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八零,一不小心把反派撩爆啦!》 第1章 逃婚上火车 冬日里的寒风猎猎,刮得白胭脸颊生疼。 她抽出手拉了拉大围脖,将脸又往里藏了些。 “你好,买一张去京州的硬座票!” 冬夜的售票员犯困又懒,喊了半天才慢吞吞从值班室里出来。 白胭心急如焚,“同志,能不能快点,我赶时间!火车也要到站了!” 售票员朝她翻了个白眼,“从来没见过你这样赶火车买票的!我要核对路线,哪那么快!” 白胭咬着唇,左右看了看,微微跺脚。 正着急,身后忽然炸出白伟的怒吼:“爸!贱丫头在这里!” 白胭暗暗骂了一句脏话,票也顾不上拿,拎起行李就往候车室里跑。 深夜的火车站空荡荡,安检员不知躲去哪儿补觉。 白家父子追过去:“爸,赶紧的!要真让她跑了,明天没法同老李家交代了!” 白胭躲在厕所门口的转角,看着白家父子的身影越逼越近。 手不自觉抖了起来。 没有火车票也就上不了车,跑不掉,她跑不掉了—— 想她堂堂外事办一级翻译员,飞机失事都没死。 竟然要栽在这落后的八零年代了! 半年前,白胭出差国外,在万米高空中遇上颠簸气流。 再睁眼,就莫名其妙穿进了自己在飞机上看的这本狗血年代文里。 成为书里空有美貌的愚蠢女配白胭。 原主白胭是一名出生在六十年代末的农村女孩。 家里穷,勉强读完了高中,留在家里喂猪砍柴。 书中对她的描写寥寥几笔,救了因为秘密运送文件而失足摔伤,暂时失去视觉的男二,最后挟恩逼嫁,让孟鹤川带她回首都。 白胭一开始不能接受,想了各种办法,去跳湖,去跳崖。 试图穿回未来。 结果显而易见。 又一次摔得鼻青脸肿后,她只能认命。 原主本来长得就美,加上白胭喜欢干净,每天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半年间,白胭出落的越发的水灵。 十七八岁的姑娘,鹅蛋脸儿,说话的时候嘴角边还有两个小梨涡。 笑起来娇俏美艳,最能撩人。 但白胭牢牢谨记着原主悲惨的结局就是源于这样的美貌,所以半年里一直很低调。 除了与书里因为身份问题下放到农村里的王老师成了忘年交以外,平常都不怎么跟别人来往。 但偏偏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白家父子跟原书里说的一样,只用了两百块钱就把她卖给了乡里一家杀猪的屠户做老婆。 白胭得知后,偷偷揣好从王老师那儿借来的二十块钱。 连夜跑路。 闭了闭眼,白胭把回忆给压了下去。 既然都到这一步了,要不然干脆来个鱼死网破算了? 这时,有人影从男厕走出来,低着头在检查手中的资料完整。 一个没注意,同躲在转角的白胭相撞。 白胭吃痛回头,待看清男人的脸孔后,她微微发愣。 孟鹤川?! 他怎么会出现在此? 白胭将手伸到口袋里,摸到了那枚冰凉的金属肩章。 那枚肩章是属于孟鹤川的。 他表面上是英俊矜贵的大院子弟,八零年代难得的大学生,自身业务能力强。 毕业后投身航空领域建设,年纪轻轻已经破格成为航天大队的总工程师。 凑巧的是,白胭与原主一样,因为机缘巧合都救了在白家村附近不慎跌落山崖的他。 只是原主在书里是携恩逼嫁,成为了孟鹤川的妻子。 而白胭却对他敬而远之,救他的时候连身份都不敢暴露,将他丢到卫生院的门口就跑。 理由很简单,原书里,孟鹤川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反派大boss。 她忘了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位前途无量的总工程师在书中的后期,意图销毁珍贵的航天资料。 当然,所有的反派都不会有好结果。 男女主角冲破万难,在最后关头阻止了他。 孟鹤川成为了人人喊打的阶下囚,而与孟鹤川有牵连的家属也都锒铛入狱。 间接造成了原主病死在牢中的结局。 既是知道有这样的事情,白胭穿书过来后,当然不愿意与他再有牵扯。 “同志?你没事吧?” 孟鹤川拧着眉,一双黑眸里有淡淡的关心,“我撞伤你了吗?” 当时孟鹤川被她救了后出现了视网膜被压迫,暂时失去了视觉神经,所以并不清楚白胭的长相。 电光火石之间,白胭做了决定。 她虽然不想与孟鹤川这样的反派角色再有牵扯,但情况危急,该利用人的时候还是要利用。 等到了京州,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一拍两散。 他要执迷不悟做坏事,到时候自然有他应受的惩罚。 她利用自己二十一世纪新女性的聪明才智,不信过不了好日子。 “大哥!”白胭声音软软糯糯,让孟鹤川有一瞬间恍惚。 怎么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还在失神,白胭一个猫腰,轻松就钻进了男人的衣襟。 将自己藏在了他的怀里。 倏然有个温软的身躯贴近自己,孟鹤川由头到脚都僵了。 但也仅限于一瞬。 他的图纸握在手里,而那个女人的一只手也刚好抓在他的手掌上! 似乎还在若有若无地在轻扯这份秘密图纸。 “你是谁?!” 孟鹤川很警惕,伸手就要把白胭抓出来。 白胭缩着一张小脸,因为害怕,显得楚楚可怜。 她一手紧紧地圈着孟鹤川的腰,一手想从自己兜里掏钱,“大哥,帮个忙,能不能带我上车……” 孟鹤川本不买她的账,“放手!你到底是谁?”尾音转冷,幽深的眸里腾起警惕的戾气。 白胭害怕自己被他甩出来,继而暴露,拼了命往他身后缩。 两人在拉扯的时候,白胭不小心碰掉了他原本握在手里图纸。 “孟总工,火车到了!” 原来跑来拎着皮箱的警卫员,在看见图纸掉在地上的时候忍不住惊呼:“哎呀,图纸掉了!” 白胭跟男人四目相对—— 孟鹤川要弯腰去抢图纸,白胭却更快一步。 她一把捞起图纸,人却贴得他更紧,“你帮我上车,不然我就撕了这张纸!” 第2章 你是敌特派来窃取资料的吗 见她的手紧紧地攥着泛黄的图纸,孟鹤川变被动为主动,掐紧她的腰以防白胭逃跑。 他的力气比方才大上百倍,箍得白胭倒抽气。 但她不敢叫出声,咬着牙继续躲在男人怀里。 白胭在赌。 孟鹤川撞到自己的时候一直在看图纸,如果没猜错,那些应该是他飞机设计相关的材料。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些图纸对孟鹤川来说应该十分重要! 白胭也不是真的想撕了拿图纸,危机当前,她只能出此下策去唬一唬他。 “你帮我躲开那两个男人,上了火车,我把图纸还给你!” 白胭惯会打一巴掌给一颗糖吃。 方才还呲牙咧嘴地威胁着他,下一刻又软了语调:“大哥,我不骗人,上车了我一定把图纸还给你,求求你了!” 女孩的身体很软,紧贴他的胸膛说话的时候,气息一起一伏。 除了半年前因失足跌落山崖得一女孩相救以外,孟鹤川从未有过与人如此亲密接触。 在和白胭亲密接触的瞬间,他的耳尖倏然发红。 但他推不开白胭,喉结随着吞咽重重翻滚,黑眸里深邃如渊,“你最好说话算话。” 话音落,他收紧手中力度,将白胭紧紧摁紧怀里往检票口走。 白胭透过间隙偷看,白家父子就在前面一个人一个人对着样子找她。 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白胭微微发颤。 孟鹤川眼尾轻垂,瞥了她一眼,再将视线投向不远处一对满脸横肉的父子身上。 他沉思片刻,又不动声色地将大衣又往她头上拉了拉。 白胭整个人陷在黑暗中,鼻尖流窜的是淡淡的肥皂清香。 就在孟鹤川带着白胭准备和白家父子擦肩而过的时候,一直弯腰找人的白伟突然扭头,拦下了孟鹤川:“等一下!” 白胭的手不自觉地握住了男人的手。 孟鹤川微微挑眉,她的掌心冰凉如水。 白伟绕着孟鹤川转了一圈,却始终看不清他怀里的人的样子。 他细长的眼睛眯了眯,不客气地问:“兄弟,我家妹子逃婚跑了,我和我爹正在找人。你怀里的人是谁?让我看看?” “抱歉,不太方便。”他嗓音不急不燥,但却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压迫。 白伟不罢休,又想探头看。 推推搡搡间,孟鹤川失去耐心,手中一用力,把白伟推得倒退了两步。 白伟吐了口唾沫在地上,表情不善地跨前开骂,“呸!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是特钢厂里驾驶员!专门给领导开车的!老子在找人,你怀里的是谁?我看看!” 那口浓痰旁是擦得蹭亮漆黑的皮鞋,孟鹤川嫌弃地挪动脚步避开,“哦,原来你只是个驾驶员?” 昏昏欲睡的人群被他这句话给笑醒了,纷纷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白伟面子拉不下,气急败坏,“你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眼珠子一转,扯开嗓门大声喊:“来人啊!这里有人贩子强抢良家妇女了!” 白胭透过大衣的缝隙看见了白伟伸出的手,她慌乱叫了出来:“孟鹤川,我不和他走!” “好啊,果然是贱丫头!难怪你不愿意老实嫁人,这是背地里找了一个小白脸准备跑了是吧?” 白伟气呼呼地转向孟鹤川,“你们这对狗男女是什么时候好上的?!白胭,你他妈的不会早就被人吃摸干净了吧?” “污言秽语。”孟鹤川眉眼凝结了冰霜,他虽长得白白净净,身形削瘦,一副斯文书生的模样,但藏在制服衬衫下的却是喷薄的肌肉,在‘打架’上从不吃亏。 众人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砰一声,白伟倒在地上哀嚎。 白胭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随起落站在了远处的地上,急促的呼吸喷溅在他的侧颈。 水蒙蒙的杏眼里盛满了无助,温润的嘴唇一张一合,擦过他的肌肤。 “你……你好厉害啊!”嗓音又娇又软,对他是真心的敬佩。 本是旖旎的时刻,但孟鹤川却浑身紧绷。 他咬着牙偏开头,黑眸审视般地看着白胭,质问她:“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白胭暗自懊恼,脑中快速地想着借口的时候,面前的男人突然又皱眉,“搂紧。” 她下意识又往他身上靠。 孟鹤川出手快准狠,掌风有力,白伟在他手里根本讨不到任何便宜,被他像是逗猫似的来回转,左脚绊右脚,一屁股摔坐到自己吐的那口浓痰上。 在另外一排找人的白国华见自己儿子吃了瘪,脱了鞋子就要冲过来。 警卫员跃前一步,直接将人拧着在地上。 车站里的工作人员吹着哨子追过来,“你们是谁?闹什么闹?” 白伟想恶人先告状,不料工作人员在看清楚孟鹤川的面孔后连忙躬身:“孟总工!” 一转头,对着白家父子斥骂:“这位是首都来的大人物,” 工作人员拦着白家父子,对着孟鹤川躬身:“去京州的火车马上开车了,孟总工,您赶紧上车!” 孟鹤川微微点头,也不用检票,带着白胭一路疾行上车。 他们刚站稳,火车发出一声笛声,车身微震,出发了。 白胭从孟鹤川怀里钻出来,太好了,她逃出来了! 可白胭高兴的劲还没一秒,腕骨就被人用力捏紧,一把提进了软卧。 一脸阴沉的孟鹤川将她抵在包厢中间的小桌板前,目光如鹰:“你是敌特派来窃取资料的吗?” 书里对孟鹤川的描写没有很多,只随口提了几句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而已。 但此刻白胭被迫与他对视后才发现,书里对他的描述还是含蓄了。 眼前的男人身高腿长,背脊疏阔,眉骨锋利。 又因为他的外公有四分之一德国血统,所以在轮廓中隐隐带着一丝异域风情。 放到现代来说,那就是妥妥男神长相,难怪原主一见他,死活要挟恩逼嫁了。 就是孟鹤川五官偏冷,浑身散发出一种禁欲气息。 一双黑沉沉的眸子透着眼镜框,逼近人,压迫感十足。 见白胭不说话,孟鹤川又加重了手中的力度,他一贯在航天队接受训练,体格异于常人。 白胭又白皙,很快手腕处就浮出几道红痕。 本来经历了一晚上的逃跑,身心已经俱疲,又被这么突兀凶暴地对待,她抽着气,一下没忍住。 眼尾倏地发红,一双杏眸瞬间含了泪。 白胭本就生得极美,乌黑浓密的长发被她挽在枕骨处。 嘴角一张一合间,隐隐荡漾出两个小梨涡。 伴随她的眨眼,几滴清泪划过,更有种我见犹怜的风范。 美人落泪总是容易让人心软,没什么经验的警卫员小周直接看呆了,“孟……孟总工,她哭了……” 第3章 你看得懂英文? 孟鹤川冷冷睨了一眼小周,“克格勃的燕子个个都很美,但也很危险!你到航天队报道的时候没上过反敌特的教育吗?” 白胭在二十一世纪听过燕子的名声,那是尔罗斯对色情间谍的统称。 眼前的这个反派男人竟然有脸将她说成是色情间谍? “你放开我,谁说我是间谍的?我刚都说了,我只是为了要上车!” 白胭的背被抵地发痛,挣扎想跑。 适时火车鸣笛,出了站台开始加速,车身在经过三角坑的时候发出微震。 两人同时趔趄,直挺挺地倒在卧铺上。 孟鹤川眼疾手快,根本不打算给白胭逃跑的机会,他迅速伸出双手抓着她的手抵上头顶,双腿顶在她膝间。 乍一看,两人姿势贴得又近又暧昧。 呼吸可闻。 小周是年初才调来航天队跟着孟鹤川。 传闻这位年轻的总工程师清冷禁欲又矜贵,犹如高岭之花,不可染指。 即便是文工团里的首席舞者公开倾心于他,这位孟总工也是泰山不崩于色。 一心醉心科研研究。 久而久之,文工团里对他就有了一个新称号,人称“孟长老”。 但刚刚孟总工出手的动作明明那么娴熟,孟长老这个头衔,名不副实啊。 偏偏在小周浮想联翩的时候,孟鹤川带着冷意的声音更是冒了出来,“你出去,把门关上。” “啊?孟总工,这……合适吗?” “我要搜她身,把门关上,去联系乘警!” 小周这反应过来,孟总工怀疑眼前这个漂亮女孩的身份,所以要她的搜身。 但他骨子里揣着还是名门孟家的良好教养,就算是对待疑似‘敌特’的女性,也尽量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小周‘欸’了一声,忙拉上门,跑去列车长所在的车厢找乘警了。 白胭原本只是想着上了车就速度远离孟鹤川,两人就此分道扬镳,没想到现在事情发展成了她不可控的地步。 搜身? 搜她的身吗? “你,你耍流氓!你怎么随便摸我?”白胭白了脸。 孟鹤川却是一脸坦荡,“我没有要占你便宜,我是要搜你的身!” “这有什么不一样吗?” 两人正僵持,火车又一个颠簸。 身下的白胭微微弹起,孟鹤川在惯性的冲刺下又俯—— 嘴角擦过嘴角。 孟鹤川愣住了,白胭也愣住了。 他率先反应过来,偏开头,“你离我远点。” 顿了顿又补充:“我与敌特是对立的身份。” 他嫌弃的表情太过明显,同时伸出拇指,迅速在唇上来回擦了几下。 这样的举动明晃晃地刺伤了白胭的自尊心。 加上孟鹤川接二连三地说她是美女间谍,白胭快要气炸了。 但她手脚都被孟鹤川桎梏住,动弹不了,只能拼命拧动身子:“你说谁是色情间谍了?你见我勾引你了吗?” “你主动暴露知道我的名字,还抱了我,甚至试图用亲吻来迷惑我!” 白胭愣怔。 是八十年代的男人都那么清澈愚蠢吗? 那种程度的意外接触就是勾引? “你搞清楚点,那些都是意外,我从头到脚都不想勾引你。” 话是这么说,但白胭穿的工装裤裤脚肥大,扭动挣扎中又露出了细白的小腿,不经意地剐蹭上了孟鹤川。 他浑身的肌肉在瞬间绷紧。 孟鹤川强压着身体里异样的骚动,嗓音微哑,“乱蹭什么?!” 他咬了咬后槽牙:“你这样的手段对我来说是没用的,省省吧。国家不会容忍一个间谍的存在的,偷窃机密文件是大罪,如果你不迷途知返,主动交代是谁派你来的,那等待你的只有吃枪子这个结局!” 从一个反派嘴里听见这样污蔑的话,白胭更委屈了。 加上方才孟鹤川那一句‘吃枪子’,让她也害怕起来。 他要是真不分青红皂白说自己是偷资料的敌特,那等待自己的恐怕就只有铁窗泪这一个选项。 白胭眼角还挂着泪,“我不是间谍,我也没有想要偷图纸!说要撕了图纸都是我为了让你帮我逃上车瞎说的!白家父子要把我送去嫁给屠户,我不肯,我只是想逃走。” “我说的都是真的,图纸就在我手心里,我现在就能还给你!” 为了证明自己,白胭松开手,那张图纸轻飘飘落下。 她刚好偏头去躲孟鹤川,眼神瞄到了图纸上的字,下意识脱口就说:“aircraft manufacturing?飞机制造?” 孟鹤川动作一顿,“你看得懂?” 白胭明显察觉出来他的态度有些松动。 为了给自己争取一线生机,她点头如捣蒜,“看得懂看得懂!” 孟鹤川眼皮掀动,似乎在掂量白胭的话有多少可信。 “我会英文,我不是敌特!” 白胭努力扭头看向图纸上的文字,“我读过大……不,我读过书的,我是女高中生,会英文的!我翻译给你听啊!” 孟鹤川的手松了松,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你将图纸完整翻译一遍。” 白胭哪敢浪费这活生生的机会,她快速扫完图纸上的内容,一连串地翻出了好几句话,“这个图纸就是在说飞机机翼的零部件构造……” 孟鹤川的脸上神情更深沉了。 她说的竟然和王老师说的一模一样…… 孟鹤川这一趟南下,带着任务,秘密找到了新一批的m国的波音737图纸。 国家给航天队下了命令,必须在明年元旦之前,能够看见自主研发出来的第一架飞机。 可图纸是弄回来了,但里头涉及的专业性太强,没有人能看得懂。 首长已经去南方找人了,但时间上等不及。 孟鹤川想起自己旧年的老师王小龙,他不仅在航天专业上有所建树,也略识英文。 孟鹤川托了好几层关系,终于在金陵的乡下找到了他。 王老师看了看图纸,给他了不少有用的建议。 可对于精准翻译图纸上的内容还是没什么把握。 “阿川,我的英文水平也只是个半吊子,应付一些基础能行,这么专业的东西我怕看不懂。” 王老师见孟鹤川脸上闪过失落,连忙又说:“不过……我倒是想起来一个女孩。我是偶然认识她的,那个女孩儿很年轻,但是凭着我与她这半年的相识,她的英文水平很厉害!我给你一个地址,你去找找她,也许她能看得懂!” 孟鹤川感激地点头。 临走前他又出声邀请王老师前去京州:“老师,如今百废待兴,国家需要您这样的专业人才,来共同研发国产飞机!” 王老师对当年的事到底还有些后怕,如今人在乡下也呆了十多年,也呆习惯了。 孟鹤川知道他的心结,当下也没逼迫王老师,只说等自己找到女孩儿后再回来和他细说。 第4章 车厢旖旎 孟鹤川连夜同小周去了隔壁村。 可当他们按照王老师给的地址去找的时候,发现那家人里只剩下一个哭泣的农妇。 问了一圈才知道,女孩前几天被父兄给卖到乡里嫁人了。 孟鹤川本还继续找下去,却临时收到电报。 队里原先研究好的一个新型配件在安装的过程中忽然炸开,需要他立刻返程查看情况。 既然如此,他只好将找人的事暂时搁置,连夜搭车去了金陵转火车回京州。 门外传来叩叩声,拉回了孟鹤川的思绪。 小周隔着门问:“孟总工,车上乘警来了!” 孟鹤川沉吟片刻,松开白胭拉开了门。 乘警见他肩上的勋章,忙伸出手与他相握,“领导,是发现什么可疑人物吗?” 孟鹤川抬了抬下巴,望着白胭:“本来是有,但是我现在留着她有别的用途,身份后面再来核实,辛苦你通知京州站的乘警,下车的时候我要万无一失地带她走。” 言下之意,还是在怀疑白胭的身份,所以要乘警随时配合。 闹了半宿,已经是下半夜了。 但白胭他们所在的软卧包厢还是亮堂的。 小周拎着热水瓶去打了壶热水,回来用大缸杯沏了两杯浓茶端了进去。 孟鹤川拿出公文包里的笔记本与钢笔,一字一句认真地做着记录。 而另外一头的白胭手拿着图纸,明明眼皮都已经要合上了,但因为畏惧孟鹤川,硬生生熬着做着翻译的活。 热茶端了上来,孟鹤川停了笔,揉了揉发胀的眉骨,“休息十分钟。” 白胭像得了赦令一样,立刻丢下手里的图纸,缩着身子靠上了车厢墙壁。 孟鹤川抿着杯里的水,仔细地看着自己的笔记—— 原来是这样,这些零部件都可以用其他的材料做替代。 有了这样的消息,不仅在成本上可以节省一笔,也可以给民营的企业指定研发方向。 更有机会能够朝着这个方向研究出国产的零部件! 孟鹤川越想越兴奋,对未来愿景有了不一样的展望。 不过这个女人的身份还是需要彻查清楚。 如今国家百废待兴,人才急缺。 如果这个女人真的同她所说的一样,不是敌特,那倒是可以考虑找首长要特批,让她入队做翻译员的工作。 但这些都还需要从长计议。 航天大队研发的任务很机密,所有工作人员的身份都要仔细调查清楚才行。 他重新拿起笔,“继续吧。” 对面没有回应。 孟鹤川抬头,白胭缩着身子,歪着脑袋,靠在车厢壁上睡着了。 她原本泛着玫瑰色泽的唇上因为说了太多的话,又没有喝水,有些干燥起皮。 小周在旁瞧见,小声询问:“孟总工,我叫醒她?” 孟鹤川合上钢笔笔帽,摇头:“不用了,到京州还有一天一夜的车程,来得及让她翻译完。” 小周欸了一声,收拾了桌面,人退出去守卫。 孟鹤川起身,拇指捻着食指指腹,本想安心下来仔细再看一遍文件,可那目光却不由自主,时不时地扫向缩在卧铺一角的白胭。 女孩靠着墙睡似乎有些别扭,好看的眉毛即便在睡梦中也微微发皱。 孟鹤川鬼使神差地起身走过去,手拖着女孩的头与肩,让她能够躺平。 车厢狭窄且密闭,温度莫名有些升高。 女孩似乎也觉得体热,踢开了孟鹤川给她拉上的薄被。 宽松的裤腿又往上撩了几寸,细直的小腿白得晃眼。 孟鹤川微微躬身而站,一只手撑在了小桌板上,深邃晦暗的视线便落在了白胭微张的樱唇上。 看着它均匀地呼吸。 嘴角温软的触感若有若无地环绕着在他脑海里。 在车站的时候他搂过她的腰,当时只顾着要抓着她不让她跑,没有其他的想法。 现在回想起来,她的腰盈盈一握,细到令人发指。 他发愣的时候,一贯波澜不惊的胸腔涌起莫名的血气。 孟鹤川平日里虽然清冷,但他到底是个男人。 只是一瞬,就反应过来方才那股怪异的感觉是什么。 眼神一凛,扭头就走,哗一声拉开了车厢的门问小周,“去询问一下列车长,还有没有多余的卧铺。” …… 这趟火车是金陵开往京州唯一一趟列车,中途停靠的各站都有人上下。 列车长查了半天,抱歉同他说,“孟总工,我们这趟车每次跑车都是满员,要不您去列车员的车厢休息?” 孟鹤川摆手拒绝,“谢谢,不能占用你们的休息座位。” 他睡不着,就让小周去休息。 自己则是拿了纸笔在车厢的连接处反复研究数据。 火车晃晃荡荡,汽笛音响了又停。 手中的腕表的表针也从午夜走到了清晨。 阳光洒进车厢里的时候,白胭也跟着揉了揉发僵的脖颈。 在孟鹤川出去没多久,她就醒过来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再返回车厢,但这对白胭来说是不可求的机会。 她迅速整理头绪,现在自己身无分文,连行李都没有,前途不可知。 孟鹤川现在是需要自己帮忙翻译文件,但那位大哥一是反派;二也保不定在利用完自己以后再将她拧着送去特殊机构调查。 她这样的身份不经查,万一查来查去,将她重新送回白家,自己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她得趁着机会二次逃跑。 只是小周那个时候一直守在门口,加上孟鹤川去而又返,白胭找不到机会。 硬生生地在包厢里熬。 枯等难耐,白胭眼皮一掀,索性抽了压在桌上方才抄写下来的图纸内容。 一笔一划地翻译着上头的内容。 做完这一切,天微微放亮。 她蹑手蹑脚拉开了软卧的门缝,恰逢火车穿进了山洞。 车厢里暗黄,嘈杂好像都被吞进了大山的肚子里。 孟鹤川坐在车厢外的小桌椅处,眼镜还架在鼻梁上,手肘弯曲,微撑着头,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寐。 怀里鼓鼓囊囊的,应该是他那些宝贝的资料。 平心而论,孟鹤川有一副好皮囊。 忽略掉他身上挺阔的制服,他眉眼深邃,皮肤白皙,不像是一名铁血硬汉,反而像是四九城里的权贵公子哥。 闭着眼的他少了几分肃然,昏黄的过道灯也给他带上了柔和的色调。 白胭有一瞬间的不解。 看他这个模样,对图纸宝贝的跟自己性命一样,在书里又怎会蓄意想要销毁呢?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了。 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她上了车,不想再同孟鹤川再有牵连。 白胭将包厢门拉开至自己能够钻过去的空隙,离开前又想了想,转过身去摸他留在软卧包厢里的大衣口袋。 里面果然有钱! 第5章 刚出龙潭,又进虎穴 白胭眉梢里都是喜色。 她数着金额,有零有整。 详细算了一下,竟然有两百三十二元。 既然这位孟总工就这么随意地丢在衣服口袋里,那样就不能怪她‘自取’了。 再说了,她也不是零元购。 昨天她可是熬了个通宵,帮他翻译完了图纸上的所有内容,还以手抄的形式留给他了。 自己这样的一级翻译员,要是按照平日里的收费标准来看,这笔买卖她还算亏本了的。 打定好主意,白胭钻出了门缝。 趁着孟鹤川打盹儿的时机,一溜烟地往人群最多的硬座车厢里钻。 跑过了将近十节车厢,太阳彻底冒了出来,挤在车厢连接处的人群推搡着抢着厕所的位子。 前面车厢有乘务员的坐席,她穿过人群看向车厢壁上挂着的时刻表。 这趟绿皮车从金陵出来,一路朝北,经过五省八市,最后才是京州。 她的目标也是京州。 但是她必须先下车,远离孟鹤川后再重新买票,坐下一班车去京州。 打定了主意,白胭重新迈进了一截新车厢。 目光梭巡一阵,就近寻了人问:“你好,同志,请问一下你知道这下一站是什么地方吗?” 还没听见回答,挨着的一位大妈嚯地站起来,像是一堵墙似的挡住了白胭的视线。 “我们又不是列车员,怎么会知道下一站是什么地方?” “走开,别靠近我们。” 白胭眉一皱,扫看了一眼,没搭腔,思量着。 这时,有个男人满脸挂着水珠子,从前头挤过来:“小同志,你的目的地是哪里啊?” 白胭笑了笑:“我就是随口问问,你们要是不知道也就算了,谢谢啊。” 她身子动了动,作势要走。 可挡在面前的男人没让开路。 “没事啊,这趟车我经常坐,路线非常熟,你告诉我你要去哪儿,我连几点几分靠站都知道呢!对了小姑娘,你年纪轻轻,一个人出远门啊?” 白胭见男人不怀好意地往她面前靠,急忙想要后退。 但还没走出几步,后背便也撞上了人。 她回头,有个精瘦高的男人同样堵住了她的去路。 白胭心下微颤,收在身侧的十指用力捏紧,指节泛白。 适时火车汽笛发出长长一声鸣音,车子缓缓驶入兖州小站。 人群突然动了起来,有人在从行李架上搬自己的包裹,也有人挤着到车门口准备下车。 推搡间,谁也没注意到方才的男人已经拉住了白胭的小臂,“小姑娘,你是不是没有座位啊?来,哥哥的位子让给你。” 男人的力气很大,并且他不像孟鹤川那样留有分寸。 尖锐的指甲都已经掐进了白胭的皮肉里。 她嘶哈着忍着疼痛,挣扎要起身。 可那群人明显做惯了这类事,配合得十分默契。 她才刚被男人推进座位里,瘦猴似的男人就贴近她搂住了白胭的肩膀。 瘦猴男人身上有股几天几夜没洗澡的酸臭味,白胭干呕了几下想推开他,正准备大喊。 腰间却忽感一凉。 她垂下眼看,一把小刀抵在上面。 “别动,不想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就老实点!” 白胭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识时务地闭了嘴。 火车已经靠岸,车门也被打开,要下车的人群顺着队伍慢慢挪动。 白胭抿了抿唇,冷静地开口:“大哥们,我是同我未婚夫一起上的火车,我只是出来买早饭的,如果他醒来了瞧不见我,会报乘警的。” 男人一屁股坐到了白胭对面,他伸手摸了把脸,把水珠给抹掉了 他看着白胭笑得阴恻恻的,“别装了,我关注你一路了,看你走了好几个车厢来的,都是一个人。” 白胭没想到自己早就被盯上了,脸色越发难看。 “我本来还想着要用什么法子才能把你骗过来,没想到你竟然自投罗网了。” 白胭没理男人的话,混乱中,视线右移。 瞧见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孩。 “安静点,别再哭了!” 人贩子没什么耐心,也怕她哭得太大声惹来麻烦,低声警告:“再哭老子先废了你。” ‘安静点’ 白胭没有虚伪的圣母心,也不是同情泛滥。 自身都难保了,她没心思去安慰别人。 之所以用口型出声,实在是怕眼前抖得跟筛子似的小姑娘暴露了。 惹急了眼前这波人,自己更没好果子吃。 男人也注意到她的视线,笑得贼兮兮的,“你这丫头模样俊,身段好,胆子也大,比旁边这个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白胭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尽量让自己显得平稳,“大哥,我的未婚夫真的在这趟车上,他爱我爱得死去活来,还是大人物,要是让他知道你们拐了我,他会发疯找你们算账的。” 对面的男人不信,可同伙却有些犹豫,“这丫头说得那么肯定,会不会是真的啊……” 毕竟做的是刀尖上舔血的勾当,谨慎是必须的。 男人眼里寒光一闪,忽然站起来,“走,我们也下车!” 白胭被那群人夹在中间往车门口走,掌心开始出汗。 湿漉漉的感觉让她更加不安。 她意图咬紧牙关逼自己冷静,算好时机,在她的脚刚站到月台上时,白胭猛地往下一蹲,抓着男人的手就咬了上去。 只是她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逃跑,身体早也是疲惫不堪,腿肚子也在发软。 方才那一咬对男人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反而让他更加警觉。 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更好控制白胭,男人直接搂住了她的肩膀,往自己怀里带,“媳妇儿,到家能把你高兴成这样?” 车门口站着的列车员瞟了一眼,只当他们一家人在说话,没在意。 男人拖拽着白胭就往站台出口走,她的肩膀被压得发胀,她已经无力在挣扎了。 忽然,几近绝望的白胭在车厢中发现了一抹高大熟悉的身影。 第6章 活体绿茶出现了 求生的本能让她迸发出最后一丝力气,张口大喊。 “孟鹤川!” “快救救我!我在车下!” “有人贩子想要绑走我!” 在她出声的同时,孟鹤川已经循着声音的方向往车下梭巡。 只是此时站台上响起了开车的铃声,车门处的列车员已经收起了脚踏,把车门关上了。 车厢内杂乱的人群同样堵着孟鹤川的路。 眼看着白胭就要被带走,他想也未想,长腿直接踩上了座椅,将窗户用力一抬。 “放开她!”伴随着一声怒喝,他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 男人显然没想到白胭还真有一个‘未婚夫’。 他啧了一声,像丢个累赘一样甩开白胭,飞快跳下铁轨往另一头跑。 白胭脚下发软,眼看着人就要摔在地上。 下一秒,被一双坚实的手臂给抱在了怀里。 抬头的时候,只能瞧见孟鹤川冷硬的侧脸。 他又一次救了自己! 这一刻,她暂时忘记了这个男人在原书里是个不折不扣的反派,只见他当做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死死地抓着。 察觉到怀里的女孩在发颤,孟鹤川到底没再松开她,扭头朝着小周喊:“抓人!” …… 小周虽是百里挑一的警卫员,但双拳难敌四手,只抓住了其中一个人。 铁路公安闻讯赶来,被小周抓着的人贩子只好老实招供。 “我们这群人一直都干这种行当的,从南方抓人卖到北方村子里给光棍做媳妇,谁能想到这次看走了眼,还真是逮着一个有男人的!” “有男人的?” “是啊,我们都看走了眼了,谁也没想到这小丫头没说谎,还真有个未婚夫在车上,为了她要生要死,还跳下火车来救她。” 白胭来不及捂嘴,人贩子已经将她方才随口说过的话给复述了一遍。 她支着手肘挡住脸,不敢去看孟鹤川的脸色。 好在这个时候有女警喊白胭她们去做笔录,她急忙起身,远离这修罗场。 只是那和白胭一起被救的女孩一步三回头,看起来好像是冷得发抖,走得磨磨蹭蹭。 最后还转脸对着女警说:“同志,我太冷了,能不能找一件呢子大衣借我穿?” 说完,视线止不住地瞟向脱下呢子大衣的孟鹤川。 白胭实在烦了女孩的装模作样。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了女孩头上。 “我的衣服借你穿,快走吧!” …… 笔录做完了,火车也开车走了。 还好孟鹤川习惯性将所有机密文件都随身携带,除了在时间上有所耽搁,其他倒是没有损失。 今天已经没有车次再前往京州了,他们只能选择在兖州住下。 打算乘坐第二天的火车返程。 从派出所里出来前,白胭要回了自己的外套。 女孩一个动作做了半分钟之久,白胭差点没压住天灵盖里的火气。 好不容易清净了,白胭清了清嗓子,正想打破沉默,“那个,其实我……” 清脆的一声‘咔嗒’,利落的截断了白胭后头的话。 她错愕低下头,发现自己的右手腕上白晃晃地扣上了银色的手铐。 而手铐的另外一侧,连着孟鹤川。 “你做什么?” 孟鹤川慢条斯理地将手铐钥匙丢给了小周,又扯下自己的围巾,绕在他们相连的手上。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燕子’,但说过的话与做出来的事十分相悖,在车上还试图逃跑,我不能再相信你。” “我一没偷走你的图纸,二也认认真真地帮你把所需要的内容都翻译完了,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你为什么还怀疑我?” 他扯动一下手臂,白胭就往他身侧靠跌近一寸。 她抬高手拉停孟鹤川的动作,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不会是记仇我说你是未婚夫的事吧?” 两人靠得太近,孟鹤川清晰地望着女孩一张一合的红唇,脑中不合时宜的想起某些画面。 他的脸微不可查地红了一瞬。 孟鹤川在心里暗骂自己几句,恢复了正常。 他清了清嗓,“这份图纸的翻译内容虽看着没问题,但燕子诡计多端,谁也不能保证你是不是在翻译的过程中动了手脚,更改数据与内容。在你身份还没查清之前,我不能轻易让你离开。”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样对待,再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了。 白胭正要跳起来同他理论,方才的大盖帽带着另外一名被拐卖的女孩小跑了出来。 “孟总工,太好了,你们还没走!” 大盖帽欣喜地拦下他们,“孟总工,人贩子的事是大事,我们所里的干警都要派出去追查跑掉的那两个人,人手不足,这小姑娘叫阮晓慧,像是被吓怕了,好好的眼睛都哭肿了,说什么也不敢自己一个人再搭火车,她的目的地也是京州,我寻思你这一路上还有个女同志在,可以照顾照顾她,您看您方不方便带她一程?” 孟鹤川不是喜欢找事的人,何况身上还带着任务。 他刚要摆手拒绝,怀里突然就扑进了个人。 “领导哥哥,我……我是真的害怕!我没有这位姐姐冷静,懂得跟人贩子周旋,如果不是你们两人帮忙,我可能就被卖掉了。” 领导哥哥? 白胭抖着眉,心里对阮晓慧不由得佩服起来。 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居然还能专门给孟鹤川造个独特的称谓出来。 孟鹤川下意识想要推开阮晓慧,他抬手用力,白胭就因为惯性被他扯到了身边。 乍一看,变成了白胭动手推开了阮晓慧。 在场的其他几个人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戏,所有人的表情都僵住了。 只剩下眼珠子在拼命转动。 阮晓慧脚下趔趄摔倒,额头上全是汗,哭哭啼啼:“姐姐,你怎么……你怎么能这么粗鲁?” 白胭立马后退两步,以示清白:“不是我推的……” “姐姐,你不要误会,我是太害怕了才会抱这位领导哥哥的,我没有别的意思的!而且刚才你们不也说了,领导哥哥并不是你的未婚夫啊,你为什么会生气呢?” 白胭错愕的张大嘴,开眼界了,这是活生生的绿茶啊! 第7章 开房 她在车上就对这个女孩没有好感。 但凡在自己同她搭话的时候能给点提示,她也不至于一起掉进人贩子的陷阱里,最后落得现在又被孟鹤川逮着的下场。 想到这里,白胭的眉眼也冷下来了,气性翻涌直上,“是你别误会了,我与这位孟总工也只是萍水相逢,我们没有一点关系。能不能带上你一路走,由不得我说了算,你得去求他。” 眼看着情况越变越复杂,派出所的民警心虚地开口:“孟总工,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事情会那么复杂……” 孟鹤川摆摆手,没有在意的打断他,拒绝的毫无负担,“没关系,但是我身上还有其他任务,不方便带上陌生人。” 他重新扯动手臂,正想带着白胭离开。 不料阮晓慧不放弃,故技重施又冲了过来。 这会白胭是真的恼了,只是她还没动手呢,阮晓慧脚下一软,自己就绊倒在地上了。 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口袋里掉了出来,‘丁零当啷’的滚了一路,落在了孟鹤川的脚下。 在看清地上的东西后,白胭的眼睛突然瞪大,地上滚落的不正是孟鹤川交给自己的肩章吗? 她迅速伸手往外套口袋里摸,里面空荡荡的。 好看的眉立刻拧了起来,难道—— “是你?” 不仅是白胭,孟鹤川在看清地上的肩章之后,脸上也掠过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蹲下身子,白胭也不得已蹲下身子。 看着他捡起那枚肩章,皱着眉问阮晓慧:“这是你的?” 阮晓慧的眼神有些躲闪,她刻意不去看白胭的神情,只对着孟鹤川说:“领导哥哥,这是我的……怎么了吗?” “你是从哪里得到这枚肩章的?” “我……我也不记得了,在火车上的时候,人贩子不知道给我喝了什么水,我现在脑袋里跟浆糊似的,很多事都记不太清了。” 高手! 白胭在心里感慨,这位阮晓慧,真的是高手! 如果自己没猜错,她应该是在穿自己衣服的时候就掏过了口袋,然后发现了那枚肩章。 她既然一心扑在孟鹤川的身上,应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比如孟鹤川进了派出所后脱下了大衣,比如他身上穿着的少了一个肩章的制服。 所以她在白胭衣服口袋里发现了那枚肩章后,不动声色的‘偷’走了。 可能对于阮晓慧来说,丢出肩章这个举措只是最后一搏的手段。 毕竟她也不清楚白胭口袋里的肩章真的就是孟鹤川少掉的那一枚,也不知道那枚肩章到底时干嘛用的。 只是她运气好,博对了。 孟鹤川脸上还有疑虑,一双剑眉拧了又拧。 他看了看肩章,又看了看阮晓慧,还在思考。 白胭领教过这个男人的本事,她也怕万一阮晓慧被逼问出了实话,说出肩章是从她口袋里拿出来的,那自己可就真的甩不掉孟鹤川了。 正当白胭打算出声替阮晓慧找借口,没想到在地上泫然欲泣的阮晓慧突然翻了个白眼。 同时发出了一声上不得台面的“啊!” 眼见着就要软绵绵往孟鹤川身上倒。 …… 等阮晓慧再‘醒’过来的时候,人是在小周地背上。 她藏起眼里的不满,“我,我是怎么了?” 小周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赶紧将她放了下来。 朝着前方喊停并肩走到一起的两人,“孟总工,这位女同志醒了!” 孟鹤川和白胭的手还连在一起。 虽说是用过了衣物遮挡,但旁人看起来,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亲密又暧昧。 他停下来,白胭也不得不停下来,等着阮晓慧小跑上来。 “领导哥哥,对不起,我身体太不好了,拖慢了你们的脚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阮晓慧到底可能是在白家村救了他的人,孟鹤川对她的态度相对缓和。 “前头有一个招待所,今晚我们先住下,明天坐同一时刻的火车返回京北。” 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白胭觉得自己可真是倒了大霉。 事情一茬一茬地冒出来,将她的计划全都打乱。 自己有了逃跑的前科,孟鹤川对她将会更警惕,甚至直接将她绑在了身边。 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又回到了原点。 她都穿书重生了,都开启了上帝视角。 可想逆天改命怎么还那么难呢? 白胭晃动着脑袋,不经意地将视线瞟向一直低着头的阮晓慧。 这个女孩心机与胆量都不简单啊,偷了她的东西竟然还脸不红心不跳的? 偏偏这位孟总工看着精明,实则愚蠢。 就凭着一枚肩章就能认定阮晓慧就是救了他的人? 思及此,白胭心里又突然冒出了个想法。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既然阮晓慧目的性明确,想要攀上孟鹤川这株高枝,不如就让他们将错就错好了。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冷冷的声音随即冒起,“你已经逃跑过一次了,我警告你,少耍花招。” 孟鹤川抿着一张薄唇,眼神犀利的盯着白胭,拉着一起进了招待所。 “你好,要两间双床房。” “同志你好,一间四元,两间一共八元。” “好的,要……”孟鹤川伸手去掏钱,但他的动作与话音在手伸出口的瞬间凝滞了。 兜里的手左右摸了好几圈,都没有摸到钱币。 他不置信地将浑身上下的口袋都翻出来看了,里头空空荡荡。 钱呢? 除了白胭,小周与阮晓慧两个人四只眼睛都盯着他。 孟鹤川表情有些难看。 见他拿不出钱,服务员也换下了方才客户至上的表情,不满地挥赶他们:“什么?你们没钱还想来住旅店?真是开了眼了的,快走快走,别挡在我大门口打扰我做生意!” 孟家在京州,属于金字塔塔尖的权贵家庭。 孟鹤川从未遇上没钱的情况,一时间也束手无策。 正当他想着是不是要亮出证件希望招待所配合一下,一只白皙的手忽然伸到前,推开他。 啪的一声,小手不轻不响的拍在了前台的桌子上。 “谁说我们没钱?” 白胭挤开孟鹤川,挑眉:“开房,开三间房!” 有生意服务员当然愿意做,立刻放下手里在嗑的瓜子,搓着手给白胭登记。 白胭拿了房间的钥匙,绕在食指上转悠,“孟总工没钱啊?我有啊!只不过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我花‘自己’的钱住旅店,孟总工总没有话要说了吧?” 第8章 (大修,新增3000字)阮晓慧的首次陷害 孟鹤川抿了嘴,半晌才冷冰冰地说:“多谢,等回到京州,我会把钱还给你。” 上楼的时候,白胭见他没有要解开手铐的意思,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孟总工,房是我帮你解决的,现在,轮到你帮我来解决一下这个了。” 她晃了晃手,有铁环清脆的碰撞声。 再抬头,净白的小脸上有奔波了一天的疲惫,也有无辜。 孟鹤川的喉咙重重滚了一下,撇开了眼,“你有逃跑的前科,我不能放了你。” 昨天几乎一夜未睡,今天又折腾了一整天,白胭是真的累了。 她努力压着脾气,重新抬起头,冲着孟鹤川友好地笑:“孟总工,我不跑了,我真的不跑了,我发誓,我要是再瞒着你偷偷跑掉,我就天打雷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白胭想着,再怎么样孟鹤川也会卖自己一个面子吧? 所以她讨好似的笑了。 可孟鹤川只是轻轻张合薄唇,清晰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白胭一直陪笑的脸也垮了下来。 孟鹤川一口一句美女间谍也就算了,现在还这样不近人情。 他做初一,自己就做十五。 不挺直腰板,这男人还把她当软柿子任意揉捏呢。 白胭蓦然收敛起唇角的假笑,面无表情地靠近他,“孟总工,你既然怀疑我是克罗格的燕子,还要和我绑在一起,难道你就不怕我半夜爬起来色诱你?” 说完,白胭猛地跨上一节楼梯,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孟鹤川几乎是下意识往后退。 她进一级,他退一级。 步步相逼。 “绑在一起,我们就分不开,男女有别,你觉得咱俩晚上睡一个房间合适吗?” “还是说,你表面上一本正经,实际上居心叵测,你是故意想要同我住一间房间,然后你……” 白胭故意拔高声音,见小周与阮晓慧齐齐回头,添油加醋:“然后你想对我行不轨之事?没想到你仪表堂堂,骨子里却是个好色之徒!” 可孟鹤川却没有给白胭如期的反应。 他不紧不慢地睨着她,面不改色道:“你说得很好,但很可惜,激将法对我来说是没用的。”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他忽然站定。 白胭没刹住,再抬脚的时候与他撞了个满怀。 眼见两人的唇瓣就要贴在一起,白胭惊慌后仰。 孟鹤川‘啧’了一声,闪电般伸手搂紧她的腰。 他的掌心宽厚炙热,贴着白胭衣服的衣料,让她的肌肤在瞬间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知道自己斗不过孟鹤川,白胭颓废地投降:“我都说我不跑了,你还想怎么样嘛!” 语气里带着三分嗔怒,七分委屈。 配合着她微红的眼尾,孟鹤川的喉结不自觉滚动。 也许是白胭示弱了,他考虑片刻,声音里带着嘶哑,终于妥协:“我晚上是可以将你松开,但你不能一个人住,你要同那位女同志住一间房。” 这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白胭来不及细想他怎么会突然改变了主意,但只要能放她去睡觉,管它是不是浪费钱多开了间房。 反正那个钱,也是孟鹤川的。 她怕孟鹤川反悔,三指并拢做发誓状:“我一定不跑!” 孟鹤川说到做到,拿出钥匙,松开了她。 手铐被解开,白胭对着被勒住红痕的手腕吹气。 一共三间房,孟鹤川挑了两间挨着地开了门。 白胭困极了,率先进屋。 也不管脏不脏,穿着身上的衣服就倒在床上。 孟鹤川却依旧站在两间房之间没离开,手里还在摩挲着口袋里那枚金属肩章。 没想到这趟南下,收获的东西还真不少。 除了身份依旧有疑的白胭以外,竟然还让他碰上了曾经救过自己的那个女孩? 可那个阮晓慧,真的是在白家村救过自己的女孩吗? 航天队的肩章是有特殊标志的,阮晓慧不可能会造假。 东西也确确实实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 阮晓慧自己说,她被人下了药,受了惊吓,所以才忘记了肩章的由来。 这当中看似全都说得通,但不知道为何,在孟鹤川心里,古怪的疑惑却一直挥散不去。 当时的他从山崖上摔下来,撞到了头,暂时性失明。 是那个女孩半背半搀的将他带下山的。 他清晰的记得,那个女孩能够上自己的腰,而她的气息,也是刚好能够喷到他脖颈。 孟鹤川身高一米八八,要有这样的身高差,女孩至少得有一米六八以上。 可眼前的阮晓慧,恐怕还没有一米六。 一对比起来,白胭的身高反而更符合。 “领导哥哥——” 阮晓慧夹着嗓子,从后面走上前,打断了孟鹤川的胡思乱想。 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救了自己的女孩儿话很少,只有简单的几句‘小心’,‘抬脚’与‘弯腰’,但孟鹤川很清楚,她的声线与眼前的小阮同志差别很大。 那清冷的声音,与白胭……倒有几分相像。 思绪倏地又转到了白胭身上,就连孟鹤川自己都觉得很诧异。 阮晓慧迟迟没等到孟鹤川的回答,咬咬牙,只好再开口:“谢谢你今天救了我。” “不用特别在意,我也是顺手救你。” 孟鹤川视线往里看了看,伸手进了口袋,“小阮同志,这肩章真的是你的吗?” 阮晓慧舔了舔唇,回身看了一眼房间内,“是我的,领导哥哥,虽然我忘记了是怎么得到它的,但它是我捡到的。” “你是捡到的?” 孟鹤川眉头微蹙,刚想再开口问清楚。 躺在床上快要神游梦乡的白胭头上冒起了嘀嘀嘀的雷达。 她默默叹口气,身残志坚地从床上爬起来,打断他们:“两位,你们如果要叙旧,也不急在这一时吧?” 房门前站着的三个人各有心思。 既然一时间整理不了头绪,确实不好追问下去。 孟鹤川只好将此事暂且搁下,这趟还是将阮晓慧一起带回京州,再做打算。 房门被白胭重重关上,阮晓慧进了卫生间捯饬一阵,又出来。 她望着重新躺在床上闭着眼的白胭,小心翼翼地试探:“白胭姐,你睡了吗?那个肩章……” 白胭像是已经快睡着了一样,带着浓浓的鼻音,在无意识嘟囔着,“肩章,什么肩章?” 阮晓慧绕到床的另外一侧,看见她眼睛闭着,越发胆大,“你不知道掉出来的那个肩章的来由吗?” “我不知道啊,我又没见过……” “不是你的吗?” “不是……” 听见她这么说,阮晓慧唇角若有若无地勾起一抹笑。 …… 夜半。 肩章的事让阮晓慧异常激动,她满脑子都开始幻想自己嫁给孟鹤川后鸡犬升天的好日子。 想得多,肚子饿得快。 阮晓慧恬不知耻地去敲了隔壁的房门,说明来意,孟鹤川掏出皮夹,拿了两元给她。 阮晓慧既满意又不满意。 但孟鹤川显然还有其他的事,房内的台灯下压着一沓厚厚的资料。 阮晓慧只能自己下楼去问问前台有没有面条果腹。 才刚走下楼梯,迎面走来一个帽檐压得极下的男人。 男人的视线被帽檐掩盖,只能看见别人的脚,与阮晓慧交汇时,往旁边让了让。 阮晓慧擦过男人,心跳如雷。 她头也不敢回,小跑地下了转角,背抵着墙喘气。 是那个在月台跑了的人贩子。 阮晓慧惊疑未定,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不是要先去找孟鹤川? 她刚打定主意,正悄悄摸摸打算探头看那个男人去了哪里的时候。 一双浑浊狠戾的眼就与她对上了视线。 她张嘴想尖叫,男人却更快一步,黑梭梭的手死死捂住阮晓慧的嘴。 男人力气很大,像抓小鸡似的把阮晓慧往二楼的房间里拖。 阮晓慧脸色吓得惨白,却呜咽出不了声。 男人如蛇般冰凉的声音贴着她耳朵传来:“臭娘们,坏了老子的好事,害得老子丢了兄弟,跟狗似的被人撵着跑!天要收你,老子跑路的路上撞见你,刚好绑了卖一卖,换个路费。” 阮晓慧浑身紧绷,眼看就要被男人拖进房间,求生欲爆棚,阮晓慧张口咬在男人的虎口上。 男人松了一瞬,下一刻更发力,打算直接敲晕她,“反正金主要的是你们肚子里眼睛里的东西,其他的都没事。” 阮晓慧反应不了他话里的意思,但她也知道自己要是被男人拖进房间里,一定凶多吉少。 她挣脱不了,索性求饶,咚一声硬是跪在地上,“大果……(大哥),你膀过我(你放过我),和我一起的那个女孩,她在……我给你开门……” 口齿不清,但那男人好像听懂的,“你是说车上另外一个女人也在?” 阮晓慧疯狂点头。 男人眼里流露出一丝邪笑,“那感情好,那个女人品相更好,不管是卖到哪里,一定能赚更多。” 阮晓慧被放开,脖颈间的胀痛传来。 她迅速后退,离那个男人远一些。 同时心里暗喜,如果眼前的男人能够把白胭在睡梦中弄走,自己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只是想是一回事,实践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阮晓慧抖着手拿钥匙去开门,因为太紧张,几次都没怼进锁眼。 “臭娘们,你干什么!别给老子耍花样!再磨蹭,老子就绑你了!” 男人将帽子压的低低的,口里的匕首戳上她的肌肤。 阮晓慧心一颤,钥匙终于捅进了锁孔。 咔嗒,门开了。 阮晓慧手都出汗了,掌心滑腻,钥匙铛一声,掉在地上。 床上的白胭身子刚动,那男人就冲了进去,反手关上门。 与此同时,隔壁的房门被人拉开,小周奇怪的问,“小阮同志,刚才什么动静?你怎么坐在地上?” 孟鹤川跟着走出来。 屋内有暖气片,他便脱了外套与衬衫,独留队里发的黑短袖。 短袖紧身,把他身形凸显。 阮晓慧红了红脸,仓促从地上爬起来,“没事,领导哥哥,可能是我太饿了,有点没力气。” 她当然想拖着孟鹤川,让那个男人快把白胭带走。 “领导哥哥,你能不能陪我一起下去找点吃的?我一个人,深更半夜的,有点害怕。” 孟鹤川皱着眉点头。 阮晓慧眼里闪过得意的精光,看来首都的男人也挺好骗的。 她正开心地正要去揽他的手,却听见孟鹤川侧身交代小周,“你陪小阮同志下去。” “领导哥哥,那你呢?…” “你出去了,我留在这里盯住她。” 孟鹤川下巴一抬,指向隔壁。 房间隔音效果不算特别好,白胭嘴里被塞了枕头巾,被突兀闯进来的男人拖在地上往窗户走。 白胭同样认出了那个男人是在火车上的人贩子。 她没想到这个人居然那么胆大包天,被公安追了一路,居然还敢倒回这附近? 还有,这个男人是怎么进房间的? 是阮晓慧吗? 白胭心慌意乱,也顾不上仔细思考,一路都在分离挣扎乱抓。 天不亡她,哐当一声,摆在地上的搪瓷盆被她打翻。 声音不大,但已经足够引起屋外五感灵敏的孟鹤川的警觉。 他一把推开不知道为何一直挡在自己面前的阮晓慧,快步走到房门口,捶门,“白胭?” 房间里头静了一瞬,随即又是一阵桌椅拉扯的刺耳声。 孟鹤川第一反应是白胭要跑。 但这想法很快就被推翻,因为屋内有女人的呜咽声。 不是白胭要跑,是她又遇上危险? 他面带肃容,迅速扭过身伸手:“钥匙呢?开门!” 阮晓慧一激灵,站着没动。 小周在旁催促,“小阮同志,钥匙呢?快开门。” 阮晓慧哆哆嗦嗦伸手进裤兜里掏钥匙,明明手指已经抓到了,却假装因为紧张而没找到,“领导哥哥,我……我……” 孟鹤川脸色一变,来不及细想,抬脚就往木门踢。 屋内暗,陡然从门口射来光线。 抓着白胭的男人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 白胭找准机会,恶狠狠踩了一脚男人,在吃痛声中挣脱了他。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跌进了孟鹤川的怀里,手指紧紧的攥着他。 孟鹤川身上只有薄薄的一件短袖,陡然缠上一具柔软,几乎像是肌肤贴肌肤。 他的呼吸不合时宜地一沉。 那男人一看情况不好,朝着窗户外重重吹了声口哨。 还没等小周进屋抓人,已经抬脚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一天之内,连着遭遇了两次人贩子的惦记。 饶是壳子里的白胭再坚强,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蓬头垢面,脸上还有被掐出的红痕,小嘴一撇一张地蹭在孟鹤川浑厚的胸膛。 把他胸口哭得一片润湿。 孟鹤川没遇过这种事,身子一僵,抱着她不是,推开她也不是。 半晌只懂得冷冰冰地说:“怎么又是你惹事?” “孟总工,追不追?” 孟鹤川没松开怀里哭得顾不上形象的人,摇头道:“追不上了,你速去最近的派出所,将刚才的事报告过去,我怀疑火车上那一帮人,他们是一整个团伙作案!” …… 折腾了大半夜,孟鹤川送小周带回来的公安同志下楼。 “孟总工,现在人贩子猖獗,已经形成了一套产业链,你所提到的嫌疑人的特征同我们最近在追查的一群团伙很相像,你这个消息来得很及时,我们会追查下去的。” 两人握了手,他重新回到二楼。 白胭已经冷静下来,蜷起膝盖靠在床头。 阮晓慧则是哭哭啼啼,“白胭姐,你打死我吧,都怪我,可能是我肚子饿下楼的时候没关好门,才让坏人瞧见了机会!” 白胭抿着嘴没搭腔。 阮晓慧干哭了好一阵,瞥见孟鹤川也回来了,抽泣得更厉害:“还好领导哥哥反应快,又一次救了我们。” 小周仔细检查过了门窗,“插鞘都是完整的,不是从外头破坏进来的。” 孟鹤川走过去,两根手指在窗檐抹了一把,上面沾了逃跑人贩子脚上的泥土。 如果自己刚才没多个心眼追过来,白胭是不是就被带走了? 想到这里,他的口气就变得不那么温柔。 板起来生硬的教训道,“小站的附近治安不算安全,你老实的呆着,就不会有危险。” 白胭本来就憋着气,自个睡得好好的,谁能想关上的门还能被打开? 唇瓣动了动,她张口:“我怎么不老实了?” “女同志在旅馆睡觉,就把门窗都锁好,如果不是我听见小阮同志的动静,你就被人带走了。” 白胭本来就不信任阮晓慧,一听孟鹤川提到她,脾气也上来了,“我锁好,也挨不住别人不把门关上啊!孟总工,睁眼说瞎话不能到你这种程度吧?张口闭口就来责怪我?” 阮晓慧生怕他们吵起来,白胭要是真较真起来,详细查,自己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现在的办法只能尽快把这件事压下去。 想到这里,她一咬牙,扑通一声,在白胭面前跪了下来。 “白胭姐,你打死我吧,是我没注意,害了你!” 阮晓慧颇会做戏,见白胭依旧坐在床上没动作,挪动膝盖去到她面前。 边哭边把眼泪甩到她手上,举着她的手要来搧自己巴掌,“只要你能原谅我,怎么打我都可以!” 她嚎哭起来。 加上方才公安来了解情况动静太大,其他几间客房的人都吵醒。 此时探头探脑看他们房里。 孟鹤川此趟出行本就秘密,带上一个白胭与阮晓慧已经是意外,不想再惹上更多的麻烦与关注。 他冷着一张脸,一锤定音,“好了,别闹了!” “已经报警,公安会继续追人,等有结果了,我会告诉你。” 阮晓慧坠着泪,心里却乐开花了,这个男人在帮她。 她扭捏得想从地上站起来,眼神一直在偷瞟孟鹤川,“领导哥哥,我的脚麻了……” 矫揉造作的模样。 白胭冷凝的视线落在阮晓慧抬起的手,忽而生出怒气。 啪一声,现场愣了一瞬。 白胭居高临下的站着,方才的声响就是她一掌打掉阮晓慧的手发出的声音。 阮晓慧也不知是心虚还是被白胭的气质震慑住,不敢动。 白胭眼瞳透亮,祸水东引,“孟总工都说了别闹,你还在哭哭啼啼,一副矫揉造作的样子做什么?小阮同志,你还是快站起来吧,别在惹‘事’了。” 她着重咬重了‘惹事’两个字。 她根本不相信阮晓慧,就那么巧,她大半夜下楼去找吃的,然后不关门? 白胭挺直了腰板,朝着孟鹤川伸手:“钥匙给我,她一直哭哭啼啼,吵人,我不想和她睡一个屋子。房间是我开的,钱也是我交的,我要自己住。” 她表情很认真,一副绝不骗人的模样,“中国人不骗中国人,你信我,我一定不会逃跑。” 孟鹤川看着白胭带着怒气的小脸,嘴唇阖动。 但到底没再说什么,也没扶起阮晓慧,只淡声交代“行,你们女同胞各自把房门锁好。” 第9章 (大修)你这嘴腌了几年啊?那么入味 半夜闹了那么一出,不知道是担心还是惧怕的情绪萦绕,白胭再难睡着。 她努力撑着眼睛,等天空翻出鱼肚白。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决定,这阮晓慧不是个省油的灯,孟鹤川本来也是六亲不认的反派。 自己还是不能坐以待毙,得找机会从他们身边跑路才行。 她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蹑手蹑脚地正想拉开门就跑。 结果谁想到,门外赫然站着眼睛瞪得跟铜铃般大的小周。 两人一对视,小周张口就喊:“孟总工,她又要跑了!” 白胭被重新提溜回来,孟鹤川二话不说,咔嗒一声,又把他们两人的手重新扣了起来。 退了房,离下一趟火车到达时间还有大半天。 但众人无处可去,只能重新返回车站。 白胭气呼呼地走在他身侧,冷不丁刺他一句:“孟总工如果不造飞机,可以改行去熬鹰。” 孟长老道行深,白胭这样的小妖根本翻不出他的掌心。 原来昨天晚上,孟鹤川根本没有信任自己。 当白胭把房门一关之后,孟鹤川就和小周分好工。 一个人守上半夜,一个人守下半夜。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昨晚的孟鹤川明明分好了工,却一直是守到了天快亮才真正换了小周来盯梢。 并不是他不困,实在是眼睛一闭起,白胭那惹人厌的红唇以及细白的手指就会兀然地出现在他脑海中。 孟鹤川脸色古怪地沉浸在昨夜的回忆中,白胭也在思考着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眼下这种情况,孟鹤川是绝对不会放弃对她的监视。 那么她只剩下一个选择。 被动着跟着孟鹤川去京州,等查清楚她的身份后肯让她自行离开后,再另寻他路吧。 抱着这种想法,白胭在路程的后半段终于老实。 可除了上厕所以外,孟鹤川也始终没有松开自己与她之间的手铐。 白胭索性眼不见心不烦,闭着眼睛养精蓄锐。 可她不惹事,不代表别人不惹她。 这一趟车上的临时,孟鹤川只能让小周亮出了证件,临时占用了列车员的包厢。 她们一行四个人都坐在里头。 因为白胭的手和孟鹤川的手连在一起,她们坐在一排。 阮晓慧只能同小周坐在了一排。 但这并不耽误她对着孟鹤川献殷勤,一会问孟鹤川要不要喝水,一会问他看书累不累眼。 吵得白胭根本睡不着。 她掀眼皮看向阮晓慧的时候,阮晓慧还要扮作委屈样,“白胭姐,你怎么不继续睡觉了?昨晚没出事之前,你呼噜声打得可响了,所以我才睡不着半夜出门的……” 白胭在心里冷笑。 这阮晓慧果然是个低端的绿茶,无端端提起昨晚的事来恶心自己,还喜欢搞雌竞这一套。 她恐怕是看着自己和孟鹤川一直‘黏’在一块,生怕他们两人之间有点什么。 借着机会想在孟鹤川面前贬低白胭。 只可惜,孟鹤川听了没什么反应,手指掀动膝上的书本,静静的看书。 反而是小周那样的二愣子被绕进去,张口就问:“白胭同志,你会打呼噜啊?” “是啊!”白胭大大方方地说着,“我不仅打呼,我还磨牙呢!” “对对对,你确实会,白胭姐,你在家里也经常这么做吗?我听人家说,爱打呼的人是因为喝了太多酒导致的,白胭姐,你看来就像是很会喝酒的人,你是不是也是因为会喝酒,所以胆子才那么大的?不过白胭姐,我们女孩儿,私下烟酒还是少接触比较好。” 阮晓慧说完,还刻意瞥了一眼孟鹤川。 但他依旧毫无反应。 白胭也笑,歪着头说:“我酒品不好,所以平常不常喝酒。但我有的时候会梦游,听说我有一次梦游,去隔壁把别人衣服里的东西都给掏出来,戴到自己身上去了呢!” 阮晓慧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她哆嗦着嘴,半天不敢接话。 白胭懒得同她继续扯嘴皮子,哼了一声,索性用单手支撑着下颚,看窗外风景。 离京州还有六七个小时,在某一站停车等交汇的时候,月台上有周边的居民挑着的扁担里有橘子,挨个车窗叫卖。 橘子当季,绿油油的,看起来十分可口。 挑着橘子卖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娃,机灵得很。 见白胭多看了两眼,便逗留在她们车窗前游说她购买。 ”姐姐,俺家种的橘子可甜了,你长得漂亮,我送你一颗尝尝,不甜不要钱。\" 是人都喜欢听别人夸奖自己,白胭弯了弯眼,脆生生的说:”好呀!“ 白胭伸手接过来,却发现自己因为和孟鹤川连这手,没办法剥桔子。 她眨巴着眼睛看向他,“孟总工,这样我不好剥桔子,反正在车上我也跑不掉,不如——” “不行。”他的视线还停留在膝上的书上,口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昨天也是在车上,可你还是跑了。” 白胭语塞。 小男孩连忙踮脚伸手进车窗:“姐姐,不如我来帮你剥吧?”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白胭接过剥好的橘子,捻了一片放进嘴里,果然很甜。 她笑嘻嘻的让小男孩称了半斤。 临走前,小男孩又多送了白胭一把冬枣。 阮晓慧在旁边看着,撇了撇嘴,突然开口:“白胭姐长得好看,果然就是好,比我厉害多了,对着别人笑一笑,就能有橘子吃。白胭姐,你是不是在老家里有好多的追求者啊?” 阮晓慧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终于让白胭忍不住了。 她抬头,清丽的声音从唇边溢出,“你在家里是不是经常做饭?” “啊?” “我猜你的厨艺应该不错,这么会添油加醋,搁古代应该算得上是御厨级别的了。” 阮晓慧心里憋着气,面上还要做出惶恐害怕的模样,”对不起白胭姐,可能是我说了你不喜欢听的话……“ “既然知道我不喜欢听,那就别说了。” 阮晓慧咬着牙,“对不起……” ”对不起的事做了,对不起的话就省省别说了吧。“ 小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马上捂嘴。 孟鹤川将注意力从书上抽离,看了眼她。 白胭见好就收,摊开手,那颗青皮橘衬得她掌心雪白。 ”橘子,孟总工,你吃吗?。 ”……不用了。” “不用怕没钱,我请你。” …… 下午五点,伴随着呜呜的鸣笛,绿皮火车终于驶入了它的终点站,京州。 孟鹤川是等人都下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才带着他们三个下车。 在兖州车站,孟鹤川挂了通电话回队里。 一出站,一部挂着bd00143军绿色的吉普车就已经显眼地停在了出站口的马路上。 白胭同孟鹤川他们一样没什么反应,反而是阮晓慧面上和心里都暗藏汹涌。 她从小生活在小乡村里,长到十八岁,还是被人贩子拐走了才坐过火车。 没想到马上还有机会可以坐上汽车。 吉普车上跳下一名司机,见到孟鹤川啪的一声就敬了一个军礼,“孟总工,首长收到您的电话后很高兴,特命我来接您,让您务必抵达后就带着翻译好的图纸去找他。” 孟鹤川微微颔首,让大家依次上车。 白胭和他连着手,只能挨在一起。 车内空间不大,后座又坐了她,阮晓慧和孟鹤川三人。 即便白胭很小心了,但免不了还是与身边的孟鹤川裤腿贴裤腿。 吉普车不抗震,过一个坑抖一次。 从火车站到航天大院的这一路,白胭已经往孟鹤川身上栽了好几次。 孟鹤川身上的制服料子硬挺,磨磨扎扎地蹭在他身上,令他身体倏然发僵。 白胭栽一次,他扶正一次。 最后终于受不了,孟鹤川咬了咬后槽牙,伸手重重拍了驾驶座位,“车技那么不稳,回去绑轮胎操场跑十圈。” 车子抵达军区门口的时候,司机满脸苦相。 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得罪了这位孟总工。 孟鹤川也无意解释,自顾自地解开了连着白胭与自己手腕的手铐。 “小周,你带着小阮同志先去十二栋宿舍楼,至于你——跟我走。” 从进军区大门开始,白胭就安安静静地,不作不闹。 孟鹤川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副模样落在他眼里,忍不住嗤了一声:“你倒挺聪明。” 白胭没搭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周围就都是带着真家伙的警卫,审时度势的道理她又不是不懂。 …… 首长的办公室在三楼。 孟鹤川让白胭先待在门口,自己敲了门,“报告,首长,政委。” “进来吧。”陆振华将眼镜一摘朝他招手:“你回来了。” 军人做事向来都是实干派,只做不说。 孟鹤川朝着几位领导行了个军礼,就直接掏出从南方带回来的图纸与笔记,递了过去:“这趟南下,我颇有收获。” 他简略地解释了一遍对于图纸的理解以及接下来应该研究的方向,陆振华边听边点头,时不时同身旁的其他人低声交流。 等孟鹤川做完报告,几位领导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陆振华示意孟鹤川坐下,“我看你这趟回来,对图纸上的内容更加了解了?” 路上事多,孟鹤川还没来得及将具体的情况通报给队里。 闻言朝着外头看,“首长,政委,是这样的,我去金陵的时候,遇上了一位女……” 他语一顿,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白胭是女同志还是女间谍。 “我遇上了一名女孩,因缘巧合,我发现了她识得英文,并且能够流畅地翻译出图纸上的内容……” 陆振华听罢,又重新戴起眼镜,对着白胭手写的翻译草稿仔细看了看。 草稿纸上的字迹端庄,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 就是字体用的全都是简体。 陆振华朝外瞟了眼,只能瞧见一个拘谨年轻的面孔。 他沉吟片刻,目光重新投向孟鹤川:“这些内容都是那位年轻人写下的?” 孟鹤川朝他点点头,将自己是如何与白胭遇见的前因后果完整叙述了一遍。 里头的低声交谈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白胭感觉自己腿都要站软了。 她才刚想偷懒,身体往墙靠,不咸不淡的声音就冒了出来:“立正。” 本意只是吓吓她,没想到白胭到底是从小到大经历过好几次军训的好青年。 听见了这声口令,几乎下意识啪一声踢腿,立正站好。 姿势还挺板正。 见她这模样,孟鹤川的眼里闪过一抹极浅的笑意。 “咦,你也会笑?”白胭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 听见她这么说,孟鹤川迅速敛了神情,又变回了冷漠冰山脸。 “首长要见你。” 他侧身让开路,带着白胭重新走进办公室里。 白胭在门口站着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此时见到穿着制服的军区领导也不紧张。 加上她模样俊,样子乖,因为没有接受过组织的锻炼,不知道该怎么喊人,一律甜甜地喊叔叔伯伯。 把家里没有女儿的政委给哄的哈哈大笑。 “陆伯伯,我真的不是间谍,我只是个普通的……普通的高中生,这些外文是我在家乡闲暇时自学的,我到京州来实属无奈……” 第10章 孟总工的南方未婚妻 但是是什么无奈,她没明说。 白胭的眼睛亮晶晶,看人的时候,自带一股水泽的朦胧感,让人容易信服。 陆振华与政委对看了一眼,相信自己的决断,“小同志,大队如今遇上了自主研发飞机的关键时期,我们是万万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对组织任务有所帮助的人才。但你身上没有任何介绍信,航天大队做的又是秘密工作,我们必须对你的身份进行调查。若你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希望你能加入我们,为祖国的建设做出一份贡献。” 白胭陷入了纠结。 她并非不愿意为祖国贡献力量,也不真的害怕自己的身份曝光。 只是加入了航天队,必不可免的就要同孟鹤川这位总工程师成为同事。 他日后要是执迷不悟,重蹈书中覆辙,自己万一又被牵连,岂不是白活一遭? 想到这里,白净的小脸就皱了起来。 但碍于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上,白胭只好同意先接受调查。 但最终要不要加入航天大队,自己还需要多考虑几天。 陆振华点头同意了。 几个领导又问了白胭一些问题,小姑娘答得大方得体,在一声声叔叔伯伯中,赢得了众人的喜爱。 陆振华交代孟鹤川,务必亲自送小胭同志回宿舍楼。 “这栋宿舍楼是大队对外的家属楼,楼下有警卫,在你们的身份没调查清楚之前,不能离开这里。” 白胭张了张嘴,最后什么话也没说,点头答应了。 一连几日,白胭与阮晓慧都同在宿舍里,出不去,也没有人能进来。 可她一点都不觉得苦,反而越待越开心。 航天大队不缺钱,就算对待她们这种暂时还没查明身份的外来人也不小气。 屋子里有暖气有热水,被褥虽不是新的,但干净整洁。 孟鹤川还交代了小周给他们准备了雪花膏,蛤蜊油。 一日三餐还都有炊事班的大姐准时来送。 白胭吃饱睡,睡饱了吃,过得极其悠哉。 只是她被“关”着过得潇洒,外头可不太平。 才短短几天,不只是航天大队里,整个军区都在盛传一件轶事。 航天大队那个清冷禁欲的孟长老,带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同志回来。 这个消息犹如砸进平静水面的一块石头,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孟鹤川自然也有听说,但他带回白胭与阮晓慧是事实,也不做多余的解释。 军区人多口杂,一个礼拜后,话题已经越跑越偏。 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话题从孟鹤川带回一位女同志,变成了孟鹤川此次南下,是特意去接他那留在南方的未婚妻的。 这样的重磅消息送到文工班里的时候,许晴晴正在收起练舞的道具。 有队员从门口飞奔进来,气还没喘匀呢,张嘴就喊:“晴晴,出大事了!孟总工从南方回来了!” 许晴晴急急忙忙扶着旁人脱下舞鞋,“鹤川回来了?他现在在哪儿呢?” 一顿,反应过来,拧着眉头反问:“你是什么意思?出什么大事了?” “刚才我在水房打水,听见航天大队几个新兵在闲聊,他们说孟总工这次南下,是为了回去履行婚约。听说他的未婚妻,这一趟也一起跟着来军区了!” 许晴晴平常在班里是班长,身份上又是团长千金,与孟鹤川是同一个大院里长大的。 她从小就对孟鹤川芳心暗许,为了他更是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 在父亲的安排下,顺利进入了航天大队的文工班。 有了她的出现以后,航天大队里队孟鹤川送秋波的人少了许多。 “胡说什么!我与鹤川从小一起长大,他哪儿来的未婚妻?” “是真的,是小周亲自去送的人!孟总工还带着那个女人去了办公楼找首长汇报,最后再亲自送她回了十二栋宿舍楼!” 许晴晴将手里的舞鞋一摔,“十二栋,是那个家属楼?” “是的,听说孟总工还想替她安排工作,让她留在大队里,前段时间亲自跑了一趟,去调查她的政治面貌。” “不会吧,孟总工什么时候这么热情的?” 有新队友还不了解许晴晴的心思,心直口快地问出话来,“平常开大会的时候见到他在台上发言,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呀。” 许晴晴扫了一眼说话的新人,目光倏而变得阴沉起来。 “晴晴,我回来的路上还帮你去打听了一下,说是那个女人的调查报告还没出来,但是今天咱们队里不是邀请了京州大学的留华外籍老师来访,不晓得为什么,孟总工特意去打了一个报告,向首长申请了让那个女人也来参加?” 许晴晴面容越发阴狠,抬脚就迈出去,“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女人缠着鹤川!” 与此同时,白胭一脸错愕地望着孟鹤川,“让我参加招待会?” 孟鹤川点头。 航天大队近来想要复习培养一批识得英文的人,所以特意向上打了报告,邀请了京州的外籍老师趁着假期来访。 借着这个机会,替大队挑选在语言上有天赋的人员,参加队里自主举办的培训班。 今晚是这些外籍老师们来的第一晚,队里安排了一个小型的招待会。 白胭的身份虽然还在调查中,但孟鹤川已经拿着她翻译的手稿去找了京州大学外文学院的院长核对过了。 内容不能说百分百一致,但是准确率也很高了。 今天院长也会到场,她对白胭很感兴趣,想亲自见见这位小同志。 孟鹤川像是刚从基地上出来,身上穿的是黑色的工装服,裤脚利落地扎进了靴子里。 侧脸被太阳烘得汗津津的,眉宇间掺杂了些许疲惫。 男人的声音低沉淳厚,仿佛带着电流,缓缓传进白胭的耳朵里,“京州大学的外文学院是全国唯一一家有外籍教授的大学,你英文水平好不好,今晚招待会上一试便知。” 坐在床上的白胭无意识地晃着脚,她的声音很软,半眯着眼,由下朝上地看着他。 模样就像孟鹤川办公楼下的那只小三花一样娇。 “孟总工,激将法对我是没用的。” 第11章 故意撩他 白胭在说这句话的尾调时,刻意压了压自己的嗓音。 她张着漂亮的黑眸,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满意地欣赏着孟鹤川那波澜不惊的脸,在自己这句话语中微微发怔。 他在兖州的时候也对自己说过这句话,这次白胭终于逮着机会,以牙还牙给他顶了回去。 从小到大,孟鹤川是大院里矜贵优雅的孟公子。 进入了航天队,他又是说一不二的年轻总工程师。 极少有人敢用这种态度与他说话,可他偏偏没有生气。 反而饶有兴趣地望着眼前觉得自己占了口舌上风,而得意扬扬的女孩。 白胭的行李没来得及从火车上拿下来,在她身份没调查清楚之前也不能出门。 到了大队的这几天,身上穿的关系衣服都是靠孟鹤川从其他女同志那里借来的几件衣服。 尺码有大有小,有长有短。 随着她的晃动,纤细白皙的脚踝若隐若现。 不知怎么了,孟鹤川的脑中突然就回想起他们倒在火车卧铺上的那一幕。 女孩的脚踝也是这样无意间摩掐在他的小腿…… 小腹倏然收紧,孟鹤川脸上发红,猛地站直了身子。 他的动作太大,连带着撞翻了桌上的水杯。 “鹤川哥,你没烫伤吧?” 阮晓慧终于找到机会插嘴,急哄哄地说:“我和白胭姐说过好几次,不能把水杯放在门口的桌子上,可是她,她就是不听,我也被烫伤过。” 她迅速拿过自己的毛巾,讨好似的想给他擦身。 孟鹤川却是本能的推开了摸上自己身上的手,“水不烫,没事,不用擦。” 态度不算冷漠,但却让阮晓慧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在他们从火车站到大队的车上,她明明看到白胭一直不要脸的黏着孟鹤川。 而孟鹤川也没推开她啊! 难道是自己摸的地方不对? 白胭望着阮晓慧轱辘转的眼睛就冷笑。 她床上站了起来,慵懒地伸了个腰。 这些天来她和阮晓慧共处在一个屋檐下,明里暗里被她坑过几次。 比如孟鹤川送来的衣服与日用品,她每次都能找到借口先挑,然后留下一些粗布老气的款式给她。 白胭懒得计较这些小事,但这不代表她愿意无端端被人扣上一口黑锅。 她斜着眼睨看阮晓慧,轻嗤一声,“不对吧?你烫伤是因为想趁着警卫员换班的时候从窗户偷溜出去,所以踩上了桌子又摔下来,我都没和你计较我的口杯被摔出一个豁口,你怎么还颠倒黑白,恶人先告状了?” 阮晓慧急了,脱口而出:“你那天没睡着?” 白胭狡黠一笑,“你猜我有没有睡着?” 对付阮晓慧这样的绿茶,就是得当场反击,不给她留下一丝机会。 两个女孩之间的斗嘴对于孟鹤川而已不重要。 他凝视白胭,只问自己关心的话题:“今天的机会难得,你确定不去参加吗?” 白胭走到他面前,弯腰去捡自己的水杯。 衣料太短了,随着她的动作,露出一小截细腰,突兀地闯进孟鹤川的视线里。 男人的呼吸倏地乱了节奏。 白胭没有意识到孟鹤川片刻的失神,她重新直起身,偏过头看他。 因为休息得好,她的一双眼如水光潋滟,无声无息地撩动孟鹤川的心弦。 “不去。” 白胭将自己的水杯摆正,连眼皮都懒得掀,清脆果断地拒绝。 “为什么?” “懒得动。” 阮晓慧见缝插针,“鹤川哥,如果白胭姐不去,我可以代替她去吗?” “不行!”正说到关键时,孟鹤川想也没想就拒绝, 一转头,又是表情严肃地叫白胭的名字,“在首长办公室里你应该很清楚我们为什么要冒险留下你,祖国此时百废待兴,无论是谁,只要有能力,都需要贡献自己的力量。” 白胭在心里暗自腹诽,孟鹤川一个反派大boss,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同自己头头是道地讲道理? 但想归想,白胭总不会笨到直接开口。 她眨了眨眼,带着捉弄人的心思调侃,“孟总工,你与其给我扣那么大顶的帽子下来,不如直截了当地说你希望我去,看在真诚的份上,我说不定就改主意了。” 沉默片刻,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我——我是希望你去的。” 白胭凝着他,试图从消散的语调中去分辨那句话的真假。 孟鹤川这个人,不仅皮囊好看,偏偏还有一双含情眼。 认真说话的时候眼里头像是藏着漩涡,好似可以把人紧紧地往里吸引。 她可以在孟鹤川漠然或者发怒的视线中泰然自若地与他回怼,却无法抵抗住他真诚的‘攻势’。 难怪人家能做反派头子呢,能屈能伸,手段了得。 白胭吞了口唾沫,别开头试图不去看他,“你希望我去?” “是。”孟鹤川不矫情,大大方方地承认,“我想过了,队里急切的需要你这样的翻译人才,你在火车站出现的时机与逃跑的举措非常可疑,但我可以以身犯险,用我自己的时间去赌这一次。” 白胭在心里猛翻白眼,面上假笑,“请问孟总工口中的‘以身犯险’是什么意思呢?是你认为我会试图接近你,诱惑你,来窃取秘密资料吗?” “你也不必着急往自己身上套,我说的这些也都是可能。”他说的话气人,但偏偏又一本正经,让人无可奈何。 见白胭抿着嘴迟迟未答,孟鹤川又问了一遍:“所以,你的决定呢?”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白胭的视线往哪儿落,他的长腿就往哪儿挪。 不偏不倚,身影始终跟在白胭眼前。 几个来回后,白胭被孟鹤川这种走哪跟哪的举动给搞得有些心烦。 在孟鹤川又一次靠近的时候,她终是忍不住,蹙眉瞪着他,俏丽的五官因为微微动怒变得更加立体,“你别老围着我转!” 白胭本就是南方人,着急起来,语调会不自觉带上了吴侬软语的腔调。 乍一听,反而有一丝撒娇的意味在里头。 这下不仅是白胭,连孟鹤川的脸上也出现了不自然的绯红。 他负手转过脸,刚好看见自己上次送来,却被白胭随手丢在桌上的书。 修长的指节朝着书封敲了敲,“这本书送给你不是做摆设用的,特别是你,需要多看。” 白胭垂眼看过去—— 是一本《作风建设大家谈》。 白胭胸前重重起伏两下,默念了一首完整的《莫生气》,这才把胸口的那股郁结之气给压了下去。 她不想再和孟鹤川进行这种无谓的斗嘴。 加上自己这几天本来对未来也做了决定,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先出门探探情况。 “我……” “白胭姐!” 一直插不上话的阮晓慧突然拔高了嗓门叫她,“白胭姐,你这几天不是说身体不适吗?” 阮晓慧语速飞快,完全不想给白胭说话的机会,她将视线定格在孟鹤川的面上,“鹤川哥,白胭姐这几天的身体好像一直都不舒服,不如让她留在宿舍里休息,我……我陪你一起去吧?” “你?” 阮晓慧害羞地走上前一步,毛遂自荐,“鹤川哥,这几天我在宿舍里也想了不少,我原本就是想来京州找工作的,听说咱们队里正在招聘女队友?” 这几天白胭吃了睡睡了吃,都在补觉。 阮晓慧当然也没闲着,整日找机会与门口站岗的警卫员套话。 只是套出来的消息的真实性与准确性有多高,没有人能保证。 比如现在,阮晓慧是掌握了航天大队最近在对社会招人的消息。 但她画猫像虎,根本不知道大队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人才。 “鹤川哥,我想过了,我和你,有那枚肩章的缘分在,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离你更近一些……” 听见她提到了肩章,拒绝的话到了孟鹤川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可以吗?鹤川哥?”见他态度似有松动的模样,阮晓慧趁热打铁,“我这几天足不出户,待的人都要麻了,白胭姐不舒服,我就替她去吧?” 孟鹤川犹豫着。 阮晓慧来了那么多天,自己也没找机会和她问问肩章的事。 但如果她就是当年救了自己的女孩,自己对她的质问与怀疑反而变得很无情无理了。 “那好吧,你的身份不比她,之前我也提过的,你想出门的话提前和我说一下,是可以的。” 听见他的话,阮晓慧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住,她得意的瞟向白胭,“太好了,谢谢你鹤川哥,白胭姐不去,我陪你一起去呀!” 但她的笑还没两秒钟,清丽的声音倏的响起。 “谁说我不去?” 白胭利落地拿发圈扎了个马尾,露出精致的小脸。 阮晓慧恶心她好几天了,现在又摆出一副她是孟鹤川‘特殊照顾’对象的模样来,她不出手打脸,天理难容。 思及此,白胭扭头对着孟鹤川灿然一笑,“孟总工的邀请,我自然是要去的。” 第12章 (已修文)遭遇小团队的‘霸凌\\\’ 白胭虽是答应了今晚去参加欢迎会,但秉着有来有往的原则,趁机找孟鹤川谈条件。 她倒是没有提奇怪的要求,只是说自己想在欢迎会之前,去一趟炊事班的宿舍楼。 “炊事班?” “是的。” 白胭抿嘴解释了一番,她与阮晓慧呆在家属楼里的这几天,一直都是炊事班的张婶负责送饭菜来。 张婶如今四十来岁,据说原本是南方某个大家族的小姐,与丈夫一见钟情,不顾家中反对,追随丈夫来了航天大队,从此落地于京州,一呆就是十多年。 可惜好景不长,她男人在十多年前的任务中牺牲了。 大队见她无儿无女,又是烈士遗孤,便在炊事班给她安排了一个职位,干着最简单的后勤活。 白胭嘴巴甜,张婶又厚道,一来二去,两人对上味了,关系越来越好。 张婶病了,白胭想着她孤独一人,自然想去看看她。 孟鹤川听完前因后果,眉头紧了紧,“你想要一个人出去?” 白胭在兖州被他用手铐拷过一次,有阴影了,忙再三保证:“我不乱跑的,真的!” 她怕起来的时候容易不自觉示弱,眼里水汪汪的,像麋鹿。 孟鹤川心里被轻轻撞了下,荡起了一阵涟漪,心也跟着软了软。 更何况现在是在航天大院里,四周都是站岗的警卫,孟鹤川也不怕白胭会逃跑,想了想便答应了。 “欢迎会六点开始,在此之前你要回到十二栋家属楼前,我带你过去。” 白胭耸了耸肩,“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耍赖不来。只是我没有手表,时间上可能会有些误差。”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面前的男人抬手,将手腕上的表摘了下来,递过去:“你先用我的吧。” 在物资还不那么发达的年代里,他手上递过来的这一支钢制手表怕是价格不菲。 白胭低头瞥了一眼,表盘上刻着一串英文,估摸着还是进口货。 果然符合孟鹤川富家子的人设。 看着她犹豫着不敢接,孟鹤川直接将手表往她的手腕上扣。 冰凉的表带激的白胭手不自觉往后缩。 表带还没被扣起来,白胭一动,表带就动,眼看着就要从她腕上滑落—— 说时迟那时快,白胭迅速抬起右手盖了上去,而孟鹤川的另一只手,直直地盖在了她的手上,将她包裹进了自己的掌心。 掌心下是细腻的触感,孟鹤川的拇指抵在了白胭腕骨凸起的骨头上,无意识的摩裟了两下。 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动作以后,孟鹤川如触电般松开手。 他的耳根明明已经红透,却还要在面上强装镇定,“表是借你的,不是送你的,用完记得还我。” 话都说到这个份,再推脱就显得有些矫情了。 白胭收起不自然的表情,地应了一声腔,老老实实地将手表扣好。 试图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只是他的表带太大,扣在她的手上显得又大又显眼,白胭没有办法,只好将衣袖往下扯。 既然都说好了,白胭也不想再耽误时间,她自顾自地收拾好由孟鹤川送来的一些日用品与基础药物,套上外套,准备去炊事班找张婶。 “你知道炊事班在哪里吗?我送你过去。” 孟鹤川等了很久,都没等到白胭开口问路,他拧着眉头,跟着站起身。 白胭正要开口,一旁的阮晓慧不知怎么了,突然哎哟一声,把白胭的话给吓了回去。 阮晓慧往孟鹤川身后躲,“鹤川哥,你看,床下是不是有老鼠跑过去?好像就在白胭姐的床下!” 阮晓慧脸上有藏不住的得意,以为自己成功抢了白胭身上的注意力。 岂料这正和她的心意。 她迅速背过身,将宿舍里所有的补品与食物都做了打包,“有老鼠啊?那刚好了,宿舍里可不能再放这些奶粉蜂蜜了!我就一起带走了。” 这几天阮晓慧可劲地偷吃这些东西,还找了各种借口阻止白胭去吃。 现在有了机会,她可是一滴蜜也不会留下的。 “白胭,你不认识路,你等会,我带你过去!”孟鹤川扬头又喊了一遍。 “不用,小周告诉过我了,我记得住路。”白胭速度很快,片刻间人已经晃到了门口,她笑嘻嘻的朝里头的人挥手:“孟总工,你们慢慢抓老鼠,我先走了!” 站在门口的小周哀怨地瞟了一眼白胭,果然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当时她用一个剥了皮的橘子和自己交换情报的时候,明明答应的好好的,不会在孟总工面前出卖透露航天队地形图给她知道的人是自己吗? …… 白胭前脚刚踏出十二栋的大门,就听见身后有人在嘀咕,“哎,有人从十二栋出来了!大姐,你等等,大姐!” 临出门的时候,白胭围了自己仅剩下的那条大围脖,将自己的半张脸盖得严严实实。 加上她身上穿着的刚好是张姐的老款粗布衬衫,确实容易让人误会她的年龄。 有两三个年轻女兵追上来拦下她,其中一个圆脸短头发的女孩子上下打量了白胭两眼,昂着下巴问:“你是炊事班的人?” 白胭不欲给自己找麻烦,无声地点了点头。 “你是从十二栋哪一间出来的?306吗?” 306就是白胭他们住的那一间。 她想了想,自己也确实是从306出来的,便又点了头。 圆脸女孩邀功似的同许晴晴说:“晴晴,找对人了。” 许晴晴高傲的哼出一声气,示意圆脸女孩继续问话。 “我们是文工班的,你应该认识我们。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可得老老实实地回答啊,你有见过306里被孟总工带回来的那个女孩长得是什么样吗?” 圆脸女孩一边问话,一边向许晴晴献殷勤,“长得是不是没有我们晴晴班长好看?” 她们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让白胭忍不住掀开眼皮瞟了一眼。 文工班? 很出名吗? 要不是她们自报家门和身上绿色的军装,她还真是分不出她们与学生时代专搞霸凌的小太妹团体有什么两样呢。 只是白胭好不容易能够被孟鹤川从306‘放出来’,她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些无所谓的人身上。 她随便应付着:“见过,一般,没有。” 说完就想走。 明明是顺着她们的抛出来的问题回答的,但明显答案没有让对方满意。 圆脸女孩伸手拦住了白胭,“你这什么态度啊?好好回答!我问你,306是不是住着一个被孟总工带回来的女人?她有没有我们班长好看?” 顺着圆脸女孩手指的方向,白胭正眼看了过去。 站在中间的女孩同自己应该差没两岁,五官不是特别出挑,但胜在个子高,皮肤也算白皙,占了天然的优势,称得上是个美女了。 只是白胭到现在也还没搞清楚状况,这些女孩子到底是来打听什么消息的。 “喂,问你话呢!” 白胭回过神,依旧没什么感情地应付着,“没她好看。” 许晴晴眼里有藏不住的得意。 圆脸女孩也跟着恭维:“晴晴,我就说你不用担心吧?有你这样的美女青梅在身边,孟总工眼里哪还容得下别人啊?” 经她这么一说,白胭猛地反应过来了,眼前高挑的c位女孩,就是孟鹤川书里那位青梅竹马许晴晴啊! 在书里,这位许大小姐可是给当时的投奔孟鹤川的原主使了不少绊子,在原主嫁给孟鹤川后更是记恨上了她,给她找了不少麻烦。 在孟鹤川是霁月风光的总工程师的时候,许大小姐逢人就诉说自己对他的爱有多忠贞,多纯粹。 可当孟鹤川因为丑行败露,锒铛入狱以后,第一个跳出来倒打一耙的也是她,造谣孟鹤川婚后还试图勾引自己,意图对她行不轨之事。 白胭当时看到这段内容的时候直咂舌,第一次代入了孟鹤川的视角,难得地对他起了同情心。 孟鹤川就算是个反派,但许晴晴的根也是歪的,有什么资格对他落井下石? 如果是真的爱他,难道不应该劝他迷途知返,帮他重新做人吗? 第13章 男主角谭贺桉来了 许晴晴心里虽然得意,但面子功夫总是要做一做。 她收敛好神情,只留下一副‘别说了’的娇羞表情,将视线往三楼投看去。 在瞧见三楼的扶手上趴着发呆的人是小周的时候,许晴晴陡然拔高了声音,“小周怎么在三楼?” 她迅速转眼,重新盯着白胭,“鹤川也在三楼?和他带回来的女人在一起?” 白胭的眼珠子转了转,阮晓慧也是孟鹤川带回来的,她这个时候点头,应该不算说谎? 刚想好,她自然毫无负担地点了点头。 许晴晴的眼里像是可以喷出火,但她始终端着团长千金的身份,指挥着圆脸女孩,“你上去亲眼看一看,到底是什么女的,一再的……” 许晴晴本来脱口想讲出‘勾引’两个字,但在场的除了她的跟班以外,还有一位陌生的‘大姐’。 许晴晴不想在外人面前丢了形象,只好硬生生把那两个字咽下去,气冲冲地交代:“你偷偷摸摸的上去,别让鹤川发现了,看清楚那个女人的长相就下来!” 白胭不想再同他们呆在一起浪费时间,趁着许晴晴的注意力都在三楼,悄无声息地走了。 只是在她走后没多久,圆脸女孩就露着一脸嘲笑的模样跑了下来,报告着情况。 “晴晴,你不用担心,孟总工对那个女的很冷漠,是那个女人一直在缠着孟总工。” 听到这里,许晴晴的脸色才稍微好一些。 但她还是不放心,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看清楚那个女的长什么模样了吗?” “看清楚啦!” 圆脸女孩脸上尽是讥笑,“土包子一个,又黑又矮,头发短短拉拉,根本与晴晴你不是一个档次的!你放心吧,除非孟总工眼睛瞎了,不然怎么会放着你这样的明珠不喜欢,去喜欢一块石头呢?” “哦,不过我倒是听见了孟总工答应那个女的,晚上要带她一起参加欢迎会,可真不要脸,自己的身份都还没调查清楚,就缠着男人。晴晴,你可得想想办法,阻止那个女人一起参加欢迎会啊!” 许晴晴彻底放心,眼里闪过一抹狡诈的阴光,“不用,我倒是蛮期待她的参加呢!” 有那样的土包子在场,说不定还能更加衬托出她的光芒。 “对了,既然那位大美女那么想出风头,我们不做个好事,帮她多造点势,把整个大队的期待值都拉上去吧!” 许晴晴阴恻恻的笑着,低声交代了几个跟班一会该怎么做。 …… 北方地形虽然方正,但航天大队是机密单位,里头被设计的弯弯道道。 白胭默念着小周交给她的口令,“左转,右转,再右转……咦,前面怎么没路了?” 她顿在原地,迷茫地左右望了望。 左边是她刚刚走过来的方向,而右边看起来像是一片荒草地,空空荡荡的。 “难道是要从荒地穿过去?” 她无助的挠了挠头,暗自后悔刚才怎么不直接让孟鹤川直接带她过去。 炊事班的宿舍在整个大队的最里面,白胭越往里头走一路越没人。 她抬手看了看表,时针已经快要指向‘5’了。 北方的冬天黑夜来得早,月亮也隐进了云层里。 一阵风吹来,把荒草地上的枯草吹出簌簌响声。 这几日闲着无聊,白胭偶尔会同送东西到306的小周闲聊。 除了打探地形以外,更多的是听小周天马行空的说着航天大队的秘闻。 比如航天大队建址下方好像是晚清某个王爷的陵墓,考古队挖掘的时候坍塌了四五次,死了不少人。 有传说因为军人血气旺,所以上头特意将航天大队迁址到这里,去镇压住一些神神论论。 封建迷信虽然要不得,但这个故事还是传遍了每一个小士兵耳朵里。 上辈子酷爱看恐怖片的白胭忍不住在此时胡思乱想,一会该不会从荒地里跳出一只丧尸吧? 白胭越想越害怕。 但她更担心张婶的情况,咽了咽口水,还是鼓起勇气打算往荒地走去看看。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白胭一边默念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一边像个被裹了脚的女人。 一步一脚印,慢慢地挪过去。 身上的粗麻衣不挡风,冬日的凉风浸进皮肤,白胭打了寒战。 她停了脚步,仰头往漆黑一片的前方看了看,也不知道穿过荒地后是不是又有路了? 要不还是别自己一个人瞎转悠了,原路倒回去,让孟鹤川带着自己走更好一些。 白胭正犹豫的时候,突然听见轻微的咔嚓一声。 似乎是谁踩中了一片枯叶。 脚步声与白胭的鸡皮疙瘩同时冒了出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大叫跳了起来,“妖魔鬼怪,退!退!退!” 被她手指指向的方向站起了一个通身黑衣的男人,正睁着双深幽莫测的眼望着白胭。 有警惕,也有探究,更有对她方才说的那句话的不解。 白胭的双手还紧紧地攥成拳,做出防御姿势。 方才跳起来的动作牵扯得太大,裹挡在脸上的围脖被她扯了掉在地上,露出白净惊恐的小脸。 “你是?” 看清白胭样貌的瞬间,男人的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是个年轻的陌生姑娘?可为什么穿着是不符合年纪的衣服? 他打量着白胭,思索片刻换了个称呼:“小同志,你是谁?” 听见了男人说的是‘人’话,白胭这才松了紧绷的身体。 她稳了稳自己在乌漆嘛黑的荒地里受到惊吓的小心脏,缓慢睁开半眯的双眼。 眼前的男人黑衣黑裤,个子高挑。 双排扣的西装外面还披着一件用料考究呢子大衣,衬得一身仪表堂堂。 头发丝儿整齐地梳成了背头,有股浑然天成的贵气感。 白胭莫名觉得这股气息很熟悉。 她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男人的气质有些像孟鹤川。 只不过孟鹤川的肤色偏冷白,而男人却有着一身健康的蜜色肌肤。 见白胭一直没说话,男人微皱了眉,再度开腔,“你是哪一队的?文工班还是后勤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话落在白胭耳朵里有些凉飕飕的,似乎带着对她的警惕。 男人边走边说,“这里是打靶场,平常是不允许文工班或者后勤的同志进入的,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班的?班长是谁?” 第14章 (已修文)主角和反派的修罗场 一连串的质问让白胭心生警惕。 完了,这里是打靶场?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跑到禁区了? 她前头才被孟鹤川误会是敌特,嫌疑还没洗清呢,可别是又惹了一个乌龙出来? 看着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近,白胭下意识往后退,“等一下,你先别过来!” 走的急,没注意脚下步子打结,左脚绊右脚,直接往后倒。 她小声惊呼,手在虚空一抓。 男人伸手想去拉她,但白胭身后的人却更快一步。 白胭跌进了身后人的怀里。 一双大手从两侧扣住她的细腰,干燥宽厚的掌心在她的腰上烙下了短暂但却炙热的触感。 白胭扭过头,对上的是蹙着眉下的浓稠黑眸。 孟鹤川的手还没彻底放开她,两个人之间靠的距离也超过了安全的限度。 呼吸起伏,气息都有些乱了。 白胭连忙往旁边挪了一小步,而孟鹤川也果断地将手收走。 但他并没有将手垂回身侧,而是越过白胭,向眼前的男人伸了过去,客套地打了招呼:“谭总工。” 说完又扭头,朝着白胭介绍:“这位是首航公司的谭贺按总工程师,她是……” 谭贺按? 原书里的男主? 原书里的谭贺按可是与孟鹤川不分上下的年轻总工程师。 两人年纪相当,又同样英俊潇洒,经常被人拿来比较。 加上他们两人的名字都有‘he’的音,圈子里为了区分,还给他们定了‘南贺北鹤’的叫法。 北鹤自然是孟鹤川,三代权贵子弟,妥妥的京圈大公子。 而谭贺按的太爷爷则在民国时期远渡南洋,在当地创立了食品公司,成为知名华侨。 到了谭贺按这一辈,他带着家族在南洋积攒的大量资金,回国创办了首家民航公司,自己则是出**工程师一职。 两个男人虽是通过不同方式进入到航空领域当中来,但最终都留在了圈子里。 成为圈子中排行第一第二的人物。 只不过在书中前半部分,孟鹤川不管是从家世还是学识上,总是压占一头。 直到最后他误入了歧途,才败在了谭贺按的手下。 对于谭贺按这位前途无限的大佬,白胭抱大腿抱得紧,抱得快。 还没等孟鹤川想到合适的措辞介绍自己,她已经主动伸手过去,“你好,谭总工,我叫白胭,白色的白,胭脂的胭。” 她的示好换来孟鹤川的侧目,这个女人对谁都那么主动吗? 还是她和谭贺桉有什么不一样的关系? 一想到此,孟鹤川眼皮轻撩,眼神淡淡的扫看过去。 正好与白胭的视线相触。 白胭心里头咯噔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那极淡的眼神里带着警告。 识时务者为俊杰,反正也介绍过自己了,白胭迅速收起了伸出去的手,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脚也一起往孟鹤川身后挪,不乱抢他风头了。 孟鹤川同样收回了视线,重新与谭贺按对视,“今日的欢迎会设在礼堂,谭总工是作为民航代表出席,此时快开场了,怎么会在打靶场出现?” 在军区里,除了炊事班的特殊地形要求以外,越靠里的布局越是机密所在。 打靶场除了是平日里作为打靶训练的地方,在后端,还修建了两条飞机跑道,专门留给飞行员做战斗训练。 所以在这附近,平日里是明令禁止非相关人员私下闯入的。 谭贺按脸上露出抱歉的神情,“我知道大队的规矩,也并非有意闯入打靶场,这当中是有误会。” 他顿了顿,将视线投向白胭,“欢迎会的时间还没到,我便打算出来走走。走到这附近恰好瞧见这位眼生的同志反复在这来回逗留,我记得大队的打靶场有禁令,所以跟过来看看。” 谭贺按虽说得隐晦,但白胭也挺明白了。 她错愕地伸手指向自己,“所以谭总工的意思,你之所以会跟着过来,是想要监视我?” 谭贺按微微点头。 没见过的生面孔,被提防是理所当然的。 但不管是孟鹤川还是眼前的谭贺按,他们都把她当成间谍。 饶是白胭在无所谓的脾气,也难不生气。 看来谭贺按的大腿是没希望抱了。 白胭垂着头不再说话,气压却是比刚才更低了一些。 孟鹤川侧目看去。 聪明如他,察觉到了白胭的异样。 他顿了顿,竟难得地替她开口:“白胭是我这趟南下偶然认识的人,她熟悉外文,正在走身份审查,如果身份上没有问题,有可能会破例成为翻译员,加入航天大队。” 白胭住进306的这段日子里,孟鹤川也没闲着。 他利用航天大队的信息网,倒查白胭的家庭社会关系。 除了有两个贪财好赌的父兄,其他倒是没有原则性的大问题。 而且随着他的调查,从侧面也证明了白胭当日在火车站并没有说谎。 她只是个想要避开把她卖给杀猪匠的父兄,连夜逃婚的普通人。 查到这里,孟鹤川原本已经逐步打消了对白胭身份的怀疑。 但怎么就那么巧,白胭在交流会开始前夕,提出要去炊事班看望一位大姐。 而又怎么会那么巧,竟会和谭贺桉一同出现在打靶场禁区? 疑点丛生,如果是以往的孟鹤川,是万万不会冒这个险,破例找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加入到大队的机密研发任务中的。 可如今时间紧迫,技术上的困难在没有翻译的情况下难以突破。 他只能孤注一掷,放手一搏。 听见了孟鹤川的介绍,一直平静如水的谭贺按眼波微动,“翻译员?孟总工这是又得了外籍的资料,所以才会那么急切地需要翻译吗?” 孟鹤川眼眸漆黑,笑容也显得极浅,“事涉机密,不好多谈,谭总工见谅了。” 白胭左右瞟了眼,总觉得眼前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的紧张。 转念一想又明白过来,书里两人就是死对头,表面上客客气气,但背地里斗得厉害。 在这样的设定下,他们关系不好也是正常的。 孟鹤川及时止住了话题,他将眼神落在白胭的手腕上,抬了抬下巴,问她:“时候不早了吧?” 还没等白胭拉开袖子看表,谭贺按已经抬脚跨步,“既是一场误会,孟总工这位大队的自己人也在,那我就放心了。” 他又与白胭道了声抱歉,“我先去礼堂了。” 孟鹤川含笑颔首,两人的手轻轻一碰,各自分开。 只是在谭贺按转身后,孟鹤川嘴角边的弧度迅速消失。 他微微眯眼,带着一丝疑惑,望着谭贺按的背影蹙眉思考。 白胭没发现他的异常,上前一步打破沉默,“那个……你别误会,我真的只是想去看看张婶。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故意绕到打靶场来偷看的。” “嗯。” ”我与谭……谭总工,也不认识,是第一次见面。“ ”嗯。“ 白胭在脑中想了无数种解释的方式,但才刚说了个开头就被打断。 “嗯?” “嗯。”孟鹤川惜字如金,“走吧。” 白胭被他一套做法搞得糊涂了,停在原地没动,“去哪里?” 他迈开长腿往前走,肩上重新缝回去的肩章泛着金属的光泽,衬着锋利的侧脸以及冷白的肤色,“炊事班宿舍。” 第15章 (已修文)你换上这条裙子,和他很相配 白胭吃了一次亏,这回不犟了,老老实实跟在孟鹤川身后走出了打靶场。 她这才发现原来在打靶场入口的旁边,有个不起眼的小拱门。 小周站在拱门处等着他们,一见白胭,小声地同她道歉,“对不起啊,平常我去后方都是走打靶场的捷径,所以一下子忘记告诉你,非相关人员要从拱门绕过去了。” 白胭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暗自记下以后小周的话,只能听一半。 虽然有一场乌龙,但有了孟鹤川带路后,确实方便很多。 只不过有得必有失。 白胭享受了孟鹤川带路的便捷,就得忍受他这一路上的盘问。 “你真的不认识谭贺桉?” “不认识。” “那你们刚刚站在打靶场外说了那么久的话,都说了些什么?” “你觉得我们会说什么?\" 白胭越听越觉得奇怪,怎么感觉孟鹤川好像特别排斥谭贺桉呢? 难道是反派天生就喜欢针对主角吗? 想的出神,白胭的脑袋上陡然一痛。 孟鹤川屈起的手指敲在她的头上,语调淡淡的警告,“谭贺桉的身份比较特殊,你身上已经够多嫌疑还未洗清了,如果不想给自己多添麻烦,最好不要接近他。” 白胭脸上点头答应,心里权当他在放屁。 你是反派,当然不希望看见正派主角有簇拥了。 两人又沉默的走了一会。 不过五分钟,白胭就瞧见前头有炊烟飘起。 “宿舍楼在旁边,你说的张婶,应该在那里。” 白胭朝他道了谢,刚走出两步,又折返回来,“你要不要同我一起过去?” 她本意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真没有其他心思,却没想过这一句类似邀请的话有些暧昧。 女孩微仰着脖子,眼神纯粹且单纯。 孟鹤川蜷起手掌抵在人中处,轻咳一声,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毫无波澜,“行。” 宿舍值班室的警卫认出孟鹤川,啪的敬了个军礼。 得知他们的来意后主动带路,“张大姐确实病了,她住在这里。” 白胭对着绿色的木门敲了两下,屋子里起了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谁啊……” “张婶,是我,白胭。” 张婶披了衣服起身,开门的时候还在咳嗽,“小胭?不是说你还不能出家属楼吗?怎么会来?咦?这位是……” 孟鹤川微微颔首,并未多做解释。 白胭晃了晃手里的‘慰问品’,推着张婶进屋,“天黑了,外头风大,先进去。” 航大大队的宿舍格局大同小异,四张铁架床靠墙,中间摆着长木桌。 “张婶,您的病好些了吗?那几天如果不是为了照顾我,你也不会被传染了感冒。” 孟鹤川原本正垂手站在门口,闻言眉头微拧,“你什么时候也病了?” 人是他带回来的,怎么病了他不知道? 白胭吸了吸鼻子,无所谓地耸肩,“前几天的事,现在除了晚上有些咳,基本好了。” 这段时间她同阮晓慧住一起,背地里阮晓慧搞了好多小动作。 最过分的一次,阮晓慧趁着白胭睡觉的时候,将她热水瓶的热水给用完了,害得白胭洗了两天的冷水澡。 八十年代的浴室里可没有浴霸暖风机,白胭就这样‘水淋淋’地冻感冒了。 她知道阮晓慧有心眼,但没想到她竟那么坏。 在白胭烧的感觉快看到太奶的时候也不报告给警卫员知道,对外只说白胭贪睡。 最后是张婶发现不对,趁着送饭的时候摸进去一看,才发现裹在被子里的白胭浑身烫得可以烤虾了。 “咿,你这妮子,怎么能这么说呢?” 张婶虽病着,但一想到阮晓慧做的那些事就恶心,“同你一起住的那小姑娘心眼忒坏了,你都烧成那样了也不喊人送药过来。” 说完,张婶眼神一瞟孟鹤川,刻意压低了声音问:“对了小胭,你怎么会同大队的孟总工一起过来看我?” 张婶前段日子来往于十二栋送饭菜,自然也是听过白胭与孟鹤川的传闻。 她好奇地问过一回,阮晓慧抢着说那都是谣传,白胭也没反驳。 张婶当时还觉得颇为可惜。 白胭既不想让孟鹤川误会自己喊他一起进来是为了打小报告,也不想让张婶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快速将此事翻篇,另起了话题,“我没事了,倒是张婶,您把药都送给我了,自己这几天有吃药吗?” 她将带来的网兜摆在桌上,“今天凑巧有机会能出门,所以给您送些药与吃食过来,您好好养病。” 从丈夫牺牲以后,张婶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 大队里女孩儿本就不多,大多数都是进了文工班的小姐,眼睛都长到头顶去。 平日里对张婶这类孤寡从来不爱搭理。 突然有个年轻的女孩子能够回应她的好,张婶自然欢喜。 她又将白胭带来的东西给塞回网兜,“我的身子一直很好,病几天,没那么娇气!这些奶粉蜂蜜都是好东西,你自己留着吃。” 白胭唔了一声,表情尴尬地往伸手的孟鹤川脸上扫。 这些奶粉蜂蜜都是他让人送来的,自己借花献佛却没点明他的功劳。 好在孟鹤川从来不在乎这些虚名,反而还帮腔,“既然是看望病人带来的慰问品,没有理由在带回去,您就留下吧。” 白胭顺着竿子爬,“是的是的,我那儿到时候还有呢!”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孟鹤川用眼神提醒白胭准备要离开了。 临走前,张婶将白胭扯到一旁,“原来你是要和孟总工去参加今晚的交流会?听说京州大学那儿来的都是洋鬼子老师,你就打算穿着一身衣服去啊?” 白胭拢了拢宽大的外套,“这一身衣服最暖和。” 再说了,她又不可能是今晚的主角,谁又会注意她到底穿的是什么? 她不以为然,张婶却不同意,她朝着孟鹤川歉意一笑,“孟总工,今天既然是大场面,这妮子不好灰头土脸地同您一起去。我这儿刚好有几件年轻时的衣服,我帮她换上?” 孟鹤川眼神不自觉在白胭腰上的短衫上扫看一眼,没有意见地转出门等待。 盛情难却,白胭也不想让张婶误会自己嫌弃她的衣服,便答应了。 张婶从一个樟木箱里翻找一番,拿了一条红色的收腰挂脖v领裙出来。 白胭眨着眼托过裙子,不可思议地笑道:“张婶,您还有这样的衣服?” “那是。”张婶拉起窗帘,催着白胭去换衫,“这是我与你叔结婚后,他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给我的衣服,只可惜,后来他就牺牲了,我一次也没穿过……” 张婶无意将悲伤的情绪传递给白胭,转眼又笑了,“我看孟总工今天没穿制服,反而穿了西装,你穿这条裙子,同他那一身很搭配。” 孟鹤川来找白胭的时候,在路上找了机会将下午穿的工装服换成了手工西服。 方才从打靶场一路走过来的时候白胭还刻意瞟了好几眼,他的气质清冷,不说话的时候面色肃静硬朗,散发着成熟稳健的气质。 这样的人,难怪能被人家称为孟公子。 “张婶,别误会,我同他……” 白胭张口想解释,门口却传来敲门声,淡淡的声音响起,“白胭,抓紧。” 她抬手看表,已经五点半了,时间确实有点紧。 女孩儿都爱美,白胭也不扭捏了,大大方方地谢过张婶,拿了衣服去卫生间换上了。 第16章 她来了 孟鹤川单手插兜,站立在门外。 高压钠灯发出金白色光打在他脸上,照出他棱角分明的脸。 作为航天大队的队员,他同样也接受过飞行员的训练,五感异于常人。 所以即便隔着一道木门,只要注意力集中一些,他便轻而易举能听见屋内人的说话声。 “小胭,你这身材也太好了,这小腰细得跟面条似的,这条裙子简直不像是我的衣服,完全是为你打造的。” “不行,还差点意思。对!你才病好了没几天,脸色太白了,来,我给你沾点粉……” “婶,不用……天,张婶,你给我扑太多胭脂了吧?我都成了猴屁股了!” 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白胭无语地望着镜子里红彤彤的自己,无奈地推开张婶,“婶,我谢谢你,你别动我了,我自个儿来吧!” 张婶表情也有些讪讪的,以前自己还是大小姐的时候,不挺会捯饬自己的嘛? 看来是太多年没练了,手艺生疏了,才会把水灵灵的小姑娘,打扮成了年画里红娃娃。 白胭从穿书过来后,虽爱收拾自己,但在八零年代物资匮乏之下,她也从来没认真打扮过。 但她壳子里装的到底是二十一世纪的新兴女性,即便在手边只有一支过期了的艳色口红以及沉香粉的条件下,照样能收拾出个人模人样。 张婶的眼睛几乎要粘在白胭身上了,“小胭,你可太美了。” 孟鹤川微怔,不知怎么的,心里头就冒出了一股怪异的念头——白胭到底有多美? 古怪的想法冒出来,他忍不住扭头往门口看。 碰巧门锁发出轻微打咔嚓声,从内被拧开。 细白如藕的手推开刷了绿漆的木门,红色的裙摆摇曳着撞进孟鹤川的眸里。 白胭打扮过,本就白皙无瑕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色。 唇上抹了淡淡的口红,娇嫩欲滴,煞是好看。 视线猝不及防地相触,孟鹤川没有避开。 目光认真且直白,一动不动地落在她脸上。 又是这样的‘真诚’攻势,反而让白胭泛起一阵莫名的害羞。 她‘哎哟’一声,假借着被炽灯晃了眼睛。 抬起手掌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马上六点了,时间来不及,咱们快走吧。” 白胭急着要走,却没想脚下在刚刚已经换成了张婶的高跟皮鞋。 她走得急,一个没注意,往前崴了一下。 幸好孟鹤川反应过来,又一次托住了她。 这是他们今晚第二次离得那么近,近到孟鹤川甚至能看见女孩长长的睫毛在微颤。 “脚扭着了吗?”他的喉咙上下翻滚,垂眼往白胭的脚踝上看,“时间确实来不及了,你搭着我走吧。” 气氛太尴尬了,白胭晃了晃脚,迅速地抽出自己手,与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没事,我还能走。” 她拒绝的态度很明显,孟鹤川瞥了一眼,淡淡地应了句:“好。” 说完,他没动,只是环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白胭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果然,白胭才没走出去多远,又站住了。 孟鹤川心中有数,却偏还要呛她一句:“怎么了?” 白胭暗自咬牙,好女不吃眼前亏。 她都穿书了,还要什么脸面,人生信条第一位当然是委屈谁都不能委屈自己了! 想到此,她扭头,露出尴尬却不失礼貌的微笑,“孟总工,我脚扭了,走不快,能不能借你的手臂用一下?” …… 白胭跟着孟鹤川往礼堂赶的时候,阮晓慧也正好出现在礼堂的大门口。 孟鹤川决定去接白胭的时候她也想跟去,但孟鹤川以大队后方设有打靶场禁区的借口,找了其他的警卫员带她先去礼堂。 她身上同样穿了一件紫红色的长裙,又不知道从哪儿摸来的皮筋,把自己的短发在侧边绑了一小簇的麻花,颈边还扎了一条黄色的丝巾。 平心而论,阮晓慧的五官还算小家碧玉。 虽是因为自小在村子里长大,皮肤晒得有些发黑,但如果好好打扮一下,也称得上端正。 只是她没见过什么时尚的东西,只懂得加法而不懂减法,一股脑儿地将她认为高档的东西往身上套。 一路上跟着她的小警卫员欲言又止,但偏偏她自我感觉良好,误会了周围人看向她的目光都是惊艳,将头昂得更高,喜滋滋地等着接受夸奖。 “鹤川哥哥什么时候会来呀?” 礼堂里人头攒动,因为接待的是外籍教师,队里特意学着国外的风格,将整个内场打扮成了立式的晚会。 彩带与霓虹灯晃得阮晓慧心痒痒,她心里早就急着想入场了,但面上还是扮着矜持状,“我是在这儿等他吗?” “孟总工交代过了,你到了可以先入场。”警卫员带着她往礼堂里走,“小阮同志,小心台阶。” 也许是今晚的氛围与打扮让阮晓慧有了跨越阶级的错觉,她自动将警卫员的话当成了恭维。 阮晓慧莫名其妙地抬手,示意警卫员扶她上楼梯。 周围适时发出一阵嘲笑,有几个同样穿着长裙的女孩从她身边跑过,“来了来了,那个女人来了!” “你瞧见她刚才的动作了吗?这是在做什么?让人扶她上楼,这是把自己当是电影明星吗?” 阮晓慧不确定那几个女孩是不是在嘲笑自己,但她也不敢问。 警卫员对她的举动也是一头雾水,没有伸手过去搭着她,只是敬了个礼,“小阮同志,我将你送到了,先走了。” 阮晓慧只好自己一个人往礼堂走。 “晴晴,她来了!”下午的圆脸女孩叫芝华,她小跑到跟在许团长身边的许晴晴面前打报告。 “谁来了?” 正与陆振华说话的许团长奇怪地看向自己的女儿:“是鹤川吗?” 许晴晴眨了眨眼,一脸看好戏的笑,“不是鹤川,但和鹤川也有关系。” 她顿了顿,“陆伯伯,就是你方才提到的,鹤川带回来的那个女同志来了。” “哦是吗?”陆振华笑着问芝华:“你瞧见她到了?” 芝华点头。 陆振华身边站着的正好是京州外文学院的胡院长,闻言忍不住扭头朝大门口看,“我看过那女孩翻译的手稿,一字一句翻译得确实严谨,首长,你说她年纪看着很小?” 陆振华点头,“确实不大,看模样不超过二十岁。” 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翻译本事,胡院长心中对这位小翻译员的期待值便拉得更高了,“能让鹤川都看上的女孩,一定不简单!” “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厉害啊?”芝华撇了撇嘴。 胡院校笑呵呵地拍了身旁人,“厉不厉害,一会让我们的魏老师试试她,就知道了!” 第17章 我才是白胭 被叫做魏老师的人金发碧眼,一看就是外国人,但他一张口,说的却是纯正的普通话,“我很期待。” “魏老师是外文学院这趟派来大队的主讲老师,他也是教师代表,这次的交流会,学院是派他留在大队里跟进咱们这次学习的项目。” 胡院长借机又介绍了一遍魏巍,“魏老师是哈佛的高才生,因为喜欢咱们五千年的文化,所以自愿来华做老师,他的中文水平很厉害,就连他的名字都是自己取的。” 魏巍含笑同各位打了招呼。 望着眼前的众人对白胭翘首以盼的模样,许晴晴心里头憋得不舒服了。 她阴恻恻地瞟了眼芝华,芝华立刻接收到了信息,刁狡地插话:“首长,我听说这位女同志不仅本事高,长得还很漂亮?” 陆振华平日里一贯和蔼亲人,虽身居高位但也没有什么领导架子。 加上问话的又是下属的女儿,他没多想笑呵呵地应了,“确实是个漂亮的小丫头。” 说到兴头上,陆振华扭头,毫不吝啬地同胡院长夸奖,“水灵灵的,嘴巴又甜,听口音好像是苏南一带,那天鹤川带着她来,张口伯伯闭口伯伯地喊,把老章都喊得合不拢嘴,整张脸都笑开了花。” 许团长是泥浆血雨中拼出来的糙汉子,四十岁了才得了许晴晴这一个宝贝女儿。 他老早就知道了许晴晴的心思,并且在心里也认同了孟鹤川是自己未来女婿的人选。 乍一听陆振华夸了别人没夸自个女儿,不乐意了,“老首长,这句话我可不爱听了啊,能有多漂亮?有我家闺女好看吗?” “都漂亮,都漂亮。” “晴晴是典型的京州大妞,豪爽大方,但江南也是出美女的呐,许团长,咱们现在是新世纪了,女孩儿也是半边天,百花齐放才好看嘛!” 胡院长会说话,只言片语中既缓和了气氛,又调动起了周围人对白胭的期待。 大家纷纷止了话题往门口走,就等着白胭露面。 被女儿挽着的许团长故意落后两步,压着声音问许晴晴,“晴晴,鹤川带回来什么女人?你怎么都没和我说过?你不着急吗,还那么傻傻地跟着去看?” 他上下打量了下自己女儿,“你虽然打小就漂亮,像你妈妈,可今天不多打扮打扮,万一真被抢了风头怎么办?” “爸,你别担心!” 许晴晴唇上勾起一抹看好戏的笑,“这几天队里都在传鹤川带回来的那个女人貌美如花,哼,是骡是马,拉出来遛遛不就知道了吗?而且啊,有的时候,期望越大,失望的打击才会更大呢!” 正说着话,门口晃来一个身影。 大家的脖子纷纷伸长,期待的目光齐刷刷地往门口瞧。 迎面走进的确实是一名女孩。 只是那女孩子皮肤黝黑,脸盘圆润,步伐胆怯。 根本称不上水灵灵的漂亮。 举手投足之间更不大方,因为一进门瞧见那么多人杵在门口直勾勾的望着她,吓了一跳,扭捏地扯着裙摆,踩着皮鞋哒哒响。 加上她身上大红大紫挂了好多元素,乍一看,颇为可笑。 芝华眼神闪了闪,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去拉她,“同志,就是你吧?你就是孟总工从外面带回来的那位女同志?” 芝华背对着大家,站着的角度很刁钻。 从旁看她好像只是轻轻一拉,实则只有她自己明白,方才的那一拉拽,她可是用了十层十的力,直接把还没习惯高跟鞋的阮晓慧给拽了个重心不稳。 哐当一声,阮晓慧前脚才刚进大门,后一脚就直挺挺地扑倒在地。 魏巍离得最近,他绅士做派,跨步上前,伸手扶起阮晓慧,“are you alright?(你没事吧)” 阮晓慧一脸迷惘抬头,她从来没有见过外国人。 遽一看眼前的男人是个金发碧眼高鼻梁,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挪动着屁股往后躲。 又听见他嘴里叽里咕噜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语言,阮晓慧愣了半天,突然尖着嗓子冒了一句方言:“恁说的是啥呀,俺听不懂。” 周围冷了一瞬,听不懂方言的魏巍眨着无辜的眼睛看了看胡院长,仿佛在问,不是说眼前的女孩儿是个精通英文的小专家吗? 芝华夸张地喊:“不会吧?不是说孟总工带回来的女同志是个厉害的翻译员?她怎么会听不懂外国老师说的话呀?那她给孟总工翻译的文件,到底对不对?不会是有问题的吧?” 陆振华还没来得及开口,大门口又有身影走近。 “我脚不疼了,我自己走吧?” “下了台阶你再自己走。” 一男一女的说话声响起,众人寻声看过去。 一身红裙的女孩有着相当漂亮的脸蛋,肌肤莹白透粉,薄薄涂了层口红的嘴唇柔软丰润,说话时一张一合,配合着她的长睫轻轻往上一挑,任谁看了心里都会为之一动。 “咦?” 眼看着门口站了一溜的人,其中还有自己初来航天大队就被孟鹤川带去见了的陆首长,白胭有些发愣,“这是?” 随着她的视线右移,除了陆首长,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性以及一位外国人。 甚至还瞧见了下午就撞见的‘霸凌小团队’。 许晴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神,错愕地喊着:“鹤川?” 她震惊的眼神从孟鹤川移到了他的手臂上,上面正挽着白胭又细又长的手。 白胭在片刻中反应过来,她迅速将自己的手从孟鹤川的臂弯里抽出来。 如果没猜错,眼前乌泱泱站着的人应该就是刻意在等着他们的。 “首长,胡院长,许团长。”孟鹤川偏头介绍,“各位,她就是我这趟南下带回来的人,白胭。” “白胭。” 他顿了顿,又侧身,依次提醒白胭打招呼,“首长你见过了,这位是许团长,这位是胡院长,这一位是……” 孟鹤川的外公虽有四分之一德国血统,但他从记事起,母亲极少提到外公一家,更别说与他外公家有走动。 所以即便孟鹤川长相有八分之一的异国风情,但他的英文水平也仅限于在高中学习的一些基础文法而已。 魏巍见他介绍到自己,不确定地看了看胡院长。 经历了方才阮晓慧的事,魏巍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用中文向白胭介绍还是用英文介绍。 正发愣,白胭却大大方方地跨前一步,伸出手:“hello, my name is bai yan, it''s nice to make your acquaintance,你好,我是白胭,很高兴认识你。” 第18章 我从来不说谎 白胭不过才张口说了一两句话,但那一口纯正的英文却把众人给惊住了。 魏巍脸上也露出了欣喜,伸出手与她相握,“美丽的女孩,你的英文发音好标准。” 胡院长脸上也是笑容,扭头对着听不懂一丁点儿英文的陆振华与许团长解释道,“这女孩确实像是个会说英文的,单单就她方才打招呼的那一句,用得可是非常正式。” 白胭面上露出谦逊的笑容,但心里却翘起了小尾巴。 她在自己的时代可是堂堂外文系高才生,妥妥的学霸属性。 原本一句简单的打招呼,用最普通nice to meet you也能应付过去。 可她偏偏要炫技,刻意端出了专业的模样。 原因很简单,她想要在众人面前出出风头。 这几天待在宿舍里,除了生病,白胭也对自己未知的前途有了一定的规划。 既然已经被孟鹤川给‘盯’上了,不如就顺势而为,让孟鹤川与大队领导都看见她的实力。 继而才有办法与他们谈福利,谈条件。 毕竟,去做主动留在大队里的翻译员。 还是那被人三顾茅庐请出来的专家,在身份上还是有差别的。 并且,在白胭首次见大队几个领导的那次谈话中,陆振华见她在犹豫,便大方信任的抛给她其他选择的机会。 航天大队目前仅有一年的时间来做研发。 所以对于白胭需要做的翻译任务,最多也就只有一年的时间。 完成任务后,如果她不想继续留在大队,陆振华可以以航天队的名义,为她出具介绍信,转业到民营企业工作。 这样的诱惑对于白胭来说颇大。 也让她看到了以退为进能捞来的好处恐怕还更多。 虽然这样做不可避免地会与孟鹤川有接触。 但只要自己行得端坐得正,孟鹤川日后的事也扯不到她的头上。 “胡院长,你好。”白胭将心底的想法敛下,再抬头,目光精准地看向胡院长。 胡院长一贯喜欢大方得体的女孩,只言片语中对于白胭的称呼都改了,“你就是鹤川提到的小胭同志?我看过你翻译的手稿,翻译的水平很高,遣词造句也用得很精准,你年纪那么轻,上过大学吗?” 白胭抿着嘴,一一作答,“没有上过大学,英文都是感兴趣看报纸学的。” 这些日子待在306,有足够的时间让白胭捋出一条完整的时间线,谈话之间没有露出马脚。 几个人正和和气气的说这话,一直插不上嘴的许晴晴突然冒了一句:“你是白胭?那她是谁?” 她的手不可置信地指向在状况外的阮晓慧身上,“不是说她才是鹤川带回来的女……女同志吗?” 许晴晴的嗓音有些尖锐,她从白胭进门起就一直在观察她。 长得妖里妖气的,一看就很会勾搭男人! 她明明是第一次见到白胭,可却觉得白胭的眉眼中有一股熟悉的感觉。 “不对,你是下午的那个人?” 许晴晴眨了两下眼,终于反应过来,“你是下午在十二栋前和我们遇上的那个人?” 白胭对许晴晴这种质问的口吻很不舒服。 虽然自己是令她误会的‘始作俑者’,但却没有为她解惑的兴趣,只是微微点头,承认,“是我。” “好啊你,你是故意让我误会的?”许晴晴总算逮到机会说话,她扭头看向陆振华,“陆伯伯,我下午与芝华在一起,明明见过她,还问了她是不是见过鹤川带回来的女同志。” 许晴晴从小在大院里长大,进入文工班后身边的领导又都是熟悉的叔叔伯伯,讲话随意惯了。 “她下午的时候没说实话,骗了我,让我误以为鹤川带回来的人另有其人!你看看,一件小事她都不说实话,谁知道她是不是个会说谎的惯犯?没有读过大学却能够说英文,这怎么可能呢?” 话里话外,是想引导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白胭有问题。 一直沉默不语的孟鹤川微微蹙眉。 他一直很矛盾。 他对白胭的身份有怀疑,加上从金陵到兖州,白胭有三次逃跑的前科。 他不可能在短期内会对她百分百信任。 可另一方面来说,孟鹤川在心里又不希望白胭被过多的误会。 至少,她的英文水平目前来看,应该是一等一的好,是他最想要的人才。 如果因为队员们的相互猜忌,而导致白胭无法为其所用,会很浪费的。 想到这里,孟鹤川忍不住往前跨了一步。 与白胭并肩站着,正要替她说话。 不料白胭根本不需要靠他来解困,她笑了笑,身上的气息却冷了不少,“同志,我骗你什么了?” 所有人望向她。 白胭反而不徐不急,慢慢说道:“首先,我确确实实,是和她一起来的大队,你不信,问他,问陆首长都可以。” 白胭伸手一摊,比出了自便的手势,“其次,下午你问我的那些问题,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最后,读没读过大学和会不会说英文,这两者有直接的联系吗?你难道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天赋吗?” 她笑容里全是狡黠,“你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巧了,这天赋,我就有。” “小许同志下午问了什么?”胡院长同样是女人,见眼前的气氛不太对,打着岔。 “她问我孟总工带回来的人有没有她漂亮,我照实回答了,没有。” 白胭只是在陈述事实,但在众人耳朵里听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许晴晴在大队里一直是文工班的首席舞者。 长得很漂亮,也同样是不少新兵蛋子的梦中情人。 但那是因为没有参照物的衬托。 如今她和白胭对立着站着。 除了许团长与芝华这样的跟班,其他人没有一个不认为白胭那样夺魂摄魄的明艳才能称之为美人。 而许晴晴,着实黯淡了。 “好了好了,别站在门口说话了,欢迎会也要开始了,先进来吧。”陆振华适时打断了两个女孩儿间的对话。 他朝着白胭招手,“正巧了,小白同志的审查报告今天也送来了,身份上没有问题,从小是在金陵长大的,读书到了高中。” 这是在替白胭背书了。 “我本想另外再找时间让鹤川问问你的意思,是否能留下帮助我们完成翻译的任务,没想到他今天就主动来找我打报告,说是希望能够带你来见见胡院长,既然那么巧,你今晚也虽鹤川一起出席了欢迎会,要不要就趁着机会,现在给我这个老头子和他一个答复啊?” 孟鹤川抿了唇,虚虚攥了拳头。 第19章 (已修文)这可能就是我和白胭同志的缘分吧 白胭正欲将自己所想的大方说出来。 可还没出声,有个男声突兀的在白胭身后响起来,“陆首长,胡院长。” 白胭跟着众人扭头,看见了谭贺按正从门口走进。 她小声‘咦’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眼孟鹤川。 在打靶场的时候谭贺按不是先走了吗?怎么比他们还要迟入场? 孟鹤川的眼神里也带了沉思与警觉,一瞬不瞬的看着谭贺按。 他依旧是刚才的西装革履打扮,快步走向陆振华,礼貌的打了招呼,“感谢首长的邀请,方才在门口抽了支烟,耽搁入场了。” 一边说着,他将视线一边移向了白胭与孟鹤川,“又见面了。” “你们见过?” 谭贺按简单将方才三个人碰面的情况说了一遍,得体的笑,“金陵靠近海城,我也认识不少华侨的朋友在那边设立私立学校,听他提及过在那边会说英文的学生比京州多。” 虽然摸不清头脑这位原书中的大佬为什么要替自己说话,但有台阶,白胭自然是要顺势而下的。 她跟着点头,“谭先生说得对,我家乡的村子里也有一个华侨办的学校,里面有个老师就是讲英文的。” 简单的就将自己会说英文的事给圆上了。 被这样一打岔,许晴晴不好在说什么,只能瞪着一双眼睛,狠狠的刮向传递错误情报的芝华脸上。 白胭趁机笑嘻嘻的表白自己的决定,“首长,既然我的身份已经通过了组织的审查,那我也愿意成为大队的一粒螺丝钉,为咱们国产飞机的研发贡献出一份力。” 陆振华笑呵呵的欢迎,眼看着人都倒得差不多了,他朝着白胭眨了眨眼,“看来今天大队是双喜临门呐,不仅是要欢迎京州大学的魏老师一行,更是欢迎咱们的小白同志的加入。” 既是欢迎会,自然会有歌舞表演。 许晴晴方才被白胭抢了风头,心里早就憋着气了。 乍一听自己的强项来了,自然是铆足了劲要压白胭一头。 她一甩胸前的辫子,带着芝华噔噔噔地绕到了后台。 喜庆的音乐响起来,文工班的女孩们穿着舞蹈服,踩着小碎步从幕布后绕了出来。 许晴晴作为首席舞者,自然是排在了c位。 她今日一如往常般准备的是跳一曲《草原上的小姐妹》,带着民族特色的帽子,扭着腰肢在台上独舞。 平心而论她的舞姿很有水平,但这一出舞台剧是独舞,其他的队员几乎都是作为许晴晴的衬托而存在。 加上许晴晴此人颇为势力,从不允许队员在表演的时候抢自己的风头,所以在排舞的时候,刻意让指导老师将其他人都排得远远的。 舞蹈虽美,音乐也好听,但偌大的台上只站着她一个人,略显冷清了。 况且,这支舞台剧在大队里已经演出过百八十回了。 不管是在场的领导还是士兵,都对节目有些疲乏。 魏巍等外籍教师看不懂这种风格,白胭见状,好心地全程为他翻译了歌曲里的唱腔与含义。 本来还傻愣愣的一群外国人纷纷围着白胭道谢。 胡院长见状,暗自也同陆振华夸道,“你们队里这次可真是挖到宝了。” 孟鹤川在旁闻言,默默地往白胭所站的地方看过去。 女孩口中说的是自己听不懂的英文,而且在说话的时候,与她平日间的神情很不一样。 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维度,自信且明艳。 他很难将这样的白胭与在金陵火车站搂着自己寻求帮助的女孩重合到一起。 “孟总工。” 身边有人将孟鹤川唤回了神。 他抬头,是谭贺按。 孟鹤川礼貌地颔首打了招呼。 谭贺按指了指白胭与魏巍等人所站的方向,闲聊般开口,“那位小白同志的英文水平挺高的,她的发音与语法都很标准。” 谭贺按是华侨,旧年在新国出生长大,英文也相当于他的母语了。 孟鹤川微微点头,“能得到谭总工的肯定,看来她是有两把刷子。” “这样的人才,不仅是大队需要,我们民营企业也很需要啊!” 谈笑间,谭贺按伸手拍了拍孟鹤川的肩,“方才听首长提到,等大队的研究告一段落,小白同志是去是留,全凭她自己的主意?如果是真的,那我们首航可是要提前做好准备,重金来挖你们的墙角了。” “孟总工不会阻止我为公司做打算,主动与你的队员提前交个朋友,多多往来吧?” 言下之意,这是想要与白胭私下接触了。 孟鹤川嘴角是没有温度的笑,“谭总工日理万机,我记得你并不爱惹上是非之事。今日又怎么会为了‘第一次’见面的白胭,一再插手呢?” “是吗?”谭贺桉脸上没有窘迫,“我都没发现呢,也许这可能就是我和白胭同志的缘分吧。” 缘分吗? 孟鹤川视线淡淡地划过他拍在自己肩上的手,最后落在远处的白胭身上。 而白胭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从人群中偏头,往孟鹤川的方向看。 两人四目相对。 男人探究,女孩疑惑。 对视许久,孟鹤川先收回了视线。 既扯上了谭贺桉,即便首长刚才说过白胭的身份调查报告没有太大问题。 孟鹤川心里依旧提醒自己,现在还不能对白胭百分百放心。 纵使他心里头有千条万壑,但面上依旧挂着寡淡且得体的笑。 学着谭贺按方才的动作,同样做了一遍。 只是他拍在谭贺按肩上的力度在不知不觉中重了不少,“谭总工,白胭虽会成为我的队员,但她也是她自己,她会有自己的主见,去决定交不交你这位朋友。” 他的眼神里透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凌冽气场,“况且,一年后的事一年后再说,谭总工虽是在未雨绸缪,但又怎么会这么笃定地认为你们重金去挖了,她就会跟着走呢?” 谭贺按沉着眼看他,男人之间,波涛暗涌。 对视许久,谭贺按先笑了。 他敛下咄咄逼人的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在台上,“小许同志的舞台虽然索然无味,不过聊胜于无,更何况,这出戏看得出来也是专门为了你而设立的,孟总工,一起欣赏吧。” 孟鹤川也笑,两人并肩站着,谁都没有在开口。 台下的观众应付着将表演看完。 等许晴晴谢了幕,除了许团长那一声声声如洪钟的好以外。 收获的掌声也是稀稀落落。 这一场表演并未如许晴晴期盼的那样,得到她想象中众人的夸赞。 她的脸色有些垮。 刚从台下走下来,偏偏好巧抓见了因为犯困而在偷偷打哈欠的白胭。 她直接在心里给白胭判了死刑,认为她这样的举动是看不起自己。 许晴晴一个健步跨过去质问:“小白同志,看你这样子,似乎是觉得我们文工班的表演很无聊?” 白胭眼里还蓄着因为哈欠而积攒的眼泪,水汪汪的。 对比着许晴晴盛气凌人,这个模样的她反而显得有些弱势可怜。 魏巍是个直肠子的外国男人,加上他和白胭方才聊了一会的天,忍不住帮着白胭说话,“小许同志,你是不是太过sensitive(敏感)了?sensitivity is not good for girls.(太过敏感对女孩儿来说可不好)” 第20章 古怪的吃醋了 白胭扑哧一声笑出声。 许晴晴听得懂前半句听不懂后半句。 方才在台上她就看着白胭与魏巍靠在一起叽里咕噜,将所有的外籍老师的注意力都给吸引走了。 现在见她竟还敢‘嘲笑’自己? 想到这里,许晴晴气不打一处来,噔噔噔地跑到白胭面前,“你是什么意思?” “你需要我帮你翻译这句话吗?” 白胭从来不是软柿子的性格,加上她已经清楚了眼前的许大小姐对自己可不算友好。 进门的时候瞧见他们一群人围着阮晓慧就能猜出,恐怕他们是误会了阮晓慧就是自己,想当着众人的面给她一个下马威。 既然没法同她安安稳稳地相处,那就只能先露出獠牙。 至少不能让许晴晴以为她好欺负,让她懂得要知难而退。 毕竟她接下来可是得在大队里长待,如果许晴晴联合着文工班的那群女孩没事就来找她麻烦,她还想不想过好日子了? 许晴晴一噎,既听不懂那句话,也拉不下脸来问。 气鼓鼓地给芝华使眼色。 芝华眼珠子一转,挤上前来,“晴晴,也许是你误会了呢?小白同志之所以看不上我们的表演,或许是因为她有着更好的节目呢?” 适逢台上的音乐刚好停下来,转了一圈不了解状况的陆振华和胡院长走了回来,“是谁还有更好的节目?” “她呀!”芝华很快就反应过来,不想给白胭推脱的机会,“刚才小白同志说了,她想上台表演!” “芝华同志,你怎么……”魏巍着急了,想替白胭说话。 “魏老师,你刚才同白胭在我们文工班表演的时候一直在咬耳朵,难道不是她在和你说要有节目要表演吗?” 魏巍是个绅士,他虽友善开朗,但平常也只是在京州大学教教课,做学术研究。 接触的人都是单纯善良的大学生,很少碰上像芝华这样对谎话能够信手拈来的女孩。 一时间愣住了,不知道怎么替自己和白胭解释。 孟鹤川也跟着走了过来。 白胭本以为自己是他带来的,他至少会在许晴晴发难的时候替自己开口说两句。 不料才刚和他的视线相交,孟公子就淡淡地撇开了视线。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白胭却还是读懂了他移开视线前的眼神含义。 ‘自己惹的祸自己消’ 陆振华笑看白胭,“真的吗?小白同志还能表演节目?那可真是能文能武了,那咱们可得好好期待一番了!” 众人跟着他这句话,目光期待的,齐刷刷的看向白胭。 白胭骑虎难下。 说不表演吧,这明显同她想要在几位领导面前立的人设略有不符。 显得自己好像很没胆量,说不定还会被减扣了印象分。 说表演吧,她倒也不想学着许晴晴那猴屁股似的妆容,上台去跳健美操。 思来想去,找不到折中的好办法。 她重新看向孟鹤川。 在这里,她唯一能够称得上‘老相识’的也只有他了。 从金陵到京州,白胭也摸到了孟鹤川脾气的门路。 这个男人看似冷漠,成天板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 但骨子里他还算是绅士,白胭几次的刻意示弱都在他身上‘占’到了便宜。 她动了动嘴,悄无声息地用嘴型叫他,‘孟鹤川……’ 本还想偷偷的双手摆个求帮忙的姿势。 没想到下一刻他老人家好像猜出了白胭的做法,唇边勾起了一抹了如指掌的笑。 直接扭开了头,无视了白胭的求救。 当白胭还沉浸在被他直截了当拒绝的震惊当中时,又听见人群里冒出一句怯生生的话,“白胭姐确实很会唱歌跳舞,我们在306的时候,她常常唱到半夜也不停呢!” 她看过去,一直被人忽略的阮晓慧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她这句话说得有意思,不管是从明面上还是暗地里,都在给白胭下套。 既点出了白胭有本事能上台表演,又借机给白胭扣了顶不顾别人休息还要唱歌,狂妄自大的帽子。 真是狠毒的招数。 白胭眉头刚皱起来,就有人上了勾。 芝华夸张地连啧好几声,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她一把拉拢阮晓慧,仔细问着,“小白同志这段时间可是和你住在一起的,她天天唱歌唱到半夜,这不是打扰别人的休息吗?” 阮晓慧将活体绿茶的本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要哭不哭地扯出笑,“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听到几位姐姐在说白胭姐想唱歌,所以才想起来这件事的!” 她又扭捏地看向白胭,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白胭姐,我没给你惹麻烦吧?” 戏台都给自己搭好了,白胭很难再推脱。 她的唇边勾起一抹笑,那双杏仁眼里带着被挑衅后的凌厉,“孟总工邀请我来参加欢迎会的时候,可是没有说过需要我上台表演节目的。但小许同志对自己的表演那么没有自信,小阮同志也觉得她的表演很枯燥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献丑一二。” 白胭说话的时候,刻意拔高了语调,整个人带着不好欺负的傲慢。 她朝着陆振华与胡院长点了点头,“首长,如今咱们可是八零年代的新青年了,改革春风吹满地,就算是大队里的欢迎会,也可以不因循守旧,来点刺激的表演,也是可以的吧?” 陆振华虽上了年纪,但他心态一贯年轻,对于白胭这句话也起了兴趣,“哦?这么说来,小白同志是要给我们注入新鲜血液了?” 白胭眨了眨眼,“首长允许吗?” “小姑娘勇气可嘉,我们自然期待!” 白胭得了定心丸,视线在众人面前一一划过,最后从孟鹤川身上收了回来,“那就献丑了!” 孟鹤川望着火红的背影走向舞台,最终还是没忍住。 他跨步拦下她,“白胭,大队里都是自己人,如果你真的不会表演,就算了……” 白胭借着角度,只朝着孟鹤川一个人努了努嘴,“孟总工,现在才想起来帮我,是不是太迟了?” 孟鹤川一愣,表情有些不自然。 方才自己不是没有发现白胭的求救信号。 只是他想着白胭方才和魏巍贴的很近,又和谭贺桉好像有了丝许联系。 他觉得这个女人实在太会惹事。 莫名其妙的,孟公子的心里就泛起了一阵古怪的吃味。 想让她受点小苦头。 他轻咳一声,将语调放缓,“你别闹了,我去和首长说,你别上台了。” 说完就要转身。 衣袖却被人轻轻拉住,白胭脸上没有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反而一脸坦荡,“不用,我准备好了的。” 第21章 红日 白胭撇下还在发愣的孟鹤川,踩着高跟鞋上了后台。 文工班的乐队队员们也是刚刚才收到的消息,得知有个女孩临时被许晴晴给设计了。 临时要上台表演。 平常拍许晴晴马屁的人自然不会搭理白胭。 几个小姑娘手一牵,抱着自己的手风琴与小号,跟着芝华噔噔噔地跑了。 等白胭绕到后方的时候,只剩下一些不常见的乐器了被留下了。 拉二胡的女孩早就看不惯许晴晴平日里大小姐的做派,她同情地望着白胭,问:“同志,你是想唱歌还是跳舞?我们尽量配合你。就是……现在剩下的乐器好像都不怎么好听了。” 她的视线在一众乐器中梭巡一阵。 目前剩下的乐器只有二胡,有笛子,中阮和唢呐。 片刻,她又惊喜地问:“竟然还有架子鼓?是有人会敲吗?” 有个短头发的男孩儿不好意思地举手,“我会敲,但平常班长说架子鼓和她的风格不搭配,所以基本上很少让架子鼓摆出来。” “太好了!” 白胭心里有数,她望着眼前的乐器班的队员,快速找了纸笔。 刷刷刷写下音符,“我想唱这首歌,大家应该都听过?音调大概是这样的……” 白胭耐着性子和队员们交流完了曲谱,几个原本只是因为看不惯许晴晴的做派,自愿留下帮白胭伴奏的队员们,脸上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担忧变成了期待。 “这首歌在香江很流行啊,我也只是在收音机里听到过,现场从来没有演奏过呢!” “小白同志这不是帮着谱了咱们每个人乐器的谱子了吗?没想到还有这个运气,可以大显身手一番!” 拉二胡的女孩儿叫苏琳。 她激动地将二胡拉出了一连串的音,“平常班长只让那些对她阿谀奉承的人上台表演,今天咱们也有机会了!好好表扬一番,好好让其他人认识到咱们的实力!” 白胭笑嘻嘻地望着眼前的队员们,她的运气还真是好啊! 许晴晴想要给她下马威,这算盘可算是打歪了。 她可是连飞机失事都能存活下来的女人! 区区一个表演,从小就是学校十佳歌手前三名的白胭,又怎么会怕呢? …… 幕布微动,台下原本说话的声音瞬间便变小了。 许晴晴与芝华交换了个眼神。 她方才早就交代过了,队里常用的乐器都被人带走了。 只留下一些搭配不了歌舞的架子鼓和听起来像是送葬的唢呐。 不管白胭是要唱歌还是跳舞,没有了伴奏,那可就是一出哑剧。 活生生是要引人笑话的。 主持人缓步走到舞台中间报了幕,“下一个表演,由大队的新成员,白胭同志为大家带来一首歌曲演唱,《红日》!” 众人小声惊呼,连孟鹤川都忍不住抬头往台上看。 八十年代在内陆的流行乐曲刚刚开始萌芽。 但因为消息的闭塞,大多数的年轻人听的还是红歌或者工人歌曲。 极少有人有机会能够听到摇滚乐。 《红日》这首歌是香江港岛的一名年轻歌手所唱,刚发片就红遍了整个香江。 内陆的年轻人后知后觉通过收音机听到。 欢快的语调以及新鲜的摇滚乐调让年轻人也跟着追捧起来。 只是大家虽然喜欢,可因为地理与历史的原因。 极少有人有机会能够在现场听到有人唱这首歌。 众人还在发愣的时候,一声尖锐的唢呐声倏地响起。 唢呐的音调太霸道,无处不在的钻进了众人的耳朵里,紧紧地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舞台上的灯光同时被打开,亮光照射在一同站在舞台中央的四个人身上。 苏琳娴熟地拉出了二胡的声音,原本悠扬低沉的音调碰撞上了《红日》曲调的欢快,竟然有种不一样的疯狂。 前奏结束,站在中间位置的白胭抱着中阮,欢快地跨前一步。 在众人惊呼的视线中,葱一般的手指一连串地将中阮的音调揉成电吉他的味道。 她视线恣意张扬,挑衅性的朝台下同样发愣的孟鹤川挑了挑眉。 想不到吧? 小时候的白胭被妈妈强迫学了六年的中阮。 一开始觉得枯燥无味,不爱学。 但随着民乐的复兴,白胭闲暇时也在网上学习了怎么将民俗乐器弹出摇滚的音调来。 她弹奏的艺技拿去专业赛事上比拼不够格,但吓吓八十年代‘没什么见识’的同志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又是一阵激烈的鼓声,众人抬头看过去。 一个长了小雀斑的寸头男生抿着嘴,鼓棒在手里耍得得心应手,一下又一下地带出了好听的节奏。 随着架子鼓的加入,白胭一把拿过话筒,将中阮往身后一背,带着台下的群众一起拍手,唱歌: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 命运就算曲折离奇 命运就算恐吓着你 做人没趣味 别流泪心酸 更不应舍弃 我愿能一生永远陪伴你” 二胡和唢呐不愧是乐器之王,音调一出,直接控了场。 平常的许晴晴嫌弃唢呐的音调老沉尖锐。 可她又怎么会知道,在二十一世界里,这样的民乐摇滚才是最牛的。 欢迎会上除了有像陆振华胡院长这样的中老年,但更多的也是年轻的士兵以及外籍教师。 气氛一旦被人哄抬上去,流淌在年轻人血液里的喧嚣即刻被点燃。 众人跟着白胭的节奏拍打着手掌。 他们虽听不懂唱不出《红日》的粤语歌词,但不少人还是跟着白胭的带唱一起哼唱起来。 原本安静略显枯燥的欢迎会就这样变成了大型迪斯科现场。 现场负责灯光的同志用眼神询问陆振华,在等到首肯后,直接拧开魔球灯。 闪烁的彩色灯光直接将现场的气氛推到了高潮。 陆振华和胡院长相视一笑,眼里都是对年轻人好热闹的纵容。 魏巍这群外籍教师的性格就更加外放了,他在同胡院长打过招呼以后,直接拉了一群人上台。 \"everybody put your hands up!(伸出你们的手)\" 有了魏巍的开头,越来越多人大胆的站起来欢呼舞蹈。 孟鹤川离得近,推搡间,也被拱到了台上。 再回神的时候,人已经被挤了白胭的身边。 气氛正酣。 不知是谁按开了装着闪光亮片的按钮,一瞬间,舞台的上方洒出无数的金色手抛亮片。 耳边的音乐还没停下,白胭微喘着气将话筒递给身旁的孟鹤川,眼里都是笑,“你会吗?” 彩色的亮片反射出强烈的光,折在女孩的脸上,将她额头上的细汗照得清楚。 “孟总工,你怎么不和其他人一样笑啊?” 亮片落在了白胭的头上,她稍稍将话筒拿偏离,小声的同他问:“你不会因为我会唱粤语歌又对我起了怀疑了吧?” 孟鹤川没有回答,但依旧也不像现场的其他人一样举着手蹦跳。 白胭耸了耸肩,气氛正欢快,她也不会因为孟鹤川对自己的怀疑而毁了好心情。 她重新举起话筒,看着孟鹤川,依旧试图把这位清冷矜贵的大公子一起给带动起来,“孟总工,别那么败气氛嘛,该放松的时候就应该要放松,来!我教你唱,一起来啊!” “让晚风,轻轻吹过,伴送这清幽花香像是在祝福你我……” 明明只是从她口中唱出来的一句普通歌词,却让孟鹤川神奇的好似真的闻到了一股花香。 他侧目盯着身旁的女孩子,唇角渐渐的,小幅度的,弯了起来。 第22章 咱们俩不合适 魔力球的彩光之下,男人英俊的眉眼有着逼人的夺目。 他倏地伸手,白胭下意识往后躲。 ”别动。“孟鹤川拉住她,抬手将落在她头上的亮片给拿了下来。 白胭微微失了神,“你头发上也有,呃,亮片。” 孟鹤川抖了抖,没抖掉。 白胭同样伸手,替他拿了下来。 “谢谢。” 她转不开的目光落在他唇边的弧度上,连歌词都忘了继续唱。 该死的,最怕反派搞美男计了啊! 孟鹤川轻轻撞了她的手臂,瞧着她,喉间同时溢出好听的嗓音,“别发愣。” 白胭暗自懊恼,急忙扭过了头,不再看他。 一曲结束,白胭并着苏琳几个弹奏乐器的成员齐齐向台下鞠了躬。 掌声雷动。 原本想要等着看笑话的许晴晴反而成了笑话。 有了白胭这首歌曲的明珠在后,方才许晴晴的那一出舞台剧就更像淡而无味。 明明每次的招待会或者欢迎会上最应该出风头的文工班舞蹈队,这次直接沦为了路人甲。 几位年长的领导见今晚的欢迎会举办得那么成功,交代好每个班的班长别玩得太过火便先行离场,让年轻人玩得更尽兴。 领导们都走了,大家放得更开了。 白胭与苏琳等人被人团团围在中间,众人起哄着他们再来一场。 魏巍也跟着怂恿,“胡院长说,你们有句成语叫做意犹未尽,我们现在就是意犹未尽了!这样吧,大家一起来跳舞吧!” 他眼尖地发现了角落的钢琴,毛遂自荐地掀了钢琴键,“方才都是听大队的队员们演奏,现在该由我们京州大学的老师们展示展示才艺了!” 话音落,琴声起。 与方才民乐乐器有所不同,钢琴声悠扬。 一首最常见的华尔兹调,吸引着人们的耳朵。 白胭心里恍然大悟,八十年代是开放的时代,舞禁初开,民间的年轻人早就嗅到了肢体解放的味道。 机会难得,就连首长都默许年轻人们今日可以放开了怀去玩。 在这钢琴声中,男男女女纷纷组队。 “小白同志,你跳吗?”苏琳被方才的寸头男生带着,脚下迈着轻快的步伐掠过白胭,“你和孟总工一起来啊?” 白胭连连摆手。 她可不想被孟鹤川再误会是不是又有别的心思。 正向找个借口从舞台中央躲开,白胭的眼底兀自伸出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她顺着手往上看,果然是孟鹤川。 他的瞳孔乌黑,很纯粹的颜色,里面只倒映出了白胭的影子,“凑巧见到你,来跳支舞吧。” 白胭微微张嘴,面上全是异色。 没看错吧? 这位清冷无欲的孟公子竟然会主动邀请自己跳舞? 白胭自然还谨记着不要与孟鹤川多有联系的信条,几乎是下意识拒绝,“我不跳舞。” 她左右扭头,在人群中帮孟鹤川搜寻舞伴,“我看好几个姑娘都想和你跳,你随便挑一个吧?我就算了,我不会跳。” 别开玩笑了,在刚刚她已经够显眼了。 这会要是她拉着大队的孟总工一起跳舞,自己岂不是会被许晴晴的眼神射成筛子了?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许晴晴正好就阴魂不散地跟了上来。 在她身边跟着一个满面油光的胖汉。 白胭扫了一眼,胖汉没穿制服。 应该不是大队的队员。 “白胭,你还真会唱歌,是我看走眼了。”许晴晴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摆明了不服气。 白胭不想再惹麻烦上身,打算把许晴晴丢给还站在一旁的孟鹤川处理,正欲离开。 “等一下!”许晴晴伸手拦她,“这位是我的表哥,王刚,是做五金生意的,跟咱们大队也有往来,家里可有钱了。刚才你唱的歌他很喜欢,交个朋友吧?” 许晴晴刚才当然看见了白胭与孟鹤川并肩站在舞台上的场景,她恨得牙痒痒的。 但碍于那么多人在场,不好发作。 正磨着牙呢,自己那做大队生意的表哥就蹿到了身边,挑着牙问:“晴晴,你们大队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仙女儿啊?这样的天仙怎么姨夫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王刚今年三十二岁了,长得那叫肥头大耳。 家里攀着许团长的关系,办了个螺丝厂,平常为大队的飞机研发提供零部件。 一路也算顺风顺水,成了个工厂小老板。 兜里一有钱,人就容易飘。 在人生大事挑选媳妇上,眼光就颇高。 认为普通的胭脂俗粉配不上他王总的身份。 许晴晴眼里闪过一抹精光,直接将王刚给拉到了白胭身边。 “刚好,魏老师在弹琴,大家都在跳舞,你们凑一对儿跳吧?” 许晴晴刻意走到孟鹤川身边,朝着他又是另外一副面孔,“鹤川,我表哥王刚,你见过的,他好像挺想和白胭认识一下的,走吧,我们别打扰他们了。” 她也不管孟鹤川愿不愿意,推搡着他就走,“你这趟南下去了好久,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你想跳舞吗?” 白胭心里跟明镜似的,连连冷笑。 但她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懒得对许晴晴这种低端的雌竞做出反应。 王刚一双眼睛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白胭。 从她漂亮的脸蛋再到雪白的脖颈,就差哈达子没流出来了。 “你叫白胭吗?是京州人吗?几岁?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啊?” 一看周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借着音乐声太大的借口,一边不怀好意地往白胭身边凑,“我是许晴晴她表哥,家里有个厂,老有钱了。” 白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连招呼也懒得和他打,想直接扭头就走。 “诶诶,等会!”王刚这人虽然自负,但对美女还是挺有耐心的,他抖着大腹便便的肚子,绕到白胭面前,“我觉得咱俩挺合适的,要不先交个朋友熟悉熟悉?” “交朋友,咱俩啊?”白胭最烦被人缠着不放的,脾气被勾了上来,站定,双手环抱在胸前,“你觉得合适吗?” “合适啊!你说说看,怎么不合适了?你长得还算漂亮,我有钱,最合适了!” 白胭冷笑,“咱俩性别不同,不合适。” “你……”王刚满脸疑色,“你不会是……”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笑,谭贺按走了过来。 他身高腿长,有意无意的挡在了白胭的身前,“王总。” 王刚虽然自诩是民营企业家,但充其量家里的工厂也不过就只是在大北窑里的小作坊。 平日里仗着许团长的势,在外偏偏普通老百姓可以,遇上了如谭家这样的真正民营企业家,那可就是原形毕露了。 乍一听谭家的这位华侨太子爷这么称呼自己,王刚也摸不准他是客套还是讽刺,表情有些讪讪的。 “是谭总啊,您好您好,您还记得我的名字?” 王刚伸了半天的手都没有得到谭贺按的回应,他只好讪讪地收回手,眼神在白胭和谭贺按脸上来回看。 谭贺按知道眼前的男人不聪明,但没想到他那么笨,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他的眼神淡淡落在了白胭身上。 王刚这才反应过来。 他心有不甘地瞟了眼白胭,虽然舍不得将美女‘拱手’让出去,但他也得罪不起眼前的谭总工。 “你们先聊你们先聊,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 王刚脚底抹油刚走,白胭的声音就跟着冒了出来,“谢谢你的解围,谭总工,我也还有事,也先走了。” “等一下。” 第23章 (已修文)我敢啊,你敢吗? 谭贺桉拦下白胭,“魏老师的琴艺精湛,歌曲难得,小白同志有兴趣共舞一曲吗?” 白胭很想直截了当的回答‘没有兴趣’,但谭贺桉到底是自己想要抱的大腿,和他说话还是婉转点好。 毕竟她记得,在书里的最后,孟鹤川销毁了大部分的研究资料成为‘千古罪人’,锒铛入狱。 谭贺桉接替成为航天界的第一工程师,不管是国有还是民营的飞机的研发,都归于他的管理。 “谭总工,不好意思,我实在不会跳舞,您还是另外邀请人吧。” 她话音刚落,魏巍的琴声刚好一顿。 “啊,音乐也停了。”白胭脸上挂着明晃晃的劫后余生的笑。 可她高兴的太早了。 魏巍站起,朝着礼堂中央玩性正酣的年轻同志们吆喝,“我看现场还是有不少的同志们比较害羞的,这样,我们来玩击鼓传花的游戏,花传到谁手上,谁就必须挑一位舞伴来跳舞,大家看怎么样?” 这样的提议当然得到了热烈的响应。 众人很快就围成了一个圈,白胭看准一个缺口,正打算溜出去。 不知是谁在背后拉了她一把,白胭脚下趔趄,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圆圈里。 她扭头,身旁站的是依旧没什么表情的孟鹤川。 “你?”白胭皱了眉,刚刚拉自己的人不会是他吧? 白胭一边古怪的想着,一边往他身边右侧看了看,站着个面生的男同志。 居然不是许晴晴? 她再看,许晴晴正气急败坏的站在他们的斜对角。 “孟总工,你那边太挤了,你站过来点,我的位子让给你,我就不玩了。” “不用,我的位子刚刚好。”孟公子神情淡淡的,语调也淡淡的,“游戏开始了。” 魏巍重新坐下弹琴,一个红色的小球在人群中快速传递。 白胭赶鸭子上架,不得不站在原地,暗自祈求自己运气别那么背。 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小球越传越近,眼看着就要传到白胭手里了。 她眼疾手快的从左边的人手里接过球,再迅速塞给右边的孟鹤川。 “好险!”球脱手的一刻,白胭发出了高兴的惊呼。 可她这股高兴的劲还没压下去呢,琴声已经戛然而止了。 红色的小球稳稳当当的握在了孟鹤川的手里。 众人先是一愣,旋即爆发出整齐划一的惊呼,“是孟总工!” 这位年轻的大队总工程师,金字塔顶端的家世,英俊的面孔,浑身上下镀满了神秘的气息。 平日里虽与大队队员们同吃同住,对人礼貌客气。 但他身上总是有股圣洁不可攀的矜贵感。 就算是他亲下基地检查零配件的焊接,穿着统一的工装服。 可那些机油与黑漆漆的螺丝在他手里,似乎也变得高贵起来。 大伙在平常很少有机会能够见到犹如明月的孟公子跳舞。 一刹那,在场的不管男女都各自期待起来。 “孟总工,愿赌服输,你可不能起了个不好的头啊!” 不知谁大着胆子冒了一句激将法,众人跟着附和,“是啊,孟总工,愿赌服输!” 孟鹤川手里把玩着红色小球,目光绕了一圈,在众人的期待声中淡淡应了一句,“好啊。”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险些掀翻屋顶。 白胭眨巴着眼在心里感慨,这孟鹤川前期还真是整个大队的偶像,随便一句话都能引发这么大的骚动。 这样的天之骄子,到底是因为什么样的私欲,才会在日后行差踏错,成了阶下囚。 “孟总工,你要邀请谁做舞伴?” 有人问出关键。 芝华和文工班的其他几个狗腿急忙将许晴晴往前推,“这还用说,当然是我们班长啦!” 在孟鹤川拿到小球的时候,原本还有不少女兵暗暗起了心思,想毛遂自荐做孟鹤川的舞伴。 一看许晴晴被‘推’了出来,纷纷又灭了心思。 “孟总工英俊潇洒,晴晴美丽大方,还有谁比他们更合适共舞一曲?” 许晴晴在刚才拉走了孟鹤川也曾想着他会不会邀请自己共舞一曲,但孟鹤川由始至终的态度都是淡淡的,视线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没能和他跳上舞让许晴晴很失落,这下有了机会,她当然不想放过。 她抿了抿嘴,大方的往孟鹤川身边走,一副自己已经是他选定的舞伴的模样。 倏地,半路有人截胡高喊,“等一下,当然还有啦!” 白胭身后一重,人在惯性下往旁边跌,孟鹤川适时的扶住了她。 苏琳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 她呵呵一笑,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力度太大了,“我明明瞧见了孟总工刚才在邀白胭同志共舞,只是被人打扰了。” 她睨着眼睛瞟许晴晴。 “孟总工,舞伴是自己的选的,你想选谁啊?” 孟鹤川垂眸看向自己扶着女孩的手臂,迟迟没有搭腔。 他内心有说不上来的感觉,在以往,他一贯不喜欢参加队里的联欢会或者舞会。 浪费时间且对他毫无吸引。 但就在今天,就在魏巍弹琴的刚才,在那首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歌曲伴奏下。 他只是遵从本心所想,简单地邀请在眼前的女孩一起跳支舞。 那是他活了二十六载,第一次开口邀请女孩。 可白胭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孟鹤川倒也没觉得有多失落,也不生气。 他只是单纯反应过来,原来自己也会有这么冲动的时候。 因为想不明白,所以在许晴晴拉着他走的时候,他也没反应过来。 再看过去的时候,白胭已经在和谭贺桉说话了。 白胭见他盯着自己久久没出声,压着声音提醒:“孟鹤川,你在想什么呢?你先放开我。” 孟鹤川回神。 眼前的女孩子轻轻挣着身子,犹如在金陵与兖州一样,像只随时想要逃跑的小猫。 他的眼倏然眯起,透露着的是危险的气息,涌动着的却是霸道强势的占有。 白胭心里一惊,自杀似的提醒他:“你不是还在怀疑我的身份吗?你不是说我是燕子吗?就敢这么和我一起跳舞?” 骨节分明的手伸在白胭眼底,她抬头,眼神接触的瞬间,白胭愣住了。 孟鹤川眼神一瞬不瞬,就这么盯着她,“我敢啊,那你敢吗?” 第24章 (已修文)别动,站上来 孟鹤川的气息太霸道了。 近在咫尺的距离,白胭被他眼里沉甸甸的气场给压制了。 再张口,拒绝的话就说得很不坚定,“我,我是真的不太会跳舞。” “我看出来了。”孟鹤川这次没给她逃跑的机会,直接伸手,托住了白胭正在左右晃的右手。 两人的指尖轻轻相触。 “但我会跳,我教你。” 下一刻,皮鞋踩在地上发出哒的声响,白胭的手被孟鹤川用力拉了过去。 男性的荷尔蒙铺天盖地袭来,两人之间的距离由一米,缩短成了几十公分。 孟鹤川很有分寸地只虚虚托了白胭的手掌外侧,即便这样,他掌心的炙热也在灼烧着她。 而他的另一只手,隔着薄薄的裙衣布料,虚虚实实地揽在了她的腰上。 旋转间,带着她绕进了被人群围成圆圈的中央。 白胭在旋转的空隙仰头看他,这个男人真的好高。 即便自己穿着高跟鞋,也只是刚好抵着他的下颚。 因为离得近,她甚至能看见男人下颌上刚刚冒出的青色胡茬。 魏巍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很配合地重新坐下。 指尖飞舞,一首众人几乎从未听过的钢琴曲悠扬响起。 白胭在听见音调的时候有微微错神。 加上她本来就不会跳舞,几个节拍后因为紧张,脚步错乱。 一脚踩在了孟鹤川的鞋子上。 “你是真的一点都不会跳舞啊。” 