍他的手,吱呜嗷叽两声。 黑瞎子:“你不叫?” 小包子点点头。 黑瞎子把手拿开,顺带把掌心的口水往小包子身上蹭干净。 折腾这一番。 小包子眼中对他的警惕直接拉满,蹬蹬蹬退到八仙桌后,猫出半个头,指指桌上的糕点:“你可以先吃点东西,二叔在茶室会客,找他你得排号。” “都说我是花儿爷的人,怎么就不能是来接你回家的呢?” 小包子盯着他看。 好半晌闷闷出声:“福利院没人陪我玩,我不想回去。” 嗯哼?小崽子还待在福利院? 花儿爷还没搞定? 小包子露出的那一双小猫圆眼微微耷拉着,瞧着有点泄气,瞟他两眼,问:“小花最近很忙吗?” 黑瞎子心里哦豁两声。 小包子连舅舅都不喊? 领养没搞定,人也没搞定? “大概,应该,确实挺忙的、吧....” 跟着吴家那邪门小子在深山老林溜达小半个月。 花儿爷那边的消息,他有点闭塞。 “等小花有空了,麻烦你叫他给二叔打个电话,我有事想和他说。” “打电话说?你等见面了再跟他说不好吗?” 小包子探出的半个头缩了回去,丢给他一句:“和你不熟,你别管。” 脖子现在都在隐隐作痛,还把口水往她身上擦! 才不跟你这个大黑耗子解释! 黑瞎子三步并两步走到桌前,蹲到小包子对面,在她跟前搓了搓手指,“叫黑爷传话,要这个。” 小包子表情迷茫,看起来更有意思了,她说:“你不是小花的人吗?” 黑瞎子笑眯眯的:“和你不熟呀。” 关慎儿:“......” 唇抿成一条直线,面无表情地从小包里掏出五十块钱拍给黑瞎子。 “就这么点儿?” 关慎儿冷笑一声,伸手就要拿回来。 黑瞎子立马把钱揣兜里:“找黑爷办事,你放一百八十个心!保管儿把话给你带到。” 路过前厅。 黑瞎子踩到个物件,弯腰瞅了瞅,发现是刚刚小包子抱着的玩意,随意翻了翻。 依着惯性。 万年历自动停在最新的那一页。 在室内,黑瞎子看得挺清晰的。 他瞧着那一页薄纸上深浅不一的指甲划痕,轻笑一声。 哟。 怪他想岔了,花儿爷早把小崽子搞定了。 ....... 关慎儿碰碰手上结痂的伤口,这是昨天她学剪窗花‘不小心’弄的。 面不改色把伤口扯开,血气四散,她举着手朝躲在墙角的那一窝蜘蛛缓缓靠近。 还有两米多的距离。 在蛛网上悠哉游哉吐丝的蜘蛛蛛腿动了动,像是感应到空气中未知的危险,迅速弹射到墙上,倒腾地飞快,一溜烟全没了影。 关慎儿喉间一哽,平常没蚊子咬她也就罢了,这是个什么操作? 不自觉摸上自己的肩膀,关慎儿很确定,她身上什么都没有,一个胎记一颗痣都没有。 重生一事,玄之又玄。 关慎儿从来没觉得这是什么天降馅饼。 不管是在外面流浪还是被福利院收养,总能感受到好几股如影随形的视线纠缠在她身上。 好歹打过不少职业赛。 能发现别人的视线不奇怪,重点是她找不到人! 这种讨嫌的目光一直到遇见狐狸眼少年才出现转机。 小鬼头,口里没一句实话。 扯什么烂俗的失忆梗。 什么样的失忆人士,睁眼的肌肉反应是要杀人灭口啊?! 当时她就觉得自己重生的不是啥正经世界。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伤好之后留了下来。 然后十分热衷给她找事,有意无意让她受伤,还会偷摸取走她的血。 关慎儿嚯嚯牙。 得亏他年纪摆在那儿,挺好忽悠,他的心还不完全是块石头,勉强捂捂也能热。 丛林法则培育出来的狼崽子,又棘手又趁手。 可惜,是个对于信仰坚定不移的人,一旦回归他的集体,就不能再为她保驾护航。 他在她面前情绪从不设防。 那日起名的试探,结合在他昏迷时,给他换药看到的那半个模糊图案。 九门解雨辰的出现更是实锤她的一些猜测。 “汪灿。”关慎儿喃喃出声。 第6章 小花猫 失去一堵高墙,自然要再寻一座高山。 破除汪灿的心防之后,他把她保护得很好。 他的性格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所以汪灿把藏在她周围的同事们全干掉了。 关慎儿吹着伤口,小心翼翼地涂着红药水。 有点想念汪灿的特制药水,擦在伤口上都不疼。 呉二白处理完十一仓的琐事,到休息室找关慎儿,看到的就是那一个小人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地给自己上药。 他没出声,只是看着。 慎儿的边界感很重。 像是知道自己只是被送到这借住几天,也没向他询问过理由,乖乖地接受着所有人的安排,懂事又拘谨。 小包子鼓着腮帮子呼呼伤口,一丝不苟把红药水摆回原处,手里的棉签折断丢进垃圾桶,再把桌上吃剩的果核倒进去盖住。 主打一个掩耳盗铃。 好笑里夹着点辛酸。 九门中除了他家的那只小狗。 很久都没出这种心性的小孩。 等她屁颠颠窝回座位,呉二白敲了敲门,“慎儿,今天中午去楼外楼吃饭。” 关慎儿犹豫片刻,磨磨蹭蹭从软椅上爬下去。 不会还没放弃要把吴邪介绍给她认识吧? 其他人也就算了。 吴邪身边可是聚集了好几波势力,她还不想直接开启地狱级别难度的副本。 呉二白摸摸她的头:“你放心,一顿便饭而已,没外人。” 关慎儿:“.....” 感觉更不妙了呀。 黑瞎子找见解雨辰时。 这人身上不少地方都挂着彩,一身土腥味,难得一见的不修边幅。 “解当家呀~~~”黑瞎子半只脚才踏进院子,便开始散发独属于他的骚气。 解雨辰没理他。 “好久不见呀!有没有在百忙之中抽出那么一点点时间想念瞎子我啊?” 编辑完一条短信发出去,解雨辰才分给他一个眼神,嗓子有点发哑:“有事说事。” 每次来都要发一通神经,做一大堆铺垫才说正事,这几天糟心事够多了,他没这个心情当陪聊。 黑瞎子做西子捧心状呜呼哀哉:“花儿爷,你这也太冷淡了吧,瞎子我的一颗少男心都要被你伤透了巴拉巴拉.....” 解雨辰指指大门。 言下之意,没事你就滚蛋。 黑瞎子单臂置在桌上,撑着流畅的下巴,没骨头般靠在解雨辰身侧:“这趟回来,瞎子我呀,去见了一个软软香香的小包子。” 解雨辰稍侧头,呼吸和黑瞎子交织在一起。 从黑瞎子的角度看过去。 青年面容朗若灼灼桃花,美不胜收,长眉微扬,鸦睫下一双秋水湛湛的眸子虚虚投在他的身上。 怪叫人心痒难耐的。 “你去见了慎儿?” “表情别这么严肃嘛,我是悄悄见的,保管没一个人发现,绝对——没给她惹麻烦!小包子还托我给花儿爷您带了句话呢。” 解雨辰放下手机,做洗耳恭听状。 这也忒重视了吧!黑瞎子在心里嘀咕一声。 见黑瞎子久不吱声。 盯着副墨镜也看不出什么,解雨辰皱着眉轻敲两下桌子:“慎儿说了什么?” 黑瞎子一脸猥琐地搓搓手指。 解雨辰随轻笑带出声冷哼:“提醒一下,你的眼镜铺子除开交了份押金,租金我可是一分钱都没见着。” 他支着脑袋倚在桌上,眉眼淡淡压下来,懒洋洋道:“黑爷出去小半个月,想必此行收获颇丰。” 所以。 打钱吧。 黑瞎子哪里听不懂他的意思。 挂上副正经脸一口气不带喘的说:“小包子说花儿爷你要是得个空给她去个电话她有事儿想跟您老人家说。” 打个电话的事还要托人告诉他? 解雨辰的神色忽地顿了一下,紧锁几天的眉头舒缓开。 他家小花猫。 大概马上就愿意挪窝了。 关慎儿夹在呉二白和呉三省中间,规矩得不要不要的,面前转到哪道菜她就吃哪道菜。 碗里夹来一筷子虾仁。 抬眼一看,是右边坐着的呉三省。 随着飘来的,还有一股子熟悉的气味。 关慎儿的视线向上一抬,认真道谢:“谢谢三叔。” 与她对视时,呉三省的神情可疑地恍惚一下,随即若无其事把龙井虾仁那道菜转到关慎儿面前,笑的慈祥,语气和蔼:“想吃哪道菜就转桌子,一家人吃饭不用拘着。” 呉三省外表看着是一个匪气较重的中年大叔,两眉之间的褶子有点深,蓄着点胡子,一副五大三粗的做派。 半点见不到老奸巨猾,精明狡诈的样子。 关慎儿眼波闪了闪,埋头吃饭。 那天抱她的人,就是眼前这位。 解连桓还是呉三省? emmm.... 无所谓,是谁都没区别。 晚八点。 看着第十次路过他书房的小身影,呉二白喊了一声:“慎儿,你别在外面晃了,进来吧。” 门打开一条缝,钻进来一个小脑斧:“二叔晚上好呀。” “是有什么事想找我吗?” 小包子眼神飘忽:“没啊……” 才怪,呉二白瞟了眼墙上的钟表,一般这个点她早睡了。 “不习惯睡这边?用不用叫贰京帮你把娃娃送过来?” 吴邪那臭小子仗着过生日光明正大给老太太打小报告。 老太太夺命连环call,叫他把老三弄回家。 偏那混账已经去了西沙挖坑,只能是他连夜赶回来。 不放心让慎儿一个人待着,就把她一起捎回了老宅。 一时之间确实没注意到她的情绪。 小包子小弧度摇头。 “晚饭没吃饱?饿了?” 小包子支支吾吾:“饿,饿了吧……” 看来不是因为肚子饿。 小孩子心思真难猜。 尤其是裹着一层又一层乌龟壳的孩子。 慎儿有极强的自我意识,这从她逐渐开始凌厉的棋风能窥探到一二。 这么犹犹豫豫的样子。 想找玩伴? 之前茶馆来过几个和她同年龄段的小朋友,玩得那叫一个强颜欢笑。 想要玩具? 慎儿倒是喜欢解大前两天送过来的那两个娃娃,就是款式没在市面上找到。 解语臣养孩子。 选个娃娃都是正宗羊绒的料子…… 他总算觉出点不一样的味来,试探道:“是想你舅舅了吗?” 小包子揣着两只小手,小鸡啄米般点点头:“小花有给二叔打电话吗?” “他啊……”估计这会儿在和一堆老不羞的斗法,呉二白把心头的话折中一下,委婉地表述:“他正在打坏人,可能要再等一段时间才能来接慎儿。” 是二月红快到时间了,解家的非物质遗产们开始闹起来了吧。 关慎儿垂眸。 她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可真等到了这时候,心里反倒全然不是滋味。 第7章 狭路相逢她让行,抱对大腿就躺平 关慎儿回房,一眼就看到床头摆着的两只娃娃。 一只飞天小马,一只米白小猪。 它们靠在一起,很是亲密。 关慎儿脱了鞋,跪坐在床上,摆弄着这两只娃娃。 扒着飞天小马细密的针脚,关慎儿唇角微扬,露出一深一浅的两个梨涡。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解小花的女红居然这么好! 记忆回到福利院某个风和日丽的上午。 她在大院里晒萝卜,迎面走过来一个穿红褂的义工——解雨辰投资福利院,招惹来不少目光,导致义工的位置一度很火爆。 看着面生的很。 八成又是哪家公司塞进来的新探子。 不过她才不会去操心这些事情,他探他的消息,她晒她的萝卜,两不打扰,互惠互利。 那人见她不理睬的模样,含着笑意说:“你这性子一点也不像关大哥那个社交悍匪,就是个小闷葫芦。” 这般秾艳至极,撩拨人心的好嗓子,关慎儿只认识一个人有。 “小花?”她扭头,看到的是一张普通到不行的大众脸。 只那双眼睛却是明定灿烂,如郁郁秋水。 他很是无奈:“天天都是小花小花,没大没小。” 头次见到真的易容术,关慎儿眼睛都亮了,兴奋地要摸摸眼前这张脸,可手伸到一半,瞥见手心沾着泥土,想到解雨辰的洁癖,动作一顿,掐上自己的脸蛋,语调抑扬顿挫:“变了欸。” “是呀,变了。”解雨辰故意逗她:“以后都是这张脸了,慎儿看着好像很不喜欢,刚刚都不理我。” 语气好生委屈,好像她做了天大的恶事。 这打哪儿学来的腔调? 关慎儿一时无语。 “我才不会。” “才不会什么?” “我能认出小花,知道是小花,我就肯定会理。” 解雨辰失笑,轻捏了一下她的脸。 “这其实是好几种胶制成的人皮面具。”解雨辰拉过她的手,顺着耳边摸到脑后:“慎儿你要记住,假皮做得再好也有破绽,它更趋向于塑形,微表情做出来不是很生动,跟着这个顺序检查,一般都可以摸到黏合点。” “不止是脸,虹膜的颜色能用特定的药水改变,身形声音也可以变化,只不过这算童子功,练起来的时间稍稍有点长。” 解雨辰拿出条帕子仔细擦着她的手,不疾不徐地补充:“除极个别一些人,没谁会专门去学这个。” 关慎儿看着解雨辰,带着极强的明示:“这些极个别的人一定超厉害!” “我也这么觉得。”解雨辰声线忽而压低,变成浩然正气的大叔音。 他戴上面具像是释放了天性一般:“小朋友你好!我是今天的义工叔叔,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惊奇道:“再变个!” “你当耍把戏呀?”解雨辰切换回自己的声音,净白修长的手指轻轻蹭掉她脸上的泥灰:“走了,泥里打滚的小花猫,赶紧去晒你的萝卜。” “这是勤劳的象征!” “那勤劳的小花猫最近怎么总是一个人?” “……你的错觉。” “是这样啊。”解雨辰的语调温和又亲切,带着一丝微妙的诱导,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话题转变的太快,关慎儿差点一个‘要’字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及时刹车:“禁止套娃!” “套娃?” 未经现代热梗洗礼的解雨辰没弄懂这什么意思。 “俄罗斯套娃吗?那东西无聊得很,我做个娃娃给你玩吧。” “你还会做娃娃?” 解雨辰脚步停下来:“以前有个话痨大姐姐教过我。” 赌五毛钱,话痨姐是她妈。 咳,除去她看书时给他戴上的礼貌细心温柔矜贵多财多亿等等滤镜光环。 解雨辰本质是个商人,狠辣有心计,功利有谋算。 倾城戏子,狠命当家,身为一个家族的老大,他合该属于狼灭那一挂。 可他如今付出的耐心,属实超过了她的试探。 而这一切,似乎都是因为她的母亲。 关慎儿觉得硬床板有点硌,看着天花板数了会绵羊,然后又走了神。 不管出自什么原因,解雨辰能从物质精神安全三个层面替她考虑,他无疑是继汪灿之后更好的一枚保命符。 好奇心可不能太重,不然一个不小心,就入了别人的套。 她现阶段的人生格言:狭路相逢她让行,抱对大腿就躺平。 关慎儿裹进被子里,慢慢吞吞缩成一个圈,整个人逐渐放空。 解雨辰靠在vip病房的沙发上,盖着张薄毯,微阖着眸,眼底透着淡淡的乌青。 天光微亮时。 他听到细微的开门声,立马睁眼,犀利地看向推门而入的人,手底的蝴蝶刀准备就绪。 “恩公,您来了。”二月红不知何时醒了,看到进门的那位年轻人挣扎着要起身。 解雨辰心头一惊,连忙过去扶他。 年轻人比他更快,极其迅速地调整了床的高度,在二月红身后垫上两个枕头。 二月红虚弱着说:“让您见笑了。” 年轻人摇摇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天空蓝的勾玉,问:“它的主人在哪儿?” “它的主人……”二月红想拿过勾玉,手臂却是微微发麻抬不起来,发出一声短暂的叹息,道:“它的主人大概已经告别她的使命,自由自在了。” 这回答等同于说了句废话。 年轻人收回勾玉,没继续追问,向二月红递出一个青花瓷的小药瓶。 二月红没接,说:“她给您配的药,别人用不了,更何况活着于红某而言,实在不是一件多值得庆祝的事。” 昨晚丫头都来梦里见他了,他怎么舍得让她继续等。 “她?” 就算是提出疑问,年轻人的神情依旧如同一片波澜不惊的湖。 二月红观察一会他的状态,心下了然。 朝乖乖站着一边的解雨辰温声道:“小花,师父想吃楼下的清汤面。” 解雨辰点头,明白师傅要支开自己说事,当下不废话,开门出去。 二月红问青年:“关于张海棠,您还有印象吗?” 第8章 她应该要有一个孩子 张起灵听到这个名字,心底涌现强烈的熟悉感,眼底染上些许神采。 “小官老弟,姐们先行一步帮你探探路~” “伤得这么重!你是哑巴吗一声不吭?!” “使命?呵呵哒,去他娘的狗屎——” “你绝不是一块石头,你要学会想,你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你要学会倾听自己的心。” “我来道别…守门……不要去长沙…会重逢的……” 支离破碎的记忆一闪而过,张起灵来不及捕捉任何画面,他微微蹙眉。 张海棠? 二月红说:“红某第一次见她是在四姑娘山,那时发生些事故,您有些神志不清。 海棠姑娘一来便要带您走。 张大佛爷不同意,她就硬生生趟出一条血路打了出去。 身手如此卓绝的女子,红某当真是平生仅见。” 完这些话二月红看起来很累,张起灵倒了杯水,动作僵硬地递到他的嘴边。 二月红有些吃惊,身子正了正,接过这杯水喝一口,缓了缓接着说:“隔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海棠姑娘找上红某,联合解家,霍家,还有一些国外的势力,去救您。” “红某每每见到海棠姑娘。”二月红实在没忍住吐槽了一句:“她不是在救您就是在救您的路上。” 张起灵愣了愣。 提了一口气,二月红继续说:“救人的阵仗闹得很大,海棠姑娘杀了很多人,很多很多,几乎把那一片都屠干净了。” 二月红半开玩笑:“当时海棠姑娘的通缉令可是百万级别,谁抓住她,富贵三代。” 这话可没说错,抓住张海棠可不止能收获钱财。 张起灵本着直觉反驳:“她不会被抓。” “她确实没有被抓。” 二月红眉间浮上一丝敬意:“半年后通缉令全部撤回,没人知道是因何原因,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上面的人不追究了。 后来解家变故横生,因着当年的援助之情,海棠姑娘强势出面,力保雨臣当家。” 不知是不是病情太重导致眼拙,二月红竟从张起灵无悲无喜的脸上看出点点期待。 二月红哂然一笑:“那时我没在海棠姑娘身边见到您,并不知晓您的多少过往。” 想了想他又补一句:“海棠姑娘和关先生在那段时间修成正果了。” 张起灵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拼接好的片段。 “祖宗欸,你姐姐我好不容易把你捞出来,别瞎搞成不?浪一趟回来就要去当看门大爷....真是欠了你的,反正这次顶天了也只要在里头待一年,姐也有经验,姐替你去。” “我摸过你的脉,你有孕了。” “明天就去打掉。” 画面戛然而止。 “孩子。”张起灵淡漠的眼底迅速泛过一丝惊慌失措:“她应该要有一个孩子。” …… 吴邪打着哈欠摸到厨房,想着在老宅吃完早餐再回吴山居。 打开厨房门的瞬间,听得哐啷一声巨响,铺天盖地的面粉扑他一个措手不及,呛得他差点没背过气。 狂扇好几下,吴邪倒退两步,“搞什么啊,咳咳咳——这是做饭还是打仗咳咳咳....” “抱歉啊抱歉!”朦胧白色间哒哒哒走过来一个穿戴小鸡围兜的小孩:“没提好面粉袋子,不小心洒在了地上…” 小孩十分贴心地递上一张湿纸巾给他擦脸。 擦完脸,眼前视线清晰很多,吴邪这才看清小孩的额头磕了好大一个包,在白嫩的小脸上显得尤为可怖。 “这不是胡闹吗!”吴邪急匆匆上前检查她的伤势,板着脸训道:“多大啊你来厨房玩!” “不是玩。”小孩弱弱反驳,在他两只眼睛都写着不信的眼神中急忙开口:“我和二叔说了的,西边这个小厨房借我一天。” 吴邪疑惑:“二叔?哪个二叔?吴、吴……” 吴了半天,他把声音降低好几个度,用气音询问:“吴二白呀?” 小孩忙点头:“你是这边的厨师吗?好年轻呀!” 吴邪刚想回答不是,小孩又说:“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我不…” “拜托了拜托了!” 吴邪的话卡在嘴边,看着小孩乌黑水润的眼眸,愣是开不了这个口拒绝她。 他硬着头皮问:“帮什么忙?” 小孩喜笑颜开,柔软的小手握住他的食指,轻手轻脚地牵着他走进厨房。 面粉已经沉下来了,小心一点走不会扬起来。 小孩垫着凳子,指着桌上铁盆里的面团:“它醒不起来。” 拿起面团把它啪叽砸在桌上:“还梆梆硬。” 说完期待地望着他,那种渴望被指导的眼神看得吴邪头皮发麻。 吴邪:“可能是水加少了。” 小孩若有所思。 把面团放回铁盆里,揉着面团一点点往里加水。 几分钟后。 两人看着黏糊糊的一坨陷入沉默。 吴邪:“那,再加点面粉吧就。” 他抓了一大把面粉撒进去。 又几分钟后。 黏糊糊的一坨回归先前的状态。 吴邪试探地捏了捏,悻悻收手。 在心里默默把这面团的硬度和当年学校食堂发的五仁月饼画上等号。 关慎儿眼角微抽。 这小年轻的厨子是压根不会做面点吧。 即使心里一群草泥马呼啸而过。 关慎儿面上依旧非常乖巧,揽过所有责任:“对不起,是我太笨了,占用您这么多时间,如果您有事可以先去忙!” “你不笨。”是他瞎指挥。 看不得小孩失落的样子,吴邪宽慰道:“失败一次而已,说不定是这个方法不对呢?跟大哥哥说说看,你想做的是什么?我们齐心协力再做一次。” 小孩轻眨了下眼,“蜂蜜烤面包,不能太油的那种。” 这个他还真会,给奶奶打过几次下手。 吴邪在置物架上找到高筋粉,往冰箱里哐哐一顿翻,找到一瓶牛奶,看了没有过期就摆到了台面上。 拿酵母的时候看到扔在垃圾桶的面粉袋子。 仔细看一眼,随后低笑一声:“我就说……你那面团是低筋粉和的,可不就是水加多了会稀,粉搅多了就硬。” 吴邪指了指台面上的高筋粉:“低筋粉呢,适合做蛋糕饼干这种酥脆口感的西点,要做你说的蜂蜜烤面包,得用高筋粉。” 问他为啥知道? 在厨房帮倒忙帮多了就知道了。 关慎儿听着似懂非懂。 两人有条不紊地进行到盖上保鲜膜发酵的步骤,吴邪终于放心提出:“这要好一会儿,我帮你处理一下脑门上的伤吧。” 要不是看她对于烤小面包的事情格外执着,早抱她走了。 估计是要给家里长辈准备小礼物。 吴邪想到她说厨房是找二叔要的,大概是哪家没见过面的亲戚小孩,是应该多关心关心。 关慎儿后知后觉。 用吴邪完全来不及喊停的手速摸上自己的脑门。 准确无误地按在了磕出来的那个脑包上。 小孩呜咽一声。 吴邪绝望闭眼。 他就说为啥她没哭,心里还念叨她怪坚强的,感情压根不知道脑门上有个包。 人都是这样。 没发觉或没看到伤口的情况下,觉得自己还能忍忍。 看到了或被谁提醒了,自己知道了,疼痛感排山倒海。 完了完了! 这要一路哭过去他八百张嘴都解释不清。 二叔还在家……天老爷呀完蛋了! 吴邪各种胡思乱想。 关慎儿瘪瘪嘴,吸吸鼻子仰了仰头忍住一眼包的泪水,轻轻拽了拽吴邪的衣服,声音很哽咽,咬词却非常清晰:“麻烦,大哥哥,帮我,处理一下,脑门上的,包呜呜呜~” 第9章 富可敌国 关慎儿举着小镜子,看着额角上肿起来的包愁眉苦脸。 她只是想做个吃的刷刷好感。 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 把镜子塞回口袋,看向忙里忙外的年轻厨子。 她的眼底有探究。 瞧这细皮嫩肉不经烟火熏陶的清澈模样,也不像是个厨子。 新上岗的? 可他对吴家老宅的布局很熟悉,不像是外面招进来的新人。 子承父业? 有这个可能。 关慎儿隐隐有个猜测,但没开口问。 小年轻把一盘烤面包放进微波炉,磨磨蹭蹭调好时间和温度。 关慎儿很有眼力见,适时上前帮他摘掉隔热手套,并递上纸巾给他擦汗。 吴邪接过纸巾,又看了眼在微波炉旁边翘首以盼的小孩。 他擦着汗,心里感叹这孩子真的好乖。 是他这二十几年碰上的最听话的一个孩子。 除了知道受伤时没忍住哭了两声,再也没吭声了。 反倒是他帮忙上药的时候,他看着不忍心,这小孩还出声安慰说她不疼。 那么大个包能是不疼的样子吗? 一起做蜂蜜烤面包,她很听指挥,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执行力很高。 连他腰都没够上的崩豆大点小包子,心态情绪稳定地一批。 明明她看着年龄并不大,天性该是爱玩爱闹的时候。 吴邪有点愤怒地想。 该不是这孩子的家里人总是忽视她吧?! 不受重视的孩子。 不是极度闹腾博人眼球,就是极度安静不争不抢。 她很明显就是后者呀! 关慎儿鼻子痒痒的,她随手揉了揉。 做好小面包就要主动出击了。 她小步挪到椅子上坐着,托着腮,表情有点放空。 转头看向小年轻,见他面色有点愤概,关慎儿有点莫名其妙,犹疑几秒,开口喊道:“大哥哥,能借我把剪刀吗?” 小年轻皱眉问:“要剪刀干什么?” “我不想让...嗯,我脑门上磕了个包,想拿剪刀剪个刘海遮住。” 听到她前半句迟疑的语气,吴邪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默了一会,他放柔嗓音对关慎儿说:“自己剪多不安全,跟我来吧,大哥哥帮你。” 正在等红绿灯的解雨臣连连打了三个喷嚏。 坐在车后座的张起灵看他一眼,抽了几张纸给他。 解雨臣单手控制方向盘,伸手接过。 怪哉,不会感冒了吧? 从车内后视镜看着面色沉寂的青年,解雨臣自然问道:“道上的哑巴张?” 青年在后视镜中与他对视,虽未言语,但解雨臣诡异地弄懂了他的意思。 有事? “二爷爷告诉我,你会是慎儿的师父。” 青年表情松了些,微微颔首。 绿灯亮起,解雨臣踩下离合器,转弯的时候他说:“慎儿不太适合这一行,我希望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海棠姐威名太甚。 一旦她的后人到这一行,后浪压不住前浪,容易出事。 “她不会入这一行。”张起灵声音极轻。 解雨臣直言不讳:“你哑巴张收她当徒弟就是把她推到了台前,海棠姐没扑死的那些鬣狗会闻着味追上来,祸不及家人这一条明面上看着作数,但谁能保证你不会死在天灾人祸里?” “还有就是……”后方一辆车急速抢道,解雨臣一个猛打方向盘,记住前方那人的车牌,话间里带了点火气:“道上说海棠姐富可敌国,那传言没错,慎儿可以继承到的财产多到难以想象,她母亲还给她留了个班底,有没有你这个师父其实没差。” 纵使这些话说得很冒犯,张起灵神情一直都是淡淡的,也不回应,一副我不care你的酷哥样。 解雨臣只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屈的很。 开了很长的一段路,张起灵忽然低声道:“我也是张海棠留给她的。” “什么?”解雨臣没听清。 张起灵熟练放空自己,没说第二遍。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 记不清张海棠是谁。 遗忘了他的使命是什么。 他想寻找答案,张海棠的孩子关慎儿就是线索。 张起灵感受着身后背着的黑金古刀,他的眼眸漆黑,看不出情绪。 其实他不该去找她的孩子。 有人在暗处盯着他。 可藏在深处的潜意识疯狂提醒他,要赶紧把关慎儿收入他门下,他需要去到她的身边。 慎。 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你在暗示什么…… “哥哥我自己来吧……” “相信我,马上就剪好了!” 关慎儿生无可恋吹了下完美盖住眼睛的刘海,完全不抱什么希望。 这小年轻先是咔咔两下,然后就开始东比划西比划就是不下剪子。 她猜,这把废了。 深深地叹一口气:“哥哥,这句话你已经说第六遍了,真的,我自己来吧。” 第10章 他可以砸锅卖铁养她! 吴邪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撩开小孩眼前厚重的发帘,用他真诚的狗狗眼看着她,试图让她相信:“哥哥以前经常帮室友理头发,手艺还是不错的。” 小孩澄澈的猫猫眼视线移到他的头发上。 偏头捏了一簇自己的头发比量一下,欲言又止。 吴邪尴尬,好吧,短头发和长头发的修理手法可能是不太一样。 关慎儿犹豫地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剪刀,“那...嗯...继续剪吧。” 她看着小年轻暗暗打气,颇有一夫当官万夫莫开的气势。 关慎儿心里发笑,这是什么品种的大可爱,她捧着脸很有心情开了个玩笑:“放心大胆地动手吧,你要相信我这张小脸蛋,就算是顶了个爆炸头出去,别人也会夸好看的。” 别人是发型挑脸,她啥也不挑。 再次感谢爸爸妈妈给了她一张伟大的脸蛋。 知道小孩这么说是想让他放宽心。 吴邪郑重其事:“哥哥保证给你弄得漂漂亮亮的!” 小孩双眸亮晶晶的:“嗯!相信你!” 拜托。 这可是女孩子的头发! 不仅让自己碰,还随便他造,这已经不止是信任了! 吴邪看了眼腕表,烤小面包的时间也快到了。 他聚精会神下了一剪刀。 之后看着小孩眉间缺了一块的刘海陷入沉默。 喉结不自觉滚动一下,吴邪扬着剪刀的手僵住了。 “没关系的。”小孩抬住他的手:“不是说经常帮室友理头发吗?顺着熟悉的手感来剪就行。” 小孩停了一下,强调一句:“但是一定要把我脑门上的包遮住,小花看见会不高兴的。” 小花?吴邪想起他幼时有个超级无敌巨漂亮的青梅也叫小花。 甩开杂七杂八的想法,稳住手腕,聚精会神做当下的事情。 关慎儿任由他折腾。 眼前渐渐清晰,小年轻摸着下巴站远两步打量她几眼,以为这是弄完了的信号,关慎儿就要起身。 一只修长的手把她按住,“等会儿,还差点意思。” 然后就把战场挪到了她的脑后。 ?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关慎儿说。 刚刚还犹犹豫豫地不敢乱来,突然这么大胆她有点害怕。 小年轻:“相信哥的眼光。” 关慎儿不说话了。 碎发落到脖颈处,有点酥麻的痒意,随着耳边又落下一剪刀,小年轻极其认真地围着她转了一圈。 关慎儿不敢动。 小年轻满意地拨弄了一下她的头发,提过桌上的圆镜。 拿袖子擦干净镜子上的灰尘,调整一个合适的角度捧在手上给她当人工支架:“瞧瞧,这可是哥哥剪得最好的一颗头!” 这话说得真…… 关慎儿看到镜中的自己愣了愣。 为了弥补中间那块被剪残的区域,刘海索性就往两边分着剪了,刚好藏住额角的伤口。 大概他是真把自己当室友来随意发挥了,头发从下至上越剪越短,诡异地产生了层次感。 瞧着有点像鲻鱼头。 虽说没多好看,但这大概是她三年来最齐整的样子。 小孩伸出大拇指,一脸严肃地发出赞赏的目光。 吴邪眉飞色舞,心也飘了起来:“低调低调……哎哎哎——到时间了,咱们快去厨房。” “是面包烤好了吗?” 吴邪点点头,牵起小孩的手往厨房走去:“你之前说要做少油的小面包,我就没放多少黄油,这会趁热,咱给它去刷层蜂蜜烤点脆底,吃起来会更香。” 察觉到身侧的小孩有点吃力地跟着他的脚步,吴邪放缓速度。 小孩注意到他的举动,白软的脸颊浮现一个灿烂的笑:“快走哇,我可以跟上你的!” 配合小孩头顶上翘起的一簇小呆毛,直戳中吴某人的萌点。 退一万步讲。 这只小孩真的不能给他来养吗? 他可以砸锅卖铁养她! 蜂蜜烤面包完美出炉。 小年轻接过一个电话脸色剧变,支支吾吾和她说有事要忙。 短短一个上午,关慎儿对这人好感度颇高,看他遮遮掩掩的样子,没有追问,手脚利落地打包好一份蜂蜜烤面包递给他:“拿着路上吃!谢谢哥哥今天的帮助,还有……” 她扬起一个真诚的微笑:“咱们下次再见。” 茶馆传来消息,解雨臣亲自登门拜访。 听完手下人的回报,吴二白挥手让他出去,扫了眼桌上摆着的秦兵马俑小泥人。 其实他并没看出这是秦兵马俑。 但慎儿说这是秦兵马俑,那就当它是秦兵马俑吧。 转了一会手上的佛珠,他问贰京:“慎儿还在西边的小厨房捣鼓吗?” 贰京回答:“还在忙。” 吴二白手下动作一停,“她不会真一个人忙活一上午吧?” “派过去的糕点师傅看见小三爷带着慎儿小姐,就没进去。” 吴二白眉梢略上喜意:“相处的怎么样?慎儿对吴邪那小子满意吗?” 这要是能抢个乖侄女回来,他满意呀! 贰京嘴角抽动两下:“小三爷带着慎儿小姐做了一上午的蜂蜜烤面包,中途慎儿小姐去处理了一次伤口,回来一趟之后小三爷又给慎儿小姐……\" 实在没搞懂从小带大的孩子是个什么样的脑回路,在脑中搜刮了一个比较合适的形容词,贰京说:“剪了一个有点潮流的发型。” 看了看脸色不虞的吴二白,贰京中肯地给出评价:“感觉上,慎儿小姐对小三爷一直都很和颜悦色。” “慎儿对谁不和颜悦色?小兔崽子,就是欠收拾……” 房门轻敲两下,吴二白止住要骂人的嘴,收拾好脸色:“进。” “二叔,贰京叔!”一个雌雄莫辨的精致小包子推门而入,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你们要不要喝点下午茶?” 吴二白的视线从品相诱人的烤面包慢慢挪到焕然一新的关慎儿身上。 先是骂了吴邪那臭小子长这么大都没耐心给他做过一顿饭。 然后又感叹一句慎儿的基因是真好,什么发型都能顶住。 最后他在想。 慎儿在这适应的也挺不错,不然孩子就不还回去了…… 第11章 仗义吧?姐们来接你回家了 “二叔。” “嗯?” 关慎儿默默看一眼摆钟:“我们吃了两个小时的下午茶了。” 吴二白啜了一口茶,瞥她一眼:“你不上学我不上班,着什么急?” “……”好有道理的样子。 不对劲。 关慎儿想着自己坐进来,吴二白就是东拉西扯地和她唠家常,整了一堆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的废话文学。 这符合吴二白的人设? 桌上手机进了一个电话,关慎儿余光才看见一个‘解’字,吴二白就拿起接通了。 关慎儿下意识要出去,吴二白压了压手,示意她继续坐着。 接通电话,耳麦漏出一点音,若隐若现的听不太真切。 吴二白没说话,直到一个‘师父’的字眼清晰地出现,他看她一眼,说:“你要不要问问慎儿的意思,她就在这里。” 还有她的事? 吴二白把手机给她,清晰地看见解雨臣的名字,关慎儿眼前一亮,“解小花哎!” 解雨臣沉默地接受着张起灵眼神的洗礼。 微叹一口气,淡然的接受了这个称呼,他说:“之前太忙,没时间给你打电话,黑眼镜说你有事情想和我说,说说看。” 不是没时间打电话,他知道慎儿想和他说什么。 擅自闯入她的生活,给予她依赖,再忙也会抽出空去看看。 乍然不见。 又突然把人放去别家养这么久,以为会被抛弃,想起他当初要带她回家的承诺,她想回应。 但解家当时的情况不适合接慎儿回去。 更令人忌惮的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给他寄的照片,让他去福利院接慎儿。 确定慎儿身边没有海棠姐的踪迹,急急忙忙调查一通就赶去找人。 车才到福利院,解雨臣拧巴许久的思绪猛然摊开。 有人在下套,等着他往里钻。 按他一贯思维,想清楚之后,他该转身就走。 但抛来的筹码于他而言足够重,是真是假他都要去见一面。 可见这个钓鱼的人,足够了解他。 见到慎儿的第一眼,悬着的心轰然放下,他不会认错的。 手机那头的小孩不高兴地哼一声:“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你就是忘记我了!我不想说了!” 解雨臣无奈:“慎儿,我到茶馆了,我来接你了。” 只是给慎儿找个临时庇护所,就不还他孩子,吴二爷还真一贯的随心所欲。 解雨臣看了眼缄默的白净青年。 只要慎儿自己说出那句想和他回家,吴家二爷就没由头扣人了。 再不济。 这儿不是还有个哑巴张等着慎儿拜师吗? “到茶馆了?”小孩声音有几分欢脱,之后的说话声忽近忽远,似乎在和什么人交谈。 终于:“解小花~” 解雨臣:“我在。” “你要不要接我回家啊?” 这句话如一阵狂风在张起灵耳边呼啸而过,他的眼底翻滚着浓到化不开的情绪。 有个模糊的声音在说—— “仗义吧?姐们来接你回家了。” 拒绝吴二白亲自相送,关慎儿跟着茶馆的伙计回去了。 她的东西没带走多少,只拿了解雨臣送过来的两个娃娃和吴二白塞给她的平安锁,再打包走剩下的烤面包。 按吴二白的说法,搬来搬去多麻烦,下次来还要再张罗。 关慎儿琢磨了一下。 大概是指逢年过节走亲戚吧。 视线落在身侧放着面包的纸袋上,眼睛微眯了眯,希望那小年轻,不是她想的那个人。 说实在话,那人身上有种莫名吸引她的特质。 一副纯良的小郎君模样,很容易就让她联想到炎炎夏日里从西湖掬起的一捧碧水。 温凉,舒适,干净。 还有就是。 他看向她的时候,只是在看她,她很喜欢和他待在一块。 关慎儿捏了捏脖子上挂着的小金锁。 吴二白曾言他与她的父亲是旧相识,可以叫他二叔,多的一概不提。 关慎儿头疼。 解雨臣刚刚告诉了她母亲的名字。 张海棠。 …… 得知的瞬间她如遭雷击,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土拨鼠尖叫的表情包。 张明明是大姓,但她就是有种预感,这个张绝对和张起灵的张有点子关系。 关慎儿惆怅。 也不知道小花口里请的师傅身手咋样,给不给力。 突然有点想念汪灿在身边的日子。 能精准打击自家人的一条好汪汪。 “这份申请不要再递交了。”汪涔再次驳回汪灿调往敛尸队的要求:“我对你另有安排。” 汪灿耸耸肩,拿过桌上的申请书撕成碎片塞回口袋,站立的姿势有些随意,“可以是个外出任务吗?” 汪岑就当没听见,懒得和他对呛,扫视一眼气质越发邪肆的汪灿,简单交代他此次的行动:“在解家主宅安插的人跟着解雨臣下斗全折了,最后汇报的内容是二月红病重,解家旁支人心浮动,后续的消息有些停滞。” 他扔出一个档案袋,手指在上边敲了敲:“你此次的任务是取代这个人,静默在解家,定期回报消息,等待指令不要妄自行动。” 也算是个外出任务,汪灿捞过档案袋,暴力拆开,奇怪地看了眼面色平淡的汪岑。 姓名:解又青 性别:男 年龄:15 …… 一目十行浏览完所有资料,汪灿把纸张一把塞进碎纸机,听着兹拉兹拉的声音,他神情不明地问:“我取代的这个人,怎么处理?” “就是你认为的那种处理方式。”汪岑觉得他百般看好的人,手里握的刀子都快钝了,“解又青和你年龄相仿,身形也像,样貌没有完全定型,处理得当,他完全可以就是你。” 经过那天深夜爆雷,汪岑提点他两句:“张海棠死没死这件事真不好说,运算部门始终无法确定最终结果,关慎儿是重点监控对象。” 所以短时间内不会有取代她的任务产生,你也可以借口去到她的身边,别有事没事在外边乱使绊子。 汪灿眉间拢着的厉气淡了点,微一弯腰敷衍地鞠个躬就走了。 “出去把门关上。” 门被砰一声摔上。 汪岑啧了一声,“就这狗样子……” 在袖口不动声色拿出个u盘插在电脑上,登录他的账号进入监控后台,找到办公室的监控,覆盖了一段视频上去。 u盘闪着微弱的亮光,同时各个接入端点关于汪岑的登入记录抹除了一个时间点。 “小花——!我回来了!我带了……” 有人先关慎儿一步推开茶室的门,感觉到是生人气息,她抱着怀里的纸袋一蹦三米远。 她仰头。 撞进一双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淡然黑眸。 第12章 张师傅 关慎儿身为小孩,坐副驾驶的身高不达标,和张起灵坐在后座。 路上。 开车的解雨臣不讲话。 闭目养神的张起灵不吱声。 关慎儿……关慎儿在头脑风暴。 对于未来师父是张起灵这件事,她有点恍然。 掐指算算,吴邪应该才拉去七星鲁王宫溜了一趟,吴三省抢占先手,在敌人面前虚晃一枪。 接下来张起灵的行程应该是西沙海底墓,倾情出演张秃子呀! 跟着解小花来收她为徒,怎么个意思? 关慎儿后背一凉,不会是要把她卷进去当炮灰吧…… 默默离张起灵又坐开一点。 本来就是隔开一个位置坐着,这么一挪动关慎儿人都快贴上车门了。 感觉到关慎儿对他刻意疏离的举动。 张起灵眉心微微动了动,眼眸低垂着,遮掩住眼底轻泛的涟漪,开始熟练地自我放空。 关慎儿对拜师这件事不置可否。 从长远来看,好像是一件还不错的事。 张起灵可没收过什么正儿八经的徒弟。 关系一扯上,大腿就抱上了。 张起灵徒弟这层身份也能给她上一层保障。 她老妈,绝壁的张家人! 和外族通婚生下她,好死不赖她是个女孩,貌似还有点子特殊,高低是个穷奇。 有族血的张家女性一般什么安排?答:族内通婚。 呸! 万恶的封建余孽! 海外的那拨张家人可不是什么善茬,鬼晓得他们精神不稳定会抽什么疯。 但她是张起灵的徒弟就不一样了。 张家没了,张起灵这个族长可没死,当他的徒弟,只有他才有资格指派她的婚姻。 以张起灵的性格,他会完全尊重她的选择。 但张起灵身上攒着的阴谋诡计太多,他的存在牵扯甚广。 关慎儿有自知之明。 就算知道所有事情又如何,不同的选择会走向不同的路,安安稳稳不插手,不要做那只扇动翅膀的蝴蝶。 谁知道改变过程之后,结局是好是坏,掀不翻棋局,就先保全自身。 仔细理了理从遇到解雨臣之后的所有事,一团乱麻中关慎儿抓住一个人。 从未谋面却处处影响她的便宜老妈。 解雨臣和便宜老妈关系匪浅=她沾了便宜老妈的光=获得解雨臣的青睐。 解家可是有不少披着人皮的杜鹃鸟,解小花就是个移动的香饽饽,他身边安插的小鸟肯定不少,他出现在福利院,汪灿的消息会合理地传回汪家。 福利院有什么任务需要汪灿来执行? 潜伏在她身边?这家伙就是横插一杠硬挤进来的意外。 他亲爱的同事们还是他亲手物理超度的。 走这么久,却丁点消息都也没传来。 一种猜测,他死了,毕竟找她道别时,说的话挺像遗言。 另一种,还活着,为汪家带去了有用的信息,并且那什么奇葩的指数位于合格线上。 有用的信息这部分,应该就是这一年以来对她的探查内容。 在她身边待这么久,忠诚度还保持良好,意味着他随时能反水。 如今细想,也算不费吹灰之力铲除她身边的一个不确定因素。 失去这道保命符后,明明可以无缝衔接抱上金大腿。 但是, 一开始她和解雨臣之间的信息并不对等,她不确定她在解小花心里的位置。 跟着他回家会成为靶子,所以她得搞清楚自己的初始地位。 搞不清楚也没关系,等二月红去世,然后跟着他离开福利院也行。 恩师身死,再无一人可护他。 豺狼虎豹环伺之地,解雨臣独木而支,她关慎儿愿意走到你的身边同舟共济共担风雨。 她是小孩子,她能有什么想法? 你没家人了我也没家人了,我们可以互相成为对方新的家人,仅此而已。 解小花注定是赢家,她自然不介意把命摆上去赌一赌。 意外的是,解小花为了防止她受到牵连,连夜把她送去了吴二白那里。 明明更亲近的合作方应该是霍家,却舍近求远把她托付给了吴二白。 吴二白是谁? 脚踩黑白两道,九门之中,他属于镇山的虎。 平常看着挺低调,不显山不露水,可他要是想,九门那就是说变两门就变两门。 把她送到吴二白茶馆,就像上阵之前特意去藏好软肋。 关慎儿揉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 解小花对她万分看重,现在又蹦出来个张起灵,疑似也有关系。 这些昭现了一点, 她半点不清白,她早就在局中。 老妈呀老妈,您留下这么多人脉前,考没考虑过您的小废物能不能接下来…… 关慎儿欲哭无泪。 张海棠。 脑子想破了她都没在剧情里挖出这么个人来! 救命!谁能给她来点提示? 在解雨臣和张起灵来回看了几眼,果断选择张起灵。 开车路上,不要找司机闲聊。 如此明目张胆的视线,解雨臣想不注意都难,他微一侧头,看见缩在边边上的小包子,团吧团吧往那个哑巴的方向慢腾腾挪着。 小包子脸色很纠结,捏住张起灵的衣角小心扯扯。 张起灵侧头,不言不语看她。 在解雨臣把余光收回去之时,小包子主动出击:“张师傅,你好啊,我是关慎儿。” 张起灵:“……” 解雨臣:“噗。” 一开始见到哑巴张,慎儿如初次见到他一般,是躲着的。 哑巴张也是个真哑巴,就盯着看,板着一张脸也不笑笑,结果就是小家伙离他更远了。 他还在猜,慎儿会不会认下这位师父。 没想到,居然给这位安上个‘张师傅’的称呼。 解雨臣不自觉联想到拎着大锅严肃脸炒菜的哑巴张。 小包子迷茫地与张起灵对视一眼,不明所以地收回手,默默的,一点点挪回原来的边边上。 张起灵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面无表情地盯着驾驶位上解雨臣的后脑勺。 第13章 线索线索线索! 记忆记忆记忆! 该怎么向瓶盖拧紧的闷油瓶发出友好会谈呢? 关慎儿下了车,抬头看着前方一直到目的地都没说一句话的张起灵无声叹息。 要不然还是把她那点好奇心压死…… 好、奇心? 蓦地。 关慎儿愣了几秒才跟着前面的两人继续走。 七弯八拐,他们进到一个传统中式的二进四合院。 解雨臣摸摸关慎儿的头,给她一串钥匙:“这是你的家。” 关慎儿瞳孔微微一震,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的?” 没说‘我们的’,而是说‘你的’。 关慎儿一副被人辜负的震惊脸:“你刚把我带回来就不要我了!?” “没有,我没有。”解雨臣快速否定,瞥了眼一旁抬头望天的张起灵:“这是你妈妈的旧居,这个院子的主人就是你。” 叮—— 仿佛接收到某种指令。 张起灵涣散的眼神聚拢,插着兜戴着帽迈着缓慢而坚定的步伐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线索线索线索! 记忆记忆记忆! 解雨臣照例询问一些关慎儿的近况,接过一个电话跟她说会有人过来照顾就离开了。 他前脚走。 后脚就有人敲响四合院的门。 保险起见,关慎儿决定让家里大人来开门,深吸一口气,两手做喇叭状大喊: “张师傅!!!” 头顶一阵细碎的响动,关慎儿护着眼抬头往上看去。 就见张起灵在抄手游廊旁的玉兰树树杈上探出半个身子,关慎儿眉眼一弯,乖巧问道:“好像是小花派的人到了,张师傅能和我一起去开门吗?” 拿手比划一番,计算一番玉兰树的高度,关慎儿连忙道:“张师傅您等会儿,我去给你搬个……” 张起灵一跃而下,关慎儿呐呐说完剩下两个字:“梯、子……” 见关慎儿呆呆站着,张起灵眼中有疑惑,偏偏头让她带路。 关慎儿皱着眉,像是在思考什么很严肃的问题。 顿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话:“张师傅以后这种危险动作还是要少做,虽然动作超帅,但容易拐到腰。” 也不知道怎么养的,这棵玉兰树瞧着至少七八米高。 看他跳下来,嗓子眼都快蹦出来了。 张起灵摇摇头,“我不会有事。” 关慎儿微一失神,恍然大悟过来。 默不作声地揪着离她最近那棵盆栽上的叶子,一片又一片,颇有要一把薅光的架势。 想太多把脑子给弄丢了吗? 这人可是战力天花板! 担心他会高空摔伤,还不如忧心一下是谁在背后不断向她抛出诱饵,引导她的好奇心。 张起灵盯着眼前彷佛要找条缝钻进去的关慎儿,说:“我会尽量避免在你面前做这些动作。” 那不在她面前就放肆展示呗。 关慎儿踢开脚边的石头,敷衍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张起灵微侧头,不明白为什么他做出了保证小孩还不开心。 看了眼玉兰树的高度,隐晦地扫了眼小孩的身高,若有所思地回忆着关慎儿刚刚说话时的神情。 是在担心他吗? 路过堂屋。 张起灵停下脚步。 关慎儿不解,四处张望两眼,问:“怎么了?” “重,脏。”张起灵侧了个身,让关慎儿看见在角落里积了不少灰尘的木梯,又说:“我不需要,你不用搬。” 梯子又重又脏,你搬不动还会弄脏衣服,我身手很好,那点高度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可以不用梯子。 在那双全然未被世俗污染过的干净双眸里,关慎儿看见了自己小小的倒影。 一瞬间,忽然觉得心头郁闷散个精光。 张起灵做事。 其实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关慎儿高兴了,矜持的‘嗯’了一声,主动攥上他的衣角,空着的那只手比比划划:“张师傅,刚刚你咻——地飞下来真的好酷!那么高一棵树是怎么上去的?也是飞上去的嘛!” “摇头?摇头啥意思?” “爬上去的吗…….哈哈~”关慎儿捂嘴笑:“认真的吗?” “那个场面有点搞笑欸……” 朱红大门打开,是一个很有韵味的女人站在外边。 她是位骨相极具张力的绰约美人,着一件水绿色旗袍,斜领绣着一圈珍珠,流苏压襟,一身打扮冲淡她傲然身材携的妩媚之意,平添几分书香气。 美人等待许久脸上也未见恼意。 在张起灵脸上停留两秒,目光自然而然越过他,落到她的身上:“小小姐,解当家叫我过来照顾你。” 与娇媚外表相反的,是低沉嘶哑的嗓音。 张起灵身后探出个小脑袋。 关慎儿歪头瞧她一会,确定没在解雨臣身边见过她,伸手扯了扯张起灵的衣服。 张起灵低头,与关慎儿眼神交流一番,他抬头看向女人,缓缓吐出两个字:“证明。” “证明?”女人捂嘴轻笑,“小小姐的警惕心很不错呢。” 衣服又被扯了下,张起灵面无表情催促:“赶紧。” “在下走马上任,解家伙计的证明物件儿还没来得及去拿……” 眼见着张起灵牵过关慎儿就要关门,女人飞快上前,手挡在门边,“小小姐有两只玩偶,一只长了翅膀的马,一只粉红眼睛的猪。” 女人笑意盈盈地看着关慎儿:“解当家用小羊绒毛的料子亲手做的呢。” 第14章 强行收徒? 关慎儿视线幽幽看向女人。 解雨臣给她做玩偶,不算多了不起一件事。 但没必要作为解家伙计的证明。 要么她是心腹。 要么她是躲在暗处那群杜鹃鸟里的其中一只。 要么…… 关慎儿默默抓紧张起灵的手。 要么又一个和她老妈沾边的人。 …… 一天天猜来猜去,烦死了! 感知到关慎儿的躁郁,张起灵安抚地揉揉她的头,冷寂的黑眸直直望向女人。 女人无视这极具压迫感的目光,说:“小小姐,不然这样,我给解当家打个电话证明一下如何。” 关慎儿看向她手心里的翻盖手机,点了点头。 女人边打按手机键边自我介绍:“小小姐,我是燕追,会英法俄日韩等多国语言,本土地方语言也进修过,有中烹技师证各类驾驶证会计师证营养师证园艺师证……但凡您有任何需要,您提出来,我立马去完善。” 关慎儿被这一堆证书的名字砸的有点迷糊,看女人的眼神都变了。 好家伙。 万能管家呀这是! 手机一阵忙音过去就被挂断了,燕追面不改色继续拨过去。 手机提示等待占线。 燕追:“解当家的工作号就这样,业务繁忙,多骚……多打几遍就通了。” 锲而不舍拨了十几遍,关慎儿忍不住想叫停。 突地,电话接通,解雨臣压抑怒火的声音传来:“燕追!!你是吃盐吃多了闲不下来,没事儿找事儿上瘾了是吧!?” 关慎儿震惊。 解小花还有对女人态度这么差的时候? 燕追面带微笑,语气恭顺:“不敢,只是接到辛夷院的人员调派命令,来问问您。” 辛夷院就是关慎儿所在的二进四合院。 对面沉默一会,解雨臣声线和缓下来:“你去的是真快……慎儿性格不随海棠姐,会认生不挑食不难养,你仔细照顾好,不准在慎儿面前胡言乱语。” 燕追轻轻柔柔开口:“解当家……” 如面对洪水猛兽,一句完整的话都没等燕追说完,对面迫不及待就挂断了。 燕追看了眼手机,满脸无辜地望向关慎儿。 关慎儿表情凝固一瞬。 怎么个事? 解雨臣为啥这么杵这个人? 关慎儿狐疑地看燕追一眼,他俩刚刚那对话古里古怪的。 “小小姐,就算您不放心我,还不放心您旁边的这位吗?” 燕追眉眼含笑,只是那笑不达眼底,视线探向关慎儿握住的手上:“鼎鼎有名的北哑在这里,我怎敢有妄念。” 呃…… 关慎儿没明白管家姐对张师傅突如其来的敌意,刮了一下自己的鼻尖,说:“既然是小花的人,燕追姐姐请进。” 燕追对辛夷院的布局十分了解,不用关慎儿吩咐,她自请去做晚饭了。 关慎儿陪着张起灵一起发呆。 主要是因为多出一个不知晓底细的人,关慎儿认为待在张起灵身边最安全。 逐渐失去焦点的眼前闯进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关慎儿一下回过神来。 手心摊开,是一枚天空蓝的勾玉。 玉质清澈纯净,无一丝杂质。 关慎儿一眼就喜欢上了。 “收徒礼。”张起灵说。 关慎儿眼冒精光,迟疑一秒,道:“可不应该是弟子先准备拜师礼吗?” 张起灵眼神平淡,“没那种规矩。” “这可不行!”关慎儿闻言面色严肃了几分,“于我而言,师父同父母一样,在这世间,我只供奉一位。” 拜师父,其实是在拜他背后的资源。 而倒斗这一行,她暂时没有掺和一脚的打算。 关慎儿肉疼地瞄一眼种水顶顶好的勾玉:“等挑好良辰吉日,准备好束修六礼,再……\" 张起灵起身,一言不发把勾玉系在了关慎儿脖子上。 关慎儿:“?” 强行收徒? 脖子上又挂上一个值钱的玩意,关慎儿翘起的嘴角ak都压不住,她贴近张起灵,后者肌肉有一瞬间的绷紧,而后放松下来。 关慎儿:“师傅你会教我什么呀?飞来飞去吗?” 张起灵伸手摸了摸关慎儿的根骨,问:“你几岁?” 关慎儿如实答道:“别看我个子就这么点,我八岁了勒!” 张起灵微微皱眉,眼底划过一抹困惑。 怎么会? 这孩子的骨龄分明只有五岁。 第15章 破防了家人们 “小小姐,吃饭了。” 关慎儿循着声源望去。 燕追正站在走廊尽头看着他们,长发用一根玉兰簪半绾着,整个人气场十分柔和。 关慎儿立马站起来,“这么快?厨房里是有食材吗?” 她也才逛完了前院,主要有个秋千她很馋,就歇了探索内院的心。 燕追回道:“自找到小小姐,辛夷院便重开了,厨房会安置些食材进来。” 关慎儿这就来了疑问:“既然都重开了,为什么不找人好好打扫一遍?” 虽然不至于住不了人,但确实干净不到哪里去。 燕追闻言笑了,她说:“这问题我也问过,奈何解当家就是要亲自动手。” 关慎儿有点沉默,她不知道怎么接这一茬。 解语花呗亲自上阵,她有什么资格嫌弃? 她没有! 生硬地夸了一句:“其实打扫的还蛮不错……” 她抬头就看见搅了一半的蜘蛛网倔强地挂在墙角。 若无其事移开眼神,冲张起灵喊:“师傅,吃饭了。” 张起灵从花坛处走出来,低头扫视一眼身上灰扑扑的衣服,对关慎儿点评了一句:“很一般。” 关慎儿莫名其妙,什么很一般? 饭还没吃就很一般了? 然后她注意到张起灵身上已经滚成深灰色的连帽衫。 哦…… 原来是在说卫生打扫地很一般…… 想起解雨臣对她永远春风和煦的脸,关慎儿心中的天平倾斜了一下。 这有什么,解小花本来就矜贵,卫生打扫地一般而已,她可以自己再扫一遍! 还有张师傅,喜欢到处飞来蹿去的大猫猫一只,沾点灰就沾点灰呗,洗干净又不是不能要。 关慎儿洗完手,坐在院子里大板桌旁眼巴巴等着上菜。 燕追以菜多的理由把张起灵叫去端菜。 关慎儿也想去帮忙,被燕追笑眯眯拒绝了。 厨房里。 燕追把焖在锅里的莲藕火腿汤倒出,在围裙上顺便擦了把手。 张起灵默不作声去端。 刚碰到碗,感受到温度,评估了眼碗里莲藕的炖化程度,他收回手,转头看向往可乐鸡翅上撒葱花的燕追:“你早有准备。” 汤炖得很好,看得出下了功夫,但燕追出现才个把小时,这么一看时间就对不上了。 她是和解雨臣认识。 但不一定是他指派过来照顾的人。 张起灵看着她,神色无波澜:“张海棠留的人。” 疑问句被他说成了肯定句。 燕追素手一顿,直勾勾盯着张起灵一会儿。 瞥了眼他身侧没有挪动的白瓷汤碗,她眼眸漆黑,笑容也显得浅:“小张爷失忆后,感知力似乎弱了些,到现在才发觉。” 张起灵:“你没威胁。” 燕追一噎,笑容瞬间消失,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做翻脸比翻书还快,“您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会说话。” 她脱下围裙,挂在门后,扯了扯旗袍下摆,小声逼逼:“死老头,非说小小姐会喜欢这一身衣服叫我换上,脚都迈不开,麻烦死了!” 张起灵见她不带遮掩的嫌弃神色,说出关慎儿在他面前碎碎念的话,精简一下:“没说错,她很喜欢。” 燕追脸色一僵,转而想起叫张起灵出来要说的正事:“刚在水榭那儿,你摸了小小姐的根骨?” 张起灵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燕追:“不出意外的话,小小姐的骨龄在五岁,但上个月元宵……” 她拿手比了个‘八’:“小小姐确实是过八岁生日。” “时间在小小姐身上停滞了,她会一直保持五岁的样貌。” 无缘无故诉说一件事,必是有所求。 张起灵锐利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解决办法。” 燕追耸肩:“只有老大知道。” “她在哪?” “她死了。” 张起灵:“……\" 他改换一个问题:“她身体有异常,为什么不把人带回来?” “我又不知道小小姐在哪儿。”燕追不看他,无聊地剔了剔指甲。 张起灵很笃定:“你们知道。” 燕追抬头看他一眼:“猜得一半一半吧,老大带着小小姐去外面浪荡,我们是和她们失联了一段时间。” “2000年年初,我们收到老大的信,知道小小姐被放在济善福利院,并嘱咐我们只有解当家才有权带走小小姐,终归是不放心,就派了易容术最屌的老高去福利院守着。” “而小小姐不会长大这件事,老高最先发现,之后不久我们就收到了老大的绝笔信。” 张起灵眉峰微凝:“老大,是谁?” “小张爷不是猜到了吗?”燕追扯了扯嘴角,两手一摊:“当然是您那自由主义的,不着调的,异父异母的,亲姐姐。” 她咬牙切齿:“我真想不通,你有什么好……” 值得没心没肺的张海棠把闺女也算计上。 张起灵默了一秒,说:“你找我,是要告诉我绝笔信的内容。” 燕追随冷笑带出声轻哼:“您难道不想亲眼瞧瞧老大最后的遗迹?” 张起灵神色极淡:“你不会给。” “我给不了呀,我烧了!”燕追想起那一封信十几页纸上没一句嘱咐她的话就心梗:“老大让我问候你,如果不收她女儿为徒,讨媳妇的钱她就不帮你付了。” “……” “真是搞笑,你这种性冷淡还会讨媳妇?” “……” 燕追越说越破防:“妈的,还是三百多个亿!她这是寻思给你娶个仙女供着啊?!” 第16章 他值得被善待 “不好意思,被嫉妒糊了眼有点过于激动。” 燕追把垂至眼前的发丝顺到耳后。 正了神色,语气淡定得彷佛刚刚抓狂的人不是她一般:“也不用我特意提醒,勾玉都挂在小小姐的脖子上了,想必这徒弟已经收下。” 张起灵左耳进右耳出,只想听自己想知道的:“她需要我做什么。” 燕追似笑非笑:“老大让你不要再傻不愣登地找记忆,愿意照做吗?” 这话一出。 气氛凝滞一瞬,张起灵微微垂头,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师傅师傅——” 由远及近飘过来几句脆生生的呼唤。 燕追眉心一跳,立马换上温婉得体的笑容,端着菜招呼颠哒哒跑过来的关慎儿:“小小姐怎么找到厨房来了?” 两副面孔,她玩得6极了。 关慎儿目不转睛盯着燕追手上白瓷盘里焦糖色的鸡翅,那香味霸道的很,勾得她肚子咕噜噜叫着,她控诉道:“光是闻到香味,就是不见人来!我都快饿死了!!” 往燕追身后看一眼,张起灵一副大卫思考者的模样,关慎儿走过去摇摇他的手。 张起灵从半发呆半思考的状态里拔出来,对上关慎儿询问的目光,他的眼神是一贯事不关己的通透冷静:“我有事要离开。” 收完徒弟就跑路? 关慎儿微皱眉,旋即想到大概是某个秃子教授需要上线了,眉目舒展开来,她扫一眼条桌,视线在燕追身上探究的停顿一眼,扭头笑道:“这么多菜,我和燕追姐姐两个人又吃不完,等会儿再走呗。” 燕追知晓这是张起灵拒绝了不找记忆的要求,心中叹道真是一家子大犟种。 拧眉望向满眼亮晶晶缠着张起灵在撒娇的关慎儿,暗自一咬牙。 他们应该才见着一天对吧?才见着一天! 老高明明说小小姐是个很有距离感的人,难以交心,那这个甜心宝贝是谁?! 死老头守了三年守了个寂寞,什么都没摸透的大傻春,呵tui! 关慎儿持续发力:“师傅,你看都这么晚了,外面肯定没地方下馆子了,吃饱了咱才有力气干活呀,在家吃顿饭不耽误事的。” 说着她就去端那碗刚出锅的莲藕火腿汤,张起灵及时截住她的手,“我来。” 默认了留下吃完这顿饭。 饭菜端到院子的大板桌上,晚风习习,繁星满布。 关慎儿不管美景如何,只埋头炫饭,时不时夹一筷子她认为好吃的菜给坐她右手边的张起灵。 每至此时,燕追有如实质的眼神就往张起灵身上刮。 张起灵丝毫不受影响,慢条斯理吃吃喝喝。 关慎儿甫一察觉到不对劲抬头,燕追便迅速恢复成轻柔和缓的模样。 晚饭散场。 关慎儿跟着张起灵去了大门口,乖巧地和他道别,看着他的身影慢慢融入夜色。 燕追和她聊天,明知故问一句:“小小姐和小张爷是很久的师徒吗?” “谁?”听到小张爷这个称呼关慎儿一下没反应过来,“你是说张师傅啊。” 关慎儿摸着脖间入手温润的勾玉:“互相认识一天,刚被收为徒弟。” 燕追笑:“瞧小小姐这么依依惜别,我还以为是好几年的师徒呢。” 有嘛? 关慎儿回忆一下,发觉她对张起灵的态度确实转变的很快。 也许是想通了他是便宜老妈的人,会是又一条新大腿。 也许是他给了价值不菲的收徒礼,对她偏爱的很明显,她很受用。 也许是曾窥探过他命运一角,如今见到正主,难以控制地泛起了心疼。 被迷雾和责任裹挟着,独自走过漫长岁月的最后一位张家族长,背负的东西,沉重到荒唐。 可他就站在那儿,不怒不哀,没有怨怼,沉默着面对。 关慎儿觉得,他值得被善待,他应该要被人在乎。 最后瞧了眼张起灵消失的方向,关慎儿转身回辛夷院。 经过秋千架。 关慎儿停下来看了一会,随后坐上去荡着玩。 “小小姐,秋千没有检修,明天找人翻修完再来玩吧。” 秋千架咯吱咯吱地发出声响,关慎儿坐在坐板上,两只手环着秋千的锁链,指了指顶上固定的螺丝。 放在外面风吹日晒的,螺丝本该满是锈迹,燕追抬头看去,见到的却是全新的膨胀螺丝。 燕追愕然,“这……” 张起灵弄的? 什么时候搞的? “你看,张师傅就是个朴素实用的大人。”关慎儿在秋千架上一晃一晃的,“什么都做,什么都不说,一个又笨又聪明的好人。” 与其说在燕追出现后是她主动跟着张起灵,还不如说是张起灵在配合着让她跟着,试图让她情绪安定下来。 发现藏在前院的秋千,她想玩又怕年久失修,只敢站在一边推空秋千自娱自乐。 玩得无聊了,就去水榭缠着发呆的张起灵说话。 别说,让传说中的哑巴张开口还真挺难。 改天可以找黑瞎子取取经。 脚尖点地,关慎儿迫停晃悠的秋千。 她看着燕追,说:“我认识张师傅的时间是不长,但我绝不会站在他的对立面,我很敬重他。” 所以希望你也不要因为我而去针对他。 关慎儿白俏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眸如清水洗过的琉璃一般,倒映着微光,立在那里,像是破除黑夜而来的一抹晨曦。 “我不太乐意当个傻子,更不喜欢故作烟雾弹的安排。”关慎儿道:“我的母亲想做什么,又或是她想让我做什么,可以直说。” 她现在困死了,只想回去窝进被子里,然后不动脑子睡个好觉。 不想继续打机锋。 关慎儿看向燕追:“我有权知道所有事,不是吗?” 第17章 北美有岛,南非有矿,国内有楼 张起灵开口说要离开的时候。 关慎儿一下就想通了解雨臣和燕追对话的古怪之处。 解雨臣没把自己当上司,燕追没把自己当下属。 她在解雨臣身边,他的手下都是恭顺地称呼花爷,或者是叫解老板——但解小花不太喜欢这个称呼。 所以还是叫花爷的人比较多。 解当家,更像是两个家族之间的客套称谓。 燕追先前说走马上任,解家伙计的证明物件没来得及去拿。 ‘没来得及’ ‘去拿’ 燕追没有骗她,本来就不是解家伙计,怎么有时间去拿? 张师傅会放心把她交给燕追,那她肯定不是汪汪叫。 接到辛夷院的人员调派命令,特意去问,那为何不假设一下,辛夷院本就不止解雨臣在管。 关慎儿眺望一眼不远处那棵养得极好的紫玉兰花树。 她扭头。 视线落在燕追有些松散的发型上,正正好瞧见那根玉兰花发簪。 辛夷花落,海棠风起。 你们的思念,一点都不隐晦。 关慎儿的好奇心,是真的被勾了起来。 她很好奇,便宜老妈是个怎样的人。 更好奇她在这本就繁杂的局里设立了怎样一个擂台。 燕追面上流露出难以名状的复杂之色。 关慎儿打了个哈欠,说:“要不明天再讲?我年纪小,馋觉。” 人都送上门了,才不会舍得跑。 至于为什么这么肯定。 燕追对张师傅明晃晃的敌意就能悟出点门道。 看来。 张师傅和老妈的交情可以再往上提提。 “不是不想说,是我真不知道。”燕追言语间很是苦涩:“您母亲最大的特点,就是挖完坑,压根不管任何人死活。” 脑回路跟山路十八弯似的,敌人摸不透,队友猜不出。 先不管这个,关慎儿很想确认一件事:“张海棠,我的母亲,她真的已经死了吗?” 第一次把这个名字说出口,关慎儿的心没来由酸涩一下。 “老大她……”那么个祸害,燕追不相信她会走的这么无声无息:“寄了绝笔信,没找到她人。” “只给你寄了信?上面写了什么?” 燕追摇头:“我,柳约,老高都收到了信,信的内容是一样的,叫我们管理好家财,不准继续做地下的营生,洗白所有产业,建设贫困山村,大力支持国家发展,争取在官方面前留下好名声。” 她顿了顿,略含几分同情地看关慎儿一眼,继续说:“只有解当家能把您接出福利院,看顾好小张爷,预备好三百零两亿六给他讨媳妇,让他收您为……” “等会儿等会儿!”关慎儿打断燕追的话:“什么叫只有解小花才能把我接出福利院?我身边有她安排的人吗?三百零两亿六又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个印象深刻的数字,关慎儿瞌睡虫都跑了一半。 便宜老妈不会和她一样。 是个穿书者吧? 燕追说:“老大确实有点风水造诣在身上,应该是算到过什么东西,特意留下指示。” 关慎儿干笑两声附和:“大概吧。” 放屁! 指定是个穿书的! “不是大概,虽然老大想一出是一出,吊儿郎当惯了,但她在大事上绝不含糊,能写在信上的话,一定有她的用意。” 对于要给张起灵备好三百零两亿六的聘礼,燕追其实也觉得牙疼,她说:“我们按照老大的步调走,前期是困难了点,后期得到的收益却是巨大的。” 关慎儿人往前攮一点,问:“有多大?” “北美有岛,南非有矿,国内有楼。” “哈?”短短一句话带给关慎儿极大的震撼:“你说有啥?” “管理资产的人不是我,知道的不详尽,但偶尔会帮柳约打打下手,翻过他整理的资料,总结起来就是如此。” 关慎儿默了一会,发出由衷的惊叹:“哇哦。” 这哪里是什么便宜老妈。 这是镶了钻的24k纯金大腿老妈! 关慎儿的态度立马端正:“请问柳约是谁?” 管钱的人一定要弄明白。 燕追眼角抽搐一下,似乎并不想对此人做出评价,带着表情微妙的棺材脸说:“是个脏心烂肺人模狗样两面三刀缺德满分的虚伪小人。” 关慎儿没敢吭声,燕追怨念好深啊…… 忽而燕追轻笑一声:“不过,我猜那家伙现在烦得要死呢。” 关慎儿顺着这句话问:“为什么,亏钱了?” “到柳约手里的钱,没人有能耐扣走。” 燕追嗤笑:“是他憋了个大的,要独立一个国家,结果解当家都把您接出来了,他还没忙完,可不就着急上火嘛。” 真行,老大都把他发配边疆了还能作妖。 关慎儿咻地瞪大双眼。 独、独立一个国国……国家?! 燕追嫌弃:“柳约说要把那个国家送您当回归礼,呵,瞅给他能耐的。” 关慎儿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送个什么玩意愣? 第18章 遇事不决,先睡一觉 “等等等,这些都不是重点。” 关慎儿拉住自己万马奔腾的脑子,止住燕追肆意发挥的嘴。 她把话题及时扯回去:“我在福利院的时候,身边是有你们安排的人吗?” 燕追视线不可抑制地飘向关慎儿的头。 关慎儿摸着头顶:“你这什么眼神,厨子哥剪的发型还不错呀……” 灵光一闪。 一个两鬓斑白,高个子,长腿的干瘦老头儿出现在关慎儿脑子里。 “你别告诉我,恶趣味十足的高老头是你们的人!” 燕追尴尬一笑。 关慎儿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气鼓鼓地一叉腰:“为什么……” 她的声音低了一点,略含委屈:“每次都把我的发型剃的那么丑!” 燕追不自在地摸摸鼻子。 总不能告诉小小姐,是母债子偿吧。 她瞟了眼关慎儿‘你最好能给我个解释’的表情,果断选择转移她的注意力:“小小姐,您注意过自己的身体状况吗?” 身体状况? 关慎儿搓搓小脸摸摸小手,还往微鼓的小肚子上捏了一把:“注意什么?” 该不会是在点她长胖了吧! 瞅着关慎儿越来越不善的眼神,燕追立马指出:“您难道没注意过,这三年您的身高几乎没怎么变化吗?” 身高向来是关慎儿的伤心事。 她一扭头,拒绝承认这个事实:“瞎说!我只是营养没跟上!” 福利院那么多娃,她吃少点长不高很正常! 正常吗…… 关慎儿别扭一会,问:“那这和高老头剃我头发有什么联系?” 燕追无奈:“小小姐,您需要明白一件事,身为老大的子女,在某些疯子眼里,您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具有研究价值,您又执着于卖头发换钱,我们只好把那一片收头发的人全部移去其他地方,让老高亲自去守着。” 上世纪开始,东北张家人口不断锐减。 他们调查出的结果,不是被运送去了某些见不得人的实验室,就是被当成物品交易给了高官外族。 其中不乏有人摘了张家人的qiguan自己用上。 可笑的是,还真有那么一两个渣滓多活了十几年。 张起灵被抓,老大的怒火直接烧到顶点。 不管不顾把查到的人全送去往生。 青海满目疮痍的格尔木疗养院便是见证老大疯狂过后留下的凭证。 不就是在墓里有点优势,虫兽不侵,活得长点,这有什么研究价值? 关慎儿呼吸一窒,想到一种可能,喃喃道:“张家人的灭绝,不是偶然……” “小小姐。”燕追豪迈地一掀裙摆,蹲到关慎儿面前,关切道:“活得久不是一种错误,您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惊慌的人也不该是您。” 燕追掷地有声地作出保证:“我们绝不会让您受到任何伤害。” “……我的身高是怎么回事?” 冻龄在五岁,升级成天山童姥这件事可能有点不太好接受,燕追美化了一下:“您大概,是得到了一种另类的永生。” 关慎儿的脸色立马就垮掉了:“说人话。” “您的时间停滞在了五岁,身体外表骨龄,永远不会有变化。” 每个字她都听得懂,怎么组合在一起她就有点搞不懂了。 关慎儿木讷地重复:“停滞在五岁,身体,外表,骨龄,永远不会有变化....” 这消息远比之她会继承到一个国家来得更震撼。 彷佛一道催命符duang一下箍在她脑门上。 关慎儿:“我、我觉得,我现在应该先去睡觉。” 遇事不决,先睡一觉。 当代年轻人的摆烂原则。 远在大洋彼岸。 刚结束一场会议的男人靠坐在椅子上,闭眼小憩。 “柳约阁下。” 男人眉目疏淡,清泠泠的琉璃色双眸看向立于门口的侍卫。 极其平静的一眼,让侍卫瞬间汗流浃背。 他小跑上前,赶忙递上信件:“国内急报。” 柳约垂眸,接过信件,触到外包厚实的有点不寻常,摩挲一番,苍白的手指缓缓拆开玉兰花的火漆,信封纸毫无破损地搁在一边。 信纸摊开: [黑心鬼,许久未见,死了没有?] 看到开头这一句透纸极深的期望,柳约毫无颜色的唇边掠过一抹浅淡的笑,瞥了眼僵在原地的侍卫,他低声开口:“不用候着,你忙去吧。” 侍卫恭敬退下。 柳约撑着下巴,将信纸放在红木桌上,一行行扫视过去。 忽略含妈量极高,毫无营养的几页纸,停在最后一段话上: [赶紧把事情了结回来,老娘脑子不够用。 附:信封夹层有惊喜,要是扔进垃圾桶了请捡回来] 他的眉一挑,拿过桌上的信封,举起略略看一眼,修长的食指探进里侧,贴着信封滑出一张绒面照片。 角度像是偷拍的。 发梢微弯的小女孩捧着一本书坐在青石阶上,雪白的脸颊上染着一层明丽的霞光。 抓拍的瞬间,应该是有人在叫她,小孩歪着脑袋看向前方,盈盈剔透的小猫眼一笑便溢出光亮来。 柳约舒眉软眼,凝视照片许久。 目光随即落到一沓又一沓的议案资料上,他眸色渐浓,眼底泛出不耐。 凌晨四点半,警戒铃拉响。 沾到枕头才睡过去的议员慌里慌张换好衣服,开足马力冲向会议厅。 推开门,柳约坐在上位抬头看他们一眼,很是不走心道:“既然各位醒得这么早,那就开始干活吧。” 他甚至都不愿意客套一下。 一眼看去,每人桌上都放着一摞厚实的资料,添置了一壶咖啡,茶点全部换成了压缩饼干。 处处透露着蓄谋已久的赶脚,随着的还有完全看不到头的昏厥感。 议员们头顶一凉。 救命! 柳扒皮抽了什么风?! 第19章 解小花,我来给你撑腰了! 二月红于昨晚逝世。 消息传到辛夷院,关慎儿正和燕追所谓的‘营养秘药’在抗争。 燕追不轻不重地放下手中的药碗,横了一眼递消息的解家伙计。 伙计是个抖机灵的,看情况不对劲立马恭恭敬敬退出小院。 瞧着哄了好几天,心情勉强转晴的关慎儿脸色又紧绷起来,燕追柔声细语问:“小小姐要去陪解当家送红二爷最后一程吗?” 要去送最后一程吗? 关慎儿不知道。 说句不好听的话,有24k纯金大腿老妈给她留的这么多底牌,不去管九门任何一个人的事,她能活得更好不是吗? 燕追刚刚不待见的样子,不也能很好印证,解家如今的事情不好掺和。 可是…… 关慎儿盯着桌上的花瓶出神。 清晨的阳光从窗口射进来,斜在淡粉色的瓶口上,房中似乎在霎那漫上暖意。 关慎儿开始回忆起,半月前,精致整洁的解小花,在福利院,陪着她晒了一下午的萝卜。 说她是小花猫,明明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要去。” 关慎儿的答案。 谁都不准欺负漂亮的解小花。 燕追微叹口气,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把药碗往关慎儿面前推了推:“先把药喝了。” 关慎儿皱着脸拒绝:“我不喝!” 闻着一股子腥味,一准不好喝! 燕追:“喝完立马摇人给解当家的去撑腰。” 关慎儿不做亏本买卖,得问清楚:“能摇到什么人?” 燕追想了想,回答:“能让解家的非物质遗产们不敢乱动的人。” 看一眼黑漆漆的药汁,关慎儿认命地端起碗,眼一闭鼻子一捏直接一口闷。 舌根苦得发麻,关慎儿抓起燕追老早准备好的蜜饯塞进嘴里,大着舌头说话:“咬银哇!” 燕追忍俊不禁:“这就安排。” 世间至遥之距,无非生死。 往日沉寂的红府挂满白幡,人来人往,年轻的小九爷穿着一身白孝衫有条不紊地主持着整个吊唁的流程。 跪在灵堂前,解雨臣低着头,背脊微弯,面上的情绪始终平淡至极。 火盆里烧着黄纸,桌案上焚着贡香,解雨臣的眼角不可避免地被升腾起的青烟熏上点红。 重重地一磕头,再直起身,万般情绪皆归于平静。 脆弱一词,绝不能出现在解家家主身上。 况且这是师父师娘等了大半个世纪的相聚,他该为之高兴。 “二爷这是喜丧,花儿爷看开点。”一人上香行礼后,对着解雨臣如是宽慰道。 解雨臣面不改色点点头。 “啧啧,喜丧。”有人轻笑一声:“明面端得是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暗地里却是把该享的福都享了,到地下还有个短命老婆等着伺候,可不就是喜丧。” 有人附和:“若不是当年那群多管闲事的发癫搅了一通,九门哪儿还有这俩唱戏的位置?” “就是,一个唱戏的娘炮非得往爷们堆里钻,这当家的位置他能坐几天……” “解九爷千挑万选这么个不成器的后生,真是可笑!我看呐,解家当家不出半年……不!半月就得换个人坐。” “红家这位走了也没见那位多管闲事的来吊唁,八成……跪着的那个只能巴巴地去贴着霍家了。” …… 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说的内容也越加放肆。 解雨臣不动如山。 这么个打击他的好时候,他们怎么会放过。 亏他还担心了一遭会闹什么样的幺蛾子。 毒舌背后搅是非,无中生有欲加罪,黑白颠倒泼脏水。 八岁那年对他使得法子,还放到现在来用。 还当他是黄口小儿? 解雨臣的眼神深邃而幽深,透露着一股不可捉摸的危险。 不过是吃定在师父灵前他不会见血罢了。 会乱吠的狗总比默不作声咬人的狗要好收拾。 待日后。 有一个算一个,将他们扒皮敲髓之时,便会知晓,他这个后生,有多不成器。 “我倒不知,红二爷这一走,还把我给捎带上了。” 鞋跟敲击地面的声响一点点清脆,吵吵嚷嚷的议论声忽地静下来。 转而是几道毫不掩饰震惊的抽气声。 这声音熟悉地让解雨臣浑身一僵。 来人左眉骨上有道打眼的短疤,面容张扬冷艳,穿了一件长款黑色风衣,浑身带着一种随时会释放的傲气和笃定,一人就走出横扫千军的气势。 “解当家,张海棠携其女关慎儿前来吊唁。” 张海棠的名字一出。 不少人慌了神色。 这煞星怎么还活着?! 躲在暗处从未言语的清秀少年盯着女人牵着的白软小姑娘。 终于见到了…… 解雨臣与女人四目相对。 片刻后,挪开视线。 ‘张海棠’接过伙计递过来的香,拜了三拜,利索插进香炉里。 再避开伙计的手,亲自拿三柱香点上,招呼道:“慎儿,过来,给二爷磕个头。” 小姑娘听话上前,跪在解雨臣身边,实实在在磕了三个响头。 再抬起头,洁白的额头上磕出一个圆圆的红印子。 ‘张海棠’递香给她,小姑娘严肃脸,踮起脚,稳稳当当把香插进香炉中。 关慎儿退回到‘张海棠’身边,不着痕迹向解雨臣眨巴一下眼睛。 解小花~ 我来给你撑腰了! 第20章 容易讨好的继承人? 披着张海棠人皮面具的燕追眸光触及关慎儿悄咪咪的小动作,只觉得胸闷气短。 主太幼,心思尚浅,识人的本事不到家。 她打包票,二月红头七一过,胡吣过的小虾米,会被解雨臣这朵食人花连皮带骨啃噬地干干净净。 她亲眼见证着这位解当家的成长,他睚眦必报的很。 但这一如当年的场景再现,着实碍眼的紧…… ‘张海棠’环臂,冷然的目光锁定在面色各异的来宾身上。 无形的压迫力弥漫在空中。 解家资历较深的旁支都知道这位主有多疯,既然愿意出面,就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一时之间都不敢动。 可来的这些人里,有为看好戏的,有为追名逐利的,更有为煽风点火挑拨离间的。 就这么云淡风轻地把这场戏给落幕。 半点不甘心! “张大判官久不露面,风采依旧呀。” 判官一名,是当年阴阳张海棠多管闲事传出去的名声。 旧名重提,又添上久不露面一词。 是在点她已是明日黄花,过时之物。 ‘张海棠’从上到下打量完出头鸟,轻轻揭过眼神,带着几分关爱智障的怜悯语调说:“知道我这外号的人不在少数,猜猜看,他们为什么不提?” 那人愣住,下意识侧了下头,视线搜寻之处却空无一人。 “哎呀呀,主子不见了?”‘张海棠’往他看的方向瞟了一眼,饶有兴致的说:“人嘛,总会有一段中二病发作的时期,可巧,判官美名,便是那时传出的佳话。” 被张海棠的‘佳话’‘美名’嚯嚯过的解家人:此人脸皮厚如城墙。 “判官执笔,赏善罚恶,你觉得自己该赏还是该罚?” 那人涨红脸,指着‘张海棠’的鼻子开喷:“判你麻痹!少在劳资面前耍威风!吊着个虚名的死八婆!给几分颜色就开染坊,敬你三分还真当回事了!?” 众人从他开骂的第一个字开始,就默默退开两米远,形成以他为中心的真空地带。 神经呀你骂她…… 判官并非单指张海棠一人,还有她手底下武力值爆表嘎嘎乱杀的三个癫子。 ‘张海棠’没表态,解雨臣的表情已经阴沉如水。 “丢出去。” 语气中横出的杀意,仿佛说出的话不是丢出去,而是剁掉他。 ‘张海棠’好脾气地拍了拍解雨臣,嘴角噙着一抹让人看不分明的笑意:“解当家,要随时保持风度哦。” 她转头,用口型说:‘今天姐帮你好好拔一次烂钉子。’ “乖慎儿,你仔细认认这个叔叔的脸,在哪本册子上看到过?” 终于轮到关慎儿的戏份,她看向脸色欻白的男人,一张红润的小嘴含着笑略略张开,吐出三个字:“是罚欸。” 明白其中含义的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可爱的小奶音在此刻如恶鬼索命。 ‘张海棠’又道:“他犯了什么错?” “解之荣,自1987年起,多次向境外非法低价倒卖国内珍贵古董,成交总金额在一亿八千六百万左右;造成文化损失不可评估,此行为是以不忠。” “1990年组织邙山倒斗行动,百人去一人归,因未有所获,拒绝安置伙计亲眷,是以无义。” “长期虐待生父,于1999年7月设计其亲兄于四坊盘山路坠亡,谋其家产,是以不孝不悌。” “2001年3月,伙同外家企图杀死解家家主解雨臣,并计划使用人皮面具找替身取代解雨臣,是以无耻。” 关慎儿的普通话很好,抑扬顿挫,平仄清晰。 每说一句,男人的脸色便要白上一分。 她忽地停下,拉了拉‘张海棠’的手:“剩下的你说小孩子不准看,就把册子收走了,但刚刚他还骂了你,要加一条,十分无礼!” 关慎儿叙述这些话时说得如同吃饭喝茶一样轻描淡写,可听到的人却是惊涛骇浪,面色皆是变了又变,好不精彩。 张海棠的恐怖之处便是如此。 她站在上帝的视角,俯瞰到一切不堪。 能如数家珍抖落你所有的腌臜。 武力奇高,不守规矩,自成方圆。 最重要的是,有钱有权还有人。 她插手的事情,就是得按她的意思来办,不服憋着。 如今再次出世,应该不止是为故人之徒撑腰,估计还有要把继承人介绍出来认识一下的态度。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与‘张海棠’眉眼十分相像的小孩。 天真烂漫,童稚十足。 大抵会是个容易讨好的继承人…… “慎儿知道怎么处理这类人吗?” “送给警察叔叔解决。”足够他枪毙十几次了! 众人的心思开始活泛。 ‘张海棠’乐了,屈指弹了弹小孩的脑袋瓜:“燕追姐姐不是教过你吗?” 关慎儿撇撇嘴:“清家财,充劳力,让其尽力偿还欠下的债孽。” 她跟着又忍不住说:“可不是真心改过的人,这种惩罚只是洒洒水。” ‘张海棠’眼中划过一抹兴味,剧本上好像没写这段,不过她也想知道关慎儿此刻产生了什么想法:“慎儿是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关慎儿显然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她想了想,说:“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如何还?” “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怎样偿还,必定是让受害者家属亲自决定最好不过,管他是会被拔舌剖皮还是断手断脚,那也是他自己种下的因果。” 众人悬着的心彻底吊死了。 第21章 敢闹一下,要你们的命哦 起初张海棠闯进大众视野,是因为那一纸天价通缉令,道上自诩有些功夫在身的人都想截杀了这厮去领赏。 无一例外,付出行动的人全部归西。 更甚者,只是动了心思的人,名下财产不是被封就是被洗劫一空。 明晃晃的警告。 真是他娘的白日撞鬼,暗地里悄悄做的打算这疯婆娘从哪儿知道的?! 将身边之人查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出是谁吃里扒外,倒是抓住几个私吞黄货的。 本就貌合神离的一群家伙,人心愈加离散,盘口崩溃之势愈烈。 通缉令上的赏金一涨再涨,又有人按耐不住,毕竟都是刀尖上舔血,半个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人,这种明目张胆光明正大杀人挣钱的机会可不常有。 蠢蠢欲动之际。 张海棠的通缉令全部撤回。 随之出世的就是那臭名昭着四人组,行事乖张狠辣,惯爱打着狗屁伸张正义之名搅浑水,道上鸡杂狗碎的事又不好和官方通气。 可恨人家证据一大把,拼理拼不过,打也打不过,只能憋屈地忍下来。 小打小闹,上头主事的全是睁只眼闭只眼,只求别把火烧他们身上。 真正让这四人出名的,当属解九爷去世,力拥解雨臣成为解家少当家。 多少势力都盯着这块无主的肥肉。 你说护下来就护下来? 别说,还真就叫她给护下来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在张海棠身上完全不作数。 用流言逼人,当中有个姓柳的黑心王八蛋玩得更加风生水起。 拿武力压迫?别逗了,人家特地放了消息,黑市上流通出来的军火,全是他们手底下不要的陈年旧货,你们若是不讲武德,到时候可别怪他们不当人。 以道德绑架,她便放出比之劲爆百倍的消息让你跪服,力保面子里子全给你当场啐掉。 判官一名。 起初是戏言,而后成了忌讳。 解雨臣立起花儿爷的门户后,这四个祸害才渐渐消停。 有人说他们觉得国内没挑战,去了国外发展,有人传他们是积下了泼天钱财,玩腻了选择潇洒隐退,也有人道,是领头那个姓张的,死了…… 思及此,曾经和张海棠打过几次照面的人,悄摸着打量着堂前生机勃发,气势峥嵘的女子。 做派是一如既往的嚣张,样貌也确是张海棠的不错。 先前还有人疑心过了十来年,她这张脸丝毫没变化,猜测过此人是否只是披着假皮的冒牌货。 如今来看,是真是假都不重要。 不过是有人顶着她的脸出来走一遭,随便挑中只鸡,烧水拔毛儆给他们这群人看。 昭示一下,他们只是不问世,不是不知事,是不想管事,不是管不了事。 目光飘忽,看向张海棠身边那只活泼灵动的小小蝴蝶。 多半,是来宣告新主,顺便移交一下积累的人脉关系。 随便挑中·解·被杀的鸡·之荣恶狠狠盯着关慎儿,怒着一张脸向前迈了两步:“胡扯胡扯!全是胡扯!小小年纪不学好帮着大人扯谎,你才该被拔……呃——” 短促的气音过去,解之荣后脖上赫然插着根细长的银针。 转瞬,他直挺挺往地上倒去。 “二爷灵前,这般恶行累累的牲口还是别在此叫唤的好。” 说话那人立在门口,他身材瘦长,穿着黑衬衫黑西装,骨骼锋棱,一身的清硬之气。 ‘张海棠’默不作声收回袖中的短刃。 死老头子,早不出来晚不出来。 到小小姐面前刷好感的时候就跳出来了。 余光瞥向半死不活被抬出去的人。 ‘张海棠’抿唇,死老头子要是没出来,那人舌头定会被她割下来。 到时候污了二爷灵堂,脏了他老人家的轮回路,解小当家是会怪罪的。 ‘张海棠’轻哼一声,随意扬手打了个招呼,下巴微抬:“老高。” 谁? 关慎儿咻地抬头望向缓缓踱步而来,浑身上下沉淀着老干部韵味的气质大叔。 她突然失去了表情管理。 这和那个宽脑门秃颧骨,留着寿星眉毛的地中海瘦麻秆老头子有半毛钱关系啊!? 老高向‘张海棠’颔首示意,眼梢微垂的深邃眸子探究地看了眼关慎儿的发型,得来后者锐利的一记眼刀。 镇定自若地收回目光,老高对解雨臣拱拱手:“高行己,前来吊唁。” 有了张海棠做铺垫,又有他刚露的那一手,这句话无异于在说: 老登们,劳资也过来撑场面了。 敢闹一下,要你们的命哦。 这下子,众人可谓是压根不敢动了。 都来两个了,再把剩下的爆炸桶和死变态招惹来,热闹的可就不是红府了…… 夜幕低垂,苍穹上沉浮的游云变得愈发稀薄。 白日喧嚷的红府只有轻微的虫鸣声作响。 解雨臣扫了眼跪成以头抢地姿势睡过去的关慎儿,叹了口气,抽出被她抓的有些发麻的手,活动了下手腕,抱起蒲团上的小孩。 “小花。”关慎儿闭着眼嘟囔一声。 “在呢。” “给小花、撑腰……”关慎儿睡得迷糊,顿了好一会才把话给接上:“没受委屈,不难过……” 他抱关慎儿的手忽而松了一下。 过了好半晌,解雨臣沉默着把关慎儿拢进怀里。 西厢房,脸上还戴着张海棠人皮面具的燕追全身写满了不耐烦。 倚靠在柱子上半敞着衬衫领口的高行己道:“慎儿只是陪小九爷守夜,何故焦灼至此。” 燕追翻了个白眼:“小小姐对解当家亲近程度远超你我,要是不愿意回辛夷院了,我往哪儿哭去?” “东家留过嘱托,随慎儿心意,顺其自然发展。” “老大顾念旧情答应他们完成什么狗屁倒灶的计划,想把该属于别人的责任挑到小小姐的肩上。”燕追冷声道:“不行,不好,不要。” 高行己客观道:“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东家如此做法,必是有她的道理。” “小小姐年纪还小,这种不重要的事情以后再说。” “时间不多了。” “闭嘴啊死老头子!你很想打一架吗?!” 高行己微笑道:“若你能揭下东家的人皮面具,我倒不介意切磋一番,可眼下没有趁手的卸妆工具,直接上手或会对脸皮造成些许损伤。” “东家曾言,女子容颜人人当护之爱之,虽你毫不在意,我却不可如此行事,故而此请求可以延后至他日。” “此外,同僚之间,用语需多加礼貌。” 燕追抬手捏了捏眉心,妥协道:“请闭嘴,亲爱的老高同僚,我不想和你打架。” 高行己:“好的。”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燕追率先耐不住冲去走廊。 “睡了?”燕追探眼看向解雨臣怀里只露出个后脑勺的关慎儿。 解雨臣点头,“到零点就睡过去了。” 也是犟,硬是掐大腿陪他守过零点。 燕追接过人,拿手贴了贴关慎儿冰冰凉凉的嫩脸蛋,心疼道:“老高你有什么要逼逼赖赖的自个说去,老娘带小小姐去休息了。” 高行己笑道:“好。” 待目送燕追走后。 “小九爷,不知能否抽出片刻空闲,与故人一叙?” 第22章 慎儿,是我的家人 故人叙旧也不讲究场地礼数。 高行己就站在走廊攀谈,他从怀里掏出张纸弹了弹,递给解雨臣: “燕追办事总归急躁了些,只着眼当下祸患,不深究长远发展,高某特此奉上名单,望能助小九爷一臂之力。” 在纸的左上角有一个隶书的‘罚’字。 随之展现得是一长串解字开头的名字。 清清楚楚标注了何人何时在何地做过何事,又因何故而做。 解雨臣觉得很有意思的是,这其中大半人参与过谋杀他的行动。 在记忆里对应上几张憨实忠厚的脸,解雨臣唇角勾起一丝薄凉的弧度。 他的好叔伯们,还真是初心不改。 完全不带收敛的杀气一经溢出。 高行己淡淡出声:“高某修身养性已久,小九爷可别坏我道心呐。” 解雨臣沉下心绪,瞥他一眼:“压抑过头,反噬自身。” “有劳挂念。”高行己客套一句后笑道:“小九爷,自东家离开,这也算是我们家再次为您站队,柳约杂事缠身不得空闲,托我给您带了句话。” “他问,解老板,攻心一道可否精进?” 解雨臣淡定地将纸收进上衣口袋:“比不了他,怎么?要跨洋验收一番成果?” “大抵只是关心一下亲手调教出的学生。” 人在国外隔段时间就诈尸的关心?解雨臣无语,刚要吐槽,他便止住话头,散漫地转过身子,掩去眼底的潮涌,“埋在我身边的人,你们从来就没撤干净过。” “非也。”高行己挑眉:“燕追从未安排过人。” 他的目光在解雨臣冷静漠然的脸上停留几秒,说:“未撤走的人是东家留的。” 解雨臣的脸色缓和几分。 “但柳约这个人吧……小九爷是清楚的,素来是阳奉阴违的一把好手。” “不劳而获的东西,他使得更为顺手。” 秉持着为后辈着想的态度,高行己毫不犹豫地揭了同僚的短,他明确提醒:“慎儿是在柳约期盼下出生的,若不是他被东家强制安排去国外,慎儿或许轮不到您来收养。” 当初费尽心思保下的孩子,怎么会舍得让她陷入浑水。 想到拦了柳约百余次后手,每天都在阻止燕追上门要人。 高行己表示真是用尽毕生的不幸才会摊上这两个我行我素的队友。 他对解雨臣说:“把柳约教的东西用到他最在意的人身上,待他回国后,小九爷怕是留不住慎儿。” 解雨臣手指微蜷,眼角压住了眼底的几丝慌乱。 “我从未想过利用慎儿。” “真心换真心,谈不得利用,就算被利用,慎儿应该也是乐意的。”高行己叹息:“扪心自问,小九爷果真丁点算计也没有吗?” “……” 气氛出奇的安静,高行己挪开视线,漫不经心地观赏起外头的朦胧月色。 不制造点焦虑,柳约那随心所欲的,说不定真能把慎儿从解雨臣手上连盆带花给端走。 但是,不行。 慎儿只有待在他们身边,才可以拥有未来。 她失去了曾经,这一点高行己有所了解。 他看着她花费心思去探索这个世界,然后适应地十分坦然。 有一段时间慎儿觉察到周围隐藏的视线,变得极度排斥和外人接触,肉眼可见的无措和慌张。 高行己十分庆幸是他守在了福利院。 但凡换成柳约或燕追,下一秒人就会被领走。 为了在不影响张海棠‘遗愿’的前提下照顾好慎儿幼小的心灵,他盯上汪家外出队伍中一匹极出色的狼崽子。 知己知彼者,方能百战不殆。 降伏敌方阵营的人=绝佳的保镖。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汪家人的洗脑大法,青铜铃铛摇烂了才下进去一道心理暗示。 ‘保护好妹妹,妹妹比所有人都重要’ 狼崽子接受了这道指令,也许他真有个弟弟妹妹。 出于本能的判断,慎儿感受到了他的价值,丝毫不吝啬她的善意,任劳任怨地照顾他,理所应当地获得了这名汪家少年的优待。 纵使这份优待逐渐变了质。 后来埋在解家的暗桩传来消息,解雨臣在调查福利院。 他意识到,东家说的时机到了。 顺势把潜伏在解家的汪家探子塞进去福利院的队伍,让汪家探子搭上汪灿,把小狼崽子收走,也算扫了尾。 解雨臣却没有第一时间带走关慎儿。 人长大了,衡量利弊成了下意识的举动。 道上的花儿爷有心隐瞒一件事,别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一丝一毫。 所以说,解家投资济善福利院的消息怎么走漏的风声?明白被钓鱼想反钓一次鱼? 在带慎儿回家这件事上看似尊重她的决定,实则是把她放在解衣包火的位置。 无怪乎柳约要打飞的回来兴师问罪。 可到底是第一个出现说要带她回家的人,地位实在不一样,慎儿非常喜欢这朵外表满分温柔细心的解语花。 诚然,解雨臣也付出了真心。 在二月红濒危之际他顾虑到慎儿的安危,利落放弃钓鱼的打算,将她送去吴二白的茶馆。 该说不说。 柳约这徒弟教得是真不错,小九爷悟性也高。 享受过偏爱的人是会上瘾的,慎儿心性再稳重也是个小孩。 她最后见到的人是解大。 没人交代过她为什么要待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经常见面哄着她玩的大人失去联系,期间只得到两只玩偶的反馈。 慎儿的心路历程如何高行己不知道。 但他能肯定,解雨臣再向她发出邀请,绝对会二话不说跟着走。 良久。 解家最狡猾心狠的小狐狸微低头,清醇如酒的嗓音在静夜中漫开:“慎儿,是我的家人……” 这话轻得如穿堂风一过,在耳边打着旋便消散了。 高行己却已明了,这是小九爷最贵最难得的承诺,慎儿真正从恩人之女升级成了自家孩子。 唬弄住最精明的这个。 接下来,该拎着小家伙去认识认识天真小狗。 翌日清晨。 “我要小花我要燕追,我不要你!” 关慎儿仰头叉腰站在雕花架子床上,右腿睡裤半卷在小腿肚,配上一头睡到反翘的炸毛短发…… 恶狠狠扬起爪子但毫无杀伤力的小猫崽子,高行己在心里慢悠悠点评一句。 高行己微笑:“燕追在协助小九爷处理琐事,他们一时半会抽不开身。” 关慎儿哼了一声:“那也不用你带,我生活自理能力好滴很。” 高行己好笑关慎儿的记仇程度,伸手想抚平她头顶竖起的呆毛,得到小孩毫不犹豫的一巴掌。 没使劲,只把他的手推开了。 小猫崽暴躁:“不许你碰我的头发!” 她挺直腰板,颇有一番狗仗人势的赶脚:“我要找我师傅把你剃成一个真的地中海!” “东家已做过此事。”高行己收回手,平静的补充:“东家就是您母亲。” 关慎儿愠怒的表情僵在脸上。 第23章 猴子请的救兵来咯 海平线上的夕阳晚照美的分外妖娆。 落日余晖着色浓,半片云彩半片红。 吴邪觉得此时如果不是脱困海底墓他正泡在海里,又刚从‘相中’他的禁婆手底逃出,手里还死命拽着阿宁,时机不太对,说不定他能有兴致唱两句:你看那花儿都谢了~你看那海儿都哭了~ 漂在这一片不知方位的海域还能产生如此无厘头的念头,多半是左手边托着他骂骂咧咧的胖子影响的。 “真有够损的。”胖子抹一把脸:“居然直接把船给开走了?!阿宁这小娘皮他们都不要了?嗨小吴,你说会有人晚上出海捕鱼不?顺道把我们捞走多好。” 腿有点抽筋的小吴回答:“麻烦做些现实点的白日梦。” “都说是白日梦,想想还不行了?胖爷我在报纸上看到过篇报道,海豚会救溺水的人,要不咱哥仨倒腾两下,看能不能召唤神龙。” 西沙一半是水一半是鱼,有没有海豚吴邪不知道,但他知道:“西沙有鲨鱼。” 胖子呛了两口水:“你可别胡咧咧!” 在海底墓刷新出二十年前的记忆,脸色一直不太好的闷油瓶,不对,是老爷子张起灵,他抬眼看向胖子身后,说:“有船来了。” 胖子扭头一看,哇呜乱叫地拧了一下吴邪的胳膊:“卧槽卧槽!小吴同志,豪华游艇!” 吴邪转不了头,他贴着张起灵,转头就亲到他脸上了,龇牙咧嘴怒骂:“死胖子,在墓里我没缺胳膊断腿,你现在是要给我补上吗?” 实际上他离缺胳膊断腿的状态也差不了多少,炸弹掀翻海底墓的时候,他至少被砸中六七八九块砖,一头撞在墙上,现在还两眼冒金花。 不开玩笑,脑震荡了。 胖子嚯一声,道:“你是小姑娘家吗拍两下胳膊腿就断了?” 哼唧两声,胖子又说:“这回胖爷顾着你,辛苦趟一遭是分币没挣,欠我顿饭啊。” 那我不更惨,来一趟晓得他亲三叔谋杀个人,要不要劝三叔自首呀?吴邪脸上愁云惨淡,嘴上勉强应和一句:“有时间来杭州,请你吃吴山居特产。” 胖子寻思一番,发现他居然没听说过,胳膊肘轱辘一下吴邪:“吴山居特产?介绍介绍。” 他亲爱的伙计,王盟囤的泡面,但吴邪怎么可能告诉他,就是吊着他:“来了不就知道了。” 胡扯瞎说几分钟,张起灵说的船翻着浪花几朵朵直愣愣开到他们跟前。 一大片黑影拢过来,胖子小声惊呼:“好家伙,那上头还有架直升飞机!” 吴邪觉得他重点没抓对,游艇上一定是有人注意到他们才会开过来,他们泡海里呀他们得搭上这艘游艇离开这里哇! “救……”吴邪一个救字才喊出口,游艇哗啦啦丢下一个救生筏。 紧接着是一个大喇叭传来他似曾相识的软糯奶腔:“咩哈哈~猴子请的救兵来咯!” 然后吴邪就惊悚地看到,活像别人欠了他百八十万的扑克脸张起灵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 这比胖子遇到冥器舍得不带走还不可思议。 刚那说话的小孩是他闺女?孙女?曾孙女?…… 倒是没敢问。 上了游艇,裹成小企鹅的绒毛团子飞奔扑向张起灵。 张起灵没躲,也没让她扑到,伸出一只手抵住她半张脸,阻止她要抱大腿的举动,他语气有点无奈:“身上有水。” 绒毛团子扒拉两下他的手,没扒拉动,很不高兴:“哎呀!我又不嫌弃。” “会感冒。” 吴邪懂了,意思是他身上全是水,怕过了寒气给绒毛团子。 他瞟一眼小孩身上穿的衣服,沾水就毁的奢侈品牌子。 感不感冒他不知道,这一下挨上去,吴山居至少三年的水电费就没了。 胖子随手丢完阿宁回来,看到的就是这神奇的一幕。 他顺了条毛巾给吴邪,小声嘀咕:“那小不点儿是谁?小哥这么纵着她。” 吴邪也想知道。 关慎儿耳力极好,她清清喉,一把抱住张起灵捂在她脸上的手:“师傅!!” 中气十足的一嗓子。 胖子直接一惊,北哑收徒弟了?道上也没传过这消息呀。 他伸长脖子看了又看。 哟。 恁小个姑娘,洛阳铲都抡不动吧? “师傅你撒开手!” “…….” 绒毛团子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气呼呼地威胁:“我要生气了!” 张起灵表情严肃地抽离他的手。 吴邪看清绒毛团子的样貌,不由一愣。 小包子? 第24章 联系 关慎儿告状:“小花和燕追都不带我玩了,把我丢给一个坏老头带,师傅你要帮我出气!” 张起灵眉心微动:“他们不会。” 关慎儿理不直气也壮:“跑路这么久,我提个要求怎么了?” “……\"张起灵余光看了一眼发愣的吴邪和看好戏的胖子,道:“是有要事才离开。”不是跑路。 要事? 什么要事? 她好像应该知道来着…… 关慎儿恍惚,思想仿佛一圈圈飞散的烟,无法凝聚。 “三位小友。”高行己无声无息飘到船艏。 胖子吓得一哆嗦。 艾玛,这人走路没声儿。 关慎儿咻地从迷茫状态里头游出来,条件反射牵上张起灵的手,指指点点:“就是这个坏老头!” 张起灵定定看着笑容和煦的高行己,记忆中一个地中海发型的年轻人缓缓与他的面容折叠,他犹豫一秒,道:“高先生。” 眼神不自觉扫过他的头顶。 高行己嘴角微笑微僵:“小张爷还记得高某,属实荣幸。” 关慎儿瞪圆眼睛。 高先生? 她撒开手:“你们认识啊?” “嗯。” “师傅你背刺我。” “?”这是什么话? 张起灵低头,投以一个询问的眼神。 惊觉张师傅不会为她出气,关慎儿早就将目光落到在场其余人身上了。 对上一双闪烁着无辜光芒的狗狗眼,关慎儿眼睛亮了亮。 咦? 是熟人局。 吴邪注意到关慎儿的视线,僵硬地扬起了他的狗爪子挥着:“好巧,来玩啊……” 呸!什么嘴! 小孩她师傅出海下斗,她怎么可能只是出来玩。 关慎儿笑:“是很巧。” 哎。 清澈的厨子哥真是未来邪帝。 “你认识小哥那宝贝徒弟?”胖子向吴邪小声发问。 道上没一个人知道,捂得这么严实,可不就是宝贝徒弟。 吴邪保持着格式化的微笑,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在我家老宅见过一面。” 胖子揶揄:“哟,小哥徒弟出现在你家老宅,关系匪浅呀!” 吴邪干干巴巴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拜托。 他连人小孩名字都不知道! “看来我师傅的要事——”关慎儿来回扫视着张起灵和吴邪,拉长了尾音,漂亮的小猫眼里透出几分狡黠:“是厨子哥哥呀!” 要事咋就是他了? 张大爷明明就是为他的记忆来的。 披个张秃子的皮,忽悠了一船的人。 今年奥斯卡影帝非他莫属。 吴邪眸光聚焦到张起灵身上。 后者清冷面容掩在半湿的碎发下,黄昏撒在他身上,朦胧的有些看不真切。 他孤身而立,仿佛只要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吴邪心头没来由漫上一阵惊悸。 高行己适时出声:“慎儿,海风渐凉,先放三位去换身衣服吧。” 关慎儿歪头瞧了瞧吴邪,又偏头看了看不言不语的张起灵。 难得不反驳高行己的话,走过去拉上吴邪湿热的手,牵着他走向不远处清冷淡漠的青年。 “走,我带你们去换漂亮衣服!” 吴邪扫了眼任由关慎儿牵着手,乖乖跟着一起走的张起灵,狂跳的心慢慢恢复正常的频率,整个人安定下来。 他轻轻握紧牵关慎儿的小手。 闷油瓶和这世间,是有联系的…… 被抛弃在原地的胖子:嘿!你们莫不是忘了个人? “王先生,如您不嫌,高某可带您去休整一番。” 和小哥沾边儿,说话还这么文绉绉,指不定又是个行走的活化石,胖子不敢太放肆,当即长臂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笑道:“那里的话!有您带路胖子我就是哥仨里最有脸的,您老前头请。” 高行己眸光一闪,眉梢轻轻一扬。 小胖子,还挺讨喜。 就是情路坎坷了些。 关慎儿拖来一箱衣服。 搂眼一瞧,全是牌子货。 她兴致勃勃推了推猫着的张起灵:“师傅,你去挑挑!” 张起灵随便拿了套衣服,迈着大长腿进了卫生间。 吴邪跟着选了套,随手解开衬衫最上边的一颗扣子,一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盯着他的后背,他回头,看见捧着脸两眼放光的关慎儿,他咳嗽了下:“慎儿,哥哥也要换衣服。” “换呗。” “……” 这要是在你面前脱了,闷油瓶能给他来一记扫堂腿。 关慎儿瞥了眼卫生间,无奈的叹了口气,两只小手捂住眼睛:“换吧。” 这点福利都不给看。 差评! 听到衣服摩擦的沙沙声,关慎儿悄悄把手挪开条缝,却见换好衣服的张起灵站在她面前,把吴邪的身影挡的结结实实。 关慎儿口出狂言:“师傅,你也太快了吧。” 衬衫脱到一半的吴邪手一僵。 打算敲门喊吃饭的胖子手一顿。 张起灵眉头微皱。 总感觉这不是什么好话。 第25章 天授 饭桌上,胖子和高行己敞开心扉胡扯瞎掰的聊着天,成功的把他从‘您老’进化成了‘老高’。 且双方看彼此都很是中意。 吴邪主动加入他们的群聊,然后被高行己极高的学识所折服。 张起灵有话想问高行己,偏头一看,自家徒弟嘴撅地都能挂油壶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关慎儿:“师傅想要聊天就去聊呗,我又不是什么很小气的小孩。” 赖以生存很久的直觉告诉张起灵。 此时此刻他掺和进群聊,大概率会收获一个气成河豚的徒弟。 他摇摇头:“我陪你。” 闻言,关慎儿拿公筷给张起灵碗里夹了一筷子鱼肉,掐着小拇指比划一下,语气放平很多:“虽然之前有那么一点点点生老高的气,但看他主动提出带我来西沙的份上,小孩不计大人过……” 她小声嘟哝:“勉强原谅他。” 听胖子说智斗海猴子故事的高行己似有所感,余光不经意扫过去一眼,抿了口酒,继续当胖子的捧哏。 关慎儿端着碗喝鱼汤,正好错过这一眼。 拿头发换钱,是你情我愿的买卖,关慎儿自然不会说什么。 她可以当收头发的那个老高是老眼昏花,手抖,技术不好。 顶着个癞子头招摇过市,是她做出决定该承受的结果,被一群小破孩嘲笑也没关系。 但得知老高就是故意把她整成那丑不拉几的样子,关慎儿就来气了。 燕追说他是为了保护她,关慎儿火气降下去一点,依旧不是很待见他。 别说她小题大做,头发是女孩子的第二张脸,更别说她还知道了老高的易容术超级牛掰,他的手艺解小花都甘拜下风,他理发技术能差到哪儿去? 晓得亲亲老妈在老高风华正茂的年纪,给他剃了个地中海的发型,还把他绑在闹市街头示众三天。 关慎儿怒火浇没大半。 比起亲亲老妈,老高确实不算太缺德…… 关慎儿还是不服气,凭啥她妈做过的事情算在她头上,又不是她干的! 输人不输阵,所以她就来找人撑腰了。 不过。 她为什么会知道张师傅在西沙? 张师傅出门前告诉过她? 关慎儿挠挠鼻子,思绪拧巴起来的诡异感觉又涌上来。 “在想什么?”张起灵摸摸她的头,开口问道。 在想忘记了什么,关慎儿下意识不想说这句话,只道:“想今天的饭后甜点是啥。” 张起灵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在关慎儿疑惑的眼神中收回目光。 关慎儿的气场非常乱。 具体该怎么形容。 身处春日,不见树青,不见花开。 说简单点,关慎儿有呼吸有心跳,但她传达出来的气场,不像一个活人。 碰到小孩头顶时,他又感受到一种破土而出,连绵不断的生命力。 不该生也不该死。 乱,很乱。 张起灵想到燕追所说,关慎儿身上的时间停滞了。 他眸色微沉。 古往今来引得无数人疯狂追寻的长生不老。 大概,在慎儿身上实现了…… 吃过饭。 胖子说没坐过这么壕无人性的游艇,属于有生之年系列,胖子信誓旦旦表示自己开船有一手,问老高能不能让他摸一把这种高级货的操控台。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高行己点头应好,吩咐驾驶室里的人做好接待工作,便起身领他去。 走到门口,他问张起灵:“小张爷要同去吗?” 张起灵还未回答,吴邪乖巧举手:“我想去。” “吴小友,高某想麻烦您暂时照看一会慎儿。” 默默吃甜点的关慎儿抬头:“?” 她快速啃完手上的牛乳糕,含糊不清道:“偶不需要银照康挖。” 高行己微笑:“您需要的。” 关慎儿谁的话都愿意听,就不听高行己的。 她刚想开口反驳,张起灵忽地托着她的咯吱窝,把她拎进了吴邪怀里。 一大一小两脸懵逼。 “吴邪。”张起灵轻声唤他。 被点到名的吴某人脑子还没转过弯:“啊……啊?” “看好慎儿。” 吴邪愣愣点头:“哦哦,好的。” 老早看出高行己和张起灵有事要谈的胖子,呵呵笑了笑:“你俩大小孩就在这休闲区待着玩儿,咱仨大老爷们耍完就回来,乖哈。” 说完一手揽一个走了出去。 大小孩对视一眼。 吴·大孩·邪小心发问:“有什么想玩的吗?” 关·小孩·慎儿坏心眼回复:“过家家。” 吴邪勉强笑笑:“就咱俩,人数不够吧……” 关慎儿指指桌上高行己没带走的对讲机:“哥哥,游艇上有很多人的哦。” 老高很忌讳别人接触她,所以这一层才只有他们。 顶着小孩期许的目光,吴邪投降:“好吧好吧,那我扮演什么角色?” 他的语调舒缓柔和,鼻息间带着无奈的笑意,周身透着款款的书卷气,如山河烂漫,又如一溪风月,是掠过春日暖阳,沾染上温度的一道清风。 关慎儿骤然没了捉弄吴邪的心思。 要珍惜现在的天真。 装模做样打着哈欠,关慎儿抻了个腰,人往吴邪身上一倒:“有点困了,不想玩了,哥哥讲个睡前故事吧。” 孩子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吴邪乐得自在,把轻轻小小的一团往怀里带了带,娓娓叙述起他这段时间跌宕起伏,三观塌了建,建了又塌的经历。 吴邪讲故事很有天赋,语速不疾不徐,很容易就把人带入到当时的情景。 关慎儿窝在吴邪怀里,听着他说话时带动胸腔产生的共鸣音,竟真的泛起了困意。 耳边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渐渐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嗡嗡’声。 …… 抛下胖子一个人在驾驶室里捣鼓。 高行己和张起灵去了甲板上吹风。 “海底墓一行,小张爷心中困惑想必解决不少。” 张起灵没什么表情,平静道:“是知道点不太愉快的事情。” 