原本清洌的男声响起,尾音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老天确实挺公平的,给了你一副好嗓子,却没给你协调的四肢。如果你真的是燕子,那培训你的机构水平也太差了。” 白胭自动忽略他后面的那句话,呛了回去,“怎么?怕我跳不好给孟总工丢脸吗?” 他垂眼看去,眼前的女孩一直在说她不是燕子。 确实不像。 她更像是宿舍楼下的小猫。 看着软乎乎,实则一身刺。 自己只是随口说了两句话,她就像是被人踩着了尾巴。 竖起一身毛开始呲牙。 见她那副模样,孟鹤川耐着性子解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只是不想闹出笑话。” 可白胭本来就不会跳舞,加上时不时要应付孟鹤川的问话,更容易分心。 转了几圈不仅跟不上音乐,又连续踩了他好几脚。 她羞赧地看过去,孟鹤川原本锃亮的皮鞋上突兀地出现了好几个灰扑扑的鞋印。 “要不别跳了……”白胭弱弱的出声。 既然他不想闹出笑话,自己也不想毁了孟总工光风霁月的名声,还是及时止损比较好。 “咱们随便再转两圈就结束吧。” 男人没搭腔。 在白胭又一次错脚踩中孟鹤川的时候,他突然加重了揽在白胭腰上的力度。 虚揽变成了紧握。 两人几乎贴在了一起。 传入白胭耳朵里的五个字很轻很低,“别动,站上来。” 可又因为他身上的气息太过正气,即便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呼吸可闻,但白胭却始终没有在他眼里看见带欲望的冒犯。 正因如此,她鬼使神差地听话不动。 任由自己的皮鞋前段踩在他的鞋面上,没有着地。 孟鹤川带着她,跟上魏巍所弹出的音调,翩翩起舞。 浪漫的氛围灯,暧昧的音符,合拍的节奏以及养眼的两人,让周围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都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们。 一直到音乐停止,孟鹤川带着白胭的手做了谢幕的动作,周围的人才反应过来。 掌声、口哨声不绝于耳。 今晚的欢迎会因为白胭的出现,显然跑偏了主题,搞错了主角。 但以魏巍为首的外籍教师代表团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更加兴奋地拉着白胭又唱又跳,欢迎她一起加入接下来的英文培训班。 热闹一直持续到了十点多才堪堪散场。 翌日,大队里对于白胭的传言又增加了好几条。 甚至还有人拿她与孟鹤川共舞这件事敲章肯定地说,白胭同志绝对就是孟总工从南方带回来的神秘未婚妻。 谣言越传越烈,竟还有人描述白胭的长相与孟鹤川母亲有几分相像,所以才会被孟家选中成为儿媳妇。 不少没有机会参加欢迎会的人纷纷挤在十二栋楼的前面,试图一览这位‘小孟太’的真容。 整个航天大队都沉浸在八卦的氛围中,每个人茶余饭后所聊及的话题都是他们。 只是孟鹤川与白胭,一个是大队里说一不二带着衔的总工程师,一个是被首长特批入队的翻译员。 虽同处话题的中心,可两位主角却对自己身上的流言却浑然未觉。 因为白胭和阮晓慧是临时被带进大队里的,在户籍上的调动没有快能完成。 加上白胭从旁表过态,自己并没有意向成为大队的长期队员。 所以陆振华便安排她们两人继续住在家属楼里。 白胭从招待会后就正式被‘解禁’。 但说是解禁,可每天必须要去孟鹤川面前报道。 孟鹤川单独给她找了间资料室,作为以后的办公场所。 白胭一开始还以为自己一上岗就能有那么好的待遇,说明大队里很重视自己。 但没想到看到了资料室才傻眼,那就是在孟鹤川办公室的隔壁小间。 孟总工这是把人提溜到自己面前,随时看管着。 白胭放弃与他解释的无用挣扎,决定开始走‘清者自清’的路线。 她这里的事告一段落,步入正轨。 而阮晓慧那里也差不多。 不知道她是怎么同孟鹤川说的,在白胭成为翻译员后的没几天,阮晓慧也被破例留了下来。 只是她被安排进的并不是心心念念的文工班,而是炊事班。 阮晓慧还有了机会和孟鹤川单独出去了两个晚上。 孟鹤川礼貌性的送阮晓慧回来的时候,白胭正好坐在凳子上看书。 门一开,起了风,白胭忍不住咳了好几声,拢紧了衣领。 孟鹤川听了,忍不住问:“你的咳嗽还没好全吗?马上就到交流会了,你的嗓子要保护好,之前不是给你送了好些梨?” 白胭淡淡地瞥了眼心虚的阮晓慧。 她没那么好心替她兜着,伸手指了指:“你的好妹妹全给吃光了。” 阮晓慧急忙解释:“鹤川哥,我这几天嗓子也不舒服,那些梨子不大,白胭姐嫌还要削皮所以都不吃,我怕坏了浪费你的一片心,才全吃了的。” “是是,你都是好心,怕浪费,所以全吃了。” 说完她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热水,钻回床帘之前,刻意又扫了眼阮晓慧:“才来几天啊,小阮啊,你好像胖了不少。” 阮晓慧脸上红一阵紫一阵。 又过了几天,小周送来了冬天难有的枇杷和一条丝质丝巾。 阮晓慧又想吃,被小周制止了,“小阮同志,孟总工交代了,这一框是专门给小白同志准备的,她的嗓子要保护好。” 白胭拿着丝巾绕在脖子上,确实觉得缓解了喉咙间的瘙痒。 …… 虽然每天睁眼闭眼都会看见阮晓慧。 但对于经历过天崩开局的白胭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等一年后项目结束,她便会主动脱队,远离孟鹤川。 天宽海阔,在这遍地飘着机会的八零年代。 有着新世纪头脑的自己,不愁实现不了财务自由。 抱着对自己锦绣未来的憧憬,白胭踏进了资料室。 她将手里的一沓个人信息资料放到桌子上,拉了椅子坐,细细翻看。 按照大队的计划,过了这个周末,以魏巍为首的京州大学的外籍老师们就会正式入队。 白胭必须赶在这之前,将由各个班级推荐上来的人员名单进行初次筛选,选出有条件的队员,参加到下一轮的面试中。 这次大队原本是打算挑选出十二名队员参加培训班,但经过白胭这几日的逐一筛查,发现这个数字恐怕难以达到。 虽说已经进入了八十年代,但目前人均的文化程度还是偏低的。 大部分的队员都是初中文化,能够读书认字,但要他们从零开始学习英文,大部分人是不愿意的。 白胭望着手里收回来的意向书中,一连串的‘个人意向不强烈’,重重叹了口气。 她丢下笔,揉了揉发胀的鼻骨,正打算休息几分钟,左侧的玻璃窗户突然被人敲了两下。 第25章 (大修)不能收谭贺桉送来的礼 白胭拨起窗闩,窗户外空无一人。 她微蹙眉,重新关上了窗。 今日孟鹤川有事,白胭是一个人先来的。 一个人的办公室很自由,她眼睛看着名单,心里却是一会盘算着日后该怎么攒钱,一会在笔上反复写着:“珍爱生命,远离孟鹤川。” 思绪一旦飘走,注意力再难集中。 白胭索性丢了笔,站起来去拿了墙角莫名其妙被孟鹤川一起送来的中阮。 毕竟练了十余年,肌肉形成了记忆。 刚架好乐器,一连串的音调就从指尖溢出。 左右没人,她也不用顾忌,配合着音调直接开口唱了一首《声声慢》。 曲音婉转,音调糯软。 好似春三月的雨,淅淅沥沥,落在人心尖上。 唱歌的声音微微有些大,让白胭忽略了响了两声叩门声。 不一会儿,圆圆的把手转动,木门被推开一个小缝。 卡其色进口风衣的一角被吹进了缝隙中,门把上搭着一只手。 脉络分明,颇具力量感。 因为开了门,白胭的嗓音藏不住,飘了出来。 走廊尽头藏着想来一睹小孟太真容的士兵定力不够,纷纷探头出来,“是文工班的姑娘们在演奏吗?” “想什么呢!不是说资料室里只有小孟太一个人?” “嘘,门口站着那个人是谁?陌生人怎么能进大队?” “那好像是首航公司的谭总工,因为大队和他们公司一直有交流,所以他有通行证可以进出。哎,他怎么进去了?小孟太不是还在里面?!” 谭贺桉的不请自入让白胭的歌声在瞬间停下。 “谭总工?”她慌忙起身,看向被谭贺桉顺手关上的门,“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谭贺桉拍了拍风衣上的灰,是刚刚抵在门上蹭到的。 他朝着白胭颔首微笑,单手背在身后,并未直接回答白胭的话,“魏老师说你最近都被孟总工带走了。” 白胭觉得他的话挺奇怪的,但谁让人家是自己不能得罪的主角呢? 她也笑笑,“也不是,孟总工有工作交代我。” 他随口‘哦’了一声,转开话题,“刚才听你唱的是苏州话?你会说苏州话?” “我家乡在金陵,所以会一些。” “看你挺小的,多大岁数?” “二十……” “那比孟总工小六岁,比我小八岁。” 看着谭贺桉趋步靠近,白胭放下中阮,走到窗户旁,推开了窗。 一男一女,不熟,又在禁闭的房间,白胭有些心虚。 谭贺桉眼神闪了闪,看破不说破。 但他还是止住步伐,停在了桌子前。 眼风一扫,刚好看见了白胭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纸。 黑色的钢笔墨清楚的写着就个大字。 他挑眉笑,“为什么远离孟总工可以珍爱生命?” 白胭伸手把纸张抓了起来,揉成一团。 表情讪讪的望着他,“谭总工,请问你是来找孟总工的吗?” “不是。”谭贺桉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我是来找你的。” “头次见面都有些匆忙,还有误会,便一直想找机会和你再见一面,这个是赔罪礼。” 他将一个方形的盒子放在桌上,白胭看了眼,微微有些吃惊,“随声听?” 谭贺桉有一种好物赠知己的感觉,“我想的没错,白胭小姐真的认得到这东西。” 他将对白胭的称呼从第一次见面的’小白同志‘,跳到了’白胭小姐。‘ 随声听这玩意在后世已经被淘汰了,但在八十年可是个难得的进口货。 算算时间,应该是才被研发出来,国内估计都难有几台。 太贵重了,她不能收。 白胭刚要拒绝,关着的资料室的门又被人敲了两下。 “请进。” 门把转动,被人推了进来,是孟鹤川。 “孟总工!”白胭望着同样抱着一沓纸进门的他像是看见了救星,大步走到他身侧,“你来了!” 白胭跟紧孟鹤川,但孟鹤川对她的态度却很警惕,一双眼在她和谭贺桉身上反复扫看。 谭贺桉见他对自己的出现并不惊讶,猜到应该是方才那些小兵去通风报的信。 他绅士地伸出手,自报家门,“孟总工,打扰了,我是专门过来找白胭小姐的。“ 孟鹤川与他握了手,将资料放在桌上。 他站在窗旁,顺手将窗户又给关上后,才反问:“是吗?那不知道谭总工找我的人有什么事?” “送礼。”谭贺桉没遮没挡,伸手在桌上叩了叩,“白胭同志既然是翻译员,我想她应该很需要听一些英文磁带,刚好有个朋友送了我这个玩意,说是霓虹国的新产品,可以将磁带放进去,随声听。” 白胭觉得自己和谭贺桉根本不熟,根本没理由收礼,直截了当拒绝:“谭总工,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物尽其用,这东西在我这里没用,在你这里有益处,你不用有负担。” 遇上他这样滑不溜秋的老手,白胭不知所措,本能看向孟鹤川求救。 谭贺桉哧了一声笑出来,像是无意,又像是故意,语调调侃的问,“严格意义上来说,白胭小姐并不归属大队,也并不是孟总工的兵或者下属,对吧?” 孟鹤川似笑非笑的点头。 谭贺桉用两根指头推过随声听的盒子,“既然如此,白胭小姐,你也满二十岁了,可以自主决定收不收礼,不需要征得孟总工同意。” 谭贺桉主动拆了盒子,拿出随身听,又从盒子里拿出磁带,放了进去。 第一代的随声听的耳机是有线,带头式的。 “白胭小姐,不如先试试看?” 谭贺桉朝着白胭走过去,忽然一伸手,举着耳机替她戴上耳机。 耳廓两侧是男人掌心的温热感,耳朵里传来的却是悠扬的英文歌。 音调没调好,最大音量。 猝不及防,震得白胭耳鼓痛。 “吓到了吗?”谭贺桉慌忙替她摘下耳机,却也弄乱了她扎好的头发。 白胭双手揉了揉耳廓,勉强笑笑,“没事。” “孟总工要不要试试看?”谭贺桉拿着耳机,又问了孟鹤川。 孟鹤川屈起的手指有一下每一下的摩挲着腕间的表,闻言温和的笑,“好啊。” 他偏头,看下白胭,“白胭,帮我拿过来试试。” 白胭照做。 将耳机戴上他头上的时候,男人细短的发茬蹭到了她的手背。 扎扎实实的。 孟鹤川微笑的听了一会,自己摘下了耳机,随手一摆,“是个新鲜玩意,就是略微刺耳,看你习不习惯用了,不习惯,对里还有一台磁带机,可以借给你。” 这话是对白胭说的。 白胭还算有眼力见,也听得出孟鹤川话中有话。 她很老实的点头:“谭总工,多谢你的好意,这只是东西太昂贵,我也用不惯,就不要浪费了。” 谭贺桉脸上没有被拒绝的窘迫,他只是笑笑,就将随身听收了起来。 又闲聊了几句,谭贺桉便借口魏老师还在等他,带着随身听先离开。 孟鹤川重新坐回了凳子上,手随意地拨动着方才拿来的一沓资料。 这几天他经常拿了一叠叠资料送过来,都是一些需要翻译的文件。 白胭前几天还敢当着他的面吐槽,自己又不是生产队里的驴。 连陆首长都同意她可以多休息几日,怎么他孟总工反而追着给她增加工作量。 当时的孟鹤川确实对她感觉有所抱歉。 毕竟他自己也明白,很多资料的翻译并不是看着那么简单。 在以往,航天大队并不是一个翻译员都没培养。 国家拨了资金,首长也明示整个大队尽力配合翻译员的需求。 只是那些翻译员大多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培训,加上飞机制造是一件极其复杂的工程,翻译的工作量巨大。 时不时还要穿插着对照字典去理解那些非英文的内容。 难度颇大。 好几任翻译员扛不住压力与工作量,没做几天就离开了。 白胭这样半路出家的野路子,又是机缘巧合进的大队,孟鹤川一开始对她是真没有抱有太大希望。 但没想到几天下来,白胭虽然嘴巴上不吃亏,喊累喊哭,工作却完成的很漂亮。 孟鹤川才刚对她有所改观,一转头,就让自己撞见了白胭与谭贺桉私下见面的事。 白胭假装看不见他的猜忌,难得主动的上前,想要从他手里拿过资料,“孟总工,这是今天要翻译的文件吗……” 孟鹤川的手却直接压在了纸张的上面,不让白胭把资料抽走。 白胭尴尬地举着半悬在空中的手。 “你和谭贺桉……” 探究的眸子将白胭从头扫看到脚,孟鹤川心里有疑惑,面上却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发问。 谭贺桉这个人,说神秘也神秘。 从他以华侨身份回国,再到他创办首航公司,短短两年时间做得风生水起。 更是以民营企业家的身份给航天大队提供了不少研究基金,并且将国外的某些技术一起共享。 所以才获得了能够进出大队的特权。 外头都在夸谭家是海外华人的楷模,永不忘本。 就连陆振华对他都很客气,两人年纪虽隔了一个辈,陆振华却视他为忘年交。 可唯独最应该和他有所联系的孟总工,却与他的关系十分冷淡。 两人甚至极少讨论制造飞机的专业话题。 并且每次他们见面的时候,周围的气氛都会冷上一一两度。 最后大伙儿归结于‘王不见王’的定律。 从古至今都是既生瑜何生亮。 既有孟鹤川,再来一个谭贺桉,两人自然会互看不顺眼。 孟鹤川斟酌了用词,再开口的时候口齿顺了很多:“你和谭贺桉除了聊随声听,还说了什么吗?” “其他没有说什么了,而且我们说话的时候是开着窗户。” 白胭想着,孟鹤川既作为日后的反派,当然会对正义一方的主角心生警惕。 自己可不想卷入他那样无畏的纷争,拉下了脸皮,主动开口道谢,“孟总工,谢谢你。” 孟鹤川被她带跑了思绪,闻言反问:“谢谢我?” \"是要谢谢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拒绝谭总工的礼。他突然来访,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拒绝又拒绝不了,幸好你来了,帮我挡下了谭总工的好意。\" 白胭猜的没错,听她这么说后,孟大公子的脸色好了不少。 他在压着的材料中轻轻敲了几下,“你不想收他的东西?” “我和他不熟,没理由收谭总工的东西。” 孟鹤川的唇角勾了勾,“白胭。”他似笑非笑,“你不用刻意强调你与他不熟悉。” 白胭脸上假笑着,心里却在腹诽,自己要是不主动这么说,你孟大公子能轻易放过自己吗? 须臾间,孟鹤川做了决定。 他打算相信白胭。 毕竟他在进门的时候,办公室里的窗户是打开的。 如果他们要说些什么秘密的话,开窗可不是一件明智的选择。 孟鹤川将收从资料中移开,警告声中是难得的严肃:“白胭,谭贺桉此人我看不太透,他既为华侨,在身份上有些尴尬,如果你没有二心,就少与他接触往来。” 白胭连连点头。 自己是铁定不会有二心的。 至于你孟总工的未来有没有别的心思,就与她无关了。 …… 事情既已说开,那便不再纠结。 孟鹤川将拿进来的材料交给她,“这几份材料是之前从su联方得到的,里面的有些信息很可能能够解释的了队里当前研究零配件所遇上的问题。” 白胭扫了一眼,“这好像不是英文?” “国外对我们自主研究国产飞机的警惕心很高,虽然su联与我们有过技术方面互助的条约,但是他们私下也使了一些手段,所提供过来的资料经常穿插着别的非英语类的语言。” “我去su联培训过,接触过,我这里有本俄文字典,我替你找出俄文单词?” 白胭低声说了一句谢谢,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工作上。 孟鹤川拿着钢笔,将白胭圈出来的俄文单词对照字典找到注译,写出中文在文字旁边。 白胭再根据那些单词的意思,重新整合资料中整段话的意思后,手写在白纸上。 这样的工作量着实不小。 加上全部的翻译工作都必须是以笔头来完成,必须注意力高度集中。 两人从开始工作起,谁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资料无声的在他们手中传递。没有断过档,配合的十分默契。 很难想象就在刚才他们还在相互猜忌,各有心思。 偌大的资料室里,只有刷刷刷的笔尖划过白纸的沙沙声。 第26章 (已修文)小孟太 从小花圃里蹿出的脑袋,扒着窗户的缝隙往里头看,咂舌:“那小姑娘就是最近是盛传的小孟太?” 小周连拽带拉,“陆队,孟总工与白胭同志看的是队里的机密资料,你不能再看了!” 陆寄礼被小周从窗户上拽下来,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是我狭隘了,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和你们孟总工一样热爱读书工作的人?一男一女独处一室,他们两个不谈星星不谈月亮,就这么面对着面工作? 他是大工作狂,那位‘小孟太’就是小工作狂。 沦丧,太沦丧了,年轻人没有年轻人的朝气,一副受工作压迫的旧时代气息!” 小周扑上去捂他的嘴,“陆队,你怎么也跟着谣言乱叫,白胭同志与孟总工根本不是那样的关系!” 陆寄礼平日里混惯了,根本不将小周的话放在心里。 他摸着自己的下巴露出一抹坏笑,“外面都传得沸沸扬扬了,和‘小孟太’不是那种关系,那你们家孟总工怎么不出面解释?” “你让开,我都还没看清楚那位姑娘长什么模样呢!” ”还有,那姑娘怎么还和谭家那位太子爷认识了?这都是什么关系啊?“ 陆寄礼后头的话还没说完,迎面的大窗户突然砰的一声,被人从里朝外被推开,将他吓了一大跳。 孟鹤川一手压在窗沿,一手插兜。 表情淡淡地望着外面的人:“原来是你啊,陆寄礼。” 陆寄礼脸上可没有被逮了个正着的窘迫。 整个首都他敢称混不吝第二,恐怕就没有人敢叫老大。 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哟,老友,几日不见,进度赶超兄弟挺多啊。” 白胭从孟鹤川身后探出了脑袋,眨了下眼睛。 想缩回去瞬间,陆寄礼一个跨步过去,推开孟鹤川。 他直接从窗外翻了进去,拦在了白胭面前。 “同志你好,我是陆寄礼。” 白胭望着陆寄礼伸出来的手,犹豫着不动,将视线投向孟鹤川。 “陆寄礼,陆首长的儿子,飞行队队长。” “白胭,大队新进的翻译员。” 孟鹤川借着双方的机会,一把打掉了陆寄礼的手,“你来干什么?” 陆寄礼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收回手,眼神却一直盯在白胭身上。 “白胭同志你好,我刚从西苑机场回来就听说你的大名,这不,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要过来一睹你的芳容。” 白胭在脑中搜索了一阵,终于将眼前的人与书里的一个少到不能再少的配角联系在一起了。 陆寄礼,陆振华独子,孟鹤川的发小。 飞行一大队队长。 书里对他的描述还真不多,唯一让白胭有印象的就是他好像年纪轻轻就牺牲了?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孟鹤川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看也看完了,我们还有其他任务,你可以走了。” 陆寄礼掏掏耳朵,将这逐客令当耳边风,“谁说我能走的?你们有任务,难道我就没任务吗?” 他大剌剌的绕过孟鹤川,直接拉着还摸不清状况的白胭回到座位上,“阿胭妹妹你先坐。” 一张放大的笑脸靠近白胭,五官长得端端正正,梳着时下最流行的分头。 陆寄礼与孟鹤川差不多高,就是可能因为常年在天上飞,一身皮肤晒成蜜色,显得健康有活力。 他回身,刚好可以勾在孟鹤川的肩膀上,“阿胭妹妹,你有所不知,其实我今天也是被调来配合你们工作的。” 白胭眼角一跳,下意识仔细看向他,这个男人还真是自来熟。 他将来意浅浅说了一遍,“我老子朝组织打了报告,说是你这趟南下收获颇多,咱们大队里还拉了个翻译员,组织的口号是怎么说的?时间就是金钱,咱们不能局限于民航飞机的研发,战斗机侦察机的研发也要一并提上议程。” “所以你就同首长毛遂自荐了?” 陆寄礼笑嘻嘻的大拇指,“果然是兄弟。整个一大队,除了我,还有谁每个机型都会飞?你们在研发上遇到的问题,恐怕也只有我能给出经验。” 这话说得没错,陆寄礼平日里在私人作风上虽然混,在外头姐姐妹妹认了一大堆。 但谈起正事,他也能变回正经的陆队长。 “行,材料里提到了侦察机的一些零配件,等她翻译完了,你刚好能看一看,给出点意见。” 既然要留下来,陆寄礼直接挤开孟鹤川,坐到白胭的身边。 还没等他与白胭说上两句话,白胭已经一本正经地重新翻开资料,再次投入到翻译的工作中去了。 他碰了满鼻子灰,只好百无聊赖地抽了格子本,在上头乱涂乱画,打发时间。 但白胭与孟鹤川这两个人一旦展开工作模式,那就是谁都不搭理。 陆寄礼从下午坐到了天黑,厕所都跑了三四趟,眼前的那两人还没停下手中的工作。 小周原本想去食堂替他们打饭,但被孟鹤川给拒绝了,“她现在翻译的几页内容是关键,也很机密,不合适这个时候分散注意力。” 分散注意力是一回事,看他这个警惕的模样,恐怕是不希望自己在翻译机密文件的时候同外界有过多的接触吧? 白胭一脸幽怨地瞟了他,在心里狠狠骂他是新时代的黄世仁。 陆寄礼见状,溜出去买了两包香酥条,回来打圆场,“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先垫垫肚子,今天也是我和阿胭妹妹的第一次见面,一会哥哥请你们去门口吃羊肉锅子。” 他刚撕开香酥条的包装,猛地一拍脑袋,“我这脑子,忘记找零钱了!” 风风火火又往队里的服务社跑。 孟鹤川放下笔,看了看桌对面的白胭。 女孩的长发被挽到了脑后,手中的动作没停,一笔一划翻写着内容。 因为一整天的高强度工作,她的脸上已经显现出疲惫感。 原本水灵灵的脸蛋也似乎因为缺水而有些干燥。 孟鹤川想起来中午来的时候也没见她带了饭盒,不知道是不是一天都没吃了。 他抬手看了看表,已经七点多了。 “白胭。” 像是刚好翻译到比较困难的句子,白胭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似在思索。 她头也没抬,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做回应:“嗯?” “你肚子饿了吗?” “有一点。”白胭倒不矫情,自己的肚子早已经叫了好几遍。 “孟总工这是良心发现了,打算大发慈悲的放过,让我先休息吗?” 嘴巴上更不吃亏,头也没抬的怼了一句。 孟鹤川眼神在桌上的散成一堆香酥条上停留了一会,抽了几根出来,起身朝白胭递了过去,“文件翻译的任务还是最重要的,你饿的话,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待会再带你去吃羊肉锅。” 白胭的手还握着笔,头微垂,满心的注意力都还在文件的翻译上。 眸底除了看了一天的白纸黑字,蓦地出现了几根金黄色的长条饼干。 葱香的味道窜进了她的鼻尖,白胭想也未想,就着孟鹤川的手,张口咬断一截。 女孩张口的时候似乎有温热的喷出,烫得孟鹤川的指尖倏然发紧。 第27章 喂她吃饼干 白胭的腮帮子因为咀嚼而微动。 从孟鹤川的角度往下看,她就像是一只出了洞在觅食的松鼠,堆了满口腔的食物。 她吃完一截自然又张口,孟鹤川手停顿片刻,沉默地递了过去。 只是他很有分寸地在每一根香酥条只剩下短短一截的时候,主动换另外一根。 一来一回,桌面上堆了七八根短小的,不完整的香酥条。 饼干是咸口的,上面好像还有撒了葱花。 肚子饿的时候闻到什么都是美食。 吃到了味道,白胭也没想那么多,一边奋笔疾书地写着译文,一边一口一截小饼干。 不知不觉中,她在纸上写下最后一个句号。 白胭长呼一口气,将注意力从文件中抽了出来,“终于完成了!刚才吃的是什么?真好吃。” 孟鹤川没料到她会突然抬头,手还尴尬地举在半空中来不及收回。 拇指与食指指尖,捏着半截香酥条微微发潮。 见白胭望了过来,他也不吭声。 垂在身侧的手蜷了蜷,面上若无其事地将那被吃了半截的香酥条方才白胭的水杯里,“香酥条,陆寄礼买的。” 他又将散开的香酥条拢好,“你喜欢吃就带回去。” 白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杯子里一堆的半截饼干。 瞳孔涨大,猛地反应过来。 自己方才吃的饼干竟然是直接从他手中咬下来的。 “你别误会,我刚才没注意,所以才,才会直接……” 白胭的声音越说越小声,她掀眼皮,肩线显现地绷直,“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没想……做一些奇怪的事。” “嗯。” “我在你心里的嫌疑程度不会又增加了吧?” 孟鹤川耳尖发红,他比白胭更不想继续讨论方才的举动。 心里暗自懊恼自己脑袋一抽的举动,一边岔开话题:“都翻译完了?” 见他没有与自己计较刚才的事,白胭才微微放松下来。 她在心里默默地忽略香酥条,顺着孟鹤川的话回答,“翻译完了,但这是初稿,我写的也比较潦草,如果想要作为正式文件来用,还需要时间校对。” 孟鹤川翻开了几页。 白胭还是谦虚了,她口中的潦草初稿,实际也是一行行工整严谨的字句。 “有了初版的文件,明天可以先做技术方面的讨论,已经足够了。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吃饭。” 两人各自收拾了自己手头上的文件,孟鹤川找来牛皮纸袋,逐一装好。 陆寄礼刚好回来。 有他在,白胭找不到借口先走。 半推半就,跟在他们两人身后出了航天大队。 这是白胭从京州火车站出来后,第一次出大院的大门,看到‘外面’的世界。 这里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很新奇。 京州是首都,繁华程度不是金陵的乡下可以比拟的。 四周都是复古的灯牌,白胭甚至还见到了到了很多二十一世纪或销声匿迹或极少见的小吃。 一时看花了眼。 陆寄礼揽着孟鹤川,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要拐他去买什么。 白胭也不好奇,等在原地,看一旁的摊主在吹糖人。 肩膀忽然被人撞了一下,白胭晃了晃,脚下不小心踩了人。 她偏头看了一眼,身边倏地挤上来三个人。 为首的男人披着宽肩的西装,内里的花衬衫扣子被解开到胸前。 大冬天的,露着里头白花花的肉,流里流气。 “哎哟哟,我这是被美女踩了一脚。” 白胭余光看看了旁边,周围的人像是对这三个男人很是惧怕,眼神闪躲。 她秀眉微皱,秉着不惹事的选择,道完歉就要走,“对不起。” 男人将烟蒂吐到地上,伸手拦着白胭,“小妹,你把我脚踩伤了,一句道歉可怎么行啊?” 白胭压下心里的慌乱,在孟鹤川他们离开的方向逡巡,“那你说怎么办?” “赔钱啊!”穿着蓝色运动服的男人跨前一步,色眯眯地在白胭身上看了一圈,“我大哥这双鞋子可是进口货,一双两三百。” 白胭瞟了一眼,穿着开了胶的皮鞋的男人故意抬起来,在她眼底晃了晃,“对,进口货,你给我踩坏了,得赔好多钱。” 白胭不吭声。 “小妹,你要是赔不起也没事,陪着哥哥们玩一玩,也算你的赔偿了。” “好啊,玩什么?” 男人的手往白胭肩上搭,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小妹上道啊,走走走,咱们去巷子里,那里没人,咱们可以玩一些你有,我没有的东西。” 白胭一弯腰,躲开男人的手,“我有你没有的东西?” 她唇边勾出一抹冷笑,“脑子吗?” 男人的反应显然没那么快,转了好一会弯才明白过来自己被白胭给骂了。 但他不生气反而笑,“哎哟,呛口小辣椒啊。”一咧嘴,满口黄牙露了出来,“让我尝一尝辣不辣。” 一看白胭在躲,男人更得意,“哎哟,强哥,她怕了!” “是怕了,小时候我被狗咬过,现在看你们有点怕。” “臭娘们,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别以为我们笨,拐着弯骂了我们好几次,一会有你哭的时候!” 男人嘴里说着诨话,三人成包围的姿势朝白胭逼近。 “大哥,这娘们怎么突然不怕了?” 白胭双手环在胸前,冷冷的看着那三个男人,脸上没有一丝慌乱。 下一刻,男人的后衣领被人拽住,“是你啊强哥,上次还没被收拾够,这是拦着我妹妹又打算闹事了吗?” 刚才还横的不行的黄牙见到陆寄礼,脸色唰地一变,“陆大队,哪能啊,兄弟们上次经过您的思想教育,早就洗心革面了,您可别误会啊。!” 陆寄礼眯了眯眼,“是我误会了吗?” 那三个男人头还没点完,陆寄礼脸上笑眯眯的笑倏地一收,搭在男人肩上的手猛地收紧,勒得男人直吐舌头。 “你记住,下次再让我见到你们在大队后门为非作歹,我直接扭了你们送派出所了。” 男人慌忙点头,临走的时候又被陆寄礼喊停。 “陆爷,您,您还有什么交代?” “没啥事了,就是提醒你一下,我老子响应国家号召,家里只生了我一个,我没有妹妹。这位是孟总工心里头重要的人,下次遇见了,说话客气点。” 白胭:“我谢谢你……” 第28章 (已修文)明天一起去买书 孟鹤川走到白胭身边,白胭摇摇头,“我没事。” 她没说谎,在黄牙他们想要动手的时候,白胭就瞧见了孟鹤川从拐角转了出来。 所以她压根没怕。 即便如此,孟鹤川的还是冷梭梭地扫了一眼黄牙,眼中乍现几道锋利的寒芒。 刚才黄牙对着白胭的满口荤话他可是听了个全。 不知道为什么,孟鹤川的心里倏地窜起了一把火。 他带着白胭离开的时候,硬实的肩膀重重地撞了他两下,把黄牙吓得不敢抬头。 陆寄礼拍了拍手,和孟鹤川一左一右夹着白胭走,“阿胭妹妹长得太漂亮了,一个人外出还真是挺危险的,。” 白胭见到他们多少还是有些抱怨的,瞧着裤兜里鼓鼓囊囊,忍不住问,“你们方才去干什么了?” 两个男人对看一眼,面上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尴尬。 幸好羊汤锅子的摊位就在前头,陆寄礼眼睛一闪,带着白胭轻车熟路地转了过去。 他明显是熟客,刚坐下来就有老板娘过来打招呼,“陆队长,孟总工。” “哟,这位女同志是个生面孔啊?” “这位是阿胭妹妹,她是咱们孟总工的——” 陆寄礼刻意拉长了音调,眼睛斜斜地看着孟鹤川,有点看好戏的模样。 孟鹤川不接招,客气疏离地介绍:“是我的队员,白胭。” 老板娘热情地夸了两句白胭,就回头按照平日里陆寄礼的习惯去准备羊肉锅子了。 热腾腾的铜锅被端了上来,咕嘟咕嘟滚着炖了软烂的羊肉白汤。 白胭咽了口口水,见他们都动筷了,也不矜持,跟着一起吃了起来。 陆寄礼是个话痨,从坐下开始嘴巴除了吃就是说,天南海北说了一通,将话题的中心引到了白胭身上。 “阿胭妹妹,你是为什么想来京州的?” 白胭夹肉的筷子一顿,犹豫了一秒,“家里穷,没考上大学,就想着来京州找份工作养活自己。” 她快速地瞥了一眼孟鹤川,他没反驳。 看来是不会将自己逃婚来京州的事说出来,也不会当着陆寄礼的面前说出对自己的怀疑。 白胭暗自松了口气。 虽然她不认为逃婚是件可耻的事,但自己呆在大队里也只是个过渡,没必要让别人知道太多自己的事。 有一个孟鹤川事事警惕自己,怀疑自己已经够了。 白胭可不想无端端又多出一个人误会了自己。 “那你现在进了大队,当了翻译员,这份工作可不得了了,等你呆的久了,有家属探亲假了,还可以将你的爸爸妈妈接过来。” 白胭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羊汤锅子上,口气淡淡的,“再说吧,一年后项目结束,我说不定也就离开大队了。” 陆寄礼的大脑袋从一片白雾中探了出来,十分吃惊,“离开?为什么啊?队里不都说你和咱们的孟总工是那样的关系,你要离开,他怎么办?” “关系?什么样的关系?” 孟鹤川停了筷子,神色不悦地扫看他,“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陆寄礼缩了脑袋,到底没敢再追问。 被这一打岔,孟鹤川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手边的筷子再也没拿起来过。 只是他自己虽然不吃,但却时刻注意着白胭。 见她伸筷子捞了好几次羊肚,索性站起来,将陆寄礼面前的一盘羊肚端到了白胭面前。 白胭有些不好意思,孟公子倒是坦荡,“希望你能记住,我队里的队训一贯奖惩分明,你能够安分规矩的将属于你的工作做完,组织也不会亏待你。” 他话音一顿,眼神稍是变得锐利了一些,“但如果你有二心,不仅是航天大队,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白胭心里犯嘀咕,孟大公子这是又借机给自己上课敲警钟了。 要夸她要奖励她不能直说吗? 但从金陵到京州,一路上拷也拷过,也时不时被孟鹤川抓去做了思想作风的警示。 白胭对他这种态度见怪不怪,也不生气。 在陆寄礼嘀咕抱怨声中,将那盘羊肚统统下到了锅子里。 翻滚了几分钟后再分别捞起,递了一碗给孟鹤川,“我用公筷捞的。” 陆寄礼瞪眼,白胭又连忙打了一碗也递给了他,“这是陆队长的。” 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羊肚,陆寄礼这才罢休。 随着他大开大合的坐下,兜里的东西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白胭刚好看了过去,眼睛微微瞪大,封面上的兔女郎身穿清凉,姿势撩人。 竟然风靡全球的色\/情杂志,《yboy》(花花公子)。 白胭再看向陆寄礼的表情就很不一样了。 陆寄礼啪的一下把书捡起来,甩到孟鹤川身上,“阿胭妹妹你别误会,这书不是我要买的,是你们孟总工托我找的!” 孟鹤川脸色也不好看,冷眸扫过掉在自己身上的书籍,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因为书确确实实是他让陆寄礼找人买的。 “我……”他白净的脸皮冷不经抽了一下,“之前没有遇上你,所以我才托人去买了这本书。” 这是什么虎狼之辞,因为没有遇上自己,所以才要买那本色\/情杂志? 白胭不自觉往后挪了一下凳子。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孟鹤川也反应过来,神情难堪,“我之前听人说过,想快速学习英文,这本杂志最容易入门……方才我们去拿书,才知道这书好像不太对……” 八十年代民风才刚刚放开,城里的男女朋友能做的无非就是一起压压马路,看看电影,跳个交谊舞什么的。 多数人都是结婚后才能光明正大地在街上挽下手。 哪怕是写份情书,字里行间里也是相敬如宾地谈谈工作,彼此的称呼都限于名字,后面还得加个同志…… 孟鹤川与陆寄礼拿到杂志后也被封面的清凉女郎给震惊了。 饶是像陆寄礼有一堆的莺莺燕燕好妹妹,也不敢轻易翻看书里的内容。 但这本书既不能随便丢在路边,弄来也不容易。 再加上孟鹤川也想搞清楚这本书到底有没有用,所以只能把书给带回来先。 白胭算是明白过来,孟鹤川之前想自学英文,不知听了谁的瞎主意,让他找门路去买《花花公子》回来看。 凑巧老板娘拎着烧好的碳想过来加加火,白胭眼疾手快的将书拿了起来,又靠近孟鹤川,利用两个人的身体把书给藏在了后头。 “不用加了老板娘,我们吃好了,要走了。” 陆寄礼也不敢再停留,急急忙忙喊了结账,三个人像是做贼似地迅速离开。 找了个角落,陆寄礼一边骂娘一边忍痛点火,一本令人脸红心跳的杂志就在火光中燃成灰烬。 “这书根本就不是学习类的用书,你们被骗了。”白胭捂着鼻子,了解了前因后果,想笑又不敢笑,“谁告诉你的法子,你去找他算账。” 孟鹤川点点头,脸上还有些窘迫的不自然,“你的英文也是自学的?那如果要自学,最好看什么书入门?” 白胭这才反应过来,“你也想自学英文?你要参加培训班?” 她掰着指头算了算,“有用的书籍很多,但我不确定现在都有些什么书,辞典肯定是必须的。” 陆寄礼用脚将火星子踩灭,也跟着站起来,“这好说,明天是周末,咱们带着阿胭妹妹去一趟新华书店,让他们帮你找几本英文入门做指导不就行了吗?”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加上刚从西苑机场值了一个月勤,老早就想出门放风了。 “新华书店挨着什刹海呢,咱们去完书店,刚好能去溜冰玩!” 第29章 情侣装 翌日一早。 白胭在阳台洗漱后,朝窗外伸手探了探温度,回屋又加了件外套。 见她换了鞋子准备出去,阮晓慧忍不住了,“白胭姐,你这是又要去哪儿?” “出去。” 白胭简单的回答,眼睛望着脚上从家里穿出来的布鞋。 孟鹤川是陆续送了不少衣物过来,但衣服短小宽大都好说,硬穿也能穿。 可合脚的鞋子不好找。 加上白胭多少还是有些洁癖在身上,从进了大队开始,除了张婶借给她的那双皮鞋以外,自己一直穿的就只有脚上这双又薄又破的老布鞋。 布鞋脱了胶,走在路上挡不住风,一双脚凉飕飕的。 她心里盘算着,自己做翻译员肯定是有工资的。 等大队发了工资,第一件事就是得去买鞋。 “白胭姐,不是说培训班还没开始吗?怎么你这几天都往外跑?” 阮晓慧站在她身后,从镜子里看白胭。 白胭身上穿的外套是一件黑色的牛仔夹克,也是孟鹤川送来的。 拿到衣服的时候,阮晓慧嫌弃它的颜色看起来黑不溜秋,又宽宽大大,套在身上一点都显不出身段,像是同基地上的那些维修工穿的一样。 她难得的没跟白胭去抢,还假装大方地当着孟鹤川的面说让给白胭。 可现在瞧着镜子中的女孩,红色的毛衣搭着这件外套,再看她用发绳扎了个高高的马尾,露出了饱满圆润的额头。 既活力又洋气。 阮晓慧心生嫉妒,早知道这件衣服穿起来那么好看,她就先抢过来了。 白胭拿了张婶送给她的发箍,对着镜子戴起来。 她老早就从镜子里看到了阮晓慧盯着自己的眼神,又蠢又直白,心思全写在脸上。 “白胭姐,虽说你的身份已经通过了大队的审核,但是咱们毕竟是新进的队员,你这两天频繁地外出,不太好吧?” 阮晓慧听见外头有动静,假借着晒衣服的借口将房门打开。 楼管的阿姨正好朝上走。 阮晓慧便将嗓门扯得更大,“你昨天晚上还在外玩到了快十点才回来,我都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危险!你现在又要出去,不会是在外头认识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吧?首长与孟总工将我们安排在一起住,如果你一直这样贪玩迟归,我也只能去同孟总工说了。” 白胭从镜子前直起了身子,眼神里带了些冷意,“担心我?担心我你昨晚还把门给反锁了,让我在门口敲了十多分钟的门才开?” 刚才还阴阳怪气的阮晓慧脸上浮现出几分心虚,“那是因为我等你等得太迟了,所以睡着了。” “那你的睡眠质量可真好,下次我要是晚归了,得先去找人借个喇叭再回来。” 说完,也不解释,拿过桌上的布挎包挂在身上就转出门。 一看门口站着楼管阿姨,脆生生地打了招呼:“温阿姨。” 温阿姨笑呵呵地应,“小白同志,孟总工早早在楼下等你了。对了,这个啊是上次孟夫人托我给她从老家带回来的草药膏,昨天晚上孟总工送你回来后走得太快,我也没来得及拿给他,一会你帮我转交给他吧。” 白胭点了点头,在阮晓慧一片错愕的眼神中接过草药膏,直接下了楼。 孟鹤川双脚交叉,斜斜地靠在一辆二八自行车上,眉头微蹙。 家属楼不高,阮晓慧的嗓门又大,刚才他清楚地听见了阮晓慧在说白胭这几天早出晚归。 自己一心只想着通过白胭快速将所有的外文资料翻译完整,却没想这样的工作时间会给白胭带来困扰。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楼梯上蓦地踩出一双布鞋。 再然后,穿着黑色衣裤的女孩两步并作一跳,从楼梯上跑了下来。 在看见她身上的外套时,孟鹤川面上的表情有一瞬间不自然。 如今已经是腊月了,京州的位置比金陵更北。 孟鹤川知道白胭的行李在火车上遗失了,所以想找一些厚实的过冬棉服给她。 但大队里的女兵到底少,收集了一圈下来外套也只有两三件。 孟鹤川想着接下来只会越来越冷,便回家收拾了几件较厚又不常穿的外套一并送了过来。 送的时候也犹豫过,所以他没有特别说明这几件衣服是属于他的。 没想到那么快就看见白胭穿上了。 而且偏偏今天自己也穿了同样的款式。 正乱想着,白胭已经走到他的面前。 “走吧。” 她抓了抓肩上的带子,歪头往他身后的单车上看,“单车?” 孟鹤川站直身子,手撑住了龙头,“新华书店那附近的胡同口不好进车,单车方便些。” 白胭点点头,视线从大二八高高的后座看向了踢开脚蹬准备推车的孟鹤川。 因为周末,孟鹤川既没穿制服,也不像招待会那样正式地穿了西装。 他简单套了件白衬衫在里头,肩上披了个条纹的小坎,外面穿了件黑色抗风的夹克衫。 打扮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像个青春洋溢的大学生。 “陆寄礼不喜欢去书店,他待会会直接去什刹海。”孟鹤川跨上了单车,长腿撑在地上,朝着白胭扭头,“书店我们自己去。” …… 白胭坐在了单车的后座,但为了能够与孟鹤川保持距离,一直缩着身子往后靠。 她的手抓在后座的空隙上,艰难的保持着平衡。 可八十年代的马路不平稳,即便孟鹤川已经很小心了,从家属楼下一路朝外骑,白胭险些被颠下来好几次。 白胭没有办法,伸手拍了拍孟鹤川的背,“你骑慢点可以吗?” 风声太大,外头又正好在铺路,咚咚咚的机器打桩声盖掉了白胭的声音。 孟鹤川微微后仰,扭头,“你说什么?” 一个没注意,车轱辘压过一个大坑,坐在后座的白胭被一颠,身体直接往前栽。 她的鼻梁磕到了孟鹤川的背上,酸胀的疼痛感逼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你骑慢一点啊!”白胭又痛又气,一手捂着鼻子,一手为了维持平衡,只能勾住男人的腰。 孟鹤川垂目,黑色的外套上突兀地出现了一只细白的小手。 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烫了一下,孟鹤川长腿一蹬,将车停了下来。 第30章 (已修文)浑身上下,哪哪都硬 “你浑身上下都那么硬的吗?跟钢铁板似的!” 白胭揉着发胀的鼻子,“一路上那么颠,你就不能骑慢一点吗?” 语调微怒。 但偏偏她眼里含着泪,这样的发怒一点都没有震慑力,反而像是一直受了欺负的奶猫。 孟鹤川家里没有姐姐妹妹,平日里在大队里接触的又都是男兵,一个个口号喊的全都是‘流血不流泪’。 从来不知道女孩子会那么娇气。 但看着她好像真的很疼的模样,他还是耐着性子问:“没撞出血吧?” 白胭吸了吸鼻子,又微微仰头,让孟鹤川帮忙检查,“不知道,应该没有吧?” 两人一个昂首,一个躬身,好笑地将车停在路边,检查白胭的鼻子。 站在不远处的陆寄礼看不下去,拍了拍手出声打断,“哎哎,哥们站这儿喘气喘了那么久,你俩没人发现啊?” 他从兜里掏出了一沓卫生纸递过去,“喏,阿胭妹妹,你没流鼻血,倒是被风吹得都冻傻了,喏,给你擦鼻涕。” 白胭望着那一团皱巴巴的卫生纸,眉头抖了抖,到底没去接。 孟鹤川停好车,三人穿过胡同小巷往新华书店走。 “你不是不来书店?”胡同太窄,孟鹤川让白胭走在前面,自己则是与陆寄礼像是两尊门神似的跟在她身后。 陆寄礼吹了声口哨,“我不来,岂不是错过了孟总工体贴照顾人的好戏?” 他揶揄好友,“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南方的未婚妻?我怎么从来没听我老子娘说过?” “闲言碎语你当真?”孟鹤川口气冷冽,“这点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怎么做一大队的队长?” 陆寄礼不服,一肘子拐向他,“如果只是闲言碎语,你凭啥天天跟着人家姑娘身边转悠?我从西苑回来偷偷观察你俩好几天了,你还以公徇私,把人姑娘安排到了你办公室隔壁?” 也许是对着好友,孟鹤川难得耐着性子解释了,“你别胡说,队里的图纸以及国外的技术都是一级保护文件,她的英文水平虽然很高,是把好刀。但在身份上,没有介绍信,也没有详细的三代社会关系证明,这样的人员用起来,自然还是要谨慎小心点,所以我必须将她放身边,看管起来。” 白胭是把好刀,精致,锋利。 用得好,能够快速割裂开当前研发的困局。 但如果用不好,也容易割伤自己。 孟鹤川自然不敢大意。 陆寄礼知道他吃了两年前那次的大亏后就变得尤其谨慎,拍了拍他的肩,“行行行,你说啥就是啥!不过你也老大不小了,翻过年二十七了,再铁的铁树也该开花了,我瞧着白胭妹妹挺不错的,人漂亮反应机灵,还懂英文,小孟太这花名起得一点都不假,她活脱脱就是你母亲的翻版啊!” 孟鹤川严肃的望着他,“陆寄礼,你嘴巴是关不上了吗?” “嘁,是是是,你高尚,你伟大,你的人生信条是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他的视线在走在前面的白胭身上转了一圈,又落了孟鹤川身上。 “你也别被文工班的那几个姑娘追捧的就觉得自己是个香饽饽了。不是兄弟要泼你的冷水,一个姑娘能够毫不顾忌的让你看她鼻孔,我觉得你要是再不主动,以后铁定没戏。” 孟鹤川脸色一顿,掀眼皮幽幽扫了他一眼,“你话可真多。” “二十几年的兄弟,我就不吝啬的指导你几招,对着姑娘啊,就是得细心,你看看,人家身上穿的那么肥大的衣服,整个人挂在里头空空荡荡,都不暖和,你还骑部破自行车把人姑娘冻得耳朵都红了。 待会你记得找机会去友谊商店买几件衣服送条围脖给她,这以后啊,她穿衣服的时候就能想到你,一来二去,你俩不就有机会常接触了吗?” 陆寄礼喋喋不休说了很久,“听明白了吗你?” “嗯。” 孟鹤川语调平平地应了一句,“听明白了,西苑机场的伙食放太多盐了,看你闲的。” 陆寄礼气急,翻着白眼抛下孟鹤川,“死了的鸭子都没你嘴硬。” …… 八十年代的书店很少,就算是京州最大的新华书店,也统共只有两层。 陆寄礼一看到书就头疼,借口烟瘾犯了溜门外抽烟。 白胭和孟鹤川踏了进去。 孟鹤川一进门就被最新一期的《航空知识》杂志给吸引了,白胭没打扰他,自己先去四周转了转。 但她在一层没有发现与英文相关的书籍,只好朝着柜台里的售货员询问:“您好同志,英文类的用书在哪里?” 玻璃柜台上倚着一个烫了小碎卷的售货员,高傲地打量了下白胭身上的穿着,“什么书?” “英汉词典类的,最好能是有英文自学类的材料书。” “谁买啊?” 白胭客气地点头,“我买。” 售货员嗤了笑了一声,朝着旁边的人取笑说:“还真是改革春风吹满地了呢,谁都能来问外籍书,瞧瞧看,这又来了个崇洋媚外的。” 白胭收起了礼貌的笑,主打有仇当场就报,“确实,社会条件好了,工作机会也多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售货员。” “你!”售货员脸色的表情裂开了一些,“瞧你身上穿的衣服,是男人的款式吧?嗤,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男人身上扒下来的,不知羞!就你这样的女人,还想装成知识分子,买什么外籍书?我看你学英文的目的不单纯吧,是不是想说两句鸟语,找机会傍老外啊?” 白胭这才低头看了看衣服,反应过来。 二十一世纪的服装流行已经改变了,女孩儿们大多喜欢宽松肥大的衣服。 所以白胭一开始还真没在意身上的这件外套是不是男款。 穿了就穿了,这衣服厚实挡风,整合白胭心意,“什么年代了,还玩闭关锁国那一套呢?学英文就剩傍老外一条出路啊?不能是师夷长技以制夷吗?” 她口条清晰,反应灵敏,最知道怎么毫不见血的怼回去:“穿男装又怎么了?这是我对象怕我冷,硬要我穿上的,你没对象,你不懂。” “问你书籍在哪儿你不懂,以貌取人最专业。” 白胭撂下话,转头就想换一个售货员,不料却刚好看见手里握着杂志的孟鹤川。 她表情有一瞬间的尴尬,不知道方才自己的一顿胡言乱语被他听去了多少。 “我们去二楼看看吧,一楼好像没有你要的书。”白胭迅速找了借口,将他拉上二楼。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孟公子气场强大,有他跟在身旁,再碰到的售货员就客气许多。 热情地向他们推荐了英汉词典,又朝着白胭指了英文书籍的书柜方向。 白胭绕过去,目光在一排排书架上梭巡,眼里有止不住的兴奋。 白胭在二十一世纪有个爱好,就是爱收集外籍原版书籍。 可有些因为年代太久了,很多都已经绝版了。 没想到在这八十年代还有机会能够看到。 只是她现在囊中羞涩,枕头底下藏着的两百块钱还是在火车上从孟鹤川口袋里a来的。 钱得用在刀刃上。 白胭欣喜地抚摸着书架上的书,看见其中一本正是自己曾经最想要的一本中世纪的散文诗集,还是没忍住,伸手想从书架上拿下来看。 指尖刚触到书皮,眼前书本的位置倏地一空。 有人从货架的另一边把书抽走了。 白胭从空隙中朝对面看,对上的正是谭贺桉略略吃惊的眼。 “白胭同志。”谭贺桉拿着书,从书架走了出来,“这么巧,你也一个人出来逛书店?” 白胭刚要解释,身后传来脚步,去交钱拿书的孟鹤川走了回来。 他看见谭贺桉的时候表示没什么明显的变化,淡淡地打了招呼,“谭总工。” 谭贺桉反应过来,“孟总工与白胭同志是一起来的?” 他们握了手又分开,明明客客气气,看似都在微笑,白胭却觉得凉飕飕的。 “英汉词典?孟总工也要开始学习英文了?” 谭贺桉瞥见孟鹤川手里的书籍,“孟总工果然好学上进,一边要忙于飞机的研发,一边还能抽时间学习,我要向你学习。” “不敢当。”看着谭贺走近白胭,孟鹤川不动声色站了过去,高大的身躯直接挡住了白胭的半个身子。 “谭总工手里有新国的技术图纸却不愿共享,我再不努力,航天大队恐怕日后连首航的尾巴都摸不着了。” “不管是民营还是国有,都能使飞机制造的技术进步,性质是一样的。” 孟鹤川以玩笑的口吻说出实话,“一样吗?首航是首批合资企业,日后技术要是研究出来了,按照你们公司的条款,能不能向社会公开,一切都未可知啊。” 谭贺桉浅浅一笑,岔开话题:“孟总工,周末不谈公事。对了,白胭同志方才也是想拿这本书吗?” 第31章 白胭,你穿的很好看 白胭见战火有往自己身上烧的趋势,赶紧硬着头皮扯出个笑,“谭总工你好,是挺巧,你也喜欢看《熙德之歌》吗?” 谭贺桉将书递了过去,“之前在新国的时候读过几章,没想到在这里又看到了。” 他笑笑:“很少见到有女同志喜欢看中世纪欧洲的长篇书籍的,还是外文原版,看来白胭同志的英文水平确实很高。既然你喜欢,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孟鹤川还挡在自己面前,白胭也不敢伸手去接。 “不用了,我也只是想看看而已。” 听见她的拒绝,谭贺桉也没说什么,礼貌地笑了笑又将书收了回来。 孟鹤川显然对谭贺桉没什么好感,见他在此,客套的说:“我们的书买好了,就不打扰谭总工雅兴了。” 白胭被孟鹤川带着走的时候心里暗想,果然反派和主角都是死对头。 这两个人男人从见面到现在,统共加起来还没说上两句话,还句句夹枪带棒。 以后自己见到他们还是得避开一些,别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下到一楼,孟鹤川果然开始发问:“白胭,你怎么又会撞见谭贺桉?” 白胭心里大呼冤枉,她怎么知道自己与男主角那么有缘? 但嘴巴上还是‘虔诚’的交代,“孟总工,我真的不知道他怎么会在。” 孟鹤川盯了她好一会儿,才罢休,“白胭,谭贺桉的事我已经和你说过一遍了,我不希望一再的警告你,你少同他有来往。” 白胭忙不迭点头。 他这才作罢。 两人又往外走,满脸无聊的陆寄礼已经双手插着兜在踢石子儿玩了。 白胭正要招呼他,手臂被人一拽,脚就转了个弯,拐进了隔壁的友谊百货商店。 “进来百货商店干什么呀?”白胭望着人来人往的百货商店,错愕的问。 孟鹤川却没有替她解惑的意思,最靠里的女装区抬了抬下巴,“去那里。” 见白胭依旧立在原地不动,他浓眉一挑,面色从容的说着借口,“我母亲后日过生日,我想替她买件衣服,你是女同志,眼光应该比我好。” 白胭闻言,脸上的神情一松,暗笑自己多心了。 跟着他往前走的时候嘴巴还嘀咕,“最怕反派有孝心。” “你在说什么?” 今天是周末,百货商店太多人,呦喝声又大,孟鹤川没听清。 白胭正要搪塞过去,刚巧有个人手里拎着大皮箱从她身侧擦肩而过。 白胭来不及说话,被推挤了一把,往孟鹤川身上栽。 两人撞到一起。 他的手适时地扶在了女孩的肩上,白胭的身上有清新的肥皂香,浓稠墨色马尾的尾梢随着她的转动扫过了他的指节。 有些瘙痒。 “挤什么啊!路那么宽!” 白胭好不容易站稳,捋了捋自己被挤乱的衣角,不高兴的朝着男人离去的喊了两句。 骂完才再回头和孟鹤川道歉,“不好意思孟总工,没撞伤你吧?” 一边说着一边退开两步,继续与他保持距离。 怀里陡然一空,那股淡淡的皂香也随时消失。 “没有。”孟鹤川停顿几秒,脸上没有一丝不高兴。 话音还没落,他又伸手握在了白胭的手上,猛地将她往自己面前拉。 一个送货的工作人员推着小车风风火火擦过白胭站着的地方,差点又撞上她。 “这里人多,你走里面吧。” 他松开白胭的手,主动站到了外侧。 白胭嘴唇阖动,半晌低低说了一句,“谢谢。” 小插曲后,两人依旧沉默的往里头,只不过肩与肩的位置,靠近了不少。 女装的售货区一贯都是消费的主力区。 白胭他们才刚逛过来,就有售货员笑脸相迎,“先生女士,买衣服吗?” 白胭‘嗯’了一声,大概的介绍:“有没有适合四五十岁的女性的衣服?大衣,套裙都可以。” 她一边说着一边注意孟鹤川的反应,见他没出声,微微放心,“颜色最好别太沉闷的。” 售货员眼力好,只瞟一眼就知道跟着女孩儿身后的男人有消费能力。 她笑嘻嘻地引着白胭绕了几圈,最后停在羊绒大衣的面前,“女士,这一批是江市生产的羊绒衫与大衣,款式都是时下最流行的宽边领,男女老少都皆宜。” 白胭上手摸了摸,也点头肯定,“料子是不错的,就是这一排大衣的颜色又太活泼了,不够稳重。” 孟鹤川随手挑了件秋香黄的大衣递给她,“我母亲身高体型与差不多,你先试试大小。” 售货员见白胭里头的毛衣也是起了球的老款,又找来了黑色的羊毛衫与灰色的宽腿裤,推着她进试衣间去换装。 出来确实像是变了个人。 白胭也爱美,把马尾给拆了,对着镜子转了几圈。 售货员一顿猛夸,“女士,你可真是个衣架子,身材好,脸蛋也漂亮,穿了这一身衣服都能替我们百货拍海报了。” 白胭没被售货员的糖衣炮弹给迷惑了,她浅笑着同她说了谢谢,还是‘冷酷无情’地婉拒了这一排的衣服,“这些款式穿起来太年轻了,恐怕不符合阿姨的年龄。” 她谨记着自己的任务。 虽然没有见过那位孟夫人长什么样,但孟家既是京州权贵圈里的一员,孟夫人又是官太太,自然也不能打扮的胡里花哨。 既得要有档次,又得要有款式。 挑来挑去,白胭的视线被一件巴尔曼羊毛大衣所吸引。 但那件是进口货,白胭拿不准孟鹤川会不会嫌贵,尝试的问他:“你觉得这件可以吗?” “你觉得可以就行。”孟鹤川伸手接过,连价格也没问,直接拿给售货员去开单。 白胭心里腹诽他公子做派,自觉的往试衣间走,打算换回原本的衣服。 途径穿衣镜的时候还是放慢了脚步,又看了几眼。 镜子中的女孩眉眼弯弯,穿着长款的羊绒大衣,漂亮飒爽。 “白胭。”孟鹤川突然喊停她。 白胭抬头,男人站在镜中,秀逸如玉,遮不住的矜贵。 他身高实在太过优越,垂手而立,像是一棵青松,挺拔,英俊。 两人隔着镜子对望,孟鹤川深邃漆黑的眼眸像是浸了墨,深不见底。 白胭被迫被他眼里的漩涡吸引进去,周围的喧嚣似乎在这瞬间消失。 自己的耳边只有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他不开口,白胭也一动不动。 几秒钟,却犹如过了好久好久。 一直到白胭抵抗不住,垂下眼睑,清润嗓音才隔着空气传了过来,“你穿的很好看。” 再抬头,孟鹤川伸手指向她,朝着售货员说:“她身上这几件也一起开单。” 第32章 一家之中总得有人是领导 售货员一天之内赚了两个大单,高兴坏了。 她怕眼前的金主改变主意,手脚麻利地开好单,带着孟鹤川去柜台付钱。 一直到孟鹤川拿着包装袋包好的衣服回来后,白胭才回过神。 她跨前一步,想脱下衣服,“孟总工,这衣服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孟鹤川去交钱的时候,白胭看了眼吊牌,这一件大衣就要180元。 根本不用再看衣服与裤子的价格了,一件大衣就能把她的‘存款’给花光了。 孟鹤川不知道她心里的小心思,等着售货员将白胭的衣服给包装好后,才淡淡地说:“你帮我挑东西,这是谢礼。” 这谢礼也太大方了! 她脑子里疯狂地找拒绝的借口,刚想说什么,售货员在旁边助攻,“女士,你对象对你多好啊,体贴又帅气,你可不能浪费了他的一番心意啊!” 白胭哪敢同孟鹤川扯上关系,忙摆手和售货员解释,“不是的,您误会了,他不是我对象,他……他是我领导!” 售货员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三下五除二替她包装好了旧衣服,“明白的!领导,一家人总是要有一位领导的!” 在白胭错愕无措间,售货员将她的旧衣服也递给了孟鹤川。 “走吧,陆寄礼估计等急了。” 刚走出没两步,孟鹤川又回头,“我刚才联系了小周过来,你的旧衣服我会让他带回大队,只不过为了避免麻烦,这件男款外套,我就不留给你了。” 白胭一下还没能消化他话中的意思,追着他的步伐问,“什么意思?” 话刚说完,她的视线在孟鹤川的黑夹克上扫过,瞳仁微微涨大,“我穿的那件外套……是你的吗?” 他点头。 白胭眼前一黑,脱口而出:“那我刚刚在书店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 她刚才可是大言不惭的同别人说身上的那件衣服是自己对象的。 孟鹤川依旧点头。 一直快到门口了,他突然又停下脚步,一本正经的盯着白胭。 “第一,你应该很清楚,我这个人从来不会轻易受人诱惑,如果你有别的心思,奉劝你最好早点收起来。” “第二,如果是我误会了,我道歉。但你是女同志,虽然现在社会开放了,但讲话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一些,不能对谁都瞎说是你的对象。万一遇上别有用心的人,吃亏的是你自己。” 也许是常年身居总工程师的高位,孟鹤川认真说起话来,有股上位者沉淀后的姿态,让人容易臣服。 “而且……”他敛下眼眸,掩去一抹尴尬的目光,“说的多了,万一有人当真了,你要怎么办?” 他轻咳两声,“听明白了吗?” 白胭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对于忠耳都是认真记在心里的。 她乖巧的点头。 孟鹤川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白胭在推脱也显得很矫情。 她再一次谢过孟鹤川,坦然的接受了衣服。 大不了后头她在找机会拿着自己‘翻译’赚来的第一桶金,以礼还礼,给他也买个东西,两个人扯平就行。 “我记住了,那衣服的事,谢谢你了,孟总工。” 白胭不假笑的时候,嘴角的小梨涡便会漾出来,活泼可爱。 孟鹤川淡淡地看了眼,转开视线,“不过你除了那句话说得不对以外,其他的话倒是挺中听。” “什么话?” “师夷长技以制夷。” 孟鹤川带着白胭跨出百货商场的大门。 光晕给他的肩上镀了层金,挺拔的身躯显得郑重又正经。 “国家百废待兴,外国势力想要从技术上封锁我们,别人不看好我们,我们偏偏就要争气。前有钱老排除万难回国发展,如今我辈更应当自强。” 他说话的语调其实很淡,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但深邃如海的眼眸却很坚定。 白胭微微发愣。 按照书里的情节,国产飞机研发滞后的最大原因就是因为孟鹤川在后期蓄意销毁资料。 他这样的反派头子,为什么会说出刚才那样慷慨激昂的话? 白胭一头雾水,但也不会傻到去找他求证。 “白胭,你的英文水平很高,我希望我们能好好配合,也希望你不要辜负组织上对你的信任,让我们共同鼓励,早日研究出真正属于自己的飞机制造技术。” 望着他伸出的手,白胭甚至暂时忘记了眼前的男人在未来将会人人喊打的反派头子。 她本能地回应着他当下的‘真诚’,同样伸出了自己的手,轻轻地与他握在了一起。 “好。” …… 等他们重新回到新华书店门口,陆寄礼已经和小周站在一起了。 “你们俩是去印刷词典了吗?买了那么久?咦?阿胭妹妹怎么换了衣服呢?” 白胭当着他与小周的面,大大方方地又谢过孟鹤川,“是孟总工买的。” 陆寄礼与小周两人对视,一个挑眉,一个错愕。 孟鹤川忽视陆寄礼揶揄的口哨声。 他将包装好的衣服交给小周,“你帮我先把这件衣服送回家里吧,顺带和我母亲说一声,她生日那天我会请假回去的。” 小周敬了个礼正要走,陆寄礼拉着他,“赶巧了,四条腿的车可比我这二轮‘车’跑得快,我和你孟总工要去什刹海,你捎我一趟。” “也行,你载着他去,省得一路上那么呱噪。”孟鹤川冷冷地说。 白胭抿了抿唇,她也不想走路,默不作声地往车门移动,“那我……” “你和我骑车去。” 望着微微张嘴错愕的白胭,孟公子毫无心理包袱地解释,“车上还有我要拿回家换洗的行李,塞满了,坐不下。” 陆寄礼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迅速关上了副座的门,用手拍着小周的驾驶凳,“快走快走,你们孟总工能不能嫁出去,就看你跑得快不快了。” 小周朝着后视镜里瞥了眼。 人靠衣装,稍是打扮后的白胭同志高高瘦瘦,身姿在阳光下拉出修长的影。 与青松般的孟总工有种势均力敌的般配。 他猛地点头,“收到,陆队长。” 油门一踩,白胭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红旗轿车已经绝尘而去。 只留下探出脑袋的陆寄礼大喊的声音飘了回来:“老友,阿胭妹妹,咱们两方来打个赌啊,谁迟到,谁中午吃饭请客啊!” “走吧。” 孟鹤川东西交出去,手里也空了,他单手插兜,一派慵懒,“你听到了,迟到的人要请客,陆寄礼这个人是出了名的大胃王,你不想被他坑了,就别浪费时间了。” 第33章 他八字不太好,听说克妻 也不知道是孟鹤川的好胜心被调动起来,还是他骑车就是那么虎。 从书店到什刹海公园这一路,白胭几乎没感觉到他拉过刹车。 明明车后座还带着她这么大个活人,车速从没慢过。 白胭想喊他慢一点,又不敢。 万一待会他们真的迟到了,孟鹤川将责任全推给她,中午变成由她来请客吃饭,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最后没了办法,她心一横,张开双手拽住了男人的衣角。 一路丁零当啷,车子最终停在了什刹海公园的门口。 白胭跳下了车,孟鹤川将单车的脚踏撑起,整个人斜斜地靠在车上。 两人好整以暇地看着气喘吁吁,从马路对面跑来的陆寄礼,眼里同时划过狡黠。 “好……好啊……你!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前头在修路,汽车开不进来?你知不知道,兄弟我足足跑了三公里!” 陆寄礼好不容易跑到他们面前,双手扶在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连兄弟也坑,孟鹤川,你不是人!” 孟鹤川一脸坦荡,“愿赌服输,陆大队,中午是去利群还是全聚德烤鸭店,由你挑。” 陆寄礼吃了瘪,不愿意搭理孟鹤川。 全程绕着白胭那一侧走。 此时正值深冬,什刹海上的冰结得正结实。 不管是溜冰还是玩冰车都最好玩。 白胭上辈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南方人,没什么机会见过雪,更别说溜冰。 乍一看这么大一个天然溜冰场,既兴奋,又担忧。 兴奋的是看到溜冰场上的人玩得有意思,担忧则是自己不会滑雪。 陆寄礼跑去租了三双的冰鞋,三个人坐在台阶上换。 白胭动作慢,又观察了好一会孟鹤川的动作,才刚穿好一只脚,身旁的两个男人已经站了起来。 孟鹤川与陆寄礼小时候常常在大院里的人工河溜冰玩,技术很好。 两人刚对视,眼里有了,不约而同的默契。 “阿胭妹妹,你慢慢穿鞋,顺带给我俩做个裁判,我们先比一圈。” 白胭点点头,视线快速划过陆寄礼,落在孟鹤川身上。 他脱了外套,露出里头的休闲衬衫,裤脚利落地扎进了冰鞋里,衬得整个人英姿挺拔。 “阿胭妹妹,你给谁加油?”陆寄礼朝她喊。 孟鹤川睨了他一眼,“她不是裁判吗?” “裁判也能加油啊。” 孟鹤川望过来,黑梭梭的眼睛有一抹白胭没见过的意味。 “给……” “阿胭妹妹,你给我加油,我赢了,待会两只烤鸭腿都让给你吃!” 白胭抿了抿嘴唇,张口:“给陆队长加油。” 陆寄礼得意的笑,挤兑孟鹤川,“瞧,不管咱们比的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滑的,女孩儿们都只看好我!” 孟鹤川没搭理他的话,活络了下肩臂,比出两根手指,“我和你赌两只鸭腿。” “赌就赌,赢了鸭腿回来给阿胭妹妹补补肉!” 孟鹤川与陆寄礼一个玉树临风,一个高大威猛,两人并肩站着,还没正式开始比赛的时候,身边就围了不少人看过来。 白胭单脚站起来,手举过头顶,“各就各位,预备——” “开始!” 她手一放下,眼前两个男人就跟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 白胭随着观赛的人群往远处看,惊讶,“他们也太快了吧?” 有女同志鼓掌,“同志,那两位是运动员吗?滑的也太快了吧?” 白胭摇摇头,“他们不是……” 但他们两人连飞机都会开,溜冰溜得好,应该也不意外? 前方战况正焦灼,孟鹤川以一个小身位的差距先掉头。 风呼呼地吹起他的短发,露出整张棱角分明的俊颜。 “牛仔衬衫的男同志好帅啊,同志,他不是你对象吧?” 身旁的女孩大着胆子来问白胭,见她摇头后兴奋地和身旁的伙伴说:“青年才俊,要不要去认识一下?” “我哪好意思啊!” “这有什么,电影里都说女追男隔成纱!勇敢追爱才是新世纪女性!” 白眼轻咳一声,“但我听说他八字不太好,好像克妻。” “……” 望着脸色古怪离开的那两个女孩,白胭心里一点负担都没有。 阿弥陀佛。 她才不是在毁孟鹤川的姻缘。 自己这是在行善积德,拯救无知少女。 毕竟现在仪表堂堂的孟总工,最后的下场可不好。 girl helps girl(女孩帮助女孩),她这是在好心提醒别人,不要误入了孟鹤川的歧途。 又是一阵欢呼,白胭抬头看去,孟鹤川率先滑回起点。 冰刀在原地画了个圈,孟鹤川稳稳地立在冰面上。 也许是因为不在大队,身边又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 他英俊的面孔上有难得的轻松恣意。 浅笑起来,身上那股生人勿进的讨人厌的形象也淡了不少。 白胭难得看见他身上带上了除了警惕之外的,青年人该有的精神气。 孟鹤川看着紧随其后的陆寄礼,“陆队长,两个鸭腿,少一两都不行。” “要不是我刚才才跑了三公里,体力不支,能输给你?” 孟鹤川负手往白胭身旁滑去,眉眼一挑,“怎么?输不起吗?再比一场?” 在离白胭还有两三步的距离,他停下。 等陆寄礼也滑过来,伸手指她,“你说你体力不支,好,我不欺负你,这一趟,我负重,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你负重?” “我背她,再和你赛一场。” 周围的人一听有好戏看,又欢呼起来。 白胭鞋还没穿好,就莫名地陷入了两兄弟的‘战争’。 她表情尴尬地站在孟鹤川身后,犹豫着不敢跳上去。 “阿胭妹妹,赶紧啊,别浪费时间,咱们俩一会有没有肉吃,就看你能不能拖累得了他了!” 白胭左听右听不觉得陆寄礼这话有道理,她小声问向孟鹤川,“孟总工,我,我其实挺重的……” 孟鹤川蹲下身,扭头的时候碎发盖住了他发红的耳尖,“白胭,我具备了成年男子的力量,你与其担心自己的体重,不如担心一会没鸭腿吃来的更实在。” 第34章 我指的是糖葫芦给我 正主都这么说了,白胭没办法,闭着眼往他身上跳。 孟鹤川的手臂穿过她的膝盖弯,轻轻松松将她托起,“不用妄自菲薄,你很轻的,白胭。” 男性浓稠的荷尔蒙喷薄而出。 白胭趴在他的背上,再次感受了方才把自己鼻子差点撞歪的硬邦邦的感觉。 距离隔得太近了,她甚至能看到孟鹤川脖颈后侧淡青色的血管。 “搂紧了。” 清洌的嗓音从前头传来,孟鹤川虽是背着她,但也只是绅士地用手臂去托住她,尽量减少两人之间的肢体接触,“我赢了,你照样能吃鸭腿。” 陆寄礼没听见他们说什么,滑到旁边,“阿胭妹妹——” 他抬手在喉咙的位置做了一个抹的动作,“偷偷告诉你,这里是男人的死穴,你勒着他,待会我们就赢定了!” 白胭忍不住笑,“各就各位,预备——” ‘开始’两个字白胭是靠着孟鹤川的耳朵旁说的,声音不大。 等陆寄礼反应过来的时候,孟鹤川已经滑出去两三步。 “好啊你,你们队里的都是癞子吗?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溜冰的速度很快,即便背着白胭也毫不吃力。 风从白胭耳边呼啸而过,白胭双脚离地,在孟鹤川背上,颇有种御剑飞行的感觉。 她用余光瞥见追上来的陆寄礼,兴奋开怀,一时间甚至忘记了与他要保持距离。 白胭猛拍他的肩膀,“快走,陆队长追上来了!” 女孩笑声像是风铃一般,丁零当啷的在孟鹤川的心里头轻轻波动。 一来一回,孟鹤川背着白胭再次率先冲线。 陆寄礼不乐意,追着回到起点就要揪着白胭算账。 白胭好说歹说,答应去旁边买串糖葫芦赔罪,这事才算了。 等白胭跳着脚从外圈买了糖葫芦回来后,孟鹤川才问她:“你的溜冰鞋怎么只穿了一只。” 白胭同陆寄礼一人一根糖葫芦我在手里,有些报赧,“我没溜过冰,怕两只穿了会摔倒。” 陆寄礼在旁咔哧咔哧地啃糖葫芦,闻言凑过来,“阿胭妹妹,搞了半天,你不会溜冰啊?来来来,让咱们的孟总工教教你!孟总工开飞机第一名,溜冰耍赖也第一次。” 说完三下五除二把糖葫芦给吃完了,一拍手,脚一蹬,转身溜到冰场的中央去做花蝴蝶了。 白胭尴尬地与孟鹤川两个人对视着,手里的糖葫芦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孟总工,你同陆队长一起去玩吧,我现在会穿鞋了,一会我就扶着栏杆在边缘看别人是怎么溜的就行。” “不行。”孟鹤川的情绪收发自如,方才脸上还有浅笑,此刻又变回了冰山扑克脸,“这是在外面。” 言下之意,他怕白胭出了大队后跑了,的留下盯着她。 白胭也无所谓,既然他要做人形监控器,自己也乐得有个劳动力。 她抬了抬脚,“我看你们的鞋子都结结实实的穿在脚上,怎么我的那么松呢?” 孟鹤川低头看了眼她脚上穿好的那只冰鞋,“你的鞋带绑错了,你那样绑绑不紧,容易滑到一半就脱脚,很危险。” 他抬了抬下巴,言简意赅地发出指令,“你坐下。” 白胭乖乖坐下。 孟鹤川弯腰拿起另外一只鞋,半屈蹲在白胭面前,“脚抬起来。” 白胭脸微红,连忙拒绝:“孟总工,你示范一次给我看,我自己就懂了。” 孟鹤川拉了袖子,神色如常,“冰刀鞋本来就不好穿,经常需要相互帮忙穿上。” 他这么说,白胭不好再坚持,将脚抬了起来。 他用膝盖夹住了冰刀,手指灵活地替她逐根拉进鞋带,到了扣子的地方先系一截,然后再将鞋带从下往上绕,依次绑好。 另外一只脚也重复了一样的步骤。 鞋子穿好,孟鹤川示意白胭站起来。 脚上陡然套了个细细窄窄一条缝的冰刀,白胭不敢站。 “你抓着栏杆,慢慢站起来。” 白胭挪动着屁股到了栏杆处,尴尬地抬头,“我手里拿着糖葫芦……” 如果没有两只手都有握住的支撑点,她是绝对不愿意站起来的。 “要不你先去玩吧,我自己一会再试试……” “给我。”孟鹤川伸手。 白胭眨了眨眼睛,望着自己面前宽厚的手掌,不知怎么的,脑子一抽,直接将空着的那只手伸了过去。 指尖相触,孟鹤川双目不漏痕迹的微微涨大。 “我指的是把糖葫芦给我,我帮你拿着。” 白胭触电般将自己的手收回来,尴尬的就差没有脚趾扣地了。 是了! 他当然指的是糖葫芦,自己怎么会脑残到伸了手给他? 女孩的头因为觉得丢脸低垂,孟鹤川甚至能清晰地瞧见她头顶有两个发旋。 孟鹤川的脑袋上也是两个发旋,小时候孟家的老太爷经常夸自己的大孙子,说是有两个头旋的最聪明,从来不吃亏。 孟鹤川想起在书店时白胭可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不自觉在心里赞同,老太爷说的确实准。 见白胭重新调整好了情绪再抬头,孟鹤川也收敛了其他心思。 主动伸手将她捏得发紧的糖葫芦拿了过来。 白胭两手一空,听见他清润的声音朝自己说:“现在试试看,站起来。” 手空出来抓住了栏杆,白胭的胆子自然也大了一些。 她慢慢站起身,孟鹤川弯腰替她检查了鞋面贴不贴脚。 确认没有安全问题后,孟鹤川朝着她示意,“你可以抬脚试着走一走。” 白胭扶着栏杆慢慢抬脚,孟鹤川便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侧。 毕竟刚刚才看他溜冰的姿势与技术,白胭心里还是有满满的安全感的。 加上她本身也聪明,扶着栏杆走了一圈后,逐渐习惯了冰刀的存在,到回去再走一圈的时候就胆大了些,慢慢的敢放开一只手了。 白胭激动地笑,扭头看向身旁人,“你看到没,我刚刚溜了一小步?” 孟鹤川始终跟在她身边,随着她的速度增快,自己也负手溜动脚下的冰刀。 他颔首,“但是你刚才发力地点不对,身体是微微向前倾,不是躬背缩头。” 白胭照着他的指导调整了姿势,慢慢放开了两只手,在发现自己可以站稳在冰面,兴奋地对孟鹤川说:“我可以站住了!” “试着滑动一下?” “我怕……” 扶着栏杆练习的几乎都是带着孩子的家长,见他们男帅女靓,也都含笑鼓励,“姑娘,你对象高大威武,一看就很可靠,你放心的滑,他保管能保护得了你!” 这一天尽被人误会他们两人的关系了。 白胭脖子根泛起一阵红晕,摆手解释,“不是的,他不是我对……” 话都还没说完整,孟鹤川的眼神忽地一变,“小心!” 单手腾空的白胭只来得及听见他这样一句警告,身后被人重重一撞。 她飞了出去,视线所及之处不知道为什么凭空多了一双无人穿上的冰鞋。 而鞋底的冰刀正直直地对着她倒下去的脸。 如果白胭摔下去,脸一定会被冰刀划伤! 第35章 手撕霸凌团成员 “孟鹤川!”她下意识喊他名字求救。 整个人在惯性的冲击下却控制不住,继续往前扑。 白胭闭了眼。 孟鹤川的反应已经算快了。 他甩下手里的糖葫芦就去接她,但最终也只堪堪抓住了她的后背衣襟。 白胭的膝盖重重磕在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她咬牙睁开眼,倒抽一口气,冷汗涟涟。 自己的脸离那冰刀就只剩下几公分的距离,她甚至能感觉到脸上的绒毛在冰刀的寒气下全都立了起来。 如果孟鹤川没有及时拽住她,此刻她应该已经血流满脸了! 白胭心里腾出一团火,顾不上膝盖上火辣辣的疼痛,猛地直起身,“谁故意推我?” 一扭头,看见的就是几张毫无歉意的脸。 许晴晴和她的小团队站在她身后。 其中芝华夸张地坐在地上,举手遮住嘴。 同样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天呐,我怎么撞到人了?孟总工怎么也在?我撞上了谁啊?” 她刻意当作认不出白胭。 有人拉着芝华的手补充道,“芝华,不怪你,谁能想到有人来溜冰场不溜冰,光站着不知道想勾搭什么,久久不动呢?” 她朝着孟鹤川示意,“孟总工,刚才晴晴为了拉住志华姐,也扭到了脚呢!” 孟鹤川抿着唇将突然出现的那双冰鞋踢到角落,扶起在地上的白胭。 他的表情阴晴难辨。 “刚才和我相撞的是——”见孟鹤川迟迟没有搭理自己,芝华的表情有些挂不住。 她清了清嗓子主动说:“这不是白胭同志吗?刚才和我相撞的人是你啊?你怎么那么不小心,站在原地不动做什么?害得我也一起摔了,疼死了!” 芝华平日里跟在许晴晴身边,仗着是团长千金的跟班,整日为威作福。 愣是将文工班当成了纠察队。 平常嚣张跋扈惯了,今天撞着了白胭,不仅没道歉,更是想要倒打一耙。 许晴晴也适时地红了眼眶,望向孟鹤川,“鹤川,我的脚也扭了一下。” 孟鹤川没搭腔,眉头紧锁看向白胭。 白胭的膝盖在胀痛,现在人太多,她也没法检查撩起裤腿检查,更不想在许晴晴那帮人面前示弱。 她咬牙硬忍,额头上被疼痛逼出了汗。 白胭想要越过许晴晴先去坐下,一开口,声音因为疼痛变得模糊不清,“……让……开。” “你声音太小了,说了什么?我们听不见。”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许晴晴身边的女孩都跟着笑,“你是金陵乡下人吧?普通话都说不清楚,还想做翻译员?” 芝华更是夸张地从地上爬起,往白胭面前冲,“小猫小狗似的嗓子,还学着别人上台唱歌?把你舌头捋直了再学说话吧!” 她掏掏耳朵,脸上的神情十分欠揍,“我可没听见你说了什么。” “她说让开。” 冷漠如寒铁的声音倏地响起,芝华还没冲到白胭前面就被一截手臂给拦住了。 孟鹤川挡在了白胭面前,以防她再次被芝华撞到。 男人唇线抿直,眼里没什么温度,清冷的嗓音隐隐透着不悦,“许晴晴,这回听清楚了吗?” 孟鹤川当着众人的面前,点名带姓地喊她,许晴晴又燥又慌,“鹤川……” 平时许晴晴总在文工班里吹自己与孟鹤川的关系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她心里明白的,除了两个人从小是在一个大院里长大的以外,孟鹤川与她基本没有其他交际。 但即便如此,她始终认为自己与孟鹤川的感情同别人的不一样。 不然为什么就连自己打坏了他最心爱的飞机模型他也没生气。 这不是明晃晃的偏爱吗? 可现在为什么又会为了一个才认识没几天的女人,当众打她的脸? “鹤川,你误会了,刚才那话不是我说的……” “我有眼睛有耳朵,懂得分辨。” 孟鹤川没给许晴晴狡辩的机会,他将注意力放在了白胭身上,带着她先坐下,“是膝盖痛吗?” 白胭点点头,小声的补充,“我感觉磕肿了……” 眼看着孟鹤川要半屈下来,白胭以为他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替自己检查,连忙倾身拦住他,“别别别,太多人了……” 孟鹤川手一顿,再抬头:“别瞎想。” 他只是弯腰替白胭脱下了脚上的那双冰刀鞋。 陆寄礼也滑了回来,表情不虞地推开其他女孩,替白胭把她原本的鞋子拿了回来。 孟鹤川又帮白胭把鞋给套上。 要起身的时候顿了顿,将鞋面开胶的地方又给抻了抻,这才站起来。 “走得了吗?”他伸手,白胭很自然地撑住,站起来,慢点走应该还行。” 陆寄礼在旁边助攻,“阿胭妹妹的表情不太对啊,脚不能动的话还是不要逞强了,让孟总工背你去看个医生吧?” 医生是肯定要看的了,但现在白胭还有新仇旧恨还没报。 她撑着孟鹤川的手,压低了声音问他:“孟总工,航天大队的队员在外头闹事归谁管?” 孟鹤川眉头不由得一跳,“归我管。” “那航天大队的队员要是在外头闹事吵架,闹到什么,你才会出手管啊?” “不打架,不斗殴,不给组织惹麻烦,……不见血。” 白胭定了定心。 但想着自己在孟鹤川心里的形象不算好,她一会要针对的还是孟鹤川的小青梅,为了保证自己不被孟鹤川抓住把柄,她还是忍不住再三确认。 “孟总工,我知道你还对我的身份抱有怀疑的态度。但一码归一码,先惹事的可不是我,一会你可不会徇私枉法,偏帮你那位……小青梅吧?” “你希望我徇私枉法吗?”孟鹤川斜睨看。 “不希望。” “那你就闭嘴,别再问这些愚蠢的话题。” 有了他这句话,白胭彻底放心了。 她清了清嗓,手臂依旧撑着孟鹤川。 借着孟公子的势,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威势。 一双杏目冷冰冰的扫了眼许晴晴与她的霸凌团,果然瞧见了其中一个女孩儿脚上没换冰刀鞋。 白胭看着对面人看好戏的目光,在扫了眼那个没有穿冰鞋的女孩脸上的恶意,她的目光一寸寸的冷了下去。 “不是相撞。” “什么?”芝华一愣,下意识接话。 她语气变得冰冷锐利,“我是说,刚才我们不是相撞,是你刻意推的我。” 第36章 没办法,只能忍气吞声了 芝华也被她如冰霜般的目光震住了,直接踩进了白胭替她铺好的局:“你,你什么意思?” “听不明白吗?那我大发慈悲地解释给你听,刚才我们不是相撞,而是你,故意想把我撞到冰刀上去。” 白胭仿佛怕芝华的智商听不懂,一字一句说得缓慢。 但却异常清晰,“你也知道我被特批入队的,既然都是同个单位的,也能称得上一句战友了?你蓄意伤害同队战友,这个罪名,咱们要不要到首长伯伯面前去判个清楚?” 芝华的手被许晴晴不漏痕迹地掐了一下。 这一掐,全是警告。 她抖了抖,强作镇定,“你别污蔑人,明明是因为你站着不动,我没能刹住脚才不相信撞到你的,你别乱给我扣帽子。” “就是,你身后又没长眼,你怎么能血口喷人,说是芝华故意撞你的呢?” 白胭怒极反笑,眼底全是轻蔑,“我身后是没长眼,但我有脑子。” 差点毁容的恐惧还绕在她的心头,白胭可咽不下这口气。 她双手环抱在胸前,眼神里像是藏着一边匕首,“我就不说刚才为什么会有一双冰鞋那么凑巧地出现在冰面上,我们只论你是不是故意撞得我。要是是无意相撞,按照力学的定律,你摔倒的方向将会是与我相反。但你自己瞧瞧冰面上的痕迹,你冰刀的方向是直朝着我来,而倒下后刀在冰面划上的痕迹也是从前往后,证明了你摔倒的方向与我相同。” 匕首脱鞘而出,直朝芝华心窝里戳。 “你……你胡言乱语!” 白胭红唇紧抿,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居高临下地睥睨芝华,“我胡言乱语?你读过书吗?这是最基础的力学定律,初中就教过了,你不懂吗?” “你别欺负我没读过书……” “呵!”白胭冷笑,“原来你真的没读过书啊!” 陆寄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替白胭插刀:“阿胭妹妹你猜得没错,上次大队做文化水平的摸底,好像文工班的文化水平是低于平均线的。” 周围凑巧有隔壁中学的学生围观,闻言跟着附和,“这位姐姐说得对,我看你们就是故意撞的人!” 芝华怕了,她本来就是仗着许晴晴的势狐假虎威。 真碰上硬茬,惊慌失措地求助许晴晴,“晴晴,你得帮帮我,我可是听了你的话……” 许晴晴嫌弃地甩开她的手,低着声音骂,“慌什么,你又不是故意撞人的!别被吓一跳就胡言乱语了!” 她眼珠子一转,抬头又对着白胭说:“白胭同志,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是不是乱说,咱们回大队里当着领导的面说清楚吧。” “行啊,芝华没做错事,也不用怕同你去陆伯伯面前对峙。只是啊,白胭同志,你恐怕还不知道大队的规矩吧?去找陆伯伯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能出大队。” 白胭皱眉,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扭头,刚好听见陆寄礼暗骂一声‘艹’。 “陆队长,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白胭贴近他,小声地问。 陆寄礼满脸歉意,“阿胭妹妹,对不住,是我忽略了这茬,被她抓了把柄了!” 他快速小声地解释给白胭听。 如今的大队对于外出的要求不算严格,有衔的士官如孟鹤川与陆寄礼,进出相对自由。 普通的队员,只要打了报告,一个月都有两天的自由休假外出时间。 但这样的福利也是有前提条件的,休假制度只针对已经正式通过身份审核的队员。 并且外出的同志需要经由班长同意,不管事前事后,需要补打休假单。 可白胭刚入大队,身份虽然审查完了,但手续上却还没办完。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不是正式队员。 加上对于她这样的翻译员岗位之前较少,因为一直没有人员到位,岗位也被取消。 一时间组织上不清楚要就将白胭的岗位安排在哪支队伍里。 她现在属于三不管人员。 自然没有人会对她的外出单上写批准。 他们今日这趟外出看似没有问题。 但如果许晴晴与芝华揪着白胭外出是违反大队规定这一点不放的话,不单单是白胭会受到惩罚,连带她出来的孟鹤川与陆寄礼都一并会遭到牵连。 “会有什么样的处罚啊?” 陆寄礼想起队里处罚规矩就头疼,“处分肯定是会的的,比如通报批评,或者几个月不能出大门。除此之外,我家老头子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一定会让我和阿川写检讨报告和体罚的……” 虽然今天出门的主要原因是帮孟鹤川去书店买学习用书,但白胭在心里也得承认,她确实也是动了想要出门游玩的心思。 而自己也确确实实玩得很愉快。 甚至难得看见了除去古板刻薄以外,不一样的孟鹤川。 如果自己和芝华的矛盾闹到了领导那里,继而连累了他与陆寄礼,白胭过意不去。 她咬咬牙,漂亮的下颌绷成一条线,收在身侧的五指用力地指节泛白。 许晴晴像是已经猜出了白胭的心思与决定,得意的挑眉,“怎么样?你是不是还要和芝华去找陆伯伯?” 白胭脸色铁青着,“……算了,是龙不跟蛇斗……” 芝华脸上一松,咻的一下窜到了许晴晴身边,猛夸:“还是晴晴你厉害,三言两语就收拾了她!” 白胭不想留下听文工班那些小姐妹继续拍马屁,正准备掉头就走。 被她搭着做人形支架的孟鹤川却没动。 白胭瞥了他一眼,“怎么了?孟总工不走吗?是不是想留下来同许同志叙旧啊?如果是的话,那我就不打扰,先走了。” “白胭,我之前送你的书,看来你是真的没认真看,你很容易半途而废。这次回去之后,我希望你能够静下心好好学习一下。” “孟鹤川你没事吧?这个时候你还来给我上思想教育课?” 白胭心里头本来就憋着邪火,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刻薄起来。 孟鹤川是不是没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不和芝华那些人计较啊? 他难道不清楚自己都是为了不给他找麻烦吗? 第37章 男色当前 女孩儿精致的眼眸染了些怒气,但更多的是委屈。 明明差点毁了容的是她,而自己为了不连累孟鹤川与陆寄礼,才会硬生生做包子。 忍下那口恶气不同许晴晴那班人计较。 却没想到这样的举措在他眼里竟然成了‘半途而废’? 白胭清了清嗓,尽量让自己输人不输阵,“孟总工,你是不是以为我是担心自己将这件事闹到了领导那里,会受到惩罚? 你错了!我一点都不怕,相反,就算是会受到惩罚,我也想要找首长伯伯评评理!我无所谓自己会不会被禁足,但我不想连累你们,所以我才会……” “那就行了。”孟鹤川倏然打断她。 白胭不解。 陆寄礼神色晦明。 文工班的小团队彻底愣住。 孟鹤川依旧托着她的手,眼神如冰地望着许晴晴一群人,“一码事归一码事,你与芝华同志的纠纷回到大队里,领导们自会给你一个说法;至于我们,违反了规定,接受惩罚也是应该的。” “……”白胭眨了眨眼睛,不确定地问他:“你是说……” “芝华同志是不是撞了你,这件事还是应该找到队里的领导面前说清楚,时候不早了,许晴晴,你是芝华同志的班长,这一趟你也一起来。” 孟鹤川一番言辞简洁明了,掷地有声。 在场的人被他的气场压迫,无人敢再反驳。 回到了大队里,这种事本来找普通的政治主管来做调解就可以了。 但不晓得为何,孟鹤川却直接带着他们几个人去了陆振华的办公室。 一件女孩之间的矛盾发酵成了严肃的思想政治问题。 在白胭逻辑口条都清晰的逼问下,芝华再不敢说假话。 老实交代她确实是故意撞向白胭的。 但她到底不敢将许晴晴给供出来。 扯了半天,只说自己是因为嫉妒白胭在招待会那天出尽了风头,想要挫一挫她的锐气。 芝华的出发点确实太阴暗了,加上她的做法狠毒,摆放了冰刀鞋,差点害得白胭毁容。 陆振华在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后,自然是要对她做出相应的惩罚。 队里对芝华进行严重警告,通报全大队。 并且要求她在下周一的全队大会上对白胭公开道歉。 白胭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 但在这件事上她取得了胜利,可在惩罚上面,同样逃不过。 许晴晴与芝华不服气,自然是将她私下离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规矩就是规矩,饶是陆寄礼从旁做了解释,他们这趟出门是有实事的。 但陆振华还是也给白胭这次外出做了批评惩罚——三天的思想教育以及禁止她外出一个月。 而这样的惩罚,同样也落到了带她出门的孟鹤川与陆寄礼身上。 只不过叠加在他们两人身上的,还有连续三天跑操三十圈的体罚。 …… 白胭抱着和张婶一起熬的绿豆汤坐在操场的台阶上,抬眼看着操场上一前一后跑步的两人,心里满是愧疚。 芝华在会议上对她公开道歉,她是爽了。 接受思想教育以及禁足这种事对她来说也不痛不痒,反正兜里没钱。 这个月不能出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孟鹤川与陆寄礼却还是逃不了体罚。 今天是跑操的最后一天,白胭早早从培训班里出来,就赶去了张婶那儿。 熬了一锅的绿豆汤。 天气冷,放一会,绿豆汤也就冰了。 白胭尝了下味道,觉得刚刚好,装进保温桶就带了出来。 天气虽冷,但跑了十圈操场以后,人也逐渐发热。 操场上的孟鹤川与陆寄礼脱下了厚重的制服外套,单穿里头的白短袖。 孟鹤川皮肤偏白,臂膀线条紧实流畅。 但因为高强度的有氧运动,肌肉微微涨红。 白胭盯着他跑动的身影感慨,除了性格与日后的结局,老天爷对这个男人还真是偏爱。 清隽面孔,肩宽腰窄,腿长逆天。 穿起衣服的时候显瘦,脱下衣服来,浑身都是喷薄的肌肉。 难怪把许晴晴迷得神魂颠倒,要这么严防死守所有的女性角色呢。 “阿胭妹妹,今天……今天带来的是什么好吃的?” 陆寄礼跑到了白胭坐着的台阶前,振臂朝她挥了挥,“那天鸭腿没吃着,反而连续吃了三天你送来的甜汤。” 一旁被陆振华喊来盯着他们跑圈的教官吹了声哨子,“陆队长,认真跑步!你还有十五圈。” 白胭偷偷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桶,示意他一会跑完了再过来喝。 刚把保温桶放下,孟鹤川的眼神也刚好飘过来。 两人四目在空中相对,他先转开了视线。 白胭托着腮,继续发愣。 她记得书里头,原主对孟鹤川的携恩逼嫁,所以孟鹤川才成了有妇之夫。 那如果没有原主的介入,以他这样‘孟长老’的性格,难不成还会私下去找个姑娘,谈个恋爱吗? 还是说他会败于许晴晴的攻势之下,成为了她裙下臣? 白胭下意识抖了一下。 不管是哪一种选项,感觉都与孟鹤川这个男人搭不上边。 况且,他本身也就是个反派,日后结局是病死牢里。 这样的人,还是不要出去祸害别的好姑娘了吧? 白胭正神游天外,脑壳上倏地一痛。 她回神,孟鹤川面色如常地蜷起叩了她脑壳的‘作案工具’手一撑,顺势坐到了白胭身旁。 “你跑完了?” 他微微喘着气,平复呼吸,点头道:“我可不像陆寄礼,跑得比乌龟爬的还慢。” 也许是因为他在什刹海救了自己,让白胭免于毁容。 又也许是那天他不顾自己受到惩罚,也要替白胭讨个说法。 白胭在这三天里,看他比较顺眼了。 她麻利地从自己的布包里掏出洗得干净的毛巾,“这条是你的,先擦擦汗,把衣服穿上吧。” 孟鹤川接过来,毛巾上清新的皂香,也有阳光晒后的味道。 他不动声色吸了吸鼻子,站起来,将毛巾摆到额上擦汗。 白胭又将铝制的水壶递过去,他擦了汗,将毛巾递给白胭,顺手把水壶给接了过来。 仰着头咕噜咕噜灌水。 孟鹤川身形高大,站起来的时候,刚好挡住了头顶的太阳。 白胭眯了眯眼睛,男人的轮廓逆着光,忽明忽暗。 一滴汗水顺着他坚硬的下颌滑落,途经他因为喝水而上下翻动的喉结处,最后消失在锁骨上。 透着狂野的味道。 好看得不像话。 白胭看得呆了,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第38章 孟夫人 咕嘟一声。 声音还挺大。 白胭的脸色腾一下充红。 孟鹤川放下水壶,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刚才什么声音?” 跑了三十圈确实口渴,他喝水喝的猛,也不注意形象,嘴角边还有残留的水珠。 白胭扯了扯头发,试图遮盖脸颊上的红晕,“是,是你喝水的声音吧!那个,你嘴角边……” 白胭的声音因为尴尬而有些不清,她伸手在自己的唇边点了点,示意他。 孟鹤川抬起手臂擦了相反的方向,没擦干净。 白胭只好站起来,将毛巾递给他,“是另外一边。” 孟鹤川手里拿着水壶,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自己擦了几次白胭都说不对。 “哎呀!你靠过来,我帮你擦吧!”白胭急了,索性举起拿着毛巾的手招呼他。 孟鹤川微怔,抬眼,眸里的情绪有了细微的变化。 再抿了嘴,抬高下巴往白胭身边靠,“……好。” 白胭抿了抿唇,尽量让自己看着一脸坦荡,抬起手去替他擦拭唇边的水珠。 她的手上带着淡淡的雪花膏的香气,随着她的靠近,孟鹤川一呼一吸变得厚重起来。 明明脸上隔着一层毛巾,他却能感觉白胭掌心的温度。 喉结随着他的吞咽重重滚动,孟鹤川竟在这瞬间冒出了希望时间走得缓慢一些的古怪想法。 “阿川。” 凭空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把白胭惊得如触电般收回手臂。 阿川? 是在叫孟鹤川吗? 她跟在孟鹤川身侧一同回头,站在他们台阶上几层的地方,正站着一个穿着巴尔曼羊绒大衣的精致女人,以及一个高挑的摩登女郎。 白胭在看见她与孟鹤川有六七分相像的脸庞后马上就反应过来。 那是孟鹤川的妈妈,孟夫人? “妈。”孟鹤川朝着来人点点头,叫了一声,印证了白胭的猜想。 “您怎么来了?” 孟夫人四十来岁,烫了一头漂亮的大卷发,脸上精致的化了淡妆。 在八十年代,能这样打扮的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夫人太太。 又因为与孟鹤川是母子,两人的眼睛鼻子十分像是复制粘贴一样,十分相像。 孟鹤川称得上是美男子,孟夫人自然就是美妇人。 孟夫人踩着昂贵的小羊皮皮鞋往下走,身上的羊绒大衣衣摆随着她的走动晃动。 白胭垂着眼睛看过去,在这个时候还能分神地乱想,果然再昂贵的衣服也得要有衣架子才能撑得出气场。 孟家儿子母亲都那么惹眼,那他爸爸高低不也得是个中老年男神款了? “这位是?” 孟夫人不仅是在长相上与儿子有六七分像,就连性格也是如出一辙。 看向白胭时,眼里带着淡淡的警惕与疏离,“在队里也没穿制服?是哪个班的姑娘?” 孟鹤川略是一顿,才介绍起来,“她是白胭,陆伯伯应该有和父亲说过,她是我们队里新进的翻译员。” 说完,孟鹤川朝着白胭使了个眼色,随后介绍:“白胭,这位是我母亲,李韵华,她是大队附属总医院的医生。” 他朝着跟在孟夫人身后的摩登女郎看过去,表情没什么波澜地继续介绍,“这位是我母亲的医院里的医生,也是她的徒弟,安绮。” “安绮?!”白胭失声叫了出来。 孟夫人听见她的喊声,不漏痕迹的皱了皱眉。 安绮也跟着吓了一跳,眨着大眼无辜的看向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白胭报赧的摸了摸脸,“你好,安绮同志。” 不怪她惊讶,实在是因为她被安绮的名字给吓了一大跳。 不为其他,就因为这安绮,正是原书中的女主角。 原书里最后的结局,就是她和谭贺桉里应外合,揭露出了孟鹤川的阴谋,拦截下了一部分没有被孟鹤川销毁的珍贵研究资料。 原书里安绮确实也是孟鹤川母亲的得意门生,漂亮知性,又能干。 孟夫人甚至还动过亲上加亲的念头,希望安绮能与孟鹤川发生点亲上加亲的好事。 只不过人家安绮与男主角郎有情妾有意。 加上孟鹤川又被原主携恩逼嫁娶了她,这才没有毁了安绮的好姻缘。 “你们认识吗?”孟夫人开口,问的却不是白胭,而是安绮。 安绮摇了摇头。 孟鹤川也看向白胭,眼里带着询问。 “我不认识,我只是……我只是很少听见这个姓,觉得安绮同志的名字很好听。” 安绮礼貌地笑了笑,“谢谢你,白胭同志,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她的声音很好听,字正腔圆,有种标准的播音腔。 长得漂亮的人本身就有优势,再加上安绮的性格看起来很好相处,举手投足之间都流露着良好的教养。 几句客套话之间,就赢得了白胭的好感。 她也对着安绮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女孩之间的在建立友情,但孟夫人那边,却看不惯一直偷偷打量安绮的白胭。 知母莫若子,孟鹤川察觉到了母亲的视线,他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一步,将孟夫人的注意力引开,“您怎么会来的?” 孟鹤川的父亲孟盛淮原先也是飞行大队,转业后进了组织部,一路往上走。 就算如今离开了一大队,但孟鹤川承袭了他的老路,进入大队,成为大队的总工程师。 孟夫人这样的身份,想要进出大队,根本没有难度。 “你说我为什么会来?”孟夫人看向自己儿子,像责怪,又像是嗔怒,“你还好意思问我?” 跟在旁边很有自知之明的白胭一句话都没说,但却同样遭到了孟夫人的一记白眼。 她一愣,不由自主地看向孟鹤川。 这是什么意思?她没惹到孟夫人吧? 远处的陆寄礼也刚好跑完最后一圈,累得气喘吁吁,爬上台阶一见孟夫人,人又跟着不正经起来。 他随手敬了个少先队礼,“哟,我说这么远瞧着是哪位大美人儿呢,原来是我韵华姐!咱们队里一股臭烘烘的汗臭味,可别熏着您老人家!” 陆寄礼掰着手指头一算,立马从头上虚虚作势,假装拿下了个王冠,给孟夫人戴上,“今个儿是您的生日啊!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孟夫人被他的油嘴滑舌给逗笑了,脸上的神情松了松,架子还是得端着,“还是别人家的儿子懂事,你母亲过寿,你再忙都会抽空回家陪她吃一顿饭,这小子,原先说得好好的,会提前休假回家,结果呢?还不是人影都没见着!” 第39章 相互利用 孟夫人说完,还刻意剐了眼孟鹤川,意味不言而喻。 陆寄礼偷偷瞅了自家兄弟一眼,旋即漂亮的嘴角扯出一个巨大的笑,学着古代大太监的模样,行了个大礼,“孟伯母生日,我这个做侄儿都不敢忘,更何况是鹤川这个亲儿子呢?” 他绕着孟夫人转了一圈,口中还止不住啧啧啧了好几声,“就您身上着巴尔曼大衣,可得十几张老人头吧?有这品味和实力能买给您的,除了我孟总工,其他没人了吧?” 孟夫人被逗笑。 她跟着垂眼看了下身上的大衣,嘴上嗤着:“也不知道今年怎么转了性,终于挑了件让我满意的礼物。” 小周刚把这件衣服送到孟家的时候孟夫人就看上了,一心就等着孟鹤川在她生日当天回来。 没想到左灯右等,只收到孟鹤川被罚禁足,不可外出的消息。 孟盛康在队里呆过,又是男人,觉得男人总有血性。 偶有犯错也是正常的。 但孟夫人却如临大敌。 自己儿子自己知道。 孟鹤川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大院里同批孩子的榜样。 不管是生活还是学习,从来不需要她与孟盛康担心,二代子弟中没有人比他更优秀懂事。 甚至在顺利进入航天大队后,年年都是队里的荣誉标兵。 怎么会突然犯了错误,还被禁足? 孟夫人不肯罢休,压着孟盛康去问个清楚。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孟鹤川是因为违反规定带一名新人外出而被禁足。 而这个新人竟还是破例被带进大队的女人,什么名号都没听过,只听说是队里的翻译员。 孟夫人听了消息后一晚上都没睡好,翌日一早就拉着丈夫赶来大队。 孟盛康去找老同志,孟夫人则是打听了他们在操场,拉着作陪的安绮一路杀过来。 刚好就瞧见了白胭在替孟鹤川擦汗的场景。 孟夫人的脸色不太好看,经过刚才的介绍,孟夫人已经知道白胭就是连累孟鹤川被禁足的始作俑者。 “行了,你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原来就答应我今天的是要陪着我吃饭,既然出不去,你父亲也来了,我们就干脆在你陆伯伯那儿吃了就行了。” 陆振华平日里长居大队,自然有自己的小厨房。 孟夫人招呼陆寄礼一起,“阿礼,你父亲许久未和阿川父亲叙旧了,留了我们吃午饭,你一起来呀。” 提也没提白胭。 白胭也知趣,见孟夫人有离开的意思,连忙往后退一步。 孟夫人见她的做法还算懂事,心里稍霁,催促着他们,“你们的跑圈都跑完了?那我们先走吧,别让你父亲他们等了。” 说完就要带着安绮先走。 “等一下,白胭。”孟鹤川突然喊停。 他转头,对着准备默默离开的白胭昂头,“今日是我母亲的生日,菜色一定不会少,既然碰上了,你就一起来吧。” 见众人看过来,白胭连忙将自己手里的保温桶往后藏,“孟总工,我就不打扰了……” “无事,一起。”孟鹤川跟着下了一级台阶,拦住白胭,“一起吧。” 口气很坚持,重复了一遍。 他背对着孟夫人,孟夫人看不见他的表情,白胭却看得清。 脸上一贯没什么表情的孟总工此刻却在朝着白胭使眼色,张着口型示意她:‘白胭,你一起来。’ 白胭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瞟,刚好看见站在孟夫人身后的安绮。 她有些不确定,同样用口型无声地问:‘是因为安绮?’ 孟鹤川不动声色地点头。 …… 白胭垂着头走在人群的末端,满脸尴尬。 当孟鹤川不容置疑地拉着她同他们一起去吃午饭,孟夫人才刚缓和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孟鹤川却当作没看到,伸手套了衣服后,踢了脚单手撑在下巴摩裟地陆寄礼,“你带路。” 一群人,陆寄礼打头。 孟夫人与安绮走在中间。 而孟鹤川不知道为什么,死赖在白胭身边。 白胭手里抱着沉甸甸的保温桶,耸拉着眼皮望着地上被太阳晒出的相叠的影子,还是忍不住说:“孟总工,你能不能别害我……” 孟鹤川一挑眉,没搭腔。 “你应该很清楚你母亲的意思……”白胭快速地抬眼,瞥了眼走在前头的孟夫人,“既然是令堂的生日,我一个外人去打扰,不太合适。” 白胭抿了抿唇,他们与孟夫人的距离不远不近,她怕控制不好的音量被发现,只能朝着他狂瞪眼珠子。 孟鹤川扫了一眼,顺着她眼珠子转动的方向看去,是安绮。 他闲闲的收回视线,依旧不说话。 白胭急了,大着胆子抬手杵他,压着声音:“孟总工,是你母亲要给你介绍对象,你拉我做挡箭牌,不合适吧?” “白胭,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吗?”他同样压着声音,“你在火车站利用我的时候,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白胭哑口无言,只能垂着头,跟着他悻悻地走。 大队划拨给历代首长住的小院离炊事班不远,在一楼,有个独立的小院。 今日虽是孟夫人的生日,但孟盛康既然回来了大队,陆振华自然交代了秘书去安排午饭。 陆寄礼轻车熟路地推门进去,陆振华的秘书正好一起进来通知他们饭菜已经备好了。 两人同时朝门口看过来,含笑招呼:“你们来了?” “小白同志也来了?”陆振华在瞧见走在最后的白胭时微微有些吃惊。 他顿了顿,朝着孟盛康介绍:“那位就是我刚才提到的白胭同志,大队新进的翻译员。” 孟盛康站起来,他同样身形高大,但眉眼相对较粗犷,看起来孟鹤川还是更像母亲更多。 方才同陆振华在谈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听了白胭的名字,也知道孟鹤川就是因为这个小同志才被禁足。 此刻见到人了不由得多看一眼。 第40章 擦身体 “小白同志,这是孟——” “老陆。”孟夫人出声打断了陆振华的介绍,“小同志,这位是你们孟总工的父亲。” 孟盛康位居京州高位,加上他目前的职位特殊,孟夫人对白胭这个陌生人有提防之心也是正常。 白胭心中有数,反应得也很快,不亢不卑地叫了一声:“孟先生。” 这样的称呼很得体,饶是孟夫人对白胭抱有偏见,也不得不高看她一眼。 既然没什么好闲话,陆振华对本身白胭的印象也好,人既然都来了, 便没有再赶走的道理。 木圆桌摆在了小偏厅,桌上有鸡有鸭有猪肘,还摆了瓶特供酒。 虽说与新世纪的海陆大餐比不了,但这在八十年代,确实称得上豪华家宴了。 孟夫人‘忌惮’白胭这个外人,上桌的时候强调了一句整桌子菜都是她从孟家带来的。 没有占大队一分一毫便宜。 陆振华哈哈一笑,率先坐下,“韵华还是老样子,说好听点是心思细腻,说得直白点啊,你这媳妇,心眼最多。” “我这还不是为了他们父子俩?”孟夫人示意安绮坐在自己的左侧,又朝着孟鹤川状似无意地开口:“你也坐下吧。” 直接将孟鹤川的座位安排在了安绮的身边。 白胭看了一圈,很有自知之明地绕着眼前的几人往末端的座位走。 不料人才刚从孟鹤川的身后绕过,忽然见他扭头,“白胭。” 白胭心里咯噔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下了脚步。 孟夫人与安绮的视线也一同看了过来。 “孟总工——”白胭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似的,“有事吗?” 始作俑者对她警告的眼神视若无睹,自然地伸出手请她入座:“你今日来了,就不要拘礼,也别把自己当作是客人,随便坐。” 说罢直接将安绮身旁的座位空了出来,颇为‘好心’地让给白胭。 自己则是一屁股坐到了旁边。 白胭犹如被架在火上烤,坐下也不是,不坐下也不是。 最后还是安绮替她将凳子往后拉了拉,“白胭同志,你坐吧。” 白胭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坐到了安绮与孟鹤川的中间。 她虽是知道安绮最后的真命天子不是孟鹤川,但孟夫人不知道啊。 孟夫人明摆着想要撮合自己的徒弟与儿子,却先后撞见了白胭在替孟鹤川擦脸以及她这么临时地参加了孟夫人的生日宴。 任谁都会想多。 果不其然,一顿饭才刚开始吃,孟夫人就忍不住发问了。 “这么说来,鹤川之所以会带白胭同志外出,也是为了要买外文词典?” 陆寄礼方才平白无故多得了白胭‘殷勤’夹给他吃的鸡腿后,抹干净嘴巴,替她说话:“是啊,孟伯母,这件事也怪我,我在西苑机场呆了一个多月,呆得烦了,所以才会怂恿他们一起出去的。” 毕竟是自己儿子,陆振华骂起他也不嘴软,“好啊你,原来始作俑者是你,这么着,从明天起,你给我多跑三天操场。” 陆寄礼忙缩头不敢再说话了。 白胭默默地将孟鹤川拉她做挡箭牌的仇记下了,全程也根本不敢搭理孟鹤川。 连筷子都没伸出去,只盯着眼前的萝卜干干吃。 一顿饭吃得白胭口干舌燥。 好不容易熬到了散席,孟夫人逮着机会让安绮陪着孟鹤川去车上拿他上次送回家换洗衣服的衣物。 自己则是喊了陆寄礼与白胭,陪她打包剩余的饭菜。 白胭转身的时候,刚好看见安绮与孟鹤川并肩走在一起。 男帅女靓,其实很搭。 安绮正扭着头和孟鹤川不知道在说什么,她嘴角笑笑的,眼里的缠绵缱绻藏不了。 白胭心头微怔,不由得‘咦’了一声。 原书里提到安绮,明明说她与谭贺桉才是一对。 可为什么此刻瞧着她对孟鹤川的模样,有些不一样的娇羞? 白胭心中觉得奇怪,但也不敢发问。 孟夫人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咱们现在的生活条件好了起来,但也不推崇铺张浪费,你与鹤川二代子弟的身份比较敏感,在生活作风上,更要谨慎一些。” 陆寄礼平日里就一副混不吝,加上较早的军旅生涯锻炼出的糙性子,做不惯精细活。 打包饭菜的时候简直就在帮倒忙,不是装错就是装撒。 一个不注意,举着饭菜回头的时候差点和迎面而走回来的孟鹤川相撞。 汤汤水水洒了两人身上。 孟夫人哎哟两声,忙招呼他们两人分开,又四处去找干布。 白胭想起来自己的布包里有他们两人的毛巾,翻了出来。 眼看着安绮站在孟鹤川身边,她便顺手递了一条给她,自己则是转身去帮陆寄礼。 陆寄礼嫌汤水浇在身上黏糊,伸手一脱,直接将外套的衣服给脱了下来。 双手撑起来,“阿胭妹妹,快,我最讨厌这些菜汁的味道留在身上,你快帮帮我!” 白胭不自觉咽了口水,“哎,哦,好的……” 陆寄礼平日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跑操没跑两圈就跟着喊累,一点都不像是个铁血的特战飞行员。 但当白胭近距离看他的时候才发现,这小子身上的肌肉块可不比孟鹤川身上的少。 正要忍着嘴角的笑意准备上手去摸一摸,身后忽然响起孟鹤川冷冷的声音,“白胭。” 白胭回头,孟鹤川身上的菜汁还没擦,安绮抿着嘴跟在他身后。 孟鹤川朝着白胭抬了抬下巴,“你手上那条毛巾才是我的。” 白胭看了眼,抱歉地说:“是我着急拿错了。” 反正是擦身上,是谁的毛巾又无所谓。 但偏偏孟公子很计较,他嫌弃地扫了眼陆寄礼,“他的汗多。” 说完又朝着白胭招呼:“我要用我自己的。” 白胭正要把毛巾交换,不料孟鹤川又上前走了一步,直接将毛巾拿了过来,“我自己来。” 但方才相撞,有不少菜汁溅到了后侧腰的位子。 他单手擦不到,白胭指了两次,最后又只好将毛巾重新拿了过来,绕到他的身后替他擦拭。 汤汁浸得久了,粘在了皮肤上,不仅有些发凉,还放大了感官。 白胭手指抻上去的时候,孟鹤川打了个激灵。 明明背对着看不见她的模样,但孟鹤川却仿佛能感觉到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她的手指又细又长,抻着他的衣服的时候,指尖的温热似乎能够穿过衣料,游走在他敏感的腰侧。 孟鹤川重重吸了口气,正要平复心里那古怪的想法。 忽地,白胭的手掌整个扣在了他的腰上。 他脸上在瞬间涨红,如弹簧似的弹开,“你干什么?” 所有人都被他的反应下了一跳,错愕地望着他。 白胭更是无辜地眨着眼睛,“孟总工,我在给你擦衣服啊。” 第41章 看电影 孟鹤川的声音有些暗哑。 他喉结吞咽了两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烦躁,连带着对着白胭说话也没什么耐心,“多谢你了,已经可以了。” 白胭无辜地眨了眨眼,退开了两步。 等收拾好,孟夫人儿子也看了,带着安绮过来脸也露了,再没借口继续留下。 孟鹤川自然是要送父母到大门口,而白胭也终于找到机会可以脚底抹油。 她拎着一整桶的绿豆汤犹豫地往宿舍走去,满脸忧愁。 这几天她因为愧疚,一直都有煮了甜汤给被罚去跑圈的孟鹤川与陆寄礼喝。 有陆寄礼这样的大胃王在,她每天煮得都不够分,大部分都进了陆寄礼的肚子里。 今天索性多抓了两把绿豆,熬了满满一整桶,没想到居然没人吃。 就这两把绿豆还是她忍痛从火车上赚来的‘第一桶金’里抽出来的一块钱去买的。 秉着不能浪费的原则,白胭眼珠子转了转,脚下的步子跟着转了个弯。 直奔培训班所在的小楼方向。 魏巍一行老师是被航天大队特意请来做英文培训班的。 为了方便他们上课,队里专门给他们划拨了一栋二层高的小楼。 一楼做教室,二楼做几位外籍教师的临时宿舍。 白胭在魏巍他们来报道后就一直跟着他们在一楼的教室里筛选着能够来参加培训班面试的人选。 此时正值下午四点多,大家都午睡起来了。 白胭还没走到小楼前呢,就瞧见二楼楼梯走下来几个人影,正是魏巍等人。 “魏老师。”白胭礼貌地打招呼:“我这里有一些绿豆汤,本来想送过来给你们尝尝,你们这是要出去吗?” 这几天接受英文培训的人员还没到位,各班级长都还在协调所有队员的训练时间,所以一般下午的时候老师们也能自由活动。 魏巍兴奋地朝她招手,“yan,你来的正巧。” 经过几天的相处,几位外籍教师直接亲切地称呼白胭为阿''yan''。 叫的顺口了,就成了‘yan’。 “前几天我们不是都在说如今那么少人自愿报名英文学习班,最大的问题在于队里的同志们都不感兴趣吗?上次你在礼堂演出的那首歌给了我灵感,其实咱们大队的年轻人也很喜欢接触新事物,既然如此,我就想办法给他们创造体验新事物的机会。” 等白胭走进,才发现魏巍手里这拿着一卷长长的黑胶片。 她眼前一亮,不可思议的问:“魏老师,这是电影胶片?” 魏巍没想到她连这个都懂,夸赞似的看了她一眼,“是的,还是原版的英文电影,是最近才在y国上映的《海狼》,你一会如果没事,要不要一起来看?” 白胭穿书来了好几天,每天晚上除了看书就是早睡。 乍一听还能有额外的娱乐活动,自然点头答应。 她跟着魏巍一行人往操场走,止不住发问:“魏老师,现在这种原版的电影胶片,很贵重吧?” 不管是在什么年代里,原本的电影胶片应该没那么容易能弄到手。 白胭没想到魏巍一介老师,居然还有这样的门路。 “这件事上还是得要谢谢mr.tan。” “谭……谭贺桉,谭总工?”白胭诧异,“这胶片是他送来的?” 魏巍点头,“不光是胶片,放映员和幕布都是他准备好了的,也是他亲自去和和队里的领导协调,才争取了能够在操场上播放原版电影的权限。” 八十年代看电影还算是件奢侈的消遣活动,更何况是购买原片的版权以及播放一场电影呢? 这样一场电影播放下来,得烧不少的钱吧? 白胭咂舌,“他做那么多事,收钱吗?” “不收啊!”魏巍用手托了下胶片,“谭先生品行高洁,他的意思,是希望能够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能够投身到学习英文的热潮中,能够学懂英文,看更多的世界。” 魏巍语气中有藏不住的夸赞,“谭先生说了,这些费用都是小钱,要是能为大队培养出懂得英文的人才,这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是谭贺桉准备的,白胭心中也有底了。 毕竟人家是原书里钦定的男主角,有钱和不拘小节,这都是霸总的标配。 但总归沾了他的光,白胭一想到一会儿能看电影,在心里默默的感谢霸总的大方。 等她跟着魏巍一行来到操场上,天色已经黑了一些下来。 操场的正中央摆了一块巨大的幕布,非常显眼。 有放映员在草坪上架着一台大机器,白胭猜想那应该就是电影播放器。 他们将胶片送了过去,周围坐着早就收到消息,都在等着电影播放的年轻队员们。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期待。 大队在平时也播放过电影,但大多都是一些红色电影或者反复播放过的抗战老电影。 大伙连情节都快会背了。 今天突然听说会有一部外国的谍战片,自然座无虚席。 白胭因为跟着魏巍一行,自然能够往前排坐。 她绕过去的时候,正好撞上了以许晴晴为首的文工班小团体的视线。 再一仔细看,跟在小团队末端站着的,竟然还是她的好室友,阮晓慧。 白胭的视线在她身上挂着的好几个水壶上扫看,心里微微了然。 难怪连着几天阮晓慧都神龙不见首尾,原来是上赶着巴结人家班长去了。 可明显,以许晴晴为首的小团队,只是想要一个免费的劳动力。 根本没有真心想要接纳她。 看见白胭淡淡的视线,阮晓慧脸上也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她不想让白胭瞧见自己这副巴结人的模样,垂下眼,眼睛里确有止不住的嫉妒与阴恨。 明明她白胭是同时进队,她更是顶下了与孟鹤川有‘肩章’牵绊的头衔。 可为什么白胭就能够像模像样的去当了翻译员,整日同那些洋鬼子在一起,还能被称呼一句‘白老师’。 而自己则是被安排进了炊事班,每天不是切大蒜就是洗碗筷。 她是盯上了孟鹤川是子弟兵的身份才跟着来大队。 也是想试图看看能不能就此缠着他,嫁个军官,从此飞黄腾达的。 而不是照样干着在农村也要干的粗活,每天起草炭黑地去食堂给那些士兵打饭。 第42章 画饼最在行 可她到现在都没搞明白当时在白胭的口袋里怎么会有一枚孟鹤川的肩章。 阮晓慧也从旁打听过,但她的脑子在白胭面前根本不够卖弄。 每次想要旁敲侧击,都能被她反客为主,直接转开了话题。 而阮晓慧也不敢直白地去问孟鹤川,甚至在孟鹤川想要开口询问她有关于肩章的详情时,她只能继续装着记不清,搪塞过去。 因为没能借着肩章顺利简单的那些孟鹤川,阮晓慧也只能继续咬着牙看白胭借着翻译员的关系,经常‘享福’。 不是今天有一桶的奶粉送来,就是明天有新鲜的脐橙送来。 其实这些东西并不是孟鹤川一个人送来的。 其中有不少是陆大队长从他老子那儿薅来,拿去给孟鹤川分的时候,顺带让小周给白胭送一些的。 但阮晓慧不知当中的原因,每日眼巴巴的跟过去瞧,小周总是硬邦邦的回了句,这些都是给白胭同志的。 阮晓慧气急! 出于这种心态,她对白胭是越来越嫉妒。 再得知她又是要和孟鹤川他们出门后,阮晓慧忍不住了。 她掀了被子就去文工班,把白胭与孟鹤川这几日交往过于‘密切’,甚至今日两人骑车出去的消息,卖给了许晴晴知道,换来了进入文工班小团队的机会。 而许晴晴也正如她所预料的一样,气冲冲地带着一帮人杀了出去。 但结果却不如预期。 白胭虽被禁足,可许晴晴她们也受了惩罚。 芝华更是将害得自己丢脸的事全都怪到了阮晓慧的头上,经常羞辱和指使阮晓慧去干些脏活累活。 如今不管是许晴晴还是芝华,与白胭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特别是许晴晴,又见白胭与孟鹤川单独外出,又因为她而被孟鹤川三番五次地下了面子。 此时看见她明明这么迟才来,却能够跟着那群外籍教师往第一排去坐,心里自然怒火中烧。 许晴晴瞪着她,阴阳怪气地出声:“白胭同志这后门走得可真是理所当然啊,来得那么迟,还能占着好位子。” 魏巍眉头一皱,正要替白胭解释。 没想到身后传来吊儿郎当的声音,“我说咱们怎么一回头,阿胭妹妹就跑没影儿了呢,原来是知道操场在放电影,跑这儿来了。” 说话的人正是一点都不正经的陆寄礼与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正经人的孟鹤川。 他们两人都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孟鹤川不知道是不是还洗了个澡,随着他的走近,白胭似乎能闻到挂在他毛巾上的那股肥皂清香。 就是他脸上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严肃,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 整张脸上都写满了我有心事。 “听说今天的电影是首航公司的谭贺桉特意为魏老师赞助的?” 陆寄礼与许晴晴也算是同一个大院长大的,他最看不惯许晴晴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当然许晴晴也看不上他那样吊儿郎当却缠着孟鹤川的做派。 两人相互打了照面,陆寄礼一手搭在孟鹤川身上,一手拉着白胭继续往前:“阿胭妹妹,他们说还是英文原版片,不是译制片?搞什么啊,咱们京州大学的老师们这么有面儿啊?” 白胭怕胶片太重,魏巍一直举得会累,抽了手帮他托了胶片的尾端。 将胶片送给放映员的时候白胭还不忘对着许晴晴隔空喊话,“许晴晴同志,你看清楚了,我是工作人员,不是走后门的。倒是我刚才从后面走上来的时候,看了一下,你们文工班的位子不是在十排以后吗?怎么你们几个不和自己的队员在一起,反而坐在了第三排?” 第三排凑巧是飞行一大队队员的位子,陆寄礼眉头一皱,视线朝一旁零星的几个队员身上梭巡,问:“副队长呢?” 一大队的副队长叫邵金,暗叫不好,火急火燎地站起来,陪笑:“队长,……这,这不是刚巧碰上了许班长他们,女士优先,所以就把队里的位子让给他们了。” 陆寄礼一直知道邵金这小子是许晴晴的跟班,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冷哼道:“原来走后门的另有其人。” “陆寄礼,你!”许晴晴气急,嚯地站起来。 许晴晴可不傻,平日里仗着知道邵金喜欢自己,便经常指使他借着职务之变替她的小团队提供便利。 今天自然也是。 一听说有电影放,猜想孟鹤川也许也会前来。 如果她按照班级排号,文工班的人只能坐在十排以后。 离孟鹤川的位子太远。 所以才私下找来了邵金,让他安排一下。 让自己的小团队顶掉了一大队其他的队员的位子。 陆寄礼压根不搭理她,直接对邵金下命令,“你嫌第三排太近,你就自己往后挪,但其他队员都必须让他们给我换回来。” 邵金碰了两头的灰,灰溜溜地跟在许晴晴他们身后赔笑脸。 原本被他赶走的一大队的队员们欢呼着坐回了属于自己的位子,纷纷高喊着谢谢队长。 陆寄礼伸手指了指白胭,“是谢谢咱们的白胭同志,是她提醒的。” 队员们转头又跟着感谢白胭。 孟鹤川原本以为她一个小姑娘家,脸皮应该会薄。 正收回思绪,打算帮着出声提醒陆寄礼手下那些兵别把动静闹得那么大,让她一个小姑娘最后下不来台。 没想到白胭的嘴角忽地一勾,脸上一点害羞的神情都没有。 她眼里闪着一抹狡黠的精光,亮晶晶的,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白胭空出一只手,朝着那帮同她差不多大的小伙子们示意。 “不用客气,大家都喜欢看电影吧?这次的电影是魏老师,也是我们英文培训班专门为大家争取来的,如果待会儿大家觉得电影好看,还想再看,大可事后来培训班的小楼找我们报名参加英文培训班,后续啊,魏老师还能给大家争取更多的新鲜事儿!” 不管事后谭贺桉还能不能赞助大队播放电影,总之饼是一定得先画一块出来的。 白胭这一阵慷慨激昂的小演说引得年轻的小队员们又起一阵欢呼。 原本对英文培训班毫无兴趣的队员们更是蠢蠢欲动,就等着电影放完去找魏巍报名了。 电影都还没开始,孟鹤川已经看饱了。 他看着跟魏巍得意挑眉的女孩,眉眼中的沉思变得更深了。 第43章 孟鹤川的故意刁难 闹了方才那么一出,再回过神,天色也全黑了下来。 魏巍见时间差不多了,将电影胶片交给了放映员,和白胭一起往位子上走。 只是今晚播放的是外国电影,噱头十足,几乎是半个军区的年轻人都跑来了。 不单单是普通队员,还有不少像是孟鹤川与陆寄礼这样肩上有衔的士官。 一时间前排的位子几乎都坐满了。 白胭看了一圈,将最后一个位子留给了魏巍。 陆寄礼方才同二队的队长打赌赢了才换来了第一排的位子,连屁股都舍不得抬起。 他奋力朝着白胭喊,“我也没看到阿川,他是不是去找位子了?阿胭妹妹你找找他,别一个人落单了坐。” 白胭嘴上含糊着应着,根本没将陆寄礼的话放在心上。 在上辈子,看电影可以说是她最喜欢的消遣方式。 加上一直是母胎单身,白胭不用出差的周末,基本上都是一个人泡在电影院里看电影。 无人打扰才最快乐。 所以和谁坐,有没有人陪坐,她根本不在乎。 正找着位子,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亮光,电影的前奏开始了。 白胭不想错过开头片段,就着微弱的光,刚好看见第五排的中间还有一个空位。 她弓着身往那里走。 “不好意思,让让。” 座位在靠近内侧的边缘,白胭绕错了方向,一路都在为打扰到别人而抱歉。 眼前又出现一双穿着绿色制服的长腿。 白胭蹭着男人膝盖上的布料,脱口而出,“对不起,麻烦让一让,谢谢。” 一句话说得像是在念经,毫无真诚可言。 说完就抬腿,准备等眼前的人收起长腿,方便她走过去。 可没想到眼前那双腿的主人,纹丝不动。 白胭收不住自己的脚,在惯性下,直接被绊倒。 虽然是故意的,有了心理准备。 但在那柔若无骨的身体往自己身上倒下的时候,孟鹤川还是轻轻啧了一下。 心弦上好像绷了一条线,被人轻轻拨动。 小腹更像是被烫了一下,让他忍不住收缩。 白胭头朝下,心有余悸地趴在他的膝上,而她的腰上此刻正绕着一只手。 在意识到自己胸前二两肉此时此刻正压着他,白胭如闪电般爬起来。 脸色烧得微微发红。 孟鹤川是不是故意不让开,就等着让她栽倒下来的? 难道他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白胭越想越生气,脚上也用了劲,用力想顶开他的阻挡,“孟总工,让个路”。 孟鹤川还是纹丝不动,置若罔闻。 白胭错愕。 中午在陆振华小院吃饭的时候,他的状态还行。 见了父母,还陪着母亲一起过了生日。 白胭更是被他揪着配合演了一出避开安绮的戏码,中间没有任何令人不快的事发生。 那他干嘛板着一张黑脸,像个活阎王? “同志,你坐不坐下?” 电影开始了,白胭一直立在原地,当然挡住了屏幕。 后头的人认不出她,不耐烦地开口问,“不看的话就让开,别挡我们的视线啊!” 白胭只好耐住脾气,又说了一遍,“孟总工,借过一下。” 孟鹤川掀眼皮,悠悠地看了她一样。 眼里带着两人初见时的警惕。 白胭心里咯噔一声,从陆振华替自己的身份调查背书之后,孟鹤川虽对她时不时还有耳提面命的警告,希望她能够珍惜这次机会,好好完成大队的翻译任务。 但他同时对白胭的态度也慢慢松懈下来。 从开始的警惕状态到现在也算相互握过手,希望她能够一起为飞机制造做出贡献。 甚至在中午还拉着白胭去挡了孟夫人想要撮合安绮的心思。 怎么在这瞬间又好像变回了在金陵火车上对自己十分提防的状态了? “你——” 白胭想问他这是什么情况,不料身后见多次提醒她还不坐下,口气变得不耐烦了,“前面的女同志,你快坐下来,别挡着电影了!你再不坐下,我就喊纠察员了啊!” 闻言,白胭也急了,口气里有些嗔怪:“你让不让?不让我走了!” 说完还真有要倒退出去的姿势。 孟鹤川倏然伸手,在黑暗中拉住了她的手腕。 力气挺大的,白胭差点以为自己的腕骨要被捏断。 她忍不住轻呼,带着委屈开口喊痛:“你干嘛……” 白胭想问他为什么故意刁难她,眼睛刚瞪过去,就对上了孟鹤川比黑夜还有更显深沉的视线。 她在这一瞬间里没反应过来,怔怔地望着他。 还是孟鹤川先放开的手,他偏头,示意白胭,“你坐下。” 口气不容拒绝。 白胭曲着腿,小心翼翼地要继续往里走。 但孟鹤川人高腿长,即便他已经侧过身了,但留出来的空间还是很小。 白胭弓着身子挤过去,免不了与孟鹤川的膝盖发生了摩擦。 她心里本来就被孟鹤川的眼神给吓了一跳,此时走得颤颤巍巍,又难站稳。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脚一绊,她怕再摔倒,想也未想,伸手搭了孟鹤川的肩。 她的手在搭上来的瞬间还不小心蹭到了一下男人坚硬的侧脸。 孟鹤川的背脊在这一瞬间迅速绷直,僵硬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 白胭呼出一口气,终于挤过来了,快速地拉了椅子坐了下来。 她还在微微喘气。 因为在看电影,操场上摆着的小马扎都挨得很近,白胭平复着呼吸,顺手解了因为挤压而有些散乱的头发再做整理。 孟鹤川侧目瞟过去,她细长白皙的手指正穿过五黑浓稠的发,麻利随意地重新挽了个髻。 随着她转头的动作,孟鹤川轻而易举地在风中闻到了她身上的发香。 味道有些特别,不像是孟鹤川平日里在队里闻惯了的那些肥皂味,像是开在他办公室后院窗户旁的那颗玉兰花的香。 男人抿了抿嘴唇,分神地想,可玉兰花从不在冬天开花。 “砰”的一声响,拉回了他的思绪。 原本漆黑的屏幕上出现了人物,电影已经开始了。 孟鹤川收回视线,强迫自己提高注意力,一会还有事要追问白胭,自己不能被眼前的情况迷惑。 第44章 一肚子坏水 白胭看电影的时候很认真,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睛直溜溜盯着屏幕看。 《海狼》是一部英文原版片,但还好在八十年代已经有译制的功能,谭贺桉送来的这部片子也配有中文字幕。 大多数队员也都能够看得懂。 虽然整部电影的制作水平不如现代的精良,但剧情引人入胜。 讲的是二战时期y国派遣了两名精明干练的特工,去寻找并且抓捕被敌国策反过后,埋在海军潜艇舰队身边间谍的戏码。 白胭没想到在八十年代还能看得到这一出类似于碟中谍的戏剧,全程看的津津有味,完全没注意到身旁的男人的视线,始终固定在她的身上。 这出戏既然出名,想必也是谍战片的鼻祖,剧中的特效也算逼真。 加上较早时期的电影分级制度还不明显,这部剧里一会枪林弹雨,一会又是游轮追逐。 血腥场面不算少。 白胭手里还握着装了绿豆汤的保温桶,她抽空低头看了眼,还是决定不在这个时候拿出来问孟鹤川要不要来点‘零食’了。 剧情进行到正紧张的时候戛然而止,白胭‘咦’了一声。 身旁男人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要换胶片圈了。” 白胭昂起了头往草坪中央的放映员那儿看,果然瞧见刚才的放映员正停下机器,在调换黑胶片。 “没想到这你也知道?”白胭重新坐下来,好奇地看向他:“看来你经常去看电影?” 孟鹤川身上穿的是军绿色的制服,除了身上的肩章挂了衔以外,这身穿着打扮与周围的其他队员的没有两样。 但即便如此,混在人群之中,高大挺拔的身躯却还是让他看起来十分惹眼。 “偶尔会去,陆寄礼挺喜欢的。” “都看些什么片?” “随便看,有什么看什么,战争片会更好一些。” 果然还是男人。 “那这部片刚好就是你喜欢的把?枪战加谍战。” 孟鹤川沉默了一会,嗓音带了莫名其妙的低沉,“这部片我没怎么看。” 至于为什么会没看,孟鹤川没明说。 白胭的视线定在他身上,这个男人宽肩窄腰,背姿挺拔,抛却身上冷冽的气息,倒是清隽英朗。 她的喉咙又发出咕嘟一声,不合时宜地想起在中午替他擦身上菜汁时‘不小心’摸到的腹肌。 孟鹤川长得一副禁欲脸,身上却硬邦邦的,简直是仙品。 难怪原主当时死活要挟恩逼嫁,遇上这样的男人,又不知道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反派,当然那要抢着嫁。 “你看什么?”因为离得近,孟鹤川再不能将她那直勾勾的眼神当没瞧见,冷不丁问道。 白胭回过神,在心里暗骂自己居然没能扛得住反派的美男计。 她转过头,正要随便找个借口,脑袋里又突然闪过‘反派’这两个字。 是了,孟鹤川在书里可是个彻头彻尾的反派,而这部剧里的反派也是同盟国策反后的间谍,为了金钱背叛了自己的国家,为了要摧毁y国新制造出来的潜艇,想方设法销毁了y国方面的研究资料。 这不正是孟鹤川日后会做的事吗? 要么是他通过零星的片段冒起了不应该的想法,要么是他觉得这部电影影射了自己。 不管是哪一种原因,所以才导致了他根本没办法像其他人一样,静下心去欣赏电影。 白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看向他的眼神也更加的古怪诡异。 果然还是要离孟鹤川远一些才行! “要不——”她斟酌着用词,“你如果不想看,要不要出去走走?” 她原本只是想找个借口轰走他,可没想到孟鹤川一听便点头:“行,我们过去走走。” “我们?”白胭错愕地指向自己,“我……” 她一句‘我’说了半天,也没想到拒绝的借口。 孟鹤川也似乎有话要说,直接从马扎上把她拉起,“走。” 两人一个走一个拉,离开的动静还不小,惹得周围的小士兵窃窃私语,“孟总工拉着的是培训班的白老师吗?他们不看电影,去做啥子哦?” 有人挤眉弄眼,“小孟太的名声可不是白叫的,我炊事班的人说啊,今天孟首长和孟夫人回来了,小孟太作为孟总工家的准儿媳妇,好像也一起去了首长的小院吃饭!” “这消息你都知道?” 听着前排士兵的八卦,许晴晴的脸色又阴了三分。 她恶狠狠地盯着全程因为没有座位而蹲在地上的阮晓慧骂,“你不就是炊事班的吗?怎么孟阿姨中午来的消息你都不知道?” 阮晓慧同样沉浸在震惊当中,她更不知道白胭中午竟然还和孟鹤川的家人一起吃了饭。 许晴晴将气撒在了她的头上,直接把阮晓慧往外赶,“你真没用,走开走开,以后别跟着我!” 阮晓慧被她一推,没蹲稳,一屁股栽到地板上,哭唧唧的模样让许晴晴更心烦。 “看见你就让我想起缠着鹤川的贱女人,明天我就去和我爸爸说,早点把你赶出去!” 阮晓慧一听,吓得连眼泪都憋回去了。 她紧紧握着身上挂着的水壶袋子,不让芝华她们抢回去,求着许晴晴,“许同志,许小姐,你别赶我走!我,我什么都肯干,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阮晓慧这几天跟着许晴晴,打水盛饭这类都是小事,许晴晴更是夸张到让阮晓慧搓自己的换洗衣服。 芝华用手肘杵了杵许晴晴,靠着她的耳朵说:“晴晴,邵班长今天不是说他有几个好哥们就在咱们操场西边墙角外卖碟吗?那些社会上的青年人血气都旺,要是邵金能把白胭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弄到墙外头去,到时候会发生点什么,谁知道呢?” 许晴晴白了她一眼,“你这法子够阴毒,但不切实际,她那么大个活人,怎么弄出去?再说了,她不是和鹤川一起走的吗?” 芝华还记恨着自己因为白胭而在全队的大会上公开道歉得仇,此时满脑子都是坏水。 她抬着下巴指向阮晓慧,“这就要看她有多大的决心想要留在大队了。” 说完,贴着许晴晴耳朵又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 两人的眼里同时流露出古怪狰狞的笑。 第45章 唇瓣之间的距离只差毫厘 大操场的西边是航天大队的最边缘地带,有一堵墙。 墙的里面挨着一片小树林,外面是一个死胡同,平日里嫌少有人来。 孟鹤川带着白胭一路往那儿走,周围是越来越黑,除了他们以外,再没见到其他人。 白胭心生警觉,好不容易走到一盏惨白灯光下,她停下了脚步,不愿再向前走。 她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的开口,“孟总工,你要散步的话,就请自便,我还想继续看那电影。” 孟鹤川单手插兜,在白胭身边同样站住了。 他不说好,也不说让白胭走。 一双黑眸沉甸甸的装着探究,像个雷达似的,在扫看白胭。 白胭突兀地想起他们在兖州时自己曾经对孟鹤川做的比喻。 那个时候她讽刺他擅长熬鹰,现在想来自己说的一点都没错。 只不过现在她变成了那只鹰,硬生生被孟公子钉在原地熬。 孟鹤川到底长居高位,加上此地灯光昏暗,他背光而站,英俊的面孔有一半隐藏在了黑暗当中,有种强势的侵略感。 白胭被他看得头皮发麻,那眼神让她都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难道不经意的时候真的惹到了他? 大操场西边空旷,风逆着白胭一吹,让她不自觉打了个激灵,忍不住开口:“孟总工,咱们要不别拐弯抹角了,杀人不过头点地,有事的话你直说,没必要这么折磨我。” 孟鹤川的嘴角不漏痕迹地一抽。 那张棱角分明,气势逼人的脸也在白胭这句话糙理不糙的话语中松了一些。 突然,他快步逼近白胭,带着方才逆着白胭吹过的风重新压了过来,“白胭,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谭贺桉送这部电影到大队播放的?” 白胭一愣,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我是什么知道谭先生送电影胶片过来的?” 孟鹤川的眉头重新皱了起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上位者不可欺骗的气场,“或者我换个问法,送谍战片来大队播放,还是英文原版的内容,是你们交流班的谁和谭贺桉定下来的?” 白胭是真的迷糊了。 他从头到尾在意的都是谭贺桉送来的电影,可这又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你和谭贺桉,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在打靶场上被我撞见的那一次,真的是你们第一次的见面吗?后来呢?在新华书店,怎么会那么巧合,又让你们碰上了?” 耳边响起他低沉的话,“谭贺桉刻意送来英文原本的谍战电影,这当中有没有别的意思?你知道吗?” 随着孟鹤川越说越多,他乌黑的眼睛里透露出的寒气几乎都要凝结成冰了。 “等一下!你先停下来!”空气中涌着是冷冽的危险气息,白胭被他逼着倒退了两步,想要问清楚他到底是为何那么生气。 但孟鹤川以为这是她想逃,直接伸手抓住了她。 他这次的力度比方才还更大,白胭甚至能听见自己腕骨发出一声咔哒声。 一个晚上连续两次被他捏着手腕,白胭再好的脾气也被逼得骂人了,“你到底想说什么?还有,你就是这么对待女性同胞的吗?仗着自己力气大,说捏人就捏人的?” 白胭的手太疼了,耍起了无赖,伸出另外一只手就要去抓他。 但她明显高估了自己的本事,也低估了孟鹤川的反应。 她的手还没抓到孟鹤川的脸上,已经又被制伏住。 白胭的身子撞到了冰凉的灯柱上,烙得她腰上一痛。 她彻底急眼了,手被他桎梏着,那就用脚。 她抬脚,朝着孟鹤川龇牙咧嘴,“不是都说你不近女色是个孟长老吗?那你就去做个真正的公公吧!” 孟鹤川轻啧一声,避开她的脚,下一刻直接倾身压住她,不让白胭再动弹。 两人这次比在火车上初见那会贴得还近,白胭甚至能感受到男人灼热的气息扑在自己的脸上。 她的脸上红扑扑的一片,不知是急的,还是羞的。 骨节分明的手指扣在她的两只手腕上,青筋凸起,包裹在军绿色制服下的身躯顶着她。 本是一幅旖旎的场景,却硬生生被孟鹤川那一双宛如利剑般的锐利眼神给割裂开。 他带着警惕与探究的脸上蓄积着煞气,口中却无法控制地问了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问的话题:“你说谁不近女色?又是听谁说称呼我是孟长老?” “你啊!就是你啊!”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已经大大超过了安全的范围。 白胭心里一边涌起对他男性力量的恐惧,一边也确实委屈。 不知道两个人中午不还相处得好好的,相敬如宾。 怎么一到晚上,他就开始咄咄逼人地追问自己和谭贺桉有什么关系? “白胭,你安分点!” 白胭在担心,孟鹤川身上也不好受。 白胭的手腕又滑又细,在他掌心里不断磨蹭,惹得他眼皮跳动不断,不明所以的怪诞感觉一波又一波地涌上心头。 他忍下喉头间的翻滚,“别扯远,我问你的问题,你先回答!” 也不知道是风很冷,还是白胭真的怕得在抖,但她的倔脾气上来,就是不想如孟鹤川的意。 这里可不是金陵的火车站,她现在是陆振华钦点的翻译官,就算孟鹤川是大队的总工程师又怎么样? 真要惹急了她,她就扯开嗓子大喊救命。 这个年头,耍流氓可是大罪。 只要她喊来了人,大家都是部队里的队员,难不成他孟总工还能只手遮天? 她努力咽下喉咙里的哽咽,梗着脖子同他叫嚣,“你才别扯远,谁不近女色谁自己心里知道!你再不松开我,我就喊人了!” 孟鹤川听了她的话,幽寒的眸子眯了眯,似乎在稳住情绪。 可他的不作为落在白胭眼里又是一种警告,白胭见他嘴唇阖动,不想再遭他劈头盖脸的质问,深吸口气就要大喊。 孟鹤川根本不给白胭说话的机会,手掌如铁箍般捂住了她的嘴。 白胭迅速地反咬他一口,孟鹤川拧着眉没松开,白胭见状,又加重了齿间的力度,可一直到她的口腔里弥漫了铁锈味,眼前的男人也没松开手。 白胭不放弃挣扎,又举起被放开的手打算推开他。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孟鹤川眼神一沉,像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 他松开捂着白胭嘴的手,本来只是想重新桎梏住她乱打人的双手。 可没想到他将白胭重新攥紧的时候用力过猛,一个没注意,直接将她扯到了自己的胸前。 两人唇瓣只差毫厘,就要贴到一起。 第46章 你属狗的吧,那么会咬人 一瞬间,两人都从对方放大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不知所措的脸。 孟鹤川先反应过来,他迅速松开了白胭,双脚正要往后退。 白胭却在这个时候逼近一步,直接抓起了他才松开的手,张嘴就朝着他拇指侧边咬了下去。 小小的贝齿用了十层的力,但孟鹤川却感觉不到疼,只有一阵阵莫名如电流的战栗,穿过他的手臂,在他血液里奔腾。 白胭咬的腮帮子都发酸了也没听见男人喊一声痛,发泄过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在瞬间松口。 有些后怕,表情讪讪地垂了头。 两人沉默许久,孟鹤川抬起手,被她咬过的地方浮现出一圈粉色齿印。 小小的,还挺整齐。 “你属狗的吗?” 白胭依旧低着头,缩起了袖子,快速地在齿印周围擦了一圈,“我属兔。” 孟鹤川任由她擦干净,“难怪会咬人。” 兔子急了真是会咬人,她倒是没属错属相。 白胭吃不准他这句话是夸是贬,依旧低垂着头。 她的头发用发绳绑了低发髻,露出圆润的枕骨。 身上穿的是张婶的老旧带领外套,领口太宽,修长的侧颈就这样轻而易举的露了出来。 白得晃眼。 孟鹤川的心脏猛地跳动,赶在脑子发僵之前转开视线,“我们好好说,我问你,谭贺桉送这部电影来大队播放,是谁牵的线?” 闹了那么一出,白胭也冷静了。 加上孟鹤川的口气软了下来,她也跟着软了态度,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孟总工,第一,我与谭先生在欢迎晚会的那天才是第一次见面,在此之前我根本……根本不认识他;第二,至于他为什么会送来这一部原版的电影,我也毫不知情。” 她一边说着一边竖起手指发誓,“大队里也做过我的身份调查,连首长都破例特批让我入队,孟总工却始终还怀疑我是‘燕子’吗?” 白胭努力维持着面上的表情,心里早是骂开了腔: 孟鹤川一个反派头子,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怀疑来怀疑去? 但她心里生气,脑子还算是清楚的。 原书里早期的孟鹤川可是航天大队里重点培养的香饽饽,目前也是根正苗红的总工程师,不是她这种半路出家可以挑衅的! “孟总工,难道是这部电影有问题吗?”白胭学聪明了,以退为进,将问题重新抛回了给孟鹤川。 孟鹤川唇线一抿,很明显不想同白胭详细说明这当中的问题。 “我希望你的回答是真实的,谭贺桉此人不像你们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完美,他是一个生意人,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一场原版的电影从胶片的版权,再到提供放映器与幕布所需的费用都极大,交流班能够吸引到更多的队员学习英语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一点好处。” “退一步说,就算他是出于好心为大队安排了一场电影,但为什么不能是别的片子,一定要是这种英文原版的谍战片?” 也许是因为看了原书,白胭对谭贺桉有了男主角救世主的视角。 她一点都不认为谭贺桉这种赞助了大队播放电影有什么不妥。 不仅如此,白胭甚至暗搓搓地想,孟鹤川会这么敏感,难道是因为这部片子踩着了他作为反派心思的尾巴? 不过想归想,白胭可不愿意再被孟鹤川当成犯人一样拎到操场的角落再次审问。 她脸上扮作茫然,“孟总工,我刚刚说得很清楚了,大队今晚会播放电影的事我也是下午去了培训班小楼才知道的,如果你硬要知道谭先生为什么会突然提供一部电影给培训班播放,我想恐怕只有去问魏老师才知道了。” 白胭说完,弯腰将方才因两人冲突而掉在地上的保温桶捡起来,她拍了拍不锈钢桶上的泥土,说:“我下午只是不想要这绿豆汤浪费了,所以去了小楼,想问问老师们喝不喝,这才凑巧碰上魏老师他们去播放电影的。” 八十年代的保温桶密封质量也没那么好,白胭拧开了盖子,里面的绿豆汤已经漏完一地了。 孟鹤川站在原地,视线从她的脸上落到了保温桶上。 这几天他们在操场被罚跑步,白胭确实日日都送甜汤来。 白胭轻轻叹了口气。 手心里是溢出来的绿豆汤的黏腻感,“孟总工,我该说的全都说了,电影应该也要散场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你对今晚的电影真的不知情?” “我是真的不知情。” 孟鹤川一时判断不出白胭话里的真伪,思索片刻,刚开口:“好,这件事情我姑且相信——” 话还没说完,他们两人的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谁?” 抓着衣角的阮晓慧像是吓了一跳,哎哟惊呼一声,摔在了地上。 “鹤川哥,是我,你……你别那么凶……” “你怎么会在这里?”孟鹤川微蹙了眉头,到底记挂着阮晓慧可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是走过去查看 “外国电影我也看不懂,见你和白胭姐都中途离开了,我也就想跟着出来找你们一起。” 阮晓慧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杂乱,她顺手理了理,“鹤川哥,我的脚是不是扭伤了?好痛啊!” 孟鹤川低头看了眼,“你抬起来动两下,你只是摔倒了,不是扭伤了。” 阮晓慧在心里怪他不解风情,“可是我的脚好痛,走不了路了,你能不能带我去医务处看一下?” 白胭虽然不齿阮晓慧这种低级绿茶的行为,但她此时巴不得孟鹤川尽快消失,也跟着帮腔:“孟总工,人家都走不动路了,你还是带着她去看一下吧。” 孟鹤川扶起阮晓慧,回头撇了眼准备脚底抹油的白胭,“你一起来。” 白胭的肩膀又塌了下去,“孟总工,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呀!” “……西侧较偏僻,是我带你过来的,自然要送你回去。” 白胭‘哦’了一声,也不犟嘴了,安静地跟在他与阮晓慧身后走。 谁料才刚从小树林里走出来,转过一个弯,阮晓慧又叫了一声,“我的玉佩掉了!” 第47章 胆大包天的绑架 “什么玉佩?” 阮晓慧满脸着急,“鹤川哥,你也知道,我娘很早之前就死了,那玉佩是她唯一留给我的念想了!我一直放在口袋里,怎么现在就不见了?会不会是我刚刚摔倒了,掉在地上了?” 白胭平日里根本不在意阮晓慧,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玉佩。 但看她好像真的很着急,便开口:“那就倒回去找找呗。” “可是我的脚好痛,鹤川哥,我已经忍不了这个痛了……” 阮晓慧说哭就哭的本事,白胭在兖州是见识过的,此刻她脸一皱,眼泪立马就掉了下来:“白胭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找一下玉佩?” 白胭刚要说拒绝,孟鹤川的声音就冒了出来:“我去替你找吧,白胭,前面直走就是大操场,你扶着小阮先去找医生。” “鹤川哥!”阮晓慧表情古怪地抓住了孟鹤川,支支吾吾地不让他走。 白胭这下就明白了,恐怕这阮晓慧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装作扭伤,实则是为了要同她的鹤川哥单独相处。 至于她口中掉了的玉佩,是不是真的有,还不一定呢! 可白胭转念又一想,反正自己也不想同他们一路,不如就好心帮阮晓慧倒回去找一找。 “还是我去吧,孟总工才有力气能够扶得稳小阮同志,我可不行。”她重新拢了拢长发,将马尾扎高了一些,露出了整个额头。 “不过事先说好,我从来没见过你的玉佩,咱们也不知道你口中的玉佩是不是真的掉在刚才的地方了,我要是没找到,这事儿不能赖上我。” 阮晓慧又是含含糊糊的应好。 孟鹤川蹙着眉往后看,西侧的树林这里比大队其他的地方还要偏。 上次在打靶场找到她的时候,白胭好像就说过会有些害怕黑的地方…… “这里比较偏,你一个人倒回去也不好。这样,你和我一起先送小阮同志去找医生,玉佩的话,我待会再回来替她找。” 阮晓慧没想到孟鹤川竟那么坚持,她眼里闪过一抹阴狠,咬牙哭了出来:“鹤川哥,没有你陪着我,我会害怕的!” 白胭被她这一嗓子嚎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可不想再看阮晓慧继续演戏,利落的掉头,“孟总工还是留着心思照顾小阮同志吧,找个东西,多大点事。” “白胭!”孟鹤川不放心的喊她。 她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转角。 孟鹤川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心里头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鹤川哥?”阮晓慧又往他身上靠了靠。 孟鹤川鼻子一皱,觉得她身上的香味有些刺鼻。 不像白胭身上的味道那样清新,反而浓稠的令人发腻。 他收回视线,虽依旧扶着阮晓慧,但身体又微微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你能走快一些吗?”孟鹤川脚下的速度不自觉加快,可阮晓慧不知怎么的,就是迈不开步子。 十分钟的距离,走了将近半个小时。 而此刻的白胭也在阮晓慧刚才摔倒的地方转了一圈。 沙地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白胭拎着保温桶,古怪地想:“这阮晓慧不会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到时候栽赃自己,到时候想坑自己赔一个玉佩给她?” 罢了,左右孟鹤川也在场,阮晓慧如果敢倒打一耙,自己只能拖着孟鹤川一起下水。 白胭撑了一下膝盖刚站起来,还没转身,耳朵里忽然听见了一声细微的鞋子踩在砂砾上的摩挲声。 这里有脚步声不奇怪,但奇怪的是这声音为什么会那么细小? 就像是故意要隐藏不被她发现一样。 白胭心脏猛地一缩,她的眼睛不自觉往地上的瞟去—— 在她影子的不远处,陡然出现了两个黑影。 白胭的第一反应是,太好了,有影子,不是鬼! 但这样的欣喜的念头仅仅冒出了一秒,下一刻,她的瞳孔不自觉放大,手脚在一瞬间变得冰凉。 人还没来得及转头大喊,身后那两个影子就扑了上来。 白胭嘴巴上被塞了一团破布,眼前一黑,人竟然就这样被套进了一个化肥袋里。 她徒劳无功的挣扎,但那两个黑影像是早就排练好的似的,一人扛头,一人扛脚,动作迅速地将白胭打横了扛起来就跑。 “走,走——” 白胭人在麻袋里,被颠得头昏脑涨,只能勉强听见两三声带着口音的话。 但她还留有理智,虽然不知道是谁那么胆大包天,敢混进军区绑人,但她记得小树林旁边是围墙。 只要自己不被带出去,就还有希望。 但很快,她这点微薄的希望很快就被戳灭。 “直接把她丢过墙,人只要给你们带出去了,就难找回来了!” 白胭这下彻底慌了! 八十年代人贩子猖獗,妇女儿童被拐卖或者绑架走了,基本很难找得回来。 但她人被塞进化肥袋里,根本没有办法能够逃跑。 “快快快!”外头的人贩子也焦躁,“赶紧的,别弄出太大的动静,等一会人群就该散了!” 离得近了,白胭觉得刚才说话的声音似曾相识。 可还没等她细想,白胭忽然感觉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是那两个人一前一后在扛着她爬梯子。 连翻墙的梯子都有,这是有预谋的作案了? 可为什么抓的是她? 是有人故意要害自己,还是她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要准备二进宫,再一次被人贩子抓走? 求生的本能让白胭爆发出了一股牛劲,加上那两个人扛着她爬梯子也不利索,白胭胡乱踢脚,连带着身后的男人一起摔了下去。 皮肉砸在地上发出闷钝声,白胭顾不上疼,手脚并用要从化肥袋里钻出来。 但她才刚露出手脚与半个肩膀,整个人就被重新抓住,有双黑漆漆的手捂住了她的嘴,硬又把她重新摁回了化肥袋里。 “他娘的,这娘们那么能折腾,还咬了我!”方才抓着的白胭的男人啐了口痰。 “别废话,你们赶紧走!” 白胭重新被扛了起来,这一会绑她的人贩子谨慎多了,直接把化肥袋的口子扎了起来。 他们手脚迅速地攀过梯子,再带着白胭跳下来围墙,直接将白胭塞进等候在外面的一部面包车,轰一声油门踩死,消失在了黑暗中。 第48章 绑匪中的第三个人 白胭半瘫在化肥袋里,不发一言。 开车的男人比较胖,抹了一把脸,朝着后面看了眼,“这娘们不会是丢下来的时候摔死了吧?” 副座的高个男人眼里阴光一闪,伸手往化肥袋去摸。 白胭本能一缩。 高个嘿嘿一笑,“没死。” “吓我一跳,猴哥,咱们这一票玩得也太大了。” 胖子胆子小,绑了人,心里发虚。 将车子的大灯都给关了。 方向盘一甩,面包车驶上了荒无人烟的小道。 “金爷不会骗咱们吧?这女人没有家人和后台,被带走了也没有人会来找她吧?” “废什么话!”高猴搧了胖子一巴掌,“做都做了,你想那么多做什么?开好你的车。” 胖子不敢讲话。 高猴细长的眼睛往后一瞥,顺手将旁边的劣质白酒拿到嘴里抿了口,惬意地说:“我刚才看了眼,那娘们长得可漂亮了,小脸蛋白溜溜的,可嫩可嫩了!我看啊,咱们兄弟今晚儿也别着急就找下家把她卖了,咱们自己先玩一玩,等明个儿在去卖了个她也不迟。” 白胭瓮声瓮气地在袋子里出声,“你们绑架的是大队队员,这种性质恶劣,是挑衅行为,被抓到了要吃枪子的。” 车辆前头静默一瞬,爆发出一阵狰狞的笑声,“你这娘们还挺会编,我两兄弟早是知道你与大队无关了,你连个新兵蛋子都不是,家庭关系都还没入档案,把你绑走人都消失了,谁找得到老子?” 白胭抿嘴不说话了。 她套出了信息的关键了。 这两个人并非无差别绑人,他们敢混进大队里,就是为了针对自己的! 可到底是谁,与她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怨? 许晴晴,还是阮晓慧? 可她们真的有这个本事和胆子吗? 白胭将刚才被一起套进化肥袋的保温桶往身后勾,藏在了自己的身后。 做完这一切,她不断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该想的不是谁想要害自己,她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保持镇定,尽可能拖延时间—— 她方才钻出化肥袋一瞬间的时候,摘掉了头发上的发绳丢在地上。 她在赌! 赌孟鹤川在送完阮晓慧发现她并没有返回宿舍后能够原路找来。 可就算孟鹤川发现了她的头绳掉在了围墙旁边,猜出了她可能遇到危险了呢? 在这八十年代,没有天眼没有监控,孟鹤川怎么找她? 白胭的心一寸寸凉了。 车子一路向西,转进了大兴黄村。 颠簸一阵,在一栋破败的土墙小屋前停了下来。 化肥袋被人解开,高猴手里拿着把明晃晃的匕首,指着白胭:“老实点,你就不用受苦,进去。” 白胭一言不发地下了车,土墙小屋里传出声音:“猴哥,你和胖子出去倒碟,怎么倒了一晚上了?这是赚了大单啊?” “可不是嘛!咱们这一单做成了,能顶这一年倒碟赚的钱了!”胖子急哄哄地抢话。 白胭被推搡地进屋,刚抬头与屋里的男人打了个照片,两人同时愣住。 “黄牙,你小子走运,今个儿刚好赶趟儿,跟着一起干,把这娘们卖了以后,钱咱哥仨分。” 高猴伸手拍了拍黄牙发愣的脸:“别傻愣了,去,拿两瓶二锅头来,老子为了蹲点这娘们,尿都冻劈叉了。” “啊,哦,好!”黄牙快速地抹了把脸,避开白胭的视线,弓着背去厨房开了两瓶二锅头。 白胭被推到了角落坐下,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黄牙是认识自己的,但刚才一打照面,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猴哥,你们俩这趟出去,怎么会……”黄牙拎着二锅头和一盘冷掉的猪耳朵肉,讨好似地放在高猴的面前,眼神时不时瞟向了白胭。 “我看这娘……我看她身上的衣服,看着好像是军区制服啊?” 胖子一路早就饿了,伸手抓了一把肉往嘴里塞,“你小子到底经常在美食街混,看得出来啊!没错,这娘们就是我和猴哥从大队里给绑出来的。至于怎么绑的,你就别问了,咱们只等着卖了她分钱就好!” “如果是军区的人,人丢了,他们不会找公安吧?” “找个屁!”高猴得意地吞了口酒,信誓旦旦:“你小子胆子怎么跟鸡似的,那么小?你放心吧,这娘们得罪了人,咱们负责把人给绑走,里面啊,自然有人替咱们兜着。” 他站起来,往白胭面前丢了几块猪头肉,“赶紧吃,吃完了好好伺候爷。” 白胭的喉咙滚了滚,视线快速地与黄牙相交,又各自分开。 好消息是,黄牙认出了她。 但没打算火上浇油,而且看她的眼神似乎还带着担忧。 坏消息是,看来她真是遭人算计了。 而且大概率算计她的恐怕与许晴晴或者阮晓慧脱不了干系。 白胭是真没想到女孩儿之间的针对竟然可以这么恶毒。 前面有想要陷害她摔倒冰刀上,现在竟然直接找了流氓绑架她? 恐惧与不解充斥着白胭的脑袋,加上这土房子四处漏风,冻得白胭身子发僵,连思考都变得迟钝起来。 再抬头,就看见那胖子犹如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就了烈酒囫囵吞了几口肉。 一抹嘴,朝着白胭笑的淫荡地走过去。 “猴哥,您慢慢吃,我,我先替你试试货行不?” 白胭瞳孔放大,下意识往墙根缩,声音里带着颤,“滚开。” “哎哟,刚才没注意,现在仔细听,这娘们连骂人的声音都那么好听,待会叫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更磨人!” 眼看那胖子伸手朝白胭抓过来,黄牙横空拦下了。 他虚虚抬脚把胖子赶一边儿去,随后又对着高猴说:“猴哥,我听说啊,像这种大队里出来的姑娘,一般都是有文化的,这种姑娘干净,能卖上好价钱。咱们都是求财,这种雏娘们又不好玩,不如别动她,谈价钱的时候也能多要点。” 胖子被黄牙糊弄了两句,也跟着点头。 黄牙搓着手,“咱们多卖点钱,回来以后,龙凤舞厅里的姑娘们哪儿不能陪咱们玩,犯不着现在,您说是吧?” 高猴也赞同,便让黄牙去将白胭手脚捆住,先点进房间关着。 等他们吃饱喝足了出去找了买家,连夜就把她给卖了。 第49章 嫂子,孟总工知道你被带走吗? 看着黄牙骂骂咧咧朝着自己走来,白胭迅速抓紧了化肥袋,“地上太脏,我要用这个铺在上面。” “什么臭毛病!” 黄牙揪起白胭,推着她进了最里边的小房间。 小房间没开灯,暗幽幽的,黄牙刻意弄出了几个声响,脸朝外喊:“老实的待着!” 一回头,呲着牙压低声音问:“嫂子,怎么会是你啊?” 白胭被他那一句‘嫂子’给叫回了神,心想谁是你嫂子了? “我外头那位大哥是蹲过号子的人,心狠手辣,啥乌糟烂事都敢干!你怎么被他给骗来了?这,这孟总工那里知道吗?” 白胭定了定心,同样压着声音,“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你有法子带我出去吗?” “我哪儿敢啊!”黄牙焦躁地朝外头撇了眼,高猴和胖子喝热乎了,光着膀子坐在外头划拳。 “如果让猴哥知道我坏了他的好事,他能杀了我!” 白胭怕黄牙不肯帮自己,连忙威胁他:“你比外头那两人要清楚,我是大队里的人,我失踪了,他们一定会派人来找我的!” 她脑袋一转,迅速又说:“而且你也知道我和孟鹤川关系不一般,我人不见了,他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来找我的!你别忘了,他们都知道,我和你可是有过矛盾的,陆队长第一个就会怀疑到你身上,你不帮我,到时候他们照样会找上你!” 黄牙咿了一声,在头上抓了抓,神色复杂的看向白胭。 陆寄礼的警告可还在他耳朵边回荡,眼前的女人是孟总工心里头重要的人物。 既然是重要的人了,不是对象就是媳妇了。 绑架妇女本来就是大罪,这绑的还是孟家的儿媳妇。 如果被抓到了,恐怕不是吃枪子就是一辈子待在号子踩缝纫机了。 “可黄头村是胖子的老家,路线我也不熟,我带着你跑不远……” 白胭迅速打断他,“这样,我也不为难你,我想跑很难,你就不一样!一会他们不是要去找买家吗?你看看,你有没有机会能够一起出去,然后你去大队找孟鹤川,通知他们来救我!” 白胭想过了,她对京北根本不熟悉,加上方才高猴他们开了很久的车,此时怕早就出了市区。 就算黄牙趁着夜晚放了自己,她也不一定能够顺利跑回城里。 她身上现在身无分文,唯一能行的出路就是等待救援。 原先最担心的就是孟鹤川不知道该怎么来找自己,可天不亡她,竟让她遇上了黄牙。 只要黄牙能赶在白胭被卖了之前找到大队,自己就有生还的希望。 “强子,没下酒菜了,去搞点别的来!” 外头传来高猴不耐烦的声音:“你他妈搞什么,在里头呆那么久?” 白胭怕黄牙越想多越顾虑,推他出去:“到时候我被救了出去,我替你写说明,证明你与绑架我无关!” 黄牙一步三回头,脸上全是惊恐的神色。 …… 夜半的农村除了狗叫,再难听见其他声音。 寂静,荒芜。 白胭缩在墙角,手脚被绑了太久,血液有些不流通。 外头突然射进一道手电筒的亮光,白胭侧头眯了眼。 “这娘们倒是警觉,一口水都没喝。”高猴嘬了烟屁股最后几口,啐的一声吐到了地上,“放心,过了今天,你就能去过好日子了。” 白胭盯着他。 “这娘们的眼神够厉害的啊,看得瘆人。”高猴连啧了好几下,指使着胖子,“你是村子里的人,脸熟,我和强子去找下家就好,你待在这儿盯着了她!” 胖子嘴里还嚼着鸡骨头,闻言跟过来点头哈腰,“知道了,猴哥!” 外头的引擎声消失,白胭也抬起头看向房间里的小窗户,外头漆黑一片。 而此时在航天队大操场的西侧,围绕了一群的人。 手电的灯光将地面照得通明。 孟鹤川手心里捏紧了那枚发圈,同样仰着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神色晦明。 他原本想将阮晓慧带到大操场后就返回去找白胭。 可阮晓慧左一句害怕右一句担心,甚至还提到了肩章,满嘴都要孟鹤川亲自陪着她。 孟鹤川没有办法,只好又送她去了医务室。 时间上耽搁了不少,等他倒回西侧的时候,已经没有白胭的影子了。 他心里头本就隐隐不安,留个心眼在四周看了一下,发现沙地上洒了不少液体。 眼神扫过去,竟是绿豆汤。 孟鹤川神色一凛,顺着不明显的液体痕迹一路寻找,在围墙边看到了一根发绳。 他记得很牢,这根发绳就是白胭的! 陆寄礼从围墙处小跑过来,骂了一句脏话,“艹,围墙那儿确实有梯子搭上的痕迹。” 周围的议论声大了一些。 “这白胭不会真是跑了吧?” 陆寄礼掀眼皮,发现说话的人正是邵金。 他脸上没有好神情,沉着眼:“阿胭妹妹是特聘的翻译员,待遇与前途都不差,人都进了大队,有什么好跑的?” “谁知道啊,不是说孟总工这几天拿了不少的翻译资料给她看吗?别是她带着这些资料跑去卖给别人了吧!”邵金砸吧嘴,“刚刚电影里不也正好演了吗?那些被策反了的间谍都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的。” 被邵金这么一带节奏,其他的人也觉得有这个可能,纷纷提议是不是干脆先去报给首长知道。 孟鹤川突然出声:“她不会。” 他的目光掠过邵金,“别看了部电影,就猜忌队里的战友。” “可她也不是我们战友啊!”邵金不服气,顶了一句,“对了,白胭是孟总工带进大队的,孟总工当然要为她说话。” 他声音越说越小,嘀嘀咕咕:“也有不少人看着你们关上门在办公室里待了一天,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邵金,你嘴巴放干净点,胡乱说什么呢!”陆寄礼是暴脾气,直接上前推了他一把:“有你这么猜测女同志的吗?” “人反正是孟总工从操场带走的,大伙都看着呢,现在人不见了,孟总工也说不清楚,还不能让我们猜了?” 孟鹤川面无表情地将发绳放到口袋里,“阿礼,你确定后面没看见白胭走回去?” “我问了警卫员,除了你同小阮同志,确实没有第二个人从西侧走过。”陆寄礼神情也严肃,“阿胭妹妹怎么会消失了?” 孟鹤川伸手摸了一下围墙上的土渣,拇指一捻,尘土飞扬。 “白胭恐怕遇到危险了,有人在大队里绑人!” 第50章 他找到了她 这话可不得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敢在大队里绑人? 陆寄礼也不得不出声:“阿川,无凭无据,你说这话……” 孟鹤川打断他,“来不及细说,陆寄礼,你去同首长打报告。小周,你去通知队里保安部门,在把车开到门口。” 陆寄礼一把压住他的手:“现在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你要找保安部门?你还要亲自去?这样事就闹大了!” “是啊,孟总工!”邵金抢话开口:“按理说你只是大队的工程师,就算你是孟首长的儿子,也没有这个的权利为了找一个逃跑的人这么大费周章吧?” “第一,你也知道我是大队的总工程师,我的职位衔位比你们都大,白胭是研究中心的翻译员,我有资格,也有责任对此事负责;第二,我对白胭的事是公事公办,与我父亲,与孟家都没关系。我父亲已经离开大队,你也不适合在称呼他为首长。” 孟鹤川的声音比这深夜更凉,“第三,白胭同志是被人绑走的,不是逃走的。” 他的指节捏的发白,想起晚上自己对她怀疑逼问的时候她的那双眼。 因为委屈而微微含泪,湿漉漉的,麋鹿一般。 眼里有被怀疑的诧异,有被质问的不甘。 就是没有闪躲。 他嘴巴上说着姑且相信,只是因为他不愿意承认自己会因为她不清不楚的解释,就在心里已经相信她的话了。 孟鹤川会着急返回,也是不想两个人之间一直挂着这个误会,想找她再说清楚。 可没想到她人竟然会突然消失。 如果真的是自己看走眼,白胭真的是燕子,但她好不容易才混进了大队,又怎么会在什么资料都没拿到之前就走? 不管是出于理性思考还是感性上,孟鹤川都相信她不可能是自己逃跑的。 邵金被他的眼神震慑住,舌头打结,半晌才支支吾吾的说:“孟总工,你,你又没瞧见她是被人绑走的,怎么能那么笃定她不是自己要跑的?” 孟鹤川深知此时找白胭才最重要,不欲多耽搁,扬声道:“小周,照我说的去做。” 他五官清隽,平日在大队就不苟言笑。 加上孟公子的头衔,总给下面的人一种淡漠又矜贵的疏离感。 此时生起气来,眉眼间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一时间无人敢说话。 除了邵金这个不怕死的。 “孟总工,你就这么笃定她不是因为挨不住大队的辛苦而跑的吗?你凭什么相信!” 孟鹤川闻言抬头,灯光之下,映衬着是他凌厉分明的脸,他的嗓音越来越沉,气压也低。 上位者的气息很是骇人。 强势的压下了还想阻止他的邵金。 “我的人,我当然相信。” 孟鹤川左手解开右手衬衫的袖口,脚步走得极快,“有任何责任,我孟鹤川全部承担。” …… 在孟鹤川安排下,大队的保安队迅速出发。 从围墙下的痕迹开始探查,发现了一排轮胎的磨挲的痕迹。 展开了追踪。 此时离白胭失踪已经过了三四个小时。 高猴与黄牙搭上了下家的线,很快就谈妥了一家。 就等着天一亮,买家去银行取了钱带过来,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高猴喜滋滋的开车面包车,回村的路上还停下来买了啤酒和卤鸡。 胖子听见了响声出来查看,“猴哥,你们回来了,还顺利吧?” “顺利,顺利的不得了!找到买家了,人家一听是个雏,给的价格还挺高哩!” 高猴跳了下来,踹了脚黄牙,“就是这厮,屎尿屁事多,一路上光撒尿就撒了两次,你小子肾亏啊!” 黄牙陪笑。 一进门,往里屋探头,“胖子,你别对她动手动脚吧?” 胖子摇摇头,“她一直瞪我,可凶了。” 黄牙缩了缩脖子,暗自心想,果然是孟总工的女人啊! 平常的娘们遇上这事早就哭爹喊娘了,她竟然还能保持冷静。 不打草惊蛇,找机会让自己去通风报信。 他拉开小房间的灯,与白胭对视,不动声色的点头。 “猴哥,忙乎了一晚上,买家也是明天来,您要不要休息会?” 白胭暗暗高兴。 离天亮应该还有五六个小时,黄牙去报了信,孟鹤川一定会来找她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相信孟鹤川一定会找到她。 有了希望,白胭身心也松了不少。 迷迷糊糊中也闭了眼。 “嫂子,嫂子!”黄牙焦急的晃着她的手。 白胭一个激灵,猛的睁眼,手下意识握紧了身后的东西。 “买家怕有变故,等不到天亮,连夜攒够了钱找过来了!” 黄牙一边回头看外面,一边手忙脚乱的替白胭解绳子,“我找了小弟去报信,但是我们平常都是小混混,想靠近大队也很难,到现在还没看到孟总工来,我怕那小子还被拦着没能见到他们!” 白胭的手脚被松开,浑身发麻。 但她头皮更麻,“买家来了?” “是,猴哥不敢让人知道胖子家,带去隔壁点钱了,你别问了,赶紧走,不走就来不及了!” 黄牙拉了她一把,白胭刚要起身,瞳孔突然涨大,用力推开黄牙。 胖子手里举着匕首冲过来,“好啊你这个黄牙,我说你怎么一直说要撒尿,原来是要来放人?猴哥——” 黄牙怕他真把高猴喊来,也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嫂子,你赶紧走!” 胖子力气大,嘴里呼喃着骂娘,举着匕首就要往黄牙身上戳。 白胭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用尽全力抡起一直藏在化肥袋里保温桶,砸向胖子。 “咚”的一声,胖子被砸的眼冒金星。 “快走?”白胭拉起发蒙的黄牙,两个人连滚带爬往外跑。 “猴哥!人要跑了!”胖子拉住白胭的脚,白胭重重往地上摔。 还没好全的膝盖又磕在地上,白胭疼的眼泪都要掉出来。 黄牙过来帮她,胖子握着匕首乱挥,白胭忍着被划伤的危险,再次举起保温桶,发了狠,把胖子给砸晕了。 农村的房子一间挨着一间,不隔音。 胖子刚才那一声吼直接把高猴和买家都给吼出来了。 黄牙看见了人影,吓的魂都没了,跑的比白胭还快。 白胭咬咬牙,顾不上身上的伤,也撒开脚丫子跑。 此时已经是下半夜了,村子里的鸡狗也都醒了,听见了他们的跑动,跟着叫了起来。 白胭一心跟着黄牙往道路上跑,没有注意到借着黑夜隐在树林里的一部车。 “sir,she is running away(老板,白胭逃跑了)” “shall i after her?(我要去追她吗?)” 车后座的男人面孔不清,摆在膝上的手指夹了一支燃着的烟。 “forget it,someone‘s ing(不追,有人来了)” 男人不顾车内高档的皮革座椅,将烟捻灭,“邵金可以放弃了。” 司机应了一声好,熄了火。 静静地从后视镜看向后方照来的吉普车灯光。 打头的第一部车的副驾,探出了男人的身子。 明明隔的远,司机却仿佛能看见男人如鹰一般锐利的眼。 吉普车呼啸而过,孟鹤川冷峻的面孔迎着冷风朝前方单薄的身影喊,“白胭!” 第51章 扑进他怀里 白胭跑的心脏闷胀,耳鸣的厉害。 花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身后有人叫她。 风声将孟鹤川的声音吹的有些陌生,但却能成功让白胭停下脚步。 她回头,吉普车猛地刹车,发出尖锐的磨挲声。 吉普车的灯光下,有个男人气势凛凛的跳了下来。 犹如神兵天降,迈着大步子大步朝她赶来。 又惊又怕了一整个晚上,白胭散乱着头发,衣服也被拉扯破了,浑身上下写满了狼狈。 还没等孟鹤川开口,白胭已经朝他扑了过去,“你怎么才来啊!” 说完,扯着他的衣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怕了一晚上了啊!有人绑架我,说要把我卖了!” 孟鹤川身上的肥皂香让白胭彻底放心,她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甚至顾不上想她搂着的可是自己天天耳提面命要对他敬而远之的反派头子。 她只知道如果不是他,等待自己的可能就剩下被卖到哪个山沟沟做生育机器了。 白胭紧紧地抓着他。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 怀里陡然冲进来一团软绵,加上她无心脱口而出的话,把孟鹤川的心也撞翻了不少。 他尽可能无声地调整呼吸。 还好,白胭不是燕子,不是故意逃跑的。 还好,他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找到了她就好了。 从遇上白胭开始,她不是逃家里人的逼婚,就是被人贩子盯上。 现在居然还被人在大队的眼皮子底下给绑走了。 孟鹤川脑壳发痛,到底是该说这个女人倒霉,还是他倒霉? 从小周报告他有平日里的混迹在美食街的流氓报信,说是白胭人被绑到了大兴黄村后,他就一路风驰电掣赶来。 路上除了担忧,还有满肚子的疑问要问。 到底是谁敢在军区当中光明正大地绑人? 白胭又是新人入队,到底是谁与她有这么大的仇恨? 是针对她,还是背后另有目的? 但怀里的女孩现在一直在发抖,孟鹤川便收敛了眼中的戾气与心思。 他思考片刻,竟缓慢抬手,轻轻地拍在了女孩的肩上。 跟在孟鹤川身后跳下车的陆寄礼瞧见这个场景,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刚才在车上的时候,陆寄礼还担心孟公子找到白胭后会劈头盖脸的先把她骂一顿再说。 毕竟从来没有哪个人会是在大队里丢了的。 白胭这是创了先例了。 孟鹤川自来就有厌蠢症,这种不灵光的队员一贯是孟大公子眼里最讨厌的人。 可这才刚下车,孟鹤川一句难听的话都没说,就冷着张脸,任由白胭将眼泪全擦在他下午才换上的干净制服上。 这还是队里不解风情的‘孟长老’吗? 他一个和尚心,居然还能懂得伸手去拍一拍受了伤害的白胭? 黄牙被追出去的队员揪了回来,一见孟鹤川就老实交代:“孟总工,陆大队,是我,是我!强子,是我去同你们通风报信的!” 白胭哭了好一会,也缓过劲来。 她望着孟鹤川胸前湿淋淋的一片,有些报赧,“这个,……不好意思,我太害怕了才会哭的。” 孟鹤川没搭腔,边走边解开了制服的衣扣,扬手丢给白胭,“披上。” 白胭下意识去接,却“哎哟”一声,又缩了手。 孟鹤川瞬间顿住脚步,倒回来拉起她的手,白藕似的手臂上有两道狰狞的血痕。 血都已经凝固了。 白胭低头看了下,应该是和胖子拉扯的时候被割到的。 孟鹤川松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压在她伤口。 帕子干干净净,丝质的,上面用金线绣了青竹。 白胭垂下眼,不合时宜的腹诽:还挺清高。 青竹喻君子。 孟鹤川一个反派用青竹的手帕,这同明朝那些鱼肉百姓,遗臭万年的东厂太监把岳飞当成偶像是一个做派啊! “想什么呢?”孟鹤川的声音在她头顶冒了出来,“自己压着。” 白胭连忙在心里暗骂自己。 就算人家是反派,好歹救了自己,还拿着自己看起来就很贵的手帕来替她止血。 于情于理,至少自己在此刻不能做白眼狼。 “谢谢你,孟总工,我回去后会替你洗干净的。” “一条手帕而已,没有人重要。”他淡淡颔首,知道她的手受了伤,主动把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将注意力从白胭身上收了回来。 “强子,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陆寄礼指挥着其他的队员按照黄牙说的方向继续去抓人,自己则刚好是搭着他的肩膀,将他扣过来。 白胭还记得对黄牙的承诺,忙上前:“陆队长,是他,确实是强哥去报的信,他与绑架我的事没关系。” “嫂子,别别别,别喊我强哥,我受不住!” 陆寄礼一听,更来劲了,“你喊谁嫂子呢?” “陆大队,您可别开玩笑了,不是您说的,嫂子是孟总工心尖上的人吗?嫂子,你说的可真是没错,您和孟总工的关系果然不一样!幸好我没参合到这破事里头!您可得帮我说话啊。” 白胭伸手没拦住黄牙的话,挠了挠头,觉得自己是不是干脆装着哭晕过去算了? “卧槽!”陆寄礼的嗓门扯得比刚才在车上喊白胭的名字还要大,“阿胭妹妹,你们俩认名分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在白胭身上披着的军绿色衣服和手臂上的帕子上来回看。 孟公子可是最有洁癖的,白胭身上一股子在牛坑里滚过的味道,他也愿意将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 孟公子这是铁树开了花还是脑子被驴踢了? 还好去抓人的队员行动迅速,拧着好几个人返回。 成功阻止了陆大队长的胡言乱语。 胖子刚被逮着就吓尿了,一裤裆潮湿。 高猴还算镇定,但也耸搭着脑袋。 白胭此时有了撑腰的,想起他们对自己的那些污言秽语,加上高猴在抓她的时候还趁机掐了她腰好几下。 此刻气不打一出来,要看一旁的队员还找回了她的保温桶,冲过去,用没受伤的手直接抢了过来。 准准地砸向高猴的下本身。 “叫你们拐卖妇女!” 随着高猴的哀嚎,周围一片的男同志同时觉得胯下一凉。 特别是孟鹤川。 身上冷的可以往下掉冰渣子。 没记错的话,她在大队里和自己争执的时候,似乎也想攻击自己那里…… 这个女人,对于男人来说,实在太危险了! 第52章 天下的女孩都像她一样吗? 人都逮着了,天也都放亮了。 白胭跟着上了吉普车,陆寄礼按照来的习惯同样拉开了后座的门。 却被孟鹤川一掌推到了副座车门。 “来的路上你就嚎了一路晕车想吐,这趟回去你坐前面去。” 陆寄礼在天上就算做一百次滚转都不会晕,但他偏偏就是在小周横冲直撞的车技下晕了。 一想起刚才翻江倒海的感觉,他也顾不上孟鹤川真的不给面子,直接上了副座。 孟鹤川便顺势坐到了后座,与白胭并肩。 吉普车后座算宽敞,但挤进一个一米八几的他,空间在霎时间变小不少。 军绿色的裤子边褶贴着白胭脏兮兮的裤子,她的裤子上沾了自己的血迹。 一红一青。 红配绿。 白胭抿了抿嘴唇,偷偷看过去。 孟鹤川一贯扣得严丝合缝的衣扣都被杂乱地解开,袖口被折叠拉到了手肘,露出青色血管,张力十足。 刚刚他就是用这一双手轻轻搂住了她,安抚了她。 白胭莫名觉得口舌燥热。 “你要喝水吗?” 白胭回神,骨节分明的手扣着军绿色的水壶递了过来,见白胭发愣,又擦了擦,“干净的。” 白胭点点头,接过来小口的抿着。 温水润喉,让白胭舒服了一些,“谢谢。” 陆寄礼刚好扭头,“咦,阿川,这水壶……” 孟鹤川一记飞眼过去,陆寄礼立刻噤声,只敢从后视镜里偷偷看。 反常! 太反常了! 这可是今晚第二次了! 从他孟鹤川任由白胭把眼泪鼻涕擦到他身上开始,陆寄礼就嗅到了不对劲。 孟公子平常不是最宝贵他私人的用品吗? 军营里的都是糙汉子,平常相互借用别人的水壶毛巾都是常事。 偏偏他孟公子清高,出去拉练的时候,陆寄礼自己的水喝完了想借他的喝两口水,被他果断拒绝。 这样龟毛洁癖的孟公子就这么轻易把水壶拿给了白胭? 突然,孟鹤川抬脚踢了一下前座,陆寄礼咯噔一下,头差点磕到了车顶。 “怎么了?”白胭也吓了一跳,眨了眼睛。 孟鹤川面色如常,“没事,有蚊子。” 陆寄礼:“……” 孟鹤川把车窗摇了上去,只露出一个缝通风。 车内温度升高,白胭想着小周刚才说了,返回大队恐怕还需要两个小时的路程,她便干脆闭了眼睛。 车子晃晃悠悠继续往城里开。 折腾了一整晚,每个人都累了,不单单是白胭或者陆寄礼。 连孟鹤川也头靠着车壁浅寐。 他的睡眠质量一直都还不错,不会胡思乱想。 但偏偏就在今日,连躺下都不算的小睡中,他只是靠着车壁,就做了个梦。 梦里—— 女孩儿如墨般的长发倾泻而下,垂在雪白的衣服上。 一黑一白,极具冲击。 小脸尖尖,一双眼像是含了水沾了露。 水汪汪的。 鲜红的唇瓣一张一合,嘴角的小梨涡就这么荡漾了出来。 ‘你怎么才来?’ 孟鹤川仔细辨认了一下,女孩子似乎是在说什么。 语气带着委屈与娇嗔,甚至还举起小手轻轻捶了他一下。 这一下却犹如天雷勾地火,直接把孟鹤川给捶得失去了理智。 他掐住女孩的手不让她缩开,猛地用劲,女孩柔软的身体跌进了他的怀里。 镜头一转,女孩儿的唇边多了一个水壶。 晶莹的水珠随着她饮水的动作漏在红唇边。 迷离恍惚,柔情缱绻。 女孩闭上了眼,慢慢靠近,呵气如兰。 唇瓣一寸寸在靠近。 下腹一股气冲上来之时,孟鹤川被一声紧急刹车的尖锐声给唤醒了。 他烦躁低声的骂了一句话,抬头看—— 原来是一条狗在村口突然窜出来,小周为了躲它才会紧急刹车的。 他下意识是抬手,拦在了白胭身前,以防她因为刹车而受了伤。 大家都吓醒了,白胭被孟鹤川护得很好,方才倒是不狼狈。 反而是陆寄礼没有防备,整个人弹了起来。 他揉着还是被撞到的头,骂骂咧咧。 孟鹤川的手还横在白胭面前,没管陆寄礼,只问她,“你没事吧?” 有他护着,她当然不会有事。 她捏紧了水壶,低低又说了一声,“谢谢。” 旋即又闭了眼。 想起刚才莫名其妙的梦,孟鹤川再不敢看她。 …… 等回到大队,孟鹤川示意小周他们先将高猴等人带去保安部门,交给他们审问。 自己则是轻声关上了门,倚在车头。 陆寄礼去水池旁洗了把脸,凉水冻得他整个人一激灵。 人也清醒了不少。 他踱步走到孟鹤川身边,从兜里掏出了包中华,叼了一支嘴里。 孟鹤川抬眼睨看,张口:“给我一支。” “少见啊!”陆寄礼奇道:“难得听你开口要烟。” 孟鹤川没有烟瘾,平日里几乎不抽烟。 但不代表他不会抽。 半大小子的时候他也跟着大院里的同龄孩子一起,偷了父辈的烟。 聚在一起偷偷点燃,装扮大人。 长大以后,他清晰地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是什么。 所以一直严格要求自己,十分自律。 对于烟酒这类容易令人上瘾的东西,很有自制力的不去碰。 “人不是都找回来了吗?你烦什么?还难受到要抽烟?” 说归说,陆寄礼还是顶出了一支,又拢了手替他点燃。 孟鹤川只轻轻吸了口,烟雾只在口腔里滚了一圈,不过肺就被他吐了出来。 “没烦,解乏。” 陆寄礼才不信。 他挑眉挤眼,看向车内。 车内的白胭靠着车玻璃,睡得正酣。 不知道是身上披了衣服暖和了,还是知道自己安全了,还是折腾了一整晚没睡觉。 此时的白胭犹如丧失了知觉,什么也听不到,感受不到。 一心就是闭着眼睡觉。 孟鹤川当上总工程师之前培训过开飞机,他的裸视与陆寄礼他们这帮正规军没区别。 隔着不怎么干净的挡风玻璃,他也能清楚看见女孩的胸晡因为呼吸在一起一伏。 不知道怎么的,他又突然想到了方才被她扑进怀里时的触感。 软绵绵的,柔弱无骨。 同他绷起肌肉时身上硬邦邦的感觉好像完全不一样。 孟鹤川在男女关系上的进程一直是空白的。 没有经验,也就无所解答。 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孟公子。 在高考中取得全市第一名,全国第三名的状元,第一次遇上了不懂的题目。 究竟是白胭她特别软,还是其他人也一样? “女孩儿都这样吗?”鬼使神差地,孟鹤川指尖夹着烟,像老友询问。 第53章 送她上楼 陆寄礼没听清,反问他:“你说什么?” 没来得及弹走的烟灰掉了一截在孟鹤川的手指上,将他烫回了神。 他抬手,将香烟捻灭在了引擎盖,“没什么。” 孟鹤川自然地岔开了话题,“出发前问过那两个地痞的话,他们前言不搭后语,一会说是自己翻墙大队打算随便抓人的,一会又说漏了嘴,说是白胭得罪了人才绑她的。” 他分析着,“先不说白胭得罪了谁,就说整个大队今天虽在播放电影,但也不是没有人巡逻。大队的围墙上还有玻璃瓶渣,如果没有接应的人,他们根本爬不进来。” 陆寄礼也赞同他的话,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凛冽起来,“所以,你觉得是有人蓄意要放他们进来的?” 孟鹤川点点头。 陆寄礼又骂了一句‘草’,半晌才说:“如果队里有人接应放他们进来,那可不得了了。” 大队里除了有像陆寄礼这样的飞行特战员,还有孟鹤川他们这些珍贵的研究人员。 如果大队里有不法分子混迹进来,那可不是小事。 他又瞟了一眼自己的好友,犹豫了半天才说:“阿川,你想过吗?小阮同志出现的时机也太巧了,你说是她扭了脚又丢了玉佩,阿胭妹妹才会一个人又折返回西侧的……” 陆寄礼听说了阮晓慧救过孟鹤川的事,所以没把话说得太直白。 孟鹤川拧着眉头,出于对救命之恩的情分,他不想把阮晓慧往坏处想。 幸好找到白胭的时候也逮着了那两人,等保安部门先审问一遍之后应该能有个解答。 孟鹤川看了看表,昨晚动静闹得太大,今天势必要写一份报告交给陆振华。 他抬手拍了拍陆寄礼的肩膀,“折腾了一晚上,你也先回宿舍休息,迟些我们一起去首长那儿。” 他重新返回吉普车旁,轻轻的敲了车窗。 白胭被吵醒,睡眼惺忪的看他,“我们回到家了?” 大概知道她是应该只是顺口才会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孟鹤川听见那一个‘家’字的时候,胸口突然强烈震动一下。 他喉咙轻轻滚了一下,轻声应:“嗯,到了。” …… 白胭身上又破又脏,她只好继续披着孟鹤川的制服外套回宿舍。 “那我先上去了?”白胭拢紧了军绿色外套的领口,头低低的。 孟鹤川‘嗯’了一声,看白胭往楼梯上走了两步,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喊她:“白胭。” 女孩心微微一颤,停下脚步,站在台阶上转身。 猜测他喊停自己是还想说什么。 孟鹤川清了清嗓,口气里带了些抱歉,“交流班的时间也很紧迫,老师们等寒假过后,也是要返回大学的,你今天好好休息,恢复了一些后还是要……尽快返岗。” 还以为他会再说一些安慰的话,原来只是想要通知她返工的时间。 白胭抿了抿唇,说不出为什么,觉得有些失落。 而她错神的表情落在孟鹤川眼里,却有另外一层含义。 在孟鹤川对女孩子的了解里,除了经过组织锻炼过的那些女同志以外,大部分女孩子还是娇气的。 不然也不会有好几任翻译员受不了繁重的任务与工作量,直接放弃了。 白胭前头才经历被人绑走的惊吓,现在自己却因为工作时间紧迫的原因,要求她尽快就返岗。 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不近人情了。 孟鹤川不确定白胭会不会对此抱有微词,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忐忑,难得耐下性子解释:“我知道你这样可能会比较辛苦,但研发的任务太紧迫……” 显然他低估了后世的打工牛马的适应能力。 后世的白胭为了赶一个项目可以连续熬个三天三夜,孟鹤川这儿甚至还给了她一整天的休息时间,明天返岗自然没有问题。 “没问题,我明天会按时去小楼与魏老师他们集合。因为我的事今天影响到工作进度了,真是不好意思。” 明明她的口气倒是很平常,没有情绪上的波动与反感。 但孟鹤川听着,却挺难受。 可是什么难受的感觉,他又说不出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白胭先开了口:“孟总工,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先上去了,谢谢你救了我,你也忙了一晚上,早点去休息吧。” 孟鹤川点头。 白胭上了一层楼,他还站在原地。 白胭探头出来,“孟总工,你不回去吗?” “我一会还要去保安部门,查清楚那两个人是如何能够混进大队,又是如何将你带走的。” 听见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白胭忍不住笑了一声,“我是在问你,我都上楼了,你怎么还不走。” 孟鹤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下意识清了清嗓子,脱口而出了实话,“我不放心你,看着你进屋后再走。” 这话一出,白胭的耳朵尖微微有些发热。 幸好他们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她猜测孟鹤川应该看不见自己的窘态。 白胭呵呵地干笑着,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那,那我上去了。” 他再次点头,“好好休息。” 白胭觉得脸颊有些烫,走的时候因为失神,还绊了一下。 她赶紧站好,掩耳盗铃似的转脸同楼下的孟鹤川解释:“鞋子不好穿,绊了一下,我走了。” 一直到白胭走上了三楼,隔着楼道的间隙,她回头,男人依旧双手环抱在胸前,立在原地。 目光一直跟在她的身上。 炙热,炽热。 看着白胭转过身了,他也不避开,反而微微点了头。 两个人之间明明隔着三层楼的距离,但白胭的眼前却仿佛像是开了近景镜头,放大了孟鹤川的脸。 她甚至能够看到孟鹤川好看的眉头挑了一下,随后松开了双手站直身体,朝着白胭示意后,转身离开。 望着男人如雅鹤般的身形,白胭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被轻轻烫了一下。 “孟鹤川……”口中正喃喃失神地念着他的名字,面前的宿舍门猛地被人推开,将她从这莫名其妙的情绪中拉了回来。 第54章 阮晓慧干的恶心事 白胭回过神来,暗自暗恼。 自己怎么又因为孟鹤川的‘美色’而失神了? 原身因为嫁给他病死牢中的结局可不能忘。 自己千万不能重蹈覆辙,与他那样的反派头子扯上关系! 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将自己方才胡乱跳动的心给压了下去。 稳住了情绪,她这才抬眼,看向眼前眼眶红红的阮晓慧。 “白胭姐,我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我就猜到是你回来了——” 阮晓慧不仅眼睛红,脸更如纸色,像是一晚上没睡。 连眼眶都有些凹陷,看起来十分憔悴。 她不知道做戏给谁看,拉着白胭的手就掉眼泪,“白胭姐,还好你没事,不然我这辈子都过意不去的。” 白胭一直冷眼看着她,没有给任何反馈。 阮晓慧脸色有些讪讪的。 她顿了顿,忍不住又开口:“白胭姐,昨天听说你是被绑架走的,那些坏人,他们是谁?你知道吗?他们有没有对你说一些奇怪的话?” 白胭不动声色地推开她,不想让她把眼泪擦到自己身上,“奇怪的话?” “就是,就是比如他们是为什么绑你走的?谁是他们的接应之类的?” 白胭的眼睛一直盯着她,没说话。 在车上缓过劲的时候曾经怀疑过阮晓慧。 毕竟怎么会那么巧,就是因为她扭伤了脚,又丢了玉佩。 自己才会重新一个人返回西侧的。 但她不相信只凭阮晓慧一个人,能够想出并且实施这样阴毒的法子能够将自己陷害。 并且白胭也很清楚,阮晓慧从到了航天大队以后,从来没有出去过。 更不会有机会能够认识像高猴那样的地痞流氓。 除了孟鹤川,她唯一有接触的就是许晴晴。 如果阮晓慧与自己被绑架走的事脱不了干系,那么许晴晴他们也一定不干净。 不过,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猜测。 孟鹤川他们既然抓了高猴胖子,那就等他们审问完后再说。 她不是包子,不管是谁,想要害她,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正想着,屋内又走出来一人。 白胭看了眼,竟然是楼管温阿姨。 温阿姨脸上不仅有担忧,还有一抹白胭看不太明白的尴尬神情。 她小心翼翼地问:“小白同志,昨晚听小阮同志说你被坏人绑架走了?她说你恐怕会有危险……你,你没事吧?” 温阿姨的眼睛落在了白胭有些凌乱的衣衫上,有些心疼。 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 白胭反应过来,看来自己被人绑架走以后,阮晓慧没少在别人面前说三道四啊。 这个时代虽是开放了,但在对女孩儿名声问题上,还是一样的保守。 一个女孩子被人绑架走了一晚上,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敢保证。 就连孟鹤川也深知其中的厉害性。 所以即便昨夜在通知队员出去找白胭的时候也是尽可能的不走漏风声,以静静将白胭带回来为主。 可没想到阮晓慧在这里头为她大肆宣扬呢! “原来是小阮同志帮我通知的大家,真是谢谢你了。”白胭瞥了眼阮晓慧,心里跟明镜似的。 倒是阮晓慧脸皮又白了白。 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就连白胭这样的顶白也不敢回嘴。 白胭也确实累了,不想再同阮晓慧虚以委蛇。 她同真心为她担心的温阿姨解释,“温阿姨,我虽然遇上了危险,但还好没有遇到实质性的伤害。” 温阿姨口里念叨着‘这就好’,一边催着白胭快点进房,“人平安回来就好,就是不知道究竟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竟然还敢在大队里公然绑人!这是对大队的挑衅,你放心,有孟总工在啊,他一定会替你主持公道的。” 白胭微微一笑,谢过温阿姨,也不管身后的阮晓慧是什么表情,径自回了房间。 洗去一身疲惫,出来后,阮晓慧不在房间里,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样也好,还不清楚自己被高猴他们绑架走的事与阮晓慧有没有关系。 她在房间里,白胭还不敢睡呢。 想到这里,她重新锁上了门,这才安心上床休息。 …… 而此时的阮晓慧白着一张脸,一步三回头,小跑的去了文工班的练功房。 此时时候尚早,练功房里的人寥寥无几。 阮晓慧找不到许晴晴,只好绕到她们班的宿舍楼去,刚好与去食堂吃了早饭的芝华碰见了。 白胭回来的时候孟鹤川没有声张,芝华她们甚至还以为白胭早是按照她们设想的那样被人贩子卖去了哪个山沟沟里。 一见阮晓慧,芝华脸上就露出了鄙夷的笑。 没想到这个农村女,昨晚竟然真的蠢到肯乖乖的听话,去色诱邵金。 阮晓慧这个人虽然没几分姿色,又黑又瘦,但没想到惯会勾搭人。 一摸一摔,还真就把邵金的魂给勾上了。 直接抱着阮晓慧胡乱啃了下去,口中还不干不净地喊着晓慧妹妹。 连许晴晴都给抛到了脑后。 阮晓慧还记得芝华她们交代的任务,一边假意配合了‘狂性大发’的邵金,一边将酝酿许久的眼泪掉了下来。 邵金可不想让到嘴的鸭子飞了,耐着性子问她怎么了。 阮晓慧又哭了几声,便将白胭进了大队后是如何欺负自己的事给说了出来。 可她反复说白胭在欺负她,但句句又说不到点上。 只是反复的说如果白胭能够离开大队就太好了。 也不知道是这邵金是精虫上脑不能思考,还是他另有所谋。 他还真是在阮晓慧这一句句‘控诉’中停下来,神情诡谲和她说,想要让白胭被人带走倒不是难事。 比如今天就有两个他的发小,正好就在大操场西侧的围墙外面倒碟。 他的那两个发小都是因为拐卖妇女而蹲过局子的地痞流氓,落到他们手上的妇女基本只有被卖一个出路。 如果阮晓慧有法子能把白胭一个人骗过来,他就有办法让白胭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阮晓慧一听,心跳得跟打鼓似的。 只要白胭离开大队,不管她是自愿的,还是被人带走的,她对自己的威胁就消失了。 而自己偷了她口袋里的肩章,冒认捡了孟鹤川的肩章的事就不会曝光。 她与孟鹤川就会有扯不断的牵绊,自己也更有机会能够留在大队里。 阮晓慧忍住心头的狂喜,连连点头。 并允诺只要白胭消失了,邵金到时候想对自己怎么样都行。 第55章 供出幕后黑手 “唷,小阮同志,我们文工班这儿可没男人,你来做什么?” 阮晓慧当然听得出芝华话里的讽刺。 但她此时顾不上去反驳,脸色苍白地上前拉住芝华,“怎么办,白胭被鹤川哥找回来了!” 芝华还在笑的脸霎时僵了。 她摔开身边人的手,拖着阮晓慧走到角落,“你仔细说一下!” 许晴晴恰巧也下楼。 阮晓慧眼尖,慌乱地叫她:“许班长,怎么办,白胭她没被卖掉,她回来了!” 许晴晴脸色一变,立刻朝着芝华使眼色。 芝华眼疾手快捂住了失声乱语的阮晓慧,“你疯了,喊那么大声!” “许班长,怎么办?我也没想到鹤川哥他会去找白胭。现在她回来了,听说抓她走的人也被带回来了。如果被人审问出来,鹤川哥他们就会知道是劭班长找来的人,到时候邵班长是不是就会出卖我们……” 阮晓慧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许班长,你说我们要是现在去认错,首长会不会原谅我们?” 许晴晴见她这一副没用的样子就来气,想都没想直接抬手骟了她一巴掌。 力度不小,阮晓慧脸一歪,被打蒙了。 “住嘴,没用的家伙。” 阮晓慧低声啜泣。 芝华也有些怕,这次的事件与上一次她们在什刹海与白胭发生冲突,性质可完全不一样。 上次还能说是女孩儿间相互嫉妒的小打小闹。 芝华咬死不承认冰刀鞋是自己放的,白胭也没证据。 因为嫉妒闹的矛盾不用上纲上线,道个歉,队里做个通报批评也就过去了。 可这一次不一样了。 如果让队里知道这次是她们出的主意,伙同外头的地痞流氓将女同志绑走,还是在大队的里头公然绑人。 恐怕就算许晴晴将许团长抬出来,也救不了自己的女儿了。 但许晴晴脸上却没有芝华她们那样的恐惧担心。 相反,她伸手,气定神闲地抚了抚自己的头发,不屑地哼了一声:“行了,我知道了,我待会去找一下我爸爸,让他帮忙先去打听一下。你也别瞎嚷嚷,没事的事儿都被你喊出毛病来了!去,先去帮我打壶热水。” 许晴晴随便将阮晓慧打发去替自己打热水,转身带着芝华往练功房走。 “晴晴,你……你不是说要去许团长打听一下吗?” 芝华脸上同样担忧,“那个阮晓慧真没用,邵金也是,咱们这次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但晴晴,你一定要让许团长帮我们说话呀!” 许晴晴朝她翻了个白眼,“谁说我要去找我爸爸了?他平常虽然宠我,但这事要是让他知道了是我的主意,他也一定能剥了我的皮。” 许晴晴嘴角勾出一抹阴恻恻的笑:“你怎么那么傻?勾搭邵金的人是她,和邵金说了想要赶走白胭的人也是她。邵金就算被人供出来了,要找连带关系的人也是找阮晓慧,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芝华略是一想,也明白过来。 只要她们咬死不承认自己曾经指示过阮晓慧去勾引邵金,陷害白胭。 就凭许晴晴团长千金的身份,谁也不敢轻易扣这样的帽子下来。 到时候阮晓慧才是那个陷害队员,心狠毒辣的女人,要接受组织上的惩罚。 而自己与许晴晴,则可以完美隐身。 想明白了,芝华的脸色才算好看起来。 “晴晴,还是你厉害!弄不走白胭,先不动声色把阮晓慧给弄走也好!” “那是当然,白胭固然讨厌,阮晓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整天想要勾引鹤川!” 许晴晴打听过了,这阮晓慧似乎同孟鹤川有什么不一样的牵绊,所以才会被孟鹤川特别带回大队。 看她整日娇羞地在孟鹤川身边转悠,许晴晴就来气。 既然邵金的人那么没用,没抓走白胭,那就先把阮晓慧给弄出去。 两人同时望着阮晓慧拎着水瓶离开的背影,相视一笑,像是两条从洞里钻出的毒蛇,阴毒瘆人。 …… 就在白胭补觉,阮晓慧心乱如麻去找许晴晴她们的时候。 孟鹤川也洗了把脸又换了身衣服,和陆寄礼先拐去了保安大队了解情况。 他们两人才刚踏进办公楼,保安队的陈寻嘴里叼着烟,走了出来。 一抬头,看见是他俩,分了两支过去。 孟鹤川没接,陆寄礼点上抽了两口。 “这两个怂蛋,还没上家伙呢,胖一点的就招了。”陈寻朝着陆寄礼打眼色。 陆寄礼莫名其妙。 陈寻没得办法,只能快速瞟了眼杵在一旁喘气的孟公子,说:“他们说,他们确实是跟队里的队员接上的头,所以才有机会从围墙那头攀梯翻进来。跟他们接头的人说,他在昨晚能够搞到一个姑娘,身份关系没入大队,只要人能带得出去,日后就找不回来。” “啧,队里还有这样的王八蛋?对女同志使这种手段?哪个队的,平常他们队长都不长眼吗?有这么一个浑蛋呆着都不警觉,我看他队长也要跟着一起罚。” 陈寻叼着烟的嘴抽了抽。 “你一大老爷们老冲我眨什么眼?嘴瓢了?还不快说!”陆寄礼一肘子拐过去。 看着陆寄礼上赶着趟找死的模样,陈寻也没打算再帮他兜着。 况且他也没本事兜着。 毕竟被绑走的可是‘小孟太’。 孟总工昨天冲冠为红颜的模样在保安队里传得可是有模有样。 邵金惹谁不好,偏偏要来惹这位玉面阎王的人。 他在听完高猴他们招供的时候就已经替邵金点起了蜡烛。 他幽幽看了眼孟鹤川,随后拍了拍陆寄礼的肩膀,‘兄弟,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个儿没有眼力见。’ 陈寻把烟捻灭,朝着他们两人表情严肃地说:“跟那两个人贩子接头的队员,是邵金。” “邵金?”陆寄礼立刻跳了起来,“是老子队里的邵他妈的金?” 陈寻忍住不发笑,一本正经地点头:“是邵金,陆队长,你队里的人。” 第56章 邪乎的死亡 呸!晦气!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小丑竟是他陆大队自己! 陆寄礼尴尬的抓头,看向孟鹤川,“有怨报怨,有仇报仇,邵金平常就和我不对付,他的事,我是真不清楚。” 这是怕孟总工会以公徇私。 还好孟鹤川还分得清主次,没有出声揶揄陆寄礼。 他现在只想尽快搞清楚这当中的前因后果。 白胭在大队里被绑架走,事关的不单单是她个人的安危。 在孟鹤川的内心深处,总觉得事情好像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阿礼,你记不记得,昨天晚上我们在西侧小树林,邵金一再地想要阻止我们去找白胭?” 听孟鹤川说起,陆寄礼便记起来了。 他跟着点头道:“是是是,而且他还一直在带节奏,反复在说着阿胭妹妹是带着大队里的研究资料逃走的。” 陆寄礼咂舌,“他可真够狠的,为了能够拐走个人,什么鬼话都能说。那两个家伙拐卖妇女能允诺分他多少钱啊?至于让他冒这么大代价去帮他们?” 这年头,飞行员都是特殊职业。 那是国家重点培养的人才。 一般人进了飞行支队,每个月不仅能够领取高额津贴,日后退役了,更有终身保障。 邵金会为了分那一小点赃,就把自己陷进这种地步? “听说分不了多少钱,而且据那两个怂蛋说,他们与邵金算是发小,年轻的时候他们几个倒是常常干些偷鸡摸狗的小勾当。但这几年,邵金不晓得从哪儿发了达,不仅不差钱,还时不时能够接济从前那些混道上的人,他本来也算小老大,给钱又大方,所以在咱们这块儿有不少小混混都跟着他。” 陈寻补充道:“所以确实搞不懂他的动机。” 孟鹤川神色一凛,转身朝外走,“是什么样的动机,把邵金找来审问一下就知道了。” “不急,你们来之前我已经让人去找邵金了,算算时间,应该也要到了吧?” 陈寻拦着他,正说着,外头忽地跑进一个警卫员。 正是陈寻安排出去找邵金的队员。 “人呢?”看着一个人出去,一个人回来的警卫员,陈寻有些微怒:“不是让你出去把一大队的邵金带回来吗?” 警卫员脸色凝重,“队长,出事了!邵金死了!” “什么?”陆寄礼猛地一拍桌子,“死了?在哪儿死的?” “就在他宿舍里,吊死的,我们去的时候人都僵了。” 孟鹤川与陆寄礼两人古怪的对视。 太凑巧了! 凑巧到有些邪门了。 “走,看看去!” …… 大队里前头才有白胭被绑架,后头就死了个人。 事情越闹越大,陈寻作为整个大队的保安队长,压力极大,昼夜不眠追查。 邵金是在自己的宿舍里上吊自杀的。 陈寻还请了市局的刑侦法医来勘察,证实了他的宿舍里没有外人进去的痕迹。 甚至还在邵金的书桌上发现了一封遗书。 遗书上说得很明白,邵金这些年来沉迷赌博欠债无数,所以才会一时鬼迷心窍起了想要通过绑架没有任何社会关系的白胭,想把她卖了换取点金钱。 这件事情被通报出来后,全队哗然。 陆振华更是震怒。 从头到脚,全队队员全部都接受了一次身份自查以及连续开了三天的警示大会。 阮晓慧当然又吓了一跳,冷静之后又喜又怕。 喜的是邵金死了,就没人能够供出她与绑架白胭的事有关系。 她不会在担心会不会被一起抓起来审问。 怕的是自己有这样的把柄被许晴晴他们抓住了。 现在的许晴晴公然拿着这件事要挟阮晓慧,阮晓慧心里在不乐意,也只能灰溜溜跟在许晴晴背后做跟班。 倒是孟鹤川对于邵金死了的事心存疑虑,觉得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所有的事情都太过巧合,可又能环环相扣,查不出任何马脚。 最后保安队在刑侦的确认下将此事封棺定论。 但邵金人就算没了,也被剥夺了飞行员的身份,不再是大队队员。 而高猴与胖子则是被送去了派出所,自然会有人继续翻查他们背后的旧案,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白胭也算是间接为民除害了。 外头一片乱糟糟,但事件的主人翁白胭却因为孟鹤川的专门交代,无人打扰。 过着安稳清净的日子。 每天定时定点地去小楼与魏巍那些老师碰面,制定了英文培训班的上课教材。 教材定下了,培训班的人员也势必要选择下来了。 魏巍和白胭商量,打算在今天下午,将所有可塑的苗子都集合,统一做最后一轮的面试。 白胭应了好,趁着中午午休的时候绕去了张婶那儿。 张婶是很后面才知道白胭竟然还遇上了绑架的危险。 她的小心脏被吓得一愣一愣的,每次见到白胭,嘴里都会狂骂邵金这厮真该死。 白胭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补充道:“张婶,邵金已经死了。” 张婶拿着不知道哪儿搞来的柚子叶,沾了水拍在白胭身上。 口中还絮絮叨叨念着:“大吉大利!小姑娘家的说什么死字!那几个家伙,做倒卖妇女的烂心窝子勾当,提了还脏了你的嘴。” 随后又让白胭跳过自己准备好的火盆。 白胭乖巧地一一照做。 就是跳火盆的时候裤腿太肥大,她怕燃上火苗,费劲儿地用手往上提拉。 跳的时候,露出两条细又长的小腿。 白白晃晃的,像刚剥的白藕似的。 撞进与陆寄礼一同倚在首长小院二楼的孟鹤川眼里。 他的喉咙不自觉滚了一下。 “天,之前我是知道阿胭妹妹长得好看,只是没想到她那么好看!小辫儿扎的俏生生的,从阳光下这么看来,还真是个美人,跟个电影明星一样。”陆寄礼满嘴跑火车。 孟鹤川眸色一暗,脑子来不及反应,已经伸手把身旁的陆寄礼的脖子给勾住。 强迫他扭开了头,不让他一直盯着白胭看。 “哎哎,你干嘛?我还要看阿胭妹妹呢!”陆寄礼眼睛被孟鹤川‘不经意’地戳了两下,捂着喊疼:“阿胭妹妹!” 白胭抬头,和孟鹤川扭头的视线刚好看在了一起。 她慌忙放下拉起的裤脚,立正站好。 陆寄礼摆脱了孟鹤川的手,几步路跳下二楼,直奔隔壁炊事班的宿舍楼。 他笑嘻嘻同张婶打完招呼,看向白胭满意地点头道:“阿胭妹妹好巧呀!你这几天气色倒是养得不错,应该不做噩梦了吧?” 第57章 利用美色去打饭 孟鹤川仔细端详了白胭的脸色,微微皱眉。 她那样的脸色叫气色好吗? 白胭的脸本来就小,下巴尖细,皮肤冷白。 大眼睛在瘦削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出,透出一种不言而喻的柔弱。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里穷吃不饱原因,第一次见她,她整个人身子纤薄,连那小腰都只有几寸宽。 似乎随便一掐都能把她掐弯了。 本想着来大队里了,伙食好,能养几斤肉。 可孟鹤川怎么看着她那小身板是一天比一天薄,腰是一天比一天细了? 整个人看起来轻盈又脆弱。 她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孟鹤川挑了挑眉,忍不住看向她:“做噩梦?” “不会吧?你不知道吗?”陆寄礼刻意夸张地用手肘杵他,“原来阿胭妹妹没和你说过啊?” 白胭忍不住瞪了眼陆寄礼。 早知道他那么大嘴巴,自己哪天没睡好被他撞见时就不该多嘴提那么一句。 她硬着头皮回答:“也不是噩梦,就是那天之后,我偶尔会梦到自己又被绑架走了……” 白胭从穿书过来后睡眠质量就不太好。 前面要应对白家两父子,后头从白家村逃出来后,又接二连三遇上了将自己当做‘燕子’提防的孟鹤川,以及浑身写满了心眼的阮晓慧。 现在进了大队里又和许晴晴为首的文工班小团体杠上了。 偏偏还能遇上被赌徒公然绑架的事。 她觉得自己确实太倒霉了,想做条咸鱼好好混完这偷来的人生怎么那么难? 所以白胭才会乖乖地听了张婶的话,连着几天来她的宿舍。 让她帮忙撒点柚子水去去晦气。 只是张婶的那些法子也只是一个心里安慰。 一连经历了那么多事,承受能力再强的女强人也能倒下。 更何况白胭壳子里也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普通小姑娘。 她对外看似云淡风轻不在意,对着张婶说事情都过去了。 柚子水也拍了,火盆也跳了,什么都没事了。 甚至还学了张婶的一句粤语,笑嘻嘻地说:“以后就是大步??过,不用担心。”(张婶是港岛人,此话比喻幸运地躲过灾难或顺利地渡过难关)。 实际每天夜深人静一闭上眼的时候,高猴和胖子那张恶臭的脸总是会在她脑海里挥散不去。 加上她与孟鹤川存了一样的心思,总觉得自己被绑架的事没有表面看的那么简单。 阮晓慧那天出现的时机与动机都太凑巧,她不可能忽略不计。 也因为对阮晓慧起了疑心与戒备,白胭一想到夜晚只有自己与她两个人单独相处就不能好睡。 这么一熬,原来水灵灵的一个小姑娘,愣是熬得憔悴了。 白胭不想过多谈论自己的事,含糊地应着:“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这几天倒是睡得还好。” 孟鹤川拧了眉,觉得她讲话的声音有些不对劲。 刚想开口再问几句话,却被陆寄礼给没礼貌地打断了。 “到点了到点了,我肚子都快饿扁了,阿胭妹妹也还没吃吧?一道去食堂吃饭吧?” 这个时候刚好是放午饭的时候,整个大队的队员应该都在食堂打饭。 白胭可不想跟着这两位祖宗一起出现再惹非议。 她连连摆手:“我就不去浪费粮食资源了,我不饿,没什么胃口。” 她扯了扯张婶,打算找个借口先遁走。 凭空却飘来孟鹤川清冷的声音:“到点了就要吃饭,没胃口就不吃,你这样是对自己身体的不负责。” 他立地跟堵墙似的挡在白胭要跑的前方,口中是不容她拒绝的肯定:“你太瘦了,去吃饭。” 张婶正愁白胭这丫头没人管教。 瞧着孟鹤川相当于是她的领导,便顺着杆子推她:“就是,你这丫头,没人盯着一日三餐都不按时吃,大队里吃饭又不用钱,就你那猫一样吃了两口饭,能浪费到哪儿去!” 白胭没了办法,只能耸拉着脑袋跟在孟鹤川他们身边一起往食堂走。 所幸一旁还有一个陆寄礼在插科打诨,气氛与模样倒没有像白胭想象的那么尴尬。 整个军区比较大,食堂统共有三个。 靠近航天大队的这个食堂是最大的,煎炸烧烤配备齐全。 陆寄礼是个大胃王,一走进去就闻到饭香。 他迅速地拿了三个餐盘,一转手摞到了孟鹤川的手上。 “阿胭妹妹,你孟总工模样好看,食堂打饭的不管是阿姨还是小妹,都对他青睐有加,让他替咱们去打饭,一会铁定菜是最满的。” 陆寄礼推着白胭往食堂门口的服务社走去,“走走走,我们去买北冰洋喝。” 白胭倒没想到孟鹤川的男色还能这么利用。 被陆寄礼拉着走的时候还偷偷回头,见孟公子举着餐盘的模样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一笑,孟鹤川的脸就更黑了。 白胭忙缩了缩脖子,目不斜视跟着陆寄礼跑了。 沉着脸的孟总工手里举着三个餐盘,还要应付来来往往的队员投来诧异的目光与疑问:“孟总工,您那么饿,一个人要打三份饭吗?” 不过不满归不满,孟鹤川眯着眼看着被陆寄礼带走的那个纤细身影,还是端起了盘子往打饭窗口走去。 等陆寄礼拉着白胭回来的时候,孟鹤川已经找了三个空位坐了下来。 陆寄礼大开大合的坐到了孟鹤川的对面,白胭偷偷看了他一眼,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陆寄礼还是有眼力见的嘛! 她既不想和孟鹤川并肩而坐,也不想坐到他对面吃饭。 正窃喜似的绕到了孟鹤川的对面,准备挨着陆寄礼坐就坐。 谁料身后有人隔空大喊:“陆队!咱们兄弟从炊事班抢了饺子吃,热乎的!配大蒜和小米辣!你来不来!” 陆寄礼是个面食魂,一听有饺子,蹭地就站了起来,“来来来!” 随后,端着盘子直直朝后方杀去。 白胭傻眼似的杵在了他方才坐的位子旁,望着空荡荡的椅子,不知道该坐该站。 偏偏一旁又有两个队员端着盘子找不着空位。 见他们这里还空着两个,大着胆子上前问:“孟总工,白老师,你们是只有两个人吗?那介不介意我们拼个桌?” “不行。” “不介意。” 两人同时出声,答案却不一样。 白胭说的是拒绝,孟公子却难得亲民的同意了。 望着面前端着餐盘的两名陌生队员,白胭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尴尬。 “那……可以……” “那算了。” 又是同样的时间出声,他们两人找补后却又反口,回答与刚才相反。 尴尬加倍。 队员们也不知所措,不知道到底是该坐下还是离开。 “这……那我们还是不打扰您了,我们去后面看看……” “不用。”孟鹤川坐姿笔直,朝着那两名队员颔首,“这里就有两个空位,你们坐。” 说完,他又将原本就摆在自己手边,摞了足足看起来有两大勺米饭的餐盘往自己对面的座位推过去,“白胭,坐下吃饭。” 第58章 孟鹤川不介意 白胭硬着头皮坐下来。 她的注意力这才注意到孟鹤川推过来的餐盘上。 眼前的餐盘米饭多,配菜也多。 在一旁的小格子上,还放了两个黄澄澄的玉米窝窝头。 白胭错愕的看了看他少而精简的餐盘,里面只有一道豆腐和两个窝窝头。 她神色复杂的又看了看自己堆成山似的食物,咽了口口水。 孟鹤川是把自己当成了陆寄礼吗?觉得她也是大胃王? “孟总工,我们的餐盘是不是对调了?” 孟鹤川抬头,一双清眸全是肯定:“没对调,那份就是你的。” 修长的指节在餐盘旁点了点,嗓子里逸出音调,“吃饭。” 分坐在她们两边的两名队员立刻条件反射似的喊了一句:“是。” 随后摆盘,坐下,一气呵成。 垂着脑袋开始猛吃。 孟鹤川又抬眸,睨看着白胭。 他有着长长的眉,认真看人说话的时候,语气里都是不容置疑的霸道。 “你太瘦了,坐下吧,多吃饭才行。” 白胭眨了眨眼。 孟大公子这是因为听了刚才在张婶那儿说的话,所以担心自己? 孟鹤川起身去拿了铁汤匙与筷子回来,“你该学学他们,吃饱了饭才更有力气。” 白胭在这句话中,瞬间推翻了刚才自己脑中荒谬的念头。 她干笑的哦了一声,给自己找补,“孟总工不用担心,我吃的少力气也不会少,你不用担心交流班或者翻译工作的进度的。” 孟鹤川正在分餐具,闻言横眉扫看过去,嗓音清凉,“你觉得我是怕你拖慢了培训班的进度才叫你吃饭的?” 其实在白胭心里,是有个小小念头在否定。 但虚伪的自尊心却压着她的身体点了点头。 周围的气氛凉了凉,孟公子身上正噼里啪啦往地下掉冰渣子。 白胭知道他微微有点不高兴了。 她别开眼,不吭声。 乖乖地坐下了。 孟鹤川递了筷子过去给她。 白胭谢过,望着年前的餐盘,犹豫了半天,还是开了口,“饭我会好好吃,可是孟总工,我也不想浪费食物,这些米饭我勉强能吃完,但窝窝头是真的不行。” 白胭很清楚知道后世的吃喝不愁都是建立在伟大的袁爷爷与各院士的努力下。 她们这一代的新青年虽然没吃过什么苦,但也是打小就明白‘粒粒皆辛苦’的道理。 既然明知道自己吃不完,就不能浪费了。 可她也不好意思将已经放在自己餐盘里的窝窝头在重新送回窗口。 想了想,白胭问:“孟总工,我还没开始吃,这窝窝头我分给你行吗?” 对面的男人动作明显一顿,愣了半天也没搭腔。 白胭也觉得自己这样的问话有些不合适,想了想又说:“对不起,我是随口说的,不然这样,我把这两个窝窝头打包带回去,明天早上热一热也能吃。”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的主意挺不错的。 正想起身去窗口问问有没有塑料袋,眼底凭空多了一只手。 是孟鹤川的。 他的指骨很好认,削瘦修长,骨节分明。 指缘修剪的干净,十指细细长长,只在食指第二节上有薄薄的茧。 应该是他常年握笔计算绘图导致的。 二、三代子弟在这开放的八十年代,吃着祖辈的福利,过的都是混吃混喝的奢靡生活。 可他偏偏特立独行。 孟鹤川搞的是研发,还是飞机制造这种精细物品。 这可不是由得父辈在旧时战友或者同僚面前随口提一句就能办到的事。 他现在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真枪真刀给自己拼出来。 倒是真的难得。 书里曾经对孟鹤川的家世浅带过几笔,权贵三代。 父亲从大队出去,一路向上走。 母亲是五六十年代少有的留洋小姐,加上他八分之一的外国血统,叠满了神秘的色彩。 只是谁又能想到,这种天和开局的权贵公子,最后竟会走向陌路。 他的手伸得远了,翻出了手腕。 白胭收回思绪,轻而易举的就能看见那净白皮肤下的青色纹路。 孟鹤川十分自然的拿过了她面前的窝窝头,放到了自己的餐盘里。 “宿舍不能用明火,你也没办法加热,如果是真吃不下就不要浪费了,不介意的话,我吃了。” 一旁坐着的两个队员塞饭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各自的眼睛都在偷偷瞟向白胭他们。 是起早还是睡多眼花? 一贯以洁癖着称的孟总工竟然会愿意吃别人盘子里的食物? 白胭老师‘小孟太’的头衔,果然不是虚叫的! 看着他手里举着从自己盘子里拿过的窝窝头往嘴里送,白胭想阻止又不敢阻止。 耳后根不自觉红了红。 她赶紧拿起筷箸,借由吃饭掩盖了尴尬。 两人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吃饭时也都能做到食不言。 白胭跟着他的动作,小口小口地抿着饭粒。 孟鹤川的餐饮习惯很单调,平日里为了不浪费时间,吃饭的时间更是控制在十五分钟以内,以吃饱为准。 但偏偏今日就很反常。 陪着白胭的节奏,一个窝窝头能吃上五分钟,嚼得腮帮子都酸了。 好不容易等白胭放下了筷子,孟鹤川去窗台领了裁剪后的纸巾。 拿回来放在白胭手边,示意她擦擦嘴。 一阵风把纸巾吹掀了起来,白胭伸手去压,谁料冬日的风很古怪,一瞬间变得猛烈。 纸巾从白胭的指尖划过,眼看着就要吹下桌子。 她连忙伸长胳膊去够,而孟鹤川速度更快,直接探身将纸巾按在了桌上。 白胭慢了半拍,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心已经攥上了他的手背。 心跳陡然变快,周围其他人吃饭的吵闹声就变得模糊了。 两人就那么愣怔了几秒,一直到掌心下出现了黏腻的感觉,白胭才慌张的把手移开。 孟鹤川若无其事的将纸巾递给她,“擦擦嘴。” 白胭正要张口说谢谢,身后忽然传来‘哐当’一声。 第59章 自找的巴掌 “你是怎么看路的!” 伴随着那声哐当,还有许晴晴的尖叫。 白胭跟着转头,视线的正下方,正巧看见了摔倒在地上的阮晓慧。 她的身旁七零八落地散着餐盘。 而许晴晴背对着她们,同样也倒在地板上。 许晴晴方才听说孟鹤川在大食堂,急急忙忙从练功房赶过来。 不料还没走进来,迎面就同正收拾了一摞餐盘的阮晓慧撞在了一起。 阮晓慧手里的餐盘都是准备送去后厨清洗了,有几个上面还挂有菜汁。 随着许晴晴与她相撞,不仅被其中一个餐盘打中了鼻梁,那些混在餐盘中的菜汁也顺势飞溅了她浑身。 许晴晴气不打一出来,眯着眼回头就要找阮晓慧算账。 “你这个农村来的土丫头,连端盘子这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吗?” “晴晴!”芝华在看清推开人群走上前的人是孟鹤川的时候想要提醒她,但许晴晴动作太快了。 她直接朝着阮晓慧抬手,原本只是想推她一把就算了。 怎料地上的阮晓慧突然将自己的脸往许晴晴手下凑。 许晴晴收不住力,清脆的一声‘啪’,霎时间让原本吵闹的食堂安静了下来。 许晴晴脸上也有少许错愕。 她平常在大队里跋扈惯了,打了人就是打了人,从来不会道歉。 但今天不一样。 望着沉着脸的孟鹤川,许晴晴着急地想要解释,“鹤川,我没有要打她,是她自己把脸伸过来的……” “你是说,是她自己把脸伸到你手下挨打的吗?” 孟鹤沉了沉脸,一双眼看看阮晓慧,又看看许晴晴。 思忖片刻,迈开步子走近阮晓慧。 阮晓慧被打的右脸有些微微红肿,她垂着头低声啜泣。 孟鹤川又看了一眼,微微倾身,放缓了声音,对阮晓慧说:“你先站起来。” 阮晓慧委屈地抿了抿嘴,微缩下巴。 她掀着眼皮看向孟鹤川,“鹤川哥——” 这一声叫三分凄凉五分苦楚,加上阮晓慧惯会做戏,眼泪珠子挂在眼角,坠在唇边。 倒是真有种可怜的感觉。 她一这么叫,许晴晴便更来气了。 她蹭地一下跳起来,手指指向阮晓慧:“瞎喊什么,大队里有大队的规矩,你一个编外的炊事班女工,应该叫孟总工,叫什么哥!” 白胭跟在了孟鹤川的身后,冷眼朝着面前这一出好戏。 虽然不明白阮晓慧想干什么,但只要火不烧到自己身上,看她们狗咬狗,也是挺有意思的。 “鹤川哥——” 许晴晴骂得越大声,阮晓慧就哭得越夸张,甚至发展到小幅度的抽搐。 有不少人已经对着许晴晴指指点点。 可即便阮晓慧已经掉了好一会的眼泪,哭得自认为算是梨花带雨。 但她还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 孟鹤川没有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她暗自咬牙,这怎么和听说的很不一样? 上次听芝华说起她们在什刹海碰上白胭的事,白胭也是一样的摔倒,孟鹤川可是第一时间上前扶住了她呢! 甚至还十分亲密地替她检查伤口,让许晴晴怒火中烧。 怎么换到自己身上,他却无动于衷了? 阮晓慧略是哀怨地看了眼孟鹤川,视线有意无意从身后的白胭身上扫过。 在她眼里有藏不住的嫉妒与恨。 从刚才,白胭她们进食堂的时候,阮晓慧就发现了她们。 虽然她做梦都想和孟鹤川撞见,但绝对不是现在这种时候。 现在的她,身上穿着的是防油渍的围裙,手上还可笑的带了两个蓝色的大袖套。 正举着勺子机械地替那些满身都是臭汗的男人打饭菜。 而跟着孟鹤川一起食堂的白胭,被孟鹤川与陆寄礼先后照顾,身上干干净净的,途经她的小士兵甚至还客气地称呼她一句‘白老师’。 对比自己,又脏又丑,连头发丝都是大蒜浸入味的味道。 她就是想不通,孟鹤川都能够破例将她留在大队里了,为什么不能让她去一些既轻松,又能出风头的班级? 阮晓慧发疯似的想要逃离炊事班。 她也要想白胭一样进英文培训班,她也要每天打扮得白白净净的。 只是现在的许晴晴一定不会放她走,她必须要想一个法子。 “鹤川哥,我没事。” 阮晓慧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下,晃晃悠悠从地上爬了起来,扮作受了惊的兔子,小心翼翼地瞟了眼许晴晴,“许班长,你不要生气了,要不这样,待会我再跟你回宿舍,你把衣服脱下来,我像之前一样,再帮你洗干净吧!” 她适时地伸出手,抹了一下眼泪:“这段时间我帮你洗衣服也都很认真,你放心,我一定能洗干净的。” 陆寄礼吃饱了饺子,挤了回来。 一听这话,乐了,以为是玩笑话,跟着打诨:“小阮同志,你当自己是田螺姑娘啊?什么叫像之前一样,帮许班长洗衣服?” 阮晓慧突然夸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肩膀向前蜷缩。 掩耳盗铃似的摇头,“不不不,陆队长,你怎么能这么曲解我的意思!我没有说许班长让我替她洗衣服!” 陆寄礼错愕地伸手指向自己,“我?我没说啊!” 白胭默默地朝着陆寄礼挤眼睛,把他拉到了自己身旁。 周围的议论声逐渐变大,“不会吧?许班长让别的女同志替她洗衣服吗?那也太过分了吧!” “可不是吗,别看人家爹是谁,她可是团长千金,最爱在文工班里搞小团队的!” “对对对,上一次她们不是在外边欺负了白胭同志吗?所以白胭同志才会和她们在外头不顾大队的脸面闹起来的!” “哟,那白胭同志恐怕也是个不好惹的……” “你忘啦?上一次小阮同志不还说,在宿舍里,白胭同志经常给她下脸子,还经常霸占孟总工送去的吃食和衣物……” 白胭朝着说话说得最起劲儿的两个人看过去,是两个同样穿着蓝围裙和袖套的炊事班的人。 看见白胭看过来后,那两个人立刻噤声。 白胭心里有数。 看来阮晓慧平常没少在炊事班里替自己‘宣传’啊! 第60章 肩章 等周围的议论声小了下去,阮晓慧跟演戏似的往许晴晴面前凑,拉着她的,鼻涕眼泪流了一脸:“许班长,我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我。” 许晴晴被她坑了一把,这才反应过来,脸皮气得涨成紫皮色。 一低头,又看见阮晓慧那满手都是黑油的手抓在她的袖子上,直接将她的白毛衣给抓出油腻腻的指印。 许晴晴啊的一声,扬手将她甩开,“我这件衣服可是进口的巴尔曼羊毛衫,你一个洗碗切菜的,碰脏了赔得起吗?” 明明她用的力度也不算特别大,但阮晓慧却跟个陀螺似的,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然后重重地往身后的一个角度上扑。 而那个角度上,站着如松一样的孟鹤川。 白胭从旁看着,就差没给阮晓慧起身鼓掌。 她到底是如何能够在短短的时间与有限的视线里,精准地算出摔倒在孟鹤川怀里的角度的啊? 她真的是只有小学文凭吗? 正当白胭瞎想看戏的时候,身旁的陆寄礼突然扭头,朝着她郑重其事地点头,“糟糕!阿胭妹妹,快牺牲自己,去救救你们孟总工!” 白胭‘欸’了一声,身子一歪,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陆寄礼给往孟鹤川怀里退。 孟鹤川眼风一扫,往侧边跨步,先托住了她。 等他再想伸手去拉阮晓慧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阮晓慧咚一声,直直的坐到了摔在地上的盘子上。 乒呤乓啷,满身都是溅起的菜汁。 白胭的手还搭在孟鹤川的小臂上,心有余悸。 难闻的气味充斥进了阮晓慧鼻腔,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白胭姐,许班长,你们,你们为什么都要这样欺负我?是因为我没有背景吗?可我也是因为孟总工的肩章才会来的大队啊!” 白胭:??? 天地良心,自己是真不想参合到这样的修罗场里,都怪陆寄礼! 倒是孟鹤川在听见肩章两个字后眉头紧了紧。 他思忖片刻,用眼神确认白胭站稳后,便松开了她。 又往前弯下腰,询问阮晓慧:“小阮同志,你能站起来了吗?” “鹤川哥,我好痛,我的手好像受伤了——” 阮晓慧抬起手给他看,自己的手臂上确实有几处伤痕红肿。 她等了一会,果然等到了孟鹤川伸手托了她一把。 “鹤川哥,炊事班的活又累又苦我都不怕,但是我也是有尊严的,我凭着自己的手脚干活,许班长,她怎么可以这样羞辱我。” 方才站在一旁编排白胭的那两个女孩一前一后地走上前,替阮晓慧‘打抱不平’。 “小许同志,不能因为你们文工班都是领导的孩子,就可以随便欺负人!” 许晴晴气急了,一张脸狰狞恶毒,眼底并发出恶狠狠的光芒,“阮晓慧,你——” 芝华悄悄地拉了拉她衣袖,低声阻止她:“晴晴,孟总工在呢!” 许晴晴虽然坏,但人不笨。 除了不想给孟鹤川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外,周围围观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多。 并且一左一右搀扶着阮晓慧的两个人刻意在引导别人知道,她是团长的千金,许晴晴知道,自己不能再呆在食堂了。 她恶狠狠地剜了眼阮晓慧,目光像淬了毒。 好啊,一个白胭,一个阮晓慧。 住306的这两个贱女人,都爱缠着孟鹤川,简直就是一丘之貉。 她迟早会亲自收拾! …… 等许晴晴走了以后,阮晓慧被旁边人问了两句,望着孟鹤川眼泪又止不住的流。 白胭觉得她反反复复都在演那出柔弱,挺没意思的。 不知道怎么的,就幽幽地开口:“小阮同志,差不多得了,别哭了。我们进大队的时候不是都看过墙上的标语吗?军人流血不流泪,你这反反复复哭个没完,是有多大的委屈?” “白胭姐,对不起,我是没有你厉害,我也没有你那么吸引男同志们的注意与喜欢,我遇到了事和委屈没有办法消化,只有哭了。” 仗着孟鹤川在场,阮晓慧刻意发表了绿茶的言论。 白胭还没说话,陆寄礼看不下去了。 他跳了起来,“你还有理了?我刚才问了旁边的人,明明是你自己撞了许晴晴才惹出的事,现在许晴晴人也走了,你还哭什么啊?哭丧啊?” “阿礼!”孟鹤川皱着眉头,打断他们,扫看了一眼白胭。 大家兄弟一场,陆寄礼立刻就读懂了他眼神里的含义。 那是让人学会收敛情绪的警告。 陆寄礼梗着脖子将白胭挡在身后,“你瞪阿胭妹妹做什么?” “……我没瞪她。” “你就是瞪了!她又没说错。我是不知道这位小阮同志和你到底有什么渊源,所以你留她在大队里,但我就是看不惯她整日哭哭啼啼的做派,好像谁都欺负她似的!上一次要不是她那么‘凑巧’脚扭了,能让阿胭妹妹被邵金那贼人给绑走吗?” 虽然白胭被绑架的事被定为意外,但以陆寄礼这护犊子的心态,就是觉得是阮晓慧间接害了白胭。 阮晓慧捂着脸,藏在掌心下的眼里都是狠毒的怨气。 这陆寄礼嘴巴可真毒,再让他说下去,自己恐怕很难收场。 她记挂着今天最重要的是还没做成,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 再抬头的时候,依旧挂着眼泪,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做派,咬着唇要哭不哭的:“鹤川哥,是我做错了,我不该因为拿了你的肩章就同意跟着你回大队。” “什么肩章?”陆寄礼不明所以。 孟鹤川犹豫着解释:“说来话长,这是我和小阮同志之间的事,我们有一个肩章的约定——” 不知道为何,孟鹤川又扫了一眼白胭。 白胭心中咯噔一声,几乎是本能般脱口:“那个肩章是——” 只是刚说了五个字,她像是被凭空泼了盆凉水,瞬间清醒了。 好险,好险! 差点就脱口说出自己才是在白家村救了孟鹤川的人。 她可不能同孟鹤川扯上任何复杂的关系! 她可不想日后像原主一样病死牢里。 白胭的表情讪讪的,而阮晓慧神情紧张的盯着她与孟鹤川。 一时间气氛有些鬼迷。 不知道为什么,就连孟鹤川的心里有股怪诞的感觉。 他抿了抿薄唇,试探性的问她:“白胭,你刚才想说什么?你知道那肩章?” 阮晓慧一颗心被高高提起,不自觉捏紧了自己的手心。 她在和白胭共同住进306后,也曾多方试探打听过肩章的事。 白胭给她的反馈都是毫不知情。 久而久之,阮晓慧也就放松了警惕。 可她刚刚猛地提到肩章,又是怎么回事? 自己好不容易攀上一个权贵子弟,眼看着有希望能够飞上枝头做凤凰,难不成要鸡飞蛋打了? 第61章 白胭不一样 “白胭,你刚才在说肩章?你也知道?” 眼瞧着孟鹤川转过身往白胭那边走,脸上带着疑惑以及想要追问清楚的果决。 阮晓慧心一横,老调重弹,突然就翻了个白眼,身子一软,整个人往后晕了过去。 “孟总工!小阮同志吓晕倒了!” 白胭在心里是又是佩服又如释重负。 她迅速地往后退了一步,朝着阮晓慧的方向示意,“孟总工,你的小阮妹妹晕倒了,你还是先照顾她吧。” 孟鹤川离白胭只有几步路,他停下了脚步,又回头看了看阮晓慧。 身子没动。 白胭知道他没那么好糊弄,暗自深呼吸几次,让自己看起来同平常没有两样,“哦,是的,在兖州的时候不是一起见过嘛,你们刚才提起来,我才想到的。” 她眨巴了下眼睛,歪着头,表情迷茫:“我刚也是想问那个肩章是什么用途,没有其他的意思。” 孟鹤川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神色晦暗不明。 自己在想什么呢?! 白胭与白家村也不过只是同样姓‘白’这个巧合而已。 怎么就凭着这一丁点儿的巧合,就经常胡思乱想如果是白胭救了自己,拿了他的肩章,那他们之间会怎么样? 这种诡谲的想法一旦冒了出来,便不可自抑地开始发酵。 如果是白胭,她是不是也会像阮晓慧一样,拿着肩章来找自己,让他帮忙留在大队? 那他们是不是会有更多的接触? 孟鹤川心绪不宁地乱想,可她真的是自己可以接触的吗? 她的家庭虽然不复杂,是普通老百姓,可孟鹤川想做的事,不能冒一点风险。 这些年来,他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而这一次的直觉反复在告诉他,白胭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普通。 她身上似乎带着什么不敢让人了解接触的秘密。 而且—— 还有一个谭贺桉。 孟鹤川眯了眯眼,眸中深处,有一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黯然闪过。 他敛下心中莫名其妙的思绪,再开口的时候,却是平平淡淡的语气,“你不知道就算了,这本来也没什么特殊的用途。” “鹤川……哥?”阮晓慧又不是真晕倒,她虽然闭着眼,但耳朵竖得可尖了。 一直没等到孟鹤川的靠近与关心,又察觉他一直在对着白胭说话,阮晓慧只好自行‘悠悠转醒’。 她气若游丝地张口,“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累了几天就病倒了……” 孟鹤川转过身,交代搀扶着阮晓慧的那两名炊事班的女同志,“你们先把小阮同志带去医护室吧。” 其中一个炊事班的女同事感觉到自己的手臂一痛,她慌忙张口:“孟总工,小阮同志刚才晕倒了,我们也不懂照顾她,要不您同我们去一趟吧?” 孟鹤川有些犹豫,看向被自己和陆寄礼带来的白胭:“那你——” 白胭此时恨不得快点脚底抹油跑路,赶着他:“啊,我下午和魏老师他们还有事,需要选出参加交流班的人员,孟总工,陆队长,谢谢你们的午餐与汽水,你们有事就先忙,我先走了。” “阿胭妹妹,我同你一道儿去看看你们选拔人员的热闹。” 孟鹤川望着同陆寄礼并肩离开的女孩儿,最终什么也没说,朝着阮晓慧点头:“走吧,我送你去医护室。” …… 医护室。 阮晓慧本来也是装晕,值班的队医听了听诊,又量了下她的血压,“这位女同志身体挺壮实的,没事儿啊。” 阮晓慧学着白胭这几天在宿舍里的模样,翘起了兰花指按在额角,“医生同志,我最近经常头晕,还鼻塞咽痛,还有我这双手,是不是因为洗太多碗筷和菜了,我觉得我的手都开裂了。” 许医生正坐在桌子前记录阮晓慧的就医情况,闻言扭头瞥了一眼。 她那双手确实有干活的痕迹,但放眼整个大队,除了文工班那几个娇小姐,谁身上没点伤痕呢? 就连孟总工陆队长那样的权贵子弟,也因为任务多次受伤。 有一次,孟鹤川甚至因为要抢救一块机械板,直接用手臂扛下了撞击。 人被送来的时候,伤口深可见骨,他却连哼都没哼一声。 眼前这位女同志,进的既然是炊事班,洗菜洗碗,为大队做好后勤工作不是应该的吗? 许医生心中鄙夷,口气自然也不那么客气,写了普通的医嘱:“你的手啊,裂不了。” 许医生站了起来,将医嘱交给她,“我刚替你检查过了,你手上全是蛤蜊油的味道,用的量和次数恐怕比我还多,保养得那么仔细,哪那么容易开裂?” 阮晓慧脸上红一块紫一块。 许医生对她这幅模样挺没耐心,甚至没打算留她在医护室里观察,赶着她走:“孟总工,这位小同事没有什么事,我这儿还要收拾一下器具。” 孟鹤川点点头,带着阮晓慧走出来。 “鹤川哥,对不起,我刚才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把肩章的事说出来。” 孟鹤川看表的动作一顿,“说起这个,小阮同志,你现在还记不得肩章的事吗?” 阮晓慧点了点头,一副都怪我没用的表情,“确实记不起来……鹤川哥,你会怪我吗?那个肩章是我们认识的契机,可是我却忘记了。” “……没关系。”说不上责怪,正确来说,在孟鹤川心里,阮晓慧记不得肩章的事对他来说应该是种困扰。 就像是一直有个谜题,始终得不到解释。 阮晓慧咬了咬唇,想着方才在食堂里,白胭与孟鹤川双手的接触就嫉妒。 也不知道那白胭怎么那么有男人运,动不动就能让孟总工对她出手相帮。 嫉妒驱使着阮晓慧变得大胆。 她伸出手,试图去勾一勾孟鹤川摆动在身侧的手。 不料她的指尖才刚刚摸上孟鹤川,他像是被电了一般,迅速收了手,“小阮同志,你做什么?” “我,我只是……鹤川哥,我只是想,哦不,我只是看见你这里有脏东西。” 孟鹤川捻了捻拇指,把手插进兜里,“谢谢,我自己来,我不习惯别人碰我。” 阮晓慧被拒绝,脸上又红又白。 她急忙给自己找理由:“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被人家碰。我看白胭姐也总是这样碰你,今天在食堂里她还抓了你的手,下次,下次我去提醒她。” “不用,她不一样。”孟鹤川语速很快,抬脚往前走。 “她……每次也不是她故意来碰我的。” 第62章 各有算计 阮晓慧跟在他身侧,借着低头的动作,掩盖眼底尖厉刻薄的模样。 她不一样! 白胭不一样! 她到底有哪点和白胭比不上了? 白胭不就是运气好,长了一副好皮囊。 会讲几句鸟语英文,所以每天才可以打扮的漂漂亮亮地待在办公楼里嘛? 阮晓慧忍住胸口因为难堪而泛起的酸意,“鹤川哥,我也很羡慕白胭姐,她会说英文,还经常与你有接触。如果我也会能去学习英文,会说英文,是不是也可以与你更接近一些。” “你想学英文?” 阮晓慧点了点头,“炊事班里的几位大姐看我与你有关系,嫉妒我,经常将一些脏活累活交给我一个人去做……” 她轻轻咬着嘴唇,一副无助的模样,“鹤川哥,你带我进大队,给我安排了一份工作,我很感激。是我太过贪心了,想着你我既然有肩章的缘分,就奢望能够在靠近你一些,你那么优秀,我却只能待在炊事班……” 阮晓慧的表情既柔弱又可怜,但偏偏不解风情的孟公子眼睛都没眨,拧着眉反问:“炊事班的大姐?” 整个炊事班能被称为大姐的应该只有张婶。 但张婶可是出了名的重女轻男。 在她的观念里,认为男同志天生就应该多干活,根本不会欺负女同志。 他有些不信,“有这回事吗?我下次去问问。” 阮晓慧慌忙说:“鹤川哥,因为你和我的关系,我已经被炊事班的好几个人视为眼中钉了,我不想给你带来麻烦,你别去问了,我就是希望你能帮我换一个岗位。” “你想换岗?” 阮晓慧终于将今日的主题给点了出来。 她不敢浪费机会,连连点头:“我在宿舍里问过白胭姐英文学习班的人员选拔的条件,她也说了只要肯学,愿意学,都能去尝试。她甚至还教了我两句,你听听啊鹤川哥,''hello,goodbye(你好,再见)。''” 孟鹤川略是沉吟。 白胭与阮晓慧算是舍友,他们也是同时被自己带回大队的。 不出意外的话,她们两个人日后相处的时间将会有很多。 阮晓慧的虽然是小学文凭,也有不少小心思…… 但如果她真心好学,日后说不定能够帮上一二。 “调岗这件事不太容易,但如果你真的想学,我可以去和炊事班的班长打声招呼,以后你做完分内的工作后,每天下午可以跟着交流班一起学习。交流班的时间是三个礼拜,如果三个礼拜后你确实有天赋,到时候再来替调岗的事也不迟。” 这样的结果虽然不是阮晓慧最想要的,但总归也算给了她一个机会。 她忙不迭地点头:“谢谢鹤川哥。” 途经孟鹤川自己的宿舍楼下的时候,他让阮晓慧稍等。 自己则是上楼拿了两个编织篮下来。 “你们都还没有领到津贴,身上也没有行李,这几件衣服是我托人在外头买的,你就一起带回去,和白胭分一分。” 又是和白胭一起分! 阮晓慧闪着精光的眼睛扫了扫那两个编织篮,伸手接过:“好的。” …… 独自一人回到了宿舍楼,阮晓慧急不可耐地锁了门。 抖出篮子里的东西。 篮子里有张纸条,孟鹤川劲瘦的笔锋在上面做了标注,‘白胭’。 她又翻开一看,给白胭的那个篮子里除了几件常见的工装衣裤以外,竟还有一条连衣裙。 裙子掐腰款,材质摸起来软软的。 一看就价值不菲。 在看她自己的篮子里,全都是些灰扑扑的衣裤。 她捏了捏拳头,狠狠往桌子上一砸。 如果今天不是她凑巧先拿到了这两篮衣服,恐怕这条裙子就要被白胭拿走了。 阮晓慧抓着裙子,面上露出诡异的笑。 不过天有眼,白胭既然不在,那她就只好不小心地‘搞混’了两个篮子里的衣服,替她笑纳了。 阮晓慧喜滋滋举着裙子,正在镜子前欣赏呢,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谁啊?” 阮晓慧还沉浸在自己穿了新裙子的喜悦中,想也没想拉开了门。 看清门外的人后,阮晓慧脸色唰地变得惨白,“许、许班长……” 许晴晴并着芝华几个人,猛地将阮晓慧推进房里,留了人在外面盯梢。 自己和芝华两人跟着走进去,咔嗒一声,锁了门。 阮晓慧害怕地往后退,脸上扯出难看的笑,“许班长,你们怎么会来?” “你说我们为什么要来?” 许晴晴磨着牙,逼近阮晓慧:“你让我在鹤川面前丢了脸,你说我要不要来找你算账?” 阮晓慧既然敢算计许晴晴,自然是想好了后招。 她一改在食堂里的嘴脸,陪着笑,讨好地说道:“许班长,你误会我了!在食堂里我是因为瞧见了白胭姐她在勾引孟总工,才失神撞到了你!” 阮晓慧将白胭与孟鹤川的手相叠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许班长,你是不知道,白胭姐仗着自己懂英文,经常在宿舍里口出狂言。什么孟总工没有她不行,还说想要借着帮助翻译文件的工作,有机会可以和孟总工两个人单独相处。” 许晴晴对阮晓慧的矛盾果然被转移了。 她的脸色沉了沉。 “她缠着孟总工,还不知羞地一直摸孟总工的手,我笨,想不到办法,只好故意惹出骚动的。” 许晴晴哼了一声,\"白胭是个贱人,但我看你也不简单啊!你敢说你对鹤川没有心思?\" 她眼皮一掀,芝华直接从阮晓慧身后夺过被她藏起来的裙子,“这是什么?” 阮晓慧对许晴晴恨得牙痒痒的,脸上还是得装出一副谄媚样。 “也是因为白胭姐经常和孟总工撒泼,所以孟总工才会让人送一些衣物过来。我在收拾的时候也觉得这条裙子太昂贵,不适合我,倒是适合许班长你这样的千金小姐。” 许晴晴摸着那条裙子的面料,看着像是纯羊绒款。 “这种高档货当然不适合你。”许晴晴收得理所当然,“说说看,你还存了什么心思?” 阮晓慧恋恋不舍地看着被许晴晴拿走的裙子,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说起来也巧,孟总工问我愿不愿意每天去半天的英文培训班。我想着,如果我去了,也能顺带能做许班长你的眼睛,帮你时刻盯住白胭姐,有任何问题,随时向你报告。” 许晴晴与芝华对视一眼,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反正阮晓慧有把柄在自己手上,晾她也不敢翻出什么浪。 还不是任由自己搓圆揉扁? “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别忘了,邵金的事,大队里可还没有个正式的文件通报!如果你敢存什么歪心思,我随时可以去举报你!” “等你去了交流班,每天晚上都要向我报告白胭做了什么!如果鹤川也在,你必须马上通知我!” 阮晓慧奴颜媚骨连声道是,又弓着背送她们出去。 等许晴晴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面容才渐渐扭曲。 第63章 孟鹤川来了 下午的交流班小楼前,人声鼎沸。 被白胭筛选过一轮的三十名队员依次排队等在一楼的门口,挨个进办公室里接受面试。 从两点说到四点,整整两个小时,白胭嗓子都要说冒烟了。 但她不是因为问了太多面试的问题导致的,而是因为一下午的劝说导致的嗓子干涸得像是要着火。 为了能够多给魏老师一些选择的机会,白胭在初选的时候降低了标准,先筛选出了三十名队员。 结果这三十名队员,在面试的时候没有一个对交流班有正面的印象。 问他们喜不喜欢看外文电影,上次的《海狼》看得过不过瘾。 答案都是喜欢与过瘾。 再问来不来参加交流班,回答都是不感兴趣,怕影响到正紧的训练。 好说歹说劝下了五个人,连开班的一半的人数都还没凑齐。 白胭咕噜咕噜的惯着水,连陆寄礼都看不下去。 他同情地对白胭说:“阿胭妹妹,你要不休息会儿吧?” 刚才她可是喋喋不休说了两个钟头,到现在嗓子听着都有些嘶哑。 有温水润了喉咙,白胭整个人稍微舒服了点。 她摇了摇头,时间不等人。 魏老师他们的行程只有三个礼拜,不能因为选不出上课的学员而影响了进程。 “魏老师,我们继续吧?” 白胭偏头询问魏巍,得到同意后她朝着外头扬声,“下一个。” 过了许久都没有人进来,白胭又喊了一句:“下一个同志可以进来了。” 门口噔噔噔跑进来一个小士兵,啪的一声敬了礼,“陆队长,魏老师,白老师,三十名队员已经全部询问完毕了。” 白胭迅速翻开手中的记录,仔细算了算,果然如此! 她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三十个人中都选不出十二名学员,这些八十年代的小士兵怎么就那么没有眼界? 在她手里筛选过一轮的小士兵都是有一定英文基础的,甚至有几个还能背出不少单词。 如今却同样不愿意来交流班,无非是觉得这是一项额外的训练,并没有将学会英文当成一种技能。 白胭眼珠子迅速转了转。 有了! 她搁下笔,朝外头走。 “今天辛苦大家一下午了,大冬天的在室外等待了那么久,这样我给大家说一个笑话赔罪吧?” 白胭在向队员们问话的时候都带着笑容,语气也很温柔。 加上她长得漂亮,年纪与那些半大的小伙子们也都相近,没有隔阂感。 小士兵们虽然不愿意参加培训班,但都很喜欢听她说话。 白胭微微抿嘴,露出两个小梨涡,“有一天,有一只老耗子和一只小耗子在房间里闲逛,突然一只猫出现在它们面前,于是它们转身就跑,猫在后面紧追不舍,就在它们山穷水尽无处可逃时,跑在后面的小耗子回过头冲着猫大叫两声:“汪、汪。” 她声情并茂地说到这里,还伸出手摆在脸颊两侧做出小狗的动作。 憨态可掬,就连跟着出来魏巍与陆寄礼也都笑了。 想看看她到底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然后呀,猫就被这两声吓跑了,老耗子拍着小耗子的肩膀夸道:“行啊,还会狗叫。” 白胭说到这里,刻意停了一下,反问:“你们知道小耗子是怎么说的吗?” 众人的胃口也被高高吊了起来,忙跟着问:“怎么说的呀?” “小耗子则是擦着汗说道:“掌握一门外语是多么重要啊!”” 故事说完,众人先是一愣,随后爆发出一阵笑声。 有人大着胆子问白胭:“白老师,说笑话是假的,想说动我们参加培训班才是真的吧!” 白胭眉眼微弯,伸出细白漂亮的指尖,比出一个耶,“bingo~大家那么聪明,一猜就猜中我的心思。其实学英语很简单的,只要有心,愿意下工夫在记背单词上,很快就能上手的。” “大家要知道,学会了一门外语,不管是日后转业找工作还是辅助孟总工他们那样的研究人员,对新型飞机或者零配件做研发,都是非常有用的!” 刚才的笑话加上她这一番言论,倒真是说动了几个队员。 主动请缨轩想尝试参加学习班试试。 白胭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再做面试,有人肯来参加就不错了。 她急忙拉着人去登记。 “白老师,我的中文都写得不是特别好,会影响到学写英文吗?” “不会的,虽说培训班只有三个礼拜,但我会留在大队里,只要你们入了门,有兴趣继续学下去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帮忙!” 白胭怕那些队员们又改变主意,主动围着他们转,“这里写你的名字就可以了。” “好的,我记住了,你是后勤二队的,很高兴认识你。” “你写的字很好看,要是能够再练好英文字那就更好啦!” 大队里的女兵较少,更多的是以许晴晴为首的文工兵。 像白胭这样亲切又漂亮的女孩儿,毫不吝啬地对着那些半大小子又夸又笑,一下子就俘获了一片迷弟。 她亲自忙前忙后,热情地核对资料的模样落在了站在转角的孟鹤川眼里。 他的神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白胭也会那么活泼,好说话的吗? 望着女孩勾起的唇角,以及两边浅浅的梨涡就没有消失过。 孟鹤川心底倏地浮起一丝烦躁。 白胭这个女人,怎么对谁都那么热情? …… 白胭依次登记着被自己说动而主动请缨的队员,语调轻快:“一二三四五,真好,又多了五个人!再来两个就够人数了!” 魏老师过来看了眼,为她高兴,“yan,你的努力没白费。” 也不知道是不是激动的,白胭的小脸红扑扑的。 唇角上都是笑,整个人看起来俏丽灵动。 陆寄礼好笑地逗她,“阿胭妹妹,这里有五个,加上刚才的五个,你还差两个人呀!要不我给你凑个人数,算一个吧?” “你有时间吗?”白胭眼角眉梢都是喜意:“陆队长,那可真是谢谢你了!你真好!你是大学文凭,本身就有一定基础,一定会学得更快的!” 陆寄礼迷了眼,险些从桌子上栽下去。 娘嘞,不怪乎他孟大公子被阿胭妹妹给整得五迷三道的。 就她刚才冲自己那一笑,差点让自己没把持住。 陆寄礼一遍在心里念着罪过罪过,阿川,兄弟我可没有要挖墙脚的心思。 一边伸出手在白胭的登记簿上点了点,“阿胭妹妹,就算加上我,你还是少一个人。” 白胭的小脸霎时间就垮了下去。 “实在不行,少了就少了吧。”白胭轻轻咬着笔帽,这是她思考时的坏习惯。 只是少一个人参加,总比整场交流会开天窗来得强。 “魏老师,不然——” “不少,算上我,刚好十二个人了。” 第64章 相握的手 伴随着那声清冽的嗓音打断她的话,白胭的眼底倏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而那只手上捏着一本红底的证件。 白胭的心猛地一跳。 像是有一尾鱼,跃出她心间的水面,又重重落下。 扑通一声,荡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因为不用抬头,她也猜出那只手属于谁。 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白胭掀动眼皮,眼神朝着证件照扫看上去。 在证件的左边,贴着张彩色的一寸照。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军绿色的制服,剑眉星目,英俊非凡。 一双眼睛深沉如海。 证件的右边,劲瘦的字体被钢笔墨水整齐的呈现: ‘航天大队研究院孟鹤川’ 果然是他! 可怎么会是他? “孟总工,你那么忙,居然还能主动参加学习!” “学无止尽,我的英文水平可能还不如大家,只是如今我泱泱华夏技术落后,既为男儿汉,就要不负身上这身军装,纵使浮云蔽天日,我亦拔剑破长空。” 孟鹤川年纪轻轻能够位居总工程师的高位是有一定道理的。 他不仅聪明能干,更清楚知道什么样的语气容易鼓动人心。 一番言论说得正气凛然。 就连白胭都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前有白胭用笑话隐喻,后又有孟鹤川的热血言论,直接将这场选拔推向了高潮。 有小队员将他视为偶像,高喊着:“我们要向孟总工学习!” 一时间,原本站着的那些小士兵纷纷挤上前,毛遂自荐的想要重新面试。 这种情况下,白胭在征得魏老师的同意后,刻意多开放了三个空位。 选出了十五名的学员。 正事办完了,不爱干正事的陆队长也就跳了出来。 他勾着孟鹤川的肩,混不吝的同小伙子们说:“够了够了,你们孟总工本来就有意向要学英文,别给他戴高帽!再说了,孟公子想学英文的心,恐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完朝着白胭的方向挑了挑眉,“孟公子,你说是不是呀?” 孟鹤川冷眸扫过去,还没开口,又听见陆寄礼贱兮兮的抢白:“哎哟我这张嘴呀,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合不上。” 一边说着还一边假意打着自己的嘴巴。 孟鹤川一扭肩,丝毫不给陆寄礼面子,直接将他的手甩了下来。 “嘴巴闭不上是脱臼,有病就去医护室治。” 陆寄礼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个狗吃屎。 瞧着孟鹤川这一幅道貌岸然的模样,陆寄礼就来气。 他眼珠子一转,故意揶揄他:“好嘛,孟总工虽说报了名,但也是姗姗来迟。怎么着,是不是被某一位好妹妹给缠住了?” 孟鹤川迅速白了他一样,见白胭依旧低着头,鬼使神差的多解释了一遍:“我没有被小阮同志……耽搁,我方才是回宿舍拿证件了。” “我又没说你是被小阮同志给缠住的,是你自行暴露的!” 孟鹤川眼皮轻掀,黑色的瞳孔里凝结了冰花。 陆寄礼缩了缩脖子,见好就收。 张开手轰着那些报了名的队员朝外走,“走走走,怎么那么没眼力见。” 围观的人少了,孟鹤川神情变得稍微自然一些。 他将自己的证件往白胭面前送,“下午听说你这里报名的进度不理想,我过来看看。只是我没想到,也就是只差一个名额而已。” 孟鹤川说出口的话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意。 “所以你是专门过来帮我的吗?”白胭轻眨了下眼,怕自己听错了。 孟鹤川刚想说不是。 眼皮一掀,看见的就是白软乖巧的她。 女孩的眼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忙了一下午,有些泛红。 小小的贝齿咬着软嫩的唇,脸颊红扑扑的,让人看了心软。 那样澄澈的目光看得孟鹤川心口止不住起伏一下,就连眉梢眼角都不自知地染上了一丝温情。 否认的话就这样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嗯。\"他语气一顿,“帮我登记吧。” 模棱两可的话像是一块融化了的热巧克力,同样塌陷在白胭的心里。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索性什么也不说,只伸手接过孟鹤川的证件。 细白的指尖握着钢笔,一笔一划地在登记簿上,清楚地写出他的名字。 孟、鹤、川。 陆寄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溜了进来。 他吹了一声口哨,“呼,没想到咱们从高中之后,还能再做同窗。” 魏老师同样高兴地走过来,朝着他们两人伸手:“我也没想到竟然能够当上孟总工与陆队长的老师,欢迎你们,接下来的三个礼拜,我们共同学习。” 陆寄礼贫归贫,面对魏巍这样的高知识分子还是很有礼貌的。 他跟着孟鹤川依次与他握了手。 随后又用手肘杵了杵孟鹤川,“阿川,魏老师是老师,白老师也是老师呀!” 适逢白胭登记完孟鹤川的信息,将证件合起来交还给他。 “咱们也和白老师握个手吧,你来打个样!哎,宣传科的小同志,这个时候赶紧拿相机拍下来呀!这多好的素材呀,快记录下咱们大队首期英文班培训正式启动呀!” 白胭人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突兀地被陆寄礼推出个人来。 宣传科的小同志架起了单反相机,咔咔咔几声,闪光灯强烈。 孟鹤川下意识抬手替白胭挡住了那道刺眼的光。 等白胭适应了光线,他才垂手横在空中。 白胭心间又是被人轻轻地敲动,硬着头皮回应,眼神却不敢与他对视。 只能慌乱地望着举在空中的双手,忍不住伸过去。 两人的手掌触碰,交叠。 最后交握在一起。 荡起了涟漪。 “好,孟总工,看这里!” “白老师,你也抬一下头呀!” 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 男人的手掌温热而宽厚。 力道有些重,安全感十足。 而女孩,却轻柔无骨。 细腻的触感让孟鹤川没忍住,用指腹蹭了蹭她手背上的骨骼。 瘙痒的感觉让白胭身体微颤,她耳根渐红,感觉有一股电流在他们之间流动着。 她在心里暗骂,想让自己快些冷静下来。 但这种微妙的感觉却只会让她心跳加速。 脸颊上的红晕似乎泛得更严重了,连头都开始有些昏沉。 这样的反应,让她心里发慌。 白胭下意识想缩回手,想逃走。 她不能,也不想让自己纵身沉溺在这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里。 怎料,那宽厚而温热的手掌不让她逃。 迅速出手,猛地抓住了她。 “孟……”她低声惊呼,想叫他的名字。 孟鹤川不给她机会,攥着她的手。 眼睛看着却是举着相机在他们面前拍照的队员,“白胭,别动,拍照了。” 第65章 谭贺桉也来了 白胭脸上烧红,躲不开,只能任由他握住。 这时,教室门外突然响起了叩叩的敲门声。 众人看去,穿着高档风衣的谭贺桉站在门口。 魏老师笑着朝他招手,“谭先生,你迟到了。” 他又介绍,“上次的电影,这一次所用的剑桥英语教材都是谭先生提供的。所以今天的动员会,我特意请他过来观看。” 魏老师引着他入内,谭贺桉也算大队熟客。 几人既然是认识,纷纷站起来打了招呼。 “孟总工日理万机,竟然也来参加交流班?”谭贺桉同他握手,“太出乎我意料。” 孟鹤川眉宇含笑,“在大队里一次又一次看到谭总工,同样出乎我的意料。” 谭贺桉松开手,察觉到了孟鹤川的来者不善。 孟鹤川在航天研究行业里算是翘楚。 他年轻却身居高位,家世一等一的好,放眼当前,国内的航空行业需以他的意见为主。 加上航天大队本就是他的地盘,交流班也是为了挑选人才,谭贺桉不好在此与他争论一些无谓的虚头。 “我今天本就来迟,又不是主角,别抢风头了。” 谭贺桉朝着台上的白胭点头,“白胭小姐,你好,好久不见。” 从书店一别后,白胭再没见过谭贺桉。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自己的称呼从同志变成了小姐。 “谭总工你好。” 谭贺桉朝着白胭的笑容倒是多了几分真诚,“当着孟总工的面,我可不敢造次称呼自己为总工。白胭小姐,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孟鹤川掀动眼皮。 白胭站在讲台,看着他们各自皮里阳秋的笑,觉得自己天灵盖天灵盖一阵阵冒汗。 她可不想成为主角配角相斗的炮灰。 “谭先生,你好。”想了半天,她折中了一个称呼。 谭贺桉也不计较。 魏巍带着他入座,挨着孟鹤川。 两人之间气氛显然不算和睦,分别翘起了各自的腿。 魏巍拿了材料给白胭,让她发给落了座的两个人。 而眼前那两个男人闻言,同时抬头,目光各自带着含义盯着她。 白胭托着宣传页等材料,冷汗从天灵盖转移到了脊背骨。 一个是她现在的“顶头上司”,一个是日后的“大佬”。 得罪谁都得罪不起。 从讲台到桌子,不到一米的距离,白胭挪动了几十秒。 “孟总工……”想了想,白胭示弱般的向他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孟鹤川的唇角不自觉勾了勾。 “白胭,谭总工是客,又是你们交流班的赞助方,先给他吧。”孟鹤川说得理所当然,起身替白胭拿了材料,随手搁在了谭贺桉的桌前。 谭贺桉瞥了一眼,浅笑,“多谢,白胭小姐。” 白胭勉强笑了笑,深吸一口气,转身返回讲台,逃离男人的修罗场。 她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了黑板上。 细长的手指捏着粉笔,认认真真地写下了交流班的注意事项。 孟鹤川坐在第一排的位子上,身子微微靠后,很明显在谭贺桉保持社交距离。 他的右手架在后一排桌子上,眸子黑黑沉沉地望着面前的背影。 送去306的衣服不算少,但她反反复复总是穿那几件洗得发白的衬衫。 白胭很瘦,但并不是那种瘦骨嶙峋的骨感,是一种带着清冷冰霜的洁净感。 单衣下,她后背的蝴蝶骨清晰可见,腰身尤薄。 仿佛一手就能环住。 孟鹤川的喉头兀自翻滚,拇指轻轻摩挲,方才的那抹细腻还残留在指尖。 他失神地在想,如果她穿上了今天自己送去的那条裙子是个什么模样呢? 白胭写完字,从黑板面前转过身。 与正对面的男人视线相触及。 四目相对,太灼热。 白胭觉得自己脸颊的温度又升高了不少。 她垂下脸,扯了扯自己领口的扣子,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锁骨窝上都是一片粉白。 孟鹤川眼风扫过去,刚好就落在那白晃晃的一片上。 捻动着的手指倏地就动不了了。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吉普车上做过的梦。 气血在他的体内翻涌,两只拳头也不自觉握了起来,逼出了手臂内侧的青色脉络。 现在不仅是白胭,就连孟总工也觉得教室里的温度似乎一节节爬升。 他不自觉也抬头解开了领口的扣子。 谭贺桉侧目扫了一眼,没说话。 “yan,你这里写错了。” 魏巍拿出白胭码好的田字格本子,指给白胭看:“语法的种类你漏了一句,还有这里,上课的时间你也写错了。” 他拿过黑板擦,将白胭写错的上课时间给改正。 他奇怪地望着她:“yan,虽然我们接触得不久,但你很少有这样粗心的时候。” 白胭对了一遍,发现确实是自己做错了,连声道歉。 “没关系,你看起来有些累,是下午说了太多话吗?” 魏巍又将田字格本交给其他老师,让他们帮忙分发下去。 他担心地望着白胭:“你的脸好红,是屋子里的暖气片太足了吗?今天本也只是一个动员会,课程内容不多,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白胭将碎发拢到了耳后,暂时将原本那些莫名其妙的心思收了起来。 她笑了笑,“我没事,魏老师,咱们选拔的时候浪费了不少时间,尽快开始吧?” 魏巍点头同意。 为了突出交流班日后的主题,饶是魏巍的中文说得很溜,但在动员会上,他还是用了英文来发言。 白胭自然而然地担任了同声传译的工作。 在后世她就参加过无数场大型的会议传译,这种口语化的场面根本难不倒她。 但在她那里是小case的事件,在别人眼里,既新奇又佩服。 除了去苏联参加过交流培训的孟鹤川与陆寄礼见过这样的传译员,其他那些半大的小伙子都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事。 他们好奇地看着白胭在魏巍说完上一句话之后,根本不用思考,直接就无缝翻译成中文叙述给他们听。 或许是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白胭脸上的清冷与疏离尽数褪去。 她就那样自信又张扬地站在讲台一角,说话的尾声微挑。 傍晚的夕阳透过透明的窗照进来,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如果说青松是形容站姿挺拔的孟鹤川,那白胭便是立在风雨中独一支的艳色玫瑰。 带刺,却又吸引人想要一览芳泽。 第66章 猜中她生病 魏巍是美式教育的推崇者,不像是陆振华那样的老领导在做动员会时那么枯燥。 他时而引经据典,时而讲个笑话,甚至到后面唱起了歌。 白胭认真听了一下,发现魏巍唱的竟然是英文版的《爱你在心口难看》《more than i can say》。 陆寄礼是最爱热闹的,音乐刚响起来他就跳了起来。 蹦跶到了教室中央,跟着节奏摆动起来。 魏巍唱完一段英文版,等间奏的时候,忽然将话筒交给了站在一旁打着拍子的白胭。 “yan,你也会?那你来带唱一段呀!” 白胭拿着话筒不知所措。 “我听说白老师在之前的欢迎会上一曲名扬整个大队,白老师,给个机会,让我们也现场听一场嘛!” 白胭脸上露出了一抹为难。 但魏巍已经将气氛烘托到了这里,加上白胭也希望能够给交流班起一个好的开头。 她抬眼,目光在讲台下转了一圈。 最后停留在孟鹤川面上几秒后,再转开。 她吸了吸鼻子,又暗自清了清嗓子,掐着点进了节拍。 “哦~耶,爱你在心口难开,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爱你在心口难开~” 坐在孟鹤川身边的刚好是一大队的新兵蛋子,年纪小,老实,被陆寄礼给取了个外号叫狗子。 狗子才刚满十七岁,初中刚毕业就进了大队。 看着高高的个儿,像一株红高粱,实则是个傻楞傻愣的农村娃。 此时他近距离看着眼前弯着嘴角,露出两个小梨涡的白胭,唱着让人激动的新鲜舞曲,一瞬间被迷住了神。 嘴巴连合都合不上。 陆寄礼一转头,瞧见狗子这副没骨气的样子,哈哈一笑。 蔫儿坏得怂恿其他哥哥们一起取笑他,“狗子,你是不是阿胭妹妹给被迷住了呀?” 狗子脑子转不动,一瞬不瞬地盯着白胭,“是……白老师,真好看啊……” 坐在旁边的孟鹤川眼风扫看过去。 一场动员会结束,一群人围着白胭问七问八。 狗子攥了攥衣角,也准备冲过去。 不料身边响起孟鹤川冷冷的声音,“狗子,我看你上课的时候一点都不专心,先去操场跑个十圈。” 狗子:“啊?” …… 魏巍被挤到角落,与孟鹤川他们并肩站着。 比起白胭那儿的热闹,四个大老爷们身影显得都有些落寞。 陆寄礼摸了摸鼻尖,打断,“阿胭妹妹真是厉害。” “她确实厉害。”魏巍鼻子上架着银色的眼睛,目光透着镜片也定格在白胭身上。 “几句话就能说动一帮人来参加学习班,又聪明又伶俐,英文水平颇高。这样的女孩子,如果在民航,日后前途可谓不可限量。” 这句话一说出来,不单单是孟鹤川,连陆寄礼都不爱听。 “魏老师这句话就不中听了。”陆寄礼抢白道:“怎么她在大队里就会没前途吗?” 魏巍表情有点尴尬,“陆队长误会了,我是说yan如果能在民航,她这样的人才,收入待遇肯定会比在大队来得高。” “大队的研究中心目前掌握的技术可是比民航多了去了。阿胭妹妹辅助阿川,共同研发,指不定最新款的国产飞机就能够快速成型了,这成就,不比转业去民航赚几个臭钱强?” “陆队长与孟总工出身高门,金钱这种东西对于你们来说不在意,但是确实很多人的必需品。” 谭贺桉插话,“人活在世界上,如果没有强有力的家世与底气,连饭都吃不饱,那些理想抱负在生存面前,都不值一提。” 孟鹤川朝着谭贺桉淡淡地笑,“人各有志,有企业家唯利是图,也有如钱老这般一心为国奉献的人。何况,谭总工怎么会认为组织会委屈了为国奉献的人才呢?” 陆寄礼他们这种大院子弟,最不喜欢听的就是别人拿出身来说事。 别人他管不着,陆爷同孟总工,都是实打实靠自己的实力等到的地位。 此时他跟着反驳,“就是啊!咱们就事论事,扯出身做什么?论家世显赫,你谭家身为华侨,赚的还不是老百姓的利益钱?” 眼看着话题被越扯越远,还上升了高度。 魏巍用手指推了一下眼睛,赔罪似的拱手:“是,陆队长孟总工说得对,是我这个话题起的唐突了。 眼瞧着陆寄礼因为他的‘矢口’闲聊有些不高兴,魏巍只好扭头去看白胭。 “不说了不说了,看看白老师,都快成红人了!” 白胭被学员围着问接下来交流班上可能会遇上的难题。 她回答得口干舌燥,但现场酣畅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结束。 这场交流班的动员会可谓相当成功。 那些原本耸拉着脑袋来参加面试的队员,如今都是兴致高昂,甚至有些恋恋不舍地从教室里走出来。 收拾好了教室,魏巍这些老师也打算去吃饭。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午被孟鹤川喂得饱,白胭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抿了一口水,将手里摞着的学员资料以及训练时间表再三核对。 “魏老师,你们去吃吧,我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完也就先回去了。” 魏巍点头,交代了几句早点回去休息,便与谭贺桉一起离开。 等白胭再抬头,揉了揉发胀的鼻骨时,时针已经指向了晚上七点。 冬天天黑得快,气温比起下午也降了不少。 白胭搓了搓发僵的手臂,哈出了一口气。 手边摆着绿色的搪瓷杯里,早是没有了热水。 白胭将整理完毕的名单摆在了讲台上,又叠好自己的笔记,这才推开教室门往外走。 冷风一吹,吹得她整个人倏然发颤。 好冷。”白胭缩了脖子,感觉发鼻尖发痒。 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一声‘哈嘁’声可不得了,直接让白胭感到天旋地转。 她稀里糊涂地往旁边栽。 人是没有摔到冰冷的地上,但却摔进了一具宽厚的怀里。 混合着泥土与肥皂清香的气味飘来,没睁开眼,白胭也已经猜到了他是谁。 待确保她的安全后,有力的掌心从托着她的小臂上移开。 手背轻轻贴在了白胭的额头上,在上面轻轻探了探。 他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很冰凉,覆上肌肤,让烧得发烫的白胭又忍不住颤了颤。 孟鹤川眉头久久不能舒展,掌心下是烫得吓人的温度。 白胭发高烧了。 他目光沉沉地望着她:“我没猜错,你果然病了。” 第67章 公主抱or死尸抱 不管是穿书前还是穿书后,白胭都认为自己都是一名独立女性。 坚强理应是她必备的利器。 上一次阮晓慧同样害得她发高烧,她连哼都没哼一声。 怎么现在换成被孟鹤川这么托着手臂,轻声询问,自己的鼻尖就有些泛酸委屈的感觉了? 不知道是真没力气,还是怕被孟鹤川发现自己生理性的泪失禁。 白胭不敢睁开眼,也只能倚靠着他。 有气无力的从喉咙里哼了两声,“好像是的,被你发现了。…” 她也同样伸手去探额头,却碰到了他还没移开的手背。 她的虎口指腹刚好贴着他的掌心,孟鹤川没有犹豫,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 其实生病这件事,早有预兆了。 她这段时间几乎每晚都在做噩梦,也对阮晓慧很抵触。 只要是阮晓慧在房间,白胭便不敢睡熟。 有的时候一个晚上也只能眯个两三个小时。 今天早上醒来,白胭就觉得头重脚轻。 张婶拿着沾了水的柚子叶撒到她身上的时候,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茬接着一茬起。 只是当时的白胭以为自己只是被水激出的凉意。 现在回想起来,她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发烧了。 中午的时候被孟鹤川拉着去食堂,在他的‘逼迫’下,白胭吃了这几日唯一一顿正常的餐食。 也正因为此,她才有力气能够从下午忙到了晚上。 但最终,病了就是病了,力气也还是会用光。 此时白胭的喉咙里就像是有一把小刀,随着她每一次的吞咽,划过她的嗓子。 “你是怎么发现我生病了?” 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白胭才刚出声,喉咙的瘙痒就朝她席卷而来。 她再难忍耐,整个人几乎是贴着孟鹤川的胸膛猛地咳嗽起来。 震地孟鹤川的胸腔一同在微颤。 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男人的脸上。 映出了他脸上难辨阴晴的神色。 孟鹤川抿了抿唇,轻轻吐出一口气,抬手在她削瘦的背脊上轻拍,顺气。 “自己病了都不知道,真是胡闹!”瞧着白胭的样子,孟鹤川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她果然是病了! 从中午在食堂一起吃饭开始,他就觉得白胭与平常有些不一样。 平日里狡黠明亮的眼眸里藏了些不易察觉的倦意与萎靡。 等下午在教室里准备接受拍照时,他刚好握住了白胭的手。 她的手细软无骨,温度升高得不寻常。 孟鹤川之前听孟夫人与安绮闲聊过,说是女子体寒,手脚在冬天本就比男人要容易发冷发凉。 怎么白胭反而烫得跟小火炉似的? 诡异的想法一出,就连关注点也不一样了。 他盯着白胭同样红扑扑的脸颊看了很久,终于冒个念头,她是不是病了? 可后来,她依旧能够站在讲台上与魏巍自若地交谈,甚至还能拿着话筒当着众人面前唱歌。 孟鹤川又被迷惑。 他在心里自嘲地冷笑自己自作多情,想得太多。 等动员大会结束,他也就跟着陆寄礼先离开了。 陆寄礼一路上还在拐着弯骂魏巍到底是个真洋鬼子,谭贺桉是个假洋鬼子。 骂他们从小接受的是资本主义的教育,热爱华夏文化却也不懂得投身为国的道理。 可骂着骂着,原本与他并肩走着的孟鹤川却突兀地调转了脚步,“我东西忘记拿了,你先走吧。” 孟鹤川抛下陆寄礼,大步流星地返回了交流班的教室门前。 下午还门庭若市的教室如今空空荡荡,里头亮着灯。 他轻轻推开门往里看,偌大的教室里,只剩下白胭一个人。 她一手支撑在左边的太阳穴上,轻轻揉捏。 右手则是握着钢笔,在对所有学员的资料做最后的批注。 白胭的肩背有些塌,不像是方才在面对众人面前那样挺拔。 就像是一只受伤了蝴蝶,扇不动翅膀。 “孟鹤川……”怀里的白胭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但身上却开始抖了起来。 她根本顾不上客气,闭着眼气若游丝地叫着孟鹤川的名字:“我冷。” 孟鹤川收回唇线用力地紧抿着。 他有厌蠢症,最讨厌拎不清事和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的家伙。 可偏偏对着自己队员严词厉声的孟总工,此时对上白胭却只是带着怒其不争的无奈,“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吗?” 随着站立越久,白胭觉得自己脚下越无力。 甚至好像都快站不稳了。 既然有个人形沙包在旁,不利用起来是犯傻的行为。 白胭将自己的重量都压在了孟鹤川的身上,委屈地嘟囔道:“我不是害怕耽误了交流班的上课进程吗?耽误了你又得说我了。再说了,我也真的没想到自己又病了……” 孟鹤川胸口一噎,半晌才硬邦邦的回,“我又不是黄世仁,你也不是生产队里的驴,病了就休息,没人会催你。” “你才是驴……” 都病的睁不开眼了,但白胭嘴巴上还是不愿意吃亏。 孟鹤川闷声地勾了唇,“我带你去看医生,你身上太烫了,需要退烧。” 白胭努力抬了抬眼皮子,眼睛似乎也肿了,“不过是感冒发烧而已,现在有布洛芬吗?没有的话,你能帮我买一版扑感敏吗?” 孟鹤川听得懂前半句,听不懂后半句,直接当她是烧糊涂了。 “不是你说的不能耽误吗?你烧的温度很高,必须去看医生。”他的声音低沉,在夜色中分外清晰,因着刻意压低而显出几分暗哑,如同被烟火燎过,与白胭的心跳共振了一下。 \"走吧,早去早回。\" 白胭回过神,试图从孟鹤川胸前离开,“我睁不开眼睛,也走不动路,我吃药就好了,不用看医生的。” 但她脚下虚浮,一下脱离了支撑物,整个人犹如踩在了沙子上。 软绵绵地。 下一刻又要倒。 孟鹤川轻啧一声,大步流星地跨上前,长臂一捞,将白胭重新捞回了怀里。 似乎是做过了心理建设,这次的孟鹤川没再犹豫。 他右臂轻轻一沉一托,白胭在这须臾间,双脚离地。 失重的感觉让仍在病中的她惊呼,下意识抬手揽住了孟鹤川的脖颈。 鼻尖呼出的气息是灼热的,烧人的。 她有些惊慌,轻轻挣扎,“你做什么?” 脱了胶的鞋子因为她的踢动掉了一只,“我的鞋子!” 孟总工倒是一脸坦荡,甚至还因为她的乱动轻轻托了托手,调整了姿势。 最后才半屈膝,抽出左手捡起了白胭的鞋子,紧凭右手托抱着她,却也很稳。 “在部队里,战友之间有需要,这种死尸抱的姿势能最快速地将受伤或者有需要的战友带离,我现在要带你去看医生。” 旖旎气氛在他解释完后瞬间被打破。 白胭就算眼睛都烧肿了,也忍不住掀了眼皮,给他翻了个白眼。 她自暴自弃地垂首,任由他抱着迈开步子往前走。 第68章 白胭与孟公子各怀心思 虽然孟鹤川嘴巴上说着她们现在的姿势叫做死尸抱,但白胭一路上还是很担心。 毕竟一男一女,姿势亲密。 万一遇上了人,怎么解释感觉都解释不清。 但很快这种担心就被打破,孟鹤川单手抱着她并未有走远,径直去了停车场。 车没锁,白胭被他放进了车里。 “扣上。” 她的脑袋还处在宕机状态,迷迷糊糊的。 闻言就抬手,将自己的手扣在了他正扶在车门上的手腕。 烧的通红的樱唇一张一合,问他,“这样吗?扣着你干嘛?” 因为生病,白胭声音变得又娇又软。 从孟鹤川的角度看她,甚至能看见她眼尾涌动的水泽。 他的眸光陡然变深,暗自咬牙。 难怪那些反敌特的课程里,反复提得最多的都是美人计。 如果白胭真有二心,她要是总用这样的神情看他,孟鹤川不认为自己能够把持得住。 如果她真的是燕子…… 在血液快速聚集之前,孟鹤川猛地抽出手,“我说的是扣好安全带。” “……” 白胭烧的糊涂,也想的不多,没解释,默默的收回自己的手。 孟鹤川顿了顿,往前倾身,长臂拉过安全带,替她扣好。 吉普车在大队里慢慢的往前开。 白胭的喉咙像是含了块碳,慢慢灼烧着她。 再开口时,嗓音哑得不成样子,“孟总工,你不是也还在禁闭期吗?你开车是要带我去哪里?” 她努力咽下一口唾沫,“不会是想把我卖了吧?” 经历了刚才混乱的思绪,孟大公子的口气又变得生硬起来,“省点力气,少说点话。” 白胭抿了抿嘴,低低地‘哦’了一声。 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又惹到了他。 孟鹤川空出左手,在驾驶位车门侧边摸了摸。 他将水壶抽了出来,转手递给白胭,“里面的水是早上装进去的,我还没喝过,你可以喝。但是水应该已经冰了,你别喝太多,润润喉咙就好。” 白胭的喉咙是真的要冒烟了,闻言也没办法细想与计较,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便伸手接过。 水壶上的盖子很松,应该是他方才事先拧过了几圈,方便她轻松拧开。 白胭抽神往开车的男人身上瞟,他还真是在各种细节上都很绅士。 如果他不是反派,不是会有那样悲惨的结局,还真的是个最佳的结婚对象。 可惜了,他不是……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轻轻的将水壶靠近自己的嘴唇。 小口小口的用里头的凉水,压住灼热的喉咙。 而白胭一秒三个表情在举着水壶喝水,孟鹤川的心也在翻滚着巨浪。 他说谎了。 那个水壶是他早上出操的时候带去,虽说没喝多少,但也拧开了瓶盖喝了至少两三口。 如今那小小的瓶口,就正好抵扣在白胭的唇上。 姿势很容易令人想歪。 …… 吉普车只在大队里绕了两圈,从后门出了一个小栏杆后,又往前开了两三分钟,便停在了一栋楼门前。 白胭透过玻璃朝外看,“航天总医院。” 原来他是带自己来大队的医院看病。 车停稳后,孟鹤川先跳了下去,绕到副座上替她开了门。 他的手里举着的是白胭方才踢掉的鞋子。 鞋面上开胶的口很大,这让白胭有些害羞,“……我的鞋子。” 孟鹤川把鞋子递过去,白胭慌乱着穿着鞋。 “你能走吗?”医院不比方才他们所在的小楼前,空总医院面对的是整个大队的队员们,谁都不能预料晚上会不会有临时急诊的队员。 孟鹤川敢在小楼前将白胭抱起来送上车,是因为他太熟悉大队的人和事。 在那个点,不会有人从小楼前经过。 所以他才敢将白胭以‘公主抱’的形式抱了起来。 但在空总医院,为了不给白胭和自己惹上必要的麻烦,他还是选择了避嫌,“如果不能走,我背你。” “慢慢走应该刻意,本来也不是很严重的病。”白胭方才在车上休息了一阵,又喝了水,缓过来一阵。 她点点头,撑着门框下车,“不用麻烦你,我自己可以走。” 即便如此,孟鹤川还是伸了他的手,“你扶着我吧。” 孟鹤川配合着白胭的速度,带着她走进了医院急诊。 今日急诊当值的正好又是许医生,她藏在口罩下的嘴巴微微张大,在心里直犯嘀咕:“怎么孟总工又带了一个女兵来看病?他们研究中心那些副手难不成都不做事的吗?” 但想归想,许医生也不敢得罪孟公子,张口问:“孟总工,怎么了?” “她发烧了,先量个体温吧。” 许医生从不锈钢盒里拿出浸泡过的水银温度计,白胭将它放进腋下时,被那一阵凉意冻得一激灵。 孟鹤川瞧见了,立刻上前一步,询问道:“怎么了?” 也许是因为病着让人更加脆弱,容易卸下心烦。 白胭抬头,语调里有自己都没察觉的娇气,“温度计好冰,冻到我了。” 长时间的高体温,白胭不仅脸上红,连眼尾都发红。 一双眼又因为生理性泪失禁,蓄满了泪水。 水汪汪的,像只小兔。 孟鹤川薄唇轻抿,方才烦躁的心情被很好的隐藏。 他难得耐心的放缓了音调,“暂且忍一忍,量体温不过五分钟的事。” 白胭轻轻的‘嗯’了声,又转回了头。 坐在桌子对面的许医生那张藏在口罩下的嘴张得更大了。 前几天孟总工带了女同志去大队的医务处看病,当时的他架子可是端得十足,哪有此刻的温柔? 许医生一双眼在眼前的女孩与孟鹤川身上来回转,这位女孩儿到底是什么来头? “许医生,到点了吗?她可以拿出来了吗?”孟鹤川看了看腕上的表,提醒她。 许医生忙点头,倾身正准备接白胭从腋下拿出来的体温计。 她眼风刚好扫到白眼的领口,神色一凛,伸手快速拉开了她的领角,露出整片肌肤,“你过敏了?” 白胭低头,自己从脖颈到锁骨下方,确实一片发红。 她下意识抬眼看孟鹤川。 而孟鹤川也拧着眉头走到了她的身侧,眼神却只敢快速扫看一眼确认。 “你的温度也很高,39度4了,身上的皮疹应该是高烧导致的,温度烧的太高了,没有别的办法,先挂水降温吧。” 许医生被白胭的高温给吓了一跳,刷刷刷写着医嘱单,“退烧的药先挂,然后再挂过敏的药,这两种药不能滴快,你今晚恐怕都得呆在医院里了。” 第69章 叫我的名字 白胭一开始对于许医生说的挂水还没什么反应。 输液嘛,这很平常。 还能快速降温。 但等孟鹤川交完费拿了药回护士台,许医生推着小钢车过来,白胭看见车上的器具时,才开始傻眼。 八十年代的医疗条件还没有那么好,即便是在空总医院这种大型医院,他们的输液针具都是白胭没见过的胶皮管子。 白胭望着许医生手上快赶上两根手指粗的玻璃针管,咽了咽口水。 这种针管消毒的级别够规格吗? “白胭同志是吧?” 孟鹤川替她应了一声,“是的。” 许医生给白胭绑上了压脉带,白胭矢口喊了句:“等一下!” 她缩手,“其实我吃个药就好,不一定要输液……” “白胭同志,你的温度太高了,不输液温度很难降下来,而且你因为高烧起了皮疹,如果不输液,病程要拖很久的,这样会影响到你的训练或者工作的。” 孟鹤川走过来,一锤定音,“她输液。” “还说自己不是黄世仁……一听到会影响到工作,恨不得立马给我灌猛药。” 白胭的嘟囔声不大,孟鹤川没听清。 想问的时候,许医生已经压着白胭的手在找静脉了。 “孟总工,这位女同志的血管太细了,不好找,我看她有些怕针,你能不能帮她找一个可以抓握的东西,缓解紧张。” 孟鹤川站在一旁,自然伸手,“你抓住我。” 白胭抬眸。 抓他? 她没动,绑着压脉带的手也往回缩,本能地拒绝被这种老式针管扎针。 “孟总工,不太合适吧……” “我是你上级,必要的时候我的后背防备就是你,没有什么不合适。” 诊室里,灯光发白,男人的侧脸平静且坦荡。 白胭撇了撇嘴,“说得那么正义凛然,还不是怕我不输液好得慢,影响了工作。” 这回离得近了,孟鹤川听清了。 冷眸一扫,白胭缩了脖子,乖乖地伸手。 “同志,快一些。今天急诊就我一个人当值,给你挂完水我还得出去呢!”许医生调了药,催促着她。 白晃晃的针管在面前晃,在惊慌中,白胭不敢看,闭上了眼。 没骨气地抓住了孟鹤川伸过来的左手。 下一刻,冰凉的针管就扎进了她的静脉。 确实如许医生所说,她的静脉太细不好找。 所以许医生将针管抽出来,又进针,来回几次。 白胭痛得倒抽气,抓着孟鹤川的手也不自觉捏紧。 “好了,注意看滴速,滴完这一瓶提前来找我换药。” 许医生交代了几声,临走前视线则是在依旧相握的两只手上扫看了一眼。 白胭没松开手,孟鹤川也只能朝着许医生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白胭在没听见许医生的声音,才敢慢慢睁开眼。 输液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手与孟鹤川的还握在一起,背脊一僵,白胭放开了手。 “谢谢你,孟总工,我现在没事了。” 孟鹤川将左手插回了兜里,坐到了她身侧。 “孟总工,你先回去吧,这里有医生在,我自己一个人也行。” 白胭受不了气氛,垂着眼睛盯着扎在自己手上的粗针,“其实你……其实我……” 她支支吾吾,跟唱歌似的,“今天生病是我疏忽了天气,不过既然来了医院,应该马上就能好起来,你不用担心我会因为生病而影响到交流班的进度,等天亮了,我可以直接去交流班教室……。” 听她越说越多,越说越离谱,孟鹤川再忍不住。 他扭头,目光比窗户外的夜色还浓稠,“白胭,你觉得我去而复返,大晚上重新出现在交流班的教室前是为了什么?你真的以为我现在是像顺路救了小阮同志一样的心情吗?” “不是吗?”白胭几乎是下意识反问。 身边男人的气压瞬间降低。 深夜的诊室里空旷寂静,白炽光闪烁,照得他瞳孔泛起冷光。 有什么东西在蛰伏而出。 白胭莫名的心慌,“孟……鹤川……” 她抿了抿唇,假装不经意的挪动了一下位子,有点想落荒而逃。 但男人就堵在面前。 他像是天生就带着一股震慑力,盯人的视线砸在白胭脸上,“你叫我的名字?” 白胭猛地攥紧了拳头。 孟鹤川垂眸,从兜里伸出手,倾身上前,将白胭发僵蜷握的掌心抚平,“输液的时候,手别用力。” 胶皮管子不透明,只能隐隐看到抹红色。 “血液倒流了。” 他手凉,白胭体温高。 他每抚平一下,白胭颤一下。 激起了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 灯光被他的身躯遮挡了一大半,白胭的视野里只有他穿在内侧的蓝色衬衫领口。 忽然,他的手再白胭的掌心下微微一顿,食指不自觉用力勾了勾,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掌心猛然传来的挠动让白胭心慌,她抽回手,“孟总工,你忘了,你不是还在怀疑我的身份吗?” 另外一只没有输液的手抵在他轻轧而下的胸膛上,不惜自损八百,“我的身份可还没彻底被调查清楚……” “白胭,你的掌心上——” “对不起,同志,这是你要吃的药,我刚才忘记交给你了。” 门口传来许医生风一阵的脚步,白胭与孟鹤川在这瞬间各自弹开。 “喏,虽然输液了,但是药也得同步吃,你带了口杯吗?水房在前面,有热水。” 孟鹤川站起来,拉了拉发皱的制服,“谢谢,我去车上拿口杯。” 说完,步伐飞快的就往外走。 “哎,不用那么着急,我这里也有干净的口杯。”许医生没拦下他,转头对着白胭说:“孟总工对你们这些下级挺好的,真难得,遇上这样的领导。上一次他也带了另外一名晕倒的女同志来看过病……” 白胭勉强地笑了笑。 难得吗? 可他明明也带了阮晓慧来看过病。 因为自己的刻意误导,现在的孟鹤川只会认为阮晓慧才是拿了他肩章,在白家村救了他的恩人。 他对她,才应该是要有求必应的。 白炽灯太亮,一下子失去了阻挡物,刺得白胭头脑眩晕。 她垂下了眼皮,强迫自己不该胡思乱想,要记住孟鹤川日后的结局,重活一世,自己理应有好大的前途,不能在一条独木桥走到黑。 第70章 肩章之事的疑惑 等孟鹤川再回来的时候,白胭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 他们很有默契地闭口不谈方才那一幕。 孟鹤川递过来一个军绿色的不锈钢口杯,里头装了热水。 白胭就着热水吃了药,后靠着椅子。 高温本来就让她的反应变得迟钝,加上了吃了含有安眠的药物,白胭的眼皮逐渐变沉。 “你睡一下吧,点滴滴完了我叫你。” 孟鹤川的声音低沉,在深夜里显得异常可靠。 他既恢复了正常,白胭也不矫情,更不敢再随意开口让他先走,就怕重蹈覆辙,又惹了孟公子哪里不愉快。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靠着椅子,望着输液瓶中的液体一滴滴落下,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直到身边的女孩儿传来均匀的呼吸,孟鹤川才敢真正扭头看她。 白胭的头偏向他这一侧,头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 第一次在火车上见面的时候,她也曾这样靠着车壁睡着。 但孟鹤川清晰的记得,她很不喜欢这样的睡姿。 仔细看,白胭的眉头果然不能纾解,紧紧的皱在一起。 他就这样垂眸盯着白胭,薄唇紧绷成一条线。 刚才的事算是一时冲动,但也不完全的是一时冲动。 孟鹤川本也是二十六七的成年男子,虽从未谈过对象,可也明白男女之间是怎么回事。 白胭躲他,白胭怕他,白胭与他刻意华清界限的举措,都让孟鹤川很不高兴。 明明是自己带她进的大队,明明他们才是相识最久的关系,可她对自己的态度一直都是淡淡的,甚至比自己担心她的身份还要敬而远之。 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再者—— 孟鹤川的眼眸垂到了白胭输着液的手上。 方才自己抚上她的手的时候,在她的掌心上,似乎有一个明显凸出的小疤? 半年前,他奉组织的命令,南下去寻找m国的新型图纸。 同样在金陵附近的山野中跌落昏迷。 醒来的时候又因为视网膜脱落无法看见,遭一人相救才捡回性命,完成任务。 那个救了自己的女孩儿全程几乎没有说话,他的手脚不同程度地受了伤,女孩儿只能架着他。 但因为失去了视野,他们一路走得磕磕碰碰。 他已经万分小心,却还是不小心猜中泥坑,继而滑倒。 眼看后脑勺就要摔倒岩石上,女孩儿只能用自己的掌心垫在他的枕骨后面,替他拦下了撞击。 而她的掌心也被乱石划伤,鲜血直流。 孟鹤川背包里有绷带,他眼睛看不见,仅凭触感,替女孩儿包扎。 掌心相触许久,他很清楚女孩儿左手上伤到的疤痕是在哪一个地方。 就在手掌心的外侧,离小指还有两寸的地方。 他将阮晓慧带回大队后曾经试探性地观察过,阮晓慧的一双手常年干活,大大小小的疤痕有不少。 可偏偏在左手掌心上,没有痕迹。 而白胭,在那个地方,却刚好有个疤。 世界上不会有两个一模一样指纹掌纹的人。 但会有那么巧,有一模一样伤痕的人吗? 白胭姓白,也是金陵人。 只是—— 孟鹤川在之前调查白胭身份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她并非白家村人。 白胭是隔壁李家镇人士。 信息对不上,那作为允诺的肩章,也不在她的手上。 而是被阮晓慧拿出来的。 孟鹤川拧了眉头。 自己每次找阮晓慧问的时候,她反复都在说自己记不清,是不是应该要认真找她问问清楚了? 输液室里的窗户没关,外头吹进了冷风,白胭无意识瑟缩了下脖子。 孟鹤川的神情微微有了变化,似乎是在须臾间做了某种决定。 他起身去关了窗户,又重新坐回来。 与白胭一臂之隔。 孟总工挺直了背脊,将自己的肩膀往白胭头侧送。 长臂抬起,往左侧一捞,轻轻的,慢慢的,将小鸡啄米的脑袋,托靠在了自己的肩上。 …… 白胭前半夜睡得难得安稳,没有做梦。 鼻尖时不时还有一股清香窜入,让她莫名觉得舒心。 因为太过舒服,五感就放了松。 白胭连嘴角都微微松开,露出小小的贝齿。 但到了后半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头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了。 紧紧的卡着,既酸又痛。 她想转动缓解,却无法转动。 每次一动,就会被一股力量又给压了回去。 只能硬生生的卡着,压在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上。 噩梦专门挑在这个时间闯入。 白胭在梦里惊恐的看见了阮晓慧的脸,她手里举着从自己口袋里偷去的肩章,笑得狰狞,“白胭,如果没有你,肩章的事就不会再有人知道了!所以,你必须去死!” 白胭挥舞着手,大喊:“走开,走开!肩章,那是我的!是你偷了我的东西,你还想害我?” “胭……白胭!” 白胭猛地睁开眼,身后的衣襟湿漉漉一片,额头上全是汗。 孟鹤川方才就是拽着她的小臂将她从噩梦里唤醒。 此时天空已经翻出了鱼肚白,天亮了。 “不好意思,孟总工,我睡了一晚上吗?” “也没有一整晚,你一直在说梦话。” 白胭有些报赧,“是,我好像做个噩梦,让你看笑话了。”白胭脑子乱哄哄的,也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她伸手理了理头发,致歉:“谢谢你,刚才梦里好像有个很可怕的东西在压着我的头。” 白胭用右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捏了捏,发现脖子确实挺僵的。 “你做梦了?”男人不动声色的站起来,侧开身子,没让白胭瞧见自己肩头上湿了一片。 “嗯。”白胭猜想自己估计是太累了,所以才会坐着歪脑袋睡了一晚上,睡到落枕,“可能是我睡觉姿势的关系,落枕了吧。我那个梦里的怪物,就一直用它的黑爪子卡着我的脖子,让我往右歪。” 白胭怕自己阐述不清,还刻意将脖子往右侧歪了歪,演示给他看。 “……那你看清怪物长什么样了吗?” “没看清。”白胭耸了耸肩,“反正怪物嘛,应该都是两个脑袋四张嘴,喀喀喀吃人呗,我怀疑那怪物就是想吃我的脑袋,所以一直卡着它,不让我跑。” 孟鹤川:“……你可真会做梦。” “嗯?你说什么?” “我说,我让你休息了一晚上,我可不是黄世仁。” 第71章 迷妹 输了一晚上的液,发了汗,烧确实退得快。 白胭身上汗津津的,刚出医院门,风一吹,整个人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孟鹤川步伐没停,动手解开了衣扣,只露出身上蓝色的衬衫。 在上车前就将自己的外套递给了她,“穿上。” 白胭吸了吸鼻子,老实照做。 上车,启动,一路上气氛有些沉闷。 白胭没话找话,“你昨晚有睡吗?” “一点多你换完药,我眯了一会。” “哦,那你困吗?” “还好。” 孟鹤川虽不是特战队员,但作为大队的一份子。 每个月的野外拉练也是必须要随队参加的。 三天两夜的野外拉练睡不到十小时那是常事。 加上他醉心研究,熬夜通宵都是常事。 白胭捏了捏手心,“我在张婶那儿有看到咖啡,现在时间还早,要不咱们开车过去,我泡杯咖啡给你提神。” 白胭话音落,孟鹤川若有所思地扫了她一眼,“白胭,我从以前就想问你,你不仅英文了得,对外国的一些产品也都很熟悉?” 他想起来在之前,谭贺桉送来给她的随身听,白胭也是一眼就认出那是什么。 孟鹤川并不是对白胭这样的出身有看不起的态度,他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白胭一个农村女孩儿,竟会懂得那么多超过普通人生活常识的东西。 “我……喜欢学英文,看了不少英文书籍和材料,所以才懂得国外这些东西的。” 他沉默了一瞬,幽幽开口,语气里难得的不自信,“那么,在你看过了那么多国外的见闻以后,你会觉得我们太落后了吗?” 白胭歪了歪头,“你是指哪方面的落后?” “就比如说技术?我听说国外的战斗机已经有隐形技术了,而我们现在却还停留在苏制米格的设计上(注:歼-7),我听说之前的好几任翻译员就是因为接触不少新进的技术与资料,最后才离开大队的……” 孟鹤川说得算是隐晦了。 之前好几任翻译员离开大队后,听说一部分是高薪进入了民航行业,一部分则是被国外公司高薪挖走,直接留洋了。 “你之前不是也说过,可能在一年后,等大队里的项目翻译结束,你就会离开?” “离开大队吗?” 孟鹤川目视前方开着车,握着方向盘的手却不自觉捏紧了些。 “不,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也有机会,你会和其他的翻译员一样,选择留洋吗?” “哦,你指的是出国?” 他点头。 “不会呀。” 白胭清脆利落地给了他一个否定的答案。 孟鹤川的瞳孔微微涨大。 他快速地扭头,看了眼身侧的女孩,“不会?” 孟总工的心里头有股淡淡的欢喜。 “是啊,国外有什么好的,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国外。” 白胭抿了抿嘴,唇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我就喜欢祖国妈妈的怀抱,孟总工,你不会是想要套我的话吧?” 她眉头一皱,鼻头缩了缩,“我对祖国妈妈从来没有二心。” “孟总工,我这颗心可是比红色还要红,你怎么老不相信我呢?” 他偏头,闲闲地扫看她:“我老不相信你?可昨晚提醒我自己身份还不清晰的人,是谁?” 听见他提起昨晚自己自损八百的事,白胭语塞。 她昨天不是为了躲他吗? “你昨晚要是不那样,我能为了躲你而胡言乱语吗?” 话是脱口而出的,脸也是当场爆红的。 昨晚两人之前的暧昧本来已经被好好的隐藏了,偏偏又被白胭自己给翻了出来。 “哦?你昨晚躲我?” 车子刚好过一个减速带,颠了一下。 孟鹤川几乎是本能伸出手,护在了白胭身前,让她没受伤害。 白胭定定地望着横在自己面前的手臂,胸口有股暖流淌过。 但很快又有失落。 这样的男人,为什么偏偏是个反派呢?! 如果孟鹤川不是个反派,权贵子弟的出身,加上自身的优秀,完全是个天菜老公。 加上他生的一副好皮囊,身高腿长,肩宽腰细,抱起来的触感一定很好。 就连单独伸出来的这一截手臂看起来都很有力量感。 想起昨晚他在教室前就是单手托抱起自己的场景白胭就脸红心跳。 只可惜昨晚自己烧得七荤八素,压根没有好好感受一下那种爆棚的男友力。 what a pity!(太可惜了!) 白胭该死的脑子在此刻出走,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细白的手指已经直接抓上了孟鹤川的小臂。 肌肤间的相触让两人同时一颤。 孟鹤川握着方向盘的手甚至歪了一下,原本开得平平稳稳的吉普车大幅度晃了两圈。 白胭吓得松开他的手,“你干嘛呀!好好开车!” 孟鹤川咬牙切齿,“是你别乱碰我!” …… 经过方才的混乱,两人一路再无言。 只是白胭提到了张婶,孟鹤川想了想,见时间刚好,便将车停在了食堂门口的停车场。 他示意白胭下车,“你昨晚没吃饭吧?人是铁……” “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白胭退了烧,有了力气,人也变得贫。 她动手解开了安全带,朝着孟鹤川点头:“我没那么娇气。”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往食堂走。 还没走进食堂大门,里头一片喧哗。 白胭听见了张婶略略带着怒气的声音。 “小许同志,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的哦,没有证据的事,你怎么能乱说?” 小许同志? 白胭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许晴晴的声音果然如期响起,“张婶,谁都知道你和白胭关系好,你把她当成妹妹看待,当然会替她说话。” 芝华打着配合,“就是!再说了,我们哪有乱说,昨天的白胭明明就没有回宿舍楼!阮晓慧同志是她的室友,她有没有回去,难不成你比阮晓慧还清楚?” 听到自己的名字,白胭下意识同孟鹤川对视,拉住了他的脚步。 “你的小阮妹妹,还有你的小许同志,她们是在说我吗?” 孟鹤川扫了一眼拉住自己的手,莫名地开口:“她们都是队里的同志,于我而言没有什么特殊称呼,你也不要乱加称谓。” 白胭耸了耸肩,嘟囔道:“明明就是你的迷妹,还不让人说了。” “迷妹是什么意思?” 白胭没想到这个男人一晚上没睡耳朵还那么灵敏,打了个哈哈,“没什么,舶来词,形容……上下级关系的。” 他‘哦’了一声,学以致用:“所以你也是我的迷妹?” 白胭:“……进去吧,听听她们到底在说我什么。” 第72章 她可会缠男人 “小阮同志,我问你,小胭她前面才遇到过危险,老天保佑,后来是孟总工平安将她带回来了。出了那么大的事后,她昨天一晚上没回宿舍,你怎么不同组织上报?万一她是又遇上了危险可怎么办?” 张婶的语气十分焦急。 早上张婶刚到食堂来帮忙,就瞧见阮晓慧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哭哭啼啼。 她知道阮晓慧是白胭的室友,但和她却不亲近。 原因很简单,阮晓慧才来炊事班几天,可却没少在别人面前刻意提到白胭。 只是从她嘴巴里说的,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不是说白胭懒,就是从旁说她贪慕虚荣。 久而久之,张婶对阮晓慧的印象越来越不好。 瞧见了她也当没看到。 张婶正端了盆菜要去洗,阮晓慧突然叫住了她:“张婶,白胭姐昨天晚上,是不是在你那里留宿?” 围在阮晓慧身边的女孩儿立刻反驳,“不可能,大队有大队的规矩,每个人都有固定的宿舍,除了家属楼以外,每间宿舍每晚都必须点名,怎么可能会多一个人留宿?” 这点张婶倒是没有反驳。 只是她们嘴巴上提到了白胭,张婶便留了个心眼。 停了脚步听听她们想说什么。 在阮晓慧添油加醋的描述下,不仅是张婶,所有在食堂的队员们都知道了。 研究中心的那位翻译员同志,竟然彻夜未归。 张婶心思单纯,又担心白胭。 第一反应就是害怕她再次遇到危险。 “这件事要快点报告给领导知道,小胭她会不会再次遇到了危险?” 阮晓慧得了许晴晴的暗示,扮作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开口:“张婶,你别着急……我觉得白胭姐,不是遇到危险了。” 她顿了顿,等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后才又说道:“孟总工要我一起参加培训班,所以昨天下午我在炊事班忙完后便赶去了交流班的小楼。但可能是我去的太迟了,培训班里已经没人了,只剩下魏老师吃完饭回来,在收拾东西。” 阮晓慧将昨晚的所见重新说了一遍。 她赶去培训班小楼的时候,教室的灯没关。 只有魏巍一个人在里头。 魏巍已经对阮晓慧没有印象了,但阮晓慧却认得出她。 当魏巍客气的询问她有什么需要,阮晓慧眼睛闪了闪,刻意提及自己是白胭的舍友,来找她一起去吃饭。 魏老师将白胭留在讲台上的资料翻了翻,撑了只手在讲台上,“我也没遇上她,但是我刚刚同首航集团的谭总工分开,听谭总工说,他要去找yan,他们可能会在一块吧。” 许晴晴抓住了重点,直接打断阮晓慧:“所以白胭是和大队以外的男人出去了,一整晚都没有回来,是吗?” 阮晓慧缩了脖子,点头后最后却又虚伪地说:“许班长,我只知道白胭姐一整晚没回来,至于她是不是和那位谭总工出去,我就不清楚了。” 八十年代男女之风已经开放,但在部队里,个人作风与团队的纪律还是很严格的。 这种严格不是要求男女之间不能有感情的火花。 同时领导们也是接受了新思想的人,知道队里也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男男女女之间,很难防的住情感的爆发。 但这样的交往也都只能私底下来。 明面上,还是有种外在的能量在约束大家。 因为有了纪律的管教,在队里基本没有发生过男女队员私下夜不归宿的情况。 所以当阮晓慧这么一说,所有人同时哗然。 “那位翻译员,不是说是孟总工南方带回来的未婚妻吗?” “后来说了,那是误会!她可不是什么小孟太,就是个普通的农村女孩儿。” “当时的流言听说就是她自己传出来的,她的目的可能就是想要攀上孟总工这株高枝!” “孟总工才不会那么傻,上了她的当呢!”芝华趁机抹黑白胭,“那个白胭,一点都没有队里女兵的样子,浑身跟个软骨头似的,一副矫揉造作的模样,头发也故意要留的长长的,瞧她在舞会那一次,只懂得耍手段勾引男人!你们这些还没订婚的男同志啊,可都得小心点!” 在场的基本都是平级的小队员,没有领导。 芝华说起话来也就毫不顾忌。 她伸出手在男同志堆前指了一圈,“小心她攀不上高枝来缠你们!” “你别胡说!” 张婶急了,她哐地一下,放下了菜盆,“你的室友一晚上没回来,你不担心她有危险上报给领导知道,却反而在这里说七说八,你到底藏着什么心思!” 芝华拦住张婶,“婶子,我们不把这件事报给领导知道,也是为了白胭同志好啊!你说她万一真是同谭总工在某一处颠鸾倒凤,这可是会让组织纪律蒙羞的啊!” “什么证据都还没有,你们也是女孩子,理应知道名声对女同志有多重要!” 张婶担心白胭,又听不得芝华他们这样编排白胭的名声,急得团团转。 “你们让开,我要去找孟总工!” 一听到孟鹤川的名字,许晴晴眼里就喷火。 她用力在阮晓慧的手臂上一掐。 阮晓慧用力的拦着张婶,“张婶,你可别害了白胭姐啊!如果让孟总工知道她为了男人彻夜不归,她说不定会被赶出大队的!” “你们别胡说!白老师才不是那样的人!”人群中有个小兵气红了脸,是狗子。 狗子粗着脖子同阮晓慧对峙:“我不相信白老师是这样的人!” “哟,白老师白老师叫的那么亲密,你就是个活生生被她勾搭走的例子啊!” 听着里头越说越夸张,孟鹤川的眉头皱了起来。 而白胭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生气,而是扭头和孟鹤川解释:“孟总工,我昨晚可是真的病了,还挂水了,不是耍手段。” 她抿了抿唇,“更不可能是和谭……” 孟鹤川眸子动了动,一双眼乌黑浓重,“够了,闭嘴。” “你是让我闭嘴,还是想让她们闭嘴?” 孟鹤川唇边勾起了警告的弧度:“来劲儿是吗?” 白胭知趣的闭了嘴。 孟鹤川喉咙吞咽一下,迈开脚步准备去阻止眼前的闹剧。 衣角却被人给拉住。 孟鹤川错愕,提醒她道:“白胭,他们说得可是你!” “我知道呀!”白胭笑眯眯的,只是眼里的笑意十分冰冷。 明显是在忍着脾气。 孟鹤川不理解,也不想让白胭受这样的委屈。 “她们……她们这样说,对你的名声可不好!你不着急?” “急什么,让子弹飞一会。” 子弹飞一会,到时候打脸,才能来得更爽快,不是吗? 白胭说完,收敛起了笑。 漂亮的眸子里开始蓄积战力。 她一拢身上披着的孟鹤川的外套,肩膀上的星星和麦穗随着她大步流星的走动而晃了起来。 芝华的嗓门越叫越大,她恨透了白胭。 恨不得她当场被人打上荡妇标签,赶出大队。 “她啊!铁定是知道了孟总工和我们晴晴最般配,自己没有竞争力了,所以放弃了孟总工,转头瞧见了外面的人,就冒起了别的心思!缠不了孟总工,她就去缠别的男人,臭不要脸!” “臭不要脸骂谁呢?” “臭不要脸当然是骂白胭!” “哦?原来你是臭不要脸?” 第73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 众人回头,赫然发现门口站着披着宽大制服的白胭。 她脚下踏着风走进来,唇角微微勾起嘲讽的弧度,目光从芝华的脸上慢慢移开。 泛着金属光泽的肩章反射在白胭秀气的脸上,无端端将她的神情增添了几分肃杀感。 在场的人,都被她的气场给压得说不出话来。 芝华更是呆了好一会,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上了白胭的套。 偏偏那一句‘臭不要脸’是她自己骂的,芝华气得牙痒。 她张口正要开骂,却在看见跟着白胭身后走进来的男人后,立刻噤声了。 “孟……孟总工……” 孟鹤川目光森寒,唇线绷得紧紧的,气压同样非常低。 他的视线依次扫过许晴晴,阮晓慧等人,俊朗的眉眼中一点温度都没有。 下一刻,他眼里的傲气与冷漠就被收得干干净净。 原来是他扭过头,低头用眼神在询问白胭。 两人无声的交流,却颇具默契地清楚地懂得对方的意思,孟鹤川是在问白胭,是否将主场留给她去解决。 见白胭点了头,孟鹤川便小幅度往她身后退。 白胭往前走了一步,想着孟鹤川平常看人的模样,微微昂起了下巴,“一大早就这么敲锣打鼓,是什么热闹呢?” 张婶没料到白胭会突然出现,又惊又喜,“小胭,你昨天是去哪儿了?这几个人她们……” “不是我们啊!张婶,你可别张口乱说,明明是阮晓慧同志一大早拉着我们过来,嚷嚷说她的室友彻夜未归的。” 许晴晴可聪明,一看见孟鹤川便朝着芝华挤了挤眼。 自动隐身,将锅全都推给了阮晓慧。 阮晓慧看着她们把自己推出来做挡箭牌,捏紧了手心。 片刻间,她快步走到白胭面前,扮作一副担心的模样,“白胭姐,你昨晚没回来我都担心坏了!你去哪里了?” 说完还想去拉白胭的手。 明显是做给孟鹤川看的。 白胭不上当,往后退了一步,“你不是都替我宣传了,说我是和谁?谭先生出去了一整晚,是吗?” “我,我也是听说的。”阮晓慧表情有些心虚,“这不是我说的,是魏老师说的。” “魏老师吗?可我怎么没看到魏老师在呢?你把他叫出来,我问问他,是怎么知道我昨晚是和谭先生在一起的?” 白胭反将一军,封住了阮晓慧的退路。 阮晓慧心头一跳,她是真没想到白胭会突然出现。 她下意识去看孟鹤川,见他看着自己的脸上隐隐带着不悦。 阮晓慧一咬牙,打算老调重弹。 她迅速在眼眶里酝酿情绪,委屈巴巴地再抬头,“白胭姐,你误会我了,可能是我误会魏老师的话了……” 她眼睛翻啊翻,膝盖逐渐开始弯曲…… 就在阮晓慧准备往孟鹤川的方向栽过去的时候,白胭更快一步。 赶在阮晓慧倒下之前,软绵绵地往身后跌,“晓慧同志,我们是室友,你怎么能在不了解情况之下就胡乱猜测我呢?还一大早地跑来外面大声宣扬,你,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用魔法打败魔法,装绿茶,谁不会啊! 白胭可是算好了孟鹤川就在身后,她根本不担心自己会真的摔在地上。 果不其然,在她身子一歪的时候,站在身后的男人已经跨前托住了她。 但阮晓慧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因为白胭的走位,阮晓慧身前空无一物。 只听见‘咚’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她咬着牙,想继续装晕把事情糊弄过去。 白胭一见阮晓慧闭了眼睛就站直身子,朝着张婶招呼:“晓慧同志晕倒了!张婶,咱们炊事班的孙哥呢?他不是在你们班急救技能大赛中获得第一名吗?快,快让他来替晓慧同志做个急救。” 孙哥是个炊事班里干杂活的大龄光棍,人生目标就是希望能够在组织的帮助下尽快解决个人问题。 张婶反应了一秒,隔空大喊:“老孙,快来!展示你‘本事’的时候到了,快给这位晕倒的女同志做个人工呼吸!” 倒在地上闭着眼的阮晓慧脸上一僵,又哎哟了一声,迅速从地板上爬起来。 “不用不用,我没事了……” 众人看明白了方才那一幕是阮晓慧在做戏,脸上纷纷露出鄙夷。 倒是闻讯赶来的老孙面露遗憾。 孟鹤川到底是领导,估摸着白胭也算出了气,便开了口,“阮晓慧同志,昨晚白胭一整晚,是和我在一起的。” 这话说出口,又引来蛙声一片。 白胭无语地望着他,孟公子到底有没有心要替自己解释? 孟鹤川显然也反应过来,脸上绯红了一片。 蜷起了手掌抵在人中处,轻咳两声,“这是一场误会,白胭同志不是有意彻夜不归,她这几天为了交流班的工作太过劳累,病倒了,昨天夜里发起了高烧,是我临时带她去了医院挂水,空总医院那里还有急诊的记录。” 张婶脸上既有白胭没被文工班和阮晓慧泼脏水的高兴,又为她担心,“你这丫头,来大队才多久,怎么都病了两回。” “我那是小病,没事的,婶儿。”白胭笑笑。 她痛打了一只落水狗,但还有一只。 白胭冷冷的与藏在人群里的许晴晴视线相触。 她倒是聪明,一见风向不对,立马牺牲阮晓慧,保全了自己的名声。 一味的忍让可不是后世白胭为人处世的准则。 既然自己还在要在大队里待上一年,那便不能坐以待毙。 她可得好好想想,许晴晴在原书里究竟是什么个结局。 既然事情说开了是场误会,在孟鹤川的示意下,大伙也就散了。 阮晓慧本还想同孟鹤川说两句话,人还没走到他面前呢,却听见他冷声开口:“阮晓慧同志,大队有大队的纪律,你和白胭虽不是正式的队员,但也是室友,也能称为同伴。在没有证据之前,容不得任何人抹黑自己的队友。” 从阮晓慧‘认下’肩章,跟着孟鹤川的那一刻起,孟鹤川对她的称呼便一直是‘小阮’。 其实这样的称呼很正常,就像孟鹤川称呼小周一样,顺口叫得。 但偏偏阮晓慧觉得这是他对自己的亲昵体现,明里暗里在白胭面前炫耀过几回。 结果,今天闹了这么一出,孟鹤川对她的态度直接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阮晓慧眼里蓄积了眼泪,“鹤川哥,这都是误会……” “是不是误会,希望你心里有数。” 阮晓慧堵在孟鹤川的面前,试图打出最有利于自己的一张牌。 “鹤川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鹤川哥,你能不能原谅我,你就看在肩章的份上原谅我,好不好?” 孟鹤川在听见‘肩章’两个字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的看了眼白胭。 还没等他们两人反应过来,食堂门口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一个人。 是小周。 “孟总工,孟总工!”小周跑的满头是汗。 他顺了一口气,看眼前有那么多人,想了想,低声靠近孟鹤川,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说:“王老师来了!” 第74章 未来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什么?”孟鹤川脸上露出极为难得的喜色,他甚至顾不上追问阮晓慧的事,直接调转了脚步,“他怎么来了?” 王老师曾经是因为身份关系下放的,小周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能不能公开说出他的名字。 他依旧压着声音,继续报告:“是的,王老师拿了您的介绍信,门口的警卫员不敢耽搁,马上通知我的!” “他现在在哪里?” “就在门口,等您的确认,警卫员才敢放人。” 孟鹤川连连点头,走出两三步才反应过来还有一个白胭,他转过头解释:“我临时有事要去接一个人,需要先走一步……” 这话说的有些暧昧,引得张婶在旁边哎哟了一声,窃笑。 白胭脸上有一抹不自然,“我已经没事了,昨天谢谢你了,孟总工,你去忙你的吧。” “嗯,那你……好好吃饭,保重身体,下午交流班见。” 撂下这句话,孟鹤川大步流星与小周一起朝门外走。 张婶挤开还没弄清楚状况的阮晓慧,揽着白胭往远处走,“小胭,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同孟总工这关系……” 怎么有些不寻常? 孟总工可是有长老这个封号的,从来都是不解风情的存在。 可刚刚看着,他既会陪着白胭挂了一晚上的瓶,还会在白胭遭污蔑的时候替她说话? 张婶可是过来人,孟总工方才那一副护犊子盯着白胭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单纯呐。 更别说他临走前还特意同白胭做了声交代,这不是处对象后才会做的事儿吗? “来来来,我才一个晚上没见你,怎么你同孟总工之间就变得不一样了?你可得好好同我说一说。” 张婶兴致勃勃,满脑子都是白胭同孟鹤川站在一起的场景。 他们两人长相匹配,一柔一刚。 又都是技术型人才,这是天仙配啊! 他们两人要能站在一块,那可不就是电影画报里的明星吗? 一个浓眉大眼,一个小脸尖尖,这样顶配的基因搭在一起,以后生出来的孩子可有聪明,多好看啊! 就是孟总工的家世门槛太高了。 三代权贵,到了他自己那一代不仅没没落,反而越走越高了。 这样的家庭,对于儿媳妇的标准应该很高。 听小胭说,她家只不过是金陵城下面的一个小村子? 想到这里,张婶的脸上立马浮现出担忧,止不住替白胭操心起来。 是不是得多给小年轻增加点见面的机会? 让他们两人的感情再浓烈点,让人怎么分都分不开。 最好他俩能够在大队直接打了结婚报告,有了组织的‘撑腰’,到时候甭管是公公还是婆婆,是孟市zhang还是孟太太,谁都拆不散他们! 白胭倒是没想到片刻间张婶能从替她与孟鹤川的孩子以后叫什么,想到白胭嫁进孟家后,该怎么同那位厉害的孟太太斗上面。 她好笑地望着张婶一会阴一会晴的脸,还以为她还在为刚才的事打抱不平。 去打早饭的时候,白胭将自己盘子里的肉包子夹给她,笑嘻嘻地说:“婶儿,在大队里就属你对我最好了,刚才也多谢你相信我,替我说话!” 张婶当白胭是自家妹子,也不和她客气。 她咬着包子看着俏丽的白胭,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你放心,你的大事,婶儿一定帮忙!” …… 食堂离大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小周油门踩得飞快,一路尘土飞扬。 远远地瞧见了大队的铁闸门,孟鹤川甚至来不及等小周听闻,就跳下了车。 “王老师!” 大门口站着风尘仆仆的中年男人,正是金陵城李家村的那位王老师。 王老师脸上有奔波的疲惫,身上穿的也是打了补丁的粗衣,但他眼里却十分有神。 听见孟鹤川的声音,王老师迅速将那一副歪了脚的眼镜摘下来,就着衣角擦了擦,“阿川!” 两人的手重重握在了一起。 孟鹤川心中涌动着无数的激动,王老师在空气动力学上的学术研究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水平。 他也是当年首批公派到m国留学的科研人员。 要不是当年在那场动乱中因为妻子的家庭身份被人污蔑,现在怎么说也应该是一名院士了。 孟鹤川这几年在研发飞机制造的时候,遇到过不少问题,也都是通过信件,寻求王老师的帮助才得以解决的。 他最后一次与王老师的见面是在半年前,当时他拿着图纸去找他,希望王老师能够出山。 但被王老师拒绝了。 孟鹤川知道自从师母去世以及下放两件事对王老师打击太大,他不愿意出山也是情理之中。 加上机缘巧合有了白胭的加入,在她的辅助下,孟鹤川能够轻松了解图纸上的一些细节,继而推演出不少飞机制造的计算公式。 既能应付得来,这段时间孟鹤川与王老师的联系也就少了。 没想到他竟直接来了首都。 “老师这趟上首都,是打算长居了吗?” 孟鹤川替王老师做好了登记,小周拎起摆在王老师脚边的皮箱,三个人进了大队。 “首长要是知道您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我先带您去宿舍楼安顿下来,再去报告给首长知道。”孟鹤川替他拉开了车门。 王老师这十多年都是待在金陵的乡下,也不知道首都如今有了那么大的变化。 他此趟虽做了决定打算重回京州,可十多年的折磨将他这样一位难得的科研人才身上的锐气给磨得干净。 一张脸上尽是沧桑与磨难。 他上车前拘谨拍了拍裤腿。 身上这身衣服是王老师这十年来最好的一套了,但他还是怕自己身上的衣服会弄脏了大队的汽车。 孟鹤川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心里却是感慨万千。 十多年前那样意气风发,向往能够挥斥方遒,成为引导航天业的大拿。 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陨落了。 王老师心态虽有变化,但眼神与脑袋还是依旧好用的。 他从反光的镜片看到了孟鹤川的眼神,伸手在自己这位得意门生手上轻轻拍了两下,“没关系的。” 他转开话题,“你猜得没错,我这趟确实是打算长居京州了,你不是说了,在研究上遇上了瓶颈吗?现在这个瓶颈突破过去了吗?还需要我这个半老的老头帮手吗?” 第75章 白胭的马甲藏不住了 孟鹤川闷声笑了两下,“自然是需要的!” 他卷起了袖口,这才记起来自己的制服外套还在白胭身上披着。 白胭—— 今年何其走运,半路上捡回来一个会英文的白胭。 看起来娇滴滴,天天喊累,稍微给她增加点工作量就容易生病。 可实际呢? 经由她手上做出来的翻译文件,却比头几年好几任翻译员做得都要及时,都要齐全。 而现在一直留在金陵的王老师也想通了,返回了京州! 孟鹤川此刻信心十足,心潮澎湃。 他坚信,终有那么一天,国产飞机能够经由他手研发出来。 不久的将来,属于他们的蓝天再不用受制于人! “对了,阿川,半年前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那份英文图纸,后来你有找到我推荐给你的那名女孩儿吗?” 孟鹤川回神,摇了摇头,“我去的时候,听说那女孩儿已经嫁了人。” “哦……”王老师脸上划过一抹遗憾,“哎,可惜了小白。虽说如今男女平等,女性也是半边天,但在农村里,女娃娃还是弱势群体,两百块钱就能被家里人给嫁出去了……” 孟鹤川原本含笑的眼在听见小白两个字后,一瞬间涨大,心跳漏了一拍。 “小白?”双手交握在一起,孟鹤川追问:“老师,小白是……” “哦,我原本推荐给你的那名女孩儿姓白,叫什么我就不懂了。但我知道她是白家村的人,之前我们俩是在镇上的报社认识的,我没想到金陵那样的乡下地方,竟然也有个能看得懂英文报纸的年轻人,所以才和她攀谈上认识的。她那会儿得知我曾经做过大学教授,又听说了我在村子里的学堂教课,就天天来找我玩。” 说起之前的往事,王老师拘谨的情绪好些了。 他看着孟鹤川,回忆,“哦对了,说起来也好笑,我一度在想你们会不会有缘呢!你记得你曾经和我说过,半年前第一次来金陵找图纸的时候,不小心跌下山崖的事吗?” 孟鹤川当然记得。 自己在白家村附近被那个女孩儿救了之后,她一言不发的就送自己去了镇子上的卫生所。 等孟鹤川恢复了视觉后,女孩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他内心虽然惆怅,但也无可奈何。 等小周赶来后便继续去找图纸了。 “老师,我当然记得,然后呢?” 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孟鹤川此刻难见的焦急,“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与她有缘?” “哎,那都是你走后我才胡乱瞎想起来的!” 王老师觉得孟鹤川着急的态度很奇怪,以为他不喜欢自己胡乱点鸳鸯谱,连忙解释:“你也别太当真,我也是随口瞎说的。小白,就是那个女孩儿,这半年几乎天天都会抽时间到学校里给孩子们做英文启蒙。偏偏有几天她跟失踪了似的没出现。我一开始还担心她是不是出事了,没想到第四天她来了,我问她去哪了,她说是前几天学雷锋救了人。” 激动的情绪犹如一股暗流,在孟鹤川体内涌动着。 那个大胆又荒谬的念头反反复复在他脑子里出现,又覆灭。 他甚至是不管这个念头合不合理,符不符合逻辑,安不安全。 无数复杂的情绪冲击着他。 可他依旧毫无头绪地期待着。 “这段时间你极少与我联系,我以为你是顺利找到了小白,让她为你翻译。这趟决定回京州,我才记起来她说的学雷锋救人的事,只是时间上我没记清,就想着你说你是六月初摔下山崖的,她也是六月初那几天没来学校的,所以我才会瞎猜,她救得那个人会不会是你。” 王老师失笑,“现在想想是我老了,容易胡思乱想,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啊。只是可惜了小白这样的人才,我见过她阅读英文材料的样子,很熟练,一点都不比我们当年公派留洋时配的翻译差……” “小周!” 王老师话还没说完就被孟鹤川打断。 他一脸错愕的望着自己的学生,鹤川不是同一届学生中最沉稳最守秩序的人吗? 尊师重道是名门孟家替子子孙孙刻在骨血里的礼仪。 自己虽不是孟鹤川真正的授业恩师,但他也对自己执学生礼,守弟子规。 从未有过今天这样的失态。 “鹤川?你怎么了?” “王老师,对不起,你刚下火车就来找我,连口茶我都还没请您喝上一口。但我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要拜托你帮我确认,可以吗?” 王老师见他模样认真,猜想他是不是在研究上遇上了大麻烦。 甚至都等不了一刻就要拉着自己去求解。 但自古以来,师傅都是疼爱自己的学生的。 自己的徒弟自己帮,王老师不由得也挺直了腰背,“阿川,这些年里多亏你明里暗里的帮衬,甚至帮我筹办了村子里的小学堂,帮助了许多本没有机会读书认字的孩子。在我心里,你已经不仅仅只是我的学生了,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 “谢谢你,老师。”孟鹤川的眸色乌黑,他伸手重重拍了驾驶座的椅子,“去宣传科。” …… 孟鹤川他们今日出来得早,宣传科的同志们还没跑完操。 小周去操场找人,孟鹤川则是同王老师站在宣传科的门口等待。 王老师摸了摸兜里,掏出了一盒勤俭牌香烟。 下放的这些年,他什么习惯也都改了,唯独烟越抽越凶。 只是如今的王老师只是个普通的农村教书匠,已经不比从前,能抽红塔山,阿诗玛那些贵价的香烟品牌了。 孟鹤川垂眸看了眼,主动替他拿过手中的火柴。 轻轻一划,用手拢了替王老师点上。 王老师顶出另外一根,孟鹤川想了下,手指想要夹起,香烟却又被王老师给收了回来。 “你小子今天反常啊?难不成我几个月没见你,你被陆家那个小子给带坏了?平常不是不抽烟?” 王老师叼着烟,猜测,“到底是什么事?让你那么心烦?” 孟鹤川立得笔直,目光放得悠长,“也不是心烦,是……” 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幸好此时小周带着宣传科的小同志跑了回来,打破僵局。 那位小同志朝着孟鹤川啪的敬礼,“孟总工,你找我?” “交流班开班的时候,是你在现场拍的照?” “是我。”小同志一个激灵,心想这位总工程师是查岗的吗? “那片报道我才刚攥写好,才刚送去领导处二审,您是要看稿件吗?” “我要看照片。” “照片?啊,照片!” 孟鹤川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照片洗出来了吗?” 小同志反应过来,点头,拿了钥匙去开办公室的锁,“洗出来了,不过当天拍了好几张,您是都要看吗?” “是的,我需要。” 很快,小同志就举着一沓洗好的彩色照片跑了出来,“孟总工,照片在这里。” 孟鹤川拿过照片,转身对着阳光,一张张抽看。 不是这张。 也不是这张。 王老师捻灭了烟,凑了过来,“什么照片?” 孟鹤川的手忽然停住,他举起手中的那张照片递给王老师,“老师,你说的小白,是她吗?” 第76章 攻守交换 那张照片正好是交流班开班的时候,陆寄礼喊宣传科的小同志给孟鹤川与白胭拍下的‘握手照。’ 