高行己望着被群鱼搅起乱波的海面,过好半晌才说话:“当年您参加考古队,让九门二代算计,又被抓回疗养院,东家发了好大一通火,扬言再管您就去死,没想到差点一语成谶……”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张起灵:“到底是不舍得,东家得知消息连夜赶往青海,但在去的路上,东家被不知名的力量控制,拉都拉不住,往青海的反方向疾驰而去,与之前去四姑娘山救您的情况十分雷同,明明人是有意识的,做出的行为却匪夷所思。” “这般情况持续了48天,在第49天的半夜十一点。”高行己用手点点心口,道:“东家往她的心上捅了一刀,伤口很深,奔着不要命的架势下的手。” “思维混沌一个半月的东家彼时终于清醒,她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不许我们插手九门二代的任何事务,其中,也包括营救您。” “此后,除开您想起来联系我们,我们不被允许主动联系您,东家本人亦是如此。” “三年前,东家消失,慎儿被安置在福利院,我收到信,得知东家当时那种状态……”高行己意味深长地看着张起灵说: “是天授。” 第26章 老闷小子的人间和四季 听到天授一词,张起灵眼底晦暗不明,冷得瘆人。 “那把武器,在哪儿?” 天授并不会因为遭受致命伤而终止,关键点在捅了张海棠心脏的那把武器上。 他需要这样东西。 “您这反应果真与东家所言一模一样。”高行己不卖关子,道:“东家说这法子于您无用,别想了。” 张起灵直勾勾瞅着高行己。 眼神中明晃晃的透露出一句话: 为什么。 “小张爷见谅,信上并未做出过多解释,高某能言语的只有这么多。” 能言语的只有这么多。 那就意味着他知道很多。 平时懒得动脑子,擅长用武力值平推的张起灵此刻思绪转得飞快。 高行己和燕追所说的话存在不同。 “信不一样。”又或者说:“你不止收到一封信。” “是比他们多收到两封。” 张起灵:“内容。” 高行己卖弄了一句神棍的经典语录:“天机不可泄露。” 张起灵:盯—— “小张爷您也不用这般看着我,道破天机是会减寿的,高某还想多活两年。” 高行己很能守住秘密,张起灵记得这一点。 便也接受了‘天机不可泄露’的说法。 不告诉他总比骗他要来的好。 见张起灵又恢复成那副淡到没有人气的模样,高行己喟然长叹:“小张爷,很早之前我就想问了,您不是抬头望天就是低头数蚂蚁。” 按东家的话来说,就是大龄自闭症儿童,高行己真诚地表达了他的想法:“需要我给您安排心理疏导吗?” 张起灵保持着望天的姿势,表情凝然不动,一头乌发被风吹起,有几丝零散地覆在苍白的面颊上,他语气极淡:“不望天不看地,换成杀你?” 解锁的记忆里,有张海棠很明确的一句嘱咐: “族长老弟,有朝一日在老高身边没见着我,杀了他。” 张海棠是个尊重他人命运的街溜子。 没道理留这么一句话,让他见到高行己就能想起。 “高某可是为了您和东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张口杀闭口打实在寒心。” 高行己笑了笑:“况且,高某修身养心许久,至今连只鸡都没杀过了。” 解之荣只是被他扎成个偏瘫,不致死。 张起灵瞟他一眼,没说话。 他没有随意剥夺任何一个人活的权利,对高行己的性命也没兴趣。 但张海棠的话要听。 所以他不作恶,他不动手。 一道银色闪电划破天际,连片的乌云压在海面上,空气忽地闷热起来。 “哎呀呀老高!”人未至声先到,胖子嚷嚷着:“刚我倒腾两下,把那无线电给连上了,里头说海上要起台风了,咱游艇得劲儿不?” 高行己热闹响应:“八级台风都刮不走。” 驾驶室里钻出个刺猬头:“正好碰上八级以上的台风咋整?” 高行己:“那就算咱们倒霉,命数如此。” 胖子无语,和人混开了,说话也不端来端去,他嘿一声:“说什么不吉利的,船长歇哪儿了?我把他叫回来干活。” 胖子捣鼓操控台,把人全忽悠走了。 高行己:“来之前看过三沙的气象预警,在永兴岛安排了人接应,游艇也设置好去永兴岛的自动航行,胖小友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命。” “是个周全人!”胖子竖大拇指夸了一句。 高行己拱拱手:“谬赞了。” 刚换完衣服不想淋湿更不想看他们商业互捧的张起灵默默离开了。 进到休息室。 沙发上坐着的吴邪立马抬头,看见是他,揉揉有些困倦的眼,指了指桌上的莲叶小盘:“慎儿留给你的牛乳糕。” 虽然一向不怎么感冒这类甜唧唧的小点心,但尝过一块吴邪觉得:“味道很不错。” 吴邪腿边的一小团动了动,他下意识拍了拍。 遭受那么多险境,其实早就撑不住眼皮子了。 按理说到安全地带,吃过了也喝过了他该倒头就睡。 可一闭上眼就是‘吴三省害我死不瞑目解连环’的血字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 吴邪暗骂一句:天杀的三叔,爷爷要还在指定打断他的腿! 身前的迷障又多加一重。 吴邪恨不得一把火点上去,把谜底烧穿。 潜意识又告诉他。 继续往下查,可能会接触到某些禁忌。 吴邪的视线看向没控制好力道,一不小心把牛乳糕捏的有些散的张起灵。 后者淡定地把糕点放进口里继续吃,并向他投以一个眼神。 吴邪读懂了这个眼神。 你也要来一块? 似乎是要验证他的想法,张起灵拿起一块牛乳糕递给他。 这次的力道控制得很好,连点屑都没蹭掉。 吴邪笑着接过:“谢谢小哥。” 张起灵吃东西不爱说话,吴邪却感觉他的心情比刚刚进来的时候好上一点。 吃完糕点。 吴邪困意翻涌,头一仰,就地昏睡。 胖子进门的声响弄得有点大,张起灵转头看他,胖子立马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蹑手蹑脚找个地方躺着。 高行己后脚走进来,见到的就是这一派和谐的画面。 一大一小窝在沙发呼呼大睡。 慢吞吞吃糕点的张起灵坐在他们的正对面盯着看。 胖子两手抱臂,蜷在他们中间的躺椅上。 瞧着实在委屈了他这身材,但人家已经开始均匀地打起了呼噜。 高行己突然想起手底下的人报告说,那个叫阿宁的女人醒了。 他眼底露出一丝玩味。 醒了?明明一直都是醒着的。 张起灵要杀他的警告犹在耳边,高行己很遗憾,阿宁那身美人皮,他还挺想要的。 一道冰冷的眼神扫过来。 高行己双手举起,示意自己什么也不想干。 张起灵看他一会,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把视线挪回原位。 高行己奇了。 张海棠在信里提过,这老闷小子会在今年遇到他的人间和四季。 他这位东家,莫不是个真半仙? …… 附近的渔船全过来永兴岛避台风,整个码头就是闹哄哄的一片。 关慎儿睡眠质量也是可以。 胖子叫她起床反而被一把赖上。 瞅着缠上他手臂不放的嫩胳膊嫩腿,胖子都不敢上手用力掰。 主要是旁边杵着武力值上限未知的小孩师父和财力值厚度不详的老高同志。 再就是带完孩子莫名其妙升级成慈父的小吴。 老高同志笑眯眯拍板:“叫不醒就算了,胖小友抱着慎儿下去吧,接我们的人等很久了。” 胖子给关慎儿找了条薄毯子裹好抱下游艇。 一下地。 哗啦啦一堆人围上来,胖子吴邪立马应激了。 胖子临时受聘逮着赚钱机会火急火燎就过来了。 吴邪着急自家冤种三叔,一咬牙跟着阿宁上了贼船。 这可别是核查身份的,他们这一趟可没办签证! 认清凑到他们跟前这群人。 高行己眼角微抽。 完蛋,搅局的来了。 第27章 幼崽牌情绪稳定剂 果然。 一身挺阔利落迷彩作战服的燕追出现在队伍末尾。 不似平日里在关慎儿面前的婉约做派。 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煞气,精致凌厉的五官上写了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胖子和吴邪吐槽:“瞅这一身气场……胖爷估摸着她比阿宁还狠。” 吴邪一把捂上胖子大嗓门的嘴。 憋说话! 比阿宁还狠的燕追眼眸一抬。 目光准确无误的锁定在胖子身上…… 的关慎儿。 牛皮军靴踩在码头的木塑地板上,哒哒哒的声音诡异的和吴邪响如擂鼓的心跳声重合在一起。 不是心动,是心悸! 此人来者不善。 张起灵身形一侧,挡在吴邪胖子身前,拦住了燕追极具侵略的眼神。 高行己绕过众人,停在表情冷漠的燕追身前:“这是作甚?” 连日清理解家毒瘤·完全没合过眼·终于得空回家·发现关慎儿被带走的燕追随时处于会爆炸的状态,她没有情绪起伏一字一顿道: “我是,接待人员。” “……” 谁家接待人员一副随时要怼死人的样子? 燕追可不管他们怎么想,不直接抢娃走人已经是她莫大的克制。 微沉的眼神凝视一眼护在张起灵身后的小弱鸡,微一偏头,马尾扬起一丝嚣张的弧度,用只有高行己听到的声音说:“这就是你说的,顺其自然?” 吴家小三爷。 吴三省局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瞧着还挺容易死的。 他是吴家独子吧? 她心中冷笑。 怕是这次,九门依旧会食言而肥。 燕追余光瞥向明显是保护姿态的张起灵。 她看他脑门上就印了三个字:大怨种。 高行己:“是啊,属于慎儿的顺其自然。” 是刻意安排吧。 燕追不想跟他说话,双手环抱,面无表情看向吴邪他们说:“诸位,请吧。” 这话落吴邪耳里,自动翻译成: 小兔崽子们,上路吧。 正当此时。 胖子怀里的小家伙醒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关慎儿眼神迷茫了一瞬。 她从薄毯里探出脑袋,用人类幼崽特有的小甜嗓惊喜喊道:“燕追!” 吴邪发誓。 他从未见过如此之快的变脸速度。 从见面起就没给他们好脸色看,全身都在诠释姐的冷酷零下一百八十度的棺材脸大姐大。 在慎儿探头的霎那。 她的脸上迅速绽开一个鲜花般明媚的笑意,环绕在她周身的煞气顷刻间压抑于无形。 吴邪默默看了一眼小不点。 幼崽牌情绪稳定剂? 至少关慎儿睡醒后,燕追明显对他们和气起来。 虽然有一种老娘不得不在孩子面前当个好人的虚伪感。 可人家是真大款呀! 大手一挥,包下岛上唯一一家星级宾馆。 自带保卫队医疗团,整得跟皇家出行一样。 因为要哄着关慎儿做身体检查,就让他们陪着一起。 美其名曰,惨到一块去了,她家小小姐肯定会配合。 吴邪起先还担心张起灵。 毕竟他的老闷宝血被发现了咋整? 没想到医疗人员全都默契地略过了他。 只有棺材脸大姐大满脸不爽地塞给张起灵一个绿釉黑彩花卉纹的小瓷瓶。 吴邪很确定,那玩意儿是真古董。 事后他去撬了闷油瓶的盖子,问他那位姐大为啥要塞他一个古董瓶子,是要出货吗? 闷油瓶子摇头,只回答了两个字:送药。 送药? 吴邪感叹,这药是真金贵,拿六位数的古董瓶子装。 胖子潘家园混迹多年,嘲笑他眼上功夫不到家,说那小瓷瓶子比他从宝顶上扣的一背包夜明珠还值钱,胆子再大些,往上多添个零。 然后又问小哥,他铺子里有上好的白玉瓶,能不能把那金贵的药丸子腾个窝,把那绿釉小瓶出给他。 闷油瓶不置可否,但扔了一个青花百寿药瓶给他。 胖子掌眼瞧了很久,看出是个少有的干净物件,寓意也好,可着他心坎了,直说小哥随意出价,他要自己留着。 “不要钱。” “哎呀小哥,哎呀我这,这怎么好意思呢……”胖子直把瓶子往口袋里揣。 吴邪没眼看。 关慎儿迷上听故事睡觉,兴致勃勃邀请燕追给她讲故事。 燕追强打精神,找了本童话书,才读一页,一双小小软软的手忽然搭上她的太阳穴。 她的罩门就在此处,克制住长久训练的身体反应,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轻柔的按摩。 小孩的劲不大,软的像棉花,却是舒服极了。 “燕追很累了吧?” “别担心,先睡一会儿。” “老高和师傅都在这里,燕追很安全,我也很安全。” 奶糯的小甜嗓灌入她的耳中,燕追绷很久的心弦一下松了,不过片刻,沉沉睡去。 关慎儿小心给她盖上被子,调好房间温度,爬下床,捡起从燕追手里滑落的童话书,默默地捧着读。 听故事和读故事大差不差,读一会儿应该也能睡着 …… 童话书翻到最后一页。 完全没困意甚至更精神了的关慎儿无声叹气。 怎么回事? 难道吴邪讲故事有什么催眠buff? 不想产生噪音打扰燕追睡觉,想早点睡的关慎儿果断去找吴邪。 他们住在同一层,关慎儿记得他们的房间号。 路过张起灵的房间,她听到胖子的声音。 胖子:“小哥你这药不得了,简直了,搓药丸子的是哪位大家?燕大姐吗?她这药外售不?” 房间里沉默一会。 吴邪的声音响起:“小哥给个药瓶,你往里头灌水喝,怎么想的啊你?” “我就打开闻了闻,哎呦内味儿——哑巴吃仙桃,妙不可言!” “就搞了点水进去匀匀药沫,一喝下去,神清气爽精神倍棒,现在就是那海猴子站面前,胖爷我都能一拳抡死他!” “小哥你就帮我说道说道呗,真心想要!” 又是一阵沉默。 张起灵说话了:“姐姐做的。” 关慎儿推门的手一顿,迟疑地蜷了蜷手指,张起灵……什么时候有一个姐姐了?她眼下这个张起灵是真的吗? 吴邪追问:“姐姐?是小哥你的姐姐吗?” “我去,小哥你居然还有个姐……呸呸呸,我是想说,恭喜你找回姐、嘶——也不对……” 胖子听不下去了,说:“恭喜小哥记起一位知道他过去的人了,恭喜他有家人了,就这还大学生呢,说话忒费劲儿。” 接着他又谄媚道:“那咱姐乐意卖药不?” “她不在了。” 吴邪又一次见到在海底墓时张起灵的眼神。 失去他往日里的淡定,换成死灰一般几近绝望的眼神。 揭了人家的伤心事。 胖子一下哑口无言,他挠挠头,郑重道:“咱姐走了,还有胖爷我和小吴同志呢,咱们陪你到地老天荒!” 一滴泪滑落。 关慎儿不明所以抬手,触到脸上那丝温凉。 真奇怪。 他们说他们的事情,她为什么会哭。 关慎儿的视线逐渐迷蒙。 她觉得自己好难过。 好像弄丢了最最最重要的东西。 找也找不到,记也记不得。 就这么消失了,在她的世界里消失的干干净净。 门从里面打开。 关慎儿仰起头,透过依稀水气,眼中映出张起灵极具辨识度的脸。 她哑着嗓子问他:“姐姐是谁?” 故事里的姐姐是谁? 为什么会不在? 她不应该要、要……要怎样? 脖间的天空蓝勾玉烫了一下。 关慎儿脑中忽地松开一些桎梏。 她的声音像哽在喉咙里,说出口的话格外艰涩:“怎么能让我忘了呢……糖糖为什么要让我忘了……” 第28章 救世福星,当世财神 张起灵眸子黑黑沉沉的,带着些许关慎儿看不懂的情绪。 他抬起瘦削修长的手,缓缓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张起灵低头看她,用他一贯平淡的声音说:“这个世上,她最爱你。” 关慎儿条顺的思绪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自然没注意到张起灵话语中暗含的一抹思念。 推开他的手,倔强地用手背一抹眼泪:“那她为什么要植入一段不属于我的记——” 话没说尽。 后脖颈袭来一阵微弱的刺痛,脑子翻转昏眩,她抓住的那一尾真相又从手中溜走,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窒息的厉害。 关慎儿最后的目光定格在吴邪震惊担忧参半的那一双眼中。 恍惚间。 记忆的筛子,抖落无数往事的碎片。 熟悉的身影。 熟悉的栀子花小院。 熟悉的看向她时藏不住欣喜和骄傲的眼神。 双腿一软,关慎儿伸手,却不知想抓住些什么…… 张起灵接住关慎儿,两根略长的手指拔下她后脖的银针,细看去,银针上还沾染着些许红色液体,不是血,是某种剥夺过他情感的药物。 反手一震。 直接将银针掸回它的主人,后者以极快的速度躲过,银针插在了墙壁上。 “解释一下。”张起灵说。 高行己:“小张爷,诸事未行,慎儿现在不宜想起来。” 以张起灵的本事,怎么可能不知道有人在门外偷听。 “慎儿一旦被祂注意到,东家做出的努力将会全部付之东流。” 张起灵沉静而冷清的眸子扫他一眼,道:“她有选择的权利。” 谁有选择的权利? 自然是指关慎儿。 选择什么? 在场清醒的只有高行己听懂了,他无奈道:“当时的慎儿选不了,现在的慎儿没法选。” 吴邪听得云里雾里。 当时选不了现在没法选?卡什么文字bug,我还说当时死人了现在人死了勒,这才叫没有选择。 虽然总是好奇心爆棚,但也没兴趣留下来窥探别人家的家事。 当下就要拉着吃瓜的胖子溜号。 八卦没听懂,胖子索性偷摸跟着一起走人。 “吴小友和胖小友不用离开。”高行己叫住了贴着墙壁鬼鬼祟祟要离开的两人:“慎儿过后会苏醒,还劳烦二位多加照看。” 吴邪想开口婉拒,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他看向张起灵怀里哭的鼻尖红红,泪痕未干的小脸,眼底似有动容。 这么个小不点儿,哭得可怜的要死。 胖子就来的直接一些,拍了拍吴邪的肩:“心疼都写脸上了,不就照顾个小孩子?犹豫个嘚儿!胖爷我答应了。” 高行己深褐色的眸子注视着吴邪,似乎在等他的一份承诺。 吴邪也点头:“放心,我会照顾好慎儿。” “高某,在此多谢。”高行己俯身推手,双手缓缓高举齐额,弯腰作揖。 端得是敬尊长的礼数。 吴邪赶忙避开,胖子手脚快,灵活闪至高行己身前扶住他,嘴里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这不乱套了嘛!小不点哭个花脸猫也没见着她闹,好照顾的很,老高你放心我指定把她当自个孩子!” 小不点是个听话的,会仰着小脑袋睁着大眼睛认真听你说,会捧着自己的小碗正经吃饭,会把认为好吃的东西给每个人都留一份,善意直接的很简单。 除去见小哥时的激动,偶尔对老高使小性子,她一直都很安静,情绪很稳定,带这种性子的孩子,绝对的省心。 要是托付个熊孩子,他甩都不会甩。 吴邪的顾虑他能猜到点儿,小不点儿刚才那状态明显就不对头,细的不敢猜,但小不点的妈妈八成是没了,关于妈妈的记忆还被洗掉了。 指不定是啥家族辛秘…… 胖子心中微微叹气。 接触老高的第一面,全身汗毛倒竖! 起先还以为搭上个什么了不得的黑船,见小哥认识他,心下稍安。 然后就是他王胖子行走江湖多年的一顿连环套话术,去探了探老高的底。 据老高所言。 他只是一个在有钱人家干了几十年平平无奇的管家。 ……行吧。 你说是啥就是啥。 胖爷尊重每个和他侃天侃地的酒肉兄弟,况且这酒肉兄弟从没把他的话落地上。 句句有回应,事事有章法。 就冲这交友的态度,他也能认下来半个兄弟。 他王胖子孤家寡人。 六位数的密码保护三位数的余额。 摊上小吴之后就失去进项的铺子。 他有啥好被人惦记的? 添个孩子上上心而已,洒洒水了。 而在日后。 王胖子会不止一次感谢他做出的这个决定。 庆幸自己接住了一个救世福星,当世财神! 第29章 无限额,随便刷 解家又在作妖,好像是旁支要捧一个解又青的小孩做少当家。 关慎儿听到燕追向她说起这件事,整个一蚌埠住的表情。 解小花风华正茂,你让他立少当家? 解雨臣没让燕追插手解决这事。 一是那少年背景可控,能力不错,难得歹竹出根好笋。 二是这和当年帮解雨臣掌控解家的情况不一样。 家主尚且在世,人心自有所向。 就算是顶着张海棠的皮,干涉他家权柄更迭也非易事。 三是解雨臣原话,把人送过来,是培养成少当家还是拉去做下地的伙计,他说了算。 台风正式登境之前,燕追接到了一个国际电话。 各种语言随机切换,从一开始一心二用陪关慎儿下棋,到后来表情越来越凝重,下棋速度越来越慢。 电话挂断,乱七八糟的棋局以黑棋吃掉全部白棋终结。 关慎儿把盘着的腿蹬直,一手撑着脸,一手拿着颗白棋把玩。 赢得一点也不尽兴,要是**带我玩…… 关慎儿手上的动作一停。 她低头看向棋盘,眼睛微微眯起。 这是今天第三次想起**。 脑子里的内容被打码? 从昨晚上在张师傅门口晕倒,她头疼欲裂醒来之后,处处都透露着古怪。 早上酒店人员检修这一层的监控设备,说是昨晚上电线短路,坏掉了几个,很巧,张师傅门口的监控就坏掉了。 吴邪对她的态度是不错,但昨晚上不错过了头,她提出任何要求全是无脑答应。 连带着胖叔,王胖子让叫的,也是如此,她记得他们交情应当不深吧。 最难理解的就是张师傅,居然叫她早起跟他学刀,以没有武器的借口想要逃过,他连夜就刻好一把木刀。 拜早起学刀这事,她才会碰到酒店维修监控的场面。 还有老高,早上吃饭看到他的时候,心情格外不好。 不然还是找个时间给他剃一个地中海吧。 把快乐建立在他人社死之上,光是想想她就开心——尤其这个人还是老高。 “小小姐。” 关慎儿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您考虑和小三爷住一段时间吗?” “可以……哈?你说谁?” 以燕追千里追人的态度,会舍得把她交给别人? 关慎儿看了眼她放在一旁的手机。 接完这通电话,燕追在她面前似乎有点压不住躁意。 这是以往没有的状况,她知道燕追的性子急,脾气暴,但在她跟前燕追一向控制得很好。 在钱财方面燕追也从不吝啬,属于你听话做事我保你发财的那一挂,她手底下的人一个个乖的像鹌鹑,排除下属闹事的可能性。 解决解家吃里爬外的老逼登,是解小花亲自陪着一起去抄的家,再有麻烦事他肯定不会打电话找燕追,在解又青的事上就能看出他的态度,排除解小花找她返工的可能性。 而且解小花办事讲究效率,打个电话而已,换那么多种外语交流干啥? 燕追择偶,必须比她富比她能打比她考的证多,能满足这些条件的……几乎没有,而且燕追也没有谈恋爱的那根筋,排除情感问题。 …… 排除所有可能性,能让燕追控制不住脾气的,只有她的安全。 可她在红二爷灵前和‘张海棠’一起亮过相,没人会不长眼来惹她。 她抽空了解过张海棠的丰功伟绩,那真是能别惹就别惹。 安排住处。 解小花就算再忙,住进解宅肯定也不会亏待到她。 却要问她考不考虑和吴邪住一段时间。 正儿八经算。 老高在这。 张师傅在这。 一圈大佬偏偏瞄上个手无缚鸡之力的。 吴邪有什么特殊吗? 他和张海棠没有联系。 能让这一圈大佬都就觉得棘手的。 麻烦的源头只能是和张海棠关系匪浅。 为什么不问她要不要和胖叔去潘家园住? 解宅、潘家园、辛夷院的共通点,是都在四九城。 那么这个麻烦目前可能就在四九城。 又或者这个麻烦在四九城的势力不小,她只要出现就会被发现。 跟吴邪住一段时间,大概率是会住在吴山居。 吴山居又常年处于吴三省和吴二白的严密管控。 在让吴邪经历一切之前。 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动他。 不止是保护最重要的棋子,也是保护最重要的亲侄子。 关慎儿不动声色,默默收拾完棋盘,盖上棋盒。 燕追不催她。 不想去杭州,大不了等台风一过,她开直升机把人送去柳约那里。 人藏到国外,就不信还能被找到。 关慎儿坐的板正,微微皱起好看的眉头,将疑惑表达得恰到好处,捏紧拳头,稚嫩的嗓音很是严肃,她问:“燕追,是不是有人想对我使坏呀?” “而这个人,你,老高,解小花,张师傅都不可以动他。” “我只能躲着他,对吗?” 燕追一愣,犹豫着轻点了头。 “这个人……”关慎儿顿了顿,明亮的眼睛看着燕追:“和我妈妈有关?” 燕追欲言又止。 关慎儿严肃脸抬起小手,“好的,可以了,知道了,不用说了,投奔小三爷对吧?给张卡不?” 吴邪家底薄,她要自己带点。 紧张的氛围登时散了,燕追噗嗤一笑,递上一张浮雕烫金黑卡:“无限额,随便刷。” 第30章 做了人类想成仙,生在地上要上天 “点这儿,你信我!” 一只白嫩的小手戳在老旧的电脑屏幕上。 扫雷界面的鼠标晃悠两下,在原定方块的左下方移动三个位置。 笑脸带上墨镜。 [扫雷成功] 王盟:“小老板,技术不错呀。” 关慎儿扬着小爪子,得意的很可爱:“低调,低调~” “再开一把?” “开!” 窝在柜台的吴邪瞥一眼那边的动静,身子又往下摊了摊,摸起一本书盖脸上,几乎和周围环境融于一体。 对。 就是这样。 请忽略他这个人。 台风过境。 永兴岛淅淅沥沥下了好几天大雨,他们在宾馆至少躺尸了有六七天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阴雨天气影响人的心情。 棺材脸大姐大从下雨开始,皱起的眉头就没松过,第二天就往房间里安排了一个沙袋。 到中午,他就在走廊上看到被打爆的沙袋尸体。 ……胖子没说错,棺材脸大姐大确实比阿宁还狠。 说起阿宁,老高居然认识她的顶头上司裘德考! 老高说话有几分文人矜持,点评阿宁老板先从‘老而不死是为贼’到‘人老便罢了,何苦成精’再到‘做了人类想成仙,生在地上要上天’。 直到慎儿和闷油瓶练完刀回来,老高端起一盏茶,堵上自个的嘴。 讲真,慎儿的家长们非常在意她的素质培养。 棺材脸大姐大上一秒还打着电话骂人,脏话等级让胖子都不忍直视,说忒漂亮一大姑娘可恨长了张嘴。 下一秒小孩哒哒哒的欢快跑步声出现,立马掐断电话,挂上一副无懈可击的温柔笑容,说话不见一个脏字。 川剧传人呐这是。 闷油瓶就更不用说了,慎儿无意间学了胖子不少俏皮话。 诸多类似‘小刀喇屁股’‘茅房发大水’‘屎壳郎遇见拉稀的’等等等。 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哑巴,跟小孩说了一长串话,约莫有千把个字,都快赶上他在海底墓讲故事的字数。 一个中心思想:女孩子说话不可以太流氓。 胖子先是检讨一番自己嘴上没把门,又笑骂一句小哥是老古董。 闷油瓶没反驳,靠在椅子上看天花板。 当然不排除他就是不想搭理胖子。 慎儿是个讲道理能讲通的小孩,当即对着闷油瓶竖起三根肉乎乎的短胖手指保证,之后就真没再说过。 闷油瓶接下来的日子像是把说话的额度用光了一样,全是看我眼色行事。 偏偏每次棺材脸大姐大,老高,乃至慎儿都可以精准get到他的意思。 胖子被激起胜负欲,说是他们仨可是有出生入死的交情,怎么可以落后别人! 拉着他天天研究闷油瓶的表情。 闷油瓶也淡定,随便他们看。 算是无聊生活里的一点乐子。 雨停的第二天,航班恢复了。 老高找上他,说家里出了点变故,慎儿得在外头避避,孩子有点认生,看着很喜欢他,想麻烦他照顾一段时间。 以棺材脸大姐大看眼珠子一样护着慎儿,竟然也点头不反对。 如果是找个保护小孩的人,小哥的武力值不是更高吗? 棺材脸大姐大捏着鼻梁,十分无奈:“跟着小张爷,多半会把小小姐憋出病来……还有小张爷活着就行的良好生活态度……总之,我不会让小三爷吃亏。” “我单方面给您一个承诺,不伤害小小姐的前提下,小三爷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给您摘下来。” 这倒不至于。 他想了想闷油瓶面对慎儿时的耐心程度,很想说闷油瓶指定能照顾好他的宝贝小徒弟,话到嘴边却是:“行啊,要照顾多久?” 棺材脸大姐大攘了一下老高。 可能出的那点变故并不好摆平,老高思索一番: “按理说,慎儿早到了上小学的年龄,也和她提过几回这事,可慎儿一直都很不乐意去,燕追舍不得委屈慎儿,便把上学的事耽搁了下来。” “趁着这回,就让慎儿去杭州上个寄宿小学,吴小友只需双休照看一下慎儿便可。” 棺材脸大姐大眉头夹得死紧,看起来并不想支持这个决定。 老高又说:“待家中事了,慎儿便会转学回四九城。” 棺材脸大姐大:“转什么转,我教师证白考的?我要自己教。” “你?”老高看棺材脸大姐大一眼,“差点火候。” “你教也成,反正小小姐不能放外面。” “我也差点火候。” “那让黑心鬼来教,他开过那么多个学校,老司机了。” 老高笑了一下:“不怕慎儿和他学?” 棺材脸大姐大表情僵了一下,道:“把那个人先逮回去,再来议论这件事。” 当天下午。 老高安排数对与他和慎儿身材相似的人,搭乘直升机分赴各地。 那架势,跟玩无间道一样。 闷油瓶看出点苗头,和老高密谈十来分钟,谈完话出来看慎儿的眼神有点复杂。 再之后。 棺材脸大姐大没用自家的私人飞机,而是选择包机把他们送回去。 胖子哄孩子有一套,短短几天就和慎儿建立起深厚的友谊,分开的时候慎儿很舍不得胖子,连闷油瓶都被她抛在了脑后。 看闷油瓶漠然望天的孤寡拽哥样,就找他闲聊了一会儿海底墓的事。 最后交代慎儿会在杭州上一段时间的小学,希望他能偶尔过来瞅两眼。 正式分道扬镳之际。 闷油瓶终于开口回应,嘱咐他轻易不要离开杭州。 又盯着慎儿看一会,加了三个字:她也是。 西沙的事情告一段落。 回到杭州,在他一通洗脑之下,小包子皱着一张小脸接受了上小学的事情。 结果就是。 三个月后的某个双休。 他去接孩子,小包子的班主任一脸热切地找上他,七里八里聊一大堆,最后问他有没有意愿让孩子升去本部初中。 吴邪脑门上缓缓打出几个问号,他看了眼窗外在玩魔方的小包子,说:“我家孩子,才上一年级吧?” 中途插进来读书,还只上了三个月。 班主任奇道:“您不知道啊?” 他该知道什么? 第31章 天堂不远,超速就到 关慎儿有一副好皮相,属于布偶猫那种精致挂。 在一众小萝卜头中漂亮得特有辨识度。 不少小屁孩都对她惊为天人,各种明里暗里拉拢她进自己的小团体。 向她释放好意的人关慎儿从不会冷脸相待,但也没有过分亲近谁,更多的时候她是一个人默默地待着。 同窗之间的友谊维持的不温不火。 学校里转来个小天仙的消息莫名其妙传播开,不少高年级的学生下课蹿过来瞧热闹。 有的瞅过之后,回班上会夸一句一年六班的小天仙是真心漂亮。 有的看完评价中肯,一般一般,颜值过关。 还有的会说不过如此,不值一提。 更甚至,有好奇的老师还偷摸过来瞧了两眼。 吴邪哭笑不得:“那这和慎儿升去初中部有什么关系?” “看来您家孩子是真的不和您说学校里的事。”班主任抬了抬眼镜,絮叨起接下来发生的事:“总有别班打扰,班上同学颇有微词,演变到后面,有几拨女生带头开始孤立起慎儿。” “什么!”吴邪冷了脸,敢情前段时间小包子胳膊上的淤青真是在学校里被人欺负的! 他语气里含了几分薄怒,一拍桌子,“有人打了我家孩子!?” “慎儿哥哥稍安勿躁,是……” “是我打了她们。”关慎儿接上班主任的话。 看见吴邪两眼冒火的样子,关慎儿坐到他旁边。 把拼好的魔方放到他手心里,觑着吴邪的脸色,细声道:“哥哥,你先听我说,先别生气。” 吴邪把魔方放进他拎着的书包里,瞪起了眼:“先讲明白之前胳膊上的淤青是怎么来的!” 关慎儿面不改色:“撞桌子上弄的。” “知道你心虚什么样子吗?” 吴邪故意阴阳怪气的说:“就现在这样,一本正经满眼真诚,连头发丝都在说:快相信我呀~” 关慎儿:“……” 抠抠脑门,关慎儿低头,有几分理亏的模样:“好吧,确实有人在后面推了我一把。” 她两手一摊,很是无奈:“可当时我后面站了一群人,我又不知道是谁推的。” 看了眼竖起耳朵听八卦的班主任,关慎儿道:“班任,后面发生的事情我会和哥哥说清楚,就不叨扰您了。” 吴邪听她说这话。 大概知道这是有内幕不好在老师面前说,单肩背起小孩的粉嫩书包,牵起小孩的手走了。 孤山路上,一辆半破不新的金杯车匆匆驶过。 车上,平时会分享一些趣事的小包子,比如被冰棍沾嘴了到上课时间躲到座位底下嗦,有很多流浪小猫爱来蹭蹭她,捡到一片像狗狗的叶子送给他……此时安静的像嘴被502胶水粘住了。 “不是要说给我听?”吴邪打着方向盘,状若平静的问。 小包子:“开车不要乱聊天,做个安静美男子。” 吴邪:“……以前怎么不见你说这话。” 小包子有来有往:“以前找哥哥聊天,是在遇到红灯停车的时候。” 他想反驳,但仔细回想,还真他娘的是这样。 索性开快点,回家好好审问学校的事。 车速稍快一点,后头坐着的小包子冷不丁说一句:“天堂不远,超速就到。” 吴邪深呼吸,把车速降下来,慢吞吞地像开老爷车。 到吴山居门口。 他熄火拔钥匙,准备招呼小包子下车,却见后座上的小人绑着安全带,垂着脑袋睡得正香。 吴邪默了,叹了口气,扶正小孩脑袋,解开安全带,把人小心抱出来。 他想,明天再问吧。 第二天早上。 他有幸见识到了早餐的满汉全席。 豆浆油条小笼包。 烧麦虾饺黄金糕。 蛋挞春卷核桃包。 剩下不少他不造。 比较夸张的就是中间摆着的那只烤小乳猪,王盟站一边直流口水,见他出来眼睛都亮了。 给他递上挤好牙膏的牙刷,盛满水的杯子,推着他去洗漱:“老板呀,可算等着您醒了,小老板就等着您过来吃早饭了,啥都给您准备好了,您赶紧捯饬捯饬!” 起先王盟是叫小包子为财神爷的。 原因是小包子一来就给缴了三年水电费,并且附赠一台最新手提笔记本电脑给他。 虽然王盟还是喜欢用店里的老式电脑摸鱼。 后续不断有人送压堂货头来吴山居。 这时他才明白过来棺材脸大姐大说的不会亏待他是什么意思,带娃费属实给足了诚意。 王盟说这是老板的老板,叫老老板好像又不太好听,就改了称呼叫小老板。 小老板还挺高兴,当场包了个红包给他。 很久没见自家伙计这么热切地讨好他,吴邪淡定刷牙,咕噜着一口泡沫问:“慎儿派你来打鸿门宴的头阵?” 王盟狗腿的笑:“哪里的话,您才是我的老板呀!只是小老板说惹您生气了,让我看两眼您的脸色。” 拧干毛巾的水,擦了把脸,吴邪才把脸怼他跟前:“来,看看你老板英俊的脸。” “看完了吧?然后呢?慎儿还说了啥?” 王盟往后退一步,在他的死亡视线连忙说:“脸色好的话小老板陪您吃完早餐就有事说事,不好的话……小老板说再哄哄您然后有事说事。” 气没当场发出来,到第二天都消的差不多了。 得亏是他带娃,换成小孩家里头另外几位,估计昨晚上学校就已经掀翻了,吴邪道:“那你告诉她,早点有事说事我消气会更快。” 卫生间门口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这是你说的哦。” 又是装睡躲盘问又是费心搜罗美食讨好他,吴邪实在没想通是什么事如此不好言说。 谁家小孩谁家疼,他点头承诺:“当然,如果你的处理方式不够解气,改天是要去学校讨个说法的。” 帮亲不帮理,他家的娃绝不能被别家欺负! 去了客厅。 小包子殷勤地端来一碗云吞面给他,在她期待的眼神中咽下一颗鲜肉云吞,这才开口说起这三个月在学校的经历。 第32章 生命不息,闹剧不止,我只想静静 班主任说的半个版本算是被美化过。 小孩之间的弯弯绕绕一点不比大人少。 棺材脸大姐大舍得砸钱。 把小包子住的地方安排到了教师公寓。 要不是小包子不喜欢外人掺和她的生活,保姆都能安排三个进去。 大姐大退而求其次,强硬承包了学校食堂,专门给小包子开小灶。 小包子知道她在学校待不长,并未选择和谁深入交心。 按她的说法。 一开始就可以预估到的结局,就不要埋下一颗伤心的种子。 在班级上不张扬。 人设仅限一个长得好看的转学生。 她独来独往,住所的特殊和三餐的优待愣是捂了小半个月才被人发现。 小包子值得被拉拢,所以找她玩的人多了起来,婉拒好几波小团体的老大,忌惮于小包子未知的背景,只对她口头上放过狠话。 后来班费被偷,证据直指小包子,很老套的诬陷手法,但直接的很有用。 哪知在小包子入学,小包子的家人——国外的小叔叔,资助了学校一批设备,其中就包括一款迷你摄像头。 校长大概看出点他的意思,把摄像头安排去了每个教室。 然后学校就新添了一栋实验楼……王盟财神爷的称呼果然没叫错。 结果不言而喻。 以小包子的身家,实在没必要偷那三瓜两枣。 可小包子的同学看到她双休是坐了辆金杯(还是挑个日子换辆新车吧)回家,风向发生转变,暗地里耍的小手段用到明面上,故意引导外班学生对她产生好奇。 出现几个中二病晚期小孩,要收小包子为小弟。 小包子没搭理她们。 被推撞桌子的事就是那时候发生的,挑了个监控死角,真不知道是谁推的。 小包子皮肤很白嫩,几乎是瞬间就青了一大片。 抬头看见捂嘴偷笑的那一群小屁孩,小包子脾气再好也怒了,拎起一把扫帚,用闷油瓶教的刀法结结实实揍了她们一顿。 下手还很有分寸,疼是疼,外表没有一点伤。 那群中二小孩去告状,小包子身上却顶着更明显的伤,孰是孰非一眼即知。 转折来了。 小包子同班同学帮着这群二五仔做了证。 没错,就是之前被婉拒的那几位老大。 情节稍微有点恶劣,班主任让小包子叫家长。 小包子不认为她有错,正当防卫而已,难不成还要站着被别人打? 小包子窝在他怀里问:“我真叫你来了,你帮着谁说话?” 吴邪脱口而出:“你道个歉,我让那群小鬼头跪着听。” 他又不是主持公道的人。 他是去撑腰的人。 打人的消息还没传到他这里,就被国外的小叔叔打电话拦下了。 “小叔叔说我的处理方式不恰当,以暴制暴的方法,最容易被抓住把柄。” 小包子哼了一声:“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但是解气啊!” “回家之后为什么不和我说这件事?” “小叔叔说让你插手了,就不用待在杭州了,他派人来接我去国外。” “……” “我才不去国外,我要待在吴山居。”小包子瘪瘪嘴:“生命不息,闹剧不止,我只想静静,我一点儿都不想待在学校和他们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小包子就把退学的想法说给小叔叔听了。 那头的小叔叔问是因为这件事受委屈了所以要退学? “谁会怕那群既不中看也不中用还没脑子的小鬼?” “现在学的知识我都学过,待在学校才是耽误我的时间。” 棺材脸大姐大说要教小包子不是开玩笑,小学初中高中的教材她全都准备好了,小包子闲得无聊会翻一翻。 国外那位小叔叔听这话,立马给她安排了小升初的考试。 只要小包子能拿联考第一,就同意退学。 “拿下第一了?”吴邪问。 “你在小瞧谁?”小包子反问。 第一梯队的那几家初中都向小包子抛了橄榄枝,她做出选择就能立马安排入学。 吴邪咋舌,“难怪班主任说那么多好话,原来是要挖人呀。” 他又问:“有上初中的想法吗?” 小包子瞅他一眼:“不喜欢,不想去。” 不奇怪,一开始小包子就没那个意愿去上小学。 但要求也达到了,为啥还一直乖乖去上学? 他突然想起忽悠小包子去上学的那个晚上,吴邪问:“你是觉得,我会因为你不想读书这件事而生气?” “有一丢丢吧……我不太想让你失望。” 小包子掰着小指头:“你说读书越多,人才会越通透;不读书的人,目之所及,就是全世界;别抱怨读书苦,那是去看世界的路;读书,可开茅塞,除鄙见,得新知,增学问,广识见,养性灵……” 有点尴尬。 他哄小包子上学的洗脑话术居然被一字不差地记了下来。 不过他也知道了。 小包子记忆力超好,过耳不忘。 复述完他的话。 小包子说:“吴邪哥哥,你是个很好的人……我有那么一点点点的喜欢你吧。” “吴邪希望关慎儿能好好读书,所以,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这句话表达的有点奇怪。 吴邪只当关慎儿着急叙述她的想法,笑道:“每个人来到世上,不是为了要成为任何人,也不是为了要成为任何人眼中所期许的人,而是要成为他自己。” “能从上万人中脱颖而出成为第一,本身就有足够的底气撑起你想做的这件事。” “你呀,想的太多了,一点也不小孩。” “成为我自己?”小包子重复一遍:“成为我自己?做个小孩?” 吴邪摸了摸她的头,说:“对呀,世界又不缺大人,慢些长大,做个小孩吧。” 小包子在学校发生的事情被国外的小叔叔瞒得很好。 棺材脸大姐大对退学这件事毫无异议,甚至非常乐意,颇有一种我家娃娃终于不要去外头受苦的赶脚。 尤其在知道小包子联考第一,隔着电话线都能感觉到她的欣喜和骄傲。 办理退学那天,校长来留过人。 三个月时间。 怎么可能只有小包子说的那一点事。 不开心的事,说一次,想一次,不开心一次, 长大后不开心的事海了去,童年就该怎么高兴怎么来。 看得出小包子没有要找麻烦的意思,他委婉的和校长提了一些关于校园欺凌的事。 闲在家后。 吴山居每天日常—— “吴邪哥哥,我做的立体书呢?” “枕头下。” 过了一会儿,关慎儿喊:“我找不到啊!” 吴邪找,掀开枕头,在床缝夹角里一把抽出:“不就在这儿吗?” * 某日出门之前。 “哥哥!我还有一只袜子不见了!” “换一双。” 关慎儿满脸不高兴,巴巴地捏着一只草莓熊的袜子:“可是……我就是想穿这个。” 吴邪认命地开始翻箱倒柜,最后在关慎儿口袋里看到一个颜色鲜艳的角。 “那是什么?” “什么什……袜子咋揣我兜里了?!” 吴邪:“……”一点都不震惊呢。 * “哥,小叔叔前天给我寄的巧克力在哪里?” 吴邪闭着眼回答:“电视机上面的柜子里。” 关慎儿喊:“没有呀!” 吴邪睁眼:“怎么会没有?你找了吗?” 关慎儿烦躁:“我找三遍了!” 吴邪:“确定没有?” 关慎儿叉腰:“我又不瞎!” 吴邪起身,从柜子边上摸出一盒巧克力,模仿关慎儿的腔调说:“找三遍了~我又不瞎~” “吴邪哥哥~” “哥哥。” “哥!!!” * “吴邪!” 拿开脸上的书,吴邪半眯着眼,看向笑容满面的关慎儿。 恁事儿? “你答应我的弈棋时间到了。” 吴邪把书又盖了回去:“我认输。” “吴邪~表介样咩~不然我让你先下三手咋样?” “……”吴邪叹气,吴邪妥协,吴邪开始带娃。 片刻后,棋盘上被杀得片甲不留的吴邪面无表情拿起两颗黑棋认输。 下呗。 谁能下得过你这个活爹。 风轻云朗的午后。 关慎儿练完刀,洗过澡,安安静静窝进沙发盖着夏凉被睡觉。 吴邪吃过饭,躺回柜台后的椅子上,打着大蒲扇,心头一件闲事也无,听着王盟时不时点击鼠标的声音,扇着扇着也睡着了。 彼时,他还不知。 此后十年有余。 他一路奔波,再无片刻停歇。 也再无这样的一个午后。 到晚上。 吴邪出门一趟,满身酒气的带回来两个人。 扶着吴邪进门的男人留着板寸头,耳朵上不伦不类挂着只耳环,看向她的三角眼里淌着邪气。 关慎儿能认出他是谁,青铜树物化出来的解子扬。 目光转移到同行的另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身上。 骨相周正,皮相上佳,浑身气质一眼难忘。 只不过。 这张脸,和她长得还挺像。 更重要的是。 她第一眼看见他,就有种铺天盖地的熟悉感,心底萌发想亲近他的冲动。 为了这些奇怪的感觉关慎儿睁眼想到半夜。 最后想到心慌慌的,拽着被子去把吴邪摇醒。 关慎儿:“吴邪,我做噩梦了,你陪陪我。” 吴邪睡眼惺忪,半醒不活:“好……我陪陪你……” 关慎儿:“你眼珠子打开。” 吴邪迷茫睁眼,眼皮子立马打架,一个呼吸间又阖上了。 关慎儿:“让块角给我,我睡你屋。” 吴邪沙哑的‘嗯’了一声。 他卷着被子滚到另一边,拍拍床,说话断断续续:“睡、你睡……我、睡了……” 带娃意识深入骨髓,极其神志不清的在交流,“不会做噩梦,风水好,我这儿,你睡……” 关慎儿突然安心,“谢谢你,吴邪。” 吴邪:“zzzz……”安然入睡中 关慎儿:“……” 第33章 他叫关遇 太平洋一座小岛。 小岛常年飘散着大雾,简直是天然的迷宫场所。 就算飞机从这里路过,都很可能失去雷达反应。 小岛林中深处有一座与周围自然融为一体的秘密别墅。 这里驻扎着一批雇佣兵。 领头的是伊登。 接到的任务是看守一个人。 一个文弱至极,姿容胜雪的华国男人。 看守时间不定,可能两三个月,可能两三年。 oh,god! 这完全就是送钱的买卖! 雇主的声音像是在沙漠久不喝水的旅人,嘶哑的厉害,但能听出是个女人。 她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和他说: “听着,我只需要你们看住他。” “不准和他有肢体接触,不准接近他所在区域,不准让他碰到任何武器。” “我能放心把你们聚集在一起,就不怕你们会跑路。” 接着他就收到一些足够被国际通缉到死的辛秘证据和他父母亲的照片。 她接着说:“按照我的要求把这单做完,伊登这个名字将会变得干干净净。” 年纪到了。 偶尔脑子不清醒也会想追求一点安稳生活。 可惜手上沾的血太多,轻易退不出这个圈子。 随后雇主说出一个他无法拒绝的价格,干完这一票,余生无忧。 打一棒再给个枣。 不得不说,这个讨厌的女人精准拿捏住了他。 最后她又着重说了一句:“不要和那个男人搭话,更不要相信他的话。” 五十多个雇佣兵来自全球各地,语言不相通,相处好几个月才勉强熟悉起来。 然后他发现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不同的原因被掣肘。 一旦反水,必然有难以承受的后果。 讶异这位雇主手段的同时也更加忌惮他们看守的那个男人。 每个月给男人送物资都是不同的人,还都是聋哑人。 对他防范到了极致。 之后有几个刺头忘了雇主的嘱托,手贱的去招惹那个男人。 结果就是被收拾的服服帖帖扔出男人的领地。 本来这件事他应该上报。 几个大老爷们拉下一张脸求他。 说雇主能拿一个岛来困住这个男人,绝不会允许他的消息泄露出去,被解雇之后,下一秒等着他们的就是死神的镰刀。 安逸的环境待久了,心肠难免有些松懈,犹豫过后他选择睁只眼闭只眼。 待了差不多两年,总算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 他叫关遇。 悠哉又过一年。 有人在沙滩上晒太阳捡回来几个落难的渔民。 把人杀掉丢海里其实才是最保险的做法,但这几个家伙登岛之前发出过求救信号,也被塔台接收了。 前几天无线电设备被该死的野猴子推倒了,无法请示雇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默许了他们待在岛上。 正巧补给人员这几天会过来,到时候把他们捎带出去,让雇主头疼怎么处理这几个渔民吧。 为报收留之恩,渔民每天会捞些海货送到他们住所附近。 补给人员到达那一天,得知可以离开的消息,借了厨房,给他们备了一顿海鲜大餐。 虽然这三年早就吃厌了这些东西,但难得是一顿正经的饭,稀稀拉拉也来了二十多个人用餐。 一顿饭吃到半路。 关遇突然出现在餐厅。 他们和这位邻居勉强相处的比较和平,便只当他是出来走走。 关遇随手挑了支高脚杯,倒上半杯红酒,坐到主位上。 他的脸上没什么情绪,倦怠的眼压出一抹红,扫在众人身上的眼神仿若月光下的暗影。 平白叫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的到来,让餐桌上的刀叉敲击声轻了不少,谈话声也小了很多。 第一个人吃完起身离席时,关遇用那人的家乡话忽然问候他一句。 是丹麦语。 他问:“这顿饭吃的如何?” 那人有些吃惊,随后用生疏的母语回答:“那道虾还不错。” 关遇笑:“品味真好。” 他夹起一筷子虾仁,切换一口标准的英伦腔说:“我老婆怀孕什么也吃不下,我琢磨了很久的菜谱,倒腾不少花样,她最爱的就是这道椒盐虾。” 关遇叹了口气:“我很久没见她了……” 下意识觉得不能接他这句话,吃一半的蛤蜊吐出来,伊登准备走人。 “各位,很高兴三年来有你们的照顾,但很抱歉,我得出去找我老婆了。” 他顿了顿,说:“还有我家小公主。” 乏力感一阵阵袭来,伊登顿感不妙,摸向腰间的武装带,手却是连握紧的力气也没有。 眼前一阵发黑,伊登甩甩头,即将不省人事之时,他看到之前被关遇狠狠教训过的那几个刺头走进来,语气里满是尊敬。 “关,剩下的人也放倒了。” “多谢效劳。” “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伊登蓦然想起雇主三年前说过的‘不要和那个男人搭话,更不要相信他的话’。 fuck! 原来他们是囚禁了一位东方巫师吗!? 云破日出。 一只纯白色玉爪的海东青压着海平线飞驰而来,落到邮轮的围栏上。 懒洋洋吹着海风的关遇侧首看它:“般般,别玩了,我们快到家了。” “嘎啊——” “哈哈,猛兽皮鸭子叫,你怎么还是这么搞笑?” “……” 般般拿屁股对着他。 “我还说不得你了?” 爪子抓着栏杆离得更远了。 “你海棠阿妈敲过你一闷棍还要死命粘她,我说一句玩笑话你就来火,双标鸟。” “嘎!” 般般转头啄他。 关遇一把捏住它的喙,他的声音很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哑:“你海棠阿妈只要小公主,早不要我和你了。” “boss。”一个西装男出现在甲板。 关遇松开般般的鸟喙,头都懒得回,半倚着栏杆说:“查到了吗?” “小小姐在西沙。” “那就改航去西沙。” 西装男迟疑几秒,说:“西沙目前有台风登境,航线都叫停了。” 关遇沉默片刻,“先回四九城吧。” 这么久了,也该回家看看了。 第34章 夺少!?四个亿! 听完吴邪叽里咕噜一通乱讲,明显就是在忽悠她的故事。 关慎儿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最近察觉到她在逐渐淡忘前世的记忆,其中也包括盗墓笔记的内容。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既陌生又熟悉的画面。 盲猜是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在复苏,而且和吴邪待的时间越长,那些画面闪现的频率就越高。 她在融入这个世界。 倒不至于害怕,清清内存而已。 这具身体是穷奇还是麒麟犹未可知。 是穷奇的话,顶多身体素质高一点;是麒麟的话,血脉浓度低还好说,血脉浓度高清空内存是迟早的事。 既来之则安之。 她是和主角团的几个人沾了边。 但解雨臣把她当作24k镶钻纯金大腿老妈生命的延续,极其爱护。 又被张起灵收为徒弟,是他自己上赶着认下的一份责任,他有心要保住的人,不会出事。 眼下吴邪把她当成自家妹妹在照顾,日常相处中,也有意让吴邪操心她的成长。 亲手培养出来的花,会忍心看着她凋零吗? 尤其这个人还是吴邪。 同理,王胖子也是如此。 吴邪分享过联考第一的成绩给他,在学校受委屈的事也顺道说了,并且向他讨教了一番如何开导孩子。 看出她明显不想去找麻烦的意图,吴邪的首要讨教对象只会是王胖子。 找燕追和老高? 学校得炸,熊孩子要没。 找吴二白吴三省? 不去找场子找他们,吴邪很想讨骂吗? 找张起灵? 这人向来只能是他找别人。 就算他来了,哑巴吵架吗? 王胖子怕吴邪不得要领,又让人想起伤心事,索性亲自上阵,开启每日云养娃。 至于黑瞎子。 老高说她的母亲留了一份他不会拒绝的礼物给他,条件亦是护她周全。 就像知道她会遇到怎样的境况…… 既然未来会和他们捆绑在一起,能规避的一些事情她不想让其发生。 彻底遗忘某件事情之前,她会记录几盘棋局重复传达一些信息。 最新的棋局全是白棋在诱黑棋深入险境。 黑棋解法有二。 一则置之不理,专注自身; 二则险中求胜,以伤换伤。 去秦岭这件事是谁发起的,她还有点记忆。 吴邪的物化人发小老痒。 过程和结果却记不大清了。 她惯爱执黑棋,黑棋必然指的是己方。 所有棋局难度都不高,但破局必须要有所舍弃。 意味着这一趟吴邪去的简单,过程惊险,回程会失去一些东西还会受伤。 总体而言,又惨又安全。 吴邪带她的时间是最长的,虽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但他很真诚,对她所有的照顾都是基于对她本人的感情。 关慎儿不想他吃这份苦,从毛绒挎包里摸出燕追给她的黑卡:“既然那位解叔叔是你要好的朋友,那我信他,需要多少钱他自己拿去刷吧。” 没记错的话。 老痒说的欠款应该是四百万…… 吴邪:“他一个长辈都还没给过见面礼,就要帮他填那么大一个窟窿?” “你别操心,那个解叔叔已经找到解决方法了,只不过需要哥哥陪他出去走一趟。” 关慎儿闲下来之后,被吴邪抓了壮丁,有事没事就去整理账本。 心下略一合计。 她在吴山居待了这么久,燕追、老高还有小叔叔隔三岔五就来当散财童子补贴吴邪,他的身家早就奔着千万级别去了。 拿出四百万而已,何至于说‘那么大一个窟窿’? “吴邪。” “替他还钱这事没门。” “……我是想问他到底欠多少,你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那孙……”吴邪看她一眼,把到嘴边的脏话咽了下去,深吸一口气,使用张师傅独家用脸骂人技能:“你不用管他欠了多少,反正已经找到门路平账了。” 吴邪不愿意和她说。 还不愿意和他的王·闺中密友·胖·人生导师·子说吗? 王胖子从天真无邪嘴里套话有他自己的节奏。 在第三天上午给出了答案。 “夺少!?” 关慎儿的小甜嗓几近破音,抓着手机不可置信又问了一遍:“胖叔,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耳背啊!” “四个亿!就是四个亿!” 王胖子很肯定,在电话那头控制不住‘草’了一声,然后跟她说这个不能学,“小不点儿,你看好你吴邪哥哥,可不能让他跟着那劳什子发小出去寻宝!” “四个亿的账,出去一趟真能平,去的地方多半是皇陵,就你吴邪哥哥那小身板加他那邪门体质……”王胖子声音越说越小。 “不成,不成……小不点儿,胖叔有事要忙,挂电话了哈。” 挂断电话后,关慎儿久未回神。 什么叫做四个亿的账? 不是四百万吗! 难不成老痒来找吴邪之前去烧了新月饭店? 不能够呀! npc跳出了设定? 关慎儿总觉得有什么被她忽略了。 直到吴邪出门的日子。 他一边清点装备一边对她说:“王盟昨天感冒,硬挺一晚上今早烧到了四十度,现在躺医院里打吊瓶,吴山居这两天会没人,就给燕姐打了电话叫她接你回去,但她今天有事抽不开身,只能明天过来接你。” 关慎儿:“硬挺啊?对自己真狠……在哪个医院?我去看看他。” 吴邪摇了摇头:“就是不想把病气过给你,他才躺去医院的。” 他又说:“晚上你一个人我不太放心,请了个朋友过来陪你,午觉别睡得太死,人家吃完中饭就会过来。” “不放心还硬要出去。”关慎儿小声嘀咕一句,问吴邪:“什么时候回来?” “摸不太准。”吴邪看关慎儿有点不高兴,“燕姐说家里的麻烦还没解决,等我回来马上就过去接你。” 吴邪弯腰,翘起小拇指:“来,和你拉个勾。” “你幼不幼稚?” 关慎儿嘴上嫌弃,却很诚实地伸出小拇指勾住吴邪的手指。 “来吴山居陪我的朋友是谁?” “你见过。”吴邪背上包:“就那天和老痒……就一屁股债的那个解叔叔,跟着他一块过来的白衬衫大哥哥。” 关慎儿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什么白衬衫……” “你们还是同姓呢。”吴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长得也挺像。” 他拍拍关慎儿的头:“人到了你不就知道了。” 吴邪的身影才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那个说吃完中饭才会过来的朋友就到了。 他拎着一袋知味观的点心,衣服袖子卷着,露出一截冷白削瘦的手腕。 见她站在门口,笑着挥挥手:“小慎儿~” 他声线清,尾音勾着笑意,听得出心情不错。 微风拂过,浮动一地栀子花香。 ————分割线———— 问:为啥慎儿一会知道剧情一会又不知道剧情? 答:世界意识对剧情之外不可控力的强行修正,之后情节会有解释,不剧透太多 问:为啥活爹哥能突破重重限制找到女鹅? 答:有人暗中放水+活爹哥很会哄骗人心+作者在快进剧情 第35章 一如既往、煞费苦心的豆腐渣工程 “路过买了些甜嘴的点心,看看喜不喜欢。” 不管三七二十一,关慎儿先颔首说:“谢谢大哥哥。” 男人双眸骤然一深,目光静静地停驻在她身上。 良久无声。 两个人像站桩一样杵在门口。 关慎儿觉得她有必要打破这个令人窒息的尴尬氛围。 却被跟前这人抢先一步点了点她的额头,说:“这句大哥哥……真是折煞我了。” “我姓关名耶,小慎儿叫我一声阿耶就行。” “ye?” 男人低眸轻笑,比出一个剪刀手:“这个耶。” 沉默一会,关慎儿开口:“这名字,挺、挺开心的。” 其实她更想说挺假的。 不理解。 不尊重。 不想喊。 “大哥哥请进。” 说的是请进,关慎儿却没多少请的姿态。 吭哧吭哧提着知味观的点心袋子,头也不回地钻进吴邪专门给她腾出来下棋的小房间。 模糊的记忆告诉她,关耶这个人不该出现。 变数的产生往往伴随着危险,不管他的目标是谁,少接触一点总是好的。 而且关耶比剪刀手的时候好蠢。 幼崽闭眼嫌弃jpg. 她才不跟傻子玩。 如往常一样,关慎儿和自己对弈,研究出两盘棋局写进棋谱里。 做完这件事,抻手伸了个懒腰,关慎儿拿过小桌子上的点心袋子。 粗略看一眼,发现袋子里的糕点基本符合她的口味。 条头糕,双酿团,梨花酥…… 关慎儿皱眉,相处小半年的吴邪都不一定能把她的喜好掐的这么准。 又是巧合吗? 门口叮呤作响。 关慎儿抿唇,什么邪风能把风铃搅这么大动静?是某个取了假名的傻子在手欠吧。 风铃声忽地消停下来,只偶尔会响起两声。 关慎儿想到一种可能。 一打开门。 关耶站在门口,长身如玉,分外养眼。 如果可以忽略他正在解开风铃纠缠在一起的细线,或许确实能成为关慎儿眼里的一道风景。 那可是她失败了五六七八九次才搞成功的蝴蝶风铃嗷嗷! 关耶低头看她一眼,手上动作未停,问:“中饭想吃什么?” 关慎儿目光没有离开风铃:“不用麻烦,等会出去吃……” “干嘛出去吃?外边的快餐能有什么营养,我给你做饭。”关耶说着话,一不注意揪下来一只小银蝶。 关慎儿小小地倒吸一口气,索性撇开视线眼不见心不烦,“行,都行。” 心痛。 这可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手工作品。 关耶把风铃解开就说他去厨房做饭了。 目送他离开。 手残本残的关慎儿盯了一会不复之前风采的蝴蝶风铃,眼里无光,微微一笑:“多大点事儿嘛……没事没事,他是客人……胖叔说要做个大气的姑娘……” 躲在视线死角的男人抱臂瞧着浑身都写着‘丧’的小家伙。 手掌微动,两指夹出一只小银蝶。 他看了一会,肩膀微颤,闷闷地笑了一声,“小公主的手工果然还是没变,一如既往、煞费苦心的豆腐渣工程。” “脾气倒是好了点……” 把小银蝶放进口袋,男人眸色渐渐晦暗,眼底涌动着辨不分明的意味:“只不过,小公主似乎真的忘了很多事情。” “这可不行。” “只有小公主才能找回……” 男人的低语溢散在唇齿之间,无人听闻。 * 吴邪背着一大包违禁物品,和老痒坐着私人承包的大巴,趟着山沟沟路晃晃悠悠到了西安。 一下车。 暮色已经模糊起来了,堆满晚霞的天空也渐渐平淡下来,色彩空虚的厉害。 找了当地一个小招待所,把行李丢到房间,吴邪和老痒勾肩搭背地出去逛夜市。 他俩在街边大排档聊着明天倒斗的事情。 一个老头过来横插一杠聊了几句。 吴邪没说话的机会,老痒全程装聋扮傻把人糊弄走了。 那人一走。 老痒脸色一变,把面碗往前一推,微弯着腰起身,招呼着吴邪快走。 吴邪问干啥要走。 老痒鬼鬼祟祟探头往后看了一眼,低声解释缘由:“刚才那个货,不、不简单,说、说得都是黑话,他在、在试探,我们是、是不是道,道上的。” “那一,一大帮子人,一身,一身土腥子味,恐怕就是来、来跑地仙的。” “他们听见,我们谈话,估计起了疑心,要是被盯上,就、就就麻烦了。” 吴邪道:“那也不至于要走呀,兵来将挡嘛,大庭广众之下,他们能怎么样?” 老痒笑着揽过吴邪的肩,哎呦一声:“老吴,你也太、太太天真了吧,就你这样,还敢说说,是出来闯过的。” 吴邪呵呵冷笑两声:“总比闯出四个亿的负债要好。” 老痒闭嘴了。 从夜市回招待所,路灯越走越少。 最后几百米,只剩下几盏时灭时亮的太阳能路灯。 又路过一盏路灯,外层的罩子半掉不挂地坚挺着,吴邪怀疑某天它就会砸到谁的头上。 树影斑驳,阴风阵阵。 破败的氛围,好像下一秒路边就能蹿出来只恐怖电影里的女鬼。 慎儿在家没事就喜欢放那种瘆人的bgm吓他,美其名曰锻炼他的胆量, 笑话,他要锻炼什么胆量! 他吴邪,胆大包天…… “老吴。”耳边幽幽灌入一道声音。 吴邪一激灵,条件反射一巴掌,直接扇蒙了老痒。 “你丫的贴这么近干什么!”吴邪恶人先告状。 “看、看路!!”老痒气的更结巴了:“你、你,你他妈的、要撞树树树自尽呀!” 去招待所要经过一个分叉路口,路口没有灯,有棵树分成二枝直冲天上,奇的是它一半枯一半荣。 树叶常青的那边指向招待所。 白天看见这树吴邪还夸它别有韵味,生死集于一体,造物神奇。 晚上再见到它,后背一凉,心脏跳的一下比一下急促。 吴邪忍不住用手轻轻按住胸口,试图平复不安的心情,脖上挂着的勾玉却在此时隐隐发烫。 他把勾玉扒拉出来。 在朦胧月光的照射下,隐隐看见几条血丝裂缝。 吴邪揉揉眼,问老痒:“你看见了吗?” 老痒往他脖子上瞅一眼,啧了一声:“看、看见了,顶级,顶级天空蓝。” “不是……”吴邪再看,发现血丝裂缝消失了。 小包子临行前一晚担心他,把她师傅,也就是闷油瓶送她的第一件礼物借他戴着。 说是沾上闷油瓶的光,指定会平平安安。 勾玉未经多少雕琢,彷佛天然就是这个形状,玉石上隐约能看见一只展翅待飞的鸟。 吴邪忽然七上八下的,小包子把平安给他了,那她呢? 他一把抓住老痒的手,问:“那个关大哥,你们怎么认识的?” “就出、出狱认识的,第一,第一个朋友,他在、在路上钱包被抢了,我给他抢回来,就认识,认识了。” “他为什么来杭州?” “老婆、女女儿在这边、过来,过来找她们。”见吴邪还要问,老痒推他一把:“老、老吴,信、信不过兄弟?” 吴邪拧眉握紧勾玉,“信不过我会陪你翻十万八千里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只是担心我妹妹会怕生人,晚上睡不着。” 老痒挠挠头,“吴、吴家不是只有,只有你一个吗?那小孩、亲的?” 吴邪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那是我养了小半年的神兽,吴山居的财神爷,人家还说过要帮你清了四个亿的账呢。” “只是你说有门路,我就没让她出这份钱,欠过来欠过去也不是回事。” 老痒眸光闪了闪,“放、放心,关老板很、很喜欢你,你家小、小朋友。” 说起这个,吴邪就来劲了,“那肯定的,我家小朋友是个超级乖的小孩,还善良的不行。” “小脑袋瓜特别聪明,自学完小学所有的课程,然后考了全省第一!围棋还玩的特别溜巴拉巴拉……” * ‘嗒’ 一颗棋子落下,黑棋打吃。 “小慎儿真厉害,我认输。” “不要。”关慎儿的脸色并不好,漂亮的眼眸里烧着一簇火苗:“你在戏弄我!” 关耶眉一挑,“白棋做不活了,败局已定,我认输怎么就成戏弄你了?” 关慎儿无语中带着火气:“明明有无数次可以截断我的活路!却总在关键一步送棋给我吃,勾着我按你的步调走,然后故意露出破绽输给我……你不尊重我!” 是笃定自己赢不了他! “小慎儿很想败吗?” 果然…… “想进步肯定要经历失败。”关慎儿顿了顿,说:“可一次败又不代表次次败,我年纪小,我有无限可能!” 关耶笑意淡了点。 “如果败的那一次。” “输掉的是命。” “你要怎么办?” 第36章 今人不以贵贱呼父皆为耶 “如果败的那一次。” “输掉的是命。” “你要怎么办?” 男人撩起眼皮看了关慎儿一眼,狭长冷淡的眸底尽是深沉墨色,彷似要把人吸进去,望不到底。 关慎儿因被对手戏弄的火气骤然熄灭。 她桌下的双手瞬间握紧。 真是气昏了头。 都忘了这家伙是潜在的‘变故’。 关慎儿与关耶两相对峙,默然无言。 长期训练走一步看百步的思维方式在此刻高速运转。 燕追就算很想见她,也只是守在辛夷院按兵不动。 老高神龙见首不见尾,全国各地设置烟雾弹迷惑这个变故。 小叔叔依旧在忙国家独立的事,再三叮嘱她要好好待在吴邪的身边。 吴邪…… 关慎儿心中反复思考吴邪的特殊。 吴邪前半生未撕碎的平静生活就是一个楚门世界。 在坑货三叔有意引导下,一点点揭开掩埋于光鲜表皮下的腐朽真相。 被一群贵人保着入局,一路拥有一路失去。 关慎儿给‘贵人’二字盖上红戳。 吴邪身边活神仙太多,范围广的她有点头疼。 吴三省没闹失踪这一茬,潘子还跟着他在守盘口。 张师傅与吴邪半斤八两地扯上了关系,可他现在是半格盘模式,海外张家指望不上。 小三爷还没大闹新月饭店,最贵的那位还不到登场的时候。 黑瞎子还不知道搁哪里赚外快,顶多就注意了两眼这邪门小子。 胖叔…… 霍家…… 吴家…… 吴家? “我和你父亲是旧识,慎儿称我一声二叔其实也不为过。” 昔日吴二白说过的话回荡在关慎儿的耳边。 就算她是解雨臣手下送去茶馆的小孩,贰京对她未免太过恭敬。 某种意义上来说。 贰京的态度也代表了吴二白的态度。 吴二白和她父亲,大概交情不浅。 关慎儿手心渗出一点粘腻的汗。 不敢来杭州找她,因为怕暴露她在这里。 不敢守在她身边,因为那个人比他们更有资格守在她身边。 不敢告诉她那个人是谁,因为就算知道了,他们不能对他下手,她更不能。 阿耶…… 今人不以贵贱呼父皆为耶,盖传袭已久矣。 耶,父也。 她是有多迟钝才没听出那句话的暗示。 把她放在吴邪身边,是要借吴二白避险。 柔和的白炽灯光笼在男人身上,从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划出一条分界线。 明暗交杂着,似神明如鬼魅。 “小慎儿这么看我,是想好怎么回答了吗?” 总感觉他问的另有深意。 关慎儿心静气闲。 她非原主。 没有‘关慎儿’的记忆——就算最近想起一点,她也不是她。 关慎儿扫了一眼棋局,答:“竞争不是只有你死我活。” 按照记忆里行进的轨迹。 她提走大半黑棋,将白棋放回百十手之前。 一手执黑,一手执白。 推敲着关耶的手法和自己对弈。 博山香炉丝丝缕缕流动出青色的烟,像纱一样缭绕在关慎儿四周。 算的太费劲,关慎儿每下一子,思维就越加模糊而迟缓。 掐了一把虎口,拍拍脸,强行清醒了一点。 香尽。 棋终。 “三劫连环无胜负,各安天命,和谐共生……” 这一番折腾,竟是和棋了。 关慎儿眼皮子打着架,俯仰之间,脑袋一点,直接往桌子上砸去。 男人注意着她的情况,在第一时间伸手捧住了小孩的脸。 关慎儿大概是真累了,睡的正酣,嘴唇微张着,嘟着嘴,莫名可爱。 轻柔地把小姑娘的脑袋搁在桌上,再把视线放到关慎儿费尽心血做出的棋局上。 “三劫连环无胜负。” 关遇重复道:“各安天命,和谐共生。” 他沉默片刻,和关慎儿一起趴到桌上,手指微动,摩挲着关慎儿的眉眼:“慎儿,除了你,只怕没人能把你母亲勾出来,有时候爸爸真的会嫉妒你,这个世上,为什么她只爱你,最爱你,什么都可以不要……”甚至愿意拿命给你铺路…… …… 第二天。 来吴山居的燕追扑了个空。 正当她打算去搜查一番吴山居,手机收到一条彩信。 是关慎儿睡着的照片,附了一段话: [燕姐,我还是不放心慎儿,就带着她一起出发了,昨天忘了给你发信息,抱歉] 燕追眉一扬,九键按的飞快,迅速发了一段话过去: [行,随便消费,到时候给你们报销旅游费] 信号转了两圈,信息发送成功。 燕追风风火火来,风风火火走。 在一辆去往陕西的车上。 关慎儿昏昏沉沉睁开了双眼。 第37章 走一步是一步,实在不行死半路 手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关慎儿索性就躺着,观察四周的情况。 这是个临时改装的车厢,收拾的很干净。 吊顶有一盏暖黄色的灯,不伤眼很柔和。 摆了一张床给她睡觉用,床的四周都安上了护栏。 应该是为了防止车子在行驶过程中她会撞伤。 床的左上方用锁链固定了一个朱红漆披麻披灰的木箱,带着点历史的厚重感。 鼻翼翕动两下,嗅到一种很熟悉的香味。 眼皮一眨,关慎儿觉得她又见着周公了。 几乎瞬间反应过来。 这香闻不得! 使劲咬了舌尖一口,铁锈味填满口腔,酸爽感直冲脑门。 关慎儿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捂住鼻子,关慎儿费劲撑起半个身子。 她的手脚并没有被绑住。 屁股底下的床垫还挺软,特意弄了张席梦思给她躺。 还挺在意她的感受。 那个叫关耶的家伙,就是她亲爹! 关慎儿砸了一下床,有气没力:“我耶你个头啊……” 指尖有一丝微弱的痛感袭来。 她翻转手心,看到食指尖上有一个小红点,很明显被取过血。 关慎儿暗骂一句,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有。 她可是有个见鬼的永生体质,保不齐这位爹就知道。 亲爹哥也要追求长生不老? 又或者他是汪家人,她是两家世仇子弟结合生下来的孩子? …… 情绪一激动。 关慎儿觉得那香味对她的影响更重了。 叹了口气,又躺了回去。 微卷的黑发落在脖间,关慎儿随便盯着某处,像一条没法翻身的摆烂咸鱼。 这见鬼的香太霸道。 就醒来这么一会,关慎儿又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 她听见好几个汽车刹车的声音。 紧闭的车门开了,有光照进来。 进来一个人扶起她,耐心地喂她喝了一点水。 拿着毛巾垫着下巴,没让水流到她身上。 居然是她喜欢的蜂蜜水? 关慎儿状态很混乱,但就这么把命交给别人处置。 她有点不太乐意。 往舌尖的伤处又咬上一口,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阿耶。” 关慎儿并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但就是得喊一声。 是亲爹哥的手下。 对她照顾的这么仔细,一定是得了他的吩咐。 她说过什么,这人肯定会去报告。 是亲爹哥本人的话,更方便她卖惨。 关慎儿:“我不舒服……” 那人立刻问:“哪里不舒服?” 这声音…… 是亲爹哥。 关慎儿微闭着眼,静静地靠在他的身上,没有继续说话,刻意放缓了呼吸。 小孩的声音弱弱的,沙沙的,就像只刚出生的奶猫,精致的小脸都是病态的白。 关遇的记忆一下拉回从前关慎儿病得药石罔效的画面。 他声音发紧:“随行队医呢?叫过来!” 把关慎儿抱进怀里,大手裹住她发凉的小手,连连道歉:“对不起,小公主……” “我才不是小公主。”关慎儿用稚弱的小甜嗓打断他:“我是小老板。” 关遇生来五感极佳,他清晰地闻到一丝铁锈味,他皱着眉用上一些巧劲捏开关慎儿的嘴。 “你怎么、你咬舌头干什么?因为那个熏香?” 关遇深呼吸冷静了一下,尽量把声音放轻一些跟关慎儿解释:“我知道你不记得你爹我,那个熏香的作用只是让你好好睡觉,除了使不上力气基本没有副作用,手指上的伤口是因为要一些血样查看你的身体状况,这里没人会伤害你。” 关慎儿一翻白眼,扭头不理他。 随行医生做完检查。 根据关慎儿目前的外在表现判断:“慎儿小姐是急性应激,说简单点就是受惊了,她很抵抗闭眼的行为,如果继续让她昏睡,状态会更差。” 关遇听见这话,说知道了,接下来的行程一直陪着关慎儿。 特管用的熏香是撤掉了,到晚上她开始发烧了。 关慎儿简直无语凝噎。 算了。 走一步是一步,实在不行死半路。 她是淡定了,亲爹哥很慌。 用衣服把她裹着紧紧抱在怀里,不多时就摸摸她的额头。 关慎儿能听见,亲爹哥的心跳频率,一下比一下重。 到后半夜。 物理降温也用了,感冒冲剂也灌了,体温只高不低。 关慎儿感觉自己的额头都能煎鸡蛋了。 她很是埋怨:“解小花带我,什么都依我的……” “二叔带我,长胖了两斤……” “燕追带我,没让我受过委屈……” “吴邪带我,费尽心思让我每天开心……” “你带我,小命要折腾没了……” “等着。” “我指定会叫张师傅揍你一顿!” 小家伙威胁完,两只小手软软地搭在他腰上,闭着眼靠在他胸膛。 就像一只小考拉依偎在大考拉身上。 小孩灼热的鼻息一点点透过衣服布料烫进关遇的心里。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怀里小小的一团。 深沉的目光显得遥远而迷茫,彷佛浓雾深锁的潭水。 关遇阖了阖眼,沙哑的嗓音带着轻颤: “去最近的儿童医院。” …… 第38章 脚踩鲁王宫,手拆海底墓,横行倒斗界你晓得伐 胖子在太白山脚下一家小旅馆逮着小吴同志和他那个邪了吧唧的发小。 一见着人。 胖子把老痒挤开,亲亲热热搂着吴邪唠嗑:“在家奶孩子奶烦了,出来潇洒?啧啧,你说燕姐知道了会不会暴捶你狗头?” 燕追在辛夷院待烦了,会悄摸去潘家园找王胖子,叫他联系吴邪,让她和关慎儿通话。 跟玩游击战一样躲人。 胖子是个有眼力见的,一来二去和燕追还混得挺好。 富婆心情一好,大手一挥,把好几个打算送到吴山居的黄货递去了王胖子的铺子。 胖子小富一把,跟着吴邪一起喊起了燕姐。 “我是那种不负责任的家长吗?早打电话叫燕姐把慎儿接回去了。”吴邪语气捻酸:“都第二天晚上了,也没见着给我来个电话……这会儿,那小没良心的怕正玩得不亦乐乎。” 王胖子:“小不点儿乐不乐我不知道,胖爷看你挺像一分离焦虑的宝妈。” “……” 给吴邪说无语了。 不过王胖子这话给他提了个醒。 小包子记忆力超强的一个娃,却总爱丢三落四。 一天要喊无数次吴邪,问他娃娃在哪儿零食在哪儿钱包在哪儿…… 各种各样的在哪儿。 特意起个大早,就等着小包子收拾东西的时候打电话来问他。 结果别说电话,信息都没收着一条。 吴邪突然问:“在这附近看到移动营业厅没?” “你这话茬子转得也太快了吧。”胖子说:“我电信客户,没事注意移动干嘛,你手机欠费了?” “可能吧。” 胖子:“担心这干啥,剩个十块钱马上就会来条催缴信息。” 吴邪心不在焉嗯了一声,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压根没拨出去。 提示信号异常。 一看手机信号,只有一把叉。 “胖子,给燕姐打个电话。” 王胖子见吴邪越来越严肃的脸,二话不说拨电话。 一样的结果:“山旮旯里没信号,打不出去。” “老痒,手机拨个电话。” “你、你报、报号码。” 吴邪说了一串数字。 老痒把手机拿给吴邪看:“打、打不通。” 胖子捅了吴邪一胳膊:“燕姐的私人号,没存她手机里的电话号码都打不进去。” 吴邪的心悬得老高:“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慎儿丢三落四一小孩,我出门前也没给她整行李……居然没打电话过来问我她东西在哪儿。” 胖子:“路上掉个万把块钱,燕姐看见了估计都懒得弯腰捡,一点生活用品,扫荡一圈商场就齐乎了……就燕姐对小不点儿那溺爱水平,说不定直接搬个商场回去。” 停顿一秒,胖子趁机说:“你要实在担心小不点儿,打道回府呗,改天有空,胖爷做东,带你们去潘家园好好溜达一圈。” 吴邪表情犹豫。 老痒急了,他一扯吴邪的袖子:“老吴,来、来都来了。” 胖子不乐意了,反驳他:“来什么来,太白山就杵在这里,它又不会跑,下次再来爬不行呐?” 一准就没憋好屁。 约莫不是来挖皇陵。 是来诈骗天真小吴的! 老痒瞅着贴上来的刺猬头和吴邪关系还不错的样子,就没掺和他们聊天。 可他一张嘴就要把吴邪劝走,简直坏他大事。 就这肥头大耳的精明样,一看也不是个好人。 老痒把吴邪扯到他旁边,说:“你、你……你懂个屁,我们、我们来、来、来干大事的!” 胖子把吴邪又拉回去,学着老痒的结巴:“我、我、我们一起干过的大事多多了!” “我、我们、我们十几年,十几年发小!” “胖爷我还和小吴出生入死好几回捏!” “穿,穿开裆裤,我们!我们就认识!” “咱兄弟俩早八百年前就坦诚相待过了!” 吴邪无奈扶额。 老痒立马住嘴,脸色一下变了,眼神古怪地扫了胖子和吴邪两眼。 胖子见状赶紧找补:“兄弟仨,仨!还有个小哥,小哥你知道不,道上的哑巴张!” “我们兄弟仨脚踩鲁王宫,手拆海底墓,横行倒斗界你晓得伐。” 吴邪并不觉得放火烧山,炸穿海底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虽然这两件事他和老痒吹过牛逼。 一手拦一个,及时叫停两人:“老痒,今晚早点休息,明天早点上山。” “争取速战速决,我答应我妹妹要回去接她,等太久她会闹脾气。” “胖子,前几天你来套话,是慎儿撺掇的吧?不瞒你,我们专程来这儿就是为了倒一个油斗。” “你肯定是猜到了点,专程跑过来截我,兄弟打心眼里谢谢你。” “但老痒是我发小,犯了点事欠了点外债,我不能看着他不管,这一趟我去定了。” 老痒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叹了口气,拍了拍吴邪的肩膀,弯腰哼调转身进了小旅馆。 胖子很想骂他发小得是犯了啥样的天条才能欠四个亿。 一巴掌拍吴邪脑门上,胖子骂骂咧咧:“指定是胖爷我上辈子的冤债,才安稳多久……就你这天真本真,扔根狗骨头跟你说那是金子你都会信!” “杀熟你知道不?” “杀得就是你这样的熟!” 又呼噜一把吴邪的狗毛:“睡去吧小天真,胖爷我闲得手痒,陪你走这一遭。” 然后切一声:“我倒要看看,什么样式的油斗能平四个亿的账。” 某儿童医院。 打吊瓶的关慎儿在单人病房晕着,没来得及坐起来,就有人大步流星推门进来。 亲爹哥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清俊的眉眼堆满疲惫,一脸倦容。 他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有点烫。” 又蹲下来问:“特意做了荷叶粥,要吃点吗?” 奇了怪了。 关慎儿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有点迟钝的问:“你怎么会知道我爱吃这个?” 第39章 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关慎儿嗜甜,饭菜都偏好甜口。 荷叶粥,微苦微涩。 怎么看都不像是她会喜欢吃的食物。 可她在福利院,李院长总会带他们去采嫩荷叶。 长夏入秋时,会用晒干的荷叶熬一大锅粥。 让每个人都喝一碗,祛湿健脾。 吃饭不用操心的小孩们,各种耍赖不喝。 关慎儿当时都做好一口硬闷的准备了,没想到吃进嘴里,一下就击中了她的心巴。 平时在一众小鬼头里她最听话,乖乖喝下一碗粥而已,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所以。 没人知道她这个刁钻的喜好。 亲爹哥目光复杂地看她一眼,“小公主忘了的东西,多得有点可怕呢。” 关慎儿的表情显得非常沉默。 敌不动我不动。 她选择不接话,还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亲爹哥。 亲爹哥站在床边盯了她一会,起身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他在门口说了两句话,关慎儿没听清。 但她估计,大概是门口安排了俩站岗的。 手背有点发麻,她抬起手一看。 得,输液针回血了。 再往上看,关慎儿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亲爹哥盯着她瞅,没注意到输液瓶空了吗?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亲爹带娃,活着就好? 淡定地爬起来,按下床头的呼铃。 呼铃上的红灯很快就暗了下来,约莫是值班护士看到了。 过了一小会儿,门外传来交谈声,靠在床头的关慎儿目光慢慢望向门口。 护士推着一个小铁车走进来,声音很平淡的问:“药打完了?” 只看到关慎儿一个人在房间里,护士明显皱起眉,小声吐槽:“弄怂捏,俩保镖搁外头,里头不搁人?” 咦惹,陕西口音哇。 护士往后看一眼,拿脚把门踢上。 哗啦哗啦推着小铁车走到床边,浓重的消毒水味飘到关慎儿的鼻间。 她心头忽地浮起一片恐惧。 就好像她曾经在这样的环境困了很久,打心底里抵触。 关慎儿微眯眼。 可不管前世今生,她住院的次数屈指可数,无缘无故害怕医院做甚。 手上传来一个冰凉的触感,是护士抬起了她扎着输液针的手。 检查完小孩的手没有肿胀,护士问:“扎针的地方痛不痛?” 关慎儿摇摇头。 护士直接换了瓶生理盐水,捏着滴管挤压几下,针管里的血瞬间消退。 看了两眼床头的病历本,护士在口袋里拿出个体温枪朝她额头上晃了一下。 体温枪‘滴’了一声,护士看一眼,眉头拧了起来。 弄啥勒,娃娃还在低烧,没家长陪吗? 护士温和的问她:“关慎儿小朋友,爸爸妈妈陪你来了吗?” 声音莫名还有点夹起来的感觉。 关慎儿注意到这个护士的脸有一点浮肿,腹部较其他地方格外丰腴。 她低头垂眸,语气落寞:“不知道……很久没见过妈妈了,我也很想……见见她。” “……那宝贝是爸爸陪着来的对吗?”护士看到病历本上关遇的名字,说:“姨姨帮宝贝把爸爸叫回来好吗?” 关慎儿用力地摇摇头,眼圈红红的抬头,“不对,不好,他不是。” 护士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看生理盐水冲管冲的差不多了,小心地把关慎儿手上的针头拔掉。 刚想问点什么,就有人开门进来。 护士一怔,赶紧装作很忙的样子,清理东西的同时把脸上的口罩整理了一下。 低头看地板推车出去。 关遇提着保温桶和护士侧身而过。 “吃点东西。” “……” 关遇有点无奈,好端端的学那个哑巴祖宗做什么。 他坐到床边,好声好气说话:“对不起,没照顾好小公主,委屈小公主了,让小公主不开心了,都是我的错,吃点东西好吗?” 半晌。 小孩闷闷的声音传来:“本来就是你的错!” “要打几下泄气吗?” “……我嫌弃。” 关遇无声笑了下。 打他还嫌弃手疼。 就算没记忆,依旧是阿棠养出来的那个娇气小公主。 把保温桶里的粥拿出来凉了凉,问:“现在吃等会吃?” 关慎儿抬头看一眼卖相很好的荷叶粥,说:“你先吃。” 关遇听出了关慎儿的潜台词。 自家闺女是怀疑他往粥里下了药。 好吧。 从迷晕小公主起,他在她这里就已经没有诚信可言了。 舀了两勺在关慎儿面前吃下,把碗往她面前递了递:“放心了吗?” 瞧了眼递过来的粥,关慎儿说:“换一碗。” 被嫌弃了…… 任劳任怨又换了一碗,“用不用我喂你?” 关慎儿答非所问:“这是哪里?” 关遇搅了搅碗里的粥,回答:“医院。” 她能不知道这是医院吗! 关慎儿又不搭理他了,关遇叹了口气,说:“陕西省,宝鸡市,金台区妇幼保健院。” 他耐心问关慎儿:“可以吃饭了吗?” “没刷牙。” 行。 关遇吩咐外面的人去买日化用品。 见走了一个人,关慎儿又说:“衣服不舒服。” 可以。 关遇让他的手下去商业街把所有新款童装买回来。 走了两个人。 “今天还没有练习围棋。” 没问题。 关遇差人去找关慎儿常用的榧木棋盘。 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把人差遣走,关遇手里的粥也凉的差不多了。 他把碗放到一边,“是不愿意吃我做的东西,对吗?” 小孩满脸都写着‘你觉得呢’。 关遇问:“街对面有卖甑糕,要尝尝吗?” 关慎儿无动于衷。 “水晶饼?” 关慎儿瞅他一眼。 生病了嘴里没味儿,可能想吃点其他口味的。 关遇想了想,说:“肉夹馍吃不吃?这可是陕西特色,一定正宗。” 关慎儿扭过头,面无表情道:“吃。” 开车来的路上好像有看见,就是有点远,关遇问:“可能去的时间会比较久...能在医院等等我吗?” 关慎儿不置可否,把双手伸出来:“那你绑着我吧。” 关遇拿被子裹好关慎儿,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说:“没事,小公主想出去看看就出去看看吧。” 反正走到哪儿,他都能找回来。 出门前,关遇抓着门把手笑着回头:“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一个枕头飞去。 关遇及时关门,枕头砸到了门上。 关慎儿没忍住,骂道:“我是你爹!” 片刻后。 走廊响起哗啦哗啦的推车声。 是刚刚给关慎儿拔针的护士折返回来了。 第40章 我他妈是超级赛亚人吗? 某单人vip病房,高定童装不要钱的挤了好几排。 一应俱全的日化用品。 从拍卖行特意调来的香榧木棋墩和蛤碁石棋子放置在沙发上。 关遇瞧了眼桌上已经凉透的半碗荷叶粥。 心说,没饿着肚子跑,不用太着急把人找回来。 “沿途向各个省会打过招呼了吗?” “已提前下发过指示。” 他把买回来各色的小吃放在餐桌上,“那就等等看,瞧瞧我家小公主会以怎样的方式回来。” 不过他猜,小公主八成会直奔警察局。 ……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第一次看到如此瑰丽的北方晚景是在这般不体面的时候,关慎儿的心情万分不美丽。 她猜的没错。 给她拔针的护士是个孕妇。 看到疑似被绑架的小孩,母性在某一瞬间战胜了理智。 护士悄悄来找她。 说是逃生通道的门禁打开了,走哪儿可以快速离开医院。 交代完这一句话护士就离开了,半分钟也没多待。 不想惹火上身,但会给她指出一条生路。 算是这倒霉透顶的两天里,唯一的一点幸运。 关慎儿的头发被冷风吹得糟乱,退下去的体温好像在某一瞬间又烧了回去。 搓了两把胳膊,硬挺着穿过幽冷的窄巷子。 过十字路口,拐过街角的弯,她跟着路牌直奔警局。 从小妈妈就告诉我们。 有困难,去找警察叔叔! 正是吃晚饭的时间。 警局只有两个值班人员。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一个皮肤较黑的中年人。 关慎儿直接莽上去,抱着小伙子的大腿就是一顿噼里啪啦的哭诉。 小伙子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人都是懵的。 中年人的反应倒是快,他迅速拿出纸笔开始记录。 等关慎儿说完,中年人适时递上一杯温水和几张纸,努力让他严肃的脸变得柔和下来,问:“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呀?记得家里人的电话吗?” 关慎儿接过纸巾擦干净脸,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着水。 心里琢磨着谁能过来救她狗命。 解小花前几天有交代过,他要外出查账,电话可能联系不到他。 燕追远在四九城,千里之外,不行。 小叔叔不在国内,老高行踪不定,忽略。 二叔没给电话号码。 张师傅电话不一定能打通。 吴邪……吴邪这会儿应该已经深入秦岭了。 胖叔说不定也跟过去了。 关慎儿捂脸。 怎么能这么巧! 淦! 亲爹哥绝对是预谋已久,说不定老痒都是他计划里的一环。 生无可恋地报出所有人的电话号码,想着能打通一个是一个。 然后把她的个人信息说了一遍,最后抱着年轻警官的大腿问:“警察叔叔,能给一个休息的地方吗?我有点困了。” 不是困。 是她又开始发烧了。 最近的儿童医院就那一家,不能自投罗网,先挨着等自己人来。 中年警官:“你这娃娃,心态是真不错,小刘,带她去休息室睡会儿。” 年轻警官应了声好,把手里的文件给中年警官,转身带着关慎儿去休息室。 中年警官翻开速记本,照着小孩说的号码一个个拨过去。 ……一个也没打通。 可能是小孩受惊,记忆混乱了,等她缓过来再去问一遍。 中年警官抖抖手里的纸,一目十行阅读起上级下达的指令。 看完。 中年警官沉默了有一会。 额滴神呐! 刚刚那娃娃是开国元勋家的崽子?! …… 关慎儿蜷缩在休息室的沙发上。 喉咙里像是含了块炭,连呼吸似乎都带着一种莫名的灼痛感,让她产生了一种难以呼吸的错觉。 脑瓜子疼的像左脑和右脑在拔河。 一下子左边疼。 一下子右边疼。 突然一下子两边一起疼。 关慎儿抽空娱乐了自己一波。 她想,最后那一下子估计是打平局了。 混乱的疼痛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关慎儿感觉到她的上方突然变得很亮很温暖。 有声音在耳边低吟: ——“睡吧。” ——“睡过去就不疼了。” 身体犹如浸入深海。 什么感受都消失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划破黑暗,抓住关慎儿逐渐沉沦的意识。 “崽崽。” “乖。” “不要听。” 女人说话很柔,每一个发声都像是润了水,轻轻飘散在关慎儿的心尖上。 关慎儿更愿意遵从这个声音。 她闭着眼,捏紧身上的衣服,很轻地冒出了句:“好……我不听……” 与此同时。 吴邪做掉哲罗鲑,趟过地下河,火海蹦完迪,滑出排水井,见到了一个堪称鬼斧神工的青铜柱子。 青铜柱从六十多米的圆形巨坑地底直上而去,一根直筒上面布满了不规则开叉。 像树,但不是树。 “卧槽,这玩意就像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一样。” 胖子举起火把,往底下一照,巨坑里歪七扭八的人头石俑一览无余,“他奶奶的,外头摆个火龙阵,里头搞个殉葬坑……这个、这个什么什么族得是多大一腕儿啊!” “厍族。”半路搭伙的凉师爷接了话。 胖爷刚想说要你多嘴,就见着比小天真还邪乎的那老小子盯着那青铜柱死命瞅,然后直愣愣地走过去。 “嘿!那谁!” “老痒!” 胖子和吴邪的声音同时响起。 老痒一下反应过来,呆站在原地。 吴邪:“想什么呢?要感受一下撞树自尽的滋味?” 老痒挠头:“我也,也不知道,刚才一看到这树,就、就想……爬上去。” 胖子哟一声:“猴儿哥转世?” 站在众人身后的凉师爷,藏在眼镜后的双眸闪过一丝审视。 吴邪举着火把,贴近去瞧这像一堵墙的青铜树。 青铜树并不光滑,上面刻满了许多看不清楚的图案。 胖子猛然大叫:“我靠!天真,你在发光!” 吴邪被他这一大嗓门吓到,“扯什么鬼犊子!发光?我他妈是超级赛亚人吗?!” 然而吴邪低头一看。 他真的在发光! 第41章 我是平行时空的关慎儿 透过格子衬衫,能清晰的看到吴邪脖子下两寸的地方有一个光源。 最操蛋的是。 光的颜色还一直在变化,跟那街边一闪一闪的led灯一样。 吴邪三魂去了七魄。 什么脏东西! 胸口处开始发烫,他福至心灵,摸索两下,把挂在脖子上的勾玉取了下去。 玉石上正涌动着无法言说的璀璨色彩。 似是流光撕碎。 彩墨泼进无尽夜色,肆意绽放。 站在边缘处的凉师爷上前走了几步,蹙眉看着吴邪手上的勾玉。 老痒盯了两眼勾玉,像是在忌惮什么,挪动步子,隔开吴邪老远。 王胖子:“这一闪一闪亮晶晶的……你串了颗星星挂脖子上?” 吴邪摇摇头:“出门前慎儿给我戴上的,说是小哥送她的宝贝,借我沾沾运气,保佑一路平安。” “小哥送的?”王胖子好奇地摸了一下,烫得他龇牙咧嘴:“这是送了块炭吧!” “你也是流弊,把这玩意儿戴了一路。” 吴邪觉得还好:“偶尔发发热,又没烫一路。” “这是传闻中的定魂玉。”那头传来一个平缓的声音,是凉师爷说话了。 定魂玉? 吴邪听都没听过这玩意,“不就一普通的、呃……普通的天空蓝翡翠?” 王胖子直接拆台:“你说说看,谁家翡翠既烫手还闪光?” 吴邪:“……” 他瞪了王胖子一眼,然后问凉师爷:“凉兄,定魂玉有什么典故吗?” 天天给慎儿讲睡前故事,肚子里的那点货早就说完了。 趁机收集点奇闻轶事。 对上吴邪求知若渴的眼神,凉师爷微叹了口气,看起来有种认命的错觉。 “定魂玉是女娲石碎片所制。” “相传,女娲为救病故之爱女,将万年修为灌注于一颗昔日补天所余的五彩玉石之中,令爱女复活再生。” 胖子掏了掏耳朵,说:“要是扯这种没有半点营养的神话故事,胖爷可就不招待了!” 凉师爷看了眼吴邪手里的勾玉,没理他,继续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圣人应当效法天地,纯任自然,无所偏爱。 然女娲却以万年修为倒转生死,行逆天之举。 女娲身为大地之母,拥有造人救世的大功德,女娲后人更是有保护大地的职责。 天,罚不了她们。 所以,产生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凉师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女娲后人诞下子嗣之后,孩子会继承母亲所有的力量。 母死子活。 母无轮回无转世,身归大地。 子承接两代神力,一代强过一代。” “天老爷子,真够鸡贼。”胖子啐了一口:“这不白瞎吗?搭万年修为救人,最后魂飞魄散!” 吴邪没跑偏题,他问:“这和定魂玉有什么关系?” “总会有人不甘命运。” 凉师爷:“为求延续生机,某一代后人敲掉女娲石的一个角,凝练出定魂玉。” 王胖子:“真孝呀。” 凉师爷:“定魂玉并没有传承到女娲石的复生之力。” 王胖子:“白干了。” 凉师爷:“它衍生出完全意料之外的特殊能力,蕴养命魂。” 看得出王胖子又要充当一回捧哏。 凉师爷先他一步说:“定魂玉的熔炼用的是朱雀精血,朱雀五行主火,天之四灵之一,驱邪避凶,在感受宿主附近有危险时,定魂玉会发烫,做出警醒。” 吴邪环视四周:“就黑了点,风平浪静呀……发光什么原因?” 凉师爷定定的看着吴邪。 他说:“定魂玉易主。” 吴邪没注意凉师爷忽然变化的声音,他攥紧勾玉,心绪沉了又沉。 什么叫做易主? 为什么会易主? 它上一任主人是…… 某中式合院会所。 “boss,四九城研究院发来了小小姐的血液报告。” 关遇换掉关慎儿额头上的毛巾,接过递到眼前的文件。 扫了两眼,他问:“秦岭来消息了吗?” 平头男人回答:“据解子扬反映,吴邪进入秦岭范围内,定魂玉就在响应青铜树,目前解子扬已引导吴邪进入厍族祭祀地,定魂玉的易主仪式已经开始。” 身侧的小人动了两下,关遇低头看她。 小孩白嫩的胳膊上若隐若现浮出点点墨青色的纹路。 看着关慎儿手臂上逐渐成型的火焰纹,关遇忽然笑了,他吩咐道:“去把车上的箱子拿过来。” “是。” 关遇拿酒精给关慎儿擦手,自言自语道:“你妈妈呀,就是一朵敢做敢想的绝世奇葩。” “用青铜铃铛修改我的记忆,把小公主的命魂藏进定魂玉……” “让那位哑巴祖宗带着玉到处跑,也不怕弄丢了……” 他抚开关慎儿额前的碎发,“家里掌勺的人,当然会知道每个人的口味。” 这是在回答关慎儿。 当时他为什么会做荷叶粥给她吃。 “我不是……” 关慎儿小声呢喃,缓缓睁开一双清凉如星的眸子。 晦气。 警察说的家长居然是关遇! 算了…… 逃不掉。 开摆吧。 脑子晕晕胀胀的,她抬手捶了捶太阳穴。 真是病来如山倒。 意识沉浮之间,关慎儿似乎想通了关遇为什么要带她来秦岭的原因。 老痒来秦岭是为了让吴邪复活他老妈。 恰巧。 关遇的妻子,‘关慎儿’的母亲——张海棠,也不在人世了。 拥有共同利益的信任最是牢固。 老痒说不定早和关遇串通一气了。 小孩子的记忆很容易篡改,思想又比较纯洁,只要向她灌输张海棠还活着的形象,说不定真能复刻出一个张海棠。 此关慎儿非彼关慎儿。 她帮不了关遇。 关慎儿丑拒去秦岭受苦受难,为了保护她的身心,也为了关遇别发癫折腾她。 她要向他承认一件事。 毕竟身体是他女儿的,关遇应该不会砍了她。 关慎儿双手交叠在小腹,进入贤者模式。 她说:“我不是关慎儿。” 侧头看着关遇,继续说:“不是这个世界的关慎儿。” 又觉得不妥,她说:“你可以理解为,我是平行时空的关慎儿。” 关遇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在发烧。” 关慎儿:“……” “我认真的!” “我知道你认真的呀。”关遇笑着说:“可你为什么会认为那边的世界才是你的世界?” 啥? 她是烧到幻听了吗? “你到底听懂没有?我不是你的小公主,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不了你。” 关遇沉吟一会,说:“要不要刷个牙,你好像有一天没刷过牙了。” “……” 关遇按下手里的无线呼叫器:“把那些东西拿进来。” 他对关慎儿说:“比较匆忙,临时在商业街购置了一些童装,将就选两件穿。” “……” “你没等我回来,我就把肉夹馍吃了,不过……小公主现在这样,还是乖乖喝粥吧。” 关慎儿简直了,“你岔开话题的方式真的很烂。” “在一家拍卖行找到了香榧木棋墩和蛤碁石棋子,要手谈一局吗?” “谁要跟你下!我要回吴山居!” “需不需要爸爸帮你回忆一下,你是怎么跑出医院的?” “……” 拿那个护士威胁她! 啊—— 凑不要脸! 可是有用。 关慎儿深呼吸:“我不猜先,我要黑棋。” “当然。”关遇摆好棋盘,低眉温声:“毕竟从小到大,遇到不喜欢的人,你绝不会把黑棋让出去。” 关慎儿拿黑棋的指尖僵了僵。 关遇又道:“对上我,小公主最好换个下法,占星位,做双飞燕,垒外势,这招对我不管用。” 被说中心思的关慎儿眉头皱得更紧,啪嗒一声下到天元,“开局了就少说话。” “行,都听小公主的。” “……”无语。 第42章 要相信科学 关遇两指夹起一枚白棋,徐徐落在棋盘中,接着拿掉两个黑棋。 关慎儿脑门上贴着一个退热贴,看着被杀得毫无招架之力的局面,她身体微微前倾,无意识地开始抠手指。 “不要抠手指。”关遇提醒。 思绪被打断,关慎儿抬头有点懵:“你说啥?” 关遇的视线看向她收在桌下的手,重复一遍:“不要抠手指,这个习惯不怎么好。” 手一僵。 关慎儿低头看,咽了咽口水 她有点迟疑的问:“你……你会读心术?” 关遇握拳抵唇思考一会,说:“这个世上,我只懂两个人的心。” “一个是小公主你。” 他单手支着下巴,唇角微扬,笑道:“还有一个,我老婆。” “……” 关慎儿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就多余问这一嘴! 她垂下眸子,把注意力放回棋盘上。 推算一番,关慎儿得出一个结论。 她输了。 局面才开。 不到一刻钟,白棋见招拆招,一路包抄,占掉三角,迅速构成合围之势,向黑棋发起猛攻。 关慎儿扫视一眼她的地盘。 数十手之前,她的后路就被封掉了。 下不过…… 根本下不过! 关慎儿在吴山居和他下棋的时候就想问了:“你是职业棋手吗?” 她虽然不属于顶尖棋手,但也算是万里挑一遴选出来的人才。 输得如此毫无悬念……她想拿根面条上吊。 “不是。”关遇看了一眼关慎儿的表情,说:“用不用叫个拉面师傅过来?“ “我不饿。” “不是想拿面条上吊吗?拉面长一点,还有弹性,比较合适。” 场面静了一会。 关慎儿猛地抬头看他,语气惊悚万分:“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真会读心!! “要相信科学,读心术这种东西肯定是不存在的。” 关慎儿:“……” 你科学吗? 我信你才有鬼! “这间会所特地去求了紫袍天师剪彩,大概没有哪只鬼会不长眼来这里溜达。” 关慎儿:“……” 我面前不就有一只鬼。 关遇看她一眼,又下一颗棋子,然后把他的手伸过去,说:“摸摸看,是热的。” 潜台词:我是人。 关慎儿一言难尽。 口味可以归咎于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 而她,也大可说服自己。 关遇很了解‘关慎儿’,所以他才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下意识的小动作,可以说是他恰巧留心看到了。 通过表情判断她什么想法,可以说他是进修过微表情心理学,运气好蒙对了。 关慎儿撇了一眼白棋刚下的位置。 那是她要下的位置。 观棋如观人。 关遇在告诉她。 喜欢的口味,下意识的小动作,心里产生的想法。 不是碰巧知道,是因为他非常了解她。 关遇浅声问:“小公主,还下吗?” 关慎儿微微抬头,撞进他颇具深意又深邃的目光中,再次否决了他的称呼: “我是关慎儿,是解小花的小花猫。” “是吴山居的小老板,是胖叔的小不点。” “是张师傅的小徒弟,是燕追的小小姐,是吴邪哥哥和黑先生说的小包子。” “不是你的小公主。” 关遇对她没有过往记忆这件事毫不意外。 也没有特意引导她恢复记忆。 他只是一直在给她洗脑:看,你就是原本的关慎儿,他是最强有力的证明。 关慎儿一下被激起了反骨,更加不承认这件事。 关遇神色寡淡,平静的过分:“果然老婆大人在拿捏小公主这件事上,比我更擅长。” “慎儿。”关遇没叫她小公主,“一个人的棋,是没法骗人的。” 他顿了顿,语气略带了一分不情愿:“爸爸很感谢慎儿那群新朋友把你照顾的这么好。” “这趟回去,会给他们准备谢礼。” 关慎儿:“不用做这么多铺垫,有话可以直说。” 反正不管说什么,她都不会答应。 关遇抿唇看着她,眼中有浓到化不开的愁绪。 随后打开他身侧的木箱子。 是关慎儿在车上见过的,那个朱红漆披麻披灰的木箱。 看到他从中拿出的东西,关慎儿头皮发麻。 这该死的,眼熟的晦气玩意。 关遇那只骨肉匀称的手上正拿着一枚铜花朵形青铜铃铛! 老高给她科普过。 六角铃铛致幻,蛊惑人心。 而这形似喇叭花的青铜铃铛,能招命魂。 人死时,七魄先散,三魂再离。 用这种铃铛招命魂。 除非有贵人愿意借运,或是亲缘相助,或是灵宝蕴养,命魂和宿主才能安然无恙…… 等等! 命魂主思想,司智慧,命魂离体,便与痴呆无异。 那样的状态,记忆岂非想如何改就如何改? 关慎儿气笑了。 “你是说不通吗?!” “我是平行时空的关慎儿,对这个世界的记忆开始于2000年的元旦,对张海棠的印象止步于燕追的那张人皮面具。” “就算抽掉我的命魂,篡改我的记忆,去了秦岭,照样也没法复制出一个她!” 关遇默不作声安装青铜铃铛的铃舌。 关慎儿直接闭嘴,跳下桌凳,拔腿就跑。 ‘叮铃——’ 第43章 选择 铃铛声响起。 关慎儿脑中如同被尖刺蛰了一下。 全身瞬间麻木。 脚步声靠近。 关慎儿想骂娘,但她没法张口说话。 关遇从身后绕过来,蹲在她面前。 他看着她,双眸逐渐沉淀出一种温暖而厚重的气息,关遇说:“慎儿,都说你长得像我,但其实你的眉眼更像你妈妈。” 说完,他伸手覆上她的眼睛,“别怕,不疼,不会有事,等你再醒过来,会明白一切的。” 关慎儿听到这话,后背一凉,十分抓狂。 不疼你捂我眼睛干嘛!! 铃铛声再次响起。 关慎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抽离她的身体,思绪逐渐变得一片空白,脑中空洞洞的,过往二十多年的记忆迅速褪色发黄,最后化为片片斑驳之影。 尘封其后的一幕幕场景开始重新播放。 过多的回忆在一瞬间全部活跃,警局沙发上经受的疼痛又一次袭来。 甚至更加强烈。 她的脑瓜,有种孙悟空被唐僧念紧箍咒的撕裂感。 王八蛋!我一定会找张师傅抽死你! 似乎是受不了宿主这么剧烈的排斥,一缕紫色辉光从关慎儿眉心飘出,萦绕在铜花青铜铃铛之上。 关遇眼底映着这一抹紫意,“终于、找到你了……” …… 用尼龙绳挂在青铜树上吴邪忍着恶心打爆一只螭蛊。 腥绿的液体溅到他身上,斯文俊秀的脸也沾染上一点,莫名给吴邪的书生气质添了几分邪佞。 他朝着左手边嚎了一嗓子:“小哥!再找不到祭祀的贡品,我就要成他们口里的点心了!” 凉师爷是闷油瓶又一马甲。 发现应该挂在小包子脖子上的定魂玉搁他手上,且发生了易主行为,就自爆了。 他说定魂玉易主,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具体会发生什么,他给忘了。 这么重要的事都能忘,胖子说回潘家园要邮两箱脑白金给他。 通过解译青铜树上的一些图案。 大概能推断出,定魂玉是受到它的干扰才会易主。 用青铜树指定的贡品开启厍族的祭祀仪式,就能把主人换回来。 至于他现在为什么会挂在树上刷怪。 老痒手痒,敲了一下青铜树。 哗啦啦掉下来一群长着人脸的猴子。 火攻解决完那群玩意后,又涌上一群长相别致的虫子。 这群虫子吃人。 所以,不是它们死就是他们活! 后背掠过疾风,闷油瓶踢掉一只靠飞他的螭蛊,寒芒一闪,一只扭曲笑脸的螭蛊被钉死在青铜树上。 淡漠青年回首:“藏在青铜树里。” 青铜树里? 也对,老痒敲过青铜树,能听出这根大柱子是中空的。 ‘咔’ 细微的一声脆响,脖子上滑落冰凉的触感,吴邪条件反射一捂,手指探索着摸了两下。 感受出捏着的是什么东西,他脸色骤然一变。 熟悉的能量波动出现,张起灵抬眸看向吴邪的位置。 “碎了、玉碎了……” 手心摊开,是碎成好几块的天空蓝翡翠,吴邪急于向张起灵求证:“慎儿不会出事的……这块玉的主人已经换成我了,就算会出事,也应该是我……对吧?” 对青铜树的特性有几分印象的张起灵按住吴邪的手腕,尽可能安抚他的情绪:“冷静一点,不要乱想。” “我很冷静我没有乱想,小哥,慎儿不会出事的对吧?” 直觉告诉张起灵,张海棠一定会在关慎儿身上留很多后手,肯定道:“不会。” 吴邪心下稍安:“不会、不会就好。” 胖子在下面发出咆哮:“干啥呢!?你俩顾一下胖爷,别在上头卿卿我我,这破虫子在胖爷身边都要堆成堆了!” “知道了!”吴邪大喊:“老痒,打发信号弹,我看不到你们在哪儿!” “等、等会儿。”老痒的声音在更下面传来。 两枚冷焰弹一路狂舞而上,烧亮无尽诡秘黑夜的地底。 下一秒,变故横生! 一枚冷焰弹直接冲拴着胖子的尼龙绳烧去。 “卧槽!你个王八犊子小瘪三!你丫故意的吧!?”胖子抱紧一根青铜树杈,朝下怒吼。 张起灵听到下面的动静。 嘱咐吴邪一句‘别乱想’,借力一踏,像一只灵巧的猫跃了下去。 “妈蛋!”好几只螭蛊朝胖子围过去,更有一只朝着他的脸扑来,他掏出刀就是干。 借着余光,吴邪看到胖子趴在的那根青铜树杈在剧烈晃动。 “胖子!你旁边一米有根很宽的树杈,跳过去!” “你倒是说说在那边呀!?” “左!左一米!” 胖子一刀解决完最后一只小卡拉米,在口袋抓出一把从旅店顺的花生往左手边扔过去,噼啪的回声让他基本确定了树杈在哪儿。 搂着树杈晃晃悠悠爬起来。 才做一个预备跳的动作,青铜树杈喀哒喀哒两声,猛地断开一半。 一个不稳又跪了回去,胖子骂了句娘。 ‘咔嚓——’ 青铜树杈应声断裂! 铁器摩擦产生的牙酸声音蜿蜒而下。 张起灵用一把短刃狠插在青铜树上,及时拉住了胖子的衣领。 几滴黏稠的液体砸在脸上,胖子嗅到铁腥味,“小哥你……” 似是感觉不到手上的伤,张起灵凝声道:“借力,跳过去。” 胖子一咬牙,在青铜树上用力一蹬,跳到了吴邪说的那根树杈上。 ‘嗡——嗡——’ 青铜树发出回声。 悬崖上,土坑底的死尸全部动了起来! 胖子大喘气:“这回、这回真是瞎子过独木桥,死路一……” 话未说尽。 吴邪所在的位置升起一轮耀眼的红日,胖子的话卡在喉咙里。 “我去……天真!你干了什么!?” 吴邪也很懵圈:“我咋知道,它从定魂玉里蹿出来的!” ‘唳————’ 嘹亮的鸟啼振聋发聩。 全身羽毛燃烧着烈火般光辉的大鸟腾空而下,所过之处一切邪恶焚烧殆尽。 经过老痒的时候,释放火焰将他围住。 它挥着翅膀停到他身边,无机质的竖瞳注视着他。 身体油然而生一股来自灵魂的战栗,老痒一动也不敢动。 吴邪在上面看得清楚,想到这大鸟是从定魂玉里蹿出去的,他现在是定魂玉的主人,硬着头皮对她呵斥:“不准杀他!” 赤红大鸟看着老痒歪了歪头,一只爪子跺了跺,火焰收回。 下一刻。 一团火球眨眼间烧向老痒…… 身上绑着的绳子? 张起灵旋身,轻巧地跃到胖子所在的那根青铜树杈上。 胖子挠挠头,说:“小哥,我总感觉那只火焰鸟在给我报仇。” “是朱雀。” 胖子瞪大眼睛:“真有这玩意儿?” 张起灵不说话,算是默认。 吴邪顺着绳子艰难爬下,两腿颤颤走到他们身边,“它好像能听懂我说的话。” “老吴!!”老痒被赤红大鸟丢下青铜树。 “救——”老痒被赤红大鸟抛到半空。 “命……”老痒被赤红大鸟扔到胖子的面前。 胖子拿木棍子戳他,老痒抽搐两下,看人给出反应,他立马扭头安慰吴邪说:“可能残了,但肯定没死!” 吴邪:“……” 赤红大鸟爪下以火铺出一条路,一片炽热中,它的身形慢慢缩小。 玄色短发的小姑娘脚踏光明而来,每一分颜色都裹挟着肆意的张扬,充斥着新生的豪情。 春和景明这个词,和她格外搭配。 最令吴邪和胖子难以置信的,是她和关慎儿,长得一模一样! 只不过高一点,感觉年龄要大个两三岁。 胖子不确定道:“小不点儿的,呃……神兽姐妹?” 小姑娘一双黑白分明的稚气双眸好奇的打量了四周几眼,然后呲起一口小白牙说:“我就是她呀。” “……啥?” “准确来说,我是关慎儿蕴养了三年的命魂。”