王老师刚凑过眼去看,就笑:“是小白!怎么?小白竟也在大队里?” 他又疑惑:“你不是没找到她,听说她嫁了人吗?” 孟鹤川的眼睛里,一霎那,涌起了波涛巨浪。 修长的手指点在了照片中与王老师问:“王老师,白胭她,我指的是她,她姓白,可她不是白家村的人” 很难想象,这样颠三倒四毫无逻辑的一句话,竟是出自京州大学的高才生,航天大队的总工程师口中。 还好王老师听得懂。 他很笃定地回答:“小白是白家村人呀,她和我说过的,我还和她去过一趟白家村,游说那些早早就辍学的孩子们呢!怎么会不是呢?” “她在加入大队之前,我查过她的身份,她的户籍如今是归镇上的李家村管。” “不可能!小白她就是白家村人,她的口音都是偏南边儿的呢!” 王老师拿过照片,想了一会,虚空震了下手,“哦!小白说过,她那个见钱眼开的父兄,为了两百块钱,将她卖给了镇子上的杀猪匠做媳妇儿。他们家怕她不肯嫁,早早就是将她的户籍先迁到李家村的集体户,到时候她闹起来,可没地落户口,也回不去了!” 从操场上传来喊号声仿佛在此刻被摁下了暂停键。 一切都在这瞬间静止了。 是她。 王老师口中的小白,就是白胭。 而白胭曾经和王老师说过,她救了个人! 所以在白家村中,一言不发救了自己的人,是她? 所以她的掌心上,有当时留下的伤疤! 可如果是她,那枚肩章为什么又会出现在阮晓慧的手中。 孟鹤川捏紧了照片,拼命在脑中复盘。 从阮晓慧身上掉出来的肩章开始回想,有什么地方是他没注意到的? 白胭,阮晓慧…… 场景倒推回去。 他们与阮晓慧真正开始有接触,是在兖州的铁路派出所里。 然后—— 那个时候的阮晓慧穿过白胭的衣服! 记忆被串联起来。 在派出所里,白胭主动将自己的衣服借给了阮晓慧穿。 那么,是不是有可能,阮晓慧手中的肩章,就是从白胭衣服里‘偷’拿的? 这样的想法一旦冒了出来,就再难收回。 如果救了自己的人真是白胭,那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了更深一步的牵绊? 孟鹤川在女孩儿架着他走出大山的时候,将自己的肩章摘了下来。 他允诺她,可以用肩章跟自己换要求,以报答她对自己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用任何要求来交换都不为过。 就算女孩儿要拿着肩章要求他娶她,只要她的身份上是清白的,他都会做。 一拨又一波的思绪冲击着孟鹤川。 他攥紧了手心。 他分不清此时自己是欢喜,是紧张。 还是该猜忌。 白胭才是那个救了自己,拿了肩章的人。 孟鹤川本来就聪明,只是之前一再被白胭刻意误导了。 再加上阮晓慧心思不正,有心隐瞒,才会让他蒙在鼓里那么久。 一切拨开云雾时,过去的种种都有迹可循。 难怪白胭在金陵火车站可以脱口叫出自己的名字。 难怪阮晓慧会错误地说肩章是她捡来的,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肩章是孟鹤川亲手交出去的。 她的一切都是谎言。 阮晓慧心思不纯,他自有处置的方法。 可白胭明明才是救了自己的那个女孩儿,两人重逢以后,她为什么绝口不提? 甚至直接让阮晓慧冒认了她呢? 难道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让她避之若浼? 还是她有其他的苦衷?隐藏的目的? 或是被阮晓慧威胁? 孟鹤川一会一个想法。 更荒唐的是,他甚至还冒出了一丝怀疑。 难不成是阮晓慧拿着刀子威胁白胭,让她冒认肩章的? 可白胭那只狡黠的小猫,抓人的时候爪子比谁都利。 哪有那么容易就被阮晓慧给威胁了? 孟鹤川攥紧了拳。 因为生气,手背上一缕缕的青筋,凸显而出。 可又因为是她,心中更有狂喜。 “所以小白也在大队里?你们认识?”王老师将照片还给孟鹤川,疑惑地问:“阿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鹤川并没有将照片交还给小同志。 小周有眼力见,伸手请了那位小同志先走。 “老师,白胭同志是我这趟南下新招募的翻译员,我没有想到她竟然就是你口中曾经推荐给我的那位女孩。” 王老师闻言,也激动,“太好了,我也许久未见小白,有机会你带我去见见她。” 孟鹤川见再次替他拉开了车门,“见她不急,她如今是翻译员,后面与老师见面的机会很多。老师从金陵来京州,赶了一天火车,我先带您去安置,随后先带您与首长见面。” 王老师点头。 “小周,送王老师去一号楼。” 一号楼是孟鹤川等人住的宿舍楼,十二栋才是暂时没在大队编制的家属入住的地方。 小周换挡的时候多嘴问了句:“不是十二栋吗?” 孟鹤川将那张合照放进了裤兜,在车里抻直了脊背,“不去十二栋,去一号楼。” 白胭既有心隐瞒曾经救过自己的事,那他就不能那么快让王老师与她见面。 更何况,他现在也不想让白胭才是救了自己的人的事那么快的曝光。 阮晓慧暂时也必须需要留在大队里。 孟鹤川始终觉得白胭之前被人绑走以及邵金的死的事,没那么简单。 而自己现在,对阮晓慧极其不信任。 不,应该说由始至终,他对阮晓慧都无感。 只是看在了‘救命恩人’的份上,对她稍是忍让。 信任感一旦破裂,原本被刻意忽略的疑点便如雨后春笋般冒头。 阮晓慧那日也许不是偶然出现的,为了大队环境的安全。 也……为了白胭。 他要查个清楚。 孟鹤川的手落在了裤兜的外侧,感受着那一张薄薄的照片。 眼里连自己都没察觉,隐隐含了一丝笑。 白胭绝对就是当时在白家村救了自己的人。 至于她为什么不说,自己必定能查出来。 更重要的是,白胭,现在是攻守交换时间。 你所藏的秘密已经被我知道了,现在,该换我上场了。 第77章 孟公子对她出手了 安顿好王老师,孟鹤川一刻都不停留,让小周又把车开回了炊事班。 张婶刚好收拾完食堂出来,告诉他白胭才走不久。 孟鹤川道了谢,调转脚步,往十二栋楼追去。 白胭费力地抱着张婶打包好的一些旧衫,慢悠悠地走着。 她昨夜才刚退烧,身上的力气没恢复全,背脊有些微塌。 冬天衣服厚,张婶替她收拾了一堆衣服,白胭已经尽力张开双臂,也只是堪堪虚拢。 细白的胳膊就这样露出一截,在阳光的照耀下,亮晶晶。 七八点的太阳还不算毒,晒在身上很舒服。 白胭不仅长得像猫,连生活习惯都有些像娇气的小猫。 但从她身后看,就能猜到此时她面上的表情。 绝对是一脸惬意地享受着暖阳。 孟鹤川慢了下来。 负手背在身后。 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 可能是为了避嫌,白胭从食堂出来后,就已经脱下了孟鹤川的外套。 身上的衣服单薄又短小。 她走得累了,将手里的包袱搁在花坛上,反手撑在腰上,前后左右活络了两下。 只是一个无意地往前顶的姿势,纤腰跃出衣料。 让跟在后面的孟公子喉头一紧。 一分神,人也容易出差错。 驻足的时候没注意,皮鞋踩到了落叶,发出了刺啦的声响。 白胭方才瞧见花坛里的茶花开得好,正动手偷偷去摘下一朵,打算带回宿舍。 闻声吓了一跳,手一抖,指尖戳到了树枝上。 她眯了半只眼,轻轻喊疼。 孟鹤川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加大步子走过去。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帕子,“怎么又不小心?” 是那一方青竹帕。 白胭上一次洗干净后就还给他,这帕子染过她的血,白胭以为他不会再用了。 没想到居然还是随身携带? 见白胭没动作,孟鹤川将帕子盖在了她的食指上。 隔着布料,两人的手指轻轻擦过。 白胭瑟缩了下。 “压着伤口。”他语气如平常。 白胭张了张口,本想说其实她的手指都没流血。 可话到嘴边,莫名想起了昨天自己退一步,他就进一步的场景。 还是别惹他为妙。 她老老实实地用帕子把手指裹了一圈。 “冷吗?”孟鹤川弯腰,方才在白胭手里沉甸甸的包袱就这样轻松落在他的手里。 他又站直了腿,侧目扫过白胭上下,“天天穿得那么少。” “哪少了?”张婶收拾的衣服都是厚毛衣,拎着累手,有个现成的劳动力,她不会拒绝。 两人并肩走着。 “你喜欢茶花?” 白胭低头看,方才摘下的茶花还握在手里,刚好与帕子上的青竹相辉映。 随手摘花是不好的行为,白胭脸上红了红,“不是摘的,地上捡的。” 说话间,微风刮来,扬起了她的发梢。 白胭伸手去理,腰间的白一隐一现。 孟鹤川觉得鼻尖似乎有股淡淡花香,却又混杂的女人香。 他的喉咙又紧了紧,暗自捏住了垂下的手心。 “白胭。” 白胭抬头。 阳光透过树枝的间隙照在男人脸上,光影清晰,没有锐利的棱角。 从金陵老家逃出来后,她是白胭同志,白胭小姐,白胭老师,甚至在阮晓慧口中是白胭姐。 好多个后缀挂在了‘白胭’后面。 可她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孟鹤川就是连名带姓地叫她。 听起来很认真,却不生疏。 孟鹤川叫了那么一声以后,又没动静了。 白胭心里等的有点难受,就像是别人在睡前和你发了一句‘在吗’?然后无声无息一样。 令人心痒难耐。 她没忍住,张口问:“怎么了?” “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喜欢茶花。” 白胭低着头,将手中刚摘下来的茶花反复地转动,“也不是,什么花我都喜欢。” 孟鹤川点头。 又是一阵沉默。 两人继续并肩走着,周围时不时路过骑着单车的小士兵。 经过他们,又得停下跳车,对着孟鹤川敬礼后再出发。 同时扭头,偷偷摸摸地看他们两究竟怎么回事。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孟鹤川示意她,“你先说。” 白胭其实也没有话题要说,方才会出声也只是不想气氛太过尴尬。 幸好前头就是宿舍楼。 她伸手一指,“宿舍楼到了。” 孟鹤川脚步没停,继续跟在白胭身后拎那包衣服,送她上楼。 温阿姨探出头看了眼,笑呵呵地打了声招呼,嘟囔着:“研究院的领导对下级可真好,整筐整筐的水果送来吃,奶粉蜂蜜更是跟水一样地往楼上抬,现在孟总工还亲自帮小白同志拎东西?” 温阿姨默默记下来,看来还是技术人员吃香啊。 休假回家的时候可得逮着自家那闺女好好教育一番,认真读书。 至少读完高中,要能像小白同志这样说得一口流利的外语,好工作不是信手拈来? 孟鹤川送白胭上了三楼,阮晓慧似乎不在,房门是紧闭的。 白胭抿了抿唇,站定,回身,面对着他,“孟总工,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的事,谢谢你了。” 她心里门清,昨晚没他,自己可能就烧嗝屁了。 今早没他的撑腰,她打脸阮晓慧,许晴晴的速度可能还没那么快。 孟鹤川没出声,静静地凝视着她。 他眼神中的炙热来得莫名,压得白胭不敢抬头,只能偷偷掀眼皮偷瞄他的反应。 “我到了,孟总工,谢谢你了。”她重复说了一遍。 孟鹤川单手托着包袱,单手插在兜里。 嗓音低沉,“白胭,你的谢谢就那么轻飘飘吗?不是应该要开口请我进去喝一杯茶,或者,用其他的方式表示一下吗?” 白胭愣住,清冷孤高人设的孟鹤川是那么难缠的男人吗? 手指蜷了蜷,“我这里没有……不是,我这里,是宿舍楼,我……” 她受不住压力,抬起手想要拿回自己的包袱,“……好像不太方便的。” “什么?” “我是和阮晓慧一起住的,好像不太方便……” 头顶传来两声闷笑,“我开玩笑的。” 白胭失神的想,最近的孟鹤川是不是对着自己笑得太多了? 眼睛对上他的眼,白胭轻轻咯噔一下。 糟糕,反派大boss这熟悉的美男计感…… 她扯嘴唇,分不清心里的那阵乱是高兴,还是失落。 想不通,她就只能逃,“那我进去了。” 孟鹤川‘嗯’了一声,可人还是没动。 更没有要走的打算。 只是一直看着白胭。 白胭的心,跳乱了。 “把衣服给我吧。”她有些恼怒自己的反应,也有些生气孟鹤川的不给面子,手开始去扯那包袱。 她记得,宿舍的钥匙她是一起放在了包袱里。 指尖触到冰凉感的时候白胭一抖,不小心将刚刚找到的钥匙掉在了地上。 她正要去捡,而孟鹤川已经快了一步弯腰—— 两人的手,正好相触。 白胭瞳孔睁大看他,而孟鹤川也没避开,他们之间的距离,近的就要贴上。 第78章 生理性喜欢 白胭如触电般松开了相触的手,站起来的时候,还觉得眼前有些晕眩。 孟鹤川捡起了钥匙,侧身上前,浑厚的胸膛,擦着白胭的肩膀而过,替她开了门。 室内一通,南北的风交错而过。 掀起一阵凉意。 孟鹤川不爱吸烟,身上味道清洌。 更带着为了顶困喝了一夜的苦茶味。 白胭几乎是逃跑一般,闪进玄关,“谢谢你,再见。” 拉开与他之间超过界限的距离。 要被她甩上的木门上却凭空被一只手掌给撑住。 成功阻止她关门逃跑的孟鹤川,改撑换成了用手肘抵住。 白胭偷瞄虚虚横在自己额头前的小臂,肌肉线条分明,透露着力量感。 她忽然惶恐于与他对抗。 识时务者为俊杰般示弱,“孟总工……” 叫的是孟总工。 不是孟鹤川。 很明显,昨晚被孟鹤川逼得后退的记忆犹在。 她在躲避,也在划清界限。 联想到白胭明明是救了自己的人,却一再的隐瞒身份。 孟鹤川的公子脾气也被勾了出来。 但他面上不显,将手肘从门框上移开后,晃动了手中的钥匙,“你的钥匙忘了。” 以为自己要被放过,白胭很明显的松了口气。 勉强的笑了两声,“谢谢。” 摊开手掌去拿。 冰凉的钥匙轻轻落了下来,孟鹤川的手,也落了下来。 他眼神里有白胭看不懂的情绪,安安静静地凝着她,乌黑浓稠的眸子里全是光。 白胭的手指微颤,蹭到了他手掌的末端。 很轻很轻的蹭到。 但细腻的触感却被无限放大。 这种生理性的喜欢是藏不住的,孟鹤川自己也没想到,引以为傲如钢铁般坚硬他,竟没把持住。 在这里,没舍得松开手。 男人宽厚的手掌顺着女孩纤细的腕骨往上滑。 紧紧的扣在了上面。 白胭每缩一次手,他就用力一份。 孟鹤川垂眼看去,自己只用了两分力,就已经将她的手腕勒出了淡淡红痕。 这么柔嫩,以后怎么办? 他更没来得及细想清冷禁欲的自己怎么会同陆寄礼一样,开始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人已经走了动作。 拉着白胭的手,将她逼着倒退进了房间。 “白胭,你是真的娇气。” 白胭被他握着,大脑一片空白,张口就反驳,“是你太硬了!” 听见这一句,男人挑眉,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吃惊。 白胭额头渗出了汗,急急忙忙找补,“我说的是你的手,硬的烙人!” 孟鹤川的手指摩挲两下,松开了她。 他将手里的包袱放在了白胭日常用的小桌子上,转身:“拿了那么多的衣服,不合身的就少穿,” 他放过她,这相当于劫后余生。 白胭主动往后退,与他保持着距离,声如蚊吟,“我知道了。” “你是女同志,别天天穿长袖长裤,灰扑扑的,春天了,学点文工班的人,比如……偶尔可以穿穿裙子。” 白胭一头雾水,还没发问,楼梯口传来温阿姨的声音,“小白同志,有人找。” 白胭先一步探头往楼下看,黑色的长风衣裹着个子极高的男人,左腿弯曲,右腿伸直,嘴里叼着一支烟,单手拿着打火机,拢在唇边。 拇指轻压,火焰冒起。 谭贺桉在惯性下眯了眯双眸。 火灭时,他顺手将烟从唇边拿下,在一口徐徐上升的朦胧烟气中他抬头,刚好看见了白胭。 谭贺桉旋即微笑,将夹着烟的手同样背在身后,随后将烟弹在地上,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踩灭了火星。 这场景实在太韩剧了,白胭一时看呆了。 不愧是原书里的男主。 他张口喊,“白胭小姐……” 原本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举起来,上面握着一束玫瑰捧花。 四个字才冒出来,白胭身边突兀地出现了另外一个气压沉沉的脑袋。 孟鹤川看了看那束花,望向谭贺桉。 双眼像是盛了一汪深潭,乌黑不见底。 “如今政策开放,民营企业蓬勃发展,势头正盛,怎么首钢集团效益不好吗?谭总工既为技术总工程师,又是幕后老板,竟那么空闲,天天往大队跑?” 孟鹤川站在高处,自然有居高临下的优势,气势凌人,“谭总工不会真想从我手边松土吧?” 这两年里,他们两人明里暗里针锋相对了好几次。 谭贺桉并未正面回答,他垂下玫瑰花束,“舞会上一句玩笑话,孟总工竟然记得那么久?土能不能被松动,也不是你我两边的墙角说的算的。” 此时已经是大早上了,该跑完操的队员们也都陆续返回自己的岗位。 白胭见周围路过的人越来越多,都用探究的眼神看他们就头皮发麻。 她推开孟鹤川,朝地下的人招手,“谭总工,你找我有事?不嫌弃的话,要不上来说?” 孟鹤川站直了身体,身上的温度降了下来,浮了层白胭熟悉的戾气。 方才防自己跟防贼似的不让进,这回主动喊别人上来坐? 偏偏谭贺桉步子大,一抬脚能跨三个阶梯,不到20秒,人已经出现在转角。 孟鹤川转了身面对他,唇角勾出嘲讽的弧度,“谭总工体力挺好啊。” “男人嘛,体力不能不好。”谭贺桉难得开了黄腔,拍了拍他身侧,一副大哥的模样,“孟总工红颜知己多,这个道理得牢记。” 孟鹤川浮着笑,伸手掸了一下刚才的位子,“我红颜知己多不多,谭总工倒是清楚得很,不如你再说一说,你还清楚我的什么?” 谭贺桉像是求饶一样,双手合十摆在胸前,“孟总工口才好,我辩不过,不辩了,别耽误了我今天来访的主题。” 他微微侧身看白胭,将花束递过去,“白胭小姐,送给你的。” 白胭快速地数了一下,十五朵。 不是特殊的数字。 他笑笑,“昨天的教材漏了几本,我给魏老师送过来,刚巧听他说,好像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白胭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早上阮晓慧抹黑自己和他在一起一晚上的事,但他的手就这样伸着,不接也不好,只好硬着头皮接过花,“谢谢。” 她刚才说了要请他上楼坐,白胭只好侧开身让路,“早上的事,魏老师也听说了?” 第79章 跟谁走 “早上的事,魏老师也听说了?” 阮晓慧为了能够更好的抹黑白胭,当然是挑着吃早餐最多人的时候发难。 魏巍他们会听到消息也不意外。 谭贺桉是第一次进白胭的宿舍,比起孟鹤川,他更有分寸的站在了门口,并未深入。 只是浅浅的扫看了一圈,就收回视线。 反而是孟鹤川,自顾自的拉过白胭桌前的椅子坐在白胭身前。 右脚叠了起来,伸手解开了领口两个扣,靠在椅背上,“白胭毕竟是我的人,谭总工是大队在人,要说什么,我觉得我一同在场,更合适。” 孟鹤川大学毕业后就进了航天大队,连跃三级。 只用了不到两年时间,就坐到了总工程师的位子上。 这个位子要求他要沉稳,要喜怒不言于表。 所以他就板起来脸,满身满骨都是超乎年龄的上位者气息。 可天之骄子,融在血液里的,依旧是那个四九城里身起高阁的恣意公子爷。 此时双脚叠起,懒懒的荡着,眼神却一瞬不瞬的盯着谭贺桉。 谭贺桉又不笨,知道今天甩不开孟鹤川,与他相视一笑后开了口,“是我考虑不周了,白胭小姐,你别太在意我,我是因为听见了队里的流言,特来向你赔礼道歉。” 严格意义上来说,谭贺桉同样是阮晓慧谣言中的受害者。 白胭摆手:“谭先生严重了,其实是我连累你。” “被你连累没关系。”谭贺桉接话接的很快,扬了扬眉。 白胭虚抱花的手一顿,不知所措的杵在原地。 气氛略微有些诡异的尴尬。 孟鹤川眯起眼,啪的一声收回了腿站起来,“谭总工花也送了,道歉也赔了,还有事吗?白胭,到点要去工作了。” 谭贺桉跟着起身,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循着孟鹤川的目光也望向白胭,“交流会不是下午才开始吗?还是说白胭小姐是要去与魏老师沟通上课的细节?” 他重新将风衣扣子系上,微笑:“那正好,我也要一起回去找魏老师,我送白胭小姐一程吧。” 白胭身上的衣服是昨夜的,沾了一夜消毒水的味道。 她打算换一身干净的再走。 白胭关了门,将花搁在了桌上,挨着那包衣服。 等她换好衣服下楼,两个男人分开站着,中间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堵着。 往左是研究中心,往右是交流班小楼。 白胭下了最后一个台阶,顿住了。 谭贺桉跨前一步,占住了白胭身侧的位置,笑言:“孟总工,我们先走了。” 白胭心里有些乱,她到现在也没搞明白谭贺桉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但孟鹤川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显然更具压力。 两厢权衡,白胭只能暂时不管自己会不会又被孟鹤川猜忌,与他微微点了点头,同谭贺桉转身离开。 …… 白胭与谭贺桉去了交流班教室后,他将教学材料拿给魏老师后,也就离开了。 到了下午,之前选定的十五名学员也陆续前来报到。 孟鹤川是和陆寄礼一起到的。 跟在他们后面的,还有稍作打扮过的阮晓慧。 白胭一瞧见她就冷了脸,陆寄礼蹿到她身边,挑眉,“她怎么也来了?” 显然是也听说了早上在食堂的事。 阮晓慧倒是舍得下面子,早上和白胭在食堂闹得那么不愉快,此刻的她却能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怯生生地叫人:“白胭姐。” 她娇羞地往孟鹤川身边挪,刻意用容易让人误会的口气发嗲说,“是鹤川哥让我来的。” 孟鹤川的眉头在霎时皱成一条线。 尴尬了。 白胭瞟了一眼,扭开了头,没搭腔。 手中继续整理讲台上的粉笔,哗啦啦响。 魏巍没想那么多,他对阮晓慧又没印象,还以为这是孟鹤川额外安排进来的高材生。 口中喊着欢迎,为她引路,靠着孟鹤川坐下。 白胭眼风又看了过去,捏了一根黄色的粉笔,哒哒地在黑板上写字。 阮晓慧得意的挺直腰板,往孟鹤川身旁贴,“鹤川哥,我…我写字不太好看,你一会多指点我呀!” 孟鹤川凛冽眯眼,站起来朝后排扫了一下,喊人:“狗子。” 狗子小跑上前听令。 “你们结成学习搭子,相互监督。” 最后四个字他咬得很重,也不管狗子能不能听得明白他话中的含义,自顾自地挤开陆寄礼,坐在了他旁边。 阮晓慧捏紧了斜挎在胸前的布包,骨节泛白。 难道孟鹤川还在计较早上的事? 都怪白胭! 阮晓慧眼底沉的发暗,自己早上走的这一步真是太着急了,谁能想到白胭居然会和孟鹤川在一起呢? 许晴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看鹤川哥也在,就把她给丢了出来。 不过还好,她手上还有一张王牌…… 她得尽快想办法套出肩章的由来,以及那一个肩章,到底能让孟鹤川做到什么程度。 …… 交流班的课程在白胭听起来其实很简单。 在座的学历基本上是被筛查过的,有一定英文基础。 就连狗子这种十七岁的初中毕业生也能跟上。 但唯独有一人例外。 就是阮晓慧。 阮晓慧打小就不爱学习,小学没读两年就辍学,连中文大字都认不全,又怎么跨级去学英文呢? 整整一个小时课程下来,她满脑子都只在想如何才能拿下孟鹤川。 课堂中途休息,小周拿来了研究院的紧急文件找孟鹤川签字。 孟鹤川签字的时候,陆寄礼自觉避开,但小周依旧站在他身旁。 他签一张,小周翻一张。 阮晓慧心思动了动,对了,还有小周! 小周是孟鹤川贴身的警卫员,不管是公事私事他都很清楚。 加上小周这个人,平常接触下来,傻愣傻愣的。 应该很好套话。 阮晓慧胡思乱想熬到了下课,瞧见陆寄礼拉着孟鹤川在讲话,眼珠一转也跟了过去。 远远的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哥几个都在,就一句话,你来还是不来?” 第80章 送鞋 “你来是不来?” 陆寄礼瞟了一眼粘过来的阮晓慧。 他现在对她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哼了一声。 松开勾着孟公子的肩,陆寄礼单手撑着跳出书桌,往讲台上拉人,“阿胭妹妹晚上一起来。” 白胭猝不及防被拉走,身上蹭了粉笔灰,“陆队长!” “我给妹妹赔罪!”陆寄礼没个正形,弓背哈腰替白胭把灰给拍了,“阿胭妹妹,听说你昨晚被扎了两三针?啧啧,病了今天还得工作,是咱们的孟总工太不近人情了,以为谁都跟他一样,是铁打的人。今天是腊八节,晚上跟我走,哥哥给你补补身子。” 白胭随口编:“我不吃饺子和生蒜的。” 她好奇地又问,“陆队长,你怎么知道我被扎了两三针?” 陆寄礼干笑两声,糊弄过去:“不吃饺子,我让厨房给你煮腊八粥喝。” “等一下——”白胭话还没说完,眼前黑了一块阴影。 孟鹤川的声音响起,“你晚上还有其他事?” 白胭有没有其他工作,还不是孟公子一口安排吗? 她摇头。 孟鹤川打掉了陆寄礼还勾着白胭衣角的手,直着身子,“那晚上一起去。” 这句话说完,陆寄礼又贴着白胭的耳朵小声说:“大院子弟的聚会,借用了我老头子的地盘。晚上许晴晴也去,你可不能让我们孟哥哥羊入虎口啊!” 白胭脸色一僵,推开他,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陆寄礼无耻大笑。 “鹤川哥,你们晚上要去哪儿呀?时间过得那么快,一晃眼,我们来大队也快要一个月了,都到腊八节了。” 一直没人搭理的阮晓慧终于找到了机会,急急忙忙地插嘴,“白胭姐昨天不是还病着吗?她应该胃口也不好,还是要多休息,我倒是没事,不嫌弃的话,鹤川哥,陆队长,晚上你们聚会,我去帮忙吧?” 白胭这个人,说好听点,是遇强则强。 说计较点,是锱铢必较。 早上的账还没和她算完呢,阮晓慧这么快就又打算踩着自己上位了。 不知道为什么,从阮晓慧下午出现的那一刻,她就颇没耐心。 白胭连装不打算装一下,勾了勾唇,“阮晓慧同志这句话就不对了,胃口不好,更要吃粥嘛。你胃口不错,就不要去委屈自己了。” …… 白胭早上是换过衣服的,她本想就这样直接就去陆首长的院子,半路却被孟鹤川给拦下。 字里行间流露出让白胭可以去换身衣服。 从早上到现在,孟鹤川喊了一整天让自己换衣服。 白胭糊里糊涂。 但看他的样子也不会明说,白胭只好认为孟公子是嫌弃自己穿了别人的衣服,给研究中心丢面儿。 她回了宿舍,翻出来张婶给的衣服,难得挑了件彩色毛衣和阔腿裤。 收拾的时候,又发现了一支口红。 应该是张婶觉得自己用不上了,塞进来给白胭的。 白胭洗了把脸,对着镜子薄薄地涂了一层,又点在两颊。 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驱散了病容。 掐着时间,白胭下了楼。 夕阳只剩下一个脑袋,堪堪坠在地平线。 余晖给楼下双手插兜,倚在单车上的孟鹤川镀上了一层金光。 白胭错怔,站在最后一节台阶上一动不动。 孟鹤川立直了身子,望着她片刻。 白胭伸手抹了抹脸,莫名觉得自己方才对镜贴花黄的举措有些刻意。 “不走吗?” 白胭一个激灵,终于动弹了,从楼梯上走下来,“你怎么会来?” “去首长小院那一路都有警卫,没人带,你进不去。” 他跨上单车,简单的解释了一番。 又伸手将车把上的袋子拿了下来,递给她。 白胭打开看了眼,是一双红条纹的回力运动鞋。 “你的鞋子都脱胶成这样了,该丢了。”从他们在什刹海滑冰那一次,孟鹤川就注意到她的鞋子了。 白胭低头,自己那双鞋前头已经被她用胶布粘了又粘,却依旧漏风。 所以今晚她才会特意穿了条宽大的阔腿裤,试图去遮盖那个开口。 她是有自尊,但自尊的前提是建立在有能力之下。 白胭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没得选择,脱胶的鞋子不美观也就算了,还经常容易绊脚。 自己这段时间出不了大队,也没有收入,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没理由不接受。 “谢谢,这双鞋多少钱?等我发了津贴我再还给你。” 孟鹤川大概猜得出她的心思,为了让她减轻心理负担,随口说了个数:“2元。” 白胭暗自记心上。 换了新鞋,觉得走路都顺畅了。 她上了孟鹤川单车后座,他长腿一蹬,单车稳稳当当往首长小院骑。 一路上警卫没看到几个,倒是因为孟鹤川骑车载人的关系,他们俩被当成主角被路过的队员行了注目礼。 白胭渐渐琢磨了不对劲。 她双手抓着后座左右,尽可能不与孟鹤川有肢体接触,朝前和他问:“孟总工,咱们还有多久会到?我换鞋浪费了时间,我们会不会迟到?” 骑车的孟鹤川一挑眉,觉得她这句话简直是在挑衅自己。 他朝后淡淡瞥了眼,又回头,“怕迟到?” “也不是。”白胭低了低头:“……太多人看我们了……” 孟鹤川同样不习惯被围观八卦,他点点头,“抓紧。” 脚下动作忽然加快,车轱辘转起得飞快。 白胭发出惊呼,手指死死扣住后座上以防自己掉下去。 而一路上再遇上的人,几乎都只剩下糊影。 两人终是抵达。 陆振华既然把小院借给了年轻人,此时人必定不在。 陆寄礼开了小院大门,狗子被他喊来帮忙,站门口迎客。 狗子对着孟鹤川啪的一声,按照常规敬了礼。 转头对着白胭却更加热情,“白老师,我带您进去。” 白胭看到狗子也很高兴,她不知道陆寄礼口中的大院子弟到底有多少人,有一个认识的熟人总归是好的。 狗子不知道白胭之前在首长小院吃过一次饭,喜滋滋的替她介绍,“白老师,今天是腊八节,同样是陆队长的生日,所以队里的哥哥姐姐都来了。” 白胭下意识扭头,无声的张口询问身后的孟鹤川,“真的吗?” 他微微点头。 白胭一脸懊恼,陆寄礼不说就算了,孟鹤川都提前去宿舍楼接自己了,怎么就不能多嘴提醒一句! “你怎么没和我说?”白胭落后两步,压着声音,有些责怪地睨了孟鹤川,“我什么都没准备!” 男人倒是一脸坦荡,“我忘了。” 白胭才不信。 “忘了什么?”陆寄礼这一位寿星,今晚换下了常穿的飞行制服,穿了一身浅灰色的宽肩西装套装。 里头搭了件黑白花纹的衬衫,领口解开了两个扣,领带松垮的挂在那上面。 搭配着陆寄礼蜜色肌肤,颇有股雅痞风。 白胭没带礼物有些心虚,张口就说漂亮话,“没什么,陆队长,你今天真帅啊!” 陆寄礼嘴巴没门,故意逗她,“我可比你孟总工帅吧?” 话才说完,陆寄礼的屁股就挨了一脚。 高档西裤上出现了一个脚印。 陆寄礼骂骂咧咧拍了灰,知道是自己嘴贱,不敢和孟公子叫嚣。 手闲闲地搭在好友肩头,奇怪地问:“孟哥哥,你不是很早就从研究院出来了吗?怎么会和阿胭妹妹一起到的?” 孟鹤川反手推掉,“你又吃盐了?” 陆寄礼呵了一声,“你吃火药了?口气那么冲?” 他不打算在自己‘大喜’的日子里生气,撂下孟鹤川,喜滋滋地转手去捞白胭,“来了就行,阿胭妹妹,来,我给你介绍几位哥哥认识。” 第81章 他们俩进行了深度交流 孟鹤川慢了一步,没能及时拦下陆寄礼的手。 眼睁睁看着白胭被他拐走。 他看着那只毫不知耻搭在白胭肩上的手,眼里结了冰霜,抿了唇跟上。 “来来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陆寄礼推着白胭往人堆里走,刻意拉长尾音介绍她。 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围坐了一群人,似乎在打牌。 闻言纷纷停了眼前的战局,同时回头。 白胭扫了一眼,除了许晴晴与芝华,全是生面孔。 许晴晴一瞧见她脸色就放了下来,但碍于那么多人在场,她不好发难。 白胭也当她是空气。 “哟,这位妹妹不就是传说中的小孟……”一名同样穿着制服的年轻男人站了起来。 吊儿郎当的话才说到一半,男人就瞧见跟在白胭与陆寄礼身后的孟鹤川,话音戛然而止。 白胭趁机打量他。 那名年轻男人梳着这个年代流行的大背头,每一根头发丝儿上都是摩丝。 脖子上挂着一条银链,随着他起身的,坠在前头的小小长方形吊牌一晃一晃的。 衬衫纽扣全被解开了,里头一件队里的发的黑t恤,看起来浪荡洋气。 如果头发能再长一些,那可就是八十年代的金城武了。 陆寄礼方才被孟鹤川踹过一脚,当下有样学样,也抬脚踹他,“别胡说,这位可是我阿胭妹妹,大名鼎鼎的白老师。” 男人朝着白胭伸手:“幸会幸会,阿胭妹妹,我是连勋。” 白胭一噎,总觉得眼前男人的口气似曾相识,默默地偷看了眼陆寄礼。 “连勋也是飞行员。”陆大队对白胭的眼神毫无所觉,看得出来他们这些发小之间的关系都挺好,随口揶揄,“不过是个初级飞行员,今年才能独自飞,和哥哥我比,差了远去了。” 连勋顺手抓了把花生,剥了地壳往陆寄礼身上砸,“师傅不行,当然饿死徒弟,是你技术不好我才一直出不了师。” 人群中有人笑,“就是,陆大队,你的绩点考核成绩不是还被孟总工这个研究院的人给破了吗?他的滚筒机动可是能做三个,你好像才两个。” “放屁,那一次是他在空中使诈!” 陆寄礼愤愤不平,“再说了,会做三个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的起飞速度可是最快的,孟鹤川你承不承认?” 孟鹤川从后走上前,稍稍站在白胭面前,多少替她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他似笑非笑地拍了拍陆寄礼的肩,“承认。” 连勋适时插刀:“陆大队的速度确实是全队最快,我们甘拜下风。” 陆寄礼一开始还很得意,结果发现其他人都在憋笑,炸毛:“艹,你们特么的才快!特别是你,没开过荤的孟长老!” 白胭的面前是男人宽阔的肩背,她觉得好奇,书里可没提过他会开飞机。 见孟鹤川的脸微微侧向自己,白胭止不住心里的好奇,小声问他,“孟总工,你也会开飞机?” 听见白胭的声音,他脸侧过来的弧度更大了,“我父亲曾经想让我做飞行员。” “那后来为什么不当了呢?开飞机多帅啊!” 有句话白胭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飞行员毕竟是特战员,出头的机会可比一辈子待在研究院里做研究来得强。 孟鹤川既然是反派,自然是看重利益关系的。 那他继续做个特战飞行员,不是才有机会能够爬得更高?又怎么会中途放弃呢? 孟鹤川抿了抿唇,半天没接话。 白胭以为自己问得越界了,正要道歉。 忽而听见他的声音,“你读过高中,应该知道鲁迅先生的那一句话。先生为什么弃医从文,我就为什么转科研。” 白胭皱眉。 鲁迅? 她脱口,“学医救不了国人?” 孟鹤川没想到她一下子就猜中了,心里对白胭的印象又深了两分。 他没等白胭继续发问,眼里有着很重的坚毅,“是的,我们如今已经不是四五十年代,一个飞行员的培养虽然耗时耗利,但已不是难事。但科研人员才是最急缺的,科研劳苦,难捱。也许你辛苦研究了一整年,却也有可能在某个细节上发现,其实从一开始研究的方向就是错的。” 这句话白胭相信。 不管是在哪个年代,搞科研的人都相当值得佩服。 除了需要具备深厚的专业知识,更需要耐得住寂寞与煎熬。 没有强大信念,根本无法坚持。 因为两人离得近,即便孟鹤川用很小的声音,白胭却觉得字字刚劲。 “我小时候跟随父母住在大队里,看了太多熬不住辛苦的科研人员离开,但也有不少老师,一生都奉献给了航天大队,就为了能够让属于我们自己的飞机飞上蓝天。看着他们前仆后继,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转科研的想法就已经开始萌芽。” 也许是说到了童年的事,他想到了某件趣事。 那张在白胭眼里理应一贯如冰山般的脸变得柔和起来。 “所以我在和陆寄礼比完赛以后,就去眼科打了报告,我的视力因为阅读下降,不再适合高飞了,申请转到研究院。” 白胭记起来他是有戴眼镜的习惯,不由得好奇发问,“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份报告面对我父亲的时候可以是真的。” 白胭愣了一下,他这句话……是在同自己开玩笑吗? 原书里的孟鹤川是反派,自己对他有了固相的思维。 他的性格理应是狡诈,奸猾。 可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说了那句话的孟鹤川——竟然有点可爱? 两个人方才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进行了深度的会谈。 不管日后的孟鹤川是因为什么原因,最后变成反派去销毁他最看重的科研资料。 但就在此刻,白胭不得不承认,他有这样的爱国奉献之心,让自己由衷佩服佩服。 真诚换真诚,白胭也难得地主动解释,“孟总工,其实我和谭先生之间没有什么关系。” 早上谭贺桉突然在宿舍楼前出现后,白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直到刚才在孟鹤川的单车上才反应过来。 原来每次谭贺桉出现,孟鹤川对自己的警惕心总是会被勾起来,反复逼问自己与谭贺桉究竟有什么关系。 但今天的他没有。 哦不,严格来说,今天他也挺针对谭贺桉的。 可今天他的针对还挺反常。 第82章 击鼓传花中的陷阱 那头白胭与孟鹤川旁若无人的低声私语,气氛看起来既暧昧又和谐。 这厢一直关注他们的许晴晴却咬牙切齿。 垂下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了一片浓重的阴影,表情更是浓的化不开的厌恶。 阮晓慧这个没用的蠢货! 嘴巴上说得那么好听,混进交流班是为了要给自己通风报信。 可不管是孟鹤川进了交流班,还是白胭今晚竟然也被邀请来了陆寄礼的生日会,她都没有收到消息,更别说能够提前报告给自己知道了。 亏她下午还刻意避开训练,在化妆间捯饬了一下午,连班里的假睫毛都用上了! 就等着晚上来艳压群芳。 可没想到白胭这个臭不要脸的居然也跟着来了! 而且瞧她那副红唇波荡,双颊泛红的模样。 恶心死了,这是想勾搭谁啊? 孟鹤川全程被她给黏着,连眼神都没办法朝自己这里看上一眼。 许晴晴死死的瞪着白胭的脸,目光犹如吐信的毒蛇。 芝华离她离的近,虽然平常做许晴晴的跟班没少知道她那些烂事,但芝华还是被许晴晴严重凶狠的厉色给惊得一哆嗦。 “抖什么抖!你同阮晓慧一样,都没用!” 许晴晴不耐烦的朝她翻了个白眼,“一次两次都赶不走那个女人。” 芝华咬咬牙,因为连续两次没能顺许大小姐的意,将白胭彻底从孟鹤川身边赶走。 许晴晴对自己已经很不满意了。 文工班的小团体之间也存在‘竞争’的意识。 有几个女孩见芝华这段时间好像有‘失宠’于许晴晴的迹象,纷纷蠢蠢欲动。 芝华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孩儿,平常在队里能够混出一些名堂,全靠着跟在许晴晴身边。 她可不想被许晴晴给放弃,沦为弃子。 想了想,芝华豁出去,靠着许晴晴咬耳朵:“晴晴,其实我听说白胭她就是个破鞋,她在金陵,好像有个老相好,是个杀猪匠。” 许晴晴的眼睛立刻放光,长长的指甲猛地掐向芝华手腕的嫩肉。 她的唇角显出一丝古怪的笑意:“你说真的?” 芝华眼神有些闪躲。 是不是真的,她暂时不能确定。 因为这些消息也是她为了讨好许晴晴,特意拿着自己的津贴出来,找了队里好几个家乡在金陵的兵蛋子,让他们纷纷写信回家乡问问李家镇白胭的情况给套出来的。 但白胭毕竟只是一个乡村里的小姑娘,不出名,这种消息的真假谁也不敢保证。 “晴晴,你想啊,管它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又如何?咱们要的是让白胭这个女人在孟总工面前露出真面目,咱们只管说出来,到时候在一口咬定就行。她白胭只有一张嘴,怎么有办法去解释?” 芝华越想越觉得可行,造谣这种事,她简直信手拈来,“咱们就像之前对付许医生那次一样,三人成虎,大伙儿不都信了吗?……” 许晴晴点了点头,又猛地摇头。 她面容忽变得阴狠,“不不不!” 许晴晴的指甲刮着芝华的手臂肉,“白胭比起我那位好堂姐来说,可恶心难对付多了。你看阮晓慧几次和她交手下来,根本没那么容易占到她的便宜。” 许晴晴昂起下巴,看白胭的时候根本不用正眼,“但刚才这个消息倒是有用。只是你们靠不住,每次都出的主意都没在点上,这一趟,我要亲自给那个女人下个套。” …… 许晴晴脸色沉沉暗起歪心思。 陆寄礼这位寿星的面上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刚才在孟鹤川与连勋联手下吃了大亏,惨遭兄弟造谣,一脸不甘心。 四处跟人解释,自己可一点儿也不快! “阿胭妹妹,你可别听他们瞎说啊,这对男人来说,可是最大的耻辱!” 孟鹤川受不了他的胡言乱语,眉头一皱让他闭嘴。 陆大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孟公子这一位学霸。 闻言缩了脖子,拉着唯一没笑话他的白胭往旁边坐,“阿胭妹妹今天第一次来,你们都别犯贫,都给我好好招待!” 他随手塞了个玻璃瓶给她,“橘子味汽水,阿胭妹妹,你喝。” 白胭低头看了下,液体黄澄澄的。 到底是在大队里,陆寄礼再混也不敢明目张胆破坏规矩,就算是他的生日宴也不敢在聚会上提供含酒精的饮品。 她也就放心就着吸管喝。 陆寄礼去勾搭别人,“哥儿几个玩什么呢?” 桌上有人将扑克牌随手一抛,“连指导的传统项目,四十分,无聊透顶了。” “在我老子的地盘还打四十分,你们是不怕组织上制裁你们啊!”陆寄礼眼神一闪,“咱们要不玩点新鲜,积极向上的!” 有人啐了他一口,“那你说玩什么?” 陆寄礼随口提了句击鼓传花,谁输了谁表演节目,众人一阵嘘声。 “不玩不玩,咱们有许班长在,谁敢在他们面前耍大刀啊?” 芝华有意刁难白胭,抬了抬下巴,“白胭同志现在得道升天了,都能被称为老师了,不如让白老师给大家出个好点子。” 芝华心思坏,想着白胭一个乡下妞,肯定想不到有什么好点子,就是想让她出丑。 “白老师敢让人喊老师,可得实至名归啊。” 白胭不上当,软硬不吃,“我确实称不上老师,不敢瞎出主意。” 陆寄礼伸手一拦,替白胭说话,“这样呗,不如玩点大的,咱们换种方式,谁接到‘花’,谁就要接受惩罚。” “咱们又不能喝酒,还有什么惩罚?” 许晴晴突然出声,“不如这样,大家击鼓传花,谁接到了球是输家,从上一任输家的中二选一个,可以是回答问题,也可以吃接受其他惩罚,比如空口吃辣椒等。” 白胭一听,这不就是后世的真心话大冒险吗? 看来不管是哪个年代,年轻人感兴趣的游戏永远都只是那几个。 陆寄礼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了一个红绸花当‘花’,狗子拿了筷子和碗背对着大伙坐。 随着狗子敲碗节奏起,红花快速的在众人手里传送。 第83章 你是不是有个相好的? 第一把红花传了一圈,落在了连勋手上。 陆寄礼是今日寿星,首次惩罚由他来定。 只见他眼珠子转了转,笑的贼兮兮,“连指导,要么你选择光着膀子到外头做一百个俯卧撑,要么……” “我选说实话。” 连勋才不肯没苦硬吃。 他知道陆寄礼想套路自己,但还是想都没想就选择后者。 陆寄礼立刻就问了他初恋小情人是谁。 连勋啪的一声点了只烟,念了好几个名字。 得,遇上这种不怕事儿的主,这游戏没得玩。 狗子重新架起了碗筷,敲击声再度响起。 几轮下来,也有其他人拿到过红花,有人选大冒险,有人选真心话。 玩的次数多了,本也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众人也就逐渐放开。 再一轮,红花第一次落在白胭怀里。 她举起红花看着上一轮的擂主许晴晴,“我选真心话。” 刚才那一轮红花得住的大冒险是找一名异性喝交杯饮料,白胭可不想浪费时间。 “真心话啊,好啊,不过……我对你暂时没有什么问题要问的。”许晴晴翘起了二郎腿,一双眼里全是算计,“这样吧,你毕竟是临时加入的大队,我们对你都不熟悉,你干脆趁着这次机会好好介绍一下自己吧?” 白胭迟疑一阵,抿了抿唇,“我没有什么好介绍的,就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也有可以说的东西啊,比如你家里有什么人啊?哦我想到了,白胭同志既然是乡下长大的,我听说金陵那儿的乡下女孩儿好像十八岁一过就能嫁人了?你是二十岁吧?那你在老家,有没有过对象啊?你来京州,对象知道吗?” 这句话问出来,周围安静了一瞬。 白胭的脸色也沉了沉。 如果是正常想要了解一个人,旁人只会问你家乡在哪,又或者你家里都有哪些人。 又怎么会问处没处过对象这个完全不礼貌的问题? “怎么了?白胭同志怎么不说话了?难道被我问到了重点,你在老家有个相好的对象,所以不敢回答了?” 许晴晴与芝华对视一眼,觉得这趟肯定是踩着白胭的尾巴了。 白胭舔了舔唇,因为周围人多,她勉强能够控制面上的表情,“许班长怎么那么关心我私人的问题,这么问来,是想给我介绍对象吗?” 许晴晴没想到白胭还真敢回答,冷哼了一声。 但她也不着急,她之所以问出这个问题,还有别的含义在里头。 “所以白胭同志你这么说,是真的没对象吗?” 白胭将手中的玻璃瓶哆的一声放下。 她的眉眼柔和又干净,但看向许晴晴的时候又十分凉薄。 “怎么?许晴晴同志反复在问,是想替我介绍对象吗?”白胭的眼神刻意往孟鹤川身上游走一圈,“如果是的话,我得先声明,我的要求挺高的,你有好的对象要介绍给我吗?” 许晴晴被她一噎,加上白胭时不时盯着孟鹤川,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当然不是,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将找对象这种事挂在嘴边?果然是个乡下人,你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吗?” 白胭的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奇怪了,不是许班长你张口闭口先扯到这上面的吗?我以为是你们文工班那么响应时代的潮流,追求男女平等,风气大开,我才配合回答你的呢!” “你——”许晴晴气急败坏,伸手指向她,被芝华一把拉住。 白胭重新将玻璃瓶拿了起来,说:“今天是陆队长的生日,许班长不要搞错了主角对象,一场游戏而已,你问我就答,只是我这个人就是个普通人,在老家平平淡淡,所有的身份资料也在入大队的时候提交过,至于我私人的问题,我觉得没必要公之于众。” 许晴晴三番五次向自己发难,如果是在平时,她一点都不想忍让。 但今天到底是在别人的场子里,来的人很多都是她第一次见的人。 白胭觉得自己在大队里已经够出名了,不想再给人留下盛气凌人欺负人的形象。 加上—— 她侧目看了眼身旁的孟鹤川,而他也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眼神里像是也带着探究以及白胭摸不透的猜测。 不知道为什么,白胭脑子里冒出了疑问—— 难道他也在等自己的回答吗? 想到这里,她脑子一抽,也不想由得孟鹤川误会。 张口就解释:“许班长,既然那是你的问题,我也选择了真心话,那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没有对象。” 她的语气不轻不重,眼神清冷逼人,“这样的回答,许班长你满意了吗?” 说完又展颜一笑,“还有,许班长,我刚才说要你给我介绍对象,是开玩笑的你可别当真。毕竟物以类聚,我听说之前的邵金同许班长关系匪浅,我不太相信许班长的眼光。” 邵金的死虽然没有全区通报,但他既是飞行一大队的副队长,又是在大队里离奇死亡的,惹出了不少流言。 谁都知道邵金在身前的时候苦苦追求许晴晴。 白胭这个时候直白地点出她与邵金物以类聚,这是在活生生打她的脸。 果不其然,许晴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她急急忙忙看向孟鹤川,“鹤川,你别误会,我和邵金一点儿都不熟悉的,是他整日不要脸地缠着我,我都快被烦死了。” “不对吧许班长,邵金没出事儿之前可是隔三岔五就跑你们文工班献殷勤,你们班里好多坏了的桌椅门窗我记得都是他给修好的。我可从来没有见他给我们一大队修过任何东西。” 陆寄礼在邵金没出事前就看不惯他跟在许晴晴屁股后面转悠的样子,但更看不上许晴晴这种吊着男人的态度。 此刻听她这么说,冷不丁刺她一刺,“熟不熟悉,也只有你们最清楚。” 白胭上一次在食堂没能痛打许晴晴,这一次当然不愿意放过机会。 她笑的十分狡黠,甚至朝着陆寄礼眨了眨眼表示感谢,“陆队长说得对呀,而且邵金人死了,旁人也不可能再去问他,我们想知道,也只能问与他关系最亲密的许班长你了。” 第84章 霸气护犊子 许晴晴被陆寄礼和白胭联手逼退,气得要爆炸。 白胭权当没看见。 忽地,一直在她手上抓着的红花被人拿走。 她看过去,孟鹤川修长的手指在红绸布下衬得更加白皙。 他随手一抛,替白胭解了围,“陆寄礼,你这游戏忒无聊,别玩了。” 既然也都闹了不愉快,孟鹤川这么一说,陆寄礼也顺坡下。 很有眼力见遣散了众人。 小院里用录音机播放了磁带音乐,众人也或聚集或单独去别处聊天。 眼看着孟鹤川与白胭被陆寄礼给带走,许晴晴的后槽牙都要咬碎。 她的手恶狠狠的往芝华身上猛掐,“你怎么那么废物?嘴皮子都不懂得张开,看着那个贱人欺负我?” 芝华忍着痛,劝道:“晴晴,白胭就是个大话精,指不定她就是两头骗。在老家骗了杀猪匠的聘金,这会儿还想装成黄花大闺女来骗大队!我记得许团长不是有个副手转业后去了金陵吗?你不如拜托许团长的关系,先把人给找到了!” 许晴晴像是一只吐着信子的毒蛇,“找!我立马让我老爹去找!白胭那个贱人,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 小屋内坐着一群人,其中在四方桌上砌长城的一个人年纪看起来比孟鹤川他们要大上四五岁。 孟鹤川一进来,就被人围住了。 陆寄礼则是拉着白胭往四方桌的牌局走过去。 从进小院开始,孟鹤川就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乍一下被人群围住,白胭居然觉得身后空荡荡,有些不习惯。 她一步三回头跟着陆寄礼走,眼神游离在被人团团围在中间的男人身上。 而孟鹤川也像是有感应一样,他一边含笑应着口中的话,一边抽空往白胭的方向瞥了一眼。 四目相对,倒是白胭有些尴尬地移开了眼。 转开后又觉得有些没面儿,自己干嘛要那么扭捏? “阿胭妹妹,介绍一下,这位是许医生。”陆寄礼撞了撞白胭的胳膊,“你生病的事,就是许医生说给我知道的。” 白胭定睛一看,其中一个位子上坐着的竟然是那天在空总医院的许医生。 她连忙收回思绪,打了声招呼。 许医生朝着她笑了笑,“白胭同志,上次见面你生着病,我就还没自我介绍,我叫许慧云。” 白胭赶紧走过去与她握了握手。 陆寄礼凑了过去瞄了眼,“许医生,你的牌怎么那么臭?这都摸一圈了,你还没听牌?” 他把许医生挤开,“我来。” 许慧云伸手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谁说我牌臭了的?我不是已经听三条了?” 说完她的嘴就被陆寄礼给捂着,“我的姑奶奶,你们这不是玩真枪实战吗?兵不厌诈,你把老底儿都交光了,待会还怎么赢?” 周围人哄堂大笑。 许慧云的唇瓣碰着陆寄礼的手,脸色微红。 她一把推开他,“那你帮我赢,赢了的钱我请你吃羊肉锅子。” 白胭这才发现小屋里头的人玩的竟是真钢镚。 原本坐陆寄礼下家的男人跟着站起来,“我牌技也烂,许医生找外援,我也得找,不然老婆本都得赔光了。” 陆寄礼抬了抬下巴,“不许找咱们的孟总工,他可是有八百个心眼子的人,会算牌,就算是许哥他们在一起,恐怕也扛不住。” 一连听到了好几个‘嘘’,白胭眨了眨眼。 陆寄礼小声地提醒她:“许医生和许哥是兄妹,许晴晴是他们的堂妹。” 白胭‘哦’了一声,小脸垮了垮。 得,捅了许晴晴老家一窝。 许医生看着同陆寄礼关系挺好,应该不会刁难自己。 就是不知道那位堂哥是什么性子了。 陆寄礼平常没牌瘾,但既然坐下了,就想来摸两圈。 想了想朝着白胭招呼:“阿胭妹妹会不会打牌?” 白胭瞟了眼桌上的牌子,猜测他们玩的应该是京州麻将。 她如今身上的钱可还是只有从孟鹤川兜里‘顺’来的,她可不想拿出来霍霍。 果断摇头:“不是很会。” 没想到这样的回答让陆寄礼两眼放光,“就喜欢你这种,来来来,换你上!” 白胭被半推半就地坐下。 虽然玩的是真金白银,但大队里到底明文规定不能聚众赌博,所以他们也只是娱乐而已。 投子不大。 可白胭本来就对京州麻将的规则不了解,加上许晴晴堂哥明显的针对,白胭上家打什么,他宁愿拆牌也要碰或者吃,就是不让她抓牌。 一圈下来,白胭直接输光了让座那男人桌上的钢镚。 男人嘟囔了一句:“早知如此,还不如我自己上呢!” 白胭抱歉地起身,“不好意思,不然还是你继续玩吧?” “那可不行,你把人的钢镚输光了就要跑?哪有这个道理!”许晴晴的堂哥冷不丁冒了一句:“小同志,下一圈你得自己掏钱补上了。” 白胭的人生信条就是不跟钱过不去,她果断拒绝,“我还是不玩了。” 许晴晴的堂哥脸色放下来,拦着她:“刚才在小房间里听外面的动静,白胭小同志面对晴晴的时候,不是挺能言善辩的吗?怎么现在这么不爽快?” 白胭估计这是许堂哥在给自己妹妹撑腰了。 许慧云瞪了自己哥哥一眼。 许晴晴虽是他们的堂妹,但她打小仗着老爹是团长,对着级别没她家高的许慧云兄妹颐指气使。 偏偏自己的哥哥想巴结许团长往上爬。 明明年纪比她大上好几岁,却还是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方才他们在小屋里听见许晴晴吃了瘪,当下当然想替她讨回来。 陆寄礼闻言皱了眉。 要不是都是一个大院长大的,成年后又都在大队里头工作。 要不是许慧云的关系,他才懒得叫姓许的一起来玩呢。 “许哥,嘴可别那么欠啊,打牌嘛,本来就是娱乐,你这么认真,别把我们娱乐的目的给整成了聚众赌博。” “陆寄礼,这话说得难听了啊!什么叫我嘴欠?她可不是你收下的兵,是研究院的人,敢不敢玩下去,怎么还需要你出口替她兜着?” 许晴晴的堂哥不乐意,顶了回去。 白胭不想连续两次连累陆寄礼,正要出声,忽然肩上一沉。 她再次被人推上了座位。 刚坐下,她错愕地抬头,瞧见的竟是孟鹤川坚硬的侧脸。 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压着她的肩膀,一手撑在桌板上。 要是从身后看,像极了是把白胭圈在了自己怀里。 四方桌在他的力度下,微微往白胭这侧倾斜。 男人眉眼弯了弯,清冷的眸子像是在看着许堂哥笑。 嗓音却带着压迫,“白胭不是陆队长的兵,但却是我的人,许哥,那由我替她出手兜着,你觉得可以吗?” 第85章 想到了他日后的结局,有些难受 “孟鹤川,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她是你的人?” 许堂哥怒目圆睁,替许晴晴打抱不平,“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孟鹤川没回答,只是移开压在白胭肩上的手,又从皮夹中抽了几张纸币,轻飘飘地压在了桌子上。 “和他打,你出去代表的是研究院,研究院在脑力比赛上,从来不输。” 陆寄礼打着配着吹了一声口哨,催促着许堂哥:“加码加码了!” 有了‘赌资’的白胭显然底气十足,出牌都果断了许多。 也不知道是她真赌神附体,还是她适应了京州麻将的打法。 这一圈下来,自摸了三把,胡了许堂哥两次。 “最后一圈了,许哥,你再输就没底儿了!” 许晴晴后头以为小屋有自己人能够替她撑腰,也跟着进来了。 结果看了好一会,盘盘都是白胭赢。 偏偏她每赢一局,都要扬起脸同孟鹤川挑眉。 许晴晴的脸色看起来比许堂哥的牌还臭。 她不想让白胭那么得意,眼珠子一转,不动声色地杵了杵芝华。 白胭懒洋洋的撑肘,眯了眯眉眼,“不劳烦芝华同志通风报信了,你可以回去告诉许班长,我听四八万。” 她扭头的时候,头发丝刚好扫到坐在一旁观战的孟鹤川。 手背上坠了几缕墨发。 他往木椅后半靠了靠,压着椅背控制住心里的痒意。 许晴晴拉下脸,不想再看结局,临走前恶狠狠瞪了眼许堂哥。 本来是想好好替她出口气,结果惨遭反杀。 不仅在许晴晴面前丢了脸,还输光了这个月的津贴。 他咬咬牙,有道是兵不厌诈,他不信白胭会对许晴晴说实话。 想了想,硬是拆了手中的对子,丢出一张四万。 “胡了。”白胭笑嘻嘻的推到牌,兴奋的偏头,“赢了,孟总工!” 孟鹤川不动声色的扯下因为兴奋而抓着自己袖子不放的手,“意料之中。” “什么意料之中,谁不知道你孟公子是吸金体质,坐哪哪儿的风水就好!要什么牌来什么牌。” 虽然让许堂哥吃瘪很爽,但许慧云的筹码输光了,也就没人请羊肉锅子吃。 陆寄礼当然不开心。 好在连勋端着个奶油大蛋糕走进来,众人围着陆寄礼祝福。 被放在桌子上的蛋糕上头裱着八九十年代独有的粉红色奶油花瓣。 白胭在后世已经见得少了,不由得觉得好玩,多看了两眼。 “乡下人吧,是不是没见过蛋糕?”许晴晴又在一旁冷嘲热讽,将白胭挤开,“陆寄礼每年生日我们大院子弟都要合影,你让开。” 白胭被挤到了后面。 她倒是无所谓,依旧跟着磁带里放出来的音乐拍手,嘴巴里哼唱着生日快乐。 “白胭。” 有人隔着人群在叫她。 孟鹤川立在陆寄礼身边,眼神在黄色的灯光下明明暗暗,不真切。 白胭甚至不确定方才是不是他在叫自己。 “阿胭妹妹,你来呀!一起照相吧!”陆寄礼也发现了她,招手:“别落单了。” 孟鹤川和陆寄礼并肩站在正中间,一个气质如松,一个雅致如鹤。 今日被众人围绕着,吹捧。 可谁又能想到他们日后的结局呢? 一个行差踏错,一个英年早逝。 可怜,可惜,可叹。 白胭摇了摇头,“我是临时来插花的,就不去打扰了。” 不知道是不是联想到了孟鹤川与陆寄礼在原书里的最后结局都不好,白胭原本还挺开心的心情一下子就沉闷下来。 她趁着大家在分蛋糕,自己躲到了外头的院子里。 院子里还坐着零散的几个人,正起了小炭炉烤着火,上头架了几个红薯地瓜。 听见有人出来扭头看了眼,跟着扬手晃了晃手中的玻璃瓶:“喝吗?小同志?” 白胭打了好几圈麻将,口也干,低声道谢。 玻璃瓶里的汽水依旧黄澄澄的,吸一口全是气泡味。 白胭一开始理他们还有些距离,态度也挺拘谨,只顾着喝自己手里刚打开的汽水。 结果在其中一人又分了白胭半个地瓜以后,她便挪动着椅子坐过去一起闲聊。 聊着聊着,眼皮逐渐发沉。 “老师,白老师……” 白胭感觉有人在晃自己的手臂,她觉得自己的意识是清醒的,可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 好不容易应了一声,没想到真正的动作确实甩了胳膊,将想过来拉她的狗子给甩到了地上。 狗子急得跺脚,又扭头朝着方才一同与白胭在院子里的几人骂,“你们几个哥哥,自己在陆队长的生日会上偷偷喝啤酒也就算了,怎么还给白老师喝了?” 那几人面面相觑,他们也没想到顺手拿的饮料瓶和啤酒瓶会拿错了。 不然就算给他们十个胆子,也没人敢在陆首长的院子里灌醉大队新进的翻译员啊。 “要不喊她舍友来接她回去吧?”有人见软绵绵趴在桌子上的白胭,瞎出主意。 “不行!” 一声大喊,白胭从桌子上弹起了头,“不要阮晓慧。” 随后又软绵绵倒下去。 狗子一想到阮晓慧在食堂里针对白胭散布的谣言就拒绝,“不行,大队里本来就明文规定不能饮酒,你们偷偷喝没事,但是白老师喝醉了,万一被人举报,她可是要受惩罚的。” 小屋里头还有许班长,她与白老师也不对付,刚刚还吵了一架。 更不能让她知道白老师喝醉了。 算来算去,那只剩下孟总工了。 狗子一跺脚,“你们看好白老师,我去找孟总工!” 等孟鹤川被狗子拉出来的时候,白胭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摇摇晃晃的分不清路,但是一个劲儿的嚷嚷着要回家。 原本就是偷偷喝酒的那几个人也怕她大嗓门惹出祸端,急着劝道:“小同志,你可别在喊了!你冷,我衣服借你穿!” 说完就要脱衣服给白胭罩住她的头。 白胭迅速用胸前双手做阻挡,“不冷,我不冷,我不穿别人衣服的。” 跟在后头的陆寄礼斜眼看,“阿胭妹妹还挺拎得清,别人的衣服她不能穿,孟公子的衣服贵,就能穿。” 第86章 醉猫的危险亲密行为 孟鹤川皱着眉,没理陆寄礼的胡言乱语。 “孟总工,陆队长……”那几个偷偷带了啤酒进来喝的人心里发虚,“我们拿的也是平常喝的大瓦窑,果汁儿的啤酒,我们没想干啥坏事的!真的是错拿了果汁给白胭小同志……” 人是陆寄礼请来的,自然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这点他还算放心。 “她喝了多少?”孟鹤川跨步走过去,一把托住了她的手臂。 白胭迷迷瞪瞪,伸手指了指他,又垂了头,比了一个耶:“两瓶。” “还能算数,看来没算喝醉。”陆寄礼逗她:“阿胭妹妹,你来了大队有没有吧嫁妆带来呀?藏哪儿了,告诉哥哥知道。” “不说!”白胭整个人软成一摊泥,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 孟鹤川从来没想过平常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喝醉了竟会那么有力气。 偏偏她还笑,头几乎要埋进孟鹤川的怀里,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再说:“嫁妆钱,孟总工应该很清楚有多少。” “为什么我会清楚有多少?” 白胭得意扬扬,“因为那是我在火车上从你口袋里掏出来的。” “……” 也不知是因为挨得近,还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那次在兖州自己的钱是被她给顺走的。 一贯尚能自持的孟总工嘴角抽了抽。 他好不容易才忍下要甩下怀中人的冲动,嗓音低沉,“醉猫。” 白胭半眯着透出醉意的水润双眸,脸颊泛红迷离,嘴角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挂着笑。 比起平日里对着孟鹤川的刻意疏离,此刻的她反而有种娇憨媚态。 “我没醉~”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温柔诱惑。 孟鹤川的喉结狠狠滚动,莫名的就不想让旁人瞧见她这副模样。 他用两只手撑住白胭,“陆寄礼,我带她先走。” “你行吗?”陆寄礼有些犹豫,“要不还是许慧云去送?” 整个大队谁不知道孟总工最有洁癖? 逢年过节大队里允许喝酒的时候,大老爷们多少都会喝醉。 吐的吐,醉的醉。 还有更不注意形象的,找棵树就去撒尿。 到了那样混乱的时候,孟总工总是提前撤退。 就连做了二十几年兄弟的自己醉到了让他扶一把,他也是只是嫌弃的拿着绣了青竹的手帕捂住口鼻,不带脏字的让他滚开。 上一次在外他肯托着浑身是泥和灰的白胭,陆寄礼还能替他找补,猜测是因为白胭当时到底经历了绑架。 面对惊魂未定的下级,孟总工露出常人的体贴也是正常。 那这一次呢? 许慧云又不放心上前看了看,提醒道:“孟总工,我记得白胭同志是过敏性体质,上次发了烧她就起了疹子,这次喝醉了酒不晓得会不会也见风起疹,你尽量别让她吹风。” 这句话说到他心坎,孟公子点头,单手解开了外套扣子。 顷刻间将白胭从头罩得严严实实。 孟鹤川架起醉猫就走:“走了。” 陆寄礼望着他托着白胭的背影,勾了勾唇笑。 如果没猜错,孟长老这回,要栽了。 他拉回了还跟在他们身后的许慧云,“你别去,走吧,里头还留着一群人等着我们善后呢。” 许慧云低头看了看被陆寄礼握着的手腕,抿了抿嘴,老实的听他话。 …… 因为怕白胭没法坐在单车上,孟鹤川只好架着她步行。 白胭娇气,被他拖了两步走后就喊难受。 孟鹤川记得她在火车上曾经怼过阮晓慧,说是自己酒量差,酒品不好。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不好。 今天是腊八节,队里晚间放假,没有训练。 孟鹤川担心会有同样出来遛弯的队员经过,口气不由得加重:“白胭,别闹!” 白胭硬生生停下脚步,嘴一撇,委屈巴巴,“你别凶我,你一凶我,我就更难受。” 酒气透着白胭软绵绵的红唇飘了出来。 是橘子味的啤酒,和饮料一个味儿。 难怪她喝不出来。 “我本来就不舒服,我太不舒服了——”她摇摇晃晃,没站稳脚。 头一点一点地擦着孟鹤川的下巴,头发丝儿蹭得她发痒。 孟鹤川稍微拉开与她之间下半身的距离,后槽牙咬了又咬,“我没凶你。” “这样的口气还叫没凶?”白胭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被抽走,但身体又被他架着。 轻飘飘的,整个人好像飘在云端。 说话的口气也在飘,无意识地娇嗔,“你在火车上也凶我,还骂我,说是我燕子,专门做情色诱惑?不是都说你是最懂礼的吗?那你还张口闭口这样怀疑女同志!” “你现在还想继续凶我吗?” 白胭猛地睁开眼,口齿清晰,凤眸水润,看起来亮晶晶的。 孟鹤川一时分不清她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白胭,其实你——”他心随意动,刚要开口追问。 发顶一直顶在孟鹤川下颚的人忽然皱起了眉。 准确来说,是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下一刻,孟鹤川明显感觉到面前的女孩子深吸了口气。 她脚下趔趄,身子晃了又晃。 孟鹤川轻啧一声,倾身往前要托住她,“小心!” 柔软的唇瓣就这样撞在了男人最脆弱,也最敏感的喉结上。 一瞬间万物凝固,不知是谁的心跳声声声如雷。 “你!!”孟鹤川手中力度无意识加重,推开了她。 被不经意吻过的喉结在微颤,修长白皙的脖颈爬满了分红,连耳朵尖都像是在滴血。 偏偏始作俑者毫无所觉,还因为被推倒跌在地上而委屈。 孟鹤川脸上神色有些报赧,伸手拉她起来,“我不是故意的,你别乱来……” “我乱来什么了?”白胭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究竟做了多么‘危险’的事。 她努力咽了口口水,在心里默默地反复提醒,自己可不能当着霁月风光的孟公子面前大吐特吐。 她猛地摇头,口气坚定的像在发誓,“你别怕,孟总工,不会,我不想吐,我吐不出来的,你放心!” 可一张口,风灌进喉咙。 白胭抿了嘴,好看的眉眼已经皱得快要夹死蚊子了。 完了的念头刚冒出来,白胭就蹲在地上对着水沟哇哇大吐。 吐完的她胃里收紧,意识回来了一些,只是头依旧昏昏恹恹。 听见身后的动静,她想摆手让孟鹤川别过来,但一张口又想吐。 最后真是一点形象都不剩,直接蹲坐在地上不肯起来。 孟鹤川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水,撑着膝半弯腰递给她。 白胭顺着他的手漱了口。 孟鹤川看了看醉猫,抻直了脊背,“起来。” 白胭耸拉着脑袋,“我……起不来,你先走……呀!” 她的胳膊一沉,直接被孟鹤川给拉了起来。 下一刻,稳稳当当的趴在了他的背上,手几乎是出于本能揽住了他的脖子。 “赶紧走吧。” 白胭的脑袋搭在孟鹤川的颈窝,视线范围内刚好看见他长长了的碎发搭在领口。 她吸了吸鼻子,神游天外的想着,孟鹤川的身上一直有股淡淡的肥皂清香。 醉猫的胆子与心思都异于常人。 白胭动作比脑子快,微微抬头,鼻尖的气息喷在了男人的领口,肆无忌惮地嗅着属于孟鹤川的气息。 有了前车之鉴,孟鹤川只能咬紧腮帮子,尽可能远离她,也尽可能控制自己托着她曲起腿的手别松开。 “孟总工——” 她说一句话,就吹一口气,吹得孟公子心痒难耐,小腹积火。 孟鹤川忍她是醉猫,不和她讲道理。 “……做什么!” “你是用什么牌子的肥皂,那么好闻,推荐一下。” 偏偏有人要得寸进尺。 “白胭。” “嗯?” “闭嘴。” 第87章 阮晓慧套出了话 孟鹤川的背有些出乎白胭的意料,难得的宽阔厚实。 白胭趴在上面,随着他稳健的步伐,一颠一颠。 脑子时而清醒地想着,这个男人的体型到底是削瘦,还是健壮? 想着想着,酒醉的白胭睡着了。 十二栋就在前头,孟鹤川脚步慢了下来。 他轻轻摇晃了下身体,“白胭?” 身后回应他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孟鹤川猜想她应该是彻底睡着。 想起阮晓慧的所作所为,他神色一凛,抬头看向十二栋的三层—— 阮晓慧多有心思,白胭当日被邵金找人绑走的事还没得到结局,她又醉得不省人事,不能将她送回306。 想到这里,孟鹤川脚步调转了个方向,又往炊事班宿舍走去。 中途他喊来了小周,让小周去找温阿姨打声招呼。 毕竟这一次白胭的‘夜不归宿’与上一次不同,孟鹤川不想留给阮晓慧任何可以对白胭发难的借口。 小周收到命令后就去了306。 阮晓慧还真以为白胭今日是被留在了炊事班干活,心里止不住得意,暗自嘲讽她也有被人使唤的一天。 眼见着小周调走要走,阮晓慧眼珠子一转,急忙拉住他:“周哥,我这里有几个从炊事班里带回来的糕点,你拿去吃。” 小周其实也不喜欢阮晓慧,对于阮晓慧会被孟鹤川带来大队的事也只是一知半解。 但到底对她的态度还算客气,“不用了,小阮同志,我不好拿你的东西的。” 阮晓慧硬塞给他,“小周哥你拿着呀!难道你嫌弃吗?” 她抿了抿嘴,眼眶突然又泛红,“我在大队里也没个熟悉的人能说话,也就和你还有鹤川哥处的比较好。这个时候又是年关了,我……我都有点想家,要不是因为我拿了鹤川哥的肩章被他留在大队,我宁愿回老家。” 小周手里揣着白布抱着的糕点,进退两难。 “也怪我自己不争气,拿了鹤川哥的肩章却忘记了和他之间的约定。我怕自己去问鹤川哥,他会怪我忘记了我们之间的过往!小周哥,你一直是鹤川哥的警卫员,你知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拿着鹤川哥的肩章啊?” 阮晓慧为了拖住小周,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深更半夜的,对着小周哭哭啼啼,拉拉扯扯。 小周年轻,又没谈过对象,在大队里见的那些女兵姐姐个个都是飒爽性格。 哪里有碰到像阮晓慧这样的胡搅蛮缠? 他越想推开,反而被阮晓慧发现了弱点。 阮晓慧眼神一闪,黏得他更紧,手还不老实地在小周身上摸来摸去,让他脸红耳赤。 “小周哥,你能不能帮帮我呀?” 阮晓慧不知是从哪儿弄得一身浓香,熏得小周连声打喷嚏。 一楼的温阿姨见他一个男同志单独上楼那么久,有些不放心。 推了门想跟上来看看是怎么了。 听见上楼的脚步声,小周更着急了。 这要是让人瞧见他和孟总工带回来的小阮同志拉拉扯扯,该怎么说得清? “小阮同志,你先松开我!” “你也希望我能够和孟总工好好的,不是吗?你快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就放开你!” 小周憋红了脸,还在奋力推开她:“小阮同志,我也不清楚啊!当时我和孟总工是分开的,我在卫生院找到他的时候他的肩章就不见了。不过我知道肩章对于孟总工他们来说很重要,之前队里也有个营长遭西村的一农户相救,后来他要赶回大队执行任务,就将肩章留下做信物。事后那年发了大水,救了他的老农来不及秋收,眼看着麦子都要毁了,老农拿着肩章来寻求帮忙,营长就帮着老农干了三年的秋收。” 话刚说完,小周终于成功推开阮晓慧。 温阿姨也刚好走到三楼,奇怪地问:“小周,你和小阮同志还有话说吗?到点儿我要准备锁门了。” 小周一脸愤愤的瞪了瞪阮晓慧,逃也似的跑下楼。 阮晓慧应付完温阿姨,转身关门的时候,嘴角的笑再也压不住了! 原来如此啊! 这小小的肩章,竟还有那么大的用途呢! 既然那白胭故意不认,那么是不是就可以让自己占了这个大便宜了? …… 白胭第二天,是在张婶的床上睁开眼的。 她先是懵了一阵,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猛地立起身,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小胭,你醒了?”张婶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从热水瓶里倒了杯水端过去,“你这丫头,昨晚怎么会喝了酒!” 一见是张婶,白胭揪着的心才松下来。 还好没有酒后乱性! 昨晚她喝的啤酒度数其实不算高,只是大瓦窑的瓶子大,一瓶500毫升,两瓶一千。 咕噜咕噜灌下去,才会一下子醉到。 虽然没喝到断片,但白胭对昨晚发生的事也是迷迷糊糊,记不是很清。 在张婶的讲述下才大概猜出个前因后果。 自己名义上到底是孟鹤川的下级,又是在陆寄礼的生日会。 她喝醉了,孟鹤川估计也要担起责任。 所以才会将她送来张婶这儿的。 白胭在张婶的宿舍里洗漱后,早饭也来不及吃,踩着点赶上了交流班早上的课程。 早上的课程基本上是基础的文法,孟鹤川与陆寄礼都缺席。 白胭配合着魏巍,心不在焉。 等到下午上课的时候,他们还是没来。 阮晓慧倒是来走了一圈,瞧见孟鹤川不在,又借口肚子疼走了。 她觉得奇怪,等下了课刻意绕到正在收拾东西的狗子身边,不好意思地问:“狗子,昨天晚上谢谢你了,我还记得是你帮忙去喊的孟总工与陆队长。” 狗子虽然已经与白胭熟悉了,但每次近距离对着她那张漂亮脸蛋的时候,还是会红了耳根。 “白,白老师,昨天也是我不好,陆队长交代了我要照顾好你,结果分蛋糕的时候没瞧见,让你误喝了哥哥们偷带的啤酒。” “没事儿。”白胭笑起来,嘴角的梨涡荡了又荡,“咦,对了,今天你瞧见了陆队长和……孟总工吗?他们怎么都没来呢?” 第88章 梦里喉结被啃了,清白也没了 狗子眨了眨眼,“今天su联那边送来了一台飞机,在基地那儿,孟总工与陆队长应该都在基地忙活。” 白胭‘哦’了一声,将手里收齐的本子交给他,“是这样啊,难怪了。” 她心里说不出是有什么滋味。 就是有一股淡淡的劲儿。 下课了,白胭也谢绝了魏巍的晚餐邀请,一个人抱着书往宿舍楼走。 还没走出一百米,身后忽然响起喇叭的鸣笛。 她心里冒出了古怪的雀跃念头。 回头的瞬间,果然瞧见陆寄礼探出的半个脑袋。 她扫了一眼,副座坐的是昨天才认识的连勋。 “阿胭妹妹!你走的可真快,我们刚从交流班小楼追你追过来!” 等吉普车停在了白胭身侧,她才看清后座上坐的孟鹤川。 他们三个人应该是从基地刚下来,都穿着黑色的工装服,飒爽俊逸。 陆寄礼单手握着方向盘,单手撑在车框上,“你酒量不错啊,昨晚都喝醉了,今天的精神还不错?” 白胭忙假装去捂嘴,“陆队长!” 陆寄礼哈哈一笑,“上车,我们孟总工可是特意交代来接你的。” 白胭错愕指向自己:“我?” “嗯!” 陆寄礼催促白胭上车,“阿胭妹妹,想没想过偷溜出大队?” 白胭前脚刚坐稳,后脚就听见他这么说,脸色微变:“偷溜出大队?” 没记错的话,包括自己在内,孟鹤川与陆寄礼也还在被禁足。 “是的,坐稳了!” 陆寄礼一手换挡,一脚踩油门。 轰的一声,吉普车朝着大门飞驰而去。 等车子开上马路,陆寄礼抽空从后视镜里看白胭,“咦,阿胭妹妹真没被吓到。” 连勋也跟着扭头,一脸失落,“真是亏了,早知道白老师这么冷静,我就不和孟总工打赌了。” 孟鹤川移开挡在白胭身前防止她往前跌的手,清冷地开口:“愿赌服输,你欠我五元。” 连勋骂骂咧咧,掏钱甩给他。 陆寄礼不知道是不是把汽车当飞机开,一路油门踩到起飞。 “阿胭妹妹为什么不怕?” 白胭慌张在后座找安全带,抽空回答:“门口警卫员看到了陆队长的车就提前放闸,加上你们三个人穿着工装服,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很难让我相信你们是打算偷溜出去的。” “聪明呐,一会儿的羊肉锅子算我请。” 连勋拉着白胭说话,“那阿胭妹妹在猜一猜,我们究竟要去哪儿?” 白胭的手还在胡乱地抓,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那,那我就猜不到了!” 车子太颠了,颠得她根本没办法将安全带扣紧卡眼儿里。 忽然车子一个急转弯,白胭控制不住,直直往左边栽。 肩头被人扶住,再一撑,白胭又被那只手给摆正回去。 只是扶着她的大手并没有收回去,反而又往前一抻—— 眼前瞬间出现了孟鹤川清隽的侧脸。 距离近的白胭仿佛以为他们两人随时随地可以亲上了。 断断续续的记忆像倒带一样充斥进她的脑袋。 昨晚的自己是不是也和他那么接近过? 他们两人——真的没发生过什么吗? 白胭呼吸一滞,本能的将身体往后靠,手却不自觉挡在了柔软的唇瓣。 避免与他‘过度亲密’。 孟鹤川的动作微顿,也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视线停在了白胭捂着嘴的面前。 压迫感十足。 吉普车内的空间太小,一举一动都容易将感官无限放大。 再加上前座还有两个活人在那儿喘气,白胭不知道孟鹤川要做什么,心跳如雷。 整张脸慢慢开始爬满粉红。 她做贼心虚般不敢闹太大动作,动手推了推他。 但没推动,头垂得更低了。 这幅模样落在了孟鹤川的眼里,倒让他心里头舒坦了不少。 昨晚将白胭送去了张婶那儿后,他也返回了宿舍。 一开始还算正常,换衣洗澡,随后坐在桌前拧开了台灯看资料。 这些步骤都是孟公子近十年来雷打不动的习惯。 从来没有出过错。 台灯下,孟公子穿着黑色的t恤,劲瘦的身躯包裹在里头,显得整个人精神挺拔。 从后头看,注意力十分专注。 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从他落座翻开书本开始,他的眼前出现的不是一个个浓黑的印刷墨字。 而是白胭那微张的红唇。 小小的,柔软的。 泛着玫瑰色的色泽。 一张一合,越贴越近。 再一寸,就要和他的触在一起了。 天杀的! 孟总工深吸一口气,回神,重重将书扣起,把架在鼻梁上的眼睛一摔,直接躺上了床。 他单手撑在额头上,遮挡光线。 既然注意力没法集中,那就早早睡了! 周围陷入一片黑暗的时候,他的思绪又不受控制地飘走。 梦里。 白胭柔软的身体趴在了自己的背上,他每走一步,她颠一下。 嘴里还娇气地说他实在太硬了。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白胭已经说了不止一次,而这一次的她变本加厉。 明明是只醉猫,一边说着孟总工太硬了自己受不了,一边却能够灵活地从他背上爬下来, 他们面对面站着。 白胭纤白如藕一样的手指从他的眉弓往下滑,到鼻梁,到唇角。 再到他长出了青茬的下颚。 最后停留在—— 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她在挑逗它! 喉结不受控的翻滚,可梦里的孟鹤川明显想要更多。 他不可自抑地仰头,发出情不自禁的呜咽声。 垂在床上的手猛然攥紧,体内有什么小兽在破笼而出。 喉间一痒,有柔软的湿意传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 孟鹤川猛然惊醒,“什么东西?” 他的眼前有一闪而过的黑影,还伴随着一声‘喵呜’声。 孟鹤川醒神,手一扬,打翻了床上摆着的书籍,哗啦啦掉了一地。 他才刚从床上撑起身子,那黑影已经从它床头蹿到书桌上,从打开的窗户跑了出去。 小周在门外敲门,“孟总工,怎么了?” “……没事。”他哑着声音,“我睡觉的时候没关窗户,不知道是猫还是耗子跑进来了。” “猫的话,难道是楼下花坛那一只?但是好久没见到了。如果是耗子的话,冬天没东西吃,耗子饿慌了敢往楼里跑也正常。” 小周嘟囔着:“要不我进去帮您找找看?您屋里不是有不少研究资料?可别到时候让耗子给啃了。” 孟鹤川刚要应好,起身的瞬间迅速拉过摊在床上的被子,挡住了某个重要部位,“不用进来!” 小周准备开门的手一顿,犹豫地问:“怎么了?” “没事,你不用管我!回你的房!” 等小周脚步离开,孟鹤川板着一张红透的脸。 一手紧紧攥着被子盖住下半身,一手还紧紧地攥着床单。 肌肉绷得紧紧的。 他重重呼吸,薄唇绷成一条长直线。 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才动手掀开了被子的一角—— 得到确认后,他瞳孔放大。 虽然整间屋子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但孟长老还是猛地把被子又死死盖严。 艹。 一贯霁月风光的孟总工,第一次在心里骂出了脏话。 自己怎么会像陆寄礼一样,做这种梦? 第89章 自己人 白胭被孟鹤川盯着头皮发麻。 车子本来就摇摇晃晃,万一陆寄礼再来一个急转弯,她无法想象孟鹤川栽倒在自己身上。 白胭侧着头,又推了推他。 “孟总工!”她说的声音很小,仰头看他的表情落在孟公子眼里,却很娇。 孟鹤川原本是想捉弄捉弄白胭,以报昨天晚上一次两次让自己‘难堪’的仇。 可没想到他才刚靠近她,就被白胭身上莫名的香气给熏着了。 害人终害己。 他的额角青筋忍不住直跳。 小腹有电流传来,孟鹤川咬牙忍耐,更是不敢在这个时候乱动。 以免摩擦到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 “你干嘛!”白胭不知道孟鹤川此时在天人交战,不断催促他,“快让开,你……你要压着我了!” 连勋的耳朵就是雷达,听见了不正经的话就会发出滴滴滴的警报。 “干嘛呢干嘛呢!我怎么好像听见了虎狼之词?孟长老你在后头想对白老师做什么?” 连勋姥姥是津沽人,看热闹的时候不自觉就会冒出津沽腔调,跟说相声似的。 结果他的脸还没转过来一半呢,就又被一只大掌给推了回去。 “坐好你的位子。” 被人发现了,孟公子自然收起了要捉弄白胭的心思。 他的另外一只手拉过了白胭右侧的安全带,‘咔嗒’一声。 直接替她把安全带给扣在了卡扣上。 “我没想干嘛,只是帮你扣安全带。” 他重新坐好,正人君子的模样,扭头看向窗外,试图冷静自己的。 白胭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好陆寄礼开车飞快,连勋没机会多揣测他们两人的关系,陆寄礼已经踩了刹车。 “哎哎,别闹了,咱们到了。” 白胭跟着下车,发现竟是被他们三人带来到了友谊商店旁边的巷角。 还没等她发问,陆寄礼已经替她解惑:“阿胭妹妹,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啦,今晚还得请你帮忙。” 听完他们的解释,白胭这才知道他们今晚为何能够不顾禁令出大队。 今天从su联秘密运送回来一架新型飞机,其中有一块的技术是国内急缺的。 孟鹤川他们期望能够通过拆解这部飞机,继而了解技术的原理。 很可惜在做起飞测试的时候,发现有很多数据飘忽不准,导致他们根本无法获取准确的发动机数据。 王老师如今加入了大队,有他在,很快就发现这架飞机在被送来之前动过了手脚。 发动机的主要零配件竟有缺失。 这部飞机是大队与有关部门耗费了快一整年的精力才成功运回大队。 同时运回飞机的步骤十分保密,就连孟鹤川都不知道飞机几时会送来大队。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会出现飞机零配件缺失? 这到底是su联方有意隐瞒技术,故意遗漏这些零配件,还是有人在这当中做了手脚? 孟鹤川沉了脸在思考。 可目前为止,他们对究竟是谁,或是在哪个步骤上出了问题导致发动机的零配件缺失都一筹莫展。 看着大家失落的表情,王老师一锤定音,不能被眼前无法解决的事情困住手脚。 既然知道发动机数据不准确可能是零配件缺失有关,那么他们就去市面上购买缺失的零配件,先把正确的数据读取了再说。 这部飞机是原装的进口货,所用的零配件自然也得是进口的配件。 孟鹤川知道在友谊商店旁边的巷子里,里头私下倒卖一些进口的洋货。 所以他们今晚特意前来,试图碰下运气。 而东西既然是进口货物,不管是配件还是主板,也一定是英文内容。 白胭恍然大悟,“所以你们才要我一起来挑选呀?” “这可不嘛,整个大队,除了白老师,谁还有这个本事!” 白胭张嘴就说:“魏老师他们才是标准的外国人,找他们不是更合适吗?” “那不一样。”陆寄礼拉着白胭走,“你也说了,魏老师是m国人,到底和咱们不是同一个妈的,这架飞机来的秘密,我们的研究也是秘密,还是得找自己人来研究靠谱一些。” “自己人?我吗?” “是啊,你可不是我们自己人嘛?”陆寄礼笑了笑。 白胭歪着脑袋偷看孟鹤川,他对陆寄礼这句话并没有多大反应。 她默默地咦了一声,孟鹤川现在对自己好像没有那么警惕了? 甚至默认了她是自己人这句话? 一路上因为巷子里人太多,他们四个人没法一直并排走。 白胭刻意落后了几步,与孟鹤川并肩。 “怎么了?”孟公子目不斜视,却能够敏锐的察觉到她的视线。 白胭慌忙转开脸,驱散了被抓包后的尴尬后又忍不住问:“孟总工,你现在是不是对我挺信任的了?” “……”孟鹤川捻了捻垂在身侧的手指,扫看她,没搭腔。 “其实你真的不用提防我,我不是坏人,更不是你口中的燕子,我只是个普通人,想踏踏实实地过好日子。” “那挺好。” 他顿了顿,放慢脚步。 有人群从他们身后挤了上来,推推搡搡。 孟鹤川伸手替白胭挡住,两个人被迫停留在一处卖小玩意儿的摊子前等人挤过去。 再抬头,与陆寄礼他们稍微分开了。 “既然你想踏踏实实过日子,那在大队里待着不是挺好的?有编制,能养老。” 白胭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 巷子里的灯光被屋檐遮挡,明明暗暗的,照得孟鹤川的脸折出阴影,看不出表情。 “上一次在吃锅子,你说一年后项目结束,可能就要离开。” 原来是这件事! 白胭看着他伸手将摊子前的一个圆形花环摘下来,张口就说:“那是槲寄生吗?” 摊主看起来是个混血,张口说的却是标准的京腔,“姐姐可有眼光了,是个行家,这就是槲寄生花环,您要是买回去,挂在门框下,就可以和哥……嘿嘿嘿……” “我和他是同志关系!”白胭双手捏了拳,迅速阻止了摊主后面的话。 摊主连着哦了好几声,很有眼力见地没在说话。 偏偏孟公子觉得花环挺别致,举在手里看了半天。 “是不是?”他突然又问。 “嗯?” 白胭拨弄着花环下垂下的松果,“哦,你是指我要离开的事?” 第90章 孟总工,你在耍流氓吗 她看着花环,孟鹤川看着她。 “是,我想问的就是这个。” 他一向坦荡,问了就承认。 孟鹤川稍微举高了花环,左右看了看,“就算是大队邀请你成为正式队员,就算是我对你的身份已经不再怀疑,你还是想要离开吗?” 这话问得有些越界,又有些暧昧不清了。 孟公子是代替大队在问,还是代替他自己在问? 白胭捏紧了松果。 她要离开吗? 答案还需要想吗? 她能够重活一世,自然不能重蹈覆辙,要过的可是自由自在的生活。 八十年代,遍地是商机。 她有一技之长,日后不管是做翻译,还是参与到民营企业,指不定都能混个高层。 一帆风顺过完苟来的日子。 原主的人生和他捆绑了,结果落得病死牢狱。 自己提前知道了结局,又怎么能和孟鹤川在牵扯不清? 白胭半晌没有回答,白皙的手指停留在松果上,旁边,则是他举着花环的手臂。 不知道是下过雨还是有人泼了水,地上有水洼。 有像是纠缠的人影映在里头,也有屋檐的倒影,在水洼中荡漾。 缱缱绻绻。 是一副流动的画卷,将现实与幻觉巧妙的交织在一起。 有疯狂,也有禁欲。 极尽的暧昧。 “孟鹤川……”她垂眸,叫他的名字。 他似乎笑了一声,但白胭听不真切。 一抬头,视线里能够瞧见的,只有他浮着青茬的下颚。 不羁中透露着成熟男人的韵味与性感。 昏黄的灯光将他身上的冷意全都收敛了进去,衬得一张玉面如此温柔。 是一张绝佳的好皮囊。 还没行差踏错的他,也是一个无法令人拒绝的男人。 至少自己已经连续好几次,差点折损在他的‘美男计’里头了。 白胭几乎是咬着舌尖逼自己清醒一点,不要在胡乱躁动。 “别再捏了,再捏该爆了。”他将快被捏烂的松果从白胭手里解救出来,问了摊主多少钱。 交钱后将花环递给她,“那个问题那么难回答吗?” 白胭找不到借口拒绝,捧着花环,松枝的味道若隐若现。 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孟总工,你也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啊。” 孟鹤川扬眉,被反将一军了。 “阿川!你们干嘛呢?”陆寄礼与连勋终于发现他们的掉队,站在前方不远催促,“怎么停下来了?” “走吧,先做正事。”他轻轻拍了白胭的手臂,“花环收好,带回去挂起来。” 等他们走近,陆寄礼想瞧白胭怀里抱着的东西,被孟鹤川挡了。 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陆寄礼不服气地拉着白胭走,“阿胭妹妹别再落单了,小心孟总工对你图谋不轨。” 他们转进了巷子,往里走了大约两三百米,又过了一个弯,眼前陡然开阔。 巷子里的通道横向不超过五米,但却十分拥挤。 人潮涌动,周围有商铺,也有推着板车占着地界叫卖的流动摊贩。 白胭跟着三个男人一路向前走,只觉周围的商品琳琅满目。 但确实如孟鹤川所说,全都是进口货。 “老蔡的店铺在前面。” 孟鹤川让陆寄礼和连勋走前面,自己则是事宜白胭走在内侧,引他们朝前看。 前方出现一件小小的铺子。 走进去,一个镶了大金牙的中年男人从柜台里抬起头,看见孟鹤川就笑:“我说我家喜儿怎么叫唤的那么欢,原来是孟公子来了!” 柜台旁一个鸟笼里的蓝羽鹦鹉同样发出‘孟公子’的叫声。 “哟,除了陆大队和连指导,还有一位美女呢!” 孟鹤川朝着大金牙客气笑笑,“老蔡,我们今天来,是想找一些五金配件。” 他微微侧身,将白胭介绍过去。 估摸着是老顾客,虽然没明说,但老蔡也知道他们想找的是什么配件。 带着他们去了后院的柴火间,门一开,里头全是一排的飞机配件。 有大有小,确实精工制品。 白胭虽然看不太明白,但至少能读懂货架上英文的标签。 都是一些发动机叶片或者盘件与机匣。 孟鹤川将图纸展出,与陆寄礼和连勋站在一旁小声地讨论。 白胭不知道什么时候需要自己,也不敢乱走乱碰,安安静静地站着望向他们。 思绪却又飘走。 刚才那大金牙看起来就挺不正经,八十年代想做外贸产品的商户应该很少。 在京州除了友谊商店以外,估计也没地儿能买到这种纯进口,又是精工类的东西了。 而孟鹤川身为大队的总工程师,对这种类似黑市一样的巷子档口十分熟悉。 还跟着大金牙有说有谈…… 平常打交道都是这样的人,难怪后期被人策反。 可如果是因为身边的人的原因,导致了孟鹤川到后期变化,那如果—— 他所交往的人都是正经的,也有人从旁警示他不要过度与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来往。 孟鹤川最后的结局,会不会变得有些不一样? 眼前的男人长身玉立,一米八几的个头,全身肌包裹在黑色的工装服里。 比起他平日里或西装或制服的禁欲系打扮,一股属于男人的荷尔蒙喷薄而出。 又野又欲。 白胭抱紧了怀里的花环,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陆寄礼抓了抓头,伸手从兜里掏烟,叼在嘴里,“别再给我看英文了,看得我头疼!还是要让阿胭妹妹来找。” “是,咱们三个都是半桶水,要阿胭妹妹来。”连勋赞同,“陆寄礼,带火机吗?不抽一根我难受。” “走走走,阿胭妹妹,带你出来,你就得发挥作用。” 孟鹤川无奈地停了话题,视线望向白胭,朝她招手,“阿胭,你过来——” 白胭一愣。 他却没察觉自己顺着两名老友的话叫错了称呼,一心还在图纸上。 “你能帮忙找出这个涡轮叶片的配件吗?” 白胭慌张扯了几缕头发下来,试图遮盖脸上因为他那句矢口叫出来的‘阿胭’的惊慌,“啊,我看看。” 走近了看图纸,仔细辨认上面的小字,“涡轮叶片是吗?是这个吗?” 她伸手去指,寻求孟鹤川的确认。 可孟鹤川的视线里全是她的秀发,柔顺,乌黑。 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孟总工,你说的涡轮叶片是这个吗?”白胭又问了一遍。 孟总工第一次在工作中心不在焉,“哪个?” 他往白胭面前靠近,一偏头,就闻到皂角的淡香。 清新,好闻。 让人上头。 和梦里的一样。 孟总工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更是高人。 他动作要比想法快,白胭还没开口说话。 一声重重的鼻腔深吸气的声音,在安静的柴火间里,十分突兀。 不仅白胭错愕抬头,连抽完烟重新走进来的陆寄礼与连勋也一脸鄙夷的望着他,“天下红雨了?孟总工,你这是在耍流氓吗?” 第91章 将头埋进他胳膊上 好在白胭刚才是低着头的,她只是浅浅地察觉到头顶有动作。 并不知道孟鹤川到底在做了什么。 含着水泽的眼睛眨了眨,疑惑地在陆寄礼与孟鹤川面上来回看,“怎么了?孟总工对我做了什么?” 白胭问话的表情太无辜,孟鹤川几乎是在瞬间脸色涨红。 脚步后撤一大步,与她拉开了距离。 “我只是鼻腔痒。”他给自己找补后,手指重重戳在图纸上,“是这个,涡轮叶片,白胭,辛苦你找一下。” 陆寄礼他们都回来了,白胭也没好意思追问孟鹤川方才在自己头顶做了什么导致陆大队会揶揄他在耍流氓。 视线在图纸上瞟了眼后,白胭将注意力放在了找配件上。 这段时间,她待在大队里,收到过孟鹤川送来的飞机制造原理的基础书籍。 她不像阮晓慧,说要学习实际是将书本当成垫高枕头的物件儿。 晚上待在宿舍的时候,白胭不是在看书,就是在记录笔记。 因为用了心钻研,所以才能够在了解了孟鹤川要的是什么部位的涡轮叶片后,迅速在脑中搜寻相对应的单词。 三个男人见她根本不需要帮忙,便自觉站成一排在身后等她。 连勋杵了杵左手边的陆寄礼,“咱们白老师,看来是有真本事的啊。” 陆寄礼挑眉,又往自己的左手边撇嘴,“那可不,孟总工找的人,能不厉害嘛。” “不说话没人当你们是哑巴。” 陆寄礼招了一记白眼,不服气。 眼珠子全是看好戏的戏虐,“孟总工,你经验少,兄弟们不怪你,但兄弟有义务提醒你,你要是靠近女孩儿都会想去闻一闻她头发丝儿的味,那你可就栽了啊。” 可不是吗? 情情爱爱当中,最难抵抗的,就是肢体间生理性的喜欢。 很多人会因为有情欲,所以需要一个人。 可生理性的喜欢,是因为这个人,所以才有了情欲。 越是喜欢,越是难以抗拒这股情欲。 自然的,本能的,如野兽般地被吸引。 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孟鹤川最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就是在金陵火车站与白胭重逢后,他的心还没认出就是她曾经救了自己,但是身体已经诚实的在缴械投降。 所以才会忍不住一再的靠近。 所以才会在心里头编织了说服自己的理由,最终将白胭带在身边。 所以才会在一次次的接触中,竟开启了他夜晚中的另一面。 只是放纵沉沦的他,还是有底线存在。 孟鹤川的眼睛微眯,眼前的女孩背脊纤薄,踮着脚尖在一排架子上费力地去够上面的配件。 他在得知白胭就是曾经救了他的人之后,有过狂喜。 但狂喜过后,又泛起了阵阵不安。 白胭藏着这个秘密,不与他明说,还口口声声说要离开。 是有苦衷,还是有其他的……阴谋? 她与谭贺桉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 孟鹤川不想,甚至不敢去细想。 更不敢回答白胭追问自己的那个问题——他是不是真的对白胭,没有警惕心了。 人生二十七载,孟鹤川第一次希望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见白胭举着核对后的配件回头,他收敛了思绪,走上前,“是这个吗?” 白胭点头,眼里蕴藏了笑意,“孟总工,你送来的书挺有用的,我居然能分辨得出涡轮和风片的叶片,这个型号就是你图纸上要求的,错不了。” “阿胭妹妹那么用功,难怪孟总工说这趟出来采购一定得带上你。”陆寄礼与连勋也没想到她还真能顺利找到所需要的配件,一时也很高兴。 东西顺利买好,四人往回走。 陆寄礼抬手看表,一脸坏笑,“呐,有阿胭妹妹在,事情办得可顺利了,时间还早,咱们要不要去哪儿溜一圈再回去啊?” 到底是发小,陆寄礼屁股一撅,连勋就知道他想放什么屁。 “恐怕是你陆队长又想吃羊肉锅子了吧!走走走,友谊商店后头不刚好有一家西北大娘开的吗?那摊子上的肉夹馍可是一绝。” 一说到吃,陆寄礼就耐不住。 嚷嚷着一定要去。 “对对对,那摊子后面不是还有个录像厅吗?咱们如今被禁足,难得得了首长特批,带着任务出门,不如趁这机会看部电影再回去。” 孟鹤川偏头询问白胭。 白胭是他们带出来的,也不能一个人溜达回去。 加上她也觉得机会难得,正好趁着机会体验体验八十年代的录像厅风格,自然听他们的安排。 一行人便重新上了车,绕到友谊商店的后门。 吃了羊肉锅子,一头又扎进了录像厅。 白胭是第一次体验这种小录像厅。 这个年代的版权意识不强,加上能公映的电影很少,这种地下的小录像厅特别火爆。 交了门票钱,也不管电影放了多久,都能进去。 放的是什么电影,也全凭运气。 他们刚掀开帘子进去,就听着里头传来诡异阴冷唢呐声。 白胭当下心慌后悔。 抬头一看,屏幕上果然正在播放一部港岛的鬼片。 昏暗的灯光,看不清的幕布投影,闹人耳朵的音响,咯吱咯吱响的木凳。 即便八十年代的鬼怪特效粗制滥造,但吓唬白胭这种经历过离奇之说的人了。 “阿胭妹妹,你走啊,站着干嘛?” 白胭回头,乱七八糟的灯光打在陆寄礼脸上,犹如鬼怪。 她深吸一口气,选了最顺眼的孟鹤川挨着坐。 电影继续播放,又是一轮红衣鬼抓人。 陆寄礼看着人高马大,实际胆子没比白胭大多少。 跟着女鬼鬼哭狼号,震的白胭跟着心颤。 她喉咙滚了滚,在陆寄礼的尖叫与电影里那道凄厉声响起来的同时,屏住了呼吸往后仰。 “害怕吗?”熟悉稳重的声音像是一剂稳定剂,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松。 白眼机械地转动脑袋,声音干涩,“怕,怕什么啊?这是电影罢了,特效还那么烂……呃啊啊啊啊!” 下一秒,屏幕上的女鬼突然掀开垂在脸上的头发,露出惨白的脸。 女鬼的尖叫混杂着在场其他人的尖叫,场面混乱。 陆寄礼扒着连勋不放,白胭搂着孟鹤川的胳膊,将脸埋进去了。 第92章 同样的黑衣黑裤 她的注意力被电影给吓走了,竟没发现男人的手轻轻绕过她躲着的肩膀,安慰似的拍打。 “怕就别看了,走吧。” “不行!” 这会白胭与连勋异口同声拒绝。 “看到这里了,不把女鬼是怎么被抓走的看完,哥们儿今晚睡不着觉的。” 很难想象天天在队里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小霸王的陆大队,竟然怕鬼。 白胭眯着半只眼,继续偷看屏幕。 全身的重量却压在了孟鹤川的身上。 孟公子喉结滚了滚,独属于她的气息在顷刻间笼罩了他。 而因为离得近,她害怕而有些急促的呼吸尽数喷在了孟公子的颈侧。 将他藏在工装领口的脖颈红了一片。 孟鹤川想冷静,但随着身体上的柔软越靠越近,他开始有些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两者当然会有区别。 梦里的他可以放纵沉沦。 现实的他,有太多东西需要考虑。 心里的弦已崩到极致,随时都会崩开。 在白胭又往他身上躲的时候,孟鹤川再忍不了,身体往右侧偏,“你别再靠过来了!” 他从白胭怀里夺过花环,摆在腿上,刚好挡在了身下某个部位。 “真的怕,就别看了,出去等吧。” 也许是察觉到了孟鹤川的动作,白胭的意识终于回来了。 她抱歉地看了看被自己抓皱的衣袖,表情有些羞赧。 “对不起孟总工,那我……我去上厕所!” 这一趟厕所出去得久,是她刻意而为。 刚才被吓出了阴影,白胭索性不进去了。 她躲在门口,就等里头散场。 又过了半小时,原本漆黑一片的放映厅被拉开了门。 人群从内往外拥挤而出。 八十年代的小年轻,爱来录像厅的,在形象上都是统一的。 挂着大金链,梳着飞机头,穿着牛仔背心和花衬衫。 在昏黄的灯光衬托下,一个个模样看起来都像是古惑仔。 白胭咽了口口水,怕惹事,自觉往墙角里退。 但不晓得那些人群是第一个出门能赚钱,还是他们就不懂得什么是谦让。 你推我,我挤你。 谁都不让谁。 白胭混杂在‘飞机头’中,气喘吁吁地踮脚找人。 远处有一袭黑色的工装服背影,隔着她两三个人。 一米八几的高个,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孟总工——”白胭奋力地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我在这里!” 录像厅里正在播放散场的音乐,偏偏是一首的士高。 舞曲,喧嚣。 把白胭的声音压得轻轻飘飘。 工装服的男人随着人群动了动,好像在往前迈步。 白胭怕自己真被挤丢了,踉跄追了过去,“孟总工——” 他还是没听见。 白胭急了,脾气也上来了。 手中推人的力气加大了不少,惹来一个飞机头的不满。 “挤什么?你这小妞,力气还挺大!” 她对人的猜测还是挺准的。 梳着飞机头的八十年代小年轻,十个里头有八个,都是流氓的预备役。 他回头看见推了自己的人是个漂亮小妞,嘴巴就不干净了,“挤哥哥干嘛呀?走走走,我们去里面唠嗑唠嗑。” 白胭的肩膀被飞机头扣着,转了个方向倒回去。 她拧着身子扭头喊,“你谁啊,放开我!” 飞机头的手不老实,蹭着白胭的肩头就想摸她的脸。 手指头还没碰着呢,一阵剧痛从指节传来。 飞机头那妄图摸向白胭的右手被人硬生生从后头掰了过去。 “放开她。”声音平静,只是带着隐隐的震慑。 白胭身后撞了硬物,她低头看,是黑色的衣角。 心中一松,连忙躬身弯腰,从飞机头的桎梏中逃出来。 转身,在抬头,细长的手指贴近抓着他的衣角欣喜的叫:“孟鹤……川……” 她方才高兴,叫的急。 人又多,一晃眼过去,来不及认清。 同样一张英俊的脸,却比孟鹤川更成熟,沉稳。 明明是华人,但一双瞳孔却是浅浅的琥珀色。 同孟鹤川幽黑,引人的乌眸,不一样。 白胭后退两步,松开手,“谭先生……怎么是你?” 她的脱口而出让正在同飞机头对峙的谭贺桉偏头笑了笑,“不是我?白胭小姐心里在想着谁呀?” 她刚刚明明已经脱口叫出了孟鹤川的名字,但谭贺桉却依旧逼她说出来。 白胭表情有些讪讪的。 谁能想到孟鹤川与谭贺桉,这一堆死对头,这么有缘? 不仅大晚上的出现在录像厅,怎么连衣服都穿一样的? 这才让自己误会,喊错了人! 谭贺桉身后跟着人,是一看就是能拳打五六个人的那种秘书。 他只消偏头看一眼,秘书走上前,低声对着惹事的飞机头骂了几句。 原本气焰嚣张的飞机头眼里立马露出了惊恐。 一个跨步,后退了两三米,朝着白胭与谭贺桉的方向猛鞠躬,“对不起,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打扰谭先生了!” 白胭左右看了看,不知道要走还是留。 偏偏人群还在往外涌,有人嫌她挡路,肩膀被人撞了一下,往前踉跄。 谭贺桉顺势握住了白胭的手臂。 他的手掌同孟鹤川的一样宽厚,扣着白胭,就不放开了。 白胭往回缩,但拗不过他的力气,没成功。 “谭先生……”不知道是想到了宿舍里他送的那束玫瑰花,还是想到了孟鹤川每次对谭贺桉的敌意。 白胭直觉自己不能卷入正反派男人之间的‘斗争’。 今天好不容易才觉得孟鹤川将她当成了‘自己人’,等会儿万一又让他瞧见了谭贺桉同自己在一起。 总感觉会说不清。 但怕什么,来什么。 “白胭!” 听见叫声,白胭一颤。 心虚的不敢回头。 方才他们所在的录像厅门口,站着同样黑衣黑裤的孟鹤川。 谭贺桉不知是有意无意,手掌下的力度加大了不少。 他代替白胭看过去,顺着孟鹤川的声音朝后扫了一眼。 分明地点了个头。 “是孟总工,你们是一起的吗?怎么不敢应他?” 白胭还没来得及说话,手已经被他拉着,被迫似的由他扣着手臂,往外迈步。 “这里人多,白胭小姐,我们先出去吧。” 隔着人群的孟鹤川眉宇间,结了一层冰霜。 第93章 直白的松土 陆寄礼和连勋都不敢说话。 谭贺桉的步子迈得很大,明明在刚才人群那么拥挤,但奇怪的是他现在的所经之处,都无人阻挡。 “谭先生,你稍等一下——”白胭被拖着走,挣扎无果。 谭贺桉仿佛对眼前的事一点责任都没有,还能悠闲的转换话题,“白胭小姐,你不是还在禁足当中吗?怎么能够在晚上还出大队?” 走到了门口,他的脚步才慢下来。 白胭缓了口气,被他的话题带跑偏,“你怎么知道我还在禁足?” 他闷声笑了两下,“我之前投资了一个俱乐部,前几天正好开业,邀请了魏老师他们前去参加开业趴体,也邀请了你,但魏老师说你犯了大队的规定,被禁足了。” 白胭点点头,“是……” “我还听说了,你这次被禁足也是被连累的。” 谭贺桉朝她继续笑,“不管没关系,以后我再有俱乐部的开业,再来邀请你。” 他一顿,话锋一转,又将话题转到了大队的规章制度上,“大队的管理是比较严格,有时候也不近人情,你别太放在心上。” 白胭觉得他的话很奇怪,不想再回应,“谭先生,谢谢你的帮忙,我们已经出来了,你可以放开我了。” 谭贺桉松开了她,“你是不是还要等孟总工出来?” 白胭点头张望,“我得等他。” 她自己也没想明白是为什么,一颗心七上八下,只想见孟鹤川。 说出口的话也很生硬。 “白胭小姐,我总之前就想问了,你不是没有加入大队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也不是孟总工的下级,可你看起来很害怕他。” 白胭抿了抿唇,“不是害怕他——” “那你是讨厌他?” “也不是……” “不是害怕,也不是讨厌,那你是喜欢他?” 白胭一愣。 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谭贺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过了许久,他才蓦地一笑,“不逗你了,瞧你怕的,看来孟总工在队里的名声是真的不好。” 他主动转开了话题,白胭以为他要走了,再次道谢,“今晚谢谢你了,谭先生。” “不客气,对了,你下回可得一定来啊。” 白胭舔了下唇,尴尬地扯笑:“什么?” “俱乐部开业。” 他现在不管说的是什么,只要能够掩盖过上一个问题,白胭都会接话。 “好的,我一定去,谢谢你的邀请,谭先生。” 可没想到她都说完了,谭贺桉还是没走。 他掏出兜里的烟,“perfect(完美),为了以防万一,我得多嘴问一句,你应该很喜欢s&m(成人)主题?” 白胭瞳孔微涨,整个人傻眼。 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主题?谭先生……我不太……” 他的笑声变得更大,叼了只烟在嘴角,“我开玩笑的,我做的是正经生意,瞧你吓的。” 白胭先错愕,随后反应过来他的玩笑话。 一惊一乍,一紧一松,人才跟着笑了出来,“谭先生,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但你还是笑了。” 白胭低头,嘴角的笑意还没收住,眼底倏地出现了马丁靴。 是孟鹤川。 他步子迈得同样很大,眼神森寒的盯着谭贺桉。 谭贺桉用手顶出烟盒里的烟,递过去,“万宝路,孟总工,陆队长,连指导,抽吗?” “谭总身家百万,想看电影,在家里看不就行了,怎么会来这样的盗版录像厅呢?” 白胭第一次看孟鹤川伸手接烟,偏头,让谭贺桉的秘书替他点了火。 莫名觉得那个动作里,火药味十足。 “白胭,过来。” 白胭咽了口口水,脚步还没动,眼前横向出现了一截手臂。 谭贺桉指尖有一抹腥红,不疾不徐,风度款款,“孟总工,我从以前就觉得奇怪,大队里头称呼女同志都那么直接吗?白胭小姐虽不是你的下属,但你每次都直呼其名,有些不礼貌。” “谭先生,其实——” “当然,这是你们之间的事。”谭贺桉打断,对着白胭的口气,又放缓了不少:“我只是好奇白胭小姐与孟总工之间的关系而已,说起来你们像是亲密,又像是不亲密。” 这年头很少有人能够这么直白地点出男女之间关系是否亲密。 只能说谭贺桉身为华侨,思想比他们更为开放。 “白胭虽没有正式加入大队,但这一年她既在我手下工作,我自然与她属于上下级的关系。” 孟鹤川点起了火,但并没有抽,弹了弹灰,“谭总问的这些,都是我们大队的事,与你们这些外人无关,白胭也没必要回答。” “但如果我觉得是有必要回答的呢?” “有什么必要?” “比如说我想知道白胭小姐目前有没有心仪的人,有没有在处对象,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就有机会了。” 气氛在他这句话说出来后,骤然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表情各异。 有讶异,有惊慌,还有严肃。 “你有机会了?”孟鹤川唇边勾了勾笑,“你有什么机会?” 看向白胭的时候,那眼神森寒,警惕。 让她心头忍不住颤了一下。 怎么……今晚才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有些破冰,这又是要倒回……原点? 谭贺桉浑然不怕,与孟鹤川继续对峙。 他冷眼,他温笑。 “是了,我是国外长大的,还是不习惯国内的含蓄别扭。我说得习惯的话,可能在孟总工耳朵里听得就有些不舒服了,是吗?” 谭贺桉偏头看了眼白胭,“但如果你听不懂,我还能再说明白一些。” 孟鹤川高大的身躯绷直,战事一触即发。 “阿胭妹妹。”陆寄礼知道不能再袖手旁观,出声,“你过来,时间不早,我们要回去了。” 谭贺桉浅笑。 他的身边站着自己的秘书,二对三,气势也不算输。 只是对峙了片刻,他没坚持,垂下了手臂。 白胭抬脚就走。 “白胭小姐。” 她背脊发僵,眼前是孟鹤川警惕探究的眼神,身后是温凉如风的声音。 “我的俱乐部马上会有新春活动,届时你的禁足期应该也满了,到时候我请魏老师一起带你来参加。我的俱乐部里有很多使馆的工作人员,目前他们都在寻找合适的工作人员,到时候介绍你认识。” 第94章 争吵 谭鹤桉临走前那句话让吉普车在回程的路上气压低到零界点。 孟鹤川冷着一张脸,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 白烟双手捏紧摆在膝盖上。 回了大队,陆寄礼本打算直接将车开到十二栋楼下。 但孟鹤川单独喊停,“车子不方便开进家属区,我同白胭走回去。” 语气硬邦邦的。 腊月天的,温度低风又大。 孟鹤川有火冲她发算什么事啊? 白胭在心里憋气,但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心虚又不敢和他顶嘴。 一声不吭地解开了安全带,冷冰冰地丢下两声谢谢就下车。 孟鹤川随后下了车。 和她一前一后走着。 陆寄礼从侧方镜看了一眼,重新挂挡,对着连勋问:“那谭贺桉说话做事确实不要脸,谁家松土这么光明正大的?连指导,用你不太聪明的脑袋来讨论一下,他这个松土是指公事,还是私事?” “如果是公事,组织的人都想挖,这谭贺桉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资本家。如果是私事……” 那可更糟糕了。 同样的身家优秀,虽然论家世权势谭家略输一头。 但他是民营企业家,又是华侨。 权势不够,金钱来补。 孟鹤川虽是权贵子弟,但他自己到底只是一个领取部队津贴的总工程师。 干到顶,也不一定有人家一年赚的家底厚。 一个有权,一个有钱,都干到了顶天。 两个人之间的究竟谁能更压一头,还说不准呢。 两兄弟在车里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又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摇头。 …… 此时临近熄灯时间,队里的大道上没有几个人。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 一开始,是白胭在前,孟鹤川在后。 可后来,孟鹤川不知在想什么,步子加快,渐渐地超过白胭。 但他们中间的距离,仍旧像是隔了两三个隐形人。 白胭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一会,隔空叫他,“孟总工。” 孟鹤川没有回头,但总归停下了脚步。 “你是不是……又在怀疑我和谭先生的关系了?”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吞吞吐吐。 从自己认识谭贺桉开始,就发现了他们相互抱有敌意。 但以白胭对书里剧情的了解,现在的孟鹤川也还没有走上陌路,谭贺桉也还没针对孟鹤川。 那他们之间每次见面都跟对抗路一样的状态的源头,便是出自孟鹤川。 孟鹤川对谭贺桉有偏见。 联想到今晚突然冒出来的想法,白胭觉得,是不是让孟鹤川近朱者赤, “其实你每次都说谭先生是华侨,说他不如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我觉得是你的多疑。” 白胭有意想要扭转孟鹤川心里对谭贺桉的偏见,追了他两三步,“你是大队总工,习惯的是听从组织上的安排,一板一眼死硬派,有的时候可能是接受不了谭先生那种国外的思维。” 孟鹤川驻足,望着小花坛中的茶花,不出声。 “我和谭先生相识虽不长,他爱开玩笑,做法洋派,但我觉得他这个人正派,务实,是难得的企业家……” “正派,务实,难得吗?” 他终于开口,话里带着反讽。 像是看腻了茶花,他重新抬起脚,继续朝前走。 白胭想着他们不对付,也不计较,“交流班他也一再地帮忙送免费提供资料,上次魏老师组织的电影,也是他赞助的。” 她往前追,小跑费力跟上他的步伐,“孟总工,你对他到底为什么有偏见……” 白胭想着心里隐隐冒出的念头,虽觉得自恋,到还是想问个明白,“难不成真是因为……?” 他倏然驻足。 白胭收不住脚,直直撞上男人又硬又直的背。 撞得她鼻梁骨一阵发酸。 孟鹤川侧过身,居高临下望着揉鼻子的她,“难不成因为什么?” 他睨看着她,话里像是有试探,“白胭,告诉我,因为什么?” 天色是浓稠的黑,大队为了节约用电,路灯到点就关闭了。 白胭害怕听到答案。 更不敢引火烧身。 她下意识往后挪了一步,“孟总工,听人劝,吃饱饭,我们实事求是来说,谭先生并没有做什么不利于大队的事。” 画外音,谭贺桉可是好人,让他不要事事针对,提防。 夜晚温度骤降,泛起了雾气,氤氲了他的五官轮廓。 看起来竟是难得的阴鸷。 孟鹤川逼近一步,“白胭,是你短短时间接触后,对他就有了这样的感触,还是你与他,认识的时间超过我的了解?你怎么那么笃定,谭贺桉是个好人?” “实事求是?你要实事求是?那好,我们来辩一辩,谭贺桉为大队赞助电影,电影是什么题材不好,为什么非是特工间谍类型的电影?他为大队提供资料,可他同样换取了可以进出大队的自由。首航公司之所以可以在短时间内一跃成为民营航空行业中的领头羊,从他将大队里提前了解到信息分不开。” 他字字清晰地诟病起谭贺桉背后的目的,白胭吃惊后,又觉得是他在无理取闹。 强者相斥,他对谭贺桉偏见太深了。 白胭有意想扭转他的想法,心里更有念头在讲话。 如果孟鹤川能够多和谭贺桉接触,改变了对他的固态看法,说不定两人能从对手变成朋友? 届时有了谭贺桉这样正面的引导,孟鹤川也许就不会走上歧途。 夜晚风大,大道两旁没遮挡,风吹起她的长发,遮盖了面孔。 孟鹤川看不懂白胭眼里一会儿冒出的希望,一会看向自己的怜悯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是听她口中一次次念着谭贺桉,心里烦躁。 一时间没注意说话的语气,硬邦邦的,“都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我不信这世上会有十全十美的人,他越是完美,越是让我觉得这是用来迷惑旁人的伪装。” 白胭立刻反驳,“如果要这么说,你孟总工难道不也一样?” 像是她说了笑话,他嘴角要笑不笑,阴恻恻的。 “我也一样?” “整个大队谁不称道你孟总工光风霁月,圣洁无瑕,按照你的理论,完美无缺的人都是伪装出来的,那你是不是也在伪装?” 第95章 升温 四周静得只剩下风声。 好半晌,他凉凉开口,“谁教你的?” 白胭愣了愣,“什么?” 孟鹤川脸上沾了寒气,直逼眼底,“我问你,这种说法,是谁教你的?” 他一顿,“谭贺桉说给你听的吗?” 原本看她害怕恐怖片,孟鹤川好心让她出去等。 也是想找个借口跟着出去。 谁能想到连勋不愿意一个人被陆寄礼给拖累,死活不让他走。 一耽搁,电影散场了。 等他们出门就看到了谭贺桉拉着白胭的手。 谭贺桉出现在白胭身边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态度也从一开始的试探变成了光明正大的接触。 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工作上的警惕,孟鹤川都不想让白胭与他过多见面。 “短短半小时,他是怎么和你说我的?还是你们谈了不止是我,还有大队?” 白胭不吭声了。 孟鹤川的语气越来越冷,“他是不是还允诺你更好的工作岗位?使馆?外事办?还是出国?” 手腕一疼,竟然被他紧紧攥住,拉到面前。 两人一高一矮,对峙着。 见他嘴角翕动,似乎还想说什么。 白胭一点儿也不惯着他,猛地抬头。 下颚传来剧痛,孟鹤川捂着退两步,“白胭你——” 白胭不按常理出牌,根本不是寻常女孩。 她竟然直接用头去撞孟鹤川的下巴。 “孟鹤川,就因为我在外抢过一次你的图纸,所以你一直觉得我有问题,对大队有威胁?不管我在工作上有多努力,不管我入队以后做过多少事,你也对我一直留有偏见,是吗?” 白胭越说越觉得生气,用力挣他的手,“你凭什么抓着我?你凭什么质问我?我问你的话,你都还没回答呢!人无完人,你敢说你问心无愧。” “我自然问心无愧!” 白胭不信,“你敢说你当下心中没有任何秘密不敢对人言?你敢说你从来没有隐瞒过什么事?” “我从来没……” 他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表情也露出了尴尬的神态。 有没有事情隐瞒? 当然有。 比如孟公子现在就瞒着白胭他知道了她的小秘密。 风呼呼吹过,两个人沉默着。 白胭突然觉得她和孟鹤川今晚的争吵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也有些危险。 这不是她想要的关系,更不是她想要发展的方向。 陆寄礼调侃过孟鹤川是软硬不吃的主。 但接触下来,白胭觉得他对自己是吃软不吃硬。 想到这里,她识趣地放软了强调,“孟总工,不管你信不信,我和谭先生前后没说上几句话,他会在录像厅里出现我也毫不知情。” 她手里还抱着今晚买的小花环,一起递给了孟鹤川,“榭寄生是圣诞花环,圣诞节是洋鬼子的节日,为了别让你误会我崇洋媚外,这个花环我还是不带走了。” 说完小跑着往十二栋的方向奔去。 孟鹤川捏着花环,没追上去。 …… 一连几天,孟鹤川再没来过培训班。 同陆寄礼一起,登记了缺勤。 白胭每天看到狗子,想问他们是不是在基地研究飞机,但每次一靠近他,又打了退堂鼓。 就这样,一晃过去,几天变成了两个多礼拜。 白胭今天下课后,多留了半个小时给自愿留下来学习的队员们补课。 去食堂的时候已经没有晚饭了,她用碗装着张婶给她留的馒头,往宿舍走。 远远就看见温阿姨双手交握,在楼梯口徘徊。 一瞧见她回来,温阿姨急急忙忙拉过她,“小白同志你今天怎么回来得那么晚!” 温阿姨的眼睛时不时瞟向楼上,“孟总工来了!” 白胭心中一跳。 “可是他是被小阮同志叫来的,她说什么有话要说,还故意把我支开了!” 方才听闻孟鹤川来时的小小雀跃变成了疑惑与警惕。 白胭同温阿姨笑了笑,一步三个台阶的跨,迅速爬到了三楼。 306房门大开,小周站在走廊,满脸尴尬。 再看见她回来,又从尴尬的面孔转成了不知所措。 “白,白同志!” 他大声地喊着,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的感觉。 不一会儿屋内有走动的声音,孟鹤川的长腿跨了出来。 两人从那晚的“不欢而散”后,再没碰过面。 白胭觉得他看起来好像瘦了,眉宇间尽显疲惫。 看见她,孟鹤川的脚步径直走过来,“下课了?” 话音里没有久未见过面的生疏,两人之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啊,嗯,下课了。你来……做什么?” 阮晓慧哭哭啼啼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白胭挑了挑眉,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脸探究。 “我来给你送新春慰问品。”他语气平平,“是研究院发的,放在你桌子上。” 里头的阮晓慧听见了白胭与他说话的声音,哭声更大了些。 要是以前,白胭一定不会多嘴问上一句。 但今天不一样。 她抿了嘴,朝着里屋抬下巴:“就这样?” 他垂眸,“不然呢?” “那她哭什么?……” 孟鹤川顺着她眼神的方向回头看,阮晓慧的身影隐在里屋的阴暗中。 那天晚上两人也算是不欢而散,孟鹤川回了宿舍,将花环举在手里看了看。 绿色的松枝上绕了红色的浆果,是他没见过的装饰品。 孟鹤川想起白胭在摊贩面前慌张的捂嘴模样,难道这叫做榭寄生的东西有什么特殊含义? 他架起了眼睛,从书架中寻找外籍相关书籍查看。 在翻了第三本书后,终于知道了榭寄生的含义。 孟鹤川的手指在文字上敲了敲,唇角勾起了本打算第二天就去找白胭,可在新配件更换上去后,拆解新飞机的进展上有了突破。 他这两周几乎都是连轴转,没有休息过。 今日好不容易和王老师敲定了模型机的图纸,结束的时候他看了表,时间尚早。 随手在研究院里拿了队里发的慰问品,装进编织袋里,就来了十二栋。 谁能想到白胭还没回来,他却被阮晓慧给拦住了。 想起阮晓慧哭泣之前的对话,孟鹤川不漏痕迹地皱了眉。 眼神落在白胭的脸上,须臾间他轻笑了一下,眼底急不可察的闪过一丝暗芒与狡黠,“哦,你知道肩章的事吧?” 第96章 除夕 白胭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肩章?哦,你是说小阮同志拿了的你的肩章啊?怎么了?” 她平常很少会有这样喋喋不休追问的态度。 更何况是提到的是她每次都避而不谈的肩章。 孟鹤川垂下的眸子里,两个礼拜积攒的阴郁在着瞬间荡然无存,眼神越发的浓烈。 他刻意逼近白胭,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肩章是我的,代表允诺,小阮同志拿了我的肩章,希望我能够负起责任。” 白胭的眉头拧了起来,头顶好像有个雷达在嘀嘀嘀发出警告。 “负起责任?”她想起了原主当年做的事,脑子飞快运转,“她难道……她所说的责任,不会是要你……” 难不成阮晓慧和原主当年做了一样的事? 打算携恩逼嫁? 孟鹤川这次没有回答,只是又叹了口气,神神叨叨的模样。 像是默认。 白胭的声音有些微急,“孟鹤川,肩章的允诺有很多种方式,不一定要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他眼底闪过一丝精明的笑,面上却不显露,“嗯,你大概还不知道肩章与我的重要性,那代表允诺,就算是要我以身相许,也必须做到。” 白胭傻眼。 总工程师就这点智商? 还是八十年代的男人清澈愚蠢到他这种程度? 这肩章到底是不是阮晓慧给拿走的他都没搞明白,阮晓慧说要嫁,他就娶? 那前些日子在医院的独处,在大队外的奋力相救,他时不时刻意的撩拨又算什么意思? 孟鹤川瞧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心里实在舒坦。 掸了掸衣服上不存在的灰,打算把这把火烧的更旺一些,“我还有事,先走了。” 见他真是头也不回地扭头要走,白胭伸手抓他,“你等一下!” 从来都是孟鹤川抓她,白胭何曾主动过? 这是真的急了。 生理性反应,根本由不得她思考。 手指抓着他黑梭梭的工装服,一黑一白,视觉冲击。 孟鹤川手掌上移,毫不忌讳的握住了她的手背,一寸寸摩过她手背上的指节。 白胭的小指动了动,主动去勾了他的小指,“孟鹤川,那个肩章其实——” 不知道是不是忌讳着屋里的阮晓慧,还是白胭心里发虚。 她抬头和孟鹤川讲话的声音细细小小,听起来十分磨人。 加上勾小指这种如同挑逗性的举动,已经让忍了几天没有瞧见她人的孟鹤川喉头发紧。 但他还记得自己要做的事,暗自咬着后槽牙不动。 “嗯,肩章其实是什么?” 虽说意志力残留,控制着孟鹤川不要那么快对白胭缴械头衔,但他拇指还是不自觉的揉搓着她手背上的每一寸骨节。 孟公子虽不属于特别课,但上过反敌特教育,很熟悉该怎么循循善诱,逼问实话。 “白胭,你说,我在听。” “肩章其实是什么?” 他越靠近,气息越浓。 压得白胭胸口涨涨的,像是无法呼吸。 她心中乱作一团,看着近在咫尺的薄唇,头脑发涨。 如果再开口,两人的唇瓣就会碰上了吧…… 脑袋里不合时宜的冒出了这句话,白胭咽了咽口水。 又不动了。 孟鹤川那一双含着夜色的眼睛盯了她看了一会。 看来这把火烧的还是不够旺。 对于白胭这样的女孩儿,他得再添把柴。 片刻,他有了动作。 却不是一如往常主动,而是将原本握在白胭手背上的手移开。 然后一根根将她的手指从自己胳膊上掰开,“白胭……” “什么?” “时间到了。” 有心避,白胭再想抓他,难于上天。 孟鹤川捋平了衣袖上的褶皱,伫立在楼梯口,“哦对了,后日是年三十,队里有联欢会,你记得要参加。” 说完作战靴一踢,踩在地上发出砰的声音。 听得出主人的情绪不是很愉快。 孟鹤川不再等她反应,转身扬长而去。 白胭晾着手垂在原地,空落落的。 过了好半晌,她才摸了摸被风吹凉的脸,往屋里走。 里屋没开灯,白胭走出去的时候视线一时间受限。 她伸手要去摸墙上的开关,还没将开关按开,忽然见一个黑梭梭的影子朝她撞来。 灯光亮起来的一瞬间,阮晓慧眼里的恨意也同时迸发,直盯着白胭。 视线冰凉如蛇。 “白胭姐,你和鹤川哥在门口说了什么呢?”阮晓慧双手背在身后,她一早就止住了眼泪,此时一双眼通红如藏了厉鬼。 白胭相信自己的直觉,刚才一闪而过的昏暗中,阮晓慧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她不动声色地侧开身,“没说什么,你手里拿着什么?” 阮晓慧扯了扯嘴,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没什么,我水瓶里没热水了,我去打水。” …… 后日,年三十。 大队今天全员放假。 各班都组织了大扫除,四处除旧迎新。 阮晓慧意外地请了假条,同许多在本地的队员一样,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出了门。 他们两人平常在宿舍里本就没什么对话,对于阮晓慧请假离队会去哪里,白胭连问都没问。 她在屋子里转了好一会,最终换了孟鹤川在友谊商店给她买的那一身新衣。 礼堂里有联欢会,每个队员都能去参加。 小周是五点来的,说是专门接白胭去参加联欢会。 她跟着下楼后才发现,小周居然还是开着车来的? 去礼堂为什么还要开车? 小周没做解释,只是说这是孟总工的交代。 白胭抿了嘴想了想,还是乖乖上了车。 吉普车越开越偏,白胭认不出路了。 一直到穿过大操场西侧的小树林,眼前开阔起来,竟有一片小湖。 湖边有一栋单层木头房,此刻正袅袅冒着热气。 篱笆外来回站着好几个人影。 车子开得近了,白胭才认出人,竟是陆寄礼他们一群。 她略略吃惊,看向正在停车的小周,,“这里是?” 小周笑嘻嘻,“小白同志,咱们队里的除夕联欢会有两场,礼堂一场,陆大队的秘密基地里有一场。” 话说完,车子停稳,孟鹤川在车下接她。 第97章 酒后吐真言 孟鹤川替白胭开了门,看见她身上那一身后,眉眼一挑。 白胭全当看不懂。 下了车,孟鹤川带她去了小屋。 连勋,许慧云他们几个都在,还有几个眼熟却叫不上名字的。 应该都是在陆寄礼生日会上见过的。 “这是……?”小屋的门口被陆寄礼几个人架了个烤炉架,上头正滋滋烤着羊肉串。 白胭突然想到下午从张婶那儿回来的时候,她还在嘀咕食堂里今天新杀的羊份量怎么差了那么多。 感情是被挪到这儿来了。 她表情古怪的看了看搪瓷盆中的羊肉串,又问了一遍:“不是说联欢会是在礼堂吗?怎么是在陆队长的……秘密基地?” “这里原本是湖边歇息的小屋,因为紧挨着一大队,陆队长损公私肥,找首长把屋子要来,说是要给一大队做仓库。结果装修基金批下来,小屋也修葺了,却变成了他陆大队钓鱼偷懒的好去处。” 陆寄礼掀开了帘子从外头进来,双手各握着烤好的羊肉串。 孟鹤川接了几根,塞给了白胭。 自己则是顺势坐在了她的右手边。 “你们几个少贫,哥们儿这地方弄下来,哪一位哥哥来的次数少了?” 众人都笑,给陆大队赔不是。 白胭听了一耳朵,这才明白。 原来这些大院子弟每年的除夕,只要没当值和休假,都约在此处一起庆祝。 孟鹤川前几天所说的是此联欢会,而非彼联欢会。 她举着竹签咬着肉,眼神却时不时瞟向身旁穿着常服的男人。 也许是因为过年,他难得打扮。 质地上乘的白衬衫合身的穿在身上,袖口微挽。 手臂肌肉,利落有型。 屋内热,进门口就脱了外套,闲闲的越过白胭的肩,随后搭在了她左手的扶手上。 长腿散漫地搭着,身体慵懒的向后靠。 连吃根羊肉串都是公子做派。 白胭在心中感慨,这个男人是怎么把硬汉与子弟派头融合得那么好的? 察觉她的视线,孟鹤川偏头,像是询问般微微打量她,“你要喝吗?” “嗯?什么?” “饮料?还是酒水?” 今日是除夕,也是大队难得放开允许非值班队员们适度饮酒的日子。 陆寄礼的秘密基地里,自然也备有燕京啤酒。 白胭自知酒力与酒品都不好。 上一次喝醉了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没搞清楚呢,这一次自然不敢再喝。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孟鹤川忽然开口,“我忘了,你不能喝酒。” 他起身,朝着连勋喊了一声,“汽水。” 连勋丢了一瓶过来,孟鹤川稳稳接接住。 用手掌压着瓶盖磕在桌角,呲一声,掀开了。 她低声道谢,就着汽水瓶喝了几口。 也不敢问他自己上一次喝醉到底做了什么行为,让他孟公子那么警惕。 既来之,则安之。 反正她也是一个人,在哪儿过都是过。 更何况,前几天因为肩章的事还没和他说个明白。 今晚既然能在一起,白胭盘算着看该如何找机会同孟鹤川单独相处。 可没想到几乎整个晚上孟鹤川都跟钉在她身边一样,屁股连挪都没挪一下。 白胭试着和他主动搭话,一个‘孟’字还没叫声,孟鹤川已经在应别人的话了。 一晚上几乎没有主动和她搭上话。 来回几次,白胭不由得泄气。 一颗心七上八下。 猜他是不是打算听阮晓慧的携恩逼嫁,猜他是不是以后都懒得搭理自己。 眼看着陆寄礼又起了一个新话题的开口,白胭心里存了气。 索性从沙发上站起身。 只是站起来的气势很足,但后续发力不够。 面前的路被孟鹤川叠起来的腿给挡了。 她没好气的抬腿踢了踢,“孟总工,你拦着我的路了。” 孟鹤川的脸还对着陆寄礼他们一侧,只是微掀了眼皮,瞥了她一眼。 清润的声音随即响起来,“去哪儿?” “屋里暖气片太热了,出去凉快凉快。” 白胭还真没说谎,屋里越做越热,她的脸颊都红了。 孟鹤川移了一下脚,白胭走出来两步又听他喊:“你的汽水没带走。” 男人将桌子上新开的一瓶汽水瓶递给白胭,她伸手去接的时候,两人的手指微微相触。 白胭舔了舔唇,心里好像有蚂蚁在咬。 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眼前的男人却已经转过了脸,不再看她。 白胭抱着饮料瓶出了小屋。 小屋外倒是点了篝火,温度刚好,只是大伙都在屋内聊天,外头就她一个人。 白胭拢了衣服坐下,松枝在火光下噼里啪啦的燃烧。 没人在旁也好,不会吵耳朵。 白胭泄愤似的往火堆里丢折断了的松枝,口中念念有词的骂着孟扒皮,“平常找我不是挺勤快的吗?怎么这两天都不找我了?” 骂多了,口也渴。 一瓶汽水又见底。 白胭在外头坐久了,吹了风,感觉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被吹到了一边。 头开始有些发昏。 小屋的门发出开关的声音,她微微偏头,竟是小周跑了出来。 “小白同志,汽水你喝了吗……?天!你把瓶子里的都喝完了?” 白胭伸手将脚边的空瓶举起来,晃了晃,“这瓶不就是我的吗?不能喝吗?” 怎么今天什么事都不顺?喝他陆寄礼的一瓶汽水都不成? 小周往后退了两步,焦急的跺了跺脚,“坏事了!陆队长又骗人,拿啤酒充汽水,你不会又喝了两瓶吧?” 白胭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挺烫的。 又甩了甩头,好像也挺晕的。 她这是梅开二度,又在大队里喝醉了? 正想着,屋内的门又开了一次。 屋内的热气蜷起席卷着孟鹤川的气息扑了出来。 他身上已经套上了外套,看模样不知道是不是有打算提前离场。 “孟总工,怎么办?我出来的时候小白同志已经把瓶子里的酒都喝完了。” 白胭心里轻轻咯噔一声,正要低头去看玻璃瓶上的字体。 孟鹤川更快一步。 拧了眉,下了台阶像阵风朝她走来。 长臂一伸,将玻璃瓶从白胭手中拿开,又托住了她,“她全喝了?那岂不是又该醉了?” 小周‘哎呀’了一声,“孟总工,要不还是让许医生将小白同志送回去吧?她……她酒品不好,上次就对着您胡言乱语了好久,醒来自己又不记得。” 孟鹤川站到了白胭面前。 篝火的光明明暗暗的照到他清隽的脸上,拉长了他的影子。 白胭从心底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 是吗? 她上一次就是喝醉到发蒙,所以说了很多自己都不记得的话是吗? 而且孟鹤川还是清楚自己就是有‘酒后乱性’的毛病…… 既然她现在又喝醉了,那不然,就趁着这样的机会—— 再来‘酒后吐真言’? 第98章 霸道的吻 白胭卸下自己身上的力气,软绵绵的任由孟鹤川托着。 她借着火光偷瞄他。 他眉弓骨长,鼻梁高挺,骨相优美到毫无瑕疵。 笔挺精致的高级西装,雪白的衬衣领口因为要拉她,撑得有些凌乱。 隐隐约约露出里头冷白肤色的锁骨。 明明该是禁欲系的人设,却好像随时随地在散发着诱惑的气息。 白胭舔了舔唇。 这个反派头子不知道为什么,在今天出奇的,好看。 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在庆祝新一年的到来。 她的喉咙不自觉滚了滚,说话的话时候梨涡若隐若现,“孟总工,你知道吗?我在十二栋的楼下散养了一只流浪的小猫。” 白胭借着酒劲,大着胆子盯着他又黑又深的眸子,胡言乱语:“那只猫很神奇。” “哦?”可能是见过白胭喝醉的模样,孟鹤川对她当下的话照单全收,“怎么个神奇的方法。” “我养的那只流浪猫,会后空翻,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小周一脸神经的表情看她。 但孟鹤川却点了点头,“确实很神奇。” 他一边应着白胭,一边偏头对小周交代,“车钥匙。” “告诉陆寄礼,我先走一步,去看看会做后空翻的猫长什么样。” 随后在小周一脸错愕的表情下,架着白胭上了车。 吉普车晃晃悠悠往回开。 “你头顶的格子里有水。” 白胭依稀记得自己上一次喝醉了好像在他面前吐了。 为了防止自己重蹈覆辙,她听话地打开盒子准备找水。 结果顶盒才刚打开,一个圆形的东西就砸到了她膝上。 白胭拿起来,竟是他们上次在巷子里买的槲寄生。 “哦,上次拿走忘记带回去了。”开车的孟鹤川目不斜视,随口解释。 白胭又顺手就将花环勾在了车门顶上的扶手。 “孟总工,这里没有水啊?”她伸手在盒子里又找了一圈,确定里头空空荡荡,“你骗我。” 说话的时候,吉普车在岔路上偏离主路。 只是四周黑漆漆的,白胭也不认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一片小树林中。 她觉得自己喝醉了,可以肆意撒泼。 今晚明明是除夕夜,一个人穿书到这莫名其妙的时代里已经够委屈了。 从认识了他以后,还要时不时被当间谍,时不时被提防。 明明救了他的人是自己,却还不能明说。 也是他邀请自己来参加联欢会,可是一整晚,两人说不到三句话。 现在还不知道被他拐到了大队里的哪个地方。 白胭心里存着气,动手去掐他,重复笃定的又说,“你骗我!” 他重重抽气,发出吃痛的惊呼。 白胭吓了一跳,以为自己下手重了,解了安全带去看,“对不起,孟总工,我喝醉了,下手没轻重。” 孟鹤川熄了火,没有发动机的喧嚣,静的吓人。 也黑的吓人。 孟公子侧过身,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双眼睛黑幽幽的,像深潭。 “白胭,你掐疼我了。” “……” 白胭庆幸自己还好喝醉了,有的是大把的借口。 “你那么硬,我力气小,掐一下也会痛?” “会痛。” “唔,”她轻轻一点头,“我喝醉了,你不能和喝醉的人计较。” 这理由很牵强。 但很好用。 孟鹤川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同意,“好吧,那你帮我看一下,是不是掐伤了。” 白胭在心里骂他有病,四周黑漆漆的,能看得清什么? 但她还是老实照做。 伸出手,试图将他的衬衣袖往上翻,“我掐的是上臂吧?孟总工,没想到你也挺娇气。” “我怕疼。” 她不信,“你会怕疼?” “会啊,我从山上掉下来的时候,不是还疼哭了吗?” “你没哭啊,你那时候不是挺坚强的吗,骨头都断了也没哼一……声……” 白胭的话断在舌尖,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一样。 “哦,原来是你啊,救命恩人。” “………………………………” 一瞬间,醍醐灌顶,猛然清醒。 白胭傻住了。 也愣住了。 虽说白胭在孟鹤川这儿体会过多次头皮发麻的感觉。 但在今天,就在此刻,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当头破了一盆冷水,整个人从头麻到脚心。 她顶着满头水渍,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 手心将他精致昂贵的抓出了汗,明明方才四周还黑漆漆的,此刻她又觉得自己能够很清晰的瞧见孟鹤川面上鹰一样的神色。 大队的保安科是不是就是这样抓敌特的? 她的脑袋不合时宜的冒出了各类念头。 “白胭,在白家村救了我的人,是你。”他移开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就在指尖要触及到白胭面颊的瞬间。 她弹开了。 脑袋里此刻只有一个想法——跑! 白胭手忙脚乱地去拉车门,又慌慌张张地跳下车。 转身要跑,却跑不掉。 男人带着霸道的气息,倾轧而来。 左边被他伸手挡了,白胭往右边钻。 右边的车门又是‘砰’的一声,他的大掌猛地拍在没被摇起的玻璃上。 方才被白胭随手挂起的榭寄生因为震动晃晃荡荡,垂在他们的头顶。 白胭以一种无法逃离的姿势,被他圈在了怀中。 她觉得自己的肝都颤了。 白胭心里又懊恼又气。 懊恼的是孟鹤川什么时候猜出自己才是在白家村救了他的人,而自己却没发现? 气的是他趁人之危,趁着她喝醉了来套话。 对峙许久,孟鹤川终于又伸手。 冰凉的手指触着她的脸颊,滑到敏感的耳垂,又到清晰的下颚。 最后在她细长的脖颈侧流连。 他静静地望着她,“白胭,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我就这么可怕,让你避如蛇蝎?重新见面了,也要装作不认识?” 他的拇指摩挲在她跳动的血管上,“白胭,血管的跳动与心跳有关,你血管脉搏跳动得很快,心跳是不是也一样?” 看着他越靠越近的脸,白胭终于反应过来,她奋力抬手,直接捂住脸。 头顶在这个时候炸出了除夕夜的第一朵烟花。 白胭被这声响吓了一跳,又从指缝中睁开去看。 “……掩耳盗铃有用吗?”他无声笑,伸手掌挡住了缝隙,不让她瞧见自己此时的表情。 声音依旧冰凉如水,“你瞒我瞒的可真够久的。” 白胭又紧急闭眼。 “你在白家村救了我,还脱了我衣服,摸遍了我全身,结果翻脸打算不认人,哪有女同志像你这样耍流氓?” 听他这么说,白胭可不乐意了。 大不了事后借着喝醉的借口,当做什么都不记得就好了。 她猛地拿下手,一双脸红的彻底,“我耍流氓?我当时不是为了救你,我至于掌心都磕破了吗?再说了,孟总工,我瞧你认错人的时候,不过得也挺开心的吗?以身相许不都说了出来?” “你在生气?”孟鹤川要笑不笑的盯着她移开的手。 “我当然生气,你口口声声撩拨我,却因为一个破肩章就要和别人以身相许?那如果肩章真的是阮晓慧拿的呢?你就真的和她结婚?” 先隐瞒的人是自己,白胭知道她没有立场去责怪孟鹤川。 但这破嘴巴就是不听指挥,说个没完,“你都要和她以身相许奔结婚了,你还找我过除夕干嘛呀?” “你不喜欢我与她以身相许?” “不喜欢。” 孟公子好像叹了口气,“可我翻过年二十七,不结婚,年纪太大了,不和阮晓慧结婚,和谁结婚。” 她语气冲,陷阱也没发现,“和我啊!” 孟鹤川凝视着她。 看了太久,看的太深。 白胭回过味来,知道今天的自己栽了。 她没办法,又要避。 重新捂脸,头一歪,“啊,孟总工,我今天喝醉了,我说了什么?我记不得……” 眼睛开始虚虚实实地要闭上。 “别把自己给演信了。”孟鹤川身子往下压,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她用来挡脸的手移开,一字一句彻底击溃她,“你喝的,根本不是酒,是汽水。” 白胭傻了眼。 孟长老是得道高僧,身边都是演技派。 想要诓她,易如反掌。 她从牙缝里蹦出字,“你骗我?” 他的手,方才还是冰冷的,此刻却滚烫如热熔。 拇指抵在唇瓣上,轻轻揉捻。 像是焚起了烈火。 她软在了他胸口。 陷进去,出不来。 “倒打一耙是你人生信条吗?你不是燕子,却惯会做燕子会做的事,躲我,骗我,诱惑我,你说说看,还想做什么?” 他单手绕到白胭背后,托起了她因为脱力而软塌的腰肢,让她紧紧地贴向自己。 同时抬起下巴,示意她偏头看垂在窗户顶上槲寄生。 “站在槲寄生底下的亲吻不能被拒绝,所以白胭,不要拒绝我。” 白胭的双手不知所措的抵在了男人热辣滚烫的胸口,脑中一片空白。 在他气息到来之前,本能的,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仰头承受着他的霸道的吻。 第99章 和我永远在一起 这是一个无比绵长的吻。 一开始,只是唇瓣贴着唇瓣。 是克己复礼的孟鹤川。 但渐渐地,变成了食髓知味的孟公子。 克制与守礼已经被抛之脑后,他竟有个疯狂念头,想看她眼角泛红,低吟哭泣。 就像梦里一样。 他意犹未尽的反复在她的唇角啄吻。 气息一轻一重,扑向白胭。 白胭觉得自己脸颊红得更透了。 脑袋逐渐发昏。 后背的玻璃是降下来的,她无处倚靠,只能伸手扶着他绕在两侧的手臂。 良久,薄唇微微移开了一寸。 白胭迷迷糊糊,张开眼就问:“怎么了?是我做得不对?” 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喉结滑动,“阿胭,喘气都不敢吗?” 白胭是没吃过猪肉,但不至于没见过猪跑。 孟鹤川想骗她,她又不是不知道。 她斜眼瞪他,张口就想骂他无耻。 没想到才刚有动作,他的吻就卷土重来。 离开片刻的薄唇染了凉意,含住白胭的唇瓣时,让她轻轻一颤。 孟鹤川怕吓着她,一开始是真的只想慢慢引导。 可贴上的一瞬间,失控了。 他无师自通,白胭又惊又软,呜咽声卡在喉咙,却不敢由其溢出。 她只能紧紧揉搓他白衬衫的袖口。 也不知道掐到哪儿了,惹得他到抽一口气。 白胭猛地想起来,刚才他就一直说自己掐他会痛,急忙转开头问:“我掐疼你了?” 睁开眼,瞧见的就是他带着笑意的唇角。 白胭平复着呼吸,一双眼湿漉漉的瞪他,却很没震慑力。 反而都是深情缱绻。 “白老师。”他的唇瓣贴着她的脸颊,“你好凶,上课的时候也好凶。” 孟鹤川上过一次交流班,课上的白胭板着小脸认认真真做好助教的工作。 看模样是挺凶。 白胭气起来,推开他,“那么凶你还找我?” 他低低地笑,顺势抓着她轻轻搂着,连胸腔都在震动,“救命恩人,不以身相许说不过去。” “孟鹤川!”她知道自己又着了道,抬起被他握着的手,就着虎口咬下去。 孟鹤川反手轻掐她下颚,阻止某人在作乱,“你还是别属兔,属狗得了,天天咬人。” 只是闹过之后,他再没其他动作。 毕竟,他引以为傲的意志力已经快要溃败。 在不抽身,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不犯错误。 白胭与他还没正式确认关系,他们也还没有结婚。 他不能做出可能会伤害白胭的事。 两人在黑暗中相拥。 “你别再欺负我了。”他埋在她脖子与肩膀中间,长长地叹气。 他不仅喜欢白胭小小的耳垂,更喜欢她如天鹅般的脖颈。 又细又长,欺负它的时候,还会微微颤抖。 “孟鹤川,谁欺负谁啊!”方才明明灵魂都快出窍,但白胭嘴巴上还是不饶人,不认输。 立刻反击。 他不再掩饰,闷声笑。 ‘砰’一声,夜空又被烟花炸亮了一瞬。 孟鹤川看着眼前快要化成一滩水的女孩儿,胸口涨得同样要炸开。 眼神随即落在了被自己欺负出来的点点斑驳中,又都是懊恼。 明明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小心了,却还是没忍住,在她身上造成了伤害。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想到这里,他单手解开了今日难得扎起来的领带,将细细长长的黑领带绕在了白胭的脖间。 欲盖弥彰似的,遮住了红色的吻痕。 白胭想要低头去看,却又被他的手给把脸掰正。 把人吃吞干净的孟公子变得很傲娇,“白胭,不许转开头,不许不看我。” 白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那么霸道?” “对你霸道而已。” 土味情话说的可真溜。 她抽出手,捶了一下他的胸口。 随后将他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领带又给丢了回去。 “欲盖弥彰,遮住了也不能抹去你的罪证!”白胭逮着机会,使劲儿揶揄他,“孟总工敢做不敢当!” “白胭。”他忍不住叫了她一声,没等白胭回答,轻轻柔柔贴向她。 然后又叫了一声,“白胭。” 声音低沉的仿佛是来自胸腔最深处,撩拨人心。 “嗯?” “白胭。” “嗯!” “白胭。” “嗯……” “白胭。” 她被叫的心尖颤,嫌他吵,又嫌他光说不做。 唇上空空落落,有落差感。 她猛地去拉重新绕回他脖子上的领带,恶狠狠地扮作一头小兽,“要亲就亲,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 两人的距离又一次被拉近,孟鹤川脸上浮出了故意的笑。 他用鼻尖蹭着她,薄唇像是含了一支羽毛,轻轻柔柔的扫过她。 白胭在他眼里,就是一直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的小猫。 “要亲就亲,说那么多有的没的?” “所以,阿胭,你是在邀请我吗?” 他拿乔的态度让新世纪内核的白胭十分不爽,秀气的眉眼一挑,白胭抽出双手,抓住了垂落在他领口未扎起的领带。 随后猛地一拉—— 孟鹤川脚下踉跄朝她身上跌,又怕压着她,只能松开搂着她腰的双手,撑在她耳朵两侧。 “你——” 白胭的唇瓣主动迎合上去,“我什么我?就准你州官放火,不准我百姓点灯?”牢牢的贴住了他。 “孟鹤川,你就不怕我这会用的是美人计?引你动情,勾你上钩?” 她的杏眸在此刻染上了水泽,眼尾微红,妩媚又勾人。 欲念像是破笼而出的小兽,压不住,不想压。 吞噬着他们两个人。 他用右手托起白胭,左手同时拉开了车门,动作熟练的像是练过。 “要用也是我先用。” 他小臂微微发力,将白胭抱上车的时候尽可能的不让她撞伤,迅速放到了副座的座位。 他握着她的手,一寸寸,一块块的去感受。 什么叫做板砖。 这个美男计,白胭倒是挺享受。 白胭仰卧着看着他。 男人的脸庞在黑夜中看不清晰,但指尖的触感却很清晰。 到胸膛,到下颚,到耳尖。 用手,用心。 孟鹤川的头微偏,眼眸微眯,在她柔软无骨的掌心下无意识的轻蹭。 乖巧的难以令人相信,这是大队里清冷禁欲的孟长老。 “孟鹤川,我不是坏人,我不是燕子。” 她的手指插进他的发丝,短发硬茬,“你能不能也不要做坏人,和我永远在一起。” 孟鹤川失笑,听不明白,却依旧好声好气地应着她,“好,你不是坏人,我也不是坏人。” 和狂风暴雨般的吻同时倾轧而出的,还有孟鹤川滚烫的手掌。 第100章 结婚,生子,处对象 他的手掌有薄茧,游离过境的时候,会让白胭泛起战栗。 她本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在后世虽然没有过经验,但对于同喜欢的人一起,白胭不会排斥。 甚至对于孟鹤川,她一样有生理性的喜欢。 毕竟谁会不爱八块腹肌,肩宽腰窄的帅哥呢? 而是这位帅哥照目前的身份来看,还是国家严选。 她可太相信组织的眼光了! 白胭是一个非常容易自洽的人。 穿书后她也能迅速接受现实,力图寻找最有利于自己的出路。 现在又怎么不能接受自己其实早就被孟鹤川钓成翘嘴呢? 既来之,则安之。 她在陆寄礼的秘密基地是这样想的。 在孟鹤川的怀里,也这么想。 做了就是做了,认了就是认了。 爱意滋生,再难收回。 她要享受当下的快乐,她要盯紧孟鹤川。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组织严选的好对象,自己必须把握。 他在书里是反派,那是没有人拿绳将他拉回来。 现在她来了。 日后只要孟鹤川有不对劲的火苗冒出来,她就泼冷水浇灭。 救了他,也成全了自己。 白胭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可太行了。 想通了,人松懈。 仰着头任由他在自己脖间“为所欲为”。 …… 她腰间多是软肉,他一碰,她就止不住笑。 往后缩腰的时候忽然惊呼一声痛。 “怎么了?”孟鹤川也吓了一跳,迅速地停下了动作。 更是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裤子。 完好无损穿在身上。 他还什么都没做呢?! 还是说——他做了什么? 但自己不知道? 毕竟是没有经验的孟长老,孟鹤川脸色一会阴一会暗。 想问,又不敢发问。 他都快要疯了。 该死的陆寄礼这个损友常常在他耳边念叨,姑娘家最重视第一次的感觉。 这万一要是他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白胭以后不愿意与他处对象了,那可怎么办? “……我……我做错了吗?”他小心翼翼发问,“可能是我最近太累了……” 白天马不停蹄地连轴转,虽没见面,却觉得她的身影无处不在。 到了夜晚更可怕,白胭就跟兰若寺的女妖精一样,夜夜都入他梦。 搞得孟鹤川难得在眼下熬出青淤。 白胭被他的动作给逗笑了。 一开始只是憋笑,随后忍不住了,越笑越大声。 几乎是埋在他的胸腔前狂笑。 “不是……不是你……”她艰难地抽出自己的手,伸到后腰去摸了好一会。 随后将一棵松果给掏了出来。 “我被这东西给硌到了。” 孟鹤川脸上露出难得的窘迫。 想着他刚刚诓自己,让白胭以为自己真喝了酒喝醉了敢胡言乱语,白胭不由得反降一军,“你个初级生。” 孟鹤川恼怒,从牙缝里往外蹦字,“你、再、说、一、遍!” “再乱笑乱摸,后果我不负责!” 她撇开头,躲他。 孟鹤川偏要为自己正名。 “我虽然是研究院的,但体能测试全队第三。” 一身腱子肉配合主人,在白胭面前肆意张扬地显现。 “孟鹤川,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白胭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 抬手挡住了他的嘴。 孟鹤川的唇瓣就轻柔地在她掌心,指尖流连,轻吻,“像什么?” 她被他亲得痒,又缩了手,娇笑说:“像一只开了屏的孔雀!” “白、胭!” 他从白胭手中夺过松果,想丢,又舍不得。 最后只能狠狠捏住松果,将眼前的人又按在椅子上猛亲。 两个人亲了太久,白胭觉得自己的嘴角可能都被亲肿了。 凌晨的鞭炮声绵延起伏响起。 他们才恋恋不舍分开。 白胭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汗津津的。 又腻又难受。 两人身上的衣物都皱得不像话,白胭的羊绒毛衣被层层叠堆,推到了上方。 而孟总工的衬衫纽扣,早是掉到爪哇国。 两人好像什么都做了。 却又是什么都没做。 最后关头,孟鹤川钢铁般的意志力,战胜了。 他紧急喊了刹车。 他搂着被欺负后软成泥,哭过一场的白胭,声音同样哑得不像话,“乖,听话,不可以再动了。” 他的声线本来就低,此刻附在白胭耳旁,灼热的气息喷洒,仿佛又带上了一丝妄念。 白胭幽怨地推他手,“临门一脚,孟鹤川你可真是钓鱼王!” 将她高高捧起,钓在半空。 艰难的呼吸。 他吻了白胭的眼,“队里结婚早打恋爱报告和结婚申请,我明天就去打,哦不,我天亮就去打!” 他要和白胭处对象,结婚,生子。 短短的时间内,他甚至连他们日后要搬去大兴孟家的祖宅居住,再生一个男孩,一对双胞女儿,再将白胭口中那只会做后空翻的猫给抱回去养,这些事,他都定下了。 孟鹤川替白胭拉好衣服,仔细检查她身上的痕迹。 毕竟自己再小心,也扛不住她身子娇气。 “你同阮晓慧一起住,她那人心思不纯,咱们的恋爱关系还没报告给组织,如果被她发现了你身上落了痕迹,我担心她又会对你发难。” 孟鹤川不愧是男德班优秀毕业的人。 在确定是阮晓慧偷拿白胭的肩章后,他对她再无好脸色。 也无好猜测。 全是冷漠与怀疑。 白胭躺着被他摇起,望着他一颗颗将还残留的纽扣扣好。 “我开门了?”在得到白胭的点头后,他重新推开了车门,跳下了车。 “时间不早了,我……让小周送你回十二栋附近,不然太迟回去了。” 因为心虚,所以避嫌。 白胭抓住了他的手指,“……没关系,阮晓慧今天打了假条……不会回来……” 言下之意,她待多久都可以。 她不想和孟鹤川分开。 最后一粒袖口扣套进孔眼,冷静自持的孟鹤川又回来了。 他伸手温柔地替白胭扣好安全带,在确定不会撞到她后关上了车门。 重新坐上驾驶座,孟鹤川启动了汽车,“好吧,我送你回去。” 白胭眉眼弯了弯,“你也舍不得我吧?” 他的手在她耳垂旁勾了勾,不疾不徐,不上钩。 “我只是要去看看会后空翻的猫长什么样。” 第101章 楼梯间的吻 后空翻的猫? 哪里会真的有! 白胭知道他是故意要看自己笑话,又动手想要掐他。 指尖还没触碰到了,又被他顺手给牵上了。 吉普车驶入队里的大道,穿过大操场,人群显露。 白胭挣了挣,他没松开,依旧四平八稳地开着车。 “队里的人都在操场看烟花,别让人瞧见了——” 孟鹤川意犹未尽地摩挲着她嫩得跟葱似的手指,最终长叹一口气,“阿胭——” 松开前,又举起她的手摆在唇边,啄吻数次。 才恋恋不舍分开。 柔情蜜意,满的快要溢出来。 白胭心里在瞬间被塞得满满当当。 回到十二栋前,孟鹤川替她打开车门。 白胭知道这里不是无人之处,难得面露腼腆,踢着鞋尖,“那我先上去了。” 他‘嗯’了一声,抬眼看了看一楼温阿姨的房间。 借着身体的错向,勾了勾她的小指,“好好休息,晚安。” 白胭抿下唇线,点点头,“晚安。” 她转身上楼,孟鹤川依旧没走。 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往上移。 白胭一级一级地往上走,一直走到了三楼的楼梯中间。 站定,深吸一口气。 她记得,上一次的孟鹤川也是这样送自己回宿舍。 也是站在楼下,一直到看见她进了宿舍才肯离去。 她唇边不自知地勾起了笑,转脸往下看—— ? 军绿色的吉普车还在。 但本应该站在车门的男人却不在了。 白胭暗自出奇,双手撑在了围栏上往下探头,试图找到孟鹤川的身影。 不是吧? 这就走了? 男人都这样吗?才刚确定关系,就无所谓,不珍惜了? 白胭又不敢大声喊他的名字,只能小声嘀咕,“孟世仁,说走就走,真没良心——” “你喊谁孟世仁?” 清润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她耳后。 白胭瞳仁涨大。 孟鹤川的手轻掐她的下颚,强迫她侧过脸与自己亲吻。 暧昧的水渍声响起,白胭又被亲得迷迷瞪瞪。 她的腰已后仰到不能再仰,索性放弃挣扎,转过身伸手绕上了他的脖子与他相拥。 孟鹤川虽然也有些迷离,但耳力到底比白胭来得强。 人在三楼也能听见楼下传来温阿姨的疑惑声:“今天的风怎么那么奇怪,后门被吹开,前门也被吹开了?” “今天的十二栋应该只有小白同志一个人在?小白同志,是你回来了吗?” 被孟鹤川支开的温阿姨回来了,正想上楼看看是什么情况。 孟鹤川正要松开白胭。 不料被亲得上头的女孩儿胆子更大,双手像藤蔓似的绕着他,不让他走。 “有人来了。”孟鹤川一边回应着她,一边劝,“别闹。” 拿开了她的手,她却还是能卷土重来。 “白胭——” 他护着白胭的头,试图做些无用的遮挡。 白胭被亲得眼尾发红,双手用力将他的脖子往前带,“阮晓慧不在,宿舍里没人。” 孟鹤川浑身一僵,连呼吸都乱了。 白胭分神笑了一下,觉得他这样的反应实在太可爱。 不由得在心里暗想,今晚被他欺负得够‘惨’了,那她是不是也可以欺负一下他? 看看这位传闻矜贵持重的孟总工到底能忍到什么程度? 她勾着他,倒着往台阶上走,“不要被温阿姨看到了,我们进房间再说。” 但白胭后脑勺没长眼,这样的上台阶到底危险。 没走几步就差点摔倒。 孟鹤川眼疾手快地捞起她,轻啧一声,“白胭,你就折磨我吧。” 伴随着话音落,白胭忽被腾空抱起。 她的双腿下意识绕过男人的腰侧,就这样,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被他抱着冲进了房。 绿色刷漆的木门刚关上,温阿姨的敲门声就响起,“小白同志,你在屋子里吗?我刚才怎么听见了关门的声音?” 白胭还挂在孟鹤川身上,表情有些后怕。 这会她是明白什么叫挖坑自己跳了。 她有些紧张地揽着孟鹤川的脖子,覆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别出声,别真让温阿姨听见了!” “又没做坏事,不是你希望的吗?真听见了,正好和阿姨拜个年。” 这属于得理不饶人。 白胭气的恨不得在他脖子上咬一口,“你——!” “嘘!” 他轻轻将白胭搂紧,感受着白胭的心跳。 温阿姨嘀咕着往窗户走去,“孟总工刚才来过,难道小白同志和他不在一起?唔,除夕夜,待会该放鞭炮了,也不知道他们窗户关进了没有,别进了烟。” “窗户!” 白胭猛地想起,今天出门前窗户没插插销。 她一个眼神,孟鹤川快如闪电,单手用力将她往上托稳,空出的那只是在温阿姨退窗户的前一秒,抵了上去。 温阿姨在外推了推窗户,窗户纹丝不动。 “看来是关好,小白同志还挺聪明的。” 温阿姨的声音渐渐远去,白胭这才觉得自己重新得以呼吸。 孟鹤川闷声笑。 这么一闹腾,方才的旖旎气氛全然不在。 没有了冲动,白胭开始泛起了害羞的尴尬。 她抿了下唇线,另起话题,“那你待会儿怎么下去?” “我也可以不下去。” 孟公子现学现用,反将她一军。 白胭伸手捶了他,“你的好妹妹要是瞧见你在这儿,恐怕得疯。” “我的好妹妹是谁招惹来的?” 白胭心虚不敢出声。 如果不是她当日刻意的误导,也不会让阮晓慧有机会能够进入大队。 如今人已经进来了,又是做了身份政审,在想找机会把人送出去,没有好借口可不行。 “如果阮晓慧没有歪心思,留她在大队里也无妨,只是——” 孟鹤川将白胭的碎发撩到耳后,“阿胭,上一次你在操场被人带走的事,我始终觉得当中有问题。” 邵金的离奇死亡后,孟鹤川还拜托陈寻,让自己单独审问过了黄牙。 黄牙倒是不敢对他有所隐瞒。 但他是后面才被迫被拉入绑人团伙的,对于之前究竟是谁交代高猴他们偷进大队绑人一无所知。 “那天阮晓慧出现的时机太过刚好,阿胭,你同她住在一起,我不放心。” 第102章 火灾 白胭蓦然想起前两天,孟鹤川不知道和阮晓慧说了什么,结果阮晓慧在屋子里哭泣。 “那天晚上我从交流班小楼迟归,你们在宿舍里,是不是你拒绝了她?” 孟鹤川直截了当的点头,“就在前两天,她不知道从哪儿打听了肩章是我交付出去的允诺,所以拿着肩章,让我娶她。” 果然如此! 看来愚蠢的人的做法都是一样的。 原主想要携恩逼嫁,如今重来一次,阮晓慧也用的这一招。 “阿胭,我当时已经知道了救了我的人是你,自然不会同意她的胡言乱语。” 白胭脑袋里还在想着阮晓慧,乍一看下眼前有个脑袋冒出来,一脸认真的扳过她的脸。 “阿胭,你信我,我和阮晓慧那天什么也没发生过,我只是来拒绝她的。” 白胭眨了眨眼睛,莫名觉得眼前的男人像是一直毛茸茸的小狗。 讨好似的竖起耳朵,表忠心。 想到这里,她噗嗤笑出了声,顺手在孟鹤川的头顶上揉了揉,“我当然信你。” 简单五个字,一点都不矫情。 也不会胡乱误会,胡乱猜忌。 也不想陆寄礼平日里口中说的那些女孩儿。 一个个脾气顶天大,但心眼都挺小。 一有点小事就藏心里。 硬要人猜。 他的阿胭果然是最好的。 孟鹤川从胸口长长呼出一口舒坦的气息,搂着白胭,“但我留下她,一是想看看究竟她在邵金找人绑你出大队这件事上有没有插手,当中还有没有其他人的阴谋。” 白胭从没想过那么深的地方,仰头看他问,“除了她讨厌我,你觉得还会有其他的阴谋?” 自己说到底,也不过是临时被孟鹤川带入大队的。 除了和他有些牵连以外,白胭不觉得自己还会与谁有过牵扯。 那为什么会有针对她的阴谋? “对了,那第二点呢?”她突然发问。 孟鹤川疑惑望着她,“什么第二点?” “你不是说了,留下阮晓慧,第一点是怀疑她对我不利;那第二点呢?” 孟鹤川不说话了,凝视着她。 第二点…… 第二点自然是希望留着阮晓慧,用她来刺激白胭。 不然怎么能逼着白胭误以为自己喝醉了,口口声声的说他可以和她结婚。 孟长老的套路深,白胭这只小妖精,小打小闹还是可以。 想翻过他这座山,恐怕不行。 外头在这个时候燃起了鞭炮,噼里啪啦,宣告新一年的到来。 京州城里也有人放起了烟花,烟花在半空炸开的时候,照进阳台,照亮了屋内的一瞬。 白胭清晰的看见孟鹤川的眼,他的鼻子,他的唇。 每一个五官都敲到好处,长在了自己的心坎上。 阳台的门没关,吹进了新一年的风。 整个城市拢在烟雾当中。 而他与她在黑暗中相拥。 白胭贴着他的胸膛,感受他的心跳,闻着他的皂香。 这个男人,真的他奶奶的,太诱人! 穿起大队的制服是诱惑。 穿上高档西装是公子派头。 自己一定得好好把握住,不能让他在自己这一世里,重蹈覆辙! 白胭贪婪着闻着他的气息。 八十年代的男人清澈愚蠢一点也挺好,国家严选的对象就是不一样。 不抽烟,不喝酒,张口就是清茶的味道。 接吻都是一种享受。 她埋首在孟鹤川怀里,尽情地做个‘色’女,“孟鹤川,你以后不要学陆寄礼他们抽烟可以吗?我不喜欢烟味。” 他点头,“你喜欢什么味,我去买同样的香皂。” 活脱脱忠犬的模样。 孟鹤川往自己身上闻了闻,“我几乎不抽烟,最近也没抽过烟,身上应该没有烟味。” “有啊。”白胭嘟了嘴,“那么重,你没闻到吗?” “是外头的鞭炮味飘进了吧。” 白胭皱眉,以为是他不敢承认,“不是,就是烟的味道!” 孟鹤川偏头看了眼,方才温阿姨就是怕零点的鞭炮与烟花的烟味会窜进屋子里,才特意上来看看白胭窗户有没有关起来。 可306的门窗,都是关得紧紧的。 又怎么会有烟味? 军人的敏感在此刻爆发,孟鹤川脸色一变,迅速松开白胭,大步往门外走。 还没等他打开门,已经看到一缕缕黑色烟雾从门缝里冒了出来! 着火了?! 今晚是除夕,零点的时候不仅是大队里,外头的村子挨家挨户也都会点燃点炮庆祝。 四周都是噼里啪啦的声响与鞭炮味,掩盖住了十二栋起火的烟气味。 加上孟鹤川沉浸在与白胭的耳鬓厮磨中,防备意识下降。 误以为了原先空气中淡淡的烟气是外头烟花爆竹的味道。 他拉开门的一瞬间,外头的火舌窜了进来。 孟鹤川果断关门,朝着白胭大喊,“着火了!你去把毛巾打湿!” 