小姑娘向张起灵鞠了一躬表示感谢,随后说:“谢谢师父三年来的照拂,糖糖的命魂已经离开我的身体,我必须要回去了。” 张起灵聚精会神的盯着她,脑中触发记忆的开关,沉默了一会,说:“现在不是出世的最佳时间。” 小姑娘眼眸弯弯,“师父,我在定魂玉里听见你说过,我有选择的权利。” 她唔了一声,说: “我。” “关慎儿。” “愿意走回从前那条路,换糖糖回来。” 第44章 我的家族,不该有她这样的新生命出现 关慎儿做了一个很长很奇怪的梦。 梦里。 她待在一个白茫茫的地方。 没有时间没有方向。 她犹如一个孤独漂流着的,宇宙中的流浪者。 “叽。”一声细弱的鸟啼打破寂静。 有一只胖乎乎的赤色小鸟朝她飞过来。 赤色小鸟落到她肩上,亲昵地蹭蹭她的脸,好似她们久别重逢。 它开口说话:“我们去把糖糖找回来吧!” 关慎儿觉得糖糖这个名字很耳熟,但又想不起来,于是问赤色小鸟:“糖糖是我们的朋友吗?” 赤色小鸟昂着头回答:“是我们生命中最最最重要的人。” 说完这句话,赤色小鸟化成一个和她模样相同,身形略高的‘关慎儿’。 她的头发是极少见的玄色,呈暗红色调的暖黑,如东方将明未明的天空色泽。 她说:“我回来了。” ‘关慎儿’伸手从她臂下穿过,环住她的腰身,一言不发地将她抱个满怀。 她们的拥抱像交错的藤蔓,相互缠绕,相互生长,共享生命。 “糖糖可真坏。”‘关慎儿’语气中满是埋怨:“说好要照顾我们一辈子,她却先离开了。” “听话的小孩才留不住糖糖这个街溜子。” 她的脑袋动了动,坏笑道:“我们要好好闹一场,让她不得不从阴曹地府爬出来,拿衣架揍我们一顿。” “不过嘛……”‘关慎儿’轻笑一声:“糖糖才不舍得。” 她的身形在一点点变淡。 关慎儿很慌张,用力回抱住她,说:“我在这个地方很孤单,你别走。” ‘关慎儿’愣了下,随即摸摸关慎儿的脑袋,说:“我怎么会走?我就是你呀。” “只差最后一步,我们将迎来真正的重生。” “到时候,没有任何一种力量可以阻止我们活着。” 她凝成一团火,从四面八方铺展开。 火焰燃烧的肆无忌惮,绽放的热烈而浓郁。 白茫茫的一片顷刻间火海万丈。 一道炙热的虚影展翅而出,如同日出朝阳凝结而成的华彩画卷,生机盎然。 关慎儿能感受到自己和那道虚影的联系。 她们应该是一体的…… 内心强烈的渴望驱使着关慎儿过去。 她犹疑地迈出步子,一小步一大步,关慎儿逐渐跑起来,奔向那片火海。 火势又长,蔓延到关慎儿脚下。 须臾之间。 漫天满地的奇异火焰围绕她形成一个茧团。 记忆宫殿遗失的那把开门钥匙,轰然回归。 …… “小哥,那只火焰鸟……不,是朱雀、也不对……” 吴邪烦躁地薅了一把自己本就凌乱的狗毛:“她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养那么久的小神兽变真神兽。 请容他缓一缓。 张起灵正在检查老痒断掉几根骨头,等了几个呼吸,他只回答道:“那是她的选择。” 胖子琢磨了一下,问:“糖糖是小不点儿的妈妈?她老人家不早就、就那什么……驾鹤仙去了吗?” 知道小不点儿的妈妈还是小哥的姐姐,胖子特意把死字说得委婉了很多。 张起灵不置可否。 吴邪灵光一闪,想起永兴岛那一晚老高和闷油瓶云里雾里的一番话,再结合定魂玉的传闻。 他诞生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难、难不成……”吴邪磕磕绊绊:“难不成,母活……” 他声音轻的听不见:“子死?” 张起灵沉默一会,说:“关慎儿,是不该存在的人。” 吴邪没捋清这句话的意思,更加疑惑了。 他想追问一句,被胖子使眼色拦住了,示意他去看小哥的脸色。 闷油瓶脸上毫无表情,沉寂的眼神像一道无形的屏障,让他和整个世界割裂开。 张起灵:“我的家族,不该有她这样的新生命出现。” 张家的命数该断在他这一代。 不该有血脉返祖的女麒麟出生。 …… “你怎么跟你爸长得一模一样?” 岁月静好的幼崽一秒变脸:“哇啊啊啊——” “不说不说!不是说你,不是说你!哎呀喂……来几个人哄哄她呀!” 气场冷艳的女人手忙脚乱地端起白白软软的一团,活像端着一个烫手的盘子。 孩子还在持续哭闹,女人欲哭无泪:“别哭了,大哥大姐祖宗……崽呀,您别哭了,老奴再也不敢了!” 幼崽打了个响亮的哭嗝,水亮亮的眼睛看向女人。 “……不哭了?”女人眯眯眼,试探的喊了声:“崽崽?” 幼崽咿咿呀呀,咧开只长一颗门牙的嘴冲她笑。 女人眉眼柔和下来,伸出纤长的食指逗弄幼崽。 幼崽捧着两只爪爪。 盯了一会女人的手指,学着她的样子伸出一根短胖手指和女人对戳戳。 门被砰一下打开,进来一堆男女老少。 冷艳女人散发母性光辉的脸立马垮下来:“你们来干嘛?” 琉璃色双眸的青年支支吾吾:“老、老大,我,我来哄慎儿……” 女人生疏地调整好抱孩子的姿势:“以后我带她。” * “叫妈妈好不好?”皮肤瓷白的冷艳女人抱着懵懵懂懂的一小团,不厌其烦的教她:“妈↘—妈↗—” 幼崽拍手手,“阿巴~阿巴~” 女人:“不要阿爸!要妈妈!” 拎着锅铲的男人:“……老婆,小公主才六个月。” 女人横他一眼:“你再啰嗦!” 穿着凯蒂猫围裙的男人果断闭嘴。 “乖崽,来,康康妈妈的樱桃小嘴,ma——ma——” 幼崽不懂。 幼崽歪歪头。 幼崽吧唧漂亮妈妈一口。 女人迅速回亲幼崽一口,男人冒酸泡泡,把脸凑上去:“这里还有个大宝宝!” 女人面无表情:“爬。” “麻…麻……” 冷艳女人愣了一下,随后对身边的男人说:“刚是叫妈妈了对吧?” 男人刚要开口,冷艳女人一把捂住他的嘴,“行了行了,你别说话了,扫兴的种。” 她转过头:“崽欸,再叫一声!” 幼崽撅嘴,“鹅~” “不是鹅,是妈……哦你饿了是吧?娃她爹,冲奶粉去!”女人一脚把男人踹出去。 然后扒拉开抽屉,拿出一台摄像机,打开录制放在桌上,捧着幼崽的脸哄她:“崽,再叫一声妈,送你一条街!” 幼崽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嫩白的手也捧上她的脸:“麻、麻~” 第45章 麒麟之身,朱雀之灵,buff拉满了解一下? “哼。” 小孩一进门就不高兴的抱手坐在沙发上,女人签署文件的手一顿,问在玄关换鞋的男人:“崽今天咋了?不是幼稚园组织春游吗?” 男人清俊的脸上全是无奈,把手上的书包放椅子上:“是呀,春游……所以老婆你准备了什么爱心餐?” “就、一些比较有特色的食物。” 男人把书包里的食物一盒盒拿出来: “猪蹄。” “香肠。” “鸭脖。” 女人:“小追专门去收购的配方,味儿绝对正。” 直到男人拿出一个裹得很严实的盒子,他拿着扬了扬,问:“这什么?” 女人回答的丝毫不心虚:“螺蛳粉。” “哼!”小孩气哼哼地进了自己房间。 “老婆,都说让我来,你非要掺和……崽子当时高高兴兴把你说的惊喜打开,看见里面是什么,表情都凝固了。” “在家不是每次都说吃不够吗?我特地给她整的呀。” “比起馋,小公主更在意的是她会社死。” …… 夜深人静时,哄娃睡觉ing “乌蒙山连着山外山…” 小奶音响起:“换。” “是郎给的诱惑~~我唱起了…” “下一首。” “苍茫的天涯是我滴爱——”用气音唱的很小声,不成调的歌声里透露着一种很拘束的放肆感。 小孩叹了口气,捂上女人的嘴,说:“糖糖,你还是念故事书吧。” 女人把小孩的手拿下来:“崽啊,书籍是妈妈梦开始的地方,你吃点亏,将就听老妈唱唱歌算了。” “罐罐呢?他怎么还不回来?” “你爹被你爷call回去参加什么鬼竞选,忙滴很…欸!妈妈又想到一首歌,你要不要听听?” 小孩很给面子,被子往上拉了拉,小手叠在脸蛋下:“请开始你的表演。” 女人清了清嗓,唱:“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红红的小脸温暖……” 伴随着欢欢快快,总算在调上的歌声,小孩迷糊的阖上了眼。 …… 厚重的乌云像一层巨大的灰色棉被。 无情地遮挡全部阳光,将整个天地包裹进一片阴沉的氛围中。 小院里的栀子花全都蔫蔫的。 屋内亦是愁云惨淡。 “糖糖,为什么小兔子不动了?” 女人一下下摸着小孩腿上奶黄色的小兔子,温声说道:“小兔子变成漂亮的星星去天上了,崽崽抬头就能看见它。” 小孩似乎明白了什么,小甜嗓带着哽咽:“天上星星那么多,我会找不到它。” 女人抱过小兔子,把它放进全是提摩西草的白色盒子里:“就像崽崽养过的栀子花,从一颗种子到发芽,到幼苗,到花开,最后花落。” “它来过,盛放过,灿烂过。” “崽崽记得它,它就一直在。” “可我很难过。”小孩子泪眼朦胧地抓住女人的雪纺衣袖,“糖糖不要变成星星,糖糖要一直在!” 女人许诺:“当然,我会一直在。” “会陪你长大,陪你岁岁年年。” “会照顾慎儿崽崽一辈子。” …… “前面那位夫人,劳您留步!” 冷艳女人和她怀里的小孩同频回头。 手持八卦羽毛扇,留着两撇小胡子,头戴瓜皮帽的中年男人急急追上,瞧着女人的面相啧啧称奇:“绝处逢生逆天改命,身前无一丝迷障,实在稀罕,稀罕呐。” 他又把目光放到奶嘟嘟的小孩身上,嘶了一声,嘴里念念有词皱眉掐指算了又算,连说三个怪,拱拱手,说:“夫人,在下能冒昧问个问题吗?” 女人逛完街,正是心情好的时候,算命的又说了好话,她点头道:“大师请问。” 中年男人犹豫再三,往后退一步才敢发问:“敢问夫人,是这位小友的生母吗?” 女人沉默好一会,说:“把上一个问题再问一遍。” 对上冷艳女人凌厉的眼神,中年男人硬着头皮说:“在下能冒昧问个问……” 女人直接开骂:“问问问!知道冒昧还问!皇城脚下招摇撞骗!你——” “夫人误会了夫人误会了!”中年男人打断施法,说:“您怀中小友身负家族气运,是一生顺遂,永永其祥,长乐常安的绝佳运数。” 女人咳一声:“师门在哪儿?帮您扩建扩建。” “在下一闲散游人罢。”中年男人扇了扇八卦羽毛扇子,他话锋一转:“但,小友与夫人合在一起,运尽,命绝。” 刚压下的火瞬间蹿了回去,“老东——” 中年男人说了一句让她哑火的话:“夫人并非此界人罢?” 女人一愣。 “夫人魂虚身重两不相配,气运由空无转至极盛。”中年男人指了指天:“它盯上您了。” 他看了眼在打哈欠的小孩:“夫人如今命贵,轻易动不了,就会优先清理其他不该存在的存在。” 之后的发展,也正如他所言…… “只是有点发烧,崽崽,把药喝下去就没事了……” “打完针就没事了……” “再住两天院就没事了……” “慎儿,妈妈会找到办法的。” “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 记忆的最后。 小孩泡在红色药水的木桶里,冷艳女人脸色苍白,疲惫感很重。 女人从脖间勾出一块天空蓝勾玉戴在小孩脖子上。 同时她摇响手上的铜花朵形青铜铃铛。 叮呤—— 轰—— 沉寂良久的火焰茧团破开。 恐怖的火舌瞬间席卷白茫茫的空间。 关慎儿信步而出,一双眼睛依旧纯澈的很,若隐若现夹杂几分锐利。 火焰燃烧的更加疯狂。 ‘嘣——喀嚓——’白茫茫的空间开始出现裂缝。 关慎儿表情疏淡。 她伸出手狠狠一握,纯白空间彻底粉碎。 紧接着。 失重感袭来,她落入一片荒芜。 举目四望,只见万里枯槁,衰朽之气猛扑而来。 关慎儿嗤笑一声,朝天比了个中指: “不承认我的存在又如何?” “麒麟之身,朱雀之灵,buff拉满了解一下?” “傻逼东西——” “从此以后,我即是我!谁也没法左右我的命!” 深夜。 去往秦岭的越野车上。 怀里的小人忽然发烫,关遇猛然惊醒,然后他听见一个久违的称呼—— “罐罐。” 第46章 她得重生,重获新生 “把糖糖的命魂还我。” 分辨清楚关慎儿的眼神,关遇笑道:“回来了?” “不要——废话!”关慎儿哼了一声:“用禁婆香迷晕我的事情,暂时存档不计较。” 她呲了呲牙:“别以为你是我亲爹,我就不会揍你!” 关遇:“……” 终于对味了。 拿到一个铜花朵形青铜铃铛,关慎儿深深皱眉:“就用这个东西装糖糖的命魂?” “定魂玉是阿棠的私藏,据她自己描述,她拿到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关遇唉了一声:“能拿到这个铃铛还是你爹我用后台硬刚过来的。” 关慎儿:“……好吧。” 一簇火焰燃在她的指尖,‘噌’一下裹住整个青铜铃铛,火光跳跃在关慎儿漆黑的瞳孔中:“没有哪个容器比我的身体更适合装糖糖的命魂。” 青铜铃铛烧成灰烬,一缕紫芒收拢在关慎儿的手心。 她还需要确认一些事情。 关慎儿:“老爸。” 关遇:“太客气了,有点害怕。” “……”关慎儿无语一瞬,照常喊人:“罐罐,一个身体待两个命魂容易串起来,我打晕自己睡一会儿。” 不给关遇开口阻止的机会,完全不留情地一掌砍向自己的肩髎穴。 两眼一翻,昏在他怀里。 关遇:“……” 生死一回。 温柔风成了温柔疯。 …… 空旷荒芜的识海,一团红馥馥的辉光不断反哺生机给那一缕幽弱的紫意。 一丝红线小心缠上紫色弧光。 关慎儿开始读取过往画面。 她爸说得没错,老妈就是比他更会拿捏她关慎儿。 把命魂置换给她的原因,猜得一半一半吧。 接下来,轮到她来验证了。 片段开始闪回—— “二爷,待日后小花接回慎儿,劳烦您将我族弟张起灵请来教导她。” “海棠姑娘此番话是何故?” “可能不太文雅,但这么说才最贴切,我要去淦死我们家族的使命,草翻这天地!得逍遥自在!” 二月红哑然无声。 “您这志向……旷古绝伦。”二月红颔首致礼:“红某会记得您的嘱托。” …… “求求了族长老弟,咱们那一脉死得七七八八,我真找不到别人了。” 张起灵瞟她一眼,不说话。 “命魂在亲缘身边最多待三年!就放三年成不!” 黑发黑眸的淡漠青年:“你知道,我会忘。” “安排了人提醒你!……而且你又格盘,带着玉去找你外甥女,会有一大堆线索!” 张起灵盯她一会,问:“在盘算什么?” “……盘算一条路,一条向上走的生路。” 接过温润的天空蓝勾玉,张起灵又问她:“放在我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张海棠干巴巴笑了两声:“果然啥也瞒不住族长老弟这双锐利的鹰眼……” 张起灵(?_? ):盯—— “借点您身为真血麒麟的威严,压一压朱雀的凶性,而且、慎儿的血脉似乎在返祖……” 张起灵皱眉:“她应该回族地,而不是用定魂玉藏起踪迹。” “然后守着张家古楼终老?别说慎儿不乐意,我更不乐意!” 张海棠深吸一口气:“麒麟后天返祖,这种情况你在张家典藏里见过?是祂不想让她活下去,张家延续到现在,想想看,除了我,还剩下几个麒麟女?” 张起灵:“忘了。” “……行,我不跟你掰扯这个,收好定魂玉,到时候附赠你一份超值大礼包。” 张起灵收起勾玉,直接拒绝:“不用。” 张海棠表情坚定:“你绝对用得上!” 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四匹汗血宝马都难拉回来的犟种,张起灵丢下两个字:“随你。” …… 关慎儿走马观花般看完自个老妈波澜壮阔的百来年人生。 终于触及到前世记忆的部分。 却隔着一道厚厚的,穿不过去的壁垒。 世界意识不会再允许出现一个像张海棠的bug。 但关慎儿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 不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 老妈确是穿书无疑,时间还特别早,是张家泗州古城暗斗那会儿,原本应该只活下来张起灵一个人的那次。 她呃……和张起灵互殴。 硬是扒拉上他的大腿逃出去了。 后续一路火花带闪电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属于一个该死的炮灰逆袭成super大佬的级别。 所以那位算命先生才会说:‘绝处逢生逆天改命,身前无一丝迷障’。 在老九门时期可谓是混得风生水起,干了不少在祭祖值得拿头香的事情。 像是个被天授忽略的人,老妈从没失过忆。 到近代,气运之子吴邪出生。 祂注意到本该身亡命殒的老妈居然见鬼的还活着。 老妈迎来第一次天授。 她的魂不属于此界,只被短暂地控制了一上午。 顺风顺水的日子开始走下坡路……其实并没有被影响多少,从某些画面中能感受到祂的无力。 老妈掺和过很多事情。 如果她不存在,很多该发生的事情甚至进行不下去。 这也就是‘命贵,轻易动不了’的原因。 置换命魂给她,是要欺骗祂,让祂认为关慎儿是张海棠,让祂不能动手。 定魂玉蕴养她的命魂,吸收朱雀精血——南明离火长燃不熄,朱雀之灵永恒不灭。 她的命魂成功蜕变成朱雀之灵。 她愿意活着,谁都奈何不了她。 命魂在亲缘身边最多待三年——一个很吃惊的事实,原来老妈和张师父有点血亲关系,糖糖属于张拂林那一支的血脉。 为了防止憨憨灵师父忘事,嘱托二月红在解小花接回她之后,找张起灵让他教导她。 知道她是张海棠的女儿,憨憨灵师父肯定会把东西交给她。 把她放在济善福利院……无奈扶额,李院长就是她妈精心挑选塞进去的人。 至于为什么是三年。 因为三年之后剧情线才展开。 她要参与进去,从旁观者成为局中人,让祂不得不承认她应该要存在。 还安排了一个执行者,老高。 老妈以她的前世为蓝本篡改了她不少的记忆。 比如‘前世的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灭得了蟑螂耍得了流氓; 现在的她做不好手工炸得了厨房,唯一敢上手打的只有蚊子——虽然虫子不敢靠近她。 尤其是节肢类的虫子,看见了她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比如她爱吃卤货但少油少辣不吃香菜,记忆中那个她却正好相反; 再比如,前世的她不止是跆拳道黑道还是柔术高手! 和现在运动天赋菜鸡的她完全不匹配…… 因为老妈的命魂代替了她的命魂,对某些相悖的事实她居然毫无疑虑。 还在考虑是不是穿越换了具身体的原因才会导致如此。 她对自己的身份越毋庸置疑,被祂识破的风险也就越小。 等到张起灵去守门。 以吴邪为视角的祂就会丧失方向。 晋时朱雀之灵进化完善。 最终博弈的结果就会是—— 胜天半子,她得重生,重获新生。 …… 可是, 老妈唉。 以你之命铸就的生路。 “我不愿意走。” 第47章 有朋自远方来,除之而后快 重生自然有代价。 朱雀之灵回归时刻,控制不好南明离火则重生失败,永远消失。 重生成功她若是压不住朱雀的凶性,极大可能会成为一个嗜杀的狂暴分子。 用真血麒麟的祥瑞之息将其镇压三年。 这段时间,足够她的命魂和朱雀精血融合。 再将定魂玉送回她的身边,以她体内的血亲命魂消磨凶性。 关慎儿涅盘重生之际,世间再找不到张海棠…… 她偏不! 针对张海棠发生一系列的天灾人祸,结果发现怎么都噶不掉她,她关慎儿就出生了? 她就是贼老天专门给老妈下的套! 张海棠逆天而活,那关慎儿便是应此而生,为取代她而生。 目前所有的一切。 不是正如祂所愿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吗? 她拥有了糖糖的记忆,吞噬着糖糖的命魂。 就差成为剧情线推动人…… 到达夹子沟,关慎儿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秦岭是你伙同老痒骗吴邪来的?” “不算。”关遇快速换掉手枪弹匣,崩掉一只靠近的猢狲。 “查厍族祭祀之地查到了他,发现解子扬和吴邪从小认识,有可能把吴邪拐出吴山居,就顺势和他结交了。” “……真怕二叔?” “我半个媒人,不能冒犯。” 关慎儿疑惑:“二叔也没说认识糖糖呀。” “有机会,去问你妈妈。” “卖什么关子……”关慎儿说:“你怎么料定我会把定魂玉借给吴邪?” “记得杭州我们见到的第一面吗?” 不就聊了两句……关慎儿忿然:“你给我下心理暗示!” 关遇咳了一声,开始强词夺理:“你就说你现在后悔不?” 真就……不后悔。 吴邪来过秦岭之后,祭祀之地的青铜神树就、就…… 关慎儿瞳孔猛缩。 吴邪最后是杀掉烛九阴离开秦岭地底……那可是最后一条活着的祭祀品! 扫视一圈带上山的人,关慎儿退到关遇旁边,小声问:“用的是心腹还是临时工?” 解读出来就是这些人是否值得信任。 关遇回答:“一半对一半。” 看了眼月亮的方向,关慎儿说:“让他们留在外面接应,我们赶紧进去……” 夜色正浓,蟾光漫布的深林,偶有树影摇曳,谱出几分诡谲的意味。 关慎儿停止说话,一眨巴眼,凝视某处微晃动的茏葱草丛,眼底戾气一闪而过。 关遇的声音含着很微妙的笑意:“有朋自远方来呀……” 凶性未消,关慎儿很轻易就能捕捉到他人的杀意。 她微眯眼,自然而然补上关遇的未尽之言:“当除之而后快。” 吴邪若是长生的幌子。 张家人就是长生的靶子。 老妈还没成长起来,可是被这群人坑害过好几次…… 关慎儿冷不丁想起那双冲她眉眼弯弯的狐狸眼睛。 好歹汪灿保护过她一年,对他动手有点理亏。 希望有生之年别见面…… 山间幽幽燃起一簇火苗。 暗处藏匿的汪家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瞬间被一片恶魔般的红团团裹住。 火舌舔舐着周围的树木,却很灵性地没烧到它们分毫。 一阵风刮过。 风与火逐渐融合,火势猛地蹿高。 呼吸之间。 地上多了几摊灰尘。 又一阵风刮过,没人会知道他们来过。 …… “老吴,我求求你!我求你!” 老痒瘸着右腿半跪下去,死拖着吴邪不让他离开,忙从上衣口袋拿出一张温婉女人的照片:“想她还活着,老吴,你想一下,就想一下!求你了!” 吴邪认出那是老痒的妈妈,他动了动自己的小腿,老痒搂得更紧了,吴邪满脸无奈:“不是,老痒,你抽什么疯……欸?你说话怎么不结巴了?” 老痒充耳不闻,只一个劲儿恳求:“老吴,求你了,你是我最后的希望……只有你可以,想一下,你就只用想一想我妈她还活着,对你没有任何危险和损失!” 吴邪脑袋一垂,深深叹气。 最近他身边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像他一样。 他是找三叔。 他们是找妈妈。 胖子:“咋滴?天真想一下还能给你变出个妈来?” 老痒满眼希冀地看着吴邪,斩钉截铁道:“对!” 胖子:“……” 得。 上一个找妈的变神兽飞了。 这一个找妈的精神错乱了。 老痒一咬牙,把他计划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胖子听到老痒真的是特地把吴邪骗来秦岭的时候,悄咪咪和张起灵咬了一耳朵话:“当时我就跟天真说了,他这发小保准是来杀熟的!” 被打断发呆的张起灵:“……” 当老痒说到他母亲的脸粘在缝纫机上,撕下来全是血肉沫儿。 胖子差点一口气没匀上来,他一把薅住张起灵的帽子:“小哥,别介,这故事太有水平,胖爷快吓死了,人一紧张就想抓点东西。” 被勒脖子的张起灵:“……” “我不敢睡觉,也不想吃饭,只要一躺下,我妈的样子就会出现在我面前……” “我妈真的在我眼前出现了……” “我不停的尝试!可就是无法摆脱缝纫机前的印象……” “我都快记不起我妈的样子了……” 听完整个故事的始末。 吴邪沉默了。 胖子也沉默了。 张起灵一直很沉默。 吴邪开口:“你想怎么做?” 老痒眼睛一亮,赶紧拿下他耳朵上的六角铃铛教吴邪。 张起灵瞥一眼,没阻止。 方法没对,问题不大。 老痒对吴邪神神叨叨说了一通话,吴邪开始放肆想象。 青铜树心突然传来一阵巨响。 老痒哑然:“你想了什么?” 吴邪乖巧脸:“想阿姨买完菜回家在做饭。” 不,不对—— 青铜树心的响动更加剧烈。 有什么东西在直冲而上。 胖子一个没站稳,摔了个大马哈。 老痒掐了一把吴邪的大腿:“老吴!你不要瞎几把乱想!” 吴邪嗷了一声,骂:“靠!怎么就是我了!我在想你妈呀!” 张起灵眸色幽深:“树里的大家伙来了。” 哗—— 黑暗中。 睁开一只硕大无比的兽类竖瞳。 第48章 小哥呢? 吴邪没法形容眼前看到的一切。 太踏马操蛋了! 前有小包子化身朱雀,后有青铜树里蹿条烛九阴! 这算什么? 山海经组团开party吗!? 地上的胖子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 拉住已经摆出进攻姿势的张起灵。 掏出冲锋衣胸袋里的纱布,给张起灵受伤的手囫囵缠了好几圈。 一把将张起灵和吴邪捂到身后,胖子悄没声儿地说:“这么大个家伙,往上冲不得给它一口吞没?真要吃个啥,胖爷一身肉能给塞个牙缝儿。” 吴邪侧身上前:“胖子,别冲动。” 他反手使劲拽住张起灵的衣角:“小哥,你也别莽上去。” 张起灵神情微愣。 烛九阴挂在青铜树上,泛着阴冷紫光,大如灯笼的兽类竖瞳盯着他们。 吴邪悚然。 脑门一阵阵冒着寒意,唾骂起前几天硬要跟老痒上山倒斗的他。 几个菜呀,醉成那样儿。 好了吧,大伙儿一起躺板板,说不定连全尸都剩不下! 也不知道他歇菜了。 三叔会不会从外边死回来。 忽然想到什么,吴邪问:“老痒,青铜树乌七八糟的物化能力,能把它搞死吗?” 老痒还没缓过来,听到吴邪的话,震惊道:“你他娘把它当许愿池里的王八呀!” ‘哗啦啦——’ 悬崖上的锁链一阵晃动。 嘶啦嘶啦的摩擦声回荡开,烛九阴的视线从他们身上挪开,看向另一个方向。 一条体型巨大,和烛九阴有得一拼,溜光水亮的黑色蟒蛇从悬崖缝里钻出来。 黑色蟒蛇吐着舌信子,高昂着头望着青铜树上的烛九阴。 相视片刻,毫无动静。 胖子咽了口唾沫:“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儿了?” 吴邪:“……” 老痒:“……” 张起灵眉一凛:“黑蛇是物化出来的。” 这想象力也是真够丰富……老痒脱口而出:“老吴,你干的?” 胖子率先维护起吴邪:“放屁,天真能是这么添乱的人吗!” 老痒:“你还是不够了解老吴。” 吴邪没反驳。 胖子一看他的表情,“不是???真是你搞出来的?” 吴邪无力的很崩溃:“也太玄幻了吧——” 他真就只是想了一下! 前有烛九阴堵着,后有黑蟒拦着,胖子:“你丫的要给地府添砖加瓦也不能是这么个加法呀!” 拿亲兄弟祭天! 他话音刚落。 黑色巨蟒缩起脖子,再伸展开,如一张拉满的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攀上青铜树,直逼烛九阴。 烛九阴丝毫不怵,飞速下去,一口咬向黑蟒。 局势瞬息万变。 两条体型相当的巨蟒缠斗的热火朝天。 如同争夺地盘的雄狮。 这么一看。 完全把他们一行四人给忽略掉了。 胖子立马改口:“大学生脑瓜子就是好使,还知道曲线救国,天真,胖爷我这一趟跑得又是分币没挣,快搞几件古董出来孝敬孝敬!” 老痒附和:“牛逼了老吴,你能想一下我妈吗?” 吴邪:“……” 我成许愿池里的王八了? “黑蛇撑不了多久。”张起灵一眼便看出黑蟒处于弱势,随时有落败的可能,他沉声道:“赶快离开。” 突如其来一道强劲的罡风扫来。 一团黑影给撞下青铜树,直直朝不见五指的深渊栽去。 黑蟒败了! 烛九阴像盘蚊香卷在青铜树上,巨眼中展露着人性化的讥诮。 “他奶奶的!”胖子骂道:“那么大个块头,一点都不中用!” 地底接二连三传来沉重的闷响,张起灵侧耳听了一会,说:“跳下去。” 胖子傻了:“咱就算不想被生吞,也不至于跳崖吧?” 吴邪分辨出点动静,“水!是水!下面是水!” 他把老痒拽起来,拿尼龙绳把他和自己捆在一起,“绑好,一起跳。” 老痒不肯:“老吴,我只有这一次机会,我妈……” 胖子虽然同情老痒的遭遇,但这种场面真不适合唧唧歪歪。 他大跨步上前,利落绑好他们之间的绳子:“别你妈我妈了,小命要紧!” 小不点儿之前估计是在给他出气,摔废了这邪气小子的腿。 没办法,稍上一起逃命吧。 老痒挣扎:“不行!你们不懂……” 胖子直接就是一脚:“下去吧你俩!” 吴邪压根没做好准备,“胖子你丫的————啊啊啊啊~~~~” 整个山谷都回荡着吴邪的惨叫。 “小胆儿……小哥,干嘛去!” “我断后。” 胖子一听就急了,想扒拉上张起灵一起走。 被后者一个眼神镇住,然后也挨了一脚,被踹了下去。 “小哥!你不厚道———” 胖子飞身最后一眼就是张起灵不知道从哪里搞出把苗刀。 他纵身一跃,在空中一旋,势若千钧的一刀挥向俯冲而下的烛九阴。 接着就是铛琅哐锵的打斗声。 胖子正好落在吴邪旁边,在一片水流滚动的隆隆声中他大喊:“怎么还搁在这儿?赶紧找出路呀!” “你以为我不想吗!?”吴邪扯住要回青铜树的老痒,说:“山洪倒灌,下头的墙洞都他娘的堵上了!” ‘哗啦——’ 水花四溅。 张起灵也跳了下来,他说:“去树下,别被它发现。” 还没等他们潜下去。 大量雾气不断从水面蒸腾而出,壮观非常。 胖子撩开眼前的汽雾,说:“升仙仪式呀这是……” 悬空走廊传来一个清润的男声:“需不需要帮忙?” 吴邪抬头,看清是谁,惊诧道:“关大哥?!” 关遇微笑着挥挥手,有几分山大王巡视地盘的闲适感:“对,是我,是不是感觉见到亲人了?” 谁想说这个!吴邪喊:“这里危险,你快走!” 关遇听罢,轻挑下眉。 他算是明白慎儿为什么待在吴邪身边会那么乖顺。 自顾不暇还要想着别人。 某些特质上,这位小三爷和慎儿妈妈是有几分相似的。 嗯…… 可惜身娇体弱,过分单纯。 关遇顺下去一根攀岩用的动力绳:“快点上来。” 吴邪应了声好,捞起老痒拽过胖子闷头就冲。 至于小哥……他还是别拖人家后腿了。 河面咕嘟咕嘟冒上几个水泡,炸裂开又是一阵热气。 脚底托上来一股热浪,胖子叫了一声:“他娘的,这水咬人哇!!这下面不会也有那什么该死的间歇泉吧?” “别唠了,赶紧游上去!”吴邪说。 抓着绳子往上爬的时候,吴邪回头一看,差点没吓死。 整个水面被烧的沸腾,感觉一只鸡掉下去,毛能瞬间烫光。 胖子在下头顶了他屁股一下,“看啥?快点爬!” “爬就爬……小哥呢?”吴邪向上看一眼,确定张起灵不在他上边,低头又问胖子:“小哥呢?” “不就在下面、我擦!小哥呢?!” 第49章 社会的边角料,妈妈的小骄傲 撒手没呀!吴邪恨不得仰天长啸。 水位还在上升,得先让胖子上去,他说:“我俩换个位置。” 胖子捶了一把吴邪的小腿肚:“上去!真想帮小哥就顾好自己!别到时候让他个老神仙来救你!” 话不中听但很中肯,吴邪一咬牙继续往上爬。 三人全都爬上了悬空走廊。 一眼瞅去。 青铜树被淹没大半,烛九阴就盘在树枝最上头,一动没动。 实在辨不清水是从哪个方位冲出来的,它们全部一股脑齐陡陡往这个坑底灌着,砸下去后迅速翻腾起一阵热气。 吴邪焦急地寻找着那个瘦削的身影。 别是烫成全熟了吧!! 环顾一圈,在青铜树上见到一个正在掠动的影子,双眼一亮,吴邪喊道:“小哥!” 那人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回头看他一眼,脚步顿了顿,继续猫腰往树顶跃去。 这闷油瓶子想干什么?! 吴邪向上树顶瞟了一眼。 不会是刚刚没打过瘾,临走前要去刀了那条破蛇吧。 “天真!”胖子指着吴邪身后一个位置:“你后面有个洞,咱去瞅瞅有没有路……” “别去。”老痒面无表情打断胖子的话,人看着更加邪性:“不要进去。” “嘿你小子,胖爷说个啥你都要反驳是吧!?” 吴邪只能把视线从张起灵身上拔下去,瞟了眼胖子说的洞,说:“等小哥过来再去看吧。” “看一眼的事情,等小哥干啥?这是找出路,不是过家家。” 吴邪觉得在理,抬步就要进去。 老痒没阻止,只是幽幽的看着他,看得吴邪有点发毛。 关遇整就一个看戏的状态,想到他亲亲闺女的要求,要保护好她可爱胖叔和妈系宝哥的幼小心灵,他缓步走到洞口,笑道:“里面没有路。” 他很从容的和老痒对视:“只有一具风干了三年的尸体。” 三年? 这个数字很有指向性,吴邪问老痒:“洞里头是当年和你一起来的人?” 老痒抿唇,沉默着点点头。 胖子一拍大腿:“不会是你孙贼三年前在里头搞死个人吧?” 老痒一僵,缓缓低头,没说话。 “额滴个乖乖!”胖子一把拉过吴邪,护崽子一样护到身后,他忍不住冲老痒吼:“你不会也想把天真抛尸吧!” “我没有!我不会!我只是想让老吴帮我复活我妈!” “再放狗屁———” 胖子被吴邪捂上了嘴。 吴邪低声说:“看下面。” 全是水汽,能看到个啥玩意愣! 胖子翻了个白眼,还是乖乖照做。 他看到水底下成潮的涌出红光,四面八方地飘散在各处。 胖子:“火山爆发?还是又来个神奇物种?” 水底的红光越来越艳,它们飞快向一个中心点聚拢。 温度在霎时攀升至一个很恐怖的顶点。 胖子拧了一把衣服的水:“比桑拿房还给力……” 吴邪垂眸看着水中的那一点绯红。 很熟悉,非常熟悉的感觉。 收好放在吴邪衣服内兜里的定魂玉碎片忽地接二连三地闪烁着。 另一头的张起灵,举起手中信号枪,‘砰’一声射向烛九阴。 吴邪等人被这一声枪响吸引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 一堵火墙拦在烛九阴身前,将信号弹瞬间烧成齑粉。 奔腾呼啸的水流忽地被两束火焰撕开,形成一条直通青铜树的路。 水雾朦胧间,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 “慎儿?”吴邪呢喃道。 小孩童稚软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显现,裸露出的手臂弯曲向上着一大片火焰纹,直接覆到她的下颚。 深色的纹路蔓延开,熊熊燃烧在关慎儿的身上,灼痛了吴邪的眼。 “这破小孩!”吴邪看了眼远处的张起灵:“咋就不能和她师父学点好!” 他才出去几天,就整出个花臂? 以后想考公咋办? “那纹身遇热才会出现。”关遇看一眼吴邪的表情,对他的心理活动猜得七七八八,解释道:“慎儿最大的梦想,是当社会的边角料,妈妈的小骄傲。” 小时候总看他忙。 对端铁饭碗这件事,小公主表示:牙口不好,啃不了一点。 一团烈焰‘嗖’地腾空而起,形成一个火牢,把烛九阴紧紧困在其中。 关慎儿背后赤红双翼舒展,神情淡漠地悬停在张起灵面前。 她的眼尾漾着一抹极致的红,戾气腾然,“师父,这是我自愿选择走的路,烦请您不要拦我。” 一双干净纯澈的黑眸冷冷清清,一点为人的情绪也无。 “你快压不住朱雀的凶性了。” 张起灵看了眼被困在火焰囚笼里瑟瑟发抖,半点威风也不敢耍的烛九阴:“再沾染上它死时的怨气,你会失控。” 关慎儿默然。 她失控,方圆百里会成为一片火海。 “师父。”关慎儿声线软糯,清透盈耳,说起话来有种沁人心脾的舒服。 她看着张起灵说:“如果有一个机会摆在您面前,可以找到或者可以救活您的阿妈,您会怎么选呢?” 第50章 复制不过是一种残缺的复活 知道张海棠有个孩子,张起灵隐隐约约有个印象。 他或许是她留给这个孩子的人。 具体留下来要干什么。 不记得。 见到慎儿,直觉应该把那块定魂玉还她。 为什么是还她。 不记得。 会作为收徒礼给出去。 是因为他想起一件事。 曾经在一个地方,他被青铜铃铛蛊惑心神,差点打死一个人。 清醒后。 那人没怪他,吊着半口气疼的一抽一抽地说:“小老弟,身手介么不戳——嘶……以后俺娃儿、拜泥为师成不?” 此去经年,当初戏言还未回复。 关慎儿在车上小心翼翼扯着他衣服自我介绍的时候。 他很想说。 “成。” 东方泛白,晨露熹微。 一道金色曙光破开厚重云层,穿过树木枝桠,嵌在青铜树顶。 光影层层叠叠,焕发着古拙的质感。 张起灵的脸半陷在阴影里,侧脸凌厉分明,黑长的睫毛垂下来,和关慎儿僵持着。 “慎儿。”关遇收敛笑意的声线里,倏然多了几分低沉,说:“我们没有时间了。” 吴邪下意识要问这句话的意思。 嘴唇刚动了动,老痒飞快上前捂嘴。 胖子则是拽着他,冲他小弧度摇头。 吴邪愣了下,抓心挠肝地压下他心底的好奇。 关慎儿估摸了下时间,看着分毫不让的张起灵说:“师父,您知道的,青铜树的祭祀不一定要使用烛九阴,在场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比如,我。” 相比那条不过千年的烛九阴。 麒麟血肉。 朱雀之灵。 更能洗涤青铜树的业力,是品质更上乘的祭品。 关慎儿的命魂在张起灵身边待了三年,她不会伤害他,更加不能。 同理。 关慎儿一旦失控,武力值上能压制她的,只有张起灵。 张起灵不想让关慎儿杀掉烛九阴,关慎儿无可奈何。 可关慎儿清醒着对自己动手,张起灵亦束手无策。 张起灵没动静。 关慎儿不再说话,她招招手,火焰囚笼脱离烛九阴,往她身上套。 烛九阴看准时机,飞快逃离青铜树。 一把苗刀咻地狠狠钉住蛇尾,烛九阴‘嘶啊嘶啊——’的疯狂翻滚。 “用它。” 张起灵抬眸,眼睛彷佛是研磨开沾了水的墨,有着与月光相称的疏离剔透。 他说:“我不会让你失控。” 意料之中。 师父选择为她兜底。 张起灵步态轻盈的跃下青铜树,跳到以烈焰撕裂水幕开辟的空地上。 关慎儿缓缓落到地面。 觑着张起灵的脸色,关慎儿忽地五指并拢,平掌相叠,手举过额头,朝张起灵郑重跪下,拱手至地,头也至地。 “欠了许久的拜师礼,徒弟今日补上。” 关慎儿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 “等徒弟找回母亲,再回家补上一个最风光的拜师仪式。” 张起灵垂首,冷冷清清地看着关慎儿。 半晌。 张起灵摸了摸她的头,低声说道:“去做你想做的吧,我不会拦你。” 距离有点远。 吴邪趴在走廊上,耳朵拉老长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只看到小孩朝闷油瓶磕了头,抬头说了几句话的样子。 然后起身,头也不回的飞向青铜树。 胖子抓耳挠腮,“这场面,怎么整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呸呸呸——”吴邪找了块木头丢给胖子,说:“给我敲三下!” “对对对,胖言无忌胖言无忌……” 胖子闭着眼求神拜佛,什么阿门,耶路撒冷、阿弥陀佛、急急如律令中外佛道胡乱结合搅和在一起念得振振有词。 吴邪不打扰他的虔诚,继续观察下方情况。 被劈断的两侧水流窝在火墙后,蒸腾着水汽。 关慎儿以火为翼,疾速掠到青铜树上方,重新将烛九阴囚于火焰牢笼。 烛九阴蜷缩成一团,可怜兮兮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 倏地。 以关慎儿为中心点,水底破出一道道极盛的火束,硬生生切断了涌进的水流。 狂暴的火束和汹涌的水面在某一刻达到平衡,奇迹般地交融到一处。 水波粼粼映着幽幽火光。 如梦似幻。 吴邪目光有些呆滞,一把掐上胖子的大腿:“像他娘做梦一样……” 胖子咆哮:“你做梦就做梦!掐我大腿肉干啥!” 下一瞬。 和谐的场面就被打破。 像个办完事的负心汉,火焰果断抽离水面,堵上所有进水的缝隙和入口。 火束开始交汇。 形成一个他们之前见过的朱雀虚影,不管不顾掀翻了河底。 双翼一震,卷起流水汤汤猛冲向青铜树。 胖子:“小不点儿这大费周章的,就为给青铜树洗个澡?” 吴邪:“……” 别问,压根看不懂。 老痒更没看懂,借青铜树做个复制人,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作甚? 吴邪忽然悟到点什么。 呢喃道:“难不成慎儿也知道复制的事……” “复制?” 关遇笑了一声,说:“慎儿可不会给她妈妈用那么low的东西。” 老痒憋屈看他一眼。 礼貌吗你!? 看着逐渐洗下污血浊肉的青铜树,关遇开始科普:“青铜树降于龙脉,奉人间运数,能寻在世人。” “以厍族祭祀之法燃其烛龙,光照九幽,可寻亡魂。” 老痒脑筋猛地转过弯来:“你们不是要复制,是要复活!” 你们? 复活? 吴邪默了,他问:“关大哥,你咋从来都没说过你是慎儿的父亲?” “你问过吗?”关遇反问:“难不成看到我和慎儿的脸,你半分怀疑也没有过?” 吴邪:“……”长这么年轻,谁知道你有孩子了! 胖子插了一嘴:“青铜树除了能变宝贝,还有复活这种业务?” “它存在之初拥有过这种能力。”关遇看向老痒:“现在就有点差强人意了。” “就比如你们说的复制,那不过是一种残缺的复活。” “执念化人。” “存在时间上的极限,空间上的界限。” “但如果愿意接受短暂的陪伴,复制人也能了表心中思念。” 老痒眸光闪了闪。 吴邪想到老痒不断复制失败的母亲,从胖子身后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组织一番语言,吴邪放轻语气:“那什么……老痒,你让我去想阿姨活着的时候,我真的用力想了,从秦岭出去,回家瞅瞅。” 前提是。 青铜树的物化能力真的有用。 胖子寻思一番关遇的话,问:“你说它存在之初拥有过复活的能力,那岂不是现在没用了?” 关遇:“所以,慎儿在帮它重新找回这种能力呀。” ‘哗——’ ‘哗——哗——’ 青铜树上的污水一股股流下去。 朱雀虚影转眼如同泼了一吨汽油进去。 火势更猛更烈,有种要焚尽一切的架势。 它如一道游走的光线俯冲而下。 火花和水花激烈碰撞。 ‘呲啦呲啦’汽化的声音不绝于耳。 水雾像是从地壳中喷出,滔滔不绝升起。 堵住进水口的火焰逐渐消退。 水开始重新流动。 不消片刻。 一朵朵如云似絮,薄纱般的云雾沉了下去。 一层一层积着,铺盖着水,萦绕在石壁上。 那棵在吴邪眼里是通往地狱的青铜树,现下重新展露它的面貌。 胖子惊叹:“真是小刀拉屁眼,开了眼了……” 第51章 黑瞎子苦难日 青铜树庄严挺拔,树干上穷年累月的污迹洗濯的一尘不缁。 树枝栩栩如生,每枝上有一垂一仰的两果枝。 树侧有一条自下而上的龙,蓄势待飞。 另一侧上饰云气纹,底座之上有三山五岳相连,直接天宇,精美异常。 它如同一座古老的守护者,屹立在地底,镇守着秦岭。 溪水从峡谷石缝中流出,绵延而下。 云雾缭绕间,如人间仙境。 胖子手动把他震惊的下巴合上:“乖乖……小不点儿一个人完成了这么大个的工程?!” 他转头问:“关兄弟,你闺女这么牛逼你知道吗?” 关遇言语间透出一丝晦涩:“我宁愿,她从来没得到过这份能力。” 吴邪眉头轻轻一颦。 没完。 烛九阴还困在火牢里,绝对还有事情没做完。 他一眼望过去。 张起灵站的那处地方一直有个火圈帮他挡住一切,他如以往一样,沉默地抬头望天。 看的方向是慎儿在的地方。 小孩展着火翼,徐徐落在一根树枝上。 蔫头耷脑的。 “还没完……”吴邪心绪不宁,他问关遇:“慎儿没回来,是不是还有事没做完?” 关遇今天话说得够多了,又到关键时刻,他有点耐不住性子。 见是慎儿的妈系宝哥提问,关遇捏捏眉心,平复心底燥意,说: “从前有人守着宝藏而不自知。” “生祭活人,挖它根基,又用死人血肉滋养青铜树,做了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洗掉那些屁民弄上去的腌臜秽物,接下来是要让它重新恢复生机。” 吴邪紧张道:“和烛九阴有关?难不成……是祭祀?” 关遇微叹一口气,说:“算是吧。” “那……” “慎儿会出事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没人可以伤害到她。” “什么叫会出……” “她命魂回归的时候。” 吴邪还想问,以关遇捂上耳朵拒绝沟通结束所有话题。 关遇瞧了眼那只耳朵都耷拉下去的丧气小狗。 吴二和三小子明明也不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怎么他家养出来的小侄子,问题能这么多?! 半点没有他们的作风! 莫不是随了他那个教授爹? 慎儿和他生活这么久,会不会学到他这个性子? 不行! 等老婆回来要和她好好说道说道! …… 输出过多。 关慎儿要累瘫了。 光是激发埋在水下的火种,就掏空她一半的精气神。 还要压住肆意破坏的念头,控制南明离火不要烧到旁人。 关慎儿感受到地下河有一个飞速移动的物体。 好像是个人? 救…… 还是不救…… 呢…… “我尼玛……咕噜咕噜……草!……咕嘟嘟嘟——” 一只手紧紧攀住石壁,另一只手牢牢护住脸上的墨镜。 黑瞎子仰着头呼吸着浅薄的空气,脖间青筋暴起,喉结微滚,乌发湿漉漉贴在他有棱有角的硬朗五官上。 他第一万次咒骂起吴家那个邪门小子。 狗崽子! 你@#%丫***! 就不该在答应花儿爷保护小包子的基础上再去接吴三省的活! 他妈的就一事儿逼! 八百里秦川,十万古墓。 还以为是找到个啥样什的油斗! 结果—— 就这? 就这! 煞——笔——啊!煞笔! 吴三省得弄个什么级别的人物才能把吴家小傻狗调教出个人样?! 哑巴? unm?glich!(德文:不可能!) 哑巴才不会收这么蠢的徒弟。 又一波洪水冲来,一块碎石飞溅,重重砸上黑瞎子的脑门。 “造孽呀!造孽——” 还不如守着小包子看她倒腾破烂手工! 黑瞎子心脏突然重重地跳动一下,视野大大地晃动着。 该死。 偏偏是这个时候! 眼眶处生疼,像是有只手插进去不停地搅合着他的眼珠子。 撕裂的疼痛一阵强过一阵。 太阳穴霎时间仿佛炸开一片浪花,一波接一波扭曲的痛楚陡然侵袭过头颅。 后脖颈有重力压去,迫使黑瞎子低头。 他呵呵地冷笑着。 真是给这鬼东西谋到个好时候。 这是打算把黑爷溺死在水里…… ‘嘣——’ ‘轰隆——’ 沉闷的两道声音响起,扑了黑瞎子满脸的灰石屑。 他两眼一黑。 阵阵热浪洒进来。 黑瞎子捂住墨镜的手赶忙往下摸了摸。 呼—— 还好还好,脸还在。 “嚯,真有个人,还是个乌漆抹黑的人。” 一个有点耳熟的厚重声音。 “别嚯呀哈了,快把人拉上来!” 淦!吴家小三爷! 在水里泡那么久,体力告罄,被拉上去的黑瞎子扶着墙缓慢换着存在肺里的气。 脖子上的鬼玩意越来越使劲。 黑瞎子狞笑着从牙缝里卡出一句话:“多谢、二位出手相助!” 吴邪被他这语气呛了一下。 胖子小小后退一步:“兄弟,你这谢的、咋感觉下一秒就打算刀了我们?” “没。”黑瞎子难得不想聒噪,支着大长腿抵墙靠着说:“我说话生来就这样儿,多担待。” 他没有把弱点和后背暴露给外人的习惯。 再他娘的撑不住也得撑住。 视力渐渐恢复。 黑瞎子看清眼前场景,微微震惊一把,随即恢复平淡。 百来年了。 见过的怪事海了去,他身上不就背着一个。 就是哑巴为啥会待在一个火圈里头? 表演杂耍? 口袋里还有两钢镚,要是哑巴能跳一个,他保管扔半个下去。 呦呵~ 青铜柱子看起来更值钱了! 可惜挖不走。 但是吧, 谁能说说。 他就一会儿没看着小包子。 她咋就上天了? 还徒手搓火? 物种进化了? 嘶—— 是好是坏捏? 花儿爷会不会捶他? 挨他一龙纹棍还挺疼的。 ‘熊——’ 小包子操控火绳把一条死命扑棱着的巨蛇盘上青铜树。 再飞到顶端,手掌朝下,从青铜树顶慢慢覆盖炽焰。 看起来是要把那条巨蛇活生生烧死在上面。 啧啧啧。 有点花儿爷做事的风范,斩草又除根,挫骨还扬灰~ 一只泛着强烈怨恨的兽类竖瞳霍然望向他。 缓过来的痛感又密密麻麻泛上来。 后背见鬼的玩意又开始折腾。 还不是以往那种折腾。 有种要把他灵魂拔出来的错觉。 踏马的。 嗑兴奋剂了吗?! …… 关慎儿脸色有些发白。 手下发狠,加大了火焰的输出。 须臾工夫。 整棵青铜树被都被拢在了南明离火之中。 烛九阴燃尽时刻。 火焰星星点点散去。 此时。 青铜树不再是墨绿色外观,而是呈现出质感如黄金般的样态,金光璀璨。 神圣。 华美。 令人失语的震撼。 关慎儿一个趔趄,虚脱道:“总算是、成功了……” “啊!” 声音从悬空走廊传来,关慎儿心头一惊,回头看去。 第52章 我在 温热的液体在一瞬间从口鼻涌出,无法抑制的痛席卷黑瞎子所有的思维,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在不断叫嚣: 疼! 特么疼死了! 有无数条闪电奔驰在他的神经末梢,誓要将他身体每一寸肌肤撕裂成千万片。 整个人像被活生生劈成了两半。 上下两瓣唇咬烂了都没憋住那一声鬼嚎。 想他黑瞎子英明一世,要被个形状都没有的仙物给弄死。 哈—— 也不知道哑巴会不会给他收尸…… “师父、你是说……”关慎儿看着七窍流血,脸色欻白活像死了好几天的黑瞎子,说:“黑先生身上有个东西,吸收了烛九阴死时的怨气?” 张起灵点头。 那岂不是给她挡灾了? “小慎儿。”关遇看了眼防水手表,提醒一句:“午时快到了。” 他瞟向已经陷入昏迷,生死不知的黑瞎子,说:“我们并不知道他身上有个什么东西,就算想帮他,也没有办法。” 关遇抚开关慎儿紧蹙的眉头:“糖糖在等我们。” 天地阴阳之气交汇有两个时辰,一是子时,二是午时。 午时阳气由盛至极,阴气势弱,是进入九幽的最佳时机。 关慎儿烧掉烛九阴光照九幽。 又赋以南明离火重铸青铜树,让它重回巅峰时期——虽然可能维持不了太长的时间。 用命魂作指引,以血亲为锚点。 把张海棠从九幽之地捞出来,不会太难。 再借青铜树,重塑张海棠的身体。 这个过程可能会放出一些不好的玩意,关慎儿掌握的南明离火能焚尽世间万物,那些玩意,成不了气候。 如果关慎儿杀红眼,张起灵出面镇压,便是万无一失。 却没想到。 黑瞎子身上的未知生物吞噬了原本该报复关慎儿的怨气。 关慎儿看着四肢开始痉挛的黑瞎子,焦虑地开始抠着手心思考对策,掐出一片血红。 他是主角,他不是有事的。 可是、万一呢……万一祂不救他呢? 但是错过这个时间,糖糖就接不回来了。 她们不像他,能赢的机会太少了…… 从黑瞎子发疯拿头砸墙开始,胖子就拽过了老痒帮他和吴邪做盾牌,看见黑瞎子又开始打摆子,他小声叨叨:“这模样,活像鬼上身……” “什么?”一道软糯的声音忽然发问。 胖子左顾右盼。 最后低头看向眼眶泛红的关慎儿,他呃了半晌,重复一遍刚刚说的话:“小黑兄弟现在这样儿,活像鬼上身。” “对…对、对!就是鬼上身!”关慎儿喃喃两句,眼睛发亮:“胖叔你也太有才了!” 妈妈给她灌输的那些记忆里,关于黑瞎子眼睛的问题众说纷纭。 不排除黑瞎子本身就有家族遗传病的前提下。 说得最多就是: 跟着张起灵进了青铜门,惹了门内的生物,眼睛是长生的代价; 为霍家老太处理烧尸奇案,被仙物上了身。 能吸收怨气,肉眼不可见,她合理推测这玩意和鬼沾点边。 既然她能把妈妈从九幽找回来。 也能把这魑魅魍魉超度了送下去! 胖子虽然一头雾水,但却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关慎儿的夸奖:“那是,胖叔我乃旷世奇才!” 老痒:“要点脸。” 吴邪:“……”不说话是他最大的尊重。 不用问,关遇一眼就看出关慎儿要冒险救人的想法,低声劝戒:“慎儿,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接触过关慎儿的人,关遇都做过调查。 躺在地上这个一身黑的人,手上沾的人命不可胜数。 就是个行走的一等功。 忍住不上报,还是看在解家小子的面子上。 至于他活不活的…… 除老婆之外,闺女最重要。 其余所有人他都管不着。 “引渡亡魂的同时还要超度一个未知的生物。”关遇偏头扫了眼吴邪等人,语气平静:“想过失败的后果吗?” 关慎儿表情一滞。 很早之前,关遇就对关慎儿说过—— ‘如果败的那一次。’ ‘输掉的是命。’ ‘你要怎么办?’ 糖糖如果真的魂归九幽,她肯定优先把糖糖引渡回人世,然后才会着手解决黑瞎子身上的鬼玩意。 九幽通往人间的门多打开一刻,那里逃出来的东西就越多。 她自然不怕那些东西,但如果连累…… 头顶突然落下一个重量,摸着她的头以示安抚,耳畔传来一个声音,清冷和缓。 “我在。” 张起灵说。 第53章 与天而斗,迎万难而上,受一切所阻 烈阳当空的正午。 风不吹鸟不叫,山沟里是死一般沉寂。 一颗火星‘腾’地燃起。 ‘唰——’ 炽焰像一个无言的卫士,筑起一堵坚实的火墙。 吴邪他们被护在里面,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小哥。” 张起灵微偏头看向吴邪。 吴邪犹豫一下,问出心底的话:“如果九幽之下没有找到慎儿的妈妈,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妈妈还活着?” 张起灵垂眸,未置可否。 胖子一拍吴邪的肩膀,说:“人嘛,不是活在世上,就是去了地下,九幽之下找不到小不点儿妈妈,就肯定还活着呗。” 胖子砸吧两下嘴:“我不是很希望小不点儿真搁地下找着她妈妈,这种在阎王手底下抢人的行为,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阴曹地府记一笔……” 像他们这种地下工作者,最怕被大鬼小鬼惦记。 引渡亡魂救活死人。 怎么看怎么像是在跟天老爷斗法。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与天而斗,迎万难而上,受一切所阻。 为这个妈。 小不点儿单手刷爆烛九阴,用火蒸馏半条河,徒手熔炼青铜树。 接下来还要大开地府之门,反复跑人家雷区蹦跶…… 胖子又瞧了眼候在一边安安静静的关遇。 有些人。 看着情绪万分稳定,行为毫无异常。 其实早疯魔了。 最好这位大姐是能找回来。 找不回来…… 胖子看向抱着刀沉默的张起灵,他凑上去,很小声问:“小不点儿那位爹,搞得定不?” 张起灵偏头看他,投以询问的眼神。 “小不点儿有你出马是这个。”胖子比了个大拇哥,然后他把声音降低好几个度,说:“好歹是小哥你姐夫,武力值肯定不弱,他要是突然发疯,你去镇压小不点儿,谁弄他?” 他们现在可是—— 弱(天真小吴没威胁) 残(老痒右腿摔废了) 废(他满肚子水,饿得扶墙) 三人组。 张起灵摇头。 胖子惊悚:“啥?打不过!” 张起灵平平淡淡望向他身后。 胖子僵硬回头,和笑意盈盈的关遇对上眼。 哦豁。 说人坏话被抓包了。 “虽然不是很想偷听你们聊天。”关遇指指耳朵:“可我这人天生五感敏锐得很,想听不到都难哟。” 他顿了顿,说:“王胖胖先生的看法很不错,我也希望阿棠不在九幽。” 魂归九幽。 代表阿棠曾遭受过死亡的痛苦。 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这个结果。 …… 关慎儿划破自己的手掌,用她的血混合着朱砂在地上一点点刻画符文。 从落笔开始,耳边的鬼哭狼嚎声就没停过。 似是压抑许久,就等着破牢而出啃噬冒犯者的血肉。 关慎儿眼底掠过一抹红光。 正好。 她也饿了。 最后一笔连接而上。 鲜红的诡奇符文透着神秘阴森。 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偶尔传来一阵凄厉的哀嚎声。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腐朽的气味,仿佛尸骨的腐烂味道。 寒冷的气息瞬间笼罩在山谷内。 闪耀着金光的青铜树都黯淡下来。 “得亏小不点儿有先见之明,弄了面火墙……”胖子搓了搓自己身上起的鸡皮疙瘩。 吴邪下意识往张起灵的方向挪了两步,壮起胆子继续睁着两大眼珠子瞅。 地面陷落。 一条狭窄而黯淡的河流缓缓流淌过来,河水呈现一种深邃的黑色,看不到底部,彷佛是去往无尽深渊的通道。 “慎儿!”吴邪惊恐大喊:“你后面那个戴墨镜的站起来了!……他后面好像还、还挂了个……人?” 关慎儿回眸望去。 黑瞎子软塌塌站着,如一具行尸走肉。 一双瘦骨嶙峋、皮包骨头的手死死捂住黑瞎子的眼睛。 女人锁骨中央嵌着一面铜镜,身上延伸出如血管般鼓动的细长条物,与黑瞎子的身体相连,占据整个后背。 它从黑瞎子的颈窝中抬起脸。 只剩眼白的眼睛阴狠地盯着她。 “噫~” 关慎儿超级嫌弃。 如果九幽之下是这种生物。 突然就不是很饿了呢。 第54章 地府现在招新不?鄙人便宜,好用! 关慎儿冷笑一声,道:“我没找你,你自己倒先迫不及待跑出来了。” 黑瞎子为她挡灾。 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撒手不管。 本来还在琢磨该怎么让他身上的鬼玩意现形。 它就送货上门了。 关慎儿打量几眼黑瞎子和女鬼的造型。 emmm…… 该怎么说呢…… 总感觉把女鬼超度了,黑瞎子也会被超度掉。 淌着黑水的河流不甘心被召唤者忽略,骨碌碌浮上一片残肢断骸。 浓重的血腥味开始弥漫。 关慎儿面无表情转身。 “不好意思哈。” “光想着收拾她去了,都忘了收拾你。” ‘轰——’ 火燎将至,焮天铄地。 黑河安分了。 甚至还乖乖巧巧开出一条路。 地面是一片凹凸不平的黑色岩石地,上面的条条裂缝蜿蜒至最深处,通道里拢着厚重的青雾,一眼看不到头。 关慎儿卷起一根火绳。 拉着黑瞎子走了进去。 南明离火。 极阳。 生来就是鬼物的克星。 就是太火爆,戾气深重,容易影响宿主脾性。 走了很久。 关慎儿一直没走出通道。 像鬼打墙一样。 她停下脚步。 黝黑的眸子漫上红光,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 守在通道尽头的扭曲怪物正垂涎三尺等着猎物出现。 多旺盛的生命力啊! 多么新鲜的血肉啊!! 吃了那不知死活的人类就能出去了!!! 也不知道他们能撮到几口…… 有光出现在洞口。 它们一个个急不可耐的冲过去。 结果迎接它们的—— 是灭顶的热浪! ‘嘶啊———’ ‘咕喇——’ …… 关慎儿把通道烧穿了。 那火光旺盛的,守在外头的人都得戴副墨镜。 胖子首先发言:“你们说小不点儿小祖宗又在里头烧什么?” 吴邪举手发言:“看不顺眼的一切。” 关遇瞧了一眼吴邪,竖起大拇指表示肯定。 张起灵岿然不动抬头望天。 老痒看着那条通道,有几分跃跃欲试。 吴邪拉他一把,说:“怎么?猴儿哥,你又来感觉了?这可不是青铜树,没地方给你爬。” 闻言。 胖子抬头看一眼洗完澡换上新皮肤的青铜树:“青铜树现在光滑得能打出溜儿,就是想爬也爬不上。” “不是的、不是的……你们听见了吗?”老痒喃喃两句。 “老吴,你听到了吗?”老痒激动地抓住吴邪的手臂:“是我妈的声音!” “……哪有声音?魔怔了吧你!” “是真的!我要进去!” 一柄寒光凛凛的刀横在他们面前。 张起灵神情很淡,语气却不容置疑:“待在这里。” 武力值相差太远,老痒拳头握地嘎吱嘎吱作响,猛吸几口气,一甩头窝去了别处。 伴随着消停下来的嘶吼声。 关慎儿走出垮成废墟的通道。 一片漆黑的虚空。 弥漫着阴冷的气息。 到处都长满了扭曲的植物,犹如鬼魅攀爬。 脚底蓬松的泥土掺杂着各种腐烂的尸体和骨骸。 气味难闻到把黑瞎子都熏醒了。 他晃眼看去。 起猛了…… 居然看见一个浑身散发耀眼光芒的小萝卜头。 他能见光了? 看来真死了。 他笑了声,说:“这位、鬼小妹……地府现在招新不?鄙人便宜,好用!” “你说谁是鬼小妹!?” 腰间软肉被一只温暖的小手一把拧住:“救你命费老鼻子劲了,一醒过来就叫我鬼小妹?我要找我师父揍死你!” 黑瞎子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惊道:“小包子!你咋也死了!?” “……”关慎儿无语。 关慎儿手一顿,掐得更用力了,恶狠狠道:“你要是不乐意活,我可以让那位鬼大姐重新上你的身!” 黑瞎子疼得龇牙咧嘴:“活活活!我乐意活!我乐意活!啊——包子姐撒手啊!” “什么鬼称呼,我哪里像包子了!” 黑瞎子就是不改口:“白白胖胖的,你不是包子谁是包子!?” 关慎儿冷哼一声,松开爪子,小心翼翼接引回那一抹飘荡的紫色弧光,说:“你身上的鬼大姐回家了,临别的时候交代让你多补补,她无意识吸收了你太多生命力,她这一走搞不好你全身都虚。” “我虚?黑爷怎么可能会——虚虚虚~~~” 黑瞎子站起来就要反驳。 腿一软,给关慎儿磕了一个。 关慎儿沉默地后退一步:“黑先生,您太客气了。” 黑瞎子生平第一次没话说。 虚到站不起来? 这合理吗! “鬼大姐治好了你的家族遗传病,顺带保留了黑夜视物的能力,说是这些年住你身上的房租。” “就这儿?” “你还想要啥?” “没个百十来箱金银珠宝完全抚慰不了黑爷这些年来的艰苦辛酸呜呜呜~” 关慎儿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伸手指向黑瞎子身后一排排高大的墓碑:“左手边数第四十八个,去,找鬼大姐哭去。” 黑瞎子立马变脸:“嘿嘿,真不经逗儿~” 他四处望了眼,笑着问:“这哪儿呀?” “九幽。” 黑瞎子笑容僵了下,“哪儿?” “就是你想的那个地方。” 关慎儿对着黑瞎子的脸比划两下,“我觉得有个成语很衬黑先生现在的样子。” “含笑九泉。” 黑瞎子:“……” 关慎儿此刻心情是真不错。 糖糖不在九幽。 那她一定在世界某个角落等她回家! 第55章 请您不要进入我的狩猎圈 “只是为找一个可能,你就轰开了地府的门?” “对、对……”关慎儿气喘吁吁说:“你别乱动,拉你真的很费劲。” “哦。” 黑瞎子双手交叠,直条条躺回破烂墓碑上。 九幽之下,没有引路人,是回不去的。 某人太虚,连路都走不稳。 好不容易救回来的,扔掉太可惜。 关慎儿就拆了一个看得顺眼的墓碑,融出一个适合黑瞎子体型的凹洞,让他躺上去,她把他拉回去。 黑瞎子嘴上矜持,说着不要不要。 下一秒屁股就挪了上去。 关慎儿:“……” 一点都不惭愧啊你。 黑瞎子身上的仙物。 是九幽虚危山之主,纯阴无阳,被它缠上这么久没被吸成人干,还和人家争了个有来有往。 地府都收不走他,这位黑先生,是个够厉害的角儿。 所以鬼大姐恢复清醒,直接相中黑瞎子,要把他带回去当压寨夫君。 还说什么当初的送神,就是把黑瞎子当成祭品献给她了。 哼! 黑瞎子自己都说过他是解小花的人! 解小花的移动财产。 谁都不许碰! 关慎儿把系在腰上的火绳往上提了提。 南明离火主动为她承担了一部分重量。 不然, 她只能把黑瞎子剁成块。 分批运回解家。 黑瞎子拖在地上的下半身突然有点蹿凉风,感觉这黑黢黢的地府,有恶意在四面八方朝他涌来。 不会是那个仙物又找上门了吧? “小包子。” “放。” “那位鬼大姐儿,怎么请下去的?” “……” 黑瞎子坚持不懈:“说说看呗,黑爷也学学,出去拓展个新业务。” “和她讲了会儿道理。” 黑瞎子:? 关慎儿兀地停下脚步。 黑瞎子很明显感受到地面的抖动,他撑起上半身,调整一下鼻梁上的墨镜,望向震动的方向。 他保留了黑夜视物的能力。 在他的视线里。 浓重的血色雾气在向他们逼近。 须臾。 雾气中嘶吼着冲出一只头生两只漆黑弯角,拖着一条长满鳞甲铁尾,上半身是鹿,下半身是蛇的怪异生物。 又有一只小牛般大小的三头怪鸟在那怪异生物旁边飞过,六只小眼珠子泛着幽幽绿光。 …… 成片成片的诡异生物。 肆无忌惮奔袭而来。 黑瞎子暗骂一声,抖着腿从他的专属躺椅上站起来。 “不用。”关慎儿转头,将绑在她身上的火绳系到黑瞎子腰上。 她指了指火绳,仰头冲黑瞎子说:“它会保护好你……我去和它们讲会儿道理。” 黑瞎子很清楚的看见。 关慎儿的眼睛变成了红色的竖瞳。 眼底是急于进食的蠢蠢欲动,如一头饿狠的野狼崽子,随时准备把她碰上的任何东西都撕成碎片。 黑瞎子双眼微眯。 这状态不太对吧? 他轻按住关慎儿的肩膀,笑道:“躲小孩背后,叫黑爷出去怎么混?” 关慎儿毫不留情:“鬼大姐至少吸走了你三分之二的生机,虚得连路都走不稳,手里也没有能对付它们的武器,九幽之地还会污染人的心智,一个不留心你就成它们那样儿了,还有就是……” 她食指轻轻一旋,系在黑瞎子腰上的火绳扩张开,将他五花大绑。 关慎儿的声音有些飘忽。 “我挺想把一整个黑先生还给小花舅舅的。” “所以。” “请您不要进入我的狩猎圈。” 第56章 暴走 凶残。 太凶残了。 以关慎儿为中枢伸展,整片大地像是被烧红的铁块一般,闪烁着骇人的血芒。 七八座巨大的,形态各异的怪异枯骨堆耸而立。 血腥味扑鼻,空气粘稠到作呕。 一个孤孤单单的小身影走了出来。 她身上没有一丝脏污,小脸被火光衬的有些苍白,垂在身侧的小手里似乎握着一样流光溢彩的东西。 关慎儿走到黑瞎子面前,在他嘴边怼上一个热乎儿的玩意。 “嘛呢?弄了个啥玩意儿回来?”黑瞎子的头往后仰了仰。 “补身体的。” 一颗熠熠生辉通透如蓝水晶的水滴状珠子静静地躺在关慎儿满是掐痕的白嫩掌心。 “手怎么回事?”黑瞎子问。 关慎儿扫一眼:“没什么,一个不太好的小习惯而已。” 黑瞎子唇角微微下弯。 不省心的小鬼。 “快吃下去,你重死了,我才不要继续当拉纤的牛!” 珠子入嘴,如水般滑下喉口。 一种奇异的感觉渗进他的血管中,像被一股温暖的潮水包围,浑身轻快熨帖。 多年沉积的冷痛暗伤一扫而空。 “好东西呀!”被五花大绑的黑瞎子蠕动两下,背在身后的手使劲往前伸了伸:“再给瞎子我来两个。” 话音才落。 黑瞎子感觉鼻子哗一下涌出两柱热流。 ‘哒——’ 关慎儿打了个响指,绑着黑瞎子的火绳撤走,她说:“省出来的口粮,没多的。” 看着黑瞎子手忙脚乱地捂住他疯狂流血的鼻子,关慎儿有几分幸灾乐祸:“一颗就已经足够你消化二十来年,还吃?不怕补到爆体?” 黑瞎子捂着鼻子闷声笑:“搞两个研究研究成分,造福全人类呗。” 信了你的邪。 关慎儿把目光放到那块墓碑上。 她吸收了很多九幽生物凝练出来的生命精华,能感知到一些魂灵的能量波动。 起初会选这块墓碑给黑瞎子当躺板,是因为它的气息纯白干净,她不讨厌。 如今又看。 上面似乎栖息着一个心愿未了,不想离去的女性魂体。 “黑先生。” 黑瞎子俩鼻孔都塞了团黑布,造型滑稽,他哑着调子嚷了一声:“干啥?” “把你的专属躺板背回去呗。” “连吃带抢的,不怕人家半夜爬床找咱?” 关慎儿一言不发的盯着黑瞎子。 “行行行!”黑瞎子举手投降:“背!我背还不行嘛?就算要找也是先找黑爷,小小年纪的,别学哑巴拿脸骂人!” …… 距离下午一点还有六分钟。 午时马上就要过去。 老痒在墙角阴暗地长蘑菇。 张起灵默默的啃压缩饼干。 关遇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 吴邪急得跳脚。 胖子拉着他不许他乱来。 仿佛是割裂开的几个次元。 “天真……你自己瞅瞅,小不点儿亲爹和她亲师父都淡成菊花了,小不点儿肯定是一帆风顺二龙腾飞三羊开泰四平八稳!” “还有那一手……”胖子顿住想了想,配合一个手打开的动作:“那一手,欻——,哪只妖魔鬼怪能近得了她的身?才挨上去就被轰成渣渣了,别担心,真的别担心。” 虽然他也捉急。 但是不能乱! 和关慎儿‘友好’交流过,一直很沉寂的黑河激变,一个如同将死之人的疯狂嚎叫从里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胖子:“天真,你看!它都被你闹得不耐烦了。” 吴邪:“……” 好不容易升起来的那一点恐怖氛围,被搅的一干二净。 声音渐息。 好几只长着蹼的手猛地穿过粘腻的黑水。 张起灵眼一厉。 急闪而过。 在吴邪的视角里。 就是蹿过去一只扑鸟的大猫,风驰电掣,往来如飞。 水里的东西彻底现显出来。 是好几个长相迥异的连体怪物。 两具身体连接处的皮肤挂着厚腻的黄色油脂。 它们上半身是正常人类的身形,下半身类似于蜈蚣的肢体,眼球深深向外凸着,本该是嘴巴的地方,长着好几条触角,颈部覆着厚厚的黑毛。 肮脏。 畸形。 怪诞至极。 胖子干呕一声,“真有够哇心的……” 吴邪看着也不好受。 如果九幽之下都是这种怪物的话。 请焊死它的大门好吗? 老痒依旧是生死看淡地在长蘑菇。 关遇本来也动了,看到有一个去干活了,继续闭目养神。 老婆最爱他这张脸。 劳累过度不好看了。 他可能会被休掉。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正当吴邪觉得他的忧心目标又要增加一个的时候。 那条满是裂缝的黑色岩石路有了动静。 “到出口没?背的这玩意越来越重了!” “到了到了,黑先生您怎么还是这么虚……师父!” 关慎儿一眼就看到了张起灵。 她高高兴兴跑过去。 转眼又看到和张起灵对峙着的东西。 关慎儿脑袋轰地一下乱了。 她的表情看上去相当镇定,实际头皮已经麻掉了半边。 蜈、蜈蚣人? 关遇远远瞧见关慎儿一动不动,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眉心立马狂跳。 坏了坏了坏了! 小公主要暴走了! 第57章 倒斗界最强关系户 关慎儿最讨厌的节肢动物,就是蜈蚣。 能有多讨厌。 不共戴天吧。 她有一年的生日。 许的愿望是:全世界的蜈蚣断子绝孙。 黑瞎子刚放下墓碑。 炬火明光冲天而起。 一个敏捷的身影腾跃过来,强压住他的脖子拖在墓碑后面。 “哑巴?”黑瞎子看清是谁,满头黑线地打落他的手:“看清楚,我可不是粽子,劲再使大点儿,黑爷脖子就断了。” 张起灵波澜不惊地扫他后脖一眼。 黑瞎子吊儿郎当地摸了把后脖颈,笑嘻嘻道:“花儿爷家的小包子是真给力,帮忙除掉了黑爷多年心头大患,还附赠了一双重见光明的眼睛。” “我家的。” 多年相识让黑瞎子立马解读出张起灵是什么意思。 他斜眼看向身边的黑发青年:“眼红别人家孩子?” “我徒弟。” “花儿爷还是人舅舅呢。” “……” 张起灵漆黑微凉的双眸看向黑瞎子。 黑瞎子没悟懂这一眼,也不管等会儿会不会遭毒打,直球道:“哑大哥,咱这俩嘴皮子不是摆设,上下一碰出个声儿行不?” 张起灵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把头转了回去。 等到火焰将熄。 他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我也是。” 嗯哼? 也是什么? 黑瞎子脱口而出:“你也是小包子的舅舅?” 对方没否认。 还居高临下的睨了他一眼。 我去! 黑瞎子看向逐渐冷静下来的关慎儿,失声道:“这小鬼,不得是倒斗界最强关系户……” 吴家独苗苗把她当女儿养。 花儿爷要星星不给月亮。 哑巴是那一家的族长,人祖上就做这个的。 等会儿—— 舅舅? “小包子要找的妈妈是你姐姐?” 张起灵不想回复他这个智障的问题。 “真是你姐!” “……” “小包子是你的亲人?” “……” “天呐!!” 黑瞎子喋喋不休:“同是百岁孤寡老人,你咋就变出个外甥女了?遗传到你们老张家没?出了个小闺女,你们这波属于后继有人呀!” 张起灵终于开口说话了,语调冷冷淡淡的:“她姓关,不属于张家。” 开心可以笑。 难过可以哭。 委屈可以撒娇。 闹腾会有人陪。 能爱她想爱的人,做她喜欢做的事,不需要承担张家任何使命。 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一直以来,你为她盘算的那条向上走的生路,是自由。 所以…… 张起灵垂眸。 她找不回你。 你早就牵着她的手,替她做好了全部选择。 毛骨悚然的蜈蚣人被关慎儿轰得连渣都不剩之后,她长呼一口气,激荡的心绪勉强平复下来。 小手从上至下搓着眉心,口里振振有词:“没事没事,不怕不怕,赶跑了全都赶跑了……” 糖糖不在,自己哄自己。 才出场就被挫骨扬灰的蜈蚣人:活爹!你那是赶跑吗?那是赶尽杀绝! 抹掉地上的朱砂符文。 通向九幽那条黑河轻如烟雾般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随之消失的,还有某些不该为人知的事情。 吴邪胖子老痒关遇四人呆滞一会儿后,迅速回神。 胖子挠挠头,看向灿然一新的青铜树,发出三声惊叹: “尼玛!谁给青铜树刷漆了?” “嘿!哪破蛇呢?” “呀!山洪咋泄掉一半了?” 怪事年年有,今年堆成山! 难不成时光穿梭了? 老痒似有所感,望向黑瞎子靠着的那个墓碑。 吴邪看向关遇:“关大哥,你怎么在这?” 关遇没管他,低头看向手表,对不远处的关慎儿说:“有找到吗?” 关慎儿咳了声,眼睛被笑意浸染得格外明亮,她促狭一笑,大声回复:“没有!” 黑瞎子观察到那几人的神色,歪头轻点了下脑门,向张起灵发问:“忘了?” 后者看他一眼。 “那我咋还记得?” 张起灵没使用微表情眼神交流法,正面回答了黑瞎子的问题:“你去过哪儿。” 黑瞎子摸摸他略长胡茬的下巴:“那你咋还记得?你又没去过。” “……” “行呗,不说就不说呗,黑爷还不想知道呢!”黑瞎子静了一会,又凑过去:“真不能说?” 迎面就是一道凌厉的拳风。 黑瞎子硬接下一拳后闪身躲过,他甩了甩震得发麻的手,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火气忒大……” 关慎儿三步并两步跑向青铜树下的祭台。 神树。 您能帮我找到糖糖。 对吧? 飒飒清风徐来,青铜树沉默地矗立着。 第58章 跳大神 关慎儿半跪于青铜树下的破旧石台中央。 她揭开一块较周围石块颜色更深的青石板。 露出一个落满灰尘锈迹斑斑的青铜面具。 关慎儿把一颗水滴状的蓝水晶嵌进青铜面具的眉心。 黑瞎子眼睛被鬼大姐治好之后,能看的贼拉远。 一眼就认出那是关慎儿在九幽之下给他吃的‘补品’。 “小包子,真小气……” 张起灵偏头看他一眼,问:“吃过?” 黑瞎子挑眉:“你怎么知道?” 淡漠青年递出去一个绿釉黑彩花卉纹的小瓷瓶。 黑瞎子麻利抢过来,说:“哟~打哪儿来的这么干净的物件?您这小仙男出去捡漏了?” 一把将瓷瓶揣兜里,混不吝道:“就当孝敬黑爷了。” 张起灵从头到脚扫黑瞎子一眼,面无表情说:“瓶里有药,你可以补一补。” 黑瞎子脸上的假笑差点没挂住,语气有几分抓狂:“你他娘的怎么又知道!?” “……” 石台上。 一朵凝实的火花从关慎儿的手心倾泻而下,跳动在青铜面具上。 岁月的痕迹被极致的烈焰熔炼干净,露出尘封千年的面容。 它逐渐舒展开一些与关慎儿身上相似的火焰纹。 纵目黑眉朱唇,口角深长上扬,似哭似笑,含悲含喜。 关慎儿嫩白的小手轻轻抚摸上黄金色的面具。 她深吸一口气,将它戴在脸上。 固定好之后。 她双足前后分立,半屈双膝,半委身形,右手高举头顶,左手平摊胸前。 ‘哒——哒——’ 没有任何伴奏,关慎儿踏起了舞步。 巫而不邪,神而不圣。 像是无意闯入原始森林中意外窥见到神秘瑰丽的祭祀一般,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庄严感。 胖子说:“有点像跳大神。” 吴邪:“……” 您可真是破坏气氛的一把好手。 老痒仔细辨认关慎儿踏的舞步,再看向青铜树上的图案,心中浮起一个猜测,他轻声呢喃:“那是……” “那是沟通青铜树的祭祀之舞。”关遇说。 “沟通青铜树?”吴邪突然想到之前爬青铜树的时候看到过几个模糊的图案,他把视线挪到青铜树上:“这有什么用?有危险吗?” 总感觉这些问题他已经回答过了,但为了堵上这位问题哥的嘴,关遇还是开口了:“找人,没有危险。” 末了他语重心长的补上一句:“少问,多看。” 吴邪:“……好的。” 关慎儿每一个舞步都很青涩,却和青铜树上的每一个图案都对应上了。 来到高潮部分。 她的步调逐渐原始,野性,带着冲破一切向上的力量感。 黑瞎子攘了一下张起灵:“有没有兴趣让你徒弟跟我学学蒙古舞,这绝对的好苗子呀!看在咱认识这么久的份上,给你个九九折!” 张起灵唇抿成一条直线,和黑瞎子拉开距离。 “你还嫌弃?你知道黑爷的蒙古舞有多正宗吗!?外边就没一个老师比我更专业巴拉巴拉……” “……” 张起灵选择手动让黑瞎子闭嘴。 黑瞎子妖娆一扭,躲过扑来的劲风。 张起灵挑掌横劈。 ‘啪——’ 黑瞎子侧身双手格挡:“打人不打脸!过分了啊!” 张起灵前腿一扫。 ‘唰——’ 黑瞎子一个后翻滚躲了过去,一抬头,余光瞟见石台上熟悉的场景,瞳孔猛地一缩:“哑巴!快看你徒弟!” 第59章 变故 若说九幽之下关慎儿是因为消耗太过饿狠了才会陷入狂暴。 那现在的关慎儿就是单纯快要失去理智。 青铜面具被她恶狠狠摔在地上,碎裂好几条缝隙。 血色竖瞳紧紧盯着青铜树,她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的怒火几乎能点燃周围的空气。 “什么叫做——” “没有?” “找不到?” “不,在,人,世。” 关慎儿的语气是平静的,但话底,却隐隐正夹着风暴的暗流在慢慢涌动。 如一座酝酿着爆发的活火山。 明明在九幽的时候,糖糖的命魂没有做出任何响应。 难不成忽略了什么地方? 不会、不会的…… 她不会犯这样的错! 关慎儿气血上涌,耳边轰鸣声不断。 以为快要失而复得,又眼睁睁看着希望从手里溜走。 就算再打开九幽之门,也没有第二条烛九阴照亮九幽…… 不,不…… 可以物化一条出来。 关慎儿过目不忘,立马回忆起烛九阴的形象。 在脑海中一笔一画勾勒的极其细致。 青铜树没有任何反应。 “为什么……” 关慎儿身上控制不住冒出火星,她声音一点点拔高:“烛九阴呢?!你为什么不变!” 剧烈升腾起来的火焰烧向青铜树。 没有丝毫收敛,也半分没有顾及在场其他人。 黑瞎子翻身躲回墓碑后,拍拍胸口,说:“幸亏没拒绝小包子,把这玩意儿背回来了。” 他又问身旁的张起灵:“这是怎么个意思?” “她没找到。” “小包子的妈妈?不是说找遍九幽了吗?人又没死。” “不在人世。” 黑瞎子薅了一把他的卷毛,说:“人没死也不在人世?那她去哪儿了?难不成小包子妈妈是七仙女,被王母娘娘逮到天上去了?” 张起灵沉默。 其实还有一个可能。 张家守护千百年的那个地方。 关慎儿肆无忌惮释放火焰时,胖子一把就将吴邪拉进了他们身后的那个洞,老痒眼神暗了暗,却没说什么。 关遇站在火海外围,脸色很冷。 不在人世? “慎儿。”关遇喊了一声,提醒一句:“不一定要打开九幽之门。” 听到这话,张起灵眉心蹙了蹙,目光不善地看向关遇。 石台上的关慎儿理智回笼一些。 对。 不一定要打开九幽之门。 燃烧烛九阴不过是光照九幽,能去寻人。 朱雀可以跨越空间抢夺死者亡魂。 只不过。 她得回归朱雀之灵的状态。 下场……是她会被朱雀的凶性吞噬。 火焰消停下来。 关慎儿做出了选择。 将那一抹泛着紫意的命魂抽离出她的心口。 卷起地上的青铜面具,将其融掉做成一个容器,细致地把它收纳进去。 “糖糖……” 我会带你回家的。 火焰托着容器送到关遇手上。 茕茕热浪涌回关慎儿的身体。 收归南明离火破坏肉体,是一场漫长且无法忍受的折磨。 关慎儿能清晰地感知到南明离火肆虐的每时每刻。 想她一个玩火的祖宗被火烧死。 有点搞笑。 这么久没见燕追解小花,也不知道他们想不想我。 好不容易恢复记忆了,还没来得及见小叔叔。 真是可惜。 老高的地中海,还没剃成…… 关慎儿猛地咳出一口血。 感受到两道气息在急速向她靠近。 她扬手,筑起一道牢不可破的火墙。 “师父,对不起,我可能要食言了。” 关慎儿咽下一口血沫,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声音嘶哑:“您要是不介意,再收我妈妈下一个孩子为徒弟吧。” 张起灵好像说了什么,但关慎儿已经听不见了。 她的意识逐渐陷入混沌。 另一边的山洞。 吴邪还没来得及去翻洞里的那具干尸,衣服内兜传来一股烫死人的温度。 他忙脱下来。 一翻找,热源是定魂玉碎片传来的。 下一刻。 定魂玉碎片就如星光一般在他指尖溢散,最后化成一道流光冲出山洞。 吴邪瞠目结舌,他呆愣道:“胖子,你见着没?” “见着个钱包。”胖子在尸体旁边捡到一个钱包,没注意吴邪在干啥。 瞅了两眼钱包里的证件,胖子嘀咕一句:“解子扬?这倒霉孩子怎么这么眼熟?” 吴邪听到这个名字觉得很耳熟,像是他以前认识的人。 就问从进山洞就没再说话的老痒:“我们小时候有没有同学是叫这个名字?” 老痒一声不吭。 吴邪反复回忆这个名字,和老痒对视时,他忽然浑身一僵。 老痒的名字,不就是解子扬? …… 定魂玉碎片化成的流光冲出山洞,疯狂的朝容纳张海棠命魂的青铜容器撞去。 一直没闹过幺蛾子的紫色弧光忽然剧烈震动。 竟是直接冲破了青铜器的限制。 关遇错愕:“阿棠?” 紫色弧光快速围绕关遇转了两圈,火急火燎的样子像是在骂街。 随即再不管他。 捎上定魂玉碎片的流光猴急地蹿向关慎儿。 一道极亲近的气息注入关慎儿几近崩溃的身体。 抚平她快要失控的朱雀之灵。 心间戾气一点点消散。 关慎儿恍惚睁眼,赤红的眸子一点点消退。 第60章 他懒得跨过去,也不许别人越过来 南明离火过境。 青铜树下的石台露出它原本的面貌。 庞杂繁冗的祭祀符文浮现。 寂然不动大半天的青铜树忽地散发出阵阵柔和的绿芒。 缓缓将石台上蜷缩着的一小团包裹其中。 紫色弧光一点点融入关慎儿眉心。 关慎儿的身形慢慢抽条。 因为主人痛苦而狂暴起来的南明离火逐渐安定下来。 拦着张起灵和黑瞎子的火墙撤了回去。 南明离火乖巧万分地向关慎儿聚拢,一呼一吸形成一个茧团。 奇异非常。 黑瞎子颇为稀奇:“这是要破茧成蝶呀。” 张起灵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戾气在消散。 是真正的浴火重生。 “啊——” 吴邪抽风一样尖叫着跑出山洞,后面跟着跑的还有一脸菜色的王胖子。 看见张起灵。 他们的眼睛亮的像灯泡,身后有鬼撵一样飞奔向他。 眼神阴郁的老痒紧随其后。 他说:“老吴,我才是老痒。” 吴邪脚步顿住一秒,跑的更快了。 抵达张起灵身边,他脸色发白地抓住张起灵的一只胳膊,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完整:“小小小哥哥哥,鬼鬼鬼鬼——” 听见这跌宕起伏的语调,黑瞎子不厚道地笑了。 鬼? 这业务得找小包子,找哑巴有什么用? 胖子稍镇定一点,也抓住张起灵一条胳膊喘着粗气说:“内……内邪气的、邪气的老小子,是、是复制人……” 张起灵没把手抽走,表情不动如山。 黑瞎子瞧他这模样,立刻明悟。 哑巴怕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又瞄了眼张起灵两只胳膊上扒拉着的手。 哑巴面冷心热。 愿意在斗里保护每一个想活下去的人。 但他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老家伙。 哑巴和所有人都有一条很明确的楚河汉界。 他懒得跨过去,也不许别人越过来。 若不是他和哑巴一样,是个老不死的,又加上他偶尔会去捡人,是个如此善良的好人,哑巴鸟都不会鸟他。 他还道自己找到了一朵西府海棠。 这闷小子。 一下弄到俩。 张起灵抬眸,平淡地看一眼黑瞎子。 黑瞎子若无其事地扶了扶墨镜。 哎呀呀~ 戴着墨镜偷看花儿爷的次数太多没被发现过,都忘记这闷小子的感知力属于变态那一挂的。 啧。 就瞅你了咋地,就瞅! 黑瞎子又瞥一眼火光四射的茧团。 不对不对。 是弄到仨。 还有只等着破茧成蝶的神兽小徒弟,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有点子羡慕。 哑巴这家伙居然都有人送终了!? 老痒瘸着腿走过来,神色有几分癫狂:“老吴,我才是老痒呀,洞里只是一具死了三年,无关紧要的尸体而已!我有我们之间所有的回忆,我带你来秦岭从没想过要害你,我只是想让你复活我的妈妈。” “你踏马的要弄死我!”王胖子怒骂:“你他娘的爬青铜树那会儿就想弄死胖爷我!” 要不是有小哥护着,还有小不点儿出来搅了一通。 早死这冒牌货手里了! 老痒更加癫狂:“你不该死吗?!要不是你,我早就成功复活我妈了!” 有这个死胖子在。 他完全没法调动吴邪的情绪! 明明上一秒吴邪已经在胡思乱想。 这死胖子一张嘴,吴邪脑子他妈的就正常了! 被这么一激。 王胖子火气唰的一下蹿上来。 张口就要以祖宗为半径,以父母为中心开草,黑瞎子哈哈大笑,搞得王胖子酝酿起来的情绪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黑不溜秋的,是个什么品种的神金? 黑瞎子笑够了,面色立马冷下来。 “照你这个理儿,全世界都欠了你的呗?” “别人救自个老妈,豁出命折腾自己,轮到你,就是算计亲朋谋害队友全都该死……啧,好大一张脸,怕不是容得下万水千山。” 黑瞎子抽出别在腰间的手枪,扬起一个无懈可击的迷人微笑:“既然那么想见你老妈,黑爷日行一善,送你一程。” ‘砰——’ ‘嘭——’ 一朵火焰凝聚而出的莲花半路杀出拦住子弹。 玄色短发,眉心绽放着一朵莲花火焰纹的小女孩挡在老痒面前。 是长成七八岁模样的关慎儿。 她纯粹的黑眸中漾着暖色调的红芒,浑身气息软和下来,一如吴邪初见时那个情绪万分稳定的关慎儿。 黑瞎子放下枪,略含笑意的问:“小包子,这是打算帮着外人欺负你家黑先生?” 黑瞎子心情很不好。 关慎儿能感觉出来,但是—— “黑叔,您稍安勿躁,我还有事要问他。” 哦哟~ 瞧这小嗓子甜的呀~ 黑瞎子被这一声黑叔叫的舒坦极了,笑容格外真诚:“问,随便问,问不出来黑叔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帮你撬开他的嘴。” 第61章 复活老痒妈妈 意识回归后。 属于朱雀的戾气全部泯没,朱雀之灵和麒麟之身彻底融合。 她和青铜树也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糖糖的命魂…… 回去了。 在消磨完朱雀之灵的戾气就回去了,回到她原本的身体。 青铜树告诉她的。 叫她不要再胡闹了。 但对糖糖的下落就是语焉不详。 关慎儿深感无力。 她只是想父母双全,纵享摆烂人生罢了,怎么就这么难。 摆脱朱雀戾气影响的脑子着实条顺不少。 梳理开这一趟秦岭之行。 从她老爸‘越狱’,她被送到吴邪身边待着,到老爸和老痒一起找上门,再到她被强制重启cpu,恢复记忆丧心病狂找妈。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点阻碍都没有,巧合太过了。 耳边脚步微响。 关遇徐步走向关慎儿,无声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关慎儿侧头,与她这位神情晦暗不明的老父亲对视。 这风雨欲来的脸色…… 不会是她疯完他要接着上吧…… 黑瞎子的手随意搭在关慎儿的肩上,嘴角噙着笑意,说:“这位小包子的亲爹哥,您家孩子刚也算死过一回,还想叫她拿命找妈,就不太礼貌了。” 一双敞亮的眼睛他暂时没用习惯。 但他一对耳朵,不说夸张的,百米内的风吹草动尽收其中。 ‘不一定要打开九幽之门’ 他听得一清二楚。 哑巴当场冷了脸。 再一看小包子几近自毁的行为。 用屁眼儿想想都能知道。 小包子有办法重返九幽,但肯定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感情。 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呗。 黑瞎子手痒地捏了一把关慎儿的小脸蛋。 小包子也是妈宝女,一点儿都不在意自己的小命。 孝顺女儿,忠犬老公,这位从未出场的大姐还真是好命。 黑瞎子手劲使的大了点,被小孩毫不留情赏了一巴掌。 黑瞎子也不恼,把她往快要精神失常的老痒那边轻推了一把:“去问你想问的。” 然后侧身拦住关遇。 小包子亲爹真不好动。 实在不行…… 藏在墨镜下的狭长双眸扫向关遇的一双腿。 关遇眉稍微挑,微微一笑,“齐先生,您在想什么?” 黑瞎子也笑,直言不讳:“想着怎么废掉您的一双美腿儿~” 亲爹算什么? 小包子还有俩舅呢! 实在不行他还能去当舅妈。 围观一切且有些莫名其妙的吴邪: 关大哥是慎儿亲爹? 慎儿拿命找妈? 啥时候的事? 咦?怎么感觉这些问题他应该知道答案。 吴邪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问:“胖子,你怎么看?” “你问我,我问谁去!?”胖子嚷了一句,转头就问:“小哥,你怎么看?” 被俩人一左一右扒拉着的小哥:“……” 用眼睛看。 关慎儿犹豫一秒要不要和恋爱脑老爸说明一下老妈的情况。 关遇忽地朝黑瞎子出手了。 肩宽白衣的斯文男人打法又凶又狠,拳拳到肉。 黑瞎子不遑多让,招招借力打力还了回去。 找不回张海棠关遇没什么活下去的念头,一条烂命就是干,黑瞎子瞧不起他这个亲爹利用女儿,有意要教训他。 两人交锋,勉强斗了个势均力敌。 关慎儿地铁老人看手机。 她还一句话都没说呢,你俩打什么打? 用上金属探测器都挖不出的神金。 算了。 先问她的正事吧。 关慎儿撑着下巴打量着眼神逐渐变得空洞的老痒:“看来复制人的弊端确实很多,魂都快淡的没影了。” 老痒木然的看着前方,眼睛一眨不眨,像个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 “虽然复制人会忘掉很多东西,但最近的事情你应该都记得吧?” “……” “是谁告诉你吴山居这几个月的流水?” 不然为什么不说四百万四千万。 张口就要四亿,直接突破吴邪的承受能力? “……” “你和关遇怎么认识的?” 调查厍族祭祀之地,数万份资料。 这么巧。 解子扬的资料就入了她老爹的眼? “……” “这样吧,你告诉我,我可以让你成为真正的人。” 老痒无动于衷。 关慎儿瞥了眼黑瞎子从九幽背上来的墓碑。 “包括。” 关慎儿的语气柔和许多,带着些许诱惑的意味:“让你妈妈回来。” 老痒陡然抬头。 “不是作为复制品回来。”关慎儿说:“是复活。” 第62章 我是好人,但好人也不喜欢做亏本买卖 “我不太清楚他的身份。” “不不不,给我妈办丧,一个秃颧骨地中海的瘦老头来吊过唁。” “他给我讲了我妈在我进去后过的日子,我、我……” 老痒狠狠扇了自己几巴掌,痛哭流涕: “我贪那么点东西做什么?” “我为什么要做那下九流损阴德的勾当!?” “我妈天天都在盼着我回去!我要是在家、我要是在家……我妈就不会死……” “停,请不要再说这些废话了。” 关慎儿抬手,小甜嗓中透着几分冷漠: “这些忏悔的话可以等你母亲回来,亲自和她说。” “现在我问的问题是,谁告诉你吴山居的流水,又是谁指点你和关遇扯上关系的?” 她的眼睛能看到一些不一样的风景。 比如这傻蛋的妈妈,正站在墓碑上泫然欲泣地望着他。 “你真有办法复活我妈?” “当然。”关慎儿盯着老痒布满血丝的眼睛,说:“我是好人,但好人也不喜欢做亏本买卖。” 老痒知道关慎儿这是叫他拿有用的信息来交换。 “我见他的次数不多,他有时候是老太婆,有时候是中年大叔,最常见的形象是一个地中海的秃瓢老头。” 老痒咽了口唾沫,舔了舔干燥的唇,说:“应该是易容,那个人的易容出神入化,扮什么是什么,没有一点破绽……” 听到易容没有破绽,吴邪状似不经意地瞄向张起灵。 这人设。 和某位话痨秃子教授有异曲同工之妙。 某位受到关注的前话痨秃子教授侧头,对上吴邪的视线。 那双深邃莫测的瞳眸噙着些微光华,瞧着比往日还要清亮,歪着头的样子有种说不来的反差萌。 如飞鸟掠过湖面,吴邪的心上荡起点点涟漪。 身旁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吴邪眼前一花。 脑中的思维渐渐混杂在一起,身子晃悠悠往地上栽去。 微凉如簌簌初雪的气味在一瞬间充斥在吴邪的鼻间,极度安心的气息让他放下了防备。 另一边,关慎儿问完她想知道的,听着耳边疾风猎猎的动静,无奈地捏捏眉心。 轻叹一口气:“我知道糖糖的消息了。” 关遇动作微微一滞,被黑瞎子逮住机会掰断了他的左手腕。 抬脚一个侧踢,眨眼间就和关遇拉开距离。 关遇面无表情拖住脱臼的左手,苍白的手背上青筋微显,手指扣住腕关节,‘咔哒’一声往上一提,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骨头接回去了,一声没吭。 黑瞎子三两步退回张起灵身侧。 余光瞟了眼叠在一起陷入昏迷的王胖子吴邪。 伸展了下酸麻的脚踝,低声笑笑,语调荡然的开腔:“有时间玩叠叠乐,没空去帮帮黑爷?您这位姐夫可是半点儿手没留,往死里怼。” “……” 然后他转头,扬起一个格外欠揍的笑容:“既不尊老也不爱幼,小包子她妈回来了指定会换个新老公。” 受伤都没变一下神色的关遇顿时脸色如锅底,眼神像要吃人,结果黑瞎子这厮更乐呵地撞了一下张起灵的肩,说:“到时候瞎子我肯定要给咱姐姐介绍十几二十个小鲜肉,让她好好体会一把武则天的快乐!” 一句话就戳死了老婆奴的肺管子。 关遇冷笑着甩甩手。 下一秒,黑漆漆的枪口瞄上黑瞎子的眉心。 没有任何缓冲时间,关遇直接扣动扳机。 黑瞎子笑意更盛。 ‘砰——’ ‘嘭——’ 同样的场景再次发生。 一朵火莲吞噬了子弹。 只不过这一次,关慎儿在护着黑瞎子。 “父亲,我觉得您现在很不冷静。”关慎儿看了眼陷入昏迷模式的吴邪王胖子,继续说:“不然您也先睡一会儿吧。” 第63章 再捣鬼,杀了你 明明暗暗的光影中。 关遇那张唇红齿白的俊脸褪去骇人的杀意,显出几分温和来,他放下枪,说:“小公主也是知道的,爸爸一向不太能容忍旁人置喙我和你妈妈的关系。” 若不是有了慎儿。 能站在海棠身边的人,都不一定会是他。 关遇语气有些委屈:“慎儿,你不愿意叫我罐罐了吗?” 糖糖,罐罐。 合起来。 是关慎儿最爱的糖罐爸妈。 操控青铜树的念头一滞,关慎儿眉心的莲花火焰纹一点点消退。 见状。 黑瞎子扇扇鼻子,笑道:“哑巴,闻闻,是不是有什么味儿?” 他看向关遇,虚虚抬了抬手:“原来有杯八二年的龙井呀。” 刚还喊打喊杀,现在就卖上惨了。 小包子他爹确实挺爱小包子。 前提是。 小包子妈妈不能和小包子一起作为选项。 黑瞎子偏过头,对张起灵说:“小包子对他亲爹下不了手,你这做小舅子的让他冷静冷静?” 说罢,他扫了眼地上叠在一起睡成猪的吴邪王胖子,伸脚踢了踢:“和这俩玩意儿一样冷静也成。” 一道有如实质的眼神攀到黑瞎子踢吴邪的腿。 黑瞎子收回腿,隔着墨镜,泰然自若的迎上张起灵的目光:“踢两脚而已,又踢不坏。” 张起灵盯他一会,无波无澜的视线挪到关遇身上。 “听慎儿说。”张起灵言简意赅:“再捣鬼,杀了你。” 姐姐…… 想起的记忆太少。 姐不姐夫的。 不重要。 他的外甥女小徒弟最重要。 黑瞎子环起手偷偷摸摸对他竖起一个大拇哥,低声夸奖:“得劲儿!” 如此张狂的话在哑巴嘴里说出来……倒斗一哥北哑就得是这么个气势! 不然就剩南瞎一个人飞扬跋扈,多不好。 张起灵:“……” 哑巴祖宗有多说话算话。 没格盘的时候有多不待见他。 直觉敏锐的有多变态。 关遇此生难忘。 他看向身量明显抽条的关慎儿。 慎儿。 你挨过死劫了。 那阿棠呢? 真的替你死了吗? “什么表情?” 对于她爹一脸要去殉情的样子,关慎儿有几分嫌弃:“都说了有我妈的消息。” 她顿了一下:“也不算是消息,线索吧。” 奇葩糖妈,在线溜娃。 嗯…… 还有她被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恋爱脑老爹。 让她和主角团的命运交织在一起,从不被承认变得不可或缺,是获得存在意义最简单的方法。 可是没有绝对的实力。 无法成为规则的制定者。 老妈顺应天命死去,她就一定能因为这份牺牲活下去吗? 她觉得不会。 老妈是命殒之身,魂不属于这个世界,逆天而活。 张海棠是变数,关慎儿难道就不是? 铲除不了张海棠,还铲除不了属于这个世界的关慎儿吗? 那要认命吗? 我命由我不由天。 天欲灭我我灭天。 这才该是正确的做法! 他们一家,从来都不是什么得失安之于数成败归之于零的人。 要做,就死磕到底。 在这个世上,妈妈最最最爱她……她爹是个买一送一。 她羽翼不丰,绝对还有后手。 “罐罐,你从哪里知道青铜树的使用方法?” 关遇思索了一会,回答:“以前困我的那个小岛上有个图书馆,偶然看到过关于厍族的残籍。” “只是这样?” 关慎儿才不信,她爹只知道这么点信息,会兜那么大一个圈子把她带来秦岭。 “回四九城之后,我回了一趟家。” 提到那座专为她盛放的栀子花小院,关慎儿的神情柔和下来,说:“从秦岭离开,我要回家住。” 她话锋一转,问:“罐罐,你拿了糖糖什么东西?” 关遇说:“她的手札。” 里面记载着各种各样的转运之术,复生之法。 藏宝库里的定魂玉更是不见了踪迹。 从手札上看。 唯有欺天禁术,血亲替死需要用上这样物件。 他也果然没猜错。 阿棠真的把命魂换给了慎儿。 改了记忆,封了体质,锁了生长。 小慎儿变成一个‘全新’的人。 定魂玉能养出所谓的朱雀之灵,他本是持以怀疑的态度。 虽然,他当年被一个破铃铛篡改过记忆也挺玄乎。 但这件事已经超出了科学的范畴。 不过,但凡有找回阿棠的一丝可能,他都不会放过。 就算找不回阿棠,慎儿也是阿棠留下的唯一活物,他不会把慎儿交给别人养。 见识到慎儿真的具有操控火焰的能力,他才真正相信手札上的内容。 关慎儿又问:“那枚抽离命魂的铜花铃铛哪里弄的?” 关遇蹙眉:“在国内一位收藏家手里找到的。” 才把青铜铃铛的消息放出去几天,就有了回信。 只不过那个收藏家很难缠,死活不卖,后来帮他儿子解决四九城落户问题才搞到手。 “不对。”张起灵忽然说:“铜花铃铛不可能流落在外。” 黑瞎子接了一嘴:“咋就不可能?你要相信万事皆有可能。” 张起灵斩钉截铁:“不可能。” “你个百岁失忆老人一惊一乍的,说说看,为啥不可能?” 张起灵看了眼黑瞎子,平平淡淡一句:“不知道。” 万分理直气壮。 黑瞎子小小‘嘁’了一声。 “别人有没有铜花铃铛我不知道。”关慎儿抱臂说:“老高手里就有一个。” 关遇一愣。 表情逐渐变得一片空白,又慢慢浮上几分难以置信,苦笑一声:“原来,她真的把什么都算进去了。” 第64章 不必要的苦难,不必要承受 全是有意为之。 只为了在日后,打出现在这一手牌。 太平洋小岛上那区区几十个疏谋少略的雇佣兵。 半本孙子兵法都能把他们洗脑成傻子。 他若是愿意,抽个空就能把他们全部送上西天。 但真这么做了。 有人会生气。 他不能让那个人生气。 可这个人是谁? 有人上门挑衅,也只是小惩小戒,断他们几根肋骨罢了。 岛上的图书馆外栽了一棵老骨架的大玉兰树。 看土壤的翻新状况,应该是移植过来的。 第一二年,没适应环境的玉兰树没开花。 他很喜欢待在下面。 不过躺在摇椅看书的时候,太安静了。 总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有两个人来闹一闹他。 稀奇。 他来岛上不是为了躲老爷子的清闲吗? 怎么还希望有人来闹他? 没有厨师,天天吃白人饭,快吃吐了。 想着随便捣鼓两下,弄几道家乡菜吃吃看。 才摸上锅勺,脑子抽筋一样弄了好几道从来不吃的辣菜。 又做了两道甜口菜。 最后才给他自己煲了汤。 饭菜做完端上桌,他下意识喊了句吃饭了。 …… 喊谁吃饭? 这类情况,不胜枚举。 上岛送补给的人不会和他沟通。 后来发现那些人是真哑巴真聋子。 他约莫是被囚禁了。 可他明明是心甘情愿待在岛上的…… 是心甘情愿吗? 怕不是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 被人反向催眠洗脑了。 尝试大半年,也没法解除那人的催眠。 段位真高。 这等威胁,找到后,必要除之而后快。 寒流过后,那棵老骨架的大玉兰花树罕见地鼓了花苞。 入春。 紫玉兰先花后叶,满树风华。 枯坐树下一天,沾了满身木质香。 紫玉兰。 辛夷。 心意。 他喃喃说出一句:“我会爱你,从心动到古稀。” 再怎么篡改记忆,都没法骗过他的心。 …… 他不愧是个买一送一。 阿棠对他可谓是半点不留情面。 阻止她放血给慎儿续命,就把他的记忆清理得一干二净。 知道他回国后会先回家看看。 就把手札压在慎儿的长命锁下面。 在欺天禁术那一页夹一朵慎儿种的栀子花。 又在小岛上放上厍族的残籍,让他在失忆的状况下读到。 他找老婆,找女儿。 燕追高行己费尽心思瞒他。 让他更加确信血亲替死。 手札上还记录着九幽寻魂,青铜树复生的事情。 那么凑巧,他就在档案室找到了解子扬的资料。 找铜花铃铛,立马就有人递消息。 需要结识解子扬,他自己送货上门。 岛上那棵紫玉兰树,真的是自然盛开吗? 关遇低着头,挺直的背脊塌下去,整个人像是被笼罩在阴影里,让人感受到他深藏的无力感:“朱雀的戾气消散了,对吗?” 这是最后一步。 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可是。 你就不在了呀…… 关慎儿站在原地。 手腕轻转,一只乖顺至极的朱雀火影缠绕在她的指尖。 流露出来的气息温良,熙和。 火光微灼,亘古不息。 关遇面色苍白,眼底惨红一片,支离破碎:“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把我设计成最后的推手,让我亲手、送她上黄泉路……” 关慎儿:? 咩呀? 你在说咩呀? big胆! 收回指尖的南明离火,关慎儿说:“真能胡思乱想,罐罐你和吴邪凑个组合得了,糖……” “昂——”躺在地上的吴邪突然大喘气抽抽一下。 “噗。”黑瞎子没忍住笑了一声。 三个脑袋齐刷刷看向他。 黑瞎子摆摆手:“别管我,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关慎儿:“黑叔,你眼睛都治好了,还带着这大墨镜框干啥?” 黑瞎子推推墨镜,笑了笑,说:“没摘墨镜就帅的惨绝人寰了,摘下墨镜不得迷死一大片小姑娘?黑叔这是为了广大男性同胞好。” 张起灵看黑瞎子一眼,对关慎儿很认真的说:“别学。” 学不学这件事以后再说,关慎儿接上她没说完的话:“糖糖的命魂并没有被献祭,青铜树告诉我,她已经回归了自己原本的身体。” 关遇死寂的眼眸燃起点点亮光:“人在哪里?” 关慎儿两手一摊:“它也不知道。” 关遇双肩耷拉下来,像只被抛弃的大型犬。 “但可以找知道她下落的人呀。” 关遇眼前一亮:“谁?” 灵光一闪,一个名字蹦了出来:“高行己?” 关慎儿点点头。 易容术好到爆炸。 还有个秃颧骨地中海的瘦老头形象。 所有人里面也只有这个老小子一直没影。 合理怀疑老妈还给他安排了其他任务。 平时就神神叨叨的,还专门带她去西沙找师父吴邪胖叔他们。 跟个npc发放任务一样。 这老小子没鬼,她才不信!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完成她答应过的事。 关慎儿转头看向把自己尸体搬过来的老痒,又和他重申一遍:“补魂可能会有点痛,你必须保持绝对的清醒,要是没扛过去……必须扛过去,你母亲在人世的锚点是你!你没扛过去就是一尸两命知道不!?” 看不得一点骨肉分离的戏码! 只能一起活! 必须一起活! 活活活!给我活! 一尸两命……不是这么用的吧?老痒没有还嘴,一个劲的点头,说:“就算是千刀万剐我也能忍下去!” 和千刀万剐其实也没差,关慎儿咳一声,说:“那我开始了,你千万坚持住哈。” 补魂很简单,用在九幽之下提炼的生命精华打几个补丁就行了。 只是用双重南明离火将其融合的过程会生不如死,度秒如年。 老痒毫不含糊:“来吧!” ‘腾’一声,一只口衔绚丽蓝水晶的朱雀虚影直冲老痒面门而去。 老痒瞳孔一缩,身体下意识要躲开,蓦然想到母亲的面容,生生克制住这份冲动。 “啊——” “啊啊啊啊啊———” 黑瞎子两手按着耳朵:“鬼哭狼嚎,惨不忍睹呀——黑爷耳朵都要聋了!” 关慎儿:“师父。” 张起灵眼神回应。 “青铜树是不是能修改记忆。” 张起灵点头。 “我不太会操控这个,您能帮吴邪和胖叔删掉关于解子扬尸体的那部分记忆吗?” “……”眼神询问。 关慎儿看了眼重铸躯体疯狂惨叫的老痒:“母亲起死回生,他也真正活过来了,我已经送了他一个圆满,没理由让吴邪和胖叔记住他死亡的阴霾。” 不必要的苦难,不必要承受。 吃苦吃亏不是福。 …… 老痒咬紧牙关,硬是扛过万箭攒心的痛,眼神迷离地望向关慎儿的方向。 一件衣服从他的头顶扔下。 “黑爷这件皮衣一千块便宜卖你,先把你的屁股蛋子遮一遮。” 是那个要一枪打死他的黑耗子。 老痒往身上一摸,才发现他现在身上光溜溜的,一片布料也没有。 黑耗子声音有点烦躁:“摸个屁呀摸摸摸,这还有个小姑娘在呢,快遮上!” 老痒声音嘶哑:“我、我妈呢?” “什么癖好?你要光不溜秋的见你妈?” 老痒赶紧把衣服往他腰上一系,爬了起来。 他看见不远处徐徐绽放着一朵灿烂的火莲。 趴张起灵身上的关慎儿似乎虚脱了,有气没力地在吃东西。 关遇和地上的吴邪王胖子都不见了。 “老吴和那个胖子呢?” 黑瞎子:“一个问题五百。” 老痒沉默。 “欠黑爷一千五了昂。”黑瞎子回答他:“小包子的老绿茶亲爹把那俩人捎走了。” 他上下扫老痒一眼:“看不出啊,你小子还蛮有做男高音的潜质。” 老痒再次沉默。 倏然。 一道轻柔如涓涓细流,熟悉到让他泪目的声音响起。 “儿子。” 第65章 我的拜师宴 “妈……妈、妈……” 老痒语无伦次,扑通跪了下去,颤抖着手想触碰眼前漂亮温婉的女人,面容怯怯,只怕又是一场梦。 老痒妈妈是典型江南水乡女子的长相,她眉眼温柔,伸手紧紧握住自家儿子的手。 她的孩子,终于回来了。 老痒妈妈似嗔怪似心疼道:“身上穿得这是什么东西?在外面闯荡也不知道顾好自己,回家妈给你裁件新衣裳。” 老痒妈妈的声音如同溪流般轻柔,静静流淌入耳边,让人感到一阵阵温暖涌上心头。 老痒再也绷不住了,掩面痛哭:“妈!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儿子再也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老痒下跪的动作扯得太大,黑瞎子‘便宜’卖他的皮衣系在他的腰上,有几分滑落的迹象。 张起灵的唇绷成一条线,抬手捂上怀里小孩的眼睛。 关慎儿一怔,很小声的说:“师父,我有一点点羡慕他。” 环着手观看年度感人大场面的黑瞎子闻言。 瞧了眼逐渐褪去鎏金色彩的青铜树,墨镜下狭长深邃的双眸看向张起灵怀里的小小只。 差点赔进去一条小命,最后免费为别人做了嫁衣。 付出那么多心血,只能看着别人阖家圆满。 换成黑爷。 可就不是羡慕了,他大概会撕烂他们的伞。 张起灵保持缄默,安抚地摸摸关慎儿的头。 他…… 也有一点羡慕…… 老痒哭够了,利用青铜树的能力物化一套衣服换上,把他妈扶到一个地方坐好,跑到关慎儿面前,作势要跪。 一道不灼人的火焰托住他。 “别别别,你可别跪我,折寿折寿!” 关慎儿看他一眼,说:“我现在对你有点羡慕嫉妒恨,可以速速离开我的视线吗?” 她瞟了眼老痒妈妈,语调平和一点:“你妈妈真漂亮,你快带她回家吧。” 巅峰时期的青铜树,重铸出来的身体会是最健康最美丽的模样。 本来这是为糖糖准备的。 但她的糖糖还活得好好的! 所以帮一帮这个和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倒霉蛋,勉强也行。 老痒妈妈过来对关慎儿谢了又谢,到最后搞得她有点不太好意思,手里的巧克力都不啃了。 脸上飘出点红,却摆出一副强硬的姿态,关慎儿说:“阿姨,您和您儿子先离开吧,我一个留守儿童见不得这么幸福美满的场面,小心我反悔把你们救回来哦!” 老痒妈妈笑容温柔,说话韵调也温和:“多谢小神仙对我们母子俩的再造之恩,盼望小神仙往后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在老痒妈妈说出这句诚挚的祝愿后,关慎儿眉心的莲花火焰纹倏地闪烁一下,越加鲜活,随后立刻隐没下去。 而被夸是小神仙的关慎儿摸摸鼻子,磨磨蹭蹭点点头,说:“借您吉言。” 下山路上。 关慎儿恢复一些力气,义正言辞拒绝张起灵继续以一种扛麻袋的姿势把她扛下山。 黑瞎子中途拿着他那破烂手机接了个电话,笑嘻嘻的说老雇主又给他派活了,他得回去准备准备。 只不过黑瞎子的笑容里闪烁着某种不知名的恶意。 临分别,他给了关慎儿一个眼镜铺的地址。 “黑叔按摩摊儿被个小气吧啦的城管盯上了,等我做……”掉他…… 一道冷冰冰的视线扫过来。 黑瞎子的话飞快转个弯:“小包子要想找黑叔玩儿,去眼镜铺留个信儿,黑叔收到消息,隔着十万八千里都会飞奔过去找你!” 驱了他背上仙物。 还了他一片光明。 保留他吃饭的手段。 他黑瞎子欠小包子无数次再造之恩。 关慎儿眉心莲花火焰纹若隐若现,她背对着张起灵低头摆弄着黑瞎子如小广告一般的名片,倒是没被人注意异样。 关慎儿说:“我现在就可以给黑叔留个信。” 黑瞎子眉头一挑:“说说看。” 关慎儿笑起来,墨描雪砌的白软小脸越发明媚,她跨一大步站定在张起灵的身侧。 漂亮小孩仰着下巴,环着小手,眼里堆满得意的狡黠。 “三天后。” “楼外楼。” “我的拜师宴。” 第66章 人性,不可言不可研不可验 “不行。” “就行!” 解雨臣万般无奈,对揣着手满脸倔强的关慎儿说:“拜张先生为师,家里几个人知道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公开办宴呢?” 昨天凌晨回来,一直在闹这件事。 拜哑巴张为师,相当于默认入这一行。 哑巴张道上什么地位,海棠姐道上什么影响。 慎儿这么一公开。 不就是在展示: 嘿! 史上最强关系户出现了。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保不齐就有几个不长眼的。 踽踽独行十来年,悟到最深刻的就是: 人性,不可言不可研不可验。 人心,瞬息万变。 让慎儿去接触那些龌龊,光是想想他就觉得手挺痒的,很想剁点什么。 “老高藏起来了。”关慎儿哼了一声:“动静闹大点,他才会回来。” 师父说,燕追提醒过他要收她为徒。 还说了燕追、小叔叔、老高各收到过一封内容相同的绝笔信(她才不相信糖糖死了!绝不!)。 西沙那会儿,师父和老高谈话,老高主动承认多收到两封信。 这就是个鱼饵。 至于是打算钓什么时期的她,没想太通。 但是没关系。 谁说一定就要跟着他的节奏来了? 当事实对她有利,她强调事实。 当规则对她有利,她强调规则。 当事实和规则都对她不利,就掀桌子把水搅浑。 拜师宴邀请四方来宾,她暴露在那些对她有觊觎之人的眼皮子底下,她就不信,老高忍得住不冒头。 至于这些对她觊觎之人先冒头咋整。 烧死,扬骨灰。 懂否? 怪了,慎儿不是一直不喜欢高行己吗?解雨臣问她:“之前不是最不乐意他带你吗?闹这么大阵仗把他找回来干什么?” 关慎儿面上添了几分失落:“小花舅舅……” 这是关慎儿第一次正儿八经当解雨臣喊舅舅,解雨臣微微一愣,轻嗯一声,说:“是老高做了让慎儿不高兴的事情吗?下次老高回来,舅舅找人群殴他,张先生不太喜欢人多的场合,咱们请自家人办个席面就够了。” 解雨臣比量一眼关慎儿的身高,说:“吴邪还挺会养小孩,这么几个月,个子长高这么多。” 他养慎儿的时候,就不见她窜个,担心了好长一段时间。 听燕追说把人送去吴邪那里养了,他更担心了,没想到,他这发小养得还挺好。 一提到身高的事情。 关慎儿更失落了。 她的生长会停滞,不过是要营造一种她已死的假象,欺骗这该死的傻逼的有病的贼老天。 迟早有一天。 她会淦死祂! 不是要消灭不该存在的存在吗? 那就看看。 谁!更!猛! 关慎儿的小脑袋伏在解雨臣的腿上,她说:“小花舅舅,这段时间我想起了很多东西。” 解雨臣修长的手指帮她梳理了一下凌乱的碎发,顺着关慎儿的话问:“想起了什么?” 他的声线娓娓动听,透着满满的关怀,就是一位耐心至极的长辈。 “想起了妈妈。” “……” “小花舅舅,我想我妈妈了。” 解雨臣的手轻轻搭在关慎儿的脑袋上,低声安慰:“舅舅也在找慎儿的妈妈,等找到她,立马把她押到慎儿面前好不好?” 关慎儿闷声道:“她是你姐姐,你下手不能太重。” 解雨臣笑笑:“好。” 过了一会儿,关慎儿抬头看着解雨臣说:“老高可能知道我妈妈的消息。” 解雨臣神情微滞:“所以慎儿才要找回老高吗?” 但老高这个人嘴上向来严实。 他不想说的事情,谁都没法子从他嘴里撬出半点消息来。 关慎儿点头如捣蒜,她拉住解雨臣一只胳膊,边晃边撒娇说:“小花舅舅,小花舅舅~你最好了!你就发发慈悲,帮慎儿办这个拜师宴嘛!” 解雨臣被晃的没脾气,但还是坚持:“不行。” “呜呜呜呜——” “别假哭。” “小花舅舅不喜欢慎儿了呜呜呜——” “怎么就扯到我不喜欢你了?”解雨臣扶额,无可奈何,妥协道:“想在哪里办这个拜师宴?新月饭店怎么样?” 解家和新月饭店有合作,算是他的地盘。 安保措施一流,也不会有不干不净的人混进去。 关慎儿:“我想去楼外楼。” 解雨臣有些犹豫,不放在他的地盘,他不是很放心。 关慎儿看出解雨臣的顾虑,违心道:“我爱吃那里的饭!” 喜欢吃那里的饭呀…… 解雨臣终于点了头,说:“那小花舅舅就大发慈悲满足慎儿这个愿望吧。” “小花舅舅最最最好了!”关慎儿欢呼一声,话锋一转:“小花舅舅,我还得回吴山居一趟。” “做什么?” “邀请吴邪,还有拿我的存钱罐。” 缺钱吗?解雨臣说:“舅舅办张副卡给你。” “小花舅舅,我不是缺钱。”有燕追不限额的黑卡傍身,关慎儿从没缺过钱用,她解释道:“存钱罐里是我在福利院自己攒下来的钱,我要拿自己的钱置办拜师礼。” 解雨臣有点拈酸:“怎么没见你给我买礼物?” 关慎儿傻笑两声,趁机小小告次黑状,说:“不是哦,之前黑叔来二叔茶馆找我,我付了五十块让他给小花舅舅传话,那就是我自己的钱。” 小孩的钱也赚,解雨臣心中冷笑两声,面上笑得更加温柔,“小花舅舅有事要忙,安排一个小哥哥陪着慎儿去吴山居好不好?” “好呀。” 解雨臣吩咐外面守着的伙计把解又青喊过来,避开关慎儿去打电话。 关慎儿就在大厅等着。 一个身姿秀拔的少年被人带过来。 他生了一双标志性的狐狸眼,关慎儿莫名想到一位故人。 她微眯眯眼,暗自打量着这张完全陌生的脸。 解又青看到关慎儿,眸底掠上一抹欣喜,脸上情绪不显,恭敬道:“小小姐。” 少年的声音进入变声期,关慎儿一时摸不准。 关慎儿笑的温和:“不用叫我小小姐,我叫关慎儿,可以叫我慎儿,小哥哥,你的名字是什么?” 一如当年她对汪灿的语调。 少年看她一眼,沉默一会,说:“不敢,小小姐,我的名字是……” 他头垂的低了下去,避开关慎儿对视,声音沉了些许:“我的名字是解又青。” 第67章 我给你选项, 你要选谁呢? 坐在前往吴山居的低调黑色小轿车上,一直略过的树影映在关慎儿那双清透的眼睛里。 解又青微垂着头,余光控制不住一次又一次落在那个许久不见的小小身影上。 季秋九月。 偶有一丝热意的阳光洒进车里,拢在关慎儿身上都收住了爪牙,终于蓄长的头发扎着两个低马尾,俏皮又可爱。 解又青突然想到他迫不得已剪掉的狼尾。 幸亏。 现在用得不是他原本的脸。 不然见他没按照她说得做,指定又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搭理他。 “哥哥。”关慎儿忽然叫他。 “慎儿小小姐有什么吩咐?” “是我的名字不好听吗?”关慎儿秀眉一拧:“把小小姐去掉,别扭死了。” “好的,慎儿小小姐。” “……” 开车的伙计稀罕的从后视镜里看一眼解又青。 这刺儿头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解又青注意到司机的目光,生冷的一眼瞥过去。 凛如霜雪。 司机立马眼观鼻鼻观心端端正正开车。 小狼人不好惹的很。 还是开他的车吧。 “……随便你怎么喊吧。” 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反正都不重要。 她想知道的是。 是不是那条汪汪回来了。 不是他自己的脸…… 那这张脸的主人去哪里了? “哥哥,外面的风景很好呢。” 到西湖了。 望过去是橙黄橘绿的绚烂,却半点不喧闹迷人眼,流露出一丝安静平和的气韵,像讲故事一样将烟云往事娓娓道来。 阳光揉碎撒在碧波荡漾的湖面上,波光粼粼飘着蓝天白云,自由的野草微微摇晃。 美得不顾人死活。 “以前我待的福利院后边有个漂亮的荷花塘。” 关慎儿弯了眉眼,似乎想起什么很开心的事情:“李院长会带我们去采荷叶采莲蓬,到这个时候就会熬荷叶粥给大家喝。” “绕过荷花塘就是永春河,河水特别清,像流动的玻璃水一样,我最喜欢去那里摸点小螃蟹小虾米拿去卖。” 关慎儿的笑容慢慢收敛,眉间浮起一丝不快:“然后,有一天我在河里发现个臭小子,就回去叫院长把他捞上来……他脾气差死了!醒来第一面就掐我脖子!力气可大了,差点没把我掐断气!” 解又青心里一紧,嘴快解释:“都漂河上了,说不定是遭了大难,所以才会格外警觉。” “也是。”关慎儿撇撇嘴:“每天帮他换药我都怕死了,血肉模糊的,看得我都觉得后背疼。” 解又青微动了动肩。 那处伤口愈合得很好,伤疤都快淡没了。 被烫掉的半个纹身……他现在也没补回来。 “还让我给他取名,叫我别忘了他,承诺会打电话回福利院告诉我们新地址。”关慎儿一点也不心虚的说:“我拖了小花舅舅那么久,等他那么久,别说电话了,一封信都没有!” 不是的。 有信,可是…… 关慎儿侧过头看着解又青的眼睛,环胸道:“以后他回来找我,我绝对不会理他。” 解又青垂在膝上的手忍不住捏紧:“可能发生了什么变故,所以他才没办法联系你。” 司机听到解又青一次次帮关慎儿口里的那个臭小子辩解,心下好奇。 什么时候小狼人这么多管闲事了? “不能胡说。”关慎儿表情严肃,“虽然我是有点不高兴吧,但他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他能过得好好的。” 解又青提起来的心稍稍放下去。 迟疑一秒,按照关慎儿的要求叫了她的名字:“慎儿。” 关慎儿眨巴了一下眼睛,举手回应:“在!” 解又青唇角渐渐小弧度地弯了起来:“我觉得你的朋友肯定在想方设法来见你。” 极具美感的狐狸眼中满满只有她的身影。 关慎儿心思一沉,唇角微抿,转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一言不发。 见此。 解又青放下去的心又提了上去。 别不说话呀。 他说错了什么? 想到他如今的身份,忍了又忍,才把到嘴边的话憋回去。 穿过河坊街。 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来越频繁,关慎儿无奈叹气。 一扭头。 正好对上解又青扫过来的视线。 关慎儿说:“如果他真的来见我了,我会非常高兴。” 老高的暗中保护远没有汪灿的贴身歼敌来得爽快。 她很感谢他那一年的陪伴。 纵使是世仇。 她个人也接受和解。 希望你不要瞒我。 关慎儿的表情异常平静:“我现在有保护任何人的能力,灿灿要是有任何麻烦,我都可以帮忙解决。” 算是报恩。 我给你选项。 你要选谁呢? 听到这个称呼,解又青几乎以为关慎儿已经知道了他是谁。 车停下来。 是吴山居到了。 那双朝思暮想的圆圆小猫眼依旧看着他,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第68章 抓不住 是我会保护你。 他在心底默默回应关慎儿。 潜伏在解家的人他已经掌握一半。 他是汪家目前最出色的那个,外出的忠诚度评估也是最高的。 九门的事情绝不会连累到你。 你一定会安全长大。 解又青眼底波光微转,悠悠笑道:“慎儿的朋友知道了你的心意肯定会非常高兴。” 她才不要听这个! 关慎儿直起腰,不甘心的追问:“哥哥觉得他有麻烦会来向我求助吗?” 解又青说话语气中带着几分安抚意味:“没准儿他现在过的很好呢?” “……” 关慎儿沉在胸中的那口气还是泄了出去。 是她想当然了。 汪灿能活着出来取代解家人,证明在那一年里他对汪家始终保持着高度忠诚。 有朝一日。 汪家想要她的命,又或者她要向汪家动手。 以汪灿的作风。 大概会来亲手送走她。 在信仰面前。 我成不了你的首选。 关慎儿垂眸。 灿呀。 人嘛。 不能什么都要,既要还要的。 我一直都很明白这个道理。 就是不知道你懂不懂。 关慎儿展颜一笑,认真的点点头:“哥哥说的对,灿灿怎么可能有麻烦呢?他一定交了很多新朋友,所以……” 她怅然若失道:“所以暂时忘了我也没关系。” 关慎儿眼神略有缓和的与解又青对视:“没关系,我会一直记得他的,我记得他,他就与我同在。” 如幼兽一般的纯澈双眸,径直探进解又青心里。 他只堪堪多望了一眼便着急忙慌的转脸看向窗外,耳尖冒着红。 ‘咔哒’ 是车门打开的声音。 解又青回头一看,关慎儿已经挪着小步子下车了。 他赶忙跨步跟上去。 关慎儿叫停了他:“哥哥,我要住在吴山居,你回去帮我和小花舅舅说一声吧。” “我是来保护你的。” 弦外之音,是他也要住在吴山居。 关慎儿掰着手指说:“除了吴邪盟盟和我的卧室,放吴邪宝贝的一间房,吴山居剩下的三间房,依次改成了我的衣帽间,玩具屋,围棋室……我肯定不舍得让哥哥去这些地方睡。” 她毫不犹豫造谣:“吴邪和盟盟睡觉打呼磨牙还说梦话,会影响哥哥的睡眠质量,那就只能……” 那就只能和慎儿一起睡。 解又青的心怦怦狂跳,他的耳后慢一拍的烧了起来,慌张道:“我、我没那个意思!” “没那个意思?”关慎儿眼中透着困惑,她慢腾腾的补充:“那就只能去隔壁徐叔叔家借住一晚,等明天,我清理出一个房间给哥哥住。” “……” “哥哥的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 “……” 关慎儿抬起小手‘哦’一声,恍然大悟:“哥哥是想和……”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想。” 解又青否认三连。 不给关慎儿继续说话的机会,他主动提起传话的要求:“除了说要住在吴山居,还有其他什么话要带给当家的吗?” “好像没了耶……” 解小花办事稳妥的一批。 答应她的事情绝对会办得漂漂亮亮。 关慎儿托腮想了一会儿,笑盈盈道:“让解小花记得想我!” 她脸颊上梨涡浅浅,解又青心痒痒的,想上前戳一戳。 关慎儿又说:“哥哥也要记得想我。” 解又青一怔。 好一会儿。 像只呆头鹅一样点了两下脑袋。 小姑娘扬起爪子挥了两下:“掰掰~” 转身像只小蝴蝶一样飞奔向吴山居。 他坐在车上。 像之前慎儿目送他离开福利院一样,静静注视着她离开。 明明慎儿就在这里,他看得见摸的着。 却莫名感觉。 他抓不住她。 第69章 拜师帖 吴邪坐在沙发上。 手里拿着一封没署名的信件。 拆开一看。 是老痒和一个女人的照片。 女人瞧着花信年华,和老痒站一起像是男女朋友。 吴邪能认出来。 这是老痒妈妈年轻时候的样子。 他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真活过来了?” 这一趟去得实在太过诡异。 记忆里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断层。 怎么下山的,怎么和胖子老痒分开的……又是怎么被关大哥捡到送回杭州的统统没印象。 跟他娘的喝断片了一样。 “吴邪!” 一个嫩生生的声音打断他的胡猜乱想。 吴邪抬眼。 一只逆着光的小蝴蝶向他扑棱过来。 手里的信件随手一丢,乐呵呵接住关慎儿一个满怀。 “燕姐不是说你去舅舅家住了吗?怎么来吴山居了?” 关慎儿仰头:“我回来住不好吗?” 小孩微眯起眼。 大有一副你敢说不我就闹死你的样子。 吴邪求生雷达立马响了起来,飞快否认:“怎么会?我欢迎慎儿还来不及呢!”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看见小包子向他扑过来的时候,心底某处地方软了又软,总感觉慎儿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了很多委屈,只想顺着她。 想起秦岭那一路的异样。 吴邪上手掰了掰关慎儿的小脑袋,捏了捏她的小肉脸,抬了抬她的小胳膊。 关慎儿一巴掌呼噜上吴邪的脑门:“干什么干什么!?你这样很奇怪耶!” “看看你有没有哪里受伤。”吴邪拿下她的手,说:“你给我的玉碎了,不是给我挡灾就是给你挡灾,总得检查检查。” 嗯? 师父把定魂玉的事情给吴邪删掉了? “我没事。”关慎儿尽量在吴邪保持镇定,每次她扯点谎,他跟个照妖镜似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她赶紧转移话题:“吴邪,你能陪我出去置办拜师礼吗?” 什么拜师礼?吴邪问:“送给小哥的拜师礼?” “对呀对呀!后天还会在楼外楼办拜师宴。”关慎儿郑重地向吴邪发出邀请:“吴邪你必须要来,这可是我的大日子!” “专程来邀请我的?” “对!”主要是我的存钱罐放吴山居了。 吴邪笑了笑:“正好小半年没见过小哥了,刚好能借慎儿的光大家一起聚一聚。” 关慎儿沉默。 不是。 师父就差没把吴邪脑子挖出来了吧? 这删得还剩下多少? 反应过来关慎儿说了什么,吴邪忽地皱眉:“拜师宴?” 小哥干啥的? 倒斗的。 还是这个行业里的天花板。 专程办个拜师宴,是要把慎儿引进这一行?就她这么个崩豆大点儿的小包子,能干的了这一行? 关慎儿看出他的想法,抢先道:“一技之长者称为师傅,为我授业者称为师父,迷茫了,师父引路,做错事了,师父教导,遇到困难了,找师父撑腰,师父既教技能,也教做人。” 她很是傲娇道:“我都这么厉害了,当然要找个更厉害的人来教我。” 最重要的是光明正大拜了师,就有理由请师父揍她老爹一顿! 这要是身后有根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 吴邪心里好笑,想着小哥对小包子的态度实在好到出奇。 大概不会舍得让她来这一行摸爬滚打。 于是正儿八经的和她科普起拜师的流程。 “师带徒,是个有传承意义的事情,正经的拜师仪式会有三个方面的设计,慎儿知道有哪三个吗?” 关慎儿思考一会,回答:“我听老高讲过一个束修六礼。” “不错,这是师礼。”吴邪帮关慎儿有点歪的低马尾正了正,说:“还有师帖和师仪。” 吴邪读的杂书不少,涉猎过一些这方面的事情。 他侃侃而言:“拜师仪式的一般流程是先拜祖师爷祈求他保佑,再请师父师母上座,弟子诵读拜师帖,然后奉师帖和六礼,行三叩首,最后是师父给弟子训话回礼。” “师父早就把收徒礼给我了。”而且已经碎了没了消失了。 吴邪脸上浮起一丝窘迫,问:“是那块天空蓝的翡翠吗?” 关慎儿乖巧点头。 定魂玉会碎怪不到吴邪身上。 它迟早会碎的。 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老爸会离开小岛帮她恢复记忆这事。 早就在糖糖的预料之中。 吴邪:“要不、咱们去珠宝店瞅瞅,看能不能再淘到一块…….” 那块天空蓝翡翠,至少是百万级别的收藏件。 雾,滑,亮,透,脂。 一丝杂质也无。 可遇而不可求。 怎么就碎他手里了! 碎了也就碎了吧。 他连渣渣都没拾回来! 看吴邪满眼懊恼,不用问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关慎儿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她说:“吴邪,我还没准备拜师帖,你字好看,你来帮我写吧,就当是抵了那块玉。” “我字才值几个钱?小哥送的那块玉你知道价值多少吗?” 吴邪食指屈了屈,说:“至少7个零。” 关慎儿小脸一板:“你就说写不写嘛。” “我……” 关慎儿打断他:“吴邪哥哥,你想好了再说话哦。” “我写。” 两折的拜帖上。 结体疏朗的瘦金体墨迹未干。 【张先生大鉴: 得机缘与先生相识 仰慕先生德才兼备 承愿执弟子之礼 拜您为师,追随左右,常听教诲 企先生雅允,弟子拜上 拜师人:关慎儿 见证人:吴邪 癸未季秋顿首再拜】 “写我是见证人会不会不太好呀?” 人小孩舅舅办拜师宴,他抢了这个见证人。 “那再加几个。” 吴邪提笔:“说名字。” “张海棠,解雨臣,王月半,齐先生。” “胖子也会来?”吴邪顿笔:“这个齐先生是什么鬼?” 关慎儿:“那你觉得黑瞎子好听还是齐先生好听?” 吴邪默默地把齐先生写了上去。 关慎儿捧脸想了一会儿,说:“在我妈妈的名字旁边添一行小字吧。” “要添什么?” “美人关。” “……这又是谁?” “我爹就是我妈没迈过去的美人关呀,勉强算他是个买一送一吧。” 一夜过去。 这封拜师帖辗转到了四九城某间古旧的四合院。 淡漠的黑发青年展开拜帖。 逐字逐句读了许久。 末了。 他唇边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胜却春风拂冬雪。 第70章 毒唯只对真嫂子破防 道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哑巴张收徒了! 解家当家人解雨臣亲自操办的拜师宴。 有点名气的都收到了请柬。 打开一看。 拜师的那人叫关慎儿。 九门有哪一门姓关吗? 外家的种? 一个籍籍无名的家伙拜师值得搞这么大动静? 这位解当家,做事是越发嚣张不羁了。 前段时间清理旁支,把他的叔伯们‘埋’了不少。 再往前外出查账,顺带‘收’了十几个盘口。 二月红头七刚过,葬仪上出言不逊的,一夜之间全被拔了舌头。 最惨的是第二天,他们的产业全被举报上了封条。 所有资产全部冻结。 还是解当家和当年的搅屎棍张海棠上门抄的家。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那天煞星的女儿不就叫关慎儿?!” “他们才消停多久?又给搭上了哑巴张这条线……这是要只手遮天呀!” “陈皮阿四不管管?哑巴张不是他手下的伙计吗?” 陈皮阿四不管吗? 他管。 他说:“等着,劳资劫个机去瞅瞅这嫩生娃娃,相得中,给她抢个盘口当随礼。” 等着看好戏的众人:“……” 什么鬼? 是他们的打开方式不对吗? 吴二白紧随其后,从不在明面上管事的人,放出话,当天他会和吴三省一起到场。 没事吧? 这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有人找上黑瞎子。 让他去拜师宴搅搅浑水。 反正这家伙只要钱到位,什么活都乐意接。 黑瞎子笑嘻嘻收了钱。 下一秒就把雇主爆了头。 被他放走的伙计传出他当时说的话:“什么***玩意儿,敢打小包子的主意……正好黑爷流年不利命犯尾款,手头紧得很,多谢这位雇主兄的馈赠。” 想暗戳戳搞事的人彻底麻爪了。 道上只认钱的南瞎居然也护着这小孩! 不止如此。 九门霍家、齐家、李家……接二连三给出了反馈,说是一定赏脸。 更是有人传言。 霍老太太派去参加宴会的人会是指定的继承人霍秀秀! 不过解小九爷不是和新月饭店交往甚密吗? 拜师宴的地点怎么选去了那什么楼外楼? 对此。 新月饭店管事人的尹南风笑道:“我家饭菜没对上小家伙的口味,还需多改进改进。” 话里话外的意思。 就是解小九爷本意是要把拜师宴设置在新月饭店。 但人小孩更爱吃别家的饭菜,所以就把地点给换了。 任性中透着点搞笑。 却侧面印证了,这小孩,是解小九爷绝对的掌上明珠。 一个再小的要求,他也乐意配合。 还有就是。 据传。 孩子的父亲,背景比花岗岩还硬…… 某军区大院。 一位精神抖擞的古稀老人正在和关遇对弈。 棋风又迅又猛。 执黑棋痛打落水狗。 老者吹胡子瞪眼:“带着慎儿出去求医三年,脑子就瓦特了是吧?下这么烂!棠丫头呢?我宝贝孙女呢?怎么就你这赔钱玩意儿回来了?” 老者声如洪钟,中气十足,透着一股子挥斥方遒的威严之意。 关遇放下一枚白棋,面色淡淡的:“阿棠带着慎儿在养病,一时半会回不来。” 老者一听,微微叹息几声。 然后提子吃掉关遇三枚白棋。 评价一句:“你小子下棋真是半点慎儿的机灵劲儿都没有!” 关遇抬头看老者一眼,说:“那慎儿也是我生出来的。” “瞎扯!”老者骂道:“慎儿是棠丫头费了半条小命生的,你顶多就是提供了一半的基因……幸亏慎儿脑瓜子随她妈妈,不随你这个满肚子黑水的蜂窝煤!” “爸。”关遇面无表情道:“我是你儿子。” “哟你还知道你是我儿子呀。”老者阴阳怪气:“人间蒸发三年,信没有电话没有人也联系不上,咋地,你们是上昆仑下九幽去瞧病了?慎儿生着病棠丫头着急暂且不谈,你这狗东西是真舍得半点消息也不送回来。” 关遇张了张嘴,顶着老者要刀人的眼神,又把他那套说辞咽了回去。 老者又开腔:“怎么?这是嫌弃老头子我说太多了?” 关遇:“……” 说也错,不说也错。 没带媳妇和孙女回来。 他连呼吸都是错误的。 棋局收官,关遇点着黑白两棋的目数。 老者拿着搪瓷缸喝了一口水,问:“前段时间,为什么要用我的名义下发慎儿走失的指令?” 关遇从容不迫:“哦这事啊,阿棠把我给甩了,您也知道阿棠手底下有个人的易容术很厉害,她真心想躲我,儿子是找不到她的。” “阿棠有多疼慎儿您也是知道的,她不会舍得把易容的材料往慎儿脸上涂,儿子就只能从慎儿身上入手了。” 老者恨铁不成钢看他一眼:“你怎么会这么没用?” 竟是对张海棠会甩掉关遇这件事半点都不稀奇。 关遇:“反正阿棠的终点在我,过程如何儿子并不在意。” 老者嗤笑一声,敷衍道:“对对对,终点在你终点在你。” 要不是没皮没脸的追求人家。 意外有了慎儿,有你啥事呀? 警卫员敲门:“报告!门口有人找关遇先生。” 老者哼了声,对关遇说:“去吧,尊贵的企业家先生,去忙你的事情吧。” 关遇收归好黑白二棋,“我下次会带慎儿回来看您的。” 老者又喝了口水,沉默几秒,说:“你只退了四年,老头子我也还活着,再从底层干起,以你的本事,想爬回去不是难事。” 关遇拒绝的很快:“越往上走陪家人的时间就越少,爸,我不想像你一样。” 老者脸一黑,不说话了,摆摆手让关遇赶紧走人。 候在大门口的黑衣西装男一看关遇出来了,赶忙迎上去。 “boss,小小姐拜师的消息已经全面运作出去,这是来宾的名单。” 关遇接过文件,十行俱下的审阅起来。 在触及到一个人的名字时。 关遇眸色骤深,“陈皮?他还敢踏出那片深山老林去杭州?” 通缉令还没有撤销就敢出来晃荡。 莫不是以为他退下来了,就没人注意他了? 关遇眉一挑,转身回了大院。 他带着笑,快步走向在摇椅上悠闲着晃阿晃的老者:“爸,给小公主调养身体的先生要收她为徒,您要不要去参加她的拜师宴?” 老者听罢,一骨碌爬了起来:“快!备车!不不不!你不有那什么直升机吗?备机!速速备机!” …… 正在试穿明天拜师宴服装的关慎儿惊悚抬头,她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关慎儿满脸不可置信,她问燕追:“你是说,我妈……以前和陈皮有过一段?” 燕追不以为意,说:“我猜,是难得遇上比她还流氓的人,所以就来了兴趣。” 关慎儿小心翼翼问:“那……我爸怎么上的位?” “不要脸呗。” “……” 感恩爸爸不要脸,不然就没她了。 关慎儿:“难怪……他会回应解小花的邀请。” 同为二月红的徒弟。 这俩人可是互相瞧不上。 “燕追~”关慎儿笑得贼兮兮的:“我想知道妈妈和陈皮的故事!” 燕追:“这得问老高,我只知道有这么件事,知道全过程的人只有他。” 老高是陪老大最久的人。 她和柳约都是后来的。 关慎儿优雅的翻了个白眼。 怎么哪里都有他。 第71章 偷天换日 和解雨臣在电话里确定好明天的流程。 关慎儿换下身上的衣服,给燕追一个大大的拥抱,香了她一口。 一溜烟跑向门口来接她的吴邪。 小姑娘仰着头,眉欢眼笑的和穿着松柏绿格子衬衫的吴邪说着话,时不时还做些搞怪的表情。 吴邪也很配合,特意做出夸张的表情回应小姑娘。 他笑着摸摸关慎儿凌乱的小脑瓜,抬头向燕追颔首道:“燕姐,那我就先带慎儿回吴山居了。” 燕追轻摆下手,应承道:“行,明天见。” 等吴邪和关慎儿消失在燕追的视线里。 燕追靠在墙上,从手包里拿出一封用牛皮裹得严实的物件。 沉默一会。 她打开牛皮包,抽出一沓被火燎烧过,边缘焦黑泛黄的信纸。 燕追慢吞吞地摩梭着信纸,略带薄茧的食指停在某处。 ‘代替守门’四个字格外刺眼。 一点都不像是老大那个女儿奴会说的话。 阳光照射在烧焦的边缘。 隐隐透出一些纹路。 燕追并没注意,她叹了口气,把信纸三两下胡乱塞回去,咬牙骂道:“死黑心鬼!都说了老娘脑子不够用,早点办完事回来会死吗?!效率比龟爬还慢!” 她又恶狠狠道:“高行己也是个有病的……妈的,铁定是在南非挖矿把脑子给挖傻了!” “什么时候,燕追也会在背后嚼同僚的舌根了?” 这声音冷得像是腊月的寒风,拖长着尾调。 一通携着铁锈气的疾风朝燕追的罩门袭来。 她纵身躲过,落地后抬头冷眼看向一身青布道袍,留着两撇歪斜胡子的中年男子。 打量一番,燕追斩钉截铁道:“高行己!” 中年男子嬉笑着捻了捻他的两撇胡子:“咱们许久未曾交手,不若补上之前未完成的切磋?” 燕追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找你约过架?” 高行己笑笑:“你假扮东家的时候。” “我什么时候假扮过……”燕追想起几月前答应帮关慎儿给解小九爷撑腰时,用了高行己留下的人皮面具。 燕追眼角抽了抽,说:“不是说了,我不想和你打架了,你那时不也回答了好!的!把那事儿翻篇儿了吗!?” 有病呀她和高行己打! 高行己:“欸等等——高某那句‘好的’,回答的是待你卸下东家人皮面具再好好切磋一番。” 燕追先是愣了一会,随即反应过来:“放屁!你踏马的是要借老娘的脸去参加小小姐的拜师宴!” 高行己还真就厚颜无耻地点了点头,说:“没办法,慎儿如此大张旗鼓招人耳目,便是吃准了高某肯定会去暗中保护她。” 他话语间有几分无可奈何:“可是慎儿想知晓的消息,高某并不知道。” 所以他不现身,还能留些念想给那孩子。 高行己抬了抬手:“只好退而求其次,借一下小燕追你的脸守去慎儿身边了。” 燕追气的没话说。 小小姐的拜师宴她必须到场的好嘛! “我答应了帮小小姐弄簪花,你别捣乱!” 高行己眉一挑,道:“你的手艺还是我教的呢。” 言下之意,换我也能上。 燕追:“……” 一咬牙。 燕追手腕一翻,好几把短刃分别射向高行己的眼睛和下三路。 老高身上带着血气。 老家伙指定是‘开荤’了。 老大不在,她可搞不定他。 三十六计。 跑为上策! 燕追夺门而出,兵器落地的清脆声音响在身后,她跑得更快了。 酥麻感忽地从脖颈处蔓延。 燕追身形一凝,踉跄两下,倒地不起。 强撑着睁开眼皮,怒视走过来的高行己:“老东西!难不成你还想剥掉老娘的脸皮?” “别这么说。”高行己低头冲她微笑道:“在下只是断了些许对慎儿心怀不轨之人的腿罢了,身上难免沾染上一些不太美妙的气味……高某并没有做其他的事,脑子尚且清醒得很。” 他蹲下身,布满青色脉络的手缓缓覆上燕追的眼睛。 “小燕追许久未睡个好觉了,便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吧。” 生时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老娘不要睡觉嗷嗷嗷! 老娘要参加小小姐的拜师宴! 啊——啊—— 老大!!! 有人家暴—— 燕追凶横的两眼一翻,头一歪睡了过去。 临昏迷前她的想法是: 幸亏…… 她安排了摄像机全程跟录…… ‘嘎吱’ 踏着黑夜即将到来前的朦朦胧胧,城南别院走出个身材窈窕,骨相极具张力的绰约美人。 正是—— ‘燕追’。 第72章 我要今世漂亮,今天漂亮 “一日簪花,一世无忧,今生簪花,来世漂亮。” 瞧着镜中满头锦花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燕追由衷祝福着。 关慎儿僵着脖子慢腾腾动了两下小脑袋。 燕追道:“小小姐大可相信我的手艺,十级台风也刮不走你头上的花。” 关慎儿这才大胆地趴在梳妆台上。 拨弄两下头上的小粉花,双眼亮晶晶的说:“我不要来世漂亮,我要今世漂亮,今天漂亮,世世都活得漂亮!” 她转头:“大家都来了吗?” “已经包机把王先生接过来了,齐先生在调试他的小提琴,小三爷在帮小张爷挑衣服,解当家在招待来宾,您父亲还在天上飞着。” “调试小提琴?”关慎儿发出疑问:“黑叔想干啥?” 燕追捂嘴轻笑:“齐先生说这么大个地方肯定要先暖暖场,就表达了一下他的副业,想去充当一下气氛组。” 关慎儿奇怪的打量燕追一眼,说:“黑叔不会是想拿小提琴给我拉一首好运来吧?” 燕追:“解当家在呢。” 好叭。 小花舅舅是绝对不会允许他乱来的。 燕追从手包里拿出一块踏火麒麟的红玉吊坠挂在关慎儿的脖子上。 颜色赤如鸡冠。 关慎儿上手摸了摸,惊奇道:“这是和田玉?” 玉石挂红,价值连城。 更别说红的这么张扬纯粹。 燕追理着关慎儿的衣服领子,轻声说:“小小姐的拜师宴,您母亲肯定会留礼物送您,这块玉坠可以调动她名下所有的财产。” 泼天的富贵砸下来了! 关慎儿低着头,看似全神贯注地研究踏火麒麟的红玉吊坠,眼眸却微微沉了下来。 不对头。 和她熟悉之后燕追最常喊老大,有时还会叫棠狗。 尊敬之余又含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尤其是在面对她的时候。 那种死狗扶不上墙的意味更重。 您母亲? 她最多称呼一句您那祸害娘。 恭恭敬敬的态度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还能这么听话的把这块踏火麒麟的红玉吊坠兜在手里这么久? 还有! ‘捂嘴笑’这么个小女儿家娇羞动作就是焊在黑叔身上。 也不会出现在燕追脸上! 从早上到现在,燕追脸上的表情一直不是很丰富。 倒莫名应了吴邪说的棺材脸大姐大的形象。 可拜师宴是燕追和小花舅舅一起操持的,她绝对是脸都笑烂的那个。 虽然燕追说过她今日身子不爽利…… 可小花舅舅也说过。 人皮面具更趋向于塑形,微表情做出来不是很生动,这可是个莫大的破绽。 所以。 究竟是谁来了呢? 关慎儿‘哎呦’一声,把后脑勺对着燕追,惨兮兮的嘟哝:“燕追,我后脑勺有个地方疼!” 燕追皱眉,看了眼簪花的位置,稍松了松发髻,问:“现在呢?” 关慎儿拧着秀气的眉毛小声道:“还是有点……” “时间还够,用不用重新弄一下?” “会不会很麻烦呀?” “小小姐的要求从来不会是麻烦的要求。” 燕追上手拆掉关慎儿头上的发饰,迅速调整好位置后把花重新簪回去。 “这样舒服点了吗?” 关慎儿双手捧着头花,眼含笑意盯着镜中燕追的眼睛:“好很多了。” 小姑娘语气轻快又自然:“谢谢高老头,下次还找你。” “不用谢,欢……” 燕追身形一顿,一下便收住了嘴。 反观关慎儿,她笑的意满志得:“哟?欢迎下次光临?以前都是给我剃头,今天帮我束发是什么感觉?” “……” “老高,你得是有多想不开,居然抢了燕追来拜师宴的位置?” 不怕她事后啃死你? 燕追毫无慌乱,她笑道:“小小姐,你可能误会……” 一条火绳迅速攀上‘燕追’,登时将他五花大绑。 关慎儿才懒得听他扯七扯八:“是不是误会,我检查一下不就清楚了。” 早八百年前。 解小花就教过她。 应该如何检查人皮面具的黏合点。 ‘燕追’被绑住起就没乱动,任由关慎儿摸索。 关慎儿从耳边一点点探到脑后。 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她微抿唇。 不甘心地又摸了好几遍。 没有? 怎么会没有! ‘燕追’解释道:“我偶尔也会帮老高值班,遇到过小小姐几次,一时没反应过来才会……” “不要以为我是小孩子,就很好糊弄!”关慎儿打断他的话,指尖燃起一簇火焰,说:“摸不到黏合点我还烧不掉它吗?” 南明离火意随她动。 一条再细微的缝也能钻进去。 是真皮还是假脸,她一验便知! ‘燕追’好脾气道:“小小姐这是要给我来个毁容套餐?” 关慎儿无动于衷:“能被烧到的只会是假皮。” 戾气已除。 南明离火她指哪打哪,听话的很。 ‘咚咚——’ 门口传来吴邪的声音:“慎儿,你准备好了吗?” ‘燕追’:“小小姐,您若不放心大可以把我绑在这里,我不会跑,千万别误了时辰。” “师父!”关慎儿不管他,收回指尖的火焰,冲门外喊了一声:“您在外头没有?” 门被推开。 张起灵着一身藏蓝色中式唐装跨步进来。 肩上盘着一条金丝勾出的麒麟图案,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双眸清浅,令人望风而靡。 他瞟了眼被束缚在梳妆台的‘燕追’,看向叉着腰气鼓鼓站在凳子上的水灵小孩。 “师父,我抓住老高了!” “……” “是他,绝对是他!” “……” “我找不到黏合点,剥不下他的人皮面具,真是邪了门了……师父你来试试呗。” “……” 这一连串的无问只答让吴邪也探了个头进来。 他说:“有什么我能帮忙……呃……” 看到燕追被捆在梳妆台,吴邪刷一下就把脑袋缩了回去,并说:“小哥,我刚看到胖子了,我先去招呼他哈!” 刚一过来就被拽去帮忙挑衣服。 闷油瓶那身量。 挑什么挑?! 他套个麻袋都差不到哪里去! 换完衣服还要弄个造型。 听到慎儿那边出了点动静,拔腿就走,差点没把发型师给撂翻。 结果…… 就看到燕姐那副狼狈样。 他不会被灭口吧? 不得行! 二叔好像会捎着三叔一起过来。 赶紧去避一避! 下楼转角,吴邪碰到个穿粉红衬衫的俊逸青年。 他留意了两眼粉红衬衫,有几分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正当时。 激昂的乐声在最上层的包厢响起。 携带着直抵人心的力量感。 觥筹交错的人群慢慢静了下来。 “吴家二爷,吴家三爷携礼来贺——” 吴邪回过神,伸长脖子,在人头攒动中瞬间捕捉到了儒雅二叔和潦草三叔的身影。 “霍家霍秀秀携礼来贺——” 皮肤白到能当反光板的俏丽女孩缓步走来,身旁还跟了俩保镖。 “新月饭店声声慢携礼来贺——” 真有意思,饭店来饭店贺喜。 接下来又出场一个清瘦老头。 他就一个人,没带随行的人,没让人通报。 带着副老花眼镜,进来先是环视一圈,用长沙那边的腔调说了句:“陈皮,携礼来贺。” 人群忽然骚乱。 是今天的两位主人公登场了。 第73章 慎儿高兴就好 簪花小姑娘穿着玄色立领上衣,搭配着极打眼的马面裙,裙上赤色金线织就的一只朱雀蔓延至腰际,英姿飒爽如月下浓浓绽开的火焰兰。 哑巴张难得把他那浓眉大眼露了出来,虽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却能感觉到他骨子里透出的疏离感冲淡不少,添了几分人情味。 潇洒自如的琴声渐停。 最上层的包厢探出个落拓不羁的身影,那人单手扛着小提琴,风格极其鲜明的皮衣墨镜打扮。 他心情极佳:“暖场结束!大伙儿~落座吧。” 开场的音乐竟是南瞎亲自操刀! 再环视一圈在场来宾,哪一个不是道上跺一脚抖三抖的人物? “约塞思代表携礼来贺——” 个人送礼还要派代表? 还来这么晚? 谁这么大的派头? 那位约塞思代表五官轮廓利落分明,他戴着金丝眼镜,琉璃色的眼眸中封着浅浅的笑意,实在勾人的紧。 有人认出那张脸。 在新闻联播上见过。 “挖槽……” “约塞思哪里是人名!?这他娘的是中欧最新独立出来的一个国家!” 问他们为什么会知道? 在一群白人里鹤立鸡群一位种花家的面孔,想忘掉都难。 最重要的是! 黑市目前最走俏的热武器就是从这个才声名鹊起的约塞思进口的。 众人默了。 惹不起惹不起。 一架直升机降落在杭州某处停机坪。 机舱门才被拉开,就有人被踹了下去。 “让你快点备机快点备机!磨磨蹭蹭的!好了吧,都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我孙女的拜师宴!” 关遇接过助手递过来的外套,淡定地换掉身上有个鞋印的米白休闲西装。 他说:“是您说要给慎儿一个惊喜,不让我和她提前说,不然以慎儿的性格,肯定会等您……” “你闭嘴!”老者被人搀扶着下了直升机,他一瞪关遇:“老子说话,儿子听着就行。” 关遇耸了耸肩,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老者又看他不顺眼了,训斥道:“像什么样子!跟个二流子一样!” “……” “车呢?”老者微佝偻着腰,背着手环视了一圈机坪,扭头问关遇:“备机不到位也就算了,你备车也不到位?” 关遇微笑脸,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老者嫌弃的看他一眼,嘀咕道:“跟个小开似的。” 关遇依旧微笑脸。 看到工作人员把老者带走之后。 关遇脸一垮,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 他按下手中的呼叫器,说:“把老头带到般般那辆车上去。”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回答:“boss,那您事后可能会因为右脚先踏进家门而被横着扔出去。” 关遇毫无感情呵呵笑了两声,说:“那我就跳着进去——按我说的做。” 般般是慎儿的好朋友。 老头子就是吓死了都不会扯掉它一根羽毛。 白色轿车门打开。 老者和一对小绿豆眼四目相对。 猛地后退两步,认出车上的是海东青般般,老者扬起的拐杖硬生生换了个方向,砸到一边的车门上。 ‘哐——’ 般般也不怕这巨大的声响,眨巴两下眼睛,颠着脚靠近老者。 老者眼疾手快把车门一把杵上。 深呼吸两下:“换辆车。” “boss只安排了这辆车过来。” “……” 尔等不孝子就应该打死! 楼外楼。 王胖子穿着身裁剪合体的深色西装,眉飞眼笑地捧着司仪的册子。 他意气高昂的扯长嗓子喊道:“吉时已到,拜师礼开始!” 吴邪坐在张起灵旁边,顶着成片火辣辣的眼神压力山大。 没搞懂真的没搞懂。 黑瞎子在包厢上眺望着,小声和解雨臣咬耳朵:“小包子在帮小三爷造势?” 师父旁边的位置…… 不是师娘就是师门当中能和师父平辈的长者。 以小包子现在摆出来的身份地位。 被她纳入保护圈的人… 黑瞎子给自己倒了杯酒,帮解雨臣倒了杯茶,说:“您这位发小,在道上的含金量又得上几个阶梯。” 保镖费顺带也能涨几个零。 解雨臣瞥了眼那杯茶,手背试了试温度,端起来抿了一口,微叹一口气:“慎儿高兴就好。” 说起来。 他还挺佩服他这位发小。 居然能把慎儿带得服服帖帖。 慎儿为了要办拜师宴这事,闹他一晚上,头都要炸了。 骂又不舍得骂。 打又不舍得打。 语气稍微重一点,就不说话了,委屈巴巴一张脸坐他门口。 欸。 慎儿高兴就好。 第74章 所求皆如愿,所行皆坦途 王胖子喜气洋洋继续着拜师流程。 “趋。” 关慎儿双手交握,乖巧地放置在腰间,神色自若地朝坐在上位的张起灵吴邪走去。 “行盥手礼!” 有人端来一盆清水给关慎儿净手。 “正衣冠!” 关慎儿抚平衣裳上的些许褶皱。 “献礼!” 关慎儿将准备好的拜师礼递向张起灵。 “行拜师礼——” “一拜传道!” “二拜授业!” “三拜解惑!” 关慎儿站在三步之外,稳如磐石地鞠了三躬。 她恭敬道:“弟子关慎儿,得机缘与先生相识,仰慕先生德才兼备,承愿执弟子之礼,拜您为师,追随左右,常听教诲。” 关慎儿端起一盏茶双手奉向张起灵。 张起灵微点头,接茶喝了一口。 关慎儿又端起一盏茶敬向脑子疯狂加载中的吴邪。 吴邪微瞪眼:干啥?要我坐这就算了怎么还要我喝拜师茶? 关慎儿眨巴眼:快点!我手酸! 察觉到张起灵也看向他,吴邪硬着头皮接着过茶盏喝了一口。 拜师流程走完,就是师父训诫回礼。 吴邪受了关慎儿的拜师茶,率先掏出一张银行卡给她,忙不迭说:“祝慎儿一切尽意,百事从欢!” 关慎儿知道这张卡里的零有多厚,扬起一个阳光明媚的笑:“谢谢吴邪!” 飞快抢过银行卡。 吴邪心痛:一半身家呀一半身家! 张起灵递出去一个方正的木盒子,他盯着嫣然含笑的关慎儿看了一会儿,眼中似有冰雪消融。 “不需要训诫。”张起灵的声音既淡又沉:“你要吃好睡好,开心就好。” 但愿。 你可以所求皆如愿,所行皆坦途。 关慎儿捧着木盒子,笑着回答:“慎儿期盼师父也是如此。” 从关慎儿扯着吴邪坐到张起灵身边坐着开始。 吴三省就在包厢的镂空木窗边上默默打量着在场喧嚷的来客。 吴二白站他旁边,转着手上的檀香珠,说:“有今天这么一遭,你的计划可以适当的变通变通。” 道上能说上话的,有点地位名声的几乎都被解雨臣‘邀请’过来了。 本意大概是告诉所有人。 这个孩子是他们解家最重视的晚辈,谁想动她,先掂量掂量她背后的解家。 慎儿拜的师父是北哑。 无法无天的南瞎摊到明面上护着慎儿。 当年判官中的‘罚恶’燕追跟着一起操持宴会。 暗地里不少想搞小动作的,被许久未曾出手的‘赏善’高行己打断了腿。 一个国家代表出面贺礼更是匪夷所思。 再加上慎儿的父辈……那位倒是没来。 细算下来。 慎儿背景繁杂强悍到可怕。 能让慎儿按到她师父旁边坐着的,就是她亲自盖章的长者。 小邪这回可真是捡了个大漏。 不说横着走,依着今天这件事,是在道上吃这口饭的,都得给几分薄面。 至于往后小邪能靠自己的能力走到什么地步…… “嘎啊——” 一道如掷出的矛枪迅疾无伦的暗影从众人头顶压着飞过。 再打眼瞧去。 小姑娘的肩上落了只纯白色玉爪的海东青! “看来爷爷还是来晚了呀。” 人未至,声先到。 皓首苍颜的老者一亮相,刷地站起来一大片人。 ——吓的。 那位约塞思代表再怎么说也是别国的人。 关老可是自家的!还活着的!最上头那一圈里的人! 关? 好像这小孩也姓关来着…… “额滴个乖乖!”黑瞎子惊叹一句:“小包子的背景真够可以的呀。” 解雨臣很淡定:“老人家从不插手我们这一行的事。” 他扫了一眼豁然起身随时准备开溜的黑瞎子,说:“不是还有礼物要送给慎儿?” 黑瞎子‘害’了一声,说:“这不是肌肉反应嘛。” 一屁股又坐了回去,他在酒和茶犹豫一下,选择倒杯茶醒醒神。 又瞄向张起灵身侧憋得满脸通红的吴家小傻狗,黑瞎子不忿道:“他凭什么啊!” 那位可是代表了官方!官方啊! 不插手这一行又咋样? 扯上一厘一毫的关系,就能镇住所有人的场子。 哑巴是娘舅,还是师父,他眼红不到哪里去。 吴家小傻狗凭什么? 还就是怪哉。 小包子就是很喜欢小傻狗。 嘶—— 黑瞎子摸了摸下巴。 不然。 他去当当小包子的二师父。 这沾亲带故的,说不定运作运作,他通缉令就没了呢…… 般般歪着头,在关慎儿的肩头盯着她看,似是在确认什么。 关慎儿点了一下它的鸟喙,说:“般般,我已经好了。” 般般咕咕两声。 “糖糖呀……”关慎儿想到被她捆在房间里的‘燕追’,说:“等会儿我们就可以知道糖糖在哪儿了。” 关老眼巴巴站在关慎儿三米开外的地方,重重地咳了好几声。 关慎儿动了动肩,打了个手势,让般般随便找个地方先待着。 般般不情不愿地扑棱了两下翅膀。 落到了吴邪肩上。 吴邪:“……” 这他娘的是猛禽呀! 求助的目光望向张起灵。 后者接收到信号,扬起手臂,示意般般过来。 般般的绿豆眼来回打量。 爪子勾着吴邪的衣服,坚定的选择他。 张起灵:“过来。” 语气很是平淡,但属于小动物的直觉告诉般般,它最好照做。 又不情不愿地扑棱了两下翅膀,落到了张起灵的手臂上。 吴邪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关老和关慎儿单独去了一个包厢。 经理知道自家饭店来了谁。 亲自去了厨房监工。 至于为啥不去拜访一下。 他不配。 而且人家门外守了那么多人,他没胆。 关老慈爱地看着阔别三年的小孙女。 那时眼看着就要没了的娃娃,都长这么大了…… “瘦了。”关老理了理关慎儿的衣领子:“也长高了不少。” 关慎儿眼尾有一点泛红:“爷爷。” “别哭嗷!”关老打趣道:“三年没见而已,你爷爷又没入坟……” 关慎儿拿了一块糕点塞到他嘴里,满眼不赞同:“关老头!你就不能挑点我爱听的话来说吗?” 无语。 谁家长辈一见到小辈开口第二句话是入坟呀! 关老砸吧砸吧咽下糕点,含糊道:“那咱以棋会友?” 更无语了。 关慎儿:“关老头,想虐我就直说。” 大院里谁下得过关老头? 她都是他教的……她也就只能去一些锦标赛找找满足感。 “行,咱爷俩不说这个,你老妈呢?” “……” 尽挑我不爱听的说! 第75章 族长信物 关遇被老爷子的警卫员拦在门外。 只能在门口听着爷孙俩的欢声笑语。 不稀奇。 他就是个多余的。 门被拉开。 是关慎儿。 小姑娘细瞧亲爹两眼,问:“被关老头揍了?” 脸上那么清晰一个巴掌印。 关遇还没来得及接他家小棉袄的下文。 小棉袄幸灾乐祸笑了两声:“该。” 关遇:“……” 关慎儿:“我还说今天让我师父揍你一顿来着。” 关遇:“……” 关慎儿:“女儿揍老子传出去有点不太好听,可你在秦岭那么背刺我,我想了三天,还是咽不下那口气……虽然事出有因。” 毕竟在糖糖的设计里。 除她之外,众人皆为棋子。 包厢里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关遇,你给老子滚进来。” 小棉袄更幸灾乐祸了,她扬爪子挥了两下:“罐罐,祝你好运哦~” 慎儿说啥她爷爷都信,不带脑子的那种。 看这样子。 大概是告了十几次黑状…… 罢了,这可不就是他该的嘛。 关遇默默捂脸,抬步进包厢迎接他的狂风暴雨。 …… 关慎儿朝‘燕追’那个房间走去,途中打开了张起灵给她的收徒礼。 一个牛铃大小的六角青铜铃铛赫然出现在木盒里。 关慎儿手一抖,差点没把东西摔出去。 救命!! 师父这送的什么危险物……欸咦? 这枚青铜铃铛上的花纹和老高展示给她看过的青铜铃铛上的花纹存在明显差异。 瞧着颇有几分神至清明之意。 没等她深思,前路便被人拦住。 关慎儿抬头看,是换了一身黑西装的吴邪。 样子还是那个样子。 眼中的那份清澈却像浮在表面,假得很。 吴邪扫了一眼她手里的木盒,眉心微敛:“族长把这个给你了?” 哦。 不是吴邪。 是张海客。 关慎儿合上木盒:“要你管!这是我师父送我的!” 张海客从鼻腔里哼出声笑:“小家伙,收下这个东西你可就要改姓张了……张海慎?不太好听呀。” 什么乱七八糟!关慎儿才不怵他:“你要是来捣乱的,我保证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老高她已经逮住了。 不需要搅风搅雨了。 “脾气真炸。”张海客给出一沓房本,笑说:“代表海外张家给族长徒弟送点礼。” 关慎儿毫不客气,全部收下,她面无表情道:“谢谢。” 不拿白不拿。 就当是给师父攒点养老本。 又走一段路。 关慎儿被陈皮拦下了。 她仰头看他。 陈皮笑了一下,说:“长的真像你爹,一副讨嫌相。” 关慎儿:“……” 嘿瞧这说的,我不长的像我爹,难道长得像你吗!? 关慎儿觉得她的手有点痒。 很想不尊老一把怎么办? 陈皮丢了一本黑皮账簿到她捧着的一叠房本上,说:“长沙一个小盘口,送你。”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关慎儿深呼吸。 送钱的送钱的送钱的。 没走多远。 关慎儿又又被拦下。 是一个穿旗袍的清秀女子。 关慎儿腾出一只手,扬了两下,说:“别走流程了,直接送吧。” 旗袍女子微微一笑,递出一张新月饭店的贵宾卡,道:“慎儿小姐,这是我家老板的一点心意,凭此卡您可在新月饭店任意挑选三样藏品。” 哦?好东西! 关慎儿迅速接过,她问:“只能是藏品?拍卖品不行吗?” “严格意义上来说,拍卖品属于卖家,只能由竞拍获得。” 那成。 你家饭店大概率还是得被吴邪砸一通。 只差临门一脚。 关慎儿就要推开房门了。 被一个黑影飞速抱起,刚收的礼掉落一地,只死死抱住了张起灵给的那个木盒。 不可避免的,青铜铃铛还是响了。 声音很轻微。 可听到铃铛声音,她冒上来的火气奇异地一点点消了下去。 神清气闲。 这效果,难不成是青铜母铃? 族长信物!? 难怪张海客说收了这个要改姓张! 她现在还回去,还来得及不…… 看清抱她的人是谁,关慎儿长叹一口气:“黑叔,你又要闹哪样?” 黑瞎子笑了两声:“送礼。” “可我刚刚收的那堆礼都被你撞飞了!” “不重要。”黑瞎子说:“花儿爷也要送你个礼物。” 听说解雨臣要送礼。 关慎儿收回跃跃欲试要拧黑瞎子腰间软肉的小手,拍了一下黑瞎子的肩膀:“冲!” 黑瞎子带关慎儿蹿出楼外楼,到了一个隐蔽的小院。 解雨臣牵着一匹体型矮小齐膝长鬃的黑马。 野性。 难以驯服。 是关慎儿对这匹马的第一印象。 “这是匹蒙古马。”黑瞎子捏了一下关慎儿的小肉脸笑着说:“黑叔的礼物,敢不敢接?” “……是要我驯服它吗?” “这只是前菜。”黑瞎子拎起一把反曲弓递给关慎儿:“黑叔真正要送的,是骑射。” 小包子玩火再六,在人前也不能把这份特殊显露出来。 会被切片。 还是学点实际的技能比较好。 本来他是打算送枪的…… 解雨臣拿过关慎儿提着的反曲弓,在她手心里放上一把雕花木柄的女士左轮手枪:“舅舅名下有个靶场,现在是慎儿的了。” 没摸过真家伙的关慎儿觉得手上这玩意有点沉重,她问:“这是打算给我报俩兴趣班?” 很明显。 这俩人还打算亲自教。 黑瞎子笑而不语。 解雨臣坦言他的想法:“慎儿,舅舅不希望你经受任何风雨,想将你牢牢护好,但舅舅赌不了那个万一。” 万一所有人都不在慎儿的身边。 万一他走到慎儿前面。 他所经历之苦,不愿慎儿重蹈覆辙。 “舅舅想过送慎儿一个庄园,一座花园,一家甜品店。”但这些礼物什么时候送都不迟,解雨臣说:“比起那些,舅舅更想先让你知道怎么保命。” 即便慎儿已经拜北哑为师,也并不妨碍他传授自身技艺。 再说。 他的枪法绝不逊色任何人。 其他本事。 等把枪学好了再教。 关慎儿把手里的左轮举起放到眼前,微眯起一只眼,扬了下枪口,嘴里顺势配了句音:“biu!” 她放下左轮,轻轻一掂:“酷!!!” 又扭头看向那匹烈马,拍胸自信发言:“小小马儿,简直易如反掌!黑叔,等着,我驯服它就来找你学骑射!” 黑瞎子揪掉小姑娘头上一朵花别自己耳边:“行~黑叔我等着~” 回到楼外楼。 吴邪从身后悄摸捂上关慎儿的眼睛。 关慎儿毫无感情且配合道:“哇!是有人要给我一个惊喜吗?好期待呀!” “噗——” 王胖子人都要笑裂了。 小不点儿这语气压根没走心。 吴邪闷闷笑了,放下手,“这是收礼收烦了?” 他轻拧一下小屁孩的鼻子,问:“为什么叫我坐到小哥旁边?” 帮你立威咯!关慎儿:“当然是为了多收一份拜师礼咯!” 提起那张一半身家的银行卡,吴小狗心痛:“你咋就知道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关慎儿‘哦’了一声,然后伸手:“那拿来吧。” 吴邪神秘兮兮:“在吴山居你某个房间里。” 关慎儿:“吴山居房产证吗?” “……那倒不是。”笑话,吴山居房产证上都不是他的名字,吴邪说:“回去就知道了。” 王胖子又笑了,撞吴邪一下,说:“卖什么关子?小不点儿,胖叔问你,你爱好什么?” 爱好吃。 爱好睡。 爱好糖糖…… “围棋!”关慎儿两眼放光:“是裱锦棋盘?还有青白玉云子?” 王胖子:“俩都有,还搭了个掐丝珐琅缠枝莲纹围棋盒。” 关慎儿惊叹:“这么大手笔!吴邪你老底都掀干净了吧?” 瞎说什么大实话!吴邪:“你胖叔和我一起准备的,不至于掀干净老底。” 孩子的爱好,必须鼎力支持。 王胖子笑眯眯的问:“小不点儿,开心不?” “全世界第一开心!!!”关慎儿重重一点头,脸上表情:美滋滋~美滋滋~ 但当她打开某个房间,发现空空如也的时候。 关慎儿实在没埠住,瞬间破防:“师父!!!师父啊——老高跑了!” 提着被击晕的‘燕追’回来的张起灵:? 第76章 小花不是个女的吗?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老高怎么会不知道糖糖在哪里? 关慎儿整个人静下来,望着依旧顶着‘燕追’面容的高行己,恍惚又无措,不自觉抠上手心的软肉。 黑瞎子留心到她的动作,握住小姑娘的手,用巧劲掰开关慎儿的手指。 看到掐出红痕的手心,眼神略顿,侧头对在场的张起灵说:“哑巴,你可得好好掰正掰正你徒弟这臭毛病,瞅瞅,都成鸡爪子了。” 才说要学枪,要驯马,要学骑射。 现在就糟践自个一双手。 不省心的小鬼! 张起灵目光下敛,长睫毛微微扫下来,看向关慎儿新伤叠旧疤的手心。 浑黑不见底的眸子沉寂片刻。 他上前,抬手轻轻顺了顺慌张小孩的眉心。 “不要怕。” 他记得。 那天她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关慎儿浅浅呼出一口气,说:“我那么厉害,我才不怕。” 糖糖不会舍得留她一个人。 只是没告诉老高她的下落而已。 糖糖一定还活着。 她总会找到的。 ‘砰———’ 门被大力攘开。 满脸怒容的燕追出现,身后还跟着急急巴巴的吴邪胖子。 胖子一把拦在门口:“燕姐燕姐!可不兴在这个好日子见血!” 吴邪不敢扒拉燕追,他钻到胖子身后充当第二道拦路障:“对!燕姐,你要杀人可以择日再杀!” 胖子:“……” 他是这个意思吗? 易容成燕追的高行己没有被绑着,他靠在沙发上,双腿闲适地交叠着,瞧着比燕追还要风情万种。 高行己使用燕追的声线笑着和燕追打了个招呼:“嗨咯~” 燕追要炸了,她抓狂道:“死老头!不准用劳资的声音和脸!……你不准讲话!!劳资要撕了你这个死老头!” 说着就要掀开挡她面前的俩人。 胖子吨位挺行,燕追一时之间还真有点撬不开他。 她一瞪眼:“胖子你再拦劳资,连着你一起砍!” 还补了句:“你堂口的黄货也不会送了!” 高行己看热闹不嫌事大:“无碍,王胖胖先生,失去小燕追你还有高某。” 燕追一双美目冷冷瞥向王胖子。 胖子表情一僵。 坏了。 冲他来了。 胖子收回手,稍息立正站到门槛边上,小声吹着口哨,嘴里嘟囔一句:“这门……真挺门的呀……” 俨然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这下就换没挪动位置的吴邪直面火冒三丈的燕追。 吴邪大气都不敢喘。 “你们在做什么?”解雨臣刚送完所有宾客,一上来就见着这么个剑拔弩张的场面。 怕柔弱的发小被燕追直接摁死,他快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仔细打量两眼吴邪毫发无伤后松一口气。 解雨臣没好气道:“没事你惹她干什么?” 燕追下手没轻没重,打起架来血肉横飞,就是个暴力怪咖。 还是个炸药桶属性的。 之前海棠姐压着她,胡乱干仗的毛病会收敛点儿,现在是慎儿养在身边,不能教坏小孩子,自己管着自己。 不然冲她以前的脾气,就吴邪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一巴掌都不够她扇的。 吴邪不觉得燕追真会下手:“没、没有,我们只是在闹着玩……那啥,慎儿舅舅您别乱想。” 慎儿舅舅?解雨臣眉头轻颦:“吴邪,你不知道我是谁?” 吴邪挠挠脸,不太明白话题怎么就扯到他身上了:“我、我们认识?” 恍惚间。 他记起小包子对她这位舅舅的称呼,诧异道:“你是小花?” 解雨臣眉目舒展,轻点了下头。 “可、可小花不是个女的吗?” 解雨臣表情欲言又止,看着吴邪真诚无比的目光,憋屈的问答:“你没记错。” “啊?”吴邪紧张地吞咽一口口水,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想:“你变性了?” 在场紧张悲伤的气氛统统消失。 好几双眼睛骨碌碌的盯着解雨臣。 解雨臣脸上的微笑像是僵硬的面具:“我那是小时候长得太秀气罢了!” 真欠啊…… 就该让燕追扇死你! 闹这么一通。 关慎儿被逗乐一点,脸上的愁苦淡了些,她迎着张起灵略关怀的目光,再次认真的回应:“师父,放心,我完全没带怕的!” 总会找到的。 张起灵眉目低垂,安静专注地看着她,提醒她一个字:“信。” 信? 第77章 折中 三封内容相同的绝笔信。 还有老高另外收到的两封信。 关慎儿果断出击,直奔高行己,毫不客气伸手:“老高,给我那三封信。” 要抢。 先抢最富的。 高行己十指轻靠在一起,手掌并不接触,轻搭在大腿上,似是早有预料,不急不缓回答:“只有一封哦。” 关慎儿:“在西沙,你和师父承认过,你比燕追还有小叔叔多收到两封!” “什么?”燕追朝高行己的方向不自觉走几步,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质问:“你多收到两封信?为什么从来都没告诉过我们?老大和你交代了什么?” “此处并非谈话之地,不若换个地方?” 燕追扫了眼在场众人,她说:“都是小小姐认可的亲友,有什么不能……” 话没说完。 离门最近的黑瞎子身形一闪,提溜着一个狐狸眼少年进到房内。 高行己目光沉凝地望了过去。 靠在一起的手指改为双手交握,左手大拇指慢腾腾摩挲着右手鱼际处,身体微坐直一点。 燕追见他这表现。 审视少年两眼。 心里犯嘀咕。 平平无奇一小子,怎么会惹得老高起杀心。 因为他正好路过房间? 然后可能听到一点他们谈话的内容? 老高没这么小气吧? 解雨臣看清少年是谁,对黑瞎子说:“我家的人,放下。” 黑瞎子拎着少年没放手,他语气有几分不依不饶:“我才是你家的人。” 解雨臣眉心跳了跳:“死瞎子,撒开你的爪子!” 听这语气,黑瞎子立马撒手认怂:“哦。” 解雨臣脸色稍霁,他看向狐狸眼少年:“不是让你们跟着解大回去吗?怎么还在这儿?” “送礼。” 除了在关慎儿面前,解又青说话怎么简洁怎么来。 解雨臣嗅到一丝不对劲。 他不过是让解又青送慎儿去过一趟吴山居而已,他俩之间的交情仅限于此。 何至于特意准备一份礼物送过来。 解又青可不是什么趋炎附势之人,他傲气的很。 高行己把关慎儿揽进他怀里,用回燕追的声线,笑的温和:“既然是送礼的,那便过来吧。” 放你回去。 还敢回来。 不愧是他相中过的小狼崽子。 胆识不错。 张起灵略含警告的盯着高行己。 胖子笑呵呵地和呉邪唠一句:“天真,怕不是你精细养着的小妹妹被人相看中咯。” 呉邪掐上胖子的嘴,把他掐出个鸭子嘴,面无表情说:“你不放屁,没人把你当哑巴。” 关慎儿注意到张起灵的眼神,小手按在高行己的手上,低声问他:“老高,你要干嘛呀?” “慎儿乖。”高行己把关慎儿的小手收进手里,神色不惊道:“老高怎么会在慎儿的面前杀慎儿的朋友呢?就吓吓他。” 不会杀了他。 不代表不能废了他。 他所熟知的汪家。 向来不需要废物。 这个吓吓他大概不是什么好词,关慎儿说:“汪灿当初保护过我一年,你不许伤害他。” “那事儿啊。”高行己想摸摸关慎儿的头,关慎儿偏头,眼神威胁不许他碰,高行己淡定收回手,说:“慎儿那个时候不开心,就去逮了只小崽子来陪慎儿玩……” 高行己笑意不达眼底,手中一枚银针骤出:“小九爷接慎儿回家,他陪玩的任务就该结束了,现在回来,呵呵……他知道的事情实在多了些,他家里的那些人呢,也都颇为躁动,所以呀,咱们折中一下,把这只小崽子的尖牙利爪磨平一些,然后再把他留下来,专门陪慎儿玩,好不好?” 关慎儿眉心微皱,目光望向得到解雨臣允许,缓步走近她的解又青。 第78章 重要的,真是信上的内容吗? “不好。”关慎儿飞快耳语一句:“你敢乱来,我绝对会叫我师父给你剃一个地中海!” 高行己十分洒脱:“无妨,早已习惯。” “……” 也对。 福利院那会儿。 老高一直都是个地中海的形象。 “反正不行!”她关慎儿绝不当忘恩负义之辈:“就是不行!” 高行己特喜欢逗她:“也行,你给我一个不动他的理由。” 他的手虚虚搭在关慎儿肩上,眼神落在进入他攻击范围的解又青:“他保护慎儿的恩情,老高呢,早帮慎儿还过了。” 不然凭他失去联系在外面待了一年。 回到汪家如何会安然无恙? “所以那个理由不行,得换一个。” 关慎儿斜睨高行己一眼,掰开他的手。 直接挡在解又青的身前,一只手背在身后,指间朱雀虚影乍现。 高行己轻叹一声,收回攻势,懒懒地斜倚在沙发上。 不能再逗了。 小妮子来火了。 他单手撑着脸,视线随意扫过因慎儿拜师宴聚集起来的几人。 慎儿。 东家没做到的事,你做成功了两次。 救回解子扬母亲,改掉她的命。 送走齐先生背后灵,夺回他的运。 你和‘祂’的较量,快开始了。 高行己看着解又青有些拘谨地递出一只小叶紫檀的凤翎藏剑簪。 关慎儿愣了一秒,望向张起灵的方向。 见张起灵点头,她才犹豫着接过来。 高行己轻抬眉梢。 俩师徒真有意思。 明知是敌,仍善待之。 看来他的那本赏善册终于又能多添个名字了。 拜师宴结束。 关老被地方邀去做客,关遇被强拽着陪他去应酬。 吴邪看到吴三省跟狗看到肉骨头一样,撒欢跑向他。 王胖子说要去吃吴山居特产。 黑瞎子开闪现去打他的黑工。 为了办好关慎儿的拜师宴,解雨臣落下不少事务,也得回去打自己的工。 只剩下张起灵跟着关慎儿去了城南别院。 “那信、信……烧了呀,成灰了,没的看了。” 燕追支支吾吾说完,避开关慎儿索要信件的要求,“老高不是去拿他的信了吗?不急、不急……” 玛德! 当时就该一把火点掉所有人的信! “烧了?成灰了?”屋檐上传来嘲笑声:“也不知道是谁哟,上一秒才把信丢进火堆里,下一秒就不管不顾徒手救信,燎一手的水泡,真是可怜的很呐。” 屋顶跳下来个人,他琉璃色的浅色眼眸看向燕追,揶揄道:“我记得,你那信纸,连侧边都没烧掉吧?” 燕追额间青筋狂跳:“死黑心鬼!现着你了是吧?!” 该上场不见鬼影,拆她台比鬼来得都快! 柳约心情颇好地点头:“看不得你忽悠慎儿,特意出来说明一下。” 燕追忍了又忍,闭了闭眼,把到口边的脏话咽了回去。 小孩子会学大人作风。 不能在小小姐面前乱说话。 我忍! 关慎儿很惊喜:“小叔叔!” 柳约安抚看她一眼,让她稍安勿躁,然后向张起灵颔首示意:“小张爷。” 张起灵盯他一会儿,脑中闪过一个称呼:“六仔。” 被叫六仔的柳约灿然一笑:“难得,您居然还能记起这个称呼,看来是有按时吃药。” 燕追切了一声,“你怎么不问问送药人辛不辛苦?” 算着日子去找人。 无语。 “老大留给你的人是最多的,这都找不到小张爷……”柳约意味深长一句:“难道你不行?” “嘿!我行不行你难道不知道?不对、我行不行要你管啊?!嘶、啧…也不是……”燕追嘴张了又闭,总是词不达意的她干脆不说了。 柳约:“看看你这性子,半点不见改,随便一句话就能把你那导火线点着。” 燕追横他一眼。 避免多说多错,她选择不接话。 关慎儿眸光微闪。 以燕追的性格。 烧掉肯定是气不过,会捡回来是舍不得。 所以。 那封所谓的绝笔信到底说了什么? 又或者说。 重要的,真是信上的内容吗? 第79章 重要的是信本身 燕追对付柳约的方法,就是绝不搭腔。 柳约国外的事情并没有忙完,他此次回国。 一是为慎儿的拜师宴。 二是临时充当一把燕追的外置大脑。 柳约把一封保存完好的信件交到关慎儿手里。 答案近在咫尺。 关慎儿拆开信封,就要拿出那一叠信纸。 柳约轻按下她的手,说:“慎儿,或许信的内容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柳约苍白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黑金信封:“信本身。” 闻言,燕追看向柳约。 她想瞧瞧。 这张狗嘴里又能吐出什么品种的象牙。 哪知。 那双总盛着虚伪笑意的琉璃色双眸在下一瞬准确无误地对上她的眼。 燕追皮笑肉不笑地移开视线。 柳约说:“不是说脑子不够用催我回来,怎么我回来了,你反而不待见我?” 燕追:“……”理你我就是狗。 柳约:“燕追,你仔细想想,老大明知你脾气,为什么会写下那些能让你气疯的话?” 让燕追看顾好小张爷,又叫她不要干涉他的生活和决定。 让燕追按时按点去送药。 让燕追准备好一笔三百多亿的流动资金给小张爷讨媳妇。 让燕追去提醒收徒的事…… 似乎提了燕追,又似乎没提她。 要知道。 燕追可是他们当中最不待见小张爷的人。 诸多琐事,燕追尚且能忍。 真正让她火气上头的。 是老大提到: “九门若未按约定守门,某人必会去当看门大爷,慎儿是我张家血脉,亦可代替守门” ‘某人’,是指小张爷。 ‘张家血脉’,是指慎儿可以扛过小张爷身上的职责。 ‘亦可代替守门’,是指让慎儿背下九门的债。 看到这里他都是懵的,更别说燕追。 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 燕追怒火中烧,一把将信纸全扔进火堆。 又想到这是老大的绝笔信。 燕追莽到直接拿手拨开火柴,救出那些信纸。 她拿着那些信纸,什么话也没说就离开了。 很多事情像一团乱麻堆在一起。 先是来信告诉他们慎儿的病好了,把她安置在一家福利院,并嘱咐他们只有解雨臣能把慎儿接出去。 发现慎儿的生长停滞后。 他们就收到了如今这封绝笔信。 信的内容东扯一句西拉一句,无厘头的很。 不是带慎儿出去求医? 怎么就进展到要把自个老公关进太平洋小岛? 原因是他会对慎儿不利? 虎毒尚且不食子。 更别说关遇对慎儿一向百依百顺。 然后下一句就叫燕追把他们定情的那棵紫玉兰树移栽过去。 没毛病吧? 老大终于失心疯了? 前言不搭后语。 简直莫名其妙。 虽然再三嘱咐过,只有解雨臣能把慎儿接出福利院。 你说归说。 反正我不听。 只不过他还没出手,老高拎出老大的踏火麒麟红玉玉佩,强行把他置换出国。 并告诉他。 这是老大的‘遗愿’。 呵。 鬼才信她死了。 这位的脑回路非他们这些凡人能赶上的。 一时半会。 真没想透老大在打什么算盘。 比起那封似是而非的绝笔信,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慎儿是老大的珍宝,她甚至可以接受自己死,也绝不允许慎儿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更倾向于。 慎儿的病没有好,只是暂时得到了缓解。 生长的停滞可能就是后遗症。 老大做出的一切安排,都是在为慎儿的未来做打算。 在国外的日子实在无聊。 想着如果慎儿从此以后真的长不大了,他得给她谋求一个能好好生活的地方。 国内有老高压着,暂时不能回去。 掸帮果敢环境一般,人文他倒是很喜欢……慎儿一副软心肠,大概不会喜欢。 南非太热,北欧太冷。 中欧瞧着比较可人。 气候舒适,风景优美,适合帮慎儿抢块地盘来。 转眼就三年。 解小当家把慎儿接出福利院,在老高的有意引导下结识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吴家小三爷还是有点关系的。 如果他不能去守门。 守门的人就会换成小张爷或者慎儿。 他关注过这位小三爷一段时间。 真真假假二十多年,用爱织就一张大网,把这位小三爷套的牢牢实实。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不愧是吴家三爷。 可是。 九门的兴衰,不关他的事。 张汪两家的千年恩怨,没有想管的兴趣。 他只在意他家的娃娃能不能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长大。 关遇从小岛‘越狱’,把慎儿带去秦岭,回来办这个拜师宴,个头明显蹿高不少。 同行的那些人,就有老高特意让慎儿结识的人。 要说其中没半点关系,信不了一点。 和他们待在一块,肯定对慎儿有利。 他猜。 老大的谋划大概成了一半。 兜兜转转。 他想起这封绝笔信。 他柳约做事,向来会留一手,再生气,也不会对疑似重要线索的绝笔信撒火。 而老高明显是知道内情的人,没有动这封信的理由。 只有燕追。 她行事冲动。 往往是人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 回顾一下当天细节。 那盆火。 在他们进屋之前就烧着。 正值冬季,暖房里有盆火再平常不过。 燕追看不顺眼那封信。 秉持对老大的尊敬,她绝不会上手撕。 把信丢进火里,就会成为她冲动恼怒之下的最优解。 又会因为舍不得,抱着或许真是老大绝笔信不能毁掉的心态把信从火堆里捞出来。 但就燕追那个脑子,才不会去想这些事。 她只会觉得,老大为了小张爷什么都能摒弃。 一个母亲放弃自己的孩子,这可是燕追一辈子不能触碰的雷区。 信会留着,却不会再去多看。 他也不至于因为一个猜测就去把信给烧了。 至于老高,他的重心大概不在这封绝笔信上。 燕追表情复杂:“我哪里能搞明白老大是怎么想的?就她那不着调的脑子。” 关慎儿理出一点头绪:“燕追,你当时真把那封信烧掉了?” “没有,我承认当时我确实有点冲动,可我刚把信丢进火里就后悔了。” 然后傻不啦叽扒拉烧得正旺的火柴,把那一沓纸抢硬是救了回来。 黑心鬼说错一点。 侧边明明就有被烧到好嘛! 丢进火堆…… 有意激怒…… 朱雀主火…… 烧? 用火烧? 信确实是留给燕追他们看的。 信却是留给她的。 关慎儿极其认真且不容置疑道:“燕追,把你被火烧过的信纸给我。” 第80章 信纸中藏着的秘密 燕追拗不过。 把一个裹得极其严实的牛皮包递给关慎儿,她别扭道:“好歹被火烧过,再出点什么意外就真成渣了,我就随便给它包了一下。” 关慎儿两只手都没闲着。 一边是柳约保存完好但简约非常的黑金信封。 一边是燕追厚的像一本书的牛皮包。 对比一下。 燕追真‘随便’。 关慎儿把黑金信封塞到张起灵手里:“防止糖糖又挖坑,咱师徒俩还是先看完信再做决断吧。” 搞七搞八的。 亲闺女也跟不上她的脑回路。 关慎儿剥开一层又一层的牛皮外包,取出一沓边缘焦黑泛黄的信纸,快速翻看起来。 对于亲妈要让自己去守门的信息她一眼略过,不甚在意地继续查看。 张起灵在‘亦可代替守门’那行字上停留了很久。 他捏着信纸的手骤然收紧。 绝对,不可以。 “师父。”阅读完信件并没有检索出任何信息的关慎儿侧头看向张起灵,眸色清清地问:“您有看出什么不对劲吗?” 张起灵默了一会,两指夹出一张信纸,回答:“厚度。” 关慎儿依言捏了捏手里的信纸。 嗯…… 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她随意举起瞧了瞧,阳光微晃在燎黑的边缘上,透出些许纹路。 关慎儿把信纸搁到张起灵眼前:“师父,你看!” 一些弯弯绕绕的曲线若隐若现。 张起灵查验一番,说:“是张家刻录舆图的手法。” 他抽出随身短刀,尝试分离最表面的那一层纸。 等把信纸中间的东西剥离出来。 关慎儿又是一头雾水。 张起灵手上摊着一片极薄的银箔。 她看到的纹路是银箔上的拓样。 拓样还不连贯,就像……就像是一幅拼图里的一小块。 张起灵捻了一下银箔,思索片刻,把那层信纸盖回去,对关慎儿说:“用你的火,在不伤及银箔的情况下烧掉这层纸。” 南明离火非凡火。 得到它的承认,它会是最听话最契合的搭档。 在秦岭。 张海棠的命魂磨灭朱雀的戾气。 青铜树助其南明离火融入关慎儿的骨血。 她如今对火焰的操控堪称顶尖。 这么精细的活。 除去烧箔的老师傅,关慎儿是目前的首选。 有人指路。 关慎儿迅速执行指令,甩了一簇火苗到纸上。 柳约看到关慎儿徒手搓火,短暂震撼一秒,麻利收拾好心态。 长生都有了。 会玩火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张起灵:“温度稍高一点。” 关慎儿脆生生应道:“好勒!” 炽焰熊熊燃烧,差点没晃瞎柳约的眼睛。 燕追非常及时地戴上墨镜。 并对柳约发出一声嗤笑。 柳约:“……” 很好。 有这么一手,不用担心自家娃娃的安危,他能安心回约塞思挣家产了。 烧银箔的气味并不好闻,柳约去推开门窗透气。 正巧。 恢复自己样貌的高行己一步三摇地出现在柳约视野里。 身旁刮过一阵风。 是燕追突袭了高行己。 柳约叹了口气,选择视而不见。 没关系。 老高现在不杀人了。 偶尔打一打促进一下同僚之间的情谊也是好的。 火焰初歇。 一片缩小数倍的蓝紫色图块出现在张起灵手里。 关慎儿不解:“为什么拿火烧一烧,它还能变色呀?” 拓样也更精细了。 “是烧箔。”张起灵捡过一张信纸,轻嗅了嗅,说:“表层的信纸掺了硫磺。” 在加热条件下,金属箔和硫磺会产生化学反应,能生出不同的颜色。 环环相扣,处处留手。 燕追真把信烧了也没关系。 只不过是藏在信纸里的东西会被提前发现。 但银箔上的刻录手法是张家内族特有的。 发现也无伤大雅,没人解译得出。 杂乱的棋局此刻点点成线。 让他收徒,是为了让他解读她留下的信息。 高行己能向他透露信件的存在,是为了让这消息能从他的嘴里说给慎儿听。 被关遇带去秦岭,不止是为了消解戾气,还有让她完全收服南明离火的意思。 既多了自保的手段,也是为了当下。 张起灵:“烧箔颜色维持的并不长久,要赶快把它们烧制出来。” 关慎儿说干就干。 卷起一团火,控制好温度,裹住所有信纸。 高行己尽数挡下燕追丢向他的飞镖,手臂微振,将袖中的信封扔进她怀里。 飞速跃上墙头,他朝燕追挥两下手:“接下来没高某什么事了,古德拜~” 燕追抬步就要追,被柳约喊住:“信!把信留下呀!” 只是耽搁一会儿,高行己就跑得没影了。 燕追狠狠跺脚,用力一甩,信封直朝柳约面门袭去。 一只朱雀虚影及时衔住信封。 就地开始焚烧信纸。 信纸中夹带的不止有银箔,还有金箔、铜箔。 五彩斑斓的图块一一出现。 张起灵低声指导关慎儿将它们拼接在一起。 三封信。 被烧掉后,是三张彩色舆图。 “云顶天宫。” “西王母宫。” “张家古楼。” 舆图上的标注极尽详细。 其中张家古楼,更是标明数百条逃生之路。 关慎儿没搞明白。 为什么要留这三张地图给她? 她要的不是这个! 她知道所有事情,不会让任何人陷入险境。 她记得! 她、她记得? 关慎儿一下愣住了。 为什么…… 不应该呀…… 凭什么祂还能剥夺她的记忆? 烧箔接触空气微微有了点氧化的迹象。 张起灵稍一留意,觉察出不对的地方。 上手调整三幅舆图的图块顺序,飞快拼出一幅全新的地图。 关慎儿冷静下来。 看向张起灵用三幅舆图拼接出来的地图。 错综复杂。 斗折蛇行。 没有标注。 逐渐褪去颜色的烧箔缺少美感。 地图的名字叫做—— 古潼京。 第81章 她需要取代祂 关慎儿看了半晌。 蓦地伸手触碰这份特殊的地图。 摩挲了好几遍烧箔上的坑坑坎坎。 很有规律的纹路。 像是某种密语。 可是…… 她不懂。 额滴亲娘欸! 您就不能弄点通俗易懂的玩意儿来暗示我吗? 关慎儿无言以对。 张家人都爱搞这种讳莫如深的调调嘛! 张…… 张家人? “师父。”关慎儿抓起张起灵的手按到古潼京的地图上,圆溜溜的大眼睛期待地望着他:“您摸一下烧箔上的纹路,是不是咱老张家特有的密语?” 张起灵瞥了眼盖在他手背上的小爪子,轻声回复:“不要急,再等等。” “我不着急,您可以慢慢来。” 张起灵很耐心地为他这个小徒弟再解释一遍:“密语是:不要急,再等等。” “……” 关慎儿默默抬头望向天花板。 仙人板板! 费这老大劲儿,留一句‘不要急,再等等’? 等? 等什么! 再等下去,煞笔天道逮着机会就会夺取她关于盗墓笔记的那部分记忆! 失去先手。 又会被牵着鼻子走! 给她这几张地图干什么? 让她去炸了这些地方吗? 关慎儿神色一顿。 也不是不行嚯。 毕竟。 把搞阴谋诡计的地盘都给撅了…… 不对不对。 能在张家古楼的地图标注那么多条逃生通道。 就是肯定她之后会去蹚这趟浑水。 关慎儿惆怅地趴在桌子上,拖长着软甜的小嗓子,长长的‘唉——’了一声。 柳约身姿悠哉地倚在门边,坏心眼儿地欣赏着关慎儿的小苦瓜脸,就是不作声。 想不到有朝一日。 慎儿也能体会一把来自亲妈的迎头痛击。 老大最大的爱好。 只挖坑。 不填坑。 最牛逼的地方。 是敌人摸不透,队友猜不出,攻击对象不分敌我。 在几封信里弄这么多花样,用得还是张家人独有的记录手法。 防了外家人。 也防了自家人。 能把这些花里胡哨解译出来的,恐怕也不是随便哪个张家人都行。 柳约眸光微移,瞧了一眼手法娴熟地撸着丧气猫猫·关慎儿小脑袋的张起灵。 老大最信任的人,从来都是小张爷。 所以。 可以拼出所有舆图,并能解读出密语的人,只会是小张爷。 是这样的话。 不妨再大胆的猜上一猜。 小张爷一向健忘。 说不定在他丢失的那些记忆里,就有老大的下落呢? 小张爷寻回记忆的方法,有幸听过老大吐槽过一回。 多下墓走动走动。 这几张舆图的类别,就是墓图。 “不要急,再等等” 大概意思,是要让慎儿跟着小张爷的脚步去这些地方‘见识见识’。 柳约挽着臂弯,修长的指节有一搭没一搭轻点着。 倒斗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儿。 下地做甚?传承老张家的手艺?吃一遍他们当年受得苦? 算了吧,他有准备一个皇位给慎儿继承,不需要传承这些手艺。 仇家太多大伙儿都没打算生儿育女,全家只有慎儿这一根金苗苗。 他才不要放慎儿下地。 …… 柳约微眯眼。 他和燕追是老大培养出来的。 既能设下一个又一个连环套等着燕追钻,又何愁料不到他的想法。 如果拦了慎儿去长见识的机会,估计他会被老大留下的后手——老高给办掉。 也罢。 本来放他回国就是为了让他来干解密人的活计。 柳约上前两步,捏了捏丧气小猫软乎乎的脸蛋,问:“慎儿,你知道这几张舆图的类别吗?” 关慎儿没精打采捧着脸:“陵墓舆图。” 危险等级拉满的超级大斗。 雪海冰山的云顶天宫。 蛇虫成群的西王母宫。 尤其是他们老张家建在四姑娘山的那栋群葬楼。 九门三代基本全折里头了…… 关慎儿心中忽然有了个模糊的猜测。 她轻抚自己的眉间。 在秦岭,她打开九幽之门,复活解子扬死去的母亲,送走黑叔背上的仙物。 何尝不是完成了糖糖为她做的事。 帮他们逆了天意,改了因果。 助他们重获新生。 纵使那过程有些许艰难。 黑叔调侃过,她眉心那朵火莲要开不开蔫了吧唧的,和她这种天天充满牛劲的捣蛋鬼一点儿都不搭。 不搭吗? 是她的力量不够,不足以让它绽放。 她需要成长。 需要在祂手里改写这些人既定的命运。 她需要,取代祂。 关慎儿指着云顶天宫的那片舆图,向张起灵发出提问:“师父,您下趟行程是去这里对吗?” “……” 张起灵不说话,关慎儿也能懂他的意思。 关慎儿蹙眉:“凭什么不许我去?我要去!” “不行。”张起灵平泛的语气里是不容辩驳:“你不许掺和这些事。” 柳约对张起灵不带关慎儿出去冒险的决定举双手双脚的支持,完全闭口不言。 老高可干不过小张爷。 也能摁住慎儿这只小猫崽子。 放心了放心了! “没看错的话,这里是边境线吧。”关慎儿指着舆图说:“师父,难道你们想偷摸溜过去?” “……” “带着我,我去找关老头批一个科研考察的交流项目,咱们可以光明正大的过去。” “……” “师父,您还要拒绝我吗?” 第82章 老古板,老骗子 那么张起灵的答案是: 面无表情的拒绝。 如果拒不配合,他还会用上一些武力。 被张起灵捏晕,遣送至某不知名旮旯角的关慎儿叼着根棒棒糖躺在草皮地上,望着太阳西沉,光线慢慢变淡。 她在心中默数。 1 2 3—— 熟悉的马蹄声轻扬。 来人调笑她一句: “哟哟哟,您又在这儿躲懒呢?” 黑瞎子端坐在一匹黑马上,单手持缰,身体微前倾,浑身散着股子痞劲儿,他调笑一句:“年轻人,半多月没打靶了,再不练手就生了。” 关慎儿指了指还泛着一丝余光的地平线:“太阳下山了,年轻人想休息。” 是想休息吗? 是打靶输给他不甘心吧。 黑瞎子啧啧摇头:“几天都不见你影儿,不会是因为输给黑爷太多次,偷摸找个犄角旮旯地抹眼泪吧?” 关慎儿毫无感情的‘呵’了一句,直挺挺支棱起上半身,面无表情对着黑马发号施令:“齐素芬,给你一分钟,把你背上那个铲屎的颠下来!” 齐素芬。 是黑瞎子送给关慎儿的那匹蒙古马。 齐素芬得到小主人的指示,咴咴叫了两声,尥起蹶子卯足了劲要把黑瞎子从他身上甩下去。 小主人,可爱,大方,勇敢无畏,不能伤心。 铲屎的,野蛮,抠门,皮糙肉厚,摔不坏的。 “嘿!齐素芬你个没良心的种——”黑瞎子猛地一夹马肚,手一挽缰绳压住马颈:“她光喂你几把草料,天天给你那马棚铲屎的人是黑爷我你知道不!?” “咴咴——” “割草的人是我!” “咴咴——” “说你胖还喘上了?”黑瞎子放开缰绳,勒住马脖说:“黑爷其实还有个手艺很不错……齐素芬,你要不要去个势?” 齐·雄性黑马·素芬:“……” 齐素芬最近和关慎儿一样早出晚归。 黑瞎子每天找马又找人。 前两天。 又收到一笔尾款的黑瞎子兴致奇高,拿着小包子做的破烂小弹弓,打算给关慎儿猎两只活物解闷。 收到尾款呀,整个世界在黑瞎子眼里都是美好的。 那漫野的牛羊低叹~ 天边的彩霞正好~ 风一吹,枯草连了天,两匹可爱小马就在波光滟滟的海子旁边引颈交饮。 可爱小马? 黑瞎子那火眼金睛一瞧。 那匹黑的不是他家素芬吗? 小包子早出晚归琢磨怎么摸出这偏僻地儿。 齐素芬早出晚归相中匹外形顶好的赤骥马。 此话一出。 齐素芬老实了,不折腾了,马蹄子踩两下,俯首嚼着不存在的草。 关慎儿遗传到关遇五感极佳的天赋,自然把黑瞎子和齐素芬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一骨碌爬起来,捋掉身上的杂草,对着黑瞎子指指点点:“真没品,小动物都欺负!” 黑瞎子利落下马,一拍马头:“你管齐素芬叫小动物?” “齐素芬一岁不到,当然是小动物。” 关慎儿忽略齐素芬威武的身形:“黑叔你都百来岁了,欺负完小朋友就欺负小动物……你这个——糟!糕!的!大!人!” 黑瞎子一乐。 他至少养这小包子小俩月了,脏话词汇居然还能这么匮乏。 糟糕的大人? 往前数二十年,这是他听过的最友善的评价。 黑瞎子探手,揪了揪早上他给关慎儿扎的麻花辫,问:“外头晃荡这老些天,知道你师父把你丢哪儿了吗?” 哑巴能找他把那破铃铛(青铜母铃)拿走,送去给小包子当收徒礼,足以证明他对这个小徒弟极其上心。 到底是这世上仅存不多的家人。 不想她跟着一起冒险,完全理解。 本来接了吴家三爷的活儿护送那个邪门小子去长白山,哑巴一个电话打过来,只能过来带娃咯~ 吴三省计划中心不在他,有他没他都能成事。 现在最主要的是带娃……好吧,他黑瞎子无利不起早,自打去九幽送走背上仙物,他那叫一个财运亨通日进斗金,尾款收的嘎嘎快。 把小包子揣身边带着之后这类情况更绝。 烂账陆续平了。 上世纪的尾款都有人来结了。 真他妈的旺黑爷!带娃使他快乐!万岁! 关慎儿拍开黑瞎子的爪子,语速极快,语气很冲:“我不知道。” 黑瞎子摸摸自己的爪子:“气你那哑巴师父就行了,冲黑爷横眉冷对干啥。” “你们两个,半斤八两!”关慎儿更来气了:“师父前脚把我送走,你后脚就跟过来了!你们就是狼狈为奸!一丘之貉!” 关慎儿狠狠握拳,龇牙凶他:“师父是不讲道理的老古板!你是个没良心的老骗子!” “那不是怕你一个人孤单寂寞冷嘛。” “你们就是怕我跑了!” 黑瞎子笑:“知道就好。” 关慎儿深呼吸。 不能说脏话不能说脏话不能说脏话,她对师父发过誓的! 做人要守信,这是根本。 关慎儿礼貌微笑,翻身上马:“好的呢。” 一扯缰绳就要策马离开,半点儿没有要带上黑瞎子的意思。 夜幕降临,是黑瞎子的主场。 关慎儿一点都不担心黑瞎子会不会遇上野猪呀野狼什么的。 这要一个不小心闪了腰,她就有机会离开这里了! 然后跟上师父的脚步去……去一个什么什么山来着? 关慎儿垮着一张脸,表情骂得很脏。 煞笔天道! 除了用这损招还会别的什么吗?! 没事哒! 就算不记得,逮住吴邪就行了。 “小包子,想离开吗?” 还说呢! “要在骑射和枪械上赢过你……”关慎儿顿了顿,不甘心又不得不承认:“我至少需要十年。” 为什么说黑瞎子是老骗子。 就是因为黑瞎子说,只要骑射过关,手枪打靶满百环就带她出去逛逛。 所谓的骑射过关,是要在赛马射靶方面胜过黑瞎子。 黑瞎子祖传的本事。 她能胜过他比见鬼还难! 打靶满百环,是要抢黑瞎子的靶环打满百环。 往往她才开一枪。 靶环就被黑瞎子突突没了! 问她的南明离火去哪里了? 被老古板师父封了! 止住她陷入狂暴状态的方法用来遏制她的行动。 真浪费! 黑瞎子墨镜后的狭长双眸细细端详一眼骑坐在马背上的关慎儿。 明明是一天一个样的年纪。 养了俩月,还是这模样身高,一点儿都没变化呀…… 黑瞎子:“用不了十年,两年就能赶上。” 小包子骑射方面的天分好到令人咋舌。 她生来就该是马背上最自由的其其格。 关慎儿难以置信:“两年?你们还想把我扔这儿待两年!?” 两年后离开。 黄花菜都凉透了! “之前确实是这么个打算。”黑瞎子赶在关慎儿生胖气之前开口补充:“但黑叔尾款全收完了,是时候出去接点活儿了。” 主要是吴三省后续开出的那个价…… 斯哈斯哈! 接,必须接! 关慎儿接上他的话,暗含期待:“所以你要捎上我?” 黑瞎子点头又摇头:“当然有前提条件,得验验你出师没。” “如果还是和你比,那就算了。”关慎儿拉过缰绳,调转马头,她没有隐瞒的意思,直言道:“等你离开,我照样能出去。” 黑瞎子故作纳罕的‘啊’了一声,说:“你怕了呀?” “……” “也是,输了那么多次,我数数,……” 关慎儿打断他:“谁会怕!” “比不比?” “来呀!谁怕你啊!” 第83章 我绝对不耍赖 “就说你手生了吧。”黑瞎子拱了下没一枪打在十环的金属射击靶:“这打的什么狗屎?” 关慎儿抻了抻被四四式卡宾后坐力震麻的虎口:“39年造的军剩,拉不开推不上又哑弹,你还要扛着靶子到处跑,就不怕我爆了你的头?” 黑瞎子:“能爆到我头你才是真出师了。” 关慎儿尔康手:“谢谢您,今年八岁不想背上命案。” “黑叔能让你扯上命案吗?”黑瞎子无所忌讳,嘿嘿笑了两声:“黑叔通缉令现在都挂着呢,爆了我头你那是见义勇为,为民除害。” 关慎儿特无语:“把你背着的ak74给我。” “想好哈。”黑瞎子抵了抵鼻梁上的墨镜,说:“换掉手上那把老家伙,就得和我这个老家伙比了嗷。” 关慎儿各种撒娇耍赖使坏,黑瞎子打靶满百环的要求一降再降。 不需要和他抢靶射击,但关慎儿得用他指定的枪支打靶(据黑瞎子吹的牛皮,这把四四式卡宾是他抢的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某国人) 关慎儿用得一直是解雨臣送她那把女士左轮,手感一下没拐过来。 再加上黑瞎子扛着靶子四处移动,关慎儿每次射击都会稍偏一些,以避开黑瞎子的身体,结果不是脱靶就是在六环之外。 黑瞎子清空桌上成片的枪壳,叨叨一句:“包子姐,您老是真能浪费呀。” 拉不上栓? 子弹都用了他一箱。 黑瞎子感觉自个头上应该顶了一串字幕: [家底-1-1-1……] 关慎儿熟练地爬上桌子,薅开黑瞎子的皮外套,扒拉出他的pos机,拿黑卡刷了一万过去,理直气壮道:“快点,教我怎么使这破烂!” 黑瞎子抖擞着食指晃了晃:“黑叔是很有原则滴,咱可不兴走后门……” 关慎儿哐哐哐按数字,刷了十万过去。 黑瞎子笑眯眯的改口:“但有时候,原则是可以灵活变通一下滴。” 他提起卡宾惯了两下,上弹拉栓,悠哉开口:“耍枪嘛,姿势要帅,开枪要快,最重要的是,永远相信自己的直觉——” ‘咔哒——砰——’ ‘咔哒——砰——’ …… 关慎儿手上滞涩无比的卡宾,落到黑瞎子畅通无阻,他连打十枪,枪枪射在同一个靶点。 “瞅明白没?”黑瞎子问。 “大概吧。”关慎儿初心不改:“我还是想用ak74。” 黑瞎子抱臂问:“是打算和我比?” 关慎儿启动钞能力,拉过黑瞎子的手按下很长一串零,她轻扬眉尾,说:“要不,黑叔您再灵活变通一下?” 被勒令待在这儿的时候又不是没砸过钱,爱财如命的黑叔怎么都不松口。 现在搞这出,明显是要放她离开。 那她自然要配合演出。 送上一个巨大的台阶给黑叔下咯。 “这多不好意思!”黑瞎子手上一刻不闲,利落上好子弹,诚心诚意地擦了两下枪杆,还帮关慎儿架起了机枪:“您请着。” 关慎儿很满意:“下去吧。” “好勒!” 再之后。 黑瞎子数着他银行卡的余额,陪关慎儿打了一天的靶子。 傍晚。 天色暗了下来,四周的群山,迤逦着青黛色的轮廓。 黑瞎子背着满身硝烟味,累到一根手指头都不愿意多动弹的关慎儿回他们的临时狗窝。 黑瞎子漫不经心问:“找着手感没?” 关慎儿打了个哈欠,小脑袋换了个舒服的位置,茫然若迷的‘昂’一声。 黑瞎子颠了颠背上的小人儿:“是不是打听到咱这是待在哪里了?” 齐素芬都能找着个相好的,小包子还不能找个活口打听消息? 小包子那股机灵劲儿,是真能溜出去。 快入冬了。 溜出去万一赶上大雪封山…… 花儿爷的心头肉,哑巴的掌中宝在他手里受了伤,他还活不活? 还不如捎上和他一起出去打工。 正好也能验证验证。 小包子的身体状况是不是和那老头说得一样。 关慎儿轻哼一声。 他们是真能挑地方。 晃荡小半月,遇上来这片放牛牧羊的。 和人搭话,她一句都没听懂! 零七碎八学了好几天,终于悟出别人说的是藏语。 她待的这个地方,在藏语中称为: “神仙居住的地方。”关慎儿闭着眼继续给她的答案:“被坏蛋师父扔到川西的热尔大坝了。” 再往前稍稍。 都能把她送去老张家的群葬楼了。 八成是想把她送进那里头藏起来。 在糖糖去送定魂玉给师父时。 师父明确的说过,像她当时那种情况,应该回族地待着。 糖糖的回复是,回了族地她会守着张家古楼终老。 张家古楼既能护她也能困她。 估计是送一半想起这事儿了,就找个人烟稀少的地方,然后把黑叔call过来管着她。 黑叔一现身,师父立马神隐。 ……别以为她不知道。 最开始来教她骑射的人是顶着黑叔样貌的师父! 齐素芬和黑叔他俩相处就是火星撞地球,谁都看不惯谁。 上午恨不得一脚跺死他。 到下午的教学时间,比鹌鹑还驯顺。 不是马不对劲。 就是人不对劲。 半月前师父离开,她才有机会出去闲逛。 关慎儿提出诉求:“我累,推迟两天比骑射。” “不着急。”黑瞎子说:“你那正经师父没到场,咱可以往后靠靠。” “你不也教了我。” “少了点头衔。” 关慎儿秒懂。 意思是她没拜他为师,他没名没份。 关慎儿:“教我用枪怎么说?” 黑瞎子:“花儿爷忙得脚不沾地,黑叔的枪法还行,勉强能替他教教你。” 关慎儿晃荡了两下脚丫子,非常自信:“这么久不见我,小花舅舅肯定超级想我!” 黑瞎子清清嗓子,自不量力道:“花儿爷肯定想黑爷我多一点儿。” 关慎儿揪了下他后脑勺的小辫儿,“想我多一点儿!” “小屁孩不懂了吧,那肯定是想黑爷我多一点儿。” 关慎儿不服气:“你打电话问,我不出声,你就问小花,他想谁多一点儿!” 黑瞎子拒绝:“俩月没交电话费,咱打不起这通长途电话。” “发短信问!” “花儿爷应该会把这条短信当垃圾短信处理掉。” “赌五百块!回去我就问小花,看他想谁多一点!” “这么着,想我少一点儿,你就付黑爷五百块,行不?” 脑子累到略微浆糊的关慎儿当即点头:“成交!” 黑瞎子憋着没笑出声:“录了音的,你别想耍赖。” 依旧没觉得不对劲的关慎儿底气十足:“小花肯定想我多一点,黑叔才该是别耍赖的那个!” 黑瞎子低笑两声:“我绝对不耍赖。” 关慎儿来了点精气神,她问:“接了什么活?” 黑瞎子文绉绉道:“去领略一下北国风光。” “有我师父没?” “这活儿他接得比我早。” “吴邪是不是也会去?” 黑瞎子半点不避讳关慎儿:“这一趟就是专为他跑的。” 关慎儿小小的‘哦’了一声,抓紧手里的小辫儿,继续追问:“挑了个什么犄角旮旯磨练我哥?” “……辈分是不是有点混乱,花儿爷是舅舅,吴家小三爷怎么就是哥哥了?” “我妈能认弟弟,我当然也能认哥哥。”当她的哥哥后面可是能杵好几座靠山,她的妈系宝哥,由她来罩!关慎儿揪住黑瞎子的小辫儿,“别转移话题,你们打算带我哥去什么犄角旮旯地?” “还拽!黑爷的小辫儿都快被你秃噜完了……长白山,去长白山!” 第84章 没逝就行 长白山脉。 顶着雪暴及时找到温泉,吴邪是庆幸的。 可在温泉洞里见到光着膀子涮火锅的关慎儿,吴邪是懵逼的。 不是说慎儿跟着她小叔叔去国外旅游了吗? 怎么旅到这儿来了? 旅回来了? 关慎儿看见打着手电筒出现的一干人等,目光在昏死的陈皮身上停留一会儿,然后避开张起灵的视线,着重瞧了一眼队伍最末尾的吴邪。 乱糟糟的一头狗毛,破破烂烂的冲锋衣,脸上还挂了点彩。 虽然有点狼狈吧。 但没逝就行。 她往嘴里塞一口肉,淡定地指了指温泉旁边摆着的那些行军床:“该吃吃该睡睡,暴风雪过后再上路吧。” 众人:“......” 他们是不是走错频道了? 胖子觑着眼打量洞里一遭,小声和吴邪说:“小不点儿身边的那堆神仙没跟着。” 他顿了一下,瞟了眼脸色平平,瞧不出情绪的张起灵。 也不能说没跟着。 最大的那位仙儿在他们身边待着呢。 四阿公带着的手下没那么多礼数好讲,挑了最近的那张行军床把四阿公放上去,帮他紧急回暖。 关慎儿的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更懒得在意他们的态度。 和黑叔窝在这儿等一天,吴邪总算是到了。 她打个哈欠,拍拍身侧的位置,语气带着些倦意:“吴邪哥哥,我困了。” 过往小半年培养出来的直觉告诉吴邪。 先礼后兵,这是关慎儿要闹觉的前兆。 她这意思,是要找个靠枕。 吴邪立马不作他想,随便拾掇两下,果断坐到关慎儿旁边的软凳上。 关慎儿裹上件袄子,一点都不嫌弃地抱住吴邪的一只胳膊,半个身子赖过去,一秒入睡。 张起灵站在王胖子身旁默不作声地抬了抬眼皮,寻了个距离关慎儿和吴邪不近不远的位置靠着。 王胖子品出点不对劲。 平时小哥在场的地方,小不点儿不早就师父长师父短了? 今个从头至尾就说了两句话。 ......莫不是这话少的属性还能师徒传承? 架起的火锅还在咕嘟嘟地冒着热气。 王胖子呼噜脑门一把,馋虫占了上风,捡起关慎儿碗筷旁的另一副碗筷吃了起来。 碗里还有几块微凉的肉,王胖子夹起往火锅里涮了涮,直接招呼进嘴里。 这一口热乎儿的整下肚,浑身都暖和了。 顾及着关慎儿在睡觉,王胖子无声喟叹一句,涮肉的手速更快了。 吴邪在脚边挑了块碎石扔到王胖子身上,放轻声音道:“给我留一碗!” 王胖子捞了一勺肉,说:“安心做你的靠背儿,别吵着小不点儿。” 吴邪:“肉!给我留点儿肉!” 王胖子摆摆手:“行行行,知道了知道了。” 暗处藏着的人盯着王胖子手上那个碗,他不耐烦地往石壁上揩了揩食指上的红油。 死胖子! 端黑爷的碗!还吃小包子给他涮的肉! 王胖子胡吃海喝的嘴稍停。 纵横江湖十几年的第六感在提醒他。 这附近。 有杀气—— 刚要去四周查探一番。 张起灵忽然动了。 他进到暗处的转角,和某个暗戳戳要报夺碗抢肉之仇的人碰上了面。 第85章 让步 面对张起灵。 黑瞎子果断藏下夹在指间打算怼着王胖子屁股扔的麻镖。 他懒洋洋地支了支鼻梁上的墨镜,嘴角轻飘地漾起一丝弧度,无声地对着张起灵做了个口型: ‘嗨~’ “……” 对方无甚反应,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目光平淡。 张起灵的眼神和他这个人一样。 如同喜马拉雅山常年不化的积雪。 和他一处待久了,黑瞎子不禁怀疑这人是不是没有世俗的欲望——除去和他切磋时带了点要把他揍死的胜负欲。 同事数年。 黑瞎子一眼就瞅出张起灵此刻的心情非常不美丽。 不过嘛。 惹了哑巴那么多回,也不差这一次两次的。 黑瞎子死猪不怕开水烫:“小半月不见,您老儿身体康健?” “……” “黑爷可不是擅自带小包子出热尔大坝,她在打靶上胜过了我。” 张起灵眉心微动了动,沉寂的双眸盯着某个开始没脸没皮的黑货,眼中明晃晃透露出一句话: 编。 你接着编。 黑瞎子的枪法是什么水平,张起灵再清楚不过。 “当然。”黑瞎子嬉皮笑脸:“小包子还打赏了点小钱给黑爷。” 总计八十八万零五百。 这么个吉利数字。 不放片海给小包子他是会良心不安的。 “小包子之前愿意待在热尔大坝,是因为知道你这位亲师父待在她身边,所以她不闹。”黑瞎子闲懒地靠在石壁上,唠家常一般开始念叨:“你开溜,换我去教她骑射,齐素芬差点儿没一蹶子踢死黑爷。” “小家伙脑子转得快,那会儿就知道你离开了。” “你一走,她个小东西就开始闹幺蛾子,天天在外头晃荡,有次跟着羊群往西走了十几里路......知道黑爷最后搁哪儿把她掏回去的吗?” 黑瞎子眼底闪过一抹哭笑不得的无奈:“野狼窝。” 出去小半天,直接升级成狼群首领。 大狼小狼叠叠乐一样守着她。 轻叹口气,黑瞎子脸上笑意渐淡:“哑巴,你这宝贝小徒弟什么天资,心里没点儿数?” 张家人的血脉,真他娘的邪乎。 主观而言。 目前为止,小包子的综合素质足以计入他所见过之人的前十之列。 如此顶尖的禀赋,放进任何一个家族势力都会是重点培养对象。 黑瞎子:“小包子不可能一直活在我们的羽翼之下,总得让她历练历练,你学学花儿爷,稍松松手。” 长白山之旅。 就为小包子一句想去,花儿爷大手一挥,立马弄了架高速直升机赶在暴风雪之前把他们送了过来。 黑瞎子微偏下头,朝半隐匿在黑暗中的张起灵说:“有个小老头儿找着黑爷说,小包子得跟着吴家小三爷一道儿,才能长大。” 在哑巴叫他去带娃的路上,那小老头儿就找上了他。 他的原话是:‘若慎儿未能随行,好些人命数将尽,再无回天之术,她亦长困于幼年。’ 话虽然说得文绉绉的,但不会长大这事儿,他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带信。 您猜这么着,带娃俩月,好吃好喝的养,银子扔进水里都能听个响,她是一公分都没见长。 别人死不死的,他才不管。 可小包子特在意她那崩豆大点儿的身高。 在热尔大坝,每天瞧着关慎儿笑得跟朵小白花儿似的。 哪天真见着她皱巴一张脸,他得闹挺死。 上次的秦岭之行,哑巴指定知道点内幕。 这会儿想让小包子跟着一道儿走,把话和他摊开讲最方便。 张起灵清寂的墨色双眸扫他一眼,沉默一会儿,说:“我会带着她。” 涉及到自家小孩的未来。 这做家长的,退让得毫不犹豫。 黑瞎子:“还有个事哈。” 张起灵侧眸。 黑瞎子点点眉心:“同意小包子跟着,就把那火苗苗还她。” 小包子玩得一手奇绝神火,在这雪山上,用处可不小。 张起灵:“不需要还。” 越靠近青铜门。 血亲之间的束缚就会越弱。 南明离火会自动开始护主。 第86章 恭喜您已入围张起灵暗鲨名单 长白山风雪未停。 温泉洞内倒是稳妥。 疲累的众人睡得四仰八叉,鼾声连连。 黑瞎子像个老大爷一样悠哉哉跟在张起灵身后。 看见关慎儿蜷在王胖子吴邪中间睡得死沉,暂歇作弄王胖子的念头。 他转移目标,长腿一迈,跨过地上的华和尚,直奔行军床上的四阿公。 温热的指尖贴上四阿公冰冷的脖颈。 感受到微弱的跳动,黑瞎子长眉微扬。 真不愧是他最命长的老板。 折腾成这副鬼样子都没死。 张起灵瞥他一眼,默默站去温泉入口处守着。 黑瞎子在行军床下摸索一番,扒拉出个深褐色的压缩收纳袋。 拆开收纳袋,抖出一张满是小猪图案的粉毛毯。 黑瞎子唇边的笑容慢慢扩大,拎着毛毯稀奇地瞧了又瞧。 花儿爷这品味……忒好! 轻手轻脚把毯子盖到关慎儿身上。 小小的一坨,窝在俩人高马大的老小子中间,逗趣的很。 黑瞎子弯腰,坏心眼地捏了捏小孩粉嫩的脸蛋。 小孩眉头轻皱,不耐烦地动了动脑袋,把毯子一搂,直接埋了进去。 黑瞎子心情极为愉快,还想继续动作,背后顿感凉意。 若无其事收回手,回头对上正盯着他,目光稍沉的张起灵。 哦豁~ 忘了亲师父还在这儿。 黑瞎子藏在墨镜后的视线下移,果不其然看到张起灵蠢蠢欲动的手。 他笑容促狭地往关慎儿身边靠了靠。 意思很明确。 孩子睡着呢。 吵醒了算你的哟—— 关慎儿平缓的呼吸忽地加重,眉心沉寂多时的莲花火焰纹现出轮廓,额间沁出薄汗。 她一把掀开身上的毯子。 迷糊睁眼瞅见一抹黑影,有些抱怨的嘀咕:“黑叔你是不是闲的……热死我了都……” 进入长白山脉开始。 明明吹着刺骨寒风,却热得发慌,跟行走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一样。 受到小花舅舅的嘱咐,亲爱的瞎子叔完全不顾她死活,硬把她裹成一个球。 直到进入温泉洞,支起小火锅,才准她扒下一身大袄子。 关慎儿蹑手蹑脚从王胖子吴邪中间挤出来,把那张毛毯盖到俩人身上。 毯子是按照她的身量定制的,精致……小巧。 往吴邪和王胖子身上盖,顾左不顾右,顾前不顾后。 浅浅思考一下,关慎儿把毯子抻直,盖住俩人肚脐眼的位置。 肚脐眼盖好了=被子盖好了。 关慎儿侧头。 瞟了眼面容苍白泛青的四阿公。 他是死是活,她都忘了。 需要怎么帮他,她真不知道。 热尔大坝那段时间有两大战力值天花板护着,过得自在又潇洒。 也是那段时间。 关乎于这个世界的所有走向她遗忘得一干二净。 勉强也算是扯平了。 祂如今奈何不了她。 她却知道如何夺取祂的权柄。 拿走原本就不属于她的记忆,完全没毛病。 毕竟赌局不公平。 赢得既不光彩也不畅快。 关慎儿定定地瞧着四阿公,眸间一抹暗色翻涌。 帮不了,那就不帮。 她会来这的原因。 一为寻找糖糖的踪迹。 二为修改原定剧情,挽救一些人的性命,抢夺气运。 可是,该死的不合时宜的活,该活的命定之外的死。 这两种结果引发的影响。 于她而言,意义都是一样的。 陈皮都这副模样了,她何不帮他解脱…… 关慎儿眉心莲花火焰纹倏尔艳的灼眼,张起灵似有所感,脚步轻巧地靠近她。 他半蹲下来,和关慎儿保持平视。 张起灵眸色乌黑,恍若外头漫长无垠的夜,“别看,别想,冷静下来。” 清冷的声音乍响在关慎儿的耳边,立马拉住了她逐渐变得危险的念头。 关慎儿一眨眼,脸色一顿,不可置信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支支吾吾道:“师、师父,我、我刚刚……” 张起灵抬手按住她眉心的位置:“那不是你的想法。” 关慎儿下意识反驳:“可我不会被——” “不是天授。”张起灵平淡如水的眼里也有了波澜:“张家人的终点,在这里。” 赋予关慎儿再多的能力,也改变不了她身体里流淌着张家人的血脉。 青铜门和张家古楼一样。 都希冀把她留下来。 关慎儿瞬间理解张起灵的意思:“继续跟着走下去,那个所谓的终点,会把我扣下来?” 张起灵点头,随后解释道:“留住你,保护你。” 慎儿魂灵坚韧。 很少有什么外界因素能影响到她的心性。 张家特制的青铜铃铛算一个,所以青铜母铃送她了。 张家守护千年的青铜门也算一个,所以这趟没带上她。 关慎儿语气一言难尽:“一声不吭钻进我的脑子里操纵我的思想,这和祂不打招呼拿走我的记忆有什么区别?” “留住我,保护我……让我偏安一隅是保护我吗?” 张起灵沉默不语。 慎儿和吴邪一样,还有抽身的余地。 偏安一隅。 没什么不好。 像是看出张起灵心中所想。 关慎儿后退两步:“师父,我就随口说说,可别瞎琢磨……您现在开口让我下山,咱们友谊的巨轮立马就撞大冰山。” 黑瞎子噗嗤笑出声:“这算哪门子威胁?” 他清清嗓子,开始煽风点火:“你得说,要是敢让你下山,你们就割袍断义,长大了留他一个人在家孤寡,挣钱了一毛都不花他身上,等躺病床了再拔他氧气瓶儿!” 张起灵:“……” 关慎儿瞄了眼张起灵无悲无喜的脸,小声蛐蛐:“黑叔,嘴下留命呀……” 此时此刻。 她看黑瞎子脸上就飘过一句话: [恭喜您已入围张起灵暗鲨名单] “不用离开,跟紧大部队。”张起灵言罢稍作停顿:“等吴邪下山,再跟他走。” 奇怪。 为什么是跟着吴邪下山? “那师父呢?”关慎儿问:“为什么是跟着吴邪走,你要去哪儿?” 张起灵不做隐瞒:“青铜门。” 听到这个名字关慎儿心里就不欢喜:“不去不行吗?” 张起灵摇头:“要去确认一件事。” 他垂眸看向关慎儿。 或许。 你想找的人就在里面。 张起灵冷不丁来一句:“九岁生日有什么愿望?” “啥?” 关慎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们聊天的话题是不是跳的太无厘头了一点? 黑瞎子好心帮她中译中:“你这大直男师父的意思是,过生日有啥要求尽管提,想要啥礼物直接说,他麻溜地给你搞过来。” 话锋一转,黑瞎子说:“生日啥时候?我去搂个席。” “正月十五。”先回复了黑瞎子的问题,关慎儿认真想了想她想要什么,最后结果是:“我什么也不缺呀。” 有愿意尊重她一切天马行空,时不时就爆金币的一群家长。 熬过涅盘重生,壮得能抡死一头牦牛的体质。 吃穿住行不用发愁,要啥给啥。 她已经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幸福安康了。 除了…… 关慎儿摸了摸挂在她脖子上的踏火麒麟红玉佩,无端叹了口气。 “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师父你进青铜门要多长时间?” 还没等张起灵开口,关慎儿又接着说:“我的生日在元宵,本来就是个团团圆圆的日子……那我的愿望就是,大家在我身边,我也在大家身边!” 也就是说。 只要生日那天人来了就行。 张起灵微愣一秒,没有迟疑地点头:“好。” 第87章 随一份青椒肉丝炒饭 黑瞎子拍拍关慎儿的小脑瓜: “哑巴能开口问你想要什么,你就是说想去掏秦始皇陵,他都会想办法让你进去,结果就许这么个朴实无华的愿望?