白胭愣了一瞬便反应过来。 她迅速冲去阳台,接水打湿毛巾的时候顺势往楼下看。 整个十二栋的二楼已全是火光! 白胭逼着自己冷静,快速打湿了毛巾,又给孟鹤川打湿一条,“阳台下不去,是从二楼起的火!” 温阿姨是第一个发现二楼起火的人。 但她当时只有一个人,又不知道白胭人在楼上。 只懂得跑出去大喊着火。 偏偏除夕夜的队员们都聚集在了礼堂或是操场,温阿姨喊了一路,一直到快临近操场才找到人。 等救火的队员们冲回十二栋的时候,十二栋已经火光冲天! “楼上还有人吗?” 温阿姨哆哆嗦嗦,“应该……应该没人了吧?家属楼平常住的人就少,今天小阮同志请了假,只有小白……小白同志一个人在……但我刚刚上楼,她好像还没回来!” “小白同志回来了!这还是孟总工的车,孟总工刚才从陆队长那儿先送她回来了!” 小周不知道从哪儿赶来的,望着起火的宿舍楼直跳脚,“孟总工的车里没人,小白同志和孟总工不会就在楼上吧?” “三楼还有人!” 不知道谁在宿舍楼背面喊了一句,小周第一个跑过去。 一眼瞧见三楼被孟鹤川护在身后的白胭,瞳孔涨大,“糟了!孟总工和小白同志在三楼!” 第103章 孟鹤川被烧伤 楼下的人着急救火。 楼下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孟鹤川与白胭被烟气熏的猛咳,重新退回306。 “咳咳,怎么会突然起火?”白胭被孟鹤川紧紧的护在身后,现在这个年代的房子不是框架结构,起火了很容形成重大火灾。 孟鹤川对于为何会起火也是一无所知,只能猜测是不是今晚燃放烟花爆竹出现了意外。 但现在纠结此事都无意义,最重要的是他要先护着白胭逃出去。 “你尽量蹲低趴下。”孟鹤川冷静交代,自己捂住口鼻,迅速往阳台查看。 如白胭所说,二楼的火势更大。 但因为没有楼梯,所以火舌只能窜出阳台,暂时还攀升不到三楼。 如果要逃,只能从阳台找出路。 “孟总工!”小周紧盯306的方向,在孟鹤川身影出现的那一刻便大喊。 孟鹤川心中微松,“二楼什么情况?” 小周虽然是去年才跟着孟鹤川,但两人已经形成默契。 小周在楼下来回跑了一圈,果断沉声指导:“孟总工,起火点就在306的楼下,火势朝上,此刻东南风。如果你能从306找到长绳之类的东西爬到207方位,再往下跳会更安全。” 孟鹤川快速朝小周所说的方向看了一眼。 十二栋的背面紧靠着一片花圃,如果从207那边往下跳,下面是泥土地。 伤害会更小。 他当机立断朝房间里喊:“阿胭!” 白胭虽乖乖呆在屋内,但耳朵一直在听阳台的动静。 听到他们说到往下跳,长绳的时候已经在屋内迅速寻找了。 但普通宿舍里又怎么会有长绳? 最后她扯下自己和阮晓慧的窗帘,一股脑儿地抱着跑出去。 “只有这个了——” 楼下又窜起火舌,已经有往三楼弥漫的趋势了。 阳台都这样,那门口的火势肯定更大。 来不及了! 孟鹤川将床单撕扯成适度的长条,随后用双八字结的方式迅速打了个结。 他将床单的一头绑在了白胭身上,不等白胭说话,直接将她托举起来。 “白胭!”他双手紧紧掐在白胭的腰上,像是想用掌心传递勇气与力量给她。 “我抓着你,你不要怕,往斜下方207爬!踩到207阳台上后,你立刻解开床单,尽量往远处跳,小周会在楼下接你!” 在他们准备的时候,小周这边也没闲着。 他们从温阿姨的房间里抢出被褥床单。 几个精壮的队员早是一人握着一脚紧张地看着上方。 白胭哪会不怕? 她觉得自己连牙关都在打颤。 但她也知道,这个时候怕是没有用的。 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孟鹤川。 她才不要才谈了个对象,就稀里糊涂地死在八十年代! 白胭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双手捧起孟鹤川方才因为出门查看而被火熏得发黑的脸,随后用力的吻下去! 他很快给予了回应。 这一次的吻并没有带任何情欲,就连唇齿之间也没有纠缠。 只是唇瓣碰唇瓣。 但却比方才任何一个吻来得都要郑重。 “我相信你!你也要安全下来!” 两人没有耽搁。 孟鹤川托举白胭,让她踩着自己爬上阳台。 远处还有零星的鞭炮声。 白胭强迫自己不要朝下看,不要被二楼灼热的火舌给吓到。 她紧紧抓着覆满铁锈的水管,尽可能快速往下爬。 但她穿的运动鞋足底是橡胶,不好着力。 孟鹤川一边拉着床单,一边朝她喊,“光脚爬!” 白胭咬牙,“那你要赔我一双新鞋!” 伴随着话音落,她直接踢掉了孟鹤川送她的第一双鞋。 脚趾确实比穿鞋更容易抓力,白胭很快地爬到了207的阳台。 她喘息着,解开自己身上的床单。 又朝着避着火舌关注她的孟鹤川点头,随后猛地一跳——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白胭砰的一声,掉进小周他们早就拉好的床单上。 小周迅速上前拉起她,“白同志,你没事吧?” 白胭甩了甩头,觉得自己的手应该在掉下来的时候扭了一下。 但她担心孟鹤川,顾不上自己。 跟着小周爬出床单,仰头看:“孟鹤川——” 半空中的孟鹤川腰上绑了床单,而床单的另外一头被他绑在了306的横杆上。 他的体能比白胭好,平常也有参加过队里的拉练或者训练。 三楼虽高,没有意外的话,但对于他而言短时间内撑爬不是什么难事。 可意外偏偏就是发生了。 东南风将火势吹得更旺,火舌已经从空旷的阳台往上蔓延。 棉质的床单不经烧,而一旁的水管也因为热熔而开始发烫变形—— 孟鹤川比底下的人更快反应过来,水管刚发出呲的一声,他已经果断解开绕在身上的床单结,同时朝着底下大喊,“小周!” 小周一把推开白胭,和几名队员迅速果断地拉着床单往孟鹤川跳下的方向跑。 他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要接住他! 伴随着水管炸裂的巨大声响,孟鹤川跳入床单。 但他方才的角度不够,也没有时间做好缓冲,更不能往花圃泥地地里跳。 此时虽是砸在床单上,但不像白胭方才一样能够被兜住。 他的身上各处都重重擦到了水泥地上,发出痛苦的闷哼。 “孟总工,你没事吧!”小周率先往前跑,“我带您去医院!” “白胭——”孟鹤川身上各处都在疼痛,高昂的西装被火舌舔舐,露出被烧焦的肌肤。 但他还是撑着身子在人群中找她。 白胭呜咽上前。 他的后背全是烧伤。 因为早在白胭从楼上往下爬的时候,火势已经从楼梯烧上了三楼,冲进了屋子里。 可孟鹤川当时一句话都没坑,只是紧紧地替白胭拉住床单,让她安全跳下。 白胭想扶他,又不敢扶,整个人都在抖。 “我没事——”孟鹤川看她这副模样,撑起身子想扶稳她。 却因为受伤,连她的指尖都还没触碰到,先一步摔倒下去。 第104章 起火原因是什么 火势有其他队员在救,小周果断扛起孟鹤川,白胭跟着上车。 吉普车风驰电掣般往总医院飞驰。 车上的白胭想搂住孟鹤川,却又怕弄伤他。 望着破损狼藉的高档衬衫,她咬牙不让自己在这个时候添乱。 但抽噎的颤音却出卖了她,“孟鹤川——” 侧坐的男人皱眉,身上烧伤的地方在瞬间冒了血泡。 他能感觉有液体在咕嘟咕嘟往外渗。 撕裂的疼痛。 “阿胭,”但他还是强撑着精神,在车子途经树影,明明暗暗的光线中喊她,“别怕。” 语调有些哑,但却依旧温柔。 他摩挲了自己的手指,确定手心手指上没有问题,才敢去触碰她。 白胭快速地握了上去,“我在。” “我没事。”他安慰着他,“我母亲是总医院的外科主任,我会没事的。” 白胭捏着他的指尖,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哽在中间,上不来,下不去。 她忍着眼眶的泪,“你别说话,别乱动——” 手指无章节的揉搓着他的手,她的手是怕地发凉,他的手更凉。 “你有没有受伤?” 她艰难地挤出笑,“我没有。” “别骗我。”后背的疼痛以及身上摔倒的内伤让他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似乎连白胭的面孔都有些浮浮沉沉。 孟鹤川强撑着眼皮安抚她,“别骗我,白胭,你说你不是燕子,那就不能说谎骗我…… 你要是受了伤,我会……” 会怎么样,他来不及说。 人已经昏过去了。 下车的时候孟鹤川是被小周背着冲进医院的。 医护人员一看是孟夫人的公子,更不敢耽搁。 通知人的通知人,剩下的直接带着小周冲进手术室。 在秘密基地的陆寄礼等人也收到了消息,所有人都往总医院赶去。 白胭神情麻木由小周陪着,坐在手术室门口的绿色长椅上。 看着医护人员来来往往,甚至还有人冲出来后,拿了血浆又送入手术室。 她的眼神空洞且害怕,连嘴唇都是白的。 许慧云上前一步揽着她,白胭嘶了一声。 许慧云脸色一变,仔细替她检查,“白胭同志,孟总工还有其他医生在救治他,你身上的伤也要处理!” 陆寄礼等人平日里虽然混,关键时刻却不掉链子。 他直接做了决定,“慧云,你带阿胭妹妹去检查,阿川这里有我们。” 白胭被带去急诊,医生检查后,大部分都是外部挫伤。 只有右手抬得很是艰难。 简单拍片后,是轻微骨裂。 但能够从火海里逃生,又是从三楼跳下来,她这样的伤势,已经算是轻伤了。 许慧云在急诊室的时候一路听了方才事情的经过,心里很明白。 如果不是孟鹤川,白胭的伤势恐怕会更严重。 许慧云原本想让白胭先去病房休息,但她坚持要返回手术室门口等孟鹤川。 等她重新赶过去的时候,换了手术服的孟夫人和安绮正要推门进去。 陆寄礼没来得及挡住人,刚好让孟夫人看见了她。 孟夫人一开始没认出来白胭,反而是安绮先开口提醒,“好像是鹤川生日那天一起来的同志。” 孟夫人的眉头皱了起来。 记起来白胭是当时那位大队新进的翻译员,住在十二栋的家属楼里。 她心头无端一跳。 但现在孟夫人一心记挂孟鹤川伤势,无暇顾及其他。 只深看了眼白胭,便同安绮一起进了手术室。 陆寄礼趁机拉过白胭,“阿胭妹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周说你们先走了,我能理解阿川送你回宿舍,但好端端的,怎么会起了火?” 白胭缓了一下神,想说话,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反反复复只懂得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起的火,但不是从三楼起的火,是二楼……等我们发现的时候,火已经烧上来了。是不是因为……因为放烟花……” 陆寄礼沉默了。 白胭不知情,孟鹤川一定也不知情了。 大队不是第一次在除夕夜燃放烟花爆竹,以往在消防问题上也都很注意。 从来没有过因为烟花而发生过火灾。 看来一切都还是需要返回大队,等陈寻那边查看过现场才能知道起火原因。 他安抚似的拍了拍白胭的肩膀,让她先坐下等待。 过没一会儿,孟鹤川的父亲做完新年通报后,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在秘书的陪同下匆匆赶来。 陆寄礼和连勋等人起身叫了一声‘孟叔叔’。 孟盛康点头颔首,坐下的时候接了秘书递上来的烟。 因为在医院里头,他没有抽烟,只是拿在手里闻烟草味道解乏。 无人敢说话,全都静静的望着手术的门。 孟鹤川掉下的地面虽然是水泥地,但他身体素质比白胭强,加上落地的时候有意蜷起身子,外部骨折没有,大多都是内伤。 只是他的后背,小腿以及手臂上还有不同程度的烧伤,那才是严重的地方。 手术一直持续倒了初一早上的凌晨。 孟鹤川被推了出来。 陆寄礼将她推到担架车的前面,孟夫人在,白胭不敢过多表现出自己的情感,只能静静的抓着担架车的边缘。 孟夫人摘了头罩与口罩,看了她一眼后,才同孟盛康说:“多亏了付主任。” 孟盛康上前与跟在后头的付主任握手,“感谢,付主任。” 这句话说出来,白胭与陆寄礼他们都松了口气。 付主任不敢在孟盛康面前拿乔,“孟公子的目前的情况已经稳定,生命无忧,但疤痕是肯定会留下的,好在大部分烧伤严重的地方是后背,日后好好护理,也会慢慢变淡。” 这是尽量往好了方向去说。 孟盛康是大队出身,对于男人身上的疤痕不甚在意。 只要孟鹤川最重要的手与眼睛没有受伤便好。 他有意缓解气氛,让秘书给付主任发烟,“伤疤是男人的勋章,我以前就说,鹤川更像他外公那边,长得太漂亮。现在刚好,留了疤反而更有男人味了。” 孟夫人抬眼瞪向自己丈夫。 但心里头的紧张感总算松了下来。 小周和医护人员一起,推着孟鹤川去了病房。 白胭知道自己不能走,主动留了下来。 陆寄礼交代连勋跟上病房去看情况,自己则是陪着白胭一起。 “这新年第一天就遇上这样的事,好好的怎么会有家属楼起火,阿川又怎么会刚好也在上面?” 孟夫人问话的时候是看着白胭的。 陆寄礼轻咳一声,正打算说话,白胭却拦下了他。 “陆队长,当时是我和孟总工在一起,我最清楚事情情况,我来说吧。” 第105章 两个女人一台戏 医院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白胭望了望孟鹤川离开的方向,安静地跟着孟盛康他们一起离开。 孟鹤川的那部吉普车是陆寄礼开回去的。 车子开进大队的时候,白胭还能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烟味。 途经十二栋,火已经被扑灭了。 保安队并着京州消防正在逐一检查。 原本应该是喜庆洋洋的新年第一天,整个大队却沉浸在了严肃与紧张的气氛中。 陆寄礼将车停在了办公楼下,下车前贴心地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 白胭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披的是被烧毁的孟鹤川的外套。 “鹤川的衣服大多都是孟阿姨买的,你先换一下。” 白胭没有推辞,低声道谢。 陆振华已经等在二楼办公室。 孟盛康打头进去,两人握了手后分别坐下。 陆振华在了解了孟鹤川无大碍后稍是放心,单刀直入,“小白同志也在现场,你说说情况。” 白胭将他们从起火到逃生的细节说了一遍,只是忽略自己和孟鹤川确认了关系这件事。 只是提了孟鹤川是送自己回宿舍,才会碰上火灾。 孟夫人侧目看了眼白胭,没追问。 “所以小白同志,你们也没发现是如何着火的?” 白胭点头。 这个时候,陈寻正好敲门出现,“首长,火灾的初步调查结果出来了。” 陆振华让他进来详细说。 “起火点是在206,现场发现了被炸毁鞭炮的痕迹,消防初步怀疑是外头在燃放鞭炮的时候炸进了二楼,凑巧点燃。” 这样的起火理由说得通,也说不通。 除夕夜各处燃放烟花爆竹,经常会有意外起火。 但大队不同于外头的民宅,对于消防管理一贯严格。 加上今日大队规定各班各队需在大操场燃放烟花爆竹,有谁敢违反规定,私下在其他地方点燃鞭炮? 陆振华手指轻点椅面,“能查得到差不多时间内,谁经过十二栋吗?” 陈寻摇摇头,“首长,这不好查,我需要多一些时间。” “可是——”从陈寻进来后一直没有出声的白胭突然开口。 众人看向她。 白胭抿了抿唇,“首长伯伯,但我并没有听见鞭炮声——” 是了! 起火的时候她与孟鹤川同在现场。 如果是因为鞭炮误炸起火,那在三楼的他们必定会听见声响。 而她没有听见鞭炮的爆炸声,可无端端二楼起火的原因被发现可能是因为鞭炮误炸导致? 这当中逻辑说不通。 如果不是误炸,那二楼突兀出现的鞭炮残渣,是有人蓄意放入来混淆视听的吗? 众人相互对视,陆振华脸色变得更严肃。 如果说因为队员私下放炮导致的火灾,那是安全隐患。 如果是有人蓄意放火…… 谁敢在大队里这么做? 陆振华一时没有思绪,陈寻知道白胭算是现场知情人,还想追问她细节。 却被陆寄礼给挡了。 “陈寻,让阿胭妹妹休息一下,我明天亲自带她去找你。” 陈寻见陆振华没有异议,便也同意了。 白胭出了小楼,本想再返回医院。 陆寄礼朝刚走的孟家夫妇抬下巴,“孟阿姨不会放心阿川的,一定会去医院,我带你先回……” 他话音一顿,想起了十二栋已经被烧了,白胭无处可去。 “我先带你去许慧云那儿休息,她在总医院有值班室,下午孟阿姨不在医院后,你在去看阿川。” 白胭没想到吊儿郎当的陆寄礼在此时如此可靠。 如今她心绪大乱,也只能听他的。 只是在临分别,千万拜托,“陆队长,下午请你带我去医院。” …… 陆寄礼对白胭倒是守信,下午约莫四点多,他重新出现在值班室。 同时带来了好消息,“阿川醒了。” 白胭急急忙忙跟着他去了病房。 但等她们赶到的时候,他又在药物的作用下,迷迷糊糊睡着了。 白胭问过护士,说他大概在晚上会醒,应该可以吃点汤汤水水。 她又拜托陆寄礼送自己返回张婶那儿,熬了一锅豆粥。 再返回的时候,天已经黑透。 白胭站在走廊往里看,病床低矮,看不到病床上人的脸。 却能清楚看见他床头站着的人。 是安绮。 她正拿着一条毛巾,动作看起来,好像是在帮孟鹤川擦拭。 陆寄礼回头看了看白胭,以为她不会想进去,“阿胭妹妹,安绮同志是孟阿姨的徒弟,她和鹤川不算熟……” 但白胭的反应出乎了他的意料。 她拎着保温桶,直接推开了病房门。 病床上的孟鹤川裸着上半身,半趴着。 视线受阻,看不见来人。 但他却很敏锐地开口问:“白胭?” 白胭倒是没有马上应他,只是先朝安绮点了点头,“安绮同志。” “白胭……同志,对吧?” 两人友好笑笑,安绮顺手将毛巾收了起来。 而白胭也将豆粥咚的一声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陆寄礼莫名觉得脖子发凉。 他的眼神在病房里绕了一圈,随后选择帮趴着的孟鹤川坐起来。 “谢谢你,安绮同志,我的伤口还是让护士来处理比较合适。” 孟鹤川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一句,说的时候,一掌拍向陆寄礼,示意他快点把挂在床头的病号服拿过来给他披上。 安绮提唇浅笑,“鹤川,你后背的烧伤还挺严重,才刚包扎好,不要轻易脱穿衣服。” 她像是毫不在意孟鹤川说话时的疏离,面朝向陆寄礼,“陆队长,你说是不是?我跟你们相识那么久,又不是没见过他没穿衣服的模样。” “安绮。”这一声,语气加重了不少。 她看了看表,“既然陆队长和白胭同志来看望你,我就先走了,你好好养伤,明日我和孟阿姨新年值班。” 看她要走,白胭主动往前迈了一步,“我送安绮同志出去。” 第106章 古怪的地方 女人的直觉总是准的。 何况白胭还有原书的记忆。 只是她想不明白,原书里的安绮和孟鹤川的交际只存在与孟夫人拉郎配的当中,最终她的官配也是谭贺桉。 但不管是上一次在陆振华小院的初次相见,还是几天在病房里的撞见。 白胭觉得安绮对孟鹤川的感情好像不是如书里描述的那样,平淡无感。 甚至她看向孟鹤川的时候,眼里的缱绻缠绵可藏不住。 哪里出了错吗? “白胭同志,看你来的时候拎了保温桶,你熬了粥吗?” 思绪纷飞的时候,安绮先开了口。 白胭点点头,“小米红豆粥,我下午问过护士,说是孟……孟总工晚上醒来,可以吃一些流食。” “嗯,麻醉的时间过去了,是可以吃一点粥,但最好不要是红豆,鹤川他不爱吃豆类食物。” 白胭迎着头顶的高纳灯光,没有休息好的脸色看起来更惨白,但她依旧冲着安绮笑,“不吃豆子,可以喝稀汤。” 安绮显然没想到白胭会这么应,愣了片刻,“是,你说得对。” 到楼梯口,安绮没在多留,“白胭同志,我先走了。” 白胭友好的挥了挥手,转身回了病房。 推门进去的时候,陆寄礼不知道在和孟鹤川嘀咕什么,“女人都小气,你光着膀子让别的女同志摸……” 见她进来,立刻噤声。 不怀好意的扫看她,“咳,你没事就好,那什么,哥们儿先走了。” 白胭只好又送他到门口。 再返回病房,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 孟鹤川朝她招手,“灯太亮,节约用电,开小灯吧。” 白胭顺从听话,关了病房大灯,留下了床头昏黄的灯。 气氛一下就暧昧起来。 “陆寄礼说你也受了伤?伤哪儿了?” 他拉过白胭的手,“右手?是跳下来的时候摔的吗?” 白胭不是别扭性格,加上孟鹤川身上伤势严重,她没闹。 主动展示自己的右手,“轻微骨裂,许医生说小心将养着就好,但是恐怕短时间内不能提重物。” 她又补了一句,“和你比起来,其他都是小外伤,你放心。” 白胭坐在他身侧,望着他被绷带绑扎起来的前胸后背,上面混合了黄色与红色的液体。 是碘伏与血液的融合。 可见伤的有多重。 应该是在白胭还没跳下去的时候就已经被火气灼伤了。 只是不想让她跟着担心,硬忍着没说。 胸口里原本和安绮对话后产生的浊气在一阵阵心疼中散尽。 她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坐下,摩裟着他。 还好老天保佑,他们两人都平安。 好半晌,他开口,“安绮是我母亲的学生,又是总医院的医生,我们每年都要做体检,体检的时候需要做身体检查,半裸的。” 两人的手指相互纠缠着,抚摸着。 白胭点头,“还有吗?” 他很认真的回想了下,“夏天大队会开放游泳池,谁都能去,陆寄礼攒过几次局,那个时候也是赤裸上半身。” “仅此而已了。” 白胭淡淡的‘哦’了一声,“那是比我看的多。” 他闷声笑,“你确定?” 火灾之前,他俩在小树林,白胭一双眼睛恨不得挂在孟鹤川身上。 看他身材看的少,他不信。 “阿胭想看,等我们结婚后,天天看,夜夜看。” 他行动不便,不好倾身,可以拉了手,把白胭往自己跟前带。 有些起皮的嘴唇贴在了白胭的唇上。 两人确定了关系,孟长老倒是不端着了,“屋里暖气热,护士包扎的太紧了,阿胭,我热的难受,黏糊糊的。” 白胭侧头看了眼安绮留下的毛巾,知道他是故意的。 但她还是决定不拆穿了。 小周离开前给病房里的热水瓶里装满热水,白胭用脸盆接了一盆,将毛巾沾湿。 孟鹤川不能躺下,便半靠着后仰坐立。 肚子一吸一鼓,壁垒分明的腹肌虚虚实实的从绷带中显露出来。 分明是在故意诱惑。 白胭藏着好笑,替他擦拭的时候使坏,指尖偶尔用力,偶尔轻剐。 倒是让原本有心思的孟公子,更有心思。 她见孟鹤川的耳尖已经泛红,连喉咙里都溢出闷哼,知道不能在作怪下去。 “好了,你前后都有伤口,万一沾到水不好愈合。” 准备起身的时候,男人却攥紧她左手手腕,“还不够。” 孟鹤川浑身绷得紧紧的,“阿胭,还不够。” 伤成这样都能有想法,这到底是憋了多久? 白胭掐了他一下,又拿着已经发凉的毛巾去冰他。 孟鹤川喉咙里滚出一声无奈的叹,“阿胭,我都解释清楚了,你还折磨我。” “谁让孟总工那么受欢迎呢?一个小阮妹妹,一个许班长,现在又来了一位安绮同志。” 白胭将毛巾打湿了水,重新晾了起来。 知道孟鹤川没有危险后,白胭的情绪也好起来。 头脑开始变得清晰,也渐渐能够思考。 她搬了张小凳,挨着病床,拧开了保温桶将里头的豆粥打了出来。 想到了安绮临走前的话,白胭刻意打了满满的红豆。 “豆类你吃吗?” 孟鹤川舔了下唇,“……” 他倒是惯会看脸色,白胭闲闲的态度让他很警觉的扫看眼小碗里的红豆,“你煮的?” “嗯。” “那我吃。” 白胭心头更舒坦了。 但她也只是说说罢了,没真让他吃,“你麻醉刚醒,医生只是说能吃流食,多喝点稀汤,豆类的不喜欢,就别吃了。” 孟公子不愧是男德毕业班的好学生,很快抓住重点,“她和你说的?我不爱吃豆类?” 白胭斜斜看他,默认。 他连忙解释,“那应该是听我母亲说的,我和她的来往的次数不算多,点头之交。” “那和谭贺桉呢?”白胭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她只是下意识想知道安绮和谭贺桉有什么关系。 没想到孟鹤川却误会了,他脸色微变,“阿胭,你怎么提到他?谭贺桉这个人……” “我知道,他不简单,不简单。” 白胭想起之前每次提到谭贺桉,都会和孟鹤川闹不愉快。 他才刚转醒,她不想节外生枝,惹孟公子不高兴。 白胭哄孩子似的哄他,“粥都要凉了,先吃吧。” 她右手受了伤,也不好喂他。 两人一人端碗,一人拿汤匙,倒也搭配得当。 一碗粥汤吃了一半,孟鹤川停了动作,“陆寄礼说起火的原因有些古怪?” 第107章 称呼我什么? 白胭将碗收了起来,“是的。” 其实她是担心孟鹤川的身体能不能支撑住,一开始不是很想和他说那些情况。 孟鹤川示意她无妨,“当年我和陆寄礼一起学习开飞机的时候,还被喷气伤过脸,这点伤不算什么。” 白胭信以为真,贴近看他光滑的脸颊,“你脸受过伤吗?我怎么从来没发现过?” 孟鹤川就这她靠近的脸亲了一下,“有人关心后它就藏起来了。” 白胭知道自己被骗了,伸手去打他,被孟鹤川顺势揽进怀里。 她怕伤到他,尽可能绷紧了身子,将在陆振华那儿的所见所闻又说了一遍。 抬头问:“我怕是我忽略了,毕竟偶尔远处也在放烟花,你有听到鞭炮声吗?” 他摇头,“当时十二栋是安静的。” 孟鹤川耳力可比白胭好太多了,他说没听到,那就是在二楼的绝对没有鞭炮爆炸。 “所以二楼会突兀的出现鞭炮碎片,不对劲。” “但是当天晚上留在十二栋的,应该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了。” 白胭的手臂泛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抬眼,与孟鹤川对视,肯定地说:“除夕晚上,连阮晓慧都请假出了大队,可她在京州,有去处吗?” 孟鹤川前面才刚说过,留下阮晓慧是因为想要查清楚她与白胭上一次被绑架的事有没有关联。 事情还没查清,昨晚十二栋火灾,她又恰巧不在。 每一次的意外,看似和阮晓慧没有关系但。 绑架那次,她只是凑巧出现。 火灾这天,她又是请假出队。 但只要细想,越是看似没关系,不证明越心虚吗? 孟鹤川回想阮晓慧的社会关系,“阮晓慧的身份审查和你的结果差不多,社会关系不复杂,在京州也没有亲戚。” “那她……除夕为什么会请假离队?” 这句话问出了关键。 阮晓慧在京州没亲戚,没熟人。 她同白胭一样,目前还没有领到大队的津贴。 她在除夕夜外出大队,能去哪里? 白胭细思极恐,“如果绑架和放火都是阮晓慧做的,那她也太狠了。” 这完全是要至白胭于死地。 可是,阮晓慧在狠毒,说到底也是一个刚进大队的女孩。 她哪里会有这样的本事与人脉,能够使唤的动邵金,将白胭带出去,又或者在警卫员没发现的情况下又重新返回大队放火? 这当中的疑点实在太多了,一环未解,又来一环。 但目前唯一可以肯定的,不管是上一次的绑架还是这一次纵火,目标都指向白胭。 孟鹤川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抚,“我反而担心的是不单单只有阮晓慧一个人……” “会不会是许晴晴教唆的?” 他摇摇头。 许晴晴和他们到底是一个大队长大的,她虽然骄横无理,在大队横行霸道,甚至公然叫嚣警告其他对孟鹤川有想法的女队员。 但因为许团长的关系,背地里小打小闹敢做,公然在队里放火伤人,她是断然不敢的。 就是一直找不到头绪,才让孟鹤川更担心。 白胭不过是自己临时从外面找回来的翻译员,社会关系简单,普通农户人家的女孩子。 除去她与自己私下的关系以外,白胭身上并没有其他特殊的联系…… 不,还有一点。 谭贺桉。 想起这个名字,孟鹤川眉弓弯成了川字。 谭贺桉似乎对白胭也很感兴趣。 与自己针锋相对,谈论的话题都是要撬白胭去首航公司工作。 甚至三番五次……默默松土。 男人最清楚男人的把戏。 孟鹤川从胸腔哼了一声,惹得白胭疑惑抬头,“哼什么?” 他的手滑至女孩儿的耳垂,揉捏。 白胭果然微颤。 谭贺桉究竟是对白胭这个人感兴趣,还是对白胭翻译的能力感兴趣? 前者是针对他,后者是针对大队。 不管是哪一个,他都不能由其得逞。 见他身上有伤还乱来,白胭推开,“孟鹤川!” 他刚才那一声哼绝对有问题,白胭坚持:“你想到什么了?你说给我听听。” 孟鹤川的唇也贴了过去,温热潮湿的气息喷溅在白胭敏感柔软的地方,反复温存。 白胭将头发捋到耳后,努力保持清醒,“孟鹤川!” 孟鹤川忍着后背的撕扯疼痛,倾轧着她,“白胭,我喊你什么?” 两人独处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喊她‘阿胭’。 白胭抿唇,“你叫我……阿胭。” “那你呢?” “……” “那许晴晴,阮晓慧,安绮,她们这些外人喊我什么?” “……” 他一点点地蚕食白胭,诱骗她,“我母亲叫我阿川,陆寄礼也叫我阿川,你呢?” 白胭抿了唇线,微张红唇,“……” 气氛撩人心弦,旖旎暧昧。 她并不是别扭的人,却在此刻难以启齿。 孟鹤川从后搂着她,轻轻掰开她的手掌,在她手心写字,“认出什么字了吗?” “鹤。” 又划了三笔。 这次白胭没等他开口问,自觉回答:“川。” “阿川。” 孟鹤川满意了。 缱绻的吻不停顿的落在她的头顶,“以后喊我这个好吗?” 白胭昨天从火场里逃生,事后又担心孟鹤川的安全,没时间梳洗。 头发上其实还残留了不少烟火的硝烟味。 可孟公子偏偏不觉难闻。 昏黄的床头灯映着她们的影子,落在地上,像极了两只交颈的鸳鸯。 看来陆寄礼说得没错,当一个男人要是连稍微靠近女孩都想去闻她头发丝的味道,那可就是栽了。 为了不给白胭增加无畏的负担,孟鹤川还是没将自己方才心里胡乱的猜测说出来。 只是随口说了句,自己已经和陆寄礼交代过了,这几天他会同保安队的陈寻详细追查十二栋起火的原因。 白胭不可能一直住在许慧云那里,陆寄礼在送她来的时候已经同大队打过报告,白胭暂时搬去与张婶居住。 孟鹤川总算放心。 白胭要走前他交代,“我还没出院,你有事先去找陆寄礼。” 她点点头。 心里却嘀咕,和阮晓慧也被分配进了炊事班其他的宿舍。 两个人现在不在同一间屋子,还有张婶在旁陪着自己,还能有什么事呢? 第108章 难哄哥 白胭连着几天都是趁着下午孟夫人离开医院的时候,再偷偷摸摸溜进孟鹤川的病房里。 避免与他父母碰上。 为此孟鹤川还颇有些不满。 不明白白胭为什么会对面对自己父亲母亲的见面会那么害怕。 白胭撇撇嘴,她虽然是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但见未来公婆还是会紧张的。 在医院的治疗下,孟鹤川倒是没有骗白胭。 他身体的恢复的水平比白胭想象中的还要快。 不到一个礼拜,身上的缠绕的绷带就被拆掉了。 但是他后背有烧伤,医生特意交代过不能碰水。 每天都是白胭替他擦身。 只是随着孟鹤川身体的恢复,两人也从原本最简单的擦身,变成了每次都差点擦‘枪’走火。 孟公子食髓知味,甚至觉得住进医院不能洗澡也不是什么难受的事了。 最期待的也是等每天傍晚白胭的到来。 这天下午孟夫人要陪同孟盛康去做新春慰问,离开得早。 孟鹤川便马上让小周去交流班等白胭。 她一下课,就被小周给拐带去了医院。 如今孟鹤川能下床了,白胭推门进去的时候,他背对着站在窗户旁的桌子上,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你在干吗呀?” 孟鹤川回身,手里竟握着一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一捧黄玫瑰。 看见了白胭递过去,“送给你的。” “喜欢吗?”语气里有些不自信的确定。 孟公子活了二十七年,从来没有送过女同志花。 只是他今天早上听见孟夫人随口提了句家里的兰花开了,看了心情很好。 孟鹤川才记得,父亲一贯清廉节俭,平日里从来不会过多奢娇浪费。 但唯独对母亲这位娇小姐尤其宠溺。 知道母亲喜欢西洋化的东西,家里的唱机,咖啡,呢子衣从来不断。 孟盛康今日也正好在,见妻子高兴自然也高兴,负手说:“你喜欢就好了,兰花我每年都让人给你找最好的。” 说者无意,孟公子听者却有心。 他便找来小周,让小周去花市买花。 当小周问他需要什么花的时候,孟公子想了想,“黄玫瑰,十六朵。” 白胭欣喜的接过去,眉眼里藏着娇嗔,“你才是病人,应该是我送花给你才对呀。” 她四周看了看,拿来一旁的搪瓷水杯,把水给倒了,又找了剪刀将玫瑰花的根茎剪短。 小心翼翼地放到水杯里。 她还特意数了一下,一共十六朵,一个大口杯插了八朵。 “你为什么买黄玫瑰?”白胭站着调整花朵的摆放位子,男人跟年糕似的又粘了上来。 “红玫瑰俗。”孟鹤川的身子抵在白胭身后,双手由后绕到她腰前,薄唇不老实的往他最喜欢的脖颈间流连。 孟公子是真喜欢他的阿胭。 香香软软,一刻都不想浪费的贴贴抱抱。 连挂在脸皮上将近三十年禁欲矜持全都撕下,在她面前袒露出最原始的欲望。 每天说的最多的就是等他出了院,要去队里打恋爱报告,要带白胭回家,要和她结婚。 饶是白胭这样的‘色’女,每天来医院都被孟公子的‘热情’给吓怕了。 她拧着身子去躲,试图分散正在进攻的孟公子的注意力,“那为什么是十六朵?” 不是应该是11朵,或者9朵,或者999朵玫瑰吗? 十六朵是什么寓意?她怎么不知道? 难道每个年代的花语都不一样? “十五朵俗。”孟公子抽空一开嘴唇,回应了一句。 白胭觉得好笑,又觉得不对劲。 转身和他面对面,伸手捧在他脸侧,将他的脸颊肉给堆起堵住,“这是什么意思?” “红玫瑰俗,十五朵俗?”她渐渐琢磨出来了,皱了眉头,“你是……在吃醋谭先生当时送的十五朵玫瑰花?” 孟鹤川的脸色倏然一变。 白胭心里咯噔,知道踩着某人的尾巴了。 他将白胭的手从脸颊移开,放到唇边啄吻,“阿胭,在我面前公然提到别的男人,该罚。” 他一用力,掐着白胭的腰将她抱上桌子。 双手撑在两侧,对她形成包围的姿势,目光带着侵略性。 外头此时还是傍晚,天空还没彻底暗下来。 窗户半开着,白胭甚至能用余光瞧见楼下来来往往的路人。 她推搡他,“孟鹤川,你让我下来。” “叫我什么?” “阿川,阿川!”两人确定关系后,孟公子在她面前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白胭知道对他这样的大狗狗,只能顺毛捋。 她好声好气地求饶:“你先放我下来,万一让别人瞧见了……” “不放。” “那你想怎么样?” 白胭哄着他,主动在他唇边啄了一下。 孟鹤川更进一步,虎口轻掐她的下巴,强迫白胭昂头,与自己唇齿交缠。 “白胭,明明是你说过,要叫我阿川,明明是你先勾引我,现在又想着别的男人,你还问我想怎么样?” 轻微的暧昧声响起,他的手指很冰凉,触碰到白胭的时候,她忍不住喊凉。 娇气。 “孟鹤川,你别装着生气为所欲为啊。” 相处久了,两人除了最后一步的防线没突破,基本上该做的也做了。 他们又都是对方青涩的初体验,很快就摸清对方身体上每一处的敏感。 孟鹤川手轻轻一挑,白胭的理智就要飘走。 她仰着头,抑制喉咙里滚动的轻咛,咬着唇盯着病房门。 医院的门是不能锁上的,医生或者护士随时能够推门进来。 要是被人瞧见他们两人这样,那可怎么办? “别怕,小周在附近。” 他将无耻贯彻到底,“我是生气了,谭贺桉送你花,你好好地摆着,我送你花,你用两个口杯装起来。” “不仅如此,你还叫他谭先生?你怎么不叫我孟先生呢?” 听见他没事找茬,白胭无奈,“我错了,我不乱叫人了,你是好脾气的孟长老,不能胡乱生气…” “那要看是对谁,对你口中说到别的男人,我脾气很大。”他的喘息声变得有些大,“阿胭,我要你哄了才能好。” 白胭红了脸,她可不相信孟鹤川口中的‘哄’是字面上的意思。 这礼拜,每次擦身的时候,他都特别难!哄! 但如今人为刀俎,白胭为鱼肉。 她为了能够让生气了的难哄哥平静下来,还是牺牲了自己。 两人闹了一场,她又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孟鹤川用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手指,这才替她穿好衣服。 趁着他替自己检查的时候,白胭抽空瞥了眼毛巾。 那条毛巾可是她用来给孟鹤川擦脸用的,那他刚才还擦手…… 第109章 谭贺桉发现了什么? 刚刚那么疯狂,孟鹤川用擦脸的毛巾,擦了她,又擦了他的手指…… 白胭红了脸。 说他是难哄哥,但哄他的方式又特别简单。 男人,真是捉摸不透。 白胭缓过劲后,推开窗通风。 她让孟鹤川躺回床上,毕竟刚才‘辛苦’了那么久,万一他背上的伤又裂开可怎么办? 自己则是拿了热水瓶去打水房热水。 毕竟……刚才清洗的时候,他们两直接把一整瓶热水给用光了。 水房在走廊的尽头,走过去需要转个弯。 白胭拎着热水瓶走回来的时候,意外回来的时候,意外地在转角对着窗外吸烟的男人。 谭贺桉。 谭贺桉脸朝着窗户外,显然没看见她,神情若有所思。 他身后不远有个同样西装革履的男人,快步上前,朝他低眉顺目说了几句。 谭贺桉边听边转头。 看到白胭的那一刻,他露出了浅笑,“白胭小姐。” 白胭不知道他怎么会来,面上有不解。 但善解人意好像是谭贺桉的格言,他朝着白胭走来的同时就开始解释,“我来看望孟总工。” 白胭‘哦’了一声。 “大队着火的消息传出去了,我凑巧和朋友一起聚会,听说了,又听说是孟shi长的公子三级烧伤,我便想着来探病。” 孟鹤川的烧伤是在大队里弄出来的,又是在新的一年,影响相当不好。 虽然一栋楼着火的消息拦不住,但陆振华也下了命令不让队员过多对外讨论此事。 但目前来看,效果甚微。 “对了,你的伤呢?” 他没由来突然对着白胭发问。 白胭下意识回答,“多谢你的关心,谭先生,我都是小伤。” 旋即又想,怎么外头连她这个小透明受伤了也有讨论吗? 谭贺桉伸手帮她拿过水瓶,“你的手不方便拎重物吧?” 他的目光落在白胭一直没有举起的手上,随后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看模样,这是要跟着白胭去病房里探望孟鹤川了? 白胭硬着头皮和他并肩走,根本搞不清楚谭贺桉出现和说话的用意。 “听说,那天是孟总工救了你,所以你这一星期才会天天过来照顾他?” 白胭点头,“算是吧……” 谭贺桉脚步慢了下来。 浅色的瞳仁凝视着她。 过年期间,总医院里除了有因出操训练而受伤去急诊看病的队员以外,住院部里基本没人。 就连谭贺桉方才带来的助理也不知所踪。 刷了白墙绿漆的走廊只有她和谭贺桉。 白胭突然心慌。 “白胭小姐,你有没有想过孟总工为什么要冒险先救你,在自救?如果不是你,以他的伸手,不至于会伤到那么严重。” 他突然发问。 甚至直接伸手拉停了白胭。 “年三十,除夕夜,凌晨时分,孟总工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宿舍楼上呢?” 白胭呼吸一窒。 新世纪女性的壳子从不让她觉得谈恋爱是一件羞耻的事。 可八十年代不行。 加上孟鹤川身份特殊,不仅他家庭成分复杂,他个人情况也复杂。 人在大队里,没有打恋爱报告,私下半夜进入到女同志的屋子里,不管是对于孟鹤川还是对于她自己,都是解释不清的。 白胭如今很少再孟鹤川身上感受到不能呼吸的压迫。 没想到,在今天,在谭贺桉身上又重新体验了。 她蓦然有些怕。 前方不远就是病房,只要再走几步,就能推开门,孟鹤川就在里面。 可谭贺桉如今拦着她。 白胭拽了拽手腕,试图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心桎梏中抽离。 但失败了。 谭贺桉一次两次这样的表现,白胭在不能当作毫无所知。 她脚步后撤,“谭先生,这样不合适。” 谭贺桉的视线往自己的手扫看一眼,嘴角还是挂着浅笑,晃了晃手,问她:“你是指这个?” 白胭不吭声,默认。 “为什么不合适?” 她抬头看他。 可能是因为新年,谭贺桉今日没穿常穿的黑色,反而穿了戗驳领的藏蓝色西装。 面料高档的那种,白胭还在领口看见了阿玛尼的标志。 不愧是华侨。 一身荣华富贵。 白胭抿了下唇线,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松了松。 她趁机将手抽了出来。 “白胭小姐,我是商人,没有对象,没有女友,看上了人可以自由去追求。” 白胭往后退,谭贺桉就往前走,压着她。 一步步,一寸寸贴近。 “我追求你,你为什么会觉得不合适?” “是因为孟鹤川吗?” 他直呼其名,唇角带浅笑,眼里却没笑意,“他对你的做的那些事就可以,我握你的手就不可以吗?” 白胭心口轻轻咯噔。 掀眼皮看他。 但谭贺桉已经站定,没再逼近。 神情里瞧不出一丝不妥。 可白胭心里却隐隐不安,猜测着,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医院? 是不是在刚才,从楼下看见了什么? 是她和孟鹤川在接吻,还是相拥? 但谭贺桉似乎无意给她解惑,也不纠结方才追问白胭的问题 他就像是一个差生,再抛出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后,也不等答案,直接忽略了。 “走吧,进去吧,除了我,还有别人来探望孟总工,别让他们等太久了。” 白胭深吸一口气,重新跟在谭贺桉身后重新返回病房。 刚走进去,白胭就瞧见站立在中间脸色不好的孟鹤川。 以及恬静垂首坐在床边椅子上的安绮,手里还拿着一颗苹果在削皮。 白胭看了看她,又侧眼看了看身前的谭贺桉,难得主动地在这种场合发问:“谭先生和安绮同志,是一起来看望孟总工的吗?” 安绮抬起头,朝着白胭微笑,“白胭同志。” 顿了顿又解释:“是凑巧,我今日和谭先生也是第一次见。” 第一次见? 白胭越发糊涂。 她记得原书里的剧情,谭贺桉与安绮的认识的时间不算短。 虽然对当中的情节不是特别有印象,但白胭也记得谭贺桉对于安绮是一见钟情。 随后在孟夫人眼皮底下把孟家‘未来儿媳妇’给抢了。 而且他们两人感情升温的关键,就是在春节期间,谭贺桉带安绮去崇礼滑雪,遭遇了意外,两人在山里独处了三天。 怎么会是今日才第一次见面呢? 难道因为自己的穿书,改变了原书里的剧情走向? 第110章 孟家二老来‘抓人\\\’ 想到了这里,白胭不由得振奋了精神。 如果因为自己的出现,改变了原书的剧情走向,这不就说明,孟鹤川的结局也有机会进行修正? 她脑子里一会蹦进这件事,一会又想到自己在门口被谭贺桉拽着手。 脸上一会晴一会阴。 把本来就一直警觉地盯着谭贺桉的孟公子给搞糊涂了。 他索性绕过病床,挡在了白胭面前。 背脊挺直。 一副宣示主权的模样。 白胭不动声色地在他负在背后的手指上勾了勾。 男人原本绷紧的背脊在这瞬间松了不少。 这种不用言明的默契,让两人各自抿嘴微笑。 什么都不用解释。 他们相互信任对方。 安绮削好皮苹果,打算找个东西将它分成小块。 走到桌前的时候,看见了被摆在窗台水杯中的花,顿了顿,明知故问:“鹤川,这话是孟阿姨带来看望你的吗?” “不是。”孟鹤川虽然不怕承认这花是自己送的,但想着自己和白胭目前还没有正式打过恋爱报告。 秉着不给她找麻烦的态度,他没有多说其他。 安绮找不到合适的装盘,将苹果往孟鹤川面前递,“水杯都被拿来插花了,你直接吃吧。” 白胭一挑眉。 安绮削的那个苹果可是自己带来的。 “谢谢。”孟鹤川浅声道谢,但并没有伸手去接,“我刚才已经说过我不吃了。” 安绮脸上露出微微窘迫。 她转手看向白胭,“那——白胭同志吃吗?” 白胭有些捉摸不透她。 只是作为女生的同理心,白胭觉得如果安绮连续被人拒绝了两次应该会很受伤。 她脚步微动,正要说‘谢谢’。 刚抬手,安绮的手就转了个方向,“谭先生呢?” 问完,她后知后觉地再看白胭,“呀,白胭同志也要吗?那只有一个苹果,不然你和谭先生分一分吧?” 说罢拿起小刀,轻轻将苹果从中间划了一道。 谭贺桉伸手,将苹果一掰两半。 一半递进自己嘴里,一半拿给白胭,“不是梨,那就可以分,谢谢白胭小姐分享。” 白胭握着剩下一半苹果,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安绮这个始作俑者倒是毫无所觉,她转身去收桌面上的苹果皮,眼睛却落在了桌子下的还残有水珠的脸盆上。 因为背着身,没有人瞧见她捏紧的十指。 这时,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白胭走去开门的同时,顺带把苹果摆在了门口的架子上。 小周迎面瞧见她,脸上有一瞬间的迟疑,“白,白同志……” 孟鹤川看过来:“怎么了?” “陆队长派人过来找白同志,说是……说是有她认识的人,正在大队门口……找她。” 白胭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她让小周说清楚点,可偏偏陆寄礼安排来的人本身也是一问三不知。 小周只能将他的话原封不动转达。 “陆队长只交代了要让白同志尽快赶过去。” 白胭一头雾水,却又惶惶不安。 临走前,孟鹤川也想跟着白胭一起返回大队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安绮却以医生的口吻,不同意他私下离院。 白胭倒不是因为安绮的不同意而劝他留下。 是她同样也担心孟鹤川的身体。 他后背的伤才刚结痂,加上内伤看不见摸不着。 白胭不想为了还不清楚情况的事让他走动。 原本孟鹤川已经被劝下了,在白胭与小周准备出门时候,谭贺桉忽然也起身,“既如此,我也不打扰了,顺路送白胭小姐回大队。” 白胭 “不必,小周,先送客,白胭和我等会亲自回一趟大队。”带着冷意的声音从白胭身后响起,孟鹤川走上前拿了衣服。 谭贺桉拿着皮手套,正在慢条斯理地往手上套,“孟总工,安绮医生的话,你不听吗?”腔调耐人寻味,“不合适吧?” “我听不听,是我的事。”孟鹤川抻了手臂要套衣服,“谭总是企业老板,参合进大队队员的事,才不合适。” 两人理好各自易容,面对面站着,身姿都挺拔。 面上表情一笑一冷。 “小周,送客。”孟鹤川重复叫了一声,“你送谭总和安医生先下去,我带白胭回大队找陆寄礼。” “你要去哪?” 门口倏然传来一句突兀的问话,白胭明显察觉身旁的男人身子一僵。 她顺着大家的视线看过去,门口站着一身中山装的孟盛康与一身长款大衣的孟夫人。 孟夫人身上穿的依旧是孟鹤川和白胭一起给她买的羊绒大衣。 或许是孟鹤川更像他母亲,两人在眉眼中的神态几乎一模一样。 孟夫人踩着小羊皮高跟鞋走进病房的时候,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被孟鹤川挡在身后的白胭。 眼底涌过一霎的风浪,“你也在啊?” 孟盛康身居高位,孟夫人作为他的妻子,威仪气势一点都不比丈夫弱。 看向白胭的那一记眼神,让她莫名地在手心里渗出了一汪汪汗。 她一颤,孟鹤川立刻察觉到,他倾斜身体,掩护住她,“母亲,这位是白胭……” 孟夫人打断他,语调凉凉,“叫什么名字,我记得清楚,不用你提醒。” 在他的印象里,母亲虽然对他的人生大事一直有想法,想把自己的得意门生介绍给他。 但她也一贯尊重自己的想法。 加上孟夫人对自己的身份很注重,身为孟盛康的妻子,她从来不会让自己在外人面前会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 白胭与她头尾没有见过几次面,为什么她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到底是长辈,谭贺桉与孟盛康主动握了手,随后在一旁站定,摆明了是在等看戏。 “你身上的伤根本就没好全,才刚结痂,你要去哪儿?”孟夫人彻底走进屋里,小小的病房一下子塞进了四五个人,变得十分拥挤。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没离开过白胭,“白胭同志吧?听说这段时间你也一直来照顾鹤川?多谢你了,前段时间安绮同我都比较忙,让你多费心了。” 白胭觉得孟夫人气势骇人,但她同样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好,惹到这位未来婆婆对自己的印象不好。 但这个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孟夫人懒得同他们兜圈子猜哑谜,直截了当开口,“但白胭小同志还是应该多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别老是把心思放在不该放的地方。火灾的事还没个了断,我们刚从大队回来,那边可是一团乱,都在等着白胭同志过去解决。” “等我解决?”白胭反应慢了半拍。 第111章 白家来人了 因为孟家夫妇的到来,孟鹤川再想跟着白胭回大队一探究竟,白胭也不敢同意。 最后变成了小周,谭贺桉与她三人一起下的楼。 小周虽得了孟鹤川的眼神暗示,但他到底不是孟鹤川。 没能力与谭贺桉周旋,三言两语就被带跑偏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谭贺桉已经霸道的将车门推开,笑脸盈盈地看向白胭。 白胭没有办法,只能上车。 只是她心里记挂着孟夫人在病房里说的话,一路上脸色略显凝重。 前有陆寄礼紧急派人来找她,后有孟夫人神情冷漠地看向自己。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谭贺桉的车进不了大队,他每次都是先绕到了大门口,再登记入队。 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向大队大门口,门口围着一群人。 车子开得近了,原本和谭贺桉一起坐在车子后座的白胭身子忽然向前,手指紧紧扣在了车门玻璃上。 大队门口站着的都是大队的队员,其中打头的人很扎眼,是陆寄礼。 而和陆寄礼面对面坐在地上撒泼的,有三四个人。 三男一女。 白胭背脊一僵。 “怎么了?”谭贺桉发现了不对,微微倾斜身体,也朝外看了一眼,“白胭小姐?看见谁了?” 白胭没转头,眼睛死死盯着拉着陆寄礼不松手的男人。 嘴里嚷嚷的脏话连坐在车上的她都能听见。 这么无耻的人,除了她那个便宜老爹和哥哥白伟,还能有谁? 白胭从金陵上了车,一路跟着孟鹤川到京州,发生了很多事。 这当中她有过不知前路的迷惘,也有认清爱意的喜悦。 她想过自己穿书前后人生的不同,从打算独立自我的生活,想过如何才能够不让孟鹤川重蹈覆辙。 但唯独没想过那个在金陵被自己一脚踹开的,原主的吸血家族。 白胭穿书过来后一开始,其实是过了一段苦日子。 她不知道原主原先是怎么熬过来的,寒冬腊月里,原主和她那个逆来顺受的母亲需要每天早上天没亮就起床,喂猪喂鸡做农活。 而原主的父兄两人,游手好闲,整日在村子里搓麻喝酒,再睡到日晒三竿后起床,使唤白胭给他们打水打饭。 白胭一开始自然不肯,她连自己都养不好,还怎么去养猪? 白家父子以为她开始偷懒,只要瞧见白胭不干活,他们就拿棍子去抽她。 白胭奋起反抗过,和父兄对着干,但原主身子太弱小,白家门一关,白胭在柴房里差点没被打死。 她也试过逃跑,但不管是后世还是在八十年代,一个孤身女孩子想从村子里逃跑,何其容易? 八十年代的农村,父权为大。 谁家的事谁家爹来管。 白胭人还没从村头跑出去,就已经有村民帮着白家父子来逮人了。 白胭不想稀里糊涂地死在八十年代,只能压下心里头的思想。 按兵不动呆在白家。 但她显然低估了白家父子的无耻。 原主那个便宜老爹爱酗酒打人,做最多的也就是使唤白胭干活。 白胭摸透他的脾气,乖乖做了,也就相安无事。 但相比之下,原主哥哥白伟,就是个畜生了。 白家穷,白伟游手好闲到了三十岁,也没人愿意嫁给他。 在八十年代的这个时候,称得上是个老光棍。 白家好不容易散尽财,将他给弄进特钢厂。 他却因为贪财,私下和人一起偷了厂里的钢材私下去卖。 笨的人都有通性,白伟虽然有胆子偷卖公家东西,却没脑子能够掩盖过去。 别人卖了几次都没事,偏偏他第一次就被保安抓到。 特钢厂的保卫科科长看在之前收了两只鸡的份上,网开一面。 公开明说只要白伟能够把赃款退回,就能避免开除。 可白伟一早就将卖的钢材钱挥霍完了,到哪儿去凑那大团结? 他抓耳挠腮,心急如焚。 狐朋狗友见状,给他出了个主意,他不是还有个妹妹吗? 听说镇子上行的杀猪匠重金找老婆,白家养妹妹不就是为了日后卖个好价钱吗?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将白胭给卖了,除了把赃款给凑齐,说不定兄弟几个还能蹭几顿好酒喝。 杀猪匠四十五岁,一脸凶相,听说脾气也不好,年轻的时候还打死过自己的对象。 能给白伟出这样的主意的人,也是无耻至极。 偏偏白伟听进心里了,说干就干。 当天晚上借了部拖拉机就去了镇子上,私下和杀猪匠说定了亲,用两百块就把白胭给卖了,三天后会悄悄地将白胭给送去杀猪匠家。 喝了酒就容易乱性,白伟在镇子上一连找了几家的红色理发店,都没有找到有空的女人。 他憋着一肚子的火,从镇子里喝得醉醺醺地回家。 正巧瞧见了从浴室里洗澡出来的白胭。 美人出浴,身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直接将小腹憋得难受的白伟给看直了眼。 白胭绞着湿漉漉的头发,一时没注意到白胭的眼神,从台阶上跨下的一瞬间,白伟就更狼似的直朝她扑过去,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着:“妈的,老子养你十八岁了,都没摸过你,没过几天你就得去伺候镇子上的杀猪匠,不如让老子先给你开开苞爽一爽。” 白胭又惊又怕,被他大力往柴房里拖,一路呼救挣扎。 幸好原主的母亲,那个善良却无用胆小的女人,受不了自己儿子对女儿做出这种荒唐事。 终于为白胭,或者是说为了原主,勇敢了一次。 举着喂猪的铲子,一铲子敲在了白伟的头上。 白伟被敲晕过去,白胭才躲过一劫。 白国华闻声赶来,问清楚缘由,也把儿子给骂了一顿。 毕竟杀猪匠血腥重,如果把白胭嫁过去,让他瞧见了不是黄花大闺女,还指不定怎么对付自己家呢! 白胭瑟瑟发抖地躲在屋子里,明白了一件事,白家父子已经打算将他卖了。 所以她连夜收拾了行李,推开门疯狂跑。 第112章 白胭受欺负了 抓着陆寄礼的是白伟是另外一个白胭没有见过的男人,约莫四十来岁,一身横肉。 而她的便宜好爹,正拉着胆小懦弱的妈妈,装死躺在地上。 白胭根本不知道白家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也不知道是因为原主的自然反应,还是因为其他,她几乎是本能地缩在了车子的一角。 按常理,白家人肯定不可能会知道她在京州。 从白家村逃跑的时候是半夜,加上最严防死守她跑路的白伟喝的酩酊大醉,一时忽略了她。 这才让白胭有了机会趁夜半跑到了镇子上,再从镇子上雇了部车子将她送上了金陵。 到了金陵,就连她自己都没想过会有机会碰上孟鹤川。 更不知道自己就这样稀里糊涂就来了京州。 一切都是意外,就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在哪,白家父子如何得知?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当日他们听金陵车站的工作人员说到那部车是开往京州的,又是从何能够精准地得知,白胭就在航天大队? 不清楚情况,白胭不敢下车。 白伟和那一脸横肉的男人对着周围看热闹的村民叫嚣着,“大伙看看啊!航天大队里的领导要强抢我们家妹子啦!我们虽然是普通农民,但也不能受这样的欺负?快!我要见白胭!” 陆寄礼显然是被纠缠的烦了,脸上早已经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神情。 “同志,这里是航天大队,是国家重要单位,我从最开始已经同你们说得很明白,航天大队是机密单位,所有的队员信息一概需要遵守继续,进行保密处理,我不可能凭着你的三言两语,就主动透露出队员的信息。” 白伟见陆寄礼想走,伸手去抓他,“你们把我妹子拐走了,现在在这里放屁,你当老子是傻子一样忽悠啊?” 陆寄礼从小到大都是四九城里的爷,他认混第一,哪还有人敢认第二? 白伟此刻的举动简直就是找死。 他的手才刚搭上陆寄礼的肩,就被他反手一个擒拿压在了地上。 陆寄礼凉凉地瞪着他,“你要是觉得大队拐跑了你妹妹,你就去报警,别再大队门口放狗屁!” 满身横肉的男人一看情况不对也跟着冲上前,“报警?报警有用吗?你们官官相护,欺负我们老实人!” 他同白伟一样,打人全没章法,只懂得左抓一下,右打一下。 只是他人壮肉厚,下盘更稳。 抓着陆寄礼的时候,陆寄礼竟还甩不开他。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听他满口胡言。 陆寄礼有些恼火,可他心里清楚得很,眼前的一家三口张口闭口叫着白胭的名字,除了她会说英文不了解,其他每一个细节都对得上。 他们口中说的逃婚的女人,应该真的就是白胭。 偏偏孟鹤川人在医院,陆寄礼对白胭家里的情况一知半解,他也不敢轻易应话。 “姓白的那女人是俺媳妇,要给我生儿子的,老子知道,俺媳妇就是被你们队里那个叫什么的,什么玩意的东西给拐跑的?” 白伟和李麻子看着陆寄礼身上的服装,知道他一定说得上话,无论如何都拦着不让他走。 而白国华则是拉着老婆,装死躺在地上,嚷嚷着如果不让白胭出来,他们就要死在大门口。 白胭心里明白了,满脸横肉的男人就是李家村的杀猪匠,李麻子。 她没有头绪,也不知道白家人怎么会全部出现。 她下意识想着要去找孟鹤川,可孟鹤川此时人在医院里! 谭家的司机从后视镜里与自己老板对看一眼,趁着白胭死死咬着下唇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原本还在慢慢滑行的汽车突然发出了哔哔的鸣笛声。 在大队门口纠缠的人群唰的一下,看了过来。 白胭几乎是同时拔高声音,“谭先生!” “小李,你怎么回事?”谭贺桉皱着脸。 坐在驾驶座的司机满脸歉意,“对不起,谭先生!我一下子没注意,按到了喇叭……白小姐……对不起!” 可所有人已经看了过来,白胭根本躲不住。 白国华躺在地上,离得最近,一抬头就看见捂着脸想要避开的车里人。 他愣了一瞬,手脚麻利地从地上弹了起来,朝着儿子大喊,“小伟!贱丫头在车上!” 白胭还没回过神来,白伟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他拉开车门,一把揪住白胭的头发,直接将她从汽车上拖了下来。 白胭无助伸手,谭贺桉眼神一闪,迟了两三秒才挪动了身子,但最终来不及抓住她。 白伟连拖带拽,直接将白胭从车上拖拽下来,任由白胭被自己拖在地上走。 “白胭,你这个贱丫头!贱蹄子!”白伟一边拽着她一边嚷嚷,“许了人家还不老实,净想着偷人!这都从金陵偷到了首都来!你到底跟了多少个男人?” 李麻子也冲了过来,他本身就是个屠夫,一身血腥气。 在金陵的时候就听说自己花了200块买来的老婆跟别人跑了,原本对白胭心存不满,恨不得看见她以后先动手抽她几下,将人抽老实了再说。 但此刻一瞧见白胭那张漂亮的小脸,即便被白伟拖拽在地上挣扎,也十分勾人。 李麻子一下子就笑,这两百块花的可值啊! 这娘们,要是能压在身下天天弄,这可不赛神仙了? “哎哎哎,大舅子,别伤着我媳妇了!”李麻子倒是不要脸,上来就认亲,“媳妇儿以后可是还要给我老李家传宗接代的!伤了她我可同你没完啊!” 白伟原本是惧怕李麻子会秋后算账,这才对白胭下手这么狠。 如今听他这么一说,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在白胭头发旁,提溜着她的手臂拉起,“看你男人对你多好!?你都跟人跑了,他还心疼你!你给我好好认清楚,这才是你男人!” 白胭发狠了,就着白伟的手重重咬下去,“滚!” “你这贱丫头,快,人都被我们找到了,赶紧和我们回金陵。” 原本一起在门口看热闹的大队队员低声交流,“听上过课的人说,白老师确实是金陵人……” “不会吧?可这白老师看起来年纪那么小,怎么会嫁了人?” “你想啊,大队里才刚来队,又姓白的,除了她,还有几个人?” 叽叽喳喳的声音传进白胭的耳朵里,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原本在大队里的队员不知道从哪儿接到了消息,说是大门口有好戏上演,人越聚越多,陆寄礼吆喝着让队员们散开都拦不住。 白家人扯着她的衣服,周围人对她指点个不停,白胭第一次感到既无助,又害怕。 她只能尽力揪紧自己的衣服,蹲在地上保护自己,不让自己被白家人和李麻子拖走。 “走走走!今天谁也别想拦着俺带媳妇儿回家!”李麻子骂骂咧咧,他推开挡在面前的陆寄礼,“今晚赶紧回去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这时,不带一丝温度的男人声倏然响起,“放开她!” 第113章 他保护她 “放开她!” 众人被这沉声震慑,纷纷让开一条道。 男人像一阵风似的,疾步而来。 白胭被拖拽在地上,视线受阻,只能瞧见一截大衣衣角。 是黑色的呢子大衣。 内里裹的却是来不及更换的蓝白病号服。 孟鹤川步子迈得极大,几乎是小跑疾行朝她赶来,平常清润无波的眼瞳里此刻积攒着暴风雪。 “滚开!”他扣住白伟的后脖,像提一只鸡一样将他拽离白胭,将他狠狠甩到地上。 陆寄礼配合得很好,猛然踢开了试图冲上来的李麻子。 “都看什么看?看着大队的同志受人欺负吗?”陆寄礼早在白伟拖拽白胭的时候就冒了火。 李麻子动手缠着他,他正打算要收拾,不知道怎么回事,周围竟还有拉偏架的人。 有几个眼生的队员一边拽着他,不让他出手速救白胭,同时更在旁边嘀咕着拱火说:“陆队长,这些人什么身份都不了解,万一他们口中说的是真的,大队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他心中担心,可手脚被人缠得紧。 “陈寻?陈寻呢?”陆寄礼再忍不了,朝着自己的人喊:“都他妈是死人啊?把陈寻给我喊来!平常在队里跳得最欢,说自己是神行太保,能日行千里,现在他妈的出了事,他怎么连人影都还没出现?” 眼看着自己的队长生气了,一大队的队员不敢耽搁,迅速转身返回大队去找保安队的人来。 孟鹤川身体没彻底恢复,方才跑得又急,喘息声很大。 他脱下自己身上的大衣,将白胭裹了起来,“阿胭,你没事吧?” 白胭在他手下,瑟缩着脖子,还在微微颤抖。 身上传来的熟悉的气味让她终于回神,“你,你来了……” 孟鹤川拍着她的肩膀,轻哄:“我来了,你别怕。” 白胭浑浑噩噩,伸手抓着他的衣袖 一边想着他终于来了,一边却想着他怎么会来? 她抓着孟鹤川蓝白色的病号服,“我……我……” 嘴巴抖得说不上话。 她不知道孟鹤川听到了多少,也不知道孟鹤川对她的事到底知道了多少。 想解释,却有心无力。 越解释越不清。 孟鹤川握住了她伸出的手,指尖冰凉得如同腊月天里的冬雪。 他掌心用了力,搓了搓,试图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他。 一滴泪落在孟鹤川衣袖上的时候,不仅是他,连白胭自己都有些吃惊。 她怎么会哭? 在谭贺按的车上,瞧见了白家父子追来,她有吃惊也有惧怕。 想过躲,想过跑,想报警,想求救。 但唯独没有想要用‘哭’来解决。 从稀里糊涂穿书来到这个世界,住进白家,代替了原身受苦。 那半年里她因经常顶撞白家父子,被白国华和白伟毒打,受的伤比今天的还要更重。 那个时候她都咬着牙没有哭过,因为她知道哭是没有用的。 可是现在偏偏在孟鹤川手下哭了。 他的手是那样温暖,一下下摩挲着她,彻底击败了她的防线。 眼泪一旦落下,那是怎么擦也擦不尽。 “你他妈的是谁?”李麻子被陆寄礼拦着,眼风瞟到了自己两百块的老婆被别的男人握住了手,一下子不乐意了,“你敢动老子的女人,看我不剁了你的手,哎哟!” 陆寄礼惯会下黑手,趁着小周一脚踢在了李麻子的膝盖上的瞬间,往半跪着他的手给踩了上去,用力来回碾压。 李麻子发出了杀猪的叫喊声。 陆大队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声音同样冷到可以结冰,“把你嘴巴放干净点,别张口闭口喷粪。” 白伟被小周拦着,探头探脑。 辨认了好一会,突然拔高声音又大喊,“爹,你瞧瞧,这男人是不是就是在金陵火车站拦着咱们的那个?贱丫头当时就是跟他跑了的吧?” 白国华连连点头:“就是他!” 当时自己儿子在孟鹤川手下吃了好大的亏,孟鹤川带着白胭上了火车,他们父子反而还被金陵的铁路公安给抓起来。 甚至以阻拦国家机关人员以及寻衅滋事罪给关了三四天。 白家父子现在一看见孟鹤川就想起那天的事,根本不可能忘了他的脸。 “是你小子,当时你拐着我妹妹逃跑的时候我就记得你了!走,这里是你的单位是吧?我要找你们领导评评理,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鹤川看都没看他们。 他半蹲下身,认真地替白胭系好纽扣,将她因白伟抓扯而被撕裂敞开的继父全都遮盖起来。 “阿胭,你同小周先进去。” 孟鹤川心疼地想即刻搂住她,但此时到底是在外头,周围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虽然没有回头,但他也很清楚。 自己方才从医院径直追来的时候,孟夫人跺着脚就跟在身后。 而且—— 白家这一对父子也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们。 他现在不能,也不可以去抱紧白胭。 “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 他的声音与气息像是一记强力的镇定剂,安抚了白胭胡乱跳动的心脏。 她深吸一口气,止住了眼泪的滚动,在孟鹤川的帮助下慢慢起身。 白家父子还想追,孟鹤川冷眉一竖,浑身上下泛着的,都是凌厉压迫,凛冽骇人的气息。 “你们走一步试试。”他虽穿着病号服,但满身凛冽。 天空适时炸出一道惊雷,看热闹的众人抬头,乌云聚起,眼瞧着就要下雷雨。 有一个人跑开躲雨,就有人跟着。 不一会儿,原本看戏的周围居民都跟着跑光了。 陈寻也带着大队的保安队员赶了出来,将围堵在一起的队员们给带了出去。 闪电将孟公子阴沉的脸劈出一道阴影,他就这么站在了白胭身前,替她挡住了扑向她的猛兽与恶鬼。 “有什么事,到公安局再说。” 第114章 有孟公子在,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派出所里。 白家人敢在大队里门口撒泼,但此刻瞧见大盖帽,你看我我看你,不敢说话。 一脸怂样。 李麻子趁着不注意,贴近白伟骂,\"这他妈的又演的是哪一出?你不是说好了咱们只需要到大门口来闹一场,自然会有人帮忙接应,到时候我老婆也有了,还能拿一笔钱回去?可现在怎么闹到局子里了?\" 白伟心里头也不踏实。 他确实没骗李麻子。 白胭从火车站跑了以后,白伟倒是想继续找人,毕竟他早就将收来的两百块礼金拿去补赃款了。 可天南海北,怎么找? 白家没了办法,只得拎着一条猪肉去了镇上。 李麻子钱也没有,人也没有,自然不肯罢休。 刀一摆,撂下一句狠话:要么白家赔双倍礼金,要么就找个女人给他。 就在白家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有个人找来。 他自称是从首都来,询问白家是不是有个女儿叫白胭。 等到肯定后,那人便说白胭如今跟着男人死赖在了大队里不愿意离开。 只要白家人能够将她从首都带走,那人还能额外给白家一笔丰厚的钱财。 白家人这才知道白胭人在首都,并且她这个只有初中学历的人竟然成了翻译员? 白伟急急忙忙将消息带了李麻子知道。 两人一合计,他们一个要人,一个要钱,当夜就买了车票,直奔京州。 白胭人确实在大队里,只是事情的进展好像并不如白伟预期般简单。 人不仅没能带出来,自己这一伙还被弄进了派出所里。 陆寄礼作为第一见证人,先开口,“李队,情况就是这样,早上我拉练经过大门,正巧遇见了他们这一家人堵在门口闹事。这四个人分工明确,一来大队门口,两个老的躺下碰瓷装死,另外两个则是负责扯开嗓门引人注意。” 派出所的李队是陈寻的熟人,对陆寄礼他们也都算认识。 听了他们的话,点了点头,转脸对着白伟他们又问:“轮到你们了。” 白伟搓了一下手,赔笑,“公安同志,不是我们在闹事,而是我家妹子被人拐来了……” 陆寄礼‘哗啦’一声,拉了张椅子,大马金刀地横跨过去,直挺挺地盯着他。 想着陆寄礼方才踩着自己的那一脚,白伟咽了口唾沫,讲话客气了一些,“……公安同志,这可就冤枉我们了!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在部队门口闹事,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白伟从小说谎话就不打草稿,“我那妹子叫白胭,属兔子的,今年刚满二十。她……她不满意家里头给安排的婚事,就跟着男人跑了,我们四处打听,才知道她如今人在首都,而拐着她跑路的,就是他!” 陆寄礼瞟了一眼孟鹤川。 面对白伟的指认,他一言不发,手指轻点在桌面上。 兄弟俩虽然什么话都没明说,可就看着孟公子如今对待白胭的方式十分不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俩有情况。 这姓白的一家子虽然满口喷粪,但是陆寄礼不瞎。 他们眉眼之间的轮廓与白眼十分相像,应该就是一家人。 想到这里,陆寄礼觉得头疼。 “喂,老友,你给句实话,阿胭妹妹她到底是不是逃婚跑出来的?” 孟鹤川睨看他,“是不是很重要?” 白胭在入队之前,大队对她是展开过秘密调查的。 只是这类政审一般只看社会关系,从不调查私人的事。 孟鹤川倒是托了自己的关系网去查过白胭,加上最开始与白胭重逢时她也提过自己是为了躲避父兄。 所以孟公子在后期也隐约猜出了她当时会从金陵逃跑的原因。 只是后来接连发生了许多事,两人互诉了情衷,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让算无遗策的孟鹤川忽略了白胭家里人这一点。 没想到这家人竟会直接找上了门。 孟鹤川心里对白家人的出现存有疑惑,但当前显然不是很好的询问时机。 他收起手指,立直了脊背。 风霜洗刷过的孟总工看起来十分冷漠,直截了当地开口:“白胭是大队重要的翻译员,我不管她之前有过什么婚约,如今她是组织里的队员。组织有任务需要交给她去完成。” “那可不成!”李麻子跳了起来。 孟鹤川慢条斯理地抻平衣袖上的褶皱:“据组织了解,白胭同志并未与谁打过结婚证。” “结婚证算个屁,她可是老子花了两百块买来的媳妇!” 李麻子话音才落下,孟鹤川就快速地瞥了一眼李队。 李队反应极快,他立刻横眉,一改方才平静的态度,“你刚才说什么?两百块买来的媳妇?你知不知道,买卖妇女是犯法的?” “这,这怎么算买卖妇女?……”李麻子一时口吃,“白家人是收了我的礼金的……” “如今有婚姻法,结婚是男女双方自愿的行为。我问你,你口中的白胭同志,她是不是自愿嫁你?你在同她订婚之前,你们是否是处对象的关系?” 李麻子是个没文化的屠夫,从小长在乡村里,只知道杀猪砍肉,哪听过什么婚姻法。 他下意识回答:“什么处对象?什么婚姻法?我花了钱,她就是我媳妇,要什么处对象?要什么她同意?他爹妈收了我两百块钱和一块手表,她就得给我老李家生儿子!” “如果你们不是自由恋爱,你口中花钱买媳妇的行为,就已经构成了买卖妇女罪,是要坐牢的。” 李麻子被吓一下,跳了起来,揪着白伟劈头盖脸地就骂,“老子被你们姓白的一家给害得够惨的!人财两失不说,现在还要蹲局子?要不是你们骗我,听了人说你们家那臭娘们在首都,让我跟着一起来抓人,事成后还能给钱,我才不趟这趟混水!” “等一下,你们怎么又变成了听人说?是谁给你们说,白胭妹妹在京州航天大队的?什么叫事后还能给钱?” 陆寄礼发问。 李麻子满脸麻子,嘴上也没门。 正要回答呢,嘴巴又被白伟给捂住了。 李麻子骂完犹不解气,前后晃动白伟,“把老子的两百块和手表还来,不然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眼看闹得差不多了,孟鹤川猛地站了起来。 修长骨干的手指系着衣扣,黑色大衣遮挡住了蓝白的病号服。 一身肃杀意。 “李队长,我记得如今市局正在重点关注乡村当中私下买卖妇女儿童的案件,这当中不仅涉及人贩子的拐卖,更有农村旧习,公然对妻子儿女标价出售,形成包办婚姻的荒唐事。” 临走前,他用力拍了拍李队的肩,“李队长,好好查一查。” 第115章 介绍 孟鹤川和陆寄礼一左一右上了车,陆大队一路上欲言又止。 眼看着大队就在前面了,陆寄礼憋不住,“喂,孟总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鹤川淡淡瞥了他一眼,“阿礼,刚才拦着你的那几个一大队的队员,你有印象吗?” 陆寄礼认真回想了一下,表情认真,“都是生面孔,应该是新兵蛋子。” 两兄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不对劲。 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一时半会又说不清楚。 “阿胭妹妹和你说过她在老家的事吗?”陆寄礼不了解情况,替白胭担心,“其实她说不定是有苦衷的……” 孟鹤川闷笑两声,“陆寄礼,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他侧目瞟了自己的老友一眼,“我是连勋吗?” 陆寄礼一愣,反应过来后接连大笑。 连勋此人,虽然是他们这一帮子年纪最大的,但性子确实最‘娇’的。 他谈了不少对象,同陆寄礼一样,算是万花丛中过的主儿。 只是陆大队豁达浪荡,女朋友众多却只是走肾不走心,可连指导则是走肾也走心。 只是不知道为何,他找的几任对象都在骗走了他的心以后开始骗他的人。 所以连指导一直到三十多岁了,也还没把自己给“嫁”出去。 他的心就跟榴莲壳似的,每一个尖尖上都插着一颗小心心。 可这些小心心一旦开始欺骗他,榴莲壳上的尖刺就刺向了他自己。 陆寄礼方才刻意那么说,就是怕孟鹤川听了白家人的话,误会了白胭是有意欺瞒的 “方才阿胭妹妹的……家里人嘴巴里说的,是有人去通知他们阿胭妹妹在大队的?你对此有什么看法没?” 陆寄礼将车窗摇下,从兜里掏出烟,想着孟鹤川还是病人,还是收了回去。 没有香烟压一压烦躁,他浑身不自在,“也不知道是阿胭妹妹点儿背还是最近大队里时运不济,怎么接二连三地出了事?” 陆振华是军区首长,航天大队里接二连三出事,陆振华是第一负责人。 “火灾的事陈寻那儿憋了半天憋不出个屁,组织上已经要求我老头子给个说法了,我听陈寻说,也是你一直压着让他暂时不能写报告?” 孟鹤川点头,“是我压着的,火灾的事最恰巧和古怪的地方,就在于查不出任何的问题。” 他抿着一张脸,这礼拜,孟鹤川受伤住在医院里,不是真的整日只同白胭胡闹。 他私下让陈寻将现场的情况手抄了一份送去医院,每天等白胭离开后便翻看细细查看。 可他翻来覆去看了几天,却始终毫无头绪。 阮晓慧当日离队,许晴晴是同许团长在家共聚,大队唯二与白胭有过冲突的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据。 加上整个大队大部分的队员彼时都在大操场燃放烟花,庆祝新年的零时钟声敲响。 就连温阿姨都没有注意到到底有谁在相同时间点出现在十二栋的附近。 找不到相关的现役人员,这次的火灾便只能被当作一场安全意外。 这样的结果简直同白胭上一次被邵金找人安排绑出大队一模一样…… 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孟鹤川在白胭刚入队,对她做私下的身份调查的时候曾经了解过她的家庭。 撇开去想白家人是如何知道她在大队的事以外,她那对嗜赌如命的父兄既没钱也没本事,知道白胭跑了以后,虽然生气,但对她的去向不知所踪,也只能当她已经死了。 这样的家庭的人,又怎么会突然这么精准地找到了航天大队再来要人? 一次两次三次,每一个事件的矛头指向的都是白胭。 到底是谁在背后一直在对她出手? 孟鹤川将手伸出车窗外,手指缝隙中过滤着呼啸而过的风。 坐以待毙可不是什么好办法……想要揪出幕后黑手,必须要引蛇出洞。 孟鹤川将自己的主意同陆寄礼说了一遍,陆寄礼沉吟片刻,点头表示知道了。 不一会儿车子便驶回大队。 孟鹤川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拍了拍小周座位,“先去首长小院。” 孟家二人果然也在。 一见他们,原本脸色不霁的孟夫人‘哆’的一声,将茶杯放了下来。 陆寄礼最擅长哄女人,不管是什么年纪的女人,在他一张巧嘴下都能笑。 只见他打着尖儿给孟夫人请安,“哟,我当首长老爹这儿坐的是哪位大明星呢,这么有身段气质,这哪儿是我孟阿姨,这是我孟姐姐!” 陆振华借着要抽他胡言乱语的借口,将陆寄礼给拉了出去。 只是经过了方才的缓和,孟夫人的脸色倒是好转了一些。 孟盛康用眼神示意孟鹤川倒茶,“小川,你身上的伤口怎么样了?” 两父子配合打得挺好,孟鹤川一边倒水一边抽气,“有点扯到了。” “哪儿扯到了?你后背有些伤口还没彻底结痂,动作不能做得太大的!” 孟夫人果然上当。 她急急忙忙起身,走近想替他嫌弃衣服查看。 孟鹤川想起自己颈下逗着白胭留下的痕迹,不敢让她检查,避开了,“儿大避母。” “避什么避?我还是你的主治大夫呢!”孟夫人又气鼓鼓坐下,到底想着这是在陆振华的小院里,没再坚持:“你自己悠着点!留了疤,看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一个浑身都是癞子的家伙。” 孟鹤川眼里闪了闪,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想介绍人,要留着人在的时候才能做。 只是他是心思多的狐狸,孟盛康就是千年道行的老狐狸,只瞥一眼,便知道儿子心里头的想法。 “小川。”他喊了一声许久不叫的小名。 孟鹤川侧目看过来,满脸恭谨。 “听说你最近在大队地做的研究进展不错,突破了不少的技术?” 孟鹤川点头,顺着话说:“确实,大队里多了翻译员与研究员,双管齐下,研究破解了su联与m国机型的难点,第一批零配件的草图已经出稿,等年后就要送去工厂做开模。” “这当中,确实多亏了翻译员与研究员的功劳。”他浅笑,视线看向了母亲,“我记得母亲那儿最近不是有一批de国新进医疗器械,不知道操作手册上的事宜?如果你有需要,可以让我们的翻译员帮忙看看。” 第116章 许久未见 孟夫人又不傻,只是听他这么说,就知道孟鹤川什么意思。 他们父子唱双簧,自己也有接招的办法。 她轻轻拂掉了茶杯里的沫,喝之前吹了口气,“说起这个,你倒是提醒我了。安绮最近也参加了一个学习班在学习英文,说是那儿的教学颇见成效,以她的才智,我看不用半年她就能独立翻译了英文说明书了。另外我记得,你早前不也说过想去学习英文?我帮你同安绮和队里头说一声,年后你同她一起去学习吧。” 孟鹤川没再多说。 他原本打算送孟家夫妇出大队,但孟夫人却坚持要看着他回病房。 方才他不顾众人阻拦直接冲去保护白胭,这次便不敢再擅作主张。 只是护士得了孟夫人的交代,晚上早早就盯着孟总工的病房。 还没到九点,他那一间病房就已经被拉闸关灯。 孟鹤川便没有机会在去找白胭。 夸张的是,从第二天开始,孟夫人便安排了安绮不出门诊。 让她带着英文教材,直接去病房里同孟鹤川一起学习。 白胭没办法避开孟夫人与安绮去见他,这么一来,两人竟然超过四五天未见。 热恋中的情侣许久未见让她苦恼是一回事。 而白家突兀出现,同样让她不知所措。 那日大闹大队门口之后,白胭再没见过白伟几人。 陆寄礼和小周都替孟鹤川传过消息,让白胭暂且不用担心,白家人有他们帮忙应付。 可那天白伟和李麻子在门口口出狂言,白胭甚至不知道在自己还没赶去之前,李麻子还说了什么。 流言被越传越夸张。 大部分说的是白胭是个骗婚的女骗子,私下骗了老实人的礼金,拿了钱躲到了首都享福; 也有小部分人,特别是以狗子为主的交流班的那些学员,他们与白胭接触大多,主动替她说话,认为白胭的为人绝不可能欺骗; 只是个人说个人的,流言阴魂不散。 众人竟还将白胭当时被称呼为‘小孟太’的事给翻了出来。 不多时,大队里新增一条流言,交流班的白胭同志,是孟总工从在金陵遇见,强行从老实人家里抢回来的女人。 如今本来就很惹人注意的英文学习班直接晋升成为热门观光圣地。 不少不需要操练或者休假的队员,成群结队的都往交流班小楼去看看那位流言中的人物。 人多就容易影响学习,魏巍时常对着窗户外的一排脑袋叹气。 但还好的是,为其三周的学习也接近了尾声。 魏巍让白胭暂时别去上课,最后的两节课则是由他单独完成。 大队在给京州大学这帮老师开欢送会的时候,孟鹤川也被允许出院。 小周替他办理好了所有的手续,拎着行李先下楼。 孟夫人喊停他:“小周,把东西放到家里的车上。” 说完也不等孟鹤川开口,又朝着他伸手,“出院处方让安绮帮你看一眼,该怎么吃药总得有人帮你记得。” 孟盛康在旁边阻止了妻子,“孩子大了,又不是小孩,不需要事无巨细地交代他。” 孟鹤川顺手将药和处方收进了衣兜口袋。 他抿了下唇线,“走吧,”陪着父母还有安绮一起下楼。 “鹤川,你身上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是回家里疗养比较好,大队研究院的工作,让小周每日开车接送不是更好吗?” 孟夫人他们脚程更快,安绮便顺理成章的同孟鹤川并肩而行。 孟鹤川看着外伤都结痂了,但他到底是从火海逃生,又摔伤了内里,安绮猜他下楼梯的时候会有些吃力。 她的手虚抬着,似乎是想去扶他。 孟鹤川只低声应了一句‘不必’。 也不知道到底回答的是不必回家修养,还是不必要让安绮搀扶。 总之他说了一句后,下楼的步伐也算沉稳。 安绮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车子就在楼下,孟鹤川朝后看了眼,瞥见了红旗的车标。 他不动声色朝着下车等待他指令的小周使了个眼神。 小周小跑到几人面前,啪的敬了个礼,“孟总工,我在来的路上已经被研究院的几位老师催促,今日您出院后一定要先将您带回去,说是最近要送去新开模的零配件还有几个细节一直在等您的确认。” “怎么整个大队除了他,就没有可以做主的人了吗?”孟夫人蹙着眉,“住院的时候就天天送文件过来签署,特意赶在周末出的院,怎么还不让人休息了?” 孟盛康推着妻子往车子走,“鹤川本来就事忙,组织里对他们的要求是今年一定要有研究成果出来,他住院快十天,自然是积压了一堆的工作。” 孟夫人也不是不讲理的主儿。 加上孟家一家三口从事的都是忙碌的工作,孟盛康不用说,就连孟夫人当年组织筹建总医院的外科的时候,也是忙得两三个月不着家。 所以此时孟鹤川被工作牵住,她虽然不满,但也能理解。 只是—— 孟夫人眼风扫到安绮,上车前交代,“如果是不得已的工作,那边先去处理,只是你这个总工程师不至于要没日没夜的呆在大队,身体没恢复之前,我会让你父亲同你们领导打声招呼,你每天必须回家。” 孟鹤川点头应好。 孟夫人招呼安绮上车,“你同我们先回去。” 红旗前脚开走,孟鹤川也催促小周赶紧开车。 短短十分钟的车程,孟总工一分钟也没耽搁,迅速批阅完了所有的文件。 等车子拐进了大队后先去了趟研究院。 他原本只是想花一个小时时间,与王老师还有其他几位研究员简短地碰个面,将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内的研究结果同频一下。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与王老师才刚讨论了两三个问题,就发现研究方向中的一个盲点,有一个数据尺寸不对。 配件的开模就在眼前,一个精工配件不是说开模就能开模。 在物质以及经济还不算强势的现在,一个错误的开模都有可能导致严重的进度滞后以及经费超支的后果。 一群人等着他的决算,孟鹤川朝着窗户外看了一眼,不知视线转向了何方。 白胭—— “小周,你去打个电话通知我母亲,我今日会迟归,让他们不用等我。” 他交代完,脱下外套,留在研究院与众人一起推演计算。 第117章 属于他们的五分钟,生日快乐 小周打了电话后,中途又推门悄悄看了几次。 里头的孟鹤川已经架起了眼睛,将袖口上折,手臂上还绕着纱布,可他已经埋头在众多文件当中。 小周深知工作对于孟鹤川的重要性,他更不敢在此时打扰他。 只能默默地退在门口跺脚算时间。 孟鹤川办公室的灯一直持续到了深夜,讨论的声音逐渐变小。 孟鹤川揉了揉发胀的鼻骨,终于将手中的笔放下。 王老师也松了口气,将写着最终结果的草纸看了又看,仔细折成方块转交给助理。 “还好你回来,不然可就要出大事情了。”王老师喝了口热茶,暖着身子,“研究院还是缺人啊……” 像孟鹤川这样的全面性人才少之又少,他一出事休息,整个研究进度就被严重拖慢。 “我到底是老了,而国外的东西更新换代又快,思想不如你们年轻人活络。”王老师将办公室里的其他研究员都看了一遍,“外头的人都以为整个航天大队的研究员里人才济济,其实能够算得出手的,竟还不到十个人……” 王老师也是来了大队才知道孟鹤川这些年里的辛苦之处。 国产飞机的研发是一件极其复杂与困难的事。 在航天大队的经费与实力受限的客观条件下,孟鹤川在头几年几乎是一个人当成三个人在用。 在项目初始的阶段,别说休息了,他完全是在连轴转。 既要了解并且拆解国外的先进技术,又要下到各省各市去找出合适的精工厂做中游端。 出差的时候三天跑完三个城市都是常事。 其实人才这个问题,孟鹤川也有发现过,甚至也认真考过这方面的建设。 只是当下并不是详细讨论此事的好时机。 他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 孟鹤川频繁看表,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搭在手臂上,面露歉意,“王老师,配件开模的后续事宜还需要您多费心,今日您也辛苦了,等了我那么久,先回去休息吧。” “是是是,你身体也还没完全恢复,也需要早点回去休息。” 众人从办公室里出来,各自分别。 此时已近零点,不适合在大队的主道上开车。 孟鹤川索性交代了小周等在办公楼前,自己则是小跑往礼堂方向赶。 正月的天气阴晴不定,立春刚过,原本回温了几天的温度又突然骤降。 孟鹤川忽然感到鼻尖一凉。 他慢下脚步,抬头看向黑漆漆的天空。 京州竟然又下雪了。 他哈了口气,视线重新看向黑漆漆的礼堂大门,梭巡一阵,没看到人影。 好看的眉头微蹙,随着他一呼一吸,唇边有白色烟雾时不时冒起。 天气那么冷,是他耽搁了两三个小时,白胭不在门口先回宿舍也是对的。 孟鹤川转身刚走开两步,视线在因为下雪而铺了层薄薄的白色雪沫的地板梭巡一阵,眼神又亮了。 他重新调转脚步,大步流星往转角避风的地方去找人。 白胭就这么水灵灵的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眼前的女孩儿裹着张婶给的大袄,小脑袋埋在膝间,露出小半张侧脸。 眼睛眯着,想起来像是睡着,但眉弓却依旧皱出了川字。 孟鹤川明明已经刻意放轻放慢了脚步,但才走了两三步,地上的人就已经抬起了头。 惺忪的眼里盛满了警惕,在瞧见来人的时候白胭还愣了愣,抬手搓了好几下眼睛。 “你——孟鹤川——” 孟鹤川边走边脱下衣服,带着他体温与气息的外套落在了白胭的身上。 他顺势坐在了她的旁边,往前探了身子。 唇上因为落了雪花,亲上白胭的时候,将迷糊的人给小小冻了一下。 “嗯,是我。”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鼻尖相错贴着。 一直到两人的气息都逐渐不稳,孟鹤川才放开白胭,“你等了很久?” 白胭没有手表,不知道具体时间,只是一味摇头,“我回宿舍也没事,不如在原地等你,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无条件的信任让孟鹤川心头一暖。 “研究院那儿遇到了一些问题,我从医院过去后就被耽搁到了现在,又不好当着其他人的面让小周来通知你,让你等了那么久。” 孟鹤川牵起女孩子冰凉的手,替她回温,“以后如果超过半小时我没出现,那你就不能再等了。” 下午得知要出院,孟鹤川便提前交代小周去找白胭,告诉她自己今天出院了,迟些时候会找机会去炊事班张婶的宿舍找她。 白胭收到消息的时候很高兴。 只是她今天要参加京州大学老师们的欢送会,大概会在八点多才会结束。 两人太久没见,都有思念以及疑问想同对方说。 白胭想了想,便拜托小周转告,等欢送会结束后,自己会找个借口留在礼堂大门口等他。 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等到了凌晨。 她没有手表,不知道此时几点。 松开被孟鹤川握住的手,白胭拉开他的袖子看表—— 凌晨十二点零四分。 超过了。 有些可惜。 白胭抬头,笑笑,“亏大了,孟总工掐这点赶过来,我的生日都过了,没法给你要礼物了。” 她站起来,“怎么感觉晚上的温度又冷下来了?你今天才刚出院,还是别在这儿吹风了,我们走吧……” 她还没彻底站稳,孟鹤川却又猛地拉了她的手臂一把。 白胭栽到他怀里,被带着重新躲回礼堂大门的转角。 两人姿势暧昧地抱在了一起。 “怎么了?” 孟鹤川没搭腔,只是将下巴轻轻放在了她的肩上,抬手绕过她的手臂,将手腕上的手表露了出来。 白胭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偏头看他。 指尖一凉,她再次转头,孟鹤川握着她的手,轻轻拨动手表上的表冠,将暂停的时针慢慢地,一轮一轮地,往后转动。 长短分时针在有规律地往后退,一步,两步—— 手表上的时间最终停留在了二十三点五十五分上。 孟鹤川示意她表上时间,“这是我的手表,这是我们两人单独在一起,属于我们自己的这一天。只要我们还没度过,你的生日便还没过。” 孟公子无师自通,说起情话更是信手拈来。 他轻轻亲了下白胭侧边的碎发,“阿胭,这是独属于我们的五分钟,祝你生日快乐。” 第118章 他是个好爸爸 白胭没有想到他竟还有这样的‘手段’,“你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 “阿胭,你的一切,我都想要知道,要记得。” 他的胡茬在接吻的时候扎得白胭边笑边躲。 孟公子索性掐住她的下巴,不让她逃跑。 从唇瓣到脖间,孟公子反反复复吻过。 白胭记挂着他的伤,不敢挣扎的太过用力,顺从的配合着他的节奏。 衣领松开后,细腻的肌肤在他略显粗糙的掌心下发颤,几轮下来,白胭冷白的肤色已经染上了一层粉红。 被欺负的狠了,连眼里都蓄积了水光。 模样实在太过美丽,又惹人怜爱。 孟鹤川引以为傲的自控在他面前毫无胜算。 他不敢轻易挑战,长叹一声后,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她。 “阿胭,我们快快结婚吧。” 他正仔细检查白胭身上的痕迹,手突然被她抓停。 白胭眨了眨眼,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孟鹤川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将白胭的手拿下来,发现她的指腹沾了粉笔灰,认真地替她搓拭,“交流班的课程都结束了,我却才上了两三节。” “你想学,我私下在教你。”她任由孟鹤川搓着手,住了快十天的院,他的头发也长长了,盖住了眉眼。 “阿川,你以前也那么会照顾人吗?” 两人每一次闹玩,白胭没有力气,都是孟鹤川替她收拾整理。 在一起后,也都是他在照顾自己。 他会记得白胭没有衣服穿,会记得她的鞋坏了,会记得她说过喜欢花,会在她每一次陷入危险的时候,都能够从天而降。 白胭心里涌过酸涩的爱意,忍不住贴近他的胸膛。 “怎么了?”孟鹤川抚摸着她的发顶,很享受她对自己的撒娇。 白胭瓮声瓮气地说:“我就是在想,你一定是个好爸爸。” 他挑眉扬梢,“为什么这么说?” 白胭玩着他的手指,“你很会照顾我,也一定很会照顾孩子。” “原来是这样,”他忽然握紧了白胭的手,“会不会照顾,得实际有了孩子才知道。” “你喜欢女儿还是儿子?” “女儿。” “我也喜欢女儿,但我希望女儿是妹妹,前面有一个哥哥能够保护她。” 他眨了眨眼,“好,都听阿胭的安排。” 白胭愣了一瞬,瞪他。 她先站起来,随后一把将孟鹤川也从地上拉了起来,“我家里人……” “我都处理好了,你别担心。” “你就不问问我,到底是不是和李麻子订过婚?”因为是夜半,白胭没有挣开孟鹤川的牵手,顺从地任他牵着。 “那你订过吗?” “订过。”她转头,想起大队里对自己那些荒唐的传言,刻意地说:“你不知道吗?我就是那专门骗婚的女骗子,把人礼金骗来就跑的那种。孟总工,你怕不怕。” “怕。”孟鹤川的手握得紧紧的。 怕她真是个骗子,骗完人的真心就跑了。 …… 两人一路往张婶住所走,“阿胭,你家里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到来,你知道吗?” 白胭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在金陵没拦下我,是不可能在花精力和金钱,刻意跑来京州的。” 她虽然才与白家人相处不到一年,但对白家父子已经十分了解。 那两个男人都是个酒囊饭袋,只懂得打骂老婆女儿,本事没有一点。 “我离开家是临时决定的,在此之前也没透露过任何去向,我遇上你也是意外,来大队更是连自己都没想过的事。” 白家父子有什么本事可以在这么多意外发生的情况下,精准的知道白胭人在京州的航天大队,这根本不可能。 “除非——”她抿了抿嘴,“有人将我的消息告诉了他们,让他们找来的。” “会不会是阮晓慧?” 阮晓慧确实嫌疑最大,只是要将白家人从金陵找来,没有当地人的帮忙可做不到。 孟鹤川摇头否定,“她在其他两件事上有嫌疑,但我觉得这件事上,可能与她暂时无关。” 他说的是暂时。 “不是阮晓慧,那么在队里与我不对付的,就只剩下许晴晴了。” 白胭轻轻哼了一声,“孟总工到处留情,可是苦了我。” 孟鹤川记得许团长有个副手是金陵人,这线索与他猜测的事相差不远。 而且办事的手段也很像徐晴晴会做的。 她找了许团长的人去查白胭的事,在将她父兄带来京州,意图在流言蜚语上毁掉她。 这种手段拙劣,但却十分好用。 “许晴晴那边的事,我会私下找许团长说清楚的,许团长如果说不定,我会找我父亲出面。” 说到孟家父母,白胭抿了下唇。 “对了,我后来听张婶说了才知道,原来我家里人来闹的时候,你的父母刚好在大队团拜……” 白胭发顶上落了雪,看起来可怜兮兮,“所以你母亲当日在医院里,对我印象才会那么不好。” 张婶的住所就在前面,孟鹤川轻轻松开了白胭,伸手将她头顶的雪花拂去。 白胭仰着头,“所以,阿川,我们的事,能不能缓一缓,在告诉你的父母?” 她的担心并无道理,孟鹤川虽然心有不甘,但他惯来宠她,便也点头答应了。 “那你的家里人呢?我真的不用同他们见个面吗?” 在孟鹤川的交代下,白家人同李麻子在派出所被李队长好好地‘查’过一番。 几个人最终不敢再开口叫嚣白胭是李麻子未过门的老婆。 李麻子觉得自己倒了血霉,出派出所的时候,狠揍了白伟一顿。 白伟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他给拿走了,如今一家三口躲在京州车站的地下通道里,靠乞讨换回程路费。 孟鹤川本想随便找个人送点钱给他们,让他们尽快从京州离开,再也不要出现。 但转念想,白家人无耻,到底也是白胭的父母。 做这个决定之前,还是需要先问问她的意见。 白胭想起那个可怜的女人,她虽然无用且愚昧,但自己穿书过来后,她也算是为数不多给予过她真心帮助的人。 为了她,也为了能够彻底解决白家父子那两个安全隐患,白胭决定自己亲自去见他们一面。 这个想法刚说出口,孟公子就摇头,“你去不行,若你信得过我,我代替你去也行。” “你能去,我为什么不行?” “他们在地下通道那里,你去不方便。” 白胭一副‘你可别小看我’的表情,“我偏要去。” 第119章 他们可能被打死了 孟鹤川安排得很快,趁着第二日还是周末,给白胭找了个借口出门。 他本也想亲自陪同,但临出门前又因为工作被耽搁,最终无奈同意让白胭一个人去。 小周作为孟鹤川的警卫员,自然是不方便陪同。 孟鹤川让白胭等了一阵,不知道从哪个朋友处借来了几个身材魁梧的保镖,各个虎背熊腰,还穿着黑西装,一个个跟李连杰似的。 白胭瞧见人的时候心里还在腹诽孟总工真是公子做派。 白家父子不至于要出动这么大的阵仗去对付吧? 听见她这么说,孟鹤川什么都没解释,只是让白胭快去快回。 白胭按照他给的地址找到了京州车站。 当她站在地下通道的时候才真正明白孟鹤川的用心良苦。 整个地下通道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恶臭,像是混杂着汗臭以及尿骚味。 饶是白胭在白家住过一个月的牛棚,也接受不了这样的气味。 她捂着鼻子朝阴森森的通道里看,里头没有光线,只能借着从洞口射进的阳光,隐约瞧见里头的场景。 人头攒动,每一个角落都站着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唯一相似的就是这些人全都是衣衫破烂,神情萎靡。 “白小姐,京州几处地下通道,都是流浪汉的聚集地,这里龙蛇混杂,谁都不知道他们做过些什么,您小心点。” 有了保镖一前一后的护着,白胭相对安全了不少。 她在地下通道里梭巡,找着白家人。 走到一个阴暗潮湿的角落,她微蹙眉,快步上前,“……妈?” 蜷在地上的女人没有反应。 白胭蹲下身,动手将她乱糟糟的头发拨开,露出一张超越年龄苍老的脸。 而女人的脸上更是没有一个好的地方,全是淤青与血痕。 白胭的眉头皱得更紧,她伸手去摸吕丽萍的头,果然烫得吓人。 吕丽萍是只身一人躺在地上,身边没有任何行李,也没看见白伟与白国华。 白胭觉得奇怪,不知道白伟他们怎么会不在旁边,但也不能将发烧的吕丽萍再留下这连风都通不了的地下通道。 她想了想,只好拜托保镖帮忙抬起吕丽萍先离开。 孟鹤川在她离开前塞给她一把钱,白胭将人带去了车站旁的一家招待所,开了间房后又托人去买了药与水,自己则是在旁边拿了毛巾替她擦干净脸。 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吕丽萍这个可怜的女人根本睡不踏实。 灌了药,迷迷糊糊中一直在低声呻吟。 “别……别打我们……别打我的孩子……”她猛地睁眼,害怕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妈,是我,白胭。” 白胭上前按住了她,“你别怕。” “小胭,是你?真的是你!” 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萍,紧紧地抓着白胭的手,“你别怪娘,别怪我……” 她嘴巴翕张不知到底在说什么,白胭也不催她,只是静静地任由握着手。 保镖当中有一个头头,叫阿耀,见到这种情况,便招呼的其他人退到门口,将空间留给她们。 吕丽萍哭累了,抽了抽鼻子,缓过了神。 望着白胭又想起了自己前些日子同白家父子去大队面前闹的那一场,又羞愤又害怕。 “小胭,娘不是……我……” 白胭阻止了她说话,“妈,我都知道的。” 她确实都知道。 那天晚上如果不是吕丽萍敲晕了白伟,也许白胭已经遭到了他的侵犯。 她半夜推开家门要跑的时候,吕丽萍也听见了动静,出来看了一眼。 ‘母女’相互对视了一眼,屋里传来白国华的嘟囔:“臭娘们,外头什么声音?不会是贱丫头要跑了吧?” 白胭紧张地拿了门口的扫帚防备。 就在白胭不知所措的时候,吕丽萍快速转身关上门。 她死死地拽住了门把,用口型小声地说:“小胭,快跑。” 白国华在房间里拼命捶门,吕丽萍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硬是拽着门不松手。 给白胭争取到了逃跑的机会。 “我走后,他们打过你吗?” 等吕丽萍情绪稳定了,白胭拉开了她的衣袖,手臂上触目惊心的疤藏不住。 吕丽萍连忙把袖子放下来,“这上头有些伤不是他们弄的。” 她似乎很紧张,“小胭,你是遇上贵人,才会来京州的吗?那你可不可以叫他们去救救你哥哥和你爹?” “救他们?妈,你们离开了大队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吕丽萍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就开始发抖,她掀了被子就要给白胭跪下,“小胭,娘求求你,阿伟和你爹再混,他们也是你的血亲,你就看在娘的面上,能不能让你那个贵人朋友去救救他们?” 白胭对吕丽萍有感谢之情,但不及她对白胭的亲子之情。 此刻见她要朝自己下跪,吓得连退几步,撞到了一旁的矮脚桌椅。 发出哐当一声。 站在门口的阿耀时刻关注着里头的动静,听见了声响便快步走回来,“白小姐,你没事吧?” 白胭将阿耀当成挡箭牌,挡在了自己前面,“你先起来,有事我们好好说。” 阿耀朝着其他人使了眼神,众人将吕丽萍重新架了起来。 吕丽萍是个没有文化的农村女人,胆小怕事,加上受了惊吓,一句话说了半天说不到重点。 白胭听得云里雾里。 阿耀在旁眼神闪烁。 白胭瞧见了,心头一动,“阿耀,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这群黑衣保镖是孟鹤川找来的,而白家人之所以会被带去派出所也是他的交代。 阿耀想了想,老板与孟总工都没交代要对白胭小姐隐瞒,他果断开口,“是的,姓白的一家人从派出所出来以后就被李麻子给揍了一顿,身上值钱的东西应该都被李麻子给拿走了,他们没钱买车票,回不了金陵,似乎一直在想法子弄钱。” “小胭,你哥哥和爸爸已经消失了三天了,他们可别是被人打死了……” 第120章 充电 “死了就死了呗。”白胭直接将心里的话给说出来。 引来阿耀的侧目—— 白小姐不愧是孟总工的女人,说话做事的风格都一样。 吕丽萍痛哭。 白家父子出了派出所就被李麻子狠揍了一顿,流落街头。 他们身上没钱,在京州更是人生地不熟。 连吃饭都成问题,更别提回金陵的事。 两父子一合计,心想唯一还能卖的就是吕丽萍这个糟老婆子。 他们嘴上骗吕丽萍自己出去找点零散工的活干,背地里却在火车站前四处找‘客源’。 白国华还算有点良心,犹豫过,“卖你娘,这不是给老子头上戴绿帽吗?” 但白伟显然是个青出于蓝的畜生。 他狠骂了老爹几声,告诉他如果不想死在京州,要么他去卖屁股,要么就只能卖老娘。 白国华不愿意卖屁股,只能照做。 两人将吕丽萍骗进了小巷里,原本想着小巷子黑灯瞎火的,别人也看不清吕丽萍的样子。 可谁想到吕丽萍这么不配合,发现了丈夫和儿子想做什么后拼命挣扎。 ‘客人’被吕丽萍给失手打了一巴掌,揪着她的头发拖到巷子口。 再看清她是一个五十岁的老太婆后更是怒火攻心。 直接将闻声赶来的白家父子狠揍一顿。 说起来也是白家父子倒霉,他们找得‘客人’算是京州车站的地霸。 地霸咽不下这口气,找来自己的小弟,并且放狠话出来要卸掉白家父子的一条胳膊。 “白家父子吓得连夜躲了起来,我们的人也再也没瞧见他们过。” 阿耀言简意赅的将这几天他所了解的事说了一遍。 白胭握拳,“白国华和白伟,他们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你还替他们担心做什么?” 吕丽萍只知道哭。 她这辈子,没有文化,逆来顺受。 年轻的时候被家里人用了二十块钱就卖给了白国华。 嫁给了他以后,又受白国华的欺负过了前半辈子。 没有一点自己的主见。 如今儿子与丈夫生死未卜,如果不是白胭找了过来,恐怕最后等待她的结局,只有在地下通道里等死了。 “可他们……他们到底是我的男人,是你的爸爸和哥哥啊……” 白胭深知像吕丽萍这种出生在三四十年代的女人,万事以夫为天,没有自己的思想。 她也不指望在朝夕之间,能够将吕丽萍的想法彻底扭转。 自己之所以会主动来找白家人,主要也是为了她。 而不是为了白家父子。 既然贱人自有天收,自己也不必为了让白伟他们以后再不敢来找她麻烦而额外想法子去震慑他们。 一举两得。 顷刻间,白胭做了决定。 “妈,我既然离开了,除了这个姓,我都不当自己是白家的人。你让我去找他们父子,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更何况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我可以答应你,帮忙去派出所说一声这种情况,能不能找得到人,白伟他们能不能有活路,全看他们的命了。” 白胭的脸上有吕丽萍从未见过的冷漠与决绝。 她甚至对眼前的女儿感到陌生。 她身上的衣服是质地良好的面料,脸庞干干净净。 虽然同以前一样削瘦,但身板却挺得板正。 吕丽萍想起了那天在大队门口,有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将白胭护在怀里。 到底是白胭自己变了,还是因为那一位贵人,将她改变? 在她发愣的时候,白胭已经站了起来。 她出来得太久,再不回去怕孟鹤川会担心。 “……妈,你这段时间,先住在招待所里,最主要是把自己身上的伤和病养好,我后头在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在京州给你找一份工作,养得活自己。” 白家人,包括吕丽萍,对她而言,其实都是陌生人。 她不可能,也没义务去替原主照顾这样的吸血鬼家庭以及无能的母亲。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她更希望吕丽萍能够觉醒,认清白家父子对她的拖累与伤害。 离开那个困住她的小村庄,五十岁也能重获新生。 这样也算还了她那半年对自己的帮助之情。 只是现阶段,吕丽萍一定接受不了她的这种思想。 白胭倒也不急,她仔细交代,“你不认识字,京州地形也不熟,我会给招待所的老板多一些费用,让她帮忙照顾你。等我考虑清楚该如何安置你后,我会过来找你的。” …… 从招待所出来后,白胭在返回大队的途中,详细问了阿耀前几天的情况。 得到的回答与刚才并没有太大的出入。 白家父子真是在三天前失了踪。 阿耀从旁了解过,白伟他们得罪的那个地痞叫老虎,常年混迹在京州车站周围, 老虎早年间身上背了人命,让手下的人去顶了罪,自个蹲了几年牢出来了。 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如果白伟父子真是得罪了他,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白胭借着汇报工作的借口,去了孟鹤川的办公室,将今日的所见所闻都说给他听。 孟总工鼻梁上还架着眼镜,坐在书桌前停下手中笔,认真听她说完后点头回答,“你做好决定就行,需要我的时候随时说。” 白胭欲言又止。 孟总工想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图纸上,可始终无法忽略身边站着的人。 他淡淡瞥了白胭,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将钢笔笔帽扣了起来。 \"阿胭,你过来。\" 白胭回来后情绪也不高,此刻恨不得能够让孟鹤川亲亲抱抱举高高,充会电。 可她人才刚挪动到桌前,面前忽地出现一沓资料。 铁面无私的孟总工伸手在纸上指了指,“昨天今日都放了你的假,如今交流班的活动也结束了,翻译员同志,你也该要回归到本职工作上了。” 白胭不可思议地望向书桌上的资料,“孟鹤川,你不是吧?这个时候还让我工作?” 他挑眉,“不是你让小周报告说,有工作需要汇报的吗?” 白胭张了张口,竟无言以对。 最后泄愤般夺过资与纸笔,坐的离他远远的。 化郁闷为力量,唰唰唰给地主家做活。 也不知道是因为白家的那些糟心事,还是为了争口气,白胭工作的效率明显比平常更快。 不到一个小时已经将孟鹤川需要的资料给完成了。 ‘资本家’孟总工在查看到时候听见她一点都不隐瞒的哼声,闷笑的搂住了她,“现在的心情有没有好一些了?” 第121章 别犯错 从白胭进门开始,孟鹤川就已经发现了她的情绪不高。 看来对于白家的事,并不像她口中说的那样,可以轻松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他像哄孩子一样揉了揉白胭的头,“白家的事,如果你担心,可以让阿耀他们再去查查看。” 他将人借来了,自然可以交给白胭去用。 白胭心里的郁闷有一半应该出自于原主这具身体的真实反应; 而另外一半,白胭也说不上来。 这段时间接二连三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好像是有一团迷雾,一直挡在了她的面前。 她拨不开,也看不清究竟这团迷雾的中间到底有什么阴谋。 再联想到孟鹤川在书里的不好结局,白胭心里沉甸甸的。 她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自己心里的不安,所以才会有今晚这样失常的表现。 好在孟鹤川发现得早,见她如此,便想了一个既不伤她自尊,也不强迫她一定要说出理由的法子帮她转换了注意力。 白胭虽然想明白这当中的原因,但她嘴上还是不肯吃亏,“你如果想帮我转换心情,可以用别的方式啊。” “那还有什么方式?”老狐狸深谙顺坡下的道理。 他啄吻着白胭的唇瓣,“阿胭自己说,我都照做。” 没想到白胭这回不上当。 她眼睛闪了闪,抬手摘掉了孟鹤川的眼镜。 也许今天开大会,他穿了中山装。 灰色质地的布料,衬得他清俊沉稳,整个人气质更加矜贵禁欲。 发型也特意梳理过,整齐英气。 一副上好皮囊。 又有哪个女人会不爱呢? 好看幽黑的瞳孔里印出来她的影子,白胭定定地看了好一会,伸手攀上了他的脸。 台灯下,两人的影子相叠,暧昧缱绻。 呼吸声渐大,孟鹤川一时没想到白胭今日这么热情。 平日里长驱直入的孟公子今日竟然被在她的攻势被逼得连连后退。 背脊一痛,孟鹤川靠着书桌,好不容易才将身形稳在了上面,五指紧紧扣着。 白胭身上香香软软,贴着他的时候,孟公子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开始叫嚣。 生理性的喜欢克制不住,孟鹤川一把将她托抱起来。 克己复礼的外表一旦被撕开,便再难自持。 书桌上原本最珍贵的书被一扫而下,白胭才是他最珍爱的。 她被小心地圈进怀里,在轻轻放下。 仰着头被他反复地吻着,发颤着。 最开始挑衅的是她,而最后认错的也是她。 只是今天的白胭意识比以往更坚强,浑身都瘫软成泥了,却还能搂着孟鹤川的脖子不放。 他尝试拿下她的手,“乖,别闹了。” 可方才欺负白胭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白胭的手从脖子往上溜,又捧着他的脸,“阿川,你可不能犯错误啊。” 他见她一副软骨头的娇气模样,唇抵着她的手心,“嗯?我犯什么错误?” 白胭有意要他一句承诺,便忍着被他胡渣扎的触感,“你能答应我吗?不犯错?” “那你总得告诉我是什么错?”孟鹤川食髓知味,不甘只亲吻她的指尖,慢慢索取更多,“阿胭想要我答应什么?” 想要他平安地陪在自己身边的话哽在喉咙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书里的很多情节对于她来说都已经变得很模糊。 就连白胭自己都不知道孟鹤川是在什么时候转变的思想,开始走向末路。 但命运既将她送过来,白胭不想只是坐以待毙。 她才刚振了精神准备说话,走廊上一阵小跑声。 “孟总工,孟家的车在楼下!”小周低声叩门,“不知道是谁过来!” 白胭吓得一哆嗦,哐当一声,将他桌上水杯都给砸了。 小周在外头听到声音,也很慌乱。 他探头朝楼下看了看,又赶紧汇报,“首长也在!” 孟鹤川衣领全开,他看向同样脸色潮红的白胭,声音沙哑,“拦得住人吗?” “恐怕拦不住……!” 他迅速将白胭从桌上抱下来,拉好她的衣领,又整理自己衬衣。 小周拧动门锁的那一刻,两人隔着一张办公室面对面站着,同时回头。 陆振华打头走进来,瞧见白胭的时候颇为意外,同身后的孟盛康对看一眼。 看见来的人不是母亲,孟鹤川稍微放宽心,点头叫人。 “小白同志也在?” “今日白胭同志请假离队,方才才回来,我这里刚好有一份紧急文件需要她处理,便让她过来了。” 白胭连忙点头,“首长伯伯好,孟……先生好。” 孟盛康到没在意白胭的称呼,他礼貌性地点了头。 孟鹤川将白胭翻译好的手稿文件递过去,“机翼的零配件图纸内容已经完成,我们破解出了机翼精工锻造的方法,现在需要找到合适的加工厂开模。” 他真真假假将事情混在一起说,倒是把白胭在场的事情给糊弄了过去。 “从你将图纸带回来到现在,能够做到这种程度,进度已经算快了。”陆振华将白胭的手稿也拿给孟盛康看,自己则是对着孟鹤川继续说:“我同你父亲临时过来,也刚好是要同你说这件事。” 白胭以为他们要说正事,自觉往门口走。 陆振华喊停她,“小白同志留步,这件事与你也有关系。” “我?”白胭诧异,“我能做什么?” 原来是谭贺桉的首航公司在年后成立了一家精工配件的加工厂,专门针对航天航空设备锻造所需零配件。 这家加工厂同样算是合资企业,工厂一开,不仅在税收上给京州市里的经济带来了极大的红利; 更是提供了上百个流水工席位,大大增加了京州新一年的工作岗位。 孟盛康特意去考察过这家工厂,回来后便将谭贺桉有意抛出合作橄榄枝的消息带给陆振华。 “谭先生虽是华侨,但骨子里流淌着血液可是红色的,他不忘初心,一心希望能够为祖国做出贡献。他的那家加工厂的技术是从de国学来的,技术不能外传,但他可以让我们的人员下到这家加工厂去研究学习。” 陆振华还是高兴的。 航天大队在研究飞机的同时,更是要肩负中下游端口的筹建。 如果能够在谭贺桉的帮助下,让研究院的技术人员能够了解到每一个端口的技术,那对整个飞机制造业将有极大的帮助。 第122章 操场相见 白胭不由得感慨,谭贺桉果然是天选男主角,根正苗红。 她的眼神转向孟鹤川,却发现他的脸色不算特别高兴。 甚至对陆振华提及此事的反应淡淡的,只是一味地低头看地面。 白胭的心又是一沉,盘算着该如何才能让孟鹤川与谭贺桉关系变好呢? “小白同志,谭先生在同老孟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提到过你。” 陆振华的一席话将白胭的注意力又给拉了回来,“谭先生提到了我?” 孟盛康点头,“是的,他提到,合资企业中有涉及不少外籍的技术以及机器,希望大队这里派出去的学习队伍里最好能自配翻译员。” 陆振华这趟是真情实意感受到了队里有自己翻译员的好处了。 他笑呵呵让白胭回去等通知,约莫元宵后就可以安排她与研究院的其他相关技术人员一起去企业学习。 因为有孟盛康在,白胭也不敢多问其他话。 他们说,她就做。 正事说完,孟盛康要返家,自然而然地喊上了儿子一起。 白胭眼神风都不扫向孟鹤川,一副我与他不熟的欲盖弥彰感,乖巧地站在陆振华身后,目送他们离开。 红旗的车灯消失在主干道上,孟盛康眯着眼假寐,“上次不顾你母亲生气,你也要从医院跑出来的,就是为了这位小同志?” 孟鹤川沉默一瞬,声音低沉地应着:“是。她是我安排入队的,家里人的情况是我没有了解清楚,给她带来了麻烦,所以当时有义务替她解决。” “那现在解决了?” “解决了。”孟鹤川抿了下唇线,“爸,之前的都是误会,她没有过婚约。” 孟盛康睁开了眼。 他侧目看向孟鹤川,却突兀地转开话题,“我听老陆说,这位翻译员小同志能力不错,方才看了她的手写稿,内容对不对我不敢评价,但字倒是写得工整。” 孟盛康算是文人,看重笔墨书写。 白胭的字迹清秀,看模样是专门练过的。 “以她这样出生的小同志能写出那样的字迹,算是很优秀了。”他睁开眼,“只是你母亲看人,不单单只看字迹。” 说得隐晦,但懂得都懂。 孟鹤川捻动自己的手指,低头不语。 …… 如今交流班的课程已经结束,白胭白天便是按时到办公室报到。 但这几日孟鹤川白日忙着安排配件的加工事宜,一直都在基地没有回来。 晚上又因为孟夫人的交代,不得不回孟家老宅住,两人的见面也是断断续续。 大年初一凌晨那场火灾因为缺少证据与动机,终于有了结论,定性为一场安全意外。 为了避免同样的情况再次发生,大队决定开展一次安全行为教育的讲座。 每一位队员都要参加。 白胭便不可避免地同刻意不去相见的许晴晴与阮晓慧碰上了。 安全讲座是在大操场举行的,上一次在这里,白胭差点被拐走。 这一次来这个,又是因为火灾。 而火灾中的女主角也是她。 白胭一出现,就引来众人的侧目讨论。 许晴晴那帮小团体在经过她面前的时候,开启了冷嘲热讽的模式。 白胭想安安静静避着人走过,可芝华偏要拦她,“白胭同志最近深陷舆论漩涡,却还是那么精神,真是令人开眼了。” “多谢夸奖,我早睡早起,最近皮肤确实更好了。倒是你,芝华同志,我看你印堂发黑,眼底浮青,你要多节制啊。” 最近队里不知怎么的又冒出了一则辛辣传闻。 说是文工班的某一位女同志,被二炮班的指导员当场抓到衣衫不整地出现在男同志的宿舍里。 据可靠消息指出,那名女同志就是芝华。 芝华见她目不斜视地从身边经过,又气急败坏,又怕许晴晴觉得自己没用。 急起来直接伸手去拦她,“你站住!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的杀猪匠老相好呢?怎么雷声大雨点小,现在就没瞧见人了?被你赶回白家村了?” 白胭原先还想着自己这段时间已经够显眼了,不想再在众人面前与许晴晴他们起冲突。 可她不犯人,不代表别人冒犯自己的时候她要忍气吞声。 白胭站稳,漂亮的眸子攒着冷意,“杀猪匠和白家村你都知道?要不要详细展开说说,你还知道什么?” 芝华这个人有脑袋没脑子,根本不明白白胭话中陷阱,“我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怎么样,你怕不怕?” “哦?那正好,我也想问问你,之前的那些人,是你们怎么找来的?” 芝华发愣,“你说什么?——” 周围看热闹的队员们窃窃私语,“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说来大队闹事的那四个人,是芝华同志他们找来的?” “那些人到底是不是白胭同志的家里人啊?” “这不好说,你看大队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作……” 作风问题在大队里可是最严肃的问题之一,如果一个人的作风品行有问题,队里将会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对此白胭也觉得疑惑,私下问过孟鹤川。 得到的回复则是派出所那儿出具了李麻子和白家人的口供,承认了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导自演,想要逼迫白胭回家嫁人。 而政委在看过笔录以后与陆振华商量了一下,认为白胭是大队难得的翻译人才,既然她自己都没有意愿想要离队,那大队自然愿意将其留下。 不过这些话都是孟公子转述的。 真相到底是何,她也无处求证。 “芝华!”许晴晴恶狠狠打断芝华,“嘴巴笨就闭紧点,别张口丢人现眼,还惹来麻烦!” 她说完,扭头看白胭,“你也别得意,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欺骗鹤川的,但你小心点,纸是包不住火的。” “是吗?那这句话我同样送还给你。” 不管是火灾的害人,还是白家的麻烦,总有一个是出自许晴晴手笔。 反正一个是她,一个是阮晓慧,都和自己不对付。 白胭懒得一一求证,直接无差别射杀。 许晴晴气急,又不好在众人面前以多欺少,脸色由红转白。 远处跑来献殷勤的男人,“晴晴,是不是她欺负你?” 第123章 你也是她的老相好? 白胭抬眼一看,竟是许堂哥。 前几天白家人来闹事的事,许堂哥可是从中出了不少力。 他一个男人,社会关系可比芝华要来得厉害,所有了他的插手,许晴晴她们才能在短时间内将白家人找到将他们连夜带回京州。 当时的孟鹤川还在住院,许晴晴觉得这简直是天赐良机,没有人会帮助白胭的。 许晴晴满心期待等着白家人将白胭带走,却没想孟鹤川为了白胭,竟然不顾危险从医院跑了出来。 自己费尽心机把白家人带出来,结果雷声大雨点小。 白家人就这么被打发走了,现在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许晴晴得知结果后发了好一通脾气,把芝华和许堂哥骂得狗血淋头。 许堂哥为了讨好许晴晴,自然铆足了劲要替她出头。 “宪哥,她嘴巴厉害,还妄图污蔑晴晴!” 芝华大声嚷嚷,“她自己做了丢人的事,还想栽赃!大伙还记不记得啊,在陆队长生日那次,咱们玩击鼓传花,是不是她自己说没有对象的?结果现在冒出来个不清不白的老相好,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哦!” 许晴晴她们是有意发难,白胭再怎么做解释也是无用功。 她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也不想再出风头,淡淡地瞥了眼她们,“嘴巴长在你们身上,爱说什么我管不着。只是我想提醒你一句,嘴巴是用人说人话的,不是用来放屁的。” 周围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 以往也有不少女同志在队里受到许晴晴这群小团体的霸凌,敢怒不敢言。 如今白胭出头损她,也跟着起哄帮腔:“白胭同志说得对啊,就连队里都没对白胭同志的问题做出通报,那就说明了这当中没有问题啊!” 白胭看了一眼,人群里有个眼熟的女生,是第一次欢迎会上与她合奏表演《红日》的苏凌。 她友好地笑了笑。 苏凌在以前就看不上许晴晴的小姐做派,加上她在文工班里经常挑明了说白胭的坏话,和芝华那群小团体女生旁若无人般在想法子对付白胭。 此时在大操场听了他们说一嘴,终于忍不住出声:“许班长,没有证据的事,你们却一直咬着白胭同志不放,到底是为什么啊?” “还有为什么?不就是因为白老师在孟总工手下工作,让人家许大小姐不高兴了吗?她可是专挑软柿子捏,不然你看人家总医院的安绮医生,同孟总工关系也好,可许大小姐可从来不敢去找人家麻烦!”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接将许晴晴的心里话都给说出来了。 许大小姐可从来没在众人面前受过这种屈辱。 她气得直跳脚。 忽然,人群里冒出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许班长那么讨厌白胭同志,不会除夕夜十二栋的放火也是她做的吧?” 白胭敏锐地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一堆女同志挤在一圈,探头探脑。 辨不出方才那句话到底是出自谁口。 再往后看,阮晓慧在人群的最后一列。 面上表情怯怯的。 这是白胭自除夕夜火灾后第一次与她见面。 她拧着眉头,正想仔细回想方才的声音到底是不是阮晓慧说出来的,可偏偏周围的人群此时爆发出更大的惊呼,“不会吧?放火那么严重的事,许班长不敢做吧?” “那谁知道呢?如果她不喜欢白胭同志与孟总工走的过近,放火想要烧死人也是正常的。” 不知道是不是领导还没到,人群里越说越夸张。 许晴晴左右看看,可周围的声音太杂太吵,她根本抓不到究竟是谁带的头。 她怒目圆睁,看着面前的白胭的脸,只觉得刺眼,疾步上前,扬起手就要朝着白胭挥巴掌。 白胭在苏凌的尖叫声中醒神,扭过头的时候想躲已经来不及了,直面迎合许晴晴的巴掌而去。 预料之中的清脆响声却并未出现。 白胭半眯着眼,许晴晴的伸出的胳膊被人用力抓住,手掌堪堪停在了她的面前。 白胭呼了一口气,“谭先生?!” 谭贺桉表情冷淡的看了眼许晴晴的手,又看了一眼她,撂下话,“这就是许团长千金的教养?对着自己队员也能公然扇巴掌?” “看来大队里的作风风气也不如平常宣传的那样团结友好。” 谭贺桉一身高档西装,身上还披着一件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羊绒大衣,他甩开许晴晴的时候用了八分力,直接将人甩到地上。 许晴晴没有防备,蹭破了一小块膝盖皮,哭天喊地的叫疼。 而谭贺桉却连看都没再看她。 他一边摘下皮手套,一边走到白胭面前,再抬手的时候,露出了腕上的名牌手表。 一身的商务成功人士。 熟男气息喷薄。 根本不是大操场此时围着一圈看热闹的年轻队员们可以比拟的气质。 一时间众人都被他的气场给震住,无人敢言。 “有伤到吗?”他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白胭的脸颊,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谭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谭贺桉轻笑,“也许是因为我知道有人需要英雄救美?” 白胭面上一愣,躲避的姿势更明显了。 谭贺桉这才收起了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浅笑,“今日的消防安全主题,是首航公司赞助的。” 白胭了然地点点头。 许堂哥这时拉起了许晴晴,冲着谭贺桉表情不虞地抬下巴,“这位就是常常和大队有来往的谭总?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看起来也三十好几了吧?怎么,一个公司的老板,就敢来大队里欺负人?” 许堂哥有意要给许晴晴报仇,自然是一拳捶了过来。 谭贺桉看着身骄肉贵,是个年轻老板,但谁也没想到他力气倒也不小。 在许堂哥挥拳过来的瞬间,就伸手扼住了他的手腕,随后往后一扳。 疼得许堂哥呲牙咧嘴地骂人。 “你……你不是大队里的人,你为她出什么头?难不成你也是她的老相好?” 谭贺桉用同样的方式甩开了许堂哥的手,表情冷漠地训诫他,“嘴巴放干净的,你们代表的可是航天大队,不是地痞流氓。难不成平日里孟总工对你们从来不做思想品德的教育吗?” 第124章 谭贺桉受伤 虽然是为她说话出头,但听见谭贺桉后半句话,白胭的眉毛不露痕迹皱了皱。 许堂哥也不知道在大队里是什么岗位,怎么他嘴巴恶臭,这也能被怪到孟鹤川的头上? 看来不仅是孟鹤川看不惯谭贺桉,谭贺桉对孟鹤川也有偏见? 许堂哥既没替许晴晴出头,又在众人面前被谭贺桉一顿损,脸面拉不下。 他拦着他不让走,“你别走!我可不管你是什么老总,你在我们的地盘,欺负了晴晴,想跑,没那么容易!” “你想怎么样?” 许堂哥朝着操场中央的球场看了眼,抬下巴,“既然在操场,就用操场上的运动解决,会打篮球吗?比一场,我赢了,你和白胭当面给晴晴道歉。” “弄伤她的是我,为什么要让白胭小姐一起道歉?” 谭贺桉不屑许堂哥这种做派,伸手弹了弹被他碰过的衣领,“而且,我对你所说的事一点都不感兴趣,如果许团长认为我伤到他的宝贝女儿了,欢迎他随时来首航集团找我。” 说完他便要走。 许堂哥是队里篮球队的主力,他不信自己在篮球比赛中会输。 “慢着!这样,如果你赢了,我给白胭道歉,并且保证以后再不会在大队里针对她。” 白胭拧着眉头,她一点也不相信许堂哥的话,“谭先生,你不用理他。” 话还没说完,谭贺桉便扭头,望着她,“你不信我会赢?” 他天外飞仙来了这么一句。 “不是,我没有不信,只是许宪壮本就是篮球队主力,每日训练,你没有必要为了我……”白胭解释的话听起来有些弱。 毕竟在她眼里,谭贺桉同孟鹤川应该都是一个类型的技术型贵公子。 加上他一个堂堂赞助商老总,来大队同队员因为女孩子之间的斗争而打场篮球赛算怎么回事? “原本我是真的不想和他比,但如果你这么说,那无论如何,我也要比一场,不能让你小瞧了我。” 谭贺桉一边笑着,一边动手解开了腕表,转身交给了她,“一会还我。” 白胭掌心托着他的手表,进退两难。 “怎么比?” 许堂哥眼珠子转动,“比十分钟,3打3,我这里三个人,你也出三个人。” 他招呼了人群里两个大高个,白胭一看,都是队里篮球队的主力。 周围的人又是一阵嘘声。 他们人在大队,许堂哥随便喊一声都有球队的人来帮忙。 谭贺桉把秘书喊上,也只有两个人。 他环顾一圈,倒是无所谓地耸肩,“那就二对三。” 许堂哥将无耻发挥到了极致,“是你自己摇不到人来帮忙,可不能怪我们欺负你。” 众人让开道,有球队的队员丢了篮球过来。 许堂哥跃起接球,几步运球看得出底子深厚。 苏凌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了白胭身边,偷偷报告军情,“白胭同志,许宪壮嘴巴臭,但实力是有的,不然也不会去年被选进了市里的八一队。但是他喊来的那两个人球品就不怎么好了,我看过几场,他们赛场上竟会出黑招,你可得让谭先生小心点。” 白胭闻言心一提,有心去提醒的时候,男人们已经上场。 脱下外套与西装的谭贺桉,单穿一件衬衫,肩膀与手臂上的肌肉便显现出来。 秘书断了一次球,丢给了谭贺桉。 他轻松过人,一个漂亮转身,跃起脚一跳,三分球空心入樽。 周围有女同志开始尖叫。 苏凌咂舌,“以前只听说谭总工青年才俊,没想到他打篮球也那么厉害,有钱有长相,难怪是市里如今最炙手可热的王老五。” 苏凌是典型的京州大妞,皇城根儿下长大,住的是胡同里的四合院。 每月休假回家,总能够听了一耳朵城里的八卦。 白胭趁机问:“谭先生那么出名?” “那可不,年纪轻轻便创立了首航公司,又搭上了改革开放的东风,如今好像才刚过了三十岁,据不可透露的消息统计,他的身价已经有七位数了。” 白胭倒不怀疑谭贺桉有这样的身家财产,她在意的反而是苏凌方才提到的‘王老五。’ “谭先生那么优秀,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成家?”白胭的视线一直盯着球场里那道白色身影。 “确实没听说过,也许是因为谭家是华侨?” 谭贺桉又截下许堂哥的球,助跑,过人,弹跳,扣篮。 动作漂亮的再度引发女同志们的尖叫。 苏凌也跟着欢呼,“听说国外的人结婚都迟,不过我好像曾经听首长也说过,谭总工虽是华侨,但如今也是在京州生活,不如讨个京州的媳妇儿。” “那有合适的对象吗?” 苏凌刚‘啊’了一声,一脸揶揄地望着白胭,“白胭同志,你这思想和问题很不对劲啊,你对谭总工那么感兴趣吗?” 白胭没想到会被误会,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的沉默在苏凌看来就是默认,心里头八卦的小雷达嘀嘀嘀的直响,“对哦,谭总工今天也是为了你才会同许宪壮他们比赛的,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很熟悉吗?你们两个……” 白胭见她越说越夸张,赶紧喊停,“苏凌同志,你别想歪了,我只是随口一问。” 苏凌一副我懂的表情。 “你放心吧白胭同志,我的消息算是很灵通了,还真是没听说过谭总工有对象。你长得漂亮,又是大队难得的翻译员,会说英文,与谭总工确实很相配!” 都是年轻爱做梦的女孩,苏凌在脑中越想越觉得白胭与谭贺桉相配,激动地抓着她的手臂,“我原来在欢迎会上看你和孟总工跳舞,还觉得你们很相配,但现在想想,你同谭总工更相配啊!” 白胭心头一跳,头偏过她,“你别瞎说……” “啊!他们犯规耍赖!” 苏凌抓着白胭的手用力,“用手肘拐人,丢不丢大队的脸啊!” 白胭看过去,赛场上的比分已经是27比20,谭贺桉和秘书二比三,领先七分。 许堂哥今天帮不了许晴晴,还在众目睽睽之下眼看要输球丢人。 他乱了方寸,朝着被叫来的队友使眼色,三个人一人堵住秘书,一人伸手拉人。 许堂哥手肘一拐,伸脚去绊谭贺桉。 谭贺桉眼神一闪,白胭在球场旁担心地出声,“谭先生,小心!” 他脚下踉跄,手中篮球砸出去,整个身子重重摔在地上。 第125章 你跟了我,更好,更自由 “裁判是眼瞎啊?”苏凌是暴脾气,在场边大吼,“技不如人,更丢大队的脸。” 恰巧也有人跟着裁判一起计时,提醒着,“十分钟的比赛到了!” 裁判无奈地看了眼许堂哥,吹响了哨音。 比赛停在了27比20。 谭贺桉二比三,赢了。 白胭连忙进球场,疾步赶到谭贺桉身边,扶起他,“谭先生,你怎么样?” 谭贺桉甩了甩头,想伸手从地上撑起。 不料右手刚触地,眉头就迅速皱起,发出嘶的抽气声。 秘书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球员,蹲下替他检查,“谭先生,你手臂前几天才刚受伤,还是尽快去医院看一下。” 谭贺桉微微点头,任由秘书将自己扶起来。 他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看模样受的伤不轻。 但他面上神情依旧,朝着场中央的许堂哥抬下巴,“愿赌服输。” 许堂哥虽然是大队的队员,但在场以苏凌为代表的女同胞们心里跟明镜似的,许堂哥打球以多欺少,还下黑手,结果还是还没在谭贺桉手上捞到便宜。 他们此时早是收获一片嘘声。 头也不敢抬,灰溜溜地跑了。 白胭听着秘书方才的话,心里沉了又沉,“谭先生,你的手本来就受了伤吗?” 他没隐瞒,拧着眉头,“前些天出了个小车祸,还没养好,没想到今天又伤了。” 说完又是一阵吸气,面上表情明显撑不住,直晃晃地盯着她。 白胭没有办法,抿了下唇线,“手对于你们来说是最重要的,不能耽搁,我先陪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谭贺桉自然没有意见。 白胭扭头同苏凌交代,“一会指导员来点名,你帮我想个借口。” 苏凌瞧着谭贺桉垂着的手,也怕出事,连连点头。 白胭带着谭贺桉往队里的医务室走。 路上秘书递上手帕给他擦汗,他用左手接过,费力地擦着额头上和后颈的汗。 风一吹,好像有些冷。 他放慢脚步,想要将衬衫纽扣系上。 但左手好像无论如何也不好单手操作。 秘书想上前,被他若有似无地一瞪,又退了后。 谭贺桉尝试无果,当着白胭的面叹了口气。 秘书插嘴,“白胭小姐,我的手脏,能不能请你帮忙替谭总系一下扣子?” 都这么说了,白胭不能再当作没看到,“……谭先生,我来吧。” 谭贺桉闻言放下了手帕,仰着头等她。 白胭靠得近了,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古龙水混杂淡淡汗味的味道。 “听说除夕夜火灾的时候,你是从二楼跳下来的?后来只知道孟总工住院,那么你呢?你有没有受伤?” 谭贺桉说话的时候,喉结上下滚动,伴随着还没擦干净的汗珠滴落。 白胭低垂着眼,指尖尽量不触及到他的肌肤,“这件事大队对外做了禁令,不允许私下讨论,谭先生,我不好多说。” “这倒也是。”他低声笑,“但不管是什么原因起的火,遭到危险的人是你,所以你猜出来,我为什么要赞助大队的消防演习和讲座了吗?” 白胭系到他腹部上的纽扣,低垂的眼往下看,能够看见同样肌理分明的沟壑。 是完全不逊色于孟鹤川的雄性荷尔蒙。 “yan,能帮我擦一下汗吗?” 莫名其妙的称呼,以及莫名其妙的手心一热。 谭贺桉没有受伤的左手,突然抓住了她。 这种角度和姿势,与上一次在医院的走廊的场景重合了。 白胭的脑子嗡的一声发出警戒,想也未想,伸手想要推开他。 只是谭贺桉看着受伤,但力气依旧还在,不是白胭这么一推就能够推得动的。 他依旧紧紧地扣着白胭的手,眼神强势地令她惧怕。 此时大部分队员都聚集在大操场,往医务室的小道上空旷无人。 就连谭贺桉的秘书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白胭咽了口口水,不放弃地抽自己的手,“谭先生,这里在大队,我们不合适……” 他闷声笑,“这么说,不是在大队里就可以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谭先生,我们不是一路人。” “那你觉得,跟谁才是一路人?”他的拇指扣在白胭的脉搏上,扼得她发胀疼痛,“孟总工跟你,才不是一路人。” 不知道是不是提到了孟鹤川,他的眼神变得淡薄又冷厉,冰凉的声音像是一条毒蛇,吐着信子绕在白胭耳边,“你会英文,那么一定接受过更多新思想,也一定了解过国外更多先进美好的生活,你难道就甘愿待在大队里,成为他一辈子的手下?” 原本应该是旖旎的气氛,在他这句话中开始变味。 白胭愣住。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顿了顿,脸色与语调都恢复成了白胭所接触过了解到的谭贺桉,“我希望能够与你,有更多的接触机会,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你与孟总工,每日都在靠近。” 面上一如既往的清润,正如白胭从书里看到对他的印象一样,是个根正苗红的华侨商人。 他的话语模棱两可,一语双关。 退可攻,进可守。 直接将方才说过的话,当成了情敌之间的争夺。 白胭终于抬头,撞进他浅色的眸色里。 四目相对。 谭贺桉的眼底是直白的试探,是奔腾的涟漪。 “我这个人,回国之前,事事都爱争第一,事事也都喜欢拿第一。白胭小姐,我不希望自己在你这里,一直都是屈居于第二名。” 他逼近一步,白胭加重手中挣脱的力度,“谭先生,你先松开我可以吗?” “怎么?孟鹤川能对你做的事,我谭贺桉就不能做吗?”他用力一拽,白胭还没躲开就已经被他拽到了坚硬的胸膛前。 古龙水的味道更到浓郁。 不清新,也不熟悉。 白胭皱起了鼻子。 “yan,你不应该只关注眼前狭隘的蓝图,你应该要看看更广阔的天空。”他低垂下头,与白胭鼻尖交错,“孟总工给你允诺了什么?让你这样的人才甘心留在他身边?” 陌生的气息让白胭彻底怕了,她的浑身上下都在抗拒着谭贺按的靠近。 但男女在力气的上的悬殊让她根本躲不开。 “孟家生出高阁,孟夫人对儿媳妇的人选,除了学识,还要有身家。关于这点,我想你比我更加清楚你和孟鹤川之间的差距。” “而我谭家,思想西化,从来只看人,不看背后家世。” “你信我,如果跟了我,你能得到的世界反而会更多,更广,更自由。” 谭贺桉倾轧而下—— 第126章 互殴 男女力量悬殊,白胭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眼前谭贺桉的脸越放越大,白胭甚至可以感受到他鼻尖的气息。 陌生,不熟悉。 令人恐惧。 “放开她!” 一声凌厉喝声,打断了谭贺桉的逼迫。 白胭肩膀一痛,竟然是硬生生被人从他怀里给拉了出来。 她浑身抖得跟筛子似的,连脚都站不稳。 这个时候白胭才真正意识到,男女之间,若是遭到强迫,她根本没有机会逃脱。 身后撞上的柔软带着淡淡的青草香,还有一股跌打药油的味道。 是她这几日都在想念的味道。 也不知道是被谭贺桉吓得还是因为孟鹤川的倏然出现,原本只是在抖着牙关的白胭,眼底瞬间蓄满了泪水。 孟鹤川见状,神情阴郁,眸色黑的纯粹,带着深深的戾气。 连后槽牙都要磨碎,抬眼看着面前人。 “谭贺桉,你做什么?”孟鹤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 胸膛起伏的厉害,就连陆寄礼与他相交快三十年,也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你动她了?” 站在对面的谭贺桉立直了身体。 他的手臂还垂在身侧,只用了左手整理不存在的领结。 两人一怒一静,形成对比。 “动?”谭贺桉要笑不笑的,注视着满脸怒容的孟鹤川,视线旋即往后跳看,“你把她当成货物在说吗?孟总工,这就是你们四九城里的公子做派,老旧,陈腐,一股子封建余孽的味道。” 他将方才的手帕掏出,覆在了鼻子上遮挡,仿佛周围真的有腐朽臭败的气味。 视线里五分嫌弃,四分不羁。 还有一分,是复杂的歉意。 谭贺桉藏在手帕里的薄唇翕张,最终还是出声:“白胭小姐,请你原谅我接受西化的思想,太过直接了,希望你没有被吓到。” 他绕过孟鹤川,走前一步,似乎想亲自当面同白胭道歉。 瞧见那双棕色的皮鞋,白胭身子一哆嗦。 孟鹤川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拦住,一字一句,“别靠近她。” 他用了十成的力,又附带了怒意,谭贺桉手腕上浮出痕迹。 可他们一个没喊痛,一个没松手。 面对面对视着。 好半晌,谭贺桉慢悠悠拂开了他的手,将他碰过的地方掸了掸。 孟鹤川是从吉普车上跳下来的,跳下的时候牵到肋骨的伤口,但他浑然未觉。 小周和陆寄礼也是一脸不愉地从车上下来,分站在他的身后。 谭贺桉消失的秘书神奇地在这个时候重新出现。 五个人形成奇怪的对峙。 “阿川。”陆寄礼往前后看了看,有意提醒,“这是在大队。” 谭贺桉挑眉,“陆队长提醒我了,这是在大队里,如果首长,又或是孟shi长得知孟总工怒发冲冠为红颜,不知是传为一段佳话,还是一段笑柄?还是说,你的这一举动,会给白胭小姐带来更多的伤害?” 孟鹤川攥紧了拳。 手背上的青筋一缕缕狰狞尽显。 “阿胭,刚才发生了什么?” 白胭被孟鹤川拉到了身后,“阿礼,带白胭回车上。” 他此时语调森寒,面上寒意吓人。 步伐沉得像是绑着千斤锤,每走一步,都想要把地砸坏。 一步步,朝着谭贺按走去。 多年兄弟,陆寄礼知道他要做什么。 为了不让白胭继续看下去,他依言照做。 可白胭毕竟才受了惊吓,陆寄礼带着陌生的凉意的手才刚刚触碰到她,她就像是触电一样将他的手推开,低声朝着前方哀求,“孟鹤川……” 孟鹤川瞬间顿住了脚步。 他回头,女孩楚楚可怜地站在中间,脸上毫无血色,“你不要走……” 他鲜见的动了怒,眼里的寒光更甚,但到底还是顾及白胭为先。 方才他们从后而来,只能瞧见白胭的后脑勺被谭贺桉扣住,看不见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但白胭会有如此反应,不管他做了什么,他都该死! 他敛下心头怒火,重新回到白胭身边。 此时他根本不用在隐藏对白胭的情感与关系,相反,经过方才的事,他更要对外宣示主权。 特别是对着谭贺桉。 他伸手揽上白胭的腰。 腰上是宽厚有力的手掌,在徐徐传导着他的体温。 身边充盈着是她熟悉的青草香,白胭渐渐冷静。 “阿胭,我带你先回车上。” 她虽然害怕,但她还没到彻底丧失理智的阶段。 方才那一幕她和谭贺桉靠得太近,姿势和动作又那么暧昧,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她舔了下唇,理智归回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赶在第一时间将误会解除! “孟鹤川,等一下!”白胭抓着他的衣袖,“你等一下!” “我和他,什么都没做,我抵抗了,只是没能躲开,你不要误会!” 他担心的,有始至终都不是白胭是不是同谭贺桉发生了什么。 或者是白胭与谭贺桉方才,究竟做了什么。 他信她,就如白胭在火灾逃生相信他的判断一样。 坚定,不移。 他担心的,甚至发怒的,只是谭贺桉竟强迫白胭,妄图违背她的意愿,对她出手。 他的掌心从腰上移开,认真地捧住了白胭的脸,“我信你。” 白胭心中巨石轰然落地。 恐惧与委屈的眼泪在藏不住,夺眶而出。 “你先上车。”孟鹤川不希望让谭贺桉瞧见白胭的泪,迅速伸手替她擦拭,“别怕,那是阿礼。” 白胭点点头,朝着陆寄礼歉意点头,转身准备上车的时候,谭贺桉再次出声。 “白胭小姐——” 白胭后背一僵,没回头,也没再走。 “对不起。” 语气十分诚恳,已不似同孟鹤川针锋相对的那样,是真心对方才的事感到抱歉。 陆寄礼担心地望着她,等着白胭的反应。 谭贺桉又出声,“白胭小——唔!” 第127章 桉树有毒 ‘砰’一声。 孟鹤川挥拳过来的时候,谭贺桉其实是反应过来的,并且他的秘书也已经向前跨了一步。 但孟鹤川拳头速度太快,谭贺桉躲闪不及,左脸挨了一拳。 谭家对于太子爷的安危很在意,年轻的时候谭贺按专门在新国练过泰拳防身。 此时被打,下意识就能做出反击。 左手握紧,直接挥拳。 又是一声闷声响。 白胭听见陆寄礼的声音变了音调,急忙回头。 谭贺桉嘴角有血痕渗出,他用拇指捻过,在擦拭。 孟鹤川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本来就受了伤,动作反应比谭贺按更慢一拍。 肋骨在后退的时候扯了后腿,脸上挨的面积更重更大,吃痛地倒退了两步,勉强稳住了身形。 “你们!……”白胭根本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呼般捂住了嘴巴,“疯了吗?到底在做什么!” 陆寄礼也快步走到两个男人中间,一手伸向一边,“你们两个人加起来六十岁了,打架?说出去不怕人笑话吗?还想继续的话可以,你等我先把人喊过来,让队里那些小年轻都学学,一个是大队的总工程师,一个是首航公司的老总,多能耐!” 孟鹤川:“……” 谭贺桉:“……” 也不知道是陆寄礼话的起了震慑的作用,还是他们二人也已经冷静下来,至少没有再多举动。 白胭跟着上前,先将孟鹤川扯回身边,半推搡间,又把他推回了车上。 她自己跟着上车前还是顿了顿,视线投向谭贺桉的方向。 却没有与他对视。 “谭先生,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但如你所见,我与孟总工之间关系……特殊,我的心里头,也装不下第二个人了。” “是吗?”他仰头,不管白胭的视线定格在哪,始终注视着她。 嘴角殷红一抹色,染上了方才擦拭的拇指指腹。 像女孩儿喜欢的胭脂,正巧也是白胭的名字。 谭贺桉负手背在身后,寒风将他的衬衫吹得鼓鼓囊囊,“装不装得下,都得盖棺才能定论。” “谭先生,你我本无交集,你何必——” 她本想说执迷不悟,但最终忍住了。 谭贺桉与自己哪里来的深刻渊源?让他这样执迷不悟深陷? “阿胭,上车。”孟鹤川在车上听着,觉得他们的对话毫无意义,冷声打断。 白胭也确实不想与他在浪费时间,脚下用力,直接上了车。 车子擦身而过的时候,谭贺桉忽然抬头,隔着窗户对着白胭扬声,“下次再寻个好时机告诉你为何。” 白胭的座位刚巧能看见他视线里的认真,心中莫名一跳,不敢再看。 小周将车开到陆寄礼在湖边的秘密基地,随后他们两人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一个撒尿,一个抽烟,掉头不见人影。 白胭依照陆寄礼临走前的交代,从房间里找出了医药箱。 孟鹤川坐在沙发上,大开大合的姿势,脸却避开白胭,朝向了另外一边。 像不高兴,却又在克制脾气。 但两人既在一开始就已经把话说清楚,白胭此时也不心慌,只是拎着医药箱走过去,默默地打开后拿出碘伏与棉球,再靠近他,“转过来吧。” “……” 孟鹤川没搭腔,也没转头。 白胭此时已经恢复了常态,她知道该如何拿捏眼前的男人。 将手中的棉球与碘伏轻轻放下,微叹了口气,“需要安慰的人不应该是我吗?” 听见这句话后,一直扭过头的孟鹤川才略微有了动作。 他慢慢转过头,唇角边有着同样的血迹。 白胭重新去拿棉球与碘伏的时候,孟鹤川抓住了她的手,顺势再将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嘴角有伤——” “不碍事。”他操起掉落在沙发上的纱布,不慎在意地碎了口血迹,包成团丢进了垃圾桶,“都是小伤,影响不了我……” ‘亲你’两个字被他硬生生卡在了喉咙。 白胭方才才经过谭贺按的惊吓,此刻虽顺从地趴在自己怀里,但他仍旧可以感觉得到她的颤抖。 他不应该再在这个时候吓她。 小屋里仿造的是su联的建筑,有壁炉,陆寄礼离开前烧了一把火。 室内温度适宜。 两人相拥地搂抱在一起,谁都没有先开口,只能听见壁炉里松枝噼里啪啦的响声。 “阿胭,谭贺桉这个人,人如其名,像桉树,有毒。” 白胭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姿势,头发顶蹭着他的下巴,趁机发问,“我从前就很想问你,似乎从一开始,你对谭……你对他,就一直留有意见?” 孟鹤川抚上她的长发,解开了皮筋,墨色的长发散开,因为绑了马尾,有些微卷。 修长骨感的手指穿梭在她的头发中,一缕缕将其捋顺,“阿胭,我相信你,愿意将这些话说给你听。但我所说的一切,确确实实也只是目前个人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 言下之意,有些话他说了,也许会给白胭带来先入为主的看法。 他的手指在捋顺白胭的长发后,又轻轻贴上了她的头皮,力度不轻不重,按得她舒服得眯了眼。”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 孟鹤川浅笑,手指敏感地找到了她最舒服的那个点,轻轻揉捏。 “你知道我之前去金陵,是为了寻找图纸,对吗?” 白胭闭着眼点头。 不管是从书里得知,还是在与孟鹤川接触后了解,他秘密去寻找图纸的一路其实并不顺利。 可这是为什么不顺利,自己却不得而知。 “钱老在之前研究出了能够震慑国外的技术后,就引发不少境外势力的警惕,他们在得知大队立项,有意借国外的技术进行自主研发国产飞机后,就起了阻拦的心思。” 他将自己心中的猜测娓娓道来,“你可知,造一架飞机,不管是民航还是军用,除了技术上不会落后于人,被动挨打以外,在经济上,会有多少牵扯?” 白胭并不是原主,脑子装的也是新世纪的思想,孟鹤川只是这样一提,她便睁开了眼。 “从前段的技术设计,到中段的零件焊接,再到最后的技术软件……一架飞机当中,有上百甚至上千道工作。如果其中一环被牵扯,那么将会影响到整个行业的发展。” 第128章 过往猜测 孟鹤川面露欣慰。 奖励似的在她发顶落下轻吻,“阿胭果真聪明。” 这会儿温柔似水,白胭却没忘了他在最开始的时候对自己的怀疑。 她闷声闷气,故意揶揄,“孟总工一会要说的,是不是事关大队的机密?你就这么告诉我了,不害怕我是燕子,对你使了美人计,骗你说出来?” 孟鹤川的吻落在了她的发顶,眼尾,两颊,逐步安抚白胭害怕的心。 “阿胭,你会背叛我吗?” 白胭闭着眼,一点都不惧怕他的吻,用行动来回答。 从孟鹤川得知白胭就是在白家村附近救了自己的人开始,他对她的怀疑便已经彻底烟消云散。 两人互诉情衷,两人相互信任,不单单是在感情上。 撇开她是自己女人的身份,白胭在做自己,在做翻译员工作上,是他认可,并且相信她可以与自己比肩而立的优秀女性。 “国外的势力不可能任由我们快速发展,他们希望在我们还是星星之火的时候就要浇灭。撤走派来援助的技术工程师没关系,我们可以反向学成回国,同期将国外的先进图纸,经由爱国人士带回来自主研究。” “所以你私下去金陵寻找图纸,也是因为不能被有心者发现,才秘密动身?” 孟鹤川点头。 “我去金陵两次,最危险的那一次,就是为了拿回发动机的图纸。” 他的口气虽然轻描淡写,但白胭的心还是揪了一下,“为什么会危险?” “有心人不希望自然不希望我们会拿到图纸,便派了人在中途堵截。我眼睁睁看着师兄为了让我把图纸能够好好带回京州而只身挡住了子弹,而我在与警卫员躲避追踪的时候,失足掉下了山崖。” 白胭愣愣地望着他,“所以我当时遇见你的时候,你经历了那么危险的事?” “是,如果没有阿胭的相救,恐怕就不会再有我,而大队在国产飞机的研发中,也不会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孟鹤川调整了坐姿,让白胭靠在自己的怀里,摊开她的掌心,上面有一个小小狰狞的伤口。 他用指尖轻轻划过,“可即便我们这一代人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已经那么努力地想要往前继续,却发现身后始终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拖着我们。” “首航公司是谭贺桉回国后创办的合资民营企业,短时间内迅速地发展,与他个人的能力有关,也与时机有关。”谈及到谭贺桉,孟鹤川原本还带着柔情的语调一下子就变冷了。 “我原本对他,也有惺惺相惜之情,对于众人口中所说的什么南贺北鹤,更是从没放在心里。” 谭贺桉刚回国的时候,提供给了大队不少帮助,甚至提供过大队所需要的研究经费。 白胭拧着眉头打断他,“你既然对他有防备,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聪明。”孟鹤川将重新钻出怀里的女孩儿又给按了回去,“你知道谭贺桉是可以自由出入大队的唯一外籍人员,可你知道当时是谁向首长提出这个建议的吗?” 白胭沉默地瞟了他一眼,“还用我回答吗?” 他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似乎在对自己当时错误的判断叹气。 “是我,我引荐他进大队,本意是希望民营企业与国产飞机能够得到共同的发展。可事情怪就怪在,从谭贺桉可以自由进入大队后,不仅是首长辛苦从组织上争取回来的翻译员,还是我们后期得到的人才,总是会在某个重要的节点,主动申请脱离大队。” 一名两名人员的离开,孟鹤川还可以当成是因为众人承受不了大队辛苦的工作环境以及工作量导致。 可时间越久,他越瞧出了不对劲。 机密文件虽从未对谭贺桉开放,但谭贺桉的首航公司的主营业务,却总能够刚好卡在大队研究进度的前一步。 大队在研发机翼,他们就能够研究出机翼上的涂氟颜料。 大队在做发动机的研发,他们就刚巧拥有了国外的计算机技术。 每一步,精准踩中了国产飞机的要点,继而在关键的地方,插上一脚。 那么他是如何得知这些消息的? 从大队离开的那些人,当中是否有谭贺桉的插手导致? “外界都说,谭贺桉身为华侨,但身心巨红,可这是真的吗?如今研发出的飞机,并不是真正国产技术支持下的飞机,处处都有国外技术的影子,在零配件上也受制于国外的生产,这真的是我们想要的吗?” 听他将一直深埋在心里的疑惑说出来后,白胭终于恍然大悟。 孟鹤川从开始就已经怀疑了谭贺桉的动机,但苦于没有实质证据,所以只能伺机不动。 一边把控着研发的全局,一边暗自提防着谭贺桉。 可书里的剧情,不是这样发展的? 白胭心中忽然有个荒唐的念头—— 难道因为她的穿书,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还是说,其实书中的情节,根本就是一场镜中花水中月,一切都是谭贺桉做的局? 或许孟鹤川,从未行差踏错,或许孟鹤川从来不是反派。 谭贺桉身为最后的赢家,书中的主角,所有的情节,都应该是围绕他来书写。 他曾经销毁资料的做法,是不是另有隐情? 白胭的手有些微颤。 念头是很荒谬无力,可她甚至都是经历了怪力神谈的人,还有什么是不可以去相信的? 孟鹤川发现了她的异样,以为是屋内温度太冷,“我在陆寄礼这里也有房间,你不如先去休息一下。” 白胭猛地抓住了他的手,“等一下,我还有问题!” “怎么了?”孟鹤川一贯对她有求必应,加上两人聊了那么多,她也没被自己心底阴暗的想法给吓到,更是看起来已经将方才被谭贺桉吓出来的阴影给忘却了。 他自然更顺着白胭的意思,也开始心猿意马,“你还想问什么?” 第129章 我可以,但不想在这 “你不是说过,首航公司发展的每一步,都比大队要更快一步?你能确定大队里里的机密资料,真的没有泄露过吗?” 孟鹤川没想到她会这么发问,虽然奇怪,但只要她问,依旧耐心回答。 他笃定的摇头,“资料室是研究院最重要的地方,除了有警卫员把守,资料库的钥匙,除了我,连首长他们都没有。我从未让谭贺桉进入过资料库,他能够收买大队人心,却不可能进得了资料库。” 听闻钥匙只有他一人才有,白胭心中本来稍微安定。 但转念一想,既然钥匙只有他一人所有,孟鹤川便是第一责任人。 如果出事,他难逃其咎! 白胭的心,又沉了下来。 她有心提醒,可又怕自己多说错多,毕竟书里孟鹤川的结局是归咎于销毁资料。 万一他本没有这个问题,却因自己曾经提过而适得其反,那更糟糕! 既然眼前也没头绪,白胭只能从旁模棱两可般提醒,“虽是如此,但资料库里都是机密文件,若你……若你对谭先生抱有怀疑,那便万事都要小心谨慎。” 她话还没说完,腰上软肉却遭孟鹤川猛地一掐,又痒又酸又麻。 白胭失神叫了出来,“你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在惩罚某个会后空翻的小猫。”唇角殷红的孟总工,看起来不如平常的清润矜持,“当着我的面,还敢公然称呼别的男人为先生?” 毕竟闹惯了,他很熟悉白胭身上的敏感,轻轻一勾手,便将白胭制服得仰脖求饶。 可孟公子明显爱惨了她这副脆弱无辜的模样。 手中力加重,他死死扣着白胭的后脑勺,炽热浓烈的深吻席卷而来,裹挟着白胭朝后倒去。 男人的双手霸道地撑在了她头两侧。 火光将他的黑眸染成了赤红,白胭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脑中竟然在这瞬间,闪过‘妖艳美人’这四个字。 “孟总工,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真好看。” “有过。” 孟鹤川小时候养在家,七八岁的男孩,本因泥里打滚,又臭又脏。 可他偏偏又白又亮,像个瓷娃娃,一点都没有京州糙汉的风范。 陆寄礼半大的时候,还天天嚷嚷着如果川哥儿是川姐儿该有多好,他就能娶回家做媳妇儿了。 孟鹤川听了这句话后,整个夏天光着膀子晒了两个月太阳,硬是将自己晒成了黄铜皮。 “那后来呢?”白胭忍着笑,用手指轻轻抚摸他冷白泛红的肌肤,“确实是个瓷娃娃,不比陆队长他们,是蜜色肤。” “后来……”他只说了两个字便不再说,反而更加过分地欺负白胭,“你说的是他们?他们是谁?还有谁?” 他刻意撩拨,白胭脚趾都要勾在一起。 “等一下!你不能这样无耻,我们只是在闲聊,我从来没有提到过谭……” “谭什么?”他眉眼微眯,“该罚。” 衣襟被撩起,他手上的腕表还带着,伸进衣服里头的时候,激得她弓起了背。 “我不喜欢他。”不知从何时开始,孟鹤川在白胭面前再也不伪装自己的喜怒,“我也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会有像谭贺按那样,外表毫无破绽,如圣人一般的人。” 白胭挣扎,“那别人还说,孟总工风光朗月,圣洁不可高攀呢!” “他们都错了。”听到这句话,孟鹤川终于慢了下来。 他温柔地啄吻白胭的手,“我从来不是圣洁不可攀的圣人,我也从来不是光风霁月的孟公子,我只是拼命克制自己,不允许自己犯错。” “可你现在看我对你的样子,像一个圣人吗?” 如雨般的吻疯狂落下,白胭身上的外衫散落,露出莹白圆润的肩头。 像春笋的牙尖,又嫩又迷人,惹得孟公子忍不住轻咬一口。 白胭被吻得浑身发颤。 意乱情迷。 孟鹤川半跪在白胭的身上,直起了身子。 居高临下地凝望着她。 喉结随着他的吞咽上下紧紧滚动,他怜惜,不舍地抚摸着白胭的脸颊,另外一只手,却在一颗颗地解开扣的严丝合缝的领结。 空气中传来松枝炸裂的噼啪声。 随着那声响动,孟鹤川咻的一声,将领带抽出。 他是冷白肌,此刻染上了欲望的绯红,连眼尾都像是被火光灼烧过一样。 倾身而下的时候,白胭伸手拦了一下,“等一下——” 这样的亲密他们经历过不少次,可白胭这个色女从来没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喊停。 孟鹤川虽然难受,但他始终尊重白胭。 加上他也认为两人还没结婚,不愿意主动伤害白胭。 “不想吗?”两人算是几日未见,孟鹤川抹了把自己的下巴,难道是胡渣长出来了被她讨厌? 还是自己从基地出来后还没洗澡,身上沾了汗味惹她讨厌了? 孟公子一会儿一个想法,甚至抬手闻了闻身上的味道。 “你不喜欢,我们就不做。”他再次直起身,将白胭从沙发上半拉了起来,顺势替她拉起了衣服,仔细检查。 “一会回去了,衣领别漏,不然张婶看了可又要怪我了。”俨然一副老父亲的模样。 白胭抿着嘴直笑。 上一次两人闹得过了,留了几处红痕,白胭和张婶去澡堂的时候,不小心被她发现了身上的痕迹。 张婶将白胭当成半个闺女在养,乍一看见这个,心里差点没憋过气去。 她认真拉了白胭的手问话,白胭一个新世纪女性,没把这事当成丑闻,红了耳根承认自己和孟鹤川私下在处对象。 张婶也年轻过,早就看出他们两个人之间不一样的感情,也觉得孟鹤川和白胭俊男美女很相配。 但到底没打过恋爱报告,也还没结婚,加上白胭谈的可是孟家的公子,稍有不慎,吃亏遭非议的只有她! 从那以后,每次见他们两人在一起时,张婶总是提起十二分的心去提防。 “孟鹤川……”小屋内的壁火烧得正旺,屋内的温度逐渐攀升,白胭的脸颊绯红,却衬得去抓他背脊的指尖更加纤白,“我的……我的意思是,我可以,但……不想在这儿……这里是客厅……” 孟鹤川的呼吸在这句话中猛地变得粗重。 第130章 你现在不喜欢,我也停不下来了 孟鹤川弯腰将人抱起。 这是他第二次单手抱她。 另外一只手,正拎着她的小皮鞋。 火灾之后,白胭的所有家当都被烧个精光。 白胭当时伤心了好一阵子,一问就是自己最开始从孟鹤川口袋里零元购的那两百块钱没了,单靠大队翻译员微薄的津贴,她可怎么买好看的小裙子小衣服。 孟鹤川得知后好气又好笑。 过没两天,一箱子新衣新裤新鞋子,整齐排列地送到了张婶住所。 白胭一开始还端了性子,假情假意地推脱了一下,打开箱子后便不说话了。 要不说孟总工容易遭妹妹们喜欢呢? 单从他给女同志挑衣服的品味来看,那是一等一的好。 白胭对那双小皮鞋爱不释手,试穿的时候突然想到重要的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的鞋码的?” 小皮鞋在八十年代可是个稀罕货,更别说他买的还是带跟的小羊皮皮鞋。 款式新颖,放在现代来看也不过时,一看就是友谊商店的进口货。 孟鹤川一开始怕白胭穿不惯高跟鞋,还一直伸手扶她,轻描淡写地解释,“什刹海溜冰那次,我不是帮你穿冰鞋了吗?” “那样比划一下,你就能猜到?你的手是尺啊?” 孟鹤川松开她,“我的手确实是尺。” 对于总工程师而言,他的手要画最精密的图纸,要算最准确的数据,确实是一把尺。 “不仅工作上能够精准工作,对待阿胭也可以。” 白胭的手搂在了孟鹤川的脖间,将脸埋在了他的胸膛里,酝酿猜测一会即将要面对的事情。 而步伐稳健的孟公子,则是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不放过白胭任何一个表情与反应。 仿佛她只要开口说一句我不愿意,他就会立刻停下。 但一直走到位于小屋的最里面,白胭的头也没有从他的胸膛抬起。 房间的门是木质的,推开的时候会发出吱呀的声响。 白胭听了,微微发颤。 她感觉到身体在缓慢下降,回过神,身下是柔软干净的床。 “这是我的房间,平常没人敢来,也有人每周打扫更换被单。” 白胭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他们这群二代子弟的矫情做派。 房间里也有壁炉,孟鹤川点起了火。 温度在一节节攀升。 他衬衫纽扣早是在刚才的耳鬓厮磨中尽数被解开,即便忍耐难受,孟鹤川还是不希望白胭是在冲动之下做的决定。 细长的手指从小腿攀延向上,贴到盈盈一握的腰间,他将她猛地拉近自己,坚持要问,“阿胭,现在的我还能停下,你不要可以为了迎合我而同意,我可以等到结婚以后的。” 白胭浑身抖得不像话。 她像是被雨水打湿的黄玫瑰,过分娇弱,又过分美丽。 “我……孟,孟鹤川,我…” “你再不喊停,我就真的停不下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颈部肌肉紧绷,青筋爆出。 忍耐已到极限。 “要……你就快,快点,不要说那么多,多废话,唔!” 白胭痛得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你干什么?弄疼我了!” “不是你说,要就要快点的吗?” “停,停下……!” “阿胭,你现在不喜欢,我也停不下来了。” …… 白胭再醒过来的时候,外头还是黑梭梭的。 屋内的壁炉还在燃烧,温度适宜。 她的手无力地伸出被褥,腕上一圈都是掐出来的红痕。 只看一眼,白胭就知道不用再往下看了,身上各处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孟鹤川从后将她捞了回来,拢着她的双手吹气,“弄疼你了。” 确实弄疼了! 这会一语双关地示好,可方才自己怎么‘求饶’,他都没有心软。 翻来覆去折腾自己。 最过分的一次,说好让她闭眼休息十分钟不说话,白胭都已经手脚并用爬到了床尾,眼睛还没来得及闭上,孟公子便不动声色地钻了过去。 白胭惊呼他无耻耍赖,他却义正言辞地拿过腕表,指着表盘说时间已到。 她使劲抽了手,腿脚无力却依旧在被子里蹬他,“孟鹤川,你大爷!” 被褥下的孟鹤川收拾好了自己和她,白胭身上穿的是他的背心,细长的小腿抵在他坚硬的腹肌上,烫了一下。 想缩回又被他抓住。 清润的黑眸里带着促狭的笑意,“我父亲是独子,我没有大爷。”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无耻呢?” 他闷声笑,将白胭彻底搂进了怀里,“不是我无耻,是男人都无耻。” 透着他的胸膛听见声音,沉沉闷闷的,“阿胭,我做了不该做的事,我一定要对你负责。” 对于白胭而言,她不管这个时代的思想如何,她所知道的很简单,两人相爱,水到渠成,又有何不可? 但孟鹤川到底是这个时代的人,她更不能对他的真心视而不见。 “你是在求婚吗?”她以为自己思想豁达,可没想到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还是红了一瞬。 “那你愿意吗?” 白胭从他怀里钻出了头,望着他深邃如井的黑眸,“可是你父母还不知道,还有……” 还有白家的事。 虽然说白胭的户籍关系早是被白家人迁到了镇子上的集体户,给两人登记结婚减少了一个麻烦。 但吕丽萍还在旅馆住着,白胭那个便宜老爹和哥哥还不知道踪迹。 “恋爱,结婚,都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他将白胭从被子里抱出来,扯过了自己的外套搭在她的身上,遮盖红痕,“我问的是你愿意吗?” 白胭被他抱在半空,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却猛然亲在了她的嘴角,“白老师吃抹干净又骂人,形象全毁了,不答应也得答应。” “我哪儿骂人了?”她愤愤不平。 孟鹤川脸色依旧,托着她步伐稳当地走向浴室,“你骂我大爷了。” …… 流水声传来的同时,浴室的镜面上出现白胭迷离绯红的脸。 “我父亲今年没有参加十五的晚会,那天我也会向大队请假,也替你请假。”孟鹤川举着白胭光洁的后背,“我带你回家,正式介绍。” 第131章 担忧 孟鹤川是第二天将白胭送回去的。 小周和陆寄礼有眼力见,只留下了吉普车的钥匙。 他在她回去的时候,叮嘱她如果张婶问起来,一切责任都推到他身上。 白胭坐在一旁吃吃地笑,“张婶同我说,她以前在港岛是大小姐,黑白两道都听她的话。说是如果你欺负我,就一定同她说,她要替我找回公道的。” 孟鹤川抿了下唇,“我确实欺负了你,她待你好,找我麻烦也是应该的。” 他面上表情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白胭才更觉他可爱。 八十年代的男人确实清澈愚蠢,你情我愿的事,却让他如临大敌。 她逗他说起方才的事,只是穿上衣服的他便变回了克己复礼的孟公子,磕磕巴巴的问她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连耳朵尖都在冒红。 “如果不是后面那样,我觉得还好……。” 他侧目,孟鹤川记得自己失控的前一刻,白胭拍打他的肩膀,带着哭腔咬他,让他停下。 秉着‘不吃亏’的态度,孟总工也咬了她。 末了还说,“阿胭,我们势均力敌,谁也不吃亏。” 他复述的时候还在笑。 白胭伸手去揪他的耳朵,“孟总工,我前一刻还觉得你清澈愚蠢,后一刻你就满嘴荤话,合适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你胸口那个咬痕……” 不知道是说话的时候想起了什么,还是这句话又点燃了初次开荤的孟长老,他喉咙重重翻滚,猛地一踩刹车。 白胭没绑安全带,往前跌的时候被他一把捞住。 孟鹤川的手顺势扣在她细长的后颈,往下一压,与她细细甜甜的接吻。 唇齿相依许久才恋恋不舍分开。 分开时,孟鹤川的薄唇牵出一丝银线,他用拇指捻掉,“阿胭,我为何那么爱你。” 饶是女流氓白胭也扛不住他这样的真情告白。 她害羞的垂着头,“这个时候说情话,孟总工,你可真行。” 孟鹤川闷声笑。 车子重新发动。 只是这一次,白胭的手被他紧紧握着没有松开。 …… 毕竟做了‘亏心事’,孟鹤川怕引来非议,不敢将送她到宿舍门口。 白胭临下车前又被他拽住手腕。 她以为孟鹤川又是老调重弹想说着情话,正要笑他,却发现他眉眼认真。 “怎么了?” “阿胭,我昨晚与你说的谭贺桉之事,你也不管去管,我会时刻盯紧他。至于你——” 他顿了顿,拇指在她腕骨间流连。 他爱惨了白胭,不仅爱她的人,爱她的内心,爱她的样貌。 白胭的一切都精准的踩中孟公子的喜好。 她身体上的每一寸继父,她的每一声吟哦,都让他爱不释手。 就连腕骨上凸起的小骨头,都恰巧长成了最符合孟总工虎口的位子。 他们是真正的天生一对。 遇上白胭之前,孟鹤川的心中只有事业。 只有为国家牺牲一切的决心。 什么情啊,爱啊,都只是过眼云烟,不必深谈。 可遇见了白胭以后,他才知道人世间除了抱负以外,还有其他值得自己留恋的东西。 爱人。 所以他不能,也不愿意让白胭被人抢走。 “我虽不知道谭贺桉到底冒的什么念头,但不管他是有阴谋地想要接近你也好,还是单纯……是喜欢你而接近,我都不喜欢。” 两人处对象以后,孟鹤川难得在对白胭的口气变得霸道强势,“阿胭,我不喜欢你与他接近。” 白胭的手腕被他握得发烫。 “只是谭贺桉如今可以自由出入大队,首长对他印象很好,我没有证据之前,是不好在有其他举动。如果你日后在大队里碰上他,能避开就避开,不要与他有过多的接洽,好吗?” 说到后面,孟公子还是带了软腔调。 爱情就是容易让人朝令夕改。 他怕自己的强势与直白会吓到白胭,但又压不住自己内心的占有欲。 白胭轻拍他的手,“阿川,你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信谭贺桉。” 在之前的时候,谭贺桉就已经明明白白当着他的面动手松土,甚至在舞会那次,谭贺桉还直接说出了有邀请白胭去民营企业的想法。 谭贺桉此人心思诡谲,他有什么手段,孟鹤川猜不透。 “我以前……对你有过误解,在大队里说过不少不该说的话,如果谭贺桉正如我所猜测的一样,队里也许会有留下他的人……我担心他会利用我之前对你的误解,做出一些事。” 敌人在暗我在明,这种情况最令人担忧。 白胭倒是从没想到过会这种事,她下意识发问:“你所误解的,也不过是我可能是燕子之流?会有什么问题吗?” “一般来说,是不会有大问题,因为在大队对你的身份与社会关系做完核查后,就已经将这条怀疑给划掉了,也不会继续上报给组织。” 孟鹤川怕白胭担心,安抚似的拍了拍她,“但……怕就怕在,如果队里真有谭贺桉留下的人,唯恐他们揪着这一点不放,继而影响到你在大队的名声。” 他的想法不是空穴来风。 早在白胭作为翻译员进入大队之前,前几任翻译员,除了自愿离开的,还有一任是一位归国的中年女人。 她原本是m国国籍,在得知国内需要人才的时候依然而然的回了国。 一开始在大队里做翻译员做的也挺好,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队里忽然冒起了一阵那位翻译员的身份有疑的声音。 说是她是m国的间谍,刻意回国进大队,意图窃取航天大队的研究资料。 孟鹤川对此不信,他的下级是否有问题也应该由他亲自审查。 可还没等孟鹤川有所动作之前,这位翻译员突然被组织派来的保安队带走了去问话。 可一去便再无音讯。 孟鹤川尝试去找首长,首长也没办法,只说组织上对飞机研发的项目十分看重,此次恐怕是也听到风声,怕这位翻译员真是国外反动势力安插进来的间谍。 宁愿错杀,也不可放过。 第132章 白胭惹了大麻烦 孟鹤川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但他一贯相信自己的直觉,如同这些年里他做过的千百个决定一样,他直觉谭贺桉不肯善罢甘休。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接近白胭,都令他感到害怕。 白胭察觉到握着自己手的他竟也在微微发颤,心中动容。 她用另外一只手,覆盖在他的手上,“你也别想那么多,我会乖乖听你的话的。” 说完又促狭地笑了笑,“何况,我觉得我也没多少机会能碰上他,更别说独处了。” 之前的见面,有谭贺桉的刻意安排,但大多应该都是意外。 只要她有心避开,白胭觉得孟鹤川的担心都不存在。 孟鹤川不想再给她压力,听罢温柔一笑,“你快些进去吧,九点再见。” 每天九点,是白胭要去办公室报到的上班时间。 白胭抓着他的手轻咬一口,“有的时候我在想,你到底是知风趣,还是不知风趣?” 昨晚两人旖旎一夜,按照小说套路,他应该吻着自己的额头告诉她今日什么都不必做,只管休息。 可孟扒皮不一样,折腾一宿没睡精神抖擞不说,还要拉着她一起抖擞。 白胭哼了一声,摔下他的手臂就走。 只是刚走开两步又没忍住,回头偷看。 他仍站在原地,目光凝视着她。 隔空相望,白胭却觉得自己神奇地可以看见他眼里的深情缱绻。 乌眸黑的纯粹,只有她。 见白胭转头,他用口型发问,“怎么了?” 他这么认真,白胭起了捉弄的心思,故意捂住小腹,“疼!” 脸上闪过紧张,快步又走近,“还疼?那可怎么办?看医生可以吗?” 运筹帷幄的孟总工第一次手足无措,“还是我先去问阿礼?” 他们十五那天要请假,这之前就不能出大队,要看医生只能去总医院看。 可是去了总医院,白胭看的问题,就会被人知道。 那可不行。 倒不如先问陆寄礼。 陆大队万花丛中过,应当有经验。 “没事没事,现在又不疼了。刚才说你,我是开玩笑的。我就是怕你误会,以为我真的生气,所以转头一下。” 白胭没想到他那么认真,也没想到他怎么一下子变了脸色,紧张地望着她。 她有些后悔刚才这样骗他。 亏得自己一直自诩新时代女性,没想到竟然还作出方才那样愚蠢的试探。 在心里怪自己归怪自己,但孟鹤川紧张的表现,将白胭方才被激发出来的邪火又给浇灭了。 “你真的没事?” “我真的没事。” 眼前的男人将她看了个数十遍,确认她没再骗自己后,才最终放手。 白胭一步三回头与他分别,进门口将背抵在木门上,默默地觉得自己完了。 她深陷进了孟公子画的爱情泥潭中,不能自拔。 她柔声自语,“孟鹤川,孟鹤川。” 我也爱你。 …… 那次之后,两个人的感情有了进一步飞跃。 张婶到底是经历了人事,白胭一夜未归,又是跟着孟鹤川再回来,脸上有了女人的娇羞,她一眼就看明白。 张婶个人是很满意孟鹤川为人,但她更偏心白胭。 反复确认两个人处对象的事是白胭提的,还是孟鹤川先提的。 白胭知道张婶这是隐晦发问,她怕白胭吃亏,想问的,应该是两人在结婚之前做出那种事,是谁先主动的。 毕竟如果是孟鹤川,张婶就会打起十二分精神盯住他们,以防白胭是被他骗了,以后吃亏。 可听到的结果,居然是白胭主动。 张婶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港城小姐,当年思想更不开放的时候,她都能为了丈夫私下离家远嫁,何况是白胭说自己和孟鹤川是两情相悦,更有结婚打算。 她替白胭梳头的时候只提了一句,孟家门第高,白胭要想嫁进去不低人一等,必定不能未婚先孕。 这话要是换了别人来说,白胭只会张口顶回去,骂他迂腐恶臭烂思想。 但这话是张婶说出来,她只当是妈妈对女儿的忠告,乖巧地点头应了,让她张婶放心。 自己上辈子也没结过婚就死了,这辈子当然想风风光光当回新娘子出嫁。 绝无可能未婚先孕。 张婶这才放心。 爱人,张婶都在身边,也不用看见阮晓慧,白家那对便宜父子消失了,吕丽萍虽然住在旅馆里,但孟鹤川让人去看过,她不惹事,静静待着,等着女儿。 所以白胭这几日过得尤其开心。 当然,孟公子也是。 他自从打开了开关以后,白天依旧是克己复礼的孟总工。 雷打不动九点出现在办公室里,安排一天工作,提供材料给白胭让其翻译。 正地发邪。 一到晚上,他便想着办法找机会同白胭独处。 一小时也好,半小时也罢,他只想搂着香香的白胭闭眼充电。 当然,如果时间允许,孟公子还会主动伺候好白老师,拼了命说情话,将她哄开心后,又惹她哭。 只是每一天见面后,他总是要老调重弹,抵挡谭贺桉。 说得多了,白胭也烦,双手捧着他的脸把脸颊上的肉往中堆,“我不会有机会同他单独相处接触的,你别胡思乱想了。” 没想到,自己这句话说得太早了。 过了几天,她依旧早上按时去办公楼报到。 门一开,孟鹤川人难得站在里头。 这几日发动机研发出来了,工厂送来了第一批成品,他几日都在基地忙活。 两人相聚时间变短,白胭不仅想他,也想小川川。 此刻一见他,眼睛都亮了,像只欢快的小鸟扑了进去,“你来了?” 视线刚将室内看了个遍,才瞧见坐在最里侧的陆振华。 “首长伯伯。” “孟总工,你来了……” 两人的关系还没来得及向队里打恋爱报告,白胭及时停下脚步,别扭尴尬地转了称呼,“孟总工。” “小白同志,你来得正好,我特意来寻你的。” “寻我?”她一边窃喜一边奇怪陆振华话里的意思,“首先伯伯,你是有事找我吗?” “是的,我听说,上一次谭先生为了你,与许宪壮赛了一场球?” 白胭偷偷看向孟鹤川,他脸色果然转阴。 白胭咽了口口水,“……也不是为了我……” “不管是不是,小白同志,你这次惹了麻烦了。” 第46章 你属狗的吧,那么会咬人 一瞬间,两人都从对方放大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不知所措的脸。 孟鹤川先反应过来,他迅速松开了白胭,双脚正要往后退。 白胭却在这个时候逼近一步,直接抓起了他才松开的手,张嘴就朝着他拇指侧边咬了下去。 小小的贝齿用了十层的力,但孟鹤川却感觉不到疼,只有一阵阵莫名如电流的战栗,穿过他的手臂,在他血液里奔腾。 白胭咬的腮帮子都发酸了也没听见男人喊一声痛,发泄过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在瞬间松口。 有些后怕,表情讪讪地垂了头。 两人沉默许久,孟鹤川抬起手,被她咬过的地方浮现出一圈粉色齿印。 小小的,还挺整齐。 “你属狗的吗?” 白胭依旧低着头,缩起了袖子,快速地在齿印周围擦了一圈,“我属兔。” 孟鹤川任由她擦干净,“难怪会咬人。” 兔子急了真是会咬人,她倒是没属错属相。 白胭吃不准他这句话是夸是贬,依旧低垂着头。 她的头发用发绳绑了低发髻,露出圆润的枕骨。 身上穿的是张婶的老旧带领外套,领口太宽,修长的侧颈就这样轻而易举的露了出来。 白得晃眼。 孟鹤川的心脏猛地跳动,赶在脑子发僵之前转开视线,“我们好好说,我问你,谭贺桉送这部电影来大队播放,是谁牵的线?” 闹了那么一出,白胭也冷静了。 加上孟鹤川的口气软了下来,她也跟着软了态度,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孟总工,第一,我与谭先生在欢迎晚会的那天才是第一次见面,在此之前我根本……根本不认识他;第二,至于他为什么会送来这一部原版的电影,我也毫不知情。” 她一边说着一边竖起手指发誓,“大队里也做过我的身份调查,连首长都破例特批让我入队,孟总工却始终还怀疑我是‘燕子’吗?” 白胭努力维持着面上的表情,心里早是骂开了腔: 孟鹤川一个反派头子,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怀疑来怀疑去? 但她心里生气,脑子还算是清楚的。 原书里早期的孟鹤川可是航天大队里重点培养的香饽饽,目前也是根正苗红的总工程师,不是她这种半路出家可以挑衅的! “孟总工,难道是这部电影有问题吗?”白胭学聪明了,以退为进,将问题重新抛回了给孟鹤川。 孟鹤川唇线一抿,很明显不想同白胭详细说明这当中的问题。 “我希望你的回答是真实的,谭贺桉此人不像你们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完美,他是一个生意人,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一场原版的电影从胶片的版权,再到提供放映器与幕布所需的费用都极大,交流班能够吸引到更多的队员学习英语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一点好处。” “退一步说,就算他是出于好心为大队安排了一场电影,但为什么不能是别的片子,一定要是这种英文原版的谍战片?” 也许是因为看了原书,白胭对谭贺桉有了男主角救世主的视角。 她一点都不认为谭贺桉这种赞助了大队播放电影有什么不妥。 不仅如此,白胭甚至暗搓搓地想,孟鹤川会这么敏感,难道是因为这部片子踩着了他作为反派心思的尾巴? 不过想归想,白胭可不愿意再被孟鹤川当成犯人一样拎到操场的角落再次审问。 她脸上扮作茫然,“孟总工,我刚刚说得很清楚了,大队今晚会播放电影的事我也是下午去了培训班小楼才知道的,如果你硬要知道谭先生为什么会突然提供一部电影给培训班播放,我想恐怕只有去问魏老师才知道了。” 白胭说完,弯腰将方才因两人冲突而掉在地上的保温桶捡起来,她拍了拍不锈钢桶上的泥土,说:“我下午只是不想要这绿豆汤浪费了,所以去了小楼,想问问老师们喝不喝,这才凑巧碰上魏老师他们去播放电影的。” 八十年代的保温桶密封质量也没那么好,白胭拧开了盖子,里面的绿豆汤已经漏完一地了。 孟鹤川站在原地,视线从她的脸上落到了保温桶上。 这几天他们在操场被罚跑步,白胭确实日日都送甜汤来。 白胭轻轻叹了口气。 手心里是溢出来的绿豆汤的黏腻感,“孟总工,我该说的全都说了,电影应该也要散场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你对今晚的电影真的不知情?” “我是真的不知情。” 孟鹤川一时判断不出白胭话里的真伪,思索片刻,刚开口:“好,这件事情我姑且相信——” 话还没说完,他们两人的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谁?” 抓着衣角的阮晓慧像是吓了一跳,哎哟惊呼一声,摔在了地上。 “鹤川哥,是我,你……你别那么凶……” “你怎么会在这里?”孟鹤川微蹙了眉头,到底记挂着阮晓慧可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是走过去查看 “外国电影我也看不懂,见你和白胭姐都中途离开了,我也就想跟着出来找你们一起。” 阮晓慧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杂乱,她顺手理了理,“鹤川哥,我的脚是不是扭伤了?好痛啊!” 孟鹤川低头看了眼,“你抬起来动两下,你只是摔倒了,不是扭伤了。” 阮晓慧在心里怪他不解风情,“可是我的脚好痛,走不了路了,你能不能带我去医务处看一下?” 白胭虽然不齿阮晓慧这种低级绿茶的行为,但她此时巴不得孟鹤川尽快消失,也跟着帮腔:“孟总工,人家都走不动路了,你还是带着她去看一下吧。” 孟鹤川扶起阮晓慧,回头撇了眼准备脚底抹油的白胭,“你一起来。” 白胭的肩膀又塌了下去,“孟总工,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呀!” “……西侧较偏僻,是我带你过来的,自然要送你回去。” 白胭‘哦’了一声,也不犟嘴了,安静地跟在他与阮晓慧身后走。 谁料才刚从小树林里走出来,转过一个弯,阮晓慧又叫了一声,“我的玉佩掉了!” 第47章 胆大包天的绑架 “什么玉佩?” 阮晓慧满脸着急,“鹤川哥,你也知道,我娘很早之前就死了,那玉佩是她唯一留给我的念想了!我一直放在口袋里,怎么现在就不见了?会不会是我刚刚摔倒了,掉在地上了?” 白胭平日里根本不在意阮晓慧,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玉佩。 但看她好像真的很着急,便开口:“那就倒回去找找呗。” “可是我的脚好痛,鹤川哥,我已经忍不了这个痛了……” 阮晓慧说哭就哭的本事,白胭在兖州是见识过的,此刻她脸一皱,眼泪立马就掉了下来:“白胭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找一下玉佩?” 白胭刚要说拒绝,孟鹤川的声音就冒了出来:“我去替你找吧,白胭,前面直走就是大操场,你扶着小阮先去找医生。” “鹤川哥!”阮晓慧表情古怪地抓住了孟鹤川,支支吾吾地不让他走。 白胭这下就明白了,恐怕这阮晓慧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装作扭伤,实则是为了要同她的鹤川哥单独相处。 至于她口中掉了的玉佩,是不是真的有,还不一定呢! 可白胭转念又一想,反正自己也不想同他们一路,不如就好心帮阮晓慧倒回去找一找。 “还是我去吧,孟总工才有力气能够扶得稳小阮同志,我可不行。”她重新拢了拢长发,将马尾扎高了一些,露出了整个额头。 “不过事先说好,我从来没见过你的玉佩,咱们也不知道你口中的玉佩是不是真的掉在刚才的地方了,我要是没找到,这事儿不能赖上我。” 阮晓慧又是含含糊糊的应好。 孟鹤川蹙着眉往后看,西侧的树林这里比大队其他的地方还要偏。 上次在打靶场找到她的时候,白胭好像就说过会有些害怕黑的地方…… “这里比较偏,你一个人倒回去也不好。这样,你和我一起先送小阮同志去找医生,玉佩的话,我待会再回来替她找。” 阮晓慧没想到孟鹤川竟那么坚持,她眼里闪过一抹阴狠,咬牙哭了出来:“鹤川哥,没有你陪着我,我会害怕的!” 白胭被她这一嗓子嚎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可不想再看阮晓慧继续演戏,利落的掉头,“孟总工还是留着心思照顾小阮同志吧,找个东西,多大点事。” “白胭!”孟鹤川不放心的喊她。 她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转角。 孟鹤川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心里头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鹤川哥?”阮晓慧又往他身上靠了靠。 孟鹤川鼻子一皱,觉得她身上的香味有些刺鼻。 不像白胭身上的味道那样清新,反而浓稠的令人发腻。 他收回视线,虽依旧扶着阮晓慧,但身体又微微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你能走快一些吗?”孟鹤川脚下的速度不自觉加快,可阮晓慧不知怎么的,就是迈不开步子。 十分钟的距离,走了将近半个小时。 而此刻的白胭也在阮晓慧刚才摔倒的地方转了一圈。 沙地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白胭拎着保温桶,古怪地想:“这阮晓慧不会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到时候栽赃自己,到时候想坑自己赔一个玉佩给她?” 罢了,左右孟鹤川也在场,阮晓慧如果敢倒打一耙,自己只能拖着孟鹤川一起下水。 白胭撑了一下膝盖刚站起来,还没转身,耳朵里忽然听见了一声细微的鞋子踩在砂砾上的摩挲声。 这里有脚步声不奇怪,但奇怪的是这声音为什么会那么细小? 就像是故意要隐藏不被她发现一样。 白胭心脏猛地一缩,她的眼睛不自觉往地上的瞟去—— 在她影子的不远处,陡然出现了两个黑影。 白胭的第一反应是,太好了,有影子,不是鬼! 但这样的欣喜的念头仅仅冒出了一秒,下一刻,她的瞳孔不自觉放大,手脚在一瞬间变得冰凉。 人还没来得及转头大喊,身后那两个影子就扑了上来。 白胭嘴巴上被塞了一团破布,眼前一黑,人竟然就这样被套进了一个化肥袋里。 她徒劳无功的挣扎,但那两个黑影像是早就排练好的似的,一人扛头,一人扛脚,动作迅速地将白胭打横了扛起来就跑。 “走,走——” 白胭人在麻袋里,被颠得头昏脑涨,只能勉强听见两三声带着口音的话。 但她还留有理智,虽然不知道是谁那么胆大包天,敢混进军区绑人,但她记得小树林旁边是围墙。 只要自己不被带出去,就还有希望。 但很快,她这点微薄的希望很快就被戳灭。 “直接把她丢过墙,人只要给你们带出去了,就难找回来了!” 白胭这下彻底慌了! 八十年代人贩子猖獗,妇女儿童被拐卖或者绑架走了,基本很难找得回来。 但她人被塞进化肥袋里,根本没有办法能够逃跑。 “快快快!”外头的人贩子也焦躁,“赶紧的,别弄出太大的动静,等一会人群就该散了!” 离得近了,白胭觉得刚才说话的声音似曾相识。 可还没等她细想,白胭忽然感觉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是那两个人一前一后在扛着她爬梯子。 连翻墙的梯子都有,这是有预谋的作案了? 可为什么抓的是她? 是有人故意要害自己,还是她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要准备二进宫,再一次被人贩子抓走? 求生的本能让白胭爆发出了一股牛劲,加上那两个人扛着她爬梯子也不利索,白胭胡乱踢脚,连带着身后的男人一起摔了下去。 皮肉砸在地上发出闷钝声,白胭顾不上疼,手脚并用要从化肥袋里钻出来。 但她才刚露出手脚与半个肩膀,整个人就被重新抓住,有双黑漆漆的手捂住了她的嘴,硬又把她重新摁回了化肥袋里。 “他娘的,这娘们那么能折腾,还咬了我!”方才抓着的白胭的男人啐了口痰。 “别废话,你们赶紧走!” 白胭重新被扛了起来,这一会绑她的人贩子谨慎多了,直接把化肥袋的口子扎了起来。 他们手脚迅速地攀过梯子,再带着白胭跳下来围墙,直接将白胭塞进等候在外面的一部面包车,轰一声油门踩死,消失在了黑暗中。 第48章 绑匪中的第三个人 白胭半瘫在化肥袋里,不发一言。 开车的男人比较胖,抹了一把脸,朝着后面看了眼,“这娘们不会是丢下来的时候摔死了吧?” 副座的高个男人眼里阴光一闪,伸手往化肥袋去摸。 白胭本能一缩。 高个嘿嘿一笑,“没死。” “吓我一跳,猴哥,咱们这一票玩得也太大了。” 胖子胆子小,绑了人,心里发虚。 将车子的大灯都给关了。 方向盘一甩,面包车驶上了荒无人烟的小道。 “金爷不会骗咱们吧?这女人没有家人和后台,被带走了也没有人会来找她吧?” “废什么话!”高猴搧了胖子一巴掌,“做都做了,你想那么多做什么?开好你的车。” 胖子不敢讲话。 高猴细长的眼睛往后一瞥,顺手将旁边的劣质白酒拿到嘴里抿了口,惬意地说:“我刚才看了眼,那娘们长得可漂亮了,小脸蛋白溜溜的,可嫩可嫩了!我看啊,咱们兄弟今晚儿也别着急就找下家把她卖了,咱们自己先玩一玩,等明个儿在去卖了个她也不迟。” 白胭瓮声瓮气地在袋子里出声,“你们绑架的是大队队员,这种性质恶劣,是挑衅行为,被抓到了要吃枪子的。” 车辆前头静默一瞬,爆发出一阵狰狞的笑声,“你这娘们还挺会编,我两兄弟早是知道你与大队无关了,你连个新兵蛋子都不是,家庭关系都还没入档案,把你绑走人都消失了,谁找得到老子?” 白胭抿嘴不说话了。 她套出了信息的关键了。 这两个人并非无差别绑人,他们敢混进大队里,就是为了针对自己的! 可到底是谁,与她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怨? 许晴晴,还是阮晓慧? 可她们真的有这个本事和胆子吗? 白胭将刚才被一起套进化肥袋的保温桶往身后勾,藏在了自己的身后。 做完这一切,她不断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该想的不是谁想要害自己,她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保持镇定,尽可能拖延时间—— 她方才钻出化肥袋一瞬间的时候,摘掉了头发上的发绳丢在地上。 她在赌! 赌孟鹤川在送完阮晓慧发现她并没有返回宿舍后能够原路找来。 可就算孟鹤川发现了她的头绳掉在了围墙旁边,猜出了她可能遇到危险了呢? 在这八十年代,没有天眼没有监控,孟鹤川怎么找她? 白胭的心一寸寸凉了。 车子一路向西,转进了大兴黄村。 颠簸一阵,在一栋破败的土墙小屋前停了下来。 化肥袋被人解开,高猴手里拿着把明晃晃的匕首,指着白胭:“老实点,你就不用受苦,进去。” 白胭一言不发地下了车,土墙小屋里传出声音:“猴哥,你和胖子出去倒碟,怎么倒了一晚上了?这是赚了大单啊?” “可不是嘛!咱们这一单做成了,能顶这一年倒碟赚的钱了!”胖子急哄哄地抢话。 白胭被推搡地进屋,刚抬头与屋里的男人打了个照片,两人同时愣住。 “黄牙,你小子走运,今个儿刚好赶趟儿,跟着一起干,把这娘们卖了以后,钱咱哥仨分。” 高猴伸手拍了拍黄牙发愣的脸:“别傻愣了,去,拿两瓶二锅头来,老子为了蹲点这娘们,尿都冻劈叉了。” “啊,哦,好!”黄牙快速地抹了把脸,避开白胭的视线,弓着背去厨房开了两瓶二锅头。 白胭被推到了角落坐下,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黄牙是认识自己的,但刚才一打照面,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猴哥,你们俩这趟出去,怎么会……”黄牙拎着二锅头和一盘冷掉的猪耳朵肉,讨好似地放在高猴的面前,眼神时不时瞟向了白胭。 “我看这娘……我看她身上的衣服,看着好像是军区制服啊?” 胖子一路早就饿了,伸手抓了一把肉往嘴里塞,“你小子到底经常在美食街混,看得出来啊!没错,这娘们就是我和猴哥从大队里给绑出来的。至于怎么绑的,你就别问了,咱们只等着卖了她分钱就好!” “如果是军区的人,人丢了,他们不会找公安吧?” “找个屁!”高猴得意地吞了口酒,信誓旦旦:“你小子胆子怎么跟鸡似的,那么小?你放心吧,这娘们得罪了人,咱们负责把人给绑走,里面啊,自然有人替咱们兜着。” 他站起来,往白胭面前丢了几块猪头肉,“赶紧吃,吃完了好好伺候爷。” 白胭的喉咙滚了滚,视线快速地与黄牙相交,又各自分开。 好消息是,黄牙认出了她。 但没打算火上浇油,而且看她的眼神似乎还带着担忧。 坏消息是,看来她真是遭人算计了。 而且大概率算计她的恐怕与许晴晴或者阮晓慧脱不了干系。 白胭是真没想到女孩儿之间的针对竟然可以这么恶毒。 前面有想要陷害她摔倒冰刀上,现在竟然直接找了流氓绑架她? 恐惧与不解充斥着白胭的脑袋,加上这土房子四处漏风,冻得白胭身子发僵,连思考都变得迟钝起来。 再抬头,就看见那胖子犹如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就了烈酒囫囵吞了几口肉。 一抹嘴,朝着白胭笑的淫荡地走过去。 “猴哥,您慢慢吃,我,我先替你试试货行不?” 白胭瞳孔放大,下意识往墙根缩,声音里带着颤,“滚开。” “哎哟,刚才没注意,现在仔细听,这娘们连骂人的声音都那么好听,待会叫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更磨人!” 眼看那胖子伸手朝白胭抓过来,黄牙横空拦下了。 他虚虚抬脚把胖子赶一边儿去,随后又对着高猴说:“猴哥,我听说啊,像这种大队里出来的姑娘,一般都是有文化的,这种姑娘干净,能卖上好价钱。咱们都是求财,这种雏娘们又不好玩,不如别动她,谈价钱的时候也能多要点。” 胖子被黄牙糊弄了两句,也跟着点头。 黄牙搓着手,“咱们多卖点钱,回来以后,龙凤舞厅里的姑娘们哪儿不能陪咱们玩,犯不着现在,您说是吧?” 高猴也赞同,便让黄牙去将白胭手脚捆住,先点进房间关着。 等他们吃饱喝足了出去找了买家,连夜就把她给卖了。 第49章 嫂子,孟总工知道你被带走吗? 看着黄牙骂骂咧咧朝着自己走来,白胭迅速抓紧了化肥袋,“地上太脏,我要用这个铺在上面。” “什么臭毛病!” 黄牙揪起白胭,推着她进了最里边的小房间。 小房间没开灯,暗幽幽的,黄牙刻意弄出了几个声响,脸朝外喊:“老实的待着!” 一回头,呲着牙压低声音问:“嫂子,怎么会是你啊?” 白胭被他那一句‘嫂子’给叫回了神,心想谁是你嫂子了? “我外头那位大哥是蹲过号子的人,心狠手辣,啥乌糟烂事都敢干!你怎么被他给骗来了?这,这孟总工那里知道吗?” 白胭定了定心,同样压着声音,“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你有法子带我出去吗?” “我哪儿敢啊!”黄牙焦躁地朝外头撇了眼,高猴和胖子喝热乎了,光着膀子坐在外头划拳。 “如果让猴哥知道我坏了他的好事,他能杀了我!” 白胭怕黄牙不肯帮自己,连忙威胁他:“你比外头那两人要清楚,我是大队里的人,我失踪了,他们一定会派人来找我的!” 她脑袋一转,迅速又说:“而且你也知道我和孟鹤川关系不一般,我人不见了,他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来找我的!你别忘了,他们都知道,我和你可是有过矛盾的,陆队长第一个就会怀疑到你身上,你不帮我,到时候他们照样会找上你!” 黄牙咿了一声,在头上抓了抓,神色复杂的看向白胭。 陆寄礼的警告可还在他耳朵边回荡,眼前的女人是孟总工心里头重要的人物。 既然是重要的人了,不是对象就是媳妇了。 绑架妇女本来就是大罪,这绑的还是孟家的儿媳妇。 如果被抓到了,恐怕不是吃枪子就是一辈子待在号子踩缝纫机了。 “可黄头村是胖子的老家,路线我也不熟,我带着你跑不远……” 白胭迅速打断他,“这样,我也不为难你,我想跑很难,你就不一样!一会他们不是要去找买家吗?你看看,你有没有机会能够一起出去,然后你去大队找孟鹤川,通知他们来救我!” 白胭想过了,她对京北根本不熟悉,加上方才高猴他们开了很久的车,此时怕早就出了市区。 就算黄牙趁着夜晚放了自己,她也不一定能够顺利跑回城里。 她身上现在身无分文,唯一能行的出路就是等待救援。 原先最担心的就是孟鹤川不知道该怎么来找自己,可天不亡她,竟让她遇上了黄牙。 只要黄牙能赶在白胭被卖了之前找到大队,自己就有生还的希望。 “强子,没下酒菜了,去搞点别的来!” 外头传来高猴不耐烦的声音:“你他妈搞什么,在里头呆那么久?” 白胭怕黄牙越想多越顾虑,推他出去:“到时候我被救了出去,我替你写说明,证明你与绑架我无关!” 黄牙一步三回头,脸上全是惊恐的神色。 …… 夜半的农村除了狗叫,再难听见其他声音。 寂静,荒芜。 白胭缩在墙角,手脚被绑了太久,血液有些不流通。 外头突然射进一道手电筒的亮光,白胭侧头眯了眼。 “这娘们倒是警觉,一口水都没喝。”高猴嘬了烟屁股最后几口,啐的一声吐到了地上,“放心,过了今天,你就能去过好日子了。” 白胭盯着他。 “这娘们的眼神够厉害的啊,看得瘆人。”高猴连啧了好几下,指使着胖子,“你是村子里的人,脸熟,我和强子去找下家就好,你待在这儿盯着了她!” 胖子嘴里还嚼着鸡骨头,闻言跟过来点头哈腰,“知道了,猴哥!” 外头的引擎声消失,白胭也抬起头看向房间里的小窗户,外头漆黑一片。 而此时在航天队大操场的西侧,围绕了一群的人。 手电的灯光将地面照得通明。 孟鹤川手心里捏紧了那枚发圈,同样仰着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神色晦明。 他原本想将阮晓慧带到大操场后就返回去找白胭。 可阮晓慧左一句害怕右一句担心,甚至还提到了肩章,满嘴都要孟鹤川亲自陪着她。 孟鹤川没有办法,只好又送她去了医务室。 时间上耽搁了不少,等他倒回西侧的时候,已经没有白胭的影子了。 他心里头本就隐隐不安,留个心眼在四周看了一下,发现沙地上洒了不少液体。 眼神扫过去,竟是绿豆汤。 孟鹤川神色一凛,顺着不明显的液体痕迹一路寻找,在围墙边看到了一根发绳。 他记得很牢,这根发绳就是白胭的! 陆寄礼从围墙处小跑过来,骂了一句脏话,“艹,围墙那儿确实有梯子搭上的痕迹。” 周围的议论声大了一些。 “这白胭不会真是跑了吧?” 陆寄礼掀眼皮,发现说话的人正是邵金。 他脸上没有好神情,沉着眼:“阿胭妹妹是特聘的翻译员,待遇与前途都不差,人都进了大队,有什么好跑的?” “谁知道啊,不是说孟总工这几天拿了不少的翻译资料给她看吗?别是她带着这些资料跑去卖给别人了吧!”邵金砸吧嘴,“刚刚电影里不也正好演了吗?那些被策反了的间谍都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的。” 被邵金这么一带节奏,其他的人也觉得有这个可能,纷纷提议是不是干脆先去报给首长知道。 孟鹤川突然出声:“她不会。” 他的目光掠过邵金,“别看了部电影,就猜忌队里的战友。” “可她也不是我们战友啊!”邵金不服气,顶了一句,“对了,白胭是孟总工带进大队的,孟总工当然要为她说话。” 他声音越说越小,嘀嘀咕咕:“也有不少人看着你们关上门在办公室里待了一天,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邵金,你嘴巴放干净点,胡乱说什么呢!”陆寄礼是暴脾气,直接上前推了他一把:“有你这么猜测女同志的吗?” “人反正是孟总工从操场带走的,大伙都看着呢,现在人不见了,孟总工也说不清楚,还不能让我们猜了?” 孟鹤川面无表情地将发绳放到口袋里,“阿礼,你确定后面没看见白胭走回去?” “我问了警卫员,除了你同小阮同志,确实没有第二个人从西侧走过。”陆寄礼神情也严肃,“阿胭妹妹怎么会消失了?” 孟鹤川伸手摸了一下围墙上的土渣,拇指一捻,尘土飞扬。 “白胭恐怕遇到危险了,有人在大队里绑人!” 第50章 他找到了她 这话可不得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敢在大队里绑人? 陆寄礼也不得不出声:“阿川,无凭无据,你说这话……” 孟鹤川打断他,“来不及细说,陆寄礼,你去同首长打报告。小周,你去通知队里保安部门,在把车开到门口。” 陆寄礼一把压住他的手:“现在什么情况都没搞清楚,你要找保安部门?你还要亲自去?这样事就闹大了!” “是啊,孟总工!”邵金抢话开口:“按理说你只是大队的工程师,就算你是孟首长的儿子,也没有这个的权利为了找一个逃跑的人这么大费周章吧?” “第一,你也知道我是大队的总工程师,我的职位衔位比你们都大,白胭是研究中心的翻译员,我有资格,也有责任对此事负责;第二,我对白胭的事是公事公办,与我父亲,与孟家都没关系。我父亲已经离开大队,你也不适合在称呼他为首长。” 孟鹤川的声音比这深夜更凉,“第三,白胭同志是被人绑走的,不是逃走的。” 他的指节捏的发白,想起晚上自己对她怀疑逼问的时候她的那双眼。 因为委屈而微微含泪,湿漉漉的,麋鹿一般。 眼里有被怀疑的诧异,有被质问的不甘。 就是没有闪躲。 他嘴巴上说着姑且相信,只是因为他不愿意承认自己会因为她不清不楚的解释,就在心里已经相信她的话了。 孟鹤川会着急返回,也是不想两个人之间一直挂着这个误会,想找她再说清楚。 可没想到她人竟然会突然消失。 如果真的是自己看走眼,白胭真的是燕子,但她好不容易才混进了大队,又怎么会在什么资料都没拿到之前就走? 不管是出于理性思考还是感性上,孟鹤川都相信她不可能是自己逃跑的。 邵金被他的眼神震慑住,舌头打结,半晌才支支吾吾的说:“孟总工,你,你又没瞧见她是被人绑走的,怎么能那么笃定她不是自己要跑的?” 孟鹤川深知此时找白胭才最重要,不欲多耽搁,扬声道:“小周,照我说的去做。” 他五官清隽,平日在大队就不苟言笑。 加上孟公子的头衔,总给下面的人一种淡漠又矜贵的疏离感。 此时生起气来,眉眼间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一时间无人敢说话。 除了邵金这个不怕死的。 “孟总工,你就这么笃定她不是因为挨不住大队的辛苦而跑的吗?你凭什么相信!” 孟鹤川闻言抬头,灯光之下,映衬着是他凌厉分明的脸,他的嗓音越来越沉,气压也低。 上位者的气息很是骇人。 强势的压下了还想阻止他的邵金。 “我的人,我当然相信。” 孟鹤川左手解开右手衬衫的袖口,脚步走得极快,“有任何责任,我孟鹤川全部承担。” …… 在孟鹤川安排下,大队的保安队迅速出发。 从围墙下的痕迹开始探查,发现了一排轮胎的磨挲的痕迹。 展开了追踪。 此时离白胭失踪已经过了三四个小时。 高猴与黄牙搭上了下家的线,很快就谈妥了一家。 就等着天一亮,买家去银行取了钱带过来,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高猴喜滋滋的开车面包车,回村的路上还停下来买了啤酒和卤鸡。 胖子听见了响声出来查看,“猴哥,你们回来了,还顺利吧?” “顺利,顺利的不得了!找到买家了,人家一听是个雏,给的价格还挺高哩!” 高猴跳了下来,踹了脚黄牙,“就是这厮,屎尿屁事多,一路上光撒尿就撒了两次,你小子肾亏啊!” 黄牙陪笑。 一进门,往里屋探头,“胖子,你别对她动手动脚吧?” 胖子摇摇头,“她一直瞪我,可凶了。” 黄牙缩了缩脖子,暗自心想,果然是孟总工的女人啊! 平常的娘们遇上这事早就哭爹喊娘了,她竟然还能保持冷静。 不打草惊蛇,找机会让自己去通风报信。 他拉开小房间的灯,与白胭对视,不动声色的点头。 “猴哥,忙乎了一晚上,买家也是明天来,您要不要休息会?” 白胭暗暗高兴。 离天亮应该还有五六个小时,黄牙去报了信,孟鹤川一定会来找她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相信孟鹤川一定会找到她。 有了希望,白胭身心也松了不少。 迷迷糊糊中也闭了眼。 “嫂子,嫂子!”黄牙焦急的晃着她的手。 白胭一个激灵,猛的睁眼,手下意识握紧了身后的东西。 “买家怕有变故,等不到天亮,连夜攒够了钱找过来了!” 黄牙一边回头看外面,一边手忙脚乱的替白胭解绳子,“我找了小弟去报信,但是我们平常都是小混混,想靠近大队也很难,到现在还没看到孟总工来,我怕那小子还被拦着没能见到他们!” 白胭的手脚被松开,浑身发麻。 但她头皮更麻,“买家来了?” “是,猴哥不敢让人知道胖子家,带去隔壁点钱了,你别问了,赶紧走,不走就来不及了!” 黄牙拉了她一把,白胭刚要起身,瞳孔突然涨大,用力推开黄牙。 胖子手里举着匕首冲过来,“好啊你这个黄牙,我说你怎么一直说要撒尿,原来是要来放人?猴哥——” 黄牙怕他真把高猴喊来,也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嫂子,你赶紧走!” 胖子力气大,嘴里呼喃着骂娘,举着匕首就要往黄牙身上戳。 白胭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用尽全力抡起一直藏在化肥袋里保温桶,砸向胖子。 “咚”的一声,胖子被砸的眼冒金星。 “快走?”白胭拉起发蒙的黄牙,两个人连滚带爬往外跑。 “猴哥!人要跑了!”胖子拉住白胭的脚,白胭重重往地上摔。 还没好全的膝盖又磕在地上,白胭疼的眼泪都要掉出来。 黄牙过来帮她,胖子握着匕首乱挥,白胭忍着被划伤的危险,再次举起保温桶,发了狠,把胖子给砸晕了。 农村的房子一间挨着一间,不隔音。 胖子刚才那一声吼直接把高猴和买家都给吼出来了。 黄牙看见了人影,吓的魂都没了,跑的比白胭还快。 白胭咬咬牙,顾不上身上的伤,也撒开脚丫子跑。 此时已经是下半夜了,村子里的鸡狗也都醒了,听见了他们的跑动,跟着叫了起来。 白胭一心跟着黄牙往道路上跑,没有注意到借着黑夜隐在树林里的一部车。 “sir,she is running away(老板,白胭逃跑了)” “shall i after her?(我要去追她吗?)” 车后座的男人面孔不清,摆在膝上的手指夹了一支燃着的烟。 “forget it,someone‘s ing(不追,有人来了)” 男人不顾车内高档的皮革座椅,将烟捻灭,“邵金可以放弃了。” 司机应了一声好,熄了火。 静静地从后视镜看向后方照来的吉普车灯光。 打头的第一部车的副驾,探出了男人的身子。 明明隔的远,司机却仿佛能看见男人如鹰一般锐利的眼。 吉普车呼啸而过,孟鹤川冷峻的面孔迎着冷风朝前方单薄的身影喊,“白胭!” 第51章 扑进他怀里 白胭跑的心脏闷胀,耳鸣的厉害。 花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身后有人叫她。 风声将孟鹤川的声音吹的有些陌生,但却能成功让白胭停下脚步。 她回头,吉普车猛地刹车,发出尖锐的磨挲声。 吉普车的灯光下,有个男人气势凛凛的跳了下来。 犹如神兵天降,迈着大步子大步朝她赶来。 又惊又怕了一整个晚上,白胭散乱着头发,衣服也被拉扯破了,浑身上下写满了狼狈。 还没等孟鹤川开口,白胭已经朝他扑了过去,“你怎么才来啊!” 说完,扯着他的衣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怕了一晚上了啊!有人绑架我,说要把我卖了!” 孟鹤川身上的肥皂香让白胭彻底放心,她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甚至顾不上想她搂着的可是自己天天耳提面命要对他敬而远之的反派头子。 她只知道如果不是他,等待自己的可能就剩下被卖到哪个山沟沟做生育机器了。 白胭紧紧地抓着他。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 怀里陡然冲进来一团软绵,加上她无心脱口而出的话,把孟鹤川的心也撞翻了不少。 他尽可能无声地调整呼吸。 还好,白胭不是燕子,不是故意逃跑的。 还好,他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找到了她就好了。 从遇上白胭开始,她不是逃家里人的逼婚,就是被人贩子盯上。 现在居然还被人在大队的眼皮子底下给绑走了。 孟鹤川脑壳发痛,到底是该说这个女人倒霉,还是他倒霉? 从小周报告他有平日里的混迹在美食街的流氓报信,说是白胭人被绑到了大兴黄村后,他就一路风驰电掣赶来。 路上除了担忧,还有满肚子的疑问要问。 到底是谁敢在军区当中光明正大地绑人? 白胭又是新人入队,到底是谁与她有这么大的仇恨? 是针对她,还是背后另有目的? 但怀里的女孩现在一直在发抖,孟鹤川便收敛了眼中的戾气与心思。 他思考片刻,竟缓慢抬手,轻轻地拍在了女孩的肩上。 跟在孟鹤川身后跳下车的陆寄礼瞧见这个场景,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刚才在车上的时候,陆寄礼还担心孟公子找到白胭后会劈头盖脸的先把她骂一顿再说。 毕竟从来没有哪个人会是在大队里丢了的。 白胭这是创了先例了。 孟鹤川自来就有厌蠢症,这种不灵光的队员一贯是孟大公子眼里最讨厌的人。 可这才刚下车,孟鹤川一句难听的话都没说,就冷着张脸,任由白胭将眼泪全擦在他下午才换上的干净制服上。 这还是队里不解风情的‘孟长老’吗? 他一个和尚心,居然还能懂得伸手去拍一拍受了伤害的白胭? 黄牙被追出去的队员揪了回来,一见孟鹤川就老实交代:“孟总工,陆大队,是我,是我!强子,是我去同你们通风报信的!” 白胭哭了好一会,也缓过劲来。 她望着孟鹤川胸前湿淋淋的一片,有些报赧,“这个,……不好意思,我太害怕了才会哭的。” 孟鹤川没搭腔,边走边解开了制服的衣扣,扬手丢给白胭,“披上。” 白胭下意识去接,却“哎哟”一声,又缩了手。 孟鹤川瞬间顿住脚步,倒回来拉起她的手,白藕似的手臂上有两道狰狞的血痕。 血都已经凝固了。 白胭低头看了下,应该是和胖子拉扯的时候被割到的。 孟鹤川松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压在她伤口。 帕子干干净净,丝质的,上面用金线绣了青竹。 白胭垂下眼,不合时宜的腹诽:还挺清高。 青竹喻君子。 孟鹤川一个反派用青竹的手帕,这同明朝那些鱼肉百姓,遗臭万年的东厂太监把岳飞当成偶像是一个做派啊! “想什么呢?”孟鹤川的声音在她头顶冒了出来,“自己压着。” 白胭连忙在心里暗骂自己。 就算人家是反派,好歹救了自己,还拿着自己看起来就很贵的手帕来替她止血。 于情于理,至少自己在此刻不能做白眼狼。 “谢谢你,孟总工,我回去后会替你洗干净的。” “一条手帕而已,没有人重要。”他淡淡颔首,知道她的手受了伤,主动把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将注意力从白胭身上收了回来。 “强子,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陆寄礼指挥着其他的队员按照黄牙说的方向继续去抓人,自己则刚好是搭着他的肩膀,将他扣过来。 白胭还记得对黄牙的承诺,忙上前:“陆队长,是他,确实是强哥去报的信,他与绑架我的事没关系。” “嫂子,别别别,别喊我强哥,我受不住!” 陆寄礼一听,更来劲了,“你喊谁嫂子呢?” “陆大队,您可别开玩笑了,不是您说的,嫂子是孟总工心尖上的人吗?嫂子,你说的可真是没错,您和孟总工的关系果然不一样!幸好我没参合到这破事里头!您可得帮我说话啊。” 白胭伸手没拦住黄牙的话,挠了挠头,觉得自己是不是干脆装着哭晕过去算了? “卧槽!”陆寄礼的嗓门扯得比刚才在车上喊白胭的名字还要大,“阿胭妹妹,你们俩认名分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在白胭身上披着的军绿色衣服和手臂上的帕子上来回看。 孟公子可是最有洁癖的,白胭身上一股子在牛坑里滚过的味道,他也愿意将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 孟公子这是铁树开了花还是脑子被驴踢了? 还好去抓人的队员行动迅速,拧着好几个人返回。 成功阻止了陆大队长的胡言乱语。 胖子刚被逮着就吓尿了,一裤裆潮湿。 高猴还算镇定,但也耸搭着脑袋。 白胭此时有了撑腰的,想起他们对自己的那些污言秽语,加上高猴在抓她的时候还趁机掐了她腰好几下。 此刻气不打一出来,要看一旁的队员还找回了她的保温桶,冲过去,用没受伤的手直接抢了过来。 准准地砸向高猴的下本身。 “叫你们拐卖妇女!” 随着高猴的哀嚎,周围一片的男同志同时觉得胯下一凉。 特别是孟鹤川。 身上冷的可以往下掉冰渣子。 没记错的话,她在大队里和自己争执的时候,似乎也想攻击自己那里…… 这个女人,对于男人来说,实在太危险了! 第52章 天下的女孩都像她一样吗? 人都逮着了,天也都放亮了。 白胭跟着上了吉普车,陆寄礼按照来的习惯同样拉开了后座的门。 却被孟鹤川一掌推到了副座车门。 “来的路上你就嚎了一路晕车想吐,这趟回去你坐前面去。” 陆寄礼在天上就算做一百次滚转都不会晕,但他偏偏就是在小周横冲直撞的车技下晕了。 一想起刚才翻江倒海的感觉,他也顾不上孟鹤川真的不给面子,直接上了副座。 孟鹤川便顺势坐到了后座,与白胭并肩。 吉普车后座算宽敞,但挤进一个一米八几的他,空间在霎时间变小不少。 军绿色的裤子边褶贴着白胭脏兮兮的裤子,她的裤子上沾了自己的血迹。 一红一青。 红配绿。 白胭抿了抿嘴唇,偷偷看过去。 孟鹤川一贯扣得严丝合缝的衣扣都被杂乱地解开,袖口被折叠拉到了手肘,露出青色血管,张力十足。 刚刚他就是用这一双手轻轻搂住了她,安抚了她。 白胭莫名觉得口舌燥热。 “你要喝水吗?” 白胭回神,骨节分明的手扣着军绿色的水壶递了过来,见白胭发愣,又擦了擦,“干净的。” 白胭点点头,接过来小口的抿着。 温水润喉,让白胭舒服了一些,“谢谢。” 陆寄礼刚好扭头,“咦,阿川,这水壶……” 孟鹤川一记飞眼过去,陆寄礼立刻噤声,只敢从后视镜里偷偷看。 反常! 太反常了! 这可是今晚第二次了! 从他孟鹤川任由白胭把眼泪鼻涕擦到他身上开始,陆寄礼就嗅到了不对劲。 孟公子平常不是最宝贵他私人的用品吗? 军营里的都是糙汉子,平常相互借用别人的水壶毛巾都是常事。 偏偏他孟公子清高,出去拉练的时候,陆寄礼自己的水喝完了想借他的喝两口水,被他果断拒绝。 这样龟毛洁癖的孟公子就这么轻易把水壶拿给了白胭? 突然,孟鹤川抬脚踢了一下前座,陆寄礼咯噔一下,头差点磕到了车顶。 “怎么了?”白胭也吓了一跳,眨了眼睛。 孟鹤川面色如常,“没事,有蚊子。” 陆寄礼:“……” 孟鹤川把车窗摇了上去,只露出一个缝通风。 车内温度升高,白胭想着小周刚才说了,返回大队恐怕还需要两个小时的路程,她便干脆闭了眼睛。 车子晃晃悠悠继续往城里开。 折腾了一整晚,每个人都累了,不单单是白胭或者陆寄礼。 连孟鹤川也头靠着车壁浅寐。 他的睡眠质量一直都还不错,不会胡思乱想。 但偏偏就在今日,连躺下都不算的小睡中,他只是靠着车壁,就做了个梦。 梦里—— 女孩儿如墨般的长发倾泻而下,垂在雪白的衣服上。 一黑一白,极具冲击。 小脸尖尖,一双眼像是含了水沾了露。 水汪汪的。 鲜红的唇瓣一张一合,嘴角的小梨涡就这么荡漾了出来。 ‘你怎么才来?’ 孟鹤川仔细辨认了一下,女孩子似乎是在说什么。 语气带着委屈与娇嗔,甚至还举起小手轻轻捶了他一下。 这一下却犹如天雷勾地火,直接把孟鹤川给捶得失去了理智。 他掐住女孩的手不让她缩开,猛地用劲,女孩柔软的身体跌进了他的怀里。 镜头一转,女孩儿的唇边多了一个水壶。 晶莹的水珠随着她饮水的动作漏在红唇边。 迷离恍惚,柔情缱绻。 女孩闭上了眼,慢慢靠近,呵气如兰。 唇瓣一寸寸在靠近。 下腹一股气冲上来之时,孟鹤川被一声紧急刹车的尖锐声给唤醒了。 他烦躁低声的骂了一句话,抬头看—— 原来是一条狗在村口突然窜出来,小周为了躲它才会紧急刹车的。 他下意识是抬手,拦在了白胭身前,以防她因为刹车而受了伤。 大家都吓醒了,白胭被孟鹤川护得很好,方才倒是不狼狈。 反而是陆寄礼没有防备,整个人弹了起来。 他揉着还是被撞到的头,骂骂咧咧。 孟鹤川的手还横在白胭面前,没管陆寄礼,只问她,“你没事吧?” 有他护着,她当然不会有事。 她捏紧了水壶,低低又说了一声,“谢谢。” 旋即又闭了眼。 想起刚才莫名其妙的梦,孟鹤川再不敢看她。 …… 等回到大队,孟鹤川示意小周他们先将高猴等人带去保安部门,交给他们审问。 自己则是轻声关上了门,倚在车头。 陆寄礼去水池旁洗了把脸,凉水冻得他整个人一激灵。 人也清醒了不少。 他踱步走到孟鹤川身边,从兜里掏出了包中华,叼了一支嘴里。 孟鹤川抬眼睨看,张口:“给我一支。” “少见啊!”陆寄礼奇道:“难得听你开口要烟。” 孟鹤川没有烟瘾,平日里几乎不抽烟。 但不代表他不会抽。 半大小子的时候他也跟着大院里的同龄孩子一起,偷了父辈的烟。 聚在一起偷偷点燃,装扮大人。 长大以后,他清晰地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是什么。 所以一直严格要求自己,十分自律。 对于烟酒这类容易令人上瘾的东西,很有自制力的不去碰。 “人不是都找回来了吗?你烦什么?还难受到要抽烟?” 说归说,陆寄礼还是顶出了一支,又拢了手替他点燃。 孟鹤川只轻轻吸了口,烟雾只在口腔里滚了一圈,不过肺就被他吐了出来。 “没烦,解乏。” 陆寄礼才不信。 他挑眉挤眼,看向车内。 车内的白胭靠着车玻璃,睡得正酣。 不知道是身上披了衣服暖和了,还是知道自己安全了,还是折腾了一整晚没睡觉。 此时的白胭犹如丧失了知觉,什么也听不到,感受不到。 一心就是闭着眼睡觉。 孟鹤川当上总工程师之前培训过开飞机,他的裸视与陆寄礼他们这帮正规军没区别。 隔着不怎么干净的挡风玻璃,他也能清楚看见女孩的胸晡因为呼吸在一起一伏。 不知道怎么的,他又突然想到了方才被她扑进怀里时的触感。 软绵绵的,柔弱无骨。 同他绷起肌肉时身上硬邦邦的感觉好像完全不一样。 孟鹤川在男女关系上的进程一直是空白的。 没有经验,也就无所解答。 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孟公子。 在高考中取得全市第一名,全国第三名的状元,第一次遇上了不懂的题目。 究竟是白胭她特别软,还是其他人也一样? “女孩儿都这样吗?”鬼使神差地,孟鹤川指尖夹着烟,像老友询问。 第53章 送她上楼 陆寄礼没听清,反问他:“你说什么?” 没来得及弹走的烟灰掉了一截在孟鹤川的手指上,将他烫回了神。 他抬手,将香烟捻灭在了引擎盖,“没什么。” 孟鹤川自然地岔开了话题,“出发前问过那两个地痞的话,他们前言不搭后语,一会说是自己翻墙大队打算随便抓人的,一会又说漏了嘴,说是白胭得罪了人才绑她的。” 他分析着,“先不说白胭得罪了谁,就说整个大队今天虽在播放电影,但也不是没有人巡逻。大队的围墙上还有玻璃瓶渣,如果没有接应的人,他们根本爬不进来。” 陆寄礼也赞同他的话,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凛冽起来,“所以,你觉得是有人蓄意要放他们进来的?” 孟鹤川点点头。 陆寄礼又骂了一句‘草’,半晌才说:“如果队里有人接应放他们进来,那可不得了了。” 大队里除了有像陆寄礼这样的飞行特战员,还有孟鹤川他们这些珍贵的研究人员。 如果大队里有不法分子混迹进来,那可不是小事。 他又瞟了一眼自己的好友,犹豫了半天才说:“阿川,你想过吗?小阮同志出现的时机也太巧了,你说是她扭了脚又丢了玉佩,阿胭妹妹才会一个人又折返回西侧的……” 陆寄礼听说了阮晓慧救过孟鹤川的事,所以没把话说得太直白。 孟鹤川拧着眉头,出于对救命之恩的情分,他不想把阮晓慧往坏处想。 幸好找到白胭的时候也逮着了那两人,等保安部门先审问一遍之后应该能有个解答。 孟鹤川看了看表,昨晚动静闹得太大,今天势必要写一份报告交给陆振华。 他抬手拍了拍陆寄礼的肩膀,“折腾了一晚上,你也先回宿舍休息,迟些我们一起去首长那儿。” 他重新返回吉普车旁,轻轻的敲了车窗。 白胭被吵醒,睡眼惺忪的看他,“我们回到家了?” 大概知道她是应该只是顺口才会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孟鹤川听见那一个‘家’字的时候,胸口突然强烈震动一下。 他喉咙轻轻滚了一下,轻声应:“嗯,到了。” …… 白胭身上又破又脏,她只好继续披着孟鹤川的制服外套回宿舍。 “那我先上去了?”白胭拢紧了军绿色外套的领口,头低低的。 孟鹤川‘嗯’了一声,看白胭往楼梯上走了两步,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喊她:“白胭。” 女孩心微微一颤,停下脚步,站在台阶上转身。 猜测他喊停自己是还想说什么。 孟鹤川清了清嗓,口气里带了些抱歉,“交流班的时间也很紧迫,老师们等寒假过后,也是要返回大学的,你今天好好休息,恢复了一些后还是要……尽快返岗。” 还以为他会再说一些安慰的话,原来只是想要通知她返工的时间。 白胭抿了抿唇,说不出为什么,觉得有些失落。 而她错神的表情落在孟鹤川眼里,却有另外一层含义。 在孟鹤川对女孩子的了解里,除了经过组织锻炼过的那些女同志以外,大部分女孩子还是娇气的。 不然也不会有好几任翻译员受不了繁重的任务与工作量,直接放弃了。 白胭前头才经历被人绑走的惊吓,现在自己却因为工作时间紧迫的原因,要求她尽快就返岗。 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不近人情了。 孟鹤川不确定白胭会不会对此抱有微词,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忐忑,难得耐下性子解释:“我知道你这样可能会比较辛苦,但研发的任务太紧迫……” 显然他低估了后世的打工牛马的适应能力。 后世的白胭为了赶一个项目可以连续熬个三天三夜,孟鹤川这儿甚至还给了她一整天的休息时间,明天返岗自然没有问题。 “没问题,我明天会按时去小楼与魏老师他们集合。因为我的事今天影响到工作进度了,真是不好意思。” 明明她的口气倒是很平常,没有情绪上的波动与反感。 但孟鹤川听着,却挺难受。 可是什么难受的感觉,他又说不出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白胭先开了口:“孟总工,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先上去了,谢谢你救了我,你也忙了一晚上,早点去休息吧。” 孟鹤川点头。 白胭上了一层楼,他还站在原地。 白胭探头出来,“孟总工,你不回去吗?” “我一会还要去保安部门,查清楚那两个人是如何能够混进大队,又是如何将你带走的。” 听见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白胭忍不住笑了一声,“我是在问你,我都上楼了,你怎么还不走。” 孟鹤川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下意识清了清嗓子,脱口而出了实话,“我不放心你,看着你进屋后再走。” 这话一出,白胭的耳朵尖微微有些发热。 幸好他们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她猜测孟鹤川应该看不见自己的窘态。 白胭呵呵地干笑着,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那,那我上去了。” 他再次点头,“好好休息。” 白胭觉得脸颊有些烫,走的时候因为失神,还绊了一下。 她赶紧站好,掩耳盗铃似的转脸同楼下的孟鹤川解释:“鞋子不好穿,绊了一下,我走了。” 一直到白胭走上了三楼,隔着楼道的间隙,她回头,男人依旧双手环抱在胸前,立在原地。 目光一直跟在她的身上。 炙热,炽热。 看着白胭转过身了,他也不避开,反而微微点了头。 两个人之间明明隔着三层楼的距离,但白胭的眼前却仿佛像是开了近景镜头,放大了孟鹤川的脸。 她甚至能够看到孟鹤川好看的眉头挑了一下,随后松开了双手站直身体,朝着白胭示意后,转身离开。 望着男人如雅鹤般的身形,白胭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被轻轻烫了一下。 “孟鹤川……”口中正喃喃失神地念着他的名字,面前的宿舍门猛地被人推开,将她从这莫名其妙的情绪中拉了回来。 第54章 阮晓慧干的恶心事 白胭回过神来,暗自暗恼。 自己怎么又因为孟鹤川的‘美色’而失神了? 原身因为嫁给他病死牢中的结局可不能忘。 自己千万不能重蹈覆辙,与他那样的反派头子扯上关系! 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将自己方才胡乱跳动的心给压了下去。 稳住了情绪,她这才抬眼,看向眼前眼眶红红的阮晓慧。 “白胭姐,我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我就猜到是你回来了——” 阮晓慧不仅眼睛红,脸更如纸色,像是一晚上没睡。 连眼眶都有些凹陷,看起来十分憔悴。 她不知道做戏给谁看,拉着白胭的手就掉眼泪,“白胭姐,还好你没事,不然我这辈子都过意不去的。” 白胭一直冷眼看着她,没有给任何反馈。 阮晓慧脸色有些讪讪的。 她顿了顿,忍不住又开口:“白胭姐,昨天听说你是被绑架走的,那些坏人,他们是谁?你知道吗?他们有没有对你说一些奇怪的话?” 白胭不动声色地推开她,不想让她把眼泪擦到自己身上,“奇怪的话?” “就是,就是比如他们是为什么绑你走的?谁是他们的接应之类的?” 白胭的眼睛一直盯着她,没说话。 在车上缓过劲的时候曾经怀疑过阮晓慧。 毕竟怎么会那么巧,就是因为她扭伤了脚,又丢了玉佩。 自己才会重新一个人返回西侧的。 但她不相信只凭阮晓慧一个人,能够想出并且实施这样阴毒的法子能够将自己陷害。 并且白胭也很清楚,阮晓慧从到了航天大队以后,从来没有出去过。 更不会有机会能够认识像高猴那样的地痞流氓。 除了孟鹤川,她唯一有接触的就是许晴晴。 如果阮晓慧与自己被绑架走的事脱不了干系,那么许晴晴他们也一定不干净。 不过,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猜测。 孟鹤川他们既然抓了高猴胖子,那就等他们审问完后再说。 她不是包子,不管是谁,想要害她,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正想着,屋内又走出来一人。 白胭看了眼,竟然是楼管温阿姨。 温阿姨脸上不仅有担忧,还有一抹白胭看不太明白的尴尬神情。 她小心翼翼地问:“小白同志,昨晚听小阮同志说你被坏人绑架走了?她说你恐怕会有危险……你,你没事吧?” 温阿姨的眼睛落在了白胭有些凌乱的衣衫上,有些心疼。 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 白胭反应过来,看来自己被人绑架走以后,阮晓慧没少在别人面前说三道四啊。 这个时代虽是开放了,但在对女孩儿名声问题上,还是一样的保守。 一个女孩子被人绑架走了一晚上,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敢保证。 就连孟鹤川也深知其中的厉害性。 所以即便昨夜在通知队员出去找白胭的时候也是尽可能的不走漏风声,以静静将白胭带回来为主。 可没想到阮晓慧在这里头为她大肆宣扬呢! “原来是小阮同志帮我通知的大家,真是谢谢你了。”白胭瞥了眼阮晓慧,心里跟明镜似的。 倒是阮晓慧脸皮又白了白。 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就连白胭这样的顶白也不敢回嘴。 白胭也确实累了,不想再同阮晓慧虚以委蛇。 她同真心为她担心的温阿姨解释,“温阿姨,我虽然遇上了危险,但还好没有遇到实质性的伤害。” 温阿姨口里念叨着‘这就好’,一边催着白胭快点进房,“人平安回来就好,就是不知道究竟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竟然还敢在大队里公然绑人!这是对大队的挑衅,你放心,有孟总工在啊,他一定会替你主持公道的。” 白胭微微一笑,谢过温阿姨,也不管身后的阮晓慧是什么表情,径自回了房间。 洗去一身疲惫,出来后,阮晓慧不在房间里,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样也好,还不清楚自己被高猴他们绑架走的事与阮晓慧有没有关系。 她在房间里,白胭还不敢睡呢。 想到这里,她重新锁上了门,这才安心上床休息。 …… 而此时的阮晓慧白着一张脸,一步三回头,小跑的去了文工班的练功房。 此时时候尚早,练功房里的人寥寥无几。 阮晓慧找不到许晴晴,只好绕到她们班的宿舍楼去,刚好与去食堂吃了早饭的芝华碰见了。 白胭回来的时候孟鹤川没有声张,芝华她们甚至还以为白胭早是按照她们设想的那样被人贩子卖去了哪个山沟沟里。 一见阮晓慧,芝华脸上就露出了鄙夷的笑。 没想到这个农村女,昨晚竟然真的蠢到肯乖乖的听话,去色诱邵金。 阮晓慧这个人虽然没几分姿色,又黑又瘦,但没想到惯会勾搭人。 一摸一摔,还真就把邵金的魂给勾上了。 直接抱着阮晓慧胡乱啃了下去,口中还不干不净地喊着晓慧妹妹。 连许晴晴都给抛到了脑后。 阮晓慧还记得芝华她们交代的任务,一边假意配合了‘狂性大发’的邵金,一边将酝酿许久的眼泪掉了下来。 邵金可不想让到嘴的鸭子飞了,耐着性子问她怎么了。 阮晓慧又哭了几声,便将白胭进了大队后是如何欺负自己的事给说了出来。 可她反复说白胭在欺负她,但句句又说不到点上。 只是反复的说如果白胭能够离开大队就太好了。 也不知道是这邵金是精虫上脑不能思考,还是他另有所谋。 他还真是在阮晓慧这一句句‘控诉’中停下来,神情诡谲和她说,想要让白胭被人带走倒不是难事。 比如今天就有两个他的发小,正好就在大操场西侧的围墙外面倒碟。 他的那两个发小都是因为拐卖妇女而蹲过局子的地痞流氓,落到他们手上的妇女基本只有被卖一个出路。 如果阮晓慧有法子能把白胭一个人骗过来,他就有办法让白胭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阮晓慧一听,心跳得跟打鼓似的。 只要白胭离开大队,不管她是自愿的,还是被人带走的,她对自己的威胁就消失了。 而自己偷了她口袋里的肩章,冒认捡了孟鹤川的肩章的事就不会曝光。 她与孟鹤川就会有扯不断的牵绊,自己也更有机会能够留在大队里。 阮晓慧忍住心头的狂喜,连连点头。 并允诺只要白胭消失了,邵金到时候想对自己怎么样都行。 第55章 供出幕后黑手 “唷,小阮同志,我们文工班这儿可没男人,你来做什么?” 阮晓慧当然听得出芝华话里的讽刺。 但她此时顾不上去反驳,脸色苍白地上前拉住芝华,“怎么办,白胭被鹤川哥找回来了!” 芝华还在笑的脸霎时僵了。 她摔开身边人的手,拖着阮晓慧走到角落,“你仔细说一下!” 许晴晴恰巧也下楼。 阮晓慧眼尖,慌乱地叫她:“许班长,怎么办,白胭她没被卖掉,她回来了!” 许晴晴脸色一变,立刻朝着芝华使眼色。 芝华眼疾手快捂住了失声乱语的阮晓慧,“你疯了,喊那么大声!” “许班长,怎么办?我也没想到鹤川哥他会去找白胭。现在她回来了,听说抓她走的人也被带回来了。如果被人审问出来,鹤川哥他们就会知道是劭班长找来的人,到时候邵班长是不是就会出卖我们……” 阮晓慧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许班长,你说我们要是现在去认错,首长会不会原谅我们?” 许晴晴见她这一副没用的样子就来气,想都没想直接抬手骟了她一巴掌。 力度不小,阮晓慧脸一歪,被打蒙了。 “住嘴,没用的家伙。” 阮晓慧低声啜泣。 芝华也有些怕,这次的事件与上一次她们在什刹海与白胭发生冲突,性质可完全不一样。 上次还能说是女孩儿间相互嫉妒的小打小闹。 芝华咬死不承认冰刀鞋是自己放的,白胭也没证据。 因为嫉妒闹的矛盾不用上纲上线,道个歉,队里做个通报批评也就过去了。 可这一次不一样了。 如果让队里知道这次是她们出的主意,伙同外头的地痞流氓将女同志绑走,还是在大队的里头公然绑人。 恐怕就算许晴晴将许团长抬出来,也救不了自己的女儿了。 但许晴晴脸上却没有芝华她们那样的恐惧担心。 相反,她伸手,气定神闲地抚了抚自己的头发,不屑地哼了一声:“行了,我知道了,我待会去找一下我爸爸,让他帮忙先去打听一下。你也别瞎嚷嚷,没事的事儿都被你喊出毛病来了!去,先去帮我打壶热水。” 许晴晴随便将阮晓慧打发去替自己打热水,转身带着芝华往练功房走。 “晴晴,你……你不是说要去许团长打听一下吗?” 芝华脸上同样担忧,“那个阮晓慧真没用,邵金也是,咱们这次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但晴晴,你一定要让许团长帮我们说话呀!” 许晴晴朝她翻了个白眼,“谁说我要去找我爸爸了?他平常虽然宠我,但这事要是让他知道了是我的主意,他也一定能剥了我的皮。” 许晴晴嘴角勾出一抹阴恻恻的笑:“你怎么那么傻?勾搭邵金的人是她,和邵金说了想要赶走白胭的人也是她。邵金就算被人供出来了,要找连带关系的人也是找阮晓慧,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芝华略是一想,也明白过来。 只要她们咬死不承认自己曾经指示过阮晓慧去勾引邵金,陷害白胭。 就凭许晴晴团长千金的身份,谁也不敢轻易扣这样的帽子下来。 到时候阮晓慧才是那个陷害队员,心狠毒辣的女人,要接受组织上的惩罚。 而自己与许晴晴,则可以完美隐身。 想明白了,芝华的脸色才算好看起来。 “晴晴,还是你厉害!弄不走白胭,先不动声色把阮晓慧给弄走也好!” “那是当然,白胭固然讨厌,阮晓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整天想要勾引鹤川!” 许晴晴打听过了,这阮晓慧似乎同孟鹤川有什么不一样的牵绊,所以才会被孟鹤川特别带回大队。 看她整日娇羞地在孟鹤川身边转悠,许晴晴就来气。 既然邵金的人那么没用,没抓走白胭,那就先把阮晓慧给弄出去。 两人同时望着阮晓慧拎着水瓶离开的背影,相视一笑,像是两条从洞里钻出的毒蛇,阴毒瘆人。 …… 就在白胭补觉,阮晓慧心乱如麻去找许晴晴她们的时候。 孟鹤川也洗了把脸又换了身衣服,和陆寄礼先拐去了保安大队了解情况。 他们两人才刚踏进办公楼,保安队的陈寻嘴里叼着烟,走了出来。 一抬头,看见是他俩,分了两支过去。 孟鹤川没接,陆寄礼点上抽了两口。 “这两个怂蛋,还没上家伙呢,胖一点的就招了。”陈寻朝着陆寄礼打眼色。 陆寄礼莫名其妙。 陈寻没得办法,只能快速瞟了眼杵在一旁喘气的孟公子,说:“他们说,他们确实是跟队里的队员接上的头,所以才有机会从围墙那头攀梯翻进来。跟他们接头的人说,他在昨晚能够搞到一个姑娘,身份关系没入大队,只要人能带得出去,日后就找不回来。” “啧,队里还有这样的王八蛋?对女同志使这种手段?哪个队的,平常他们队长都不长眼吗?有这么一个浑蛋呆着都不警觉,我看他队长也要跟着一起罚。” 陈寻叼着烟的嘴抽了抽。 “你一大老爷们老冲我眨什么眼?嘴瓢了?还不快说!”陆寄礼一肘子拐过去。 看着陆寄礼上赶着趟找死的模样,陈寻也没打算再帮他兜着。 况且他也没本事兜着。 毕竟被绑走的可是‘小孟太’。 孟总工昨天冲冠为红颜的模样在保安队里传得可是有模有样。 邵金惹谁不好,偏偏要来惹这位玉面阎王的人。 他在听完高猴他们招供的时候就已经替邵金点起了蜡烛。 他幽幽看了眼孟鹤川,随后拍了拍陆寄礼的肩膀,‘兄弟,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个儿没有眼力见。’ 陈寻把烟捻灭,朝着他们两人表情严肃地说:“跟那两个人贩子接头的队员,是邵金。” “邵金?”陆寄礼立刻跳了起来,“是老子队里的邵他妈的金?” 陈寻忍住不发笑,一本正经地点头:“是邵金,陆队长,你队里的人。” 第56章 邪乎的死亡 呸!晦气!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小丑竟是他陆大队自己! 陆寄礼尴尬的抓头,看向孟鹤川,“有怨报怨,有仇报仇,邵金平常就和我不对付,他的事,我是真不清楚。” 这是怕孟总工会以公徇私。 还好孟鹤川还分得清主次,没有出声揶揄陆寄礼。 他现在只想尽快搞清楚这当中的前因后果。 白胭在大队里被绑架走,事关的不单单是她个人的安危。 在孟鹤川的内心深处,总觉得事情好像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阿礼,你记不记得,昨天晚上我们在西侧小树林,邵金一再地想要阻止我们去找白胭?” 听孟鹤川说起,陆寄礼便记起来了。 他跟着点头道:“是是是,而且他还一直在带节奏,反复在说着阿胭妹妹是带着大队里的研究资料逃走的。” 陆寄礼咂舌,“他可真够狠的,为了能够拐走个人,什么鬼话都能说。那两个家伙拐卖妇女能允诺分他多少钱啊?至于让他冒这么大代价去帮他们?” 这年头,飞行员都是特殊职业。 那是国家重点培养的人才。 一般人进了飞行支队,每个月不仅能够领取高额津贴,日后退役了,更有终身保障。 邵金会为了分那一小点赃,就把自己陷进这种地步? “听说分不了多少钱,而且据那两个怂蛋说,他们与邵金算是发小,年轻的时候他们几个倒是常常干些偷鸡摸狗的小勾当。但这几年,邵金不晓得从哪儿发了达,不仅不差钱,还时不时能够接济从前那些混道上的人,他本来也算小老大,给钱又大方,所以在咱们这块儿有不少小混混都跟着他。” 陈寻补充道:“所以确实搞不懂他的动机。” 孟鹤川神色一凛,转身朝外走,“是什么样的动机,把邵金找来审问一下就知道了。” “不急,你们来之前我已经让人去找邵金了,算算时间,应该也要到了吧?” 陈寻拦着他,正说着,外头忽地跑进一个警卫员。 正是陈寻安排出去找邵金的队员。 “人呢?”看着一个人出去,一个人回来的警卫员,陈寻有些微怒:“不是让你出去把一大队的邵金带回来吗?” 警卫员脸色凝重,“队长,出事了!邵金死了!” “什么?”陆寄礼猛地一拍桌子,“死了?在哪儿死的?” “就在他宿舍里,吊死的,我们去的时候人都僵了。” 孟鹤川与陆寄礼两人古怪的对视。 太凑巧了! 凑巧到有些邪门了。 “走,看看去!” …… 大队里前头才有白胭被绑架,后头就死了个人。 事情越闹越大,陈寻作为整个大队的保安队长,压力极大,昼夜不眠追查。 邵金是在自己的宿舍里上吊自杀的。 陈寻还请了市局的刑侦法医来勘察,证实了他的宿舍里没有外人进去的痕迹。 甚至还在邵金的书桌上发现了一封遗书。 遗书上说得很明白,邵金这些年来沉迷赌博欠债无数,所以才会一时鬼迷心窍起了想要通过绑架没有任何社会关系的白胭,想把她卖了换取点金钱。 这件事情被通报出来后,全队哗然。 陆振华更是震怒。 从头到脚,全队队员全部都接受了一次身份自查以及连续开了三天的警示大会。 阮晓慧当然又吓了一跳,冷静之后又喜又怕。 喜的是邵金死了,就没人能够供出她与绑架白胭的事有关系。 她不会在担心会不会被一起抓起来审问。 怕的是自己有这样的把柄被许晴晴他们抓住了。 现在的许晴晴公然拿着这件事要挟阮晓慧,阮晓慧心里在不乐意,也只能灰溜溜跟在许晴晴背后做跟班。 倒是孟鹤川对于邵金死了的事心存疑虑,觉得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所有的事情都太过巧合,可又能环环相扣,查不出任何马脚。 最后保安队在刑侦的确认下将此事封棺定论。 但邵金人就算没了,也被剥夺了飞行员的身份,不再是大队队员。 而高猴与胖子则是被送去了派出所,自然会有人继续翻查他们背后的旧案,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白胭也算是间接为民除害了。 外头一片乱糟糟,但事件的主人翁白胭却因为孟鹤川的专门交代,无人打扰。 过着安稳清净的日子。 每天定时定点地去小楼与魏巍那些老师碰面,制定了英文培训班的上课教材。 教材定下了,培训班的人员也势必要选择下来了。 魏巍和白胭商量,打算在今天下午,将所有可塑的苗子都集合,统一做最后一轮的面试。 白胭应了好,趁着中午午休的时候绕去了张婶那儿。 张婶是很后面才知道白胭竟然还遇上了绑架的危险。 她的小心脏被吓得一愣一愣的,每次见到白胭,嘴里都会狂骂邵金这厮真该死。 白胭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补充道:“张婶,邵金已经死了。” 张婶拿着不知道哪儿搞来的柚子叶,沾了水拍在白胭身上。 口中还絮絮叨叨念着:“大吉大利!小姑娘家的说什么死字!那几个家伙,做倒卖妇女的烂心窝子勾当,提了还脏了你的嘴。” 随后又让白胭跳过自己准备好的火盆。 白胭乖巧地一一照做。 就是跳火盆的时候裤腿太肥大,她怕燃上火苗,费劲儿地用手往上提拉。 跳的时候,露出两条细又长的小腿。 白白晃晃的,像刚剥的白藕似的。 撞进与陆寄礼一同倚在首长小院二楼的孟鹤川眼里。 他的喉咙不自觉滚了一下。 “天,之前我是知道阿胭妹妹长得好看,只是没想到她那么好看!小辫儿扎的俏生生的,从阳光下这么看来,还真是个美人,跟个电影明星一样。”陆寄礼满嘴跑火车。 孟鹤川眸色一暗,脑子来不及反应,已经伸手把身旁的陆寄礼的脖子给勾住。 强迫他扭开了头,不让他一直盯着白胭看。 “哎哎,你干嘛?我还要看阿胭妹妹呢!”陆寄礼眼睛被孟鹤川‘不经意’地戳了两下,捂着喊疼:“阿胭妹妹!” 白胭抬头,和孟鹤川扭头的视线刚好看在了一起。 她慌忙放下拉起的裤脚,立正站好。 陆寄礼摆脱了孟鹤川的手,几步路跳下二楼,直奔隔壁炊事班的宿舍楼。 他笑嘻嘻同张婶打完招呼,看向白胭满意地点头道:“阿胭妹妹好巧呀!你这几天气色倒是养得不错,应该不做噩梦了吧?” 第57章 利用美色去打饭 孟鹤川仔细端详了白胭的脸色,微微皱眉。 她那样的脸色叫气色好吗? 白胭的脸本来就小,下巴尖细,皮肤冷白。 大眼睛在瘦削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出,透出一种不言而喻的柔弱。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里穷吃不饱原因,第一次见她,她整个人身子纤薄,连那小腰都只有几寸宽。 似乎随便一掐都能把她掐弯了。 本想着来大队里了,伙食好,能养几斤肉。 可孟鹤川怎么看着她那小身板是一天比一天薄,腰是一天比一天细了? 整个人看起来轻盈又脆弱。 她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孟鹤川挑了挑眉,忍不住看向她:“做噩梦?” “不会吧?你不知道吗?”陆寄礼刻意夸张地用手肘杵他,“原来阿胭妹妹没和你说过啊?” 白胭忍不住瞪了眼陆寄礼。 早知道他那么大嘴巴,自己哪天没睡好被他撞见时就不该多嘴提那么一句。 她硬着头皮回答:“也不是噩梦,就是那天之后,我偶尔会梦到自己又被绑架走了……” 白胭从穿书过来后睡眠质量就不太好。 前面要应对白家两父子,后头从白家村逃出来后,又接二连三遇上了将自己当做‘燕子’提防的孟鹤川,以及浑身写满了心眼的阮晓慧。 现在进了大队里又和许晴晴为首的文工班小团体杠上了。 偏偏还能遇上被赌徒公然绑架的事。 她觉得自己确实太倒霉了,想做条咸鱼好好混完这偷来的人生怎么那么难? 所以白胭才会乖乖地听了张婶的话,连着几天来她的宿舍。 让她帮忙撒点柚子水去去晦气。 只是张婶的那些法子也只是一个心里安慰。 一连经历了那么多事,承受能力再强的女强人也能倒下。 更何况白胭壳子里也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普通小姑娘。 她对外看似云淡风轻不在意,对着张婶说事情都过去了。 柚子水也拍了,火盆也跳了,什么都没事了。 甚至还学了张婶的一句粤语,笑嘻嘻地说:“以后就是大步??过,不用担心。”(张婶是港岛人,此话比喻幸运地躲过灾难或顺利地渡过难关)。 实际每天夜深人静一闭上眼的时候,高猴和胖子那张恶臭的脸总是会在她脑海里挥散不去。 加上她与孟鹤川存了一样的心思,总觉得自己被绑架的事没有表面看的那么简单。 阮晓慧那天出现的时机与动机都太凑巧,她不可能忽略不计。 也因为对阮晓慧起了疑心与戒备,白胭一想到夜晚只有自己与她两个人单独相处就不能好睡。 这么一熬,原来水灵灵的一个小姑娘,愣是熬得憔悴了。 白胭不想过多谈论自己的事,含糊地应着:“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这几天倒是睡得还好。” 孟鹤川拧了眉,觉得她讲话的声音有些不对劲。 刚想开口再问几句话,却被陆寄礼给没礼貌地打断了。 “到点了到点了,我肚子都快饿扁了,阿胭妹妹也还没吃吧?一道去食堂吃饭吧?” 这个时候刚好是放午饭的时候,整个大队的队员应该都在食堂打饭。 白胭可不想跟着这两位祖宗一起出现再惹非议。 她连连摆手:“我就不去浪费粮食资源了,我不饿,没什么胃口。” 她扯了扯张婶,打算找个借口先遁走。 凭空却飘来孟鹤川清冷的声音:“到点了就要吃饭,没胃口就不吃,你这样是对自己身体的不负责。” 他立地跟堵墙似的挡在白胭要跑的前方,口中是不容她拒绝的肯定:“你太瘦了,去吃饭。” 张婶正愁白胭这丫头没人管教。 瞧着孟鹤川相当于是她的领导,便顺着杆子推她:“就是,你这丫头,没人盯着一日三餐都不按时吃,大队里吃饭又不用钱,就你那猫一样吃了两口饭,能浪费到哪儿去!” 白胭没了办法,只能耸拉着脑袋跟在孟鹤川他们身边一起往食堂走。 所幸一旁还有一个陆寄礼在插科打诨,气氛与模样倒没有像白胭想象的那么尴尬。 整个军区比较大,食堂统共有三个。 靠近航天大队的这个食堂是最大的,煎炸烧烤配备齐全。 陆寄礼是个大胃王,一走进去就闻到饭香。 他迅速地拿了三个餐盘,一转手摞到了孟鹤川的手上。 “阿胭妹妹,你孟总工模样好看,食堂打饭的不管是阿姨还是小妹,都对他青睐有加,让他替咱们去打饭,一会铁定菜是最满的。” 陆寄礼推着白胭往食堂门口的服务社走去,“走走走,我们去买北冰洋喝。” 白胭倒没想到孟鹤川的男色还能这么利用。 被陆寄礼拉着走的时候还偷偷回头,见孟公子举着餐盘的模样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一笑,孟鹤川的脸就更黑了。 白胭忙缩了缩脖子,目不斜视跟着陆寄礼跑了。 沉着脸的孟总工手里举着三个餐盘,还要应付来来往往的队员投来诧异的目光与疑问:“孟总工,您那么饿,一个人要打三份饭吗?” 不过不满归不满,孟鹤川眯着眼看着被陆寄礼带走的那个纤细身影,还是端起了盘子往打饭窗口走去。 等陆寄礼拉着白胭回来的时候,孟鹤川已经找了三个空位坐了下来。 陆寄礼大开大合的坐到了孟鹤川的对面,白胭偷偷看了他一眼,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陆寄礼还是有眼力见的嘛! 她既不想和孟鹤川并肩而坐,也不想坐到他对面吃饭。 正窃喜似的绕到了孟鹤川的对面,准备挨着陆寄礼坐就坐。 谁料身后有人隔空大喊:“陆队!咱们兄弟从炊事班抢了饺子吃,热乎的!配大蒜和小米辣!你来不来!” 陆寄礼是个面食魂,一听有饺子,蹭地就站了起来,“来来来!” 随后,端着盘子直直朝后方杀去。 白胭傻眼似的杵在了他方才坐的位子旁,望着空荡荡的椅子,不知道该坐该站。 偏偏一旁又有两个队员端着盘子找不着空位。 见他们这里还空着两个,大着胆子上前问:“孟总工,白老师,你们是只有两个人吗?那介不介意我们拼个桌?” “不行。” “不介意。” 两人同时出声,答案却不一样。 白胭说的是拒绝,孟公子却难得亲民的同意了。 望着面前端着餐盘的两名陌生队员,白胭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尴尬。 “那……可以……” “那算了。” 又是同样的时间出声,他们两人找补后却又反口,回答与刚才相反。 尴尬加倍。 队员们也不知所措,不知道到底是该坐下还是离开。 “这……那我们还是不打扰您了,我们去后面看看……” “不用。”孟鹤川坐姿笔直,朝着那两名队员颔首,“这里就有两个空位,你们坐。” 说完,他又将原本就摆在自己手边,摞了足足看起来有两大勺米饭的餐盘往自己对面的座位推过去,“白胭,坐下吃饭。” 第58章 孟鹤川不介意 白胭硬着头皮坐下来。 她的注意力这才注意到孟鹤川推过来的餐盘上。 眼前的餐盘米饭多,配菜也多。 在一旁的小格子上,还放了两个黄澄澄的玉米窝窝头。 白胭错愕的看了看他少而精简的餐盘,里面只有一道豆腐和两个窝窝头。 她神色复杂的又看了看自己堆成山似的食物,咽了口口水。 孟鹤川是把自己当成了陆寄礼吗?觉得她也是大胃王? “孟总工,我们的餐盘是不是对调了?” 孟鹤川抬头,一双清眸全是肯定:“没对调,那份就是你的。” 修长的指节在餐盘旁点了点,嗓子里逸出音调,“吃饭。” 分坐在她们两边的两名队员立刻条件反射似的喊了一句:“是。” 随后摆盘,坐下,一气呵成。 垂着脑袋开始猛吃。 孟鹤川又抬眸,睨看着白胭。 他有着长长的眉,认真看人说话的时候,语气里都是不容置疑的霸道。 “你太瘦了,坐下吧,多吃饭才行。” 白胭眨了眨眼。 孟大公子这是因为听了刚才在张婶那儿说的话,所以担心自己? 孟鹤川起身去拿了铁汤匙与筷子回来,“你该学学他们,吃饱了饭才更有力气。” 白胭在这句话中,瞬间推翻了刚才自己脑中荒谬的念头。 她干笑的哦了一声,给自己找补,“孟总工不用担心,我吃的少力气也不会少,你不用担心交流班或者翻译工作的进度的。” 孟鹤川正在分餐具,闻言横眉扫看过去,嗓音清凉,“你觉得我是怕你拖慢了培训班的进度才叫你吃饭的?” 其实在白胭心里,是有个小小念头在否定。 但虚伪的自尊心却压着她的身体点了点头。 周围的气氛凉了凉,孟公子身上正噼里啪啦往地下掉冰渣子。 白胭知道他微微有点不高兴了。 她别开眼,不吭声。 乖乖地坐下了。 孟鹤川递了筷子过去给她。 白胭谢过,望着年前的餐盘,犹豫了半天,还是开了口,“饭我会好好吃,可是孟总工,我也不想浪费食物,这些米饭我勉强能吃完,但窝窝头是真的不行。” 白胭很清楚知道后世的吃喝不愁都是建立在伟大的袁爷爷与各院士的努力下。 她们这一代的新青年虽然没吃过什么苦,但也是打小就明白‘粒粒皆辛苦’的道理。 既然明知道自己吃不完,就不能浪费了。 可她也不好意思将已经放在自己餐盘里的窝窝头在重新送回窗口。 想了想,白胭问:“孟总工,我还没开始吃,这窝窝头我分给你行吗?” 对面的男人动作明显一顿,愣了半天也没搭腔。 白胭也觉得自己这样的问话有些不合适,想了想又说:“对不起,我是随口说的,不然这样,我把这两个窝窝头打包带回去,明天早上热一热也能吃。”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的主意挺不错的。 正想起身去窗口问问有没有塑料袋,眼底凭空多了一只手。 是孟鹤川的。 他的指骨很好认,削瘦修长,骨节分明。 指缘修剪的干净,十指细细长长,只在食指第二节上有薄薄的茧。 应该是他常年握笔计算绘图导致的。 二、三代子弟在这开放的八十年代,吃着祖辈的福利,过的都是混吃混喝的奢靡生活。 可他偏偏特立独行。 孟鹤川搞的是研发,还是飞机制造这种精细物品。 这可不是由得父辈在旧时战友或者同僚面前随口提一句就能办到的事。 他现在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真枪真刀给自己拼出来。 倒是真的难得。 书里曾经对孟鹤川的家世浅带过几笔,权贵三代。 父亲从大队出去,一路向上走。 母亲是五六十年代少有的留洋小姐,加上他八分之一的外国血统,叠满了神秘的色彩。 只是谁又能想到,这种天和开局的权贵公子,最后竟会走向陌路。 他的手伸得远了,翻出了手腕。 白胭收回思绪,轻而易举的就能看见那净白皮肤下的青色纹路。 孟鹤川十分自然的拿过了她面前的窝窝头,放到了自己的餐盘里。 “宿舍不能用明火,你也没办法加热,如果是真吃不下就不要浪费了,不介意的话,我吃了。” 一旁坐着的两个队员塞饭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各自的眼睛都在偷偷瞟向白胭他们。 是起早还是睡多眼花? 一贯以洁癖着称的孟总工竟然会愿意吃别人盘子里的食物? 白胭老师‘小孟太’的头衔,果然不是虚叫的! 看着他手里举着从自己盘子里拿过的窝窝头往嘴里送,白胭想阻止又不敢阻止。 耳后根不自觉红了红。 她赶紧拿起筷箸,借由吃饭掩盖了尴尬。 两人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吃饭时也都能做到食不言。 白胭跟着他的动作,小口小口地抿着饭粒。 孟鹤川的餐饮习惯很单调,平日里为了不浪费时间,吃饭的时间更是控制在十五分钟以内,以吃饱为准。 但偏偏今日就很反常。 陪着白胭的节奏,一个窝窝头能吃上五分钟,嚼得腮帮子都酸了。 好不容易等白胭放下了筷子,孟鹤川去窗台领了裁剪后的纸巾。 拿回来放在白胭手边,示意她擦擦嘴。 一阵风把纸巾吹掀了起来,白胭伸手去压,谁料冬日的风很古怪,一瞬间变得猛烈。 纸巾从白胭的指尖划过,眼看着就要吹下桌子。 她连忙伸长胳膊去够,而孟鹤川速度更快,直接探身将纸巾按在了桌上。 白胭慢了半拍,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心已经攥上了他的手背。 心跳陡然变快,周围其他人吃饭的吵闹声就变得模糊了。 两人就那么愣怔了几秒,一直到掌心下出现了黏腻的感觉,白胭才慌张的把手移开。 孟鹤川若无其事的将纸巾递给她,“擦擦嘴。” 白胭正要张口说谢谢,身后忽然传来‘哐当’一声。 第59章 自找的巴掌 “你是怎么看路的!” 伴随着那声哐当,还有许晴晴的尖叫。 白胭跟着转头,视线的正下方,正巧看见了摔倒在地上的阮晓慧。 她的身旁七零八落地散着餐盘。 而许晴晴背对着她们,同样也倒在地板上。 许晴晴方才听说孟鹤川在大食堂,急急忙忙从练功房赶过来。 不料还没走进来,迎面就同正收拾了一摞餐盘的阮晓慧撞在了一起。 阮晓慧手里的餐盘都是准备送去后厨清洗了,有几个上面还挂有菜汁。 随着许晴晴与她相撞,不仅被其中一个餐盘打中了鼻梁,那些混在餐盘中的菜汁也顺势飞溅了她浑身。 许晴晴气不打一出来,眯着眼回头就要找阮晓慧算账。 “你这个农村来的土丫头,连端盘子这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吗?” “晴晴!”芝华在看清推开人群走上前的人是孟鹤川的时候想要提醒她,但许晴晴动作太快了。 她直接朝着阮晓慧抬手,原本只是想推她一把就算了。 怎料地上的阮晓慧突然将自己的脸往许晴晴手下凑。 许晴晴收不住力,清脆的一声‘啪’,霎时间让原本吵闹的食堂安静了下来。 许晴晴脸上也有少许错愕。 她平常在大队里跋扈惯了,打了人就是打了人,从来不会道歉。 但今天不一样。 望着沉着脸的孟鹤川,许晴晴着急地想要解释,“鹤川,我没有要打她,是她自己把脸伸过来的……” “你是说,是她自己把脸伸到你手下挨打的吗?” 孟鹤沉了沉脸,一双眼看看阮晓慧,又看看许晴晴。 思忖片刻,迈开步子走近阮晓慧。 阮晓慧被打的右脸有些微微红肿,她垂着头低声啜泣。 孟鹤川又看了一眼,微微倾身,放缓了声音,对阮晓慧说:“你先站起来。” 阮晓慧委屈地抿了抿嘴,微缩下巴。 她掀着眼皮看向孟鹤川,“鹤川哥——” 这一声叫三分凄凉五分苦楚,加上阮晓慧惯会做戏,眼泪珠子挂在眼角,坠在唇边。 倒是真有种可怜的感觉。 她一这么叫,许晴晴便更来气了。 她蹭地一下跳起来,手指指向阮晓慧:“瞎喊什么,大队里有大队的规矩,你一个编外的炊事班女工,应该叫孟总工,叫什么哥!” 白胭跟在了孟鹤川的身后,冷眼朝着面前这一出好戏。 虽然不明白阮晓慧想干什么,但只要火不烧到自己身上,看她们狗咬狗,也是挺有意思的。 “鹤川哥——” 许晴晴骂得越大声,阮晓慧就哭得越夸张,甚至发展到小幅度的抽搐。 有不少人已经对着许晴晴指指点点。 可即便阮晓慧已经掉了好一会的眼泪,哭得自认为算是梨花带雨。 但她还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 孟鹤川没有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她暗自咬牙,这怎么和听说的很不一样? 上次听芝华说起她们在什刹海碰上白胭的事,白胭也是一样的摔倒,孟鹤川可是第一时间上前扶住了她呢! 甚至还十分亲密地替她检查伤口,让许晴晴怒火中烧。 怎么换到自己身上,他却无动于衷了? 阮晓慧略是哀怨地看了眼孟鹤川,视线有意无意从身后的白胭身上扫过。 在她眼里有藏不住的嫉妒与恨。 从刚才,白胭她们进食堂的时候,阮晓慧就发现了她们。 虽然她做梦都想和孟鹤川撞见,但绝对不是现在这种时候。 现在的她,身上穿着的是防油渍的围裙,手上还可笑的带了两个蓝色的大袖套。 正举着勺子机械地替那些满身都是臭汗的男人打饭菜。 而跟着孟鹤川一起食堂的白胭,被孟鹤川与陆寄礼先后照顾,身上干干净净的,途经她的小士兵甚至还客气地称呼她一句‘白老师’。 对比自己,又脏又丑,连头发丝都是大蒜浸入味的味道。 她就是想不通,孟鹤川都能够破例将她留在大队里了,为什么不能让她去一些既轻松,又能出风头的班级? 阮晓慧发疯似的想要逃离炊事班。 她也要想白胭一样进英文培训班,她也要每天打扮得白白净净的。 只是现在的许晴晴一定不会放她走,她必须要想一个法子。 “鹤川哥,我没事。” 阮晓慧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下,晃晃悠悠从地上爬了起来,扮作受了惊的兔子,小心翼翼地瞟了眼许晴晴,“许班长,你不要生气了,要不这样,待会我再跟你回宿舍,你把衣服脱下来,我像之前一样,再帮你洗干净吧!” 她适时地伸出手,抹了一下眼泪:“这段时间我帮你洗衣服也都很认真,你放心,我一定能洗干净的。” 陆寄礼吃饱了饺子,挤了回来。 一听这话,乐了,以为是玩笑话,跟着打诨:“小阮同志,你当自己是田螺姑娘啊?什么叫像之前一样,帮许班长洗衣服?” 阮晓慧突然夸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肩膀向前蜷缩。 掩耳盗铃似的摇头,“不不不,陆队长,你怎么能这么曲解我的意思!我没有说许班长让我替她洗衣服!” 陆寄礼错愕地伸手指向自己,“我?我没说啊!” 白胭默默地朝着陆寄礼挤眼睛,把他拉到了自己身旁。 周围的议论声逐渐变大,“不会吧?许班长让别的女同志替她洗衣服吗?那也太过分了吧!” “可不是吗,别看人家爹是谁,她可是团长千金,最爱在文工班里搞小团队的!” “对对对,上一次她们不是在外边欺负了白胭同志吗?所以白胭同志才会和她们在外头不顾大队的脸面闹起来的!” “哟,那白胭同志恐怕也是个不好惹的……” “你忘啦?上一次小阮同志不还说,在宿舍里,白胭同志经常给她下脸子,还经常霸占孟总工送去的吃食和衣物……” 白胭朝着说话说得最起劲儿的两个人看过去,是两个同样穿着蓝围裙和袖套的炊事班的人。 看见白胭看过来后,那两个人立刻噤声。 白胭心里有数。 看来阮晓慧平常没少在炊事班里替自己‘宣传’啊! 第60章 肩章 等周围的议论声小了下去,阮晓慧跟演戏似的往许晴晴面前凑,拉着她的,鼻涕眼泪流了一脸:“许班长,我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我。” 许晴晴被她坑了一把,这才反应过来,脸皮气得涨成紫皮色。 一低头,又看见阮晓慧那满手都是黑油的手抓在她的袖子上,直接将她的白毛衣给抓出油腻腻的指印。 许晴晴啊的一声,扬手将她甩开,“我这件衣服可是进口的巴尔曼羊毛衫,你一个洗碗切菜的,碰脏了赔得起吗?” 明明她用的力度也不算特别大,但阮晓慧却跟个陀螺似的,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然后重重地往身后的一个角度上扑。 而那个角度上,站着如松一样的孟鹤川。 白胭从旁看着,就差没给阮晓慧起身鼓掌。 她到底是如何能够在短短的时间与有限的视线里,精准地算出摔倒在孟鹤川怀里的角度的啊? 她真的是只有小学文凭吗? 正当白胭瞎想看戏的时候,身旁的陆寄礼突然扭头,朝着她郑重其事地点头,“糟糕!阿胭妹妹,快牺牲自己,去救救你们孟总工!” 白胭‘欸’了一声,身子一歪,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陆寄礼给往孟鹤川怀里退。 孟鹤川眼风一扫,往侧边跨步,先托住了她。 等他再想伸手去拉阮晓慧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阮晓慧咚一声,直直的坐到了摔在地上的盘子上。 乒呤乓啷,满身都是溅起的菜汁。 白胭的手还搭在孟鹤川的小臂上,心有余悸。 难闻的气味充斥进了阮晓慧鼻腔,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白胭姐,许班长,你们,你们为什么都要这样欺负我?是因为我没有背景吗?可我也是因为孟总工的肩章才会来的大队啊!” 白胭:??? 天地良心,自己是真不想参合到这样的修罗场里,都怪陆寄礼! 倒是孟鹤川在听见肩章两个字后眉头紧了紧。 他思忖片刻,用眼神确认白胭站稳后,便松开了她。 又往前弯下腰,询问阮晓慧:“小阮同志,你能站起来了吗?” “鹤川哥,我好痛,我的手好像受伤了——” 阮晓慧抬起手给他看,自己的手臂上确实有几处伤痕红肿。 她等了一会,果然等到了孟鹤川伸手托了她一把。 “鹤川哥,炊事班的活又累又苦我都不怕,但是我也是有尊严的,我凭着自己的手脚干活,许班长,她怎么可以这样羞辱我。” 方才站在一旁编排白胭的那两个女孩一前一后地走上前,替阮晓慧‘打抱不平’。 “小许同志,不能因为你们文工班都是领导的孩子,就可以随便欺负人!” 许晴晴气急了,一张脸狰狞恶毒,眼底并发出恶狠狠的光芒,“阮晓慧,你——” 芝华悄悄地拉了拉她衣袖,低声阻止她:“晴晴,孟总工在呢!” 许晴晴虽然坏,但人不笨。 除了不想给孟鹤川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外,周围围观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多。 并且一左一右搀扶着阮晓慧的两个人刻意在引导别人知道,她是团长的千金,许晴晴知道,自己不能再呆在食堂了。 她恶狠狠地剜了眼阮晓慧,目光像淬了毒。 好啊,一个白胭,一个阮晓慧。 住306的这两个贱女人,都爱缠着孟鹤川,简直就是一丘之貉。 她迟早会亲自收拾! …… 等许晴晴走了以后,阮晓慧被旁边人问了两句,望着孟鹤川眼泪又止不住的流。 白胭觉得她反反复复都在演那出柔弱,挺没意思的。 不知道怎么的,就幽幽地开口:“小阮同志,差不多得了,别哭了。我们进大队的时候不是都看过墙上的标语吗?军人流血不流泪,你这反反复复哭个没完,是有多大的委屈?” “白胭姐,对不起,我是没有你厉害,我也没有你那么吸引男同志们的注意与喜欢,我遇到了事和委屈没有办法消化,只有哭了。” 仗着孟鹤川在场,阮晓慧刻意发表了绿茶的言论。 白胭还没说话,陆寄礼看不下去了。 他跳了起来,“你还有理了?我刚才问了旁边的人,明明是你自己撞了许晴晴才惹出的事,现在许晴晴人也走了,你还哭什么啊?哭丧啊?” “阿礼!”孟鹤川皱着眉头,打断他们,扫看了一眼白胭。 大家兄弟一场,陆寄礼立刻就读懂了他眼神里的含义。 那是让人学会收敛情绪的警告。 陆寄礼梗着脖子将白胭挡在身后,“你瞪阿胭妹妹做什么?” “……我没瞪她。” “你就是瞪了!她又没说错。我是不知道这位小阮同志和你到底有什么渊源,所以你留她在大队里,但我就是看不惯她整日哭哭啼啼的做派,好像谁都欺负她似的!上一次要不是她那么‘凑巧’脚扭了,能让阿胭妹妹被邵金那贼人给绑走吗?” 虽然白胭被绑架的事被定为意外,但以陆寄礼这护犊子的心态,就是觉得是阮晓慧间接害了白胭。 阮晓慧捂着脸,藏在掌心下的眼里都是狠毒的怨气。 这陆寄礼嘴巴可真毒,再让他说下去,自己恐怕很难收场。 她记挂着今天最重要的是还没做成,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 再抬头的时候,依旧挂着眼泪,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做派,咬着唇要哭不哭的:“鹤川哥,是我做错了,我不该因为拿了你的肩章就同意跟着你回大队。” “什么肩章?”陆寄礼不明所以。 孟鹤川犹豫着解释:“说来话长,这是我和小阮同志之间的事,我们有一个肩章的约定——” 不知道为何,孟鹤川又扫了一眼白胭。 白胭心中咯噔一声,几乎是本能般脱口:“那个肩章是——” 只是刚说了五个字,她像是被凭空泼了盆凉水,瞬间清醒了。 好险,好险! 差点就脱口说出自己才是在白家村救了孟鹤川的人。 她可不能同孟鹤川扯上任何复杂的关系! 她可不想日后像原主一样病死牢里。 白胭的表情讪讪的,而阮晓慧神情紧张的盯着她与孟鹤川。 一时间气氛有些鬼迷。 不知道为什么,就连孟鹤川的心里有股怪诞的感觉。 他抿了抿薄唇,试探性的问她:“白胭,你刚才想说什么?你知道那肩章?” 阮晓慧一颗心被高高提起,不自觉捏紧了自己的手心。 她在和白胭共同住进306后,也曾多方试探打听过肩章的事。 白胭给她的反馈都是毫不知情。 久而久之,阮晓慧也就放松了警惕。 可她刚刚猛地提到肩章,又是怎么回事? 自己好不容易攀上一个权贵子弟,眼看着有希望能够飞上枝头做凤凰,难不成要鸡飞蛋打了? 第61章 白胭不一样 “白胭,你刚才在说肩章?你也知道?” 眼瞧着孟鹤川转过身往白胭那边走,脸上带着疑惑以及想要追问清楚的果决。 阮晓慧心一横,老调重弹,突然就翻了个白眼,身子一软,整个人往后晕了过去。 “孟总工!小阮同志吓晕倒了!” 白胭在心里是又是佩服又如释重负。 她迅速地往后退了一步,朝着阮晓慧的方向示意,“孟总工,你的小阮妹妹晕倒了,你还是先照顾她吧。” 孟鹤川离白胭只有几步路,他停下了脚步,又回头看了看阮晓慧。 身子没动。 白胭知道他没那么好糊弄,暗自深呼吸几次,让自己看起来同平常没有两样,“哦,是的,在兖州的时候不是一起见过嘛,你们刚才提起来,我才想到的。” 她眨巴了下眼睛,歪着头,表情迷茫:“我刚也是想问那个肩章是什么用途,没有其他的意思。” 孟鹤川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神色晦暗不明。 自己在想什么呢?! 白胭与白家村也不过只是同样姓‘白’这个巧合而已。 怎么就凭着这一丁点儿的巧合,就经常胡思乱想如果是白胭救了自己,拿了他的肩章,那他们之间会怎么样? 这种诡谲的想法一旦冒了出来,便不可自抑地开始发酵。 如果是白胭,她是不是也会像阮晓慧一样,拿着肩章来找自己,让他帮忙留在大队? 那他们是不是会有更多的接触? 孟鹤川心绪不宁地乱想,可她真的是自己可以接触的吗? 她的家庭虽然不复杂,是普通老百姓,可孟鹤川想做的事,不能冒一点风险。 这些年来,他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而这一次的直觉反复在告诉他,白胭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普通。 她身上似乎带着什么不敢让人了解接触的秘密。 而且—— 还有一个谭贺桉。 孟鹤川眯了眯眼,眸中深处,有一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黯然闪过。 他敛下心中莫名其妙的思绪,再开口的时候,却是平平淡淡的语气,“你不知道就算了,这本来也没什么特殊的用途。” “鹤川……哥?”阮晓慧又不是真晕倒,她虽然闭着眼,但耳朵竖得可尖了。 一直没等到孟鹤川的靠近与关心,又察觉他一直在对着白胭说话,阮晓慧只好自行‘悠悠转醒’。 她气若游丝地张口,“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累了几天就病倒了……” 孟鹤川转过身,交代搀扶着阮晓慧的那两名炊事班的女同志,“你们先把小阮同志带去医护室吧。” 其中一个炊事班的女同事感觉到自己的手臂一痛,她慌忙张口:“孟总工,小阮同志刚才晕倒了,我们也不懂照顾她,要不您同我们去一趟吧?” 孟鹤川有些犹豫,看向被自己和陆寄礼带来的白胭:“那你——” 白胭此时恨不得快点脚底抹油跑路,赶着他:“啊,我下午和魏老师他们还有事,需要选出参加交流班的人员,孟总工,陆队长,谢谢你们的午餐与汽水,你们有事就先忙,我先走了。” “阿胭妹妹,我同你一道儿去看看你们选拔人员的热闹。” 孟鹤川望着同陆寄礼并肩离开的女孩儿,最终什么也没说,朝着阮晓慧点头:“走吧,我送你去医护室。” …… 医护室。 阮晓慧本来也是装晕,值班的队医听了听诊,又量了下她的血压,“这位女同志身体挺壮实的,没事儿啊。” 阮晓慧学着白胭这几天在宿舍里的模样,翘起了兰花指按在额角,“医生同志,我最近经常头晕,还鼻塞咽痛,还有我这双手,是不是因为洗太多碗筷和菜了,我觉得我的手都开裂了。” 许医生正坐在桌子前记录阮晓慧的就医情况,闻言扭头瞥了一眼。 她那双手确实有干活的痕迹,但放眼整个大队,除了文工班那几个娇小姐,谁身上没点伤痕呢? 就连孟总工陆队长那样的权贵子弟,也因为任务多次受伤。 有一次,孟鹤川甚至因为要抢救一块机械板,直接用手臂扛下了撞击。 人被送来的时候,伤口深可见骨,他却连哼都没哼一声。 眼前这位女同志,进的既然是炊事班,洗菜洗碗,为大队做好后勤工作不是应该的吗? 许医生心中鄙夷,口气自然也不那么客气,写了普通的医嘱:“你的手啊,裂不了。” 许医生站了起来,将医嘱交给她,“我刚替你检查过了,你手上全是蛤蜊油的味道,用的量和次数恐怕比我还多,保养得那么仔细,哪那么容易开裂?” 阮晓慧脸上红一块紫一块。 许医生对她这幅模样挺没耐心,甚至没打算留她在医护室里观察,赶着她走:“孟总工,这位小同事没有什么事,我这儿还要收拾一下器具。” 孟鹤川点点头,带着阮晓慧走出来。 “鹤川哥,对不起,我刚才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把肩章的事说出来。” 孟鹤川看表的动作一顿,“说起这个,小阮同志,你现在还记不得肩章的事吗?” 阮晓慧点了点头,一副都怪我没用的表情,“确实记不起来……鹤川哥,你会怪我吗?那个肩章是我们认识的契机,可是我却忘记了。” “……没关系。”说不上责怪,正确来说,在孟鹤川心里,阮晓慧记不得肩章的事对他来说应该是种困扰。 就像是一直有个谜题,始终得不到解释。 阮晓慧咬了咬唇,想着方才在食堂里,白胭与孟鹤川双手的接触就嫉妒。 也不知道那白胭怎么那么有男人运,动不动就能让孟总工对她出手相帮。 嫉妒驱使着阮晓慧变得大胆。 她伸出手,试图去勾一勾孟鹤川摆动在身侧的手。 不料她的指尖才刚刚摸上孟鹤川,他像是被电了一般,迅速收了手,“小阮同志,你做什么?” “我,我只是……鹤川哥,我只是想,哦不,我只是看见你这里有脏东西。” 孟鹤川捻了捻拇指,把手插进兜里,“谢谢,我自己来,我不习惯别人碰我。” 阮晓慧被拒绝,脸上又红又白。 她急忙给自己找理由:“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被人家碰。我看白胭姐也总是这样碰你,今天在食堂里她还抓了你的手,下次,下次我去提醒她。” “不用,她不一样。”孟鹤川语速很快,抬脚往前走。 “她……每次也不是她故意来碰我的。” 第62章 各有算计 阮晓慧跟在他身侧,借着低头的动作,掩盖眼底尖厉刻薄的模样。 她不一样! 白胭不一样! 她到底有哪点和白胭比不上了? 白胭不就是运气好,长了一副好皮囊。 会讲几句鸟语英文,所以每天才可以打扮的漂漂亮亮地待在办公楼里嘛? 阮晓慧忍住胸口因为难堪而泛起的酸意,“鹤川哥,我也很羡慕白胭姐,她会说英文,还经常与你有接触。如果我也会能去学习英文,会说英文,是不是也可以与你更接近一些。” “你想学英文?” 阮晓慧点了点头,“炊事班里的几位大姐看我与你有关系,嫉妒我,经常将一些脏活累活交给我一个人去做……” 她轻轻咬着嘴唇,一副无助的模样,“鹤川哥,你带我进大队,给我安排了一份工作,我很感激。是我太过贪心了,想着你我既然有肩章的缘分,就奢望能够在靠近你一些,你那么优秀,我却只能待在炊事班……” 阮晓慧的表情既柔弱又可怜,但偏偏不解风情的孟公子眼睛都没眨,拧着眉反问:“炊事班的大姐?” 整个炊事班能被称为大姐的应该只有张婶。 但张婶可是出了名的重女轻男。 在她的观念里,认为男同志天生就应该多干活,根本不会欺负女同志。 他有些不信,“有这回事吗?我下次去问问。” 阮晓慧慌忙说:“鹤川哥,因为你和我的关系,我已经被炊事班的好几个人视为眼中钉了,我不想给你带来麻烦,你别去问了,我就是希望你能帮我换一个岗位。” “你想换岗?” 阮晓慧终于将今日的主题给点了出来。 她不敢浪费机会,连连点头:“我在宿舍里问过白胭姐英文学习班的人员选拔的条件,她也说了只要肯学,愿意学,都能去尝试。她甚至还教了我两句,你听听啊鹤川哥,''hello,goodbye(你好,再见)。''” 孟鹤川略是沉吟。 白胭与阮晓慧算是舍友,他们也是同时被自己带回大队的。 不出意外的话,她们两个人日后相处的时间将会有很多。 阮晓慧的虽然是小学文凭,也有不少小心思…… 但如果她真心好学,日后说不定能够帮上一二。 “调岗这件事不太容易,但如果你真的想学,我可以去和炊事班的班长打声招呼,以后你做完分内的工作后,每天下午可以跟着交流班一起学习。交流班的时间是三个礼拜,如果三个礼拜后你确实有天赋,到时候再来替调岗的事也不迟。” 这样的结果虽然不是阮晓慧最想要的,但总归也算给了她一个机会。 她忙不迭地点头:“谢谢鹤川哥。” 途经孟鹤川自己的宿舍楼下的时候,他让阮晓慧稍等。 自己则是上楼拿了两个编织篮下来。 “你们都还没有领到津贴,身上也没有行李,这几件衣服是我托人在外头买的,你就一起带回去,和白胭分一分。” 又是和白胭一起分! 阮晓慧闪着精光的眼睛扫了扫那两个编织篮,伸手接过:“好的。” …… 独自一人回到了宿舍楼,阮晓慧急不可耐地锁了门。 抖出篮子里的东西。 篮子里有张纸条,孟鹤川劲瘦的笔锋在上面做了标注,‘白胭’。 她又翻开一看,给白胭的那个篮子里除了几件常见的工装衣裤以外,竟还有一条连衣裙。 裙子掐腰款,材质摸起来软软的。 一看就价值不菲。 在看她自己的篮子里,全都是些灰扑扑的衣裤。 她捏了捏拳头,狠狠往桌子上一砸。 如果今天不是她凑巧先拿到了这两篮衣服,恐怕这条裙子就要被白胭拿走了。 阮晓慧抓着裙子,面上露出诡异的笑。 不过天有眼,白胭既然不在,那她就只好不小心地‘搞混’了两个篮子里的衣服,替她笑纳了。 阮晓慧喜滋滋举着裙子,正在镜子前欣赏呢,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谁啊?” 阮晓慧还沉浸在自己穿了新裙子的喜悦中,想也没想拉开了门。 看清门外的人后,阮晓慧脸色唰地变得惨白,“许、许班长……” 许晴晴并着芝华几个人,猛地将阮晓慧推进房里,留了人在外面盯梢。 自己和芝华两人跟着走进去,咔嗒一声,锁了门。 阮晓慧害怕地往后退,脸上扯出难看的笑,“许班长,你们怎么会来?” “你说我们为什么要来?” 许晴晴磨着牙,逼近阮晓慧:“你让我在鹤川面前丢了脸,你说我要不要来找你算账?” 阮晓慧既然敢算计许晴晴,自然是想好了后招。 她一改在食堂里的嘴脸,陪着笑,讨好地说道:“许班长,你误会我了!在食堂里我是因为瞧见了白胭姐她在勾引孟总工,才失神撞到了你!” 阮晓慧将白胭与孟鹤川的手相叠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许班长,你是不知道,白胭姐仗着自己懂英文,经常在宿舍里口出狂言。什么孟总工没有她不行,还说想要借着帮助翻译文件的工作,有机会可以和孟总工两个人单独相处。” 许晴晴对阮晓慧的矛盾果然被转移了。 她的脸色沉了沉。 “她缠着孟总工,还不知羞地一直摸孟总工的手,我笨,想不到办法,只好故意惹出骚动的。” 许晴晴哼了一声,\"白胭是个贱人,但我看你也不简单啊!你敢说你对鹤川没有心思?\" 她眼皮一掀,芝华直接从阮晓慧身后夺过被她藏起来的裙子,“这是什么?” 阮晓慧对许晴晴恨得牙痒痒的,脸上还是得装出一副谄媚样。 “也是因为白胭姐经常和孟总工撒泼,所以孟总工才会让人送一些衣物过来。我在收拾的时候也觉得这条裙子太昂贵,不适合我,倒是适合许班长你这样的千金小姐。” 许晴晴摸着那条裙子的面料,看着像是纯羊绒款。 “这种高档货当然不适合你。”许晴晴收得理所当然,“说说看,你还存了什么心思?” 阮晓慧恋恋不舍地看着被许晴晴拿走的裙子,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说起来也巧,孟总工问我愿不愿意每天去半天的英文培训班。我想着,如果我去了,也能顺带能做许班长你的眼睛,帮你时刻盯住白胭姐,有任何问题,随时向你报告。” 许晴晴与芝华对视一眼,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反正阮晓慧有把柄在自己手上,晾她也不敢翻出什么浪。 还不是任由自己搓圆揉扁? “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别忘了,邵金的事,大队里可还没有个正式的文件通报!如果你敢存什么歪心思,我随时可以去举报你!” “等你去了交流班,每天晚上都要向我报告白胭做了什么!如果鹤川也在,你必须马上通知我!” 阮晓慧奴颜媚骨连声道是,又弓着背送她们出去。 等许晴晴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面容才渐渐扭曲。 第63章 孟鹤川来了 下午的交流班小楼前,人声鼎沸。 被白胭筛选过一轮的三十名队员依次排队等在一楼的门口,挨个进办公室里接受面试。 从两点说到四点,整整两个小时,白胭嗓子都要说冒烟了。 但她不是因为问了太多面试的问题导致的,而是因为一下午的劝说导致的嗓子干涸得像是要着火。 为了能够多给魏老师一些选择的机会,白胭在初选的时候降低了标准,先筛选出了三十名队员。 结果这三十名队员,在面试的时候没有一个对交流班有正面的印象。 问他们喜不喜欢看外文电影,上次的《海狼》看得过不过瘾。 答案都是喜欢与过瘾。 再问来不来参加交流班,回答都是不感兴趣,怕影响到正紧的训练。 好说歹说劝下了五个人,连开班的一半的人数都还没凑齐。 白胭咕噜咕噜的惯着水,连陆寄礼都看不下去。 他同情地对白胭说:“阿胭妹妹,你要不休息会儿吧?” 刚才她可是喋喋不休说了两个钟头,到现在嗓子听着都有些嘶哑。 有温水润了喉咙,白胭整个人稍微舒服了点。 她摇了摇头,时间不等人。 魏老师他们的行程只有三个礼拜,不能因为选不出上课的学员而影响了进程。 “魏老师,我们继续吧?” 白胭偏头询问魏巍,得到同意后她朝着外头扬声,“下一个。” 过了许久都没有人进来,白胭又喊了一句:“下一个同志可以进来了。” 门口噔噔噔跑进来一个小士兵,啪的一声敬了礼,“陆队长,魏老师,白老师,三十名队员已经全部询问完毕了。” 白胭迅速翻开手中的记录,仔细算了算,果然如此! 她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三十个人中都选不出十二名学员,这些八十年代的小士兵怎么就那么没有眼界? 在她手里筛选过一轮的小士兵都是有一定英文基础的,甚至有几个还能背出不少单词。 如今却同样不愿意来交流班,无非是觉得这是一项额外的训练,并没有将学会英文当成一种技能。 白胭眼珠子迅速转了转。 有了! 她搁下笔,朝外头走。 “今天辛苦大家一下午了,大冬天的在室外等待了那么久,这样我给大家说一个笑话赔罪吧?” 白胭在向队员们问话的时候都带着笑容,语气也很温柔。 加上她长得漂亮,年纪与那些半大的小伙子们也都相近,没有隔阂感。 小士兵们虽然不愿意参加培训班,但都很喜欢听她说话。 白胭微微抿嘴,露出两个小梨涡,“有一天,有一只老耗子和一只小耗子在房间里闲逛,突然一只猫出现在它们面前,于是它们转身就跑,猫在后面紧追不舍,就在它们山穷水尽无处可逃时,跑在后面的小耗子回过头冲着猫大叫两声:“汪、汪。” 她声情并茂地说到这里,还伸出手摆在脸颊两侧做出小狗的动作。 憨态可掬,就连跟着出来魏巍与陆寄礼也都笑了。 想看看她到底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然后呀,猫就被这两声吓跑了,老耗子拍着小耗子的肩膀夸道:“行啊,还会狗叫。” 白胭说到这里,刻意停了一下,反问:“你们知道小耗子是怎么说的吗?” 众人的胃口也被高高吊了起来,忙跟着问:“怎么说的呀?” “小耗子则是擦着汗说道:“掌握一门外语是多么重要啊!”” 故事说完,众人先是一愣,随后爆发出一阵笑声。 有人大着胆子问白胭:“白老师,说笑话是假的,想说动我们参加培训班才是真的吧!” 白胭眉眼微弯,伸出细白漂亮的指尖,比出一个耶,“bingo~大家那么聪明,一猜就猜中我的心思。其实学英语很简单的,只要有心,愿意下工夫在记背单词上,很快就能上手的。” “大家要知道,学会了一门外语,不管是日后转业找工作还是辅助孟总工他们那样的研究人员,对新型飞机或者零配件做研发,都是非常有用的!” 刚才的笑话加上她这一番言论,倒真是说动了几个队员。 主动请缨轩想尝试参加学习班试试。 白胭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再做面试,有人肯来参加就不错了。 她急忙拉着人去登记。 “白老师,我的中文都写得不是特别好,会影响到学写英文吗?” “不会的,虽说培训班只有三个礼拜,但我会留在大队里,只要你们入了门,有兴趣继续学下去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帮忙!” 白胭怕那些队员们又改变主意,主动围着他们转,“这里写你的名字就可以了。” “好的,我记住了,你是后勤二队的,很高兴认识你。” “你写的字很好看,要是能够再练好英文字那就更好啦!” 大队里的女兵较少,更多的是以许晴晴为首的文工兵。 像白胭这样亲切又漂亮的女孩儿,毫不吝啬地对着那些半大小子又夸又笑,一下子就俘获了一片迷弟。 她亲自忙前忙后,热情地核对资料的模样落在了站在转角的孟鹤川眼里。 他的神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白胭也会那么活泼,好说话的吗? 望着女孩勾起的唇角,以及两边浅浅的梨涡就没有消失过。 孟鹤川心底倏地浮起一丝烦躁。 白胭这个女人,怎么对谁都那么热情? …… 白胭依次登记着被自己说动而主动请缨的队员,语调轻快:“一二三四五,真好,又多了五个人!再来两个就够人数了!” 魏老师过来看了眼,为她高兴,“yan,你的努力没白费。” 也不知道是不是激动的,白胭的小脸红扑扑的。 唇角上都是笑,整个人看起来俏丽灵动。 陆寄礼好笑地逗她,“阿胭妹妹,这里有五个,加上刚才的五个,你还差两个人呀!要不我给你凑个人数,算一个吧?” “你有时间吗?”白胭眼角眉梢都是喜意:“陆队长,那可真是谢谢你了!你真好!你是大学文凭,本身就有一定基础,一定会学得更快的!” 陆寄礼迷了眼,险些从桌子上栽下去。 娘嘞,不怪乎他孟大公子被阿胭妹妹给整得五迷三道的。 就她刚才冲自己那一笑,差点让自己没把持住。 陆寄礼一遍在心里念着罪过罪过,阿川,兄弟我可没有要挖墙脚的心思。 一边伸出手在白胭的登记簿上点了点,“阿胭妹妹,就算加上我,你还是少一个人。” 白胭的小脸霎时间就垮了下去。 “实在不行,少了就少了吧。”白胭轻轻咬着笔帽,这是她思考时的坏习惯。 只是少一个人参加,总比整场交流会开天窗来得强。 “魏老师,不然——” “不少,算上我,刚好十二个人了。” 第64章 相握的手 伴随着那声清冽的嗓音打断她的话,白胭的眼底倏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而那只手上捏着一本红底的证件。 白胭的心猛地一跳。 像是有一尾鱼,跃出她心间的水面,又重重落下。 扑通一声,荡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因为不用抬头,她也猜出那只手属于谁。 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白胭掀动眼皮,眼神朝着证件照扫看上去。 在证件的左边,贴着张彩色的一寸照。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军绿色的制服,剑眉星目,英俊非凡。 一双眼睛深沉如海。 证件的右边,劲瘦的字体被钢笔墨水整齐的呈现: ‘航天大队研究院孟鹤川’ 果然是他! 可怎么会是他? “孟总工,你那么忙,居然还能主动参加学习!” “学无止尽,我的英文水平可能还不如大家,只是如今我泱泱华夏技术落后,既为男儿汉,就要不负身上这身军装,纵使浮云蔽天日,我亦拔剑破长空。” 孟鹤川年纪轻轻能够位居总工程师的高位是有一定道理的。 他不仅聪明能干,更清楚知道什么样的语气容易鼓动人心。 一番言论说得正气凛然。 就连白胭都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前有白胭用笑话隐喻,后又有孟鹤川的热血言论,直接将这场选拔推向了高潮。 有小队员将他视为偶像,高喊着:“我们要向孟总工学习!” 一时间,原本站着的那些小士兵纷纷挤上前,毛遂自荐的想要重新面试。 这种情况下,白胭在征得魏老师的同意后,刻意多开放了三个空位。 选出了十五名的学员。 正事办完了,不爱干正事的陆队长也就跳了出来。 他勾着孟鹤川的肩,混不吝的同小伙子们说:“够了够了,你们孟总工本来就有意向要学英文,别给他戴高帽!再说了,孟公子想学英文的心,恐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完朝着白胭的方向挑了挑眉,“孟公子,你说是不是呀?” 孟鹤川冷眸扫过去,还没开口,又听见陆寄礼贱兮兮的抢白:“哎哟我这张嘴呀,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合不上。” 一边说着还一边假意打着自己的嘴巴。 孟鹤川一扭肩,丝毫不给陆寄礼面子,直接将他的手甩了下来。 “嘴巴闭不上是脱臼,有病就去医护室治。” 陆寄礼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个狗吃屎。 瞧着孟鹤川这一幅道貌岸然的模样,陆寄礼就来气。 他眼珠子一转,故意揶揄他:“好嘛,孟总工虽说报了名,但也是姗姗来迟。怎么着,是不是被某一位好妹妹给缠住了?” 孟鹤川迅速白了他一样,见白胭依旧低着头,鬼使神差的多解释了一遍:“我没有被小阮同志……耽搁,我方才是回宿舍拿证件了。” “我又没说你是被小阮同志给缠住的,是你自行暴露的!” 孟鹤川眼皮轻掀,黑色的瞳孔里凝结了冰花。 陆寄礼缩了缩脖子,见好就收。 张开手轰着那些报了名的队员朝外走,“走走走,怎么那么没眼力见。” 围观的人少了,孟鹤川神情变得稍微自然一些。 他将自己的证件往白胭面前送,“下午听说你这里报名的进度不理想,我过来看看。只是我没想到,也就是只差一个名额而已。” 孟鹤川说出口的话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意。 “所以你是专门过来帮我的吗?”白胭轻眨了下眼,怕自己听错了。 孟鹤川刚想说不是。 眼皮一掀,看见的就是白软乖巧的她。 女孩的眼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忙了一下午,有些泛红。 小小的贝齿咬着软嫩的唇,脸颊红扑扑的,让人看了心软。 那样澄澈的目光看得孟鹤川心口止不住起伏一下,就连眉梢眼角都不自知地染上了一丝温情。 否认的话就这样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嗯。\"他语气一顿,“帮我登记吧。” 模棱两可的话像是一块融化了的热巧克力,同样塌陷在白胭的心里。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索性什么也不说,只伸手接过孟鹤川的证件。 细白的指尖握着钢笔,一笔一划地在登记簿上,清楚地写出他的名字。 孟、鹤、川。 陆寄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溜了进来。 他吹了一声口哨,“呼,没想到咱们从高中之后,还能再做同窗。” 魏老师同样高兴地走过来,朝着他们两人伸手:“我也没想到竟然能够当上孟总工与陆队长的老师,欢迎你们,接下来的三个礼拜,我们共同学习。” 陆寄礼贫归贫,面对魏巍这样的高知识分子还是很有礼貌的。 他跟着孟鹤川依次与他握了手。 随后又用手肘杵了杵孟鹤川,“阿川,魏老师是老师,白老师也是老师呀!” 适逢白胭登记完孟鹤川的信息,将证件合起来交还给他。 “咱们也和白老师握个手吧,你来打个样!哎,宣传科的小同志,这个时候赶紧拿相机拍下来呀!这多好的素材呀,快记录下咱们大队首期英文班培训正式启动呀!” 白胭人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突兀地被陆寄礼推出个人来。 宣传科的小同志架起了单反相机,咔咔咔几声,闪光灯强烈。 孟鹤川下意识抬手替白胭挡住了那道刺眼的光。 等白胭适应了光线,他才垂手横在空中。 白胭心间又是被人轻轻地敲动,硬着头皮回应,眼神却不敢与他对视。 只能慌乱地望着举在空中的双手,忍不住伸过去。 两人的手掌触碰,交叠。 最后交握在一起。 荡起了涟漪。 “好,孟总工,看这里!” “白老师,你也抬一下头呀!” 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 男人的手掌温热而宽厚。 力道有些重,安全感十足。 而女孩,却轻柔无骨。 细腻的触感让孟鹤川没忍住,用指腹蹭了蹭她手背上的骨骼。 瘙痒的感觉让白胭身体微颤,她耳根渐红,感觉有一股电流在他们之间流动着。 她在心里暗骂,想让自己快些冷静下来。 但这种微妙的感觉却只会让她心跳加速。 脸颊上的红晕似乎泛得更严重了,连头都开始有些昏沉。 这样的反应,让她心里发慌。 白胭下意识想缩回手,想逃走。 她不能,也不想让自己纵身沉溺在这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里。 怎料,那宽厚而温热的手掌不让她逃。 迅速出手,猛地抓住了她。 “孟……”她低声惊呼,想叫他的名字。 孟鹤川不给她机会,攥着她的手。 眼睛看着却是举着相机在他们面前拍照的队员,“白胭,别动,拍照了。” 第65章 谭贺桉也来了 白胭脸上烧红,躲不开,只能任由他握住。 这时,教室门外突然响起了叩叩的敲门声。 众人看去,穿着高档风衣的谭贺桉站在门口。 魏老师笑着朝他招手,“谭先生,你迟到了。” 他又介绍,“上次的电影,这一次所用的剑桥英语教材都是谭先生提供的。所以今天的动员会,我特意请他过来观看。” 魏老师引着他入内,谭贺桉也算大队熟客。 几人既然是认识,纷纷站起来打了招呼。 “孟总工日理万机,竟然也来参加交流班?”谭贺桉同他握手,“太出乎我意料。” 孟鹤川眉宇含笑,“在大队里一次又一次看到谭总工,同样出乎我的意料。” 谭贺桉松开手,察觉到了孟鹤川的来者不善。 孟鹤川在航天研究行业里算是翘楚。 他年轻却身居高位,家世一等一的好,放眼当前,国内的航空行业需以他的意见为主。 加上航天大队本就是他的地盘,交流班也是为了挑选人才,谭贺桉不好在此与他争论一些无谓的虚头。 “我今天本就来迟,又不是主角,别抢风头了。” 谭贺桉朝着台上的白胭点头,“白胭小姐,你好,好久不见。” 从书店一别后,白胭再没见过谭贺桉。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自己的称呼从同志变成了小姐。 “谭总工你好。” 谭贺桉朝着白胭的笑容倒是多了几分真诚,“当着孟总工的面,我可不敢造次称呼自己为总工。白胭小姐,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孟鹤川掀动眼皮。 白胭站在讲台,看着他们各自皮里阳秋的笑,觉得自己天灵盖天灵盖一阵阵冒汗。 她可不想成为主角配角相斗的炮灰。 “谭先生,你好。”想了半天,她折中了一个称呼。 谭贺桉也不计较。 魏巍带着他入座,挨着孟鹤川。 两人之间气氛显然不算和睦,分别翘起了各自的腿。 魏巍拿了材料给白胭,让她发给落了座的两个人。 而眼前那两个男人闻言,同时抬头,目光各自带着含义盯着她。 白胭托着宣传页等材料,冷汗从天灵盖转移到了脊背骨。 一个是她现在的“顶头上司”,一个是日后的“大佬”。 得罪谁都得罪不起。 从讲台到桌子,不到一米的距离,白胭挪动了几十秒。 “孟总工……”想了想,白胭示弱般的向他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孟鹤川的唇角不自觉勾了勾。 “白胭,谭总工是客,又是你们交流班的赞助方,先给他吧。”孟鹤川说得理所当然,起身替白胭拿了材料,随手搁在了谭贺桉的桌前。 谭贺桉瞥了一眼,浅笑,“多谢,白胭小姐。” 白胭勉强笑了笑,深吸一口气,转身返回讲台,逃离男人的修罗场。 她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了黑板上。 细长的手指捏着粉笔,认认真真地写下了交流班的注意事项。 孟鹤川坐在第一排的位子上,身子微微靠后,很明显在谭贺桉保持社交距离。 他的右手架在后一排桌子上,眸子黑黑沉沉地望着面前的背影。 送去306的衣服不算少,但她反反复复总是穿那几件洗得发白的衬衫。 白胭很瘦,但并不是那种瘦骨嶙峋的骨感,是一种带着清冷冰霜的洁净感。 单衣下,她后背的蝴蝶骨清晰可见,腰身尤薄。 仿佛一手就能环住。 孟鹤川的喉头兀自翻滚,拇指轻轻摩挲,方才的那抹细腻还残留在指尖。 他失神地在想,如果她穿上了今天自己送去的那条裙子是个什么模样呢? 白胭写完字,从黑板面前转过身。 与正对面的男人视线相触及。 四目相对,太灼热。 白胭觉得自己脸颊的温度又升高了不少。 她垂下脸,扯了扯自己领口的扣子,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锁骨窝上都是一片粉白。 孟鹤川眼风扫过去,刚好就落在那白晃晃的一片上。 捻动着的手指倏地就动不了了。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吉普车上做过的梦。 气血在他的体内翻涌,两只拳头也不自觉握了起来,逼出了手臂内侧的青色脉络。 现在不仅是白胭,就连孟总工也觉得教室里的温度似乎一节节爬升。 他不自觉也抬头解开了领口的扣子。 谭贺桉侧目扫了一眼,没说话。 “yan,你这里写错了。” 魏巍拿出白胭码好的田字格本子,指给白胭看:“语法的种类你漏了一句,还有这里,上课的时间你也写错了。” 他拿过黑板擦,将白胭写错的上课时间给改正。 他奇怪地望着她:“yan,虽然我们接触得不久,但你很少有这样粗心的时候。” 白胭对了一遍,发现确实是自己做错了,连声道歉。 “没关系,你看起来有些累,是下午说了太多话吗?” 魏巍又将田字格本交给其他老师,让他们帮忙分发下去。 他担心地望着白胭:“你的脸好红,是屋子里的暖气片太足了吗?今天本也只是一个动员会,课程内容不多,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白胭将碎发拢到了耳后,暂时将原本那些莫名其妙的心思收了起来。 她笑了笑,“我没事,魏老师,咱们选拔的时候浪费了不少时间,尽快开始吧?” 魏巍点头同意。 为了突出交流班日后的主题,饶是魏巍的中文说得很溜,但在动员会上,他还是用了英文来发言。 白胭自然而然地担任了同声传译的工作。 在后世她就参加过无数场大型的会议传译,这种口语化的场面根本难不倒她。 但在她那里是小case的事件,在别人眼里,既新奇又佩服。 除了去苏联参加过交流培训的孟鹤川与陆寄礼见过这样的传译员,其他那些半大的小伙子都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事。 他们好奇地看着白胭在魏巍说完上一句话之后,根本不用思考,直接就无缝翻译成中文叙述给他们听。 或许是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白胭脸上的清冷与疏离尽数褪去。 她就那样自信又张扬地站在讲台一角,说话的尾声微挑。 傍晚的夕阳透过透明的窗照进来,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如果说青松是形容站姿挺拔的孟鹤川,那白胭便是立在风雨中独一支的艳色玫瑰。 带刺,却又吸引人想要一览芳泽。 第66章 猜中她生病 魏巍是美式教育的推崇者,不像是陆振华那样的老领导在做动员会时那么枯燥。 他时而引经据典,时而讲个笑话,甚至到后面唱起了歌。 白胭认真听了一下,发现魏巍唱的竟然是英文版的《爱你在心口难看》《more than i can say》。 陆寄礼是最爱热闹的,音乐刚响起来他就跳了起来。 蹦跶到了教室中央,跟着节奏摆动起来。 魏巍唱完一段英文版,等间奏的时候,忽然将话筒交给了站在一旁打着拍子的白胭。 “yan,你也会?那你来带唱一段呀!” 白胭拿着话筒不知所措。 “我听说白老师在之前的欢迎会上一曲名扬整个大队,白老师,给个机会,让我们也现场听一场嘛!” 白胭脸上露出了一抹为难。 但魏巍已经将气氛烘托到了这里,加上白胭也希望能够给交流班起一个好的开头。 她抬眼,目光在讲台下转了一圈。 最后停留在孟鹤川面上几秒后,再转开。 她吸了吸鼻子,又暗自清了清嗓子,掐着点进了节拍。 “哦~耶,爱你在心口难开,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爱你在心口难开~” 坐在孟鹤川身边的刚好是一大队的新兵蛋子,年纪小,老实,被陆寄礼给取了个外号叫狗子。 狗子才刚满十七岁,初中刚毕业就进了大队。 看着高高的个儿,像一株红高粱,实则是个傻楞傻愣的农村娃。 此时他近距离看着眼前弯着嘴角,露出两个小梨涡的白胭,唱着让人激动的新鲜舞曲,一瞬间被迷住了神。 嘴巴连合都合不上。 陆寄礼一转头,瞧见狗子这副没骨气的样子,哈哈一笑。 蔫儿坏得怂恿其他哥哥们一起取笑他,“狗子,你是不是阿胭妹妹给被迷住了呀?” 狗子脑子转不动,一瞬不瞬地盯着白胭,“是……白老师,真好看啊……” 坐在旁边的孟鹤川眼风扫看过去。 一场动员会结束,一群人围着白胭问七问八。 狗子攥了攥衣角,也准备冲过去。 不料身边响起孟鹤川冷冷的声音,“狗子,我看你上课的时候一点都不专心,先去操场跑个十圈。” 狗子:“啊?” …… 魏巍被挤到角落,与孟鹤川他们并肩站着。 比起白胭那儿的热闹,四个大老爷们身影显得都有些落寞。 陆寄礼摸了摸鼻尖,打断,“阿胭妹妹真是厉害。” “她确实厉害。”魏巍鼻子上架着银色的眼睛,目光透着镜片也定格在白胭身上。 “几句话就能说动一帮人来参加学习班,又聪明又伶俐,英文水平颇高。这样的女孩子,如果在民航,日后前途可谓不可限量。” 这句话一说出来,不单单是孟鹤川,连陆寄礼都不爱听。 “魏老师这句话就不中听了。”陆寄礼抢白道:“怎么她在大队里就会没前途吗?” 魏巍表情有点尴尬,“陆队长误会了,我是说yan如果能在民航,她这样的人才,收入待遇肯定会比在大队来得高。” “大队的研究中心目前掌握的技术可是比民航多了去了。阿胭妹妹辅助阿川,共同研发,指不定最新款的国产飞机就能够快速成型了,这成就,不比转业去民航赚几个臭钱强?” “陆队长与孟总工出身高门,金钱这种东西对于你们来说不在意,但是确实很多人的必需品。” 谭贺桉插话,“人活在世界上,如果没有强有力的家世与底气,连饭都吃不饱,那些理想抱负在生存面前,都不值一提。” 孟鹤川朝着谭贺桉淡淡地笑,“人各有志,有企业家唯利是图,也有如钱老这般一心为国奉献的人。何况,谭总工怎么会认为组织会委屈了为国奉献的人才呢?” 陆寄礼他们这种大院子弟,最不喜欢听的就是别人拿出身来说事。 别人他管不着,陆爷同孟总工,都是实打实靠自己的实力等到的地位。 此时他跟着反驳,“就是啊!咱们就事论事,扯出身做什么?论家世显赫,你谭家身为华侨,赚的还不是老百姓的利益钱?” 眼看着话题被越扯越远,还上升了高度。 魏巍用手指推了一下眼睛,赔罪似的拱手:“是,陆队长孟总工说得对,是我这个话题起的唐突了。 眼瞧着陆寄礼因为他的‘矢口’闲聊有些不高兴,魏巍只好扭头去看白胭。 “不说了不说了,看看白老师,都快成红人了!” 白胭被学员围着问接下来交流班上可能会遇上的难题。 她回答得口干舌燥,但现场酣畅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结束。 这场交流班的动员会可谓相当成功。 那些原本耸拉着脑袋来参加面试的队员,如今都是兴致高昂,甚至有些恋恋不舍地从教室里走出来。 收拾好了教室,魏巍这些老师也打算去吃饭。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午被孟鹤川喂得饱,白胭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抿了一口水,将手里摞着的学员资料以及训练时间表再三核对。 “魏老师,你们去吃吧,我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完也就先回去了。” 魏巍点头,交代了几句早点回去休息,便与谭贺桉一起离开。 等白胭再抬头,揉了揉发胀的鼻骨时,时针已经指向了晚上七点。 冬天天黑得快,气温比起下午也降了不少。 白胭搓了搓发僵的手臂,哈出了一口气。 手边摆着绿色的搪瓷杯里,早是没有了热水。 白胭将整理完毕的名单摆在了讲台上,又叠好自己的笔记,这才推开教室门往外走。 冷风一吹,吹得她整个人倏然发颤。 好冷。”白胭缩了脖子,感觉发鼻尖发痒。 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一声‘哈嘁’声可不得了,直接让白胭感到天旋地转。 她稀里糊涂地往旁边栽。 人是没有摔到冰冷的地上,但却摔进了一具宽厚的怀里。 混合着泥土与肥皂清香的气味飘来,没睁开眼,白胭也已经猜到了他是谁。 待确保她的安全后,有力的掌心从托着她的小臂上移开。 手背轻轻贴在了白胭的额头上,在上面轻轻探了探。 他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很冰凉,覆上肌肤,让烧得发烫的白胭又忍不住颤了颤。 孟鹤川眉头久久不能舒展,掌心下是烫得吓人的温度。 白胭发高烧了。 他目光沉沉地望着她:“我没猜错,你果然病了。” 第67章 公主抱or死尸抱 不管是穿书前还是穿书后,白胭都认为自己都是一名独立女性。 坚强理应是她必备的利器。 上一次阮晓慧同样害得她发高烧,她连哼都没哼一声。 怎么现在换成被孟鹤川这么托着手臂,轻声询问,自己的鼻尖就有些泛酸委屈的感觉了? 不知道是真没力气,还是怕被孟鹤川发现自己生理性的泪失禁。 白胭不敢睁开眼,也只能倚靠着他。 有气无力的从喉咙里哼了两声,“好像是的,被你发现了。…” 她也同样伸手去探额头,却碰到了他还没移开的手背。 她的虎口指腹刚好贴着他的掌心,孟鹤川没有犹豫,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 其实生病这件事,早有预兆了。 她这段时间几乎每晚都在做噩梦,也对阮晓慧很抵触。 只要是阮晓慧在房间,白胭便不敢睡熟。 有的时候一个晚上也只能眯个两三个小时。 今天早上醒来,白胭就觉得头重脚轻。 张婶拿着沾了水的柚子叶撒到她身上的时候,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茬接着一茬起。 只是当时的白胭以为自己只是被水激出的凉意。 现在回想起来,她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发烧了。 中午的时候被孟鹤川拉着去食堂,在他的‘逼迫’下,白胭吃了这几日唯一一顿正常的餐食。 也正因为此,她才有力气能够从下午忙到了晚上。 但最终,病了就是病了,力气也还是会用光。 此时白胭的喉咙里就像是有一把小刀,随着她每一次的吞咽,划过她的嗓子。 “你是怎么发现我生病了?” 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白胭才刚出声,喉咙的瘙痒就朝她席卷而来。 她再难忍耐,整个人几乎是贴着孟鹤川的胸膛猛地咳嗽起来。 震地孟鹤川的胸腔一同在微颤。 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男人的脸上。 映出了他脸上难辨阴晴的神色。 孟鹤川抿了抿唇,轻轻吐出一口气,抬手在她削瘦的背脊上轻拍,顺气。 “自己病了都不知道,真是胡闹!”瞧着白胭的样子,孟鹤川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她果然是病了! 从中午在食堂一起吃饭开始,他就觉得白胭与平常有些不一样。 平日里狡黠明亮的眼眸里藏了些不易察觉的倦意与萎靡。 等下午在教室里准备接受拍照时,他刚好握住了白胭的手。 她的手细软无骨,温度升高得不寻常。 孟鹤川之前听孟夫人与安绮闲聊过,说是女子体寒,手脚在冬天本就比男人要容易发冷发凉。 怎么白胭反而烫得跟小火炉似的? 诡异的想法一出,就连关注点也不一样了。 他盯着白胭同样红扑扑的脸颊看了很久,终于冒个念头,她是不是病了? 可后来,她依旧能够站在讲台上与魏巍自若地交谈,甚至还能拿着话筒当着众人面前唱歌。 孟鹤川又被迷惑。 他在心里自嘲地冷笑自己自作多情,想得太多。 等动员大会结束,他也就跟着陆寄礼先离开了。 陆寄礼一路上还在拐着弯骂魏巍到底是个真洋鬼子,谭贺桉是个假洋鬼子。 骂他们从小接受的是资本主义的教育,热爱华夏文化却也不懂得投身为国的道理。 可骂着骂着,原本与他并肩走着的孟鹤川却突兀地调转了脚步,“我东西忘记拿了,你先走吧。” 孟鹤川抛下陆寄礼,大步流星地返回了交流班的教室门前。 下午还门庭若市的教室如今空空荡荡,里头亮着灯。 他轻轻推开门往里看,偌大的教室里,只剩下白胭一个人。 她一手支撑在左边的太阳穴上,轻轻揉捏。 右手则是握着钢笔,在对所有学员的资料做最后的批注。 白胭的肩背有些塌,不像是方才在面对众人面前那样挺拔。 就像是一只受伤了蝴蝶,扇不动翅膀。 “孟鹤川……”怀里的白胭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但身上却开始抖了起来。 她根本顾不上客气,闭着眼气若游丝地叫着孟鹤川的名字:“我冷。” 孟鹤川收回唇线用力地紧抿着。 他有厌蠢症,最讨厌拎不清事和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的家伙。 可偏偏对着自己队员严词厉声的孟总工,此时对上白胭却只是带着怒其不争的无奈,“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吗?” 随着站立越久,白胭觉得自己脚下越无力。 甚至好像都快站不稳了。 既然有个人形沙包在旁,不利用起来是犯傻的行为。 白胭将自己的重量都压在了孟鹤川的身上,委屈地嘟囔道:“我不是害怕耽误了交流班的上课进程吗?耽误了你又得说我了。再说了,我也真的没想到自己又病了……” 孟鹤川胸口一噎,半晌才硬邦邦的回,“我又不是黄世仁,你也不是生产队里的驴,病了就休息,没人会催你。” “你才是驴……” 都病的睁不开眼了,但白胭嘴巴上还是不愿意吃亏。 孟鹤川闷声地勾了唇,“我带你去看医生,你身上太烫了,需要退烧。” 白胭努力抬了抬眼皮子,眼睛似乎也肿了,“不过是感冒发烧而已,现在有布洛芬吗?没有的话,你能帮我买一版扑感敏吗?” 孟鹤川听得懂前半句,听不懂后半句,直接当她是烧糊涂了。 “不是你说的不能耽误吗?你烧的温度很高,必须去看医生。”他的声音低沉,在夜色中分外清晰,因着刻意压低而显出几分暗哑,如同被烟火燎过,与白胭的心跳共振了一下。 \"走吧,早去早回。\" 白胭回过神,试图从孟鹤川胸前离开,“我睁不开眼睛,也走不动路,我吃药就好了,不用看医生的。” 但她脚下虚浮,一下脱离了支撑物,整个人犹如踩在了沙子上。 软绵绵地。 下一刻又要倒。 孟鹤川轻啧一声,大步流星地跨上前,长臂一捞,将白胭重新捞回了怀里。 似乎是做过了心理建设,这次的孟鹤川没再犹豫。 他右臂轻轻一沉一托,白胭在这须臾间,双脚离地。 失重的感觉让仍在病中的她惊呼,下意识抬手揽住了孟鹤川的脖颈。 鼻尖呼出的气息是灼热的,烧人的。 她有些惊慌,轻轻挣扎,“你做什么?” 脱了胶的鞋子因为她的踢动掉了一只,“我的鞋子!” 孟总工倒是一脸坦荡,甚至还因为她的乱动轻轻托了托手,调整了姿势。 最后才半屈膝,抽出左手捡起了白胭的鞋子,紧凭右手托抱着她,却也很稳。 “在部队里,战友之间有需要,这种死尸抱的姿势能最快速地将受伤或者有需要的战友带离,我现在要带你去看医生。” 旖旎气氛在他解释完后瞬间被打破。 白胭就算眼睛都烧肿了,也忍不住掀了眼皮,给他翻了个白眼。 她自暴自弃地垂首,任由他抱着迈开步子往前走。 第68章 白胭与孟公子各怀心思 虽然孟鹤川嘴巴上说着她们现在的姿势叫做死尸抱,但白胭一路上还是很担心。 毕竟一男一女,姿势亲密。 万一遇上了人,怎么解释感觉都解释不清。 但很快这种担心就被打破,孟鹤川单手抱着她并未有走远,径直去了停车场。 车没锁,白胭被他放进了车里。 “扣上。” 她的脑袋还处在宕机状态,迷迷糊糊的。 闻言就抬手,将自己的手扣在了他正扶在车门上的手腕。 烧的通红的樱唇一张一合,问他,“这样吗?扣着你干嘛?” 因为生病,白胭声音变得又娇又软。 从孟鹤川的角度看她,甚至能看见她眼尾涌动的水泽。 他的眸光陡然变深,暗自咬牙。 难怪那些反敌特的课程里,反复提得最多的都是美人计。 如果白胭真有二心,她要是总用这样的神情看他,孟鹤川不认为自己能够把持得住。 如果她真的是燕子…… 在血液快速聚集之前,孟鹤川猛地抽出手,“我说的是扣好安全带。” “……” 白胭烧的糊涂,也想的不多,没解释,默默的收回自己的手。 孟鹤川顿了顿,往前倾身,长臂拉过安全带,替她扣好。 吉普车在大队里慢慢的往前开。 白胭的喉咙像是含了块碳,慢慢灼烧着她。 再开口时,嗓音哑得不成样子,“孟总工,你不是也还在禁闭期吗?你开车是要带我去哪里?” 她努力咽下一口唾沫,“不会是想把我卖了吧?” 经历了刚才混乱的思绪,孟大公子的口气又变得生硬起来,“省点力气,少说点话。” 白胭抿了抿嘴,低低地‘哦’了一声。 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又惹到了他。 孟鹤川空出左手,在驾驶位车门侧边摸了摸。 他将水壶抽了出来,转手递给白胭,“里面的水是早上装进去的,我还没喝过,你可以喝。但是水应该已经冰了,你别喝太多,润润喉咙就好。” 白胭的喉咙是真的要冒烟了,闻言也没办法细想与计较,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便伸手接过。 水壶上的盖子很松,应该是他方才事先拧过了几圈,方便她轻松拧开。 白胭抽神往开车的男人身上瞟,他还真是在各种细节上都很绅士。 如果他不是反派,不是会有那样悲惨的结局,还真的是个最佳的结婚对象。 可惜了,他不是……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轻轻的将水壶靠近自己的嘴唇。 小口小口的用里头的凉水,压住灼热的喉咙。 而白胭一秒三个表情在举着水壶喝水,孟鹤川的心也在翻滚着巨浪。 他说谎了。 那个水壶是他早上出操的时候带去,虽说没喝多少,但也拧开了瓶盖喝了至少两三口。 如今那小小的瓶口,就正好抵扣在白胭的唇上。 姿势很容易令人想歪。 …… 吉普车只在大队里绕了两圈,从后门出了一个小栏杆后,又往前开了两三分钟,便停在了一栋楼门前。 白胭透过玻璃朝外看,“航天总医院。” 原来他是带自己来大队的医院看病。 车停稳后,孟鹤川先跳了下去,绕到副座上替她开了门。 他的手里举着的是白胭方才踢掉的鞋子。 鞋面上开胶的口很大,这让白胭有些害羞,“……我的鞋子。” 孟鹤川把鞋子递过去,白胭慌乱着穿着鞋。 “你能走吗?”医院不比方才他们所在的小楼前,空总医院面对的是整个大队的队员们,谁都不能预料晚上会不会有临时急诊的队员。 孟鹤川敢在小楼前将白胭抱起来送上车,是因为他太熟悉大队的人和事。 在那个点,不会有人从小楼前经过。 所以他才敢将白胭以‘公主抱’的形式抱了起来。 但在空总医院,为了不给白胭和自己惹上必要的麻烦,他还是选择了避嫌,“如果不能走,我背你。” “慢慢走应该刻意,本来也不是很严重的病。”白胭方才在车上休息了一阵,又喝了水,缓过来一阵。 她点点头,撑着门框下车,“不用麻烦你,我自己可以走。” 即便如此,孟鹤川还是伸了他的手,“你扶着我吧。” 孟鹤川配合着白胭的速度,带着她走进了医院急诊。 今日急诊当值的正好又是许医生,她藏在口罩下的嘴巴微微张大,在心里直犯嘀咕:“怎么孟总工又带了一个女兵来看病?他们研究中心那些副手难不成都不做事的吗?” 但想归想,许医生也不敢得罪孟公子,张口问:“孟总工,怎么了?” “她发烧了,先量个体温吧。” 许医生从不锈钢盒里拿出浸泡过的水银温度计,白胭将它放进腋下时,被那一阵凉意冻得一激灵。 孟鹤川瞧见了,立刻上前一步,询问道:“怎么了?” 也许是因为病着让人更加脆弱,容易卸下心烦。 白胭抬头,语调里有自己都没察觉的娇气,“温度计好冰,冻到我了。” 长时间的高体温,白胭不仅脸上红,连眼尾都发红。 一双眼又因为生理性泪失禁,蓄满了泪水。 水汪汪的,像只小兔。 孟鹤川薄唇轻抿,方才烦躁的心情被很好的隐藏。 他难得耐心的放缓了音调,“暂且忍一忍,量体温不过五分钟的事。” 白胭轻轻的‘嗯’了声,又转回了头。 坐在桌子对面的许医生那张藏在口罩下的嘴张得更大了。 前几天孟总工带了女同志去大队的医务处看病,当时的他架子可是端得十足,哪有此刻的温柔? 许医生一双眼在眼前的女孩与孟鹤川身上来回转,这位女孩儿到底是什么来头? “许医生,到点了吗?她可以拿出来了吗?”孟鹤川看了看腕上的表,提醒她。 许医生忙点头,倾身正准备接白胭从腋下拿出来的体温计。 她眼风刚好扫到白眼的领口,神色一凛,伸手快速拉开了她的领角,露出整片肌肤,“你过敏了?” 白胭低头,自己从脖颈到锁骨下方,确实一片发红。 她下意识抬眼看孟鹤川。 而孟鹤川也拧着眉头走到了她的身侧,眼神却只敢快速扫看一眼确认。 “你的温度也很高,39度4了,身上的皮疹应该是高烧导致的,温度烧的太高了,没有别的办法,先挂水降温吧。” 许医生被白胭的高温给吓了一跳,刷刷刷写着医嘱单,“退烧的药先挂,然后再挂过敏的药,这两种药不能滴快,你今晚恐怕都得呆在医院里了。” 第69章 叫我的名字 白胭一开始对于许医生说的挂水还没什么反应。 输液嘛,这很平常。 还能快速降温。 但等孟鹤川交完费拿了药回护士台,许医生推着小钢车过来,白胭看见车上的器具时,才开始傻眼。 八十年代的医疗条件还没有那么好,即便是在空总医院这种大型医院,他们的输液针具都是白胭没见过的胶皮管子。 白胭望着许医生手上快赶上两根手指粗的玻璃针管,咽了咽口水。 这种针管消毒的级别够规格吗? “白胭同志是吧?” 孟鹤川替她应了一声,“是的。” 许医生给白胭绑上了压脉带,白胭矢口喊了句:“等一下!” 她缩手,“其实我吃个药就好,不一定要输液……” “白胭同志,你的温度太高了,不输液温度很难降下来,而且你因为高烧起了皮疹,如果不输液,病程要拖很久的,这样会影响到你的训练或者工作的。” 孟鹤川走过来,一锤定音,“她输液。” “还说自己不是黄世仁……一听到会影响到工作,恨不得立马给我灌猛药。” 白胭的嘟囔声不大,孟鹤川没听清。 想问的时候,许医生已经压着白胭的手在找静脉了。 “孟总工,这位女同志的血管太细了,不好找,我看她有些怕针,你能不能帮她找一个可以抓握的东西,缓解紧张。” 孟鹤川站在一旁,自然伸手,“你抓住我。” 白胭抬眸。 抓他? 她没动,绑着压脉带的手也往回缩,本能地拒绝被这种老式针管扎针。 “孟总工,不太合适吧……” “我是你上级,必要的时候我的后背防备就是你,没有什么不合适。” 诊室里,灯光发白,男人的侧脸平静且坦荡。 白胭撇了撇嘴,“说得那么正义凛然,还不是怕我不输液好得慢,影响了工作。” 这回离得近了,孟鹤川听清了。 冷眸一扫,白胭缩了脖子,乖乖地伸手。 “同志,快一些。今天急诊就我一个人当值,给你挂完水我还得出去呢!”许医生调了药,催促着她。 白晃晃的针管在面前晃,在惊慌中,白胭不敢看,闭上了眼。 没骨气地抓住了孟鹤川伸过来的左手。 下一刻,冰凉的针管就扎进了她的静脉。 确实如许医生所说,她的静脉太细不好找。 所以许医生将针管抽出来,又进针,来回几次。 白胭痛得倒抽气,抓着孟鹤川的手也不自觉捏紧。 “好了,注意看滴速,滴完这一瓶提前来找我换药。” 许医生交代了几声,临走前视线则是在依旧相握的两只手上扫看了一眼。 白胭没松开手,孟鹤川也只能朝着许医生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白胭在没听见许医生的声音,才敢慢慢睁开眼。 输液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手与孟鹤川的还握在一起,背脊一僵,白胭放开了手。 “谢谢你,孟总工,我现在没事了。” 孟鹤川将左手插回了兜里,坐到了她身侧。 “孟总工,你先回去吧,这里有医生在,我自己一个人也行。” 白胭受不了气氛,垂着眼睛盯着扎在自己手上的粗针,“其实你……其实我……” 她支支吾吾,跟唱歌似的,“今天生病是我疏忽了天气,不过既然来了医院,应该马上就能好起来,你不用担心我会因为生病而影响到交流班的进度,等天亮了,我可以直接去交流班教室……。” 听她越说越多,越说越离谱,孟鹤川再忍不住。 他扭头,目光比窗户外的夜色还浓稠,“白胭,你觉得我去而复返,大晚上重新出现在交流班的教室前是为了什么?你真的以为我现在是像顺路救了小阮同志一样的心情吗?” “不是吗?”白胭几乎是下意识反问。 身边男人的气压瞬间降低。 深夜的诊室里空旷寂静,白炽光闪烁,照得他瞳孔泛起冷光。 有什么东西在蛰伏而出。 白胭莫名的心慌,“孟……鹤川……” 她抿了抿唇,假装不经意的挪动了一下位子,有点想落荒而逃。 但男人就堵在面前。 他像是天生就带着一股震慑力,盯人的视线砸在白胭脸上,“你叫我的名字?” 白胭猛地攥紧了拳头。 孟鹤川垂眸,从兜里伸出手,倾身上前,将白胭发僵蜷握的掌心抚平,“输液的时候,手别用力。” 胶皮管子不透明,只能隐隐看到抹红色。 “血液倒流了。” 他手凉,白胭体温高。 他每抚平一下,白胭颤一下。 激起了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 灯光被他的身躯遮挡了一大半,白胭的视野里只有他穿在内侧的蓝色衬衫领口。 忽然,他的手再白胭的掌心下微微一顿,食指不自觉用力勾了勾,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掌心猛然传来的挠动让白胭心慌,她抽回手,“孟总工,你忘了,你不是还在怀疑我的身份吗?” 另外一只没有输液的手抵在他轻轧而下的胸膛上,不惜自损八百,“我的身份可还没彻底被调查清楚……” “白胭,你的掌心上——” “对不起,同志,这是你要吃的药,我刚才忘记交给你了。” 门口传来许医生风一阵的脚步,白胭与孟鹤川在这瞬间各自弹开。 “喏,虽然输液了,但是药也得同步吃,你带了口杯吗?水房在前面,有热水。” 孟鹤川站起来,拉了拉发皱的制服,“谢谢,我去车上拿口杯。” 说完,步伐飞快的就往外走。 “哎,不用那么着急,我这里也有干净的口杯。”许医生没拦下他,转头对着白胭说:“孟总工对你们这些下级挺好的,真难得,遇上这样的领导。上一次他也带了另外一名晕倒的女同志来看过病……” 白胭勉强地笑了笑。 难得吗? 可他明明也带了阮晓慧来看过病。 因为自己的刻意误导,现在的孟鹤川只会认为阮晓慧才是拿了他肩章,在白家村救了他的恩人。 他对她,才应该是要有求必应的。 白炽灯太亮,一下子失去了阻挡物,刺得白胭头脑眩晕。 她垂下了眼皮,强迫自己不该胡思乱想,要记住孟鹤川日后的结局,重活一世,自己理应有好大的前途,不能在一条独木桥走到黑。 第70章 肩章之事的疑惑 等孟鹤川再回来的时候,白胭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 他们很有默契地闭口不谈方才那一幕。 孟鹤川递过来一个军绿色的不锈钢口杯,里头装了热水。 白胭就着热水吃了药,后靠着椅子。 高温本来就让她的反应变得迟钝,加上了吃了含有安眠的药物,白胭的眼皮逐渐变沉。 “你睡一下吧,点滴滴完了我叫你。” 孟鹤川的声音低沉,在深夜里显得异常可靠。 他既恢复了正常,白胭也不矫情,更不敢再随意开口让他先走,就怕重蹈覆辙,又惹了孟公子哪里不愉快。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靠着椅子,望着输液瓶中的液体一滴滴落下,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直到身边的女孩儿传来均匀的呼吸,孟鹤川才敢真正扭头看她。 白胭的头偏向他这一侧,头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 第一次在火车上见面的时候,她也曾这样靠着车壁睡着。 但孟鹤川清晰的记得,她很不喜欢这样的睡姿。 仔细看,白胭的眉头果然不能纾解,紧紧的皱在一起。 他就这样垂眸盯着白胭,薄唇紧绷成一条线。 刚才的事算是一时冲动,但也不完全的是一时冲动。 孟鹤川本也是二十六七的成年男子,虽从未谈过对象,可也明白男女之间是怎么回事。 白胭躲他,白胭怕他,白胭与他刻意华清界限的举措,都让孟鹤川很不高兴。 明明是自己带她进的大队,明明他们才是相识最久的关系,可她对自己的态度一直都是淡淡的,甚至比自己担心她的身份还要敬而远之。 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再者—— 孟鹤川的眼眸垂到了白胭输着液的手上。 方才自己抚上她的手的时候,在她的掌心上,似乎有一个明显凸出的小疤? 半年前,他奉组织的命令,南下去寻找m国的新型图纸。 同样在金陵附近的山野中跌落昏迷。 醒来的时候又因为视网膜脱落无法看见,遭一人相救才捡回性命,完成任务。 那个救了自己的女孩儿全程几乎没有说话,他的手脚不同程度地受了伤,女孩儿只能架着他。 但因为失去了视野,他们一路走得磕磕碰碰。 他已经万分小心,却还是不小心猜中泥坑,继而滑倒。 眼看后脑勺就要摔倒岩石上,女孩儿只能用自己的掌心垫在他的枕骨后面,替他拦下了撞击。 而她的掌心也被乱石划伤,鲜血直流。 孟鹤川背包里有绷带,他眼睛看不见,仅凭触感,替女孩儿包扎。 掌心相触许久,他很清楚女孩儿左手上伤到的疤痕是在哪一个地方。 就在手掌心的外侧,离小指还有两寸的地方。 他将阮晓慧带回大队后曾经试探性地观察过,阮晓慧的一双手常年干活,大大小小的疤痕有不少。 可偏偏在左手掌心上,没有痕迹。 而白胭,在那个地方,却刚好有个疤。 世界上不会有两个一模一样指纹掌纹的人。 但会有那么巧,有一模一样伤痕的人吗? 白胭姓白,也是金陵人。 只是—— 孟鹤川在之前调查白胭身份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她并非白家村人。 白胭是隔壁李家镇人士。 信息对不上,那作为允诺的肩章,也不在她的手上。 而是被阮晓慧拿出来的。 孟鹤川拧了眉头。 