浪费呀~真是浪费。” “不要再拍我的头了!”关慎儿护住自己的头顶:“会长不高的!” 关慎儿辩驳道:“我爸我妈我叔我舅我爷我师父给我的还不够多嘛?人要学会知足常乐。” “再说了,我没事跑去掏秦始皇陵干嘛?一个不小心被通缉,还得麻烦关老头去捞人。” “还有啊,团圆是永不过时的人生主题,最朴实无华的往往最难实现!” 黑瞎子:“小嘴真能叭叭……行,最朴实无华的最难实现,你这个大家算没算上黑爷?” 关慎儿:“你来搂席要随五百块。” 黑瞎子已读乱回:“当然,我随一份青椒肉丝炒饭。” 关慎儿:“我要五百块。” 进了他黑瞎子口袋里的钱就没有出来的!黑瞎子信口胡诌:“我那炒饭值五百块。” 关慎儿:“你炒饭里是加了金子吗?” 黑瞎子:“炒饭虽然只是炒饭,但是却饱含着黑叔对你满满的关怀哦~” 关慎儿皮笑肉不笑:“那顶多值五块,你还得随四百九十五。” 黑瞎子‘啧’了一声:“真小心眼。” 关慎儿逐渐学会了黑瞎子的作风,面不改色道:“谢谢夸奖。” 洞内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黑瞎子手速极快地揉乱关慎儿的发型:“有人醒了,拜了个拜~” 吴邪出来找人看到的就是关慎儿对着空气在左勾拳右勾拳。 然后张起灵默默递了把匕首给她。 “小哥。”吴邪刚出声,两双乌黑水润的眼睛就看向了他。 大的面无表情。 小的五官乱飞。 他轻咳一声,斟酌道:“没必要起这么早练功吧……” 关慎儿:“?” 张起灵:“……” 吴邪一本正经:“孩子还小,觉睡得少,容易长不高。” 关慎儿:“……” 张起灵低头看了一眼关慎儿,又瞅了一眼吴邪,率先离开气氛逐渐变得胶着的现场。 关慎儿迎着吴邪关怀备至的眼神,要怼出口的话硬是卡在了嘴边。 躲在暗处目睹一切的黑瞎子无声狂笑。 …… 长白山地底诡秘深处。 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类似日晷一样的黑色石盘,自它的中央凹陷处向上蔓延铺展开一个巨大的光幕。 光幕中赫然便是温泉洞内的景象。 光影错落在一个冷艳女人细秀的眉上。 她凝眸注视郁闷着一张小脸蹲在地上画圈的关慎儿,眼中溢满柔软的思念。 只是在小姑娘捧着脸抬眸看过来时,光幕刹那消散,囫囵形成一团乳白色的光团,嵌入石盘的凹陷处。 张海棠指尖一顿。 温柔的目光一寸寸淡下去,神情是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她随手挥了挥跟前浮动的尘埃,说:“再打我崽的主意,别怪我不留情面炸了青铜门。” 一道似男似女的声音从光团传出,它断断续续的说:“孩子,想,保护,最,安全,这里,交朋友,我们。” “我家姑娘不会乐意被束缚在这儿。”张海棠说:“再者,慎儿晓得我在这边给你当长工,她绝对会把青铜门给炸穿,还交朋友?你俩见面她就会掐死你。” 光团慌张解释:“危险,出去,祂,杀你,不出去,进不来,祂。” “三年了诶,你这主谓宾的顺序还是这么的糟糕。”张海棠打了个响指,一把懒人摇摇椅出现在她身后。 她‘扑通’一声躺了上去:“帮你从九幽抢了那么多能量回来,恢复的咋样?” 光团沉默一会儿,说:“洞,缺口大,补不完。” 张海棠也沉默,她晃了晃摇摇椅,“利索点估个时间出来,我还要打多长时间的白工?” “不知道。”光团觉得这么说不太礼貌,它找补道:“填坑,好努力,好大,填不上。” 张海棠捏捏眉心:“青铜门就抠掉那么一小块碎片而已,填进去半个九幽都没补回来?” 光团委屈:“碎片,我,连一起,能力,一直用。” “和你聊天真是废了老命。”张海棠把它的话梳理一遍:“汪家拿走的那块碎片和你是相连的,他们一直在盗用你的能力?” 听到‘汪’这个字眼,光团的语调变得气愤起来:“小偷!卑鄙!可恶!讨嫌!” 张海棠见到它这个态度就觉得好笑:“汪家可是追寻了你上千年,爱你爱得发癫。” 光团丑拒:“你们在,汪家,不要。” 张海棠笑了笑,声音慵懒,带着几分凉意:“对,我们在,不要汪家。” 张家人没死绝,他们守的东西,谁都没资格碰。 “碎片,未来,拿回来?” “没拿回来。”张海棠随口应道:“给炸了。” 光团急了:“不能炸,拿回来。” 张海棠休息够了,拔出插在地上的黑金古刀,扶着通往九幽的石门打趣它:“这你得和未来的邪帝商量,再不济,找黎小七爷也成。” “黎,小七爷?” 第88章 小崽子,你是谁家的人? 【写在前面的说明:本章涉及之后的剧情走向,本章关心=未来关慎儿的化名;本章黎簇=沙海部分重生的黎簇,然后穿越过来】 “小七爷,拜托,请您,帮忙。” “找错人了,我可不是什么小七爷。”说话的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身量高挑瘦削,脸长的挺好,属于又颓又精神的那拨。 光团置若罔闻:“碎片,拿回来。” 少年眼中噙着一抹不耐:“碎什么片什么?没见过找不到帮不了。” 他环视四周扭曲诡异的空间,问:“这什么鬼地方?” 强行开启时空隧道,能量告罄导致光团忽明忽灭的,它慢吞吞道:“保护,美好,维护,平衡……” 啥狗屁不通的玩意。 少年默默擦干净手上的血污,浑身透露着淡淡的死欲和浓浓的杀意。 跳进海子的时候。 他看见关小心了。 她可真行。 凭那双时好时坏的眼睛,还敢跟着他莽进沙漠。 “小爷没这个闲工夫陪你逼逼赖赖。”少年眉眼冷下来,一字一顿道:“把我从哪儿弄来的,就把我送回哪儿去,现在,立刻,马上!” 光团卡顿一下,继续两三个字往外蹦跶:“这里,终世界,之始末,极万物,之根源……” 时间静止几秒。 少年有些怔愣,他的眼神透出一点困惑:“谁告诉你这句话的?” 光团慢半拍回复他上一个回去的要求:“能量,用完了,棠,没回来……碎片,回来,有能量,回去,可以。” 少年不说话,等着这个破电灯泡把话说完。 光团却倏地一下暗了,再没吱声。 少年:“……” 玛德。 比吴邪那个深井冰还碍眼。 少年深吸一口气,微微仰了仰头,闭着眼,试图平复内心蒸腾起来的焦躁。 关小心。 你可千万猫好了。 我会马上找到办法,去你的身边…… 光团忽然接触不良一般闪烁几下,少年睁眼的瞬间,登时消失在原地。 * 又是一个倒插埋进雪里,关慎儿脑袋慵慵的。 吴邪跟在身后,第十次把关慎儿从雪地里提溜出来,轻拍去她身上的雪,无奈叹气,问:“哥背?” 为什么问这么简洁。 因为他已经问第十遍了。 每次都是犟着小身板说她可以,每次走一段路就整只掉进雪里。 关慎儿小弧度甩了甩手套上的雪,再呼噜干净帽沿上的雪,滴溜溜瞄了眼前头走得飞起的陈皮阿四,后者佝着背回看她一眼。 那一眼意味深长,饱含挑衅,然后一扭头,小跑起来。 关慎儿的拳头硬了。 臭老头! 要不是南明离火护住你的心脉! 你能醒啊? 你还跑?! 什么叫做有小孩跟着碍手碍脚? 我没来你早就领便当了!!! 关慎儿倔脾气一上来,雄赳赳气昂昂地叉腰:“我可以!” 吴邪扶额。 也不知道这个犟劲学了谁。 王胖子拿冰镐戳了下吴邪,说:“真不是胖爷笑话你,就你这身板还要背小不点儿……你可放过咱家孩子吧。” 吴邪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他一拳砸向自己的胸膛,微不可察闷哼一声。 酝酿一会儿,吴邪摆出一副桀骜不驯的表情,说:“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八千八的私教课练了俩月,我结实的很!” 在前头开路的潘子听到这死动静,默不作声瞅一眼他家小三爷。 如果说—— 在跑步机上散步。 霸占下拉机挂一整天。 举半小时1公斤的小哑铃。 每天早上打一套他完全看不懂的拳法是私教课的话。 结实嘛…… 是结实了点。 就是大概可能也许,小三爷还是小三爷。 胖子上下打量吴邪一眼:“八千八?练成你这狗样儿?说道说道,胖爷避个雷。” 吴邪啧了一声,恼火地一翻眼珠子。 刚要回嘴,关慎儿拉了一下他的手。 吴邪不明所以地回过头。 茫茫一片白色雪山。 闷油瓶朝着远处的三圣雪山跪了下来。 他恭敬地低垂着头,天空中那抹粉色夕阳温柔而绚丽地洒落在他悲悯的脸上。 风雪常驻的山头,万籁俱寂。 立于黑色裸岩后的少年见到这一幕,肩膀微微耷拉,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怒哀乐。 关慎儿感知到张起灵此刻混杂的情绪,趟着比她人高的积雪一点点挪着位置。 她来到张起灵身边,摘掉帽子和口罩,学着他的样子,恭顺虔诚地朝着三圣雪山的方向叩拜。 叩拜完。 关慎儿站起身,仰起毛茸茸的小脑袋,望向张起灵浑黑寂寥的眸子。 她维持双手合十的姿势,眼底含着浅浅的笑,盛着温良的懵懂。 “师父,咱家还有我,还有糖糖。” 关慎儿稍停一下,余光瞧一眼吴邪,看他在和胖子说话,这才继续道: “拜师宴海外张家也派人来了,给我好厚一摞房本,改天我找小叔叔变个现,给您当个养老本,还有嗷,糖糖留了好多好多小钱钱给师父您讨媳妇哟~调动那笔钱的凭证就是挂我脖子上的这块玉佩……” 关慎儿操着一把小甜嗓唧唧咕咕,放肆畅想所有人的未来。 张起灵站在一旁,抱着黑金古刀安安静静听着。 黑色裸岩后的少年看到关慎儿那张稚气未脱的脸。 他的目光再挪不开,只紧紧地,专注地盯着关慎儿看,似是在确认最最最要紧的事。 少年双眼慢慢灼热起来,不自觉挺直腰板,由内而外散发着雀跃。 急切地迈出一步,瞟见山头那些人,迟疑又不甘地退回黑岩后。 吴邪和关心的样子不对劲。 吴邪那个老疯批现在像条嫩黄瓜。 关心的眼睛……也不像出过事。 少年想到一种可能。 有病吧! 谁家好人重生完还要来一波穿越!!? …… 噢。 他不是好人来着。 少年微抿唇,窝火地靠在黑岩上。 反正回不去,先保护小时候的关小心。 背上被不轻不重地砸了一下,一回头,一颗李子在地上滚着,最后停到他的脚边。 扔他李子的罪魁祸首一身乌漆抹黑,在雪地里尤其打眼。 罪魁祸首嘴角挂着抹玩世不恭的笑,轻佻的问他:“小崽子,你是谁家的人?” 第89章 作为家长的尊严 能在他黑瞎子眼皮底下不声不响地跟到现在。 有点儿本事。 如果是那一家的人…… 黑瞎子微偏头,视线错开面前这个小崽子的脸,看向远处乐颠颠堆雪人的关慎儿。 这趟小包子跟着来玩,可容不得一点儿意外。 黑瞎子尾声勾挑,笑容微妙:“告诉黑爷,你是谁家走丢的小朋友?黑爷送你回家呀~” 少年眸光微沉。 在这种鲜有人烟的雪山上,把他定性成‘走丢的小朋友’,跟说他死了没两样。 送他回家? 送进黄泉吗? 果然和吴邪沾点边的人,脑子都有毛病…… “我姓吴。”少年倏地莞尔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语气中含着满满的顽劣:“我叫,吴小毛。” 他得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混进关心的队伍里。 他记得,在沙漠里这黑货承认过他是保护吴邪的人。 说不定。 这会儿也是在保护他。 毕竟现在这个吴邪看起来。 汪家随便来个小喽啰都能把他给刀了。 “阿嚏——阿嚏——”帮着关慎儿堆雪人的吴邪忽然猛打两个喷嚏。 王胖子从兜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纸巾糊他脸上。 吴邪擤着鼻涕,低声道:“谢了。” 王胖子瞥他一眼,幽幽的来了一句:“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吴邪:“……” 王胖子:“我结实的很。” 吴邪:“……够了,胖子你够了!” 王胖子‘哟’了一声,说:“还练了俩月呢,这就冻感冒了?” 关慎儿耳朵微动,手里捧着雪球凑了过去,猫猫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什么够了?什么练了俩月?” 王胖子刚要张嘴,吴邪一把捂住,讪笑道:“哥哥玩够了,有点冷,慎儿的小毯子能借给哥哥吗?” 扯健身话题的时候,小孩的注意力全在闷油瓶身上,八成没留意他的口出狂言。 谁心里他的形象都能塌。 小孩不行! 这是作为家长的尊严! 关慎儿不买账:“别转移话题,你们刚刚说得明明就不是这个。” 王胖子扒开吴邪的手,说:“你天真哥哥花了八千八……” 张起灵:“鼻子。” 一根削好的胡萝卜递到关慎儿的眼前。 关慎儿把手里的雪球安到吴邪堆好的半截雪人身上,指着雪球正中的位置:“插这儿。” 张起灵分毫不差地把胡萝卜捅进关慎儿指的位置上。 关慎儿瞅见黑金古刀沾了点胡萝卜屑,递出一条小手帕扬了扬:“擦刀。” 不然等会儿又往身上招呼。 然后她转头说:“八千八干了啥?” 王胖子:“花八千八请……” 张起灵再次横插一杠:“手。” 两根削得笔直的树杈怼上来。 关慎儿顺手接过,大拇指比量一下,狠准快地插到雪人两边,撑着下巴看了两眼觉得不大工整,有一下没一下地调整树杈的位置。 关慎儿头都没抬地继续追问:“请了什么?继续说呗,听着呢。” 王胖子斜了一眼沉默寡言不知道又在削什么的张起灵。 说什么啊还说。 这儿有人不想让小天真丢面呢。 王胖子无奈地摆摆手:“花八千八请胖叔去楼外楼吃了顿饭。” 关慎儿被震惊到了,她抬头:“你们是在楼外楼摆席了吗?” 第90章 你不会是图谋不轨吧? “不对不对,别想带偏我!我明明还听见了……哎呀!师父你不要再递东西给我了!” 张起灵站在关慎儿和吴邪努力堆出来的抽象派雪人旁边,也不说话,就杵在那里,垂眸看着他手里打磨好的黑圆石头。 关慎儿:算了,不问了,也不是特别想知道。 她踮起脚,拿过张起灵手里的石头一把按进雪人的脑壳里,接着向张起灵发出邀请:“师父,一起堆雪人不?” 张起灵瞟了眼无从下手的雪人,沉默一秒,摇了摇头。 关慎儿:“不是这个丑的,重新堆个漂亮的。” 张起灵:“……” 关慎儿:“那好吧……吴邪哥哥,e on!我还要堆个师父!” 只要事情能翻篇啥都行的吴邪:“来了。” 张起灵神色一顿,目光略带审视的看着头顶几片叶子迎风飘扬的四不像,然后默默加入堆雪人的活动。 王胖子‘欣赏’一眼关慎儿完成的‘佳作’,得出孩子可能不太适合搞艺术的结论,他随口一问:“小不点儿,你这是堆得谁?” “老高呀。”关慎儿来回打量雪人几回,肯定地一点头:“都是地中海,像的不能再像了。” 王胖子:“老高的脑门乌黑水亮着呢,让他成地中海得拿推子剃。” 关慎儿:“迟早的事。” 说完这句话关慎儿立马噤声,飞快握起一把雪,蹑手蹑脚绕到吴邪身后,看起来是想趁其不备塞他后脖里去。 还有两步的距离。 吴邪猛地一个转身,张牙舞爪的吓人:“哇啊!” 关慎儿意料之中的也‘哇啊’一声。 但手里的雪半点没浪费全糊在了吴邪脸上。 “呸呸呸——”吴邪觉得他必须得拿出一点做家长的威严,故意虎着一张脸喊:“关慎儿!” 关慎儿老早就躲到王胖子后边了,扯扯他的衣角,恶人先告状:“胖叔!吴邪吓唬我~” 语气里那荡漾劲儿听得张起灵直皱眉。 他不着痕迹地横了一眼藏着某只黑耗子的地方。 明知道关慎儿是在演他,可难得见小孩撒次娇,王胖子的心早就偏到天边去了:“干什么干什么?人不在身边睡前都要提一嘴,回来就成了根草是吧?多大人儿了,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在王胖子看不到的地方,关慎儿歪出一个小脑袋朝着吴邪坏笑。 吴邪面无表情一指关慎儿:“胖子,你眼瘸吗?” 王胖子低头只看到关慎儿可怜巴巴的小模样,他抬头骂道:“你才眼瘸!你还缺心眼儿!小不点儿多乖巧一孩子!” 吴邪:“……” 余光一直看顾着关慎儿那边情况的陈皮看到这情形没忍住笑了。 他拎着酒葫芦抿了几小口,朝郎风招招手。 朗风不敢耽误,提着手上的洛阳铲小跑过去。 “四阿公,您有什么交代?” 陈皮:“炮眼钻好了?” 朗风以为是在催他,赶紧解释道:“有两个槽眼的位置太浅,马上就……” 陈皮打断他:“挖慢点。” 朗风茫然:“挖、挖慢点?” 陈皮扫他一眼:“有哪个字没听懂?” 朗风不敢说不,忙不迭道:“听懂了听懂了,这就办这就办!” 陈皮身子稍扭了扭,‘好巧不巧’正对着关慎儿的方向。 关慎儿向来对外界的感知极为敏锐,几乎是第一时间捕捉到了落到她身上的视线。 黑岩后面是藏起来的黑叔,嗯……好像还多了个人,大概是黑叔的帮手吧…… 那么,前面的视线是…… 关慎儿倏地转身,傲娇地扬了扬下巴,一副全天下我最屌的姿态,说出的话却孩子气得很:“臭老头,无聊吧!没人陪你玩吧!略略略——” 陈皮:“……” 陈皮冷笑:“呵。” 毛丫头,脑瓜比你妈还愣。 此时劳累一天一夜的毛丫头她妈终于从九幽爬了回来。 看到石盘中央黯淡的光团,张海棠只觉眼前一黑。 她倒吸一口凉气。 发出三年来最抓狂的爆鸣: “终极你个傻x!!!你他娘干了什么啊啊啊————” ‘吴小毛’突感鼻尖痒痒,不在意地拿手蹭了蹭,顺道举起手机,拉近焦距,把吴邪拉出画面,对准关慎儿连拍数张照片。 黑瞎子瞄了两眼,开玩笑似地说:“拿这么先进的设备拍我家小包子,你不会是图谋不轨吧?” 第91章 嗯,所以呢,打死我? 知道黑瞎子满嘴跑火车的特质,‘吴小毛’懒得搭理他,不受影响继续他的拍摄大业。 黑瞎子可不喜欢别人这么忽视他。 当即脑袋一伸,一张大脸怼在‘吴小毛’镜头前:“再拍给钱。” ‘吴小毛’身子微侧,淡定地换个拍摄方向,顺便手一滑,把相机的快门声音打开。 ‘咔嚓’ ‘咔嚓’ ‘咔嚓’ …… 黑瞎子:“小兔崽子,你挺勇的嗷。” ‘吴小毛’:“嗯,所以呢,打死我?” 这回复给黑瞎子整笑了:“来,你过来,黑爷跟你练两下。” ‘吴小毛’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朝黑瞎子丢过去一团东西。 黑瞎子头一偏,完美躲过:“什么东西还想砸到……” ‘吴小毛’:“那是一百块。” “你小子!把黑爷我当什么人了!?” 话说得如此这般正气凛然,一点不影响黑瞎子转身低头找钱的潇洒姿态。 黑瞎子精准锁定雪地里那一团红艳艳,捡起它扬了扬,揶揄道:“小朋友,钞票是有灵性的,这么虐待它,破财哟~” “破财……”‘吴小毛’终于舍得把目光从关慎儿身上挪开,看着黑瞎子微笑道:“免灾。” 黑瞎子并没有放下对他的戒心。 大概是路上无聊,捡到他这么个任其搓圆揉扁的小崽子,所以把他暂时留下解闷。 走到最后。 真遇上黑瞎子说得那个能出明证的‘三爷’,这趟时空之旅保不齐升级成绝地大求生。 ‘吴小毛’瞟一眼黑瞎子手里的那团纸币。 在苏万嘴里,他这位师父可是个究极大财迷。 一张钞票的真假,一摸便知。 “就这么点儿,免得了哪门子灾。”黑瞎子笑容戏谑地铺展开手上的一团,在看到纸币上的年份时两眼微眯。 轻捻纸张,确认过手感,黑瞎子饶有兴致地看向眼前的少年,细瞧他几眼,问:“山头那一圈儿,是不是有和你沾亲带故的人?” 论鉴别钞票真假,他有绝对的话语权。 他手上这张红票子真得不能再真,就是年份超前了点。 而吴家第三代,只有吴小三爷那一根独苗。 看这臭小子的鼻子眼睛,嘶——还真有点儿那位小三爷的轮廓。 九幽都去过了,再离谱的事他都能大胆猜上一猜。 这年纪嘛,瞧着大概是个高中生……说不准是小三爷孽债跨时空追上门呢? ‘吴小毛’目光一闪,指尖微拂过手机上关慎儿的照片,眉间轻轻一动,看向山头,毋庸置疑道:“有。” 他会属于她。 一定会。 以为吃到第一手大瓜的黑瞎子嘿嘿笑了两声,“走,黑爷带你去认个亲?” 他迫不及待想见见哑巴会不会变脸。 “你好像有哪个大病。”一时的误导并不能糊弄黑瞎子多久,‘吴小毛’岔开话题:“他们在埋什么?” 黑瞎子浑不在意瞥一眼:“埋炸药。” “哦埋炸药啊……他们要炸雪山!?”‘吴小毛’突然像吃枪药一样,声音里流露出几分气急败坏的味道:“疯了吗?出意外怎么办?” 黑瞎子:“按当地习俗办。” “……”‘吴小毛’神烦:“我真懒得跟你说。” 关心从来不提她的眼睛是怎么出的意外。 历史进程如何修改没有头绪…… 不管了,反正他此刻就在‘过去’,把每一次意外都扼杀在摇篮里不就好了。 黑瞎子看‘吴小毛’很是按耐不住,难得出言解释一番:“负责爆破的人是老手,他选的炮眼位置很好,出意外的几率很小。” “是很小,不是没有!” “咋滴?害怕出个意外你没法儿出生?” “……” ‘轰——’ 一声轻微的闷响传来。 雪体开始滑动,如同瀑布般连绵不绝喷薄而下,巨大的雪浪滚滚而去,坑坑洼洼的冰冻层裸露出来。 黑瞎子:“年轻人,就是心太急,瞧瞧,这不啥事儿没有?” ‘吴小毛’没说话,皱眉看着吴邪帮关慎儿整理着装,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起来。 ‘轰隆——’ ‘轰隆隆——’ 尚且还覆盖着白雪的山坡上部缓缓裂开一条缝隙。 第92章 王八念经王八念经王八念经 ‘吴小毛’咬牙切齿:“摊上你们这堆不靠谱的家长,关心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看到雪山裂开一条缝隙的黑瞎子当即沉了脸色,听吴小毛念叨‘关心’这个名字他又顿觉莫名其妙。 谁? 他家宝贝疙瘩是姓关,可她叫关慎儿好伐! 黑瞎子忽然对‘吴小毛’的身份起了疑虑。 凭吴家小三爷对小包子的偏爱水平,他的儿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小包子的真名? …… 吴邪他们站着的位置实在太糟糕。 距离断裂面太近了。 后头又是陡坡。 雪潮涌下来,全都得完蛋! “只是崩了条缝儿,还没塌都别慌,手脚放轻点儿,别说话,眼睛放亮堂点儿,找找附近的掩体。” 胖子用气音憋完这几句话,蹑手蹑脚掏出登山绳把关慎儿和自己绑在一块,再把绳子往前递给吴邪。 他摸摸关慎儿的头,用口型说道:“雪山的隐藏项目给咱抽中了,刺不刺激?” 关慎儿也用口型回复胖子:“刺激!” 她捋了一把她腰间绑得发紧的登山绳,想了想,继续用口型说:“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区区雪崩。 把雪烤干了它还崩什么? 再不济。 烧开这座雪山,直达目的地。 关慎儿瞄了一眼在打绳结的张起灵。 同意带她上路时师父特意嘱咐过,不到紧要关头不要暴露自己的能力。 这都快雪崩了。 是紧要关头了吧? 张起灵一抬头,就和关慎儿迫切的眼神对上了。 关慎儿挤眉弄眼:我能使我的火不? 张起灵:不许。 关慎儿失落:好吧好吧…… 张起灵盯她一眼,眼神传达:偷偷用,不要消耗太多。 关慎儿眼睛咻一下亮了,忙不迭点点头:当然当然! 绑在一条绳上的一行人还没迈几步。 张起灵就见关慎儿手心飘出好几缕红意。 偷摸着落到每个人身上。 一抹红意飘到他的身前,明目张胆缠上他的手腕。 没感觉错的话,这是南明离火的本源分株。 这是,给每个人都上了一道保命符。 这种方法。 消耗最大。 夹在吴邪和王胖子中间的关慎儿头都不敢回,生怕怼上她家师父的冷脸。 来都来了。 都救了呗。 说不定人头抢得越多,她越强。 黑瞎子自然少不了这一道南明离火的本源分株。 幽微的红意兀地从‘吴小毛’的左手无名指晃了一下,随后隐没。 ‘吴小毛’没注意,黑瞎子眼睛可毒得很。 对比一眼他手腕皮肤隐下去的红线,越琢磨越不对劲儿。 他在小包子那儿撬过话。 她玩的那簇火苗苗,是拿命压下来的凶火,属于全天下独一份的存在。 ‘吴小毛’身上既然有小包子的盖章,身份的真实性就不用怀疑了。 可就是。 为啥印记落在这臭小子的无名指上? 黑瞎子看‘吴小毛’有点碍眼。 搞不好是头要拱白菜的猪。 ‘吴小毛’不在意黑瞎子此刻的心理活动,他只看到吴邪那个脑干缺失的拿着冰镐往冰崖上凿了一杆子。 ‘吴小毛’没眼看。 这货,是那个深井冰没药救又疯癫又精明的吴邪? 果不其然。 雪崩了。 危险降临。 众人身上的南明离火本源分株同频触发。 一道红色弧光擦亮。 刹那炽焰席卷,整个天地烧得通红。 那火像有生命般,丝毫不影响他们行走的冰面,却势如野马,迎上四面八方奔涌过来的白色雪雾。 红与白交织。 一切都被吞噬进了旺烈之火中。 所有人被眼前这一幕震惊的说不出话。 这是哪门子超自然现象吗? 被抽调太多力量的关慎儿两眼一抹黑,往后退了好几步。 好饿啊…… 关慎儿抬眸,眼底掠过丝赤色,看谁都觉得好吃。 看、看谁都觉得好吃? 关慎儿猛地给自己来了一巴掌。 你在想什么呀关慎儿! 你脑子有病吗!? ‘咔哒’ 关慎儿脚下的冰面陡然裂开。 吴邪反应快,一只手迅速拽住关慎儿,整个人哐地一下狠狠砸在冰面上。 极度吸引关慎儿的纯澈气息从吴邪身上传过来。 她甩了甩头。 强硬遏制住抢夺他人魂灵的念头。 猝不及防和冰层上倒映出的那双绯红竖瞳对视。 关慎儿一怔。 秦岭那会儿她消耗太过,好像也是这种狂暴状态。 在长白山,她和师父血亲之间的束缚似乎压不住她。 这里也没有诡物给她狩猎…… 丝丝煞气从冰层中渗出来。 关慎儿双眼微眯,朝渗出煞气的方向看去。 暗青色的冰川深处,浮现出一个若隐若现的巨大身影。 啧。 长得有点磕碜。 吴邪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他努力平复声线:“不怕啊,哥哥马上拉你上……慎儿、关慎儿!你干什么!” 关慎儿松开吴邪的手,绑在她腰上的绳子一眨眼的功夫被烧个精光。 一片昏暗中。 吴邪看到一双无机质的赤红兽类竖瞳。 心里咯噔一下,手上力度半点没松懈。 “慎儿,你乖,赶紧抓好哥哥的手……” “吴邪,我去给你打个头阵!” “别,你别胡闹!” 感觉到王胖子和张起灵的气息也朝这边靠了过来。 关慎儿摊明牌,随手一抓,凝出一支火莲:“吴邪,我不会有事,只是刚刚能量消耗太过,我需要去补充补充。” 吴邪看到那朵火莲,沉默一瞬,努力说服自己就是个睁眼瞎,说:“你先上来。” “……” 她的家长们,真是一个比一个固执。 眼见占据半壁冰崖的玩意儿要跑,关慎儿一着急,把火莲往吴邪手里怼。 吴邪惊恐但不松手:“谋杀亲哥呀!?” 就是不想谋杀你我才要离开呀!关慎儿:“什么脑回路,这是保命的东西!” 她话音刚落,张起灵冷不丁站到了吴邪旁边。 长白山夜色沉沉。 张起灵面色沉沉。 不行。 她得赶紧跑! 关慎儿用上黑瞎子教她的方法,往吴邪虎口处死命一掐。 “小包子,黑叔告诉你,要有谁不要脸拉你小手,使劲掐这儿。”黑瞎子当时指着手背一个位置和她科普。 “啊?这什么原理呀?” “中风了都能掐这儿,你说什么原理?” 合谷穴。 通经活络,醒神明目,有益身心,酸爽非常—— “嗷嗷啊疼疼疼——” 吴邪稍一松懈,关慎儿逮着机会撒开他的手。 “吴邪,胖叔,师父,我打头阵去咯~” 吴邪:“关慎儿!!!回家等着被小花批斗吧!” 关慎儿:王八念经王八念经王八念经…… 第93章 一脉相承的邪门 下到冰川深处。 阵阵寒气从一个坍塌的大洞翻滚出来。 循着直觉,关慎儿踩着满地的碎石走了进去。 她看到过的磕碜玩意儿彻底显露出真容。 一个诡异的大头尸胎。 蜷成一团,浑身黑刺。 身体没发育完全,完全分辨不出它的五官。 实在有碍观瞻。 关慎儿犹犹豫豫,伸出一根食指戳上大头尸胎外围裹着的冰层。 这是在地底,悠着点来比较好。 要是把雪山弄垮掉,得把山上那群人全埋咯。 南明离火的破坏力,她一点都不怀疑。 感知半天。 关慎儿只捕捉到很细微的煞气。 而且是那种残留了很久的气息。 大头尸胎彷佛只是一具无生命的冰雕。 她的眸光在四周竣巡一番,眼底泛起一丝绯色涟漪。 猎物…… 跑了? 关慎儿脸上表情有点郁闷,收回手指在身上使劲擦了擦。 算了算了。 这么大片地方,总能找出点什么来补充能量。 瞅两眼把她吸引过来的磕碜玩意儿,关慎儿觉得她没拿走什么,那总得留下点什么。 扬手在它身上刻下一行字: ‘关慎儿到此一游’ 满意地拍拍小手,关慎儿颠着小步子,观光一样沿着地形到处走走停停。 气流缓缓涌动。 更加深重的寒气从大头尸胎身上溢散出来,它毫无预兆地动了动头颅,一双空洞的眼睛豁然睁开。 它幽幽看向关慎儿离开的方向。 这发瘟小孩。 总算是走了。 大头尸胎僵硬地爬下冰壁层,打算去找那个气味十分醇香的男人。 它本意,就是要把这发瘟小孩支走。 再想个法子,把那头麒麟和那个男人分开。 今天的晚餐,想必会非常丰盛。 想到美处。 大头尸胎发出两声局促的笑声。 “嘿嘿——” “嘿嘿~” 一道好似浸满蜜糖的可人甜笑和大头尸胎尖锐刺耳的笑声交叠在一起。 关慎儿背着手站在不远处,上下扫视大头尸胎一眼,挑逗地扬起嘴角说:“就这点技俩,你能骗得了谁呀?” …… 吴邪还待在关慎儿跳下去的窟窿旁边,脑瓜子气得嗡嗡作响。 迅速清点出装备,一言不发地找可以打锚点的地方。 胖子知道吴邪是打算下去找人,掏出他背包里的几根绳子首尾相连地打布林结。 布林结是当逃生绳结使的,扣只要系好了轻易解不开,最是稳妥。 底下有多深,光一对眼睛瞧不出,绳子自然能多长就弄多长。 陈皮没发话说要走,他带来的手下自然没多嘴。 一路跟着的向导顺子小声嘀咕一句:“这摔下去,还有活的啊……” 他话刚说出来。 张起灵深潭一样的眸子迅速锁定他,眼神极其锐利,吓得顺子立马捂嘴。 吴邪动作一顿,他缓慢地抬起头,清澈的双目染上猩红,原本温和的气质倏然添了几分乖戾,他说:“你要想活,就闭上你的狗嘴。” 三叔还没找到。 慎儿就被他看丢了…… 吴邪的手发着抖,选好锚点开始打岩钉。 他握锤的右手背上隐约露出一个层层剥开,点点向外的莲花图案。 胖子不想吴邪死绷一根弦,随口拿他手背上的图案搭话:“你啥时候往手上绣了朵花儿?” 什么花儿?吴邪低头干活:“我没绣。” 胖子跟当耳旁风一样,没话找话继续搭茬:“这花儿真好看,天真你的眼光就是不一样巴拉巴拉巴拉……” 吴邪叹了口气,继续干活。 等胖子说得口干舌燥,往嘴里塞了口冰解渴的时候,在绑登山绳的张起灵突然开口:“慎儿在你身上做了记号,她会来找你,别担心。” “记号?”吴邪想起那束在关慎儿离开后就消散的火莲,联想到胖子一直喋喋不休说他手上绣了朵花。 他赶忙伸出两只手,在右手背看到了那朵造型独特的莲花图案。 吴邪不理解:“小屁孩硬要跳下去是怎么个意思?” 张起灵看向冒红光的冰川某处,说:“她饿了,去狩猎。” 词汇有点小众,吴邪跟截木头似的杵着,脑子加载了好一会儿,他眼角微抽:“狩猎?” 有没有搞错! 他揣上来的肉罐头能量棒全炫那张小嘴里了! 就这还给她饿到去狩猎了?! 张起灵看到吴邪有点无语还有点生无可恋的表情,解释道:“慎儿需要摄入的食物和我们不一样。” 慎儿体质特殊,普通食物提供的能量远赶不上她的消耗。 吴邪总觉得闷油瓶口里说的食物和他理解的食物可能有很大的出入,可当下他不想追问。 他只想逮住那只闯祸小崽子。 揍一顿! 狠狠骂她一顿! 然后罚她面壁思过! …… 其实他不太舍得。 罢了。 小孩子天性好动好玩而已。 这趟回去带她吃遍杭州。 对比吴邪逐渐平稳的心态。 ‘吴小毛’从关慎儿跌落冰川就火速冲了出去。 黑瞎子一把扯住他的后脖领子:“别去添乱。” 他和哑巴只是物理攻击。 小包子是魔法攻击。 雪崩都能生拦,这雪山上还有什么能威胁到她? 八成是冰川底下有什么玩意儿勾住她了。 ‘吴小毛’忍无可忍:“少管我!” 他抽出臂内侧的m9军用刺刀,反手握住,往黑瞎子裆部扎过去。 黑瞎子猛地推开‘吴小毛’,一把捂上自己的裆,破口大骂:“死小子,你他娘的还要脸吗!?” ‘吴小毛’踉跄一下才稳住身形,他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这话原封不动送你。” 吴邪教的招数,用回他师傅身上,没毛病。 “我答应关心会保护她,我一定要去找她。” “你没事儿吧?上头那一圈里只有一个姓关的!叫关……卧槽,什么鬼?!” ‘吴小毛’的身体迅速变淡,转瞬之间消失不见。 黑瞎子被冷风胡乱吹着。 好半晌他才吐槽一句:“真是一脉相承的邪门。” 第94章 初见 “长得那么奇形怪状,还挺能跑……” 关慎儿微蹙的眉心透着几分浮躁。 每次她下死手,大头尸胎挪动两步就能刚好躲过攻击。 就好像它命不该绝在她手里。 活动两下酸痛的手腕,关慎儿侧首看着大头尸胎逃跑的那条暗道。 讲个笑话。 这条暗道是她轰出来的。 她的准头可是南瞎北哑亲手带出来的! 屁大点儿地方她居然瞄不准目标,说出去简直笑死人。 很久没受过委屈的关慎儿垮起一张小孩脸,气鼓鼓地冲进暗道,脚上的登山靴踩得哒哒作响。 她要扇死那鬼玩意儿! 把它拧成麻花! 拿师父的黑金古刀把它剁成渣渣! 关慎儿手上牵出一根红色丝线,顺着它的指引寻找猎物。 她才不会闲得没事去刻字。 打个专属记号而已。 说是暗道。 还不如说是个冰溶洞。 冰块的样子有点奇怪,像是洪水冲下来的一瞬间凝结成冰,透着一种静态的奔腾,冰块裹住洞内倒悬的石柱,微弱的光线从缝隙里渗进来,彷佛进入一个光怪陆离的新世界。 越往里走,阴冷气息越重,温度也跟着降到一个新低。 再次走到一个分岔路口的‘吴小毛’发出一声无力的叹息。 也不知道冻死在过去。 他的魂能不能飘回未来。 往手心哈一口热气搓了搓,‘吴小毛’打量着两边的洞口,瞅半天,他在兜里掏出个钢镚,对它说:“钢镚大哥,您行行好,给我指条路,回家了我把您供起来!天天上三柱香!” “花面就是左。”生怕它不懂,‘吴小毛’特地把钢镚转向左边的洞口。 “数字面就是右。”把钢镚转到右边的洞口。 然后把钢镚合进手里晃晃,往上一抛。 钢镚在空中骨碌碌转了好几圈,一秒落下,卡进石头缝里,立了起来。 “……” ‘吴小毛’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吴小毛’面无表情拿出一捆c4炸弹。 ‘轰隆——’ 灵宫大殿的吴邪等人感受到地底传来的这波震动。 胖子打起火折子,说:“不是说长白山是座休眠火山,这咋了,它睡醒了?” 吴邪掰亮一根荧光棒递给胖子:“瓦顶是冰晶,别用明火。” “还是咱小天真细心。” “……天真就天真,别在前头加小。” 胖子笑:“就不。” 分辨出点动静的朗风,低声向陈皮汇报:“有人在地下炸坟。” “我能听不出来?”陈皮黑了脸:“八成是裘德考手底的那个小娘皮抢了头。” 胖子一听就知道陈皮是在说阿宁那位皮裤狠人。 刚要和吴邪继续唠嗑,就见他盯着壁画上两条纠缠在一起的百足龙一动不动。 胖子看了眼壁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发问:“这大虫子有啥好看的?难不成又是什么双层壁画?” 说着他就要上手抠。 “别乱搞,小心有机关。”吴邪无语地拍掉胖子的手,目光回到壁画,说:“慎儿很讨厌节肢类动物,对蜈蚣更是讨厌到发指,这百足龙比蜈蚣还……如果……我是说如果这里有……” 他见识过的。 慎儿曾经在吴山居树下看到一条只有小拇指长的蜈蚣。 表面很冷静地一鞋板拍死了它。 第二天吴山居就被杀虫剂腌入了味,差点没把他和王萌毒死在家里。 胖子说:“天真同志呀,您这纯属瞎操心,这玩意儿都是往阴暗潮湿温暖的缝儿里钻,哪里会来这种冻得打摆子的地方。” 家长对孩子的安危往往有一种准到离谱的第六感。 吴邪心里突然七上八下的,漫无边际的想了很多,没注意脚下一脚踏空,一只劲瘦的手迅速拉住他。 闷油瓶维持着他一贯的沉默,拎小鸡崽一样把他扶稳。 “小哥……”吴邪挠挠头,没觉得有什么尴尬地说:“谢谢你哈。” 闷油瓶看他一眼,说:“你走我前面。” …… 投弹手‘吴小毛’从掩体里钻出来,抖干净满身碎石,看到炸成一条通道的洞口十分满意。 “切,还想困住小爷。” ‘吴小毛’得瑟的很,才跨出去一步,就听嘎嘣一声,一只体型庞大且辣眼睛的炭黑肉球飞一般朝他冲过来。 那是被南明离火烧过的大头尸胎。 ‘吴小毛’瞳孔微缩,肌肉记忆比思维更快,迅速出判断怪物目前的薄弱点,毫不犹豫往它头顶那块焦黑的区域扔炸弹。 ‘嘭——’ ‘轰——’ 怪物被炸弹炸中后发出鸡突然受惊了一样的声音,刺得‘吴小毛’耳膜生疼。 它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方向,弥漫出极重的怨恨。 ‘吴小毛’知道他和这鬼东西没法善了。 他玩味的勾了勾嘴角,荡漾着痞气,一手拎着c4,一手逗狗似的冲大头尸胎招招手:“撮撮撮。” 叔可忍婶婶不能忍! 大头尸胎忍不了,弓起身子做出攻击状,‘吴小毛’也跃跃欲试。 忽地。 ‘吴小毛’左手无名指上亮起一圈红色光亮,大头尸胎身体右侧也亮起一行红色光亮。 ‘吴小毛’手一抖,惊道:“你你你——你不讲武德!” 大头尸胎:“?” ‘吴小毛’:“说好了肉搏,你上远程攻击!” 大头尸胎:“……” 神金。 是那个发瘟的追过来了…… 操! 是那个发瘟的追过来了! 大头尸胎见‘吴小毛’身上也被那个发瘟的打上了记号,同为猎物的它死道友不死贫道,快速朝他身后逃窜。 有个垫背的。 它稳逃! 见这怪物抽疯一样逃跑毫无战意,‘吴小毛’要扔炸弹的手卡了壳。 这…… 这就被吓到了? “要找到你可真不容易。” 这句熟悉的话,带着一丝拖长的甜软尾调灌入‘吴小毛’耳中。 他僵了一下,愣愣抬头看过去。 洞口尽头,有位娇俏的小姑娘手持一根红线神情困惑的上下打量他。 小姑娘扯扯手里的红线,他左手无名指跟着动了动。 见状,小姑娘语气更是困惑:“你什么品种?居然还能变成人?” 第95章 妖孽!给我变回去! 关慎儿不动声色端详起眼前的男生。 他眉骨生得不错,高挺不突兀,下颌收得较窄,带着些微稚气,年纪不大,身上的气质透着点攻击性。 薄唇挺鼻,实属帅哥标配。 这皮相。 变得还蛮有水平。 她打量的目光和‘吴小毛’极度兴奋又暗暗克制的眼神相撞。 关慎儿不明所以地皱了下眉。 少年眸光漆黑亮堂,藏着她完全看不懂的波涛汹涌。 顶着一张人脸,关慎儿下不去那个狠手,只得操控南明离火的红线把少年捆个结实,毫不迟疑把人放倒。 ‘吴小毛’从重逢的欢喜中清醒过来,一脸震惊的看着跟前的小姑娘。 关心还有这么一手?! 小姑娘正气凛然的说:“妖孽!给我变回去!” 妖孽? 是想看变脸吗? 他也不会呀。 “我现在不会变,回去找位师傅学过之后再变给你看。” “还想找帮手?”关慎儿捏着他的脸说:“给我加餐吗?” ‘吴小毛’沉默了。 小时候的关心真……真豪横。 脑中突然闪回那只怪物抱头鼠窜的样子,立马想通关窍。 现在的关心不认识他,‘吴小毛’斟酌好称呼:“小妹妹,咱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刚有只头顶焦黑的大肉球窜过去了,我是人,活人!” “噫~有只大肉球窜过去了~”关慎儿轻哼一声,扯住他无名指上的红线说:“且不说你到底是人是鬼,我就只问问你身上这个记号,哪儿来的?” 专属狩猎标记。 才研究出来的玩法,总共也就用了这一回。 她见都没见过这人,怎么会…… 欸? 怎么回事? 绑在少年无名指上的红线大喇喇向她传递出一句话: ‘关心专属奴隶,关慎儿不许摸’ big胆!居然敢命令本公主! 就摸! 她还捏! 关慎儿捏住‘吴小毛’的脸没放开,直接问他:“关心是谁?她是你什么人?” ‘吴小毛’微微怔愣了一下,心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和关慎儿的视线短暂交汇迅速闪躲开。 “关心是个大傻子。”死活看不出他喜欢她。 “又娇气又小气还爱发脾气。”活泼可爱有点小无赖。 “她跟我不是一路人。”但我可以和她一路。 关慎儿越听越奇怪。 用一种非常轻松明快的语气说着抱怨的话。 这是什么很高级的骂人方式吗? “你很讨厌她……”关慎儿福至心灵,脱口而出:“你喜欢她呀!” 挖到八卦的关慎儿肚子不饿了,精神头稳定了,绯红的瞳孔逐渐转黑了,蹲在他面前饶有兴趣的说:“你们怪物界还流行玩双向暗恋这一套吗?” “我的天呐!我真的是人……等等,你说什么?” “你喜欢她。” “不是这一句。” “你们怪物界还流行玩双向暗恋吗?” 关慎儿捧着小脸,用一口小甜嗓逐字逐句分析道:“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很明显就是没和这个叫关心的女怪物表白呀,而那个和我一样可以使用南明离火的关心在你身上做了标记。” “关心专属奴隶……” “你们怪物界,宣誓主权的方式都这么特别的吗?” 第96章 与天对赌,浪迹四方 ‘吴小毛’的脸和整个脖子骤然爆红,呆脑愣脑地看着眼前嘚叭嘚叭个不停的关慎儿。 一个人在压抑苦闷的黑暗里走太久。 突然照进一束光,他想留住这一抹亮色。 原以为。 像他这样的人,是没有机会的…… ‘吴小毛’唇边的笑意一点点加深。 他都有个专属奴隶的称号了,隔壁顶着别人身份的汪灿混在关心身边那么久,连个名分都没捞着。 “你在高兴什么?” “高兴我有名……高兴我遇到了你。” ‘吴小毛’一个骨碌从地上坐起来,睁着一双大眼睛特别真诚的问:“我回去和她表白,你说我能成功不?” “想什么呢,我可没说要放你走。” 不过。 她对那个能使用南明离火的女怪物很感兴趣。 关慎儿:“你喜欢的那个关心,和朱雀一脉是同宗?” ‘吴小毛’意识到一点儿不对劲。 一直叫自己的名字不觉得别扭? 还是说。 关心和关根一样,只是假名字? 见‘吴小毛’傻笑着傻笑着就开始无意识皱眉发呆。 关慎儿扯紧他身上的红线说:“你有没有一点做为阶下囚的自觉?我在问你话呢。” 朱雀之灵回归,能力成倍增长的同时也带来了弊端。 她变得很能吃。 还特别容易饿。 被师父发现这个习性,就一个劲儿投喂她苦兮兮的麒麟竭,吃得她七窍升天。 师父离开热尔大坝来长白山倒斗,黑叔接着上野参汤,成吨的喝,生怕灌不死她。 虽说对身体有点用吧。 但对她的舌头很不友好! 她得逮只活的朱雀问问怎么解决这个毛病。 关慎儿在‘吴小毛’脸上游移几眼,微微眯了眯眼。 那个疑似是朱雀的关心。 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为什么肯定这家伙会落到她手里? 难不成是祂的走狗? 那还是把这家伙刀了以绝后患得好。 吃得多点儿而已。 以她的家底,吃不垮的。 心思百转千回不过瞬息,关慎儿铺垫好刀人的思想工作,手中默默凝出一把火刃。 这回。 看你能往哪里跑…… ‘吴小毛’一惊一乍的:“你叫什么名字?” “死到临头了,问姑奶奶的名字做什么?去阎王那儿报道参我一本吗!?”关慎儿手一颤,有点心虚的把火刃迅速拢到袖中。 ‘吴小毛’想辩解两句,可对上关慎儿嗔怒的眼神他立马老实:“对不起,我错了。” 关慎儿只是顺嘴接上:“你错哪儿了?” ‘吴小毛’真就数落起他的错:“不该变不回‘妖孽’,不该胡乱问问题,不该忽略你的话……” 一连说了数十个不该,最后他说:“所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可以知道你的名字?” ‘吴小毛’微仰起头,目光正对着关慎儿,一瞬不移,专注又坦诚,透明的神情一览无余。 毫无缘由地。 关慎儿的心跳就那么漏了一拍,彼时还不太清楚这是什么感受的她伸出一根手指头不解风情地抵住‘吴小毛’的脑门:“说话就说话,别靠这么近。” “看在你这么深刻检讨的份上,勉为其难告诉你。” “我是关慎儿,家住四九城什刹海谨心首府的关慎儿,死我手上想来索命,随时恭候。” 种满栀子花的谨心首府,是她曾经的家。 现在嘛。 与天对赌,再造他人命数乾坤,浪迹四方。 额间莲花火焰纹霍然灼热,关慎儿眉眼一厉。 她临走时留在吴邪身上的防御机制。 被触发了! 第97章 我从小时候就开始爱你了 成片成片的绿色小光点密密麻麻汇聚在房顶上,一点点向下缓慢涌动着。 乍一看。 跟晚上躺在大草原看流动的银河带还有几分相似,就是绿得心发慌。 黑漆漆一片,吴邪居然一眼就看清了那上头吊着数以计千的墙串子,脑门瞬间冷汗涔涔,抓住离他最近的胖子:“快、快跑!” 胖子:“别……别介,胖爷气都没喘匀呢还……” 真是作了大孽。 先是四阿公发现指北针失灵,龙脉判断失误,都不知道进了个什么鬼地方,以为烧掉那个影响磁场的破磁龟就能万事大吉。 结果被往生千年的古人阴了把死的。 烧磁龟就点燃虫玉香。 不烧磁龟就找不到方向。 加上一路上有意的引导,就是要让他们自己来送死! 狗日的,这汪藏海心眼子得有八万个! 吴邪耽搁不起,左拉住一个胖子右拖过来一个潘子,扭头找护他一路的张起灵:“小哥……” 可回头一看,哪儿还有人在。 吴邪深呼吸。 好。 好得很啊! 不愧是师徒呀,都有个撒手没的属性! 某条地道。 张起灵拿着张海棠留下的地图,根据图标挖到个不锈钢箱子。 箱子上了把密码锁。 旁边用激光刻了朵肉乎乎的栀子花。 张起灵见过这朵花。 关慎儿画过。 没多想什么,张起灵直接上手输入关慎儿的生日。 “哎呦喂~是妈妈的宝贝崽崽找到箱子的吗?” 看到箱子里弹出来的粉色录音笔。 张起灵头往后一仰,微微抿唇,眼底的无语几近实质化,有种想立马回到吴邪身边的冲动。 “不会吧不会吧?张小官!你不会没带我崽过来开箱吧?!” 张起灵:“……” “嘿我说你这闹心娃子,记性一般般还要寡着一张帅脸,你知道有多浪费吗?” “让你不要去长沙,你给劳资记成要去长沙,搞一堆破事儿让老娘给你擦了十几年屁股!” “别是把我家崽藏起来不让她参与你的行动吧?” “我跟你说嗷,别给我整封建大家长的那套做派!认真算起来,没有血缘压制,你家外甥女武力值能比你这个大舅子高出一大截!” “巴拉巴拉巴拉……” 张起灵叹了口气。 这是录音设备。 所以张海棠早就料到他不会带慎儿上长白山。 她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来说教的。 说了十来分钟,听得张起灵耐心即将告罄,张海棠话锋一转,说:“族长老弟,你有个那么聪明的脑瓜子,猜出我要干什么没?” “生死有别,阴阳为序。” “我本该,是个死人的。” 张海棠的声音回荡在狭窄的暗道,张起灵沉默地握紧黑金古刀。 他知道。 张海棠大概在泗州古城死他手里一回。 后来又活了。 痊愈后行事作风完全不像一个张家人。 她太鲜活。 她不是‘张海棠’。 录音里的张海棠笑了两声,说:“族长老弟,在乱想什么?想我是不是张海棠?你不是泼过我黑狗血吗?不是也没见你泼出什么玩意儿。” “咱家长生都传承了几千年,复活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cpu多清理清理,别总记住一些没用的事情。” 张起灵:“……” “我呢,其实算是个不该活在这世上的局外人,偏偏老天开眼让我活了下来。” “完了之后可能嫌我管的事儿太多,要把我这条命收回去。” “嘿嘿~可惜祂管不到我。” “就这么过了很久,谈了场恋爱,啃了颗嫩草……主要是都一百多岁再不开个荤有点丢脸。” 张起灵捏捏眉心。 总算明白为什么燕追高行己柳约会对关慎儿的素质教育抓得那么紧。 “慎儿的到来太意外,你说我有孩子了,我以为你是在骗我,就为了不让我去守门。” “不是说咱老张家揣崽困难吗?怎么一次就中!” “一开始我没想过要生下慎儿。” “张家人的命运……一向不大行,我自己都没活明白,能把小孩养明白吗?” “可一想到她是我血脉相连的亲人,我就不舍得了,而且慎儿乖乖的,从没在肚子里闹过我,她这么好,我一定要见见她。” “好神奇,我竟然生了个人欸。”谈起女儿,张海棠的语气温柔了不止十个度:“慎儿会说的第一句话是妈妈,最喜欢栀子花,因为可以炒着吃,每天都是一个笑呵呵的乖宝宝……” “记得有一次吧,我和慎儿争过,谁更爱谁,我说肯定是妈妈更爱你好嘛,你这么一小点儿。” 张海棠轻笑一声:“我现在都很好奇,她那个小脑瓜怎么能想出那句话的。” “慎儿说:糖糖,你长大了才开始爱我,我从小时候就开始爱你了,肯定是我爱你更多。”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 “如果全世界只能活下来一个人,那必须是我的慎儿。” 说至最后一个字。 张海棠语气中泛起深重的凶戾之意。 张起灵不了解当年的事,蹲坐在一边安安静静听她继续说。 “唠回正事。” “还记得盘花海礁案吗?” 张起灵:“……” “张海虾记得不?” 张起灵:“……” “张海客?张海杏?张海楼?张千军万马?靠!你跟他们拍过照片你知道吗!?” 张起灵:“……” “行吧,白玛阿妈总记得吧?” 张起灵心头一阵悸动,抬眸死盯住粉色录音笔。 “我知道点不能知道的事情,明说不了,会被‘禁言’。” “我试着改变过一些人的命运,可笑的是,我居然成了背后的推手。” “看着张海虾死我面前,我觉悟了。” “有时候不是一个人的选择改变了历史,而是历史上的人们需要这个选择,我只能任其事态按原定轨道发展,若是贸然插手,可能会变得极其糟糕。” “张家古楼可以护住张家人,我把海虾,海杏的尸体藏了进去,你爹张拂林也在里面。” “白玛在西王母宫,您可以去见一见她……慎儿是唯一的转机,她身处局中却可以不守规则,若是可以成功取代祂,这些人都能活过来。” “所以族长,诚邀您和我一起造反,带着慎儿多多历练。” 张拂林……爹? 有点陌生。 白玛……白玛……阿妈…… 她很重要。 张海棠对他用上了敬称。 这不是委托,而是交易。 带着慎儿一路,他才有机会重新见到这些人。 两道脚步声靠近。 张起灵迅速把不锈钢箱子合上,一脚踢回坑里。 警惕回头。 小脸脏脏的关慎儿出现在张起灵视线。 “师父,你怎么在这儿?吴邪呢?” 第98章 见鬼or起尸? 吴邪在干嘛? 吴邪正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掌心滋滋冒火苗苗。 满地都是烧得焦黑的墙串子(蚰蜒)。 空气里飘着诡异的炭烤肉香。 林立在他们周围的一座座灯奴上缠绕着虎视眈眈的巨型蚰蜒。 忌惮于吴邪手上杀伤力极强的火焰,它们暂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高高扬起半个身子,两只冒着绿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 胖子咽了咽口水,往吴邪右手边一挤,说:“天真,手艺不赖呀,这撒点孜然都能直接出摊了。” 潘子瞥胖子一眼,不着痕迹改换防守位置,护在吴邪左手边。 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 小三爷只是随手挥开掉到他身上的蚰蜒,一簇火焰就从他手心甩出去,转眼之间,围过来的蚰蜒全被烧成了焦炭。 不得不让人联想到雪崩时出现的奇异火焰。 这种能力若是能夺过来据为己有,什么大墓去不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今天在场的这些人。 一个都不能留。 四阿公重重咳两声,横了一眼剩下的伙计,掂着手上的铁蛋子,沉声道:“谁敢在地下闹乱子,劳资就先扒了谁的皮,扔进虫窝当趟路的引子。” 然后他看向吴邪:“你,举好手里的小把戏,走前头。” 把吴邪手上的火苗苗归咎成不登大雅之堂的小把戏。 某种意义上来说。 四阿公在为吴邪做担保。 但这小把戏要是没用,死这里也是你的命。 吴邪脑子转得快,听懂了四阿公的言外之意。 心一横。 对潘子胖子点点头,举着右手的火苗苗慢腾腾往对面的石廊子一小步一小步挪着。 所幸。 忽明忽灭的火苗苗没掉链子,周围的巨型蚰蜒没一个敢靠过来,反而在灯奴熄灭后窸窸窣窣的爬走了。 才松一口气,寂静的空间响起一声惨叫。 胖子手电筒照过去。 郎风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有几根棕褐色的爬脚从他耳朵洞里探出来,光一照过去立马缩了进去。 “这是怎么了?”吴邪想过去看看,被潘子按在原地,冲吴邪摇摇头。 顺子捏住郎风的头左右摆了摆,拿手电筒往他耳朵边上晃几下,说:“中了雪毛子,那东西进太深,没法儿挑出来,他这条命,八成悬了。” …… 另一边。 张起灵一板正经地拿着湿纸巾给关慎儿擦脸。 关慎儿很无语:“糖糖留个不锈钢箱子在雪山,就为了放这些东西?” 瞧瞧。 那里头都搁了啥。 羊毛袜,抓绒裤,军大衣。 墨镜,暖宝宝,湿纸巾…… 保质期一百年的肉罐头? 咋滴? 防腐剂里找肉吃? “罐头是给我的。”张起灵拎出一袋小米:“这个是你的。” 关慎儿接住袋子捏了捏,“这是生的吧?现熬吗?这可是在长白山,气压这么低怎么生火?” “对,得现熬。”张起灵面无表情补充:“南明离火,不惧低气压,你可以的。” 关慎儿沉默一小会儿,想了又想,问:“师父,你刚刚是在怼我吗?” 只有在骗人和怼人的情况下。 师父说话的字数才会激增。 张起灵唇边扬起几个像素点,没有回答,从不锈钢箱子里拿出一盒红罐子宝宝霜。 “我不擦这个。”关慎儿扯过‘吴小毛’挡她跟前:“放回去,我才不要擦这个!” 这讨厌的大红罐子怎么还有戏份! 张起灵拎起一本‘关慎儿饲养说明书’,翻到某一页,毫无感情的朗读: “秋冬季节孩子干燥起片怎么办。” “老张家特制面霜,早起晚睡各一次,洗脸后效果更佳,锤爆一切补水产品。” “专为慎儿宝宝研发,崽崽要坚持涂哦。” 最后他指向封面的着作人——“张海棠”。 关慎儿如鲠在喉如芒被刺如坐针毡。 拒绝道:“这玩意儿擦完黏黏巴巴的,一点儿都不舒服,要擦你擦。” 张起灵:“你洗脸了。” “我哪有哇……”关慎儿撇见扔一边的湿纸巾,又是一哽,说:“那是擦脸,不是洗脸!” 不就是先斩后奏跳了次崖吗? 咋处处呛她! 关慎儿瞪了一眼蒙着脸只露出一对眼睛的‘吴小毛’。 都是你的错。 发散煞气勾她过去! 接收到关慎儿极具怨念的视线,‘吴小毛’抠抠脑门。 他就站这啥也没干呀。 怎么又惹她不高兴了…… 不该蒙脸? 等会儿说不定会见到吴邪那个神经病,绝不能让他认识这张脸。 没喊人? 关心、不对,应该是慎儿。 慎儿师父似乎是那个人。 ‘吴小毛’眼神复杂。 吴邪通过黑毛蛇向他隐晦地传递消息时,在那些混杂的记忆里,他窥见过这个人。 汪家做梦都想取代的存在。 张家末代族长。 张起灵。 ‘吴小毛’的目光扫向关慎儿。 能拜这样的人为师。 你又是谁呢? 张起灵默默盯着‘吴小毛’。 身上有‘终极’的气息。 是个人。 视线不动声色的下移,看到他左手无名指上南明离火的标记,瞳孔微微一震。 求知欲在某一瞬间达到顶点。 暗戳戳逗弄自家娃娃的心情散个干净,张起灵问:“他是谁?” “他?冰川里逮到的猎物呀。” 冰川里的东西。 不可能携带‘终极’的气息。 ‘吴小毛’咳了一声,不大敢对上张起灵犀利的眼神。 张起灵看着‘吴小毛’说:“不对,他是……”人…… “师父!”关慎儿语气焦灼:“吴邪、吴邪身上的防御机制又被触发了!” 邪了门了! 什么玩意儿值得二次触发她的防御机制! 见鬼了还是起尸了!? 藏尸阁。 胖子看着眼前的景象忍不住啐了一口:“天真,您老撞邪的本事,又上了个等级呀!” 几只手电筒晃过去。 惨淡的光线里,影子叠了一层又一层。 盘坐着的青黑色尸体一具又一具摇摇晃晃地动了起来。 挂在吊顶的大头婴儿,诡异的空眼眶望着下方的吴邪,伸出它的舌头,一点点缠上他的脖子…… 第99章 收小弟 冰冷粘腻的触感猝不及防攀上后脖颈。 吴邪浑身骤然一滞,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他颤颤巍巍的喊人:“胖、胖胖胖……” “叫这么亲密干啥?” 胖子随手拿着手电筒往后一照,灯光直接打在大头尸胎脸上。 大头尸胎空洞无物的眼眶幽幽看向胖子。 比寻常人大上三四倍的头颅,模糊扭曲的五官,半米长的舌头大剌剌盘在吴邪脖子上,配上一双掏空的眼眶…… 他娘勒。 见鬼咧! 胖子头皮都给炸麻了。 大头尸胎忽地咧嘴一笑,漆黑残缺的牙床赤裸裸展现出来,似乎是在警告胖子别多管闲事。 吴邪大气不敢喘,问:“胖子,我后面有什么?” 王胖子不愧是走南闯北历练出来的真男人,他笑了一下压住异样,当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小样儿,就一倒挂下来的干尸至于把脸都吓白了啊~” 大头尸胎很满意王胖子的识相,调转目标,继续把吴邪卷走。 “你放屁——”大头尸胎的长舌头把吴邪拽倒在地上,哐那一下子看得胖子都觉得屁股蛋子疼。 吴邪摔的七荤八素,还没缓过神来,胖子爆喝:“天真!给我使出吃奶的劲儿!揪住你脖子上的玩意儿!” 完全不带犹豫,吴邪一把抓上他脖子上的长条物。 然后。 一点不带停的被大头尸胎拖着走。 胖子:“……” 有时候挺想报警的。 和粽子血拼的潘子注意到吴邪这边的动静,手起刀落砍断一大群粽子的脖子,人为制造出一片缓冲地带。 在吴邪拖到他跟前时,饿虎扑食般抱住吴邪的大腿,暂时拉住吴邪被拖走的势头,潘子大吼:“胖子!” “来了!”胖子举起一把冰镐,恶狠狠砍上缠在吴邪脖子上的舌头。 胖子那一下子没砍断,吴邪下半身被潘子死命抱着,脖子被不明物体死命勒着,两头用力拉得他直翻白眼。 上吊也不能是这么上的呀! 吴邪的脸几乎憋成青紫色。 求生的本能促使他更加用力扯住脖子上的长条物。 “放……开……” 话音刚落。 吴邪右手背上的火焰莲花纹腾一下亮起来。 一道红光极快地从吴邪手心蔓延到大头尸胎的舌头,势如破竹一路攀上去。 顿时响起一个似男似女的凄厉尖叫声。 “啊———” 伴随这一声惨叫,吴邪脖子上的桎梏也松开了,捂着脖子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胖子帮吴邪顺顺气,搀着他起来,打趣他一句:“你这小把戏不错,护了你两回。” 吴邪看着暗淡下去的莲花火焰纹没多少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是慎儿给他的。 也不知道动用这份能力,会不会对她造成影响…… 答案是。 关慎儿被饿得头晕眼花。 对于张起灵递过来的麒麟竭她从身到心的拒绝。 瞅着抓回来的人形猎物又下不去手,总觉得是在杀人。 最后叹了口气,捧着一盒一百年保质期的肉罐头边走边吃。 “师父……”塞了口肉嚼吧嚼吧:“这肉怎么一股药味儿?” 最主要的是。 吃完好像没那么饿了。 关慎儿砸吧两下嘴,品鉴一番,得出结论:和燕追给她喝过的营养秘药有点像。 燕追给的药是苦中带腥,难以下咽。 这回吃的肉罐头就很不一样,泛着药香,不腥不柴。 张起灵正循着吴邪的足迹寻找他的下落,听到关慎儿的问题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不记得,但这罐头外人吃不得。” 说的是‘外人’吃不得。 不是‘别人’吃不得。 又是老张家特供呗。 关慎儿随口一问:“那袋小米是啥?” 张起灵:“药米。” 和药沾了点边,关慎儿脚步一顿:“它有啥用处?” 张起灵看向她手里的罐头:“比它抗饿。” “具体有多抗?” “一口,十天。” “这个一口十天以谁为单位?” 张起灵看了关慎儿一眼。 “……” 破案了。 单位是她的师父。 关慎儿痛苦面具。 她居然把一口十天丢回箱子了! 嗷! 谁懂啊! 是师父亲口盖章的一口十天。 她都想象不到那一口会有多顶—— 不行她得把那袋米扒拉回来! 那吴邪咋办? 防御机制再触发一次就没了。 这么短的时间,应该不会触发第三次…… 不行!不能想! g一般都会倒。 我的一口十天…… “给。” ‘吴小毛’拎着关慎儿的‘一口十天’塞进她怀里。 关慎儿眼前一亮又一亮,持续亮晶晶:“一口十天!” 但想到这是‘吴小毛’递给她的,关慎儿犹豫一秒,问:“你想我放你走?” 不等‘吴小毛’回答,关慎儿先道:“别想了,我逮住的猎物还没有放走的先例,你别想跑。” ‘吴小毛’耸了下肩,表示无所谓。 为什么要跑? 这里一个电灯泡都没有,就这么待在你身边,求之不得。 “不过看在你这么会来事儿的份上,我可以考虑收你当小弟。” ‘吴小毛’眼眸含笑应下:“好啊。” 关慎儿强调:“是考虑,当我小弟福利超好的,我还得考验考验你。” ‘吴小毛’点头:“只要是你说的,都好。” 关慎儿赞赏道:“不错不错,立马就有小弟样了,来,继续提好我的一口十天,争取早日转正。” “当小弟要一直待你身边吗?” “不然你一只怪物能去哪里?我包吃包住包五险一金的。” “那你还会收其他小弟吗?” “身为小弟,不要过问大哥的事情。” …… 张起灵默不作声看着眼前的发展。 不知为何。 隐隐感觉有些不大对劲。 第100章 你所见即是我,都是我,本大哥千变万化 找大部队的过程不算多艰辛……但挺刺激的。 撤退的蚰蜒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偏要出来冒个头。 圆柱形的巨大分节身体,直立起来密密麻麻的脚像激荡起来的波浪,最顶上一对闪烁着绿光的小眼珠子。 辣眼睛的很。 ‘吴小毛’下意识要往关慎儿身前一拦,一旁的张起灵无声叹息,伸手拎住‘吴小毛’的后脖领,强制他不许靠近此时此刻的关慎儿。 张起灵没开口和‘吴小毛’说过话。 ‘吴小毛’也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态和张起灵搭话。 围绕关慎儿。 他们第一次‘友好’会谈由此展开: ‘吴小毛’口出狂言:“就算我是慎儿小弟,我也不会服你的!” 张起灵不说话。 ‘吴小毛’大放厥词:“让徒弟冲锋陷阵,你这个做师父是吃干饭的吗?” 张起灵看他一眼。 ‘吴小毛’开始挣扎:“我不会让慎儿一个人,我要去帮忙……” 张起灵终于说话了:“她可以。” 而且是非常可以。 形似蜈蚣的巨型蚰蜒,对关慎儿产生的buff加成难以想象。 拦住‘吴小毛’。 避免他被无差别攻击。 但关慎儿难得保持了冷静,脸色平平淡淡的:“这群丑东西,蜈蚣的近亲?” ‘吴小毛’停止挣扎。 嘶…… 说话的语气有点不妙。 有种平静的疯感。 关慎儿湛黑的眸子一点点渲染上绯色,她低声呢喃:“我在这里,似乎感应到了南明离火残留的痕迹……” 吴邪身上防御机制的第一次触发地点。 就在这儿。 关慎儿伸手一抚额心,沉寂下来的火焰纹慢慢舒展开:“怪我不够努力,没能把你们全部烧死。” ‘咻’的一声。 一人多高的灯奴一盏盏亮起。 昏暗的地下,刹那恍如白昼。 冻成肥皂样的灯油缓缓化开,一抹淡淡的异香弥漫开,没来由的叫人心生烦躁。 ‘吴小毛’捂住鼻子挥了挥,闷声道:“什么怪味儿?” 张起灵抱刀沉默。 点燃这么多虫玉香,这是要把所有蚰蜒都引出来。 深知小徒儿的隐藏疯批属性,张起灵大概明白关慎儿想干什么。 自打上长白山。 小徒弟越来越暴躁了。 四面八方吱吱嘎嘎的声响在头顶不断掠过。 大大小小不同体型的蚰蜒涌了出来,乌压压一大片。 “这么热情?那我也必须拿出十足的诚意。”关慎儿的嘴角缓缓拉开一个戏谑的弧度,她一字一句道:“就赏你们一个断子绝孙,挫骨扬灰的vip套餐,如何呀?” …… 灯火摇曳中。 乌发红眸的小姑娘脸上挂着一抹毫无感情的微笑,身前是一片宛如炼狱般的火海。 稚嫩的面容。 强到离谱的手段。 这样的关慎儿,‘吴小毛’第一次见。 小姑娘回头,眸中的绯色逐渐淡下来,说:“烧烤蚰蜒,对付两口?” ‘吴小毛’:“?” 什么东西就对付两口了? 那些虫子他吃了会死吧…… 关慎儿理所应当道:“你不是生活在这儿的小怪物吗?不吃这些玩意儿你要吃什么?” “不管是人非人,是我关慎儿手底下的人我就不会亏待了。” “咱这儿没外人,不用憋着,大胆去吃。” “再不吃就真烧成灰了。” ‘吴小毛’:“……” 真就解释不清了是吧! 看到那群丑虫子,这家伙第一时间就挤过来挡她跟前,关慎儿表示很受用,但她不说,只道:“我不是个多勤勉的人,考验什么的……免了吧,凑合凑合,收你当小弟了。” ‘吴小毛’没吭声,安安静静看着关慎儿,眼底翻涌着异样的情绪,仿佛要将她绕进眼底深处一般,他问:“大哥您平常都这样吗?” “怎样?” 想一出是一出的小骗子。 名字是假的。 柔弱是装的。 只怕爹不管娘不在的说法也是编的。 你的过往,我一无所知。 汪灿说得对。 最后谁会是路人,还说不定…… ‘吴小毛’摇摇头,说:“不怎样,大哥真厉害。” 关慎儿的情绪感知力很强,她完美接收到新收小弟低落的情绪。 不清楚哪句话搞到他心态的关慎儿眼神寻求张起灵的帮助:师父,他啥意思? 张起灵:不知道。 关慎儿:他不会是在盘算怎么反了我吧?管小弟好麻烦啊——要不我把他埋了吧。 张起灵:…… 关慎儿:可是我第一次收能化形的非人小弟嗳!草率处理掉忒浪费了。 张起灵:…… 关慎儿:要不我哄哄他? 张起灵眉头一皱,开口道:“他是……”人…… 这句话再次被打断。 “小弟,虽然本大哥一开始想干掉你,直到刚刚还犹豫要不要埋了你。” ‘吴小毛’:“……” “但本大哥没遇到过能化人形的怪物,对你很好奇,在我的好奇消耗完之前,我保证你绝对安全。” ‘吴小毛’:那我是不是还得去酬谢一下那个怪物,感谢它跑那么快。 “本大哥平常是咋样……”关慎儿绞尽脑汁丢出个答案:“你所见即是我,都是我,本大哥千变万化。” 如此简单。 ‘吴小毛’被最后这一句话哄好了。 对呀,他见到的人,不是一直都是眼前这个人吗? 他们之间的经历,从来都是真实的。 ‘吴小毛’得寸进尺的问:“大哥,我回去和关心表白,你说我能成功不?” 关慎儿犹豫道:“朱雀属火,你……待在这种冰天雪地,你俩属性相冲吧?” “都是小问题,我可以为了她改。” 属性还能改? 开了眼了。 关慎儿:“这很难评。” ‘吴小毛’有点无奈。 怎么就是套路不到那句承诺! “不过……”关慎儿看在‘吴小毛’是她小弟的份上,不走心的安慰他一句:“万事皆有可能,你迟早会成功的。” ‘吴小毛’先是一愣,自然而然演上了,故作伤心道:“大哥,你是在可怜我吗?” 演技很拙劣,这回轮到关慎儿无语了,她不耐烦转身就走:“对对对,可怜你可怜你。” 果然还是应该把他埋咯。 “大哥!等等我!” ‘吴小毛’一溜烟追了上去。 张起灵不远不近地跟在关慎儿身后两步的距离。 看着鞍前马后的‘吴小毛’。 张起灵微眯起眼。 这小子。 有点碍眼。 第101章 干这一行心肠软,会吃大亏 南明离火肆虐过的藏尸阁。 能喘气的不能喘气的,一个都不敢踏足。 隐秘角落里一只灯奴的右眼发出幽微的红光。 细弱的‘滴——’一声后。 关慎儿‘大显神威’的视频传至某处把守严密的武装据点。 像素高糊,但该有的内容一点不少。 朦胧的画面。 犹如是一只精怪刚刚完成化形的情景。 赤红的火焰肆无忌惮吞噬着一切,一只只蚰蜒在眨眼间化为飞灰。 小姑娘脚下踩着崩落的簇簇火苗,眼神中透着不符合年纪的冷静和漠然。 视频最后定格在一双极具压迫感的绯红眼眸望过来的瞬间。 汪先生调着视频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一帧一帧地琢磨着,脸上逐渐生出狂热的兴奋,他按下传呼机:“汪岑,来会议室一趟。” 传呼机滋啦两声。 汪岑含糊的声音传出来:“是。” …… 被烧掉半边脑袋的大头尸胎横躺在地上,乌七八糟的深绿色液体淌了一地,场面一度变得很难看。 吴邪扶着墙,脸色不太好。 王胖子和潘子回归砍粽子的队伍,一刀一个小西瓜。 四阿公拎着铁蛋子收拾完一大片粽子,稍缓口气,扫视周围一眼,略微估摸出粽子的数量,瞟了眼依旧昏迷不醒的朗风,对华和尚说:“劳资没那闲工夫和这群死杂种一直耗在这儿,准备准备,拿他开路。” 常跟着四阿公做地下的营生,这个‘拿他开路’是什么意思,华和尚再清楚不过,他迅速从背包里扒出几根圆柱形的炸弹按在朗风胸膛。 一圈人都心照不宣,默默退到合适的位置进行躲避。 顺子很‘凑巧’就挨到吴邪身边,他转头看一眼吴邪,眼神中闪烁着不确定的光。 吴邪问:“为什么不把朗风拖过来?他们要干什么?” 胖子不作声,潘子也没回答,顺子接话:“牺牲一个半死不活的,救下一群人,这很划算。” 吴邪后背发寒,说:“可他还没死……” “小三爷。”顺子忽然按照潘子的称呼喊了一声吴邪小三爷,接着说:“干这一行心肠软,会吃大亏。” 一路上都很和蔼的顺子突兀的说这么一句话,吴邪立马嗅到一丝不同寻常。 “你是……”吴邪顿了顿,问:“我三叔的人?” 顺子不说话。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在一片轰隆隆声中顺子靠近吴邪,用只有吴邪能听到的声音说: “三爷托我给小三爷带句话。” “地宫的入口在玄武拒尸之地。” 玄武拒尸之地? 吴邪皱眉。 不合理呀。 长白山的地势完全不符合玄武拒尸的风水…… ‘嘭’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打断吴邪的思绪。 居然是完好无损的朗风被扔了出来! 吴邪抬头看去。 那俩撒手没师徒——闷油瓶子张起灵和觅食崽子关慎儿就出现在产生爆炸的大坑里…… 还有个蒙着面巾的半大小子站在关慎儿的身后。 看他的眼神莫名感觉有点不太友善。 这人谁呀? 第102章 续命血包哪家强?长白山下找老张 迎面扔过来一个身形八尺大汉该什么反应? 张起灵答曰:踹飞他。 把两小只护到身后,作势就要踹过去。 ‘吴小毛’看清男人身上绑着什么东西,瞳孔地震,飞快蹿出来抱住张起灵的大腿:“张大爷!您看清楚!他身上绑着炸弹!!” 张起灵收住脚劲,神色不惊地把腿上的‘吴小毛’扒拉开。 关慎儿淡定探出头,认出男人是同行的朗风。 谁这么缺德拿个昏迷的人当炸弹辅助物? 啧。 都不用问,肯定是橘子皮老头。 咦? 这家伙的魂散去一半,命数将断哟。 嘿! 这不就来活了! 关慎儿指尖轻旋,悄无声息放出一只以火化形的朱雀去接住郎风。 但‘吴小毛’一个翻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先接住郎风,飞快拽下郎风身上的炸弹,看得关慎儿直发懵。 恰巧。 炸弹的引线烧到了尾声。 ‘吴小毛’愣了一下,抱着炸弹直接趴在地上。 关慎儿也愣了一下,回过神后气急败坏道:“还抱着干什么?你、哎呀——赶紧撒手呀!” 一秒钟都耽误不得,南明离火的红线限时返场,疾速裹起‘吴小毛’怀里的炸弹丢了出去,再把‘吴小毛’卷巴卷巴裹成木乃伊和郎风甩到一块。 随后升起好几堵浑厚的火墙拦住剧烈的爆破,隔离阵阵轰鸣声,强势护住位于爆炸中心位的四人。 瞧了眼怒气值即将爆表的关慎儿,张起灵默默后退一步。 关慎儿眼刀子杀向‘吴小毛’:“你是不是有毛病?上赶着去找死!” 结结实实捆成一只蚕茧,只露出一双眼睛两个鼻孔一张嘴的‘吴小毛’支支吾吾:“我、我不知道,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不想你受伤。” 声音越来越低。 ‘吴小毛’心说,来这一趟,总要改变点什么才不吃亏…… 面对突如其来的表忠心。 是的没错。 关慎儿认为‘吴小毛’在和她表忠心。 她沉默一小会儿,召回捆住‘吴小毛’的红线。 “区区一颗土炸弹,怎么可能伤到我。”关慎儿凶巴巴的说:“大哥没发话之前,小弟乖乖待着就好,再敢随便行动,头都给你打掉!” ‘吴小毛’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笑了笑没接关慎儿这话。 关慎儿:“笑什么笑?!听到没有!” ‘吴小毛’转移话题:“他怎么处理?” “他呀……”关慎儿蹲下身探了探郎风的鼻息,摸了摸他的颈动脉,说:“还活着,勉强救一救呗。” 最主要的是。 这人兴许就是‘该死’的人。 和祂对着干,就是她最大的乐趣。 小手一抻,在袖口处抽出一根从老高手上薅过来的银针,轻轻轻轻地扎了一下自己的食指,抿着唇,皱着眉,使劲挤了挤几近忽略不计的针眼。 皱巴着一张脸,关慎儿把食指上的血珠喂进郎风嘴里。 续命血包哪家强? 长白山下找老张。 虽然不知道郎风为啥命数将断,但她的返祖麒麟血肯定能拖住他这条小命。 果不其然。 郎风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关慎儿就揣着手观察他的状态,‘吴小毛’索性跟着一起蹲下来,两颗灰扑扑的小脑袋一点点靠近。 张起灵垂着眸,最先听到郎风逐渐强劲的心跳声。 到了此刻。 他才明白张海棠所说的‘唯一转机’是什么意思。 枯木可逢春。 绝处再逢生。 这能力比之张家人的长生更为惹眼,是实打实的续命之法,绝不可暴露…… 一条多足爬虫在关慎儿的注视下从郎风的耳朵里钻出来,挣扎两下倒在关慎儿脚边。 关慎儿当场宕机:勿q,大脑离线中 火墙欻一下消失,炸弹掀起的石灰碎屑一层层落下来,‘吴小毛’眼疾手快把关慎儿揽进怀里。 张起灵看在眼里,不爽在心里,然后把迟来的一脚踹了出去。 ‘嘭’的一声。 一个完美的自由落体。 郎风摔在吴邪面前。 第103章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吴邪简单查看郎风的生命体征,结果听到他居然打着鼾在睡觉,有片刻的无语,立马招呼人把他搬走,然后直奔那对撒手没师徒。 重逢没有想象中的温馨激动,吴邪一张口就开始diss:“小哥,你走至少吱一声,我又不会拦你,慎儿就是有样学样,仗着有一身本事就无法无天。” 张起灵:“……” 关慎儿选择性过滤,只听见吴邪说她有一身本事,高高兴兴回话:“吴邪,你真有眼光!” 吴邪瞪她一眼:“搞成这么邋里邋遢的样子。” “关慎儿,你没苦硬吃是吧?” 拉着小孩转了两圈,仔仔细细打量:“给我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上下检查好几遍发现关慎儿只是把自己弄成了一个脏小孩,吴邪心里一块石头落地,语气缓和下来:“饿了别乱找东西吃,吃坏肚子怎么办?回杭州咱去楼外楼好好搓一顿。” 半点不提关慎儿离开时的异样。 关慎儿此时发出灵魂质问:“你难道还有钱?” 吴·走关系给关慎儿置办拜师礼花出去一半身家·喝拜师茶送出去另一半身家的银行卡·上长白山购买一堆有用没用的装备·得罪燕追吴山居俩月没进项光靠卖矿泉水挣了二百五·邪:“没事,记你胖叔账上。” “什么就记我账上了?”胖子特意清理过身上的血迹才凑过来。 关慎儿翻起旧账:“吴邪说胖叔你要花八千八请我们去楼外楼吃饭。” 同样在楼外楼拜师宴那天拦过燕追,得罪了大金主的王胖子:“胖叔兜里掏八百八都费劲儿。” 一家子简直穷得不可思议,但关慎儿就是要从他们手里抠一顿饭:“不下馆子,在家做顿饭也成。” 王胖子嘿嘿一笑:“这个可以有。” 吴邪回家只想躺平:“我出钱买菜。” 关慎儿举手点菜:“买只老母鸡。” 张起灵点头赞同,甫一想到他得进青铜门可能吃不上这顿饭,心情失落起来。 关慎儿贴贴沮丧的大猫猫师父:“再过段时间我生日,咱吃全鸡宴!” 张起灵眼神‘叮’一下亮起来。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在满地粽子头的地方讨论吃什么,也就他们这一群脑回路清奇的人才说得出口。 ‘吴小毛’将一切尽收眼底,错神须臾,眉眼间堆积起来的阴郁淡了点,看到吴邪时心底激起的戾气莫名散去。 这么在意吴邪那个变态,显得他特像个傻*。 从火车上重生回来他满心怨怼,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入局把吴邪所有的安排搅浑。 吴邪不好过,他能拉条横幅来向全世界宣告他有多快乐。 遇到某人后。 故事的发展轨迹开始不一样起来。 ‘吴小毛’的视线落到空中,余光向一侧自然扫去,漆黑的眸光中倒映着笑意暖融如一枚甜糯糕的关慎儿,心底慢慢滋生无尽的安念和贪婪。 不管我们的相遇是不是刻意安排。 我都可以做你手里的棋子。 关心、关慎儿…… 既然可怜我,请你一定,可怜到底。 王胖子瞥了眼和张起灵一样cos哑巴蒙着面巾的‘吴小毛’,问:“小不点儿,这小子你捡的?” 至于为什么不问是不是张起灵捡的? 救人他在行,捡人这种高难度的活还是别难为他了。 关慎儿:“对呀,我新收的小弟。” 王胖子笑呵呵的夸:“瞅瞅,咱家的娃娃这么大点儿就会收小弟,以后可不得了哟,小弟叫什么名字?叔回家给他包个红包。” 关慎儿挠挠头,转头问:“小弟,你有名字没。” ‘吴小毛’看着她,起了点坏心思,想到关慎儿拿假名字糊弄他,便故意回答: “有。” “我叫吴小毛。” 错位的时空。 双方蓄意瞒报的名字。 名为‘命运’的那根弦,好似轻轻的,拨动了一下。 …… 青铜门。 张海棠杵着黑金古刀一刻不停的在骂街: “过着白开水一样的生活,长了个滚水烫过的脑子。” “天下之大,绝壁大不过你缺的那块心眼!” “脑袋空空真没关系,关键是你别进水呀!” “你怎么想的?居然打开时空隧道搞个人过来?” 张海棠恨恨道:“当初求你救个人,嘴皮子说破了都不愿意干,还什么时空线错乱,世界将面临重启,一切不复存在,现在你这是在干嘛?” 暗淡的光团只是闪一闪,没敢说话。 张海棠:“您可真豪,那么多能量一把梭哈,你知道老娘攒了多久吗?感情拼的不是你的命,使起来半点都不知道心疼!” tmd! 和她家乖崽团聚的时间又后退一大截! 光团:“碎、碎片……” “碎你个头!”张海棠想见女儿的心情达到顶峰,整个人非常暴躁:“都说了它最后的归宿是会被炸掉,和整个汪家基地一起被炸上天!砰——一下炸上天!” 光团:“拜托,黎,小七爷,找碎片。” 张海棠沉默。 “你他娘的……” 张海棠的声音突然拔高:“把未来的黎簇弄过来了?!” 第104章 掉马甲 “往这边,过来,小七爷。”光团毫无起伏的声音里,心虚得明明白白。 “来了有什么用,是现在的你能把他送回去,还是我能把他送回去?” 光团:“头头,拜托你、拜托你。” 张海棠憋了口闷气:“行,真行…你是真行呐……” 再怎么恼火,该收拾的烂摊子还是要去收拾。 张海棠回身看一眼紧闭的青铜门,嘱咐光团:“不许诱导慎儿进来,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我想见,交朋友,你想见,要进来。” “别乱搞嗷,你个耍叉的种。”张海棠严肃警告:“慎儿的命魂提前出世,那个娘西匹滴肯定回过味儿来了,祂搜寻不到我,就不会那么快对慎儿下黑手,慎儿没见到我,就不会回头,会一直按照我安排的计划坚定的要取代祂。” 就算帮慎儿搏来不死不灭的朱雀之灵。 严格意义上来说。 慎儿依旧属于这个世界,她俩一见面,祂那个狗东西闻着味就能知道她在哪儿。 光团不理解张海棠话里的意思,追问:“为什么,不让,回头?” 张海棠道:“回头了,还怎么往前走?” 慎儿不是个脆弱的孩子。 但如果她出现了。 小崽子指定委屈死。 然后赖着,指使她去干活。 这只小崽子提出来的要求,她拒绝不了一点。 可惜呢,只有属于此界的人,才能拨动此界剧情线的脉络,她帮忙干了也是白干。 * 玄武拒尸之地。 用杭州土话念一遍。 是沿河渠水至底。 随行的人里,就算经验丰富如陈皮阿四,听到‘玄武拒尸之地’这句话也只会往葬经上扯,能悟出其中含义的只有吴邪这个从小长在杭州的人。 吴邪明白了。 所以吴邪要和陈皮拆伙。 开玩笑。 慎儿和小哥回来了,他的靠山们回来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谁管你走不走。”陈皮指向牵着关慎儿的张起灵:“他走不脱,他要留下。” 想着陈皮半点不把伙计当人,小哥又是个实诚的闷油瓶子,吴邪怕他吃亏,一咬牙,大胆开麦:“小哥出场费多少,我给双倍!” 陈皮冷笑:“劳资才懒得跟你个没规矩的吴家小后生扯犊子,要滚赶紧滚。” “老头。”关慎儿插了一嘴,不温不淡的说:“我观你印堂黢黑,怕是有大祸临头,这边建议您原路返回噢。” 她看见。 陈皮身体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气在流窜,所过之处,沉育出一片枯朽,而她留在陈皮心脉处的南明离火一直在抵消这股气。 越往里走他身体里那股气就越活跃,像是汲取到某种养分。 离开这里,对陈皮来说是最正确的选择。 闯过去一半的墓机关,叫夹喇嘛的人打道回府……尤其那个人还是道上凶名赫赫的陈皮阿四。 一瞬间,竟然没人敢吱声。 吴邪有点怵这位九门的老前辈,依旧把关慎儿拉到身后,不躲不避看着陈皮说:“四阿公,童言无忌,您别放心上。” “你有什么脸说她,你自己也就那样。”陈皮嗤笑一声:“小妮子,在地下,我陈皮,比所有的大祸,都要凶。” 关慎儿反驳不了,她被吴邪捂嘴了! 吴邪:糟心孩子,可憋说话了! 关慎儿扒开吴邪的手:“你说个数,师父得跟我们走。” 吴邪先前给她的那张银行卡绝对够师父这趟夹喇嘛的钱。 那可是一半身家! 陈皮站起身,掸了掸衣摆,说:“小妮子,跟紧你师父,好好长长见识。” 关慎儿:“不用你来教我做事。” 陈皮淡淡看她一眼,对张起灵说了句:“如果有命回来,山脚营山村会和。” 这话。 是默许张起灵和吴邪一行人离开。 跟着陈皮一道的伙计不由高看关慎儿两眼。 什么路数? 话都没说两句就妥协了? 但是把哑巴张这个大杀器匀出去……纵使心有不满,伙计里也没人出声反对。 能不能全须全尾走出这座墓,还要仰仗他们这位四阿公。 以为会费一番口舌,没想到陈皮让步的这么快,关慎儿:“不然你要点什么,我怕你事后找我们茬。” “不差你那仨瓜俩枣。”陈皮摆摆手,带着一群伙计分道扬镳。 关慎儿耸肩。 行吧。 我祝你好运。 和陈皮散了伙,拐走个张起灵,拆进来个顺子。 潘子着急找吴三省,一马当先去探路,顺子跟在他身后。 吴邪胖子俩人打着手电筒拽着张起灵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关慎儿和‘吴小毛’坠在最后。 有张海棠留下来的地图,没绕多久,他们就从小圣山到了主峰,马上就能进入云顶天宫的地宫。 经过一条悬在无底深渊上方破损不堪的铁索桥。 看着吴邪等人过桥后。 关慎儿转过身拦住‘吴小毛’,微仰头,和他对视。 一路上都没说过话的‘吴小毛’问:“饿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 关慎儿:“你到底是谁?” 第105章 好哄 找到吴邪会合时,关慎儿很想找他探讨一下为啥他会这么衰。 分开半天。 两次生死危机。 预留的保护机制无缝衔接触发。 差点没把她整个人掏空! 保护吴邪这事儿……这种大活儿实在揽不下来,还是让黑叔去操劳吧。 毕竟有潘子叔和胖叔左右夹击的保护,吴邪身上还是挂了彩。 一身破破烂烂,脸色苍白,修长白皙的脖子鲜红一大片,都不晓得是什么鬼东西勒的。 本以为是地上那些死透的粽子袭击的吴邪。 可满地的残肢里,她没有寻到一丝南明离火攻击过的痕迹。 当时忽然有两处地方向她传递了狩猎标记的讯息。 一处自然是她身后的‘吴小毛’。 一处是吴邪身后一滩墨绿色液体里的焦黑肉堆。 狩猎标记,标志着不死不休,自带定位功能,她本人目前仅使用一次,用在那只大头尸胎身上。 短暂怀疑她的火苗苗是学了吴邪的迷糊,才会在没有指令的情况下把狩猎标记用出去。 但转念一想。 可能绑在吴邪身上的是南明离火的本源分株,它大概有自己的想法。 才用这个理由把自己勉强搪塞过去。 吴邪身后那一摊不明物体的狩猎标记骤然湮灭,浓厚狂暴的能量瞬时反馈到她的身上。 那种寒意流淌的感觉…… 是和她交过手的大头尸胎。 所以,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关慎儿第一反应是埋了‘吴小毛’。 然后注意到‘吴小毛’看吴邪的眼神饱含深意。 眼底情绪千回百转,没开口却像骂了一万句脏话。 ‘吴小毛’认识吴邪。 还属于有仇的那种。 黑叔居然会放这样的人上山? 关慎儿怀揣着要弄清‘他是谁’的问题,放任‘吴小毛’继续跟着。 一路上。 ‘吴小毛’对吴邪的态度很微妙。 有种学生对老师下意识的顺从。 反应过来又对他直翻白眼,头发丝里都透着不耐烦,一句话不说,光靠肢体动作都能知道他对吴邪很嫌弃。 别扭里透着一点神金。 确定‘吴小毛’非敌非友,关慎儿选择在进入地宫前和他挑明:“名字编的一点水准都没有,一听就知道是假的,长了张帅脸偏要冒充那个丑东西,你什么癖好?” ‘吴小毛’情真意切的回答:“吴小毛是长辈给的名字,不是我瞎编的。” 不能说假话,慎儿抓住漏洞他会被扒的干干净净。 关慎儿瞪圆一双小猫眼瞅着他,质问:“那你冒充那只丑东西跟这么久,什么企图?” 难不成和陈皮那老头一样,要钱不要命的地下工作者? ‘吴小毛’瞧关慎儿一副人畜无害的小模样,试探性向她靠过去一步,掂量着自己的言辞:“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大哥您一直坚定的认为小弟我是那只丑东西。” 关慎儿嗫嚅两句,沉默了。 回想从相遇开始,她就非常自信的否定着‘吴小毛’身为人的说辞,更是把他收为了小弟,在他面前开大,还问他吃不吃烧烤蚰蜒…… 被自己蠢到的关慎儿越想越尴尬,问:“好几次你都可以说明这个情况,为什么不说?” 明明理直气壮,语气却是怏怏不乐的,脸上的表情郁闷得要死。 ‘吴小毛’轻笑一声,身上那层浅浅的阴郁一扫而空,一派天然的少年意气,他说:“大哥说的话,我这做小弟当然不能反驳。” “而且大哥说的话会出错吗?就算错了也是小弟我的错!” “再说,这一路上危险重重,如果没有大哥保护,小弟我早就不知道折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马屁拍得甚合关慎儿这只臭屁小孩的心意。 她轻咳一声,说:“那、那你继续跟着吧,我会安全送你离开这里。” ‘吴小毛’嘴角不自觉扬起,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笑意从眼角蔓延开,心情愉悦的回答:“小弟遵命。” 原来幼年的慎儿,这么好哄。 “大哥,要不要我背你?” “不要。” “大哥,吃点东西?” “谢谢,我现在很撑。” “大哥……” “安静。” ‘吴小毛’乖巧脸:“好的。” 安静一会儿。 ‘吴小毛’:“大哥,咱好像迷路了。” 关慎儿:“……” 第106章 富养 在第三次经过她刻下的路标,关慎儿意识到她或许不是迷路。 四面昏黑如晦,阴气森森,雾气沉沉。 无论往那个方向走都会绕回原点,完全找不到出路。 在吴山居。 关慎儿摸进过吴邪的书房,看过他的笔记本。 因为字特别好看,就扫了几眼里面的内容。 [数千百年的墓葬形式,都来源于伏羲六十四卦衍生而来的五行风水布局。] [万变不离其宗,讲求占天下形势。] [先天八卦:……] [中天八卦:……] [后天八卦:……] 专业知识看得她太阳穴有点发涨,转身去找吴邪藏起来的漫画书。 没想到回旋镖来得这么快。 只下了这么一次地,居然就遇到了墓里的风水机关! 如果再来一次…… 她还是不会看完吴邪那本笔记。 关慎儿掰了掰手腕,发出‘嘎达’两声清脆的声音,她轻声和‘吴小毛’说:“你退后一点儿。” 吃软饭吃得很开心的‘吴小毛’:“好勒。” 唰唰往后退了几米远。 ‘吴小毛’立誓绝不当成功女人背后拖后腿的男人。 关慎儿敲着石壁摸索,一路敲过去,厚实的石壁突然敲出一阵清脆的回响。 再次敲了敲,确定后面是中空的结构。 手掌一翻,绚烂的火球轰向墙壁,顷刻间融出一个可供两人通过的洞口。 关慎儿率先跨进去,入目是一个斜向下的石洞,漆黑一团,半点光亮都渗不进来。 随手一挥。 燃起一路火光。 ‘吴小毛’跟进来,四处打量一番,说:“这里应该是修建陵墓的工匠留下的逃生通道。” 为了防止陵墓消息走漏从而遭到破坏,修建陵墓的工匠一般会关进墓里和亡者一起‘长眠’。 通道没什么岔路,笔直一条向下,但挖凿的相当不规则,宽的时候两人可以并肩走,窄的时候就碗大个洞。 被搞烦的关慎儿又是一路轰过去。 抵达藏宝墓室的一众人等听着头顶轰隆轰隆的声音。 胖子:“咋滴,顶上在搞装修?” 吴邪:“我觉得是咱家那崽子迷路了在搞破坏。” 胖子:“还说呢,你怎么又没看住小不点儿?” 吴邪已经佛了:“放心,没人干得过咱家崽子。” 胖子言归正传:“要不拾掇拾掇,先把这里的宝贝捞干净?” 吴邪竖起大拇指:“你说得对。” “小哥,一起帮忙捡点儿,咱家流动资金不够了。”吴邪塞给张起灵一个背包:“穷啥不能穷孩子,咱们养得还是个女孩子,一定要富养,以后才不会被黄毛拐走。” 张起灵眸中微澜渐起,接过背包一件件认真挑选藏宝室里的珍品。 养女孩子。 挑最贵的。 黄毛…… 吴小毛? 在张起灵心里,默默把黄毛和吴小毛画上等号。 手上动作又加快了点。 古董多=不会被拐。 张起灵开始琢磨张家的族库在哪里。 拾宝大业因为有张起灵的指导,拿的东西又贵又结实。 顺子跟着一起捡宝贝的时候找到他父亲的尸骸,千恩万谢说心愿已经完成,不跟着继续冒险了。 藏宝室里会出现的那只‘鬼’被提前干掉,众人背着收获满满的登山包继续行程。 有风从耳畔吹过。 关慎儿和‘吴小毛’抵达一扇厚重的青石门。 关慎儿一言不发又要开始火攻。 ‘吴小毛’轻巧的握住她的手腕,皱眉说道:“这是扇机关门,不需要强攻。” 越是使用那个火,慎儿状态就越不对劲。 话越说越少。 情绪表达越来越少。 犹如逐渐失去喜怒哀乐的神祗。 难怪在她化名关心的那段时间,从不用这个火。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严肃,‘吴小毛’赔了个笑脸,说:“大哥您歇一会儿,让小弟我来,墓里的机关,小弟我略懂些皮毛。” 关慎儿缓缓眨了眨眼睛,良久,说:“搞不定就叫我。” ‘吴小毛’点头应好。 拆开一个罐头给关慎儿补充能量,‘吴小毛’凑近青石门敲敲打打一阵探索,最终,沿着一条细微的缝隙找到一块凹凸不平的青石砖。 研究一番。 ‘吴小毛’抽出短刀把青石砖整个撬出来。 青石砖后面赫然连着一个倒挂的铁环。 猛地一拉。 青石门颤悠悠向上展开。 浑然天成的一个巨型深坑里覆盖着大量枯萎的树木,蔓延至中央地带,一座巨大的黑色石城半遮半掩闯入关慎儿和‘吴小毛’的视线。 “这是万奴王的地下皇陵。”关慎儿顿了一顿,幽深的目光落在那片黑暗的远方,纤细的手轻轻扬起,指向那座黑色石城,说: “那里面有东西在挑衅我。” “我要去弄死它。” 第107章 真实之火 既然知道她的底细,关慎儿就没想着要隐藏她的性情和手段。 一节节由火焰实化的阶梯悬起,浮在半空,期待它的主人踏上来。 “你应该见过那只大头尸胎吧?”关慎儿对‘吴小毛’说:“那里面的畜生比它要厉害一点儿,安全起见,你待在这儿。” “别呀,这种长见识的机会怎么能少得了我。” 说着不给关慎儿拒绝的机会,抢先迈上阶梯,拍了拍背包,‘吴小毛’说:“我可以在旁边当后勤,还能当啦啦队给你加油助威。” 关慎儿盯了一眼‘吴小毛’脚下那块阶梯。 其实只要她想,那块阶梯立马就会离开‘吴小毛’的脚下。 收回眼神,关慎儿点头道:“见识一下就见识一下吧,你在旁边看着就行,遇到危险先保护好自己,不用管我。” 他们踏过一个阶梯,便会滚滚掉落一个火球。 烧向那丛死气沉沉的枯木林。 扑棱棱一阵怪叫。 一群怪鸟从火林中俯冲出来,又被十几条火舌缠绕着吞噬回去。 关慎儿视力太好。 清晰的看见了那群丑鸟嘴里含着更丑的没皮猴。 在这短短的时日里,生物的多样性真是被她见识得淋漓尽致。 嘴边递过来一颗薄荷糖,是‘吴小毛’,他说:“脏东西就别看了,吃颗糖顺顺。” 关慎儿叼过那颗糖,说:“还没开始打,你这后勤就上场了?” ‘吴小毛’笑笑,问:“那您满意我的服务吗?” “一般。” “……” 看来心情还是被影响了。 万奴王的地下皇陵主墓室。 一块巨山石打磨出的石台上安置着一只白石棺椁。 最让关慎儿不爽的是。 棺椁底下放着一个由九条长虫盘踞的莲花底座。 莫名有种她被踩在脚下是什么鬼? ‘吴小毛’惊讶万分:“我去,竟然真的有九龙抬尸棺?” “那东西是蚰蜒。”关慎儿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说:“活得再久,也只是老不死的臭长虫。” ‘吱吱吱——’ ‘咚咚咚——’ 盘成莲花底座的九条超长巨虫悉悉索索爬开,白色棺椁发出巨响。 砰—— 棺材板子掀开。 一只全是黑色指甲盖的手伸出来按在棺椁边沿,紧接着是另一只,然后又一只…… 直到一个长着十二只手的黑色男尸站了起来。 关慎儿嫌弃的噫了一声:“你觉不觉得它特像一只变异大蜘蛛?” ‘吴小毛’闭眼,不想评价:“我觉得我眼睛受污染了。” 关慎儿赞同:“我也是。” 怎么墓里尽是这种磕碜玩意儿。 长着十二只手的黑色男尸爬出来,他趴在白色棺椁旁边不敢离开太远,抬起黑如墨汁的眼睛,举起一只干枯的手朝向关慎儿,嘶哑的声音从它喉间咕噜滑出: “真……实……之……火……” “给……我……” 刚想说我给你一梭子,白色棺椁下闪烁的一抹微弱红光立马攫取关慎儿全部注意力。 关慎儿眯眼。 直觉告诉她。 棺椁下的那样东西。 能够弥补她过度使用南明离火的缺陷。 ‘噌——’ 暖黄色鲜亮的火光绽放在关慎儿掌心:“你想要啊?” 在黑色男尸怨恨又渴望的眼神里。 关慎儿捧着火束笑得天真又放肆:“过来拿呀。” 第108章 大人,时代变了 一连串撞击产生的轰鸣声在幽静的地底显得格外刺耳突兀。 关慎儿兜头撕碎第九条巨长蚰蜒,暴力结束战斗,站在祭台上回首,看向还是不愿意离开白石棺椁的黑色男尸,哼笑一声,说:“是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长着十二只手的黑色男尸叽哩咕噜吼了一通,随后伸出四只手掀翻他的白石棺椁,扒拉出关慎儿想抢劫的东西。 一柄形制彪悍,带吞口的破甲锥。 关慎儿略失望,她练的是刀,这样兵器不适合她用,抢了都没意思。 ‘吴小毛’很直接,他递给关慎儿一捆雷管,说:“用它,速战速决。” 关慎儿在王胖子的耳濡目染下已经认识了这样玩意儿,问:“你确定雷管能炸死它?” “雷管炸不死,但我在里面加了点料。”‘吴小毛’拨开雷管的引线,展示出藏在最里面的c4。 关慎儿:“哇塞!有这种好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吴小毛’:“就剩这点存货了,刷小怪太浪费,留着对付大boss。” 关慎儿一想也对,把炸弹抛掷出去之前,她笑眯眯看着黑色男尸说道:“大人,时代变了哟~” * 吴邪和阿宁的队伍碰上头。 终于找到他一把年纪还要到处瞎蹿的三叔,吴邪想撒火想骂人,可是看到吴三省遍体鳞伤的惨样憋屈的忍了下来,转头请求阿宁的队伍帮忙治疗。 王胖子接过向外社交的任务,和阿宁极限拉扯讨论合作。 c4炸弹的余波在地宫传递得很远,觉察到地底深处的动荡,待在角落里休憩的张起灵眸光微动,转瞬又是一片平静,默默融入一片黑暗降低他的存在感。 直到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 吴邪一门心思照顾自家的老家伙,一时之间也没注意某个闷油瓶子再次开启撒手没模式。 待他看到兜里那张三叔塞过来的纸条上还有张起灵的留言。 条件反射看向张起灵的位置。 人果然不在了。 千言万语凝聚成一句‘操’。 小的拴不住。 大的管不了! 依着三叔的留言,吴邪顺着胖子谈下来的合作把两条蛇眉铜鱼共享出去。 鱼鳞上的内容,是东夏国的历史和万奴王重生的秘密,以及汪藏海自己偷溜进那扇所谓地底之门的经过。 那段经过记录得很混乱。 能知道的是,进入门内是无边无涯的一片虚无,需要真实之火才能看清。 胖子:“真实之火是个啥玩意儿?” 翻译人员摇摇头:“里面没提。” 不管提没提,他们都已经获得了最终的目的地。 地宫底下的那扇地底之门。 不知什么原因,去地宫的路上半点作妖的东西都没有,顺风顺水到诡异。 然后被关慎儿的杰作——裂谷中疯狂燃烧的枯木林拦住去路,只能望着中央地带的那座黑色石城干瞪眼。 阿宁:“这不是机关,有人比我们先进入了地宫。” 看到这漫天大火,吴邪心里就猜到是谁了,护犊子老大哥上线,一个字都不搭腔。 胖子瞟了一眼吴邪,不发表任何意见。 阿宁观察一会儿眼前这片火海,吩咐手底下的人找根火折子给她。 任何一样地下的东西都有它的故事。 包括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火焰。 十分利落地纵身一跃,阿宁跳到一块凸起的岩石,拿着火折子收集火种。 意外的是。 她才伸出手。 烧得正旺的火焰一息之间灭的干干净净。 发生了什么? 第109章 再见是一个约定,而不是告别 没发生什么。 只是关慎儿感应到,放置在吴邪身上南明离火的本源分株在向她靠近,知道是大部队到了,就把火灭掉放他们进来而已。 环顾一眼被她炸得七倒八歪的主墓室,关慎儿支着下巴想,好像进来也看不到什么了。 踢开脚边的碎石,信步走下祭台,拾起她的战利品——那柄破甲锥。 关慎儿拿起它耍两下,不在意地掂两下,作出评价:“果然使得不太顺手。” 但是和她很契合。 所以武器的款式不重要,重要的是武器本身的材料。 回家找人研究研究,看能不能把它融掉铸把刀出来。 垂眸看着下半边身体被炸掉的黑色男尸,关慎儿很是敷衍的一鞠躬:“感谢您的慷慨馈赠。” 轻微的脚步声响在墓门,暗色中闪过一抹藏蓝身影。 已经适应黑暗的关慎儿看清那是张起灵,心态放松下来,向前跑两步,踮起脚挥挥手,喊:“师父,看这儿!” 殊不知。 身后一双干瘦枯槁的手举起一块刀片,动作狠厉地朝关慎儿后背心口处捅去。 张起灵一惊。 身体比脑子反应快,迅速抽刀扔了过去。 但依旧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关心!” ‘吴小毛’飞扑过去环住关慎儿的腰,护着她的头在地上翻滚两圈,躲开了突如其来的黑手。 随即关慎儿听到一句闷哼,有一丝铁锈味弥漫开,一只干燥温厚的手立马捂上她的眼睛。 “你捂我眼睛干什么!” 关慎儿一探手,摸到点点黏稠的温热,伸出的手缩回去,任由‘吴小毛’继续捂着,她莫名有点慌张:“你、你你你还喘气不?” 闷闷一声低笑灌入关慎儿的耳中:“别担心,我还活着。” “那你把手撒开!” “可能不行。”‘吴小毛’看着自己若隐若现的身体,明白他这趟见鬼的时空之旅即将到站。 鼻间萦绕的铁锈味越来越重,关慎儿皱眉:“你受伤了?” “别皱眉,只是一点小伤,我没事。”‘吴小毛’面不改色拔出扎进后背的刀片。 “你不会以为我害怕见到血,所以就捂住我的眼睛吧?” “不是。” 是你不喜欢离别。 所以不能让你看着我消失。 “我还要送你离开这里,你可别因为失血过多嘎了。”关慎儿说。 “慎儿。” 关慎儿很想问‘吴小毛’为啥不喊她大哥,犹豫一下还是回应了:“昂,怎么了?” “再见。” 关慎儿满头问号:“我还没送你离开呢。” “再见是一个约定,而不是告别。” “再见,关慎儿。” ‘吴小毛’的声音忽然虚幻起来:“还有,你要记住,任何时候都要好好保护你的眼……” 眼前的遮蔽物消失,关慎儿重获光明。 她愣了一下,看向不远处脑门上插着黑金古刀死得不能再死的男尸,然后左右瞧了瞧。 最后低头。 看着手心沾染的鲜红良久无话。 有人蹲到她面前:“受伤了?” 一贯平淡如水的语气难得带上几分紧张。 “这不是我的血。”关慎儿仰头看着张起灵,黑白分明的圆润小猫眼里全是不解:“吴小毛和我说再见,然后就不见了。” 张起灵上来只看到了关慎儿窝在地上发呆,只能摇头回复:“我没发现他。” 张起灵的感知力有多强关慎儿是知道的。 说是没发现。 就是消失在了这片空间里。 再见是一个约定? 故作玄虚的臭小子。 等我找到你。 指定活埋了你! …… ‘吴小毛’毫无防备的从天而降,整个人狠狠摔到地面,他身子一侧,呛出一口老血。 爬起来看了一眼,发现他并没有回到沙漠里,而是回到了那个扭曲诡异的空间。 无力叹气,像条咸鱼躺了回去。 利刃抵着地面的摩擦声由远及近,‘吴小毛’不得不强打精神。 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的冷艳女人出现在一片迷雾的尽头。 她问:“是不是黎簇?” ‘吴小毛’没说话,不清楚底细的人他才不会…… 冷艳女人挑眉说:“小蠢货这回办事挺靠谱,没弄错人。” ‘吴小毛’:“……” 哪座山头来的老妖婆? 冷艳女人哂笑,手里那一把滴着不明液体的横刀指着他:“小子,老娘给你个忠告,最好不要在心里蛐蛐我。” ‘吴小毛’沉默以对。 冷艳女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脸色越来越臭,细秀的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处:“好小子,你居然敢打我家……” 飘在半空的黑色日晷中心处的乳白色光团倏然剧烈闪烁。 ‘吴小毛’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海棠轻‘啧’一声,非常不爽地转了转手里的黑金古刀:“居然打我家闺女的主意,老娘出去就劈了你!” …… 火焰熄灭。 吴邪等人很快下到崖底,还未完全烧尽的枯树张牙舞爪着盘根错节。 胖子不知道踩到一个什么物件,绵软中带着点劲道,一低头,居然是踩中一只烧光毛的鸟。 胖子:“这地宫的主人真有意思,养了群臭长虫不够,还搞一群小鸟儿搁里头解闷儿。” 鸟嘴突然豁开,骨碌碌滚出一只浑身猩红的瘦猴。 “ye——”胖子往后蹦开一米远:“胖爷这是把它胃里的东西给踩出来了?!” “在地下遇到咽气了并且烤熟了的玩意儿,就别大惊小怪了。” 阿宁看清王胖子脚下是什么东西,撇过眼说:“公司派过一队先遣人员来长白山,活着走到这儿的人很快就失联了,最后传回一张卫星图片,一种长着人脸的鸟类生物。” “三天后。” “失联的队员突然发回一段非常嘈杂的音频。”阿宁语气一下子变得极为凝重:“公司请专业人员鉴定,最后得出的结果是,大约二十几头咬合力不亚于成年鬣狗的未知生物在啃食活物。” 阿宁听过那段音频。 听着一个个撕心裂肺的声音喊着‘help’,最后慢慢消弭无声,饶是心理素质强硬如她也不由觉得惊骇。 这里的未知生物和活物分别指得是什么,懂的人不必多言。 胖子直说晦气。 穿过烧残的枯木林,在一条两车宽的石道,他们找到了阿宁口里说的先遣人员。 一具身上只有几片碎布料的骨架悬在树杈上,脸上戴着小型的鼻吸式防毒面具,垂下来的手骨上勾着一个铁牌。 再往前,堆着十几个穿登山服的尸体。 也许是那群怪鸟吃够了想把他们当储备粮存着,堆在一起的那群外国男人勉强还剩个人形。 那种死状。 吴邪只看了一眼,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难以想象。 他们在死前到底经受了怎样的折磨。 无论接触多少次这样的场面,吴邪始终无法脱敏。 这段时间见过的尸体。 比他人生前二十来年加起来的总和还多。 死状还一个比一个凄惨可怖。 阿宁不慌不忙上前收集他们身上的铁牌。 这是他们殉职的证明。 把铁牌带回去了就是把他们也带回去了。 悬在树杈上那具骨架手里的铁牌忽然掉落在吴邪跟前。 他捡起这块铁牌,擦干净上面的血迹递给阿宁,吴邪问她:“值得吗?”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阿宁接过铁牌,说:“每个人最后的结果无外乎是一个死字,我很早就有这种觉悟。” 只是不会像他们这样,死得如此不值当,做了一群畜生的口下亡魂。 顺着石道一直走,他们来到一片狼藉的祭坛。 被爆头的超长蚰蜒,掀翻的白石棺椁,只剩一截长着四只手的恐怖男尸。 男尸脑门上还有个被刀贯穿的伤口。 能造成这样的创口,可想而知用刀之人的臂力有多彪悍。 吴邪脑海里对应上一个人:“没找错,小哥来这儿了……” 余光注意到距离男尸的不远处有一滩血迹。 他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半晌都没回过神。 一阵暖风吹过。 阵阵号角声从漆黑的廊台底下传来,吴邪拔腿跑了过去。 吴邪一动,胖子也跟着一起。 到达廊台边上。 吴邪连续发射好几颗照明弹。 借着照明弹的镁光,吴邪和胖子看清裂谷之下的情形。 吴邪瞳孔骤缩,心也在扑通扑通的狂跳着。 “天……”震撼到完全找不出形容词。 无数条碗口粗细的青铜锁链横贯在裂谷两边。 照明弹坠落下去,点点火光散开。 像是从地底长出的,一扇无比宏伟的青铜门被一寸寸照亮。 仿佛来自史前时代的产物赫然展露了面貌。 尚在茫然之中。 裂谷底下冒出一股淡蓝色的烟雾,犹如云浪翻涌。 无数幽幽的黑影从雾中整齐划一走出。 胖子的脸瞬间白了,哆哆嗦嗦半天才把嘴里那四个字说全:“阴兵借道!” 吴邪脸色更白。 他最在意的两个人就杵那破门边上! 第110章 天赋出众 青铜门前。 关慎儿揪着小手绢告别:“师父,你早去早回哈~” 张起灵瞥了眼她手里的碎花手绢,再次告诫:“不要学黑瞎子。” “这不是黑叔说过,送别要有点仪式感嘛。” 关慎儿把小手绢兜回口袋,抽出别在腰间的破甲锥交给张起灵:“师父父~你帮我想个办法,把它融了给我铸把刀呗~” 张起灵略长的两根手指抚过破甲锥的吞口,评估一番它的材质,把它还给关慎儿:“它很适合你。” “可我一直学得是刀呀。” 关慎儿嘟哝一句:“而且、而且它还这么丑……” 破甲锥在关慎儿手里微微震动一下,似乎在抗议。 关慎儿给它一巴掌:“你激动个什么劲儿!又不是把你扔了,换个皮肤而已。” 破甲锥柄口闪烁着弱弱的红光,继续无声抗议。 关慎儿才不管:“我是主人,就听我的。” 眼见破甲锥震动得更加厉害,红光闪烁得更亮,张起灵出声打了圆场:“回来我教你用它。” 关慎儿小表情瞧着还是很不乐意,张起灵哄小孩的经验太匮乏,绞尽脑汁才说一句:“学了会很厉害,比学刀更厉害。” 武者选择更契合自身的武器,进步速度会更快,这是实话。 关慎儿:“会比师父更厉害吗?比师父更厉害我就学。” 张起灵:“会。” 学习几百年之后比他厉害也是厉害。 看自家师父这么斩钉截铁的样子,关慎儿勉强接受了,感觉到主人的接纳,破甲锥也被安抚下来。 张起灵利落换上他藏起来的阴兵盔甲,摸摸关慎儿的头,嘱咐她:“去找吴邪,和他下山,除了吴邪胖子,其他人都不要信。” 关慎儿点头如捣蒜,最后不放心还是多问一句:“这扇门里……真的很安全吗?” “终极不害人。” 只需要定期进去清理一下。 随着张起灵用鬼玺打开青铜门。 几颗照明弹‘砰’的一声炸响在上空。 张起灵似有所感,忽然转过头看向崖上,一眼便瞧见缩在大石头边上的吴邪和胖子。 湛黑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光亮,张起灵无声笑笑,嘴唇微动。 说得是:“再见。” 直到张起灵跟随阴兵队伍消失在青铜门内,吴邪终于反应过来,完全出于本能地冲出去,胖子一把拉住他,就怕他脑子一热跳了崖。 胖子:“小哥是个明白人,做事有自己的章法,天真你跟着去添什么乱!” 吴邪……吴邪不知道。 他只是、只是不想眼睁睁看那个人离开。 好像只要一走。 他就不会回来了。 闷油瓶这个人像风一样,任谁都抓不住,任谁都留不下…… “吴邪。” 一只小小的身影朝他跑过来,叫吴邪一点点沉下去的心提了回来。 “吴邪,师父叫我跟你下山。” “慎儿。”吴邪抬起发麻的手抱过关慎儿:“小哥还有交代其他的话吗?” 不清楚怎么了,只感觉到吴邪全身绷得很紧,关慎儿拍拍他的肩膀,说:“师父叫我不要相信除你和胖叔之外的人。” “还有吗?” “没有了。” “……” 吴邪沉默了。 关慎儿又说:“我过生日师父会回来的,他答应了的,他不会食言。” 最后她借用某个臭小子说过的话安慰吴邪:“再见是一个约定,而不是告别,吴邪,我师父会回来的。” 回程途中。 吴邪把关慎儿看得很紧,两只眼珠子瞪得像铜铃,生怕一个不留神她又溜了。 胖子笑他:“你这是看牛呀?” 吴邪惆怅:“要是慎儿能那么容易被看住就好了。” 这不。 都找阿宁唠上嗑了。 “这些壁画都成这样了,难道还有什么研究价值吗?”把壁画炸成渣渣的罪魁祸首关慎儿脸不红心不跳的真诚发问。 小姑娘模样长得讨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瞅着你。 阿宁没忍住这样的攻势,嘴比脑子更快:“任何事物都有迹可循,收集到所有碎片,理论上是可以复原的,比如这张照片里的图形,它的切口很明显能和这张照片的碎片图形吻合到一起……” 阿宁认识关慎儿。 