自己每次找阮晓慧问的时候,她反复都在说自己记不清,是不是应该要认真找她问问清楚了? 输液室里的窗户没关,外头吹进了冷风,白胭无意识瑟缩了下脖子。 孟鹤川的神情微微有了变化,似乎是在须臾间做了某种决定。 他起身去关了窗户,又重新坐回来。 与白胭一臂之隔。 孟总工挺直了背脊,将自己的肩膀往白胭头侧送。 长臂抬起,往左侧一捞,轻轻的,慢慢的,将小鸡啄米的脑袋,托靠在了自己的肩上。 …… 白胭前半夜睡得难得安稳,没有做梦。 鼻尖时不时还有一股清香窜入,让她莫名觉得舒心。 因为太过舒服,五感就放了松。 白胭连嘴角都微微松开,露出小小的贝齿。 但到了后半夜,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头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了。 紧紧的卡着,既酸又痛。 她想转动缓解,却无法转动。 每次一动,就会被一股力量又给压了回去。 只能硬生生的卡着,压在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上。 噩梦专门挑在这个时间闯入。 白胭在梦里惊恐的看见了阮晓慧的脸,她手里举着从自己口袋里偷去的肩章,笑得狰狞,“白胭,如果没有你,肩章的事就不会再有人知道了!所以,你必须去死!” 白胭挥舞着手,大喊:“走开,走开!肩章,那是我的!是你偷了我的东西,你还想害我?” “胭……白胭!” 白胭猛地睁开眼,身后的衣襟湿漉漉一片,额头上全是汗。 孟鹤川方才就是拽着她的小臂将她从噩梦里唤醒。 此时天空已经翻出了鱼肚白,天亮了。 “不好意思,孟总工,我睡了一晚上吗?” “也没有一整晚,你一直在说梦话。” 白胭有些报赧,“是,我好像做个噩梦,让你看笑话了。”白胭脑子乱哄哄的,也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她伸手理了理头发,致歉:“谢谢你,刚才梦里好像有个很可怕的东西在压着我的头。” 白胭用右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捏了捏,发现脖子确实挺僵的。 “你做梦了?”男人不动声色的站起来,侧开身子,没让白胭瞧见自己肩头上湿了一片。 “嗯。”白胭猜想自己估计是太累了,所以才会坐着歪脑袋睡了一晚上,睡到落枕,“可能是我睡觉姿势的关系,落枕了吧。我那个梦里的怪物,就一直用它的黑爪子卡着我的脖子,让我往右歪。” 白胭怕自己阐述不清,还刻意将脖子往右侧歪了歪,演示给他看。 “……那你看清怪物长什么样了吗?” “没看清。”白胭耸了耸肩,“反正怪物嘛,应该都是两个脑袋四张嘴,喀喀喀吃人呗,我怀疑那怪物就是想吃我的脑袋,所以一直卡着它,不让我跑。” 孟鹤川:“……你可真会做梦。” “嗯?你说什么?” “我说,我让你休息了一晚上,我可不是黄世仁。” 第71章 迷妹 输了一晚上的液,发了汗,烧确实退得快。 白胭身上汗津津的,刚出医院门,风一吹,整个人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孟鹤川步伐没停,动手解开了衣扣,只露出身上蓝色的衬衫。 在上车前就将自己的外套递给了她,“穿上。” 白胭吸了吸鼻子,老实照做。 上车,启动,一路上气氛有些沉闷。 白胭没话找话,“你昨晚有睡吗?” “一点多你换完药,我眯了一会。” “哦,那你困吗?” “还好。” 孟鹤川虽不是特战队员,但作为大队的一份子。 每个月的野外拉练也是必须要随队参加的。 三天两夜的野外拉练睡不到十小时那是常事。 加上他醉心研究,熬夜通宵都是常事。 白胭捏了捏手心,“我在张婶那儿有看到咖啡,现在时间还早,要不咱们开车过去,我泡杯咖啡给你提神。” 白胭话音落,孟鹤川若有所思地扫了她一眼,“白胭,我从以前就想问你,你不仅英文了得,对外国的一些产品也都很熟悉?” 他想起来在之前,谭贺桉送来给她的随身听,白胭也是一眼就认出那是什么。 孟鹤川并不是对白胭这样的出身有看不起的态度,他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白胭一个农村女孩儿,竟会懂得那么多超过普通人生活常识的东西。 “我……喜欢学英文,看了不少英文书籍和材料,所以才懂得国外这些东西的。” 他沉默了一瞬,幽幽开口,语气里难得的不自信,“那么,在你看过了那么多国外的见闻以后,你会觉得我们太落后了吗?” 白胭歪了歪头,“你是指哪方面的落后?” “就比如说技术?我听说国外的战斗机已经有隐形技术了,而我们现在却还停留在苏制米格的设计上(注:歼-7),我听说之前的好几任翻译员就是因为接触不少新进的技术与资料,最后才离开大队的……” 孟鹤川说得算是隐晦了。 之前好几任翻译员离开大队后,听说一部分是高薪进入了民航行业,一部分则是被国外公司高薪挖走,直接留洋了。 “你之前不是也说过,可能在一年后,等大队里的项目翻译结束,你就会离开?” “离开大队吗?” 孟鹤川目视前方开着车,握着方向盘的手却不自觉捏紧了些。 “不,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也有机会,你会和其他的翻译员一样,选择留洋吗?” “哦,你指的是出国?” 他点头。 “不会呀。” 白胭清脆利落地给了他一个否定的答案。 孟鹤川的瞳孔微微涨大。 他快速地扭头,看了眼身侧的女孩,“不会?” 孟总工的心里头有股淡淡的欢喜。 “是啊,国外有什么好的,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国外。” 白胭抿了抿嘴,唇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我就喜欢祖国妈妈的怀抱,孟总工,你不会是想要套我的话吧?” 她眉头一皱,鼻头缩了缩,“我对祖国妈妈从来没有二心。” “孟总工,我这颗心可是比红色还要红,你怎么老不相信我呢?” 他偏头,闲闲地扫看她:“我老不相信你?可昨晚提醒我自己身份还不清晰的人,是谁?” 听见他提起昨晚自己自损八百的事,白胭语塞。 她昨天不是为了躲他吗? “你昨晚要是不那样,我能为了躲你而胡言乱语吗?” 话是脱口而出的,脸也是当场爆红的。 昨晚两人之前的暧昧本来已经被好好的隐藏了,偏偏又被白胭自己给翻了出来。 “哦?你昨晚躲我?” 车子刚好过一个减速带,颠了一下。 孟鹤川几乎是本能伸出手,护在了白胭身前,让她没受伤害。 白胭定定地望着横在自己面前的手臂,胸口有股暖流淌过。 但很快又有失落。 这样的男人,为什么偏偏是个反派呢?! 如果孟鹤川不是个反派,权贵子弟的出身,加上自身的优秀,完全是个天菜老公。 加上他生的一副好皮囊,身高腿长,肩宽腰细,抱起来的触感一定很好。 就连单独伸出来的这一截手臂看起来都很有力量感。 想起昨晚他在教室前就是单手托抱起自己的场景白胭就脸红心跳。 只可惜昨晚自己烧得七荤八素,压根没有好好感受一下那种爆棚的男友力。 what a pity!(太可惜了!) 白胭该死的脑子在此刻出走,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细白的手指已经直接抓上了孟鹤川的小臂。 肌肤间的相触让两人同时一颤。 孟鹤川握着方向盘的手甚至歪了一下,原本开得平平稳稳的吉普车大幅度晃了两圈。 白胭吓得松开他的手,“你干嘛呀!好好开车!” 孟鹤川咬牙切齿,“是你别乱碰我!” …… 经过方才的混乱,两人一路再无言。 只是白胭提到了张婶,孟鹤川想了想,见时间刚好,便将车停在了食堂门口的停车场。 他示意白胭下车,“你昨晚没吃饭吧?人是铁……” “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白胭退了烧,有了力气,人也变得贫。 她动手解开了安全带,朝着孟鹤川点头:“我没那么娇气。”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往食堂走。 还没走进食堂大门,里头一片喧哗。 白胭听见了张婶略略带着怒气的声音。 “小许同志,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的哦,没有证据的事,你怎么能乱说?” 小许同志? 白胭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许晴晴的声音果然如期响起,“张婶,谁都知道你和白胭关系好,你把她当成妹妹看待,当然会替她说话。” 芝华打着配合,“就是!再说了,我们哪有乱说,昨天的白胭明明就没有回宿舍楼!阮晓慧同志是她的室友,她有没有回去,难不成你比阮晓慧还清楚?” 听到自己的名字,白胭下意识同孟鹤川对视,拉住了他的脚步。 “你的小阮妹妹,还有你的小许同志,她们是在说我吗?” 孟鹤川扫了一眼拉住自己的手,莫名地开口:“她们都是队里的同志,于我而言没有什么特殊称呼,你也不要乱加称谓。” 白胭耸了耸肩,嘟囔道:“明明就是你的迷妹,还不让人说了。” “迷妹是什么意思?” 白胭没想到这个男人一晚上没睡耳朵还那么灵敏,打了个哈哈,“没什么,舶来词,形容……上下级关系的。” 他‘哦’了一声,学以致用:“所以你也是我的迷妹?” 白胭:“……进去吧,听听她们到底在说我什么。” 第72章 她可会缠男人 “小阮同志,我问你,小胭她前面才遇到过危险,老天保佑,后来是孟总工平安将她带回来了。出了那么大的事后,她昨天一晚上没回宿舍,你怎么不同组织上报?万一她是又遇上了危险可怎么办?” 张婶的语气十分焦急。 早上张婶刚到食堂来帮忙,就瞧见阮晓慧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哭哭啼啼。 她知道阮晓慧是白胭的室友,但和她却不亲近。 原因很简单,阮晓慧才来炊事班几天,可却没少在别人面前刻意提到白胭。 只是从她嘴巴里说的,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不是说白胭懒,就是从旁说她贪慕虚荣。 久而久之,张婶对阮晓慧的印象越来越不好。 瞧见了她也当没看到。 张婶正端了盆菜要去洗,阮晓慧突然叫住了她:“张婶,白胭姐昨天晚上,是不是在你那里留宿?” 围在阮晓慧身边的女孩儿立刻反驳,“不可能,大队有大队的规矩,每个人都有固定的宿舍,除了家属楼以外,每间宿舍每晚都必须点名,怎么可能会多一个人留宿?” 这点张婶倒是没有反驳。 只是她们嘴巴上提到了白胭,张婶便留了个心眼。 停了脚步听听她们想说什么。 在阮晓慧添油加醋的描述下,不仅是张婶,所有在食堂的队员们都知道了。 研究中心的那位翻译员同志,竟然彻夜未归。 张婶心思单纯,又担心白胭。 第一反应就是害怕她再次遇到危险。 “这件事要快点报告给领导知道,小胭她会不会再次遇到了危险?” 阮晓慧得了许晴晴的暗示,扮作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开口:“张婶,你别着急……我觉得白胭姐,不是遇到危险了。” 她顿了顿,等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后才又说道:“孟总工要我一起参加培训班,所以昨天下午我在炊事班忙完后便赶去了交流班的小楼。但可能是我去的太迟了,培训班里已经没人了,只剩下魏老师吃完饭回来,在收拾东西。” 阮晓慧将昨晚的所见重新说了一遍。 她赶去培训班小楼的时候,教室的灯没关。 只有魏巍一个人在里头。 魏巍已经对阮晓慧没有印象了,但阮晓慧却认得出她。 当魏巍客气的询问她有什么需要,阮晓慧眼睛闪了闪,刻意提及自己是白胭的舍友,来找她一起去吃饭。 魏老师将白胭留在讲台上的资料翻了翻,撑了只手在讲台上,“我也没遇上她,但是我刚刚同首航集团的谭总工分开,听谭总工说,他要去找yan,他们可能会在一块吧。” 许晴晴抓住了重点,直接打断阮晓慧:“所以白胭是和大队以外的男人出去了,一整晚都没有回来,是吗?” 阮晓慧缩了脖子,点头后最后却又虚伪地说:“许班长,我只知道白胭姐一整晚没回来,至于她是不是和那位谭总工出去,我就不清楚了。” 八十年代男女之风已经开放,但在部队里,个人作风与团队的纪律还是很严格的。 这种严格不是要求男女之间不能有感情的火花。 同时领导们也是接受了新思想的人,知道队里也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男男女女之间,很难防的住情感的爆发。 但这样的交往也都只能私底下来。 明面上,还是有种外在的能量在约束大家。 因为有了纪律的管教,在队里基本没有发生过男女队员私下夜不归宿的情况。 所以当阮晓慧这么一说,所有人同时哗然。 “那位翻译员,不是说是孟总工南方带回来的未婚妻吗?” “后来说了,那是误会!她可不是什么小孟太,就是个普通的农村女孩儿。” “当时的流言听说就是她自己传出来的,她的目的可能就是想要攀上孟总工这株高枝!” “孟总工才不会那么傻,上了她的当呢!”芝华趁机抹黑白胭,“那个白胭,一点都没有队里女兵的样子,浑身跟个软骨头似的,一副矫揉造作的模样,头发也故意要留的长长的,瞧她在舞会那一次,只懂得耍手段勾引男人!你们这些还没订婚的男同志啊,可都得小心点!” 在场的基本都是平级的小队员,没有领导。 芝华说起话来也就毫不顾忌。 她伸出手在男同志堆前指了一圈,“小心她攀不上高枝来缠你们!” “你别胡说!” 张婶急了,她哐地一下,放下了菜盆,“你的室友一晚上没回来,你不担心她有危险上报给领导知道,却反而在这里说七说八,你到底藏着什么心思!” 芝华拦住张婶,“婶子,我们不把这件事报给领导知道,也是为了白胭同志好啊!你说她万一真是同谭总工在某一处颠鸾倒凤,这可是会让组织纪律蒙羞的啊!” “什么证据都还没有,你们也是女孩子,理应知道名声对女同志有多重要!” 张婶担心白胭,又听不得芝华他们这样编排白胭的名声,急得团团转。 “你们让开,我要去找孟总工!” 一听到孟鹤川的名字,许晴晴眼里就喷火。 她用力在阮晓慧的手臂上一掐。 阮晓慧用力的拦着张婶,“张婶,你可别害了白胭姐啊!如果让孟总工知道她为了男人彻夜不归,她说不定会被赶出大队的!” “你们别胡说!白老师才不是那样的人!”人群中有个小兵气红了脸,是狗子。 狗子粗着脖子同阮晓慧对峙:“我不相信白老师是这样的人!” “哟,白老师白老师叫的那么亲密,你就是个活生生被她勾搭走的例子啊!” 听着里头越说越夸张,孟鹤川的眉头皱了起来。 而白胭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生气,而是扭头和孟鹤川解释:“孟总工,我昨晚可是真的病了,还挂水了,不是耍手段。” 她抿了抿唇,“更不可能是和谭……” 孟鹤川眸子动了动,一双眼乌黑浓重,“够了,闭嘴。” “你是让我闭嘴,还是想让她们闭嘴?” 孟鹤川唇边勾起了警告的弧度:“来劲儿是吗?” 白胭知趣的闭了嘴。 孟鹤川喉咙吞咽一下,迈开脚步准备去阻止眼前的闹剧。 衣角却被人给拉住。 孟鹤川错愕,提醒她道:“白胭,他们说得可是你!” “我知道呀!”白胭笑眯眯的,只是眼里的笑意十分冰冷。 明显是在忍着脾气。 孟鹤川不理解,也不想让白胭受这样的委屈。 “她们……她们这样说,对你的名声可不好!你不着急?” “急什么,让子弹飞一会。” 子弹飞一会,到时候打脸,才能来得更爽快,不是吗? 白胭说完,收敛起了笑。 漂亮的眸子里开始蓄积战力。 她一拢身上披着的孟鹤川的外套,肩膀上的星星和麦穗随着她大步流星的走动而晃了起来。 芝华的嗓门越叫越大,她恨透了白胭。 恨不得她当场被人打上荡妇标签,赶出大队。 “她啊!铁定是知道了孟总工和我们晴晴最般配,自己没有竞争力了,所以放弃了孟总工,转头瞧见了外面的人,就冒起了别的心思!缠不了孟总工,她就去缠别的男人,臭不要脸!” “臭不要脸骂谁呢?” “臭不要脸当然是骂白胭!” “哦?原来你是臭不要脸?” 第73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 众人回头,赫然发现门口站着披着宽大制服的白胭。 她脚下踏着风走进来,唇角微微勾起嘲讽的弧度,目光从芝华的脸上慢慢移开。 泛着金属光泽的肩章反射在白胭秀气的脸上,无端端将她的神情增添了几分肃杀感。 在场的人,都被她的气场给压得说不出话来。 芝华更是呆了好一会,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上了白胭的套。 偏偏那一句‘臭不要脸’是她自己骂的,芝华气得牙痒。 她张口正要开骂,却在看见跟着白胭身后走进来的男人后,立刻噤声了。 “孟……孟总工……” 孟鹤川目光森寒,唇线绷得紧紧的,气压同样非常低。 他的视线依次扫过许晴晴,阮晓慧等人,俊朗的眉眼中一点温度都没有。 下一刻,他眼里的傲气与冷漠就被收得干干净净。 原来是他扭过头,低头用眼神在询问白胭。 两人无声的交流,却颇具默契地清楚地懂得对方的意思,孟鹤川是在问白胭,是否将主场留给她去解决。 见白胭点了头,孟鹤川便小幅度往她身后退。 白胭往前走了一步,想着孟鹤川平常看人的模样,微微昂起了下巴,“一大早就这么敲锣打鼓,是什么热闹呢?” 张婶没料到白胭会突然出现,又惊又喜,“小胭,你昨天是去哪儿了?这几个人她们……” “不是我们啊!张婶,你可别张口乱说,明明是阮晓慧同志一大早拉着我们过来,嚷嚷说她的室友彻夜未归的。” 许晴晴可聪明,一看见孟鹤川便朝着芝华挤了挤眼。 自动隐身,将锅全都推给了阮晓慧。 阮晓慧看着她们把自己推出来做挡箭牌,捏紧了手心。 片刻间,她快步走到白胭面前,扮作一副担心的模样,“白胭姐,你昨晚没回来我都担心坏了!你去哪里了?” 说完还想去拉白胭的手。 明显是做给孟鹤川看的。 白胭不上当,往后退了一步,“你不是都替我宣传了,说我是和谁?谭先生出去了一整晚,是吗?” “我,我也是听说的。”阮晓慧表情有些心虚,“这不是我说的,是魏老师说的。” “魏老师吗?可我怎么没看到魏老师在呢?你把他叫出来,我问问他,是怎么知道我昨晚是和谭先生在一起的?” 白胭反将一军,封住了阮晓慧的退路。 阮晓慧心头一跳,她是真没想到白胭会突然出现。 她下意识去看孟鹤川,见他看着自己的脸上隐隐带着不悦。 阮晓慧一咬牙,打算老调重弹。 她迅速在眼眶里酝酿情绪,委屈巴巴地再抬头,“白胭姐,你误会我了,可能是我误会魏老师的话了……” 她眼睛翻啊翻,膝盖逐渐开始弯曲…… 就在阮晓慧准备往孟鹤川的方向栽过去的时候,白胭更快一步。 赶在阮晓慧倒下之前,软绵绵地往身后跌,“晓慧同志,我们是室友,你怎么能在不了解情况之下就胡乱猜测我呢?还一大早地跑来外面大声宣扬,你,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用魔法打败魔法,装绿茶,谁不会啊! 白胭可是算好了孟鹤川就在身后,她根本不担心自己会真的摔在地上。 果不其然,在她身子一歪的时候,站在身后的男人已经跨前托住了她。 但阮晓慧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因为白胭的走位,阮晓慧身前空无一物。 只听见‘咚’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她咬着牙,想继续装晕把事情糊弄过去。 白胭一见阮晓慧闭了眼睛就站直身子,朝着张婶招呼:“晓慧同志晕倒了!张婶,咱们炊事班的孙哥呢?他不是在你们班急救技能大赛中获得第一名吗?快,快让他来替晓慧同志做个急救。” 孙哥是个炊事班里干杂活的大龄光棍,人生目标就是希望能够在组织的帮助下尽快解决个人问题。 张婶反应了一秒,隔空大喊:“老孙,快来!展示你‘本事’的时候到了,快给这位晕倒的女同志做个人工呼吸!” 倒在地上闭着眼的阮晓慧脸上一僵,又哎哟了一声,迅速从地板上爬起来。 “不用不用,我没事了……” 众人看明白了方才那一幕是阮晓慧在做戏,脸上纷纷露出鄙夷。 倒是闻讯赶来的老孙面露遗憾。 孟鹤川到底是领导,估摸着白胭也算出了气,便开了口,“阮晓慧同志,昨晚白胭一整晚,是和我在一起的。” 这话说出口,又引来蛙声一片。 白胭无语地望着他,孟公子到底有没有心要替自己解释? 孟鹤川显然也反应过来,脸上绯红了一片。 蜷起了手掌抵在人中处,轻咳两声,“这是一场误会,白胭同志不是有意彻夜不归,她这几天为了交流班的工作太过劳累,病倒了,昨天夜里发起了高烧,是我临时带她去了医院挂水,空总医院那里还有急诊的记录。” 张婶脸上既有白胭没被文工班和阮晓慧泼脏水的高兴,又为她担心,“你这丫头,来大队才多久,怎么都病了两回。” “我那是小病,没事的,婶儿。”白胭笑笑。 她痛打了一只落水狗,但还有一只。 白胭冷冷的与藏在人群里的许晴晴视线相触。 她倒是聪明,一见风向不对,立马牺牲阮晓慧,保全了自己的名声。 一味的忍让可不是后世白胭为人处世的准则。 既然自己还在要在大队里待上一年,那便不能坐以待毙。 她可得好好想想,许晴晴在原书里究竟是什么个结局。 既然事情说开了是场误会,在孟鹤川的示意下,大伙也就散了。 阮晓慧本还想同孟鹤川说两句话,人还没走到他面前呢,却听见他冷声开口:“阮晓慧同志,大队有大队的纪律,你和白胭虽不是正式的队员,但也是室友,也能称为同伴。在没有证据之前,容不得任何人抹黑自己的队友。” 从阮晓慧‘认下’肩章,跟着孟鹤川的那一刻起,孟鹤川对她的称呼便一直是‘小阮’。 其实这样的称呼很正常,就像孟鹤川称呼小周一样,顺口叫得。 但偏偏阮晓慧觉得这是他对自己的亲昵体现,明里暗里在白胭面前炫耀过几回。 结果,今天闹了这么一出,孟鹤川对她的态度直接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阮晓慧眼里蓄积了眼泪,“鹤川哥,这都是误会……” “是不是误会,希望你心里有数。” 阮晓慧堵在孟鹤川的面前,试图打出最有利于自己的一张牌。 “鹤川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鹤川哥,你能不能原谅我,你就看在肩章的份上原谅我,好不好?” 孟鹤川在听见‘肩章’两个字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的看了眼白胭。 还没等他们两人反应过来,食堂门口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一个人。 是小周。 “孟总工,孟总工!”小周跑的满头是汗。 他顺了一口气,看眼前有那么多人,想了想,低声靠近孟鹤川,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说:“王老师来了!” 第74章 未来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什么?”孟鹤川脸上露出极为难得的喜色,他甚至顾不上追问阮晓慧的事,直接调转了脚步,“他怎么来了?” 王老师曾经是因为身份关系下放的,小周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能不能公开说出他的名字。 他依旧压着声音,继续报告:“是的,王老师拿了您的介绍信,门口的警卫员不敢耽搁,马上通知我的!” “他现在在哪里?” “就在门口,等您的确认,警卫员才敢放人。” 孟鹤川连连点头,走出两三步才反应过来还有一个白胭,他转过头解释:“我临时有事要去接一个人,需要先走一步……” 这话说的有些暧昧,引得张婶在旁边哎哟了一声,窃笑。 白胭脸上有一抹不自然,“我已经没事了,昨天谢谢你了,孟总工,你去忙你的吧。” “嗯,那你……好好吃饭,保重身体,下午交流班见。” 撂下这句话,孟鹤川大步流星与小周一起朝门外走。 张婶挤开还没弄清楚状况的阮晓慧,揽着白胭往远处走,“小胭,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同孟总工这关系……” 怎么有些不寻常? 孟总工可是有长老这个封号的,从来都是不解风情的存在。 可刚刚看着,他既会陪着白胭挂了一晚上的瓶,还会在白胭遭污蔑的时候替她说话? 张婶可是过来人,孟总工方才那一副护犊子盯着白胭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单纯呐。 更别说他临走前还特意同白胭做了声交代,这不是处对象后才会做的事儿吗? “来来来,我才一个晚上没见你,怎么你同孟总工之间就变得不一样了?你可得好好同我说一说。” 张婶兴致勃勃,满脑子都是白胭同孟鹤川站在一起的场景。 他们两人长相匹配,一柔一刚。 又都是技术型人才,这是天仙配啊! 他们两人要能站在一块,那可不就是电影画报里的明星吗? 一个浓眉大眼,一个小脸尖尖,这样顶配的基因搭在一起,以后生出来的孩子可有聪明,多好看啊! 就是孟总工的家世门槛太高了。 三代权贵,到了他自己那一代不仅没没落,反而越走越高了。 这样的家庭,对于儿媳妇的标准应该很高。 听小胭说,她家只不过是金陵城下面的一个小村子? 想到这里,张婶的脸上立马浮现出担忧,止不住替白胭操心起来。 是不是得多给小年轻增加点见面的机会? 让他们两人的感情再浓烈点,让人怎么分都分不开。 最好他俩能够在大队直接打了结婚报告,有了组织的‘撑腰’,到时候甭管是公公还是婆婆,是孟市zhang还是孟太太,谁都拆不散他们! 白胭倒是没想到片刻间张婶能从替她与孟鹤川的孩子以后叫什么,想到白胭嫁进孟家后,该怎么同那位厉害的孟太太斗上面。 她好笑地望着张婶一会阴一会晴的脸,还以为她还在为刚才的事打抱不平。 去打早饭的时候,白胭将自己盘子里的肉包子夹给她,笑嘻嘻地说:“婶儿,在大队里就属你对我最好了,刚才也多谢你相信我,替我说话!” 张婶当白胭是自家妹子,也不和她客气。 她咬着包子看着俏丽的白胭,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你放心,你的大事,婶儿一定帮忙!” …… 食堂离大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小周油门踩得飞快,一路尘土飞扬。 远远地瞧见了大队的铁闸门,孟鹤川甚至来不及等小周听闻,就跳下了车。 “王老师!” 大门口站着风尘仆仆的中年男人,正是金陵城李家村的那位王老师。 王老师脸上有奔波的疲惫,身上穿的也是打了补丁的粗衣,但他眼里却十分有神。 听见孟鹤川的声音,王老师迅速将那一副歪了脚的眼镜摘下来,就着衣角擦了擦,“阿川!” 两人的手重重握在了一起。 孟鹤川心中涌动着无数的激动,王老师在空气动力学上的学术研究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水平。 他也是当年首批公派到m国留学的科研人员。 要不是当年在那场动乱中因为妻子的家庭身份被人污蔑,现在怎么说也应该是一名院士了。 孟鹤川这几年在研发飞机制造的时候,遇到过不少问题,也都是通过信件,寻求王老师的帮助才得以解决的。 他最后一次与王老师的见面是在半年前,当时他拿着图纸去找他,希望王老师能够出山。 但被王老师拒绝了。 孟鹤川知道自从师母去世以及下放两件事对王老师打击太大,他不愿意出山也是情理之中。 加上机缘巧合有了白胭的加入,在她的辅助下,孟鹤川能够轻松了解图纸上的一些细节,继而推演出不少飞机制造的计算公式。 既能应付得来,这段时间孟鹤川与王老师的联系也就少了。 没想到他竟直接来了首都。 “老师这趟上首都,是打算长居了吗?” 孟鹤川替王老师做好了登记,小周拎起摆在王老师脚边的皮箱,三个人进了大队。 “首长要是知道您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我先带您去宿舍楼安顿下来,再去报告给首长知道。”孟鹤川替他拉开了车门。 王老师这十多年都是待在金陵的乡下,也不知道首都如今有了那么大的变化。 他此趟虽做了决定打算重回京州,可十多年的折磨将他这样一位难得的科研人才身上的锐气给磨得干净。 一张脸上尽是沧桑与磨难。 他上车前拘谨拍了拍裤腿。 身上这身衣服是王老师这十年来最好的一套了,但他还是怕自己身上的衣服会弄脏了大队的汽车。 孟鹤川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心里却是感慨万千。 十多年前那样意气风发,向往能够挥斥方遒,成为引导航天业的大拿。 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陨落了。 王老师心态虽有变化,但眼神与脑袋还是依旧好用的。 他从反光的镜片看到了孟鹤川的眼神,伸手在自己这位得意门生手上轻轻拍了两下,“没关系的。” 他转开话题,“你猜得没错,我这趟确实是打算长居京州了,你不是说了,在研究上遇上了瓶颈吗?现在这个瓶颈突破过去了吗?还需要我这个半老的老头帮手吗?” 第75章 白胭的马甲藏不住了 孟鹤川闷声笑了两下,“自然是需要的!” 他卷起了袖口,这才记起来自己的制服外套还在白胭身上披着。 白胭—— 今年何其走运,半路上捡回来一个会英文的白胭。 看起来娇滴滴,天天喊累,稍微给她增加点工作量就容易生病。 可实际呢? 经由她手上做出来的翻译文件,却比头几年好几任翻译员做得都要及时,都要齐全。 而现在一直留在金陵的王老师也想通了,返回了京州! 孟鹤川此刻信心十足,心潮澎湃。 他坚信,终有那么一天,国产飞机能够经由他手研发出来。 不久的将来,属于他们的蓝天再不用受制于人! “对了,阿川,半年前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那份英文图纸,后来你有找到我推荐给你的那名女孩儿吗?” 孟鹤川回神,摇了摇头,“我去的时候,听说那女孩儿已经嫁了人。” “哦……”王老师脸上划过一抹遗憾,“哎,可惜了小白。虽说如今男女平等,女性也是半边天,但在农村里,女娃娃还是弱势群体,两百块钱就能被家里人给嫁出去了……” 孟鹤川原本含笑的眼在听见小白两个字后,一瞬间涨大,心跳漏了一拍。 “小白?”双手交握在一起,孟鹤川追问:“老师,小白是……” “哦,我原本推荐给你的那名女孩儿姓白,叫什么我就不懂了。但我知道她是白家村的人,之前我们俩是在镇上的报社认识的,我没想到金陵那样的乡下地方,竟然也有个能看得懂英文报纸的年轻人,所以才和她攀谈上认识的。她那会儿得知我曾经做过大学教授,又听说了我在村子里的学堂教课,就天天来找我玩。” 说起之前的往事,王老师拘谨的情绪好些了。 他看着孟鹤川,回忆,“哦对了,说起来也好笑,我一度在想你们会不会有缘呢!你记得你曾经和我说过,半年前第一次来金陵找图纸的时候,不小心跌下山崖的事吗?” 孟鹤川当然记得。 自己在白家村附近被那个女孩儿救了之后,她一言不发的就送自己去了镇子上的卫生所。 等孟鹤川恢复了视觉后,女孩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他内心虽然惆怅,但也无可奈何。 等小周赶来后便继续去找图纸了。 “老师,我当然记得,然后呢?” 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孟鹤川此刻难见的焦急,“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与她有缘?” “哎,那都是你走后我才胡乱瞎想起来的!” 王老师觉得孟鹤川着急的态度很奇怪,以为他不喜欢自己胡乱点鸳鸯谱,连忙解释:“你也别太当真,我也是随口瞎说的。小白,就是那个女孩儿,这半年几乎天天都会抽时间到学校里给孩子们做英文启蒙。偏偏有几天她跟失踪了似的没出现。我一开始还担心她是不是出事了,没想到第四天她来了,我问她去哪了,她说是前几天学雷锋救了人。” 激动的情绪犹如一股暗流,在孟鹤川体内涌动着。 那个大胆又荒谬的念头反反复复在他脑子里出现,又覆灭。 他甚至是不管这个念头合不合理,符不符合逻辑,安不安全。 无数复杂的情绪冲击着他。 可他依旧毫无头绪地期待着。 “这段时间你极少与我联系,我以为你是顺利找到了小白,让她为你翻译。这趟决定回京州,我才记起来她说的学雷锋救人的事,只是时间上我没记清,就想着你说你是六月初摔下山崖的,她也是六月初那几天没来学校的,所以我才会瞎猜,她救得那个人会不会是你。” 王老师失笑,“现在想想是我老了,容易胡思乱想,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啊。只是可惜了小白这样的人才,我见过她阅读英文材料的样子,很熟练,一点都不比我们当年公派留洋时配的翻译差……” “小周!” 王老师话还没说完就被孟鹤川打断。 他一脸错愕的望着自己的学生,鹤川不是同一届学生中最沉稳最守秩序的人吗? 尊师重道是名门孟家替子子孙孙刻在骨血里的礼仪。 自己虽不是孟鹤川真正的授业恩师,但他也对自己执学生礼,守弟子规。 从未有过今天这样的失态。 “鹤川?你怎么了?” “王老师,对不起,你刚下火车就来找我,连口茶我都还没请您喝上一口。但我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要拜托你帮我确认,可以吗?” 王老师见他模样认真,猜想他是不是在研究上遇上了大麻烦。 甚至都等不了一刻就要拉着自己去求解。 但自古以来,师傅都是疼爱自己的学生的。 自己的徒弟自己帮,王老师不由得也挺直了腰背,“阿川,这些年里多亏你明里暗里的帮衬,甚至帮我筹办了村子里的小学堂,帮助了许多本没有机会读书认字的孩子。在我心里,你已经不仅仅只是我的学生了,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 “谢谢你,老师。”孟鹤川的眸色乌黑,他伸手重重拍了驾驶座的椅子,“去宣传科。” …… 孟鹤川他们今日出来得早,宣传科的同志们还没跑完操。 小周去操场找人,孟鹤川则是同王老师站在宣传科的门口等待。 王老师摸了摸兜里,掏出了一盒勤俭牌香烟。 下放的这些年,他什么习惯也都改了,唯独烟越抽越凶。 只是如今的王老师只是个普通的农村教书匠,已经不比从前,能抽红塔山,阿诗玛那些贵价的香烟品牌了。 孟鹤川垂眸看了眼,主动替他拿过手中的火柴。 轻轻一划,用手拢了替王老师点上。 王老师顶出另外一根,孟鹤川想了下,手指想要夹起,香烟却又被王老师给收了回来。 “你小子今天反常啊?难不成我几个月没见你,你被陆家那个小子给带坏了?平常不是不抽烟?” 王老师叼着烟,猜测,“到底是什么事?让你那么心烦?” 孟鹤川立得笔直,目光放得悠长,“也不是心烦,是……” 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幸好此时小周带着宣传科的小同志跑了回来,打破僵局。 那位小同志朝着孟鹤川啪的敬礼,“孟总工,你找我?” “交流班开班的时候,是你在现场拍的照?” “是我。”小同志一个激灵,心想这位总工程师是查岗的吗? “那片报道我才刚攥写好,才刚送去领导处二审,您是要看稿件吗?” “我要看照片。” “照片?啊,照片!” 孟鹤川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照片洗出来了吗?” 小同志反应过来,点头,拿了钥匙去开办公室的锁,“洗出来了,不过当天拍了好几张,您是都要看吗?” “是的,我需要。” 很快,小同志就举着一沓洗好的彩色照片跑了出来,“孟总工,照片在这里。” 孟鹤川拿过照片,转身对着阳光,一张张抽看。 不是这张。 也不是这张。 王老师捻灭了烟,凑了过来,“什么照片?” 孟鹤川的手忽然停住,他举起手中的那张照片递给王老师,“老师,你说的小白,是她吗?” 第76章 攻守交换 那张照片正好是交流班开班的时候,陆寄礼喊宣传科的小同志给孟鹤川与白胭拍下的‘握手照。’ 王老师刚凑过眼去看,就笑:“是小白!怎么?小白竟也在大队里?” 他又疑惑:“你不是没找到她,听说她嫁了人吗?” 孟鹤川的眼睛里,一霎那,涌起了波涛巨浪。 修长的手指点在了照片中与王老师问:“王老师,白胭她,我指的是她,她姓白,可她不是白家村的人” 很难想象,这样颠三倒四毫无逻辑的一句话,竟是出自京州大学的高才生,航天大队的总工程师口中。 还好王老师听得懂。 他很笃定地回答:“小白是白家村人呀,她和我说过的,我还和她去过一趟白家村,游说那些早早就辍学的孩子们呢!怎么会不是呢?” “她在加入大队之前,我查过她的身份,她的户籍如今是归镇上的李家村管。” “不可能!小白她就是白家村人,她的口音都是偏南边儿的呢!” 王老师拿过照片,想了一会,虚空震了下手,“哦!小白说过,她那个见钱眼开的父兄,为了两百块钱,将她卖给了镇子上的杀猪匠做媳妇儿。他们家怕她不肯嫁,早早就是将她的户籍先迁到李家村的集体户,到时候她闹起来,可没地落户口,也回不去了!” 从操场上传来喊号声仿佛在此刻被摁下了暂停键。 一切都在这瞬间静止了。 是她。 王老师口中的小白,就是白胭。 而白胭曾经和王老师说过,她救了个人! 所以在白家村中,一言不发救了自己的人,是她? 所以她的掌心上,有当时留下的伤疤! 可如果是她,那枚肩章为什么又会出现在阮晓慧的手中。 孟鹤川捏紧了照片,拼命在脑中复盘。 从阮晓慧身上掉出来的肩章开始回想,有什么地方是他没注意到的? 白胭,阮晓慧…… 场景倒推回去。 他们与阮晓慧真正开始有接触,是在兖州的铁路派出所里。 然后—— 那个时候的阮晓慧穿过白胭的衣服! 记忆被串联起来。 在派出所里,白胭主动将自己的衣服借给了阮晓慧穿。 那么,是不是有可能,阮晓慧手中的肩章,就是从白胭衣服里‘偷’拿的? 这样的想法一旦冒了出来,就再难收回。 如果救了自己的人真是白胭,那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了更深一步的牵绊? 孟鹤川在女孩儿架着他走出大山的时候,将自己的肩章摘了下来。 他允诺她,可以用肩章跟自己换要求,以报答她对自己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用任何要求来交换都不为过。 就算女孩儿要拿着肩章要求他娶她,只要她的身份上是清白的,他都会做。 一拨又一波的思绪冲击着孟鹤川。 他攥紧了手心。 他分不清此时自己是欢喜,是紧张。 还是该猜忌。 白胭才是那个救了自己,拿了肩章的人。 孟鹤川本来就聪明,只是之前一再被白胭刻意误导了。 再加上阮晓慧心思不正,有心隐瞒,才会让他蒙在鼓里那么久。 一切拨开云雾时,过去的种种都有迹可循。 难怪白胭在金陵火车站可以脱口叫出自己的名字。 难怪阮晓慧会错误地说肩章是她捡来的,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肩章是孟鹤川亲手交出去的。 她的一切都是谎言。 阮晓慧心思不纯,他自有处置的方法。 可白胭明明才是救了自己的那个女孩儿,两人重逢以后,她为什么绝口不提? 甚至直接让阮晓慧冒认了她呢? 难道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让她避之若浼? 还是她有其他的苦衷?隐藏的目的? 或是被阮晓慧威胁? 孟鹤川一会一个想法。 更荒唐的是,他甚至还冒出了一丝怀疑。 难不成是阮晓慧拿着刀子威胁白胭,让她冒认肩章的? 可白胭那只狡黠的小猫,抓人的时候爪子比谁都利。 哪有那么容易就被阮晓慧给威胁了? 孟鹤川攥紧了拳。 因为生气,手背上一缕缕的青筋,凸显而出。 可又因为是她,心中更有狂喜。 “所以小白也在大队里?你们认识?”王老师将照片还给孟鹤川,疑惑地问:“阿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鹤川并没有将照片交还给小同志。 小周有眼力见,伸手请了那位小同志先走。 “老师,白胭同志是我这趟南下新招募的翻译员,我没有想到她竟然就是你口中曾经推荐给我的那位女孩。” 王老师闻言,也激动,“太好了,我也许久未见小白,有机会你带我去见见她。” 孟鹤川见再次替他拉开了车门,“见她不急,她如今是翻译员,后面与老师见面的机会很多。老师从金陵来京州,赶了一天火车,我先带您去安置,随后先带您与首长见面。” 王老师点头。 “小周,送王老师去一号楼。” 一号楼是孟鹤川等人住的宿舍楼,十二栋才是暂时没在大队编制的家属入住的地方。 小周换挡的时候多嘴问了句:“不是十二栋吗?” 孟鹤川将那张合照放进了裤兜,在车里抻直了脊背,“不去十二栋,去一号楼。” 白胭既有心隐瞒曾经救过自己的事,那他就不能那么快让王老师与她见面。 更何况,他现在也不想让白胭才是救了自己的人的事那么快的曝光。 阮晓慧暂时也必须需要留在大队里。 孟鹤川始终觉得白胭之前被人绑走以及邵金的死的事,没那么简单。 而自己现在,对阮晓慧极其不信任。 不,应该说由始至终,他对阮晓慧都无感。 只是看在了‘救命恩人’的份上,对她稍是忍让。 信任感一旦破裂,原本被刻意忽略的疑点便如雨后春笋般冒头。 阮晓慧那日也许不是偶然出现的,为了大队环境的安全。 也……为了白胭。 他要查个清楚。 孟鹤川的手落在了裤兜的外侧,感受着那一张薄薄的照片。 眼里连自己都没察觉,隐隐含了一丝笑。 白胭绝对就是当时在白家村救了自己的人。 至于她为什么不说,自己必定能查出来。 更重要的是,白胭,现在是攻守交换时间。 你所藏的秘密已经被我知道了,现在,该换我上场了。 第77章 孟公子对她出手了 安顿好王老师,孟鹤川一刻都不停留,让小周又把车开回了炊事班。 张婶刚好收拾完食堂出来,告诉他白胭才走不久。 孟鹤川道了谢,调转脚步,往十二栋楼追去。 白胭费力地抱着张婶打包好的一些旧衫,慢悠悠地走着。 她昨夜才刚退烧,身上的力气没恢复全,背脊有些微塌。 冬天衣服厚,张婶替她收拾了一堆衣服,白胭已经尽力张开双臂,也只是堪堪虚拢。 细白的胳膊就这样露出一截,在阳光的照耀下,亮晶晶。 七八点的太阳还不算毒,晒在身上很舒服。 白胭不仅长得像猫,连生活习惯都有些像娇气的小猫。 但从她身后看,就能猜到此时她面上的表情。 绝对是一脸惬意地享受着暖阳。 孟鹤川慢了下来。 负手背在身后。 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 可能是为了避嫌,白胭从食堂出来后,就已经脱下了孟鹤川的外套。 身上的衣服单薄又短小。 她走得累了,将手里的包袱搁在花坛上,反手撑在腰上,前后左右活络了两下。 只是一个无意地往前顶的姿势,纤腰跃出衣料。 让跟在后面的孟公子喉头一紧。 一分神,人也容易出差错。 驻足的时候没注意,皮鞋踩到了落叶,发出了刺啦的声响。 白胭方才瞧见花坛里的茶花开得好,正动手偷偷去摘下一朵,打算带回宿舍。 闻声吓了一跳,手一抖,指尖戳到了树枝上。 她眯了半只眼,轻轻喊疼。 孟鹤川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加大步子走过去。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帕子,“怎么又不小心?” 是那一方青竹帕。 白胭上一次洗干净后就还给他,这帕子染过她的血,白胭以为他不会再用了。 没想到居然还是随身携带? 见白胭没动作,孟鹤川将帕子盖在了她的食指上。 隔着布料,两人的手指轻轻擦过。 白胭瑟缩了下。 “压着伤口。”他语气如平常。 白胭张了张口,本想说其实她的手指都没流血。 可话到嘴边,莫名想起了昨天自己退一步,他就进一步的场景。 还是别惹他为妙。 她老老实实地用帕子把手指裹了一圈。 “冷吗?”孟鹤川弯腰,方才在白胭手里沉甸甸的包袱就这样轻松落在他的手里。 他又站直了腿,侧目扫过白胭上下,“天天穿得那么少。” “哪少了?”张婶收拾的衣服都是厚毛衣,拎着累手,有个现成的劳动力,她不会拒绝。 两人并肩走着。 “你喜欢茶花?” 白胭低头看,方才摘下的茶花还握在手里,刚好与帕子上的青竹相辉映。 随手摘花是不好的行为,白胭脸上红了红,“不是摘的,地上捡的。” 说话间,微风刮来,扬起了她的发梢。 白胭伸手去理,腰间的白一隐一现。 孟鹤川觉得鼻尖似乎有股淡淡花香,却又混杂的女人香。 他的喉咙又紧了紧,暗自捏住了垂下的手心。 “白胭。” 白胭抬头。 阳光透过树枝的间隙照在男人脸上,光影清晰,没有锐利的棱角。 从金陵老家逃出来后,她是白胭同志,白胭小姐,白胭老师,甚至在阮晓慧口中是白胭姐。 好多个后缀挂在了‘白胭’后面。 可她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孟鹤川就是连名带姓地叫她。 听起来很认真,却不生疏。 孟鹤川叫了那么一声以后,又没动静了。 白胭心里等的有点难受,就像是别人在睡前和你发了一句‘在吗’?然后无声无息一样。 令人心痒难耐。 她没忍住,张口问:“怎么了?” “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喜欢茶花。” 白胭低着头,将手中刚摘下来的茶花反复地转动,“也不是,什么花我都喜欢。” 孟鹤川点头。 又是一阵沉默。 两人继续并肩走着,周围时不时路过骑着单车的小士兵。 经过他们,又得停下跳车,对着孟鹤川敬礼后再出发。 同时扭头,偷偷摸摸地看他们两究竟怎么回事。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孟鹤川示意她,“你先说。” 白胭其实也没有话题要说,方才会出声也只是不想气氛太过尴尬。 幸好前头就是宿舍楼。 她伸手一指,“宿舍楼到了。” 孟鹤川脚步没停,继续跟在白胭身后拎那包衣服,送她上楼。 温阿姨探出头看了眼,笑呵呵地打了声招呼,嘟囔着:“研究院的领导对下级可真好,整筐整筐的水果送来吃,奶粉蜂蜜更是跟水一样地往楼上抬,现在孟总工还亲自帮小白同志拎东西?” 温阿姨默默记下来,看来还是技术人员吃香啊。 休假回家的时候可得逮着自家那闺女好好教育一番,认真读书。 至少读完高中,要能像小白同志这样说得一口流利的外语,好工作不是信手拈来? 孟鹤川送白胭上了三楼,阮晓慧似乎不在,房门是紧闭的。 白胭抿了抿唇,站定,回身,面对着他,“孟总工,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的事,谢谢你了。” 她心里门清,昨晚没他,自己可能就烧嗝屁了。 今早没他的撑腰,她打脸阮晓慧,许晴晴的速度可能还没那么快。 孟鹤川没出声,静静地凝视着她。 他眼神中的炙热来得莫名,压得白胭不敢抬头,只能偷偷掀眼皮偷瞄他的反应。 “我到了,孟总工,谢谢你了。”她重复说了一遍。 孟鹤川单手托着包袱,单手插在兜里。 嗓音低沉,“白胭,你的谢谢就那么轻飘飘吗?不是应该要开口请我进去喝一杯茶,或者,用其他的方式表示一下吗?” 白胭愣住,清冷孤高人设的孟鹤川是那么难缠的男人吗? 手指蜷了蜷,“我这里没有……不是,我这里,是宿舍楼,我……” 她受不住压力,抬起手想要拿回自己的包袱,“……好像不太方便的。” “什么?” “我是和阮晓慧一起住的,好像不太方便……” 头顶传来两声闷笑,“我开玩笑的。” 白胭失神的想,最近的孟鹤川是不是对着自己笑得太多了? 眼睛对上他的眼,白胭轻轻咯噔一下。 糟糕,反派大boss这熟悉的美男计感…… 她扯嘴唇,分不清心里的那阵乱是高兴,还是失落。 想不通,她就只能逃,“那我进去了。” 孟鹤川‘嗯’了一声,可人还是没动。 更没有要走的打算。 只是一直看着白胭。 白胭的心,跳乱了。 “把衣服给我吧。”她有些恼怒自己的反应,也有些生气孟鹤川的不给面子,手开始去扯那包袱。 她记得,宿舍的钥匙她是一起放在了包袱里。 指尖触到冰凉感的时候白胭一抖,不小心将刚刚找到的钥匙掉在了地上。 她正要去捡,而孟鹤川已经快了一步弯腰—— 两人的手,正好相触。 白胭瞳孔睁大看他,而孟鹤川也没避开,他们之间的距离,近的就要贴上。 第78章 生理性喜欢 白胭如触电般松开了相触的手,站起来的时候,还觉得眼前有些晕眩。 孟鹤川捡起了钥匙,侧身上前,浑厚的胸膛,擦着白胭的肩膀而过,替她开了门。 室内一通,南北的风交错而过。 掀起一阵凉意。 孟鹤川不爱吸烟,身上味道清洌。 更带着为了顶困喝了一夜的苦茶味。 白胭几乎是逃跑一般,闪进玄关,“谢谢你,再见。” 拉开与他之间超过界限的距离。 要被她甩上的木门上却凭空被一只手掌给撑住。 成功阻止她关门逃跑的孟鹤川,改撑换成了用手肘抵住。 白胭偷瞄虚虚横在自己额头前的小臂,肌肉线条分明,透露着力量感。 她忽然惶恐于与他对抗。 识时务者为俊杰般示弱,“孟总工……” 叫的是孟总工。 不是孟鹤川。 很明显,昨晚被孟鹤川逼得后退的记忆犹在。 她在躲避,也在划清界限。 联想到白胭明明是救了自己的人,却一再的隐瞒身份。 孟鹤川的公子脾气也被勾了出来。 但他面上不显,将手肘从门框上移开后,晃动了手中的钥匙,“你的钥匙忘了。” 以为自己要被放过,白胭很明显的松了口气。 勉强的笑了两声,“谢谢。” 摊开手掌去拿。 冰凉的钥匙轻轻落了下来,孟鹤川的手,也落了下来。 他眼神里有白胭看不懂的情绪,安安静静地凝着她,乌黑浓稠的眸子里全是光。 白胭的手指微颤,蹭到了他手掌的末端。 很轻很轻的蹭到。 但细腻的触感却被无限放大。 这种生理性的喜欢是藏不住的,孟鹤川自己也没想到,引以为傲如钢铁般坚硬他,竟没把持住。 在这里,没舍得松开手。 男人宽厚的手掌顺着女孩纤细的腕骨往上滑。 紧紧的扣在了上面。 白胭每缩一次手,他就用力一份。 孟鹤川垂眼看去,自己只用了两分力,就已经将她的手腕勒出了淡淡红痕。 这么柔嫩,以后怎么办? 他更没来得及细想清冷禁欲的自己怎么会同陆寄礼一样,开始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人已经走了动作。 拉着白胭的手,将她逼着倒退进了房间。 “白胭,你是真的娇气。” 白胭被他握着,大脑一片空白,张口就反驳,“是你太硬了!” 听见这一句,男人挑眉,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吃惊。 白胭额头渗出了汗,急急忙忙找补,“我说的是你的手,硬的烙人!” 孟鹤川的手指摩挲两下,松开了她。 他将手里的包袱放在了白胭日常用的小桌子上,转身:“拿了那么多的衣服,不合身的就少穿,” 他放过她,这相当于劫后余生。 白胭主动往后退,与他保持着距离,声如蚊吟,“我知道了。” “你是女同志,别天天穿长袖长裤,灰扑扑的,春天了,学点文工班的人,比如……偶尔可以穿穿裙子。” 白胭一头雾水,还没发问,楼梯口传来温阿姨的声音,“小白同志,有人找。” 白胭先一步探头往楼下看,黑色的长风衣裹着个子极高的男人,左腿弯曲,右腿伸直,嘴里叼着一支烟,单手拿着打火机,拢在唇边。 拇指轻压,火焰冒起。 谭贺桉在惯性下眯了眯双眸。 火灭时,他顺手将烟从唇边拿下,在一口徐徐上升的朦胧烟气中他抬头,刚好看见了白胭。 谭贺桉旋即微笑,将夹着烟的手同样背在身后,随后将烟弹在地上,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踩灭了火星。 这场景实在太韩剧了,白胭一时看呆了。 不愧是原书里的男主。 他张口喊,“白胭小姐……” 原本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举起来,上面握着一束玫瑰捧花。 四个字才冒出来,白胭身边突兀地出现了另外一个气压沉沉的脑袋。 孟鹤川看了看那束花,望向谭贺桉。 双眼像是盛了一汪深潭,乌黑不见底。 “如今政策开放,民营企业蓬勃发展,势头正盛,怎么首钢集团效益不好吗?谭总工既为技术总工程师,又是幕后老板,竟那么空闲,天天往大队跑?” 孟鹤川站在高处,自然有居高临下的优势,气势凌人,“谭总工不会真想从我手边松土吧?” 这两年里,他们两人明里暗里针锋相对了好几次。 谭贺桉并未正面回答,他垂下玫瑰花束,“舞会上一句玩笑话,孟总工竟然记得那么久?土能不能被松动,也不是你我两边的墙角说的算的。” 此时已经是大早上了,该跑完操的队员们也都陆续返回自己的岗位。 白胭见周围路过的人越来越多,都用探究的眼神看他们就头皮发麻。 她推开孟鹤川,朝地下的人招手,“谭总工,你找我有事?不嫌弃的话,要不上来说?” 孟鹤川站直了身体,身上的温度降了下来,浮了层白胭熟悉的戾气。 方才防自己跟防贼似的不让进,这回主动喊别人上来坐? 偏偏谭贺桉步子大,一抬脚能跨三个阶梯,不到20秒,人已经出现在转角。 孟鹤川转了身面对他,唇角勾出嘲讽的弧度,“谭总工体力挺好啊。” “男人嘛,体力不能不好。”谭贺桉难得开了黄腔,拍了拍他身侧,一副大哥的模样,“孟总工红颜知己多,这个道理得牢记。” 孟鹤川浮着笑,伸手掸了一下刚才的位子,“我红颜知己多不多,谭总工倒是清楚得很,不如你再说一说,你还清楚我的什么?” 谭贺桉像是求饶一样,双手合十摆在胸前,“孟总工口才好,我辩不过,不辩了,别耽误了我今天来访的主题。” 他微微侧身看白胭,将花束递过去,“白胭小姐,送给你的。” 白胭快速地数了一下,十五朵。 不是特殊的数字。 他笑笑,“昨天的教材漏了几本,我给魏老师送过来,刚巧听他说,好像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白胭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早上阮晓慧抹黑自己和他在一起一晚上的事,但他的手就这样伸着,不接也不好,只好硬着头皮接过花,“谢谢。” 她刚才说了要请他上楼坐,白胭只好侧开身让路,“早上的事,魏老师也听说了?” 第79章 跟谁走 “早上的事,魏老师也听说了?” 阮晓慧为了能够更好的抹黑白胭,当然是挑着吃早餐最多人的时候发难。 魏巍他们会听到消息也不意外。 谭贺桉是第一次进白胭的宿舍,比起孟鹤川,他更有分寸的站在了门口,并未深入。 只是浅浅的扫看了一圈,就收回视线。 反而是孟鹤川,自顾自的拉过白胭桌前的椅子坐在白胭身前。 右脚叠了起来,伸手解开了领口两个扣,靠在椅背上,“白胭毕竟是我的人,谭总工是大队在人,要说什么,我觉得我一同在场,更合适。” 孟鹤川大学毕业后就进了航天大队,连跃三级。 只用了不到两年时间,就坐到了总工程师的位子上。 这个位子要求他要沉稳,要喜怒不言于表。 所以他就板起来脸,满身满骨都是超乎年龄的上位者气息。 可天之骄子,融在血液里的,依旧是那个四九城里身起高阁的恣意公子爷。 此时双脚叠起,懒懒的荡着,眼神却一瞬不瞬的盯着谭贺桉。 谭贺桉又不笨,知道今天甩不开孟鹤川,与他相视一笑后开了口,“是我考虑不周了,白胭小姐,你别太在意我,我是因为听见了队里的流言,特来向你赔礼道歉。” 严格意义上来说,谭贺桉同样是阮晓慧谣言中的受害者。 白胭摆手:“谭先生严重了,其实是我连累你。” “被你连累没关系。”谭贺桉接话接的很快,扬了扬眉。 白胭虚抱花的手一顿,不知所措的杵在原地。 气氛略微有些诡异的尴尬。 孟鹤川眯起眼,啪的一声收回了腿站起来,“谭总工花也送了,道歉也赔了,还有事吗?白胭,到点要去工作了。” 谭贺桉跟着起身,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循着孟鹤川的目光也望向白胭,“交流会不是下午才开始吗?还是说白胭小姐是要去与魏老师沟通上课的细节?” 他重新将风衣扣子系上,微笑:“那正好,我也要一起回去找魏老师,我送白胭小姐一程吧。” 白胭身上的衣服是昨夜的,沾了一夜消毒水的味道。 她打算换一身干净的再走。 白胭关了门,将花搁在了桌上,挨着那包衣服。 等她换好衣服下楼,两个男人分开站着,中间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堵着。 往左是研究中心,往右是交流班小楼。 白胭下了最后一个台阶,顿住了。 谭贺桉跨前一步,占住了白胭身侧的位置,笑言:“孟总工,我们先走了。” 白胭心里有些乱,她到现在也没搞明白谭贺桉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但孟鹤川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显然更具压力。 两厢权衡,白胭只能暂时不管自己会不会又被孟鹤川猜忌,与他微微点了点头,同谭贺桉转身离开。 …… 白胭与谭贺桉去了交流班教室后,他将教学材料拿给魏老师后,也就离开了。 到了下午,之前选定的十五名学员也陆续前来报到。 孟鹤川是和陆寄礼一起到的。 跟在他们后面的,还有稍作打扮过的阮晓慧。 白胭一瞧见她就冷了脸,陆寄礼蹿到她身边,挑眉,“她怎么也来了?” 显然是也听说了早上在食堂的事。 阮晓慧倒是舍得下面子,早上和白胭在食堂闹得那么不愉快,此刻的她却能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怯生生地叫人:“白胭姐。” 她娇羞地往孟鹤川身边挪,刻意用容易让人误会的口气发嗲说,“是鹤川哥让我来的。” 孟鹤川的眉头在霎时皱成一条线。 尴尬了。 白胭瞟了一眼,扭开了头,没搭腔。 手中继续整理讲台上的粉笔,哗啦啦响。 魏巍没想那么多,他对阮晓慧又没印象,还以为这是孟鹤川额外安排进来的高材生。 口中喊着欢迎,为她引路,靠着孟鹤川坐下。 白胭眼风又看了过去,捏了一根黄色的粉笔,哒哒地在黑板上写字。 阮晓慧得意的挺直腰板,往孟鹤川身旁贴,“鹤川哥,我…我写字不太好看,你一会多指点我呀!” 孟鹤川凛冽眯眼,站起来朝后排扫了一下,喊人:“狗子。” 狗子小跑上前听令。 “你们结成学习搭子,相互监督。” 最后四个字他咬得很重,也不管狗子能不能听得明白他话中的含义,自顾自地挤开陆寄礼,坐在了他旁边。 阮晓慧捏紧了斜挎在胸前的布包,骨节泛白。 难道孟鹤川还在计较早上的事? 都怪白胭! 阮晓慧眼底沉的发暗,自己早上走的这一步真是太着急了,谁能想到白胭居然会和孟鹤川在一起呢? 许晴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看鹤川哥也在,就把她给丢了出来。 不过还好,她手上还有一张王牌…… 她得尽快想办法套出肩章的由来,以及那一个肩章,到底能让孟鹤川做到什么程度。 …… 交流班的课程在白胭听起来其实很简单。 在座的学历基本上是被筛查过的,有一定英文基础。 就连狗子这种十七岁的初中毕业生也能跟上。 但唯独有一人例外。 就是阮晓慧。 阮晓慧打小就不爱学习,小学没读两年就辍学,连中文大字都认不全,又怎么跨级去学英文呢? 整整一个小时课程下来,她满脑子都只在想如何才能拿下孟鹤川。 课堂中途休息,小周拿来了研究院的紧急文件找孟鹤川签字。 孟鹤川签字的时候,陆寄礼自觉避开,但小周依旧站在他身旁。 他签一张,小周翻一张。 阮晓慧心思动了动,对了,还有小周! 小周是孟鹤川贴身的警卫员,不管是公事私事他都很清楚。 加上小周这个人,平常接触下来,傻愣傻愣的。 应该很好套话。 阮晓慧胡思乱想熬到了下课,瞧见陆寄礼拉着孟鹤川在讲话,眼珠一转也跟了过去。 远远的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哥几个都在,就一句话,你来还是不来?” 第80章 送鞋 “你来是不来?” 陆寄礼瞟了一眼粘过来的阮晓慧。 他现在对她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哼了一声。 松开勾着孟公子的肩,陆寄礼单手撑着跳出书桌,往讲台上拉人,“阿胭妹妹晚上一起来。” 白胭猝不及防被拉走,身上蹭了粉笔灰,“陆队长!” “我给妹妹赔罪!”陆寄礼没个正形,弓背哈腰替白胭把灰给拍了,“阿胭妹妹,听说你昨晚被扎了两三针?啧啧,病了今天还得工作,是咱们的孟总工太不近人情了,以为谁都跟他一样,是铁打的人。今天是腊八节,晚上跟我走,哥哥给你补补身子。” 白胭随口编:“我不吃饺子和生蒜的。” 她好奇地又问,“陆队长,你怎么知道我被扎了两三针?” 陆寄礼干笑两声,糊弄过去:“不吃饺子,我让厨房给你煮腊八粥喝。” “等一下——”白胭话还没说完,眼前黑了一块阴影。 孟鹤川的声音响起,“你晚上还有其他事?” 白胭有没有其他工作,还不是孟公子一口安排吗? 她摇头。 孟鹤川打掉了陆寄礼还勾着白胭衣角的手,直着身子,“那晚上一起去。” 这句话说完,陆寄礼又贴着白胭的耳朵小声说:“大院子弟的聚会,借用了我老头子的地盘。晚上许晴晴也去,你可不能让我们孟哥哥羊入虎口啊!” 白胭脸色一僵,推开他,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陆寄礼无耻大笑。 “鹤川哥,你们晚上要去哪儿呀?时间过得那么快,一晃眼,我们来大队也快要一个月了,都到腊八节了。” 一直没人搭理的阮晓慧终于找到了机会,急急忙忙地插嘴,“白胭姐昨天不是还病着吗?她应该胃口也不好,还是要多休息,我倒是没事,不嫌弃的话,鹤川哥,陆队长,晚上你们聚会,我去帮忙吧?” 白胭这个人,说好听点,是遇强则强。 说计较点,是锱铢必较。 早上的账还没和她算完呢,阮晓慧这么快就又打算踩着自己上位了。 不知道为什么,从阮晓慧下午出现的那一刻,她就颇没耐心。 白胭连装不打算装一下,勾了勾唇,“阮晓慧同志这句话就不对了,胃口不好,更要吃粥嘛。你胃口不错,就不要去委屈自己了。” …… 白胭早上是换过衣服的,她本想就这样直接就去陆首长的院子,半路却被孟鹤川给拦下。 字里行间流露出让白胭可以去换身衣服。 从早上到现在,孟鹤川喊了一整天让自己换衣服。 白胭糊里糊涂。 但看他的样子也不会明说,白胭只好认为孟公子是嫌弃自己穿了别人的衣服,给研究中心丢面儿。 她回了宿舍,翻出来张婶给的衣服,难得挑了件彩色毛衣和阔腿裤。 收拾的时候,又发现了一支口红。 应该是张婶觉得自己用不上了,塞进来给白胭的。 白胭洗了把脸,对着镜子薄薄地涂了一层,又点在两颊。 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驱散了病容。 掐着时间,白胭下了楼。 夕阳只剩下一个脑袋,堪堪坠在地平线。 余晖给楼下双手插兜,倚在单车上的孟鹤川镀上了一层金光。 白胭错怔,站在最后一节台阶上一动不动。 孟鹤川立直了身子,望着她片刻。 白胭伸手抹了抹脸,莫名觉得自己方才对镜贴花黄的举措有些刻意。 “不走吗?” 白胭一个激灵,终于动弹了,从楼梯上走下来,“你怎么会来?” “去首长小院那一路都有警卫,没人带,你进不去。” 他跨上单车,简单的解释了一番。 又伸手将车把上的袋子拿了下来,递给她。 白胭打开看了眼,是一双红条纹的回力运动鞋。 “你的鞋子都脱胶成这样了,该丢了。”从他们在什刹海滑冰那一次,孟鹤川就注意到她的鞋子了。 白胭低头,自己那双鞋前头已经被她用胶布粘了又粘,却依旧漏风。 所以今晚她才会特意穿了条宽大的阔腿裤,试图去遮盖那个开口。 她是有自尊,但自尊的前提是建立在有能力之下。 白胭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没得选择,脱胶的鞋子不美观也就算了,还经常容易绊脚。 自己这段时间出不了大队,也没有收入,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没理由不接受。 “谢谢,这双鞋多少钱?等我发了津贴我再还给你。” 孟鹤川大概猜得出她的心思,为了让她减轻心理负担,随口说了个数:“2元。” 白胭暗自记心上。 换了新鞋,觉得走路都顺畅了。 她上了孟鹤川单车后座,他长腿一蹬,单车稳稳当当往首长小院骑。 一路上警卫没看到几个,倒是因为孟鹤川骑车载人的关系,他们俩被当成主角被路过的队员行了注目礼。 白胭渐渐琢磨了不对劲。 她双手抓着后座左右,尽可能不与孟鹤川有肢体接触,朝前和他问:“孟总工,咱们还有多久会到?我换鞋浪费了时间,我们会不会迟到?” 骑车的孟鹤川一挑眉,觉得她这句话简直是在挑衅自己。 他朝后淡淡瞥了眼,又回头,“怕迟到?” “也不是。”白胭低了低头:“……太多人看我们了……” 孟鹤川同样不习惯被围观八卦,他点点头,“抓紧。” 脚下动作忽然加快,车轱辘转起得飞快。 白胭发出惊呼,手指死死扣住后座上以防自己掉下去。 而一路上再遇上的人,几乎都只剩下糊影。 两人终是抵达。 陆振华既然把小院借给了年轻人,此时人必定不在。 陆寄礼开了小院大门,狗子被他喊来帮忙,站门口迎客。 狗子对着孟鹤川啪的一声,按照常规敬了礼。 转头对着白胭却更加热情,“白老师,我带您进去。” 白胭看到狗子也很高兴,她不知道陆寄礼口中的大院子弟到底有多少人,有一个认识的熟人总归是好的。 狗子不知道白胭之前在首长小院吃过一次饭,喜滋滋的替她介绍,“白老师,今天是腊八节,同样是陆队长的生日,所以队里的哥哥姐姐都来了。” 白胭下意识扭头,无声的张口询问身后的孟鹤川,“真的吗?” 他微微点头。 白胭一脸懊恼,陆寄礼不说就算了,孟鹤川都提前去宿舍楼接自己了,怎么就不能多嘴提醒一句! “你怎么没和我说?”白胭落后两步,压着声音,有些责怪地睨了孟鹤川,“我什么都没准备!” 男人倒是一脸坦荡,“我忘了。” 白胭才不信。 “忘了什么?”陆寄礼这一位寿星,今晚换下了常穿的飞行制服,穿了一身浅灰色的宽肩西装套装。 里头搭了件黑白花纹的衬衫,领口解开了两个扣,领带松垮的挂在那上面。 搭配着陆寄礼蜜色肌肤,颇有股雅痞风。 白胭没带礼物有些心虚,张口就说漂亮话,“没什么,陆队长,你今天真帅啊!” 陆寄礼嘴巴没门,故意逗她,“我可比你孟总工帅吧?” 话才说完,陆寄礼的屁股就挨了一脚。 高档西裤上出现了一个脚印。 陆寄礼骂骂咧咧拍了灰,知道是自己嘴贱,不敢和孟公子叫嚣。 手闲闲地搭在好友肩头,奇怪地问:“孟哥哥,你不是很早就从研究院出来了吗?怎么会和阿胭妹妹一起到的?” 孟鹤川反手推掉,“你又吃盐了?” 陆寄礼呵了一声,“你吃火药了?口气那么冲?” 他不打算在自己‘大喜’的日子里生气,撂下孟鹤川,喜滋滋地转手去捞白胭,“来了就行,阿胭妹妹,来,我给你介绍几位哥哥认识。” 第81章 他们俩进行了深度交流 孟鹤川慢了一步,没能及时拦下陆寄礼的手。 眼睁睁看着白胭被他拐走。 他看着那只毫不知耻搭在白胭肩上的手,眼里结了冰霜,抿了唇跟上。 “来来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陆寄礼推着白胭往人堆里走,刻意拉长尾音介绍她。 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围坐了一群人,似乎在打牌。 闻言纷纷停了眼前的战局,同时回头。 白胭扫了一眼,除了许晴晴与芝华,全是生面孔。 许晴晴一瞧见她脸色就放了下来,但碍于那么多人在场,她不好发难。 白胭也当她是空气。 “哟,这位妹妹不就是传说中的小孟……”一名同样穿着制服的年轻男人站了起来。 吊儿郎当的话才说到一半,男人就瞧见跟在白胭与陆寄礼身后的孟鹤川,话音戛然而止。 白胭趁机打量他。 那名年轻男人梳着这个年代流行的大背头,每一根头发丝儿上都是摩丝。 脖子上挂着一条银链,随着他起身的,坠在前头的小小长方形吊牌一晃一晃的。 衬衫纽扣全被解开了,里头一件队里的发的黑t恤,看起来浪荡洋气。 如果头发能再长一些,那可就是八十年代的金城武了。 陆寄礼方才被孟鹤川踹过一脚,当下有样学样,也抬脚踹他,“别胡说,这位可是我阿胭妹妹,大名鼎鼎的白老师。” 男人朝着白胭伸手:“幸会幸会,阿胭妹妹,我是连勋。” 白胭一噎,总觉得眼前男人的口气似曾相识,默默地偷看了眼陆寄礼。 “连勋也是飞行员。”陆大队对白胭的眼神毫无所觉,看得出来他们这些发小之间的关系都挺好,随口揶揄,“不过是个初级飞行员,今年才能独自飞,和哥哥我比,差了远去了。” 连勋顺手抓了把花生,剥了地壳往陆寄礼身上砸,“师傅不行,当然饿死徒弟,是你技术不好我才一直出不了师。” 人群中有人笑,“就是,陆大队,你的绩点考核成绩不是还被孟总工这个研究院的人给破了吗?他的滚筒机动可是能做三个,你好像才两个。” “放屁,那一次是他在空中使诈!” 陆寄礼愤愤不平,“再说了,会做三个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的起飞速度可是最快的,孟鹤川你承不承认?” 孟鹤川从后走上前,稍稍站在白胭面前,多少替她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他似笑非笑地拍了拍陆寄礼的肩,“承认。” 连勋适时插刀:“陆大队的速度确实是全队最快,我们甘拜下风。” 陆寄礼一开始还很得意,结果发现其他人都在憋笑,炸毛:“艹,你们特么的才快!特别是你,没开过荤的孟长老!” 白胭的面前是男人宽阔的肩背,她觉得好奇,书里可没提过他会开飞机。 见孟鹤川的脸微微侧向自己,白胭止不住心里的好奇,小声问他,“孟总工,你也会开飞机?” 听见白胭的声音,他脸侧过来的弧度更大了,“我父亲曾经想让我做飞行员。” “那后来为什么不当了呢?开飞机多帅啊!” 有句话白胭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飞行员毕竟是特战员,出头的机会可比一辈子待在研究院里做研究来得强。 孟鹤川既然是反派,自然是看重利益关系的。 那他继续做个特战飞行员,不是才有机会能够爬得更高?又怎么会中途放弃呢? 孟鹤川抿了抿唇,半天没接话。 白胭以为自己问得越界了,正要道歉。 忽而听见他的声音,“你读过高中,应该知道鲁迅先生的那一句话。先生为什么弃医从文,我就为什么转科研。” 白胭皱眉。 鲁迅? 她脱口,“学医救不了国人?” 孟鹤川没想到她一下子就猜中了,心里对白胭的印象又深了两分。 他没等白胭继续发问,眼里有着很重的坚毅,“是的,我们如今已经不是四五十年代,一个飞行员的培养虽然耗时耗利,但已不是难事。但科研人员才是最急缺的,科研劳苦,难捱。也许你辛苦研究了一整年,却也有可能在某个细节上发现,其实从一开始研究的方向就是错的。” 这句话白胭相信。 不管是在哪个年代,搞科研的人都相当值得佩服。 除了需要具备深厚的专业知识,更需要耐得住寂寞与煎熬。 没有强大信念,根本无法坚持。 因为两人离得近,即便孟鹤川用很小的声音,白胭却觉得字字刚劲。 “我小时候跟随父母住在大队里,看了太多熬不住辛苦的科研人员离开,但也有不少老师,一生都奉献给了航天大队,就为了能够让属于我们自己的飞机飞上蓝天。看着他们前仆后继,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转科研的想法就已经开始萌芽。” 也许是说到了童年的事,他想到了某件趣事。 那张在白胭眼里理应一贯如冰山般的脸变得柔和起来。 “所以我在和陆寄礼比完赛以后,就去眼科打了报告,我的视力因为阅读下降,不再适合高飞了,申请转到研究院。” 白胭记起来他是有戴眼镜的习惯,不由得好奇发问,“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份报告面对我父亲的时候可以是真的。” 白胭愣了一下,他这句话……是在同自己开玩笑吗? 原书里的孟鹤川是反派,自己对他有了固相的思维。 他的性格理应是狡诈,奸猾。 可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说了那句话的孟鹤川——竟然有点可爱? 两个人方才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进行了深度的会谈。 不管日后的孟鹤川是因为什么原因,最后变成反派去销毁他最看重的科研资料。 但就在此刻,白胭不得不承认,他有这样的爱国奉献之心,让自己由衷佩服佩服。 真诚换真诚,白胭也难得地主动解释,“孟总工,其实我和谭先生之间没有什么关系。” 早上谭贺桉突然在宿舍楼前出现后,白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直到刚才在孟鹤川的单车上才反应过来。 原来每次谭贺桉出现,孟鹤川对自己的警惕心总是会被勾起来,反复逼问自己与谭贺桉究竟有什么关系。 但今天的他没有。 哦不,严格来说,今天他也挺针对谭贺桉的。 可今天他的针对还挺反常。 第82章 击鼓传花中的陷阱 那头白胭与孟鹤川旁若无人的低声私语,气氛看起来既暧昧又和谐。 这厢一直关注他们的许晴晴却咬牙切齿。 垂下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了一片浓重的阴影,表情更是浓的化不开的厌恶。 阮晓慧这个没用的蠢货! 嘴巴上说得那么好听,混进交流班是为了要给自己通风报信。 可不管是孟鹤川进了交流班,还是白胭今晚竟然也被邀请来了陆寄礼的生日会,她都没有收到消息,更别说能够提前报告给自己知道了。 亏她下午还刻意避开训练,在化妆间捯饬了一下午,连班里的假睫毛都用上了! 就等着晚上来艳压群芳。 可没想到白胭这个臭不要脸的居然也跟着来了! 而且瞧她那副红唇波荡,双颊泛红的模样。 恶心死了,这是想勾搭谁啊? 孟鹤川全程被她给黏着,连眼神都没办法朝自己这里看上一眼。 许晴晴死死的瞪着白胭的脸,目光犹如吐信的毒蛇。 芝华离她离的近,虽然平常做许晴晴的跟班没少知道她那些烂事,但芝华还是被许晴晴严重凶狠的厉色给惊得一哆嗦。 “抖什么抖!你同阮晓慧一样,都没用!” 许晴晴不耐烦的朝她翻了个白眼,“一次两次都赶不走那个女人。” 芝华咬咬牙,因为连续两次没能顺许大小姐的意,将白胭彻底从孟鹤川身边赶走。 许晴晴对自己已经很不满意了。 文工班的小团体之间也存在‘竞争’的意识。 有几个女孩见芝华这段时间好像有‘失宠’于许晴晴的迹象,纷纷蠢蠢欲动。 芝华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孩儿,平常在队里能够混出一些名堂,全靠着跟在许晴晴身边。 她可不想被许晴晴给放弃,沦为弃子。 想了想,芝华豁出去,靠着许晴晴咬耳朵:“晴晴,其实我听说白胭她就是个破鞋,她在金陵,好像有个老相好,是个杀猪匠。” 许晴晴的眼睛立刻放光,长长的指甲猛地掐向芝华手腕的嫩肉。 她的唇角显出一丝古怪的笑意:“你说真的?” 芝华眼神有些闪躲。 是不是真的,她暂时不能确定。 因为这些消息也是她为了讨好许晴晴,特意拿着自己的津贴出来,找了队里好几个家乡在金陵的兵蛋子,让他们纷纷写信回家乡问问李家镇白胭的情况给套出来的。 但白胭毕竟只是一个乡村里的小姑娘,不出名,这种消息的真假谁也不敢保证。 “晴晴,你想啊,管它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又如何?咱们要的是让白胭这个女人在孟总工面前露出真面目,咱们只管说出来,到时候在一口咬定就行。她白胭只有一张嘴,怎么有办法去解释?” 芝华越想越觉得可行,造谣这种事,她简直信手拈来,“咱们就像之前对付许医生那次一样,三人成虎,大伙儿不都信了吗?……” 许晴晴点了点头,又猛地摇头。 她面容忽变得阴狠,“不不不!” 许晴晴的指甲刮着芝华的手臂肉,“白胭比起我那位好堂姐来说,可恶心难对付多了。你看阮晓慧几次和她交手下来,根本没那么容易占到她的便宜。” 许晴晴昂起下巴,看白胭的时候根本不用正眼,“但刚才这个消息倒是有用。只是你们靠不住,每次都出的主意都没在点上,这一趟,我要亲自给那个女人下个套。” …… 许晴晴脸色沉沉暗起歪心思。 陆寄礼这位寿星的面上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刚才在孟鹤川与连勋联手下吃了大亏,惨遭兄弟造谣,一脸不甘心。 四处跟人解释,自己可一点儿也不快! “阿胭妹妹,你可别听他们瞎说啊,这对男人来说,可是最大的耻辱!” 孟鹤川受不了他的胡言乱语,眉头一皱让他闭嘴。 陆大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孟公子这一位学霸。 闻言缩了脖子,拉着唯一没笑话他的白胭往旁边坐,“阿胭妹妹今天第一次来,你们都别犯贫,都给我好好招待!” 他随手塞了个玻璃瓶给她,“橘子味汽水,阿胭妹妹,你喝。” 白胭低头看了下,液体黄澄澄的。 到底是在大队里,陆寄礼再混也不敢明目张胆破坏规矩,就算是他的生日宴也不敢在聚会上提供含酒精的饮品。 她也就放心就着吸管喝。 陆寄礼去勾搭别人,“哥儿几个玩什么呢?” 桌上有人将扑克牌随手一抛,“连指导的传统项目,四十分,无聊透顶了。” “在我老子的地盘还打四十分,你们是不怕组织上制裁你们啊!”陆寄礼眼神一闪,“咱们要不玩点新鲜,积极向上的!” 有人啐了他一口,“那你说玩什么?” 陆寄礼随口提了句击鼓传花,谁输了谁表演节目,众人一阵嘘声。 “不玩不玩,咱们有许班长在,谁敢在他们面前耍大刀啊?” 芝华有意刁难白胭,抬了抬下巴,“白胭同志现在得道升天了,都能被称为老师了,不如让白老师给大家出个好点子。” 芝华心思坏,想着白胭一个乡下妞,肯定想不到有什么好点子,就是想让她出丑。 “白老师敢让人喊老师,可得实至名归啊。” 白胭不上当,软硬不吃,“我确实称不上老师,不敢瞎出主意。” 陆寄礼伸手一拦,替白胭说话,“这样呗,不如玩点大的,咱们换种方式,谁接到‘花’,谁就要接受惩罚。” “咱们又不能喝酒,还有什么惩罚?” 许晴晴突然出声,“不如这样,大家击鼓传花,谁接到了球是输家,从上一任输家的中二选一个,可以是回答问题,也可以吃接受其他惩罚,比如空口吃辣椒等。” 白胭一听,这不就是后世的真心话大冒险吗? 看来不管是哪个年代,年轻人感兴趣的游戏永远都只是那几个。 陆寄礼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了一个红绸花当‘花’,狗子拿了筷子和碗背对着大伙坐。 随着狗子敲碗节奏起,红花快速的在众人手里传送。 第83章 你是不是有个相好的? 第一把红花传了一圈,落在了连勋手上。 陆寄礼是今日寿星,首次惩罚由他来定。 只见他眼珠子转了转,笑的贼兮兮,“连指导,要么你选择光着膀子到外头做一百个俯卧撑,要么……” “我选说实话。” 连勋才不肯没苦硬吃。 他知道陆寄礼想套路自己,但还是想都没想就选择后者。 陆寄礼立刻就问了他初恋小情人是谁。 连勋啪的一声点了只烟,念了好几个名字。 得,遇上这种不怕事儿的主,这游戏没得玩。 狗子重新架起了碗筷,敲击声再度响起。 几轮下来,也有其他人拿到过红花,有人选大冒险,有人选真心话。 玩的次数多了,本也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众人也就逐渐放开。 再一轮,红花第一次落在白胭怀里。 她举起红花看着上一轮的擂主许晴晴,“我选真心话。” 刚才那一轮红花得住的大冒险是找一名异性喝交杯饮料,白胭可不想浪费时间。 “真心话啊,好啊,不过……我对你暂时没有什么问题要问的。”许晴晴翘起了二郎腿,一双眼里全是算计,“这样吧,你毕竟是临时加入的大队,我们对你都不熟悉,你干脆趁着这次机会好好介绍一下自己吧?” 白胭迟疑一阵,抿了抿唇,“我没有什么好介绍的,就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也有可以说的东西啊,比如你家里有什么人啊?哦我想到了,白胭同志既然是乡下长大的,我听说金陵那儿的乡下女孩儿好像十八岁一过就能嫁人了?你是二十岁吧?那你在老家,有没有过对象啊?你来京州,对象知道吗?” 这句话问出来,周围安静了一瞬。 白胭的脸色也沉了沉。 如果是正常想要了解一个人,旁人只会问你家乡在哪,又或者你家里都有哪些人。 又怎么会问处没处过对象这个完全不礼貌的问题? “怎么了?白胭同志怎么不说话了?难道被我问到了重点,你在老家有个相好的对象,所以不敢回答了?” 许晴晴与芝华对视一眼,觉得这趟肯定是踩着白胭的尾巴了。 白胭舔了舔唇,因为周围人多,她勉强能够控制面上的表情,“许班长怎么那么关心我私人的问题,这么问来,是想给我介绍对象吗?” 许晴晴没想到白胭还真敢回答,冷哼了一声。 但她也不着急,她之所以问出这个问题,还有别的含义在里头。 “所以白胭同志你这么说,是真的没对象吗?” 白胭将手中的玻璃瓶哆的一声放下。 她的眉眼柔和又干净,但看向许晴晴的时候又十分凉薄。 “怎么?许晴晴同志反复在问,是想替我介绍对象吗?”白胭的眼神刻意往孟鹤川身上游走一圈,“如果是的话,我得先声明,我的要求挺高的,你有好的对象要介绍给我吗?” 许晴晴被她一噎,加上白胭时不时盯着孟鹤川,让她心中警铃大作。 “当然不是,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将找对象这种事挂在嘴边?果然是个乡下人,你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吗?” 白胭的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奇怪了,不是许班长你张口闭口先扯到这上面的吗?我以为是你们文工班那么响应时代的潮流,追求男女平等,风气大开,我才配合回答你的呢!” “你——”许晴晴气急败坏,伸手指向她,被芝华一把拉住。 白胭重新将玻璃瓶拿了起来,说:“今天是陆队长的生日,许班长不要搞错了主角对象,一场游戏而已,你问我就答,只是我这个人就是个普通人,在老家平平淡淡,所有的身份资料也在入大队的时候提交过,至于我私人的问题,我觉得没必要公之于众。” 许晴晴三番五次向自己发难,如果是在平时,她一点都不想忍让。 但今天到底是在别人的场子里,来的人很多都是她第一次见的人。 白胭觉得自己在大队里已经够出名了,不想再给人留下盛气凌人欺负人的形象。 加上—— 她侧目看了眼身旁的孟鹤川,而他也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眼神里像是也带着探究以及白胭摸不透的猜测。 不知道为什么,白胭脑子里冒出了疑问—— 难道他也在等自己的回答吗? 想到这里,她脑子一抽,也不想由得孟鹤川误会。 张口就解释:“许班长,既然那是你的问题,我也选择了真心话,那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没有对象。” 她的语气不轻不重,眼神清冷逼人,“这样的回答,许班长你满意了吗?” 说完又展颜一笑,“还有,许班长,我刚才说要你给我介绍对象,是开玩笑的你可别当真。毕竟物以类聚,我听说之前的邵金同许班长关系匪浅,我不太相信许班长的眼光。” 邵金的死虽然没有全区通报,但他既是飞行一大队的副队长,又是在大队里离奇死亡的,惹出了不少流言。 谁都知道邵金在身前的时候苦苦追求许晴晴。 白胭这个时候直白地点出她与邵金物以类聚,这是在活生生打她的脸。 果不其然,许晴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她急急忙忙看向孟鹤川,“鹤川,你别误会,我和邵金一点儿都不熟悉的,是他整日不要脸地缠着我,我都快被烦死了。” “不对吧许班长,邵金没出事儿之前可是隔三岔五就跑你们文工班献殷勤,你们班里好多坏了的桌椅门窗我记得都是他给修好的。我可从来没有见他给我们一大队修过任何东西。” 陆寄礼在邵金没出事前就看不惯他跟在许晴晴屁股后面转悠的样子,但更看不上许晴晴这种吊着男人的态度。 此刻听她这么说,冷不丁刺她一刺,“熟不熟悉,也只有你们最清楚。” 白胭上一次在食堂没能痛打许晴晴,这一次当然不愿意放过机会。 她笑的十分狡黠,甚至朝着陆寄礼眨了眨眼表示感谢,“陆队长说得对呀,而且邵金人死了,旁人也不可能再去问他,我们想知道,也只能问与他关系最亲密的许班长你了。” 第84章 霸气护犊子 许晴晴被陆寄礼和白胭联手逼退,气得要爆炸。 白胭权当没看见。 忽地,一直在她手上抓着的红花被人拿走。 她看过去,孟鹤川修长的手指在红绸布下衬得更加白皙。 他随手一抛,替白胭解了围,“陆寄礼,你这游戏忒无聊,别玩了。” 既然也都闹了不愉快,孟鹤川这么一说,陆寄礼也顺坡下。 很有眼力见遣散了众人。 小院里用录音机播放了磁带音乐,众人也或聚集或单独去别处聊天。 眼看着孟鹤川与白胭被陆寄礼给带走,许晴晴的后槽牙都要咬碎。 她的手恶狠狠的往芝华身上猛掐,“你怎么那么废物?嘴皮子都不懂得张开,看着那个贱人欺负我?” 芝华忍着痛,劝道:“晴晴,白胭就是个大话精,指不定她就是两头骗。在老家骗了杀猪匠的聘金,这会儿还想装成黄花大闺女来骗大队!我记得许团长不是有个副手转业后去了金陵吗?你不如拜托许团长的关系,先把人给找到了!” 许晴晴像是一只吐着信子的毒蛇,“找!我立马让我老爹去找!白胭那个贱人,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 小屋内坐着一群人,其中在四方桌上砌长城的一个人年纪看起来比孟鹤川他们要大上四五岁。 孟鹤川一进来,就被人围住了。 陆寄礼则是拉着白胭往四方桌的牌局走过去。 从进小院开始,孟鹤川就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乍一下被人群围住,白胭居然觉得身后空荡荡,有些不习惯。 她一步三回头跟着陆寄礼走,眼神游离在被人团团围在中间的男人身上。 而孟鹤川也像是有感应一样,他一边含笑应着口中的话,一边抽空往白胭的方向瞥了一眼。 四目相对,倒是白胭有些尴尬地移开了眼。 转开后又觉得有些没面儿,自己干嘛要那么扭捏? “阿胭妹妹,介绍一下,这位是许医生。”陆寄礼撞了撞白胭的胳膊,“你生病的事,就是许医生说给我知道的。” 白胭定睛一看,其中一个位子上坐着的竟然是那天在空总医院的许医生。 她连忙收回思绪,打了声招呼。 许医生朝着她笑了笑,“白胭同志,上次见面你生着病,我就还没自我介绍,我叫许慧云。” 白胭赶紧走过去与她握了握手。 陆寄礼凑了过去瞄了眼,“许医生,你的牌怎么那么臭?这都摸一圈了,你还没听牌?” 他把许医生挤开,“我来。” 许慧云伸手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谁说我牌臭了的?我不是已经听三条了?” 说完她的嘴就被陆寄礼给捂着,“我的姑奶奶,你们这不是玩真枪实战吗?兵不厌诈,你把老底儿都交光了,待会还怎么赢?” 周围人哄堂大笑。 许慧云的唇瓣碰着陆寄礼的手,脸色微红。 她一把推开他,“那你帮我赢,赢了的钱我请你吃羊肉锅子。” 白胭这才发现小屋里头的人玩的竟是真钢镚。 原本坐陆寄礼下家的男人跟着站起来,“我牌技也烂,许医生找外援,我也得找,不然老婆本都得赔光了。” 陆寄礼抬了抬下巴,“不许找咱们的孟总工,他可是有八百个心眼子的人,会算牌,就算是许哥他们在一起,恐怕也扛不住。” 一连听到了好几个‘嘘’,白胭眨了眨眼。 陆寄礼小声地提醒她:“许医生和许哥是兄妹,许晴晴是他们的堂妹。” 白胭‘哦’了一声,小脸垮了垮。 得,捅了许晴晴老家一窝。 许医生看着同陆寄礼关系挺好,应该不会刁难自己。 就是不知道那位堂哥是什么性子了。 陆寄礼平常没牌瘾,但既然坐下了,就想来摸两圈。 想了想朝着白胭招呼:“阿胭妹妹会不会打牌?” 白胭瞟了眼桌上的牌子,猜测他们玩的应该是京州麻将。 她如今身上的钱可还是只有从孟鹤川兜里‘顺’来的,她可不想拿出来霍霍。 果断摇头:“不是很会。” 没想到这样的回答让陆寄礼两眼放光,“就喜欢你这种,来来来,换你上!” 白胭被半推半就地坐下。 虽然玩的是真金白银,但大队里到底明文规定不能聚众赌博,所以他们也只是娱乐而已。 投子不大。 可白胭本来就对京州麻将的规则不了解,加上许晴晴堂哥明显的针对,白胭上家打什么,他宁愿拆牌也要碰或者吃,就是不让她抓牌。 一圈下来,白胭直接输光了让座那男人桌上的钢镚。 男人嘟囔了一句:“早知如此,还不如我自己上呢!” 白胭抱歉地起身,“不好意思,不然还是你继续玩吧?” “那可不行,你把人的钢镚输光了就要跑?哪有这个道理!”许晴晴的堂哥冷不丁冒了一句:“小同志,下一圈你得自己掏钱补上了。” 白胭的人生信条就是不跟钱过不去,她果断拒绝,“我还是不玩了。” 许晴晴的堂哥脸色放下来,拦着她:“刚才在小房间里听外面的动静,白胭小同志面对晴晴的时候,不是挺能言善辩的吗?怎么现在这么不爽快?” 白胭估计这是许堂哥在给自己妹妹撑腰了。 许慧云瞪了自己哥哥一眼。 许晴晴虽是他们的堂妹,但她打小仗着老爹是团长,对着级别没她家高的许慧云兄妹颐指气使。 偏偏自己的哥哥想巴结许团长往上爬。 明明年纪比她大上好几岁,却还是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方才他们在小屋里听见许晴晴吃了瘪,当下当然想替她讨回来。 陆寄礼闻言皱了眉。 要不是都是一个大院长大的,成年后又都在大队里头工作。 要不是许慧云的关系,他才懒得叫姓许的一起来玩呢。 “许哥,嘴可别那么欠啊,打牌嘛,本来就是娱乐,你这么认真,别把我们娱乐的目的给整成了聚众赌博。” “陆寄礼,这话说得难听了啊!什么叫我嘴欠?她可不是你收下的兵,是研究院的人,敢不敢玩下去,怎么还需要你出口替她兜着?” 许晴晴的堂哥不乐意,顶了回去。 白胭不想连续两次连累陆寄礼,正要出声,忽然肩上一沉。 她再次被人推上了座位。 刚坐下,她错愕地抬头,瞧见的竟是孟鹤川坚硬的侧脸。 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压着她的肩膀,一手撑在桌板上。 要是从身后看,像极了是把白胭圈在了自己怀里。 四方桌在他的力度下,微微往白胭这侧倾斜。 男人眉眼弯了弯,清冷的眸子像是在看着许堂哥笑。 嗓音却带着压迫,“白胭不是陆队长的兵,但却是我的人,许哥,那由我替她出手兜着,你觉得可以吗?” 第85章 想到了他日后的结局,有些难受 “孟鹤川,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她是你的人?” 许堂哥怒目圆睁,替许晴晴打抱不平,“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孟鹤川没回答,只是移开压在白胭肩上的手,又从皮夹中抽了几张纸币,轻飘飘地压在了桌子上。 “和他打,你出去代表的是研究院,研究院在脑力比赛上,从来不输。” 陆寄礼打着配着吹了一声口哨,催促着许堂哥:“加码加码了!” 有了‘赌资’的白胭显然底气十足,出牌都果断了许多。 也不知道是她真赌神附体,还是她适应了京州麻将的打法。 这一圈下来,自摸了三把,胡了许堂哥两次。 “最后一圈了,许哥,你再输就没底儿了!” 许晴晴后头以为小屋有自己人能够替她撑腰,也跟着进来了。 结果看了好一会,盘盘都是白胭赢。 偏偏她每赢一局,都要扬起脸同孟鹤川挑眉。 许晴晴的脸色看起来比许堂哥的牌还臭。 她不想让白胭那么得意,眼珠子一转,不动声色地杵了杵芝华。 白胭懒洋洋的撑肘,眯了眯眉眼,“不劳烦芝华同志通风报信了,你可以回去告诉许班长,我听四八万。” 她扭头的时候,头发丝刚好扫到坐在一旁观战的孟鹤川。 手背上坠了几缕墨发。 他往木椅后半靠了靠,压着椅背控制住心里的痒意。 许晴晴拉下脸,不想再看结局,临走前恶狠狠瞪了眼许堂哥。 本来是想好好替她出口气,结果惨遭反杀。 不仅在许晴晴面前丢了脸,还输光了这个月的津贴。 他咬咬牙,有道是兵不厌诈,他不信白胭会对许晴晴说实话。 想了想,硬是拆了手中的对子,丢出一张四万。 “胡了。”白胭笑嘻嘻的推到牌,兴奋的偏头,“赢了,孟总工!” 孟鹤川不动声色的扯下因为兴奋而抓着自己袖子不放的手,“意料之中。” “什么意料之中,谁不知道你孟公子是吸金体质,坐哪哪儿的风水就好!要什么牌来什么牌。” 虽然让许堂哥吃瘪很爽,但许慧云的筹码输光了,也就没人请羊肉锅子吃。 陆寄礼当然不开心。 好在连勋端着个奶油大蛋糕走进来,众人围着陆寄礼祝福。 被放在桌子上的蛋糕上头裱着八九十年代独有的粉红色奶油花瓣。 白胭在后世已经见得少了,不由得觉得好玩,多看了两眼。 “乡下人吧,是不是没见过蛋糕?”许晴晴又在一旁冷嘲热讽,将白胭挤开,“陆寄礼每年生日我们大院子弟都要合影,你让开。” 白胭被挤到了后面。 她倒是无所谓,依旧跟着磁带里放出来的音乐拍手,嘴巴里哼唱着生日快乐。 “白胭。” 有人隔着人群在叫她。 孟鹤川立在陆寄礼身边,眼神在黄色的灯光下明明暗暗,不真切。 白胭甚至不确定方才是不是他在叫自己。 “阿胭妹妹,你来呀!一起照相吧!”陆寄礼也发现了她,招手:“别落单了。” 孟鹤川和陆寄礼并肩站在正中间,一个气质如松,一个雅致如鹤。 今日被众人围绕着,吹捧。 可谁又能想到他们日后的结局呢? 一个行差踏错,一个英年早逝。 可怜,可惜,可叹。 白胭摇了摇头,“我是临时来插花的,就不去打扰了。” 不知道是不是联想到了孟鹤川与陆寄礼在原书里的最后结局都不好,白胭原本还挺开心的心情一下子就沉闷下来。 她趁着大家在分蛋糕,自己躲到了外头的院子里。 院子里还坐着零散的几个人,正起了小炭炉烤着火,上头架了几个红薯地瓜。 听见有人出来扭头看了眼,跟着扬手晃了晃手中的玻璃瓶:“喝吗?小同志?” 白胭打了好几圈麻将,口也干,低声道谢。 玻璃瓶里的汽水依旧黄澄澄的,吸一口全是气泡味。 白胭一开始理他们还有些距离,态度也挺拘谨,只顾着喝自己手里刚打开的汽水。 结果在其中一人又分了白胭半个地瓜以后,她便挪动着椅子坐过去一起闲聊。 聊着聊着,眼皮逐渐发沉。 “老师,白老师……” 白胭感觉有人在晃自己的手臂,她觉得自己的意识是清醒的,可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 好不容易应了一声,没想到真正的动作确实甩了胳膊,将想过来拉她的狗子给甩到了地上。 狗子急得跺脚,又扭头朝着方才一同与白胭在院子里的几人骂,“你们几个哥哥,自己在陆队长的生日会上偷偷喝啤酒也就算了,怎么还给白老师喝了?” 那几人面面相觑,他们也没想到顺手拿的饮料瓶和啤酒瓶会拿错了。 不然就算给他们十个胆子,也没人敢在陆首长的院子里灌醉大队新进的翻译员啊。 “要不喊她舍友来接她回去吧?”有人见软绵绵趴在桌子上的白胭,瞎出主意。 “不行!” 一声大喊,白胭从桌子上弹起了头,“不要阮晓慧。” 随后又软绵绵倒下去。 狗子一想到阮晓慧在食堂里针对白胭散布的谣言就拒绝,“不行,大队里本来就明文规定不能饮酒,你们偷偷喝没事,但是白老师喝醉了,万一被人举报,她可是要受惩罚的。” 小屋里头还有许班长,她与白老师也不对付,刚刚还吵了一架。 更不能让她知道白老师喝醉了。 算来算去,那只剩下孟总工了。 狗子一跺脚,“你们看好白老师,我去找孟总工!” 等孟鹤川被狗子拉出来的时候,白胭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摇摇晃晃的分不清路,但是一个劲儿的嚷嚷着要回家。 原本就是偷偷喝酒的那几个人也怕她大嗓门惹出祸端,急着劝道:“小同志,你可别在喊了!你冷,我衣服借你穿!” 说完就要脱衣服给白胭罩住她的头。 白胭迅速用胸前双手做阻挡,“不冷,我不冷,我不穿别人衣服的。” 跟在后头的陆寄礼斜眼看,“阿胭妹妹还挺拎得清,别人的衣服她不能穿,孟公子的衣服贵,就能穿。” 第86章 醉猫的危险亲密行为 孟鹤川皱着眉,没理陆寄礼的胡言乱语。 “孟总工,陆队长……”那几个偷偷带了啤酒进来喝的人心里发虚,“我们拿的也是平常喝的大瓦窑,果汁儿的啤酒,我们没想干啥坏事的!真的是错拿了果汁给白胭小同志……” 人是陆寄礼请来的,自然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这点他还算放心。 “她喝了多少?”孟鹤川跨步走过去,一把托住了她的手臂。 白胭迷迷瞪瞪,伸手指了指他,又垂了头,比了一个耶:“两瓶。” “还能算数,看来没算喝醉。”陆寄礼逗她:“阿胭妹妹,你来了大队有没有吧嫁妆带来呀?藏哪儿了,告诉哥哥知道。” “不说!”白胭整个人软成一摊泥,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 孟鹤川从来没想过平常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喝醉了竟会那么有力气。 偏偏她还笑,头几乎要埋进孟鹤川的怀里,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再说:“嫁妆钱,孟总工应该很清楚有多少。” “为什么我会清楚有多少?” 白胭得意扬扬,“因为那是我在火车上从你口袋里掏出来的。” “……” 也不知是因为挨得近,还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那次在兖州自己的钱是被她给顺走的。 一贯尚能自持的孟总工嘴角抽了抽。 他好不容易才忍下要甩下怀中人的冲动,嗓音低沉,“醉猫。” 白胭半眯着透出醉意的水润双眸,脸颊泛红迷离,嘴角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挂着笑。 比起平日里对着孟鹤川的刻意疏离,此刻的她反而有种娇憨媚态。 “我没醉~”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温柔诱惑。 孟鹤川的喉结狠狠滚动,莫名的就不想让旁人瞧见她这副模样。 他用两只手撑住白胭,“陆寄礼,我带她先走。” “你行吗?”陆寄礼有些犹豫,“要不还是许慧云去送?” 整个大队谁不知道孟总工最有洁癖? 逢年过节大队里允许喝酒的时候,大老爷们多少都会喝醉。 吐的吐,醉的醉。 还有更不注意形象的,找棵树就去撒尿。 到了那样混乱的时候,孟总工总是提前撤退。 就连做了二十几年兄弟的自己醉到了让他扶一把,他也是只是嫌弃的拿着绣了青竹的手帕捂住口鼻,不带脏字的让他滚开。 上一次在外他肯托着浑身是泥和灰的白胭,陆寄礼还能替他找补,猜测是因为白胭当时到底经历了绑架。 面对惊魂未定的下级,孟总工露出常人的体贴也是正常。 那这一次呢? 许慧云又不放心上前看了看,提醒道:“孟总工,我记得白胭同志是过敏性体质,上次发了烧她就起了疹子,这次喝醉了酒不晓得会不会也见风起疹,你尽量别让她吹风。” 这句话说到他心坎,孟公子点头,单手解开了外套扣子。 顷刻间将白胭从头罩得严严实实。 孟鹤川架起醉猫就走:“走了。” 陆寄礼望着他托着白胭的背影,勾了勾唇笑。 如果没猜错,孟长老这回,要栽了。 他拉回了还跟在他们身后的许慧云,“你别去,走吧,里头还留着一群人等着我们善后呢。” 许慧云低头看了看被陆寄礼握着的手腕,抿了抿嘴,老实的听他话。 …… 因为怕白胭没法坐在单车上,孟鹤川只好架着她步行。 白胭娇气,被他拖了两步走后就喊难受。 孟鹤川记得她在火车上曾经怼过阮晓慧,说是自己酒量差,酒品不好。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不好。 今天是腊八节,队里晚间放假,没有训练。 孟鹤川担心会有同样出来遛弯的队员经过,口气不由得加重:“白胭,别闹!” 白胭硬生生停下脚步,嘴一撇,委屈巴巴,“你别凶我,你一凶我,我就更难受。” 酒气透着白胭软绵绵的红唇飘了出来。 是橘子味的啤酒,和饮料一个味儿。 难怪她喝不出来。 “我本来就不舒服,我太不舒服了——”她摇摇晃晃,没站稳脚。 头一点一点地擦着孟鹤川的下巴,头发丝儿蹭得她发痒。 孟鹤川稍微拉开与她之间下半身的距离,后槽牙咬了又咬,“我没凶你。” “这样的口气还叫没凶?”白胭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被抽走,但身体又被他架着。 轻飘飘的,整个人好像飘在云端。 说话的口气也在飘,无意识地娇嗔,“你在火车上也凶我,还骂我,说是我燕子,专门做情色诱惑?不是都说你是最懂礼的吗?那你还张口闭口这样怀疑女同志!” “你现在还想继续凶我吗?” 白胭猛地睁开眼,口齿清晰,凤眸水润,看起来亮晶晶的。 孟鹤川一时分不清她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白胭,其实你——”他心随意动,刚要开口追问。 发顶一直顶在孟鹤川下颚的人忽然皱起了眉。 准确来说,是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下一刻,孟鹤川明显感觉到面前的女孩子深吸了口气。 她脚下趔趄,身子晃了又晃。 孟鹤川轻啧一声,倾身往前要托住她,“小心!” 柔软的唇瓣就这样撞在了男人最脆弱,也最敏感的喉结上。 一瞬间万物凝固,不知是谁的心跳声声声如雷。 “你!!”孟鹤川手中力度无意识加重,推开了她。 被不经意吻过的喉结在微颤,修长白皙的脖颈爬满了分红,连耳朵尖都像是在滴血。 偏偏始作俑者毫无所觉,还因为被推倒跌在地上而委屈。 孟鹤川脸上神色有些报赧,伸手拉她起来,“我不是故意的,你别乱来……” “我乱来什么了?”白胭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究竟做了多么‘危险’的事。 她努力咽了口口水,在心里默默地反复提醒,自己可不能当着霁月风光的孟公子面前大吐特吐。 她猛地摇头,口气坚定的像在发誓,“你别怕,孟总工,不会,我不想吐,我吐不出来的,你放心!” 可一张口,风灌进喉咙。 白胭抿了嘴,好看的眉眼已经皱得快要夹死蚊子了。 完了的念头刚冒出来,白胭就蹲在地上对着水沟哇哇大吐。 吐完的她胃里收紧,意识回来了一些,只是头依旧昏昏恹恹。 听见身后的动静,她想摆手让孟鹤川别过来,但一张口又想吐。 最后真是一点形象都不剩,直接蹲坐在地上不肯起来。 孟鹤川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水,撑着膝半弯腰递给她。 白胭顺着他的手漱了口。 孟鹤川看了看醉猫,抻直了脊背,“起来。” 白胭耸拉着脑袋,“我……起不来,你先走……呀!” 她的胳膊一沉,直接被孟鹤川给拉了起来。 下一刻,稳稳当当的趴在了他的背上,手几乎是出于本能揽住了他的脖子。 “赶紧走吧。” 白胭的脑袋搭在孟鹤川的颈窝,视线范围内刚好看见他长长了的碎发搭在领口。 她吸了吸鼻子,神游天外的想着,孟鹤川的身上一直有股淡淡的肥皂清香。 醉猫的胆子与心思都异于常人。 白胭动作比脑子快,微微抬头,鼻尖的气息喷在了男人的领口,肆无忌惮地嗅着属于孟鹤川的气息。 有了前车之鉴,孟鹤川只能咬紧腮帮子,尽可能远离她,也尽可能控制自己托着她曲起腿的手别松开。 “孟总工——” 她说一句话,就吹一口气,吹得孟公子心痒难耐,小腹积火。 孟鹤川忍她是醉猫,不和她讲道理。 “……做什么!” “你是用什么牌子的肥皂,那么好闻,推荐一下。” 偏偏有人要得寸进尺。 “白胭。” “嗯?” “闭嘴。” 第87章 阮晓慧套出了话 孟鹤川的背有些出乎白胭的意料,难得的宽阔厚实。 白胭趴在上面,随着他稳健的步伐,一颠一颠。 脑子时而清醒地想着,这个男人的体型到底是削瘦,还是健壮? 想着想着,酒醉的白胭睡着了。 十二栋就在前头,孟鹤川脚步慢了下来。 他轻轻摇晃了下身体,“白胭?” 身后回应他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孟鹤川猜想她应该是彻底睡着。 想起阮晓慧的所作所为,他神色一凛,抬头看向十二栋的三层—— 阮晓慧多有心思,白胭当日被邵金找人绑走的事还没得到结局,她又醉得不省人事,不能将她送回306。 想到这里,孟鹤川脚步调转了个方向,又往炊事班宿舍走去。 中途他喊来了小周,让小周去找温阿姨打声招呼。 毕竟这一次白胭的‘夜不归宿’与上一次不同,孟鹤川不想留给阮晓慧任何可以对白胭发难的借口。 小周收到命令后就去了306。 阮晓慧还真以为白胭今日是被留在了炊事班干活,心里止不住得意,暗自嘲讽她也有被人使唤的一天。 眼见着小周调走要走,阮晓慧眼珠子一转,急忙拉住他:“周哥,我这里有几个从炊事班里带回来的糕点,你拿去吃。” 小周其实也不喜欢阮晓慧,对于阮晓慧会被孟鹤川带来大队的事也只是一知半解。 但到底对她的态度还算客气,“不用了,小阮同志,我不好拿你的东西的。” 阮晓慧硬塞给他,“小周哥你拿着呀!难道你嫌弃吗?” 她抿了抿嘴,眼眶突然又泛红,“我在大队里也没个熟悉的人能说话,也就和你还有鹤川哥处的比较好。这个时候又是年关了,我……我都有点想家,要不是因为我拿了鹤川哥的肩章被他留在大队,我宁愿回老家。” 小周手里揣着白布抱着的糕点,进退两难。 “也怪我自己不争气,拿了鹤川哥的肩章却忘记了和他之间的约定。我怕自己去问鹤川哥,他会怪我忘记了我们之间的过往!小周哥,你一直是鹤川哥的警卫员,你知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拿着鹤川哥的肩章啊?” 阮晓慧为了拖住小周,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深更半夜的,对着小周哭哭啼啼,拉拉扯扯。 小周年轻,又没谈过对象,在大队里见的那些女兵姐姐个个都是飒爽性格。 哪里有碰到像阮晓慧这样的胡搅蛮缠? 他越想推开,反而被阮晓慧发现了弱点。 阮晓慧眼神一闪,黏得他更紧,手还不老实地在小周身上摸来摸去,让他脸红耳赤。 “小周哥,你能不能帮帮我呀?” 阮晓慧不知是从哪儿弄得一身浓香,熏得小周连声打喷嚏。 一楼的温阿姨见他一个男同志单独上楼那么久,有些不放心。 推了门想跟上来看看是怎么了。 听见上楼的脚步声,小周更着急了。 这要是让人瞧见他和孟总工带回来的小阮同志拉拉扯扯,该怎么说得清? “小阮同志,你先松开我!” “你也希望我能够和孟总工好好的,不是吗?你快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就放开你!” 小周憋红了脸,还在奋力推开她:“小阮同志,我也不清楚啊!当时我和孟总工是分开的,我在卫生院找到他的时候他的肩章就不见了。不过我知道肩章对于孟总工他们来说很重要,之前队里也有个营长遭西村的一农户相救,后来他要赶回大队执行任务,就将肩章留下做信物。事后那年发了大水,救了他的老农来不及秋收,眼看着麦子都要毁了,老农拿着肩章来寻求帮忙,营长就帮着老农干了三年的秋收。” 话刚说完,小周终于成功推开阮晓慧。 温阿姨也刚好走到三楼,奇怪地问:“小周,你和小阮同志还有话说吗?到点儿我要准备锁门了。” 小周一脸愤愤的瞪了瞪阮晓慧,逃也似的跑下楼。 阮晓慧应付完温阿姨,转身关门的时候,嘴角的笑再也压不住了! 原来如此啊! 这小小的肩章,竟还有那么大的用途呢! 既然那白胭故意不认,那么是不是就可以让自己占了这个大便宜了? …… 白胭第二天,是在张婶的床上睁开眼的。 她先是懵了一阵,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猛地立起身,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小胭,你醒了?”张婶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从热水瓶里倒了杯水端过去,“你这丫头,昨晚怎么会喝了酒!” 一见是张婶,白胭揪着的心才松下来。 还好没有酒后乱性! 昨晚她喝的啤酒度数其实不算高,只是大瓦窑的瓶子大,一瓶500毫升,两瓶一千。 咕噜咕噜灌下去,才会一下子醉到。 虽然没喝到断片,但白胭对昨晚发生的事也是迷迷糊糊,记不是很清。 在张婶的讲述下才大概猜出个前因后果。 自己名义上到底是孟鹤川的下级,又是在陆寄礼的生日会。 她喝醉了,孟鹤川估计也要担起责任。 所以才会将她送来张婶这儿的。 白胭在张婶的宿舍里洗漱后,早饭也来不及吃,踩着点赶上了交流班早上的课程。 早上的课程基本上是基础的文法,孟鹤川与陆寄礼都缺席。 白胭配合着魏巍,心不在焉。 等到下午上课的时候,他们还是没来。 阮晓慧倒是来走了一圈,瞧见孟鹤川不在,又借口肚子疼走了。 她觉得奇怪,等下了课刻意绕到正在收拾东西的狗子身边,不好意思地问:“狗子,昨天晚上谢谢你了,我还记得是你帮忙去喊的孟总工与陆队长。” 狗子虽然已经与白胭熟悉了,但每次近距离对着她那张漂亮脸蛋的时候,还是会红了耳根。 “白,白老师,昨天也是我不好,陆队长交代了我要照顾好你,结果分蛋糕的时候没瞧见,让你误喝了哥哥们偷带的啤酒。” “没事儿。”白胭笑起来,嘴角的梨涡荡了又荡,“咦,对了,今天你瞧见了陆队长和……孟总工吗?他们怎么都没来呢?” 第88章 梦里喉结被啃了,清白也没了 狗子眨了眨眼,“今天su联那边送来了一台飞机,在基地那儿,孟总工与陆队长应该都在基地忙活。” 白胭‘哦’了一声,将手里收齐的本子交给他,“是这样啊,难怪了。” 她心里说不出是有什么滋味。 就是有一股淡淡的劲儿。 下课了,白胭也谢绝了魏巍的晚餐邀请,一个人抱着书往宿舍楼走。 还没走出一百米,身后忽然响起喇叭的鸣笛。 她心里冒出了古怪的雀跃念头。 回头的瞬间,果然瞧见陆寄礼探出的半个脑袋。 她扫了一眼,副座坐的是昨天才认识的连勋。 “阿胭妹妹!你走的可真快,我们刚从交流班小楼追你追过来!” 等吉普车停在了白胭身侧,她才看清后座上坐的孟鹤川。 他们三个人应该是从基地刚下来,都穿着黑色的工装服,飒爽俊逸。 陆寄礼单手握着方向盘,单手撑在车框上,“你酒量不错啊,昨晚都喝醉了,今天的精神还不错?” 白胭忙假装去捂嘴,“陆队长!” 陆寄礼哈哈一笑,“上车,我们孟总工可是特意交代来接你的。” 白胭错愕指向自己:“我?” “嗯!” 陆寄礼催促白胭上车,“阿胭妹妹,想没想过偷溜出大队?” 白胭前脚刚坐稳,后脚就听见他这么说,脸色微变:“偷溜出大队?” 没记错的话,包括自己在内,孟鹤川与陆寄礼也还在被禁足。 “是的,坐稳了!” 陆寄礼一手换挡,一脚踩油门。 轰的一声,吉普车朝着大门飞驰而去。 等车子开上马路,陆寄礼抽空从后视镜里看白胭,“咦,阿胭妹妹真没被吓到。” 连勋也跟着扭头,一脸失落,“真是亏了,早知道白老师这么冷静,我就不和孟总工打赌了。” 孟鹤川移开挡在白胭身前防止她往前跌的手,清冷地开口:“愿赌服输,你欠我五元。” 连勋骂骂咧咧,掏钱甩给他。 陆寄礼不知道是不是把汽车当飞机开,一路油门踩到起飞。 “阿胭妹妹为什么不怕?” 白胭慌张在后座找安全带,抽空回答:“门口警卫员看到了陆队长的车就提前放闸,加上你们三个人穿着工装服,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很难让我相信你们是打算偷溜出去的。” “聪明呐,一会儿的羊肉锅子算我请。” 连勋拉着白胭说话,“那阿胭妹妹在猜一猜,我们究竟要去哪儿?” 白胭的手还在胡乱地抓,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那,那我就猜不到了!” 车子太颠了,颠得她根本没办法将安全带扣紧卡眼儿里。 忽然车子一个急转弯,白胭控制不住,直直往左边栽。 肩头被人扶住,再一撑,白胭又被那只手给摆正回去。 只是扶着她的大手并没有收回去,反而又往前一抻—— 眼前瞬间出现了孟鹤川清隽的侧脸。 距离近的白胭仿佛以为他们两人随时随地可以亲上了。 断断续续的记忆像倒带一样充斥进她的脑袋。 昨晚的自己是不是也和他那么接近过? 他们两人——真的没发生过什么吗? 白胭呼吸一滞,本能的将身体往后靠,手却不自觉挡在了柔软的唇瓣。 避免与他‘过度亲密’。 孟鹤川的动作微顿,也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视线停在了白胭捂着嘴的面前。 压迫感十足。 吉普车内的空间太小,一举一动都容易将感官无限放大。 再加上前座还有两个活人在那儿喘气,白胭不知道孟鹤川要做什么,心跳如雷。 整张脸慢慢开始爬满粉红。 她做贼心虚般不敢闹太大动作,动手推了推他。 但没推动,头垂得更低了。 这幅模样落在了孟鹤川的眼里,倒让他心里头舒坦了不少。 昨晚将白胭送去了张婶那儿后,他也返回了宿舍。 一开始还算正常,换衣洗澡,随后坐在桌前拧开了台灯看资料。 这些步骤都是孟公子近十年来雷打不动的习惯。 从来没有出过错。 台灯下,孟公子穿着黑色的t恤,劲瘦的身躯包裹在里头,显得整个人精神挺拔。 从后头看,注意力十分专注。 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从他落座翻开书本开始,他的眼前出现的不是一个个浓黑的印刷墨字。 而是白胭那微张的红唇。 小小的,柔软的。 泛着玫瑰色的色泽。 一张一合,越贴越近。 再一寸,就要和他的触在一起了。 天杀的! 孟总工深吸一口气,回神,重重将书扣起,把架在鼻梁上的眼睛一摔,直接躺上了床。 他单手撑在额头上,遮挡光线。 既然注意力没法集中,那就早早睡了! 周围陷入一片黑暗的时候,他的思绪又不受控制地飘走。 梦里。 白胭柔软的身体趴在了自己的背上,他每走一步,她颠一下。 嘴里还娇气地说他实在太硬了。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白胭已经说了不止一次,而这一次的她变本加厉。 明明是只醉猫,一边说着孟总工太硬了自己受不了,一边却能够灵活地从他背上爬下来, 他们面对面站着。 白胭纤白如藕一样的手指从他的眉弓往下滑,到鼻梁,到唇角。 再到他长出了青茬的下颚。 最后停留在—— 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她在挑逗它! 喉结不受控的翻滚,可梦里的孟鹤川明显想要更多。 他不可自抑地仰头,发出情不自禁的呜咽声。 垂在床上的手猛然攥紧,体内有什么小兽在破笼而出。 喉间一痒,有柔软的湿意传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 孟鹤川猛然惊醒,“什么东西?” 他的眼前有一闪而过的黑影,还伴随着一声‘喵呜’声。 孟鹤川醒神,手一扬,打翻了床上摆着的书籍,哗啦啦掉了一地。 他才刚从床上撑起身子,那黑影已经从它床头蹿到书桌上,从打开的窗户跑了出去。 小周在门外敲门,“孟总工,怎么了?” “……没事。”他哑着声音,“我睡觉的时候没关窗户,不知道是猫还是耗子跑进来了。” “猫的话,难道是楼下花坛那一只?但是好久没见到了。如果是耗子的话,冬天没东西吃,耗子饿慌了敢往楼里跑也正常。” 小周嘟囔着:“要不我进去帮您找找看?您屋里不是有不少研究资料?可别到时候让耗子给啃了。” 孟鹤川刚要应好,起身的瞬间迅速拉过摊在床上的被子,挡住了某个重要部位,“不用进来!” 小周准备开门的手一顿,犹豫地问:“怎么了?” “没事,你不用管我!回你的房!” 等小周脚步离开,孟鹤川板着一张红透的脸。 一手紧紧攥着被子盖住下半身,一手还紧紧地攥着床单。 肌肉绷得紧紧的。 他重重呼吸,薄唇绷成一条长直线。 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才动手掀开了被子的一角—— 得到确认后,他瞳孔放大。 虽然整间屋子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但孟长老还是猛地把被子又死死盖严。 艹。 一贯霁月风光的孟总工,第一次在心里骂出了脏话。 自己怎么会像陆寄礼一样,做这种梦? 第89章 自己人 白胭被孟鹤川盯着头皮发麻。 车子本来就摇摇晃晃,万一陆寄礼再来一个急转弯,她无法想象孟鹤川栽倒在自己身上。 白胭侧着头,又推了推他。 “孟总工!”她说的声音很小,仰头看他的表情落在孟公子眼里,却很娇。 孟鹤川原本是想捉弄捉弄白胭,以报昨天晚上一次两次让自己‘难堪’的仇。 可没想到他才刚靠近她,就被白胭身上莫名的香气给熏着了。 害人终害己。 他的额角青筋忍不住直跳。 小腹有电流传来,孟鹤川咬牙忍耐,更是不敢在这个时候乱动。 以免摩擦到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 “你干嘛!”白胭不知道孟鹤川此时在天人交战,不断催促他,“快让开,你……你要压着我了!” 连勋的耳朵就是雷达,听见了不正经的话就会发出滴滴滴的警报。 “干嘛呢干嘛呢!我怎么好像听见了虎狼之词?孟长老你在后头想对白老师做什么?” 连勋姥姥是津沽人,看热闹的时候不自觉就会冒出津沽腔调,跟说相声似的。 结果他的脸还没转过来一半呢,就又被一只大掌给推了回去。 “坐好你的位子。” 被人发现了,孟公子自然收起了要捉弄白胭的心思。 他的另外一只手拉过了白胭右侧的安全带,‘咔嗒’一声。 直接替她把安全带给扣在了卡扣上。 “我没想干嘛,只是帮你扣安全带。” 他重新坐好,正人君子的模样,扭头看向窗外,试图冷静自己的。 白胭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好陆寄礼开车飞快,连勋没机会多揣测他们两人的关系,陆寄礼已经踩了刹车。 “哎哎,别闹了,咱们到了。” 白胭跟着下车,发现竟是被他们三人带来到了友谊商店旁边的巷角。 还没等她发问,陆寄礼已经替她解惑:“阿胭妹妹,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啦,今晚还得请你帮忙。” 听完他们的解释,白胭这才知道他们今晚为何能够不顾禁令出大队。 今天从su联秘密运送回来一架新型飞机,其中有一块的技术是国内急缺的。 孟鹤川他们期望能够通过拆解这部飞机,继而了解技术的原理。 很可惜在做起飞测试的时候,发现有很多数据飘忽不准,导致他们根本无法获取准确的发动机数据。 王老师如今加入了大队,有他在,很快就发现这架飞机在被送来之前动过了手脚。 发动机的主要零配件竟有缺失。 这部飞机是大队与有关部门耗费了快一整年的精力才成功运回大队。 同时运回飞机的步骤十分保密,就连孟鹤川都不知道飞机几时会送来大队。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会出现飞机零配件缺失? 这到底是su联方有意隐瞒技术,故意遗漏这些零配件,还是有人在这当中做了手脚? 孟鹤川沉了脸在思考。 可目前为止,他们对究竟是谁,或是在哪个步骤上出了问题导致发动机的零配件缺失都一筹莫展。 看着大家失落的表情,王老师一锤定音,不能被眼前无法解决的事情困住手脚。 既然知道发动机数据不准确可能是零配件缺失有关,那么他们就去市面上购买缺失的零配件,先把正确的数据读取了再说。 这部飞机是原装的进口货,所用的零配件自然也得是进口的配件。 孟鹤川知道在友谊商店旁边的巷子里,里头私下倒卖一些进口的洋货。 所以他们今晚特意前来,试图碰下运气。 而东西既然是进口货物,不管是配件还是主板,也一定是英文内容。 白胭恍然大悟,“所以你们才要我一起来挑选呀?” “这可不嘛,整个大队,除了白老师,谁还有这个本事!” 白胭张嘴就说:“魏老师他们才是标准的外国人,找他们不是更合适吗?” “那不一样。”陆寄礼拉着白胭走,“你也说了,魏老师是m国人,到底和咱们不是同一个妈的,这架飞机来的秘密,我们的研究也是秘密,还是得找自己人来研究靠谱一些。” “自己人?我吗?” “是啊,你可不是我们自己人嘛?”陆寄礼笑了笑。 白胭歪着脑袋偷看孟鹤川,他对陆寄礼这句话并没有多大反应。 她默默地咦了一声,孟鹤川现在对自己好像没有那么警惕了? 甚至默认了她是自己人这句话? 一路上因为巷子里人太多,他们四个人没法一直并排走。 白胭刻意落后了几步,与孟鹤川并肩。 “怎么了?”孟公子目不斜视,却能够敏锐的察觉到她的视线。 白胭慌忙转开脸,驱散了被抓包后的尴尬后又忍不住问:“孟总工,你现在是不是对我挺信任的了?” “……”孟鹤川捻了捻垂在身侧的手指,扫看她,没搭腔。 “其实你真的不用提防我,我不是坏人,更不是你口中的燕子,我只是个普通人,想踏踏实实地过好日子。” “那挺好。” 他顿了顿,放慢脚步。 有人群从他们身后挤了上来,推推搡搡。 孟鹤川伸手替白胭挡住,两个人被迫停留在一处卖小玩意儿的摊子前等人挤过去。 再抬头,与陆寄礼他们稍微分开了。 “既然你想踏踏实实过日子,那在大队里待着不是挺好的?有编制,能养老。” 白胭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 巷子里的灯光被屋檐遮挡,明明暗暗的,照得孟鹤川的脸折出阴影,看不出表情。 “上一次在吃锅子,你说一年后项目结束,可能就要离开。” 原来是这件事! 白胭看着他伸手将摊子前的一个圆形花环摘下来,张口就说:“那是槲寄生吗?” 摊主看起来是个混血,张口说的却是标准的京腔,“姐姐可有眼光了,是个行家,这就是槲寄生花环,您要是买回去,挂在门框下,就可以和哥……嘿嘿嘿……” “我和他是同志关系!”白胭双手捏了拳,迅速阻止了摊主后面的话。 摊主连着哦了好几声,很有眼力见地没在说话。 偏偏孟公子觉得花环挺别致,举在手里看了半天。 “是不是?”他突然又问。 “嗯?” 白胭拨弄着花环下垂下的松果,“哦,你是指我要离开的事?” 第90章 孟总工,你在耍流氓吗 她看着花环,孟鹤川看着她。 “是,我想问的就是这个。” 他一向坦荡,问了就承认。 孟鹤川稍微举高了花环,左右看了看,“就算是大队邀请你成为正式队员,就算是我对你的身份已经不再怀疑,你还是想要离开吗?” 这话问得有些越界,又有些暧昧不清了。 孟公子是代替大队在问,还是代替他自己在问? 白胭捏紧了松果。 她要离开吗? 答案还需要想吗? 她能够重活一世,自然不能重蹈覆辙,要过的可是自由自在的生活。 八十年代,遍地是商机。 她有一技之长,日后不管是做翻译,还是参与到民营企业,指不定都能混个高层。 一帆风顺过完苟来的日子。 原主的人生和他捆绑了,结果落得病死牢狱。 自己提前知道了结局,又怎么能和孟鹤川在牵扯不清? 白胭半晌没有回答,白皙的手指停留在松果上,旁边,则是他举着花环的手臂。 不知道是下过雨还是有人泼了水,地上有水洼。 有像是纠缠的人影映在里头,也有屋檐的倒影,在水洼中荡漾。 缱缱绻绻。 是一副流动的画卷,将现实与幻觉巧妙的交织在一起。 有疯狂,也有禁欲。 极尽的暧昧。 “孟鹤川……”她垂眸,叫他的名字。 他似乎笑了一声,但白胭听不真切。 一抬头,视线里能够瞧见的,只有他浮着青茬的下颚。 不羁中透露着成熟男人的韵味与性感。 昏黄的灯光将他身上的冷意全都收敛了进去,衬得一张玉面如此温柔。 是一张绝佳的好皮囊。 还没行差踏错的他,也是一个无法令人拒绝的男人。 至少自己已经连续好几次,差点折损在他的‘美男计’里头了。 白胭几乎是咬着舌尖逼自己清醒一点,不要在胡乱躁动。 “别再捏了,再捏该爆了。”他将快被捏烂的松果从白胭手里解救出来,问了摊主多少钱。 交钱后将花环递给她,“那个问题那么难回答吗?” 白胭找不到借口拒绝,捧着花环,松枝的味道若隐若现。 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孟总工,你也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啊。” 孟鹤川扬眉,被反将一军了。 “阿川!你们干嘛呢?”陆寄礼与连勋终于发现他们的掉队,站在前方不远催促,“怎么停下来了?” “走吧,先做正事。”他轻轻拍了白胭的手臂,“花环收好,带回去挂起来。” 等他们走近,陆寄礼想瞧白胭怀里抱着的东西,被孟鹤川挡了。 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陆寄礼不服气地拉着白胭走,“阿胭妹妹别再落单了,小心孟总工对你图谋不轨。” 他们转进了巷子,往里走了大约两三百米,又过了一个弯,眼前陡然开阔。 巷子里的通道横向不超过五米,但却十分拥挤。 人潮涌动,周围有商铺,也有推着板车占着地界叫卖的流动摊贩。 白胭跟着三个男人一路向前走,只觉周围的商品琳琅满目。 但确实如孟鹤川所说,全都是进口货。 “老蔡的店铺在前面。” 孟鹤川让陆寄礼和连勋走前面,自己则是事宜白胭走在内侧,引他们朝前看。 前方出现一件小小的铺子。 走进去,一个镶了大金牙的中年男人从柜台里抬起头,看见孟鹤川就笑:“我说我家喜儿怎么叫唤的那么欢,原来是孟公子来了!” 柜台旁一个鸟笼里的蓝羽鹦鹉同样发出‘孟公子’的叫声。 “哟,除了陆大队和连指导,还有一位美女呢!” 孟鹤川朝着大金牙客气笑笑,“老蔡,我们今天来,是想找一些五金配件。” 他微微侧身,将白胭介绍过去。 估摸着是老顾客,虽然没明说,但老蔡也知道他们想找的是什么配件。 带着他们去了后院的柴火间,门一开,里头全是一排的飞机配件。 有大有小,确实精工制品。 白胭虽然看不太明白,但至少能读懂货架上英文的标签。 都是一些发动机叶片或者盘件与机匣。 孟鹤川将图纸展出,与陆寄礼和连勋站在一旁小声地讨论。 白胭不知道什么时候需要自己,也不敢乱走乱碰,安安静静地站着望向他们。 思绪却又飘走。 刚才那大金牙看起来就挺不正经,八十年代想做外贸产品的商户应该很少。 在京州除了友谊商店以外,估计也没地儿能买到这种纯进口,又是精工类的东西了。 而孟鹤川身为大队的总工程师,对这种类似黑市一样的巷子档口十分熟悉。 还跟着大金牙有说有谈…… 平常打交道都是这样的人,难怪后期被人策反。 可如果是因为身边的人的原因,导致了孟鹤川到后期变化,那如果—— 他所交往的人都是正经的,也有人从旁警示他不要过度与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来往。 孟鹤川最后的结局,会不会变得有些不一样? 眼前的男人长身玉立,一米八几的个头,全身肌包裹在黑色的工装服里。 比起他平日里或西装或制服的禁欲系打扮,一股属于男人的荷尔蒙喷薄而出。 又野又欲。 白胭抱紧了怀里的花环,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陆寄礼抓了抓头,伸手从兜里掏烟,叼在嘴里,“别再给我看英文了,看得我头疼!还是要让阿胭妹妹来找。” “是,咱们三个都是半桶水,要阿胭妹妹来。”连勋赞同,“陆寄礼,带火机吗?不抽一根我难受。” “走走走,阿胭妹妹,带你出来,你就得发挥作用。” 孟鹤川无奈地停了话题,视线望向白胭,朝她招手,“阿胭,你过来——” 白胭一愣。 他却没察觉自己顺着两名老友的话叫错了称呼,一心还在图纸上。 “你能帮忙找出这个涡轮叶片的配件吗?” 白胭慌张扯了几缕头发下来,试图遮盖脸上因为他那句矢口叫出来的‘阿胭’的惊慌,“啊,我看看。” 走近了看图纸,仔细辨认上面的小字,“涡轮叶片是吗?是这个吗?” 她伸手去指,寻求孟鹤川的确认。 可孟鹤川的视线里全是她的秀发,柔顺,乌黑。 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孟总工,你说的涡轮叶片是这个吗?”白胭又问了一遍。 孟总工第一次在工作中心不在焉,“哪个?” 他往白胭面前靠近,一偏头,就闻到皂角的淡香。 清新,好闻。 让人上头。 和梦里的一样。 孟总工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更是高人。 他动作要比想法快,白胭还没开口说话。 一声重重的鼻腔深吸气的声音,在安静的柴火间里,十分突兀。 不仅白胭错愕抬头,连抽完烟重新走进来的陆寄礼与连勋也一脸鄙夷的望着他,“天下红雨了?孟总工,你这是在耍流氓吗?” 第91章 将头埋进他胳膊上 好在白胭刚才是低着头的,她只是浅浅地察觉到头顶有动作。 并不知道孟鹤川到底在做了什么。 含着水泽的眼睛眨了眨,疑惑地在陆寄礼与孟鹤川面上来回看,“怎么了?孟总工对我做了什么?” 白胭问话的表情太无辜,孟鹤川几乎是在瞬间脸色涨红。 脚步后撤一大步,与她拉开了距离。 “我只是鼻腔痒。”他给自己找补后,手指重重戳在图纸上,“是这个,涡轮叶片,白胭,辛苦你找一下。” 陆寄礼他们都回来了,白胭也没好意思追问孟鹤川方才在自己头顶做了什么导致陆大队会揶揄他在耍流氓。 视线在图纸上瞟了眼后,白胭将注意力放在了找配件上。 这段时间,她待在大队里,收到过孟鹤川送来的飞机制造原理的基础书籍。 她不像阮晓慧,说要学习实际是将书本当成垫高枕头的物件儿。 晚上待在宿舍的时候,白胭不是在看书,就是在记录笔记。 因为用了心钻研,所以才能够在了解了孟鹤川要的是什么部位的涡轮叶片后,迅速在脑中搜寻相对应的单词。 三个男人见她根本不需要帮忙,便自觉站成一排在身后等她。 连勋杵了杵左手边的陆寄礼,“咱们白老师,看来是有真本事的啊。” 陆寄礼挑眉,又往自己的左手边撇嘴,“那可不,孟总工找的人,能不厉害嘛。” “不说话没人当你们是哑巴。” 陆寄礼招了一记白眼,不服气。 眼珠子全是看好戏的戏虐,“孟总工,你经验少,兄弟们不怪你,但兄弟有义务提醒你,你要是靠近女孩儿都会想去闻一闻她头发丝儿的味,那你可就栽了啊。” 可不是吗? 情情爱爱当中,最难抵抗的,就是肢体间生理性的喜欢。 很多人会因为有情欲,所以需要一个人。 可生理性的喜欢,是因为这个人,所以才有了情欲。 越是喜欢,越是难以抗拒这股情欲。 自然的,本能的,如野兽般地被吸引。 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孟鹤川最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就是在金陵火车站与白胭重逢后,他的心还没认出就是她曾经救了自己,但是身体已经诚实的在缴械投降。 所以才会忍不住一再的靠近。 所以才会在心里头编织了说服自己的理由,最终将白胭带在身边。 所以才会在一次次的接触中,竟开启了他夜晚中的另一面。 只是放纵沉沦的他,还是有底线存在。 孟鹤川的眼睛微眯,眼前的女孩背脊纤薄,踮着脚尖在一排架子上费力地去够上面的配件。 他在得知白胭就是曾经救了他的人之后,有过狂喜。 但狂喜过后,又泛起了阵阵不安。 白胭藏着这个秘密,不与他明说,还口口声声说要离开。 是有苦衷,还是有其他的……阴谋? 她与谭贺桉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 孟鹤川不想,甚至不敢去细想。 更不敢回答白胭追问自己的那个问题——他是不是真的对白胭,没有警惕心了。 人生二十七载,孟鹤川第一次希望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见白胭举着核对后的配件回头,他收敛了思绪,走上前,“是这个吗?” 白胭点头,眼里蕴藏了笑意,“孟总工,你送来的书挺有用的,我居然能分辨得出涡轮和风片的叶片,这个型号就是你图纸上要求的,错不了。” “阿胭妹妹那么用功,难怪孟总工说这趟出来采购一定得带上你。”陆寄礼与连勋也没想到她还真能顺利找到所需要的配件,一时也很高兴。 东西顺利买好,四人往回走。 陆寄礼抬手看表,一脸坏笑,“呐,有阿胭妹妹在,事情办得可顺利了,时间还早,咱们要不要去哪儿溜一圈再回去啊?” 到底是发小,陆寄礼屁股一撅,连勋就知道他想放什么屁。 “恐怕是你陆队长又想吃羊肉锅子了吧!走走走,友谊商店后头不刚好有一家西北大娘开的吗?那摊子上的肉夹馍可是一绝。” 一说到吃,陆寄礼就耐不住。 嚷嚷着一定要去。 “对对对,那摊子后面不是还有个录像厅吗?咱们如今被禁足,难得得了首长特批,带着任务出门,不如趁这机会看部电影再回去。” 孟鹤川偏头询问白胭。 白胭是他们带出来的,也不能一个人溜达回去。 加上她也觉得机会难得,正好趁着机会体验体验八十年代的录像厅风格,自然听他们的安排。 一行人便重新上了车,绕到友谊商店的后门。 吃了羊肉锅子,一头又扎进了录像厅。 白胭是第一次体验这种小录像厅。 这个年代的版权意识不强,加上能公映的电影很少,这种地下的小录像厅特别火爆。 交了门票钱,也不管电影放了多久,都能进去。 放的是什么电影,也全凭运气。 他们刚掀开帘子进去,就听着里头传来诡异阴冷唢呐声。 白胭当下心慌后悔。 抬头一看,屏幕上果然正在播放一部港岛的鬼片。 昏暗的灯光,看不清的幕布投影,闹人耳朵的音响,咯吱咯吱响的木凳。 即便八十年代的鬼怪特效粗制滥造,但吓唬白胭这种经历过离奇之说的人了。 “阿胭妹妹,你走啊,站着干嘛?” 白胭回头,乱七八糟的灯光打在陆寄礼脸上,犹如鬼怪。 她深吸一口气,选了最顺眼的孟鹤川挨着坐。 电影继续播放,又是一轮红衣鬼抓人。 陆寄礼看着人高马大,实际胆子没比白胭大多少。 跟着女鬼鬼哭狼号,震的白胭跟着心颤。 她喉咙滚了滚,在陆寄礼的尖叫与电影里那道凄厉声响起来的同时,屏住了呼吸往后仰。 “害怕吗?”熟悉稳重的声音像是一剂稳定剂,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松。 白眼机械地转动脑袋,声音干涩,“怕,怕什么啊?这是电影罢了,特效还那么烂……呃啊啊啊啊!” 下一秒,屏幕上的女鬼突然掀开垂在脸上的头发,露出惨白的脸。 女鬼的尖叫混杂着在场其他人的尖叫,场面混乱。 陆寄礼扒着连勋不放,白胭搂着孟鹤川的胳膊,将脸埋进去了。 第92章 同样的黑衣黑裤 她的注意力被电影给吓走了,竟没发现男人的手轻轻绕过她躲着的肩膀,安慰似的拍打。 “怕就别看了,走吧。” “不行!” 这会白胭与连勋异口同声拒绝。 “看到这里了,不把女鬼是怎么被抓走的看完,哥们儿今晚睡不着觉的。” 很难想象天天在队里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小霸王的陆大队,竟然怕鬼。 白胭眯着半只眼,继续偷看屏幕。 全身的重量却压在了孟鹤川的身上。 孟公子喉结滚了滚,独属于她的气息在顷刻间笼罩了他。 而因为离得近,她害怕而有些急促的呼吸尽数喷在了孟公子的颈侧。 将他藏在工装领口的脖颈红了一片。 孟鹤川想冷静,但随着身体上的柔软越靠越近,他开始有些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两者当然会有区别。 梦里的他可以放纵沉沦。 现实的他,有太多东西需要考虑。 心里的弦已崩到极致,随时都会崩开。 在白胭又往他身上躲的时候,孟鹤川再忍不了,身体往右侧偏,“你别再靠过来了!” 他从白胭怀里夺过花环,摆在腿上,刚好挡在了身下某个部位。 “真的怕,就别看了,出去等吧。” 也许是察觉到了孟鹤川的动作,白胭的意识终于回来了。 她抱歉地看了看被自己抓皱的衣袖,表情有些羞赧。 “对不起孟总工,那我……我去上厕所!” 这一趟厕所出去得久,是她刻意而为。 刚才被吓出了阴影,白胭索性不进去了。 她躲在门口,就等里头散场。 又过了半小时,原本漆黑一片的放映厅被拉开了门。 人群从内往外拥挤而出。 八十年代的小年轻,爱来录像厅的,在形象上都是统一的。 挂着大金链,梳着飞机头,穿着牛仔背心和花衬衫。 在昏黄的灯光衬托下,一个个模样看起来都像是古惑仔。 白胭咽了口口水,怕惹事,自觉往墙角里退。 但不晓得那些人群是第一个出门能赚钱,还是他们就不懂得什么是谦让。 你推我,我挤你。 谁都不让谁。 白胭混杂在‘飞机头’中,气喘吁吁地踮脚找人。 远处有一袭黑色的工装服背影,隔着她两三个人。 一米八几的高个,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孟总工——”白胭奋力地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我在这里!” 录像厅里正在播放散场的音乐,偏偏是一首的士高。 舞曲,喧嚣。 把白胭的声音压得轻轻飘飘。 工装服的男人随着人群动了动,好像在往前迈步。 白胭怕自己真被挤丢了,踉跄追了过去,“孟总工——” 他还是没听见。 白胭急了,脾气也上来了。 手中推人的力气加大了不少,惹来一个飞机头的不满。 “挤什么?你这小妞,力气还挺大!” 她对人的猜测还是挺准的。 梳着飞机头的八十年代小年轻,十个里头有八个,都是流氓的预备役。 他回头看见推了自己的人是个漂亮小妞,嘴巴就不干净了,“挤哥哥干嘛呀?走走走,我们去里面唠嗑唠嗑。” 白胭的肩膀被飞机头扣着,转了个方向倒回去。 她拧着身子扭头喊,“你谁啊,放开我!” 飞机头的手不老实,蹭着白胭的肩头就想摸她的脸。 手指头还没碰着呢,一阵剧痛从指节传来。 飞机头那妄图摸向白胭的右手被人硬生生从后头掰了过去。 “放开她。”声音平静,只是带着隐隐的震慑。 白胭身后撞了硬物,她低头看,是黑色的衣角。 心中一松,连忙躬身弯腰,从飞机头的桎梏中逃出来。 转身,在抬头,细长的手指贴近抓着他的衣角欣喜的叫:“孟鹤……川……” 她方才高兴,叫的急。 人又多,一晃眼过去,来不及认清。 同样一张英俊的脸,却比孟鹤川更成熟,沉稳。 明明是华人,但一双瞳孔却是浅浅的琥珀色。 同孟鹤川幽黑,引人的乌眸,不一样。 白胭后退两步,松开手,“谭先生……怎么是你?” 她的脱口而出让正在同飞机头对峙的谭贺桉偏头笑了笑,“不是我?白胭小姐心里在想着谁呀?” 她刚刚明明已经脱口叫出了孟鹤川的名字,但谭贺桉却依旧逼她说出来。 白胭表情有些讪讪的。 谁能想到孟鹤川与谭贺桉,这一堆死对头,这么有缘? 不仅大晚上的出现在录像厅,怎么连衣服都穿一样的? 这才让自己误会,喊错了人! 谭贺桉身后跟着人,是一看就是能拳打五六个人的那种秘书。 他只消偏头看一眼,秘书走上前,低声对着惹事的飞机头骂了几句。 原本气焰嚣张的飞机头眼里立马露出了惊恐。 一个跨步,后退了两三米,朝着白胭与谭贺桉的方向猛鞠躬,“对不起,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打扰谭先生了!” 白胭左右看了看,不知道要走还是留。 偏偏人群还在往外涌,有人嫌她挡路,肩膀被人撞了一下,往前踉跄。 谭贺桉顺势握住了白胭的手臂。 他的手掌同孟鹤川的一样宽厚,扣着白胭,就不放开了。 白胭往回缩,但拗不过他的力气,没成功。 “谭先生……”不知道是想到了宿舍里他送的那束玫瑰花,还是想到了孟鹤川每次对谭贺桉的敌意。 白胭直觉自己不能卷入正反派男人之间的‘斗争’。 今天好不容易才觉得孟鹤川将她当成了‘自己人’,等会儿万一又让他瞧见了谭贺桉同自己在一起。 总感觉会说不清。 但怕什么,来什么。 “白胭!” 听见叫声,白胭一颤。 心虚的不敢回头。 方才他们所在的录像厅门口,站着同样黑衣黑裤的孟鹤川。 谭贺桉不知是有意无意,手掌下的力度加大了不少。 他代替白胭看过去,顺着孟鹤川的声音朝后扫了一眼。 分明地点了个头。 “是孟总工,你们是一起的吗?怎么不敢应他?” 白胭还没来得及说话,手已经被他拉着,被迫似的由他扣着手臂,往外迈步。 “这里人多,白胭小姐,我们先出去吧。” 隔着人群的孟鹤川眉宇间,结了一层冰霜。 第93章 直白的松土 陆寄礼和连勋都不敢说话。 谭贺桉的步子迈得很大,明明在刚才人群那么拥挤,但奇怪的是他现在的所经之处,都无人阻挡。 “谭先生,你稍等一下——”白胭被拖着走,挣扎无果。 谭贺桉仿佛对眼前的事一点责任都没有,还能悠闲的转换话题,“白胭小姐,你不是还在禁足当中吗?怎么能够在晚上还出大队?” 走到了门口,他的脚步才慢下来。 白胭缓了口气,被他的话题带跑偏,“你怎么知道我还在禁足?” 他闷声笑了两下,“我之前投资了一个俱乐部,前几天正好开业,邀请了魏老师他们前去参加开业趴体,也邀请了你,但魏老师说你犯了大队的规定,被禁足了。” 白胭点点头,“是……” “我还听说了,你这次被禁足也是被连累的。” 谭贺桉朝她继续笑,“不管没关系,以后我再有俱乐部的开业,再来邀请你。” 他一顿,话锋一转,又将话题转到了大队的规章制度上,“大队的管理是比较严格,有时候也不近人情,你别太放在心上。” 白胭觉得他的话很奇怪,不想再回应,“谭先生,谢谢你的帮忙,我们已经出来了,你可以放开我了。” 谭贺桉松开了她,“你是不是还要等孟总工出来?” 白胭点头张望,“我得等他。” 她自己也没想明白是为什么,一颗心七上八下,只想见孟鹤川。 说出口的话也很生硬。 “白胭小姐,我总之前就想问了,你不是没有加入大队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也不是孟总工的下级,可你看起来很害怕他。” 白胭抿了抿唇,“不是害怕他——” “那你是讨厌他?” “也不是……” “不是害怕,也不是讨厌,那你是喜欢他?” 白胭一愣。 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谭贺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过了许久,他才蓦地一笑,“不逗你了,瞧你怕的,看来孟总工在队里的名声是真的不好。” 他主动转开了话题,白胭以为他要走了,再次道谢,“今晚谢谢你了,谭先生。” “不客气,对了,你下回可得一定来啊。” 白胭舔了下唇,尴尬地扯笑:“什么?” “俱乐部开业。” 他现在不管说的是什么,只要能够掩盖过上一个问题,白胭都会接话。 “好的,我一定去,谢谢你的邀请,谭先生。” 可没想到她都说完了,谭贺桉还是没走。 他掏出兜里的烟,“perfect(完美),为了以防万一,我得多嘴问一句,你应该很喜欢s&m(成人)主题?” 白胭瞳孔微涨,整个人傻眼。 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主题?谭先生……我不太……” 他的笑声变得更大,叼了只烟在嘴角,“我开玩笑的,我做的是正经生意,瞧你吓的。” 白胭先错愕,随后反应过来他的玩笑话。 一惊一乍,一紧一松,人才跟着笑了出来,“谭先生,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但你还是笑了。” 白胭低头,嘴角的笑意还没收住,眼底倏地出现了马丁靴。 是孟鹤川。 他步子迈得同样很大,眼神森寒的盯着谭贺桉。 谭贺桉用手顶出烟盒里的烟,递过去,“万宝路,孟总工,陆队长,连指导,抽吗?” “谭总身家百万,想看电影,在家里看不就行了,怎么会来这样的盗版录像厅呢?” 白胭第一次看孟鹤川伸手接烟,偏头,让谭贺桉的秘书替他点了火。 莫名觉得那个动作里,火药味十足。 “白胭,过来。” 白胭咽了口口水,脚步还没动,眼前横向出现了一截手臂。 谭贺桉指尖有一抹腥红,不疾不徐,风度款款,“孟总工,我从以前就觉得奇怪,大队里头称呼女同志都那么直接吗?白胭小姐虽不是你的下属,但你每次都直呼其名,有些不礼貌。” “谭先生,其实——” “当然,这是你们之间的事。”谭贺桉打断,对着白胭的口气,又放缓了不少:“我只是好奇白胭小姐与孟总工之间的关系而已,说起来你们像是亲密,又像是不亲密。” 这年头很少有人能够这么直白地点出男女之间关系是否亲密。 只能说谭贺桉身为华侨,思想比他们更为开放。 “白胭虽没有正式加入大队,但这一年她既在我手下工作,我自然与她属于上下级的关系。” 孟鹤川点起了火,但并没有抽,弹了弹灰,“谭总问的这些,都是我们大队的事,与你们这些外人无关,白胭也没必要回答。” “但如果我觉得是有必要回答的呢?” “有什么必要?” “比如说我想知道白胭小姐目前有没有心仪的人,有没有在处对象,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就有机会了。” 气氛在他这句话说出来后,骤然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表情各异。 有讶异,有惊慌,还有严肃。 “你有机会了?”孟鹤川唇边勾了勾笑,“你有什么机会?” 看向白胭的时候,那眼神森寒,警惕。 让她心头忍不住颤了一下。 怎么……今晚才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有些破冰,这又是要倒回……原点? 谭贺桉浑然不怕,与孟鹤川继续对峙。 他冷眼,他温笑。 “是了,我是国外长大的,还是不习惯国内的含蓄别扭。我说得习惯的话,可能在孟总工耳朵里听得就有些不舒服了,是吗?” 谭贺桉偏头看了眼白胭,“但如果你听不懂,我还能再说明白一些。” 孟鹤川高大的身躯绷直,战事一触即发。 “阿胭妹妹。”陆寄礼知道不能再袖手旁观,出声,“你过来,时间不早,我们要回去了。” 谭贺桉浅笑。 他的身边站着自己的秘书,二对三,气势也不算输。 只是对峙了片刻,他没坚持,垂下了手臂。 白胭抬脚就走。 “白胭小姐。” 她背脊发僵,眼前是孟鹤川警惕探究的眼神,身后是温凉如风的声音。 “我的俱乐部马上会有新春活动,届时你的禁足期应该也满了,到时候我请魏老师一起带你来参加。我的俱乐部里有很多使馆的工作人员,目前他们都在寻找合适的工作人员,到时候介绍你认识。” 第94章 争吵 谭鹤桉临走前那句话让吉普车在回程的路上气压低到零界点。 孟鹤川冷着一张脸,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 白烟双手捏紧摆在膝盖上。 回了大队,陆寄礼本打算直接将车开到十二栋楼下。 但孟鹤川单独喊停,“车子不方便开进家属区,我同白胭走回去。” 语气硬邦邦的。 腊月天的,温度低风又大。 孟鹤川有火冲她发算什么事啊? 白胭在心里憋气,但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心虚又不敢和他顶嘴。 一声不吭地解开了安全带,冷冰冰地丢下两声谢谢就下车。 孟鹤川随后下了车。 和她一前一后走着。 陆寄礼从侧方镜看了一眼,重新挂挡,对着连勋问:“那谭贺桉说话做事确实不要脸,谁家松土这么光明正大的?连指导,用你不太聪明的脑袋来讨论一下,他这个松土是指公事,还是私事?” “如果是公事,组织的人都想挖,这谭贺桉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资本家。如果是私事……” 那可更糟糕了。 同样的身家优秀,虽然论家世权势谭家略输一头。 但他是民营企业家,又是华侨。 权势不够,金钱来补。 孟鹤川虽是权贵子弟,但他自己到底只是一个领取部队津贴的总工程师。 干到顶,也不一定有人家一年赚的家底厚。 一个有权,一个有钱,都干到了顶天。 两个人之间的究竟谁能更压一头,还说不准呢。 两兄弟在车里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又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摇头。 …… 此时临近熄灯时间,队里的大道上没有几个人。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 一开始,是白胭在前,孟鹤川在后。 可后来,孟鹤川不知在想什么,步子加快,渐渐地超过白胭。 但他们中间的距离,仍旧像是隔了两三个隐形人。 白胭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一会,隔空叫他,“孟总工。” 孟鹤川没有回头,但总归停下了脚步。 “你是不是……又在怀疑我和谭先生的关系了?”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吞吞吐吐。 从自己认识谭贺桉开始,就发现了他们相互抱有敌意。 但以白胭对书里剧情的了解,现在的孟鹤川也还没有走上陌路,谭贺桉也还没针对孟鹤川。 那他们之间每次见面都跟对抗路一样的状态的源头,便是出自孟鹤川。 孟鹤川对谭贺桉有偏见。 联想到今晚突然冒出来的想法,白胭觉得,是不是让孟鹤川近朱者赤, “其实你每次都说谭先生是华侨,说他不如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我觉得是你的多疑。” 白胭有意想要扭转孟鹤川心里对谭贺桉的偏见,追了他两三步,“你是大队总工,习惯的是听从组织上的安排,一板一眼死硬派,有的时候可能是接受不了谭先生那种国外的思维。” 孟鹤川驻足,望着小花坛中的茶花,不出声。 “我和谭先生相识虽不长,他爱开玩笑,做法洋派,但我觉得他这个人正派,务实,是难得的企业家……” “正派,务实,难得吗?” 他终于开口,话里带着反讽。 像是看腻了茶花,他重新抬起脚,继续朝前走。 白胭想着他们不对付,也不计较,“交流班他也一再地帮忙送免费提供资料,上次魏老师组织的电影,也是他赞助的。” 她往前追,小跑费力跟上他的步伐,“孟总工,你对他到底为什么有偏见……” 白胭想着心里隐隐冒出的念头,虽觉得自恋,到还是想问个明白,“难不成真是因为……?” 他倏然驻足。 白胭收不住脚,直直撞上男人又硬又直的背。 撞得她鼻梁骨一阵发酸。 孟鹤川侧过身,居高临下望着揉鼻子的她,“难不成因为什么?” 他睨看着她,话里像是有试探,“白胭,告诉我,因为什么?” 天色是浓稠的黑,大队为了节约用电,路灯到点就关闭了。 白胭害怕听到答案。 更不敢引火烧身。 她下意识往后挪了一步,“孟总工,听人劝,吃饱饭,我们实事求是来说,谭先生并没有做什么不利于大队的事。” 画外音,谭贺桉可是好人,让他不要事事针对,提防。 夜晚温度骤降,泛起了雾气,氤氲了他的五官轮廓。 看起来竟是难得的阴鸷。 孟鹤川逼近一步,“白胭,是你短短时间接触后,对他就有了这样的感触,还是你与他,认识的时间超过我的了解?你怎么那么笃定,谭贺桉是个好人?” “实事求是?你要实事求是?那好,我们来辩一辩,谭贺桉为大队赞助电影,电影是什么题材不好,为什么非是特工间谍类型的电影?他为大队提供资料,可他同样换取了可以进出大队的自由。首航公司之所以可以在短时间内一跃成为民营航空行业中的领头羊,从他将大队里提前了解到信息分不开。” 他字字清晰地诟病起谭贺桉背后的目的,白胭吃惊后,又觉得是他在无理取闹。 强者相斥,他对谭贺桉偏见太深了。 白胭有意想扭转他的想法,心里更有念头在讲话。 如果孟鹤川能够多和谭贺桉接触,改变了对他的固态看法,说不定两人能从对手变成朋友? 届时有了谭贺桉这样正面的引导,孟鹤川也许就不会走上歧途。 夜晚风大,大道两旁没遮挡,风吹起她的长发,遮盖了面孔。 孟鹤川看不懂白胭眼里一会儿冒出的希望,一会看向自己的怜悯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是听她口中一次次念着谭贺桉,心里烦躁。 一时间没注意说话的语气,硬邦邦的,“都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我不信这世上会有十全十美的人,他越是完美,越是让我觉得这是用来迷惑旁人的伪装。” 白胭立刻反驳,“如果要这么说,你孟总工难道不也一样?” 像是她说了笑话,他嘴角要笑不笑,阴恻恻的。 “我也一样?” “整个大队谁不称道你孟总工光风霁月,圣洁无瑕,按照你的理论,完美无缺的人都是伪装出来的,那你是不是也在伪装?” 第95章 升温 四周静得只剩下风声。 好半晌,他凉凉开口,“谁教你的?” 白胭愣了愣,“什么?” 孟鹤川脸上沾了寒气,直逼眼底,“我问你,这种说法,是谁教你的?” 他一顿,“谭贺桉说给你听的吗?” 原本看她害怕恐怖片,孟鹤川好心让她出去等。 也是想找个借口跟着出去。 谁能想到连勋不愿意一个人被陆寄礼给拖累,死活不让他走。 一耽搁,电影散场了。 等他们出门就看到了谭贺桉拉着白胭的手。 谭贺桉出现在白胭身边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态度也从一开始的试探变成了光明正大的接触。 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工作上的警惕,孟鹤川都不想让白胭与他过多见面。 “短短半小时,他是怎么和你说我的?还是你们谈了不止是我,还有大队?” 白胭不吭声了。 孟鹤川的语气越来越冷,“他是不是还允诺你更好的工作岗位?使馆?外事办?还是出国?” 手腕一疼,竟然被他紧紧攥住,拉到面前。 两人一高一矮,对峙着。 见他嘴角翕动,似乎还想说什么。 白胭一点儿也不惯着他,猛地抬头。 下颚传来剧痛,孟鹤川捂着退两步,“白胭你——” 白胭不按常理出牌,根本不是寻常女孩。 她竟然直接用头去撞孟鹤川的下巴。 “孟鹤川,就因为我在外抢过一次你的图纸,所以你一直觉得我有问题,对大队有威胁?不管我在工作上有多努力,不管我入队以后做过多少事,你也对我一直留有偏见,是吗?” 白胭越说越觉得生气,用力挣他的手,“你凭什么抓着我?你凭什么质问我?我问你的话,你都还没回答呢!人无完人,你敢说你问心无愧。” “我自然问心无愧!” 白胭不信,“你敢说你当下心中没有任何秘密不敢对人言?你敢说你从来没有隐瞒过什么事?” “我从来没……” 他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表情也露出了尴尬的神态。 有没有事情隐瞒? 当然有。 比如孟公子现在就瞒着白胭他知道了她的小秘密。 风呼呼吹过,两个人沉默着。 白胭突然觉得她和孟鹤川今晚的争吵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也有些危险。 这不是她想要的关系,更不是她想要发展的方向。 陆寄礼调侃过孟鹤川是软硬不吃的主。 但接触下来,白胭觉得他对自己是吃软不吃硬。 想到这里,她识趣地放软了强调,“孟总工,不管你信不信,我和谭先生前后没说上几句话,他会在录像厅里出现我也毫不知情。” 她手里还抱着今晚买的小花环,一起递给了孟鹤川,“榭寄生是圣诞花环,圣诞节是洋鬼子的节日,为了别让你误会我崇洋媚外,这个花环我还是不带走了。” 说完小跑着往十二栋的方向奔去。 孟鹤川捏着花环,没追上去。 …… 一连几天,孟鹤川再没来过培训班。 同陆寄礼一起,登记了缺勤。 白胭每天看到狗子,想问他们是不是在基地研究飞机,但每次一靠近他,又打了退堂鼓。 就这样,一晃过去,几天变成了两个多礼拜。 白胭今天下课后,多留了半个小时给自愿留下来学习的队员们补课。 去食堂的时候已经没有晚饭了,她用碗装着张婶给她留的馒头,往宿舍走。 远远就看见温阿姨双手交握,在楼梯口徘徊。 一瞧见她回来,温阿姨急急忙忙拉过她,“小白同志你今天怎么回来得那么晚!” 温阿姨的眼睛时不时瞟向楼上,“孟总工来了!” 白胭心中一跳。 “可是他是被小阮同志叫来的,她说什么有话要说,还故意把我支开了!” 方才听闻孟鹤川来时的小小雀跃变成了疑惑与警惕。 白胭同温阿姨笑了笑,一步三个台阶的跨,迅速爬到了三楼。 306房门大开,小周站在走廊,满脸尴尬。 再看见她回来,又从尴尬的面孔转成了不知所措。 “白,白同志!” 他大声地喊着,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的感觉。 不一会儿屋内有走动的声音,孟鹤川的长腿跨了出来。 两人从那晚的“不欢而散”后,再没碰过面。 白胭觉得他看起来好像瘦了,眉宇间尽显疲惫。 看见她,孟鹤川的脚步径直走过来,“下课了?” 话音里没有久未见过面的生疏,两人之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啊,嗯,下课了。你来……做什么?” 阮晓慧哭哭啼啼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白胭挑了挑眉,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脸探究。 “我来给你送新春慰问品。”他语气平平,“是研究院发的,放在你桌子上。” 里头的阮晓慧听见了白胭与他说话的声音,哭声更大了些。 要是以前,白胭一定不会多嘴问上一句。 但今天不一样。 她抿了嘴,朝着里屋抬下巴:“就这样?” 他垂眸,“不然呢?” “那她哭什么?……” 孟鹤川顺着她眼神的方向回头看,阮晓慧的身影隐在里屋的阴暗中。 那天晚上两人也算是不欢而散,孟鹤川回了宿舍,将花环举在手里看了看。 绿色的松枝上绕了红色的浆果,是他没见过的装饰品。 孟鹤川想起白胭在摊贩面前慌张的捂嘴模样,难道这叫做榭寄生的东西有什么特殊含义? 他架起了眼睛,从书架中寻找外籍相关书籍查看。 在翻了第三本书后,终于知道了榭寄生的含义。 孟鹤川的手指在文字上敲了敲,唇角勾起了本打算第二天就去找白胭,可在新配件更换上去后,拆解新飞机的进展上有了突破。 他这两周几乎都是连轴转,没有休息过。 今日好不容易和王老师敲定了模型机的图纸,结束的时候他看了表,时间尚早。 随手在研究院里拿了队里发的慰问品,装进编织袋里,就来了十二栋。 谁能想到白胭还没回来,他却被阮晓慧给拦住了。 想起阮晓慧哭泣之前的对话,孟鹤川不漏痕迹地皱了眉。 眼神落在白胭的脸上,须臾间他轻笑了一下,眼底急不可察的闪过一丝暗芒与狡黠,“哦,你知道肩章的事吧?” 第96章 除夕 白胭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肩章?哦,你是说小阮同志拿了的你的肩章啊?怎么了?” 她平常很少会有这样喋喋不休追问的态度。 更何况是提到的是她每次都避而不谈的肩章。 孟鹤川垂下的眸子里,两个礼拜积攒的阴郁在着瞬间荡然无存,眼神越发的浓烈。 他刻意逼近白胭,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肩章是我的,代表允诺,小阮同志拿了我的肩章,希望我能够负起责任。” 白胭的眉头拧了起来,头顶好像有个雷达在嘀嘀嘀发出警告。 “负起责任?”她想起了原主当年做的事,脑子飞快运转,“她难道……她所说的责任,不会是要你……” 难不成阮晓慧和原主当年做了一样的事? 打算携恩逼嫁? 孟鹤川这次没有回答,只是又叹了口气,神神叨叨的模样。 像是默认。 白胭的声音有些微急,“孟鹤川,肩章的允诺有很多种方式,不一定要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他眼底闪过一丝精明的笑,面上却不显露,“嗯,你大概还不知道肩章与我的重要性,那代表允诺,就算是要我以身相许,也必须做到。” 白胭傻眼。 总工程师就这点智商? 还是八十年代的男人清澈愚蠢到他这种程度? 这肩章到底是不是阮晓慧给拿走的他都没搞明白,阮晓慧说要嫁,他就娶? 那前些日子在医院的独处,在大队外的奋力相救,他时不时刻意的撩拨又算什么意思? 孟鹤川瞧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心里实在舒坦。 掸了掸衣服上不存在的灰,打算把这把火烧的更旺一些,“我还有事,先走了。” 见他真是头也不回地扭头要走,白胭伸手抓他,“你等一下!” 从来都是孟鹤川抓她,白胭何曾主动过? 这是真的急了。 生理性反应,根本由不得她思考。 手指抓着他黑梭梭的工装服,一黑一白,视觉冲击。 孟鹤川手掌上移,毫不忌讳的握住了她的手背,一寸寸摩过她手背上的指节。 白胭的小指动了动,主动去勾了他的小指,“孟鹤川,那个肩章其实——” 不知道是不是忌讳着屋里的阮晓慧,还是白胭心里发虚。 她抬头和孟鹤川讲话的声音细细小小,听起来十分磨人。 加上勾小指这种如同挑逗性的举动,已经让忍了几天没有瞧见她人的孟鹤川喉头发紧。 但他还记得自己要做的事,暗自咬着后槽牙不动。 “嗯,肩章其实是什么?” 虽说意志力残留,控制着孟鹤川不要那么快对白胭缴械头衔,但他拇指还是不自觉的揉搓着她手背上的每一寸骨节。 孟公子虽不属于特别课,但上过反敌特教育,很熟悉该怎么循循善诱,逼问实话。 “白胭,你说,我在听。” “肩章其实是什么?” 他越靠近,气息越浓。 压得白胭胸口涨涨的,像是无法呼吸。 她心中乱作一团,看着近在咫尺的薄唇,头脑发涨。 如果再开口,两人的唇瓣就会碰上了吧…… 脑袋里不合时宜的冒出了这句话,白胭咽了咽口水。 又不动了。 孟鹤川那一双含着夜色的眼睛盯了她看了一会。 看来这把火烧的还是不够旺。 对于白胭这样的女孩儿,他得再添把柴。 片刻,他有了动作。 却不是一如往常主动,而是将原本握在白胭手背上的手移开。 然后一根根将她的手指从自己胳膊上掰开,“白胭……” “什么?” “时间到了。” 有心避,白胭再想抓他,难于上天。 孟鹤川捋平了衣袖上的褶皱,伫立在楼梯口,“哦对了,后日是年三十,队里有联欢会,你记得要参加。” 说完作战靴一踢,踩在地上发出砰的声音。 听得出主人的情绪不是很愉快。 孟鹤川不再等她反应,转身扬长而去。 白胭晾着手垂在原地,空落落的。 过了好半晌,她才摸了摸被风吹凉的脸,往屋里走。 里屋没开灯,白胭走出去的时候视线一时间受限。 她伸手要去摸墙上的开关,还没将开关按开,忽然见一个黑梭梭的影子朝她撞来。 灯光亮起来的一瞬间,阮晓慧眼里的恨意也同时迸发,直盯着白胭。 视线冰凉如蛇。 “白胭姐,你和鹤川哥在门口说了什么呢?”阮晓慧双手背在身后,她一早就止住了眼泪,此时一双眼通红如藏了厉鬼。 白胭相信自己的直觉,刚才一闪而过的昏暗中,阮晓慧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她不动声色地侧开身,“没说什么,你手里拿着什么?” 阮晓慧扯了扯嘴,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没什么,我水瓶里没热水了,我去打水。” …… 后日,年三十。 大队今天全员放假。 各班都组织了大扫除,四处除旧迎新。 阮晓慧意外地请了假条,同许多在本地的队员一样,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出了门。 他们两人平常在宿舍里本就没什么对话,对于阮晓慧请假离队会去哪里,白胭连问都没问。 她在屋子里转了好一会,最终换了孟鹤川在友谊商店给她买的那一身新衣。 礼堂里有联欢会,每个队员都能去参加。 小周是五点来的,说是专门接白胭去参加联欢会。 她跟着下楼后才发现,小周居然还是开着车来的? 去礼堂为什么还要开车? 小周没做解释,只是说这是孟总工的交代。 白胭抿了嘴想了想,还是乖乖上了车。 吉普车越开越偏,白胭认不出路了。 一直到穿过大操场西侧的小树林,眼前开阔起来,竟有一片小湖。 湖边有一栋单层木头房,此刻正袅袅冒着热气。 篱笆外来回站着好几个人影。 车子开得近了,白胭才认出人,竟是陆寄礼他们一群。 她略略吃惊,看向正在停车的小周,,“这里是?” 小周笑嘻嘻,“小白同志,咱们队里的除夕联欢会有两场,礼堂一场,陆大队的秘密基地里有一场。” 话说完,车子停稳,孟鹤川在车下接她。 第97章 酒后吐真言 孟鹤川替白胭开了门,看见她身上那一身后,眉眼一挑。 白胭全当看不懂。 下了车,孟鹤川带她去了小屋。 连勋,许慧云他们几个都在,还有几个眼熟却叫不上名字的。 应该都是在陆寄礼生日会上见过的。 “这是……?”小屋的门口被陆寄礼几个人架了个烤炉架,上头正滋滋烤着羊肉串。 白胭突然想到下午从张婶那儿回来的时候,她还在嘀咕食堂里今天新杀的羊份量怎么差了那么多。 感情是被挪到这儿来了。 她表情古怪的看了看搪瓷盆中的羊肉串,又问了一遍:“不是说联欢会是在礼堂吗?