托那场声势浩大的拜师宴,道上可能没人不认识她。 和她处好关系,有利无弊。 从不在大众视野活跃的哑巴张公开收下的唯一徒弟。 虽然职业道德低下,但收钱就办事的黑瞎子坏了规矩也要护着的小辈。 八面玲珑的解雨臣以个人身份认领下来的外甥女。 解雨臣花儿爷的名声,可比九门解家的名头好用得多。 公司放在海外市场的裱锦棋盘被人豪掷千金收走,货物最后进了潘家园王月半的铺子。 有眼线报告。 王胖子把棋盘送去给这小姑娘当了随礼。 做人情往来。 用不着下这种血本。 阿宁还知道。 和公司合作密切的军火商柳约,千里迢迢去了她的拜师宴。 并且最重要的是。 公司在调查关慎儿身世背景的时候,被上面警告了。 再说回那位吴家小三爷。 从关慎儿跟她搭话开始,视线就没挪开过,好像担心她会把这小孩吃了一样。 听着阿宁教她如何复原壁画的方法,看着相机里的照片一张张从眼前滑过去,关慎儿忽然说:“这个方法好复杂。” 就用着手里的破甲锥,使上一点巧劲儿,在地上首先刻出见过的图样残形,再之后,几乎没有停顿的补全了整个图形。 “你看,这样是不是简单很多?” 阿宁盯着地上的图形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划拉着相机里的照片一张张比对,越看,眼睛越亮,她问关慎儿:“你看到过这些画?还记得多少,能帮忙再复原一些吗?我有偿。” “没看过呀。”关慎儿说:“只是觉得它就该长这样。” 不是看见阿宁蹲在地上左拍拍右拍拍,她都没发现炸死一个大boss还附带炸塌了这么多壁画。 没看过。 只凭直觉就这么简简单单画了出来。 这孩子空间想象力的天赋绝对非常出众! 阿宁积极向她发出邀请:“慎儿小姐,请问您有没有兴趣……” “她没有。”吴邪眼神中夹着点冷冽:“阿宁,不要打慎儿的主意。” 吴邪的表情非常严肃。 关慎儿觉得。 此时此刻,她如果敢发表不同的意见一定会挨骂的,所以悄悄对着阿宁眨了眨眼。 ——给我留个联系方式。 第111章 厨房炸了 04年元宵,谨心首府。 关老爷子今天有点郁闷。 今年生日孙女不在家过,被解家小子接走了。 小丫头看见解雨臣,两眼直放光,蹦蹦跳跳就跟着走了。 看那样子。 今晚上八成不回来了。 安安分分坐沙发上,在审批自家公司文件的关遇毫无疑问成了老人家攻讦的对象。 关老捧着陶瓷缸喝了口暖茶,小声叨叨:“一个亲爹,比不上人家一个小舅子。” 关遇置若罔闻在文件上签字,拿起下一份。 “慎儿成天在家变着法的整你……”关老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你虐待孩子了?” 关遇手一顿,合上手里的文件,无视老爷子的话,问:“林叔约您去他家聚一聚,您去不去?” “去个鬼去!林伯山那厮家里新添个孙子,他那个老家伙是等不及向劳资炫耀咧!” 关老一撅胡子,说:“嘁——我们家慎儿冰雪聪明天真烂漫出类拔萃,能吃又能打,上房能揭瓦,比他家那一堆凑数的子子孙孙都牛逼!” 关遇早有预料:“已经安排年礼送去林宅了,您不去也没关系。” 关老:“说实话,你是不是真被棠丫头抛弃了?” 关遇打开电视,调到中央台,心平气和说:“元宵晚会开始了,您先看着,我去叫厨房上菜。” 关老不甘心追问一嘴:“慎儿今个真不回来了?” 关遇微挑眉,有几分幸灾乐祸:“慎儿说,今天生日她小花舅舅要给她做一顿大餐,不回来了。” “解雨臣那孩子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解雨臣不会。 他甚至已经在厨房和两只老母鸡大眼瞪小眼待了半个钟头。 黑瞎子有点饿,来厨房找吃的就见着这么个场景,随手拿起一根黄瓜站在一边开始啃。 解雨臣看他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就烦,手里的菜刀一甩,冷漠道:“正好,你过来处理一下。” 黑瞎子慢悠悠咬了一口黄瓜:“没有人喜欢被趾高气昂的命令……” 解雨臣:“给你十万。” 黑瞎子嘴里的话飞快一拐,笑嘻嘻道:“除非回报丰厚的吓人。” 躲门口听墙角的王胖子一听眼睛都绿了,灵活钻进厨房:“花儿爷,我只要一半儿,全鸡宴我给您整个包圆咯。” “去去去——”黑瞎子直接赶人:“市场就是被你这种恶意竞价的人搞乱的!” 一扭头,狗腿道:“花儿爷您歇着,瞎子我马上干活儿!” 解雨臣眼神玩味:“胖子似乎比你更具性价比。” 黑瞎子一咬牙:“我也全包,我也只要五万。” 胖子想着食材什么的都到位了,做顿饭而已,他王胖子还不是手拿把掐,于是喊价:“五千,五千我全包!” “死胖子!菜市场砍价都没你这么打骨折的!”黑瞎子人都懵逼了,犹犹豫豫:“五千、五千我也行。” 胖子还真就杠上了:“五百我也能赚!” 十万变五百!? 黑瞎子后槽牙咬碎了都喊不出这个价。 解雨臣看两人都不说话了,颇有一番咱俩出去比划比划的架势,提醒:“今天慎儿生日。” 谁敢动手。 就滚出解家。 但毕竟这场竞价因他而起,解雨臣提议:“你们先做菜,寿星爱吃谁做的菜,我就给谁发个大红包。” 又补充一句:“再添个彩头,谁能得到寿星的点赞,我送他一尊貔貅。” 解雨臣着重说道:“纯金,貔貅。” 三句话。 点燃两个男人的熊熊战意。 抡起锅碗瓢盆就是干。 两个苦力吭哧吭哧热火朝天地干活,解雨臣去茶水间做了一杯手冲咖啡,优雅翻开《家常菜谱》继续研究。 解雨臣退而求其次。 大餐里有一道他做的菜,也算没对慎儿失信,给她做了大餐。 惯来喜欢执黑棋的关慎儿选了白棋,和吴邪在客厅对弈。 双方过了几十手,关慎儿琢磨一会后忍不住发出惊叹:“吴邪你每一步都走得好棒!说,是不是偷偷请教二叔了?” 棋风变得非常大胆。 黑棋大开大合把白棋逼到右下角,白棋只能选择挖断,和黑棋强硬开劫。 然后双方把劫提来提去,最终无解,只能平手。 吴邪一听就笑了:“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自卖自夸。” 关慎儿表情疑惑,“我夸什么了?” 吴邪道:“没发现吗?这是你的棋局。” 过年再怎么懒,还是要收拾收拾吴山居那个长期狗窝。 慎儿的棋室很久没用,到处都落了灰。 搬动房间的桌子打扫卫生,发现桌腿下压着一本黑皮书。 《爆改天命的正确打开方式》 是手写上去的书名,属于关慎儿的字迹。 打开一看。 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棋局。 在关慎儿的长久虐菜中,吴邪自诩对围棋有了很多心得。 可看完关慎儿自己写的棋局,才明白这小家伙平时和他弈棋就是在泄洪,哄着他每天陪她玩。 “我的、棋局?”关慎儿摇头:“我没印象,你在哪儿看到的?” “那应该是你编的棋谱。”吴邪落下一枚黑棋,说:“没事,哥下次把那本棋谱带过来给你。” 反正东西在吴邪手上,关慎儿就没把这事放心上,‘嗯’了一声不再追问。 捏起一颗白棋,安静思考破局之法。 ‘嘭’的一声巨响。 有人惊叫:“不好了,厨房炸了!” 第112章 温情 大惊小怪什么。 一个厨房炸了而已。 又不是解家所有的厨房都被炸了。 解雨臣冷静的从前厅抽调人手过来收拾残局。 黑瞎子在转移阵地的时候还不忘夸一句:“不愧是花儿爷,烧火都这么有艺术感!” 解雨臣抄起一个锅盖就往黑瞎子头上砸过去。 胖子端着他炖到一半的老母鸡汤:“花爷,要不你别折腾什么硬菜了,整碗长寿面得了,做法简单,寓意也好。” 解雨臣不反驳,拎起面粉和擀面杖一起去了新的厨房。 在客厅的两人完全不受影响。 岁月静好的聊天下棋。 关慎儿:“三叔身上的伤好点没?” 吴邪:“晕着呢。” 关慎儿略感意外:“都多久了还不醒,要不等老高回来叫他去看看?他当过军医,一治一个准。” 吴邪微叹口气:“算了吧,三叔没醒还挺好,省得到处乱跑我到处找。” 关慎儿比了个大拇指:“您可真孝。” 吴邪不以为意:“老大不说老二,我摧残我三叔,你蹂躏你亲爹,咱们俩个,半斤对八两。” 关慎儿哼笑一声:“谁让他把我关家里,不能出去玩,只能折腾他喽。” “燕姐不是在家里给你上课吗?” “拉磨的驴都有休息时间,我一个小学生还不配有双休?”关慎儿打吃,纵观全局,白棋围困之势逐渐明朗,思索一会儿,说:“我合理怀疑你在诓我。” 吴邪被她这一句话整得没头没脑的:“我诓你什么了?” “你说这是我的棋局,可是现在黑棋要实地没实地,要外势没外势……我当时闭着眼下的吗?” “下一盘同样的棋有什么意思?”吴邪放弃被白棋攻占的右下角,转而抢占白棋薄弱处的左上角,颇为自得:“开局那几十手才是你的路数,后面都是你哥我潜心参悟出来的。” 关慎儿脸上露出‘难怪’两字的神色:“我就说黑棋怎么会这么走。” 吴邪眼角抽了抽:“慎儿,你是在说我菜吗?”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一撅嘴就知道你想放什么屁,这会儿指定在心里蛐蛐我。” “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你你你——” “我我我,我什么,今天我生日,天大地大我最大!” “敢不敢重新来一局!” “来呗,我还能输给你呀。” “臭丫头!” “臭吴邪!” …… 高行己在长白山营山村守株待灵半个月。 元宵前一天终于等到了人。 刚立春,张起灵只穿着身单薄的外套,抱着黑金古刀出现在他门口。 天色渐暗,高行己看不清他的脸,只隐约感觉张起灵在盯着他看。 这一下子让高行己梦回当年,张起灵就是这么一言不发开打的。 别是cpu又重启了吧? 张起灵还是年轻大小伙。 他可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伙。 敌不动他来动,高行己递了件厚棉衣给张起灵,问:“小张爷,回家吗?” 不管张起灵进青铜门有没有失忆。 关于回家的话题。 他永远不会拒绝。 带着初春的淡淡凉意,张起灵的声音在雪夜里漫开:“回。” 辗转一晚。 张起灵上午就到了四九城。 高行己先把他带去了燕追的拍卖行。 燕追:“把小张爷带到我这里来作甚,小小姐和那位小三爷才是最想见他的人。” 高行己:“小张爷的穿着实在草率,来你这儿找几身合适的衣裳。” 张起灵沉默寡言的打量自己一眼。 方便。 省事。 保暖。 得出结论:很好的穿着。 燕追瞧了一眼,说:“是挺埋汰的。” 张起灵:“……” 燕追嫌弃归嫌弃,办事半点不含糊,二话不说调出仓库所有服饰。 清楚张起灵的性格,知道他会嫌试衣服麻烦,专门去找了个和他身形差不多的模特一件件试。 燕追看得眼花缭乱,还是高行己最后敲定:“就那套藏青色的冲锋衣吧,既方便行动也很保暖,实用性很强,大抵符合小张爷一贯的喜好。” 燕追没意见,比了个ok的手势。 张起灵对穿搭很少有追求,干净舒适就行,接过衣服迅速换好。 高行己继续张罗:“小张爷,慎儿的生日是在解家过,而咱们家慎儿的生日向来是过农历元宵那日,既是元宵,应该要适当准备一些节礼,您说对吧?” “……” 忙活到晚上,张起灵身上挂着大包小包到了解宅。 一进门。 就是吴邪和关慎儿在打嘴仗。 胖子满身烟火气地从后门拐出来,穿着粉色围裙捧着一个大汤盆,边跑边说烫死了。 后头有人笑骂一句,跟着走出来的是黑瞎子,他手上也没闲着,提溜一长串的碗。 黑瞎子放下碗筷,扭头看向门外,一叉腰一挥手,喊:“哑巴,愣着干啥,咱家就等你了,还不快进来端菜。” 头一次。 张起灵觉得他真正活在这人间。 第113章 下一站:青海格尔木 长寿面端上桌的时候,关慎儿有一瞬间的呆滞。 她不太明白。 为什么西红柿鸡蛋面会是黑的。 当然。 她能明白一件事。 这碗面条应该是解雨臣做的。 看着用胡萝卜雕刻得极精细的‘生日快乐’四个字铺在面条上,又猜到这大概是她小花舅舅第一次下厨。 关慎儿觉得她不能辜负这一份心意,拿起筷子就要吃。 解雨臣其实也不知道为啥他能搞出一锅这样的面条,明明他都是按步骤来的,轻咳一声,温声道:“吃掉那几个胡萝卜就可以了,留着肚子吃黑瞎子和胖子做的菜。” 最重要的是。 他怕慎儿会吃坏肚子。 倒是关慎儿很相信自己的胃:“长寿面肯定是要一口气吃完的呀,而且面条擀得很不错,长长一条都没煮断,只是颜色特别了一点,闻起来还是挺香的。” 胖子也是点头附和:“花爷发面擀面的过程我在旁边看了几眼,标准的就跟那米其林大厨一样,这面颜色特别,八成是那口新锅的原因。” 对于这碗面条,吴邪居然有种该死的熟悉感,“小花,你可能不相信,有一年过生日,三叔也是做了一碗这样的面给我吃,虽然卖相凄惨了点,但吃起来还是挺行的。” 张起灵缄默地盯着桌上的菜,不发表意见。 黑瞎子脑门上还有一个解雨臣用锅盖砸出来的包,不敢有意见。 关慎儿开始动筷。 吃第一口就含糊不清的给出了肯定,强烈点赞:“好次!” 解雨臣抿唇浅笑,眼底盈盈泛起一层暖,气场放松到不行,看得出心情很不错。 黑瞎子见状开口:“花儿爷,看这情形儿,瞎子我是无缘您的大红包咯。” 拥有活动最终解释权的最大金主解雨臣说:“晚饭结束,你和胖子去我的收藏室挑两件。” 解雨臣的私藏。 至少百万起步。 黑瞎子当即飞吻一个:“老板,下次找我干活儿给你打九五折。” 胖子脸上都笑出了褶子:“花爷,真大气呀!” 不过晚饭后。 第一个送上惊喜的却是关慎儿这个小寿星。 对解雨臣:纯手工(但失去了它原本形状)的史努比娃娃。 “小花你送过我两个娃娃,我也很想送你一个,丑是丑了点吧……但下次我会做个更好看的送你!” 对王胖子:一盒子的摸金符。 “胖叔,下次还有人说你是假的摸金校尉,你就用这个砸死他,没了我再给你补货。” 对张起灵:一个养鸡场。 “本来是想把师父你讨媳妇的聘礼早点给你来着,但燕追说那笔钱现在动不了,她说你特喜欢毛绒绒,尤其最爱小黄鸡。” “小时候能摸,长大了能吃。” “所以我在杭州郊外以你的名义盘了个养鸡场,最主要的是,养鸡场管理员的白切鸡做得超6!师父你有空可以去尝尝。” 到吴邪这就开始画风突变:哐哐拿出一堆符。 “招阳符、辟邪符、镇煞符……这些都是拿我的血混着朱砂画的,可有用了,吴邪你可以在墓里横着走!” 一听是用关慎儿的血混朱砂画的,吴邪本来很是无语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 关慎儿赶紧补充:“是我的鼻血。” 吴邪:“……” 张起灵:“你吃了多少药米?” 关慎儿咂吧两下嘴:“一顿全炫完了。” 张起灵无话可说。 这大馋丫头。 这种送礼环节黑瞎子早等不及了,追问:“我呢我呢?” “本来是想撤销你的通缉令来着,但是黑叔你……你干掉的人有亿点点多,部分人的身家背景还很复杂,操作起来太困难了。”关慎儿欻一下掏出个红本本:“不过!老高说有一样东西你可能会更喜欢,喏。” 是一张四合院的房产证。 黑瞎子嬉皮笑脸接过来打开。 看到上面的地址,还有那个在漫长岁月里被所有人遗忘的名字,黑瞎子唇边的笑意扩得更大。 他声音含着笑,但没有打趣的叫关慎儿为小包子,一字一句的问:“慎儿,这是,谁准备的?” 黑瞎子一如既往的戴着墨镜,关慎儿自然看不到他泛起红意的眼眶,照常给出回复:“老高说,这是糖糖给你的保护费。” 黑瞎子话说得很急:“这单我接了,要保护谁?” “当然是我呀。”关慎儿自信道:“你也知道,我现在特别厉害,才不需要保护,但是糖糖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你收着就是了。” 黑瞎子:“那包子姐以后你指哪儿,瞎子我就打哪儿。” 关慎儿一脸‘你没事吧’的表情。 可关慎儿不知道的是。 在黑瞎子小时候。 四九城还叫北平的时候。 黑瞎子就住在这张房产证上的四合院里,那是黑瞎子的家。 如今这个家有多贵。 黑瞎子还是了解的。 拿着印着他从前姓名的房产证。 黑瞎子心情状态: 赚麻了人情也欠大发了…… 等黑瞎子和王胖子心满意足跟着解雨臣去挑藏品,吴邪开始拉着张起灵问东问西,张起灵抽不开身缄默不语时,关慎儿收到一条短信: [青海格尔木,慎儿小姐有兴趣吗?] [展开聊聊] 第114章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 飞机大巴三蹦子。 上路就是三千里。 格尔木疗养院到了。 吴邪的屁股蛋子也废得差不多了。 揉着一把老腰从三轮车下来,没来得及问两句。 开三轮的师傅一拧油门,呜哇呜哇一路狂飙,卷起满地灰,瞬间糊了吴邪满脸。 “咳咳咳——咳咳……” 一连串咳嗽声惊起几声凄厉的鸦鸣。 摇摇欲坠的围栏随风发出几声呜咽。 格尔木疗养院某间病房。 五感俱佳的关慎儿察觉到外面的动静,往窗外晃了两眼,看到吴邪哐的一脚踹开生锈的铁围栏,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阿宁也邀请吴邪了? 一只黑爪猛地朝她面门袭来。 关慎儿浑不在意偏头躲开,抄起破甲锥捅向禁婆的肩膀。 偏偏禁婆不死不痛,只流着乌黑的血,张牙舞爪继续攻击。 暗处有人叹气。 高行己扯下紧扣在床架腿上的铁链,稳准狠套住禁婆的脖子。 一把将禁婆拖倒在地上。 他抬脚,神情淡淡地撵断禁婆的脊柱。 纵使是这样的致命伤,禁婆还是没有咽气,软趴趴瘫在地上嘶吼。 高行己拿出丝帕给关慎儿擦手擦脸,顺带也问她:“全无自主意识的腌臜玩意儿,何故留手?” 他看得分明。 那一刺该是捅向脖子的,最后却偏了三寸,刺中了肩膀。 “她不是霍玲吗?” 看出老高因为她不肯痛快杀掉禁婆,导致心情有点不太愉悦,关慎儿放软态度:“霍老太太不是在找她吗?她可以是筹码。” “任何筹码都可以被人为制造出来,失去神智的霍玲,无甚大用。” 高行己瞟了眼关慎儿手里握着的破甲锥:“这般邪物都不肯用来给它开刃,何时才能养出它的锐气?” 遍寻不到的神兵就这么水灵灵到了慎儿手里。 可叹这小妮子只把它当破烂儿。 有脚步声在靠近。 八成是吴邪。 关慎儿索性摆烂,也不装乖了: “我现在就是不愿意杀她,霍玲的母亲在找她,我要让她们见一面,母女双方不留遗憾后,我再杀。” 关慎儿一甩破甲锥,吞口上的血污抖落个干净:“它的作用,只是帮我调和过度使用南明离火后产生的饥饿感,偶尔帮它锉锉吞口,保证它不会生锈就够了。” 言下之意。 她并不需要开发破甲锥的锐气。 “吴邪到了,师父应该也快了,等会儿阿宁会来接我的。”关慎儿低眉觑着地上那只四肢扭曲的禁婆:“老高,帮我把霍玲带回去,我从塔木陀回来再研究,看能不能祛除尸蟞丸的……” “慎儿。”高行己打断她:“并非所有人都值得你耗费精力相助,霍玲已然成了禁婆,她对大局无用。” “母女相见,对面不识,这算平憾吗?徒添伤悲罢了。” “尸蟞丸阴损非常,服用之人,毫无后悔之机。” “东家当年尝试过,已成禁婆之人,祛除尸蟞丸的药性便会立刻死亡。” 高行己见关慎儿皱起眉不说话,好似将他的意见听进去了才继续道:“帮霍玲往生才是正解,待她死后,我会尽力帮她恢复容貌,再寻个时机,将她送回霍宅,慎儿觉得如何?” “不如何。”关慎儿否决了高行己的提议:“高叔,你信我,霍玲以后肯定会有大用的。” “帮我把霍玲完整的带回去,好不好?她可是我来这儿收获到的最大战利品!” 大有一副你再不答应,我就自己把她拖回去的犟种样。 小妮子破天荒叫了声高叔,高行己无奈片刻就应允了:“行了行了,高叔会把霍玲完整的带回去。” 着重说了‘完整的’三个字。 小丫头片子,这是担心他会在路上把霍玲结果了。 答应带回去,却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高行己拉着霍玲脖子上的铁链,直接拖着她进地道。 叮叮哐哐拖了十来分钟,生生把禁婆给磕晕过去。 正巧,高行己碰到拿着红木盒吊儿郎当往回走的黑瞎子。 黑瞎子对谁都是一张笑脸,看到高行己身后打断脊柱被拖行的禁婆,打趣道: “老头,你这爱好可真别致,要不一道去趟塔木陀,那里面的玩意儿可比禁婆有意思得多。” “齐先生,劳您邀请,高某近日水土不服,不便动身,只待下次。”友好客套后高行己话头一转:“不知齐先生是否满意贵宅如今的翻修?” “哟,内大院儿您老儿给复原的?” “既是当节礼送还,当然周全一些才好。” “瞅你说话这个费劲儿……说吧,又有什么事儿求到黑爷头上。” “有很多爱的孩子,对人心狡诈没有概念,慎儿到底年岁不大,心肠太软,下手不狠,劳您多加教诲。” 黑瞎子不拒绝也不应承:“看黑爷心情咯。” 搞不懂。 小包子现在这样儿多好。 说天真不幼稚,要手段有脑子,长在红旗下的一棵好苗苗,放在当下这种世道可是刚刚好。 黑瞎子:“整得跟临终托孤似的,难不成你快死了?” 高行己:“说不定。” 黑瞎子一扯嘴角,摆摆手:“哥几个只要活着就不会让小包子受苦,你大可安心上路。” 高行己笑着点头,拖着霍玲离开地道。 另一边。 关慎儿玩心大起,悄摸躲到床底,屏住呼吸看着吴邪蹑手蹑脚走进房间,随后听着他神神叨叨。 什么龙脉什么长生,什么乱七八糟的? 关慎儿捧着脸想了想。 师父的朋友本来就不多,要是吴邪死掉他会难过,她也会很难过。 安静的房间里。 突然响起一道童稚甜软的声音: “吴邪。” 聚精会神翻看陈文锦笔记的吴邪吓得手一个哆嗦,默默咽了咽口水。 “你要长生不要……” 回应关慎儿的是吴邪慌里慌张的脚步声,和哐的一下的关门声。 关慎儿:“……” 还是平时没帮吴邪练够胆。 追出门去。 左找右看却寻不到人。 ‘哐当——’ 放在大堂的棺木一阵摇晃。 吴邪惊慌失措:“别别别,别过来、别过来唔唔唔……” 张起灵淡定捂嘴:“别动。” 掀开棺材板的黑瞎子一手拿着红木盒子,一手支着下巴,长叹一口气:“欸——”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 哑巴也会捉弄人了。 第115章 是哪个不要脸的雇童工!? ‘咔哒’ 超强光手电筒打开。 格尔木疗养院大厅噌一下亮的炸眼。 黑瞎子:“天亮了?” “天没亮,亮得是我这个电灯泡。” 关慎儿不满的哼哼唧唧:“吴邪,看清我是谁了吗你就跑。” 黑瞎子眼前只有白花花一片:“小包子,你这么一照,外头的树都要开始光合作用了。” 搁以前。 这手电筒刚打开,他就得晃成真瞎子。 张起灵:“对你眼睛不好,关掉。” 关慎儿:“……好叭。” 手电筒关了。 张起灵松开捂嘴的手,顺势拉吴邪起来。 借着朦胧的月光,吴邪终于看清眼前的小人儿,惊道:“慎儿,你怎么来了!” 黑瞎子从棺材里跳出来,若无其事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来玩儿的?” “这是玩的地方吗?!”满墙的子弹孔,浓到化不开的硫磺味,随处可见的暗褐色血迹,谁家疗养院长这样儿!吴邪说什么都要关慎儿回去:“走走走,哥哥送你回家去。” “那可不行,有人出钱雇了我,就这么走了,忒不地道。” 关慎儿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张起灵,说:“而且人家指名道姓说雇的是哑巴张的徒弟,如果我就这么逃单了,坏得可是我师父的威名。” 看似认真在听实际走神有一会儿的张起灵突然被q,和吴邪对视一眼,默默拉低了帽兜。 吴邪咬牙切齿:“是哪个不要脸的雇童工!?” “吴老板,又见面了。” 一辆面包车疾驰到吴邪跟前,副驾驶的车窗摇下来,露出阿宁那张极美艳的脸蛋。 吴邪皮笑肉不笑。 谢谢。 咱俩见面没好事。 昏暗的道路响起引擎发动的声音,面包车后头快速驶过来一辆越野车。 越野车驾驶位上坐着燕追。 她穿着松松垮垮的牛仔外套,脸上的妆半花了,眼角一尾残红,口红已经褪尽,打着哈欠的样子像是刚从夜场上浪完回来。 燕追抓着方向盘,冷漠的对吴邪吐出两个字:“上车。” 而后递出一颗棒棒糖给关慎儿,话中带笑,如沐春风:“小小姐,老高不放心特地派了车过来送你,但司机师傅半路闹肚子来不了,就换我来了。” 吴邪严重怀疑是燕追给司机师傅下药了,然后顶替人家来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燕追因为天天在家给关慎儿上课,关慎儿见她都躲着走,这一波就是来刷好感的。 关慎儿表情幽怨:“不是说吃糖长蛀牙,没换完牙之前不准吃吗?” 换牙期的到来对关慎儿这个嗜甜的人可谓是万念俱灰。 都管着她! 燕追搭在窗沿的手僵了一下:“前段时间不让吃是真怕长蛀牙,这个是木糖醇的,可以吃。” 看到糖纸上不认识的外文字符,关慎儿问:“小叔叔寄回来的?” “怎么可能是黑心鬼,这是、这是……”燕追声音飞快降下来,咳了一声:“老大早前特爱搞抽象,盘下个雪糕厂搞无糖棒棒糖,然后经营不善倒闭了。” 才不会是黑心鬼。 他不可能做这种赔大本的买卖。 吴邪:“然后因为慎儿换牙,你就把这个厂子又开起来了?” 燕追理所当然的应下来:“重开几条生产线而已,又不贵。” 吴邪:“……” 大妹子,你这话说得也挺抽象的。 既然如此,吴邪就好奇了:“又不缺钱花,你为啥跑出来接活?” 关慎儿刚撕开糖纸包装,正打算把棒棒糖塞嘴里,闻言想了想,开始胡说八道:“我是秘密武器,去了保你们小命。” 单纯因为西王母宫是下一个找妈地点。 “再聊天就亮了。”阿宁催促道:“走不走?” “走走走,马上走,老板别生气哈,生气长褶子。”黑瞎子笑着一个大跨步上了面包车,顺带把张起灵也扯了上去。 “小哥等等我——”吴邪背包一甩就要跟着上面包车。 关慎儿一个嘎嘣咬碎口里的糖,眼疾手快拽住吴邪的裤头,差点没让吴邪原地走光。 关慎儿拉着吴邪就走:“这边才是我们的车。” 吴邪:“等会儿……咱把你师父也拉过来呀。” 关慎儿:“师父是领队,他过来干啥?” 吴邪满头问号:“领队不是阿宁吗?” 关慎儿:“那个外国老头雇了师父和黑叔当顾问,换而言之,阿宁都要听他们的。” 吴邪:“外国老头?裘德考?” 关慎儿:“好像是这个老不死的,老高超级讨厌他,要不是封刀了老高估计会跨国做掉他。” 上了车。 吴邪帮关慎儿系好安全带,问:“那老高怎么会让你接裘德考的单?” 关慎儿拆了根棒棒糖塞吴邪嘴里,自己也吃了一根,纠正道:“阿宁才是我的雇主。” 吴邪含糊不清的问:“有啥区别?” “区别在于我不是裘德考团队里的人,可以不听师父和黑叔的指令,阿宁也承诺不会干涉我的事情,我跟着去参观参观,回来画几张图,五十万刀乐就到账了。” “……” 这话说的。 让他这个毛都不挣的情何以堪。 关慎儿非常顺嘴提了一句: “吴邪,你要不要也和我做笔生意?一本万利旱涝保收噢~” …… 第116章 小弟膜拜膜拜你 格尔木疗养院选址偏僻,在老城区,行程路上磕磕绊绊,阿宁开的那辆面包车还熄过火,天光微擦亮才上公路。 燕追喝了罐功能性饮料,精神抖擞的开车,猛开一段加速超过阿宁的面包车,然后降速,等阿宁超过她,如此反复,乐此不疲,非常欠打。 关慎儿抢了吴邪的外套蒙着头四仰八叉地睡在越野车最后一排,升起的挡板完美隔绝所有声音。 反观吴邪。 他睡的一直不太安稳。 尸蟞,海猴子,禁婆,墙串子……这些老朋友轮番上阵到吴邪梦里吓唬他。 他一个人在一条路上一直跑,一直跑,前路是看不到尽头的黑。 “吴邪。” 是闷油瓶的声音。 梦里。 吴邪听到这个声音就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看。 张起灵站在曾经令他惊骇无比的青铜门前,背着那把沉重的黑金古刀,漆黑的眼眸淡漠,不带丝毫光亮。 张起灵颜色极浅的薄唇一张一合。 他说:“再见。” 吴邪猛地一个激灵惊醒。 一睁眼,看到的是漫地黄沙的戈壁滩。 燕追听到后面的动静,在后视镜扫了一眼,轻声说:“座位底下有吃的。” 听到燕追的声音,吴邪眼底的迷茫一闪而过,随后混乱的思绪立马梳理开,然后一个大喘气,放下心来。 只是梦。 只是梦而已。 寂静的沙地跃起红彤彤的太阳,燕追的越野车跟着阿宁的面包车到了驻点。 燕追从后车厢拿出无人机开始勘测附近的特殊地貌。 关慎儿翻了个身,雷打不动的深度睡眠。 吴邪一把拉开车门,一眼精确定位到张起灵的位置。 他两三步,连蹦带跳拦住张起灵。 张起灵停下脚步,低下眉头看他。 黑瞎子八卦雷达启动,暗戳戳收回迈下车的大长腿,唇边勾起一抹看好戏的微妙弧度。 “小哥,上次在慎儿生日宴上不告而别,是因为要接裘德考的活儿吗?” “……” 又是一贯的沉默以对,甚至抬脚要走,吴邪一急,一把扯住张起灵:“你突然玩消失,大家都很担心,下次要走能不能留个信!” 黑瞎子摸摸鼻子。 当天聚会的人,貌似只有你什么都不知道。 花儿爷查鲁黄帛查到点眉目。 胖子被吴三省提前预定好了。 小包子的联系方式,阿宁老早在他这里花钱确认过了。 至于他和哑巴…… 他俩可是主谋。 张起灵依旧不吭声,吴邪无奈:“那总能告诉我你上次为什么要进青铜门吧?” “……” 燕追操作着无人机,不紧不慢的说:“得了吧,关于那个地方的事情,张家人一个字都不会向外人透露。” 吴邪抿唇,双肩耷拉着,慢慢松开抓住张起灵的手。 “我在里面寻找答案。”张起灵说话语气平缓,吐字清晰。 燕追:“……” 吴小狗身后蔫巴下去的尾巴立马摇了起来,眼睛亮亮的:“那、你有在里面找到答案了吗?” 越野车后排车窗摇下来。 炸着一头呆毛的关慎儿趴在窗沿边上,胡乱抓了两把头发,迷迷瞪瞪在空气中嗅了嗅:“好香哇……是不是开饭了?” 不远处正在煮泡面的阿宁整个人一僵,三下五除二把面捞进碗里,火速端碗冲进帐篷。 关慎儿人没完全清醒,下车觅食还踉跄了一下。 吴邪也不拷问张起灵这个闷神儿了,拎住关慎儿命运的后脖颈,撕开一袋湿纸巾给她一通擦。 晨间的凉风一吹,关慎儿整个人都通透了:“好了好了好了——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吴邪把湿纸巾一递:“记得把眼屎擦干净点。” 关慎儿不服气:“我哪次没擦干净?” 吴邪精准打击:“你自己洗脸的每一次。” 这话害的关慎儿沉默了一下:“吴邪,你真的很有让人闭嘴的天赋。” 吴邪面不改色从包里拿出一盒零食:“哎呀?我在机场买的巧克力棒居然没吃完……” 关慎儿小甜嗓一掐,夹子音立马蹦了出来:“吴邪哥哥你就是我最最最好的大哥,小弟膜拜膜拜你!” …… 张起灵默默看着俩大小孩闹腾。 答案找到了吗? 找到了。 第117章 挖人成功 燕追私下把她赶制出来的沙漠地形图交给阿宁的时候。 阿宁很惊讶:“你不打算跟着一起了?” 能跟着到驻点,她以为燕追肯定会跟着关慎儿进塔木陀。 短时间内能绘制出一份这么详尽的地形图,绝对是个野外生存的好手。 她还说雇一个关慎儿能附带这么个惊喜足够回本……燕追一走,莫名感觉吃亏了是怎么回事? 燕追耸耸肩:“没办法,家里有个遭瘟的老头子,说我跟着会耽误我家小小姐的历练,催命一样催我回去。” 老高很少用那么严肃的语气警告她。 居然还说怕她死路上? 果然是年纪大了。 胆子也跟着变小了。 可是难得听老高说个怕字,总不能拂了他的好意。 阿宁思想挣扎了一下,试图留人:“你难道放心慎儿小姐一个人吗?” 燕追轻挑下眉,环着手扬扬下巴示意她看身后。 阿宁回头看向营地。 她手底下的伙计忙忙叨叨,跑跑颠颠的在安营扎寨。 就那几个闲人—— 吴邪手腕上环着根粉色小皮筋,娴熟地打理着关慎儿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黑瞎子从后勤顺了好几包泡面在煮。 关慎儿握着巧克力棒像只小仓鼠一样嘚吧嘚吧的啃,吃得两颊鼓鼓的,还不忘盯着锅里的泡面说:“黑叔,我觉得可以吃了。” 黑瞎子搅了两下铁锅里的面饼:“刚放下去,面饼都没煮开,你要生啃呐?” “吃着手里的,惦记锅里的。”黑瞎子看了眼关慎儿手上的零食,故意说:“再长胖点,家里就没人抱得动你了。” 不远不近处守着的张起灵闻言抬头,无声盯着黑瞎子。 黑瞎子视若无睹。 “我能有多重呀?抱不动我说明身体虚,还得多练!” 关慎儿换了一根巧克力棒继续啃啃啃,清脆的‘咔嚓咔嚓’声后跟着几句含糊不清的嘀嘀咕咕: “过了一晚上还不能喊饿?” “说什么以后我指哪儿打哪儿……这才多久就嫌我烦了。” “老骗子。” “不让小花跟你玩了——” 黑瞎子微笑着奉上一盒青椒肉丝炒饭:“包子姐,瞎子我孝敬您的。” 关慎儿不领情:“我才不要,我吃我的泡面就够了,省得有人说我吃得多。” 黑瞎子改口改得飞快:“抽条儿的年纪,咋吃都不胖,放开了吃!” 关慎儿心里想吃嘴上却说:“不好吧……” 把两人份的泡面捞关慎儿碗里,黑瞎子随口帮她扯了个理由:“长身体多吃点儿不碍事儿,你等会儿,我去把饭热一下。” 关慎儿都被勾成翘嘴了:“黑叔你人真好,我再也不说你老了。” …… 阿宁收回目光,心里腾然生出种说不出的感觉。 燕追的手搭上阿宁的肩:“这支队伍你才是真正的头儿,把地形图给你算是讨个人情,请你帮衬帮衬我家初出茅庐的小小姐。” 阿宁拨开燕追的手:“有他们在,用得上我?” 燕追沉吟一会:“确实用不太上。” 阿宁:“……” 燕追自来熟地撞了下阿宁的肩膀:“开个玩笑嘛。” “女孩子还是要多和女孩子玩玩,要是一个不留神小小姐养成她那祸害娘的性格,后悔药都找不到。” 谁能想得到东北霸王龙能生出个江南小甜心,身上没有半点他们那个时代的尘埃,燕追怎么看关慎儿怎么喜欢。 偏头看着容貌姣好的阿宁,燕追眸底掠过一丝深色,声音略正经几分:“你们那什么国际打捞公司,偷偷调查过我的小小姐,是吗?” 既然能问出来,就是已经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反正事情不是她做的,阿宁回答的很干脆:“公司的事情不是我能左右的,不过你放心,关于慎儿小姐的资料公司什么都没有查到。” 燕追很心水阿宁的直接:“真是可惜,你怎么就做了裘德考的手下……要不你考虑考虑跟着我干,弃暗投明吧。” 同类之间往往更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阿宁问她:“难道,你那边就是明吗?” 燕追身上随时外放着懒得应付的冷淡,可是细究她看人的眼神,有种深埋下去的暴虐,在她眼里,人命似乎不值一提。 只有在看着关慎儿的时候,她才能从燕追眼底窥见切实的温煦,感觉到一丝极少的人性。 “我是缅北那边的童子军出身,看着不像好人挺正常的。”缺乏谈判技巧,也不擅长打机锋的燕追直言道:“不想跟着我干,大不了我介绍你去约塞思,柳约正缺人,想回国急得火烧眉毛,你能力不错,他肯定愿意花重金聘请你当代理人。” “约塞思的柳约?他也是你们的人?”阿宁震惊不到几秒就镇定下来:“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劳你当个中间人。” 柳约在国际上的口碑很不错。 能开发出这条人脉对她来说会是条活路。 身边那么多只狐狸,耳濡目染之下,燕追多少能分辨出别人话里的潜台词:“我可以理解为,柳约在你这儿,只是位备选,对吗?” 阿宁反问:“那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当然,我乐意之至。”燕追就乐意看柳约吃瘪,热情搂过阿宁,分享了几条在沙漠里寻找方向的技巧: “青海在西北,盛行西北风,所以沙丘的走向一般是东南,迎风面沙质会很硬,坡度会小一些,遇到沙丘你可以抓一把试试。” “在白天迷失方向,除了太阳,其他的参照物都不要相信。” “夜间迷路,华国位于北半球,全年夜间都可以看见北极星,晚上看到它你就是找到了正北方。” “千万千万不要过度相信指南针指北针,沙漠的地形磁场可以影响它。” “特别提醒:如果真这么运气不好迷路了,先找高地观察一下你的位置,做个显眼点的标记再出发,行进路上停下来不要躺也不能坐,体温骤升骤降在沙漠容易死翘翘。” 最后燕追看着埋头苦吃的关慎儿,脸上是很明媚的笑:“未来同事,你有口吃的记得分点给小小姐,回来我给你爆金币。” 阿宁:“爆多少?” 燕追狗大户气质爆发:“投喂一次一万刀,上不封顶,喂水喂饭都算,在家就特别不爱喝水,在沙漠里可不能惯着,记得多给我家小小姐喂水。” 阿宁:“成交。” 第118章 陈文锦 燕追留下几个物资包,开着越野车潇洒离场。 阿宁召集团队里的人进帐篷开会。 关慎儿听到开会两个字脑壳就突突疼,和阿宁反映了一下:“开会这种事用不上我这个小孩子,对吧?” 阿宁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去塔木陀不是儿戏,慎儿小姐,你有必要听一听。” 认为自己很有职业操守的关慎儿不想还没上路就反驳雇主的要求,小嘴一撇,妥协了。 磨磨蹭蹭挪进帐篷里。 环视一圈,目光在扫到定主卓玛身边的藏袍女人停住了。 藏袍女人微垂着头,候在边边角角的位置煮油酥茶,存在感很低。 可关慎儿就是注意到她了。 默不作声靠近吴邪,确定任何攻击都要先越过她才能伤害到吴邪之后,关慎儿暗自打量着藏袍女人。 藏袍女人发觉这一抹目光,抬眸与关慎儿探究的视线交汇。 她一愣,而后向关慎儿颔首致礼。 藏袍女人一动。 一阵奇异冷调木质香款款飘进关慎儿鼻中。 其实那香味可以淡到忽略不计,可谁叫她的无良老爹拿禁婆香迷晕过她。 她对这种气味可谓是永生难忘。 关慎儿小脑袋稍稍一偏。 不会错。 是只禁婆。 嗯……不太严谨。 应该是半人半禁婆。 毕竟她还有意识,长得也没霍玲那么神经兮兮的。 阿宁递给关慎儿一杯油酥茶,打断她俩的对视:“味道很特别,你尝尝。” 吴邪很自然地伸手:“小孩子吃太烫对肠胃不好……” 阿宁避开吴邪的手,看他一眼,语气冷漠:“你要喝就自己倒。” 吴邪默了一下:“我看着像很馋这杯茶的人吗?我的意思是先放凉一点再给慎儿喝!” 作为是否需要喝茶的当事人关慎儿直截了当接过阿宁手里的油酥茶。 一仰头。 一口闷了。 然后…… 杯子一丢,皱巴起一张小脸,大着舌头疯狂斯哈斯哈:“肿么辣么烫!窝的舌头咬洗掉了——” 一盏凉茶及时灌进关慎儿的嘴里。 抬眼看。 是那位藏袍女人。 藏袍女人不言不语,用如同长辈般温蔼的眼神看着她,喂水的动作力气把握得很到位。 人离得近,更方便关慎儿探查。 藏袍女人很年轻,瞧着正值芳年,容貌娟秀,眉目舒然,可再平常不过的表情,却莫名透着一股浑然自成的坚韧沉稳。 这人展现出来的气质和摆上台面的年轻样貌多少不太匹配呀…… 难不成真用尸蟞丹实现另类的长生了? 混进队伍想干嘛? 她是什么人? 关慎儿就着藏袍女人的手小口小口喝着水,在藏袍女人放下茶杯时顺势搭上她的寸口脉。 小花告诉过她,这里是处死穴。 “谢谢您。”关慎儿用藏语说道。 在热尔大坝跟着牧民学的藏语地地道道。 藏袍女人听后,神情很明显地顿了一下,轻轻摇头,不着痕迹抽出她的手摸了摸关慎儿柔软的发顶,随后退回定主卓玛身旁恭顺地垂头站定。 吴邪看不见那么多的眉目官司,急扯白脸地掰着关慎儿的脑袋左瞧右看,确定什么事都没有才松了口气。 阿宁小弧度地转着手里盛着凉水的杯子,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先她一步递水的藏袍女人。 这么快的身手,只是一位农妇? 定主卓玛敏锐的察觉到气氛的凝滞,缓慢地摇着手上的转经筒,看着装在红木盒子里的瓷盘,低声说了几句藏语。 扎西立马翻译:“我奶奶说你们拿来的盘子不够完整,缺少了一部分。” 阿宁这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定主卓玛身上:“剩下的碎片在哪儿?” 问完看向扎西,示意他赶紧翻译。 扎西如实把阿宁的问题说给定主卓玛听。 定主卓玛边听边点头,用那双些微浑浊的眼睛看着阿宁说了一句藏语。 扎西的翻译紧随其后:“剩下的瓷片被带去了兰措。” 黑瞎子立马出声接下了去兰措找瓷片的活。 阿宁没意见,虽然黑瞎子人不靠谱,但他的办事能力比她手下所有人都要强。 散会后。 阿宁要去安排轮值守夜的事情,略带深意地看了眼定主卓玛身边的女人就出了帐篷。 关慎儿对这个保留自我意识的半人半禁婆很感兴趣,借口说想留在这个帐篷里休息。 吴邪疑惑:“那你奴役瞎子搭的帐篷怎么算?” 关慎儿毫不在意并且理所应当:“你和师父去住。” 吴邪:“……” 看出关慎儿暗搓搓要搞小动作的意图,张起灵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机关小马,在关慎儿眼前晃了晃。 “师父做的吗?”关慎儿的表情逐渐变得雀跃:“送给我的吗?” 张起灵点头。 收礼之前关慎儿要先问清楚:“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拜托我?” 张起灵再次点头。 一大一小开始眼神交流。 关慎儿恍然大悟,语气染上几分遗憾:“原来是这样吗?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不会胡乱动手的。” 藏袍女人居然是失踪很久的陈文锦。 她本来还想研究研究这个半人半禁婆的呢。 吴邪:“?” 他是瞎了吗? 闷油瓶张嘴了? 什么你就知道了? 他忍不住问出口:“你们在说什么?” 关慎儿比了个‘嘘’的手势,摇头晃脑的小声说道:“这里大鬼小鬼太多了,不可说,不可说~” 为了避免吴邪追问,关慎儿眼珠子一转,捞起张起灵贿赂她的机关小马撒欢地跑了。 吴邪也知道在张起灵这里挖不出他想知道的,屁颠屁颠追着关慎儿出了帐篷。 待人走后。 张起灵和藏袍女人对视一眼,双方礼节性地点点头便无下文了。 另一边。 零元购拿到瓷片的黑瞎子乐极生悲。 被解雨臣联合霍秀秀三两下把瓷片全部顺走。 目送那两人耀武扬威的远去。 黑瞎子没去追人,懒懒地倚靠着墙,嘴里咬着根烟,神色闲散又淡。 烟雾缭绕间。 他拖着腔调,闷声低笑道:“又是栽进这朵花儿的手里,真是命中克星……” 第119章 我只跟你玩 在阿宁第三十次见缝插针给关慎儿送水送零食,吴邪终于忍不住了:“你够了吧!慎儿一晚上都跑八回厕所了!” 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逮着他家这娃疯狂投喂。 娃也是个馋猫,给啥吃啥,那小肚子跟个无底洞似的! 阿宁没理吴邪,只问关慎儿:“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关慎儿捧着一杯温度正正好的油酥茶说:“有啥吃啥。” 阿宁欣慰点头,摸摸关慎儿的头,递给吴邪一个多管闲事的冷眼,转身走出帐篷,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吴邪顿悟出那一眼里饱含的深意,当下拉着关慎儿吹起‘枕边风’:“慎儿,你听哥哥说,越漂亮的姐姐越会骗人。” “哥哥和你胖叔还有你师父都被她骗过好几回!” “送这么多吃的过来就是想麻痹你的神经,趁我们都不注意把你拐跑,你可千万不能被她的糖衣炮弹诱惑!” “巴拉巴拉巴拉……(此处省略吴邪忽悠小孩的上百个字)” 甜口的油酥茶很对关慎儿的胃口,慢吞吞喝了个底朝天,还拿勺子刮干净杯底的小料,很顺手地把茶杯塞到吴邪手上,并用一句话堵上他喋喋不休的嘴: “吴邪放心,我只跟你玩。” 吴邪十分满意这个回答,趁着关慎儿吃饱喝足的风口又开始探听她和张起灵眼神交流了些什么:“那慎儿可以告诉我,你和小哥……” “欸!”关慎儿看到外面那一抹粉白色背影顿时眼前一亮:“小花!小花也来了!” 然后吴邪眼见着上一秒说只跟他玩的小屁孩飞一般的蹿了出去。 吴邪:“……” 所以爱会转移,对吗? 肩膀被轻拍两下,吴邪回头看见扎西:“你找阿宁吗?她刚离……” 扎西用一口生硬的普通话说:“我奶奶要见你。” 吴邪狐疑又诧异地指着自己说:“定主卓玛要见我?” * 这厢黑瞎子刚追上解雨臣,某位小祖宗的声音在他身后格外响亮:“小花舅舅!!!” 黑瞎子脸上无懈可击的微笑略显僵硬。 解雨臣眯起眼睛笑了一下,温和有礼,文质彬彬,万分惹眼,说出的话却带了一丝凉意:“还不让开吗?” 得。 好不容易把煽风点火的霍秀秀支走,包子姐又登场了。 啥时候才能哄好花儿爷呀! 鲁黄帛的消息解雨臣专门问过黑瞎子,黑瞎子嬉皮笑脸的给糊弄过去了。 结果在兰措那旮旯小村子碰上面,目标还都是那张瓷片画。 以解雨臣那么精明的脑子,怎么可能猜不到黑瞎子就是知情人。 黑瞎子半道把人截下来,看到坐在副驾驶的霍秀秀还没来得及吃味,解雨臣冷笑一声:“齐先生,你真是好的很呀。” 当时黑瞎子就知道坏了。 死皮赖脸跟一晚上,好赖话说了一箩筐,解雨臣不咸不淡应两声,看着气消了,实则钝刀子磨肉,一句准话没有。 还不如被龙纹棍抽一通! 黑瞎子僵了一下,乖乖把路让开。 关慎儿开心地和解雨臣贴贴:“小花舅舅,你也是去塔木陀的吗?” 解雨臣明若秋水的眼眸微微一动,语气倒是柔和下来了:“是呀,慎儿怎么也在这里?” 关慎儿自然不会对她的美人舅舅隐瞒:“阿宁邀请我来的,对了,师父和吴邪也在。” 解雨臣似笑非笑扫了一眼在抠营地帐篷的黑瞎子,“噢?那慎儿知道你瞎子叔是什么时候来的吗?” 第120章 来日方长 关慎儿扬着调子疑惑的‘嗯?’一声。 小眼神不明所以瞄向黑瞎子。 就见向来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黑瞎子,偷偷屈着两根手指向她这个方向跪下。 五体投地,蒙面扑倒、整个翻倒…… 关慎儿:你是之前就有这个症状还是现在有的? 不过结合现在的情形,关慎儿大概知道是黑瞎子惹了解雨臣不痛快。 犹犹豫豫在两人之间打量,语气飘忽不定:“我,我知道吧……我、我应该知道吗?” 这一句反问成功把解雨臣逗笑了,弹了一下关慎儿的脑门,说:“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想回答就可以不说。” “在家人面前,不用说任何违心的话。” “当然了。”看着关慎儿嫩白的额头泛起一点红意,解雨臣帮她轻轻揉了揉,说:“偶尔撒个小谎也无伤大雅。” 面对这么一朵通情达理的解语花。 关慎儿当场把黑瞎子卖了个干净:“我生日那天阿宁先联系了黑叔才来联系的我,然后和师父一起接了裘德考的单。” “什么时候来的……” 关慎儿仔细思考了一下。 她先前自带老高这个外援,和阿宁他们都是分开行动,还真不知道黑瞎子是什么时候到的,来回推敲一番,回答:“应该是一周前下午两点多吧。” 黑瞎子猛咳一声。 解雨臣懒得理他,笑意盈盈继续套话:“应该?慎儿没和他们一起过来吗?” “他们家车子没我们家的舒服,我才不要跟他们一起过来。”有好一点儿的条件不用为啥要跟着受罪勒? 关慎儿逐条分析:“阿宁本来是要派车去接黑叔的,可黑叔说他还有事没忙完,得等两天才能出发。” “驻点需要提前搭建,阿宁的老板一直在催,没办法,阿宁他们只好先走了,让黑叔自己想办法过来,如果迟到了尾款扣掉一半。” “钞票呀,黑叔的亲老婆!少一毛他都肉疼。” “包车过来是绝对不可能滴,这儿连景区都没开发,一般车子压根跑不进来,半路就会抛锚。”别问她为啥知道,阿宁开得车不就抛过锚。 “他自己开的那辆车前段时间发动机又坏了,没在废品站淘换到新的发动机之前,肯定是随它坏着了。”真绝,80年代的桑塔纳,倒腾全新零部件还得去海外。 关慎儿想了想,说:“估计把车修好了也不会开到这儿来,那辆老古董油耗贼高,我相信黑叔宁愿徒步走过来,也不会舍得花这份油钱。” “他是黑户,坐不了飞机,火车也开始查票了,从四九城坐大巴车到格尔木要转好多站,时间长换站也麻烦,所以——” 关慎儿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肯定道:“心机之蛙一直摸你肚子(柯南梗:真相只有一个),黑叔是报夕阳红观光团过来的。” 黑瞎子沉默了。 解雨臣见黑瞎子不反驳,哼笑一声,语气玩味:“夕阳红?观光团?” 关慎儿:“那可不,夕阳红观光团,不要998!99元旅线直达,心动不如行动,赶紧抢购吧!” 黑瞎子都要吐血了:“又是那个死老头子给你查的消息?” 真无语了。 活跃在小包子身边的人,高行己恨不得把他祖宗十八代查个底掉。 连他的名字都给挖出来了。 “不是老高。”关慎儿说:“帮你搬家的时候留意了一下你家门口电线杆上的小广告。” 黑瞎子:“…你注意那玩意儿干啥?” 关慎儿仰头回忆了一下:“没有啊,我就搂了几眼。” 黑瞎子持以怀疑的态度:“然后就记住了那么多的时间和地点?” 关慎儿摆摆手:“基操,勿q。” 黑瞎子挑起眉毛:“人不大,一身小本事。” 解雨臣学着黑瞎子的样子也挑了挑眉毛,神情学了个十成十,维护起关慎儿:“过目不忘可不是小本事。” 黑瞎子笑着把脸凑上前去,压低声音:“老板说得自然是对的。” 解雨臣见怪不怪,伸手把黑瞎子的脸转了个方向:“带我去见能主事的。” 有关慎儿这么浑水摸鱼地一打岔,解雨臣暂且把黑瞎子糊弄他的事揭过。 无妨。 反正来日方长。 第121章 找家属去 解雨臣找阿宁谈合作,关慎儿对这种打机锋的场面事儿着实不感兴趣,不声不响溜出营帐,找到个蚂蚁窝戳着玩。 所以她顺理成章地听到了吴邪和张起灵的争执。 吴邪听完定主卓玛传达的陈文锦口信心乱如麻,偏偏眼前这个知道的比他多的屁都不放一个,“有什么不能说的?咱们一起经历这么多,我以为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张起灵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又是这种要把他撇得一干二净的话,吴邪对张起灵的包容度就算再高也来火了:“所有人都瞒着我,什么事情开个头就没下文了,拿着真相当饵,把我当猴子一样耍得团团转,你懂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痛苦吗?” “我了解。”张起灵的视线错开篝火堆看着吴邪,如幽深潭水般沉静淡然的目光让吴邪下意识有几分心虚。 吴邪话说出口就后悔了。 心里憋着的那口闷气泄个干净甚至想抽自己一个巴掌,低声说道:“对不起,我知道你也很想记起以前的事情来。” 张起灵沉默着,垂眸看着烧得噼里啪啦的篝火堆,橘红的火光照在他脸上,整张脸半明半晦。 好半晌。 张起灵才开口说话:“我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我做的所有的事情,就是想找到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我从哪里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张起灵看着自己的手,面色平淡,说话的声音也淡:“你能想象,会有我这样的人,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没有人会发现,就好比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我存在过一样,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吗?我有时候看着镜子,常常怀疑我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一个人的幻影。” 吴邪听到这话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你要是消失了,至少我会发现。” 张起灵眼中闪过轻微的诧色,直勾勾盯着吴邪,似是浓雾拨开,看向他的眼神幽深了几分。 吴邪又道:“我和你和胖子都是兄弟,你还有慎儿这个徒弟兼外甥女,你在这个世界上的联系多了去了!没你说的这么夸张。” 张起灵愣了一下,微不可察地叹一口气,闭了闭眼睛,拍拍身上的沙子就想站起来离开。 “你至少应该可以告诉我一件事吧。”吴邪叫住了他。 张起灵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吴邪。 没想到张起灵会这么配合,吴邪嘴里的话一下卡了壳。 气氛静默了一会儿。 “青铜门后面到底有什么?”吴邪问张起灵。 “终极,一切万物的终极。”张起灵如实回答,而后又说:“另外,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听墙角的关慎儿吹着沙漠夜间刮过来的冷风,眼睛微眯,反复掂量起了‘终极’二字的含义。 张家人的终点在长白山。 长白山上有扇青铜门。 青铜门里关着的就是终极。 之前师父要进青铜门确认一件事,确认什么事倒是没和她交代。 可巧。 她偏偏不能进青铜门。 关慎儿忽然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 “糖糖……” 是不是只差一点,我就找到你了…… 翌日清晨。 车队离开驻点开往戈壁深处。 根据燕追留下的地形图当参考,车队走得不算太举步维艰。 只是沙漠太热,尤其是车里,简直热得出奇,放颗鸡蛋能捂熟的那种。 关慎儿本身有南明离火加持,对这样的环境适应的如鱼得水,只不过一路上她没说几句话,兴致也一直不高。 饭量倒是没变。 车队顺着一条枯竭的河道一直开了三天。 停下休整时,关慎儿从吴邪的车上换到了张起灵的车上。 才上路,关慎儿就问出了她憋了好几天的问题:“师父,你想确认的事情、确认的怎么样了?糖……她是不是在里面?” 她管不了那么多。 什么隔墙有耳、小心内鬼通通去死! 她今天! 现在! 此时此刻! 必须要得到一个准信! 继续憋下去会闷出病来的! 突兀的这一句话让同车的阿宁抬头看向后视镜里的张起灵。 张起灵正环着手闭目养神,听到关慎儿急切的询问,很肯定的给出答案:“是。” 关慎儿目光灼灼,声音都激动起来:“真的吗?!我可以——” “不可以。”张起灵垂眸看她:“不要急,再等等。” “我不是那个随时随地会挂掉的关慎儿了,我迟早会……”关慎儿犹疑几秒,还是坚定道:“我会超过祂,然后打败祂,最后取代祂。” “所有人都会好好的。” “我会保护她,我可以的!” 关慎儿耷拉着脑袋,像一株被霜打蔫的小草,声音细若蚊蝇:“我真的、很想她。” 黑瞎子一听就明白了。 八成是哑巴打听到小包子妈妈的下落了。 张起灵沉默一会儿,说:“如果从这里回去你还有这个要求,我可以去接她回来。” “没有这种如果,我一定要接她回来。”得到承诺,蔫巴一路的关慎儿原地复活,扭头看向阿宁:“还有多久到目的地?” “绕过这片沙漠就快了。” 或许就是想跟关慎儿对着干,下午就刮起了一场大风,黄沙一卷,能见度几乎为零,车速被迫放慢到最低标准。 阿宁坐在副驾驶位上不断调整对讲机的信号,对讲机只有‘兹拉兹拉’的电流声。 烦躁地爆捶两下对讲机,终于来了声响:“宁——我们——兹拉——看——兹拉——你——” 风沙裹挟着石子不断敲击着车窗,阿宁的脸色凝重起来。 黑瞎子侧过头看着张起灵。 两个人隔着墨镜对视一眼。 张起灵拿过护目镜和面罩给关慎儿穿戴好,黑瞎子收拾好装备,一把拎起关慎儿塞进怀里,并对阿宁说:“继续前进一定会丧失方向,叫你的人赶紧收拾装备下车,风沙一时半会儿不会停,再耗下去,全都得困死在车里。” 黑瞎子拉了两下车门没打开,抬腿就是一脚。 下车去看。 车子的前轮已经埋掉一半。 这场风沙来的又迅又猛,耳边全是呼啸着的声音。 待风沙过去。 队伍冲散了。 指路的定主卓玛丢了,吴邪也丢了,解雨臣也丢了,车子报废了一半。 黑瞎子颇为无奈地抖干净身上的黄沙,对张起灵说:“走吧,找咱俩家属去。” 牵起关慎儿就要走人。 阿宁拦住他:“你们走不走我可以不管,但慎儿要留下。” 扯紧还有点发懵的关慎儿,黑瞎子挂上他一贯轻慢的微笑:“不留下你又能怎样?” “尾款扣一半。”阿宁特别冷静:“这个权利我还是有的。” 找人就找人。 捎上小孩跟着去受苦干啥! 而且阿宁很明白。 只要能留住关慎儿,这几个人就算是变相的拴住了,跑再远也会找回来。 黑瞎子立马换了一副好脸色,变魔术一样掏出一兜子棒棒糖。 剥开一颗菠萝味的糖俯身递给关慎儿:“黑叔的宝贝儿,你先跟阿宁老板待在这地儿,黑叔和你师父去找你舅和你哥,等你吃完糖我们嗖——地一下就回来了。” “还有高行己那个小老头不是说过,你手上那把破甲锥需要培养培养那所谓的锐气吗?”还拜托他来教小包子狠心,自个说话也是含蓄得够可以,把血祭说得那么动听。 黑瞎子笑意盈盈地扫了眼从沙漠底下陆续挖出来的人:“黑叔告诉你噢,用人牲是最好的。” 人参?关慎儿琢磨了一下:“野山参还是西洋参?” 好像都不贵。 回去买一吨。 频道都没搭到一块去,黑瞎子就算还想解释解释也得顾及一下后背那道快把他射穿的视线,稀罕地捏了捏他家乖宝宝手感见长的小肉脸:“叫你师父去挖长白山人参,那里的人参品质顶呱呱的好。” “你可算了吧,师父主业都够忙了,不需要再开拓副业了。”关慎儿没好气地扒拉开黑瞎子作乱的手:“你都没洗手你捏我脸。” 越这么说黑瞎子越手痒,临走逮着机会又捏了一把。 关慎儿抓狂地握了两下拳头:“你等着!小花回来我就告你的黑状!” 黑瞎子蹦跶两下:“好勒~我等着~” 张起灵一抿唇,忍住了要给他两下子的冲动。 第122章 我这个人,不求天,不拜神佛,我只信我自己 烈日当空。 阿宁带着还有体力的人挖出被黄沙埋掉一半的车子,找出车里还能用的装备。 毕竟前不着店后不着村,沙漠里的物资金贵的很。 剩下一水溜昏迷的伤兵在临时据点躺板板。 关慎儿挨个给他们喂了水,确定他们身体机能一切正常后跟着他们一起躺板板。 自从知道亲妈准确的下落,关慎儿逐渐开始有了咸鱼的迹象。 等黑瞎子和张起灵一人背一个回来的时候,关慎儿窝在一个小角落睡得正熟。 “这心大的,睡得这么踏实。”黑瞎子在临时据点一通翻找到医疗包,喂了两颗退烧药给解雨臣吃下去,顺势把人放到关慎儿旁边。 吴邪只是脱力,背着包以一种躺卧的姿势在缓慢的休整。 张起灵递了一壶水和一些食物给他。 一股脑把食物攘进怀里,吴邪实在摆不出什么表情,说话都有一种活人微死感:“谢谢小哥……” 张起灵找了个垫背的给吴邪靠着,朝叼着根烟的黑瞎子说:“走。” 黑瞎子会意,张起灵是要他一起去找被风沙卷走的那些人,一边把香烟塞进烟盒里一边吐槽:“劳碌命呀,黑爷我就是劳碌命。” 在临时驻点外围搜索一天。 黑瞎子把定主卓玛一行人找了回来,张起灵拖回来几个走散的队员。 天色暗下来。 阿宁清点一圈发现还少了四个人,但温度逐渐降低的戈壁滩让她不得不放弃继续搜救的想法。 夜深人静。 关慎儿豁然睁眼。 她摊开手,四条断掉的红线赫然出现在她的掌心,随即一点点开始消散。 关慎儿掀开身上盖着的薄毯坐了起来,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旁边解雨臣沙哑的声音响起来,伸出手拍了拍关慎儿的后背。 听到解雨臣的声音关慎儿乱糟糟的心安定一点,轻声回答:“我没事,只是睡太久有点饿了,起来找点吃的。” 解雨臣还没退烧,人有点迷糊,听关慎儿这么说就把手头的压缩饼干给了她。 把压缩饼干揣兜里,关慎儿把薄毯盖到解雨臣身上,蹑手蹑脚爬出帐篷。 整个营地只剩定主卓玛的帐篷还亮着昏暗的光线,还有一些轻微的诵经声。 张起灵坐在火堆前守夜,吴邪坐他旁边那把小木凳支着下巴在打瞌睡。 关慎儿走过去直接坐地上。 柴火烧得很旺,很暖和。 “白天是不是有几个人没找回来?”关慎儿问。 张起灵低缓的声音清晰地送进关慎儿的耳中:“四个。” 关慎儿沉默片刻,说:“他们应该都死了。” “……” 关慎儿继续说:“来之前我就知道这一路上不会多太平,和阿宁那群手下刚见面,我就在他们身上做了临时标记,用来实时监控他们的生命活动。” “吴邪和小花,我在他们身上放的是南明离火的本源分株,白天和我们走散的时候,我在他们身上得到的反馈和平常没有两样,所以他们走丢我没有着急。” “这种感应能力虽然我用的不太熟练,但是……”关慎儿声音冷了下来:“那四个人的生命活动是同一时间断掉的,就算是一起被埋进沙子里,死得也不该那么整齐。” 以关慎儿为中心点向外延伸三米猛地燃起一堵密不透风的火墙,杜绝了一切窥探的可能。 她的语气是明晃晃的不善:“从进入这片沙漠起,我们就被监视了。” 张起灵不置可否,他慢慢坐直身子,瞥了眼有苏醒迹象的吴邪,抬手在他的后脖子捏了一下。 关慎儿熟悉这一招。 她之前被这么捏晕过。 见吴邪身子瘫软下来,关慎儿不解询问:“吴邪不能听吗?” 张起灵眉眼寂寂,看着无端有点落寞,他缓缓道:“张家的事和他无关,他没必要听,更没必要卷入这些漩涡。” 然后他看着关慎儿说:“你姓关,也不用管这些陈年烂账。” 淡漠青年那双眼里一片漆黑无澜,浓得如雪原上亘古不变的夜色,寂寥得让人有点难过。 “我妈姓张呀,我就要管!”关慎儿总算明白为啥那天晚上吴邪会她师父吵起来,瞧瞧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越想越生气:“回头我就拿户口本改姓张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关慎儿听到张起灵叹了一口气。 一根棒棒糖横到她眼前。 关慎儿很硬气的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吃了你的糖就不能问你了,我才不要。” 棒棒糖顿了一下,真就收回去了。 关慎儿不可置信:“师父,你就不能再坚持一下吗?” 张起灵看她一眼,手里的糖再次撇向她。 关慎儿迅速抢过来。 又是一阵沉默,关慎儿也不催他,就仰起头看沙漠上空被白色星辰簇拥起来的璀璨银河。 这一大片的星星闪闪也不知和荒凉的戈壁滩做了多长时间的邻居,照了古人又照今天。 张起灵冷不丁说话:“有人想要张家守了很久的东西,这是所有事情的开端,也是所有事情的经过。” 关慎儿‘嗯’了一声,等着接下来的故事。 等了好一会儿。 关慎儿:“没了?” 张起灵:“嗯。” 关慎儿眼角抽了抽。 劝吴邪回去就是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到她这儿就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 张家守了很久的东西? “是那个终极吗?”应该不止,张家人最值得觊觎的是:“长生的秘密?” 张起灵:“……” 张起灵的沉默不语呼吸未乱没有否定=是的你猜的没错。 关慎儿抱膝坐着,小脑袋枕在手臂上,眼睫温顺地垂下,落下小片扇形阴影,没有说话,心下却开始计较起要怎样才能把这些人全部找出来杀光。 谈话结束。 充当看守的火墙一寸寸消散。 定主卓玛营帐内的诵经声停下,传出些微动静。 扎西揉着眼出来,一看就没睡醒,他磕磕绊绊说道:“慎儿小姐……我、我奶奶找你。” 定主卓玛的营帐。 越加浓郁的冷调木质禁婆香混着清远安神的藏香弥漫在每个角落,关慎儿一进来就打了个哈欠。 她看了眼在摇转经筒的定主卓玛,对坐在一边看书的陈文锦说:“你找我?” 陈文锦翻动一页经书,抬眸轻笑道:“不是我。” 扎西传完话倒头就睡,随着呼吸发出此起彼伏的鼾声。 关慎儿盘腿坐到定主卓玛的对面,黑白分明的一双小猫眼看着她:“所以真的是你找我?” 知道定主卓玛不会说普通话,关慎儿用的是藏语。 定主卓玛点头:“是我。” 煤油灯燃着的火光黯淡,定主卓玛浑浊的眼睛看了关慎儿好一会儿,才描摹清晰她的面容,“上天眷顾的骄子,保持菩提心,多积善业,遵循天命,方能如愿以偿。” “上天眷顾的骄子?” 关慎儿对这个称呼感到好笑,她双手环胸,第一次对长辈没了恭敬心:“你的上天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诸般苦难皆是源自于祂。” 定主卓玛:“一切发生都不是巧合,这是命运,终有一日前世债消,今生得福。” “要不是我的家人个顶个的厉害,今天你都见不到我这个骄子。” 关慎儿嗤笑一声:“小时候的记忆我记住的不多,只知道从某一天开始我病灾不断,吃不完的药,打不完的针,出不去的无菌舱。” “家族遗传的血脉注定有些药物对我不起作用,用到我身上的药物剂量一般是常人的千百倍。” “医院很冷,墙壁很白,我很痛苦。” 关慎儿平静的总结了那段时间她的感受,盯着定主卓玛手边的经书:“佛家说,前世业债今生偿还,你告诉我,我究竟欠了什么,值得被如此对待。” 转经筒的声音慢慢停下来,陈文锦的目光也放到了关慎儿身上,只有扎西的鼾声越加响亮。 风一吹,煤油灯熄灭,营帐内晦暗无光。 黑暗中。 关慎儿说话了。 她的嗓音甜糯,像是江南水岸最缠绵的晚风,说出的话却并不柔弱:“我这个人,不求天,不拜神佛,我只信我自己。” 位于沙漠的另一端。 魔鬼城一座凸起的石山上。 一个吊梢眼男人嫌恶地用拇指揩掉脸上沾染到的血星子,扫了眼地上被拧断脖子的四个男人,冷声道:“张起灵在他们的队伍里,把场地清理干净,不要露出任何破绽。” 体形和那四个男人相仿的汪家人,动作利索地剥下他们身上的衣物,把他们丢进尸蟞王的洞穴,毫无顾忌换上他们的衣服开始装扮。 稍矮一些的岩石堆,有个穿着陆地作战服的狐狸眼少年靠在那里。 吊梢眼男人看向他:“汪灿,看清楚了吧,这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 汪灿面无表情回答:“看清楚了。” 汪灿取代了解又青,但是没有杀他,只是把他关进一个早就被掏空的墓室里,定期送水送食物。 他一直戴着解又青的人皮面具,他不想接受汪岑的建议,慢慢让解又青‘长’成他的脸。 只不过汪灿还是低估了运算部门的厉害…… 吊梢眼男人斜睨着他,目露讥笑:“汪岑那家伙这么推荐你来执行这次任务,可千万要将功折罪呀,到时候如果再犯那种低级错误,下场可不是降职这么简单。” 汪灿转着手里的匕首,半张脸藏在阴翳里:“没人比我更了解关慎儿,我会把她带回汪家。” * 第二天一早。 扎西找上阿宁一脸严肃的告诉她可能会有第二波大风暴。 阿宁愣了愣,沉默地巡视了一会儿戈壁滩,最终决定放弃寻找队伍里走失的四个人。 盘点完所有能用的车子,开往前方的魔鬼城避风。 吴邪的右眼皮一直在跳,联想到他被风暴刮走的经历,在车上闷头收拾装备。 解雨臣昨天虽然是因为发烧睡得很沉,但至少是睡了一个好觉,神清气爽的像没遭过灾,看吴邪瞎忙活,他问:“你在干什么?” 吴邪压低了声音说:“我右眼皮一直跳,今天指定还有一劫,我提前做点准备。” 解雨臣兴致缺缺:“你当你是唐僧西天取经,九九八十一难吗?” 关慎儿坐在副驾驶上,闻言回头给出一个十分科学的说法:“右眼皮跳代表的是大脑操控的眼轮匝肌和颜面神经发生的间断性不自主阵挛抽搐,是正常现象。” 吴邪在背包里塞了两瓶水:“那我左眼皮跳呢?” 关慎儿手舞足蹈:“要发大财咯!” 解雨臣:“谁教你的?” 关慎儿:“黑叔。” 解雨臣冷笑:“呵呵。” “阿嚏——”黑瞎子拧了拧鼻子,“谁想黑爷了?” 到达魔鬼城。 阿宁挑了个背风的地方安营。 黑瞎子一跳下车,非常自觉的去魔鬼城周围巡视,美名其曰:探路。 顺着扎营的地方绕了一圈,随手在一块岩壁上杵进去个信号发射器,往上铺盖一层枯叶,拨弄两下,完美隐藏。 拍拍手打算收工,不经意一个抬头,就和蹲在岩石上的关慎儿大眼瞪小眼。 关慎儿淡定发问:“黑叔,你在干嘛?” 黑瞎子花容失色:“你丫的怎么在这里?” “我要记住附近的地形,然后给阿宁画图,进行路线存档作为往后的资料参考,这是我的工作。” 回归主题:“你在干嘛?” 黑瞎子面不改色:“我在探路。” 关慎儿哼了一声,伸出食指晃了晃:“no,no,no——” 然后一指石壁上的黑色小匣子:“不要欺负我人小没见识,这是不是信号发射器?” “你看错了,这就是个破烂儿,正好你黑叔我收破烂儿的。”一把将信号发射器揣进怀里。 关慎儿一脸‘你骗谁呢’:“都是同事,大大方方的。” 黑瞎子干笑两声,随后明白过来,正了正脸色:“你收几份钱?” 关慎儿比了个‘二’,想了想,又伸出一根手指。 “仨?我都只接了俩!你哪儿来这么多客户的!” “不是你说的,人要学会自我推销嘛。”关慎儿眯眼笑了笑:“就许你做双面间谍,不兴我搞无间道?” 第123章 花五十个愿望雇的小卧底 所谓三个客户: 富得流油是阿宁。 深谋远计是三叔。 小有算盘是吴邪。 吴邪是和她一起坐车离开格尔木疗养院的,要把她推销出去简直易如反掌。 吴邪兜里没钱怎么办呢? 关慎儿大发慈悲,只问吴邪要了一百个愿望。 吴邪当时人都傻了:“一百个?你回去是不是打算拿我当阿拉丁神灯呀?” 关慎儿勉勉强强:“那打九九折吧。” 吴邪据理力争:“便宜点,打半折。” 关慎儿爽快答应:“成交。” 速度快到令吴邪咋舌:“你就在这儿等着我是吧?” 关慎儿捂嘴嘿嘿笑了两声:“谁叫你不会砍价的。” 吴邪无可奈何,伸出小拇指拉钩:“花五十个愿望雇的小卧底,麻烦你多多关照了。” “我保证你物超所值!” 所以吴邪获得了王胖子和潘子会来,以及张起灵和黑瞎子是拿双份工资的独家消息。 吴邪好不容易明确一个属于自己的助力,什么事情都强压着忍住不问,免得把关慎儿给暴露了。 比如他想知道三叔和闷油瓶神神秘秘在计划什么。 比如他想知道陈文锦那本笔记本里记载的终极是什么。 比如他想知…… 沉迷于给帐篷打地基的吴邪一铲子挖出一只手,他倒吸一口冷气,小心翼翼握住这只从土里伸出来的手。 尚有温度的掌心让吴邪缓了一大口气。 他焦灼的叫唤起来:“快来人!这里埋着个人!” 叉着腰皱着眉在看地形图的阿宁听到吴邪嚷的这一嗓子,立马反应过来,连忙扯过她旁边的队医:“快快快,你赶紧过去看看!” 被救出来的这个人是阿宁队伍里走失的阿k,他说剩下的三个人进了魔鬼城,他叫都叫不住。 吴邪右眼皮跳得更欢实了。 从风暴中心到魔鬼城怎么着也有二十几公里,这四个人怎么会被风刮到这里? 这个疑问被返回的黑瞎子问出口了:“这几位哥们儿顶着风还能走这么远……扎西,不厚道呀,有小道儿不走,带我们绕这么远。” 扎西急了:“我带你们走的就是最近最快的路!” 黑瞎子看着那个所谓的阿k但笑不语,把满脸疑惑的关慎儿悄悄拉到身后去。 嗨呀。 牛鬼蛇神终于舍得出现了…… 阿宁当机立断:“进魔鬼城,找人。” 扎西强烈反对:“不行不行!魔鬼城路况复杂,里面还有流沙坑,进去就没有出来的可能了!” 阿宁:“你是向导,你也要去。” 扎西简直了:“谁要跟你们进魔鬼城,我只是来这里躲避沙暴的!” 阿宁眼神一狠:“你也不想你奶奶担心你吧?” 扎西脸色铁青,却没再说反对的话。 阿宁看了眼关慎儿,面色犹豫,最后把视线落到捂着自己眼睛的吴邪:“你也去。” 吴邪捂着右眼皮,一脸懵逼:“为什么叫我去?” 阿宁耸耸肩:“我总要给我和我的队友上一个保障,你跟着去了,如果没有及时回来,小哥百分百会来找我们。” 吴邪怔了怔,右眼皮诡异的不跳了,见张起灵向他点点头,吴邪胆子一下子就起来了:“好,我去!” 不过在出发之前吴邪给阿宁提了一个建议:“你要不要先找定主卓玛拜一拜?” 阿宁眉头一皱:“发什么神经。” 吴邪已经逐渐接受了他倒霉的体质,把关慎儿送的辟邪符分了她一个:“不拜也行,你拿一个。” 阿宁两指夹着辟邪符看了几眼,有点好笑:“这什么水货?图案乱七八糟的,九门吴家的眼力就这么点吗?” 吴邪‘哦’了一声,说:“慎儿送的元宵礼物,保平安的。” 阿宁手指一僵。 吴邪:“你不要吗?不要还……” “走吧,进魔鬼城。”阿宁神色自若把辟邪符收进皮衣上口袋。 进魔鬼城之前,阿宁跟随行队医多嘱咐了几句,叫他看顾好死里逃生的阿k。 他们一行人出发后。 吊着半口气的阿k肉眼可见的生龙活虎起来,还有力气去帮后勤的人打下手。 黑瞎子盯梢他一会儿,觉得实在无聊,从烟盒里抽出根烟叼着,但是没点上。 队里抽烟的人不止他一个,但没一个人点上。 谁叫那个在干饭的小祖宗嗷了一嗓子让他们把烟掐掉,花儿爷和哑巴一左一右两尊煞神盯着,谁再抽就是和他们对着干。 他黑爷多善良大度的一个人,当然是和他们统一战线了。 话说这信号发射器都放这么久了。 吴三省安排的人怎么还没到。 效率真低。 王胖子正拿着信号接收器骂呢:“搞得什么鬼,阿宁队伍里安插的那个眼线溜着我们玩儿吗?刚找到这个坑又换了个地方!兜了又转,胖爷这一身膘都晒瘦了二两!” 潘子在阿宁队伍扔掉的废弃装备上找到了关慎儿留的记号:“别抱怨了,他们去魔鬼城了,离这不远,赶紧走吧。” 胖子看着那个吐着舌头装死的骷髅头说:“咱的眼线到底是哪个天才,指路指得一塌糊涂,画个记号还这么抽象。” 潘子拍掉手上的沙子,似笑非笑:“你脖子上挂着的摸金符挺好看的。” 王胖子得瑟的一挑眉:“铺子里还有一盒呢,胖爷我能扔着玩儿……” 他顿了顿,沉默地回忆起在长白山上关慎儿堆的抽象雪人,“小不点儿是咱的眼线?” 潘子看好戏一样点点头。 “其实打眼儿这么一瞧,还是能看出一点儿朴素的美。” “俗话说得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像小不点儿这骷髅头画的童趣十足,个人色彩鲜明,要是摆到拍卖会上我指定出高价收了。” 胖子一顿夸完喝了口水,有商有量的说:“老潘同志,你可不能去小不点儿哪儿蛐蛐我。” “慎儿小姐没这么小气。” 潘子对关慎儿还是有点熟悉的。 吴山居有一半房间都是她的,小三爷带她的时候天天去楼外楼下馆子,账单挂的都是三爷的名字,他每个月都要去结钱。 很固定的一道菜是龙井虾仁。 但小三爷特爱点的那道西湖醋鱼一次都没出现过。 帮小三爷去学校接过她一趟,大热天穿着长袖,后来才知道是在学校里受欺负了,胳膊上有伤不想让小三爷担心。 联考第一之后就待在家里学习。 跟着小三爷来堂口找过一次三爷。 大孩子牵着小孩子,两只小朋友。 胖子:“那是因为你和她处的少,小不点儿可臭屁,只爱听别人夸她,又记仇,上学那会儿天真就说过一次她字写的丑,当天晚上就拿凤仙花汁给他染了红指甲,天真神经兮兮的打电话跟我说他招了不干净的东西让我赶紧去救他。” 要不是小不点儿主动承认,天真都要上道观做法去了。 现在想想都觉得搞笑。 花汁是燕姐拿给小不点儿玩的,也不知道掺了什么,死活卸不掉,天真愣是顶着一对绚烂的红爪子过了小半月。 实际伤害没有。 精神伤害杠杠滴。 魔鬼城外围驻点,下午两三点。 张起灵手上的对讲机传来吴邪失帧的声音:“一切顺利,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能返回。” 不出意外的话。 那肯定要出意外了。 第124章 你对这个世界,是没有眷恋了吗? 一直到后半夜。 对讲机再没传来任何消息。 张起灵频频看向魔鬼城的入口,就在他几乎快沉不住气的时候,黑瞎子伸手按住了他,笑道:“那只鬼搞了点小动作,花儿爷在后山审他。” “猜猜看。” “他的目标是谁?” 张起灵听出黑瞎子的弦外之音,面无表情看他,脸部线条微微紧绷,该不会,是慎儿吧? 黑瞎子笑意不达眼底:“托他的福,我好久都没见过这么暴躁的解雨臣了。” 后山。 阿k被卸掉下巴,打断四肢,仰面朝天的扔在地上。 解雨臣淡淡扫过不断挣扎的阿k,用龙纹棍钳住他的动作:“真是对不住,在地下处理粽子的事情做多了,下手不免有些重。” 他对着阿k那张脸打量几眼,骤然露出一丝浅薄的笑意,说:“你这张人皮面具,做的可真细致。” 阿k瞳孔骤缩,嘴里‘嗬嗬嗬’的嚷个不停。 “我对你混进阿宁队伍里的事情不感兴趣,也没有要管的闲心,可是……” 解雨臣说话温温和和的,眼神却是一片冰冷:“敢端加了料的饭菜给我外甥女吃,你对这个世界,是没有眷恋了吗?” …… “还没好吗?”关慎儿看着锅里炖得正香的口蘑汤,眼巴巴的问陈文锦。 陈文锦和声细语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要炖一会儿。” 关慎儿抱着老早就准备好的盆贴着她坐着:“那我再等等吧。” 很久没和活人靠这么近,陈文锦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看着吴邪进了魔鬼城她就打算半夜离开,没想到晚饭的时候解雨臣会找上她。 解雨臣这个小辈。 永远带着冷静的面具,是九门三代里最合格的掌家人,那般风雨欲来的脸色着实少见。 难不成是发现…… “你在想什么?” 陈文锦回过神,对上关慎儿询问的眼神,轻声道:“没什么。” 关慎儿觉得这些大人真奇怪,一个两个非把她当三岁小孩哄,“队伍里混进个奸细,端了下了药的饭菜给我,被小花发现的时候我都吃一半了……我从来没见过小花那么生气的样子。” 陈文锦猛地站起来。 关慎儿下巴垫在手背上说话:“别紧张,那个人被黑叔揪出来丢给小花了。” 陈文锦失声道:“不行,没有时间了!” 关慎儿牛头不对马嘴:“确实,我晚饭都快吃成早饭了。” 普通迷药对她又没用,何不让她吃完呢。 那奸细手艺还蛮不错的。 陈文锦一愣,看着咕嘟咕嘟冒热气的汤锅慢慢坐下来,“你吃了那些饭菜,身体没事吗?” 关慎儿想也不想回答:“他那个品质的迷药拿来给我当饭吃都没事。” 说着又看了一眼陈文锦:“下那么点量,还没和你待在一起晕的快。” 跟看不起她似的。 “我?”想到自己快变成禁婆的躯体陈文锦反应过来:“你知道?” “你的某只小伙伴说不定已经到我家里了。”关慎儿转头看她:“你为什么还有意识?” 某只小伙伴指的是被老高拖回去的霍玲。 陈文锦轻轻抚摸着她如少女的肌肤纹理,满眼苦涩:“我不清楚。” “吴邪跟我说起过你。”关慎儿思考了一下用词:“他说三叔喜欢你,如果你没失踪,说不定会成为他三婶子。” “我和他之间,已经没有那个如果了。”提到吴三省陈文锦脸上没什么表情,她揭开锅试了试口蘑汤的咸淡,关慎儿特别有眼力见的把盆递给她。 陈文锦又一次被她手里这个盆逗笑了:“你能吃这么多?” 关慎儿并没有觉得这个饭量有什么奇怪的:“我在长身体呢!” 陈文锦手艺也很不错。 完美弥补了关慎儿没吃完晚饭的缺憾。 余光瞟见张起灵和黑瞎子去了后山,猜测大概是审讯有了结果,陈文锦低声说:“小家伙,吃完就和他们待到一块去,我要走了。” 关慎儿从饭盆里抬头,建议道:“跟着我们一起走会更安全。” “我等不起。”陈文锦反过头来请求关慎儿:“我那个伙伴年轻时最爱美,如果她知道她现在是那副模样肯定会受不了,拜托你帮她结束她的命运。” “总是命呀运的。”关慎儿最讨厌这个话题,但吃着陈文锦做的饭,语气会和善不少:“你就这么喜欢认命?” “不。”陈文锦的眼睛亮得惊人:“我要活着,我一定会找到活下去的办法。” 关慎儿表示欣赏:“加把劲再活几天,说不定哪天我就找到医你的方法了。” 陈文锦只是笑着婉拒她:“你保护好自己就够了,我不用你来救。” 况且医好她也不是什么好事。 苟延残喘和医好她是两个完全背道而驰的概念。 苟延残喘是活着。 去除尸蟞丸产生的副作用才是医好她。 而痊愈之后迎来的。 是长生。 研究出尸蟞丸的正确用法,岂不是让‘它’得偿所愿了? 她宁愿死无全尸,也不要看见仇人痛快。 陈文锦离开后。 张起灵和王胖子他们接上头,默默进入放空状态。 解雨臣颇有闲情逸致的在玩之前暂停的俄罗斯方块,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手机上跳动,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黑瞎子拎着把小小的洛阳铲吭哧吭哧埋人,灰头土脸。 等差不多完事了,解雨臣右手一动,合上手机翻盖,说:“他被抓到,第一措施是自杀,这种自断后路的行为意味着他知道不会有同伴来救他。” “给我们吃的饭菜放得是见血封喉的毒药,给慎儿下的药是烈性迷药。” “如果是我那些叔伯派来的杀手,不会这么好心对小孩子留手,他们的目标就是慎儿。” “易容和缩骨都是经过系统训练出来的,身手一般,好像生来只是为了取代谁。” 一番推测下来,解雨臣微微皱眉:“能培养出这样的死士,应该是个有几分规模的家族。” 黑瞎子埋完人还把坑给踩实了:“要不要让小包子打道回府?” 解雨臣本来是有这个打算,可在明面上逮到一只杂碎,那就说明暗地里的老鼠已经成堆了。 “没必要。”解雨臣说:“事事插手不是保护,而是监禁,慎儿想做什么就让她做,我跟在她后面兜底就是。” 躲在岩石后。 从抓到那名奸细起,料到会有人提起让她回家的话题,随时准备独自行动的关慎儿轻哼一声,嘀咕一句:“看在小花的面子上,勉强不抛下你们了。” 第125章 尸蟞王团建 阿宁总算明白,为什么出发那会儿吴邪要叫她去拜拜定主卓玛了。 听着坑洞外嗡嗡作响的吱吱声,头疼的吐槽道:“吴老板,能和您混到一块的人,八字应该都挺硬的。” 吴邪举着身上脱掉的外套挡着洞口,手臂都有点发麻了,闻言不服气的反驳:“少在这儿阴阳小爷,先想想怎么对付那群破虫子吧。” 进魔鬼城救援。 走失的三个人在一艘沉船里找到了,同时他们也在沉船里收获了关于西王母宫的最新线索。 中途阿宁的手下找过来。 说哑巴张那伙人跟着王胖子脱离了队伍,阿宁特意雇来的‘人肉照相机’关慎儿也跟着他们跑了,阿k再次不知所踪。 听到王胖子来了,阿宁立马看了吴邪一眼,稍加思考,想通了关窍。 感情又是当了一波大怨种,给吴三省做了嫁衣。 不过阿宁并不在意。 吴邪还在她手上。 再者,都到塔木陀了,除了去西王母宫,这里还有其他目标吗? 不过是终点再见,坐下详谈罢了。 过程不重要。 只要最后能得到她想要的结果就够了。 研究从沉船里挖出来的人头罐时,意外发生了。 一只通体暗红,类似马蜂的飞虫从漆黑的头骨里钻出来。 吴邪认出那是尸蟞王,踉跄着退了好几步,看有人还抱着猎奇心要去触碰尸蟞王,破口大骂:“你他娘的别白痴!那玩意儿有剧毒!碰了就死!” 那人还嘲笑吴邪胆子这么小就别干地下的活了,结果话才说到一半,尸蟞王落到他手上,肉眼可见,他的胳膊上迅速泛起红疹。 随着这个伙计的一声惨叫,更多的尸蟞王从头骨里爬了出来。 它们收割人命的速度比菜刀砍西瓜还要轻巧。 不消片刻功夫。 一半的人死在尸蟞王的围攻下。 奇怪的是。 平时最招这些妖魔鬼怪喜欢的吴邪,尸蟞王全都避得远远的。 虫吃人的场面太惊悚。 同样没被尸蟞王攻击的阿宁思维冲击的有点混乱,什么都顾不上,只能叫所有人赶紧跑。 在坑洞里逐渐冷静下来的吴邪,脑海里闪过尸蟞王绕过他和阿宁飞的场景,灵光乍现,问阿宁:“我给你的辟邪符呢?” 阿宁翻了一个白眼:“你没事吧?” 吴邪催促道:“快点!” 阿宁摸着上衣口袋犹豫几秒,最后还是皱着眉把辟邪符拿出来交给吴邪。 吴邪把身上各式各样的黄符全部翻找出来,紧紧捏着这一把黄符在心里默念一通: 乖崽你千万要保佑你哥我没猜错呀! 哥这条小命就把握在你手上了! 等回杭州哥请你吃一个月……不,一年的龙井虾仁! 兵分两路,选择跟着张起灵找吴邪汇合的关慎儿感觉鼻尖痒痒的,随手噌了噌。 欸? 是有人在蛐蛐我吗? 吴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黄符全部扔到洞口。 一瞬间泄露出去的人气被尸蟞王迅速捕捉,洋洋洒洒一大片红雾朝他们的方向涌过来。 听着越靠越近的声响,阿宁瞪了吴邪一眼抬手捂住了口鼻。 吴邪冷汗涔涔,屏住了呼吸。 尸蟞王群飞下来,感受到一丝天然压制它们的气息,在半空紧急刹车。 尸蟞王a:下面好像有个大魔王。 尸蟞王b:不是大魔王,是麒麟。 尸蟞王c:麒麟的气味才没这么吓蟞,是三青鸟! 尸蟞王d:你个傻蟞,三青鸟早就死绝了,那是朱雀! 尸蟞王c:胡说!我二婶的三叔的小舅子的老婆听王上说过朱雀绝种的比三青鸟还要早! 尸蟞王a:要不谁下去看看? 尸蟞王c:我妈叫我回家吃饭。 尸蟞王d:我老婆要生了。 尸蟞王b:别看我,我早吃饱了,跟着来团建的。 尸蟞群嗡嗡吱吱叫了一阵儿,扑棱扑棱翅膀巡视下一个山头去了。 等周遭彻底安静下来,吴邪如释重负。 两人从洞里爬出来。 阿宁在一堆各式图样的黄符里找到她的辟邪符塞回兜里,也不问刚刚吴邪的古怪操作,看着他淡淡的说:“收拾好你的东西,我们没带任何物资,天黑之前必须要从魔鬼城出去。” 第126章 被惦记上的关慎儿 寻找吴邪小分队顺着扎西摆的玛尼石堆找到魔鬼城内的那艘沉船。 还没靠近。 一股辛辣刺鼻的气味直冲关慎儿天灵盖,连忙往后蹦开几米远。 没忍住yue了一下,她一捏鼻子,天都塌了:“妈呀什么味道这么劲爆?!不行不行我就待这儿了,我不进去了!” 王胖子撅着嘴闻:“没味儿呀。” “有!” 关慎儿从身到心嫌弃这个气味:“我发誓,我绝对不会乱跑的,把吴邪抢回来的重任就交给你们了!” 关慎儿五感敏锐。 常人闻到的丁点气味在她这里都会放大百倍不止。 张起灵停下来,分辨了一会儿空气中混杂的各种气味。 扫视附近几眼。 在某块不起眼的岩壁停留几秒,目光微沉。 想到陈文锦千万不能打草惊蛇的嘱咐,压下拔黑金古刀的想法。 用挡风沙的面巾严谨地围住关慎儿的口鼻,一言不发拎起她的后脖颈朝沉船的方向前进。 拒绝无效,关慎儿瞪着一对死鱼眼生无可恋。 她现在去找小花舅舅还来得及吗? 张起灵特别留意的那块岩壁后。 是碾碎一地的尸蟞王。 守在后面的汪家人等张起灵走后才敢喘气,胆战心惊道:“我觉得他已经发现我们了。” 吊梢眼男人讥讽他:“怂货,你的任务目标是那个小妮子,少去关注那个人。” 声音听起来稍年长一些的人说:“看来汪灿给出的情报是正确的,关慎儿的感知能力异乎寻常,也确实非常厌恶尸蟞王散发的异味,要是那个人不拦着,她真的会留在外面。” “出去的那个废物没传任何消息回来,估计是死了。”吊梢眼男人诡笑道:“那个人把这个小妮子守得这么紧,她多半是只小麒麟,还是只稀罕的女麒麟。” 张家现阶段的麒麟女,都是用秘方强行淬换出来的,能把血脉遗传到下一代的少之又少。 难怪汪先生会舍弃诱捕张海棠的打算优先追捕关慎儿。 毕竟听话的好苗子,都是从小培养起来的。 “传个话给雨林里的人。” “叫他们不要只盯着吴三省那个没什么价值的老滑头。” “先配合汪灿把关慎儿控制到手里。” 雨林。 先遣队伍的指挥确定吴三省队伍里最后一个安插进去的人员也失去了联系,又收到高他一级的夯货的颐指气使,不耐烦的轻啧一声。 掉转头和临时安排进来的汪灿说:“汪典叫我们配合你控制一个叫关慎儿的人,你做做准备。” 汪灿手心微湿,不由自主动了动指节,垂下眼帘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哑:“我要一把高精狙。” 指挥不在意摆摆手:“零部件都在后面那个箱子里,自己去组装。” * 沉船附近的临时驻点满地狼藉,曝晒着十数具残缺的尸体。 潘子走在前头反应最快,回身把蒙着关慎儿口鼻的面巾又往上提了提,把眼睛也给遮住了。 猝不及防陷入一片漆黑的关慎儿:“……” 吴邪的外套盖在一具尸体身上,众人皆是脸色一变,快步围过去。 关慎儿只能听到特别急促的脚步声,也担心是发生了什么状况,胡乱扒拉着脸上碍事的面巾。 越急手越乱。 哎呦我真的栓q了! 王胖子心快手快,一把掀开外套,把俯趴在地上的人翻了个面。 尸体脖子上扒着一只尸蟞王,血腥味冲的很。 所幸看到的不是吴邪,都是松了口气,王胖子厌恶的啐了一口:“狗日的又是这害人的瘪犊子!看胖爷我……” 黑金古刀出鞘,一刀下去,将尸蟞王削成了渣渣。 张起灵淡定收刀。 王胖子悻悻收住手里的匕首,叨叨咕咕:“多大仇儿,使这老劲儿……” 多大仇关慎儿不知道,她讨厌的那个气味倒是寻到了源头。 碎裂一地的人头罐散发着朽腐侵夺的气息,枯寂而毫无生气。 和关慎儿身体里流淌的力量极度相斥,让她很不舒服。 胖子注意到关慎儿越来越糟糕的脸色,搜罗到一个防毒面具给她戴上:“胖叔找了个最干净的,这个戴着保准啥味儿都闻不到。” 戴得很紧甚至有点硌肉,关慎儿及时发声:“可以了可以了,再紧一点就要闷死了。” 胖子对自己百无禁忌,却不喜欢在关慎儿口里听到什么死啊活的:“小小年纪的,少把晦气话挂口边,走了,咱找你天真哥哥去。” 第127章 丫的, 终于来人救命了 魔鬼城内部四通八达,路况复杂的很。 绕来绕去不止没找到吴邪,还成功迷了路。 而关慎儿在第五次感应失败吴邪身上的南明离火之后,心里莫名多了几分躁意。 望着周围成片连着的风蚀岩山,眼底生出跃跃欲试,抬手就要物理平推。 张起灵最快察觉出关慎儿的焦躁,及时送上一根燕追特意留下的木糖醇棒棒糖:“吃点东西。” 在魔鬼城走了这么久,胖子和潘子情绪也很浮躁,时不时就会发生点小摩擦。 小打小闹暂且不管。 但关慎儿不能乱。 她出手,雅丹地貌的魔鬼城势必塌成一片废墟,吴邪和阿宁很大几率会被活埋。 所以有必要用上一些让她冷静的道具。 即将发动攻击的小手一拐,麻利接过棒棒糖,偷瞄两眼张起灵的腰包,大胆明示:“我觉得一个不太够。” 张起灵认真脸:“会长蛀牙。” 关慎儿有理有据:“木糖醇才不长蛀牙!” 张起灵看了一眼天色,无比顺当的切换到下一个话题:“天快黑了,快找吴邪。”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师父,不带你这样的!”关慎儿攘着她的小背包,迈着她的小短腿嘚吧嘚吧追上张起灵,不死心道:“我都看见了,你腰包里可多糖了,再给我一个呗。” 张起灵吝啬的停了一下步子,瞟了眼她手里揣着的糖,说:“第十根。” 再吃,就超标了。 关慎儿自然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一口小白牙呲给他看:“看见没,我掉的这颗牙齿都长出来了,多吃两颗糖怎么了!” “不行。” “师父你变了!” “……” “你和燕追小叔叔老高一样,你们都变了!” “……” “你们变得跟我那个活爹一样一样的,限制我的乐趣剥夺我的精神食粮!如果是糖糖……” 张起灵接上关慎儿的话:“她会买通你身边所有人,在换牙期没过去之前,你见不到一份甜品。” 吃完燕追送来的药,深夜时分偶尔会闪回一些过往的记忆。 断断续续却足够记起张海棠这个人。 想起她后。 张起灵面无表情做了评价:一个脑子不太正常手段非常极端轻易不要招惹的半疯。 张海棠有很多恶趣味,凡事只图个兴起。 在四姑娘山被她救走,他就和她说过,张家所有人都是自由身,她没有义务来救他。 张海棠就躺在房间里另一张病床上,伤得不比他轻,却懒得顾及什么,完全不带停的抽完一包烟。 咳了几声哑着嗓子回复他:“像你这样心口如一的人都快死绝了,老娘特么乐意救,还有,你是张起灵,是东北张家的族长,由不得那些欠儿登来弄你。” 然后一转头,半开玩笑的说:“要弄也是我先弄,你死我手上,劳资才有凭证上位当族长。” 张海棠当时状态很不对劲,像行走在悬崖边上,时刻克制着不往下跳的囚徒。 至于为什么是半疯。 因为属于她的另一半理智在1995年的凛冬降生。 一个既是元宵节也是情人节的日子里,张海棠迎来了她百年来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 凶顽半个世纪的恶霸能把关慎儿教得这么良善,可见对自己下足了苦功夫。 借关遇那边的关系迅速洗白她手下所有产业,赚够了关慎儿将来一生所需要的全部钱财。 甚至愿意…… 关慎儿对张海棠很重要,是张起灵没法形容出来的那种重要。 所以长蛀牙这种事情,她大概率会把它从源头掐断。 关慎儿对自己亲妈非常自信:“这么诽谤糖糖,我以后是要告状的。” 张起灵:“她打不过。” 关慎儿:“不是说学了破甲锥能比师父厉害嘛,我和糖糖一加一肯定打得过。” 张起灵依旧平静:“你是我教的。” 所以没人比我更熟悉你的招式。 关慎儿哼了一声:“那我就再去拜个二师傅。” 张起灵:“……” 关慎儿:“欸不对呀,我们不是在讨论多给我两根棒棒糖的事情吗?” 两? 张起灵脚步顿了一下,“西王母宫,地图。” 跟着云顶天宫的地图找到了张海棠留下的物资。 那西王母宫里会开出怎样的盲盒呢? 关慎儿一甩小背包,语气严肃,表情坚毅:“等着,我去开路。” 本来只是在看热闹的胖子眉心一跳,眼疾手快拽住关慎儿背包上的背带,说:“走错道儿了,走这边。” “可是这条路上好多石头,看着就没有想走的欲望……”那么什么样的路才会看着就不想走?关慎儿恍然大悟的‘噢’了一声:“这个魔鬼城一直在误导我们!” 魔鬼城岔路口奇多。 有些山路的石头少,瞧着会舒心一些,一路走去,下意识就会选择宽敞又平坦的道路。 结果就是会一直在魔鬼城内兜圈子,怎么都走不出去。 这陷阱实际没什么技术含量。 妙的是设置陷阱的人利用了人类本性中最简单的趋利性。 长时间处于饥饿和暴晒,思维会越来越迟钝,而整座魔鬼城都在给迷路的人下暗示。 这里可是沙漠。 没有水没有食物。 你出不去就是死呀。 这边路上的石头这么少,过来走这边吧。 等到了晚上,剧烈变化的温差能轻而易举夺去一个人的性命,最终倒下,成为一具枯骨。 “胖叔,你怎么发现的?” “你和小哥吵嘴多难得,不得拍下来给天真瞅瞅,胖叔我就这么稍稍翻了翻相机里的照片。”胖子嘿嘿笑两声,“这不,一下就找着关键了。” 关慎儿竖起大拇指:“胖叔,我宣布,今天的你比师父更聪明!” 王胖子既谦虚又乐得不行:“哪里哪里,跟小哥比,胖叔我还是差点儿意思,差点儿意思哈~” 说着还给张起灵抛了个显摆的wink。 张起灵看他一眼,波澜不惊地走了石头多的那条路。 潘子捶了一下王胖子:“少嘚瑟了,找小三爷要紧。” 天际一道白光忽现,一层乌云飘过来。 吴邪本来无知无觉走着,看到天空闪了一下,疲乏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心说下一场雨也挺好,至少不用像阿宁说的那样喝尿了。 眼皮越来越重,一个不小心绊了什么东西,眼前一阵眩晕,手脚都是软的,就这么直愣愣往后瘫倒。 有几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在吴邪耳畔。 吴邪听不分明,却能感受到有一股力量稳稳地托住了他。 “吴邪。” “我来晚了。” 而吴邪—— 丫的。 终于来人救命了! 第128章 孩子啊,放过你劫后余生的苦命老哥吧 意识开始复苏,吴邪朦胧感觉到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在他额头上断断续续的游动。 隐约能闻到一些水粉颜料的丙烯味。 有一个声音笑道:“小不点儿,别画了,上次指甲的事天真舍不得骂你都没找你算,这回又到他脸上搞创作,不怕他生气啊?” “吴邪不会生我的气。”清亮的嗓音顿了一会儿,一只温暖的小手覆到他的额头上继续说:“又不是擦不掉……” 结果。 吴邪的额头都搓红了。 额头画上去的小狗图案纹丝不动。 关慎儿慌了一下,看了眼手里刻着隶体字‘吴’的黑色记号笔,犹疑不定的问潘子:“三叔给我的这支笔是、是特制的?” 这附着能力怎么和燕追送她玩的凤仙花汁有几分诡异的相似? 气味好像也有点像来着…… 潘子给火堆添了把柴,“是一个和三爷合作过的拍卖行特供的笔,什么地方都能画两下子,也不容易褪色,三爷就专门给自己置办了一批下地用。” 关慎儿沉默了一下,“拍卖行的名字是叫堂上燕吗?” 堂上燕的前身是张海棠摆脱通缉令之后创办的群言堂。 张海棠司察查,高行己掌赏善,燕追管罚恶。 道上闲事管,路见不平管。 既会救人更善于埋人。 柳约埋头挣钱打理后方,偶尔碰到一些他们解决不了的棘手事才会出面,只有老一辈和解家人清楚张海棠手下有他这么个毒士。 群言堂没存续多久。 具体原因燕追对关慎儿总是语言不详,一句树大招风糊弄过去。 产业洗白,群言堂划分给燕追管理,以前当过私塾教书先生的老高就帮群言堂取了个新名字:堂上燕。 ‘自去自来堂上燕,不学炎凉不自谋。’ 可是叫燕追去杀几个人还好说,叫她挣钱真是要了老命。 隔天就把堂上燕丢到柳约手上。 柳约只是笑笑接了这些活,不声不响为堂上燕开辟几十条产业链。 范围之广,辐射各行各业。 硬生生把拍卖行升级成了行业百货铺。 只有你想不到的买卖,没有堂上燕不做的买卖。 以至于后来柳约出国,燕追再去接手都傻眼了,忙到焦头烂额,雇几十个专业团队没日没夜的干,甚至去解家把刚刚遭遇过刺杀的解雨臣拎过来帮她干活。 恰巧。 这种永不褪色的笔,堂上燕有一条产业链能提供定制服务。 在关慎儿忐忑不安的眼神里,潘子缓缓点头。 关慎儿深呼吸扶额。 关慎儿迫不及待销毁物证。 关慎儿把面巾团吧团吧就要卷到吴邪额头。 所以吴邪一睁眼,就和着急忙慌的关慎儿对上了眼。 关慎儿心里发虚,连忙把面巾拿开,弱弱的问候吴邪:“吴邪哥哥,你、你终于醒了,有,有哪里不舒服吗?” 吴邪没注意小丫头对自己的称呼尊敬得过分,身子直发酸,眼前有点冒黑影,思绪还不条顺,坐起来沙哑着声音回答:“还有点渴……” 一壶温水抵到吴邪唇边,王胖子憋着笑说:“喝吧喝吧,没人跟你抢,你喝个饱。” 张起灵扫了眼缩头缩脑小心藏起黑色记号笔残骸的关慎儿。 视线左移。 看向吴邪额头上吐着舌头躺倒的委屈小狗。 须臾。 淡漠青年的唇边勾起一丝极浅的笑意,转瞬即逝。 王胖子趁机使坏:“天真,胖爷我这一路可是历经千辛万苦,翻越重重险境,拼了一身神膘不要,含辛茹苦把你从魔鬼城给背出来了,这种人生时刻不得拍两张记录一下?潘子,上家伙儿!” “含辛茹苦是这么用的吗?”吴邪怼了胖子一句。 “管那么多门道儿干啥,成语造出来就是给人来用的。”胖子回完嘴,热情的把张起灵叫过来,把打算偷溜的关慎儿顺带塞进张起灵怀里押着:“小哥你靠过来点儿,小不点儿别害羞哈,咱大大方方的,来,看镜头!” 王胖子脸上挂着奸计得逞的坏笑。 吴邪夹在王胖子和张起灵中间,眼尾微垂,衬着篝火的光亮,长睫压下来一片暗影,神情很放松。 张起灵怀里环着黑金古刀和关慎儿,表情淡薄而不僵硬,清澈得如同沉寂万万年湖水般的黑眸看着潘子的方向。 关慎儿下意识比了个耶,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咔嚓’ 快门声响起。 这一刻的过去将会永远存在于现实。 睡袋里的阿宁醒的比吴邪早,不紧不慢地喝着淡盐水,感受着虚脱的身体逐渐回归她的掌控。 当下情况十分明了。 除了公司里带出来的人,外头雇来的全是卧底。 她的队伍就是个筛子。 堵上来的全是吴三省的心眼子。 阿宁的眼神飘向拿到照相机,摸着额头,气哼哼地跟关慎儿叨叨的吴邪,眸底滑过一丝算计。 也不算全是心眼子。 还有两个容易忽悠的。 圆满完成老板交代的任务,她才有资格上谈判桌交涉她的去留。 像是实在听不下去吴邪的念叨。 天际乍然闷响一声惊雷。 在认真听吴邪说教的关慎儿抖了两下肩,抬头瞄了两眼黑黢黢的夜空,然后嘟嘟囔囔的小声说:“看吧,祂都嫌你啰嗦……” 吴邪抿唇,搓了两把额头,无奈叹气:“下次别画脸上,哥看了糟心。” 哪知关慎儿还真就接了他的下文:“那你下次想要什么颜色的指甲?” 人在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发笑。 吴邪咬着后槽牙气笑了,“你就不能换个人嚯嚯?” 关慎儿理不直气也壮:“又不是去不掉,你过来点,我给你烧掉。” 白嫩的小手轻拂过吴邪的额头。 莫名的酥麻感过去。 小狗图案是去掉了,额头也白得特别突出。 细看一眼。 原来是连着额头上的细绒毛也烧干净了,和脏兮兮的脸颊比较起来,肤色上的差距一下就体现出来了。 胖子这下真的不忍了,抚掌大笑:“小不点儿这手艺好,这手艺是真好!天桥下摆个摊都能给新娘子挽面了!” 吴邪一脸‘又咋了又咋了’的懵逼样。 关慎儿‘呃’了半晌,撸起袖子说:“哥,你等会儿,我再操作操作。” 这回轮到吴邪不干了,迅速捉住关慎儿的手,语调沧桑:“孩子啊,放过你劫后余生的苦命老哥吧。” 有轻笑从另一侧的岩山传过来。 吴邪和阿宁四目相对。 后者挑眉笑道:“吴老板,考虑合作吗?” 第129章 你的小朋友,我的老朋友,回来了 阿宁也不避讳,直言道:“公司派人来格尔木是为谁做了嫁衣我不是很在意,你们有你们的目的,我有我的任务。” “在不影响我的任务的前提下,我很乐意帮助你们完成你们的目的。” 看到王胖子想要张嘴反驳,阿宁抢先开口:“先别急着把我撇掉,定主卓玛不在,去塔木陀的路还没有定数,只有我们合作,找到塔木陀的几率才会更大。” “作为合作的诚意,我可以把我得到的消息和你们共享。” 王胖子对阿宁在海底墓背刺的行为弄得心有余悸,半开玩笑道:“说不准你有的消息我们这边早就知道了,要不你先把诚意拿出来瞧……” “陈文锦的笔记本,先拿着看吧。”吴邪把一本笔记本扔阿宁怀里。 胖子表情皲裂了,急急地想把笔记本拿回来,手伸到一半又甩回来,跟吴邪小声说:“你虎呀,她说啥你信啥,你忘了这皮裤娘们怎么算计的咱哥仨?” 吴邪:“她想杀我,在魔鬼城里就可以把我干掉,还能把我留到现在呀?” 胖子一想也是,毕竟他家这小天真技能点都在脑子上了,身手是真不够看,摆摆手也不反对了,“行吧行吧,你心里有数就行。” 夜色深浓弥漫,乌云翻滚。 凉风裹挟着雾气掠过山岩。 吴邪对阿宁说:“你要有诚意,把燕姐给你的地形图分享出来就够了。” 阿宁略感意外:“难道她没给你们备份?” 吴邪瞅了眼抢过黑金古刀在耍的关慎儿,好笑地摇摇头,说:“这段时间,燕姐平等的嫉妒每一个和慎儿关系好的人,那份地形图,她只给了你。” 阿宁把夹在上衣口袋的地形图丢给吴邪,随后扬了扬手里陈文锦的笔记本:“有来有往,两不相欠。” 关慎儿听了她们的对话,把黑金古刀放回张起灵怀里,和他排排坐:“师父,西王母宫的地图里没有标明去塔木陀的路线吗?” 张起灵望了一眼云层压得极低的夜空,似有所感伸出手掌接住一滴雨珠,淡声回答:“不需要。” 关慎儿的目光落在张起灵掌心的那滴雨珠,歪歪头,在脑海中把沿途风景复原个大概,得出一路上地势都在下陷的结论。 她忽然明白过来:“我们要等雨来,对不对?跟着水流的方向就可以找到塔木陀了!” 按照‘关慎儿饲养说明书’里指导:孩子有了进步要及时给予肯定。 张起灵僵硬地蜷了蜷指尖,酝酿好一会儿,生硬地夸奖:“很聪明,你很棒。” 关慎儿小声嘚瑟:“也不看看我是谁教出来的。” 张起灵用余光看她一眼,语气逐渐自然:“我教的徒弟,不会差。” 关慎儿捧着小脸浑不在意插一刀:“师父比黑叔还自恋。” 张起灵愣了一下,微微抿唇,一脸生人勿进的盯着火堆。 燕追临时绘制的地形图水准很高。 吴邪大致看了两眼就确定了心中所想,有雨水砸到地图上,水墨晕染开。 他说:“我们一路都在往盆地的下方走,而困住我和阿宁的魔鬼城好像一个没有尽头的环。” “它的作用很类似古时的护城河。” “西王母国位于塔木陀,而魔鬼城可能是西王母国的外围,是那传闻中无形的城墙。” “定主卓玛带车队走的是干枯的古河道,如果我没猜错,她最多也就带我们到这里了。” 因为到魔鬼城附近,古河道和戈壁滩融合到了一块。 没有明确的路标,任谁来也无法继续走下去。 阿宁快速翻完了陈文锦的笔记本,皱眉问道:“这里面也没有记录去塔木陀的路线,你会这么说,是知道怎么进去了?” 淅淅沥沥的雨滴从天而降。 清凉的水汽铺涌开来。 吴邪手掌摊开,任由雨滴砸落手心:“我不知道,但能给我们指路的已经来了。” 阿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迟疑道:“这场、雨?” “河道有出就有进,等这场雨水蓄满了河道,路线自然也就出来了。”吴邪进了身后的山洞,他随便找了个地方窝着,说:“先等等吧,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什么劳什子路线,休息好再上路。” 实际上是吴邪还没缓过来,眼皮子已经开始打架了,再多说两句可能会就地而眠。 这一休整就到了两天后。 不出所料。 溢满水的河道不止一条,数条分支岔入魔鬼城,叫人找不出章法。 趟着过了脚踝的水,吴邪犯了难。 天上下雨地上积水,跟着他们一道的关慎儿受凉了怎么办? 见众人不约而同看向自己,关慎儿奇怪的看了回去:“看我干啥,看路。” 潘子说:“慎儿小姐,我背你吧。” 关慎儿欲言又止。 很想说要不是你们需要用雨水指路,按她的做法,这些雨水还没落地就被她烤干了。 况且以她的体质,在水里生活一个月都不带怵的。 倏地。 有一条河道出现不可名状的能量波动,它断断续续地向关慎儿传递着位置。 不带任何攻击性,只是单纯的想要指引她走这条路。 关慎儿婉拒了潘子背她的友好援助,扯了扯张起灵的衣摆,指着一条毫不显眼的河道说:“师父,我觉得可以走这边。” 张起灵可能不擅长说,但十分擅长做,默不作声,不给关慎儿拒绝的机会,把人拎起来背着,说:“带路。” 面对天然压制她的大家长,关慎儿那句‘不要你背’的话在嘴边打了好几个转还是咽了下去。 感受那股能量波动。 关慎儿开始指路: “一直直走……遇到分岔走左边……前面有个坑洞,跟着暗流走……” “旁边的河床下陷了,要小心。” “右拐。” “停,前面是断坡,不能走过去,游过去。” 待胖子游过去,回头一看,水流真是断层的,不禁啧啧称奇:“他娘的比gps还准。” 越过一个斜坡。 他们面前陡然出现一块断崖。 断崖下。 一个巨大的、圆形的盆地里郁郁葱葱拢着看不到头的树冠,满目皆青。 底下云烟氤氲,似是在细细掩埋着这片深林的危机。 饶是见惯各种大场面的吴邪等人也不由感叹一句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戈壁滩上能诞生这么一块绿洲,实在震撼。 水流到这就化成了涓涓小股没入了地面,能量波动也断了,关慎儿凝望这片深林,说:“这里就是塔木陀。” 张起灵心间猛地一震,他遥遥望着一个方向,从未有过的急切催促着他赶紧下去。 与此同时。 西王母宫的陨玉内。 王座上枯寂数年的威赫女人缓缓睁开了一双幽幽泛着青芒的蛇瞳。 她扫了一眼冰棺中尚且拥有微弱呼吸,面容白皙姣好的藏袍女子。 不知出于什么心情。 她踏下王座,轻抚冰棺旁干涸的血槽,用不太连贯的嘶哑声音说: “汝…之、稚儿……吾……之,旧好,归、矣……” 藏袍女子的羽睫颤了颤。 第130章 倒霉 关慎儿等人刚进入塔木陀,他们的消息就送到了汪灿手上。 平日里和他最契合的高精狙击枪变得无比沉重。 他拆开口袋里已经过期,已经融化的太妃糖,默默放到口里含着。 汪灿给狙击枪上了膛,有些自嘲的笑笑:“还真是、甜得发苦……” 对不起。 杀了你总比让你被抓进汪家要好。 “疼嗷!” 关慎儿受伤的脚弹射缩回,伤口就这么被牵动了。 难以形容的酸痛感从脚踝一路传至大脑,直接麻了半边身子,关慎儿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王胖子拿着碘伏哄着她:“小不点儿乖嗷,把脚伸出来,雨林里的东西都毒得很,必须把伤口处理的干干净净。” 关慎儿真的心疼自己,挂着一张苦瓜脸连忙摆手拒绝:“消毒水再来两下就要灵魂出窍了,我没那么容易被寄生,伤口包扎好就差不多了,真的,你看,它都被我扒下来烧成渣渣了!” 她指向石头堆上一小坨覆盖着血迹的黑炭。 张起灵按住她的手,很严肃:“忍一忍。” 关慎儿求助的眼神看向吴邪。 吴邪看天看地看石头就是不看她。 关慎儿苦兮兮看着阿宁。 阿宁用陈文锦的笔记本挡脸。 看向最后一个救星——潘子。 潘子笑呵呵说:“慎儿小姐,我是个粗人,胖子做事手脚轻,他给你上药会舒服一点。” 碰了一墙的软钉子,关慎儿一边抹眼泪一边把脚伸给胖子:“我、我再也不跟你们出来玩了呜呜呜,为啥每次都是我……都是我、最倒霉呜呜呜疼嗷!” 他们是顺着悬崖上的藤蔓下得塔木陀。 藤蔓载重有一个定量,张起灵只是看着瘦,肌肉密度高得吓人,让他带着关慎儿下去担心会超重,就打算让阿宁带着关慎儿走。 这个商讨的结果是直接越过关慎儿的意愿做出的安排。 她很不高兴。 从魔鬼城趟水那会儿关慎儿就不高兴了。 她感觉自己成了被特别关照的弱者。 可明明她比所有人都要强。 嗯,除了她师父。 不尊重关慎儿意愿的结果就是,她趁着所有人不注意,一马当先抓住一根藤蔓荡了下去。 关慎儿的身法被黑瞎子训练的滑不溜秋,体型又小,张起灵在这方面讨不到好,又怕她受伤,只好紧随其后。 他俩刚下来,嗡嗡喳喳飞过来一大片尸蟞王。 所有人就跟下饺子一样慌不择路抓着藤蔓跳下去。 吴邪的邪门体质发挥得依旧十分稳定。 陪着他一块跳的胖子一起挂在半空,不上不下。 胖子狠了狠心。 割断他和吴邪的藤蔓跳了下去。 关慎儿就算不高兴还是不愿意他们受伤。 看到张起灵去接应吴邪,她就在胖子即将砸到地面上的时候四两拨千斤托住了他。 右脚踩到一些黏糊糊的汁液,整的关慎儿洁癖大爆发,饭都不吃先清理身上的脏东西。 就这么一会儿。 那些菌类生物就寄生到了关慎儿脚踝那块儿。 关慎儿的血天生克这些东西。 可它们就是一边找死一边寄生,短时间内居然还分化出了更为坚韧的根系。 关慎儿无了大语,直接用南明离火烧。 脚踝那块儿皮薄,根系整根拔出来隐隐能看到里面的骨头。 关慎儿还算冷静,坐在原地喊人过来帮她处理。 乌泱泱围过来一群人,左一句疼不疼右一句别怕别怕。 本来忍得好好的关慎儿鼻子一酸,呜哇哭了:“什么鬼地方产的脏东西!它没毛病吧?!我浑身上下都克它还要来招惹我,一边往生一边重生,单细胞生物都没它这么蠢的!” 关慎儿的悲伤没有持续多久。 用手背抹干净眼泪,眼眶红红,瘪着嘴,一把小甜嗓嚎成了小烟嗓,沙哑着声音对胖子说:“区区小伤而已,我都不放在眼里的,胖叔,你继续,包扎完我们就赶紧上路。” 她才不要当拖后腿的那个人。 更何况从塔木陀回去,还要上长白山接糖糖回家。 然而被惦记的某糖拎着黑金古刀已经屠到了九幽虚危山。 面对黑瞎子无限放肆的仙物此刻跪得板板正正,屁都不敢放一个。 张海棠坐在万年寒冷雕刻而成的宝座,翘起二郎腿睨着它,不耐烦的复述着终极说的陈词滥调:“尔等私逃九幽,擅离职守,且不尊法度,强行寄生活人掠其生机。” “着令即刻前往渡厄关,清理十万诡物。” 提及渡厄关,仙物锁骨上嵌着的铜镜抖了抖,顶着一副张海棠欣赏不来的尊容央央求情:“妾流落关外,若非那般行事,怕是早便烟消云散,这般判处,妾不依~” 张海棠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劳资只是个传话的,不依你就自己去找终极说理,别在这里跟我抽羊癫疯。” 笑话。 好不容易回来个顶用的免费劳动力。 该她休假了。 仙物嗫嚅着,只有眼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毒,“妾,领命。” 张海棠居高临下看它,唇边扬起一丝讥诮的微笑:“花花肠子好好收起来,要是一个不小心露了马脚,我保证,不用终极动手,你也能变成一节一节的。” 仙物越加俯低姿态,“妾,不敢。” 态度实在恭敬,可是仙物疯狂叫嚣的内心世界却如实反馈到张海棠耳边,她微挑起眉梢。 哎呀。 原来真不是个免费劳动力。 而是个坏了规矩,生了异心的上等食材。 张海棠改换了姿势,斜靠在寒冰椅座上,修长的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宝座扶手。 算算时间。 慎儿应该是进了那母夜叉的领地。 张海棠冷然的目光遥遥落在仙物身上,带着些微审视,仿佛是衡量猎物价值的野兽。 乖崽。 爆装备刷经验的地方妈就不去保驾护航了,把这顿‘大餐’做给终极吃了,妈能去外面陪你更久。 张海棠脸上的表情霎时和善起来,“终极最近能量短缺,cpu混乱,做出这等判决确实是委屈你了,正好我的刀有点钝了,听闻渡厄关有种诡物的骨头特别适合当磨刀石。” 说到磨刀石,张海棠的视线停在仙物身上的那块铜镜,她温和有礼的继续说:“不介意的话,我可陪你同往。” “妾,不胜感激。” 张海棠脸上的笑情真意切:“言重了。” …… 第131章 花会一直开 地下墓穴。 黑瞎子正和解雨臣讨论吴三省留下的路标信息。 后背脖子眼睛忽地一阵轻快,似乎有什么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在一点点镶嵌回他的身体。 这种感觉相当奇妙,叫黑瞎子一时摸不着头脑。 见黑瞎子话说一半莫名其妙就住嘴了,两指抵着墨镜,低着头不言不语的,解雨臣拍了拍他的肩膀:“发什么呆?” 黑瞎子依旧不说话,毫无表情,安静得可怕。 解雨臣微微变了脸色,“瞎子……” “解雨臣。”黑瞎子突兀抬头,打断了解雨臣的话,只是两步就贴近了他。 看着黑瞎子近在咫尺的脸,解雨臣控制心跳和呼吸,平静后退,保持了正常的社交距离:“什么事?” 黑瞎子从来都是个不着调的种,笑问:“老板您也知道,小包子元宵节送了我一栋超豪华四合院,瞎子我住的西厢房总感觉少了点儿东西,这会儿,解府门前的西府海棠应该开得正好,瞎子不要脸讨个赏,能否请一株过来养养?” 也不知道他嘴里说得西府海棠到底是花还是…… 解雨臣一愣,随后娴熟的眉尖一挑眼皮一垂,摆出个商人谈判的姿态说:“那花养起来非常麻烦,你家庙小,请不起。” 黑瞎子听着只是笑,语气却不是那种平常吊儿郎当的范儿:“我是真心实意的。” 解雨臣也跟着笑:“你的真心是按斤称的,给钱就能买到,更何况那花栽在解府门口那么久不见你要,偏挑现在,怎么?脑子发瘟突然瞧上眼了?” “不是突然,是一直。”黑瞎子说:“我相中那朵花很久了。” 解雨臣目光复杂的闪动了一下:“西府海棠的花期太短,怕是开不满你的院子。” 黑瞎子低下头,自顾自笑了一声:“我的四合院只许西府海棠盛开,我求着他来了,就只要他。” “……” 解雨臣沉默半晌,最后松了口,“花带回去能养几天,看你的本事。” 黑瞎子笑得丝毫不矜持,“花会一直开。” 解雨臣立刻一声嗤笑:“我拭目以待。” * 从进入塔木陀,周围的气候骤然变得湿热难耐。 各种只出现在教科书上的植物一层一层长到一起,拦住吴邪他们的去路。 关慎儿说:“让我来吧。” 王胖子拿着镰刀在砍紧密结合到一起的植物,有点空耳,嚷道:“什么?谁来了?” 张起灵尊重关慎儿的想法,看了眼她的脚踝,问:“不影响?” “伤口是有点疼咯。”关慎儿轻微动了动脚踝,说:“在这种环境下待得越久,越不利于我的伤口恢复,所以,还是我来吧。” 张起灵闻言,视线错开吴邪,看向他身后的阿宁。 关慎儿知道他的顾虑,“出卖我的消息,对她没有任何好处,我相信她会守口如瓶的。” 唰一声。 黑金古刀收回刀鞘,张起灵拖着胖子回到关慎儿身后,胖子知道逃不脱,挣扎两下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任由张起灵拖着走。 胖子问:“小哥,就算小不点儿是你教出来的关门弟子,让她一个伤员去干活是不是不太厚道?” 张起灵:“她更快。” 胖子笑小哥对自己徒弟盲目自信,“小不点儿那身板儿能比我更快,开什么玩笑……我靠?!” 关慎儿受了伤,肤色都是不太健康的弱白,看起来比平常更加绵软,更需要被重点关照。 可下一秒。 她腕间轻扬,一抹星火随风而燃。 火光飘散如流星划落天际,碎裂四方,‘噌’的一声,搅碎了塔木陀千年的平静。 山火烈烈,浓烟一滚,只剩满地深深的草木灰,鞋子刚踩上就缓缓陷了进去。 橘黄的火光还在四处跳动。 进入雨林就被保护得干干净净的小姑娘在这条肃清障碍物的山路回望,歪了下头,眸间似有红光闪烁:“碍事的东西没了,我们走吧。” 纯良的外表在某一瞬镌刻上一丝凛冽的锐气,让人无法忽视。 胖子看了眼那条烧出来的通天大道,擦了擦热出来的满头大汗,和吴邪说:“哎呦我去,不愧是师徒俩儿,非人类的招式儿一套接一套的,赶明儿,就是有人告诉我他们是真大仙儿都不稀奇。” 吴邪早在云顶天宫就见识过关慎儿用火的手段,正式面对关慎儿施展这些技能却是第一次……眼前蓦然闪过好几个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吴邪太阳穴刺痛了一下,他晃了晃脑袋,就近抓住一个人当作支撑。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被他遗忘了? “吴邪。” 吴邪抬头,撞进张起灵询问的眼神中。 “没事,小哥我没事,一下太热了,我没适应过来。”见张起灵还盯着自己在看,吴邪这才注意到他刚刚随手抓住的人是张起灵。 赶忙松开手给张起灵的帽衫捋了捋,“不好意思哈小哥,刚没注意。” 张起灵任他作弄自己的衣服,轻声询问:“你刚刚,想到了什么?” 吴邪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总觉得,这种场面我不是第一次见了——” “什么场面?” 张起灵破天荒追着他问,吴邪略好奇看他一眼,收回手说:“还能是什么场面?慎儿徒手搓火的这种大场面。” 他顿了顿,接着说:“大概是晚上做梦梦到过,八成是海马效应,加上我平时很关注慎儿,所以才总会产生这些错觉吧。” 张起灵的目光在吴邪脸上逡巡一番,惹得吴邪非常不自信的摸着自己的脸,“你这什么眼神?我脸上很脏?” 话问出口。 明明张起灵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眉眼松泛了些,吴邪却感觉他是松了口气。 张起灵摇头,“你现在这样挺好的。” 现在怎样? 出于对张起灵这个锯嘴葫芦的深刻认知,吴邪并不指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答案,捏了捏酸痛的肩膀,说: “慎儿一出手,不止是清空了路上碍事的植物,大概连雨林里的那些‘特色小动物’都清理干净了,咱们这探险跟春游……” “住嘴呀住嘴!”胖子忙不迭捂上吴邪的嘴:“天真,在这种地方可不兴乱说话,憋回去。” 吴邪含糊不清的说:“你是想捂死我,好继承我的吴山居吗?” 胖子撒开手,再次叮嘱:“可别再犯忌讳了。” 吴邪白了胖子一眼,“你这属于封建迷信。” 胖子一听,就要和吴邪好好说道说道了:“胖爷我走南闯北的时候,你丫的还在嗦棒棒糖呢!” 触发关慎儿的关键词,她转头:“什么味的棒棒糖?给我来一根!” “欸不是,胖叔身上没棒棒糖……” 关慎儿‘哦’了一声,“那你们在讨论什么味的棒棒糖?好吃吗?” “胖叔早就过了那个吃糖的年纪!我咋知道好不好吃!”话题逐渐开始偏移。 关慎儿中心思想不动摇:“所以是什么味的呀?” 胖子:“……” 这孩子。 怎么三句不离吃。 吴邪失笑,听出关慎儿的潜台词,“小哥,你包里什么味道的棒棒糖还没给慎儿吃过?” “大白兔奶糖。”关慎儿记得特别清楚:“一个都没给我吃勒,好小气的,现在都吃完了吧?” 张起灵一本正经:“不是木糖醇。” 关慎儿从鼻腔里缓慢带出一声哼,边走边说:“我也不是很馋吧,先快点找到三叔要点物资,再挨下去,就要没米下锅了。” 很好。 想到的还是吃。 王胖子叹气,拽着吴邪嘀咕:“咱是不是不会养孩子呀?要不你讨个老婆来带带小不点儿吧。” 张起灵脚步凝滞了一下,侧目看着吴邪。 吴邪慌乱的看了眼张起灵,一脸‘你疯了吗’,着急否认:“养孩子跟我讨老婆有什么关系?你春心萌动不要扯上我!我没那种心思!” 王胖子期期艾艾的,“咱家小不点儿,机灵的脑瓜儿,标志的脸蛋儿,顶好的家世,腰缠万贯,怎么心心念念追求的只有吃呀?从家里吃到斗里,你说,要是哪天来个臭小子,是不是抓一把糖,就能把咱姑娘忽悠走呀?” 吴邪:“……” 张起灵:“……” 这边早早纠结上了关慎儿未来的情感问题。 那边潘子对于关慎儿展现出来的特殊接受良好,并对阿宁说:“其实我认为死人更能保守秘密,这里是雨林,想要一个人死于非命,其实很简单,阿宁小姐,您觉得呢?” 阿宁轻蔑一笑:“没和吴三省那个老狐狸碰头之前,这个队伍里你最看重的是吴邪吧?保护他可不是件简单的事,一个不小心磕着碰着,说不定就死了。” 威胁人的事情。 说得好像谁不会做似的。 潘子晒笑,目光往吴邪身上一瞥,微眯眼道:“谁死,小三爷都不会死。” 阿宁:“话别说太满。” 潘子:“你可以试试。” 阿宁冷了脸:“我说过,你们有你们的目的,我有我的任务,在不影响我的任务的前提下,我可以让步。” 她看着关慎儿轻而易举弄出来的这条山路,慢慢缓和了脸色。 也懒得和这条疯狗攀咬浪费了时间,阿宁直截了当说出了她日后的安排: “慎儿小姐的长辈说不定会成为我下一任老板,就算当不成老板,我也知道她的背景牵连有多广泛,我不会自讨没趣,请你,不要再来废话了。” 吴邪先前说,关慎儿的那一通搅合不止清空了路上碍事的植物,还把雨林里的特色小动物都清干净了,这话真是实打实的,半点水分也没掺。 关慎儿伤口的血气外泄出去,甭管什么品种的虫子,愣是拖家带口搬家都不愿意撞上她。 一路上万分顺畅,半点阻碍也无,顺利的有点可怕。 碰到几个丑得要死的人面鸟石头墩子,关慎儿联想到,在云顶天宫里碰到这群死鸟不太美好的情景。 顺带回忆了一波那个承诺当她小弟,结果跑路了的骗子吴小毛。 心里不爽快。 看它们更加不顺眼。 关慎儿:“立这么多破石头给谁看,准是陷阱,通通砸掉。” 哐哐当当一顿轰炸。 石头墩子铺成了碎石路。 关慎儿看到这份杰作很满意,大姐大的一挥手:“咱们走。” 王胖子默默给自家孩儿添了一笔小本本: 离谱的身手,捉摸不定的脾气——上门女婿必须抗揍一点儿(划掉:其实没有上门女婿最好) 轰隆隆的雷声响在头顶,毫无准备的,瓢泼大雨就这么倒了下来。 是的。 倒——了下来。 塔木陀就是个盆,天空就是拧开了的水龙头,水流一股一股灌进峡谷,打得所有人猝不及防。 吴邪一把抱起关慎儿,用衣服盖住她的头,躲到最近一处的树荫下。 潘子从包里找出一块防水布,在吴邪选择躲避的树底下撑开了它。 所有人都挤进了这块小小的空间,和那棵树挨得很近。 树上缠着的那根藤蔓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的蠕动着。 关慎儿微微皱了皱鼻子,从吴邪怀里探出个头,一眼便看到密密麻麻在爬行的草蜱子。 心头一麻,手心一紧。 攥住了吴邪的衣服。 吴邪还以为是他抱的姿势让关慎儿不舒服了,拍拍她的背,说:“这雨一阵一阵的,很快就会过去,你脚上有伤,等雨过天晴再下来。” 伤…… 关慎儿松开了吴邪的衣服,“知道了。” 雨势渐小。 张起灵嗅到一丝极淡的血腥味,看向气味散发的方向。 关慎儿和他对视,示意他看树上缠着的藤蔓,然后小弧度冲他摇头。 张起灵瞥了一眼,然后视线落在她扯掉绷带,暴露在外的伤口。 清楚这小妮子干了什么蠢事,张起灵眸光沉下来,叫了一声:“吴邪。” 吴邪抱着关慎儿坐着正打瞌睡,迷迷糊糊回答:“小哥,我在……” “慎儿的绷带掉了。” 吴邪一下惊醒了,“什么?!” 低头一看,关慎儿脚踝上的伤口就这么大喇喇暴露在空气里,已经结痂的地方隐隐渗出一点血丝。 吴邪推了推累到打鼾的胖子:“胖子,胖子,醒一醒。” 王胖子应了一声,又开始打鼾。 吴邪在他耳边大喊:“胖子!” “嗳!”王胖子一个激灵弹了起来,“咋、咋地了?” 第132章 吴邪:我想把那老小子送牢里 吴邪:“你那里还有干净的绷带吗?给慎儿包扎一下伤口。” 胖子立马清醒:“那必须有!” “不要。”关慎儿挪开脚,拒绝包扎:“再等等,等雨停。” 胖子擦干净一块地方的水,急忙说道:“还等什么雨停呀,来来来,把脚伸过来。” 关慎儿扫了一眼缩在藤蔓上方,不敢越雷池半步的草蜱子,还是拒绝:“裹上绷带不透气,我的脚很疼。” 胖子刚醒,脑子转得不太清晰,嘴笨劝人:“长肉肯定是会疼的,裹上好得快一点儿。” 关慎儿立马打了一个哈欠:“哎呀,好困呀,我要睡了,不要打扰我,不要打扰我昂!” 神速闭眼。 “这、这……”胖子眼神求助张起灵。 张起灵从他手上接过绷带,蹲到关慎儿面前,“我来,不用你。” “不行!”关慎儿光速睁眼,动了动脚踝,说:“废物利用不知道呀?师父,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变通!?” 张起灵看着她说:“这是伤。”不是废物利用。 关慎儿十分理直气壮:“我知道呀,它没愈合还省了我不少事。” “……” 师父静悄悄,必定想作妖,关慎儿单脚撑着树站起来,一手扶着树,一手执起破甲锥,“师父,你喇一道口子,我一定会跟一道。” 不得不说。 关慎儿预判了张起灵的先斩后奏。 张起灵握在袖子里的匕首默默收了回去。 为了包扎个伤口,俩师徒就这么对峙起来,胖子一时间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也不想就要当和事佬:“好好的怎么就急眼儿了呢,咱不包扎伤口,不包扎,等雨停再包扎。” 胖子一下挨得大树很近,草蜱子活跃起来,悉悉索索往他的方向爬过去。 关慎儿眉心一跳,“师父,赶紧拉开胖叔!” 一道火焰甩到藤蔓上,‘兹拉兹拉’烤下来一大片黑漆漆的虫子。 惊动一棵树上的草蜱子,附近所有树上的草蜱子全部躁动,乱七八糟的到处爬。 本身就极度讨厌昆虫的关慎儿心理阴影面积更大了。 她本意。 只是想让大家先休息一会儿,恢复一点精神头儿,再来解决这些讨厌的东西,怎么一下子跟捅了虫窝一样? 雨幕中。 腾然聚起一个火茧,团团裹住了众人。 做完这些,关慎儿是真的困了,打了个哈欠,往吴邪身上一靠,秒睡。 真正安全下来,所有人的神经松了半寸,靠在一起眯着打盹儿。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 在草蜱子全部出动寻找猎物,某条庞然大物也开始行动起来。 一双灯笼大的铜铃大眼正好奇的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在他领地,散发着绝对强悍气息的火团。 比解放卡车还大的蛇头小心翼翼吐出殷红的蛇信子探了探火茧。 不出所料被烫了回来。 大蛇活了很久很久。 但比核桃仁大不了多少的脑子想不明白这是什么,只知道里面有特别强的能量波动。 所以它干脆转身,滑动着庞大的身躯,去寻找它外出觅食的老伙计一起过来看看。 这么强的对手。 吞了一定能进化成蛟母那样的品级。 这么好的事。 它肯定不会忘了它的老伙计。 大蟒离开。 看似睡得正熟的关慎儿豁然睁眼。 隔着这层薄焰直勾勾盯着它离开的方向,眸色冰凉如水,纤白的手指动了动,掐灭了手底凝结的赤色火焰。 吴邪想着关慎儿的伤,睡得不踏实,关慎儿这片刻的动静就让他警醒过来,沙哑着声音说:“是不是不舒服?要不哥抱着你睡吧。” 关慎儿眼一眨,神情温和下来:“我的哥呀,你就别操心我了,赶紧睡吧。” 吴邪又开始后悔没找个机会把关慎儿送回去,“我就不该放任你跟着过来。” 关慎儿哼笑一声:“你这只菜鸡都可以来,我怎么就不行了?” 吴邪无语:“这是一码事吗?” 关慎儿状若无奈的叹了口气,说:“是不是一码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再聊下去天就快亮了,天亮了就又要赶路了,吴邪你就又要睡眠不足了。” 吴邪没话说,因为他确实已经连着好几天没睡过好觉了。 雨林闷热潮湿,裤脚还要扎的严严实实的提防虫蚁,一天下来身上冒的汗都能洗个澡,吴邪都嫌弃自己。 路程赶得紧,加上又惦记三叔的安危,吴邪可谓是日渐消瘦。 吴邪扶额,狠狠道:“这回抓住那个老小子我就把他送牢里去,看他还能往哪里跑!” 关慎儿心里冒了坏水,故意劝道:“这样不好吧,毕竟是咱亲三叔。” 吴邪和她对视一眼:“有话直说,老哥不想猜。” 关慎儿看了眼抱着包睡觉的潘子,小小声说:“老高名下有家养老院,那儿不错。” 吴邪头顶冒出两个问号,疑问三连:“什么地方?养老院?那种地方能关住我三叔?” 关慎儿挤眉弄眼的:“回家找老高去参观参观那里你就明白了,要是可能的话,顺便把潘子叔一起打包送进去。” 吴邪半信半疑:“你说真的?” 关慎儿肯定点头,掰着手指数:“上世纪末,一些姓张的叔叔伯伯,还有糖糖,还有师父,还有老高,还有一个姓诸葛的女先生一起建造的那座养老院。” “好像是打算重建什么机构来着,设计图我只看到一半,老高就拿走了,说是张家的东西,糖糖不希望我过多接触。” “我也没办法详说,你亲身去体验一下,就知道我说得是不是真的了。” 有闷油瓶参与建造的‘养老院’?吴邪不确定的问:“只是个,养老院?” 关慎儿:“反正现在的用途是养老院,三叔这么喜欢到处溜达,我保证他在里面玩得愉快。” 吴邪一听来了兴头,“里面还有别的住户吗?” 关慎儿摇头:“改成养老院之后,很久没住过人了。” 越说吴邪越好奇,“那改成养老院之前,它是做什么用的?” 关慎儿故作神秘,拖长尾音吊起吴邪的胃口:“改成养老院之前,那里是一个——” 吴邪微微瞪大眼睛,跟着期待起来。 关慎儿标准微笑脸:“档案馆。” 吴邪控制不住翻了个白眼,“睡觉!” 第133章 敢打我的主意,就应该留下点什么 梦到在蛇腹里挖到阿宁的尸骨,可明明阿宁就活在他身边时,吴邪浑身冒冷汗惊醒。 彼时天光大亮,雨也停了。 一扭头。 阿宁笨手笨脚的在帮关慎儿扎头发。 关慎儿坐在石头上,嘴里咬着一颗棒棒糖,脚踝上的伤口处理好了,脚丫不安分地晃悠着,看到吴邪醒了眼前一亮:“吴邪,帮我扎辫子!” 阿宁紧皱的眉一下松开,如释重负般把粉色小皮筋丢给他:“你来。” 吴邪视线追随阿宁,思维有点放空。 胖子顺着吴邪的目光看了看阿宁,然后在吴邪眼前晃了晃手:“这么好看呐?” 吴邪回神,呢喃道:“我梦见…….”阿宁死了……. 阿宁注意到吴邪的眼神,不爽道:“吴老板,等您睡醒可真不容易,要不先把事情做完了再发呆?” 潘子正好放完和吴三省联系的信号弹回来,得知对方处境并不好,听到阿宁这么怼吴邪迁怒起来:“你怎么和小三爷说话呢!” 阿宁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不多的好脾气都留给他们还得不到同等的对待,忍不了一点儿,面无表情回怼:“说的人话,怎么?吴邪是三岁小孩,连这儿都理解不了?” “你——” “别吵!”关慎儿这一声急促的警告喊停了争执。 吴邪尚且不知所云,张起灵突然往前踏两步,疾速抽出黑金古刀把他挡到身后。 吴邪这时抬头,猝不及防看到两双冰冷的、巨大的蛇类竖瞳。 通体暗金色的蟒蛇高高挂在他们支起防水布的树上,下方则是一条盘着身子,体型比暗金色蟒蛇更大一点的黑蟒。 黑蟒仰着头,冲关慎儿的方向吐着蛇信子。 暗金色蟒蛇回以‘嘶嘶嘶’的声音。 吴邪顿感不妙,“小哥,我觉得它们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是…….” “呵。”关慎儿冷笑一声,盈润的黑眸顷刻间转换成绯红的竖瞳,“哥,师父,胖叔,你们想不想试试,用百年的蛇胆来泡酒喝?” 吴邪听到这话下意识要阻止,张起灵见关慎儿抽出了破甲锥,淡声道:“不要让她分心。” “慎儿身上有伤!” “她从来不是弱者。”话虽如此,张起灵的攻击姿势却半点没变,方便随时进入战局。 破甲锥的寒光投射在关慎儿凛冽的红眸中,她邪气一笑:“敢打我的主意,就应该留下点什么。” 话音刚落。 关慎儿率先发起进攻,火焰覆盖在破甲锥上,风驰电掣,直戳距离她最近的黑蟒的眼睛。 黑蟒金蟒活了十数百年,多少通了点人性,感受到关慎儿汹涌的杀意。 它们默契分开,暗金色蟒蛇调转方向,潜伏于上,盯住关慎儿蛰伏观察,黑蟒分行于下,滑行冲向关慎儿。 关慎儿夹击其中,看起来下一秒就会被这两条巨大蟒蛇撕裂,成为口下亡魂。 黑蟒正面迎击,用坚硬的鳞甲硬刚关慎儿手里的破甲锥。 关慎儿瞅准时机,近身攻击黑蟒,手下使劲一送,破甲锥终于戳进它的眼睛。 得手后,关慎儿顺着破甲锥猛地往黑蟒脑子里灌入南明离火,眨眼包裹住它半个头。 到了这种时候。 黑蟒居然还要不管不顾咬向关慎儿。 ‘嘭——’ 一声枪响! 鸟兽四散,黑蟒烤焦半个头,张着嘴轰然倒下。 染了血气的破甲锥锋芒毕露,寒光凛冽。 关慎儿用它不费吹灰之力挑起黑蟒蛇尾,翻转蛇头,轻轻一划,剖开黑蟒腹部,取出一枚翠色欲滴的蛇胆,将其挑在破甲锥吞口之间,指向暗金色蟒蛇,一字一顿道:“你们,才是猎物。” 开打之前。 黑蟒和暗金色蟒蛇有过一段短暂的对话。 关慎儿不懂蛇语,可那种眼神她再熟悉不过。 黑蟒盯着她的脑袋。 而暗金色蟒蛇看着她的身体在附和。 还没开始打呢。 就计划好了怎么分食她。 暗金色蟒蛇见同伴死得这么惨烈,生了退意,嘶吼一声,掀起无数泥点甩向关慎儿,意图制造混乱趁机开溜。 尖锐的破空声啸响。 破甲锥准确无误钉上暗金色蟒蛇的七寸。 恶魔般的呓语传过来:“都说了,敢打我的主意,就应该留下点什么。” ……. 两条巨蟒倒下。 饥渴多日的草蜱子在关慎儿取走蛇胆之后蜂拥而上。 关慎儿睨了眼,想了想,随手搓了一簇火苗扔到蟒蛇身上。 她狩猎到的猎物。 她不能吃。 旁人也不许碰。 张起灵没说什么话,很快速的去附近找了止血止疼的药草,捣碎敷到关慎儿再次开裂的伤口上。 吴邪眉头紧锁,想说什么却只是叹了口气,仔细擦掉关慎儿脸上的泥巴点子。 关慎儿把战利品展示给又双叒帮她包扎伤口的王胖子看,很神气道:“我厉害吧,都没碎!” 两颗蛇胆颜色浓如墨翠。 看成色。 怕都不止百年,千年都说不准。 王胖子瞧了眼表情堪比便秘,感觉能让话给憋死的吴邪,屈指敲了敲关慎儿的脑门:“再有下次,扣你口粮。” 关慎儿捂住脑门,不服气道:“哪有这么对待功臣的?” “有我们在,你一个小孩去拼什么命?” “你骑在黑蟒身上,它反嘴过去咬你,胖叔那会儿就差没抱住你师父和你天真哥哥的大腿求他们别冲了。” “俩细胳膊小青年,愣是把我这个两百斤的大胖子拖着跑了二里地。” 王胖子熟练的给绷带打了个蝴蝶结收尾,接着说:“要不是潘子冷枪放得及时,你现在就不只是脚上有伤了…….” “不是我。”潘子脸色凝重,“那一枪不是我放的。” 此话一出。 吴邪顿时明白周围有‘它’的人。 震惊陈文锦笔记本上的内容得到验证的同时,更疑惑‘它’为什么要出手相救。 说不定。 是‘它’这个组织有尊老爱幼的传统…… 如此天真的想法刚刚冒尖,吴邪自己都被自己奇葩的脑回路好笑住了。 能光明正大的做事。 何必偷偷摸摸躲到暗处兴风作浪。 关慎儿若有所思,留意到吴邪的表情不太好,扬起笑脸安慰他:“既然能出手帮忙,对方肯定没有敌意,哥哥你要是担心,我们现在就出发上路吧。” 吴邪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走吧。” 第134章 阿宁遇险? “想死别拉上我们。”清理出黑蟒脑袋里子弹的大队长冷声对汪灿说。 汪灿不慌不忙缴枪:“我执行的命令,是生擒关慎儿。” “就你那点小心思谁会看不出来?” 大队长戳着汪灿的肩膀恶狠狠的说:“失联一年,肩上剩半只凤凰,也就是你命好,有个汪岑愿意给你做担保!” 汪灿冷笑一声,完全不屑于和他虚与委蛇,打掉他的手,说:“我回到本部立马就通过了运算部门的考核,你没有资格质疑我对汪家的忠诚。” “并且,你有必要搞清楚一件事。”汪灿有仇当场报,拿匕首的刀把抵着大队长的肩膀一下一下的戳回去:“我俩是平级。” “我不是你的下属。” “请,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大队长的眼神像要吃人一样。 汪灿对他的敌视满不在乎,“要么继续配合我活捉关慎儿,要么——滚。” 大队长握紧的拳头松了又紧,咬牙切齿:“我需要电联汪先生汇报这件事!” 汪灿散漫的哼了声,双手环胸:“随你的便。” 电联汪先生的结果: 任务目标必须完好无损的活着,塔木陀内人员全权听从汪灿调度。 汪灿凝眉嗤了声,对大队长说: “现在。” “你是我的下属。” …… 经历刚刚那场打斗,关慎儿累的不想动弹。 可吴三省做出回应的信号弹烟雾越来越弱,吴邪和潘子的步调越来越着急,调整了背包的肩带,关慎儿一声不吭跟着继续走。 淌过一条山间溪涧。 关慎儿踩到一块有青苔的石头滑了一下。 张起灵就在她身后,迅速伸手扶住。 关慎儿恍惚着说没事。 张起灵皱了下眉,摸上她的额头。 王胖子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连声问:“发烧了?” 张起灵似乎叹了口气,侧了侧肩膀,王胖子这才看见关慎儿居然顺势枕上了张起灵的手掌,闭上眼在呼呼大睡。 王胖子小声惊叹:“走路都能睡着?这年纪小,睡眠质量是真好。” 张起灵说:“她很累。” “跟那么两条大蛇干架,是挺费体力的。”王胖子点了点关慎儿的额头,“平时睡那么早都白睡了。” “平时没睡。”张起灵顿了下,解释道:“她平时在守夜。” “怎么可能!?我守夜还帮她盖过两次衣服……”王胖子想到关慎儿的超绝五感,也明白了:“小不点儿守夜,不需要看?” 张起灵低头不语。 王胖子看了眼吴邪,又想到一个可能,“小不点儿一到点就去折腾天真当靠背,是……” 张起灵沉默了一会儿,说:“她在的地方,不会有虫蚁。” 王胖子:“小哥你知道咋能不管着她呢?顺孩子心意也不能顺成这样呀!” 张起灵面无表情,浑身透着平静的无奈感:“她不会听。” 所以今天张起灵说这么多话的意思是: 我来告状了。 你就说你管不管吧。 “……” 饶是能说会道如王胖子遇上这俩师徒也是无语了一次又一次。 胖子又想骂人又心疼,捏了捏关慎儿的脸,压低声音说:“小屁孩儿,你主意咋就恁大呢?” 张起灵思考了下,扛起关慎儿,然后打横抱着。 看得王胖子一阵心惊肉跳,“小哥,你斯文点儿!这可是咱家金苗苗,就这一根,还要给咱养老送终的那种!摔坏了你可没本事再生一个出来!” 张起灵:“……” 关慎儿眼皮沉阖,呼吸节奏规律平和,小脑袋歪进张起灵怀里,半点不受影响持续深度睡眠。 王胖子叫停了前面闷头冲的吴邪,也劝潘子停下来休整休整,说三爷吉人自有天相,这种地方肯定留不下他这尊大神,别还没找到三爷,自己就先倒下了。 潘子点了头,就近找了块石头歇着,开始清点他包里的物资。 吴邪心里憋着一定要找到三叔的劲儿在撑着,一说停下来,背靠一块红岩瘫成了一条咸鱼。 阿宁看着眼前这条小溪意动得很,刚坐一会儿就站了起来,脱掉身上捂了六七天的外套,只穿着一件黑色紧身背心。 看到睡得正酣的关慎儿,犹豫了下,还是觉得这群大老爷们把小姑娘养得太糙了,阿宁问:“我要去那边洗把脸,慎儿也有五六天没洗了,需不需要我捎带她一起?” 王胖子想着都是俩姑娘确实会方便不少,把关慎儿包里的毛巾翻出来给阿宁。 关慎儿看着人小,抱起来更轻,阿宁抱着她毫不费力走到溪边,帮她清理干净了额头上的泥点子,头发里的碎石子,指甲缝里的灰尘。 大概是真的累到了。 阿宁怎么折腾她,关慎儿都没有要醒的迹象。 把人洗干净了,白嫩的脸蛋露出来,阿宁又觉得这群大老爷们其实把人养得并不差劲。 从魔鬼城到塔木陀。 关慎儿永远有干净的食物和水。 她的虎口没有茧,却很会用枪耍刀,一看就知道教她这些的人,练完会帮她护理。 她很会撒娇,会任性,拥有旺盛的分享欲,极强的专注力,这些并不是生来就会有的。 她能肆无忌惮显露出她的特殊,不止是因为她的背景够硬,还有太多人愿意为她撑伞,没人可以越过那么多城墙。 这样用心养出来的小孩,应该很会爱人。 阿宁想起另一张稚嫩倔强的小脸,想到他信誓旦旦说长大会保护姐姐,不由地抿起一丝浅笑。 等这次任务结束了。 一定要带子算好好出去玩一玩。 阿宁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脸,水珠顺着优越的下颌线滑落到白皙的脖颈,她随手擦了擦。 溪面的水波纹从远至近缓缓漾开,碧水青山,浮岚暖翠,美人梳洗,好像这一切都再和谐不过。 但吴邪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忽然打破这幅如画美卷:“阿宁!快闪开!” 第135章 不长眼的东西 吴邪这一声呼喊没起任何作用。 阿宁听到他的声音回头看他一眼,像是没听清吴邪的话,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友善:“怎么了?” 一团猩红如血的长条物从溪涧上方的瀑布洞蹿蹦出来,如一支利箭陡然射向阿宁的方向。 是野鸡脖子! 吴邪头皮一下麻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啧。” 不满的轻啧骤然响动。 一只白嫩干净的小手闯进吴邪的视野,准确无误在半空掐住野鸡脖子的头,噌一下把野鸡脖子已经张开獠牙的嘴暴力兜拢。 ‘呲喇’一声。 野鸡脖子声都没吱。 迅速被烤成一块黑炭。 被吵醒的关慎儿怨气颇大的把野鸡脖子的尸体拍进水里,幽幽道:“不长眼的东西。” 众人:“……” 一片寂静。 最先反应过来的吴邪倒吸一口凉气。 一蛄蛹从地上爬起来,小跑过去。 抓起关慎儿白嫩的小手掰开检查了又检查,声音发抖,语无伦次:“有没有哪里疼?头晕不晕?有没有不舒服……” 关慎儿迷糊的‘昂?’一声,打个哈欠,在吴邪身上寻找到一个支点靠上去就不理人了。 吴邪脸色立马白了。 以为关慎儿被咬了,屏住呼吸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感知到关慎儿温暖和缓的呼吸,吴邪愣了下,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张起灵不知何时到了吴邪身边,摸了摸关慎儿的脉搏,浅声道:“只是睡了。” 吴邪还是对关慎儿说睡就睡的状态感到奇怪,“小哥,会不会不太对劲?慎儿平时睡得最早,怎么会困成这样?” 胖子一听吴邪这话就知道他等到了良机。 当即把关慎儿利用超绝五感通宵守夜,把自个当人形驱蚊香的事情叭叭给吴邪听了。 胖子觉着他也算是把自家这个娃娃摸透了大半。 心灵性巧,抓乖卖俏。 认错迅速,下次还敢! 生来的犟种一个。 这些事跟他说是没啥用滴,得‘往上’报一报。 据他深切观察。 小不点儿最杵天真小同志的念叨,可她又最偏爱这种发自肺腑的关心。 天真小同志只需略微出手,就没息不了的不正之风。 阿宁还在发懵。 微颤着手摸上脖子上的大动脉,感受指腹下强劲的脉搏震动。 野鸡脖子被烧死的时候,这处疼得厉害。 有一刹那。 她感觉身体里流淌的血液都往这处凉飕飕地逆流。 阿宁的视线不受控制看向关慎儿,心中飞速闪过几个片段。 送的辟邪符能驱赶霸道的尸蟞王。 超出常人手段,分明是由自身衍化而出的炽焰。 在被大雨淹没后的魔鬼城如入无人之境,一条歪路都没走直达塔木陀。 胖子摔下悬崖,本来应该是他被菌类生物寄生,却被关慎儿接住免于一难。 一人一枪挑翻两条巨蟒,生剖蛇胆,今天但凡换成他们去面对这两条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蟒蛇,结果绝不会如此轻巧。 再加上这次恰合时宜的出手相救。 长年累月在生死边缘徘徊锻炼出来的第六感告诉阿宁。 关慎儿这次随行一定改变了很多事情。 那些本应发生。 却最终没有发生的事情。 譬如。 她刚刚,应当死在那条蛇的口里。 ‘轰隆隆——’ 一道雷声毫无预兆的在天际直接炸开,漫天彻地,震得人耳膜生疼。 王胖子吓了一跳,伸手捂住关慎儿的耳朵,小声嘀咕:“打个雷闹这么大的阵仗,跟有病似的。” 阿宁彻底晃过神,果断出击抓住她的救命稻草,“接下来的路程,可不可以让我背着慎儿小姐?” 这话说得突然,吴邪没搞懂阿宁的意思,考虑到关慎儿的人身安全,还是婉拒了她的请求:“不用了,我和小哥……” “求你。” 阿宁又说了一遍:“求你让我来背她。” 哈? 吴邪难以言喻的看着她:“你还是阿宁吗?” 像阿宁这样的人。 仅仅只是为了背着慎儿上路,居然用上了‘求’这个字眼。 吴邪不禁怀疑起眼前这个阿宁的真实性。 会不会阿宁就是‘它’的人? 还是说阿宁老早就被‘它’的人替代了? 又或者是那两条死掉的蟒蛇夺舍了阿宁,然后伺机报复慎儿? “可以。” 张起灵平淡的声音遏制住了吴邪天花乱坠的胡思乱想。 阿宁轻呼一口气:“多谢。” …… 体力+脑力超负荷劳作五六天的你只是想稍微安稳的打会盹儿。 才渐入佳境就被吵醒了。 而且是被吵醒n+1次。 请问这时候的你,会采取怎样的措施解决掉吵醒你的源头? 关慎儿或许能回答这个问题。 她心平气和的感应着手腕上的红线说:“咱们放走的那条蛇好像没动了,应该是回了老巢,你们在这里等我会儿,我去去就回。” 关慎儿动作漠然的从她背着的包里拿出一公斤tnt——亲爹哥从某些合法途径弄到的,旨在为关慎儿防身用。 看到关慎儿手上的东西,王胖子眼皮一跳,自觉离她远一点,这可是烈性炸药,试试就逝世。 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关慎儿缓步踏入树林背阳面,谁都不敢拦。 过了一小会儿。 ‘轰’的一声巨响。 一朵小型蘑菇云升腾而起。 地面上的石头似乎都在振动。 吴邪在心里默默为野鸡脖子点上一排蜡,惹谁不好偏惹他家这个破坏力拉满的娃,真是该的慌。 杀了野鸡脖子的同类它会来报仇很正常。 埋伏起来,有秩序的向他们发起一波又一波的车轮战也很正常。 可它们就只偷袭阿宁和关慎儿,颇有一种不死不休的赶脚。 一直到后半夜都不消停。 天都快亮了。 慎儿愣是没睡到一个整觉。 她的情绪从一开始的暴躁非常变得越来越平静,放出的火焰越来越不加收敛,动手越来越干脆,不留一丝余地。 阿宁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 随后轻轻摩挲着她的脖子,抬头望向泛起一丝淡粉色亮光的天空。 天亮了。 终于不疼了。 最漫长的夜,熬过去了…… 密林某处灌木丛后。 待破晓后的晨光彻底笼罩塔木陀,关慎儿额心的莲花火焰纹悄无声息浮现,徐徐向外扩开一些弧度,再次隐匿。 丝毫没有察觉异样的关慎儿,反复打量着被她炸得稀巴烂的野鸡脖子老巢,瞧着那一节节通往地下的白玉阶梯托腮思索着。 误打误撞。 竟然找到了最安全的那条通道…… 第136章 深谋远虑 黑瞎子和解雨臣穿过地下墓穴,淌过迷雾沼泽,率先和吴三省碰上面。 和吴三省汇合,擅长将一切掌握在手里的解雨臣润物无声地对吴三省手底下的大小喽啰进行了简单摸底。 他得出一个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结论。 吴三省雇的这群人。 不过是一支门外汉搅合起来的乌合之众。 意外是因为。 称得上是业内领头羊的铁筷子头吴三省,居然会打这种无准备的仗。 会觉得合理是因为。 吴三省近一年动作闹挺大,带吴邪一个生手下地,去的还是少有面世的油斗。 这种做法。 无疑是在向盘口的人释放一个讯号:劳资开始放权了,吴邪就是接班人。 权柄更迭自古就不是易事。 更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说法。 吴三省盘口上自诩有些资历的老油条绝不会服吴邪这个嫩头青。 但前段时间楼外楼的拜师宴,有慎儿亲自把吴邪扶上长者位。 吴邪如今身后站着好几座不可逾越的强劲靠山。 所有浮动的人心被强势摁回原处。 藏在暗处这些人不会再妄动手脚了,分辨能用之人却也更费劲了。 雇佣外人反而成了最优解。 死了不心疼。 错杀不心疼。 想把他们全留在塔木陀,更是件易事。 解雨臣换了身干净的新衣裳,心情挺好,不阴不阳的揶揄了吴三省一句:“三爷,您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深谋远虑。” 更多的不忿是。 解雨臣知道。 九门难得的一个干净人,就这么被吴三省推上一条水深火热的路。 吴三省不介意他话里带话的冷嘲热讽,啃完手里的压缩饼干,顺手拍了拍解雨臣的肩膀:“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们这代人,迟早有一天能把我拍到沙滩上。” 解雨臣扫了眼蹭上饼干屑的肩头,抿了抿嘴,偏过头,不再说话。 “朋友,要不要来一罐没有青椒的青椒肉丝炒饭?”黑瞎子一句插科打诨盖过逐渐不愉快的氛围,捧上一盒热气腾腾的炒饭。 解雨臣瞧了眼果真半片青椒都找不到的炒饭,面上勾起一丝笑意:“你还挺会讨人喜欢。” “知道咱脾气忒好的宝贝外甥女,平常叫我什么吗?”黑瞎子清了清嗓子,学着关慎儿的小甜嗓夹起腔调:“糟~糕~的~大~人~” “作为第一个评价我讨喜的人,有必要反省一下。”黑瞎子递了个干净的勺子给解雨臣:“我的拿手菜,尝尝看。” “也不知道放了几天,还拿给我吃。”解雨臣嘴上吐槽,手上却很诚实接过黑瞎子手里的勺,吃了两口把饭盒推回黑瞎子:“会做糖油饼吗?” 黑瞎子就着解雨臣吃过的勺吃起炒饭,含糊不清说:“老板你这个要求有点儿刁钻。” 解雨臣冷漠的哦了一声。 黑瞎子飞快改口:“光吃糖油饼多噎人,需不需要搭配一杯手磨豆浆?” 解雨臣意味不明看他一眼,说了句算了。 目光转到别处,饶有兴趣看着在搞小动作的拖把,问黑瞎子:“他们,谁来解决?” 黑瞎子说:“三爷留他们另有安排。” “嘿!新来的那俩!”远处的伙计一脸癞皮相的叫嚷:“别装听不见!就你们,吃独食的乌漆抹黑,油头粉面的兔爷儿,天快黑了,出去打点水回来!” 寻思怎么留下痕迹才能让吴邪更快找到自己的吴三省听到这话,眼睛一眯,抬头盯着那个伙计,平泛的神情陡然生出一点狠厉。 年少便在商界和业界颇负盛名的小九爷很久没听过这样的评价,眼皮一掀,眸色深沉近墨,风雨欲来。 黑瞎子似是不在意的笑了笑,轻轻向上推了推墨镜:“不过话又说回来,洞里头那些爱学舌的小宝贝儿们可是孤单的很,这群碎嘴子应该跟它们很合得来。” 爱学舌的小宝贝儿们=野鸡脖子 很合得来=留给野鸡脖子当伴儿 * “炸完野鸡脖子的老巢,人就全不见了。”大队长鄙夷道:“汪灿,你找借口能不能走点心?” 汪灿没时间和他多费口舌,稍加思索,抓住最关键的点:“西王母宫的入口,你知道几个?” 大队长现在名义上是汪灿的下属,再不情愿也得回答:“运算部门给出的地宫入口位置我们都勘探过,基本全被炸毁。” 汪灿眼神顿了一下,质问:“你们比吴三省更早进入塔木陀,为什么不尝试外部爆破?!” 大队长面无表情反问:“内部炸毁的入口,外部再炸一回,你是嫌它塌得不够彻底吗?” 想到还有一个人知道进入西王母宫的方法,汪灿捏了捏眉心,“吴三省的队伍里还有我们的人吗?” 提起这个大队长面子有点挂不住,“全折了。” 汪灿听得皱眉:“吴三省的用人折损率简直高得出奇,上报过吗?” “你都能发现的事情,监管队会没有察觉?”大队长说:“运算部门出具过结果,一切正常,折损率高只能归结为吴三省那个老滑头足够心狠手黑,是个难缠的角儿。” 汪家人从来不会质疑运算部门,汪灿心底猜疑打消大半。 他环着手,望着被炸得面目全非的野鸡脖子老巢一言不发,面上严肃,思绪漫无边际的发散。 那些九门人待慎儿不错,应该能护好她。 跟丢了算不上什么坏事。 有这些蠢货分担风险。 任务失败的主责再怎么算,他也不是占大头的那个。 再不济。 还有个解家卧底的身份在,抓捕慎儿的任务自然而然又会落到他身上。 能延续下来的任务,就还没有失败。 以后。 有的是机会把慎儿藏起来。 汪灿松了眉眼,淡声道:“我的任务目标很大概率已经脱离管控范围,进入了西王母宫。” “怎么可能!?这里是蛇窟——” “怎么不可能?”汪灿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经意的冰冷:“先遣小队的作用是‘清障’,你做到了吗?” 大队长无言以对。 先遣小队本身就有义务开拓最便捷的道路供后来人使用。 如果真的因为关慎儿进入西王母宫从而导致汪灿任务失败,他占主责。 汪灿佯装一副自认倒霉的样子,“我们进不去西王母宫,他们总得出塔木陀,去出口守株待兔吧。” 大队长当即否决:“还没有确认吴邪是否为‘长生体齐羽’,不能撤出塔木陀。” 汪灿白他一眼,实在没想通他这个脑子是怎么做到大队长的,“吴邪不也跟着进了西王母宫,你是能对着空气做鉴定吗?” “张家最后的那位族长寸步不离守着他们,你是瞎了眼吗?” “你就这么有把握能把人从他手上抢过来?” 除去对关慎儿说话和颜悦色,做事有求必应,汪灿要么懒得理人要么往死里捅刀子。 “吴三省的消息断了,我的任务目标跟丢了,藏了那么多年终于现身的陈文锦也没抓住,大队长这趟回去,身上的职位会被一撸到底吧?” “毕竟。”汪灿百无聊赖地转了转手里的匕首,说:“也不是谁都有那个命,能有人帮忙做担保。” 大队长讽刺过汪灿是汪岑强行保下来的,质疑了他对汪家的忠诚。 汪灿逮着机会就把这柄软刀子捅回去。 大队长脸色变了又变,低头妥协:“收队,去塔木陀出口。”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汪灿没想着彻底和大队长撕破脸皮,不冷不热甩了一句:“我会和你一起承担主责。” 夜深。 吴三省营地。 “奇怪了,臭小子怎么还没追上来?”吴三省撵了一地的烟头,紧拧双眉瞅着熄灭的信号弹喃喃自语。 别是走岔地方了吧? “三叔!” 说曹操,曹操到。 第137章 我谋财你害命,多般配 “青椒肉丝炒饭咋没青椒了?”关慎儿扒拉两下饭盒里的饭,又闻了闻,对黑瞎子抛出疑问:“饭没馊呀,你光啃青椒垫肚子了?” 黑瞎子不搭茬。 秉着浪费可耻的原则,他确实啃完了青椒肉丝炒饭里的青椒。 关慎儿看他那样儿,小嘴一撇:“你银行账户那么长一串零是摆设吗?饭钱都要省。” “那是老婆本,老婆本是能乱动的吗?”为了堵上这张揭他老底就会喋喋不休的嘴,黑瞎子麻溜地塞了罐温好的牛肉罐头给关慎儿:“吃你的。” 关慎儿没接罐头,一手端饭盒,一手拿勺,毫无心理负担指使黑瞎子:“空不开手,你给我打开。” “瞅给你厉害的。”黑瞎子深表唾弃。 然后抽出腰间的黑金短刀把牛肉罐头撬开了。 关慎儿叉了几块肉到饭盒里,随意敷衍一句:“没办法,跟你学的,你反思一下吧。” 台词听着有点耳熟,但黑瞎子打死不承认,“鬼扯,黑爷啥时候像你这么玩赖了?” 关慎儿嫌弃的噫一声,回答:“时时刻刻。” 黑瞎子一噎,腹诽道人还是刚刚认识的时候好,热情虚伪大方有礼,带到身边养熟了就不香了。 随后坐到关慎儿旁边,煞有其事:“你们从哪条道儿蹿过来的?” 吴邪冷不丁冒头,他差点一刀飞过去。 关慎儿吃饱后眉目有点恹恹的,揉了揉眼睛,说:“走得西王母宫的排水系统。” 西王母宫的排水系统?黑瞎子皱眉:“排水系统的入口不是全塌了吗?” 关慎儿看他一眼,没追问黑瞎子是怎么知道的,顺着他的疑问解答:“有些不长眼的东西惹了我,炸掉它们老巢发现了一条路,就这么蹿过来了呗。” 黑瞎子没什么表情地搓搓长胡茬的下巴,张嘴还要说些什么,关慎儿恼火的‘哎呀’一声,“用不用我展示一下南明离火?那簇火苗苗没人能伪装的了!” 黑瞎子手一僵,讪笑着解释:“要命的地方,总归要谨慎一些。” 关慎儿对于黑瞎子的旁敲侧击有点不爽:“小花呢?” 会问这个问题。 很大一个可能是解雨臣回来,关慎儿要告状。 黑瞎子摸出两块糖给关慎儿,投其所好的献殷勤:“嗨呀~你那死鬼师父没跟着,三爷那人实在多疑得很,不派我来试探试探,他怎么能放心?来来来,吃块糖消消气。” 关慎儿哼一声,不要。 黑瞎子连声哄道:“黑叔发誓,以后就是怀疑哑巴张是假的,也不会怀疑你是假的!” 关慎儿斜他一眼,抢过那两块糖,反驳:“师父才不可能被人冒充。” 又小声补充一句:“没人冒充得了我!” “当然当然,黑叔是假的你也不能是假的!”黑瞎子咳了声,低声说:“糖收了,翻篇了哈,不能告状的。” “……”没人吱声。 扭头一看。 关慎儿一手揣着糖,一手支着下巴在打瞌睡。 踩踏枯枝发出的细微脆响声从身后的密林中传出。 是解雨臣。 夜间生了雾气,他额发有些微湿,袖子往上折了两折,露出一段洁白的小臂。 黑瞎子瞧解雨臣身上半分血气都没沾,问:“没有办了他们?” 解雨臣打量了眼关慎儿,冷凝的神色缓和不少,再看向黑瞎子,轻描淡写道:“他们内部能解决的事情,我为什么要亲自动手?” 言语是最锋利的刀。 人心最经不得算计。 先挑拨离间,再引入竞争,最后借刀杀人。 少时在柳约身上学到的微末伎俩,放到如今依旧好用得很。 黑瞎子眉梢微挑,“你这后浪,实在凶的很。” “怎么?害怕压不住?”解雨臣漫不经心问。 “我谋财你害命——”黑瞎子浑身弥漫一股轻松愉快的气息:“多般配。” 解雨臣不置可否,轻笑着向黑瞎子走了两步,最后落坐到关慎儿旁边的折叠凳上,“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把慎儿哄好吧。” 从黑瞎子自称黑爷,慎儿就知道黑瞎子在试探她。 如果是不重要的人,她会毫不在意,如风过耳,甚至还有心情配合这人好好玩一玩。 可像现在这样。 在这种陌生环境,和黑瞎子说着说着话,两眼一闭立马昏睡,证明在慎儿的认知里,黑瞎子的标签是安心的,可以信任的,能够依靠的。 结果被无差别怀疑了。 啧啧。 小丫头聪明又敏感,还有点小记仇。 两颗糖可哄不消她的气。 黑瞎子沉默好一会儿。 每次惹得小家伙勃然大怒,她窝窝囊囊生完气,转头又和他斗智斗勇。 让他这漫长无味的人生,又添了点乐趣。 在墨镜的掩饰下黑瞎子直勾勾盯着帮关慎儿调整睡姿的解雨臣。 他向来放纵,不受拘束,奉得是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我是你爹的人生态度。 好好哄人的话,他这张狗嘴吐不出半个字。 小的生气了就惯会吹枕边风,到时候他就是孤家寡人狗命休矣… 三爷呀三爷。 怎么每次接你的单,瞎子我就三灾八难的? 黑瞎子苦着脸,影帝上身:“天地良心呀!瞎子我这辈子除了对您真心实意,对咱外甥女那叫个掏心掏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把老婆本给我,我就信了。”关慎儿眯开一只眼瞧他。 黑瞎子:“?” 黑瞎子:“你不是睡着了?” 关慎儿抻了个懒腰,枕到解雨臣的腿上:“嚎那么大声,不醒都难。” 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关慎儿说:“退下吧您,演得真差劲。” 意思是,翻篇了。 黑瞎子顺坡下驴,咧嘴一笑:“包子姐您真是小人有大量呀。” 关慎儿闭眼深吸一口气:“你别说话了!” 黑瞎子低眉顺眼:“嗻。” 解雨臣问:“怎么没看见吴邪?” 黑瞎子扬了扬下巴:“三爷哪儿。” 不光是他。 吴三省也在试探吴邪。 大树后的隐蔽处。 吴三省声色俱厉:“都说了叫你别跟过来,别跟过来!臭小子!你怎么就不听呢?!” 吴邪叛逆上头:“腿长我身上,我爱去哪儿去哪儿!” 吴三省痛心疾首:“不让你跟着,都是为了——” “为了我好。”吴邪无缝衔接上他的话头,一向性子温润的小三爷冷笑一声反驳回去:“还说我呢,你招呼都没打,一把老骨头一声不吭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吴三省:“……” 得勒,是他那位漏风大侄子。 第138章 是兄弟,有福我享,有难同当 “行行行,要跟着就跟紧了。”吴三省随口叨叨:“没有张小哥那样一身本事,你就别瞎跑。” 提到张起灵。 吴邪眼眸一闪,半是迟疑道:“三叔,我可能见到了、文锦阿姨……” 进入地下通道时,灌木丛飞快掠过去一个泥人。 紧接着张起灵追了过去,叫都叫不住。 胖子眼毒,说蹿过去的是个女人。 心底各种阴谋论还没开始推敲,慎儿一句:“那是陈文锦呀。” 他瞬间瞳孔地震,慎儿还在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补充说明:“定主卓玛的儿媳妇就是陈文锦。” 太过清楚他刨根问底的性格,慎儿拉着他的手直接冲进地下通道,干脆道:“我就知道这么点事,想知道所有答案,你得去严刑拷打三叔。” 吴邪抓紧吴三省的衣袖,目光如炬,“三叔,九门上一代到底隐瞒了些什……” “三爷!”黑瞎子遥遥打断他们的对话,指了指他们的四周说:“起雾了。” 浓雾不知从何处开始泛滥,夜间的深林被它吞噬,淌过耳边,留下滑腻的触感,所有景象变得朦胧。 “别说这些了。”吴三省拍拍他的手,“进帐篷休息吧,晚上的塔木陀不太平。” “可是——” 吴三省往他手里塞了副墨镜,“大侄子,你想知道的以后都会知道,不着急这一时,听我的,去休息。” 才怪! 糊弄完这一次就有下一次。 但吴邪不是什么不识好歹的人,脑子也算灵光,反复催促他去休息,大概是此刻的塔木陀真有未知的危险在靠近。 郁闷一会儿就服软了,恶狠狠警告吴三省:“别想着跑!” 吴三省笑呵呵的:“你说三叔现在能跑到哪里去?” ——跑到西王母宫去。 后半夜。 关慎儿昏昏沉沉感觉有人在搬动自己,眼都没睁,藏在袖口的小刀迅速抵在来人腹部。 那人低低开口,不急不恼,声质清润:“慎儿,是我。” 听见是解雨臣的声音,关慎儿眉间愠色收敛,手里的小刀‘哐当’一下砸到地上,寻了舒适的角度赖到解雨臣身上呼呼大睡。 黑瞎子捡起这把两寸小刀,翻看两眼,心里叹道不愧是自个身边耳濡目染养出来的小孩,饶有兴趣道:“这刀上淬的毒,分量可真不少。” 就是不致命,鸡肋得很。 果然是年岁太小,心肠太软,下手不狠。 黑瞎子摇头叹气地把小刀藏回关慎儿袖口。 解雨臣莫名其妙扫他一眼,“上年纪了,没事就叹两口气?” “就是感叹一下。”感叹他们居然能养出一个这么心慈手软的孩子。 黑瞎子睨了眼吴邪休息的营帐,恶劣因子活泛起来,说:“老板你说,吴家小三爷睡醒发现三爷连阿宁都愿意捎上,就是不带他,会不会气到跳脚?” 解雨臣思考了下,笑道:“大概率骂几句,然后收拾东西快马加鞭追过来。” 吴邪可玩不过那只老狐狸。 吴三省把他拿捏地死死的。 不许他跟着反而显得形迹可疑。 以吴邪那锲而不舍寻根究底的做事风格。 前面那么难都硬是淌过来了。 近在咫尺的谜底,他怎么可能不跟过来看。 解雨臣看着吴邪的营帐。 他私心不希望吴邪继续走下去。 他有预感。 这是吴邪最后一次能够退出的机会,接下来迎接他的大概不是什么美好的局面。 拖把安排他的小弟们整理好物资,一脸狗腿的毕恭毕敬:“黑爷,花爷,可以出发了。” …… 翌日。 营地里一片寂寥无声,吴邪抱着他的背包睁眼迷茫了好一会,心下一惊,直道上当了。 掀开隔壁营帐,空空荡荡。 吴邪咬着后槽牙无能狂怒:“吴!三!省!” 老骗子! 再信你我就是狗! 胖子的声音咋呼起来:“嘿?!怎么一个人都没了……天真?你没跟着走呀?” 吴邪那叫一个脸黑,“他们压根就没想着带我一起。” 胖子挠挠头:“咋,这是把你判给我带了?” 可不是把吴邪判给他带着了。 潘子找着吴三省跟着离开了。 关慎儿被拐带走了。 连阿宁都捎上了。 帮手一把薅光,打定主意不让吴邪跟着。 细碎的声响在某处营帐传过来,吴邪胖子立马闭嘴,默契对视。 一番眼神交流。 胖子望风。 吴邪抄起角落的工兵铲,蹑手蹑脚靠近动静越来越大的营帐。 撩起营帐门帘一个角,迅速锁定翻箱倒柜的潦草小贼。 马上就要一铲子下去了。 小贼淡定转身。 吴邪见鬼的一眼就认出这位摸得满脸是泥的小贼是谁,工兵铲愣是转了方向摔到地上,“小哥!?” 张某人淡定如初,伸手:“吃的。” 吴邪愣了一下,条件反射在身上摸出两块压缩饼干给他。 张起灵温顺地接过,小口小口的吃起来,吴邪看他手上还沾着点血迹,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自己什么模样,责问的话突然说不出口了。 吴邪没什么脾气的问他:“追到那个泥人了吗?” 张起灵小弧度点头,“跟我来。” 吴邪一听,眼睛唰一下亮了,屁颠屁颠跟过去。 结果—— “小哥!你不讲武德!你推我进这个泥坑干嘛!?” “防蛇。” “别忽悠我!慎儿已经把蛇窝炸了!” “不止一个。” 而且有能力炸毁蛇窝的关慎儿不在他们身边。 吴邪闭嘴,吴邪往身上摸泥,吴邪碎碎念:“防蛇不早说,我自己跳不行嘛?回来就冲我下黑手,还是不是兄弟了?” “……” 俗话说。 是兄弟,有福我享,有难同当。 吴邪找到在啃压缩饼干的王胖子,着急忙慌喊他:“胖子,快来!” 胖子不疑有他,两三口把压缩饼干塞进嘴里,噎得心慌还不忘回复一句:“天真你别急,有胖爷在,什么妖魔鬼怪都能镇住!” 吴邪的良心短暂痛了一下,然后迅速抛之脑后。 王胖子追过去。 被一双黑手duang一下创进泥坑里。 艰难翻身看到坑边两个泥人,王胖子一脸懵逼:“你俩这年纪了,还要家长陪同玩泥巴呀?” 这一句话说的。 恶作剧得逞都没啥意思了,吴邪说:“防蛇,擦泥巴到身上防蛇!” 王胖子:“小不点儿蛇窝白炸了?” 吴邪环手:“又不止那一个窝。” 王胖子不信:“谁说的?” 吴邪指着张起灵,表情自信的像极了一只有依仗的小狗:“小哥说的。” “小哥说的、小哥说的你不早说!”王胖子干脆利落在泥坑里打几个滚,翻来覆去,涂抹均匀,“咋样,是不是够够的了?” 吴邪煞有其事的竖了个大拇指。 胖子:“那然后呢?” 吴邪:“什么然后呢?” 胖子啧一声:“潘爷都带走了,三爷就没想着让你跟着去,你到底是打道回府呢还是摸瞎继续找?”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很有病的人吗?都到这儿了我打道回府?”吴邪亮出他的右手,在手背轻点了点,一枚红莲图案若隐若现,“谁说我们要摸瞎找?” “我可是花了大价钱,雇了位神通广大的小卧底。” 第139章 黑老登 关·花了大价钱(暂时还是空头支票的五十个愿望)·神通广大(吴邪封的,与她无瓜)·小卧底(打三份工罢了,都是小意思)·慎儿捧着脸索然无味看着在溪谷内的伙计来回穿梭。 解小花美名其曰让她监工,实际是让她当个吉祥物打酱油,搁这儿摆烂。 右手食指忽然被外力牵扯动了动。 关慎儿眼神微微亮起。 吴邪找过来了! 所幸吴三省关注地下的事,没发现关慎儿的异样。 在准备潜水服的黑瞎子一眼堪破端倪,侧耳轻声道:“谁来了?” 关慎儿瞧他一眼,搪塞道:“我怎么知道。” “左不过就那仨老小子。”黑瞎子拎了拎手里三套潜水服:“这还是给他们留的呢。” 关慎儿眯眼盯着黑瞎子,问:“三叔知道、知道我那什么……你告诉他了?” “我至于这么没节操吗?”黑瞎子反问。 关慎儿此刻的表情:是的,你很没节操。 “你放一百八十个心,你那小秘密,在黑叔这里,万金不换。” 通过对哑巴的死缠烂打,多少知晓了一些南明离火的由来。 小包子他妈,哑巴张他姐是真踏马给力。 算人心,计得失。 诸多谋划,万般对策。 博出一个天时地利人和,才把小包子从阎王门口抢回来。 某种意义上来说。 关慎儿如今是世上最完美的长生种。 与长生有关的秘密,自然是万金不换。 当然。 真有人出了万金,他可以先收钱再灭口。 黑瞎子如实道:“只是跟三爷交代过,你和我们存在一些特殊联系,在这种无人区,你算半个人形导航器。” “半个?你说我只能算半个人形导航器?” 关慎儿关注点还挺清奇,噌一下从坐着的石头上站起来,比黑瞎子还高出半个头:“我告诉你,就是卫星定位不到你们,我也可以找到你们!” 黑瞎子缓缓抬头看她:“话不说满,事无绝对,咱谦虚一点儿成不?” “我凭本事找人,为啥要谦虚!”不对话题跑远了,关慎儿又问回来:“怎么那么肯定吴邪会追上来?” 黑瞎子微微抬眉,“哟,承认了?” 关慎儿说:“我承认什么了?你自己也说了,左不过是那仨老小子,在塔木陀,除了吴邪师父胖叔,还有谁值得你准备潜水服,野鸡脖子吗?” 黑瞎子附和:“说不定野鸡脖子真能用上呢?” 关慎儿冷漠脸:“老规矩,五百块。” 黑瞎子毫不犹豫:“三爷脑筋转得快,他猜测,既然你能通过一些特殊联系找到我们,那么极大几率,我们也能以此反过来找你。” 关慎儿提到不合理的地方:“如果你们的猜测错了呢?又或者我不教吴邪反向追踪的方法,那你们的计划岂不是落空了?” 黑瞎子搓了搓手指。 关慎儿拍掉他的手:“先用后付。” 在钱的事上黑瞎子可没那么容易让步,“给个定金呀。” “谁那么无聊随身带现金进沙漠!” 默默听了很久,摸出钱包,打算帮忙付钱的解雨臣手顿了又顿,随后若无其事拍拍衣领走开了。 黑瞎子哦一声,拿出pos机:“刷卡也行。” 关慎儿简直无语,先不说她带没带银行卡,单就塔木陀这地方,它像是能有信号的地儿吗? “黑老登!” 黑老登都叫出口了,接下来应该是要找人揍他了。 黑瞎子灵活变化底线,从善如流的交代:“生意人做生意是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如果一条道儿行不通了,肯定会重新挖一条,最后殊途同归呗。” 暗示到这个地步。 黑瞎子便止住了话头,任关慎儿自己去悟了。 顺手在兜里掏出一个大红色叠纸塞进关慎儿手里,“第一次折有点儿丑,你拿着玩。” 关慎儿嚯了嚯牙,捏住折纸一个角:“我是什么垃圾处理站吗?!我才不要!” 黑瞎子:“折的海棠花。” 嫌弃捏提的手势迅速改换,关慎儿把大红色海棠花折纸捧在手心,“一点都不丑,海棠最漂亮了。” 不过…… “拿张百元大钞叠纸?”关慎儿眼神疑惑:“又被鬼上身了?” “盼我点儿好!”黑瞎子眼疾手快给她一个脑瓜崩,立马闪人。 “一天天的,比鬼扯风还神金……咦?”关慎儿捋平一个毛角,看清了纸币上‘2005’的字样。 难怪舍得拿张百元大钞给她叠花样儿玩。 原来是张粗制滥造的假钞。 也不知道是哪位能人糊弄了黑老登的眼。 关慎儿立马意识到这是黑瞎子终日打燕反被燕啄了眼的证据,仔细收进她的防水小包,等待有朝一日拿出来嘲笑他。 回想一遍黑老登刚刚说的话。 什么鸡蛋,什么挖条道儿,什么殊途同归。 咋滴? 去三叔开的谜语人培训班进修了? 思绪舒展,快速梳理清楚她已知的所有事情。 关慎儿蹙眉,眼底聚起一抹沉凝。 其实猜错了也没关系,她不教吴邪反向追踪的方法也没事。 吴邪有从格尔木疗养院获取的线索,那些线索足够支撑他走到西王母宫。 三叔从未特意处理过的行路痕迹,也是路标。 还有藏在暗处的陈文锦。 寻找记忆的师父…… 无论如何,吴邪最后都会走回到这条路上。 三叔,真鸡贼呀您。 洞悉自己也成为了一枚棋子,关慎儿动了动她和吴邪手背红莲印记的联系,有种掐断它的冲动。 如此算计。 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 关慎儿的手蠢蠢欲动。 “慎儿!” 关慎儿眨巴眨巴眼,一转头,看到灰头土脸的吴邪一步步坚定地走来。 莫名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即视感。 吴邪惆怅个把月,关慎儿不想破坏他此刻的好心情。 所以关慎儿想。 管他什么阴谋诡计。 有她在。 必定能够以理服人。 第140章 担心什么,什么就会控制你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关慎儿有心保护吴邪不受物理伤害,但没法确保他不受精神攻击。 甚至这个精神攻击还是买一送一。 左看一眼假装没事人,强掩心酸的破碎解小花。 右瞟一眼红着眼眶,活像被辜负了真心的小媳妇吴小狗。 关慎儿眉心直突突。 她不过是睡了一觉,现在是怎么个事? 吴三省早有预计吴邪会追上来,口头教训两句佯装无奈就带着一起上路了。 关慎儿炸过蛇窝,野鸡脖子重点关注对象,气味比吴邪那个香饽饽还招野鸡脖子‘喜欢’。 毕竟野鸡脖子雄霸塔木陀,就没吃过这种大亏。 更别提它们心眼比针眼还小。 一伙人走水道进入西王母宫,野鸡脖子跟着水流一块涌过来。 那场面。 拖把手底下的伙计吓尿好几个。 吴三省脸都绿了,很明显这件事超出了他的计划。 关慎儿想不到野鸡脖子还有胆儿来找她茬,赞了一句勇气可嘉,慢慢松开抓住吴邪衣摆的手。 不言不语抽出破甲锥,用它随意搅弄两下水面。 破甲锥柄口闪过红光同时,她眸底红意渐盛。 ‘咕嘟咕嘟’ 水底冒起水泡,一个个翻滚着炸开。 阴冷的地下通道倏地灼热起来,水面陡然漂浮起千丝万缕的赤红,似是流动不休的岩浆。 野鸡脖子立马忌惮起来,一条条逆着水流又要钻回去,莫名滑稽。 见此。 关慎儿嘴角勾勒出一抹温和的笑。 客人来了。 哪有让人空手走的道理。 漫无目的游弋在水面上的赤红突然整齐划一,电光石火间缠在野鸡脖子身上。 ‘滋啦——’野鸡脖子被烤得翻了肚皮,却还没有咽气。 野鸡脖子头上的鸡冠翕动,各种模仿人类求饶的惨叫混合‘滋啦滋啦’的烤肉声回荡在狭隘的地下通道。 张起灵察觉不对。 他很清晰的感知到,关慎儿在蓄意折磨,吊着这些野鸡脖子的命不让它们死。 张起灵微叹气,但没出手打断她,有火就发,这没什么大不了,他相信慎儿自有分寸。 吴邪本能捂上关慎儿的眼睛,瞧着野鸡脖子的惨样,脸上有点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做贼似的瞄了眼吴三省,轻声跟关慎儿商量:“慎儿,别玩了呗,我看见这蛇就犯怵。” 关慎儿愣了几秒,有点没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做什么,下意识顺从吴邪的温声细语:“好。” ‘哒’ 关慎儿个不轻不重打了个响指,在一片野鸡脖子嘶哑的惨叫声中格外清脆。 下一瞬。 众人眼睁睁看着所有的野鸡脖子被烧得渣都不剩。 地下通道除去连绵不断的水流汩汩声,就是深浅不一的呼吸声。 有人惊恐出声:“天呐……这什么鬼?这里头、这里头不会还有只怪物吧?!赶紧,赶紧掉头回去!” 关慎儿眼一颤,暂未回归常人形态的兽类竖瞳闪过几丝失神。 心底偶尔疯涨的嗜杀凶戾。 无人能够正面克制的南明离火。 在秦岭失控后匪夷所思的破坏力。 我…… “你不是。”张起灵声音平静悠远:“担心什么,什么就会控制你。” 吴邪皱眉,循声看着搞出那出死动静的人:“那火烧你了吗?啥都没看见就怪物怪物的瞎叫!” 胖子搁后头不爽地攘了那人一下,“鸡屎大点儿胆子还跑来摸金,回家吃奶去吧你。” 阿宁回头上下扫视那人一眼,吐出俩字:“嘴贱。” 黑瞎子走前头,挂着副万年不崩的笑脸凑近冷了神色的解雨臣,很直白的表达了他的想法:“我想割了他的舌头。” “你最好不要,慎儿很不喜欢见血。”而且在这种地方,她还非常热衷救人性命,解雨臣眼底掠过一抹无奈:“哑巴张有亲自教她吗?” “百分百纯人工呀。”黑瞎子两手一摊:“你看,她跟哑巴做事多像。” “……” 哑巴张。 真是位……绝世大善人。 不愉快的插曲揭过。 顺着石壁上张起灵刻下的记号,一行人继续深入,终于摸出地下水道,进入一段平缓干涸的井道。 许是塔木陀实在过于契合南明离火的成长环境,关慎儿困得不行,哈欠连天,就近扒拉上王胖子,嘟囔一句:“到点儿了……” 世界按下静音键。 关慎儿安然入睡。 不知睡过去多久,一股浓郁的冷调木质香骤然侵袭关慎儿的感官,勾人沉眠。 但关慎儿最是不喜欢闻到这个气味。 她瞬间清醒了大半。 ——禁婆香。 陈文锦来了。 “你真的是解连环?!” 解雨臣一句咬牙切齿的质问声,关慎儿茫然地睁开眼睛。 小花为什么这么生气? 是不是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第141章 %微傻微疯 我跋山涉水,找了大半年的叔叔身份不明。 你死了八百年,名义上的好大爹近在眼前。 三叔到底是不是三叔? 这个问题三叔本人都回答不了。 面对解雨臣的质问,吴三省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深深地看了眼一如往昔,容颜分毫未改的陈文锦,转头对解雨臣说:“面具待久了,难免忘了自己到底是谁,小花,这个问题的答案不重要,你只要守好你的解家就够了。” 解雨臣表情未见起伏,在极短的沉默中悄然重建好理智,他嘴皮子抬了一下,不咸不淡:“确实不太重要,毕竟有你没你,对我对解家,影响都不大。” 他如今已经不需要任何人的扶持。 而解家内部的蠹虫,早晚有一天,他会亲手铲个干净。 至于解连环,只要他还活着,就有的是时间审他。 他目前最想知道的,是九门先辈藏起来的那些不可言说的秘密。 相比于能够迅速调整心情的解雨臣。 吴邪貌似信了吴三省已经死了的消息,失魂落魄在某个角落阴暗自闭。 他不说话。 他也不说话。 其他人不敢说话,生怕触了谁的霉头,只剩些敲敲打打的声音。 ‘咕噜噜——’ 满脸人畜无害的关慎儿略显羞涩的开口解释:“你们知道的嘛,我还在长身体,饿得会有那么一丢丢快……” 其实是她断开了和破甲锥的联系,故意弄出的动静。 搞什么不好搞冷暴力,真受不了。 这话像触发什么开关。 吴邪不蜷着了,手脚利落的生起火。 解雨臣顺手支起锅,有条不紊处理食材。 看似没事了。 但…… 吴邪两眼无神,居然打算徒手扒拉火堆,王胖子和张起灵一把给他攘回来。 解雨臣面无表情把一盒黄桃罐头倒进在煮饼干糊糊的锅里,黑瞎子撮着牙花子把黄桃一个个捞出来。 关慎儿:无法评价,感觉他们不太想活了还想捎上我。 看向导致这俩人40%微傻微疯的吴三省\/解连桓(?),关慎儿直觉三叔不会太安分,肯定还要搅出点事儿才会消停。 不声不响在他后脖颈种下一个追踪标记。 吴三省似有所感摸摸后脖颈,目光犀利扫视周围一圈,皱眉盯着关慎儿。 结果一左一右护着关慎儿的吴邪解雨臣同频抬头凝视他。 俩人眼神好像都在说:看什么看?又想作什么妖? 吴三省:“……”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关慎儿端着饭盆,小细眉拧巴成一团,表情纠结。 焦黑炭黄一大碗。 颜色创新的让她有点害怕。 这吃了,应该不会拉肚子吧? 解雨臣说:“不喜欢可以不吃,我重新……” “吃!”关慎儿捏着勺就是一大口,梗着脖子咽了下去,极力忽略掉口里的酸苦味,缓了一会儿,昧着良心硬夸:“好、好吃。” 黑瞎子啃着从饼干糊糊里挑出来的碎黄桃肉,对着关慎儿默默竖起大拇指。 这得是亲外甥女,不仅吃得下,还夸得出口。 …… 简单休整过后。 吴邪意外找到了通往西王宫的入口。 经过西王母宫的炼丹室,之前嚷嚷说有怪物的人嘴贱手更贱,利欲熏心不知死活拿走了悬空炉下星盘上所谓的长生不老药。 ‘哗哗’ 一具玉俑身上的俑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裸露出里面的古尸。 紧接着—— 开始尸变! 那人看到玉俑尸变整个亚麻呆住,烫手山芋般把丹药丢回去,由于操作不慎拨动了好几颗丹药的位置。 这下是真不错。 炼丹室的玉俑哗啦啦全部动了起来。 洞口处一连串机关锁动的声音,来时的石头门闸悍然落下,绝了逃出去的机会。 王胖子火冒三丈高,破口大骂:“芝麻地里撒黄豆你丫个死杂种!踏马的你是卧底吧!?爪子不想要胖爷帮你剁掉!” 吴三省和陈文锦就听不得‘卧底’这两个字,心思一沉,互相交换一个眼神,无需多言便明白对方的意思。 这些在外面雇佣的伙计,一个都不能留! 趁着混乱。 他俩结果了不少人。 关慎儿从进入炼丹室起心底就萌发了强烈的排斥感,尤其最讨厌那尊雕花的青铜悬空炉。 玉俑动起来后,它的内部反馈出极度阴暗潮湿的粘腻气息,像是要蓄意挑拨出关慎儿的破坏欲。 关慎儿轻嗤一声,反手握起破甲锥,毫不费力压制住悸动的南明离火。 三两下把扑上来的玉俑捅个对穿,感觉玉俑体内似乎有什么在蠕动,使了狠劲,在古尸头颅里挑出一条奇形怪状的黑毛蛇。 什么鬼,又是蛇? 不容关慎儿细想。 远处的阶梯,陆续有不少脱了俑片的血尸站了起来。 见张起灵拿刀就要划拉自己的手放血。 关慎儿脸色微变:“师父!” 完全叫不住。 张起灵血一撒,血尸都往他的方向跑,拖把靠一声,喊:“踏马的真够仗义!兄弟,劳资出去给您立个碑!” “碑你麻痹!”吴邪手里的雷管差点扔拖把头上。 胖子赶紧截住他的手,连忙救下他的宝贝雷管:“别别别——胖爷就剩这点存货了!” ‘轰——’ 雷管没有扔出去,凭空一声轰响,炼丹室一阵晃动,悬空炉从洞穴顶上砸下来,掉进洞穴底部,生生又弄出一个大洞。 “焚。”极轻极冷淡的一个字无比清晰的回响在每个人耳边。 贴地的火舌四面八方寸寸迸出。 婆娑骤起,烈火腾腾。 所有血尸卷入其中,付诸一炬。 火光渐偃。 浓烟又起。 一大一小两道模糊的身影踏步而出。 本来是特别潇洒拉风的出场。 小的那个却在喋喋不休的数落: “百来岁人了不要老是动不动放血,等会儿吴邪又要念叨,胖叔回去又要连着做一个月猪肝,我最不喜欢吃动物内脏了……” 大的那个右手缠着一块粉色的小手帕,寂寂无声,看似在听实际走神了有一会儿。 关慎儿道:“师父,你有在听吗?” 张起灵眼神飘忽了一下:“嗯。” 听是听了。 会不会照做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第142章 吾乃西王母 解决炼丹室的麻烦,从悬空炉砸出的大洞直入地下河。 四通八达的地下水系又是个寻路大工程。 刚接触到水面,未知的能量波动再次找上关慎儿,无比明确为她指出一条最快最近的路。 正当关慎儿迟疑要不要走这条路,吴三省还真就如她之前所料的闹起了幺蛾子。 吴三省面如金纸,脱力地抵着潮湿的岩壁咳了几声。 潘子飞速蹚水过去扶他,激起一片哗啦哗啦水声,紧张道:“三爷,您……” “不碍事。”吴三省不用他扶,摆摆手说:“分开去找路。” 声音虚弱的不像样。 从吴三省身份爆雷开始,一直不怎么搭理他的吴邪闷着声音低声劝他:“不舒服就不要逞强,你身体刚好没多久。” 不管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陪他吴邪十数年的人是他。 好好活着,是他对每位长辈最由衷的期盼。 “大侄子,舍得和我说话了?”吴三省不正经的嘿嘿笑两声,像是要活跃一下气氛,结果又是一连串猛咳。 解雨臣闭眼深呼吸。 随后睁眼,锐利的眼神扫向拖把仅剩的那几个手下,“带他去上面休息。” “小花,我很好,不用……” “我不想听。” 吴三省悻悻闭嘴。 解雨臣看穿拖把的犹豫,爽快的给出条件:“带他上去,守住他,我手上的这份富贵你就是接稳了,日后出现任何麻烦,只要我在,解家就会帮你解决。” 富贵险中求。 拖把跟吴…解连环来塔木陀无非是求财。 可是这一路损兵折将,走到这儿就只剩那小猫三俩只,回去还要安抚大批家属。 西王母宫处处杀机。 他们有命走出去吗? 最后能拿到足够的冥器吗? 又或者守得住手里的东西吗? 他解雨臣大小是个人物,镇得住一些牛鬼蛇神。 他别的不多。 钱多。 都是混江湖的。 谁会听不懂解雨臣的言外之意。 拖把立马招呼他的手下架住吴三省,笑得像朵花儿一样,“三爷,您走着?” 迎着解雨臣不容置喙的视线和吴邪不安担心的目光。 吴三省叹了口气,背脊微弯,妥协道:“人老了,不中用了,剩下的路你们自己走吧,潘子,你要跟好吴邪。” 潘子本想说他要跟着吴三省,被他一个严厉的眼神警告回去,改口答应:“好的,三爷。” 在暗处的陈文锦身形略顿,隐晦地打量吴三省一眼。 这怎么又演上了? 身体越发加重的异变让陈文锦无暇深思吴三省的做法,着急寻找张起灵曾经在石壁留下的记号。 一只温暖的小手握住她冰凉的指尖。 陈文锦垂眼和关慎儿这只小萝卜头对视。 关慎儿的瞳色极深,黑润润的,格外明净。 许是占了一半的张家血脉,她的眉目和张起灵有几分相似,透着冷冷的清秀,可关慎儿是个极鲜活的人儿,黑白分明的一双小猫眼,瞧着天真又机敏。 握住她的白嫩小手源源不断向她传递暖意,陈文锦听见她说: “胖叔做的口蘑汤没你做得好喝,出去以后能再做一次给我吃吗?我有点馋。” 陈文锦一愣,她知道自己这次可能出不去了,却没有拒绝:“好,等有机会,我做给你喝。” 什么叫做有机会? 如果她能作为人活着,便是还有这个机会。 若是不能。 她断不会以那副不人不鬼的模样苟活于世。 关慎儿眉眼一弯,勾住陈文锦的小拇指说:“那就一言为定。” 陈文锦杂乱的心绪平复下来,认真和关慎儿拉钩盖章:“一言为定。” 一位合格的饕客会保护好她中意的厨子。 更遑论这位厨子欠了她一份可口的饭菜,没吃到之前,是万万不可能让她死的。 见周围都算得上是自己人了。 关慎儿单刀直入对陈文锦发问:“你身上的香味很重了,距离长生只有一步之遥,你高兴吗?” 变成禁婆不老不死,怎么不算长生呢? 听到这个话题,阿宁自觉离他们远了一些。 裘德考要的是西王母宫的秘密,她打探陈文锦的秘密做什么。 多听早死。 好不容易抢回来这条命,要留着回家见弟弟。 关慎儿语气里没有讽刺,只是很稀疏平常的点出了这个问题。 陈文锦表情空白一瞬,苦笑道:“长生说得好听点是长生,说得不好听点是永世不得超生,凡是活着,就不该逃开生老病死三千疾,我想活着,所以我来了西王母宫。” 勉强过关的回答。 关慎儿不再多言,没有遮遮掩掩,根据水底的能量波动燃起一路灯火,“这是最快的路。” 有了关慎儿做引路人,众人直达地下水系汇流的终点——一块镶嵌在岩壁里的陨玉。 陨玉巨大无比,几乎盖住目之所及的整个视野,石头上数不清的漆黑孔洞简直能让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当场晕死。 陈文锦却是激动万分:“找到了,我找到了!”眼含热泪的望着这块藏在地底深处的陨玉。 跑到祭台上摸陨玉的好奇宝宝吴邪吓得一个激灵,拉着关慎儿默默后退一步。 三叔,婶子的精神好像有点不太正常了。 解雨臣皱眉看着祭台王座上穿着金丝玉袍的女尸,偏过头问旁边貌似知道点东西的黑瞎子:“她是西王母?” “谁知道,可能吧。”黑瞎子耸耸肩,然后和解雨臣‘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的眼神对上,狗腿一笑:“她是玄女。” “是西王母的特使和大将军。”黑瞎子站在女尸跟前俯视她,果然看到女尸肃穆的表情柔和下来,啧啧两声,“死了也要守护西王母,所以把自己的棺椁和尸体变成一道机关,可谓是忠心耿耿…” “那这姐们真够意思。”胖子斜插一脚,两眼只有女尸身上那些冥器,和张起灵递了个眼神,“能拿不?” 张起灵盯着女尸看了一会儿,扯下女尸脖子上的玉佩,转手拿给吴邪:“收好。” 吴邪松开关慎儿的手,接过玉佩盘了两下,瞧不出什么名堂,凑近闻了闻,一股恶臭扑鼻,干呕两下立马拿开:“小哥,你咋找了个生化武器给我呀!” 胖子还想拿过来掌掌眼,左肩陡然落下一个重量,蜻蜓点水一样又飘走了。 抬头一看,是陈文锦借力钻进了陨玉,“拿胖爷打马背,您好歹吱个声儿呀!” 关慎儿:“吱。” 踩着胖子右肩飞速掠进陨洞。 吴邪:??? 张起灵:“吱。” 同样踩着右肩疾速蹿上陨洞,很快消失在陨玉中。 吴邪:!!! 这俩一消失,吴邪顿时疯了,抠着陨玉要去做第四个攀登者,解雨臣拽住他的背包带把吴邪扯了回来:“别瞎忙,冷静一些。” 吴邪混乱的思绪被解雨臣的声音拉回来一点,转身拉住解雨臣的手臂,迫切的想要有个人给他几句肯定的慰藉:“小花,他们会回来的,会没事的,对吧?” 解雨臣很轻易读懂了他这位发小的心思,无比坚定给他回复:“没人伤害得了慎儿和哑巴张,他们会完好无损的回来。” 眼见吴邪安分下来,解雨臣就往腰上系上一根绳子,黑瞎子眼皮子一跳,抓住他腰上的绳子,“干什么去?” 解雨臣拉住身上的绳子一拽:“很明显,上去看看。” 黑瞎子被拖过来:“刚还劝吴小三爷别去,自己转头就要爬上去,解老板,你人真不厚道。” 正在emo的吴邪抬头看解雨臣,对呀,为啥不让他去? 解雨臣笑笑:“你确定要拿吴邪和我比?” 黑瞎子呃了声,扫了眼分外清澈的吴邪,败下阵来,“你不是张家人,去了就是送死。” “有什么可怕的?我解雨臣从不信……” 黑瞎子摘下墨镜,一双灰褐色的眼睛让解雨臣愣了神,黑瞎子说:“世界上未知的东西有很多,探寻它们的过程或许很刺激,但最后的结果往往不尽人意,解老板,我想您长命百岁。” 解雨臣沉默不语,片刻后,说:“算了,不过是陪跑一趟。”反手把墨镜按回黑瞎子脸上,“戴好吧你。” 陨玉内。 关慎儿依然受到特别优待,那股能量波动带她走的都是干净又宽敞的路,偶尔爬出几只禁婆,会乖乖跪到一边,等着她过去。 关慎儿停下步子,试探性问道:“在我之前进来的那个同伴,你们能不能把她找过来?” 一大堆禁婆老年痴呆一样的跪着。 关慎儿惆怅,感受到那股能量波动的催促,眼珠子一转,故意道:“我心情不好呀,就不想继续走路……” ‘哐嚓——’昏迷的陈文锦被丢出来。 关慎儿连忙查看她的状况。 扒拉开她的眼皮,很好,正常的眼珠子。 扒拉她的手,很好,指甲没变黑变长。 搭上寸口脉,很好,心跳正常。 关慎儿松了一口气,非常好,还是人。 老高只说变成禁婆没法转换成人,可陈文锦还是人,就还有得治。 关慎儿犹豫了下,想到那碗口蘑汤,心一横,就要咬破手指给她喂口血。 一个威厉的声音喝止她:“不可,灵蟒蛇胆既可压制。” 随后那声音生硬的柔和下来:“莫要伤及己身。” 声音雌雄不辨,身份不知底细,关慎儿并不信她:“我的血更能克制那些臭虫。” “返祖麒麟血,此人受不起。” “你说受不起就受不起了,你谁呀!” “问来问去,何不面叙?” 关慎儿哼了声,并不买账,“你说面叙就面叙,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那声音顾左右而言其他,“吾若是心情不好,便想留个人作伴,吾观当今张家族长皮相甚是不错,吾心甚欢。” 你不来,我就把你师父留下来。 关慎儿:“……” 这是威胁吧? 赤果果的威胁! 关慎儿给陈文锦嘴里塞了枚蛇胆,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不想在这人面前落了下乘:“你报上名来,要是听你名字顺耳,我可以考虑去见你一下。” 那声音轻笑一下,似乎心情还不错,全然不在意关慎儿的出言不逊。 自我介绍的语调不高,也没有刻意强调,却炸得关慎儿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那人说: “吾乃西王母。” 第143章 活得久,马甲多 和一位芳龄两千岁的奴隶制女性统治者交谈是什么感觉? 挺难评的。 有点跟不上女王陛下的脑回路。 被西王母用怀念的眼神盯着看了半晌的关慎儿别扭的找起了话题:“指引我进入塔木陀的人是你?” “自然。”西王母温温吞吞接上话:“不是。” “……”这大喘气断句断的真不错。 西王母面容有几分疲态,她向关慎儿招招手,“汝上前来。” 关慎儿还扒在洞口猫着,由心的拒绝:“咱俩保持这个安全距离就好了,既见到了面也不耽误说话。” 西王母待的洞府不是很大,一眼看过去却只能用孤寂来形容。 王座旁一盏青铜连枝灯幽幽烧着,烛火弱得可怜。 更远处垒着小山高的竹简,最费解的是放置在洞府中央的冰棺。 除去西王母这个人,洞府里再没别的东西。 莫名衬得端坐在王座上的西王母多了几分空巢老人的意味。 瞧着关慎儿变来变去的脸色,西王母修长惨白的手指抵着额头,淡淡道:“汝与其父,略有不同。” 只一双眼眸肖父,性子跳脱些许。 啥? 听懂西王母那句文绉绉的话,关慎儿眼神有几分茫然。 西王母多大年龄? 她爹关遇多大年龄? 你俩都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吧? 不确定的问:“我,我父亲?” 西王母颔首:“张三疯缘何不来?” 关慎儿眼神更茫然了。 谁? 张三疯是谁? 难不成是糖糖给我找的后爹? 兢兢业业投资捞钱顺便推举不少心腹上位的某遇后脖颈一凉。 怎么回事? 这种熟悉的、被背刺的感觉…… 难不成又有人想抢我的名分!!! 拿着陈皮从长白山出来就昏迷了的消息。 关遇眸底擦过一丝凉意,片刻后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拨出一个电话。 “燕追,麻烦你把堂上燕地字号房09号保险柜的东西送给……”关遇磨了磨后槽牙,咬牙切齿说:“广西,陈皮阿四。” ‘啪’一下就给挂断了。 隔着电话燕追都听出了他的不情愿。 地字号、09号保险柜…… 捏着电话线的线圈绕呀绕,燕追终于想起这个保险柜放的东西。 是老大特意拿鹿活草和麒麟竭搓的固本丹,送给关遇保命用的,可续三年寿数。 毕竟孩子她爸,总归是有优待的。 陈皮昏死的消息不算隐秘,老高对他感观不错,已经打算亲自赶去广西送他一程了。 关遇这会儿送续命药? 他不老早就盼着陈皮死吗? 莫不是思念孩她妈终于失心疯了? 猜不透的燕追果断按下一串跨洋电话,叮铃铃吵醒了刚睡下的柳约。 简明扼要叙述前因后果,并十分礼貌地向柳约探讨,这种颅内有重疾费力不讨好的神经操作背后原因。 柳约捏捏眉心,靠在床边喝了口水,声音有点哑:“关遇害怕老大的心不在他身上,害怕陈皮死了之后再也没办法超过他,他不赌那个万一……争的畏畏缩缩又肆意妄为,咱这位姑爷,是个妙人。” 颇有几分调侃的意思。 燕追嘻笑两声,幸灾乐祸:“他这是在白给。” 柳约精神了几分,听出燕追的话里有话:“老大和陈皮的往事,在老高那里套出底了?” 燕追啧啧道:“要不说老大是朵没下线的奇葩,扮成个男的和陈皮混成兄弟,处着处着发现这兄弟情变质了,啥都不管,立马死遁,陈皮没有因爱生恨都是他善。” 柳约诡异的沉默了一会儿,稍稍回忆起和陈家做生意同样寸利不让的张海棠。 “老大对陈皮应该没那个意思,所以快刀斩乱麻,后手半点不留……听起来确实是老大脑抽了就会干的蠢事。” 燕追直叹活得久就是马甲多:“老大喜欢谁那是她的事,任何人都无权干涉,只是可惜张三疯这个身份,如果老大没有舍弃这个马甲,青海格尔木救张起灵那次,不就是她说一句话的事嘛。” 连累那么一身伤。 柳约半阖着眼是真困了,闻言低声笑笑:“如果张三疯还‘活着’,张海棠就不会躲到边境线,那按燕追你现在这个年纪,怕不是已经轮回三四趟了。” 童子军,成本低,不怕死。 视力极其灵敏,具有绝对优势的体型和巅峰时期的身体。 亚洲人种很少有战后心理综合征,堪为天生的战争选手。 燕追就是张海棠从缅甸捡回来的小孩。 为了掰正燕追扭曲的心理,柳约实实在在下了苦功。 燕追对当童子军的回忆无感,只有想到柳约死压着她改性的日子才会深恶痛绝。 脱口就骂:“黑心鬼!你***死在约塞思吧!自己有病还要给别人开方!!我看你就是五行缺德八字犯贱!!!……” 把电话拿远一点,柳约眉心都没动一下,等着燕追哇哇叫完。 听到那边发泄的差不多了,柳约悠悠开口:“张家古楼查得怎么样?” 地图压在小张爷手上,那真是藏得毛都不见,打定主意不许他们插手慎儿的事情。 可他们不太乐意慎儿这个小豆丁再吃苦,只能提前出手扫清一些障碍。 燕追眉峰一蹙,严肃道:“真的很奇怪。” “什么?” “每次查到点什么东西,这些线索都会以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方式彻底断掉。”燕追迟疑一阵,说:“那种感觉跟你和老大给我的感觉很像。” 琢磨不透,一步三算,谋而后动。 像有一双大手把所有的事情往一个方向拨,逃不脱猜不出。 柳约叹一声:“你骂人的方式真是越来越高级了。” 燕追嫌弃的不得了:“你又发病了?” “拿我和老大跟汪家人作比较。”柳约语气凉透了:“等老大回来我会告诉她的。” “你放什么屁!谁拿……”暴怒的燕追头脑突然清醒,微微眯眼,语气不善:“你是说堂上燕有汪汪叫?” 电话那头的柳约没说话。 燕追很明白汪家人对张家血脉的变态执着,思及在外闯荡的关慎儿。 眼底的恼怒倏地变作阴鸷,‘咔’的一下把桌角掰掉一块,“大清洗之后,进入堂上燕的人员你是不是做过记录?给我名单。” 柳约还能不明白她的意思,“现在是法治社会。” 燕追才不在意:“老大教过我,杀人者要有被杀的觉悟,不过是一群披着人皮的恶鬼妄图长生,我现在送他们早登极乐又有何不可?” “老大还说过,可以解决汪家的人不会是我们。”真就邪乎,不管捣毁汪家多少个基地,他们就跟杂草一样,春风吹又生。 柳约说:“清算汪家是这一代九门人的事情,收住你的脾气,别去搅这滩已经乱得要死的浑水。” 燕追真不是嘲笑:“九门一代确实个个枭雄,九门二代勉强子承父业,九门三代……呵呵,说句不好听的,除了解小当家,全是狗熊。” “我刚教你的时候,你比狗熊都不如。” “信不信我开直升机去揍你!” “那正好。”柳约还挺高兴:“你过来接管约塞思,我回去收管堂上燕。” 更深一层意思:我回国内带娃,你去国外当牛马。 果然。 打蛇打七寸,效果立竿见影。 做了几个深呼吸,燕追服软:“老大给老高发了明牌,我打不过他暂且不提,凭什么你回趟国啥事都整明白了,我不管,你快点跟我通个气,别拿我当炮灰使!” “你对自己的定位还挺清晰。”柳约抢着燕追开骂之前说话:“还记得你管得那些聘礼吗?” 提起让她牙疼的三百零两亿六,燕追立马翻了个白眼:“我只管赚钱往里填,动账的钥匙又不在我身上。” 那块踏火麒麟的玉佩,老高在拜师宴就交给小小姐了。 等等。 为啥要和她说这个事? 柳约:“大概过不久,这笔‘聘礼’就归九门了。” 燕追黑人问号脸:“九门谁配拿这笔钱?” 不对,话题跑偏了:“你在开什么地狱冷笑话?张家人命那么长,也就关遇那个脑子锈逗的……欸不提他,小张爷比谁都清楚他那随时断片的脑子,以他能忍着就不麻烦人的性格,九成九是孤独终老。” 柳约笑着问了句:“说是聘礼,你还真只当那是聘礼呀?” “老大无利不起早,亲兄弟也明算账,小张爷吃的那些补药,老大变着法的掏空了大半个张家族库。” “这段时间我琢磨了又琢磨,还真想起了不少有意思的事。” “齐佳氏那座四合院,老大砸了一座矿才拿下。 转头就把齐佳小少爷的名字填房产证上,当时我吐槽她是挣钱如捉鬼,花钱似流水。 放眼现在,纵使猜到自己是被算计了的齐佳小少爷,对慎儿依旧是毫无芥蒂的真心庇护。” “解家当年的相护之情,连你都说老大眼光差,捧个无用的娇弱猫崽子。 你看着解雨臣一路走过来,现在还敢轻视他吗? 坐他那个位置,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虽然心有算计但到底无伤大雅,为了慎儿能在解家住的安心,他可是埋了不少解家族亲,手黑的不行。” “巴乃那位小姑娘我倒是没查出多少端倪,但能让人心甘情愿跳坑的,不是为情就是为利,虽然不知道是为谁准备的坑,饵且先放着,日后自会明了。” “所以这笔巨额‘聘礼’,是老大作为张家人出的一份买断钱。” 燕追听得乱七八糟的:“买断什么值得这么多?” 柳约不难为燕追的脑子,直接道:“恩情,是恩也是情。” 庇护慎儿的报酬,一早就付给了相应的人。 而在剿灭汪家人的计划里,身为张家人的张海棠全额资助,事后银货两讫,再不相干。 不过还有一个变数。 燕追:“那小小姐呢?老大难道没想过向来都是真心换真心吗?她不会看着这些人陷入险境的。” “难得你和我的思路跑到了一个频道。”柳约按了按发涨的太阳穴:“我不在国内,能干涉到的事情有限,老大的安排又太分散,真搞不懂她……” 唯一能确定的是,老大绝不会允许慎儿成为覆灭汪家计划里的棋子。 但慎儿从来都不是听之任之的性格。 有自己的主见,武力值爆表,父族母族个个都看顾着的小辈,一般人根本不能管她。 燕追觉得柳约把事情想复杂了,“让小小姐把这些人忘了不就好了,堂上燕的天字号房不是收录了一味药叫藏心吗?不伤身体,有选择的遗忘……” “你当张家的返祖麒麟血脉是吃素的?”柳约眼瞅他这边天都快亮了,缓声道:“找堂上燕的拍卖官陈默要名单,汪家人排查出来之后把人留着,我回国好好审一审。” 汪家预判他人行动的手段,他很感兴趣。 燕追嗤一声:“眼线藏得挺严实呀。” 柳约有来有往:“彼此彼此,你安排的厨子淮扬菜做得也很不错。” 燕追呵呵两声,挂断电话,美人塌上一卧,看着黑了的天空心情就贼好:“老娘熬不秃你!” 柳约还没熬秃。 千里之外的关慎儿困的眼皮子打颤。 都是一块进来的。 师父到底跑哪儿去了! 西王母扫她一眼,像是看穿所想,执着一卷竹简淡声道:“张家族长大抵已开始天授。” 关慎儿的眼睛一下瞪开老大,唰一下站起来:“他在哪儿?!” “不知。” 关慎儿扭头就走。 “张起灵阿母便在此处,他自会寻来,着急做甚。” 关慎儿瞳孔地震,不可置信转身:“你说谁?” 西王母波澜不惊:“吾闻张三疯唤其,白玛。” 关慎儿呼吸一窒,试探性地进入西王母的洞府,小心翼翼靠近中央的那副冰棺。 能生出张起灵那般样貌的女子长相自然不差,只是她的面色实在过于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她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胸膛有一丝微弱的起伏。 关慎儿皱眉看着冰棺旁边干涸的血槽,犹豫着向西王母提问:“她是不是还没死?” “徒留身躯,与死无异。” “是tang、‘张三疯’把她带到这里来的吗?” 西王母的目光从竹简挪到冰棺中白玛的身上再挪到关慎儿脸上,突如其来一句:“吾甚是嫌恶汝父。” “夺吾珍宝,差【chai】吾行事,坑蒙拐骗,出尔反尔。” 第144章 我更相信手掌攥成拳头的力量 西王母文言文一句一句往外蹦,关慎儿大致整理出了她的意思。 ‘张三疯’和她见过三面。 一次误入。 一次硬闯。 一次求援。 第一次是跟在张起灵身后当尾巴,结果跟丢了人,误入西王母待着的洞府, 西王母本来打算弄死‘张三疯’,但和‘张三疯’谈话的过程实在舒心,龙颜大悦,勉强留她一命,结果被骗走身上一块宝玉。 第二次忽悠西王母把白玛的身躯复活。 第三次是为激活那块宝玉,救她的女儿。 西王母比谁都明白使用定魂玉的下场。 感受到关慎儿身上生机盎然,平淡的眼神泛起一丝涟漪:“汝尚且在世,汝父溘然长逝否?” 关慎儿已经猜到西王母口里的‘张三疯’是张海棠,立刻炸毛:“她啥事都没有!” 西王母只当关慎儿还没接受父亲死亡的事实,淡淡的‘嗯’了一声,“汝姓张名甚?” 翻译:你叫张什么? 关慎儿考虑了一下,还是告诉了西王母自己的原名: “我姓关,关慎儿。” 西王母缓缓抬眸:“张家麒麟女冠他族之姓,张三疯果真人如其名,离经叛道。” 天石内重族规的张家老祖知道了。 怕不是能从茧子里爬出来扒了他的皮。 “慎,谨也,静也,思也,诚也,是以为真心,张三疯当真甚是爱女。”西王母喃喃一句。 放下竹简,从王座上慢慢起身,步伐略僵硬缓行至冰棺旁,西王母低眉和关慎儿说:“吾与张三疯尚有未完约定,既已仙去,就此作罢。” 西王母靠近了关慎儿才看清她的眼睛是完完全全的蛇形竖瞳。 那双眼里,只余寂寥,毫无情绪波动。 心念一动,关慎儿问她:“我能知道是什么约定吗?” “许吾自由。”西王母僵硬很久的唇角扯开一丝讥笑:“实乃异想天开。” 既求长生,便食其果。 一国帝王,这等魄力还是当有的。 一片昏暗中。 西王母抬手,极佳的夜视能力让她能将掌心的纹路看得清清楚楚,自幼修习相术的她也很明白她如今的处境:“吾寿数已断,天命不可违,出天石,即身殒。” 再随意捞起白玛一只手,端详两眼她的掌纹,说:“此人亦然。” 关慎儿好奇:“这是在看手相?” 西王母点头:“汝有意修习否?” 关慎儿兴致勃勃:“难学不?” 西王母有问有答:“天赋佳者三年五载可有小成。” 关慎儿震惊咋舌:“你就当我没说吧。” 西王母侧目看她:“张家未有长辈教习相术?” 关慎儿摇头:“我师父不教这些。” 西王母了然:“张家今不如昔,青黄不接,箕裘颓堕,后继无人,合该如此。” 关慎儿:“……” 理虽是这个理,但你这说得也太扎心了。 关慎儿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急眼反驳:“我才不相信手掌的纹路,也不相信什么天命难违,我更相信手掌攥成拳头的力量!什么相术,狗都不学!” 气话说上头,连带着骂了西王母都不知道。 西王母很久没接触到这么有生气的小东西,也感知到关慎儿融合了朱雀之灵,对她的包容度出奇的高。 鼻腔里带出声哼笑,递给她一卷竹简:“汝惫懒不愿修习相术,便修习如何控制南明离火罢。” “需牢记,汝为主,尔为辅,莫要反受其控。” 说着抽出关慎儿腰间的破甲锥,眉间有一丝疑惑:“为何不祭人牲予它?” 关慎儿还在费劲巴拉猜竹简上的字,头都不抬的回答:“我回家去买,人参而已,大把大把的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西王母看着她指的那行字:“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盘寂静。” 关慎儿眨眨眼,讨好的笑笑:“我没听懂。” 西王母瞧她一眼,吐出两字评价:“朽木。” 从来只有被夸聪明的关慎儿不干了:“明明是你的教材out了,歪七扭八都不知道哪朝哪代的字,怎么我就成朽木了?!” 一阵踉跄的脚步声在洞府外匆匆响起,打破了二人几欲争执的场面。 西王母眼神一凝,漠视着来人。 是强撑着找过来的张起灵。 苍白到病态的脸色,眼神空洞,褪尽血色的唇瓣抿成一条线,似乎在忍受巨大的折磨。 西王母看稀罕物似的打量张起灵好几眼。 关慎儿把竹简往西王母手上一塞,急吼吼要过去扶人。 西王母利落捏住关慎儿的后脖颈,不许她靠近:“天授尚未结束,此时靠近,恐受其伤。” “不能中断吗?”关慎儿看着张起灵现在这个样子有点着急,卖乖道:“西王母娘娘,您有没有办法中断天授?” 小模样谦逊得不行。 “不可中断。”西王母表示爱莫能助:“强行中断天授极为伤神,顺其自然方是良策。” 然此任张家族长,似是维系住了一丝清明。 张起灵望着冰棺的目光像是恢复了一分神采,极轻的呢喃出一声呼唤:“阿妈……” 张海棠对张起灵承诺的超值大礼包之一:活着的白玛。 至于张起灵能不能在天授中重拾记忆,保持清醒找到白玛就不归她管了。 把人救活费了老鼻子劲儿,所以她才不会管售后。 张起灵隔着冰棺看着白玛久久无语,轻轻地,迷惘地,顺从本心地握上那双没有温度的手,天授造成的混乱和药物保持的清醒一刻不停的在脑子里来回拉扯。 不能忘…… 不能忘…… 阿妈…阿妈…… 第145章 朽木不可雕也 张家人是无法抵抗天授的。 尤其这个人还是张起灵。 片刻后。 清瘦的黑发青年静静地蜷缩在冰棺旁。 在曾经寂静的三天里。 白玛用微弱的存在感为她的小官织起有灵魂的皮囊,在他空荡荡的胸腔里种下一颗有思想的心脏。 墨脱深深的冰层下。 堆积的是张起灵一寸一寸的思念。 母子缘浅,须臾重逢,已是极限。 关慎儿难受的眼眶红红,胸口闷闷。 西王母只是无感地拿开张起灵握着白玛的手,面无表情抽出一把精致的弯刀划开他的手腕,在冰棺上的血槽就是一放。 关慎儿憋着一泡泪,“我师父惨成这样你还放他血,你没有心!” 西王母微微瞥她一眼,把弯刀递给关慎儿:“汝之血脉亦需” 关慎儿挺怕疼的,踌躇一会儿,做徒弟的决定尽尽孝:“要多少哇?” “放血三日。” “……” 关慎儿真是无语了:“是需要麒麟血吗?伪麒麟血行不行?我把吴邪捞进来。” 担心关慎儿张起灵安危望着陨玉一晚上没合眼的吴邪连打三个喷嚏。 “麒麟续命,朱雀守魂,二者合一,或有奇效。” 敢用藏海花续命,白玛的精魂早散了。 陨玉内奇特的磁场重新赋予她的身躯生机,却没法让她醒过来。 关慎儿的到来让西王母想到一个试验的可能。 但是关慎儿拒绝了。 她向来是抓漏洞的一把好手:“或有奇效?也就是说你还没有这么做过,我和师父的不同,在于我兼顾麒麟血的同时还拥有朱雀灵。” “朱雀主生机,说不定加上我的血能事半功倍,但你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对吗?” 西王母不置可否:“朱雀消散世间千年之久,吾未有机缘施行。” “放三天血我就成人干了!”关慎儿瞅了一眼弯刀,咬咬牙接过它,在手心划开一道口子放到血槽上:“三天不行,三小时还是可以的。” 她看不得张起灵这么破碎脆弱的模样。 也最见不得这种骨肉分离的戏码。 时间慢慢流逝,冰棺上缓缓显现点点血色纹样,像是图腾,又有梵文的轮廓,白玛的脸色红润些许,关慎儿眩晕着挪开她的手。 关慎儿两眼冒金星,眼前是一黑一黑又一黑。 西王母扶住她,顺手给白玛把脉。 触及强劲不少的脉搏,眸底闪过一抹兴味。 果真有用。 将一枚骨哨挂到关慎儿脖子上,西王母嘱咐她:“汝一身血肉皆为瑰宝,勿要为他人所知,此物可召蛟母,予汝以护周全。” 关慎儿贫血贫到手脚发软,但头脑依旧清晰,连连拒绝:“蛟母?不会又是超大号蟒蛇吧?我没有地方养,不要,不要。” “万物相生相克,服尸蟞丹未获长生之人,千年茹素灵蟒蛇胆佐以蛟母毒汁,辅以天石粉,或复常人,已获长生之人,可得半日清明。” 尸蟞丹不过是西王母研究长生最下等的一个法子。 教周穆王这个方法是想看看效用到底如何,毕竟就算失败了,死的也只是他国子民。 可恨这怕死的家伙再也没回来,害得西王母的研究进度一拖再拖,最后只研究出一个这样苛刻的半成品解法。 “活了千年的蟒蛇怎么可能只吃素。”关慎儿满眼你在开玩笑吧。 西王母抿唇,不想说话。 也不知道是谁。 猎了她散养千百年的两条灵蟒。 果真一脉相承。 得了便宜还卖乖。 关慎儿挠挠头:“你不会是想说塔木陀那两条蛇是吃素的吧?它们当时分明想要吃了我。” 西王母再次强调:“汝一身血肉皆为瑰宝。” 吃了你就能升级。 在那两条畜牲眼里,你只是行走的灵丹妙药。 “那幸亏我挺能打的哈。”关慎儿爱惜地抱抱她自己,这下是真好,浑身上下的不动产。 关慎儿想了想,问出心底盘桓的问题:“复活白玛身躯让出定魂玉,给我控制南明离火的方法,告诉我尸蟞丹的解法,又把号令蛟母的骨哨给我,给这么多好处……难不成,您看上我家那位老父亲了?” 关慎儿对自家老母亲的魅力简直盲目自信。 西王母搬出之前的评价:“朽木。” 真真是—— 朽木不可雕也。 烂泥不可扶也。 笨蛋不可理也。 西王母拂袖转身,漫步坐回王座,稍抬眼睑,视万物为无物的眼神与关慎儿神飞色动的视线交汇。 “孤享千秋万载长生不死,世间千种情,万般爱,于孤而言,皆为累赘。” “一时兴起,权当消遣,仅此而已。” 关慎儿问完这个问题,西王母再没理过她,任她拿着竹简如何抓耳挠腮也没有出声。 要不人家怎么能待在陨玉待个两千年。 这种浑然忘我的境界确非她这种凡人能够企及。 关慎儿抱着竹简越看越困,窝到地上直接睡过去了。 恍惚间。 有人轻叹: “吾与张三疯,当为友人。” * 吴邪都快忘记他等了多久,越等越沉稳,已经逐渐失去了世俗的欲望。 阿宁的补给是最快见底的。 左右衡量下,她找黑瞎子重金采购了几块压缩饼干,撬走一块陨玉,提取完假西王母的皮肤组织就打算离开。 保险起见。 阿宁还说动了潘子跟她一起走。 理由非常充分:“都守在这里只有一起死的情分,还不如早点出去,为你的小三爷蹚出条活路来。” 这一下就掐着潘子的痛点了。 拉着我好一通嘱咐,立马上路。 期间拖把找过来说吴三省跑了。 噢。 吴三省跑了呀。 没事。 那遭瘟的老逼登要还想坑我,赶明儿就回来了。 但是小花脸色难看得要死,把补给全留下,额外给了胖子一袋小米,嘱咐等慎儿出来要熬给她喝。 小花要走,黑瞎子那厮也就待不住了,忍痛割肉要留下一根皮带。 笑死。 谁要你这根地摊货呀。 只剩下胖子和我。 拉着胖子拌嘴,拉着胖子陪练,拉着胖子忆往昔,拉着胖子一起煮饼干糊糊…… 劳资臭了。 也快疯了。 张起灵尼玛的还不出来,劳资就走了! …… 好吧好吧。 口花花而已。 慎儿还在陨玉里。 闷油瓶不要了,妹宝还是要的。 好像还有个人钻里头去了。 谁来着? 噢。 是我三婶子。 也不知道她钻进去还会不会变成禁婆。 禁婆骨这玩意儿好像蛮走俏的。 不知道能不能从三婶身上顺一块儿来。 …… 吴邪无限放空,坐在张起灵他们离开的那个黑黢黢的洞口前,俨然一块望夫石。 人没事做就喜欢瞎想。 所以吴邪开始回忆吴三省带着他走过的每个墓。 模模糊糊好像摸着了什么端倪。 长生…长生…… 每个墓主人都在求长生。 头顶的陨玉忽地传来一阵哨声,不规律的飘忽着响。 ‘咚——’ 滚落一个全须全尾的人,翻身过来,是陈文锦。 吴邪皱眉:“那小哥和慎儿在哪儿……” 话音刚落,地面巨震,隐约听到动物爬行的‘吱嘎吱嘎’声。 胖子打起十二分精神严阵以待:“有大家伙过来了。” 一道庞大的黑影从水中腾雾而出。 吴邪瞳孔猛缩,把眼前的巨蛇和浮雕上的巨蛇对上号,拉着胖子咬牙退后好几步:“真草了,还真他娘的有蛇母……” 那哨声,八成就是在叫它过来。 随后。 蛇母吐着蛇信子动了起来…… 第146章 鬼玺 蛇母游弋着庞大的身躯探到吴邪身前。 在这个渺小的人类身上,它嗅到了玄女的气味。 两相对峙,皆是按兵不动。 哨声再响。 吴邪身后陨玉的洞穴内骨碌碌地似乎滑落了什么东西。 蛇母飞快蹿到洞前,头顶接住一个,尾巴圈住一个。 ‘哎呦’一声,小孩的声音分外熟悉。 扒拉住蛇母的头顶凸凸的两个小犄角,关慎儿晕晕乎乎的爬起来,呲牙咧嘴地揉了揉她的后脑勺。 西王母这浓眉大眼的。 说是要消除她在天石里见过的那些不可言说之事,以防有心人窥探,那一巴掌真是往死里抽呀,半点情分都不留! 一点都不爱幼! 等关慎儿还想在心里偷偷吐槽些什么东西,眉头微皱,眼带茫然。 刚刚……她想骂谁来着? 脖间挂着的玉化骨笛散发着莹莹润泽,沉默地守护着它的新主人。 …… 危机四伏的塔木陀。 一道比火车还长的黑影肆无忌惮横冲直撞。 陈文锦被绑在蛇尾上八风不动,稳稳当当,长睡不醒。 有一说一,黑瞎子那根地摊货还挺结实的。 坐在蛇母身上的吴邪一边怕得要死一边感叹刺激,拿着骨笛潇洒指挥。 张起灵短暂的恢复了意识,默默看着渐行渐远的西王母宫,好像有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被他落下了。 关慎儿躺在王胖子怀里睡着了,脸上泛着一丝红晕。 顶着张起灵陌生的视线,吴邪不死心的问:“小哥,你在西王母宫里找到记忆了吗?” 张起灵黑沉沉的眸子看着他,不言不语。 吴邪心道完了完了,这闷油瓶子不会是找到以前的记忆,脑子内存不够,就把现在的记忆格式化了吧? 他既有心疼也有埋怨:“就你这样的,还找什么记忆呀,找着找着就掉沟里了,手腕的伤怎么来的还记得吗?算了算了,手伸出来,我给你处理一下,就喝了几口慎儿喂的小米粥你现在饿不饿?我还有……” 张起灵:“……” 好吵。 但不讨厌。 张起灵迟缓地歪了歪头,专注的注视着眼前这个他一伸手就能捏死的话痨青年。 心底突然出现一个名字。 “吴邪。” 吴邪愣了愣,眼睛一下亮了起来,连连点头:“对对对,我是吴邪!胖子呢?胖子你还记得吗?还有慎儿,你唯一的徒弟,她还是……胖子,你摸摸慎儿的额头,是不是有点烫?” 吴邪本想把关慎儿抱过来给张起灵再认认脸,一摸上她脸就发现不对劲。 关慎儿下颌连着锁骨若隐若现浮现出一些墨青色纹路,额间莲花火焰纹艳的灼眼。 胖妈妈稳重得让人十分安心,立马做出措施,就地取材,把绷带沾湿敷到关慎儿额头上,拿衣服把人裹得严严实实。 这边还没松口气。 缄默不语的张起灵又倒了。 吴邪抱着人手足无措,一摸,好家伙,大的比小的还烫手。 我的天爷! 这是要揍嘛呀! 戈壁滩千里无人烟,又或者某些暗中窥视的人烟看到了蛇母但没那个胆子出来拦人,反正一路畅通。 蛇母顺从吴邪的指令,把人送到公路旁。 然后非常不客气抢过吴邪手上的骨笛,重新挂回关慎儿的脖子上。 犹豫着甩了甩尾巴,轻轻蹭蹭关慎儿软乎乎的脸颊,掉头回塔木陀。 主人眼光真好。 选了一个麒麟和朱雀的混血崽崽当继承人。 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能化龙,真是愁死蛟了。 正是晌午。 渺无人迹的公路旁,三大一小蜷在衣服下遮阳,陈文锦脸上盖着衣服躺尸。 张起灵清醒一会儿,盯着关慎儿看了看,不假思索把人搂怀里。 血脉气息和他的很像,是他家的孩子。 又看了看尽心尽力不离不弃照顾他俩的吴邪王胖子,不由自主跟他们坐近了一些。 燕追收到阿宁消息去接人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这跟卖身葬母一样的场景。 上手去抱关慎儿,张起灵把人往怀里藏了藏,眼神瞬间犀利,面露警惕。 浑身血气。 绝非良善。 张起灵沙哑着声音警告燕追:“走开。” 燕追收回手,认真观察了张起灵的状态,皱眉道:“真不经念叨,又失忆了……” 但燕追对张起灵失忆了还不忘保护关慎儿的行为非常满意,直接忽略他对自己的熊熊杀意。 分出一辆车扔给吴邪:“小张爷失忆就不认人,打起架来凶得要死,看他这样儿,八成只接受了你俩的靠近,老娘没那个耐心哄人,你们自己照顾好这位祖宗。” 视线下移,盯着张起灵抱着不撒手的关慎儿:“你们想个办法,让小张爷把小小姐交给我。” 张起灵和吴邪对视一眼,在吴邪开口说话之前抱起关慎儿,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上车。 ‘砰——’车门关了。 ‘咔哒——’车门锁了。 吴邪有点尴尬地挠头,求助的眼神飘向胖子。 胖子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燕姐,您多宽宏大量的一颗心,天上人间顶顶好的真人物,您也知道他失忆了,别跟这不懂事的孩子计较……” 胖子边说,吴邪无脑附和。 “孩子?”谁家孩子一百多岁? 燕追眼神一闪,对那笔‘聘礼’会花落谁家有了个隐约的猜测。 似有若无的视线上下扫视吴邪,惹得吴邪起一身鸡皮疙瘩。 燕追撇开眼,松口说:“看好你们的高龄儿童,别一转眼,他就带着我家小小姐跑路了。” * 一行人出了塔木陀。 各方势力狂蜂浪蝶般一波紧接着一波的试探。 燕追没耐住性子处理了不少探子,高行己叹他一把年纪还要到处扫尾。 陈文锦身体停止了异变,但没有恢复成正常人,依然处于躺尸阶段。 张起灵抵抗天授的后遗症来的又急又猛,高烧不退,不省人事。 关慎儿退烧之后也没苏醒,额间那朵莲花火焰纹越开越艳。 内忧外患的,吴邪和胖子天天唉声叹气。 然后拼爹的时刻就到了。 亲爹怎么对女儿,关起门来都是家事,旁人没有资格置喙半句。 外人敢动关慎儿,关遇就搞死谁。 关遇出面干预了几次。 把骚扰频率最高的裘德考公司直接赶出国内。 掐断和汪家接触最频繁几个世家的现金流。 最出格的,是关遇把关老爷子的几位故交拉下了马,气得关老爷子差点中风。 不过等关遇回家一趟,关老爷子就歇了要做主的心思,甚至把手上的人脉移交给了关遇。 在关遇如此强横的态度下。 新月饭店拍卖鬼玺的消息还是送到了吴邪手上。 张起灵看到鬼玺的图片,醒来后一直表情淡淡的脸上立马被‘想要’两个字刷屏。 吴邪压根说不出拒绝的话:“那、那就去吧……” vip病房。 关慎儿额间完全绽放成型的莲花火焰纹迅速在眉间收敛成一枚小小红点。 眉间红痣,主大吉。 关慎儿眼睫微颤,悠悠转醒,慢慢坐起,环视周围一圈,靠在床边缓缓抬手做了几个动作在眼前晃了晃。 关慎儿低着头,明亮温润的眸里有狐疑,有不解,还有不安。 细看下。 她的眼瞳有些涣散,像是找不着聚焦点。 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还是那样。 她眼里的景象。 似乎变得,有点不太一样。 该怎么形容呢。 她能‘看’到每一粒尘埃飘浮在空中。 能清楚的‘看’到房间里的每一件物品,纵使是瓷砖下有些开裂的水泥板。 伸手在眼前晃的时候,她能‘看’到随着运动逐渐红温的手,甚至是血管上被针扎过的痕迹。 这种视物能力,不管在白天还是黑夜都很有优势。 看得远,能准确锁定目标,不受任何外来因素干扰。 如果被催眠,眼睛的异样可以提醒她侦破幻觉。 但……有得必有失。 所有东西在她眼里都失去了色彩。 她只能看到物体表面附着的‘温度’。 她看得见,也看不见。 关慎儿扯过被子盖住半个脑袋,脑子里乱糟糟的。 所以这算怎么回事? 瞎了还是没瞎? 说她瞎了,她的感知力直接点了满格。 说她没瞎,现在随便来个人站到她面前,她看见的可能只是一团人形红温。 像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想,房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关慎儿探头看过去。 果然…… 如她所想。 关慎儿自闭了。 关遇甫一进门,就和那双瞪得圆溜溜的小猫眼对上,微微一怔,心头一喜,转头让秘书把医生叫过来。 “我不要。”关慎儿板着一张小脸:“不许叫医生。” 关遇搞那么多混账事都是为了这个女儿,秘书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看看关慎儿,又看看关遇。 意思很明显:boss,我听谁的? 关遇盯着关慎儿看,心里一个咯噔,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试探着劝她:“是谨心首府的私人医生。” 关慎儿背过身:“谁都不要。” 关遇一针见血:“你身体是不是出毛病了?” 关慎儿:“……” 什么都瞒不过这个活爹。 关慎儿不愿意说,关遇不勉强,示意秘书出去,坐到病床旁闲聊起最近发生的事,把他掺和在其中的手笔轻轻带过。 关慎儿突然打断他:“吴邪他们去哪儿了?” 为了挽救和关慎儿岌岌可危的父女情,关遇没有搪塞关慎儿,如实交代了他调查到的消息:“霍家霍仙姑拿鬼钮龙鱼玉玺在新月饭店做了个局,把人勾走了。” 关慎儿听得眉头一皱,“真是好大一张脸,拿我师父的东西做局。” 旋即想到变成禁婆的霍玲,哼了声,问:“我让老高从格尔木带回来的那个人呢?” “人?那只打断了四肢的禁婆吗?”关遇拿着一个苹果在削:“关在这家医院的停尸间。” 关慎儿摸了摸脖子上那枚骨笛,眼底意味不明,最后小声嘀咕句算了。 “我要见她。” “可以,我等会儿把人带过来。”关遇切了一小块苹果给关慎儿:“但你得先吃点东西。” 眼睛产生的异变并没有对关慎儿的生活造成太多影响。 她只是有点可惜从此看不到山川河流,四时美景,风花雪月…… 心事重重吃完一顿饭。 关遇派人把一个罩着黑布的铁笼送进关慎儿的病房,他得回公司处理一些善后工作。 关慎儿手上端着一碗绿油油的膏状不明物体,惆怅地看着跟条死尸一样的霍玲。 变成禁婆的霍玲太能闹腾,关遇嫌她会扰了关慎儿清静,耽误养病,想也不想就给她注射了能药倒十头大象的安定。 安静是挺安静的。 这药该怎么吃下去? 关慎儿随机抽取一位小可爱帮忙:“来,你过来,对,就你,给我掰开她嘴。” 喂完药后不久。 霍玲那颗沉寂许久的心脏。 在关慎儿的注视下,慢慢开始了跳动…… 话分两头。 燕追把堂上燕的牌子借给了吴邪。 于是,全身上下凑不出一千块的铁三角顺利过了新月饭店验资那关。 刚在大厅落座,仨土包子还没研究明白菜单,吴邪就被迫挂上假笑面具和琉璃孙打机锋。 直到琉璃孙玩味儿着说:“最近道上没了吴三省的消息,听说是折在了墓里,有这回事儿吗?” 吴邪的嘴角一下就垮了。 王胖子拍案而起。 默默喝茶的张起灵倏地盯着他。 “吴三省要是知道有人在背后这么编排他。”解雨臣穿着西装和标志性的粉衬衫走过来,表面看着和和气气的,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客气:“这个人的舌头可就保不住了。” 到底积威许久,吴家没发丧,吴三省在明面上就还活着。 琉璃孙能屈能伸,赔着笑脸说了会儿好话。 转身上包厢时,脸色阴沉下来,心道一定要给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吴家小三爷好好上一课。 见碍眼的人走了,解雨臣和吴邪他们坐到一桌,拿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茶到嘴边皱皱眉,招呼新月饭店的伙计点了一壶太平猴魁。 吴邪看着上了壶十八万的茶,眼皮子狂跳。 解雨臣看他满脸肉痛,顿觉好笑:“燕追不是把堂上燕的牌子借给你们了吗?新月饭店和堂上燕有不少生意往来,挂账走的都是业务招待,你就是要拿货,新月饭店也会帮你留着。” 还有这种操作?吴邪有点意动:“那鬼玺……” “是留着,不是送,照样要付钱的。”解雨臣指了指几个包厢,还有大厅里坐着的一些人:“而且压堂货没那么好留,这些人都是为了鬼玺来的。” 最后指了指自己,笑道:“包括我。” 吴邪表情一滞。 第147章 找场子 解雨臣喝着茶,饶有兴致的欣赏了一会儿自家发小跟打翻了调色盘一样的脸色。 叹他真是藏不住半点心思,鼓励式拍了拍他的肩。 拎起那壶十八万的茶上了解家包厢,徒留吴邪在风中凌乱。 胖子看吴邪呆滞的模样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喊来声声慢,非常干脆地拿起菜单点菜:“这个,这个,这个……” 一位绿色旗袍的招侍婷婷袅袅走到吴邪桌前,轻声细语:“三位,有贵客请你们上二楼。” 胖子嘴里的话硬生生打了个拐:“这些……都不要,给我提二斤瓜子来。” 记录菜单的声声慢怒极反笑,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忍住了打人的冲动:“稍等。” …… 霍玲清醒的时候。 剧烈的疼痛从心口蔓延到四肢,有种被分筋错骨的感觉。 不知疼了多久,五感终于回笼。 她疲惫的睁开眼睛,想着自己是不是终于解脱了。 转过头,眼含热泪的陈文锦握上她的手。 霍玲有点恍惚,声音浸着一丝哑:“我们、我们终于死了?” 陈文锦欲言又止,摇摇头又点点头。 有道甜软的声音为她解惑:“不是噢,你会死她不会。” 霍玲循着声音看去。 小姑娘眉心一点红,皮肤如玉瓷般,浅淡莹莹,温润细腻,是看一眼就再难移开的美人胚子。 她端着一碗汤,一闻就知道是文锦的手艺,小姑娘说:“你运气差了点,完完全全变成禁婆绝无再转换成人的可能。” “但你又有点运气碰到了我,世间唯二的解药你吃下一副,可以清醒半天,也就是十二个小时,十二个小时过后尘归尘土归土。” 她拍拍手,哗啦啦涌进来一群人,小姑娘表情有些不忿:“今日风光正好,你捯饬捯饬,我带你去见见故人。” 其实是关慎儿得到了霍家老太在欺负吴邪的消息,要过去找场子。 全身镜摆到霍玲面前,她吓了一大跳。 及腰长发凌乱的像枯草,破衣烂衫,脸上一道灰一道泥,比最肮脏的乞丐都不如。 霍玲终是绷不住了,拉着陈文锦的手低声啜泣,不断问着:“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陈文锦答不出,只能紧紧握着霍玲的手。 不忍心又必须和她强调:“你只有十二个小时,不要再耽误了,好好收拾收拾,慎儿说的见故人,指的是带你去见霍姨。” 霍玲肉眼可见的更崩溃了:“见、见我妈?见完就死她面前吗?我不行的,我不行的……” 关慎儿看不到她哭的场面,感受不到那股悲情的冲击力。 很冷静的提点她:“霍老太太能管住那么大个家业,有人冒充她的女儿,她不可能没发现。” “有线报说,她暗地里找了你十几年,忍受了旁人拿你当筹码威胁的十几年,你确定不去见她吗?” 霍玲似哭似笑:“那你呢?你敢说你没打算拿我当筹码威胁我妈?” 关慎儿古怪看她一眼,直言不讳:“你有必要搞清楚一点,我,不认识你,愿意救你是被霍仙姑执着找你的慈母心肠所打动。” “我家比你家富,比你家强,罩着你家的那个人,见了我爷爷也得敬礼。” “更别提抵消尸蟞丸药性的药材要养千年,可遇不可求,你倒是说说看,你家有什么东西值得我这么大费周章的图谋?” “也不对,我对你还是有所图的。”关慎儿顿了顿:“我要拿你气一气那个老太婆。” 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非得跑去哄骗她那单纯无害的蠢哥哥。 那就怪不得她了。 见霍玲还有疑虑,陈文锦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霍玲放下戒心去梳洗打扮。 关慎儿就闷头琢磨她眼睛的事。 她昏迷之前在干啥来着? 好像是在研究一段晦涩难懂的古文。 什么循经而行,阴阳三贯,如环无端,诸行无常,诸法无我…… 就这么想着想着,身体内热流涌动。 关慎儿眼前的景象模糊一瞬,再抬眼看,一切恢复正常。 她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还真是因为这个呀。 那以后再也不想了,这害人玩意儿。 西王母:朽木!实乃朽木不可雕也! 费了大半个钟头,霍玲总算收拾出个人样,新月饭店的最新消息也传过来了。 ———吴邪点了天灯。 清楚吴邪口袋里没剩几张毛票的关慎儿脸都黑了。 拽起霍玲就走。 所以说来得巧不如赶得巧。 关慎儿到达新月饭店正碰上声声慢指着二楼某个位置厉声道:“他们要毁灯!” 声声慢指的方向,是一脸紧张扒着椅子的吴邪和已经做出起跳姿势的张起灵,还有护在两人身前的王胖子。 “毁灯?我哥哥明明说的是往死里跟,声声慢小姐是听错了吧。” 小姑娘的声音俏丽软糯,如枯枝逢春雨,立马冲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吴邪看到关慎儿激动的要站起来,被身后的张起灵一把按回去。 声声慢自然认得关慎儿,拜师宴还是她去送的礼。 她放缓姿态:“关小姐,从业十年,我没有听错过一次。” 讲道理关慎儿还没输过,实事求是的一连三问:“请问声声慢小姐,他们毁灯了吗?蓄意影响竞价过程了吗?破坏新月饭店财物了吗?” “那是因为……” “声声慢。”楼阁上的尹南风出言打断了声声慢的话,冲吴邪礼貌笑笑:“太久没人点过新月饭店的天灯,手下人有些忘记规矩,小三爷多担待。” 谁不知道吴家小三爷得了关家小公主的青睐,这一看就知道是特意赶过来撑场子的。 小公主亲爹妈没一个好惹的,还不如服个软买个好。 生意人,审时度势很重要。 霍仙姑看到关慎儿出现就知道坏事了,正想搞点强硬的措施把吴邪从椅子上弄下去。 无意一瞥,看到关慎儿身后低头跟着的蒙面姑娘。 无意识捏紧椅子的扶手,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霍仙姑不可置信的站了起来。 第148章 聘礼钱 当母亲的总是能一眼认出自己的孩子。 霍仙姑很肯定,跟在关家小丫头身后的姑娘,是她寻了十几年的女儿霍玲。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霍仙姑抬手压了压鬓发,若无其事端起一盏茶,双目微垂,捏着茶托的手指用力得指节泛白。 但吴邪是个沉不住气的,扒拉开挡他跟前的王胖子,冲关慎儿招手的频率快到扇出残影。 ——快来呀快来呀! 那股雀跃劲儿可逗,活脱脱一只大型哈士奇。 但那是属于霍家的包厢,没人邀请她,关慎儿才不上赶着。 拍出新月饭店的贵宾卡,要了霍家旁边的包厢。 上到二楼,经过霍家包厢时,霍玲忍不住驻足,肩线显见地绷直着。 关慎儿走在前面,听到后头没了动静,回头就撞见霍玲眼眶微湿。 看了眼紧闭的包厢房门,想到霍玲为数不多的时间,恻隐之心压过了想捉弄人的念头。 关慎儿拿出随身的踏火麒麟红玉佩给她:“去送给我哥,就说这是他落下的东西。” 包厢一直有人在喊价,有个狗日的叫得格外欢实,数额千万千万的喊。 既然是找场子,小三爷的名声就必须打出去。 过千万资金的动账,一张银行卡可办不了,得是银行的经理拿了凭据亲自上门来办。 霍玲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关慎儿压了压她的手腕:“不想给老太婆添乱,就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别暴露了。” 暗处不知多少人盯着。 活得完好无损的霍玲一出现,绝对是爆炸性消息。 关慎儿收回手,听到耳边的漫天叫价声,凝声道:“老太婆自己搅出来的闹剧,我希望她能好好收个尾。” 把坑我哥的这笔冤枉钱给我还回来! 不然我就找人上门要! 到时候可就不止是钱的事了! 关慎儿直勾勾盯着霍玲的眼睛:“听懂没有?” 好歹是培养了十来年的继承人,霍玲听懂了关慎儿的暗示,迟疑地点点头。 拍卖依旧在继续。 “一个亿!” 琉璃孙手里盘着串拍着拉杆,红着眼喊上了头。 吴邪麻木的闭了闭眼。 他娘的一个个花钱跟烧冥币一样都不心疼的。 瞧了眼手表上即将到点的四点半,不着痕迹地扫视着新月饭店,计划着等会儿赖账逃跑的最佳路线。 ‘咚咚’有人敲了门。 紧接着是一道柔和的女声:“贵客,拍卖数额过大,按照规矩,需要为您进行一次公开验资,以防后续产生纠纷。” 吴邪:“……”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吴邪觉得他屁股下的凳子跟长了刺一样,刺挠得他浑身难受。 霍仙姑看好戏的心思一览无余,抬手就放新月饭店的女侍者进来了。 本想出言嘲上两句,却在看到女侍者旁边穿着红色旗袍的蒙面女子时僵住了脸色。 老式旗袍款式素雅,袖长过肘,裾长过踝,虽是张扬的红色却丝毫不花枝招展,更衬得蒙面女子亭亭玉立。 胖子悄悄跟吴邪咬耳朵:“是小不点儿带过来的人。” 霍玲匆匆抬头看了几眼在场的众人,视线在接触到霍仙姑满头华发时明显怔忡了几秒。 最后定定神,步履从容地走到吴邪身旁,微微弯腰,礼数周全的递上那枚玉佩:“小三爷,小姐派我来送还您的东西。” 听到是关慎儿送来的东西,吴邪下意识接了过来,没来得及仔细看几眼就被张起灵拿走了。 张起灵面无表情把玉佩放到女侍者的托盘上:“验资。” 女侍者看到踏火麒麟红玉佩的瞬间微微瞪大眼睛,犹疑地望了望某个在放老掉牙歌曲''两只蝴蝶''的房间。 请示的视线落在尹南风身上,就见她有些无奈地扶着额头摆了摆手。 女侍者这才扬起标准微笑拿起托盘上那面素朴的铜锣。 响亮的铜锣声传遍新月饭店每个角落,点燃场子的却是那句—— “拍卖——继续!” 作为当事人的吴邪很懵逼。 怎么就继续了? 不能继续了呀! 再继续把他拆开称斤买都不够还一个零头! 随着关慎儿出场,吴邪验资通过,好几家人接到了家里长辈的警告,果断放弃跟价,只剩一个琉璃孙梗着脖子在喊价。 不过琉璃孙在接完一个电话后脸色大变,猛地看向吴邪,咬着牙拱了拱手:“小三爷,好手段,今日我琉璃孙心服口服!” 说完就愤而离场。 搞得吴邪有点莫名其妙。 一时无人竞价,声声慢落了三锤。 扬声道:“恭喜吴先生以一亿两千万拍下鬼钮龙鱼玉玺!” 时间也来到了霍仙姑要求的四点半。 吴邪立马弹跳起身,跟胖子使了几个眼色就要开跑,张起灵冷静地按住两人,指了指门口满头大汗提着皮箱跑进来的黑色西装秃头男。 吴邪立马想起了张秃子,脱口问道:“小哥,他是你家的人?” “……” 沉默过后张起灵摇了摇头。 一个主管模样的中年男人笑着接待了那位黑色西装秃头男,不知道交流了什么,秃头男堆着笑找上了吴邪。 秃头男:“先生,麻烦您出示一下张家族产的凭证。” 吴邪惊了一下,说话都结巴了:“谁谁谁、谁拿了张家族产的凭证呀!我警告你啊,你不要诽谤我啊!” 秃头男拿出一份文件仔细瞧了又瞧,亮出一张图片说:“不是您出示凭证进行验资,调动资金参与拍卖的吗?” 吴邪非常烫手地把怀里的踏火麒麟红玉佩捧出来,“这这这我我我——慎儿!” “欸~”你的漂亮宝宝在门口探出了头,并对你绽放了一个戳中心巴的超乖笑容。 “你!”吴邪深呼吸,放平了语气,“这块玉佩……” “没关系的,吴邪你只不过用了师父一点点的聘礼钱,连皮毛都没伤着。” 吴邪喉结滚了滚,看着张起灵平淡的眸子有点无措。 什、什么钱? 第149章 先撩者贱 不管什么钱,吴邪都是一次性付了全款。 鬼钮龙鱼玉玺走货一圈,吴家小三爷吴邪的名字在道上就算排上了号。 事后吴邪脚底踩棉花一样,晕晕乎乎在一群人的保护下上了车。 “不对呀!” 吴邪抱着鬼玺突然反应过来:“霍老太太答应了我,坐在那把椅子上过了四点半,我问她啥事都会跟我扯明白,现在走了不是、不是……” 声音越来越小,垮起一张脸:“现在走了不是白瞎我胆战心惊那么久,就坐那么一会儿,感觉寿都短了一半。” 一抬头。 看到的是在极限拉扯一袋大白兔奶糖归属问题,完全无暇顾及他的俩师徒。 小的那个凶巴巴的说:“之前你没给我吃,我也不要给你吃!” 大的那个严肃的沉默一会儿,忽而眸光一亮,好像找到了什么理由:“不是木糖醇。” 小的那个眼睛立马瞪圆,并把零食袋往自己这边扯过来几厘米:“这是小花舅舅买给我的!” 大的那个瘫着一张死鱼脸,言之凿凿:“会蛀牙。” “什么几百年前的破理由,我每天都有在好好刷牙,你看,我牙可白!” “你还在换牙。” “师父!”小的那个炸毛了:“再说,我三天、不!一个月不理你!” “……” 这场架吵的,加起来没三岁。 一下就给吴某人看得心软了。 先把怀里那块烫手的玉佩挂回关慎儿脖子上。 然后一转头,捶了王胖子一拳:“胖子!你怎么不记得提醒我一下!” 王胖子没来由受了无妄之灾,毫不留情捶回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没见着小不点儿塞了个人跟着那老太太吗?!” 被点到名的关慎儿受到强烈关注。 抢赢糖果的关慎儿真诚给出建议:“现在去找霍老太太要答案,你一定会被她叉出去,然后霍家门口会多块牌子:吴邪与狗不得入内。” 这会儿霍家应该是母女重逢,抱头痛哭,谁打扰谁倒霉的那种。 关慎儿心满意足剥开一颗大白兔奶糖,“而且凭什么是我们上门去找?先撩者贱,急的不应该是我们,老太太坑了人,总要先给点赔偿。” 习惯性摸摸脖子上的踏火麒麟红玉佩,触到玉佩光滑面有几分突起的滞涩,关慎儿的手顿了顿。 翻过来看。 是用不干胶粘上去的两个小字,和玉佩的颜色极相近,用肉眼分辨不出的那种存在。 除去她自己。 玉佩总共经过四个人的手。 霍玲,吴邪,师父,银行来的那个经理。 关慎儿沿着这两个小字的边缘慢慢滑动,突然说了句和目前情况毫不相干的话:“天气这么好,我们出去旅游吧。” 吴邪:“别闹,咱们现在兜比脸还干净。” 王胖子:“天塌了还有小哥的聘礼钱顶着。” 吴邪一口气憋得不上不下:“你也知道那是聘礼钱呀?!” “我说真的。”撕下玉佩上的不干胶,关慎儿说:“刚刚那个死秃子,是老高。” 她真挺好奇老高到底是什么成份。 怎么就对扮演秃子这么情有独钟。 拜师宴之后,老高这个随机刷新任务的npc就跟放了长假似的。 随她和吴邪他们怎么折腾。 不妨碍不干预不插手。 偶尔问问她的身体状况。 来了兴致陪她闯一闯,但绝不会跟着过分深入,也会管着燕追不让她胡来。 譬如去塔木陀那回,燕追截了车送她,老高打了电话说别让他亲自过去逮人,强制性把燕追召回去了。 问燕追,燕追告诉她,老高就是老了提不动刀了,居然说怕她死路上。 怕燕追,死路上? 好陌生的字眼。 摸不清的疑点有很多。 现在又多了个——‘巴乃’。 老高粘在玉佩背面上的两个字。 听着有点耳熟。 像一个地名。 关慎儿心想,真是好拙劣的明示。 可是你明示了,我就一定会照做吗? 关慎儿塞了两颗奶糖到张起灵手上,先扬后抑,十分殷勤:“师父,您知道的,我从来不会骗您。” 张起灵直觉有诈,揣手不接,抿唇不语。 “还记得吗?在沙漠里您答应过我一件事,要帮我接一个人回来。” 张起灵微微倾头,陷入思考。 记得吗? 不记得。 完全想不起来。 但张起灵说:“可以,接谁?” 吴邪告诉他,关慎儿是他的徒弟,是他的家人,是除了胖子和他之外能够绝对信任的人。 他去病房看过她很多次。 关慎儿躺在病床上,安安静静的,不好。 像现在这样精气神十足,活蹦乱跳,很好。 他本能的想满足她的请求。 关慎儿还没说去哪儿接,吴邪手机叮咚一声,他拿出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千言万语化成一句‘卧槽’。 王胖子被他这大惊小怪的样子吸引过去,定睛一看,嘴里个十百千万的数过去:“一亿两千万!!好小子,你抢银行了?” 吴邪无语凝噎,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有点二三数可以吗,我抢劫两个字刚喊出口就已经被制服了。” 王胖子:“也是嗷,那这钱……” “旅游经费到了呀。”关慎儿瞄了眼那串数字,拍拍吴邪怀里的鬼玺,叹气:“未免太上道了吧。” 一亿两千万。 这个数字…… 吴邪好像明白关慎儿说的给点赔偿是什么意思了,倏地握紧手机,“这钱、这钱是霍家……” “那当然了。”关慎儿眼底的恶意一闪而过,眉眼冷上几分:“真可惜,老太婆居然没赖账。”都没有去拆霍家的理由了。 当然赖不了账。 霍仙姑前脚拉着阔别多年的女儿回家,后脚付完钱的高行己就找上了门。 搬出做局之故,救女之情,合作之宜,还提出待她百年之后帮扶霍秀秀坐稳霍家当家之位。 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霍仙姑‘愉快’地走她个人私账给吴邪转了钱。 主打一个左手倒右手,我的钱还是我的钱。 时至深夜。 高行己候在霍家客房,手里是一卷主体建筑三一层的手工线稿平面图,左下角盖了一枚庄重威严的麒麟印章,提了一行赏心悦目的簪花小楷‘诸葛扶风’。 有一搭没一搭摩挲这四个字,高行己莫名走了神。 ——“你东家叫张三疯,我叫诸葛扶风,简直是天定的良缘呀!” ——“谁说我喜欢他?那么俊的一张脸,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不差。” ——“女的、他怎么能是个女的……老娘好不容易相中一个顺眼的!白忙活了啊啊啊!” ——“孙贼,玩这么变态张海棠知道吗?你带我一个,我就不告密。” ——“小高小高,要不你做个好人吧,你做饭这么好吃,把你杀掉,我不舍得。” ——“诸葛家的人从来如此,但为知己者死。” “但为知己者死……”高行己敛了神色,意味不明的说:“蠢驴。” 不过眼光确实不错。 慎儿是他见过长相最周正的小孩,性情不同她母亲一般想一出是一出,遇事头脑清晰条理明顺,可堪为大任。 窗边黑影一晃而过,高行己桌上轻飘飘落下一张纸。 他展眼去看。 【少东家甩开暗桩,此刻北上,前往长白】 高行己收回他刚刚的评价,轻叹:“想一出是一出的皮猴。” 第150章 长白山的闭门羹 说是旅游,实则是要甩开各方势力的眼线。 包藏祸心的汪家人,贼心不死的裘德考,暗中观察的海外张家人…… 数不清,还有各家保护他们的人。 从青铜门里接人。 要么避开所有人。 要么干掉所有人。 把所有人找出来杀未免太过大动干戈,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避让。 从四九城出发,走的每条路线都是临时起意,硬是围着东北三省绕了一个大圈。 才落脚二道白河,就被通知长白山封山了。 北风那个凉呀。 凉不过关慎儿那颗破碎的心。 她敢打赌,不出两日,甩开的那些眼线就追上来了。 裹得像只企鹅的关慎儿冲着空气无能狂怒地打了一套王八拳。 在烧烤摊点串的王胖子把四处拍照的吴邪拉过来,塞他两串冰糖葫芦: “去,把咱家那俩大小傻子哄过来,我问过这烤串的大哥了,等个把星期长白山指定解封,别搁风口那儿灌西北风,看着闹挺。” 吴邪道:“你就拿两串糊弄我?” 潜台词:我的呢? “出息。”胖子在包里掏了掏,拿了串压瘪的半截糖葫芦给吴邪。 吴邪眼角抽了抽:“要不要这么双标?” “标啥标了,压瘪的更好吃,这是特色。”胖子又道:“胖爷优选,保管满意。” 吴邪转了转手上的半截糖葫芦,又好笑又无语:“你吃剩的?” “有口吃的你还嫌弃上了?” 吴邪咬了口,酸甜软糯,还不黏牙,他从心的评价道:“不愧是胖爷优选,好吃绝了。” 然后屁颠颠拿着糖葫芦去顺毛。 “慎儿!” 鼻尖冻得通红,正在揣手自闭的关慎儿头都不想回:“干嘛呀,没看见我正难过呢吗。” 怀里塞进串糖葫芦,抬眼看到望着她笑得有几分调侃的吴邪。 吴邪道:“吃长白山的闭门羹吃得这么委屈,当哥哥的只好破费一把,给某人送送爱心。” 关慎儿瞅了一眼在烧烤摊付钱的王胖子,恶狠狠咬了口糖葫芦,口齿不清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胖叔买的。” 吴邪把另一串递给望山发呆的小哥,道:“有什么区别,你胖叔买的就是我买的,我俩不分家。” 关慎儿哼哼唧唧,嘀咕一句强词夺理,又道:“我说的那家柴火铁锅炖预约上了没?” 当地特色菜,上回来长白山没吃上,这次在路上就开始念叨。 “明天中……”吴邪手机铃声一响,话就被打断了。 他接起电话,听对方说了一句,立马喜形于色,和电话那头的人‘好好好行行行’说了一会儿,挂断后和关慎儿挤眉弄眼道:“我有一个好消息——” “农家大院有人退订,他排的号顺延给了我们,晚上就能吃上柴火铁锅炖。”关慎儿一手叉腰,一手举着冰糖葫芦晃了晃:“是这个好消息不?” 吴邪表情凝固了一瞬,抬手弹了弹关慎儿戴着的小兔子耳罩:“这样都能听见,你顺风耳呀!” “没办法,家族遗传咯,你羡慕不来。” “嘿,说你胖还喘上了……” 兄妹俩互呛的节目固定上演。 慢吞吞吃糖葫芦的张起灵敏锐感知到数十道隐晦的视线,幽幽抬眼,在人群中简单巡视一番。 遛狗的大爷。 刚出摊的烤面筋老板。 旅游团举旗的几个男女老少。 …… 关慎儿似有所感,扫了几眼那些人的位置。 不动声色把吴邪拉到她和张起灵中间,推着他走:“哎呀好饿好饿,赶紧叫上胖叔去吃饭吧!” 吴邪道:“刚不还说想吃烤松塔吗?再有半个钟头夜市就开了,买完回去不耽……” 关慎儿急不可耐:“可我现在只想吃柴火铁锅炖!咱不赶紧去,说不定谁就把我们的号给抢了!” “打电话的时候菜单都确认过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做了,饭店老板脑子抽风了才会退我们的单。”吴邪道:“胖子的烤串才烤完一半,他钱都付了总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很饿的话就先和小哥过去吃饭,胖子不认识去饭店的路,我等一等他。” 关慎儿皱眉,想提醒他那些眼线都追上来了:“吴邪,有……” 张起灵在吴邪视线死角的位置朝关慎儿快速比了两个手势。 ‘敌袭’ ‘清除’ 那些人不是探子。 武力值很高。 来者不善,可以埋掉。 一起? 关慎儿会意,迅速改口:“既然如此,哥哥你和胖叔就再等半个钟头呗,等夜市开了,争取买到长白山第一份烤松塔!” 有事要求就叫哥哥,无事发生就叫吴邪,吴邪都习惯了。 不过他趁机还了笔账:“这算不算你指使我的第36个愿望?” 在青海,关慎儿忽悠了吴邪五十个愿望。 旅游路上,吴邪端茶倒水任劳任怨斗智斗勇,逮着机会就让关慎儿‘许愿’。 再努力努力,吴邪赊的账就能还清了。 关慎儿不乐意:“哪有这么算的。” 吴邪:“那行,你自己去买吧。” 关慎儿憋屈:“成,算我第36个愿望!” 吴邪得意笑笑:“等着昂,哥保证给你抢到第一份烤松塔。” 关慎儿假笑面具jap. 她都是为了谁!? 为了你呀我的战五渣老哥! 免得到时候神仙打架殃及你这条战五渣的池鱼! 目送吴邪步入人群,俩师徒对视一眼,隐入暗巷。 举着指引旗的导游当即引导游客隔开了人群。 吴邪回头找人只见到人头攒动,完全寻不到张起灵和关慎儿的踪迹。 这么快就不见了…… 虽说失忆的张起灵左眼单纯,右眼好骗,满脸写着速来,但他身边守着鬼精鬼精的关慎儿。 与其担心他们会被拐走,还不如担心担心不长眼敢去拐他们的那个人。 这么一想,吴邪安心不少。 甫一转头。 烤松塔的摊子提前支了起来。 “老板,来一斤烤松子。” “一斤三十,两斤五十。” “那来两斤。” …… 好几波人状若无意拐进关慎儿和张起灵进入的巷子,七弯八绕从各个方向包抄。 眉间有几道深皱褶的中年男人启动手边的无线对讲机:“小孩必须活捉,大人能活捉就活捉,活捉不了弄残弄死都行。” 一墙之隔。 必须活捉·关慎儿偷瞥一眼活捉不了弄残弄死都行·张起灵。 见过嘴欠的没见过这么欠的。 到底是谁给你们的自信呀? 张起灵表情依旧平静,侧耳数着进入巷子的人数,等到再没人进入时,沉思一会儿后他问关慎儿:“学过内族刀法吗?” 关慎儿不好意思地挠挠鼻子:“有破甲锥以后我就没练刀了……” 招式记得。 但还会不会耍就不知道了。 张起灵:“等会儿认真看,再学一遍。” 关慎儿眼神略显迷茫。 啥意思? 不是过来埋人的吗? 黑金古刀点地,张起灵:“七十二路刀法,七十二人,够数。” 这话落到关慎儿耳里自动翻译:为师要亲自刀完他们,你边上玩去。 关慎儿一脸严肃比了个ok:“师父放心,我肯定不打扰你,绝对认真学!” 烤松塔的过程一般会分泌出一些松脂,黏黏的,有洁癖的张师傅并不想粘上。 所以当松塔烤到半黑时,优秀的张师傅会利索地把松塔放进布袋,迅猛地用锤头砸开。 为了方便食用,富有责任心的张师傅把松子敲出来之后会不辞辛苦地开一次壳,主要是防止空壳,张师傅可不想在自家徒弟面前坏了口碑。 过水的松子发出此起彼伏的噼啪声,一会儿就啪地响一下,一会儿就啪地响一下,毫无还手之力,何其凄惨。 空壳没有,坏果不少。 张师傅把坏果全扫进垃圾桶,称上两斤松子递给吴邪:“承惠五十,欢迎下次光临。” 胖子的肉串也烤好了,勾上吴邪的肩有说有笑:“大东北的串是真实诚,这起码烤了有五斤肉,对了,咋就你一个人,那俩大小傻子呢?还在喝西北风?” “他俩先去吃……”吴邪目光往不远处随意一瞥,暖黄路灯下墨发青年牵着在打哈欠的小女孩,安静温和的样子模糊了往日有些冷冽的轮廓。 一大一小过分出色的外表吸引了不少小姑娘驻足,有胆子大的已经在询问青年的联系方式。 吴邪心里有些不爽,喊了声:“小哥!” 淡漠的墨发青年抬眼,准确无误看向吴邪,眼神专注,像是在回应吴邪。 胆子大的那位小姑娘顺着青年的眼神左右相看几眼,像是明白了什么,不忿地收回要联系方式的手机,小声挖苦:“搞什么呀,原来是有主的。” 这年头,长得好看的都内部消化吗!? 还没开窍的关慎儿脑子里只有吃,拽着张起灵穿过人群,来到吴邪和胖子身边:“可算等到你们了,吃饭去吧。” 吴邪:“你们怎么还在这儿?” 关慎儿完全不打草稿开始胡编:“刚才有几个迷路的游客跟我们问去车站的路,师父好心送了送他们。” 吴邪狐疑看向张起灵:“真的?” 闷油瓶会这么多管闲事? 难不成失忆了还能叠加个乐于助人的buff? 张起灵抿唇不说话,关慎儿先缠着吴邪问:“松子呢?买到了没?是不是第一份?” “当然!”男人的好胜心不容质疑,吴邪献宝似的拎了拎手里的纸袋:“老板还帮忙开了壳,等会儿记得剥给我吃。” “为什么不是你剥给我吃?” “尊兄敬长知道不?” “尊老爱幼知道不?” “那你许愿,许愿我就剥。” “哪有你这么耍赖的,我不吃了!我吃胖叔的烤串去!” “别别别,错了错了……” 打打闹闹高高兴兴到了他们预约的农家大院。 可看到门口的接待人员,他们不由产生了换一家的冲动。 霍仙姑眉目拢着未散的哀思,看到吴邪他们来了,在霍秀秀的搀扶下进了内堂。 高行己抽着一杆旱烟,吧嗒两口盖上了烟斗:“饭菜刚上桌,这会儿正好,吃两口暖暖身子再走?” 第151章 钓鱼执法 一顿期待好久的饭,吃得心思各异,连询问玩得是否尽兴的话都带着旁敲侧击,让人窒息。 霍仙姑有意无意提及四姑娘山的九门旧事,勾得吴邪来了兴趣连连追问,眼看着一下一下被带进了坑里。 关慎儿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当年进山的那些人,闯墓死了一半,我妈削死一半,捡着条小命逃回去的又被张启山拉去毙了,吃饭说这倒霉事也不嫌晦气。” 针对的很明显。 大小姐的心情很不好。 吴邪咳了声,把过剩的好奇心及时收了回来。 瞧吴邪住了嘴,关慎儿才转手递给他一叠剥好的松子,“早说你想知道这些事,直接去找我爸呀,他肯定乐意跟你彻夜长谈。” 虽然但是。 关慎儿其实并不理解她这位恋爱脑老爸的脑回路。 “我爸他遗憾无法参与糖糖的过去,所以立志挖掘出糖糖前一百年的人生,写了一书柜……” 那一长串说出来有点烫嘴,但想着丢人的不是自己,关慎儿嘬了嘬牙花,道:“万般皆下位唯有老婆对,外面都是鬼只有老婆美——老婆大人的百年纪事历。” “目前正好连载到了糖糖英勇救族弟的剧情。” 吴邪一听这桥段,冲张起灵使了个眼色,救你吗? 张起灵沉默摇摇头,不记得。 话锋一转,关慎儿朝默默看戏的高行己发难:“你和她达成了什么合作?再跑去四姑娘山刨张家祖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真是老糊涂了。” 关慎儿又对霍仙姑嘲道:“霍玲的结局是不够惨痛吗?我费力帮她恢复意识,然后把人给你送回去是给你一份慰藉一个警醒,不是让你去送菜。” 说着她嗤了一声:“死人墓里找长生,跟有病似的。” 霍仙姑脸色阴沉,“小家伙,别仗着你母亲是张海棠就口无遮拦,为所欲为。” 关慎儿小嘴跟淬了毒一样:“那咋了?我靠我妈,我骄傲,我自豪,我是妈妈的乖宝宝!” 碗筷一撂,关慎儿道:“这饭吃的我噎得慌,就不在这里找罪受了,你们慢慢吃,我回去睡觉了。” 从没见过这么疾言厉色的关慎儿。 吴邪拉拉胖子的袖子叫他赶紧跟过去。 回身说几句场面话给霍仙姑递台阶下。 再招呼服务员打包一份石锅拌饭让张起灵带回去。 他又不瞎。 小妮子菜都没吃几口,等到凌晨犯猪瘾,指定会反水指责他们当时为什么不拦着她。 在吃的问题上,永远不要和关慎儿争论,她总有一套自己的歪理。 秉持着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吴邪毫无心理负担的吃完了这顿饭,擦擦嘴喊服务员过来结账。 高行己摆摆手让服务员不用过来,“自家饭店,不用结账。” 吴邪愣了下。 随即在心里感叹道这是家里真有皇位要继承。 哪像他。 吴家再有钱,和他吴邪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别误会,这处并非东家置办的产业。”高行己解释了一句,又道:“慎儿心思浅,一向不难猜,自她北上,保护慎儿的暗桩从她离开的路线大致推测出她会来长白,我只是来此守株待兔而已。” 吴邪听出这家饭店是临时收购的,有几分吃惊:“我们也不一定来这儿吃饭呀。” 高行己扫了眼那锅没这么动筷的柴火铁锅炖,“慎儿和燕追提过一回想吃这个,但嫌这边天气冷不想再过来,这次机会正好。” “附近菜单上有这道菜的饭店都派人知会过,劳烦他们休店几日,产生的损失三倍赔偿。” “再者,车站附近派发小广告的,农家大院最是经济实惠。” 满两百减一百,带小孩再打八折。 小丫头肯定能在一打小广告里迅速锁定。 高行己微笑:“高某很有诚心地在请君入瓮。” 吴邪:“……” 这一波属实是被拿捏了。 请君入瓮…… 吴邪看着对面被拂了面子也未曾离席的霍仙姑和从头至尾没帮腔的霍秀秀,眉心一凝:“你们刚刚、是故意激走慎儿的。” 被慎儿一个小辈摆臭脸还不掀桌,不是霍家老太太的做派。 秀秀能忍下慎儿不尊霍老太太也不像是她会做的事,除非是被特别要求过。 霍秀秀小弧度的耸耸肩,表明立场:“吴邪哥哥,我今天在这里的任务只是当个花瓶,走个过场,我什么都不知道。” 来一趟,干看着奶奶讨骂。 小花哥哥口里夸出花来的漂亮小外甥女多半还对她留了坏印象。 高反现在都没缓过来。 真是活找罪受。 早知道就不吵着跟过来了。 高行己倾身,放了一封拆开的全版烫金信封在转桌上,慢悠悠转到吴邪面前,像在展示潘多拉的宝盒。 “听闻吴小友近日在寻吴三爷的下落,高某来送些消息,或许可解吴小友燃眉之急。” 吴邪犹豫了下,初心不改,没伸手去拿:“知道那老小子活着就行,不管他。” 高行己道:“可以被高某当作礼物送出去的必不叫人失望,吴三爷在谋划什么,要完成什么,为什么要去做,里面都有答案。” 只不过。 在知晓答案之后能不能接受得了,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吴邪面色复杂盯着眼前唾手可得的‘答案’。 忽地。 他叹出口气,宽大的手掌盖住那信封,轻轻摩挲两下,毫不留恋把信封转回高行己面前:“小花告诉过我,能得您一个笑脸还耐心接待的人,一般会倒大霉,我和三叔的这些小事就不麻烦您了。” 高行己好笑这位解小当家对他的处处防备,迅速掐上吴邪另一个命门:“吴小友最近在烦扰小张爷的失忆之症?” 吴邪反问:“你和小哥也是老朋友,他失忆你就不着急?” 高行己见怪不怪,“小张爷的失忆之症,高某已尽过最大努力,现今非涉及生死,高某不能再干扰小张爷任何决定和事务。” 见张起灵醒来懵懂模样。 便知费时研究出的药物并未帮他抵抗住天授。 不过倒是把他常年贫血的体质拉回了及格线,也算没白费心思。 高行己拿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给吴邪:“去这个地方,吴小友能了解到小张爷的曾经。” 老照片上好几个人,男女都有,长相各个不俗。 最中间站着的,是小哥。 他正视着前方,表情淡薄却不僵硬,神色不凶不厉,有一种淡淡的温柔感。 照片上的闷油瓶,看起来好放松呀。 吴邪突然间理解了慎儿父亲的做法。 他从未参与过闷油瓶的曾经,这确实是种遗憾。 “这些人还活着吗?” “是个好问题。”高行己沉吟一会儿,如实道:“有活着的,有死了的,也有半死不活的。” “什、什么?”对于这个回答吴邪有几分错愕。 “活着的有缘自会相见,死了的成了一捧黄土不必怀念,不过……”高行己有几分意味深长:“半死不活的,去这里碰碰运气,说不定就找到了。” 塞进张家古楼的那几个。 再不进去瞅瞅就真要臭了。 吴邪动摇了,想着忙完慎儿的事就去找人,“这地方是……” “巴乃的一个小瑶寨。”高行己道:“高某有必要提醒吴小友一句,这些半死不活的时间也是不多了。” “说不定哪天就真死了。” …… 吴邪回来了。 先是对着王胖子唉声叹气,然后看着张起灵欲言又止,最后心不在焉陪着关慎儿练字。 时针指到七点半。 照常蹲守长白山的天气预报。 “中央气象台预计未来很长一段时间……” “从下周初开始,新的冷空气首先影响西北地区,之后东阴南下……” 女主播声调饱满的播音腔,催得人昏昏欲睡。 在这个背景音下。 关慎儿剥着松子,随口问道:“老高和你说了什么?三叔的事还是师父的事?” 吴邪避而不答:“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关慎儿了然:“那就是他俩的事都说了。” “……” “千里送消息,不用白不用。”关慎儿道:“你也听到了,就这鬼天气,开山了也不能上山。” “天气这么不好,不适合继续旅游了……下次再来吧。” 处理完白天那群人的关慎儿陡然生出几分踟蹰。 那些人看到她,眼里燃烧着一种病态的执着。 执着什么呢?她猜是长生。 彼时她才反应过来,张家血脉要面对的是一个追求长生的集体。 他们人数多少,实力如何,知之甚少。 看她亲爹对哪些人下了狠手,大概能猜到涉及哪些层级。 那真是从上到下都有人惦记。 只有千日做贼。 那有千日防贼。 天灾人祸,防不胜防,她还是太弱小。 虽说融合朱雀之灵附带了一个南明离火的技能,可它既主生机也喜吞噬,一直索取不见回馈,再乖顺的东西也会有不听话的时候。 想到那柄能疏导南明离火的破甲锥,关慎儿实在一言难尽。 人牲,人参。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什么封建糟粕! 她才不干这种缺德冒烟的事! 不就是破甲锥久不开刃,安抚南明离火的效用会慢慢降低吗?大不了多吃几碗饭压住它! 拉开窗户,关慎儿望着很远处露出一个白色山尖的位置。 既然你们把我列为了抓捕目标。 那就将计就计来一波钓鱼执法,好好磨磨你们不安分的狗爪子。 不着急。 慢慢来…… 第152章 解雨臣!你吃饭没? “派出去那么多精锐,连一个小崽子都抓不住!?他们的黑课结业教官是谁?让他马上滚过来!” “他们的黑课结业教官也折在这次行动上。” 汪先生一噎,一时无言以对。 他无奈扶额,蓦然想到一个人选,低声问:“汪灿漏掉的任务目标派人处理干净了吗?” “敛尸队接手清理解又青的任务时,汪灿回报已经把人处理了。” “据汪灿交代,他留下解又青是因为解雨臣生性多疑,他不能保证完美蒙混过关,需要多加观察模仿才没把人直接处理掉,之后把解又青关进废弃陵墓不是要把人藏起来,而是想让他自生自灭,没料到他在那种环境能活下来。” “敛尸队检查解又青的身体,确定他失去生命体征时处于一个极度营养不良的状态,陵墓内部没有任何生活物资的补给痕迹,确认汪灿没有蓄意藏人。” “事后运算部门按例复核汪灿的忠诚度,并无异常发现。” 汪先生思忖一阵儿,冷声道:“通知汪灿,他捉捕关慎儿的任务照常存续,还有,汪家不需要没有价值的人,他最好别再失手。” “是。” * 解宅倒座房老宿舍。 不出所料接到任务通知的汪灿探查完四周无人。 坐到镜子前平静地审视几眼‘解又青’的样貌,挑中几个不打眼的地方着手弱化人皮面具上‘解又青’的特征。 享受过一段风平浪静的安逸日子不代表汪灿真的变得心慈手软。 保不下解又青就亲自送他走,来年多烧几两纸钱下去,就是他最大的善心。 望着有了两分自己样貌轮廓的脸,汪灿盯着看了一会儿,视线左移,扫过镜子里肩膀的位置。 凤凰纹身,也该补回来了。 …… 解雨臣办公室。 回来说要跟着解雨臣学习如何打理自家产业的关慎儿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一手草莓小蛋糕,一手典藏版史努比漫画,桌上还有好几碟子软糖。 比办公桌上的解雨臣还要大爷。 解雨臣时不时看看在沙发上摊饼的关慎儿,观察到她翻书地不是吃东西的那只手,暗自松气,专注地开始工作。 舍得把典藏版漫画拿给慎儿看是一回事,心疼自己的漫画书又是另外一回事,这并不冲突。 高行己找了几夹子投标文件送来给关慎儿练手。 推开门,看到的是一边被文件埋得看不到头的解雨臣,一边巴适得板悠哉悠哉翻漫画书的关慎儿。 画面既割裂又和谐。 听到声响的关慎儿意思意思仰头看了看高行己,爪子挥了挥表示‘你好啊~’,然后指了指解雨臣办公桌的方向,继续沉迷漫画。 高行己没太明白她的意思,解雨臣头都不抬道:“文件拿过来,我受理。” 高行己:“……” 这是学习吗? 确定不是给解雨臣增加负担? 解雨臣又说:“慎儿年纪还小,过早接触这些压力太大,我先帮她处理完,她哪里不会问我就是。”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高行己没什么好劝解的,把夹子往那堆文件山上垒了垒,毫无心理负担坐到单人沙发上。 挑挑拣拣选了一番桌上高低夹着的书堆,抽出压在最底下的——《孙子兵法》,已经看过无数遍早就烂熟于心的高行己再次翻开了它。 一老一小就这么你翻一页我翻一页悠闲看书,难得融洽。 时间很快来到下午一点。 忙起来没完没了可以忽略吃饭的解雨臣工作手机打进来个没见过的电话号码,习惯性接起之后响起黑瞎子油腔滑调的气泡音。 “花儿爷~” 解雨臣眼都没眨就把电话挂断了,并把人拉进黑名单。 过了一会儿。 私人手机响起来。 等响到快自动挂断的时候,解雨臣才按下接通键。 “解雨臣!我打的长途!接通就扣费九毛九,你干啥给我挂了!?报销!给我报销!” “有事说事。” “你吃饭没?” 解雨臣签字的手顿了顿,冷厉的神色淡了几分,声音如常:“等会儿去吃。” “还等会儿去吃……”解雨臣的等会儿去吃就是有空再吃,有空再吃就是忙完所有解家公务,怕不是到晚上十一二点了,黑瞎子:“包子姐是不是在你办公室躺尸?” “在看漫画。” “那她肯定摆了一长串零嘴,你去抢几块垫垫肚子。” “……” “话不多说,您记着吃饭,瞎子我忙去了,有事吩咐您打电话。” 掐着一分钟的通话时间,黑瞎子把电话挂断了。 眼疾手快拍死缠着他嗡嗡嗡叫个不停的几只超大号蚊子,骂骂叨叨继续盯梢在瑶寨吊脚楼里闲聊的吴邪和阿贵。 真是作孽。 也不知道他为啥脑抽要接吴二白的单。 幸亏只是盯梢,不需要保护这个全自动闯祸机。 瞧见王胖子一刻不停地在一位瑶族阿妹面前孔雀开屏,直骂他老牛吃嫩草。 人家姑娘相得中你,我黑瞎子名字倒着写! 怀里手机连着震动两下。 黑瞎子‘啧’一声不耐烦拿出来看,下一秒眉梢一挑,春风满面。 “[缴费提醒]尊敬的客户,您好!您于2004-8-27-13:14:52缴纳250.00元话费。账单详情请查询……” “您账号xxxx于8月27日13时14分入账元,可用余额……” 通话一分钟,金主为我豪掷五位数! 不嫌弃地扒拉着沾了泥的老年机嘴一口,再抬头和站在窗边的张起灵撞了一个对眼。 张起灵:(▼_▼) 黑瞎子:Σ(????)? 吴邪:“小哥,站那儿看什么呢?” 张起灵:“黑耗子。” 阿贵叔笑呵呵:“是竹鼠吧,改天抓几只烤给老板们尝尝鲜。” 吴邪鸡皮疙瘩一起,欻地一下站起来,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们不吃!您别麻烦了!” 阿贵叔还在极力推荐:“一鼠当三鸡,补得很勒。” 吴邪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我们身体很好,不用补不用补,您费心了!” 阿贵叔看吴邪一副我用生命拒绝的样子,明白这大小伙子是害怕老鼠,笑笑也就不提这茬了。 胖子端着两盘菜灵活地从厨房里润出来,嗓门贼大:“来来来,尝尝胖爷的手艺!” 云彩言笑晏晏,非常捧场:“胖老板,您这菜炒的和外面餐馆卖的一样,比我姐姐做的都好。” 胖子破天荒羞涩一回:“云彩瞧你这话说的,太抬举我了,我就一大老粗,怎么比得过姐姐。” 吴邪看得眼睛疼。 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儿。 心思要不要再明显点! 还姐姐? 恶心! 就该让慎儿好好看看她口里最稳重的胖叔是怎么为情所惑,鬼迷日眼! * 在暗处看书有些费劲,高行己转了转酸涩的脖子,闭眼仰躺,随手披上件黑大衣躲进幽暗的角落小憩。 关慎儿吃过午饭就拿了解雨臣批阅过的文件在看,直困得哈欠连天,这会儿文件盖脸,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随意窝着,暖阳温柔地撒在她身上,粲然明亮。 钟表声滴滴答答,纸张翻页声唰唰唰,只有解雨臣还在埋头苦干。 夕阳最后的余晖洒进门里,给地砖镀上层金,最后一丝光线断在高行己和关慎儿中间。 两人躺的位置一明一暗,泾渭分明。 仿佛也在某一刹那,隔开了阴阳。 第153章 一路平安 待在巴乃寻找张起灵记忆的吴邪王胖子忙的如火如荼,过的动魄惊心。 先是张起灵化名阿坤时在巴乃的小破木楼被烧,差点把山给点着,跟村民一起扑火吴邪眉毛都给烧着了。 再是设法从盘马老爹口中挖出了当年地质勘探队被沉湖的往事。 好不容易找到盘马老爹说的魔湖,又冒出一个有穷奇纹身的塌肩膀装神弄鬼…… 真是地方不大。 处处创造神话。 当潘子打电话过来,告诉吴邪三叔失踪后,王八邱刀疤李这群卑鄙小人都在趁火打劫长沙的盘口。 已经很心累的吴邪无奈地叹一口气,眼皮耷拉下来,有些疲倦。 心想,幸亏当时没把慎儿带着一起来,这事让她知道了肯定待不住,绝对会杀回长沙去,那巴乃这边的事算是废了。 长白山返程途中。 他成功说服慎儿跟老高回去修养后,老高看他的眼神里都透露着小伙子你很上道呀。 然后很愉快的对他承诺会加派人手找吴三省,有任何消息都会第一时间送他手上。 慎儿则是有些无所谓地拍拍他,让他放宽心,还说三叔现在八成过得比他滋润多了。 ……老妹儿啊。 你这张甜美的小嘴可真会安慰人。 正式分开的时候,慎儿犹犹豫豫的又问他一遍真不需要要她跟着去? 吴邪清楚她什么意思。 小妮子后台硬邦邦,带上她开后门简直不要太容易。 可哪里是吴邪不想她去,分明是那只闷油瓶子的锅! 失忆的闷油瓶不复之前的凌厉,整个人像是宝剑入鞘,锋芒尽藏,好说话的很,对他这位亲徒弟的纵容程度更甚从前。 像什么发丘指开核桃,黑金古刀当扁担,剪他头发试试能不能当蚊香点…… 那架势,怕是叫挖个粽子出来溜着玩他都会同意。 没想到。 反对带着慎儿去巴乃的人会是他。 胖子比他还奇怪,想也不想问他为什么。 闷油瓶沉默好一会儿,表情越来越凝重,整的他和胖子都严肃起来,以为他要说一件多了不得的事。 结果他说:待在那里,对她不好。 胖子无语了。 他们去的那座瑶寨还没来人开发,真山真水,空气清新,环境不要太好! 虽然网络信号差一点,居住条件称不上太好,交通相对比较闭塞…… 好吧。 胖子也觉得小姑娘不适合带进深山里头养。 一合计,就把吴邪推出去当说客了。 好事想不到他,坏人就推着他去当,吴邪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但也没拒绝。 他心底有一种预感,调查闷油瓶的过去不是件易事,确实没必要带着她到处受苦受累的奔波。 转头就跟慎儿打出王炸,告诉她王盟在库房里盘出了万书萃锦的几卷珍本完整拓印件,里面就有第十五卷棋谱门。 都不用他特意去劝,小妮子兴味索然的眼神瞬间噌亮,迫不及待就和他们挥手说拜拜,毫不留恋。 到现在,大半个月了。 除了刚开始那几天说想他们,问过他们缺不缺钱,再无音讯,小没良心的臭丫头。 “忙完小哥的事就回长沙……盘口丢了没关系,保重你自己……我这边挺顺利的,别担心……” 吴邪安抚完潘子,挂断电话后半倚在二楼的长桥廊道,盯着雨雾里的山景漫无边际的发呆。 广西的雨季一般集中在5~9月。 进入山林更是密雨绵绵,没个了断,鼻腔里都是恼人的湿气,他们是踩着雨季的尾巴进了瑶寨,往往夜间下完大雨,隔天就是大晴天。 像今天这种下个没完的阴雨天倒是第一次碰上。 吴邪心想,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古人做诗也是有几分应景的道理,该提醒小哥和胖子多加几件衣裳了。 “搁那块儿玩什么深沉?冷风吹久了赶明儿头疼死你,胖爷我烧了点热水,泡会儿脚去?”胖子拐上楼,一手提了两个老式暖水壶向吴邪发出泡脚邀请。 吴邪混不吝调侃:“给来套大保健不?” “爱泡不泡。”胖子白他一眼,扒拉出在角落里打瞌睡的张起灵:“走,咱哥俩享受去,不搭理思想龌龊的这厮。” “按摩啊!我说得是按摩!”吴邪跳脚:“你丫才思想龌龊!指着这天,对着这地,我吴邪发誓,小爷我去的足疗店从来都是正规的!” “行行行,正规的正规的。” “我说真的!比珍珠还真!” 胖子看吴邪反应这么大,不跟他犟嘴,接上刚刚的话题:“到底泡不泡脚?” 吴邪憋了半晌,很没骨气:“泡。” 屋外水雾氤氲,屋内热气蒸腾,三人连成一排。 张起灵带着兜帽微垂着头,貌似在打盹。 王胖子攥了一大把花生大刀金马往那一坐,溅出不少泡脚水。 吴邪倒了杯茶放着,拿着纸笔写写画画,有条不紊地归纳他们探索山上那片湖需要的装备。 岁月静好,互不打扰。 突然—— ‘师父接电话了!’ ‘师父接电话了!’ ‘师父接电话了!’ 胖子被满口花生呛了一个仰倒,吴邪一哆嗦把手边的杯子掀进了泡脚桶。 张起灵稍稍抬眸看了一眼,在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一个最新款翻盖手机,很是淡定的接通并开了扩音: “晚上好?~” 开口就是熟悉的甜妹音,活力满满地尾调上扬。 惹得王胖子和吴邪半点脾气都没有,先后夹着嗓子应了她这句晚上好。 “你们都在呀!有找到想找的人吗?缺钱花吗?吃住还习惯不?有没有人为难你们?” 张起灵一问一答:“在查,不缺,还好,会处理。” 吴邪在旁边帮忙润色了下:“寨子里找到一个可能认识小哥的人,还在排查,霍老太太划过来的钱连个零头都没花完,最不用担心的就是钱的事,胖子在这儿,我们能自己开小灶。” 关慎儿敏锐地提及吴邪忽略的那个‘会处理’:“师父,你要处理的人是谁?” 张起灵没回答这个问题。 吴邪想起和张起灵身手相仿的塌肩膀,捂住手机话筒低声问:“那个有穷奇纹身的人?” 张起灵不置可否。 吴邪不勉强张起灵说他不想回答的事情,好不容易把瓶盖撬开点缝儿,可不想他又给拧紧了,于是帮他给关慎儿打了圆场:“一个说你哥我继续和你师父待在一起就会死的讨厌鬼。” 和慎儿说话,最好说真话,不能因为她人小就随便忽悠。 她对真话假话有种与生俱来的判断力,极少失误。 而结束话题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转移矛盾。 小妮子果然不再追问,并且激情开喷:“呸呸呸!信了他的邪!哥你等着,等我过去,我把他揍个满地找头,让他胡说!” 张起灵听到关慎儿要过来的关键词,眉心动了动,吴邪很有眼力见抢先道:“不用不用,不用你过来,哥哥给过他教训了……你棋谱打的怎么样了?” “可别说了。”关慎儿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丧气:“书还没捂热呢,就被我爸顺手牵羊,拿去孝敬关老头了。” “我找臭老头要,他非说我功夫不到家,把握不住,说他先研究,研究透了再来教我,这不摆着明抢嘛!” “噢对,老头对万书萃锦的珍本简直不要太满意……” 电话那头是哗啦哗啦的书页翻动声,关慎儿的声音一下拉开好远,有些嘈杂:“老头给你们快批了一份勘查许可证,你们在巴乃进行任何地质活动都算过了明路。” 就算‘不小小’考察到几座古墓,也是合法且有理。 开服玩家给的底气,放心造。 胖子明显听懂这话的潜台词,嚯一声,“胖爷淘金十几年,持证上岗这可是头一遭。” 终于来个好消息,吴邪笑道:“专门打电话过来说这事儿的?” “不是啊。”关慎儿问:“你们是在广西办事不?” 这个开场白很明显有坑,吴邪迟疑着回答:“嗯,你不是知道……”吗…… “我要吃正宗螺狮粉,寄点回来。” “……好。” “还有拿叶子包的糯叽叽,要甜口的。” “什么鸡?” “就是绿绿长长的一片大叶子里包了一小块扁扁的那种糯叽叽,我也不记得什么名字去了……广西七月节会包的那种传统糕点呀,待巴乃那么久,你不会没吃过吧?” “……” 谁像你一样天天就想着吃! 翌日,厨房。 胖子略含歉意道:“云彩,一大早真是麻烦你了。” 云彩手法娴熟地把几十个芭蕉叶红糖糍粑有序打包,笑容纯真:“不麻烦,胖哥你不是给了五百块吗,集市上可卖不出这个价。” 说着把密封严实的螺狮粉汤包和干粉分开装袋,一并交给了胖子:“听吴老板说是家里的小妹妹点名要吃这两样,她如果吃了喜欢,可一定要来当回头客,现吃现煮的可比打包的香多了。” 胖子笑着应下了,提着一大包去找房间里收拾行李的吴邪。 胖子一进房就问:“收拾好了没,啥时候回来?” 吴邪背包拉链哗一下拉上:“就背了个包,能走多久,装备买妥了就回来。” 他嘱咐:“天气转凉了,看着点儿小哥,别让他有事没事就去羊角山那片湖里泡着,等我安置了潜水装备再下去看也不迟……” 胖子左一句好右一句记下了,瞅准时机把云彩打包好的包裹塞吴邪怀里,“行了行了,下午的火车,再不走就不赶趟儿了。” 吴邪被推着出了房间:“你要记得啊,千万不能单独行动,下水也要注意安全!” 胖子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 张起灵在院子里发呆挺久,平淡的眼神在看见吴邪背着背包提着东西像要远行时闪烁了一下。 吴邪习以为常打了个招呼,说:“小哥,我出门了哈。” 本来以为这闷神只会眼神致意,不会说话时。 一道清沉温淡的嗓音在背后响起:“一路平安。” 吴邪身形一顿,猛地一个回头:“小哥?” 听得出来惊讶极了。 张起灵‘嗯’一声,重复了一遍:“一路平安。” 上火车后。 吴邪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莫名其妙傻笑了一下。 第154章 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火车到站四九城,天气刚刚好。 初秋的风,不温不燥,胡同巷子里银杏叶渐黄,颐和园的水鸟在蹦跶,芦苇随风飘荡,路过行人悠闲自在。 斜躺在后车座补眠的吴邪却没工夫欣赏这幕烟火人间。 他满脑只徘徊着一个字:困! 没买到卧铺,挺了二十几小时硬座,屁股都坐麻了。 其实这都不打紧。 最要命的是旁边坐了位退休的大娘,贼能唠嗑。 从他的学历问到要不要介绍姑娘,从今年金价会涨说到明年房子限购……嘴一张,巴拉巴拉都不带停! 后面是才周岁的小孩。 间歇性哼哼唧唧,经常性嚎啕大哭。 这个年纪实在流氓,说理他不懂,打他他就哭,吴邪只能憋屈的忍。 白天大娘唠,晚上小孩吵。 拢共加起来都没睡够俩小时,困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开车的解雨臣调整了一下耳边的蓝牙耳机,单手转着方向盘,在车内后视镜里扫一眼精神萎靡的吴邪,“一上车就这副死样儿,黑面神的事就这么难办?” “和小哥没关系。”吴邪半眯着眼,表情有几分生无可恋:“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解雨臣‘噢’一声:“用不用唱首小曲给小三爷您打打气?” “死心吧,大花。”吴邪道:“顶着这张脸,你开的玩笑话没有一点幽默感。” 解雨臣意味不明呵呵笑两声,突然踩油门一个加速,没系安全带的吴邪直接滚到座位下面。 “解雨臣!你干——” “玻璃杯洗澡的时候摔了一跤,后来照镜子发现脑门缺了一块儿,你猜它当时在想什么?” “啥?”爬起来的吴邪一下懵了。 解雨臣道:“洗洗碎(睡)了。” 吴邪被解雨臣的冷笑话冻住了,无语道:“哪里找的烂梗。” 解雨臣缓缓道:“家里那位在学拉锯的大小姐发明的梗。” “拉锯?慎儿不是说她在学小……”吴邪住嘴了,一下明白过来解雨臣话里的意思,“不是有一位在德国留学回来的小提琴十级老师在带她吗?还没把人带入门?” “我很难形容那个教学过程。”解雨臣长话短说:“晚饭之后就是慎儿的展示时间,你可以品鉴品鉴。” 晚餐时分。 意犹未尽滋溜完超大一碗正宗螺狮粉的关慎儿转头冲老管家乖巧攻击:“管家爷爷,我还想吃吴邪哥哥带回来的蕉叶红糖糍粑。” 人老就稀罕这些个小辈,管家慈祥笑笑,连声应好。 吴邪低头看看他手里还剩半碗饭,又看看关慎儿干净到反光的海碗,目瞪口呆。 还吃? 胖子都吃不了这么多! 果然是半大小子吃垮老子。 嫌弃螺狮粉气味坐开最远的解雨臣一个眼神叫停要去厨房催餐的管家,不赞同道:“晚上少吃点儿。” 关慎儿不服气:“我才吃多少……” 解雨臣轻轻敲着桌子打断她的话:“连汤带面吃完这一海碗撑死量的螺狮粉之前,你已经在西厢厨房吃了两碗打卤面,三碟豌豆黄,六个艾窝窝,还有解又青去大兴胡同给你买的一份面茶。” 他不容反驳道:“米面糕点最容易积食,红糖糍粑是粘米粉做的,不许再吃。” “艾窝窝我专门吃得山楂馅!”可消食了! 解雨臣弯了弯眸:“记得刷牙。” 吴邪听解雨臣报的那一长串菜名,想帮关慎儿说话的心思一下踹开老远,咋舌道:“真吃了这么多?” 关慎儿抱着碗心虚的笑了笑,“我在长身体嘛。” 吴邪满脸思索,他当年长个的时候顿顿三碗起步,放晚自习回家恨不得把盛菜的盘子都给吞了。 这么想着,打量关慎儿明显蹿了不少的个子,点头道:“生长期肚子就是个无底洞,吃这么多也……太不像话了!” 余光注意到解雨臣投过来的死亡射线,吴邪改口改得可快,义正言辞:“晚上少吃点儿!” 关慎儿瘪瘪嘴:“好呗。” 说完就圈起手不说话。 不让吃就生闷气,也不知道吃那么多都吃到哪里去了。 解雨臣心里叹口气,抿了几口润喉的雪梨百合汤,不经意提起:“今早秀秀送了几盒点心过来。” 关慎儿眼神微动。 “枣泥山药饼,京糕,桂花糖蒸栗粉糕……”在关慎儿越来越期待的小眼神里,解雨臣话锋一转:“秀秀说,这些都是霍奶奶亲手做的。” 关慎儿表情飞快一正:“我已经饱了,不用再吃了。” 然后小脸一捧,眼神真诚,笑容满分:“刚刚说得那些……是留给我明天吃的,对吧?” “不待见霍老太太,倒是挺待见她做的糕点。”解雨臣反问:“不生闷气了?” “不要诽谤昂,如此大气的我怎么可能为了几口吃的生闷气。”关慎儿眼睛滴溜一转,“吴邪,你和小花晚上还有事要忙吗?” 解雨臣顿觉不妙,奈何埋头扒饭的吴邪直接回应:“吃完饭洗洗睡了。” 关慎儿立马发出邀请:“你和小花来听我拉琴呀!” 吴邪毫无戒备:“好啊。” 解雨臣无奈扶额。 可别再拉那首赛马了…… 但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关慎儿试拉调音一气呵成,四根琴弦随意切换无杂音。 不怎么接触乐器的吴邪都能看出她天赋不是一般的好,忍不住问解雨臣:“你知道的吧?慎儿和关大哥一样,五感都属于拔尖儿的那一拨,这么好的苗子,教她的老师压根不用怎么操心吧?” 解雨臣冷笑道:“是,教慎儿这样的孩子当然不需要处处操心……” 可架不住黑瞎子他乱教呀! 只见关慎儿自信满满地把小提琴竖在大腿外侧,右手平持琴弓搭上琴弦。 ……等等? 吴邪眉头紧锁:“这姿势对吗?” 怎么瞧着像天桥底下拉二胡的? 解雨臣不语,默默长叹一口气。 小提琴一响,音色纯正饱满,曲调清晰悦耳,声音直往耳里钻。 ——好一出撞击人心的提‘胡’灌顶! 吴邪眼皮子一抽,“这首曲子叫什么来着?” 解雨臣:“赛马。” “呵呵,这、这小提胡拉的挺不错……”一头在原地来回颠着小步子乱跳的小马简直跃然于眼前。 吴邪:“教小提胡的老师是哪位大家?不亲自去感谢一番都对不起他把慎儿教得这么好。” ‘感谢’两字咬音格外重。 解雨臣解释道:“慎儿知道正确的持琴方式,是前段时间练小提琴她练得肩膀很痛,黑瞎子看她拉琴姿势越来越拉胯,索性就教了这种耍懒的法子。” 吴邪一怔:“谁?黑瞎子?”他不可置信又问:“那黑货是德国留学回来的?” “不止。”解雨臣淡淡道:“还是双硕士学位。” 吴邪:“……” 你这种该死的炫耀感是怎么回事呢我请问? 赛马拉至尾声,关慎儿行云流水地把姿势一换,优雅地把琴置于肩头,琴声陡然转变。 前奏生机勃勃,灵动欢快,‘铮’的一声急转直下,音调逐渐豪放,轻佻。 莫名给拉出一种天老大,我老二的流氓气质。 吴邪已经开始习惯黑瞎子的不走寻常路,“这拉的又是什么?” 解雨臣也有些嫌弃地翻了个白眼:“青椒肉丝炒饭之歌。” 吴邪深深吸了口气,还是有点没蚌住:“他就不能教点正常的吗?” 解雨臣挺淡定的:“这已经是他最正常的教法了。” “行呗、行呗。”吴邪都气笑了,“等巴乃的事忙完,把慎儿给我和小哥胖子带。” “悬噢。”解雨臣戏谑道:“柳约收了阿宁做帮手,把约塞思的事情全甩了出去,他快回国了,那家伙的手段你们可争不过,而且……” “哑巴张的事情办完了,吴三省的盘口还等着小三爷你去收拾呢。”解雨臣意味深长:“九门上下历来同气连枝,还不去管的话,他们说不定就插手了。” 盘口最后姓不姓吴也不一定了。 “朋友,想我死不用说得如此委婉。”吴邪心里门清,长沙的伙计称他的那声小三爷只是在尊他三叔,不是服他。 解雨臣:“别废话,只说你要不要管。” 吴邪:“咋滴,堂堂解家家主也盯上长沙的三瓜两枣了?” 解雨臣承认的很坦荡:“总比便宜外人来的好。” 吴邪沉默着听关慎儿拉小提琴,眸色比夜色还要深上一些。 曲终。 吴邪道:“小花,说句实话,就现在的我,没那个能力手段坐稳三叔的位置……” “那你想吗?”关慎儿不知何时蹿了过来,一双偏圆的小猫眼直勾勾瞧着他,“你想就可以,我支持你呀。” 吴邪好笑道:“我只是回来采购几身潜水装备,不是回来造反的。” “顺手的事罢了,小三爷需要帮忙吗?” 柳约穿着一身简约的英伦风毛呢风衣,从偏门悠哉走出来。 他的容貌并不出众,皮肤白的有点病弱,像久不见光的吸血鬼。 失去金丝眼镜遮挡的双眸,阴郁,冰冷,琉璃色的眸子泛着摄人心魄的幽冷光泽。 很像有心理疾病的精神病人,吴邪心想。 解雨臣看见他眉头微皱:“从哪儿进来的?” “如小九爷所想,走得解家的地道。”柳约提醒道:“地道机关多年不改,是个隐患。” “只有留给你们的那条道没改。”解雨臣瞟了眼吴邪,看向柳约:“刚回来就想搅风搅雨,不怕被老高摁死吗?” “话不能这么说。”柳约笑得温和:“是他打电话叫我回来教慎儿的,现在不比你那时候,能当实例的教材少得可怜,有个现成能用的试题,我自然乐于助人。” 关慎儿好奇宝宝一样举手提问,很是雀跃:“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小叔叔,你要教我什么!?” 解雨臣脸一黑,上手捂住关慎儿的耳朵,“你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用上的东西,不用学。” 柳约不愠不恼,对吴邪道:“时代不同,你确实成不了吴三省那般的奸人之雄。” 他似笑非笑道:“可要坐稳吴三省的位置也不一定要成为他那样的人。” “盘口运营嘛,无非两个业务,下地拿货的是喇嘛盘,分销货物的是马盘。” “利益相同,就能短暂依赖,受益一致,就值得信赖,铁筷子吴三省留下的筷子头潘子只认你小三爷不是吗……” 解雨臣‘啧’一声,“适可而止,吴邪不是你能拿来当刀使的人!” “我明明是想帮他呀。”柳约继续对吴邪科普:“能力不够就借东风,手段不够就使阴招,做法虽然称不上光明磊落但胜在有用,很简单的,我教你呀。” 解雨臣:“闭嘴吧你……” “那什么。”吴邪挠挠头打断道:“我只是想找小花买三套国外的潜水装备而已,要没事了大伙儿洗洗睡?” 柳约不解:“吴三省经营那么久的盘口,你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吴邪:“这话说得不对,盘口就没到过我手上。” 柳约:“不去抢当然到不了你手上。” 吴邪:“费那老劲儿,我抢了又不会管,别把好好一盘口给折腾破产。” 柳约:“你……你是吴三省带大的没错吧?” “你怎么知道?”吴邪眼里闪烁着十分清澈的光,“比那老登帅多了是吧?” “……” 只是没想过吴家的种会单纯的这么清奇。 “既然小三爷不需要帮忙,我就不勉强了。”柳约歪歪头,低眸和煦的看向关慎儿,语调里只余温蔼:“明天约了一位手艺很好的私厨,一起去吃?” 说着还轻眨了两下眼。 关慎儿悟出几丝猫腻,这是要去干坏事呀~ 所以她应得干脆非常:“好啊!” 隔天他俩拎着霍老太太做的点心登上了去长沙的飞机。 “小叔叔,你怎么找老高换了吴邪的脸?” “难得还能找到一个可以折腾的地方,他本人不愿意练号,小叔叔去代打呗。” “那你为啥不带俩保镖?小叔叔你比吴邪可强不了多少,顶多嘴强王者。” “怎么就没带保镖了?不是带上你了嘛。” “我很讲礼貌的!才不随便打架。” “打人之前先敬礼,一拳捶去镇关西?” “哪有这么夸张。”关慎儿啃了口栗粉糕,“顶多火葬一条龙。” 潘子怀着激动的心去接机。 可见到那位依旧玉树临风的小郎君时,他愣了下,有些迟疑。 感觉不对,不对! 潘子的视线如狼般上下审视‘吴邪’,巡视周围一眼后,压低声音问:“你是谁?!顶着小三爷的脸想做什么!” ‘吴邪’气质十分无害,搬出前人对他的评价:“算是……搅屎棍?” 想做什么? ‘吴邪’摸摸关慎儿毛茸茸的小脑袋,眼底情绪不明。 自然是,教这个容易心软的小姑娘如何识人辨鬼。 善良归善良,总该自带些锋芒才不至于伤己。 …… 第155章 阴谋诡计你可以不用,但不能不会 柳约从不滥发好心,他只计较物尽其用。 细细查阅潘子收上来的西郊马盘账本,目光停在某一页,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慎儿。”柳约温声道:“过来看看这页账目。” “不要,不要。”关慎儿一张漂亮小孩脸全是拒绝,“我不要看鬼画符。” 每个盘口的记账方式自成体系,也就小叔叔这种老江湖能一眼触类旁通。 柳约侧眸含笑道:“什么都还没开始干呢,怎么就不耐烦成这样了。” 关慎儿旋开一把蝴蝶刀,摸摸它未开刃的刀锋,意兴阑珊地合回去:“吴邪回巴乃之前回了趟吴山居,专门把我留在棋室里的棋谱和棋盘全寄去了小花家……” “一想到我的宝贝们独守空房我就心痛!” “小叔叔,如果你还是整天叫我看账不搞点实际的,我就不要陪着你待这儿了!” “……” 行吧,展示。 柳约随手把账本丢进潘子怀里,“这个马盘的管理人是谁?” 潘子翻开看了看,答道:“王八邱。” 柳约顶着吴邪的脸,闲淡地揉了揉眉心,没头没尾说了一句:“好蠢的名字。” 抬眼轻睨潘子手上的账本:“拿这么不走心的假账糊弄人,八成以为吴三省是真折了,正酝酿着揭竿为旗,斩木为兵,自立门户。” 潘子文化不高,但也清楚‘自立门户’是什么意思,假账本狠狠摔到地上,双目猩红:“狗娘养的!劳资活撕了他!” 轻易挑动起潘子的怒意,柳约不动声色微展眉稍,“就算他交上来的只是假账,账目里也明晃晃的表示他占了六成利,三爷不在,他心思…挺活络的呀。” 潘子抿唇,脸色阴沉,风雨欲来。 柳约眼也不眨的继续煽风点火:“三爷失联挺久了吧?” 潘子下意识驳斥柳约:“三爷不会出事!” 柳约眸底跃动一丝暗芒,“对顶头上司忠心无非有二,钱财饱满或是生死相依,三爷久不出面,伙计们再不换个山头,不饿死也会被别人生吞。” “三爷手黑心狠,他如果回来了,镇住这些蠢蠢欲动的牛鬼蛇神肯定不算难事,但如果是细皮嫩肉天真无邪的小三爷……盘口的伙计可不是人人都像你这么忠心耿耿。” “没人能越过我伤害小三爷!”潘子猛地打断柳约:“除非我死!” 浑不在意用食指挠挠额头,柳约轻描淡写道:“行,你就当你死了。” “像吴邪那样率真的好好青年,最好是安安分分做他的吴家小少爷,远离盘口的生意,永远不插手。” “在不触及自身利益的前提下,那些想翻身上马接替三爷位置的后来者,大概依旧会像个长辈一样对他和和气气的。” “毕竟得罪一个没有威胁的九门吴家独孙,实在是件蠢事。” 潘子拳头紧了又松:“三爷的盘口只有小三爷才有资格接手!” “有三爷才有小三爷,道上不搞世袭罔替那一套,拿出真本事才能压住手下人,就算在新月饭店拍下鬼玺帮吴邪扬了些名声,没人护着,放这些老油条眼里他也只是一头够肥的羊羔。” 潘子一言不发。 柳约:“小三爷待慎儿是诚心的好,待小张爷也是真心仗义,我对他只有感激,没有恶意。” 折腾吴三省如今已经乌烟瘴气的盘口。 对吴邪以后接手盘口几乎没有影响。 柳约:“我打下来的盘口够大,更加没有趁人之危染指长沙盘口的想法。” 早些年就染指过了。 他可没有吃回头草的习惯。 “除了吴家姻亲的解家,我应该是最友善的盟友。”柳约语气促狭:“在下不才,是个大款,不缺钱不缺人,不缺‘任-何’物资的那种。” 潘子深呼吸,深知天上不可能掉馅饼,冷漠开口:“开条件吧。” 能有个人替小三爷在前面掠阵也不错。 “俗了俗了。”柳约摇着食指,“我的盘口缺几个管理型人才,我看你……” “我绝对不会背叛三爷。”潘子匪气十足:“大不了理完眼下这些事,你崩了老子,算是老子给你的交代。” “眼下这些事?是指五六个盘口反了水,货款一分都收不回,下头土耗子的尾款统统发不出?”柳约颇有几分反客为主的意思:“你这条命,要价忒高。” 潘子能当筷子头人也不傻,知道柳约这么说是同意了,生硬一抱拳:“多谢。” “先别着急谢。”柳约道:“既然是合作就事先说好,死几个盘口管事的不会怪我吧?” 潘子意有所指:“对三爷不忠的人,当然随你处置。” 柳约嗯一声,算是认同:“在整顿盘口的事上,我做好决定的事,还请潘爷不要提反对的意见。” 潘子眉一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但转念一想,帮柳约办事就是在帮三爷小三爷,点头道:“只要不是危害三爷和小三爷的事,什么脏活累活,只管吱声。” “咱们只是老实本分的生意人,又不是什么黑社会,喊打喊杀的太掉价了。” 柳约连着发出几条短信,眼底生出些许兴奋:“况且脏了自个手作甚,狗咬狗不是更好?” …… 把潘子打发去干活。 柳约转眼便问:“有看明白什么吗?” “潘叔是死心眼儿。”关慎儿撑着脑袋斜眼看柳约:“小叔叔是坏心眼儿。” 柳约点头肯定:“看人挺准,还有呢?” “抓住一个人的软肋,挖什么坑他都会往下跳。”关慎儿有点不高兴:“小叔叔,不许把吴邪和潘叔当棋子使,他们是我罩的。” 三叔和吴邪是潘子的软肋。 不管是说服潘子拿账本出来检查。 还是动摇潘子坚决不合作的心。 亦或最后让他稀里糊涂答应做事,都没少拿他俩做砝码。 “吴邪在这局里是将棋,是最终受益人,半点不吃亏。”柳约摩挲两下他脸上的人皮面具,“潘子……他能力还不错,可惜是条吴三省才能拴住的恶犬,不多忽悠他两句,我可不放心用他。” 说着他把手机扔给关慎儿,“看看刚刚发出去的短信,谈谈用意。” 短信内容是什么呢? 问候了关老,非常不经意的告诉他老人家,他的宝贝孙女进了虎狼窝溜达。 顺道递了几封举报信,辛苦他多关注关注治安。 有势不借,那是傻子。 派人散布了吴三省在并州[1]挖皇陵,捞上来的货能让地方gpd上涨2个点的谣言。 土里刨食的老油条,既不看僧面也不看佛面,只向钱看。 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摇着尾巴来求合作。 最后问了问老高,在巴乃的那三个二愣子的探险进度。 前路铺完了。 摘果子的事留给本人来做才更容易收场。 关慎儿来回翻看几遍,想了想,用一连串成语来总结:“狐假虎威瞒天过海,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借刀杀人扬名立万。” 关老头来拜师宴的事虽然封过口,但怎样都会流传一些出去。 顾及她的安全,关老头说不定真会封掉几个搞地下活动的店铺。 ‘吴邪’和她一来,地方管控就加强了,都是混的,怎么会联想不到这一层。 圈子里通个气,有关老头的势,想对他们出手的人就会投鼠忌器。 吴三省本身就行踪不定,寻到个油斗消失小半月都是正常的,更何况是皇陵。 利用这个谣言盖住吴三省失踪的消息,暂时稳住崩掉的长沙总盘,腾开手清理掉那些有异心的伙计。 然后似是而非地放出一些走货消息,选个实力稍强的盘口,比如王八邱的西郊马盘。 只需要潘子去一趟,啥都不干坐个十来分钟就行。 吴三省要和王八邱分销的消息就会不胫而走。 到时候王八邱成了靶子,自会有大把的人和他对着干。 等他们斗累了就是收割人头的绝佳时机。 柳约显然对关慎儿的答案是满意的,他道: “俗世中最常见的八种诡计,分别是伪善、捧杀、挖坑、孤立、抢功、甩锅、造谣、借刀。” “两两或是三两结合就演变成了最基础的三十六计。” “所谓瞒天过海,密谋藏在公开的行动里,瞒住所有人不是目的,那只是顺利过海的手段。” “借别人的刀杀人,我自隔岸观火,保留好自身实力,最后捡现成的。” “真假消息参半,让表面平静的长沙盘口躁起来,最好如烈火烹油,越乱,就越方便吴邪上位。” “扬名立万嘛…只怕是小三爷下不去那个狠手。”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盘口换了当家,自然应该换一批更听话的伙计。 吴邪和慎儿的通病一样,头脑活泛却常动恻隐之心,需要借外力逼一把狠的才能改头换面。 “我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关慎儿表情皱皱巴巴的:“还是以前待在吴山居好玩些。” 吴邪只会跟她说: 做小孩! 可劲儿闹! 哥就欣赏你清纯不做作! “其实小九爷有句话说得不错,我也非常认可。”柳约道:“慎儿,小叔叔也希望你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用上这些东西。” “别说小叔叔在逼你成长,在我那糟烂的前半生里,我深刻的认知到,让人学会长大才是爱一个人最好的方式。” 关慎儿一时有些沉默,柳约摸摸她的头,“小叔叔知道慎儿的一辈子很长很长,阴谋诡计你可以不用,但不能不会。” 丢在桌上的手机进了一条信息。 柳约余光一顿,不着痕迹把手机收回来,再把账本拿给关慎儿,打趣道:“咱家家业还是有点东西的,不喜欢弯弯绕绕就先学学怎么看账本吧,想当初我可没你这条件……” 关慎儿思考的表情迅速僵在脸上,两眼瞪起溜圆,灵活地一个走位,夺门而出:“潘叔一个人去要账肯定不安全,我去帮忙!不用留饭了——” 柳约哼笑两声,视线触及老高发来的短信回复,轻扯嘴角‘啧’了声。 也是赶上好时候,正值中外互通友好,居然又让裘德考借到由头入境了。 该说不说。 吴邪这傻小子指定有点说法在身上。 旁人耗费半生精力都摸不到张家古楼的门槛,就那么随随便便被他莽进去了。 巴乃动静闹大,他这边的行动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得诓个人来帮他压阵。 柳约绘了个人物关系图,揉了个纸团随手一掷,随机命中一位大冤种。 ——关遇。 哟。 是咱还没过门的恋爱脑大姑爷呀。 ——分割线—— 并州[1]:山西 第156章 张家古楼(一)山雨欲来风满楼 巴乃·羊角山·吴邪下水找人失联的第二天上午。 黑瞎子联系的吴二白还没赶过来,另一批装备精良的人马却悄无声息出现在了湖边。 看到为首的那位宽肩窄腰的白衬衫斯文男人,黑瞎子脸皮子抽了抽,后脚跟隐隐有些发痛。 在秦岭和关遇交过手的黑瞎子深知,这人就是温文尔雅一张皮,打起架来横得要命。 “活爹哥是老板你叫来的帮手?”黑瞎子低声问解雨臣。 不远处抱臂在观察湖水的关遇耳朵微动,侧头对解雨臣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目光右移。 细细打量几眼黑瞎子,稍稍活动两下曾经被黑瞎子掰脱臼的左手腕,略含深意地挪开视线,抬步进了帐篷。 “瞎给人起什么外号。”解雨臣颦眉道:“五百米内的动静,关大哥都听得到。” 和关老恰恰相反。 关遇是他见过最合格的精英型政客。 嘴里从不说会被拆穿的假话,同样也没一句实话,洗脑能力一绝,讷言敏行,锱铢必较。 黑瞎子完全不care解雨臣话里的警告意味,只注意到了解雨臣对关遇的称呼,“那完犊子玩意儿配你这句大哥?” “挺配的。”先别说关遇是海棠姐承认过的伴侣,就是关遇做的另一件事,都值得他去道句谢。 黑瞎子‘啧’一声,“配个鸡毛他配——” “关大哥接手关爷爷的人脉,第一时间就把你的通缉令撤销了。”解雨臣望他一眼,用格外清晰流利的蒙语唤道:“erden?” ‘erden’在蒙古语中意为宝贝,用于对孩子的称呼。 也是。 黑瞎子的名字。 黑瞎子默了,难得脸上不想挂笑:“从哪儿知道的?” 解雨臣摸出张身份证,不走心道:“额尔德尼,恭喜你呀,终于不是黑户了。” 空气死一般沉寂。 解雨臣:“高兴疯了?” 谁家八尺大汉身份证上的名字是宝宝呀!? “我有汉化的名字,黑爷我叫齐……”到嘴边的四个字紧急刹车,黑瞎子心说那个汉化名字也没好到哪儿去。 打架没打过就耍贱招! ***畜生@#%¥&!! “算了算了,那名儿也没好哪儿去,老板你爱叫啥叫啥吧。”黑瞎子眉宇间的锋利感比平时更盛:“丫的晚上就套个麻袋把他沉湖底。” 解雨臣轻笑:“说这么大声,都听到了还怎么把他沉湖底?” 黑瞎子看他:“包子姐亲爹,你就不拦拦我?” 解雨臣耸耸肩:“与其劳心费力把关大哥沉湖底,还不如找海棠姐告状来的快。”傻子,打蛇要打七寸都不知道。 黑瞎子还真把这茬给忘了。 这牲口是重度妻控+恋爱脑晚期。 就他跟小包子半拉师徒缘分,和哑巴几十年兄弟(互坑)情分,和解老板十几年雇佣关系,四舍五入也算半个娘家人了吧。 回头等这位大姐出山,一定要傍上大腿好好告一状! 问脸皮是什么登西? 黑爷只要实打实的好处,如果不要脸能看到关遇痛哭流涕的场面,他乐意不要脸。 三批搜救队队员下湖。 裘德考的人也请了三次关遇。 第三次被拒后。 裘德考本人拄拐亲自去了关遇的帐篷。 不出所料的吃了闭门羹。 关遇的下属还对裘德考发出了警告:不要再试图挑战他们boss的耐心,能把你们丢出国一次,再丢一次也不是难事。 裘德考等人铩羽而归,一步三回头的架势看得出没死心。 关遇倒是把解雨臣招进了帐篷,惯例般询问了解雨臣的身体近况。 铺垫好几句,他问:“慎儿跟你学习这段时间,有什么其他需求吗?” 解雨臣觉得教关慎儿八成会是他的人生滑铁卢,无奈摇头:“她的心思压根没放在学习企业管理的事上,漫画书翻到卷毛刺了,也不见得会翻开商业计划书看两页。” 谈起亲手教导的孩子,解雨臣担心吴邪安危阴云密布的心情轻松上几分, “前段时间盯上瞎子的黑金短刀,那个守财奴说什么都不愿意把刀给她,说等他死了东西自然就归她的了,慎儿听到黑瞎子咒自己死特别生气,把他当空气看了好几天。” “瞎子赔了他那把德国老琴才算完。” 小屁孩软刀子专往死穴上戳。 再不道歉,黑瞎子账户里就不剩一毛钱了哈哈哈。 其实是想趁机提出把关慎儿领回家的关遇慢腾腾地摸着茶杯杯沿,最后轻叹道:“咱们两家隔得不远,要是看她有空就叫她回谨心首府溜达两圈,老头常念叨她。” 解雨臣察言观色的能力不俗,早便看出这两父女闹了不小的矛盾,有意透露道:“慎儿先前从长白山回来托我找过一个人,叫吴小毛。” 关遇放下茶杯,“姓吴?” “我查过,九门吴家没一个年龄样貌对得上号的,可能用得假名。” 解雨臣道:“胖子说那是慎儿收的第一个小弟,后来凭空失踪,慎儿很惦记他。”找到这个人,说不定能缓和你们的关系。 解雨臣暗示道:“解家人脉有限,实在是查不到这样一个人。”机会让你了,好好把握。 关遇目光闪了闪,“我知道了,谢谢。” “解雨臣。”黑瞎子蹲帐篷外叫魂:“没有青椒的青椒肉丝炒饭做好了,再不出来吃就凉了!” 并不是很饿的解雨臣有点无语地瞥了眼发出声响的方向。 “关大哥,我们有空再叙。” “小花。” 关遇叫住解雨臣,随意瞟了瞟门帘,确定看到了缝隙里透出的一抹黑,道: “你雇佣的这位小齐先生不是寻常角色,招惹过的仇家没有一千也有上百,身世有点过于与众不同,往后麻烦事不会少,算不得什么优选。” “我从太平洋岛上带回来一批训练有素的雇佣兵,不如……” “解家不会拒绝有能力的人。”可解雨臣本人不接受建议:“出门在外,我带上瞎子足够了。” 维护之意再明显不过。 关遇神色微动,看解雨臣的眼神多了几分了然,“自你掌家,我可再没见过你对哪个人会这么倚重了。” “毕竟我们很合拍。”解雨臣如是答道。 “boss。”门帘外的人带着浓重的老外腔,“cox hendry(裘德考)说知道您妻子和女儿的事情,想和您谈一谈。” 关遇不语,撑了撑临时起意戴上的防蓝光眼镜,调整到一个舒适的佩戴角度。 镜片反光的瞬间把他的瞳孔映成了绿色,衬得如蛇目一般凉浸浸的。 “解当家,海外生意拓展的怎么样了?顺利吗?” 解雨臣注意到关遇称呼上的转变,不说绝对性的话:“薄利多销,无功无过。” 关遇一句话挑明目的:“把裘德考的公司发展成中转站,看得上吗?” 解雨臣眼波流转,笑容如沐春风:“不亏本的生意,谁都看得上。” …… 片刻后。 心情颇好的解雨臣和肃着张扑克脸的关遇一前一后从帐篷出来。 黑瞎子眼见关遇气势汹汹直奔裘德考的营地,诚心发问:“是不是有人要倒大霉了?” 拿这厮的老婆和小包子做筏子去请人。 勇士呀。 解雨臣笑眯眯接过黑瞎子手上没有青椒的青椒肉丝炒饭,道:“答应你的青椒肉丝炒饭厂今年年末应该能有着落。” “前个儿不还说我上天摘月亮痴心妄想吗?发横财了?” “算吧,这财确实挺横的,怎么,不敢接?” “接呀,当然接,有什么财是黑爷我压不住的?!” 毫不客气把裘德考的手下全部‘请’出去,半点不讲风度叫人搬了自己的椅子进裘德考的帐篷。 关遇不着痕迹上下审视裘德考两眼,道:“当年的大清洗你没死,怎么就不愿意夹着尾巴在国外好好做人呢。” 话里话外的恶劣意味完全懒得掩饰。 裘德考活得够久,养气功夫挺到家,“关先生,我并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想和您有个好好谈话的机会。” 关遇微笑,“如果是想把卷走的文物还回来,那确实有的谈,我还可以联系专人跟你谈,再给你颁两面锦旗外加五百块奖金,可要是问这湖底有什么……据我所知,我一无所知。” 裘德考浑浊的眼睛望向关遇,“身为海棠小姐的爱人,关先生难道不想伴她一生吗?” “我和她之间的事,从来不是谈判桌上的筹码。”关遇拖着鼻音故作疑惑的嗯一声,问:“来这儿进行地质活动,获取审批了吗?” 没有审批,就按非法入境和走私罪送进去。 裘德考紧捏着拐杖说:“我的人并没有下水,公司组织团建,就地扎营而已,这些小事也需要获取审批吗?” “裘德考先生,你这瞎话说得可真是坦然呀。”关遇冷笑,“听说你对我国文化颇有了解,还出过一本个人传记。” 靠时局动荡,低价购入明器,阴死所有合作伙伴然后发家致富挤入上流社会的一段龌龊往事。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鬼佬当年发得还是国难财,居然敢出书宣扬。 不怪高行己不止一次想破约做掉他。 无耻之徒的具象化。 关遇:“不知道裘德考先生有没有读过诗经?” 裘德考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华国文化博大精深,只能略微拜读,还不明白其中含义。” 一想到等会儿要说什么,关遇就忍不住发笑,真心实感的笑。 “诗经风篇里有首诗歌,一读到它,我就容易联想到裘德考先生。” 关遇卷着调子慢慢道:“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通篇都在骂你不要脸,通篇都在催你赶紧死,偏生没有一个脏字。 雅,实在是雅。 听墙角的黑瞎子:“好嘴!” “先从政后从商,他当然有副好嘴。” 镇山的虎——吴二白也赶来救场了,眼看一拨又一拨的救援队员下水,他问解雨臣:“有吴邪的消息吗?” “湖里有机关,下不到深处。”解雨臣说:“就现在的情况,没有消息也算是一种好消息。” 吴二白皱了皱眉,睨了眼裘德考的帐篷,“那截池塘里的莲藕怎么也跑巴乃来了?我那傻侄子什么时候和他搭上线了?” 池塘里的莲藕——净是心眼儿。 解雨臣:“他说他来救大舅哥,发挥好的话,还能顺便把海棠姐预备十几年的铁窗泪套餐送出去。” 吴二白:“……” 果真是把他那句‘君子报仇,从早到晚’的座右铭贯彻到底了。 巴乃是看不见的硝烟弥漫。 而长沙盘口的形势发展正如柳约所设定的一般无二,只等收网做个甩手掌柜。 至少在去叫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起的关慎儿之前,柳约都是非常逍遥自娱的。 拉着一车燕追从解家打包出来的棋盘棋盘。 柳约心道,找到根萝卜吊跟前,小妮子应该能耐住性子不往外跑了。 轻敲房门,柳约道:“醒了吗?” 等了一会儿,房里传出几分动静。 “还活着,吃过了,退下吧。” 小姑娘的声音有点黏糊,听得出还闷在被窝里。 柳约轻捏眉心,“燕追把你在解家的‘宝贝们’全寄过来了,确定不看看?” ‘嘎吱’ 睡得脸颊通红的关慎儿扒拉着门把手拉开条缝,她打了个哈欠,挤出两滴生理性眼泪,下意识嘟囔了句,“这么早就天黑了嘛……” 天黑了吗? 确实是近黄昏的时间,温度还有点低,但太阳还没有下山。 柳约心中疑窦丛生,没开口应声。 关慎儿懵懵的清醒过来,先是一愣,用力眨巴两下眼睛,神色有些不解,无所谓地扯扯嘴角,抬眼准确无误看向柳约,“刚醒没力气,小叔叔帮我摆好它们行吗?” 柳约盯着关慎儿,没有错过她脸上一丝表情变化。 他装是笑声,脸上却不是笑的表情,“好呀,放哪儿?” 关慎儿微微歪了歪头,没发现任何异常,无意识睁大眼睛说: “棋盘放榻榻米,打红标的和一本黑皮书是手写棋谱放书柜自封袋里,白标是历年全国赛对局记录,放榻榻米下面的抽拉柜我好研究……” 条理清晰,分工明确。 原本的棋室应该就是这种布局。 关慎儿一口气说完,柳约开始按照她的要求有序摆放。 车轱辘声时不时响一下。 放完后。 柳约拉着小推车从关慎儿面前经过,随手递给她一本不厚不薄的书,随口道:“天黑了也没见你来找我看账对账,喏,处理完的账本,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错漏,找着了就算出师了。” 关慎儿翻开看了两眼,翻页时稍作停顿捏了捏纸张,倏地关上,立马装作头疼的模样:“不行不行,眼睛突然瞎了,今天看不了,看不了!” 嬉皮笑脸把账本塞回去,推着柳约出了门,笑得俏皮可爱,“小叔叔你心算那么厉害,肯定不会出错的,就别叫我这个小菜鸡献丑了,以后!等以后有机会,我天天向您请教。” 门关上了。 柳约望了一眼日落,然后翻了翻手里的书。 他刚刚给出的不是账本。 是纸张手感和账本很相像的一本手写棋谱。 第157章 张家古楼(二)一步踏错 关慎儿眼睛出了毛病的猜测一直萦绕在柳约心头。 他明着试过,暗地探过。 可是小丫头的感知力突然变得超乎寻常的敏锐,人也鬼精的很,几乎把他的试探全躲过去了。 翻着那日顺来的手写棋谱,柳约默默剔除数十种可能,他判断关慎儿可能失明了。 因为这本手写棋谱,除了有和账本纸张手感相似的特点之外。 上面字迹的书写,黑子的棋路,画图的习惯,与慎儿一般无二。 什么样的状况下。 棋手看见自己亲手编撰的棋谱,会认不出呢? 柳约确实没猜错。 关慎儿的眼睛又切换到了热成像模式,还有点不太可控。 房门紧闭,锁上窗户,关慎儿窝在书柜一角神神叨叨: “循经而行,阴阳三贯,别道奇行,会循三丹,三丹、三丹……” “三丹是个什么东西?” “为什么要会循三丹?” “三丹它同意了吗我就循!” 关慎儿默念三声冷静,咬牙切齿继续念:“如环无端,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盘寂静……” 去你丫的涅盘寂静! 静不了一点! 到底是谁让她学的这个法诀? 比吴邪还坑! 至于她现在为啥会看不见。 这还要追溯到上上次去长白山,探云顶天宫那次。 关慎儿在吴邪身上留下了三次南明离火的保命机制。 长白山吴邪触发两次,差点没把她身体全部掏空。 剩下一次在几天前她睡觉时触发,都不知道吴邪遭了什么难,生生把她淦到了低能耗。 之前无意用这段法诀运行过南明离火。 趁她虚,南明离火就这么偷偷摸摸运转上了? 简直气煞本大王是也! 可关慎儿不知道的是,南明离火察觉到宿主储能极低,为求护主,会不计后果填补漏洞。 到时候就不用人祭破甲锥了,南明离火自己找人吞。 所以被冤枉的那俩—— 西王母冷艳高贵很不屑:朽木不可雕也。 南明离火傻得冒泡非常骄傲:主人不害人,火也不害人,火,听话,厉害! 念了百八十遍的法诀丁点效果都没有,关慎儿撑着脸连连叹气。 反正在这种情况下‘看不见’,她能看见的东西会更多,只要瞒住小叔叔,别让他担心就成。 还有她那已经用完保命机制的老哥。 千万别再去什么要命的地方了,她可做不到远程附魔。 偏天不遂慎儿愿。 她担心会丢掉小命的吴邪此刻正窝在四姑娘山悬崖顶的‘巢’里,双脚悬空眺望着远处的雪山,两边都是万丈深渊。 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灯光微弱,吴邪举起他的右手背看了又看,还用力搓了搓。 很好。 慎儿留下的莲花纹是真给干没了。 羊角山湖底捞人的最后一关,要在满是密洛陀的巨大迷宫杀出去。 他娘的密洛陀一个个绿得像啤酒瓶,杀不死还杀不完! 眼看着他们体力耗尽,就要豁出去殊死一搏,他右手背上的莲花纹好似活过来,涌出来的火焰瞬间燎烧干净所有的密洛陀。 残余的热浪还帮他们撞开了山体…… 回忆到这儿,吴邪不由想起另一件事,猛猛翻了个白眼。 胖子当时激动地搂着他左右开弓亲了好几口,糊他一脸口水! 油皮都没破多少,下山还跟云彩卖惨,真想捶死他丫的! 吴邪淡定地锁上巢里的安全扣,没有一丝在万丈高空的恐惧,倒头就睡。 明天还要接着传递千里锁的信息,他要养好精神头。 很寻常的一个下午。 抱着从前读过的书,假模假式装样子的关慎儿眼前世界忽然清晰。 拼命压住翘起的嘴角,哼着两句不成调的曲子,心情颇好,默默计划偷溜出去玩耍的事情。 和潘子商议大后天盘口查账的柳约分神瞧她一眼,眯眼打量,然后点头确定。 看样子。 是恢复了。 并且还在计划怎么从他眼皮子底下开溜。 之前想着孩子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不好开口问。 现在自愈了,好全乎了,可以‘严刑逼供屈打成招’了。 关慎儿感觉后脑勺一股子凉意。 咋回事儿,有人在惦记我? 潘子去各个盘口送口信。 柳约零帧起手拽住想跟着一起离开的关慎儿,笑得温和:“和潘爷的事交代完了,慎儿有没有什么事想和小叔叔交代?” 关慎儿缩了缩脖子,莫名的底气不足:“没、没有啊。” 柳约不说话,就盯着看。 关慎儿投降,乖乖交代:“好吧好吧,你带过来的翡翠花瓶不是伙计起货起没了,是我给摔了,埋在后门狗窝下面。” 柳约眼神一滞,两秒控制好情绪:“还有呢?” 关慎儿努努嘴,小声道:“你盘得那两颗核桃其实不是老鼠啃的,是我给撬的。” “我的核桃招你惹你了?” “我寻思十几年的核桃得是啥味儿,想尝个新鲜。” “……” 柳约头疼扶额,懒得再拐弯抹角问出一些让他心疼的事,直言道:“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关慎儿心里一个咯噔,抠了抠脑门,眼前一亮。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小叔叔你误会……” “想好借口了?” 正尴尬着,柳约放桌上的手机响了,他瞟一眼,是陌生号码,没理会。 把之前用来试探关慎儿的那本手写棋谱还她。 棋谱入手,关慎儿眉头微皱一下,眼眸微转,了悟道:“那天你就知道了。” 到这时候柳约也不忘给关慎儿灌输知识:“任何时候,都不要下绝对性的判断。” “我只是怀疑,并没有肯定,刚刚你承认,我才确定的。” “小叔叔会尊重以及保护你所有的隐私和不愿意说的小秘密,但事关你的身体,小叔叔不得不问清楚问明白,好应付下次这类情况的发生。” 好应付下次这类情况的发生? 关慎儿瞪圆了眼睛,眨巴眨巴,张张嘴想说什么又赶紧捂上。 “教你防人的本事,反倒防上我了。”柳约挂断响个不停的手机,问:“这种情况,不止一次,是吧?” 关慎儿点头:“嗯,就两次,但是那种状态下我看不见不是坏事,恰相反我能看到很多平常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 “比如在我‘看不见’的时候,我能清晰的看到大堂花鸟屏风上的裂痕,议事厅后的暗室通道,院子里榕树根上缠绕的尸骨……” 有时候堂口查账查的可不止是账,还有人。 有异心的,就地处理,以儆效尤。 关慎儿道:“第一次恢复之后我查过资料,我看见活物的状态很类似于蛇类夜间眼睛的热成像,有活动就会产生热量,就逃不过我的眼睛,但只用热成像来概括,好像……差点意思。” 听关慎儿举出诸多例子,柳约想了想,说了一个词:“洞微。” “洞、微?……听不懂,请换个我能理解的说法。” “凡你所见无所遁形,凡你所感无处藏匿,就是洞微。”柳约捏了一下关慎儿的脸,说:“你这是生错时代了呀,放我们那会儿,这可是个灭人满门的好把式。” “打住。”关慎儿说:“我不笨,知道小叔叔你让我参与整顿长沙盘口是什么意思。” “对于这段时间的‘特训’。” “我就一句结业发言:刀剑不向我,我不持刀剑。” 属实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柳约静静看着关慎儿,眼里情绪复杂,有无奈有赞许也有担忧。 桌上的手机又响,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柳约这回没挂断,响第二声就接通了。 “柳哥。”对方声音嘶哑,听不出是谁,但有点耳熟。 柳约今日心情尚佳,很有礼貌的回了个‘嗯’。 “你之前说可以帮我,还作数吗?” 柳约右眉一挑,知道了这人是谁,迅速按了挂断,转眼笑着让关慎儿查账本。 关慎儿脚底抹油跑得飞快,甩下一句:“自己忙去吧!” 看关慎儿消失得没影儿,柳约重新拨通电话。 才拨出去就接通了。 “当然还作数,小三爷这是回心转意了?” “……” 第158章 张家古楼(三) 人怎么能捅这么大的篓子呢? 柳约简略和吴邪交接完扫尾事项。 手机才放下,喝口水的功夫,桌上叮咚叮咚进短信的声音就没停过。 柳约端着茶杯很淡定。 如果是长沙盘口的事务,正主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他不会再费心了。 如果是约塞思的公务,阿宁常年和国际打交道,不会出什么大事,休想打扰他休假。 如果是某个姓燕的小心眼儿,等她骂完再看也不迟。 所以等短信提示音停了,柳约倒上一杯热茶晾上,拿起手机打开短信。 是燕追发过来的短信,但不是发过来骂人的话,是四姑娘山和巴乃发生的事情。 一条条短信看过去。 柳约眉心瞬间皱成一个‘川’字,闲懒的站姿倏地挺直了。 难怪、难怪…… 柳约一下想通吴邪为什么这么着急要接手长沙盘口,原是要凑人手赶去救命。 老大说过张家古楼有很多蛋疼的防御机关。 可小张爷也不至于出不来,他手上不是有老大留下的舆图吗? 柳约眼一眯,想到一种可能,呢喃了三个字:“千里锁?” 千里锁听名字就挺好理解。 门锁和钥匙相隔千里,一关扣一环,需要两方人马协作才能通关。 若是连错三次,迎来的就是赶尽杀绝。 是他认为张家最没事找事的防御机关。 霍老太太留小张爷和王月半在巴乃通关。 吴邪必定会拼尽全力拿到通关密码。 这样的安排恰如其分,两头牵制,是为良策。 坏就坏在。 吴邪千辛万苦拿到的密码,错了。 但小张爷不会怀疑吴邪会害他,他会按照吴邪给出的线索走下去。 若是按照错误的线索走过三次,机关全开,就算有舆图,也再难出去。 柳约叹气。 人怎么能捅这么大的篓子呢? 【燕追:捞人?】 【柳约:可。】 燕追说是商量捞人,其实发出信息的时候就已经上路。 一边单手转着越野车的方向盘,一边霹雳巴拉回复柳约交互安排人手,肃着一张脸,精神高度集中。 燕追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张起灵。 也不知道是活了多久的老妖怪,迷了一大帮子人为他要死要活。 记性不好,每次失忆就把她当粽子转生还要拧她脖,亏得她累死累活给他送药。 破嘴一张,真诚的讽刺比他妈的子弹还gin。 可有什么办法。 他是冤种老大认下的亲兄弟,小小姐骄傲到不行的亲师父……也是她立誓要打败的对手。 被几个废物连累困死在张家古楼,绝不该是他张起灵的命。 交叉路口时。 右侧路口冲出一辆悍马,强势截停燕追的前路。 一个极速甩尾,燕追在撞到护栏之前刹住了车。 她痛骂了好几句俚语,眼底一片凶光,看向悍马驾驶位下来的人却不由地一怔,不确定地开口:“老、老大?” ‘张海棠’走近,看到呆愣愣的燕追倾身一笑,音色浑厚:“小燕追,你总也不长记性。” “老高?靠——又来!!” * “乖乖,这是你编的棋谱不?” 蹲垃圾桶旁边削苹果的关慎儿瞅了眼关老手上的棋谱,回答道: “吴邪说这是我在吴山居随手画的,虽然我没啥印象,但黑白子的棋风都挺像我的风格,反正一半以上都是残局,没什么参考意义,就装自封袋里了。” “是,是你下的,两边都是你会用的攻守方式,爷爷能看出来。” 关老扶了扶他的老花镜,一页又一页翻过去,挑出一局道: “黑13扳,在白棋外围留下断点,下一手白14反扳封锁黑棋,在角上形成对杀,黑棋下一手就走了步坏棋,然后就没下文了,你说说看,黑棋怎么破局。” 关慎儿咬了口苹果,含糊道:“初棋无劫,黑棋完全不需要和白棋纠缠呀,在外围抱吃就成,就算后期白棋多目,黑棋也是中腹拔花,争到了全包围的外势,不用角地也能胜。” 关老琢磨了两下,还是摇头:“此消彼长,极易全军覆没。” “中腹开花30目,不会输。” “右上角的白棋还可以连环劫杀黑棋。” 关慎儿反驳:“这不也意味着黑棋在这一块儿可以有无穷的劫材吗?它打劫不就突破包围了。” 话一说出口,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多画面,关慎儿太阳穴突突一阵刺痛。 忍不住后退两步,压住心中异样道:“爷爷,这样儿,你要是想研究我编的这本棋谱,吴邪送来的万书萃锦——” “哎呦哎呦~”关老手上的棋谱一放,装作头风发作的样子,“头痛,爷爷这头痛的哟……” 边说边健步如飞地离开关慎儿的视线范围。 关慎儿瞪起死鱼眼目送他离开,碎碎念:“臭老头,总使这个借口也不嫌腻。” 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苹果核‘咚’一声扔进垃圾桶。 沙发上摊开的棋谱随风自然飘过去一页,又是一局残局。 一只纤细的手猝然压住书页。 关慎儿弯下腰,在心里飞速算出解法。 错觉吗? 怎么和上一局的解法大差不差。 关慎儿秀眉一拧,翻到下一页。 留下这么多解法相同的棋局。 当时的‘我’到底想表达什么? 研究大半个上午,关慎儿都看困了,困倦的眨眨眼,扒拉过来沙发上的大白鹅抱枕,四仰八叉睡起午觉。 关老探个头,拿根鸡毛掸子上的羽毛蹭蹭关慎儿的鼻子,看她没反应,轻手轻脚把棋谱顺走。 过了一会儿,关老拎着他的大花被子,蹑手蹑脚盖在关慎儿身上。 纠结了一下,又把棋谱放回了关慎儿手边。 人刚走。 闭着眼的关慎儿嘴角翘起一丝弧度,翻个身裹紧了被子。 关慎儿睡得浅,可是梦做得沉。 梦里有很多人和物,光怪陆离之间这些景象扭曲难辨。 关慎儿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往前拉住这些人,不能松开。 手像摸到空气,一个个穿过去。 她迷茫的看着那些人影消散。 兀得睁眼,关慎儿脑子一阵沉沉的钝痛,被深埋下去的记忆全部掘了出来,cpu运行的实在难受。 捂住狂跳的心口,低咳一声唇角溢出血丝。 双目失焦的瞬间,瞳孔转换成了兽类的竖瞳。 一双暗红眼眸,野性,极具压迫感。 …… 最初意识到自己‘重生’在盗墓世界,关慎儿只想规避掉所有的祸事,保全自身,不去涉险。 棋谱就是她早期发现开始遗忘剧情无意留下的后手。 而于现在的关慎儿而言。 棋谱算是一串有时效的‘激活码’,能让她短期重拾被祂剥夺的‘剧情’记忆。 关慎儿反手抹掉唇边的血迹,拿过桌上的日历,有序的串联起最近发生的事。 鬼玺、新月饭店、巴乃、张家古楼、长沙盘口…… 是了。 是师父胖叔深陷张家古楼,吴邪要假冒三叔清理门户的时间节点了。 * 盘口查账当天上午。 暗室。 柳约取下‘吴邪’的人皮面具,在镜中扫了一眼坐在沙发上表情有些麻木的吴邪。 视线向下睨了眼他手里攥着的‘吴三省’的人皮面具,说:“再抓紧些,小九爷得重新给你弄个新的。” 吴邪回神,把人皮面具放到一边,低低道:“抱歉。” “如果你非要用吴三省的人皮面具查账,确实该和我道句歉。”柳约道:“‘吴邪’如今声势不错,‘吴三省’此时冒头,算是前功尽弃一大半。” 吴邪要坐稳长沙总瓢把子的位置,先要甩开的就是小三爷的名头。 不然人人都会记得,吴邪是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生瓜蛋子,连吴三省的脚跟子都赶不上。 吴邪沉默。 柳约分析道:“陈皮命大现在还剩口气,我让陈文锦和他联系过后,广西那边明确为你站队,霍家的情况乱是乱了点,但霍仙姑余威尚在,死讯不明,霍家明面上也会支持你。” “潘子为你做冲锋陷阵的卒,小九爷为你做断后的兵,归属小张爷的那批资金在营救期间你可以随意调配,阿宁从约塞思专程运过来一批热武器,不用担心火力不足的情况。” “慎儿年纪小,关老不太乐意她过早掺和这些事,把关遇扔过来帮忙了,有他下场,你的赢面很大。” 吴邪才遭受完一些‘真相’的冲击,正是怀疑天质疑地的时候,他语调无甚起伏的问:“为什么帮我。” 柳约小小翻了个白眼,道:“燕追那个莽夫冲去巴乃失联了,老高联系不上不知道又去了哪座深山老林,刚回国不久,我的人手势力分布在天南海北,短期内我没法把他们召齐。” “你才接触到这个圈子真正的模样,正是‘人品贵重’的好时候,不止是慎儿对你的评价颇高,你还有九门吴家的背书,与小张爷算是生死之交,必会全力救他回来。” “这么一看,你我目标一致,支持你上位,是我目前最划算省事的选择。” 柳约不想再啰嗦:“那么吴小少爷,你是要想做‘三爷’?还是要想做‘小三爷’?” 吴邪低头瞧着吴三省的人皮面具,嘴角扯开一丝郁闷的弧度,说: “谁他妈乐意假扮这个成天到晚忙着坑我的老菜帮子。” “小爷这么俊一张脸,不放在外边招摇撞市简直可惜……” 可就是硬着头皮上。 也没顶着三叔的脸威慑那些老江湖来得快。 “我也这么觉得。” 暗室的地道门猛地顶开,关慎儿顶着一张脏兮兮的小脸探出来,“吴邪,猴子请的救兵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