怎么是在陆队长的……秘密基地?” “这里原本是湖边歇息的小屋,因为紧挨着一大队,陆队长损公私肥,找首长把屋子要来,说是要给一大队做仓库。结果装修基金批下来,小屋也修葺了,却变成了他陆大队钓鱼偷懒的好去处。” 陆寄礼掀开了帘子从外头进来,双手各握着烤好的羊肉串。 孟鹤川接了几根,塞给了白胭。 自己则是顺势坐在了她的右手边。 “你们几个少贫,哥们儿这地方弄下来,哪一位哥哥来的次数少了?” 众人都笑,给陆大队赔不是。 白胭听了一耳朵,这才明白。 原来这些大院子弟每年的除夕,只要没当值和休假,都约在此处一起庆祝。 孟鹤川前几天所说的是此联欢会,而非彼联欢会。 她举着竹签咬着肉,眼神却时不时瞟向身旁穿着常服的男人。 也许是因为过年,他难得打扮。 质地上乘的白衬衫合身的穿在身上,袖口微挽。 手臂肌肉,利落有型。 屋内热,进门口就脱了外套,闲闲的越过白胭的肩,随后搭在了她左手的扶手上。 长腿散漫地搭着,身体慵懒的向后靠。 连吃根羊肉串都是公子做派。 白胭在心中感慨,这个男人是怎么把硬汉与子弟派头融合得那么好的? 察觉她的视线,孟鹤川偏头,像是询问般微微打量她,“你要喝吗?” “嗯?什么?” “饮料?还是酒水?” 今日是除夕,也是大队难得放开允许非值班队员们适度饮酒的日子。 陆寄礼的秘密基地里,自然也备有燕京啤酒。 白胭自知酒力与酒品都不好。 上一次喝醉了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没搞清楚呢,这一次自然不敢再喝。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孟鹤川忽然开口,“我忘了,你不能喝酒。” 他起身,朝着连勋喊了一声,“汽水。” 连勋丢了一瓶过来,孟鹤川稳稳接接住。 用手掌压着瓶盖磕在桌角,呲一声,掀开了。 她低声道谢,就着汽水瓶喝了几口。 也不敢问他自己上一次喝醉到底做了什么行为,让他孟公子那么警惕。 既来之,则安之。 反正她也是一个人,在哪儿过都是过。 更何况,前几天因为肩章的事还没和他说个明白。 今晚既然能在一起,白胭盘算着看该如何找机会同孟鹤川单独相处。 可没想到几乎整个晚上孟鹤川都跟钉在她身边一样,屁股连挪都没挪一下。 白胭试着和他主动搭话,一个‘孟’字还没叫声,孟鹤川已经在应别人的话了。 一晚上几乎没有主动和她搭上话。 来回几次,白胭不由得泄气。 一颗心七上八下。 猜他是不是打算听阮晓慧的携恩逼嫁,猜他是不是以后都懒得搭理自己。 眼看着陆寄礼又起了一个新话题的开口,白胭心里存了气。 索性从沙发上站起身。 只是站起来的气势很足,但后续发力不够。 面前的路被孟鹤川叠起来的腿给挡了。 她没好气的抬腿踢了踢,“孟总工,你拦着我的路了。” 孟鹤川的脸还对着陆寄礼他们一侧,只是微掀了眼皮,瞥了她一眼。 清润的声音随即响起来,“去哪儿?” “屋里暖气片太热了,出去凉快凉快。” 白胭还真没说谎,屋里越做越热,她的脸颊都红了。 孟鹤川移了一下脚,白胭走出来两步又听他喊:“你的汽水没带走。” 男人将桌子上新开的一瓶汽水瓶递给白胭,她伸手去接的时候,两人的手指微微相触。 白胭舔了舔唇,心里好像有蚂蚁在咬。 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眼前的男人却已经转过了脸,不再看她。 白胭抱着饮料瓶出了小屋。 小屋外倒是点了篝火,温度刚好,只是大伙都在屋内聊天,外头就她一个人。 白胭拢了衣服坐下,松枝在火光下噼里啪啦的燃烧。 没人在旁也好,不会吵耳朵。 白胭泄愤似的往火堆里丢折断了的松枝,口中念念有词的骂着孟扒皮,“平常找我不是挺勤快的吗?怎么这两天都不找我了?” 骂多了,口也渴。 一瓶汽水又见底。 白胭在外头坐久了,吹了风,感觉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被吹到了一边。 头开始有些发昏。 小屋的门发出开关的声音,她微微偏头,竟是小周跑了出来。 “小白同志,汽水你喝了吗……?天!你把瓶子里的都喝完了?” 白胭伸手将脚边的空瓶举起来,晃了晃,“这瓶不就是我的吗?不能喝吗?” 怎么今天什么事都不顺?喝他陆寄礼的一瓶汽水都不成? 小周往后退了两步,焦急的跺了跺脚,“坏事了!陆队长又骗人,拿啤酒充汽水,你不会又喝了两瓶吧?” 白胭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挺烫的。 又甩了甩头,好像也挺晕的。 她这是梅开二度,又在大队里喝醉了? 正想着,屋内的门又开了一次。 屋内的热气蜷起席卷着孟鹤川的气息扑了出来。 他身上已经套上了外套,看模样不知道是不是有打算提前离场。 “孟总工,怎么办?我出来的时候小白同志已经把瓶子里的酒都喝完了。” 白胭心里轻轻咯噔一声,正要低头去看玻璃瓶上的字体。 孟鹤川更快一步。 拧了眉,下了台阶像阵风朝她走来。 长臂一伸,将玻璃瓶从白胭手中拿开,又托住了她,“她全喝了?那岂不是又该醉了?” 小周‘哎呀’了一声,“孟总工,要不还是让许医生将小白同志送回去吧?她……她酒品不好,上次就对着您胡言乱语了好久,醒来自己又不记得。” 孟鹤川站到了白胭面前。 篝火的光明明暗暗的照到他清隽的脸上,拉长了他的影子。 白胭从心底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 是吗? 她上一次就是喝醉到发蒙,所以说了很多自己都不记得的话是吗? 而且孟鹤川还是清楚自己就是有‘酒后乱性’的毛病…… 既然她现在又喝醉了,那不然,就趁着这样的机会—— 再来‘酒后吐真言’? 第98章 霸道的吻 白胭卸下自己身上的力气,软绵绵的任由孟鹤川托着。 她借着火光偷瞄他。 他眉弓骨长,鼻梁高挺,骨相优美到毫无瑕疵。 笔挺精致的高级西装,雪白的衬衣领口因为要拉她,撑得有些凌乱。 隐隐约约露出里头冷白肤色的锁骨。 明明该是禁欲系的人设,却好像随时随地在散发着诱惑的气息。 白胭舔了舔唇。 这个反派头子不知道为什么,在今天出奇的,好看。 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在庆祝新一年的到来。 她的喉咙不自觉滚了滚,说话的话时候梨涡若隐若现,“孟总工,你知道吗?我在十二栋的楼下散养了一只流浪的小猫。” 白胭借着酒劲,大着胆子盯着他又黑又深的眸子,胡言乱语:“那只猫很神奇。” “哦?”可能是见过白胭喝醉的模样,孟鹤川对她当下的话照单全收,“怎么个神奇的方法。” “我养的那只流浪猫,会后空翻,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小周一脸神经的表情看她。 但孟鹤川却点了点头,“确实很神奇。” 他一边应着白胭,一边偏头对小周交代,“车钥匙。” “告诉陆寄礼,我先走一步,去看看会做后空翻的猫长什么样。” 随后在小周一脸错愕的表情下,架着白胭上了车。 吉普车晃晃悠悠往回开。 “你头顶的格子里有水。” 白胭依稀记得自己上一次喝醉了好像在他面前吐了。 为了防止自己重蹈覆辙,她听话地打开盒子准备找水。 结果顶盒才刚打开,一个圆形的东西就砸到了她膝上。 白胭拿起来,竟是他们上次在巷子里买的槲寄生。 “哦,上次拿走忘记带回去了。”开车的孟鹤川目不斜视,随口解释。 白胭又顺手就将花环勾在了车门顶上的扶手。 “孟总工,这里没有水啊?”她伸手在盒子里又找了一圈,确定里头空空荡荡,“你骗我。” 说话的时候,吉普车在岔路上偏离主路。 只是四周黑漆漆的,白胭也不认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一片小树林中。 她觉得自己喝醉了,可以肆意撒泼。 今晚明明是除夕夜,一个人穿书到这莫名其妙的时代里已经够委屈了。 从认识了他以后,还要时不时被当间谍,时不时被提防。 明明救了他的人是自己,却还不能明说。 也是他邀请自己来参加联欢会,可是一整晚,两人说不到三句话。 现在还不知道被他拐到了大队里的哪个地方。 白胭心里存着气,动手去掐他,重复笃定的又说,“你骗我!” 他重重抽气,发出吃痛的惊呼。 白胭吓了一跳,以为自己下手重了,解了安全带去看,“对不起,孟总工,我喝醉了,下手没轻重。” 孟鹤川熄了火,没有发动机的喧嚣,静的吓人。 也黑的吓人。 孟公子侧过身,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双眼睛黑幽幽的,像深潭。 “白胭,你掐疼我了。” “……” 白胭庆幸自己还好喝醉了,有的是大把的借口。 “你那么硬,我力气小,掐一下也会痛?” “会痛。” “唔,”她轻轻一点头,“我喝醉了,你不能和喝醉的人计较。” 这理由很牵强。 但很好用。 孟鹤川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同意,“好吧,那你帮我看一下,是不是掐伤了。” 白胭在心里骂他有病,四周黑漆漆的,能看得清什么? 但她还是老实照做。 伸出手,试图将他的衬衣袖往上翻,“我掐的是上臂吧?孟总工,没想到你也挺娇气。” “我怕疼。” 她不信,“你会怕疼?” “会啊,我从山上掉下来的时候,不是还疼哭了吗?” “你没哭啊,你那时候不是挺坚强的吗,骨头都断了也没哼一……声……” 白胭的话断在舌尖,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一样。 “哦,原来是你啊,救命恩人。” “………………………………” 一瞬间,醍醐灌顶,猛然清醒。 白胭傻住了。 也愣住了。 虽说白胭在孟鹤川这儿体会过多次头皮发麻的感觉。 但在今天,就在此刻,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当头破了一盆冷水,整个人从头麻到脚心。 她顶着满头水渍,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 手心将他精致昂贵的抓出了汗,明明方才四周还黑漆漆的,此刻她又觉得自己能够很清晰的瞧见孟鹤川面上鹰一样的神色。 大队的保安科是不是就是这样抓敌特的? 她的脑袋不合时宜的冒出了各类念头。 “白胭,在白家村救了我的人,是你。”他移开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就在指尖要触及到白胭面颊的瞬间。 她弹开了。 脑袋里此刻只有一个想法——跑! 白胭手忙脚乱地去拉车门,又慌慌张张地跳下车。 转身要跑,却跑不掉。 男人带着霸道的气息,倾轧而来。 左边被他伸手挡了,白胭往右边钻。 右边的车门又是‘砰’的一声,他的大掌猛地拍在没被摇起的玻璃上。 方才被白胭随手挂起的榭寄生因为震动晃晃荡荡,垂在他们的头顶。 白胭以一种无法逃离的姿势,被他圈在了怀中。 她觉得自己的肝都颤了。 白胭心里又懊恼又气。 懊恼的是孟鹤川什么时候猜出自己才是在白家村救了他的人,而自己却没发现? 气的是他趁人之危,趁着她喝醉了来套话。 对峙许久,孟鹤川终于又伸手。 冰凉的手指触着她的脸颊,滑到敏感的耳垂,又到清晰的下颚。 最后在她细长的脖颈侧流连。 他静静地望着她,“白胭,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我就这么可怕,让你避如蛇蝎?重新见面了,也要装作不认识?” 他的拇指摩挲在她跳动的血管上,“白胭,血管的跳动与心跳有关,你血管脉搏跳动得很快,心跳是不是也一样?” 看着他越靠越近的脸,白胭终于反应过来,她奋力抬手,直接捂住脸。 头顶在这个时候炸出了除夕夜的第一朵烟花。 白胭被这声响吓了一跳,又从指缝中睁开去看。 “……掩耳盗铃有用吗?”他无声笑,伸手掌挡住了缝隙,不让她瞧见自己此时的表情。 声音依旧冰凉如水,“你瞒我瞒的可真够久的。” 白胭又紧急闭眼。 “你在白家村救了我,还脱了我衣服,摸遍了我全身,结果翻脸打算不认人,哪有女同志像你这样耍流氓?” 听他这么说,白胭可不乐意了。 大不了事后借着喝醉的借口,当做什么都不记得就好了。 她猛地拿下手,一双脸红的彻底,“我耍流氓?我当时不是为了救你,我至于掌心都磕破了吗?再说了,孟总工,我瞧你认错人的时候,不过得也挺开心的吗?以身相许不都说了出来?” “你在生气?”孟鹤川要笑不笑的盯着她移开的手。 “我当然生气,你口口声声撩拨我,却因为一个破肩章就要和别人以身相许?那如果肩章真的是阮晓慧拿的呢?你就真的和她结婚?” 先隐瞒的人是自己,白胭知道她没有立场去责怪孟鹤川。 但这破嘴巴就是不听指挥,说个没完,“你都要和她以身相许奔结婚了,你还找我过除夕干嘛呀?” “你不喜欢我与她以身相许?” “不喜欢。” 孟公子好像叹了口气,“可我翻过年二十七,不结婚,年纪太大了,不和阮晓慧结婚,和谁结婚。” 她语气冲,陷阱也没发现,“和我啊!” 孟鹤川凝视着她。 看了太久,看的太深。 白胭回过味来,知道今天的自己栽了。 她没办法,又要避。 重新捂脸,头一歪,“啊,孟总工,我今天喝醉了,我说了什么?我记不得……” 眼睛开始虚虚实实地要闭上。 “别把自己给演信了。”孟鹤川身子往下压,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她用来挡脸的手移开,一字一句彻底击溃她,“你喝的,根本不是酒,是汽水。” 白胭傻了眼。 孟长老是得道高僧,身边都是演技派。 想要诓她,易如反掌。 她从牙缝里蹦出字,“你骗我?” 他的手,方才还是冰冷的,此刻却滚烫如热熔。 拇指抵在唇瓣上,轻轻揉捻。 像是焚起了烈火。 她软在了他胸口。 陷进去,出不来。 “倒打一耙是你人生信条吗?你不是燕子,却惯会做燕子会做的事,躲我,骗我,诱惑我,你说说看,还想做什么?” 他单手绕到白胭背后,托起了她因为脱力而软塌的腰肢,让她紧紧地贴向自己。 同时抬起下巴,示意她偏头看垂在窗户顶上槲寄生。 “站在槲寄生底下的亲吻不能被拒绝,所以白胭,不要拒绝我。” 白胭的双手不知所措的抵在了男人热辣滚烫的胸口,脑中一片空白。 在他气息到来之前,本能的,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仰头承受着他的霸道的吻。 第99章 和我永远在一起 这是一个无比绵长的吻。 一开始,只是唇瓣贴着唇瓣。 是克己复礼的孟鹤川。 但渐渐地,变成了食髓知味的孟公子。 克制与守礼已经被抛之脑后,他竟有个疯狂念头,想看她眼角泛红,低吟哭泣。 就像梦里一样。 他意犹未尽的反复在她的唇角啄吻。 气息一轻一重,扑向白胭。 白胭觉得自己脸颊红得更透了。 脑袋逐渐发昏。 后背的玻璃是降下来的,她无处倚靠,只能伸手扶着他绕在两侧的手臂。 良久,薄唇微微移开了一寸。 白胭迷迷糊糊,张开眼就问:“怎么了?是我做得不对?” 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喉结滑动,“阿胭,喘气都不敢吗?” 白胭是没吃过猪肉,但不至于没见过猪跑。 孟鹤川想骗她,她又不是不知道。 她斜眼瞪他,张口就想骂他无耻。 没想到才刚有动作,他的吻就卷土重来。 离开片刻的薄唇染了凉意,含住白胭的唇瓣时,让她轻轻一颤。 孟鹤川怕吓着她,一开始是真的只想慢慢引导。 可贴上的一瞬间,失控了。 他无师自通,白胭又惊又软,呜咽声卡在喉咙,却不敢由其溢出。 她只能紧紧揉搓他白衬衫的袖口。 也不知道掐到哪儿了,惹得他到抽一口气。 白胭猛地想起来,刚才他就一直说自己掐他会痛,急忙转开头问:“我掐疼你了?” 睁开眼,瞧见的就是他带着笑意的唇角。 白胭平复着呼吸,一双眼湿漉漉的瞪他,却很没震慑力。 反而都是深情缱绻。 “白老师。”他的唇瓣贴着她的脸颊,“你好凶,上课的时候也好凶。” 孟鹤川上过一次交流班,课上的白胭板着小脸认认真真做好助教的工作。 看模样是挺凶。 白胭气起来,推开他,“那么凶你还找我?” 他低低地笑,顺势抓着她轻轻搂着,连胸腔都在震动,“救命恩人,不以身相许说不过去。” “孟鹤川!”她知道自己又着了道,抬起被他握着的手,就着虎口咬下去。 孟鹤川反手轻掐她下颚,阻止某人在作乱,“你还是别属兔,属狗得了,天天咬人。” 只是闹过之后,他再没其他动作。 毕竟,他引以为傲的意志力已经快要溃败。 在不抽身,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不犯错误。 白胭与他还没正式确认关系,他们也还没有结婚。 他不能做出可能会伤害白胭的事。 两人在黑暗中相拥。 “你别再欺负我了。”他埋在她脖子与肩膀中间,长长地叹气。 他不仅喜欢白胭小小的耳垂,更喜欢她如天鹅般的脖颈。 又细又长,欺负它的时候,还会微微颤抖。 “孟鹤川,谁欺负谁啊!”方才明明灵魂都快出窍,但白胭嘴巴上还是不饶人,不认输。 立刻反击。 他不再掩饰,闷声笑。 ‘砰’一声,夜空又被烟花炸亮了一瞬。 孟鹤川看着眼前快要化成一滩水的女孩儿,胸口涨得同样要炸开。 眼神随即落在了被自己欺负出来的点点斑驳中,又都是懊恼。 明明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小心了,却还是没忍住,在她身上造成了伤害。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想到这里,他单手解开了今日难得扎起来的领带,将细细长长的黑领带绕在了白胭的脖间。 欲盖弥彰似的,遮住了红色的吻痕。 白胭想要低头去看,却又被他的手给把脸掰正。 把人吃吞干净的孟公子变得很傲娇,“白胭,不许转开头,不许不看我。” 白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那么霸道?” “对你霸道而已。” 土味情话说的可真溜。 她抽出手,捶了一下他的胸口。 随后将他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领带又给丢了回去。 “欲盖弥彰,遮住了也不能抹去你的罪证!”白胭逮着机会,使劲儿揶揄他,“孟总工敢做不敢当!” “白胭。”他忍不住叫了她一声,没等白胭回答,轻轻柔柔贴向她。 然后又叫了一声,“白胭。” 声音低沉的仿佛是来自胸腔最深处,撩拨人心。 “嗯?” “白胭。” “嗯!” “白胭。” “嗯……” “白胭。” 她被叫的心尖颤,嫌他吵,又嫌他光说不做。 唇上空空落落,有落差感。 她猛地去拉重新绕回他脖子上的领带,恶狠狠地扮作一头小兽,“要亲就亲,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 两人的距离又一次被拉近,孟鹤川脸上浮出了故意的笑。 他用鼻尖蹭着她,薄唇像是含了一支羽毛,轻轻柔柔的扫过她。 白胭在他眼里,就是一直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的小猫。 “要亲就亲,说那么多有的没的?” “所以,阿胭,你是在邀请我吗?” 他拿乔的态度让新世纪内核的白胭十分不爽,秀气的眉眼一挑,白胭抽出双手,抓住了垂落在他领口未扎起的领带。 随后猛地一拉—— 孟鹤川脚下踉跄朝她身上跌,又怕压着她,只能松开搂着她腰的双手,撑在她耳朵两侧。 “你——” 白胭的唇瓣主动迎合上去,“我什么我?就准你州官放火,不准我百姓点灯?”牢牢的贴住了他。 “孟鹤川,你就不怕我这会用的是美人计?引你动情,勾你上钩?” 她的杏眸在此刻染上了水泽,眼尾微红,妩媚又勾人。 欲念像是破笼而出的小兽,压不住,不想压。 吞噬着他们两个人。 他用右手托起白胭,左手同时拉开了车门,动作熟练的像是练过。 “要用也是我先用。” 他小臂微微发力,将白胭抱上车的时候尽可能的不让她撞伤,迅速放到了副座的座位。 他握着她的手,一寸寸,一块块的去感受。 什么叫做板砖。 这个美男计,白胭倒是挺享受。 白胭仰卧着看着他。 男人的脸庞在黑夜中看不清晰,但指尖的触感却很清晰。 到胸膛,到下颚,到耳尖。 用手,用心。 孟鹤川的头微偏,眼眸微眯,在她柔软无骨的掌心下无意识的轻蹭。 乖巧的难以令人相信,这是大队里清冷禁欲的孟长老。 “孟鹤川,我不是坏人,我不是燕子。” 她的手指插进他的发丝,短发硬茬,“你能不能也不要做坏人,和我永远在一起。” 孟鹤川失笑,听不明白,却依旧好声好气地应着她,“好,你不是坏人,我也不是坏人。” 和狂风暴雨般的吻同时倾轧而出的,还有孟鹤川滚烫的手掌。 第100章 结婚,生子,处对象 他的手掌有薄茧,游离过境的时候,会让白胭泛起战栗。 她本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在后世虽然没有过经验,但对于同喜欢的人一起,白胭不会排斥。 甚至对于孟鹤川,她一样有生理性的喜欢。 毕竟谁会不爱八块腹肌,肩宽腰窄的帅哥呢? 而是这位帅哥照目前的身份来看,还是国家严选。 她可太相信组织的眼光了! 白胭是一个非常容易自洽的人。 穿书后她也能迅速接受现实,力图寻找最有利于自己的出路。 现在又怎么不能接受自己其实早就被孟鹤川钓成翘嘴呢? 既来之,则安之。 她在陆寄礼的秘密基地是这样想的。 在孟鹤川的怀里,也这么想。 做了就是做了,认了就是认了。 爱意滋生,再难收回。 她要享受当下的快乐,她要盯紧孟鹤川。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组织严选的好对象,自己必须把握。 他在书里是反派,那是没有人拿绳将他拉回来。 现在她来了。 日后只要孟鹤川有不对劲的火苗冒出来,她就泼冷水浇灭。 救了他,也成全了自己。 白胭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可太行了。 想通了,人松懈。 仰着头任由他在自己脖间“为所欲为”。 …… 她腰间多是软肉,他一碰,她就止不住笑。 往后缩腰的时候忽然惊呼一声痛。 “怎么了?”孟鹤川也吓了一跳,迅速地停下了动作。 更是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裤子。 完好无损穿在身上。 他还什么都没做呢?! 还是说——他做了什么? 但自己不知道? 毕竟是没有经验的孟长老,孟鹤川脸色一会阴一会暗。 想问,又不敢发问。 他都快要疯了。 该死的陆寄礼这个损友常常在他耳边念叨,姑娘家最重视第一次的感觉。 这万一要是他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白胭以后不愿意与他处对象了,那可怎么办? “……我……我做错了吗?”他小心翼翼发问,“可能是我最近太累了……” 白天马不停蹄地连轴转,虽没见面,却觉得她的身影无处不在。 到了夜晚更可怕,白胭就跟兰若寺的女妖精一样,夜夜都入他梦。 搞得孟鹤川难得在眼下熬出青淤。 白胭被他的动作给逗笑了。 一开始只是憋笑,随后忍不住了,越笑越大声。 几乎是埋在他的胸腔前狂笑。 “不是……不是你……”她艰难地抽出自己的手,伸到后腰去摸了好一会。 随后将一棵松果给掏了出来。 “我被这东西给硌到了。” 孟鹤川脸上露出难得的窘迫。 想着他刚刚诓自己,让白胭以为自己真喝了酒喝醉了敢胡言乱语,白胭不由得反降一军,“你个初级生。” 孟鹤川恼怒,从牙缝里往外蹦字,“你、再、说、一、遍!” “再乱笑乱摸,后果我不负责!” 她撇开头,躲他。 孟鹤川偏要为自己正名。 “我虽然是研究院的,但体能测试全队第三。” 一身腱子肉配合主人,在白胭面前肆意张扬地显现。 “孟鹤川,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白胭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 抬手挡住了他的嘴。 孟鹤川的唇瓣就轻柔地在她掌心,指尖流连,轻吻,“像什么?” 她被他亲得痒,又缩了手,娇笑说:“像一只开了屏的孔雀!” “白、胭!” 他从白胭手中夺过松果,想丢,又舍不得。 最后只能狠狠捏住松果,将眼前的人又按在椅子上猛亲。 两个人亲了太久,白胭觉得自己的嘴角可能都被亲肿了。 凌晨的鞭炮声绵延起伏响起。 他们才恋恋不舍分开。 白胭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汗津津的。 又腻又难受。 两人身上的衣物都皱得不像话,白胭的羊绒毛衣被层层叠堆,推到了上方。 而孟总工的衬衫纽扣,早是掉到爪哇国。 两人好像什么都做了。 却又是什么都没做。 最后关头,孟鹤川钢铁般的意志力,战胜了。 他紧急喊了刹车。 他搂着被欺负后软成泥,哭过一场的白胭,声音同样哑得不像话,“乖,听话,不可以再动了。” 他的声线本来就低,此刻附在白胭耳旁,灼热的气息喷洒,仿佛又带上了一丝妄念。 白胭幽怨地推他手,“临门一脚,孟鹤川你可真是钓鱼王!” 将她高高捧起,钓在半空。 艰难的呼吸。 他吻了白胭的眼,“队里结婚早打恋爱报告和结婚申请,我明天就去打,哦不,我天亮就去打!” 他要和白胭处对象,结婚,生子。 短短的时间内,他甚至连他们日后要搬去大兴孟家的祖宅居住,再生一个男孩,一对双胞女儿,再将白胭口中那只会做后空翻的猫给抱回去养,这些事,他都定下了。 孟鹤川替白胭拉好衣服,仔细检查她身上的痕迹。 毕竟自己再小心,也扛不住她身子娇气。 “你同阮晓慧一起住,她那人心思不纯,咱们的恋爱关系还没报告给组织,如果被她发现了你身上落了痕迹,我担心她又会对你发难。” 孟鹤川不愧是男德班优秀毕业的人。 在确定是阮晓慧偷拿白胭的肩章后,他对她再无好脸色。 也无好猜测。 全是冷漠与怀疑。 白胭躺着被他摇起,望着他一颗颗将还残留的纽扣扣好。 “我开门了?”在得到白胭的点头后,他重新推开了车门,跳下了车。 “时间不早了,我……让小周送你回十二栋附近,不然太迟回去了。” 因为心虚,所以避嫌。 白胭抓住了他的手指,“……没关系,阮晓慧今天打了假条……不会回来……” 言下之意,她待多久都可以。 她不想和孟鹤川分开。 最后一粒袖口扣套进孔眼,冷静自持的孟鹤川又回来了。 他伸手温柔地替白胭扣好安全带,在确定不会撞到她后关上了车门。 重新坐上驾驶座,孟鹤川启动了汽车,“好吧,我送你回去。” 白胭眉眼弯了弯,“你也舍不得我吧?” 他的手在她耳垂旁勾了勾,不疾不徐,不上钩。 “我只是要去看看会后空翻的猫长什么样。” 第101章 楼梯间的吻 后空翻的猫? 哪里会真的有! 白胭知道他是故意要看自己笑话,又动手想要掐他。 指尖还没触碰到了,又被他顺手给牵上了。 吉普车驶入队里的大道,穿过大操场,人群显露。 白胭挣了挣,他没松开,依旧四平八稳地开着车。 “队里的人都在操场看烟花,别让人瞧见了——” 孟鹤川意犹未尽地摩挲着她嫩得跟葱似的手指,最终长叹一口气,“阿胭——” 松开前,又举起她的手摆在唇边,啄吻数次。 才恋恋不舍分开。 柔情蜜意,满的快要溢出来。 白胭心里在瞬间被塞得满满当当。 回到十二栋前,孟鹤川替她打开车门。 白胭知道这里不是无人之处,难得面露腼腆,踢着鞋尖,“那我先上去了。” 他‘嗯’了一声,抬眼看了看一楼温阿姨的房间。 借着身体的错向,勾了勾她的小指,“好好休息,晚安。” 白胭抿下唇线,点点头,“晚安。” 她转身上楼,孟鹤川依旧没走。 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往上移。 白胭一级一级地往上走,一直走到了三楼的楼梯中间。 站定,深吸一口气。 她记得,上一次的孟鹤川也是这样送自己回宿舍。 也是站在楼下,一直到看见她进了宿舍才肯离去。 她唇边不自知地勾起了笑,转脸往下看—— ? 军绿色的吉普车还在。 但本应该站在车门的男人却不在了。 白胭暗自出奇,双手撑在了围栏上往下探头,试图找到孟鹤川的身影。 不是吧? 这就走了? 男人都这样吗?才刚确定关系,就无所谓,不珍惜了? 白胭又不敢大声喊他的名字,只能小声嘀咕,“孟世仁,说走就走,真没良心——” “你喊谁孟世仁?” 清润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她耳后。 白胭瞳仁涨大。 孟鹤川的手轻掐她的下颚,强迫她侧过脸与自己亲吻。 暧昧的水渍声响起,白胭又被亲得迷迷瞪瞪。 她的腰已后仰到不能再仰,索性放弃挣扎,转过身伸手绕上了他的脖子与他相拥。 孟鹤川虽然也有些迷离,但耳力到底比白胭来得强。 人在三楼也能听见楼下传来温阿姨的疑惑声:“今天的风怎么那么奇怪,后门被吹开,前门也被吹开了?” “今天的十二栋应该只有小白同志一个人在?小白同志,是你回来了吗?” 被孟鹤川支开的温阿姨回来了,正想上楼看看是什么情况。 孟鹤川正要松开白胭。 不料被亲得上头的女孩儿胆子更大,双手像藤蔓似的绕着他,不让他走。 “有人来了。”孟鹤川一边回应着她,一边劝,“别闹。” 拿开了她的手,她却还是能卷土重来。 “白胭——” 他护着白胭的头,试图做些无用的遮挡。 白胭被亲得眼尾发红,双手用力将他的脖子往前带,“阮晓慧不在,宿舍里没人。” 孟鹤川浑身一僵,连呼吸都乱了。 白胭分神笑了一下,觉得他这样的反应实在太可爱。 不由得在心里暗想,今晚被他欺负得够‘惨’了,那她是不是也可以欺负一下他? 看看这位传闻矜贵持重的孟总工到底能忍到什么程度? 她勾着他,倒着往台阶上走,“不要被温阿姨看到了,我们进房间再说。” 但白胭后脑勺没长眼,这样的上台阶到底危险。 没走几步就差点摔倒。 孟鹤川眼疾手快地捞起她,轻啧一声,“白胭,你就折磨我吧。” 伴随着话音落,白胭忽被腾空抱起。 她的双腿下意识绕过男人的腰侧,就这样,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被他抱着冲进了房。 绿色刷漆的木门刚关上,温阿姨的敲门声就响起,“小白同志,你在屋子里吗?我刚才怎么听见了关门的声音?” 白胭还挂在孟鹤川身上,表情有些后怕。 这会她是明白什么叫挖坑自己跳了。 她有些紧张地揽着孟鹤川的脖子,覆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别出声,别真让温阿姨听见了!” “又没做坏事,不是你希望的吗?真听见了,正好和阿姨拜个年。” 这属于得理不饶人。 白胭气的恨不得在他脖子上咬一口,“你——!” “嘘!” 他轻轻将白胭搂紧,感受着白胭的心跳。 温阿姨嘀咕着往窗户走去,“孟总工刚才来过,难道小白同志和他不在一起?唔,除夕夜,待会该放鞭炮了,也不知道他们窗户关进了没有,别进了烟。” “窗户!” 白胭猛地想起,今天出门前窗户没插插销。 她一个眼神,孟鹤川快如闪电,单手用力将她往上托稳,空出的那只是在温阿姨退窗户的前一秒,抵了上去。 温阿姨在外推了推窗户,窗户纹丝不动。 “看来是关好,小白同志还挺聪明的。” 温阿姨的声音渐渐远去,白胭这才觉得自己重新得以呼吸。 孟鹤川闷声笑。 这么一闹腾,方才的旖旎气氛全然不在。 没有了冲动,白胭开始泛起了害羞的尴尬。 她抿了下唇线,另起话题,“那你待会儿怎么下去?” “我也可以不下去。” 孟公子现学现用,反将她一军。 白胭伸手捶了他,“你的好妹妹要是瞧见你在这儿,恐怕得疯。” “我的好妹妹是谁招惹来的?” 白胭心虚不敢出声。 如果不是她当日刻意的误导,也不会让阮晓慧有机会能够进入大队。 如今人已经进来了,又是做了身份政审,在想找机会把人送出去,没有好借口可不行。 “如果阮晓慧没有歪心思,留她在大队里也无妨,只是——” 孟鹤川将白胭的碎发撩到耳后,“阿胭,上一次你在操场被人带走的事,我始终觉得当中有问题。” 邵金的离奇死亡后,孟鹤川还拜托陈寻,让自己单独审问过了黄牙。 黄牙倒是不敢对他有所隐瞒。 但他是后面才被迫被拉入绑人团伙的,对于之前究竟是谁交代高猴他们偷进大队绑人一无所知。 “那天阮晓慧出现的时机太过刚好,阿胭,你同她住在一起,我不放心。” 第102章 火灾 白胭蓦然想起前两天,孟鹤川不知道和阮晓慧说了什么,结果阮晓慧在屋子里哭泣。 “那天晚上我从交流班小楼迟归,你们在宿舍里,是不是你拒绝了她?” 孟鹤川直截了当的点头,“就在前两天,她不知道从哪儿打听了肩章是我交付出去的允诺,所以拿着肩章,让我娶她。” 果然如此! 看来愚蠢的人的做法都是一样的。 原主想要携恩逼嫁,如今重来一次,阮晓慧也用的这一招。 “阿胭,我当时已经知道了救了我的人是你,自然不会同意她的胡言乱语。” 白胭脑袋里还在想着阮晓慧,乍一看下眼前有个脑袋冒出来,一脸认真的扳过她的脸。 “阿胭,你信我,我和阮晓慧那天什么也没发生过,我只是来拒绝她的。” 白胭眨了眨眼睛,莫名觉得眼前的男人像是一直毛茸茸的小狗。 讨好似的竖起耳朵,表忠心。 想到这里,她噗嗤笑出了声,顺手在孟鹤川的头顶上揉了揉,“我当然信你。” 简单五个字,一点都不矫情。 也不会胡乱误会,胡乱猜忌。 也不想陆寄礼平日里口中说的那些女孩儿。 一个个脾气顶天大,但心眼都挺小。 一有点小事就藏心里。 硬要人猜。 他的阿胭果然是最好的。 孟鹤川从胸口长长呼出一口舒坦的气息,搂着白胭,“但我留下她,一是想看看究竟她在邵金找人绑你出大队这件事上有没有插手,当中还有没有其他人的阴谋。” 白胭从没想过那么深的地方,仰头看他问,“除了她讨厌我,你觉得还会有其他的阴谋?” 自己说到底,也不过是临时被孟鹤川带入大队的。 除了和他有些牵连以外,白胭不觉得自己还会与谁有过牵扯。 那为什么会有针对她的阴谋? “对了,那第二点呢?”她突然发问。 孟鹤川疑惑望着她,“什么第二点?” “你不是说了,留下阮晓慧,第一点是怀疑她对我不利;那第二点呢?” 孟鹤川不说话了,凝视着她。 第二点…… 第二点自然是希望留着阮晓慧,用她来刺激白胭。 不然怎么能逼着白胭误以为自己喝醉了,口口声声的说他可以和她结婚。 孟长老的套路深,白胭这只小妖精,小打小闹还是可以。 想翻过他这座山,恐怕不行。 外头在这个时候燃起了鞭炮,噼里啪啦,宣告新一年的到来。 京州城里也有人放起了烟花,烟花在半空炸开的时候,照进阳台,照亮了屋内的一瞬。 白胭清晰的看见孟鹤川的眼,他的鼻子,他的唇。 每一个五官都敲到好处,长在了自己的心坎上。 阳台的门没关,吹进了新一年的风。 整个城市拢在烟雾当中。 而他与她在黑暗中相拥。 白胭贴着他的胸膛,感受他的心跳,闻着他的皂香。 这个男人,真的他奶奶的,太诱人! 穿起大队的制服是诱惑。 穿上高档西装是公子派头。 自己一定得好好把握住,不能让他在自己这一世里,重蹈覆辙! 白胭贪婪着闻着他的气息。 八十年代的男人清澈愚蠢一点也挺好,国家严选的对象就是不一样。 不抽烟,不喝酒,张口就是清茶的味道。 接吻都是一种享受。 她埋首在孟鹤川怀里,尽情地做个‘色’女,“孟鹤川,你以后不要学陆寄礼他们抽烟可以吗?我不喜欢烟味。” 他点头,“你喜欢什么味,我去买同样的香皂。” 活脱脱忠犬的模样。 孟鹤川往自己身上闻了闻,“我几乎不抽烟,最近也没抽过烟,身上应该没有烟味。” “有啊。”白胭嘟了嘴,“那么重,你没闻到吗?” “是外头的鞭炮味飘进了吧。” 白胭皱眉,以为是他不敢承认,“不是,就是烟的味道!” 孟鹤川偏头看了眼,方才温阿姨就是怕零点的鞭炮与烟花的烟味会窜进屋子里,才特意上来看看白胭窗户有没有关起来。 可306的门窗,都是关得紧紧的。 又怎么会有烟味? 军人的敏感在此刻爆发,孟鹤川脸色一变,迅速松开白胭,大步往门外走。 还没等他打开门,已经看到一缕缕黑色烟雾从门缝里冒了出来! 着火了?! 今晚是除夕,零点的时候不仅是大队里,外头的村子挨家挨户也都会点燃点炮庆祝。 四周都是噼里啪啦的声响与鞭炮味,掩盖住了十二栋起火的烟气味。 加上孟鹤川沉浸在与白胭的耳鬓厮磨中,防备意识下降。 误以为了原先空气中淡淡的烟气是外头烟花爆竹的味道。 他拉开门的一瞬间,外头的火舌窜了进来。 孟鹤川果断关门,朝着白胭大喊,“着火了!你去把毛巾打湿!” 白胭愣了一瞬便反应过来。 她迅速冲去阳台,接水打湿毛巾的时候顺势往楼下看。 整个十二栋的二楼已全是火光! 白胭逼着自己冷静,快速打湿了毛巾,又给孟鹤川打湿一条,“阳台下不去,是从二楼起的火!” 温阿姨是第一个发现二楼起火的人。 但她当时只有一个人,又不知道白胭人在楼上。 只懂得跑出去大喊着火。 偏偏除夕夜的队员们都聚集在了礼堂或是操场,温阿姨喊了一路,一直到快临近操场才找到人。 等救火的队员们冲回十二栋的时候,十二栋已经火光冲天! “楼上还有人吗?” 温阿姨哆哆嗦嗦,“应该……应该没人了吧?家属楼平常住的人就少,今天小阮同志请了假,只有小白……小白同志一个人在……但我刚刚上楼,她好像还没回来!” “小白同志回来了!这还是孟总工的车,孟总工刚才从陆队长那儿先送她回来了!” 小周不知道从哪儿赶来的,望着起火的宿舍楼直跳脚,“孟总工的车里没人,小白同志和孟总工不会就在楼上吧?” “三楼还有人!” 不知道谁在宿舍楼背面喊了一句,小周第一个跑过去。 一眼瞧见三楼被孟鹤川护在身后的白胭,瞳孔涨大,“糟了!孟总工和小白同志在三楼!” 第103章 孟鹤川被烧伤 楼下的人着急救火。 楼下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孟鹤川与白胭被烟气熏的猛咳,重新退回306。 “咳咳,怎么会突然起火?”白胭被孟鹤川紧紧的护在身后,现在这个年代的房子不是框架结构,起火了很容形成重大火灾。 孟鹤川对于为何会起火也是一无所知,只能猜测是不是今晚燃放烟花爆竹出现了意外。 但现在纠结此事都无意义,最重要的是他要先护着白胭逃出去。 “你尽量蹲低趴下。”孟鹤川冷静交代,自己捂住口鼻,迅速往阳台查看。 如白胭所说,二楼的火势更大。 但因为没有楼梯,所以火舌只能窜出阳台,暂时还攀升不到三楼。 如果要逃,只能从阳台找出路。 “孟总工!”小周紧盯306的方向,在孟鹤川身影出现的那一刻便大喊。 孟鹤川心中微松,“二楼什么情况?” 小周虽然是去年才跟着孟鹤川,但两人已经形成默契。 小周在楼下来回跑了一圈,果断沉声指导:“孟总工,起火点就在306的楼下,火势朝上,此刻东南风。如果你能从306找到长绳之类的东西爬到207方位,再往下跳会更安全。” 孟鹤川快速朝小周所说的方向看了一眼。 十二栋的背面紧靠着一片花圃,如果从207那边往下跳,下面是泥土地。 伤害会更小。 他当机立断朝房间里喊:“阿胭!” 白胭虽乖乖呆在屋内,但耳朵一直在听阳台的动静。 听到他们说到往下跳,长绳的时候已经在屋内迅速寻找了。 但普通宿舍里又怎么会有长绳? 最后她扯下自己和阮晓慧的窗帘,一股脑儿地抱着跑出去。 “只有这个了——” 楼下又窜起火舌,已经有往三楼弥漫的趋势了。 阳台都这样,那门口的火势肯定更大。 来不及了! 孟鹤川将床单撕扯成适度的长条,随后用双八字结的方式迅速打了个结。 他将床单的一头绑在了白胭身上,不等白胭说话,直接将她托举起来。 “白胭!”他双手紧紧掐在白胭的腰上,像是想用掌心传递勇气与力量给她。 “我抓着你,你不要怕,往斜下方207爬!踩到207阳台上后,你立刻解开床单,尽量往远处跳,小周会在楼下接你!” 在他们准备的时候,小周这边也没闲着。 他们从温阿姨的房间里抢出被褥床单。 几个精壮的队员早是一人握着一脚紧张地看着上方。 白胭哪会不怕? 她觉得自己连牙关都在打颤。 但她也知道,这个时候怕是没有用的。 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孟鹤川。 她才不要才谈了个对象,就稀里糊涂地死在八十年代! 白胭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双手捧起孟鹤川方才因为出门查看而被火熏得发黑的脸,随后用力的吻下去! 他很快给予了回应。 这一次的吻并没有带任何情欲,就连唇齿之间也没有纠缠。 只是唇瓣碰唇瓣。 但却比方才任何一个吻来得都要郑重。 “我相信你!你也要安全下来!” 两人没有耽搁。 孟鹤川托举白胭,让她踩着自己爬上阳台。 远处还有零星的鞭炮声。 白胭强迫自己不要朝下看,不要被二楼灼热的火舌给吓到。 她紧紧抓着覆满铁锈的水管,尽可能快速往下爬。 但她穿的运动鞋足底是橡胶,不好着力。 孟鹤川一边拉着床单,一边朝她喊,“光脚爬!” 白胭咬牙,“那你要赔我一双新鞋!” 伴随着话音落,她直接踢掉了孟鹤川送她的第一双鞋。 脚趾确实比穿鞋更容易抓力,白胭很快地爬到了207的阳台。 她喘息着,解开自己身上的床单。 又朝着避着火舌关注她的孟鹤川点头,随后猛地一跳——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白胭砰的一声,掉进小周他们早就拉好的床单上。 小周迅速上前拉起她,“白同志,你没事吧?” 白胭甩了甩头,觉得自己的手应该在掉下来的时候扭了一下。 但她担心孟鹤川,顾不上自己。 跟着小周爬出床单,仰头看:“孟鹤川——” 半空中的孟鹤川腰上绑了床单,而床单的另外一头被他绑在了306的横杆上。 他的体能比白胭好,平常也有参加过队里的拉练或者训练。 三楼虽高,没有意外的话,但对于他而言短时间内撑爬不是什么难事。 可意外偏偏就是发生了。 东南风将火势吹得更旺,火舌已经从空旷的阳台往上蔓延。 棉质的床单不经烧,而一旁的水管也因为热熔而开始发烫变形—— 孟鹤川比底下的人更快反应过来,水管刚发出呲的一声,他已经果断解开绕在身上的床单结,同时朝着底下大喊,“小周!” 小周一把推开白胭,和几名队员迅速果断地拉着床单往孟鹤川跳下的方向跑。 他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要接住他! 伴随着水管炸裂的巨大声响,孟鹤川跳入床单。 但他方才的角度不够,也没有时间做好缓冲,更不能往花圃泥地地里跳。 此时虽是砸在床单上,但不像白胭方才一样能够被兜住。 他的身上各处都重重擦到了水泥地上,发出痛苦的闷哼。 “孟总工,你没事吧!”小周率先往前跑,“我带您去医院!” “白胭——”孟鹤川身上各处都在疼痛,高昂的西装被火舌舔舐,露出被烧焦的肌肤。 但他还是撑着身子在人群中找她。 白胭呜咽上前。 他的后背全是烧伤。 因为早在白胭从楼上往下爬的时候,火势已经从楼梯烧上了三楼,冲进了屋子里。 可孟鹤川当时一句话都没坑,只是紧紧地替白胭拉住床单,让她安全跳下。 白胭想扶他,又不敢扶,整个人都在抖。 “我没事——”孟鹤川看她这副模样,撑起身子想扶稳她。 却因为受伤,连她的指尖都还没触碰到,先一步摔倒下去。 第104章 起火原因是什么 火势有其他队员在救,小周果断扛起孟鹤川,白胭跟着上车。 吉普车风驰电掣般往总医院飞驰。 车上的白胭想搂住孟鹤川,却又怕弄伤他。 望着破损狼藉的高档衬衫,她咬牙不让自己在这个时候添乱。 但抽噎的颤音却出卖了她,“孟鹤川——” 侧坐的男人皱眉,身上烧伤的地方在瞬间冒了血泡。 他能感觉有液体在咕嘟咕嘟往外渗。 撕裂的疼痛。 “阿胭,”但他还是强撑着精神,在车子途经树影,明明暗暗的光线中喊她,“别怕。” 语调有些哑,但却依旧温柔。 他摩挲了自己的手指,确定手心手指上没有问题,才敢去触碰她。 白胭快速地握了上去,“我在。” “我没事。”他安慰着他,“我母亲是总医院的外科主任,我会没事的。” 白胭捏着他的指尖,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哽在中间,上不来,下不去。 她忍着眼眶的泪,“你别说话,别乱动——” 手指无章节的揉搓着他的手,她的手是怕地发凉,他的手更凉。 “你有没有受伤?” 她艰难地挤出笑,“我没有。” “别骗我。”后背的疼痛以及身上摔倒的内伤让他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似乎连白胭的面孔都有些浮浮沉沉。 孟鹤川强撑着眼皮安抚她,“别骗我,白胭,你说你不是燕子,那就不能说谎骗我…… 你要是受了伤,我会……” 会怎么样,他来不及说。 人已经昏过去了。 下车的时候孟鹤川是被小周背着冲进医院的。 医护人员一看是孟夫人的公子,更不敢耽搁。 通知人的通知人,剩下的直接带着小周冲进手术室。 在秘密基地的陆寄礼等人也收到了消息,所有人都往总医院赶去。 白胭神情麻木由小周陪着,坐在手术室门口的绿色长椅上。 看着医护人员来来往往,甚至还有人冲出来后,拿了血浆又送入手术室。 她的眼神空洞且害怕,连嘴唇都是白的。 许慧云上前一步揽着她,白胭嘶了一声。 许慧云脸色一变,仔细替她检查,“白胭同志,孟总工还有其他医生在救治他,你身上的伤也要处理!” 陆寄礼等人平日里虽然混,关键时刻却不掉链子。 他直接做了决定,“慧云,你带阿胭妹妹去检查,阿川这里有我们。” 白胭被带去急诊,医生检查后,大部分都是外部挫伤。 只有右手抬得很是艰难。 简单拍片后,是轻微骨裂。 但能够从火海里逃生,又是从三楼跳下来,她这样的伤势,已经算是轻伤了。 许慧云在急诊室的时候一路听了方才事情的经过,心里很明白。 如果不是孟鹤川,白胭的伤势恐怕会更严重。 许慧云原本想让白胭先去病房休息,但她坚持要返回手术室门口等孟鹤川。 等她重新赶过去的时候,换了手术服的孟夫人和安绮正要推门进去。 陆寄礼没来得及挡住人,刚好让孟夫人看见了她。 孟夫人一开始没认出来白胭,反而是安绮先开口提醒,“好像是鹤川生日那天一起来的同志。” 孟夫人的眉头皱了起来。 记起来白胭是当时那位大队新进的翻译员,住在十二栋的家属楼里。 她心头无端一跳。 但现在孟夫人一心记挂孟鹤川伤势,无暇顾及其他。 只深看了眼白胭,便同安绮一起进了手术室。 陆寄礼趁机拉过白胭,“阿胭妹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周说你们先走了,我能理解阿川送你回宿舍,但好端端的,怎么会起了火?” 白胭缓了一下神,想说话,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反反复复只懂得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起的火,但不是从三楼起的火,是二楼……等我们发现的时候,火已经烧上来了。是不是因为……因为放烟花……” 陆寄礼沉默了。 白胭不知情,孟鹤川一定也不知情了。 大队不是第一次在除夕夜燃放烟花爆竹,以往在消防问题上也都很注意。 从来没有过因为烟花而发生过火灾。 看来一切都还是需要返回大队,等陈寻那边查看过现场才能知道起火原因。 他安抚似的拍了拍白胭的肩膀,让她先坐下等待。 过没一会儿,孟鹤川的父亲做完新年通报后,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在秘书的陪同下匆匆赶来。 陆寄礼和连勋等人起身叫了一声‘孟叔叔’。 孟盛康点头颔首,坐下的时候接了秘书递上来的烟。 因为在医院里头,他没有抽烟,只是拿在手里闻烟草味道解乏。 无人敢说话,全都静静的望着手术的门。 孟鹤川掉下的地面虽然是水泥地,但他身体素质比白胭强,加上落地的时候有意蜷起身子,外部骨折没有,大多都是内伤。 只是他的后背,小腿以及手臂上还有不同程度的烧伤,那才是严重的地方。 手术一直持续倒了初一早上的凌晨。 孟鹤川被推了出来。 陆寄礼将她推到担架车的前面,孟夫人在,白胭不敢过多表现出自己的情感,只能静静的抓着担架车的边缘。 孟夫人摘了头罩与口罩,看了她一眼后,才同孟盛康说:“多亏了付主任。” 孟盛康上前与跟在后头的付主任握手,“感谢,付主任。” 这句话说出来,白胭与陆寄礼他们都松了口气。 付主任不敢在孟盛康面前拿乔,“孟公子的目前的情况已经稳定,生命无忧,但疤痕是肯定会留下的,好在大部分烧伤严重的地方是后背,日后好好护理,也会慢慢变淡。” 这是尽量往好了方向去说。 孟盛康是大队出身,对于男人身上的疤痕不甚在意。 只要孟鹤川最重要的手与眼睛没有受伤便好。 他有意缓解气氛,让秘书给付主任发烟,“伤疤是男人的勋章,我以前就说,鹤川更像他外公那边,长得太漂亮。现在刚好,留了疤反而更有男人味了。” 孟夫人抬眼瞪向自己丈夫。 但心里头的紧张感总算松了下来。 小周和医护人员一起,推着孟鹤川去了病房。 白胭知道自己不能走,主动留了下来。 陆寄礼交代连勋跟上病房去看情况,自己则是陪着白胭一起。 “这新年第一天就遇上这样的事,好好的怎么会有家属楼起火,阿川又怎么会刚好也在上面?” 孟夫人问话的时候是看着白胭的。 陆寄礼轻咳一声,正打算说话,白胭却拦下了他。 “陆队长,当时是我和孟总工在一起,我最清楚事情情况,我来说吧。” 第105章 两个女人一台戏 医院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白胭望了望孟鹤川离开的方向,安静地跟着孟盛康他们一起离开。 孟鹤川的那部吉普车是陆寄礼开回去的。 车子开进大队的时候,白胭还能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烟味。 途经十二栋,火已经被扑灭了。 保安队并着京州消防正在逐一检查。 原本应该是喜庆洋洋的新年第一天,整个大队却沉浸在了严肃与紧张的气氛中。 陆寄礼将车停在了办公楼下,下车前贴心地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 白胭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披的是被烧毁的孟鹤川的外套。 “鹤川的衣服大多都是孟阿姨买的,你先换一下。” 白胭没有推辞,低声道谢。 陆振华已经等在二楼办公室。 孟盛康打头进去,两人握了手后分别坐下。 陆振华在了解了孟鹤川无大碍后稍是放心,单刀直入,“小白同志也在现场,你说说情况。” 白胭将他们从起火到逃生的细节说了一遍,只是忽略自己和孟鹤川确认了关系这件事。 只是提了孟鹤川是送自己回宿舍,才会碰上火灾。 孟夫人侧目看了眼白胭,没追问。 “所以小白同志,你们也没发现是如何着火的?” 白胭点头。 这个时候,陈寻正好敲门出现,“首长,火灾的初步调查结果出来了。” 陆振华让他进来详细说。 “起火点是在206,现场发现了被炸毁鞭炮的痕迹,消防初步怀疑是外头在燃放鞭炮的时候炸进了二楼,凑巧点燃。” 这样的起火理由说得通,也说不通。 除夕夜各处燃放烟花爆竹,经常会有意外起火。 但大队不同于外头的民宅,对于消防管理一贯严格。 加上今日大队规定各班各队需在大操场燃放烟花爆竹,有谁敢违反规定,私下在其他地方点燃鞭炮? 陆振华手指轻点椅面,“能查得到差不多时间内,谁经过十二栋吗?” 陈寻摇摇头,“首长,这不好查,我需要多一些时间。” “可是——”从陈寻进来后一直没有出声的白胭突然开口。 众人看向她。 白胭抿了抿唇,“首长伯伯,但我并没有听见鞭炮声——” 是了! 起火的时候她与孟鹤川同在现场。 如果是因为鞭炮误炸起火,那在三楼的他们必定会听见声响。 而她没有听见鞭炮的爆炸声,可无端端二楼起火的原因被发现可能是因为鞭炮误炸导致? 这当中逻辑说不通。 如果不是误炸,那二楼突兀出现的鞭炮残渣,是有人蓄意放入来混淆视听的吗? 众人相互对视,陆振华脸色变得更严肃。 如果说因为队员私下放炮导致的火灾,那是安全隐患。 如果是有人蓄意放火…… 谁敢在大队里这么做? 陆振华一时没有思绪,陈寻知道白胭算是现场知情人,还想追问她细节。 却被陆寄礼给挡了。 “陈寻,让阿胭妹妹休息一下,我明天亲自带她去找你。” 陈寻见陆振华没有异议,便也同意了。 白胭出了小楼,本想再返回医院。 陆寄礼朝刚走的孟家夫妇抬下巴,“孟阿姨不会放心阿川的,一定会去医院,我带你先回……” 他话音一顿,想起了十二栋已经被烧了,白胭无处可去。 “我先带你去许慧云那儿休息,她在总医院有值班室,下午孟阿姨不在医院后,你在去看阿川。” 白胭没想到吊儿郎当的陆寄礼在此时如此可靠。 如今她心绪大乱,也只能听他的。 只是在临分别,千万拜托,“陆队长,下午请你带我去医院。” …… 陆寄礼对白胭倒是守信,下午约莫四点多,他重新出现在值班室。 同时带来了好消息,“阿川醒了。” 白胭急急忙忙跟着他去了病房。 但等她们赶到的时候,他又在药物的作用下,迷迷糊糊睡着了。 白胭问过护士,说他大概在晚上会醒,应该可以吃点汤汤水水。 她又拜托陆寄礼送自己返回张婶那儿,熬了一锅豆粥。 再返回的时候,天已经黑透。 白胭站在走廊往里看,病床低矮,看不到病床上人的脸。 却能清楚看见他床头站着的人。 是安绮。 她正拿着一条毛巾,动作看起来,好像是在帮孟鹤川擦拭。 陆寄礼回头看了看白胭,以为她不会想进去,“阿胭妹妹,安绮同志是孟阿姨的徒弟,她和鹤川不算熟……” 但白胭的反应出乎了他的意料。 她拎着保温桶,直接推开了病房门。 病床上的孟鹤川裸着上半身,半趴着。 视线受阻,看不见来人。 但他却很敏锐地开口问:“白胭?” 白胭倒是没有马上应他,只是先朝安绮点了点头,“安绮同志。” “白胭……同志,对吧?” 两人友好笑笑,安绮顺手将毛巾收了起来。 而白胭也将豆粥咚的一声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陆寄礼莫名觉得脖子发凉。 他的眼神在病房里绕了一圈,随后选择帮趴着的孟鹤川坐起来。 “谢谢你,安绮同志,我的伤口还是让护士来处理比较合适。” 孟鹤川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一句,说的时候,一掌拍向陆寄礼,示意他快点把挂在床头的病号服拿过来给他披上。 安绮提唇浅笑,“鹤川,你后背的烧伤还挺严重,才刚包扎好,不要轻易脱穿衣服。” 她像是毫不在意孟鹤川说话时的疏离,面朝向陆寄礼,“陆队长,你说是不是?我跟你们相识那么久,又不是没见过他没穿衣服的模样。” “安绮。”这一声,语气加重了不少。 她看了看表,“既然陆队长和白胭同志来看望你,我就先走了,你好好养伤,明日我和孟阿姨新年值班。” 看她要走,白胭主动往前迈了一步,“我送安绮同志出去。” 第106章 古怪的地方 女人的直觉总是准的。 何况白胭还有原书的记忆。 只是她想不明白,原书里的安绮和孟鹤川的交际只存在与孟夫人拉郎配的当中,最终她的官配也是谭贺桉。 但不管是上一次在陆振华小院的初次相见,还是几天在病房里的撞见。 白胭觉得安绮对孟鹤川的感情好像不是如书里描述的那样,平淡无感。 甚至她看向孟鹤川的时候,眼里的缱绻缠绵可藏不住。 哪里出了错吗? “白胭同志,看你来的时候拎了保温桶,你熬了粥吗?” 思绪纷飞的时候,安绮先开了口。 白胭点点头,“小米红豆粥,我下午问过护士,说是孟……孟总工晚上醒来,可以吃一些流食。” “嗯,麻醉的时间过去了,是可以吃一点粥,但最好不要是红豆,鹤川他不爱吃豆类食物。” 白胭迎着头顶的高纳灯光,没有休息好的脸色看起来更惨白,但她依旧冲着安绮笑,“不吃豆子,可以喝稀汤。” 安绮显然没想到白胭会这么应,愣了片刻,“是,你说得对。” 到楼梯口,安绮没在多留,“白胭同志,我先走了。” 白胭友好的挥了挥手,转身回了病房。 推门进去的时候,陆寄礼不知道在和孟鹤川嘀咕什么,“女人都小气,你光着膀子让别的女同志摸……” 见她进来,立刻噤声。 不怀好意的扫看她,“咳,你没事就好,那什么,哥们儿先走了。” 白胭只好又送他到门口。 再返回病房,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 孟鹤川朝她招手,“灯太亮,节约用电,开小灯吧。” 白胭顺从听话,关了病房大灯,留下了床头昏黄的灯。 气氛一下就暧昧起来。 “陆寄礼说你也受了伤?伤哪儿了?” 他拉过白胭的手,“右手?是跳下来的时候摔的吗?” 白胭不是别扭性格,加上孟鹤川身上伤势严重,她没闹。 主动展示自己的右手,“轻微骨裂,许医生说小心将养着就好,但是恐怕短时间内不能提重物。” 她又补了一句,“和你比起来,其他都是小外伤,你放心。” 白胭坐在他身侧,望着他被绷带绑扎起来的前胸后背,上面混合了黄色与红色的液体。 是碘伏与血液的融合。 可见伤的有多重。 应该是在白胭还没跳下去的时候就已经被火气灼伤了。 只是不想让她跟着担心,硬忍着没说。 胸口里原本和安绮对话后产生的浊气在一阵阵心疼中散尽。 她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坐下,摩裟着他。 还好老天保佑,他们两人都平安。 好半晌,他开口,“安绮是我母亲的学生,又是总医院的医生,我们每年都要做体检,体检的时候需要做身体检查,半裸的。” 两人的手指相互纠缠着,抚摸着。 白胭点头,“还有吗?” 他很认真的回想了下,“夏天大队会开放游泳池,谁都能去,陆寄礼攒过几次局,那个时候也是赤裸上半身。” “仅此而已了。” 白胭淡淡的‘哦’了一声,“那是比我看的多。” 他闷声笑,“你确定?” 火灾之前,他俩在小树林,白胭一双眼睛恨不得挂在孟鹤川身上。 看他身材看的少,他不信。 “阿胭想看,等我们结婚后,天天看,夜夜看。” 他行动不便,不好倾身,可以拉了手,把白胭往自己跟前带。 有些起皮的嘴唇贴在了白胭的唇上。 两人确定了关系,孟长老倒是不端着了,“屋里暖气热,护士包扎的太紧了,阿胭,我热的难受,黏糊糊的。” 白胭侧头看了眼安绮留下的毛巾,知道他是故意的。 但她还是决定不拆穿了。 小周离开前给病房里的热水瓶里装满热水,白胭用脸盆接了一盆,将毛巾沾湿。 孟鹤川不能躺下,便半靠着后仰坐立。 肚子一吸一鼓,壁垒分明的腹肌虚虚实实的从绷带中显露出来。 分明是在故意诱惑。 白胭藏着好笑,替他擦拭的时候使坏,指尖偶尔用力,偶尔轻剐。 倒是让原本有心思的孟公子,更有心思。 她见孟鹤川的耳尖已经泛红,连喉咙里都溢出闷哼,知道不能在作怪下去。 “好了,你前后都有伤口,万一沾到水不好愈合。” 准备起身的时候,男人却攥紧她左手手腕,“还不够。” 孟鹤川浑身绷得紧紧的,“阿胭,还不够。” 伤成这样都能有想法,这到底是憋了多久? 白胭掐了他一下,又拿着已经发凉的毛巾去冰他。 孟鹤川喉咙里滚出一声无奈的叹,“阿胭,我都解释清楚了,你还折磨我。” “谁让孟总工那么受欢迎呢?一个小阮妹妹,一个许班长,现在又来了一位安绮同志。” 白胭将毛巾打湿了水,重新晾了起来。 知道孟鹤川没有危险后,白胭的情绪也好起来。 头脑开始变得清晰,也渐渐能够思考。 她搬了张小凳,挨着病床,拧开了保温桶将里头的豆粥打了出来。 想到了安绮临走前的话,白胭刻意打了满满的红豆。 “豆类你吃吗?” 孟鹤川舔了下唇,“……” 他倒是惯会看脸色,白胭闲闲的态度让他很警觉的扫看眼小碗里的红豆,“你煮的?” “嗯。” “那我吃。” 白胭心头更舒坦了。 但她也只是说说罢了,没真让他吃,“你麻醉刚醒,医生只是说能吃流食,多喝点稀汤,豆类的不喜欢,就别吃了。” 孟公子不愧是男德毕业班的好学生,很快抓住重点,“她和你说的?我不爱吃豆类?” 白胭斜斜看他,默认。 他连忙解释,“那应该是听我母亲说的,我和她的来往的次数不算多,点头之交。” “那和谭贺桉呢?”白胭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她只是下意识想知道安绮和谭贺桉有什么关系。 没想到孟鹤川却误会了,他脸色微变,“阿胭,你怎么提到他?谭贺桉这个人……” “我知道,他不简单,不简单。” 白胭想起之前每次提到谭贺桉,都会和孟鹤川闹不愉快。 他才刚转醒,她不想节外生枝,惹孟公子不高兴。 白胭哄孩子似的哄他,“粥都要凉了,先吃吧。” 她右手受了伤,也不好喂他。 两人一人端碗,一人拿汤匙,倒也搭配得当。 一碗粥汤吃了一半,孟鹤川停了动作,“陆寄礼说起火的原因有些古怪?” 第107章 称呼我什么? 白胭将碗收了起来,“是的。” 其实她是担心孟鹤川的身体能不能支撑住,一开始不是很想和他说那些情况。 孟鹤川示意她无妨,“当年我和陆寄礼一起学习开飞机的时候,还被喷气伤过脸,这点伤不算什么。” 白胭信以为真,贴近看他光滑的脸颊,“你脸受过伤吗?我怎么从来没发现过?” 孟鹤川就这她靠近的脸亲了一下,“有人关心后它就藏起来了。” 白胭知道自己被骗了,伸手去打他,被孟鹤川顺势揽进怀里。 她怕伤到他,尽可能绷紧了身子,将在陆振华那儿的所见所闻又说了一遍。 抬头问:“我怕是我忽略了,毕竟偶尔远处也在放烟花,你有听到鞭炮声吗?” 他摇头,“当时十二栋是安静的。” 孟鹤川耳力可比白胭好太多了,他说没听到,那就是在二楼的绝对没有鞭炮爆炸。 “所以二楼会突兀的出现鞭炮碎片,不对劲。” “但是当天晚上留在十二栋的,应该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了。” 白胭的手臂泛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抬眼,与孟鹤川对视,肯定地说:“除夕晚上,连阮晓慧都请假出了大队,可她在京州,有去处吗?” 孟鹤川前面才刚说过,留下阮晓慧是因为想要查清楚她与白胭上一次被绑架的事有没有关联。 事情还没查清,昨晚十二栋火灾,她又恰巧不在。 每一次的意外,看似和阮晓慧没有关系但。 绑架那次,她只是凑巧出现。 火灾这天,她又是请假出队。 但只要细想,越是看似没关系,不证明越心虚吗? 孟鹤川回想阮晓慧的社会关系,“阮晓慧的身份审查和你的结果差不多,社会关系不复杂,在京州也没有亲戚。” “那她……除夕为什么会请假离队?” 这句话问出了关键。 阮晓慧在京州没亲戚,没熟人。 她同白胭一样,目前还没有领到大队的津贴。 她在除夕夜外出大队,能去哪里? 白胭细思极恐,“如果绑架和放火都是阮晓慧做的,那她也太狠了。” 这完全是要至白胭于死地。 可是,阮晓慧在狠毒,说到底也是一个刚进大队的女孩。 她哪里会有这样的本事与人脉,能够使唤的动邵金,将白胭带出去,又或者在警卫员没发现的情况下又重新返回大队放火? 这当中的疑点实在太多了,一环未解,又来一环。 但目前唯一可以肯定的,不管是上一次的绑架还是这一次纵火,目标都指向白胭。 孟鹤川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抚,“我反而担心的是不单单只有阮晓慧一个人……” “会不会是许晴晴教唆的?” 他摇摇头。 许晴晴和他们到底是一个大队长大的,她虽然骄横无理,在大队横行霸道,甚至公然叫嚣警告其他对孟鹤川有想法的女队员。 但因为许团长的关系,背地里小打小闹敢做,公然在队里放火伤人,她是断然不敢的。 就是一直找不到头绪,才让孟鹤川更担心。 白胭不过是自己临时从外面找回来的翻译员,社会关系简单,普通农户人家的女孩子。 除去她与自己私下的关系以外,白胭身上并没有其他特殊的联系…… 不,还有一点。 谭贺桉。 想起这个名字,孟鹤川眉弓弯成了川字。 谭贺桉似乎对白胭也很感兴趣。 与自己针锋相对,谈论的话题都是要撬白胭去首航公司工作。 甚至三番五次……默默松土。 男人最清楚男人的把戏。 孟鹤川从胸腔哼了一声,惹得白胭疑惑抬头,“哼什么?” 他的手滑至女孩儿的耳垂,揉捏。 白胭果然微颤。 谭贺桉究竟是对白胭这个人感兴趣,还是对白胭翻译的能力感兴趣? 前者是针对他,后者是针对大队。 不管是哪一个,他都不能由其得逞。 见他身上有伤还乱来,白胭推开,“孟鹤川!” 他刚才那一声哼绝对有问题,白胭坚持:“你想到什么了?你说给我听听。” 孟鹤川的唇也贴了过去,温热潮湿的气息喷溅在白胭敏感柔软的地方,反复温存。 白胭将头发捋到耳后,努力保持清醒,“孟鹤川!” 孟鹤川忍着后背的撕扯疼痛,倾轧着她,“白胭,我喊你什么?” 两人独处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喊她‘阿胭’。 白胭抿唇,“你叫我……阿胭。” “那你呢?” “……” “那许晴晴,阮晓慧,安绮,她们这些外人喊我什么?” “……” 他一点点地蚕食白胭,诱骗她,“我母亲叫我阿川,陆寄礼也叫我阿川,你呢?” 白胭抿了唇线,微张红唇,“……” 气氛撩人心弦,旖旎暧昧。 她并不是别扭的人,却在此刻难以启齿。 孟鹤川从后搂着她,轻轻掰开她的手掌,在她手心写字,“认出什么字了吗?” “鹤。” 又划了三笔。 这次白胭没等他开口问,自觉回答:“川。” “阿川。” 孟鹤川满意了。 缱绻的吻不停顿的落在她的头顶,“以后喊我这个好吗?” 白胭昨天从火场里逃生,事后又担心孟鹤川的安全,没时间梳洗。 头发上其实还残留了不少烟火的硝烟味。 可孟公子偏偏不觉难闻。 昏黄的床头灯映着她们的影子,落在地上,像极了两只交颈的鸳鸯。 看来陆寄礼说得没错,当一个男人要是连稍微靠近女孩都想去闻她头发丝的味道,那可就是栽了。 为了不给白胭增加无畏的负担,孟鹤川还是没将自己方才心里胡乱的猜测说出来。 只是随口说了句,自己已经和陆寄礼交代过了,这几天他会同保安队的陈寻详细追查十二栋起火的原因。 白胭不可能一直住在许慧云那里,陆寄礼在送她来的时候已经同大队打过报告,白胭暂时搬去与张婶居住。 孟鹤川总算放心。 白胭要走前他交代,“我还没出院,你有事先去找陆寄礼。” 她点点头。 心里却嘀咕,和阮晓慧也被分配进了炊事班其他的宿舍。 两个人现在不在同一间屋子,还有张婶在旁陪着自己,还能有什么事呢? 第108章 难哄哥 白胭连着几天都是趁着下午孟夫人离开医院的时候,再偷偷摸摸溜进孟鹤川的病房里。 避免与他父母碰上。 为此孟鹤川还颇有些不满。 不明白白胭为什么会对面对自己父亲母亲的见面会那么害怕。 白胭撇撇嘴,她虽然是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但见未来公婆还是会紧张的。 在医院的治疗下,孟鹤川倒是没有骗白胭。 他身体的恢复的水平比白胭想象中的还要快。 不到一个礼拜,身上的缠绕的绷带就被拆掉了。 但是他后背有烧伤,医生特意交代过不能碰水。 每天都是白胭替他擦身。 只是随着孟鹤川身体的恢复,两人也从原本最简单的擦身,变成了每次都差点擦‘枪’走火。 孟公子食髓知味,甚至觉得住进医院不能洗澡也不是什么难受的事了。 最期待的也是等每天傍晚白胭的到来。 这天下午孟夫人要陪同孟盛康去做新春慰问,离开得早。 孟鹤川便马上让小周去交流班等白胭。 她一下课,就被小周给拐带去了医院。 如今孟鹤川能下床了,白胭推门进去的时候,他背对着站在窗户旁的桌子上,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你在干吗呀?” 孟鹤川回身,手里竟握着一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一捧黄玫瑰。 看见了白胭递过去,“送给你的。” “喜欢吗?”语气里有些不自信的确定。 孟公子活了二十七年,从来没有送过女同志花。 只是他今天早上听见孟夫人随口提了句家里的兰花开了,看了心情很好。 孟鹤川才记得,父亲一贯清廉节俭,平日里从来不会过多奢娇浪费。 但唯独对母亲这位娇小姐尤其宠溺。 知道母亲喜欢西洋化的东西,家里的唱机,咖啡,呢子衣从来不断。 孟盛康今日也正好在,见妻子高兴自然也高兴,负手说:“你喜欢就好了,兰花我每年都让人给你找最好的。” 说者无意,孟公子听者却有心。 他便找来小周,让小周去花市买花。 当小周问他需要什么花的时候,孟公子想了想,“黄玫瑰,十六朵。” 白胭欣喜的接过去,眉眼里藏着娇嗔,“你才是病人,应该是我送花给你才对呀。” 她四周看了看,拿来一旁的搪瓷水杯,把水给倒了,又找了剪刀将玫瑰花的根茎剪短。 小心翼翼地放到水杯里。 她还特意数了一下,一共十六朵,一个大口杯插了八朵。 “你为什么买黄玫瑰?”白胭站着调整花朵的摆放位子,男人跟年糕似的又粘了上来。 “红玫瑰俗。”孟鹤川的身子抵在白胭身后,双手由后绕到她腰前,薄唇不老实的往他最喜欢的脖颈间流连。 孟公子是真喜欢他的阿胭。 香香软软,一刻都不想浪费的贴贴抱抱。 连挂在脸皮上将近三十年禁欲矜持全都撕下,在她面前袒露出最原始的欲望。 每天说的最多的就是等他出了院,要去队里打恋爱报告,要带白胭回家,要和她结婚。 饶是白胭这样的‘色’女,每天来医院都被孟公子的‘热情’给吓怕了。 她拧着身子去躲,试图分散正在进攻的孟公子的注意力,“那为什么是十六朵?” 不是应该是11朵,或者9朵,或者999朵玫瑰吗? 十六朵是什么寓意?她怎么不知道? 难道每个年代的花语都不一样? “十五朵俗。”孟公子抽空一开嘴唇,回应了一句。 白胭觉得好笑,又觉得不对劲。 转身和他面对面,伸手捧在他脸侧,将他的脸颊肉给堆起堵住,“这是什么意思?” “红玫瑰俗,十五朵俗?”她渐渐琢磨出来了,皱了眉头,“你是……在吃醋谭先生当时送的十五朵玫瑰花?” 孟鹤川的脸色倏然一变。 白胭心里咯噔,知道踩着某人的尾巴了。 他将白胭的手从脸颊移开,放到唇边啄吻,“阿胭,在我面前公然提到别的男人,该罚。” 他一用力,掐着白胭的腰将她抱上桌子。 双手撑在两侧,对她形成包围的姿势,目光带着侵略性。 外头此时还是傍晚,天空还没彻底暗下来。 窗户半开着,白胭甚至能用余光瞧见楼下来来往往的路人。 她推搡他,“孟鹤川,你让我下来。” “叫我什么?” “阿川,阿川!”两人确定关系后,孟公子在她面前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白胭知道对他这样的大狗狗,只能顺毛捋。 她好声好气地求饶:“你先放我下来,万一让别人瞧见了……” “不放。” “那你想怎么样?” 白胭哄着他,主动在他唇边啄了一下。 孟鹤川更进一步,虎口轻掐她的下巴,强迫白胭昂头,与自己唇齿交缠。 “白胭,明明是你说过,要叫我阿川,明明是你先勾引我,现在又想着别的男人,你还问我想怎么样?” 轻微的暧昧声响起,他的手指很冰凉,触碰到白胭的时候,她忍不住喊凉。 娇气。 “孟鹤川,你别装着生气为所欲为啊。” 相处久了,两人除了最后一步的防线没突破,基本上该做的也做了。 他们又都是对方青涩的初体验,很快就摸清对方身体上每一处的敏感。 孟鹤川手轻轻一挑,白胭的理智就要飘走。 她仰着头,抑制喉咙里滚动的轻咛,咬着唇盯着病房门。 医院的门是不能锁上的,医生或者护士随时能够推门进来。 要是被人瞧见他们两人这样,那可怎么办? “别怕,小周在附近。” 他将无耻贯彻到底,“我是生气了,谭贺桉送你花,你好好地摆着,我送你花,你用两个口杯装起来。” “不仅如此,你还叫他谭先生?你怎么不叫我孟先生呢?” 听见他没事找茬,白胭无奈,“我错了,我不乱叫人了,你是好脾气的孟长老,不能胡乱生气…” “那要看是对谁,对你口中说到别的男人,我脾气很大。”他的喘息声变得有些大,“阿胭,我要你哄了才能好。” 白胭红了脸,她可不相信孟鹤川口中的‘哄’是字面上的意思。 这礼拜,每次擦身的时候,他都特别难!哄! 但如今人为刀俎,白胭为鱼肉。 她为了能够让生气了的难哄哥平静下来,还是牺牲了自己。 两人闹了一场,她又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孟鹤川用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手指,这才替她穿好衣服。 趁着他替自己检查的时候,白胭抽空瞥了眼毛巾。 那条毛巾可是她用来给孟鹤川擦脸用的,那他刚才还擦手…… 第109章 谭贺桉发现了什么? 刚刚那么疯狂,孟鹤川用擦脸的毛巾,擦了她,又擦了他的手指…… 白胭红了脸。 说他是难哄哥,但哄他的方式又特别简单。 男人,真是捉摸不透。 白胭缓过劲后,推开窗通风。 她让孟鹤川躺回床上,毕竟刚才‘辛苦’了那么久,万一他背上的伤又裂开可怎么办? 自己则是拿了热水瓶去打水房热水。 毕竟……刚才清洗的时候,他们两直接把一整瓶热水给用光了。 水房在走廊的尽头,走过去需要转个弯。 白胭拎着热水瓶走回来的时候,意外回来的时候,意外地在转角对着窗外吸烟的男人。 谭贺桉。 谭贺桉脸朝着窗户外,显然没看见她,神情若有所思。 他身后不远有个同样西装革履的男人,快步上前,朝他低眉顺目说了几句。 谭贺桉边听边转头。 看到白胭的那一刻,他露出了浅笑,“白胭小姐。” 白胭不知道他怎么会来,面上有不解。 但善解人意好像是谭贺桉的格言,他朝着白胭走来的同时就开始解释,“我来看望孟总工。” 白胭‘哦’了一声。 “大队着火的消息传出去了,我凑巧和朋友一起聚会,听说了,又听说是孟shi长的公子三级烧伤,我便想着来探病。” 孟鹤川的烧伤是在大队里弄出来的,又是在新的一年,影响相当不好。 虽然一栋楼着火的消息拦不住,但陆振华也下了命令不让队员过多对外讨论此事。 但目前来看,效果甚微。 “对了,你的伤呢?” 他没由来突然对着白胭发问。 白胭下意识回答,“多谢你的关心,谭先生,我都是小伤。” 旋即又想,怎么外头连她这个小透明受伤了也有讨论吗? 谭贺桉伸手帮她拿过水瓶,“你的手不方便拎重物吧?” 他的目光落在白胭一直没有举起的手上,随后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看模样,这是要跟着白胭去病房里探望孟鹤川了? 白胭硬着头皮和他并肩走,根本搞不清楚谭贺桉出现和说话的用意。 “听说,那天是孟总工救了你,所以你这一星期才会天天过来照顾他?” 白胭点头,“算是吧……” 谭贺桉脚步慢了下来。 浅色的瞳仁凝视着她。 过年期间,总医院里除了有因出操训练而受伤去急诊看病的队员以外,住院部里基本没人。 就连谭贺桉方才带来的助理也不知所踪。 刷了白墙绿漆的走廊只有她和谭贺桉。 白胭突然心慌。 “白胭小姐,你有没有想过孟总工为什么要冒险先救你,在自救?如果不是你,以他的伸手,不至于会伤到那么严重。” 他突然发问。 甚至直接伸手拉停了白胭。 “年三十,除夕夜,凌晨时分,孟总工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宿舍楼上呢?” 白胭呼吸一窒。 新世纪女性的壳子从不让她觉得谈恋爱是一件羞耻的事。 可八十年代不行。 加上孟鹤川身份特殊,不仅他家庭成分复杂,他个人情况也复杂。 人在大队里,没有打恋爱报告,私下半夜进入到女同志的屋子里,不管是对于孟鹤川还是对于她自己,都是解释不清的。 白胭如今很少再孟鹤川身上感受到不能呼吸的压迫。 没想到,在今天,在谭贺桉身上又重新体验了。 她蓦然有些怕。 前方不远就是病房,只要再走几步,就能推开门,孟鹤川就在里面。 可谭贺桉如今拦着她。 白胭拽了拽手腕,试图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心桎梏中抽离。 但失败了。 谭贺桉一次两次这样的表现,白胭在不能当作毫无所知。 她脚步后撤,“谭先生,这样不合适。” 谭贺桉的视线往自己的手扫看一眼,嘴角还是挂着浅笑,晃了晃手,问她:“你是指这个?” 白胭不吭声,默认。 “为什么不合适?” 她抬头看他。 可能是因为新年,谭贺桉今日没穿常穿的黑色,反而穿了戗驳领的藏蓝色西装。 面料高档的那种,白胭还在领口看见了阿玛尼的标志。 不愧是华侨。 一身荣华富贵。 白胭抿了下唇线,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松了松。 她趁机将手抽了出来。 “白胭小姐,我是商人,没有对象,没有女友,看上了人可以自由去追求。” 白胭往后退,谭贺桉就往前走,压着她。 一步步,一寸寸贴近。 “我追求你,你为什么会觉得不合适?” “是因为孟鹤川吗?” 他直呼其名,唇角带浅笑,眼里却没笑意,“他对你的做的那些事就可以,我握你的手就不可以吗?” 白胭心口轻轻咯噔。 掀眼皮看他。 但谭贺桉已经站定,没再逼近。 神情里瞧不出一丝不妥。 可白胭心里却隐隐不安,猜测着,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医院? 是不是在刚才,从楼下看见了什么? 是她和孟鹤川在接吻,还是相拥? 但谭贺桉似乎无意给她解惑,也不纠结方才追问白胭的问题 他就像是一个差生,再抛出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后,也不等答案,直接忽略了。 “走吧,进去吧,除了我,还有别人来探望孟总工,别让他们等太久了。” 白胭深吸一口气,重新跟在谭贺桉身后重新返回病房。 刚走进去,白胭就瞧见站立在中间脸色不好的孟鹤川。 以及恬静垂首坐在床边椅子上的安绮,手里还拿着一颗苹果在削皮。 白胭看了看她,又侧眼看了看身前的谭贺桉,难得主动地在这种场合发问:“谭先生和安绮同志,是一起来看望孟总工的吗?” 安绮抬起头,朝着白胭微笑,“白胭同志。” 顿了顿又解释:“是凑巧,我今日和谭先生也是第一次见。” 第一次见? 白胭越发糊涂。 她记得原书里的剧情,谭贺桉与安绮的认识的时间不算短。 虽然对当中的情节不是特别有印象,但白胭也记得谭贺桉对于安绮是一见钟情。 随后在孟夫人眼皮底下把孟家‘未来儿媳妇’给抢了。 而且他们两人感情升温的关键,就是在春节期间,谭贺桉带安绮去崇礼滑雪,遭遇了意外,两人在山里独处了三天。 怎么会是今日才第一次见面呢? 难道因为自己的穿书,改变了原书里的剧情走向? 第110章 孟家二老来‘抓人\\\’ 想到了这里,白胭不由得振奋了精神。 如果因为自己的出现,改变了原书的剧情走向,这不就说明,孟鹤川的结局也有机会进行修正? 她脑子里一会蹦进这件事,一会又想到自己在门口被谭贺桉拽着手。 脸上一会晴一会阴。 把本来就一直警觉地盯着谭贺桉的孟公子给搞糊涂了。 他索性绕过病床,挡在了白胭面前。 背脊挺直。 一副宣示主权的模样。 白胭不动声色地在他负在背后的手指上勾了勾。 男人原本绷紧的背脊在这瞬间松了不少。 这种不用言明的默契,让两人各自抿嘴微笑。 什么都不用解释。 他们相互信任对方。 安绮削好皮苹果,打算找个东西将它分成小块。 走到桌前的时候,看见了被摆在窗台水杯中的花,顿了顿,明知故问:“鹤川,这话是孟阿姨带来看望你的吗?” “不是。”孟鹤川虽然不怕承认这花是自己送的,但想着自己和白胭目前还没有正式打过恋爱报告。 秉着不给她找麻烦的态度,他没有多说其他。 安绮找不到合适的装盘,将苹果往孟鹤川面前递,“水杯都被拿来插花了,你直接吃吧。” 白胭一挑眉。 安绮削的那个苹果可是自己带来的。 “谢谢。”孟鹤川浅声道谢,但并没有伸手去接,“我刚才已经说过我不吃了。” 安绮脸上露出微微窘迫。 她转手看向白胭,“那——白胭同志吃吗?” 白胭有些捉摸不透她。 只是作为女生的同理心,白胭觉得如果安绮连续被人拒绝了两次应该会很受伤。 她脚步微动,正要说‘谢谢’。 刚抬手,安绮的手就转了个方向,“谭先生呢?” 问完,她后知后觉地再看白胭,“呀,白胭同志也要吗?那只有一个苹果,不然你和谭先生分一分吧?” 说罢拿起小刀,轻轻将苹果从中间划了一道。 谭贺桉伸手,将苹果一掰两半。 一半递进自己嘴里,一半拿给白胭,“不是梨,那就可以分,谢谢白胭小姐分享。” 白胭握着剩下一半苹果,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安绮这个始作俑者倒是毫无所觉,她转身去收桌面上的苹果皮,眼睛却落在了桌子下的还残有水珠的脸盆上。 因为背着身,没有人瞧见她捏紧的十指。 这时,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白胭走去开门的同时,顺带把苹果摆在了门口的架子上。 小周迎面瞧见她,脸上有一瞬间的迟疑,“白,白同志……” 孟鹤川看过来:“怎么了?” “陆队长派人过来找白同志,说是……说是有她认识的人,正在大队门口……找她。” 白胭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她让小周说清楚点,可偏偏陆寄礼安排来的人本身也是一问三不知。 小周只能将他的话原封不动转达。 “陆队长只交代了要让白同志尽快赶过去。” 白胭一头雾水,却又惶惶不安。 临走前,孟鹤川也想跟着白胭一起返回大队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安绮却以医生的口吻,不同意他私下离院。 白胭倒不是因为安绮的不同意而劝他留下。 是她同样也担心孟鹤川的身体。 他后背的伤才刚结痂,加上内伤看不见摸不着。 白胭不想为了还不清楚情况的事让他走动。 原本孟鹤川已经被劝下了,在白胭与小周准备出门时候,谭贺桉忽然也起身,“既如此,我也不打扰了,顺路送白胭小姐回大队。” 白胭 “不必,小周,先送客,白胭和我等会亲自回一趟大队。”带着冷意的声音从白胭身后响起,孟鹤川走上前拿了衣服。 谭贺桉拿着皮手套,正在慢条斯理地往手上套,“孟总工,安绮医生的话,你不听吗?”腔调耐人寻味,“不合适吧?” “我听不听,是我的事。”孟鹤川抻了手臂要套衣服,“谭总是企业老板,参合进大队队员的事,才不合适。” 两人理好各自易容,面对面站着,身姿都挺拔。 面上表情一笑一冷。 “小周,送客。”孟鹤川重复叫了一声,“你送谭总和安医生先下去,我带白胭回大队找陆寄礼。” “你要去哪?” 门口倏然传来一句突兀的问话,白胭明显察觉身旁的男人身子一僵。 她顺着大家的视线看过去,门口站着一身中山装的孟盛康与一身长款大衣的孟夫人。 孟夫人身上穿的依旧是孟鹤川和白胭一起给她买的羊绒大衣。 或许是孟鹤川更像他母亲,两人在眉眼中的神态几乎一模一样。 孟夫人踩着小羊皮高跟鞋走进病房的时候,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被孟鹤川挡在身后的白胭。 眼底涌过一霎的风浪,“你也在啊?” 孟盛康身居高位,孟夫人作为他的妻子,威仪气势一点都不比丈夫弱。 看向白胭的那一记眼神,让她莫名地在手心里渗出了一汪汪汗。 她一颤,孟鹤川立刻察觉到,他倾斜身体,掩护住她,“母亲,这位是白胭……” 孟夫人打断他,语调凉凉,“叫什么名字,我记得清楚,不用你提醒。” 在他的印象里,母亲虽然对他的人生大事一直有想法,想把自己的得意门生介绍给他。 但她也一贯尊重自己的想法。 加上孟夫人对自己的身份很注重,身为孟盛康的妻子,她从来不会让自己在外人面前会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 白胭与她头尾没有见过几次面,为什么她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到底是长辈,谭贺桉与孟盛康主动握了手,随后在一旁站定,摆明了是在等看戏。 “你身上的伤根本就没好全,才刚结痂,你要去哪儿?”孟夫人彻底走进屋里,小小的病房一下子塞进了四五个人,变得十分拥挤。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没离开过白胭,“白胭同志吧?听说这段时间你也一直来照顾鹤川?多谢你了,前段时间安绮同我都比较忙,让你多费心了。” 白胭觉得孟夫人气势骇人,但她同样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好,惹到这位未来婆婆对自己的印象不好。 但这个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孟夫人懒得同他们兜圈子猜哑谜,直截了当开口,“但白胭小同志还是应该多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别老是把心思放在不该放的地方。火灾的事还没个了断,我们刚从大队回来,那边可是一团乱,都在等着白胭同志过去解决。” “等我解决?”白胭反应慢了半拍。 第111章 白家来人了 因为孟家夫妇的到来,孟鹤川再想跟着白胭回大队一探究竟,白胭也不敢同意。 最后变成了小周,谭贺桉与她三人一起下的楼。 小周虽得了孟鹤川的眼神暗示,但他到底不是孟鹤川。 没能力与谭贺桉周旋,三言两语就被带跑偏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谭贺桉已经霸道的将车门推开,笑脸盈盈地看向白胭。 白胭没有办法,只能上车。 只是她心里记挂着孟夫人在病房里说的话,一路上脸色略显凝重。 前有陆寄礼紧急派人来找她,后有孟夫人神情冷漠地看向自己。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谭贺桉的车进不了大队,他每次都是先绕到了大门口,再登记入队。 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向大队大门口,门口围着一群人。 车子开得近了,原本和谭贺桉一起坐在车子后座的白胭身子忽然向前,手指紧紧扣在了车门玻璃上。 大队门口站着的都是大队的队员,其中打头的人很扎眼,是陆寄礼。 而和陆寄礼面对面坐在地上撒泼的,有三四个人。 三男一女。 白胭背脊一僵。 “怎么了?”谭贺桉发现了不对,微微倾斜身体,也朝外看了一眼,“白胭小姐?看见谁了?” 白胭没转头,眼睛死死盯着拉着陆寄礼不松手的男人。 嘴里嚷嚷的脏话连坐在车上的她都能听见。 这么无耻的人,除了她那个便宜老爹和哥哥白伟,还能有谁? 白胭从金陵上了车,一路跟着孟鹤川到京州,发生了很多事。 这当中她有过不知前路的迷惘,也有认清爱意的喜悦。 她想过自己穿书前后人生的不同,从打算独立自我的生活,想过如何才能够不让孟鹤川重蹈覆辙。 但唯独没想过那个在金陵被自己一脚踹开的,原主的吸血家族。 白胭穿书过来后一开始,其实是过了一段苦日子。 她不知道原主原先是怎么熬过来的,寒冬腊月里,原主和她那个逆来顺受的母亲需要每天早上天没亮就起床,喂猪喂鸡做农活。 而原主的父兄两人,游手好闲,整日在村子里搓麻喝酒,再睡到日晒三竿后起床,使唤白胭给他们打水打饭。 白胭一开始自然不肯,她连自己都养不好,还怎么去养猪? 白家父子以为她开始偷懒,只要瞧见白胭不干活,他们就拿棍子去抽她。 白胭奋起反抗过,和父兄对着干,但原主身子太弱小,白家门一关,白胭在柴房里差点没被打死。 她也试过逃跑,但不管是后世还是在八十年代,一个孤身女孩子想从村子里逃跑,何其容易? 八十年代的农村,父权为大。 谁家的事谁家爹来管。 白胭人还没从村头跑出去,就已经有村民帮着白家父子来逮人了。 白胭不想稀里糊涂地死在八十年代,只能压下心里头的思想。 按兵不动呆在白家。 但她显然低估了白家父子的无耻。 原主那个便宜老爹爱酗酒打人,做最多的也就是使唤白胭干活。 白胭摸透他的脾气,乖乖做了,也就相安无事。 但相比之下,原主哥哥白伟,就是个畜生了。 白家穷,白伟游手好闲到了三十岁,也没人愿意嫁给他。 在八十年代的这个时候,称得上是个老光棍。 白家好不容易散尽财,将他给弄进特钢厂。 他却因为贪财,私下和人一起偷了厂里的钢材私下去卖。 笨的人都有通性,白伟虽然有胆子偷卖公家东西,却没脑子能够掩盖过去。 别人卖了几次都没事,偏偏他第一次就被保安抓到。 特钢厂的保卫科科长看在之前收了两只鸡的份上,网开一面。 公开明说只要白伟能够把赃款退回,就能避免开除。 可白伟一早就将卖的钢材钱挥霍完了,到哪儿去凑那大团结? 他抓耳挠腮,心急如焚。 狐朋狗友见状,给他出了个主意,他不是还有个妹妹吗? 听说镇子上行的杀猪匠重金找老婆,白家养妹妹不就是为了日后卖个好价钱吗?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将白胭给卖了,除了把赃款给凑齐,说不定兄弟几个还能蹭几顿好酒喝。 杀猪匠四十五岁,一脸凶相,听说脾气也不好,年轻的时候还打死过自己的对象。 能给白伟出这样的主意的人,也是无耻至极。 偏偏白伟听进心里了,说干就干。 当天晚上借了部拖拉机就去了镇子上,私下和杀猪匠说定了亲,用两百块就把白胭给卖了,三天后会悄悄地将白胭给送去杀猪匠家。 喝了酒就容易乱性,白伟在镇子上一连找了几家的红色理发店,都没有找到有空的女人。 他憋着一肚子的火,从镇子里喝得醉醺醺地回家。 正巧瞧见了从浴室里洗澡出来的白胭。 美人出浴,身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直接将小腹憋得难受的白伟给看直了眼。 白胭绞着湿漉漉的头发,一时没注意到白胭的眼神,从台阶上跨下的一瞬间,白伟就更狼似的直朝她扑过去,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着:“妈的,老子养你十八岁了,都没摸过你,没过几天你就得去伺候镇子上的杀猪匠,不如让老子先给你开开苞爽一爽。” 白胭又惊又怕,被他大力往柴房里拖,一路呼救挣扎。 幸好原主的母亲,那个善良却无用胆小的女人,受不了自己儿子对女儿做出这种荒唐事。 终于为白胭,或者是说为了原主,勇敢了一次。 举着喂猪的铲子,一铲子敲在了白伟的头上。 白伟被敲晕过去,白胭才躲过一劫。 白国华闻声赶来,问清楚缘由,也把儿子给骂了一顿。 毕竟杀猪匠血腥重,如果把白胭嫁过去,让他瞧见了不是黄花大闺女,还指不定怎么对付自己家呢! 白胭瑟瑟发抖地躲在屋子里,明白了一件事,白家父子已经打算将他卖了。 所以她连夜收拾了行李,推开门疯狂跑。 第112章 白胭受欺负了 抓着陆寄礼的是白伟是另外一个白胭没有见过的男人,约莫四十来岁,一身横肉。 而她的便宜好爹,正拉着胆小懦弱的妈妈,装死躺在地上。 白胭根本不知道白家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也不知道是因为原主的自然反应,还是因为其他,她几乎是本能地缩在了车子的一角。 按常理,白家人肯定不可能会知道她在京州。 从白家村逃跑的时候是半夜,加上最严防死守她跑路的白伟喝的酩酊大醉,一时忽略了她。 这才让白胭有了机会趁夜半跑到了镇子上,再从镇子上雇了部车子将她送上了金陵。 到了金陵,就连她自己都没想过会有机会碰上孟鹤川。 更不知道自己就这样稀里糊涂就来了京州。 一切都是意外,就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在哪,白家父子如何得知?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当日他们听金陵车站的工作人员说到那部车是开往京州的,又是从何能够精准地得知,白胭就在航天大队? 不清楚情况,白胭不敢下车。 白伟和那一脸横肉的男人对着周围看热闹的村民叫嚣着,“大伙看看啊!航天大队里的领导要强抢我们家妹子啦!我们虽然是普通农民,但也不能受这样的欺负?快!我要见白胭!” 陆寄礼显然是被纠缠的烦了,脸上早已经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神情。 “同志,这里是航天大队,是国家重要单位,我从最开始已经同你们说得很明白,航天大队是机密单位,所有的队员信息一概需要遵守继续,进行保密处理,我不可能凭着你的三言两语,就主动透露出队员的信息。” 白伟见陆寄礼想走,伸手去抓他,“你们把我妹子拐走了,现在在这里放屁,你当老子是傻子一样忽悠啊?” 陆寄礼从小到大都是四九城里的爷,他认混第一,哪还有人敢认第二? 白伟此刻的举动简直就是找死。 他的手才刚搭上陆寄礼的肩,就被他反手一个擒拿压在了地上。 陆寄礼凉凉地瞪着他,“你要是觉得大队拐跑了你妹妹,你就去报警,别再大队门口放狗屁!” 满身横肉的男人一看情况不对也跟着冲上前,“报警?报警有用吗?你们官官相护,欺负我们老实人!” 他同白伟一样,打人全没章法,只懂得左抓一下,右打一下。 只是他人壮肉厚,下盘更稳。 抓着陆寄礼的时候,陆寄礼竟还甩不开他。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听他满口胡言。 陆寄礼有些恼火,可他心里清楚得很,眼前的一家三口张口闭口叫着白胭的名字,除了她会说英文不了解,其他每一个细节都对得上。 他们口中说的逃婚的女人,应该真的就是白胭。 偏偏孟鹤川人在医院,陆寄礼对白胭家里的情况一知半解,他也不敢轻易应话。 “姓白的那女人是俺媳妇,要给我生儿子的,老子知道,俺媳妇就是被你们队里那个叫什么的,什么玩意的东西给拐跑的?” 白伟和李麻子看着陆寄礼身上的服装,知道他一定说得上话,无论如何都拦着不让他走。 而白国华则是拉着老婆,装死躺在地上,嚷嚷着如果不让白胭出来,他们就要死在大门口。 白胭心里明白了,满脸横肉的男人就是李家村的杀猪匠,李麻子。 她没有头绪,也不知道白家人怎么会全部出现。 她下意识想着要去找孟鹤川,可孟鹤川此时人在医院里! 谭家的司机从后视镜里与自己老板对看一眼,趁着白胭死死咬着下唇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原本还在慢慢滑行的汽车突然发出了哔哔的鸣笛声。 在大队门口纠缠的人群唰的一下,看了过来。 白胭几乎是同时拔高声音,“谭先生!” “小李,你怎么回事?”谭贺桉皱着脸。 坐在驾驶座的司机满脸歉意,“对不起,谭先生!我一下子没注意,按到了喇叭……白小姐……对不起!” 可所有人已经看了过来,白胭根本躲不住。 白国华躺在地上,离得最近,一抬头就看见捂着脸想要避开的车里人。 他愣了一瞬,手脚麻利地从地上弹了起来,朝着儿子大喊,“小伟!贱丫头在车上!” 白胭还没回过神来,白伟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他拉开车门,一把揪住白胭的头发,直接将她从汽车上拖了下来。 白胭无助伸手,谭贺桉眼神一闪,迟了两三秒才挪动了身子,但最终来不及抓住她。 白伟连拖带拽,直接将白胭从车上拖拽下来,任由白胭被自己拖在地上走。 “白胭,你这个贱丫头!贱蹄子!”白伟一边拽着她一边嚷嚷,“许了人家还不老实,净想着偷人!这都从金陵偷到了首都来!你到底跟了多少个男人?” 李麻子也冲了过来,他本身就是个屠夫,一身血腥气。 在金陵的时候就听说自己花了200块买来的老婆跟别人跑了,原本对白胭心存不满,恨不得看见她以后先动手抽她几下,将人抽老实了再说。 但此刻一瞧见白胭那张漂亮的小脸,即便被白伟拖拽在地上挣扎,也十分勾人。 李麻子一下子就笑,这两百块花的可值啊! 这娘们,要是能压在身下天天弄,这可不赛神仙了? “哎哎哎,大舅子,别伤着我媳妇了!”李麻子倒是不要脸,上来就认亲,“媳妇儿以后可是还要给我老李家传宗接代的!伤了她我可同你没完啊!” 白伟原本是惧怕李麻子会秋后算账,这才对白胭下手这么狠。 如今听他这么一说,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在白胭头发旁,提溜着她的手臂拉起,“看你男人对你多好!?你都跟人跑了,他还心疼你!你给我好好认清楚,这才是你男人!” 白胭发狠了,就着白伟的手重重咬下去,“滚!” “你这贱丫头,快,人都被我们找到了,赶紧和我们回金陵。” 原本一起在门口看热闹的大队队员低声交流,“听上过课的人说,白老师确实是金陵人……” “不会吧?可这白老师看起来年纪那么小,怎么会嫁了人?” “你想啊,大队里才刚来队,又姓白的,除了她,还有几个人?” 叽叽喳喳的声音传进白胭的耳朵里,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原本在大队里的队员不知道从哪儿接到了消息,说是大门口有好戏上演,人越聚越多,陆寄礼吆喝着让队员们散开都拦不住。 白家人扯着她的衣服,周围人对她指点个不停,白胭第一次感到既无助,又害怕。 她只能尽力揪紧自己的衣服,蹲在地上保护自己,不让自己被白家人和李麻子拖走。 “走走走!今天谁也别想拦着俺带媳妇儿回家!”李麻子骂骂咧咧,他推开挡在面前的陆寄礼,“今晚赶紧回去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这时,不带一丝温度的男人声倏然响起,“放开她!” 第113章 他保护她 “放开她!” 众人被这沉声震慑,纷纷让开一条道。 男人像一阵风似的,疾步而来。 白胭被拖拽在地上,视线受阻,只能瞧见一截大衣衣角。 是黑色的呢子大衣。 内里裹的却是来不及更换的蓝白病号服。 孟鹤川步子迈得极大,几乎是小跑疾行朝她赶来,平常清润无波的眼瞳里此刻积攒着暴风雪。 “滚开!”他扣住白伟的后脖,像提一只鸡一样将他拽离白胭,将他狠狠甩到地上。 陆寄礼配合得很好,猛然踢开了试图冲上来的李麻子。 “都看什么看?看着大队的同志受人欺负吗?”陆寄礼早在白伟拖拽白胭的时候就冒了火。 李麻子动手缠着他,他正打算要收拾,不知道怎么回事,周围竟还有拉偏架的人。 有几个眼生的队员一边拽着他,不让他出手速救白胭,同时更在旁边嘀咕着拱火说:“陆队长,这些人什么身份都不了解,万一他们口中说的是真的,大队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他心中担心,可手脚被人缠得紧。 “陈寻?陈寻呢?”陆寄礼再忍不了,朝着自己的人喊:“都他妈是死人啊?把陈寻给我喊来!平常在队里跳得最欢,说自己是神行太保,能日行千里,现在他妈的出了事,他怎么连人影都还没出现?” 眼看着自己的队长生气了,一大队的队员不敢耽搁,迅速转身返回大队去找保安队的人来。 孟鹤川身体没彻底恢复,方才跑得又急,喘息声很大。 他脱下自己身上的大衣,将白胭裹了起来,“阿胭,你没事吧?” 白胭在他手下,瑟缩着脖子,还在微微颤抖。 身上传来的熟悉的气味让她终于回神,“你,你来了……” 孟鹤川拍着她的肩膀,轻哄:“我来了,你别怕。” 白胭浑浑噩噩,伸手抓着他的衣袖 一边想着他终于来了,一边却想着他怎么会来? 她抓着孟鹤川蓝白色的病号服,“我……我……” 嘴巴抖得说不上话。 她不知道孟鹤川听到了多少,也不知道孟鹤川对她的事到底知道了多少。 想解释,却有心无力。 越解释越不清。 孟鹤川握住了她伸出的手,指尖冰凉得如同腊月天里的冬雪。 他掌心用了力,搓了搓,试图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他。 一滴泪落在孟鹤川衣袖上的时候,不仅是他,连白胭自己都有些吃惊。 她怎么会哭? 在谭贺按的车上,瞧见了白家父子追来,她有吃惊也有惧怕。 想过躲,想过跑,想报警,想求救。 但唯独没有想要用‘哭’来解决。 从稀里糊涂穿书来到这个世界,住进白家,代替了原身受苦。 那半年里她因经常顶撞白家父子,被白国华和白伟毒打,受的伤比今天的还要更重。 那个时候她都咬着牙没有哭过,因为她知道哭是没有用的。 可是现在偏偏在孟鹤川手下哭了。 他的手是那样温暖,一下下摩挲着她,彻底击败了她的防线。 眼泪一旦落下,那是怎么擦也擦不尽。 “你他妈的是谁?”李麻子被陆寄礼拦着,眼风瞟到了自己两百块的老婆被别的男人握住了手,一下子不乐意了,“你敢动老子的女人,看我不剁了你的手,哎哟!” 陆寄礼惯会下黑手,趁着小周一脚踢在了李麻子的膝盖上的瞬间,往半跪着他的手给踩了上去,用力来回碾压。 李麻子发出了杀猪的叫喊声。 陆大队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声音同样冷到可以结冰,“把你嘴巴放干净点,别张口闭口喷粪。” 白伟被小周拦着,探头探脑。 辨认了好一会,突然拔高声音又大喊,“爹,你瞧瞧,这男人是不是就是在金陵火车站拦着咱们的那个?贱丫头当时就是跟他跑了的吧?” 白国华连连点头:“就是他!” 当时自己儿子在孟鹤川手下吃了好大的亏,孟鹤川带着白胭上了火车,他们父子反而还被金陵的铁路公安给抓起来。 甚至以阻拦国家机关人员以及寻衅滋事罪给关了三四天。 白家父子现在一看见孟鹤川就想起那天的事,根本不可能忘了他的脸。 “是你小子,当时你拐着我妹妹逃跑的时候我就记得你了!走,这里是你的单位是吧?我要找你们领导评评理,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鹤川看都没看他们。 他半蹲下身,认真地替白胭系好纽扣,将她因白伟抓扯而被撕裂敞开的继父全都遮盖起来。 “阿胭,你同小周先进去。” 孟鹤川心疼地想即刻搂住她,但此时到底是在外头,周围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虽然没有回头,但他也很清楚。 自己方才从医院径直追来的时候,孟夫人跺着脚就跟在身后。 而且—— 白家这一对父子也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们。 他现在不能,也不可以去抱紧白胭。 “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 他的声音与气息像是一记强力的镇定剂,安抚了白胭胡乱跳动的心脏。 她深吸一口气,止住了眼泪的滚动,在孟鹤川的帮助下慢慢起身。 白家父子还想追,孟鹤川冷眉一竖,浑身上下泛着的,都是凌厉压迫,凛冽骇人的气息。 “你们走一步试试。”他虽穿着病号服,但满身凛冽。 天空适时炸出一道惊雷,看热闹的众人抬头,乌云聚起,眼瞧着就要下雷雨。 有一个人跑开躲雨,就有人跟着。 不一会儿,原本看戏的周围居民都跟着跑光了。 陈寻也带着大队的保安队员赶了出来,将围堵在一起的队员们给带了出去。 闪电将孟公子阴沉的脸劈出一道阴影,他就这么站在了白胭身前,替她挡住了扑向她的猛兽与恶鬼。 “有什么事,到公安局再说。” 第114章 有孟公子在,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派出所里。 白家人敢在大队里门口撒泼,但此刻瞧见大盖帽,你看我我看你,不敢说话。 一脸怂样。 李麻子趁着不注意,贴近白伟骂,\"这他妈的又演的是哪一出?你不是说好了咱们只需要到大门口来闹一场,自然会有人帮忙接应,到时候我老婆也有了,还能拿一笔钱回去?可现在怎么闹到局子里了?\" 白伟心里头也不踏实。 他确实没骗李麻子。 白胭从火车站跑了以后,白伟倒是想继续找人,毕竟他早就将收来的两百块礼金拿去补赃款了。 可天南海北,怎么找? 白家没了办法,只得拎着一条猪肉去了镇上。 李麻子钱也没有,人也没有,自然不肯罢休。 刀一摆,撂下一句狠话:要么白家赔双倍礼金,要么就找个女人给他。 就在白家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有个人找来。 他自称是从首都来,询问白家是不是有个女儿叫白胭。 等到肯定后,那人便说白胭如今跟着男人死赖在了大队里不愿意离开。 只要白家人能够将她从首都带走,那人还能额外给白家一笔丰厚的钱财。 白家人这才知道白胭人在首都,并且她这个只有初中学历的人竟然成了翻译员? 白伟急急忙忙将消息带了李麻子知道。 两人一合计,他们一个要人,一个要钱,当夜就买了车票,直奔京州。 白胭人确实在大队里,只是事情的进展好像并不如白伟预期般简单。 人不仅没能带出来,自己这一伙还被弄进了派出所里。 陆寄礼作为第一见证人,先开口,“李队,情况就是这样,早上我拉练经过大门,正巧遇见了他们这一家人堵在门口闹事。这四个人分工明确,一来大队门口,两个老的躺下碰瓷装死,另外两个则是负责扯开嗓门引人注意。” 派出所的李队是陈寻的熟人,对陆寄礼他们也都算认识。 听了他们的话,点了点头,转脸对着白伟他们又问:“轮到你们了。” 白伟搓了一下手,赔笑,“公安同志,不是我们在闹事,而是我家妹子被人拐来了……” 陆寄礼‘哗啦’一声,拉了张椅子,大马金刀地横跨过去,直挺挺地盯着他。 想着陆寄礼方才踩着自己的那一脚,白伟咽了口唾沫,讲话客气了一些,“……公安同志,这可就冤枉我们了!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在部队门口闹事,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白伟从小说谎话就不打草稿,“我那妹子叫白胭,属兔子的,今年刚满二十。她……她不满意家里头给安排的婚事,就跟着男人跑了,我们四处打听,才知道她如今人在首都,而拐着她跑路的,就是他!” 陆寄礼瞟了一眼孟鹤川。 面对白伟的指认,他一言不发,手指轻点在桌面上。 兄弟俩虽然什么话都没明说,可就看着孟公子如今对待白胭的方式十分不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俩有情况。 这姓白的一家子虽然满口喷粪,但是陆寄礼不瞎。 他们眉眼之间的轮廓与白眼十分相像,应该就是一家人。 想到这里,陆寄礼觉得头疼。 “喂,老友,你给句实话,阿胭妹妹她到底是不是逃婚跑出来的?” 孟鹤川睨看他,“是不是很重要?” 白胭在入队之前,大队对她是展开过秘密调查的。 只是这类政审一般只看社会关系,从不调查私人的事。 孟鹤川倒是托了自己的关系网去查过白胭,加上最开始与白胭重逢时她也提过自己是为了躲避父兄。 所以孟公子在后期也隐约猜出了她当时会从金陵逃跑的原因。 只是后来接连发生了许多事,两人互诉了情衷,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让算无遗策的孟鹤川忽略了白胭家里人这一点。 没想到这家人竟会直接找上了门。 孟鹤川心里对白家人的出现存有疑惑,但当前显然不是很好的询问时机。 他收起手指,立直了脊背。 风霜洗刷过的孟总工看起来十分冷漠,直截了当地开口:“白胭是大队重要的翻译员,我不管她之前有过什么婚约,如今她是组织里的队员。组织有任务需要交给她去完成。” “那可不成!”李麻子跳了起来。 孟鹤川慢条斯理地抻平衣袖上的褶皱:“据组织了解,白胭同志并未与谁打过结婚证。” “结婚证算个屁,她可是老子花了两百块买来的媳妇!” 李麻子话音才落下,孟鹤川就快速地瞥了一眼李队。 李队反应极快,他立刻横眉,一改方才平静的态度,“你刚才说什么?两百块买来的媳妇?你知不知道,买卖妇女是犯法的?” “这,这怎么算买卖妇女?……”李麻子一时口吃,“白家人是收了我的礼金的……” “如今有婚姻法,结婚是男女双方自愿的行为。我问你,你口中的白胭同志,她是不是自愿嫁你?你在同她订婚之前,你们是否是处对象的关系?” 李麻子是个没文化的屠夫,从小长在乡村里,只知道杀猪砍肉,哪听过什么婚姻法。 他下意识回答:“什么处对象?什么婚姻法?我花了钱,她就是我媳妇,要什么处对象?要什么她同意?他爹妈收了我两百块钱和一块手表,她就得给我老李家生儿子!” “如果你们不是自由恋爱,你口中花钱买媳妇的行为,就已经构成了买卖妇女罪,是要坐牢的。” 李麻子被吓一下,跳了起来,揪着白伟劈头盖脸地就骂,“老子被你们姓白的一家给害得够惨的!人财两失不说,现在还要蹲局子?要不是你们骗我,听了人说你们家那臭娘们在首都,让我跟着一起来抓人,事成后还能给钱,我才不趟这趟混水!” “等一下,你们怎么又变成了听人说?是谁给你们说,白胭妹妹在京州航天大队的?什么叫事后还能给钱?” 陆寄礼发问。 李麻子满脸麻子,嘴上也没门。 正要回答呢,嘴巴又被白伟给捂住了。 李麻子骂完犹不解气,前后晃动白伟,“把老子的两百块和手表还来,不然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眼看闹得差不多了,孟鹤川猛地站了起来。 修长骨干的手指系着衣扣,黑色大衣遮挡住了蓝白的病号服。 一身肃杀意。 “李队长,我记得如今市局正在重点关注乡村当中私下买卖妇女儿童的案件,这当中不仅涉及人贩子的拐卖,更有农村旧习,公然对妻子儿女标价出售,形成包办婚姻的荒唐事。” 临走前,他用力拍了拍李队的肩,“李队长,好好查一查。” 第115章 介绍 孟鹤川和陆寄礼一左一右上了车,陆大队一路上欲言又止。 眼看着大队就在前面了,陆寄礼憋不住,“喂,孟总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鹤川淡淡瞥了他一眼,“阿礼,刚才拦着你的那几个一大队的队员,你有印象吗?” 陆寄礼认真回想了一下,表情认真,“都是生面孔,应该是新兵蛋子。” 两兄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不对劲。 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一时半会又说不清楚。 “阿胭妹妹和你说过她在老家的事吗?”陆寄礼不了解情况,替白胭担心,“其实她说不定是有苦衷的……” 孟鹤川闷笑两声,“陆寄礼,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他侧目瞟了自己的老友一眼,“我是连勋吗?” 陆寄礼一愣,反应过来后接连大笑。 连勋此人,虽然是他们这一帮子年纪最大的,但性子确实最‘娇’的。 他谈了不少对象,同陆寄礼一样,算是万花丛中过的主儿。 只是陆大队豁达浪荡,女朋友众多却只是走肾不走心,可连指导则是走肾也走心。 只是不知道为何,他找的几任对象都在骗走了他的心以后开始骗他的人。 所以连指导一直到三十多岁了,也还没把自己给“嫁”出去。 他的心就跟榴莲壳似的,每一个尖尖上都插着一颗小心心。 可这些小心心一旦开始欺骗他,榴莲壳上的尖刺就刺向了他自己。 陆寄礼方才刻意那么说,就是怕孟鹤川听了白家人的话,误会了白胭是有意欺瞒的 “方才阿胭妹妹的……家里人嘴巴里说的,是有人去通知他们阿胭妹妹在大队的?你对此有什么看法没?” 陆寄礼将车窗摇下,从兜里掏出烟,想着孟鹤川还是病人,还是收了回去。 没有香烟压一压烦躁,他浑身不自在,“也不知道是阿胭妹妹点儿背还是最近大队里时运不济,怎么接二连三地出了事?” 陆振华是军区首长,航天大队里接二连三出事,陆振华是第一负责人。 “火灾的事陈寻那儿憋了半天憋不出个屁,组织上已经要求我老头子给个说法了,我听陈寻说,也是你一直压着让他暂时不能写报告?” 孟鹤川点头,“是我压着的,火灾的事最恰巧和古怪的地方,就在于查不出任何的问题。” 他抿着一张脸,这礼拜,孟鹤川受伤住在医院里,不是真的整日只同白胭胡闹。 他私下让陈寻将现场的情况手抄了一份送去医院,每天等白胭离开后便翻看细细查看。 可他翻来覆去看了几天,却始终毫无头绪。 阮晓慧当日离队,许晴晴是同许团长在家共聚,大队唯二与白胭有过冲突的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据。 加上整个大队大部分的队员彼时都在大操场燃放烟花,庆祝新年的零时钟声敲响。 就连温阿姨都没有注意到到底有谁在相同时间点出现在十二栋的附近。 找不到相关的现役人员,这次的火灾便只能被当作一场安全意外。 这样的结果简直同白胭上一次被邵金找人安排绑出大队一模一样…… 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孟鹤川在白胭刚入队,对她做私下的身份调查的时候曾经了解过她的家庭。 撇开去想白家人是如何知道她在大队的事以外,她那对嗜赌如命的父兄既没钱也没本事,知道白胭跑了以后,虽然生气,但对她的去向不知所踪,也只能当她已经死了。 这样的家庭的人,又怎么会突然这么精准地找到了航天大队再来要人? 一次两次三次,每一个事件的矛头指向的都是白胭。 到底是谁在背后一直在对她出手? 孟鹤川将手伸出车窗外,手指缝隙中过滤着呼啸而过的风。 坐以待毙可不是什么好办法……想要揪出幕后黑手,必须要引蛇出洞。 孟鹤川将自己的主意同陆寄礼说了一遍,陆寄礼沉吟片刻,点头表示知道了。 不一会儿车子便驶回大队。 孟鹤川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拍了拍小周座位,“先去首长小院。” 孟家二人果然也在。 一见他们,原本脸色不霁的孟夫人‘哆’的一声,将茶杯放了下来。 陆寄礼最擅长哄女人,不管是什么年纪的女人,在他一张巧嘴下都能笑。 只见他打着尖儿给孟夫人请安,“哟,我当首长老爹这儿坐的是哪位大明星呢,这么有身段气质,这哪儿是我孟阿姨,这是我孟姐姐!” 陆振华借着要抽他胡言乱语的借口,将陆寄礼给拉了出去。 只是经过了方才的缓和,孟夫人的脸色倒是好转了一些。 孟盛康用眼神示意孟鹤川倒茶,“小川,你身上的伤口怎么样了?” 两父子配合打得挺好,孟鹤川一边倒水一边抽气,“有点扯到了。” “哪儿扯到了?你后背有些伤口还没彻底结痂,动作不能做得太大的!” 孟夫人果然上当。 她急急忙忙起身,走近想替他嫌弃衣服查看。 孟鹤川想起自己颈下逗着白胭留下的痕迹,不敢让她检查,避开了,“儿大避母。” “避什么避?我还是你的主治大夫呢!”孟夫人又气鼓鼓坐下,到底想着这是在陆振华的小院里,没再坚持:“你自己悠着点!留了疤,看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一个浑身都是癞子的家伙。” 孟鹤川眼里闪了闪,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想介绍人,要留着人在的时候才能做。 只是他是心思多的狐狸,孟盛康就是千年道行的老狐狸,只瞥一眼,便知道儿子心里头的想法。 “小川。”他喊了一声许久不叫的小名。 孟鹤川侧目看过来,满脸恭谨。 “听说你最近在大队地做的研究进展不错,突破了不少的技术?” 孟鹤川点头,顺着话说:“确实,大队里多了翻译员与研究员,双管齐下,研究破解了su联与m国机型的难点,第一批零配件的草图已经出稿,等年后就要送去工厂做开模。” “这当中,确实多亏了翻译员与研究员的功劳。”他浅笑,视线看向了母亲,“我记得母亲那儿最近不是有一批de国新进医疗器械,不知道操作手册上的事宜?如果你有需要,可以让我们的翻译员帮忙看看。” 第116章 许久未见 孟夫人又不傻,只是听他这么说,就知道孟鹤川什么意思。 他们父子唱双簧,自己也有接招的办法。 她轻轻拂掉了茶杯里的沫,喝之前吹了口气,“说起这个,你倒是提醒我了。安绮最近也参加了一个学习班在学习英文,说是那儿的教学颇见成效,以她的才智,我看不用半年她就能独立翻译了英文说明书了。另外我记得,你早前不也说过想去学习英文?我帮你同安绮和队里头说一声,年后你同她一起去学习吧。” 孟鹤川没再多说。 他原本打算送孟家夫妇出大队,但孟夫人却坚持要看着他回病房。 方才他不顾众人阻拦直接冲去保护白胭,这次便不敢再擅作主张。 只是护士得了孟夫人的交代,晚上早早就盯着孟总工的病房。 还没到九点,他那一间病房就已经被拉闸关灯。 孟鹤川便没有机会在去找白胭。 夸张的是,从第二天开始,孟夫人便安排了安绮不出门诊。 让她带着英文教材,直接去病房里同孟鹤川一起学习。 白胭没办法避开孟夫人与安绮去见他,这么一来,两人竟然超过四五天未见。 热恋中的情侣许久未见让她苦恼是一回事。 而白家突兀出现,同样让她不知所措。 那日大闹大队门口之后,白胭再没见过白伟几人。 陆寄礼和小周都替孟鹤川传过消息,让白胭暂且不用担心,白家人有他们帮忙应付。 可那天白伟和李麻子在门口口出狂言,白胭甚至不知道在自己还没赶去之前,李麻子还说了什么。 流言被越传越夸张。 大部分说的是白胭是个骗婚的女骗子,私下骗了老实人的礼金,拿了钱躲到了首都享福; 也有小部分人,特别是以狗子为主的交流班的那些学员,他们与白胭接触大多,主动替她说话,认为白胭的为人绝不可能欺骗; 只是个人说个人的,流言阴魂不散。 众人竟还将白胭当时被称呼为‘小孟太’的事给翻了出来。 不多时,大队里新增一条流言,交流班的白胭同志,是孟总工从在金陵遇见,强行从老实人家里抢回来的女人。 如今本来就很惹人注意的英文学习班直接晋升成为热门观光圣地。 不少不需要操练或者休假的队员,成群结队的都往交流班小楼去看看那位流言中的人物。 人多就容易影响学习,魏巍时常对着窗户外的一排脑袋叹气。 但还好的是,为其三周的学习也接近了尾声。 魏巍让白胭暂时别去上课,最后的两节课则是由他单独完成。 大队在给京州大学这帮老师开欢送会的时候,孟鹤川也被允许出院。 小周替他办理好了所有的手续,拎着行李先下楼。 孟夫人喊停他:“小周,把东西放到家里的车上。” 说完也不等孟鹤川开口,又朝着他伸手,“出院处方让安绮帮你看一眼,该怎么吃药总得有人帮你记得。” 孟盛康在旁边阻止了妻子,“孩子大了,又不是小孩,不需要事无巨细地交代他。” 孟鹤川顺手将药和处方收进了衣兜口袋。 他抿了下唇线,“走吧,”陪着父母还有安绮一起下楼。 “鹤川,你身上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是回家里疗养比较好,大队研究院的工作,让小周每日开车接送不是更好吗?” 孟夫人他们脚程更快,安绮便顺理成章的同孟鹤川并肩而行。 孟鹤川看着外伤都结痂了,但他到底是从火海逃生,又摔伤了内里,安绮猜他下楼梯的时候会有些吃力。 她的手虚抬着,似乎是想去扶他。 孟鹤川只低声应了一句‘不必’。 也不知道到底回答的是不必回家修养,还是不必要让安绮搀扶。 总之他说了一句后,下楼的步伐也算沉稳。 安绮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车子就在楼下,孟鹤川朝后看了眼,瞥见了红旗的车标。 他不动声色朝着下车等待他指令的小周使了个眼神。 小周小跑到几人面前,啪的敬了个礼,“孟总工,我在来的路上已经被研究院的几位老师催促,今日您出院后一定要先将您带回去,说是最近要送去新开模的零配件还有几个细节一直在等您的确认。” “怎么整个大队除了他,就没有可以做主的人了吗?”孟夫人蹙着眉,“住院的时候就天天送文件过来签署,特意赶在周末出的院,怎么还不让人休息了?” 孟盛康推着妻子往车子走,“鹤川本来就事忙,组织里对他们的要求是今年一定要有研究成果出来,他住院快十天,自然是积压了一堆的工作。” 孟夫人也不是不讲理的主儿。 加上孟家一家三口从事的都是忙碌的工作,孟盛康不用说,就连孟夫人当年组织筹建总医院的外科的时候,也是忙得两三个月不着家。 所以此时孟鹤川被工作牵住,她虽然不满,但也能理解。 只是—— 孟夫人眼风扫到安绮,上车前交代,“如果是不得已的工作,那边先去处理,只是你这个总工程师不至于要没日没夜的呆在大队,身体没恢复之前,我会让你父亲同你们领导打声招呼,你每天必须回家。” 孟鹤川点头应好。 孟夫人招呼安绮上车,“你同我们先回去。” 红旗前脚开走,孟鹤川也催促小周赶紧开车。 短短十分钟的车程,孟总工一分钟也没耽搁,迅速批阅完了所有的文件。 等车子拐进了大队后先去了趟研究院。 他原本只是想花一个小时时间,与王老师还有其他几位研究员简短地碰个面,将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内的研究结果同频一下。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与王老师才刚讨论了两三个问题,就发现研究方向中的一个盲点,有一个数据尺寸不对。 配件的开模就在眼前,一个精工配件不是说开模就能开模。 在物质以及经济还不算强势的现在,一个错误的开模都有可能导致严重的进度滞后以及经费超支的后果。 一群人等着他的决算,孟鹤川朝着窗户外看了一眼,不知视线转向了何方。 白胭—— “小周,你去打个电话通知我母亲,我今日会迟归,让他们不用等我。” 他交代完,脱下外套,留在研究院与众人一起推演计算。 第117章 属于他们的五分钟,生日快乐 小周打了电话后,中途又推门悄悄看了几次。 里头的孟鹤川已经架起了眼睛,将袖口上折,手臂上还绕着纱布,可他已经埋头在众多文件当中。 小周深知工作对于孟鹤川的重要性,他更不敢在此时打扰他。 只能默默地退在门口跺脚算时间。 孟鹤川办公室的灯一直持续到了深夜,讨论的声音逐渐变小。 孟鹤川揉了揉发胀的鼻骨,终于将手中的笔放下。 王老师也松了口气,将写着最终结果的草纸看了又看,仔细折成方块转交给助理。 “还好你回来,不然可就要出大事情了。”王老师喝了口热茶,暖着身子,“研究院还是缺人啊……” 像孟鹤川这样的全面性人才少之又少,他一出事休息,整个研究进度就被严重拖慢。 “我到底是老了,而国外的东西更新换代又快,思想不如你们年轻人活络。”王老师将办公室里的其他研究员都看了一遍,“外头的人都以为整个航天大队的研究员里人才济济,其实能够算得出手的,竟还不到十个人……” 王老师也是来了大队才知道孟鹤川这些年里的辛苦之处。 国产飞机的研发是一件极其复杂与困难的事。 在航天大队的经费与实力受限的客观条件下,孟鹤川在头几年几乎是一个人当成三个人在用。 在项目初始的阶段,别说休息了,他完全是在连轴转。 既要了解并且拆解国外的先进技术,又要下到各省各市去找出合适的精工厂做中游端。 出差的时候三天跑完三个城市都是常事。 其实人才这个问题,孟鹤川也有发现过,甚至也认真考过这方面的建设。 只是当下并不是详细讨论此事的好时机。 他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 孟鹤川频繁看表,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搭在手臂上,面露歉意,“王老师,配件开模的后续事宜还需要您多费心,今日您也辛苦了,等了我那么久,先回去休息吧。” “是是是,你身体也还没完全恢复,也需要早点回去休息。” 众人从办公室里出来,各自分别。 此时已近零点,不适合在大队的主道上开车。 孟鹤川索性交代了小周等在办公楼前,自己则是小跑往礼堂方向赶。 正月的天气阴晴不定,立春刚过,原本回温了几天的温度又突然骤降。 孟鹤川忽然感到鼻尖一凉。 他慢下脚步,抬头看向黑漆漆的天空。 京州竟然又下雪了。 他哈了口气,视线重新看向黑漆漆的礼堂大门,梭巡一阵,没看到人影。 好看的眉头微蹙,随着他一呼一吸,唇边有白色烟雾时不时冒起。 天气那么冷,是他耽搁了两三个小时,白胭不在门口先回宿舍也是对的。 孟鹤川转身刚走开两步,视线在因为下雪而铺了层薄薄的白色雪沫的地板梭巡一阵,眼神又亮了。 他重新调转脚步,大步流星往转角避风的地方去找人。 白胭就这么水灵灵的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眼前的女孩儿裹着张婶给的大袄,小脑袋埋在膝间,露出小半张侧脸。 眼睛眯着,想起来像是睡着,但眉弓却依旧皱出了川字。 孟鹤川明明已经刻意放轻放慢了脚步,但才走了两三步,地上的人就已经抬起了头。 惺忪的眼里盛满了警惕,在瞧见来人的时候白胭还愣了愣,抬手搓了好几下眼睛。 “你——孟鹤川——” 孟鹤川边走边脱下衣服,带着他体温与气息的外套落在了白胭的身上。 他顺势坐在了她的旁边,往前探了身子。 唇上因为落了雪花,亲上白胭的时候,将迷糊的人给小小冻了一下。 “嗯,是我。”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鼻尖相错贴着。 一直到两人的气息都逐渐不稳,孟鹤川才放开白胭,“你等了很久?” 白胭没有手表,不知道具体时间,只是一味摇头,“我回宿舍也没事,不如在原地等你,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无条件的信任让孟鹤川心头一暖。 “研究院那儿遇到了一些问题,我从医院过去后就被耽搁到了现在,又不好当着其他人的面让小周来通知你,让你等了那么久。” 孟鹤川牵起女孩子冰凉的手,替她回温,“以后如果超过半小时我没出现,那你就不能再等了。” 下午得知要出院,孟鹤川便提前交代小周去找白胭,告诉她自己今天出院了,迟些时候会找机会去炊事班张婶的宿舍找她。 白胭收到消息的时候很高兴。 只是她今天要参加京州大学老师们的欢送会,大概会在八点多才会结束。 两人太久没见,都有思念以及疑问想同对方说。 白胭想了想,便拜托小周转告,等欢送会结束后,自己会找个借口留在礼堂大门口等他。 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等到了凌晨。 她没有手表,不知道此时几点。 松开被孟鹤川握住的手,白胭拉开他的袖子看表—— 凌晨十二点零四分。 超过了。 有些可惜。 白胭抬头,笑笑,“亏大了,孟总工掐这点赶过来,我的生日都过了,没法给你要礼物了。” 她站起来,“怎么感觉晚上的温度又冷下来了?你今天才刚出院,还是别在这儿吹风了,我们走吧……” 她还没彻底站稳,孟鹤川却又猛地拉了她的手臂一把。 白胭栽到他怀里,被带着重新躲回礼堂大门的转角。 两人姿势暧昧地抱在了一起。 “怎么了?” 孟鹤川没搭腔,只是将下巴轻轻放在了她的肩上,抬手绕过她的手臂,将手腕上的手表露了出来。 白胭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偏头看他。 指尖一凉,她再次转头,孟鹤川握着她的手,轻轻拨动手表上的表冠,将暂停的时针慢慢地,一轮一轮地,往后转动。 长短分时针在有规律地往后退,一步,两步—— 手表上的时间最终停留在了二十三点五十五分上。 孟鹤川示意她表上时间,“这是我的手表,这是我们两人单独在一起,属于我们自己的这一天。只要我们还没度过,你的生日便还没过。” 孟公子无师自通,说起情话更是信手拈来。 他轻轻亲了下白胭侧边的碎发,“阿胭,这是独属于我们的五分钟,祝你生日快乐。” 第118章 他是个好爸爸 白胭没有想到他竟还有这样的‘手段’,“你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 “阿胭,你的一切,我都想要知道,要记得。” 他的胡茬在接吻的时候扎得白胭边笑边躲。 孟公子索性掐住她的下巴,不让她逃跑。 从唇瓣到脖间,孟公子反反复复吻过。 白胭记挂着他的伤,不敢挣扎的太过用力,顺从的配合着他的节奏。 衣领松开后,细腻的肌肤在他略显粗糙的掌心下发颤,几轮下来,白胭冷白的肤色已经染上了一层粉红。 被欺负的狠了,连眼里都蓄积了水光。 模样实在太过美丽,又惹人怜爱。 孟鹤川引以为傲的自控在他面前毫无胜算。 他不敢轻易挑战,长叹一声后,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她。 “阿胭,我们快快结婚吧。” 他正仔细检查白胭身上的痕迹,手突然被她抓停。 白胭眨了眨眼,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孟鹤川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将白胭的手拿下来,发现她的指腹沾了粉笔灰,认真地替她搓拭,“交流班的课程都结束了,我却才上了两三节。” “你想学,我私下在教你。”她任由孟鹤川搓着手,住了快十天的院,他的头发也长长了,盖住了眉眼。 “阿川,你以前也那么会照顾人吗?” 两人每一次闹玩,白胭没有力气,都是孟鹤川替她收拾整理。 在一起后,也都是他在照顾自己。 他会记得白胭没有衣服穿,会记得她的鞋坏了,会记得她说过喜欢花,会在她每一次陷入危险的时候,都能够从天而降。 白胭心里涌过酸涩的爱意,忍不住贴近他的胸膛。 “怎么了?”孟鹤川抚摸着她的发顶,很享受她对自己的撒娇。 白胭瓮声瓮气地说:“我就是在想,你一定是个好爸爸。” 他挑眉扬梢,“为什么这么说?” 白胭玩着他的手指,“你很会照顾我,也一定很会照顾孩子。” “原来是这样,”他忽然握紧了白胭的手,“会不会照顾,得实际有了孩子才知道。” “你喜欢女儿还是儿子?” “女儿。” “我也喜欢女儿,但我希望女儿是妹妹,前面有一个哥哥能够保护她。” 他眨了眨眼,“好,都听阿胭的安排。” 白胭愣了一瞬,瞪他。 她先站起来,随后一把将孟鹤川也从地上拉了起来,“我家里人……” “我都处理好了,你别担心。” “你就不问问我,到底是不是和李麻子订过婚?”因为是夜半,白胭没有挣开孟鹤川的牵手,顺从地任他牵着。 “那你订过吗?” “订过。”她转头,想起大队里对自己那些荒唐的传言,刻意地说:“你不知道吗?我就是那专门骗婚的女骗子,把人礼金骗来就跑的那种。孟总工,你怕不怕。” “怕。”孟鹤川的手握得紧紧的。 怕她真是个骗子,骗完人的真心就跑了。 …… 两人一路往张婶住所走,“阿胭,你家里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到来,你知道吗?” 白胭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在金陵没拦下我,是不可能在花精力和金钱,刻意跑来京州的。” 她虽然才与白家人相处不到一年,但对白家父子已经十分了解。 那两个男人都是个酒囊饭袋,只懂得打骂老婆女儿,本事没有一点。 “我离开家是临时决定的,在此之前也没透露过任何去向,我遇上你也是意外,来大队更是连自己都没想过的事。” 白家父子有什么本事可以在这么多意外发生的情况下,精准的知道白胭人在京州的航天大队,这根本不可能。 “除非——”她抿了抿嘴,“有人将我的消息告诉了他们,让他们找来的。” “会不会是阮晓慧?” 阮晓慧确实嫌疑最大,只是要将白家人从金陵找来,没有当地人的帮忙可做不到。 孟鹤川摇头否定,“她在其他两件事上有嫌疑,但我觉得这件事上,可能与她暂时无关。” 他说的是暂时。 “不是阮晓慧,那么在队里与我不对付的,就只剩下许晴晴了。” 白胭轻轻哼了一声,“孟总工到处留情,可是苦了我。” 孟鹤川记得许团长有个副手是金陵人,这线索与他猜测的事相差不远。 而且办事的手段也很像徐晴晴会做的。 她找了许团长的人去查白胭的事,在将她父兄带来京州,意图在流言蜚语上毁掉她。 这种手段拙劣,但却十分好用。 “许晴晴那边的事,我会私下找许团长说清楚的,许团长如果说不定,我会找我父亲出面。” 说到孟家父母,白胭抿了下唇。 “对了,我后来听张婶说了才知道,原来我家里人来闹的时候,你的父母刚好在大队团拜……” 白胭发顶上落了雪,看起来可怜兮兮,“所以你母亲当日在医院里,对我印象才会那么不好。” 张婶的住所就在前面,孟鹤川轻轻松开了白胭,伸手将她头顶的雪花拂去。 白胭仰着头,“所以,阿川,我们的事,能不能缓一缓,在告诉你的父母?” 她的担心并无道理,孟鹤川虽然心有不甘,但他惯来宠她,便也点头答应了。 “那你的家里人呢?我真的不用同他们见个面吗?” 在孟鹤川的交代下,白家人同李麻子在派出所被李队长好好地‘查’过一番。 几个人最终不敢再开口叫嚣白胭是李麻子未过门的老婆。 李麻子觉得自己倒了血霉,出派出所的时候,狠揍了白伟一顿。 白伟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他给拿走了,如今一家三口躲在京州车站的地下通道里,靠乞讨换回程路费。 孟鹤川本想随便找个人送点钱给他们,让他们尽快从京州离开,再也不要出现。 但转念想,白家人无耻,到底也是白胭的父母。 做这个决定之前,还是需要先问问她的意见。 白胭想起那个可怜的女人,她虽然无用且愚昧,但自己穿书过来后,她也算是为数不多给予过她真心帮助的人。 为了她,也为了能够彻底解决白家父子那两个安全隐患,白胭决定自己亲自去见他们一面。 这个想法刚说出口,孟公子就摇头,“你去不行,若你信得过我,我代替你去也行。” “你能去,我为什么不行?” “他们在地下通道那里,你去不方便。” 白胭一副‘你可别小看我’的表情,“我偏要去。” 第119章 他们可能被打死了 孟鹤川安排得很快,趁着第二日还是周末,给白胭找了个借口出门。 他本也想亲自陪同,但临出门前又因为工作被耽搁,最终无奈同意让白胭一个人去。 小周作为孟鹤川的警卫员,自然是不方便陪同。 孟鹤川让白胭等了一阵,不知道从哪个朋友处借来了几个身材魁梧的保镖,各个虎背熊腰,还穿着黑西装,一个个跟李连杰似的。 白胭瞧见人的时候心里还在腹诽孟总工真是公子做派。 白家父子不至于要出动这么大的阵仗去对付吧? 听见她这么说,孟鹤川什么都没解释,只是让白胭快去快回。 白胭按照他给的地址找到了京州车站。 当她站在地下通道的时候才真正明白孟鹤川的用心良苦。 整个地下通道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恶臭,像是混杂着汗臭以及尿骚味。 饶是白胭在白家住过一个月的牛棚,也接受不了这样的气味。 她捂着鼻子朝阴森森的通道里看,里头没有光线,只能借着从洞口射进的阳光,隐约瞧见里头的场景。 人头攒动,每一个角落都站着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唯一相似的就是这些人全都是衣衫破烂,神情萎靡。 “白小姐,京州几处地下通道,都是流浪汉的聚集地,这里龙蛇混杂,谁都不知道他们做过些什么,您小心点。” 有了保镖一前一后的护着,白胭相对安全了不少。 她在地下通道里梭巡,找着白家人。 走到一个阴暗潮湿的角落,她微蹙眉,快步上前,“……妈?” 蜷在地上的女人没有反应。 白胭蹲下身,动手将她乱糟糟的头发拨开,露出一张超越年龄苍老的脸。 而女人的脸上更是没有一个好的地方,全是淤青与血痕。 白胭的眉头皱得更紧,她伸手去摸吕丽萍的头,果然烫得吓人。 吕丽萍是只身一人躺在地上,身边没有任何行李,也没看见白伟与白国华。 白胭觉得奇怪,不知道白伟他们怎么会不在旁边,但也不能将发烧的吕丽萍再留下这连风都通不了的地下通道。 她想了想,只好拜托保镖帮忙抬起吕丽萍先离开。 孟鹤川在她离开前塞给她一把钱,白胭将人带去了车站旁的一家招待所,开了间房后又托人去买了药与水,自己则是在旁边拿了毛巾替她擦干净脸。 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吕丽萍这个可怜的女人根本睡不踏实。 灌了药,迷迷糊糊中一直在低声呻吟。 “别……别打我们……别打我的孩子……”她猛地睁眼,害怕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妈,是我,白胭。” 白胭上前按住了她,“你别怕。” “小胭,是你?真的是你!” 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萍,紧紧地抓着白胭的手,“你别怪娘,别怪我……” 她嘴巴翕张不知到底在说什么,白胭也不催她,只是静静地任由握着手。 保镖当中有一个头头,叫阿耀,见到这种情况,便招呼的其他人退到门口,将空间留给她们。 吕丽萍哭累了,抽了抽鼻子,缓过了神。 望着白胭又想起了自己前些日子同白家父子去大队面前闹的那一场,又羞愤又害怕。 “小胭,娘不是……我……” 白胭阻止了她说话,“妈,我都知道的。” 她确实都知道。 那天晚上如果不是吕丽萍敲晕了白伟,也许白胭已经遭到了他的侵犯。 她半夜推开家门要跑的时候,吕丽萍也听见了动静,出来看了一眼。 ‘母女’相互对视了一眼,屋里传来白国华的嘟囔:“臭娘们,外头什么声音?不会是贱丫头要跑了吧?” 白胭紧张地拿了门口的扫帚防备。 就在白胭不知所措的时候,吕丽萍快速转身关上门。 她死死地拽住了门把,用口型小声地说:“小胭,快跑。” 白国华在房间里拼命捶门,吕丽萍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硬是拽着门不松手。 给白胭争取到了逃跑的机会。 “我走后,他们打过你吗?” 等吕丽萍情绪稳定了,白胭拉开了她的衣袖,手臂上触目惊心的疤藏不住。 吕丽萍连忙把袖子放下来,“这上头有些伤不是他们弄的。” 她似乎很紧张,“小胭,你是遇上贵人,才会来京州的吗?那你可不可以叫他们去救救你哥哥和你爹?” “救他们?妈,你们离开了大队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吕丽萍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就开始发抖,她掀了被子就要给白胭跪下,“小胭,娘求求你,阿伟和你爹再混,他们也是你的血亲,你就看在娘的面上,能不能让你那个贵人朋友去救救他们?” 白胭对吕丽萍有感谢之情,但不及她对白胭的亲子之情。 此刻见她要朝自己下跪,吓得连退几步,撞到了一旁的矮脚桌椅。 发出哐当一声。 站在门口的阿耀时刻关注着里头的动静,听见了声响便快步走回来,“白小姐,你没事吧?” 白胭将阿耀当成挡箭牌,挡在了自己前面,“你先起来,有事我们好好说。” 阿耀朝着其他人使了眼神,众人将吕丽萍重新架了起来。 吕丽萍是个没有文化的农村女人,胆小怕事,加上受了惊吓,一句话说了半天说不到重点。 白胭听得云里雾里。 阿耀在旁眼神闪烁。 白胭瞧见了,心头一动,“阿耀,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这群黑衣保镖是孟鹤川找来的,而白家人之所以会被带去派出所也是他的交代。 阿耀想了想,老板与孟总工都没交代要对白胭小姐隐瞒,他果断开口,“是的,姓白的一家人从派出所出来以后就被李麻子给揍了一顿,身上值钱的东西应该都被李麻子给拿走了,他们没钱买车票,回不了金陵,似乎一直在想法子弄钱。” “小胭,你哥哥和爸爸已经消失了三天了,他们可别是被人打死了……” 第120章 充电 “死了就死了呗。”白胭直接将心里的话给说出来。 引来阿耀的侧目—— 白小姐不愧是孟总工的女人,说话做事的风格都一样。 吕丽萍痛哭。 白家父子出了派出所就被李麻子狠揍了一顿,流落街头。 他们身上没钱,在京州更是人生地不熟。 连吃饭都成问题,更别提回金陵的事。 两父子一合计,心想唯一还能卖的就是吕丽萍这个糟老婆子。 他们嘴上骗吕丽萍自己出去找点零散工的活干,背地里却在火车站前四处找‘客源’。 白国华还算有点良心,犹豫过,“卖你娘,这不是给老子头上戴绿帽吗?” 但白伟显然是个青出于蓝的畜生。 他狠骂了老爹几声,告诉他如果不想死在京州,要么他去卖屁股,要么就只能卖老娘。 白国华不愿意卖屁股,只能照做。 两人将吕丽萍骗进了小巷里,原本想着小巷子黑灯瞎火的,别人也看不清吕丽萍的样子。 可谁想到吕丽萍这么不配合,发现了丈夫和儿子想做什么后拼命挣扎。 ‘客人’被吕丽萍给失手打了一巴掌,揪着她的头发拖到巷子口。 再看清她是一个五十岁的老太婆后更是怒火攻心。 直接将闻声赶来的白家父子狠揍一顿。 说起来也是白家父子倒霉,他们找得‘客人’算是京州车站的地霸。 地霸咽不下这口气,找来自己的小弟,并且放狠话出来要卸掉白家父子的一条胳膊。 “白家父子吓得连夜躲了起来,我们的人也再也没瞧见他们过。” 阿耀言简意赅的将这几天他所了解的事说了一遍。 白胭握拳,“白国华和白伟,他们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你还替他们担心做什么?” 吕丽萍只知道哭。 她这辈子,没有文化,逆来顺受。 年轻的时候被家里人用了二十块钱就卖给了白国华。 嫁给了他以后,又受白国华的欺负过了前半辈子。 没有一点自己的主见。 如今儿子与丈夫生死未卜,如果不是白胭找了过来,恐怕最后等待她的结局,只有在地下通道里等死了。 “可他们……他们到底是我的男人,是你的爸爸和哥哥啊……” 白胭深知像吕丽萍这种出生在三四十年代的女人,万事以夫为天,没有自己的思想。 她也不指望在朝夕之间,能够将吕丽萍的想法彻底扭转。 自己之所以会主动来找白家人,主要也是为了她。 而不是为了白家父子。 既然贱人自有天收,自己也不必为了让白伟他们以后再不敢来找她麻烦而额外想法子去震慑他们。 一举两得。 顷刻间,白胭做了决定。 “妈,我既然离开了,除了这个姓,我都不当自己是白家的人。你让我去找他们父子,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更何况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我可以答应你,帮忙去派出所说一声这种情况,能不能找得到人,白伟他们能不能有活路,全看他们的命了。” 白胭的脸上有吕丽萍从未见过的冷漠与决绝。 她甚至对眼前的女儿感到陌生。 她身上的衣服是质地良好的面料,脸庞干干净净。 虽然同以前一样削瘦,但身板却挺得板正。 吕丽萍想起了那天在大队门口,有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将白胭护在怀里。 到底是白胭自己变了,还是因为那一位贵人,将她改变? 在她发愣的时候,白胭已经站了起来。 她出来得太久,再不回去怕孟鹤川会担心。 “……妈,你这段时间,先住在招待所里,最主要是把自己身上的伤和病养好,我后头在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在京州给你找一份工作,养得活自己。” 白家人,包括吕丽萍,对她而言,其实都是陌生人。 她不可能,也没义务去替原主照顾这样的吸血鬼家庭以及无能的母亲。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她更希望吕丽萍能够觉醒,认清白家父子对她的拖累与伤害。 离开那个困住她的小村庄,五十岁也能重获新生。 这样也算还了她那半年对自己的帮助之情。 只是现阶段,吕丽萍一定接受不了她的这种思想。 白胭倒也不急,她仔细交代,“你不认识字,京州地形也不熟,我会给招待所的老板多一些费用,让她帮忙照顾你。等我考虑清楚该如何安置你后,我会过来找你的。” …… 从招待所出来后,白胭在返回大队的途中,详细问了阿耀前几天的情况。 得到的回答与刚才并没有太大的出入。 白家父子真是在三天前失了踪。 阿耀从旁了解过,白伟他们得罪的那个地痞叫老虎,常年混迹在京州车站周围, 老虎早年间身上背了人命,让手下的人去顶了罪,自个蹲了几年牢出来了。 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如果白伟父子真是得罪了他,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白胭借着汇报工作的借口,去了孟鹤川的办公室,将今日的所见所闻都说给他听。 孟总工鼻梁上还架着眼镜,坐在书桌前停下手中笔,认真听她说完后点头回答,“你做好决定就行,需要我的时候随时说。” 白胭欲言又止。 孟总工想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图纸上,可始终无法忽略身边站着的人。 他淡淡瞥了白胭,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将钢笔笔帽扣了起来。 \"阿胭,你过来。\" 白胭回来后情绪也不高,此刻恨不得能够让孟鹤川亲亲抱抱举高高,充会电。 可她人才刚挪动到桌前,面前忽地出现一沓资料。 铁面无私的孟总工伸手在纸上指了指,“昨天今日都放了你的假,如今交流班的活动也结束了,翻译员同志,你也该要回归到本职工作上了。” 白胭不可思议地望向书桌上的资料,“孟鹤川,你不是吧?这个时候还让我工作?” 他挑眉,“不是你让小周报告说,有工作需要汇报的吗?” 白胭张了张口,竟无言以对。 最后泄愤般夺过资与纸笔,坐的离他远远的。 化郁闷为力量,唰唰唰给地主家做活。 也不知道是因为白家的那些糟心事,还是为了争口气,白胭工作的效率明显比平常更快。 不到一个小时已经将孟鹤川需要的资料给完成了。 ‘资本家’孟总工在查看到时候听见她一点都不隐瞒的哼声,闷笑的搂住了她,“现在的心情有没有好一些了?” 第121章 别犯错 从白胭进门开始,孟鹤川就已经发现了她的情绪不高。 看来对于白家的事,并不像她口中说的那样,可以轻松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他像哄孩子一样揉了揉白胭的头,“白家的事,如果你担心,可以让阿耀他们再去查查看。” 他将人借来了,自然可以交给白胭去用。 白胭心里的郁闷有一半应该出自于原主这具身体的真实反应; 而另外一半,白胭也说不上来。 这段时间接二连三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好像是有一团迷雾,一直挡在了她的面前。 她拨不开,也看不清究竟这团迷雾的中间到底有什么阴谋。 再联想到孟鹤川在书里的不好结局,白胭心里沉甸甸的。 她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自己心里的不安,所以才会有今晚这样失常的表现。 好在孟鹤川发现得早,见她如此,便想了一个既不伤她自尊,也不强迫她一定要说出理由的法子帮她转换了注意力。 白胭虽然想明白这当中的原因,但她嘴上还是不肯吃亏,“你如果想帮我转换心情,可以用别的方式啊。” “那还有什么方式?”老狐狸深谙顺坡下的道理。 他啄吻着白胭的唇瓣,“阿胭自己说,我都照做。” 没想到白胭这回不上当。 她眼睛闪了闪,抬手摘掉了孟鹤川的眼镜。 也许今天开大会,他穿了中山装。 灰色质地的布料,衬得他清俊沉稳,整个人气质更加矜贵禁欲。 发型也特意梳理过,整齐英气。 一副上好皮囊。 又有哪个女人会不爱呢? 好看幽黑的瞳孔里印出来她的影子,白胭定定地看了好一会,伸手攀上了他的脸。 台灯下,两人的影子相叠,暧昧缱绻。 呼吸声渐大,孟鹤川一时没想到白胭今日这么热情。 平日里长驱直入的孟公子今日竟然被在她的攻势被逼得连连后退。 背脊一痛,孟鹤川靠着书桌,好不容易才将身形稳在了上面,五指紧紧扣着。 白胭身上香香软软,贴着他的时候,孟公子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开始叫嚣。 生理性的喜欢克制不住,孟鹤川一把将她托抱起来。 克己复礼的外表一旦被撕开,便再难自持。 书桌上原本最珍贵的书被一扫而下,白胭才是他最珍爱的。 她被小心地圈进怀里,在轻轻放下。 仰着头被他反复地吻着,发颤着。 最开始挑衅的是她,而最后认错的也是她。 只是今天的白胭意识比以往更坚强,浑身都瘫软成泥了,却还能搂着孟鹤川的脖子不放。 他尝试拿下她的手,“乖,别闹了。” 可方才欺负白胭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白胭的手从脖子往上溜,又捧着他的脸,“阿川,你可不能犯错误啊。” 他见她一副软骨头的娇气模样,唇抵着她的手心,“嗯?我犯什么错误?” 白胭有意要他一句承诺,便忍着被他胡渣扎的触感,“你能答应我吗?不犯错?” “那你总得告诉我是什么错?”孟鹤川食髓知味,不甘只亲吻她的指尖,慢慢索取更多,“阿胭想要我答应什么?” 想要他平安地陪在自己身边的话哽在喉咙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书里的很多情节对于她来说都已经变得很模糊。 就连白胭自己都不知道孟鹤川是在什么时候转变的思想,开始走向末路。 但命运既将她送过来,白胭不想只是坐以待毙。 她才刚振了精神准备说话,走廊上一阵小跑声。 “孟总工,孟家的车在楼下!”小周低声叩门,“不知道是谁过来!” 白胭吓得一哆嗦,哐当一声,将他桌上水杯都给砸了。 小周在外头听到声音,也很慌乱。 他探头朝楼下看了看,又赶紧汇报,“首长也在!” 孟鹤川衣领全开,他看向同样脸色潮红的白胭,声音沙哑,“拦得住人吗?” “恐怕拦不住……!” 他迅速将白胭从桌上抱下来,拉好她的衣领,又整理自己衬衣。 小周拧动门锁的那一刻,两人隔着一张办公室面对面站着,同时回头。 陆振华打头走进来,瞧见白胭的时候颇为意外,同身后的孟盛康对看一眼。 看见来的人不是母亲,孟鹤川稍微放宽心,点头叫人。 “小白同志也在?” “今日白胭同志请假离队,方才才回来,我这里刚好有一份紧急文件需要她处理,便让她过来了。” 白胭连忙点头,“首长伯伯好,孟……先生好。” 孟盛康到没在意白胭的称呼,他礼貌性地点了头。 孟鹤川将白胭翻译好的手稿文件递过去,“机翼的零配件图纸内容已经完成,我们破解出了机翼精工锻造的方法,现在需要找到合适的加工厂开模。” 他真真假假将事情混在一起说,倒是把白胭在场的事情给糊弄了过去。 “从你将图纸带回来到现在,能够做到这种程度,进度已经算快了。”陆振华将白胭的手稿也拿给孟盛康看,自己则是对着孟鹤川继续说:“我同你父亲临时过来,也刚好是要同你说这件事。” 白胭以为他们要说正事,自觉往门口走。 陆振华喊停她,“小白同志留步,这件事与你也有关系。” “我?”白胭诧异,“我能做什么?” 原来是谭贺桉的首航公司在年后成立了一家精工配件的加工厂,专门针对航天航空设备锻造所需零配件。 这家加工厂同样算是合资企业,工厂一开,不仅在税收上给京州市里的经济带来了极大的红利; 更是提供了上百个流水工席位,大大增加了京州新一年的工作岗位。 孟盛康特意去考察过这家工厂,回来后便将谭贺桉有意抛出合作橄榄枝的消息带给陆振华。 “谭先生虽是华侨,但骨子里流淌着血液可是红色的,他不忘初心,一心希望能够为祖国做出贡献。他的那家加工厂的技术是从de国学来的,技术不能外传,但他可以让我们的人员下到这家加工厂去研究学习。” 陆振华还是高兴的。 航天大队在研究飞机的同时,更是要肩负中下游端口的筹建。 如果能够在谭贺桉的帮助下,让研究院的技术人员能够了解到每一个端口的技术,那对整个飞机制造业将有极大的帮助。 第122章 操场相见 白胭不由得感慨,谭贺桉果然是天选男主角,根正苗红。 她的眼神转向孟鹤川,却发现他的脸色不算特别高兴。 甚至对陆振华提及此事的反应淡淡的,只是一味地低头看地面。 白胭的心又是一沉,盘算着该如何才能让孟鹤川与谭贺桉关系变好呢? “小白同志,谭先生在同老孟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提到过你。” 陆振华的一席话将白胭的注意力又给拉了回来,“谭先生提到了我?” 孟盛康点头,“是的,他提到,合资企业中有涉及不少外籍的技术以及机器,希望大队这里派出去的学习队伍里最好能自配翻译员。” 陆振华这趟是真情实意感受到了队里有自己翻译员的好处了。 他笑呵呵让白胭回去等通知,约莫元宵后就可以安排她与研究院的其他相关技术人员一起去企业学习。 因为有孟盛康在,白胭也不敢多问其他话。 他们说,她就做。 正事说完,孟盛康要返家,自然而然地喊上了儿子一起。 白胭眼神风都不扫向孟鹤川,一副我与他不熟的欲盖弥彰感,乖巧地站在陆振华身后,目送他们离开。 红旗的车灯消失在主干道上,孟盛康眯着眼假寐,“上次不顾你母亲生气,你也要从医院跑出来的,就是为了这位小同志?” 孟鹤川沉默一瞬,声音低沉地应着:“是。她是我安排入队的,家里人的情况是我没有了解清楚,给她带来了麻烦,所以当时有义务替她解决。” “那现在解决了?” “解决了。”孟鹤川抿了下唇线,“爸,之前的都是误会,她没有过婚约。” 孟盛康睁开了眼。 他侧目看向孟鹤川,却突兀地转开话题,“我听老陆说,这位翻译员小同志能力不错,方才看了她的手写稿,内容对不对我不敢评价,但字倒是写得工整。” 孟盛康算是文人,看重笔墨书写。 白胭的字迹清秀,看模样是专门练过的。 “以她这样出生的小同志能写出那样的字迹,算是很优秀了。”他睁开眼,“只是你母亲看人,不单单只看字迹。” 说得隐晦,但懂得都懂。 孟鹤川捻动自己的手指,低头不语。 …… 如今交流班的课程已经结束,白胭白天便是按时到办公室报到。 但这几日孟鹤川白日忙着安排配件的加工事宜,一直都在基地没有回来。 晚上又因为孟夫人的交代,不得不回孟家老宅住,两人的见面也是断断续续。 大年初一凌晨那场火灾因为缺少证据与动机,终于有了结论,定性为一场安全意外。 为了避免同样的情况再次发生,大队决定开展一次安全行为教育的讲座。 每一位队员都要参加。 白胭便不可避免地同刻意不去相见的许晴晴与阮晓慧碰上了。 安全讲座是在大操场举行的,上一次在这里,白胭差点被拐走。 这一次来这个,又是因为火灾。 而火灾中的女主角也是她。 白胭一出现,就引来众人的侧目讨论。 许晴晴那帮小团体在经过她面前的时候,开启了冷嘲热讽的模式。 白胭想安安静静避着人走过,可芝华偏要拦她,“白胭同志最近深陷舆论漩涡,却还是那么精神,真是令人开眼了。” “多谢夸奖,我早睡早起,最近皮肤确实更好了。倒是你,芝华同志,我看你印堂发黑,眼底浮青,你要多节制啊。” 最近队里不知怎么的又冒出了一则辛辣传闻。 说是文工班的某一位女同志,被二炮班的指导员当场抓到衣衫不整地出现在男同志的宿舍里。 据可靠消息指出,那名女同志就是芝华。 芝华见她目不斜视地从身边经过,又气急败坏,又怕许晴晴觉得自己没用。 急起来直接伸手去拦她,“你站住!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的杀猪匠老相好呢?怎么雷声大雨点小,现在就没瞧见人了?被你赶回白家村了?” 白胭原先还想着自己这段时间已经够显眼了,不想再在众人面前与许晴晴他们起冲突。 可她不犯人,不代表别人冒犯自己的时候她要忍气吞声。 白胭站稳,漂亮的眸子攒着冷意,“杀猪匠和白家村你都知道?要不要详细展开说说,你还知道什么?” 芝华这个人有脑袋没脑子,根本不明白白胭话中陷阱,“我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怎么样,你怕不怕?” “哦?那正好,我也想问问你,之前的那些人,是你们怎么找来的?” 芝华发愣,“你说什么?——” 周围看热闹的队员们窃窃私语,“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说来大队闹事的那四个人,是芝华同志他们找来的?” “那些人到底是不是白胭同志的家里人啊?” “这不好说,你看大队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作……” 作风问题在大队里可是最严肃的问题之一,如果一个人的作风品行有问题,队里将会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对此白胭也觉得疑惑,私下问过孟鹤川。 得到的回复则是派出所那儿出具了李麻子和白家人的口供,承认了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导自演,想要逼迫白胭回家嫁人。 而政委在看过笔录以后与陆振华商量了一下,认为白胭是大队难得的翻译人才,既然她自己都没有意愿想要离队,那大队自然愿意将其留下。 不过这些话都是孟公子转述的。 真相到底是何,她也无处求证。 “芝华!”许晴晴恶狠狠打断芝华,“嘴巴笨就闭紧点,别张口丢人现眼,还惹来麻烦!” 她说完,扭头看白胭,“你也别得意,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欺骗鹤川的,但你小心点,纸是包不住火的。” “是吗?那这句话我同样送还给你。” 不管是火灾的害人,还是白家的麻烦,总有一个是出自许晴晴手笔。 反正一个是她,一个是阮晓慧,都和自己不对付。 白胭懒得一一求证,直接无差别射杀。 许晴晴气急,又不好在众人面前以多欺少,脸色由红转白。 远处跑来献殷勤的男人,“晴晴,是不是她欺负你?” 第123章 你也是她的老相好? 白胭抬眼一看,竟是许堂哥。 前几天白家人来闹事的事,许堂哥可是从中出了不少力。 他一个男人,社会关系可比芝华要来得厉害,所有了他的插手,许晴晴她们才能在短时间内将白家人找到将他们连夜带回京州。 当时的孟鹤川还在住院,许晴晴觉得这简直是天赐良机,没有人会帮助白胭的。 许晴晴满心期待等着白家人将白胭带走,却没想孟鹤川为了白胭,竟然不顾危险从医院跑了出来。 自己费尽心机把白家人带出来,结果雷声大雨点小。 白家人就这么被打发走了,现在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许晴晴得知结果后发了好一通脾气,把芝华和许堂哥骂得狗血淋头。 许堂哥为了讨好许晴晴,自然铆足了劲要替她出头。 “宪哥,她嘴巴厉害,还妄图污蔑晴晴!” 芝华大声嚷嚷,“她自己做了丢人的事,还想栽赃!大伙还记不记得啊,在陆队长生日那次,咱们玩击鼓传花,是不是她自己说没有对象的?结果现在冒出来个不清不白的老相好,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哦!” 许晴晴她们是有意发难,白胭再怎么做解释也是无用功。 她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也不想再出风头,淡淡地瞥了眼她们,“嘴巴长在你们身上,爱说什么我管不着。只是我想提醒你一句,嘴巴是用人说人话的,不是用来放屁的。” 周围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 以往也有不少女同志在队里受到许晴晴这群小团体的霸凌,敢怒不敢言。 如今白胭出头损她,也跟着起哄帮腔:“白胭同志说得对啊,就连队里都没对白胭同志的问题做出通报,那就说明了这当中没有问题啊!” 白胭看了一眼,人群里有个眼熟的女生,是第一次欢迎会上与她合奏表演《红日》的苏凌。 她友好地笑了笑。 苏凌在以前就看不上许晴晴的小姐做派,加上她在文工班里经常挑明了说白胭的坏话,和芝华那群小团体女生旁若无人般在想法子对付白胭。 此时在大操场听了他们说一嘴,终于忍不住出声:“许班长,没有证据的事,你们却一直咬着白胭同志不放,到底是为什么啊?” “还有为什么?不就是因为白老师在孟总工手下工作,让人家许大小姐不高兴了吗?她可是专挑软柿子捏,不然你看人家总医院的安绮医生,同孟总工关系也好,可许大小姐可从来不敢去找人家麻烦!”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接将许晴晴的心里话都给说出来了。 许大小姐可从来没在众人面前受过这种屈辱。 她气得直跳脚。 忽然,人群里冒出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许班长那么讨厌白胭同志,不会除夕夜十二栋的放火也是她做的吧?” 白胭敏锐地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一堆女同志挤在一圈,探头探脑。 辨不出方才那句话到底是出自谁口。 再往后看,阮晓慧在人群的最后一列。 面上表情怯怯的。 这是白胭自除夕夜火灾后第一次与她见面。 她拧着眉头,正想仔细回想方才的声音到底是不是阮晓慧说出来的,可偏偏周围的人群此时爆发出更大的惊呼,“不会吧?放火那么严重的事,许班长不敢做吧?” “那谁知道呢?如果她不喜欢白胭同志与孟总工走的过近,放火想要烧死人也是正常的。” 不知道是不是领导还没到,人群里越说越夸张。 许晴晴左右看看,可周围的声音太杂太吵,她根本抓不到究竟是谁带的头。 她怒目圆睁,看着面前的白胭的脸,只觉得刺眼,疾步上前,扬起手就要朝着白胭挥巴掌。 白胭在苏凌的尖叫声中醒神,扭过头的时候想躲已经来不及了,直面迎合许晴晴的巴掌而去。 预料之中的清脆响声却并未出现。 白胭半眯着眼,许晴晴的伸出的胳膊被人用力抓住,手掌堪堪停在了她的面前。 白胭呼了一口气,“谭先生?!” 谭贺桉表情冷淡的看了眼许晴晴的手,又看了一眼她,撂下话,“这就是许团长千金的教养?对着自己队员也能公然扇巴掌?” “看来大队里的作风风气也不如平常宣传的那样团结友好。” 谭贺桉一身高档西装,身上还披着一件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羊绒大衣,他甩开许晴晴的时候用了八分力,直接将人甩到地上。 许晴晴没有防备,蹭破了一小块膝盖皮,哭天喊地的叫疼。 而谭贺桉却连看都没再看她。 他一边摘下皮手套,一边走到白胭面前,再抬手的时候,露出了腕上的名牌手表。 一身的商务成功人士。 熟男气息喷薄。 根本不是大操场此时围着一圈看热闹的年轻队员们可以比拟的气质。 一时间众人都被他的气场给震住,无人敢言。 “有伤到吗?”他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白胭的脸颊,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谭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谭贺桉轻笑,“也许是因为我知道有人需要英雄救美?” 白胭面上一愣,躲避的姿势更明显了。 谭贺桉这才收起了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浅笑,“今日的消防安全主题,是首航公司赞助的。” 白胭了然地点点头。 许堂哥这时拉起了许晴晴,冲着谭贺桉表情不虞地抬下巴,“这位就是常常和大队有来往的谭总?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看起来也三十好几了吧?怎么,一个公司的老板,就敢来大队里欺负人?” 许堂哥有意要给许晴晴报仇,自然是一拳捶了过来。 谭贺桉看着身骄肉贵,是个年轻老板,但谁也没想到他力气倒也不小。 在许堂哥挥拳过来的瞬间,就伸手扼住了他的手腕,随后往后一扳。 疼得许堂哥呲牙咧嘴地骂人。 “你……你不是大队里的人,你为她出什么头?难不成你也是她的老相好?” 谭贺桉用同样的方式甩开了许堂哥的手,表情冷漠地训诫他,“嘴巴放干净的,你们代表的可是航天大队,不是地痞流氓。难不成平日里孟总工对你们从来不做思想品德的教育吗?” 第124章 谭贺桉受伤 虽然是为她说话出头,但听见谭贺桉后半句话,白胭的眉毛不露痕迹皱了皱。 许堂哥也不知道在大队里是什么岗位,怎么他嘴巴恶臭,这也能被怪到孟鹤川的头上? 看来不仅是孟鹤川看不惯谭贺桉,谭贺桉对孟鹤川也有偏见? 许堂哥既没替许晴晴出头,又在众人面前被谭贺桉一顿损,脸面拉不下。 他拦着他不让走,“你别走!我可不管你是什么老总,你在我们的地盘,欺负了晴晴,想跑,没那么容易!” “你想怎么样?” 许堂哥朝着操场中央的球场看了眼,抬下巴,“既然在操场,就用操场上的运动解决,会打篮球吗?比一场,我赢了,你和白胭当面给晴晴道歉。” “弄伤她的是我,为什么要让白胭小姐一起道歉?” 谭贺桉不屑许堂哥这种做派,伸手弹了弹被他碰过的衣领,“而且,我对你所说的事一点都不感兴趣,如果许团长认为我伤到他的宝贝女儿了,欢迎他随时来首航集团找我。” 说完他便要走。 许堂哥是队里篮球队的主力,他不信自己在篮球比赛中会输。 “慢着!这样,如果你赢了,我给白胭道歉,并且保证以后再不会在大队里针对她。” 白胭拧着眉头,她一点也不相信许堂哥的话,“谭先生,你不用理他。” 话还没说完,谭贺桉便扭头,望着她,“你不信我会赢?” 他天外飞仙来了这么一句。 “不是,我没有不信,只是许宪壮本就是篮球队主力,每日训练,你没有必要为了我……”白胭解释的话听起来有些弱。 毕竟在她眼里,谭贺桉同孟鹤川应该都是一个类型的技术型贵公子。 加上他一个堂堂赞助商老总,来大队同队员因为女孩子之间的斗争而打场篮球赛算怎么回事? “原本我是真的不想和他比,但如果你这么说,那无论如何,我也要比一场,不能让你小瞧了我。” 谭贺桉一边笑着,一边动手解开了腕表,转身交给了她,“一会还我。” 白胭掌心托着他的手表,进退两难。 “怎么比?” 许堂哥眼珠子转动,“比十分钟,3打3,我这里三个人,你也出三个人。” 他招呼了人群里两个大高个,白胭一看,都是队里篮球队的主力。 周围的人又是一阵嘘声。 他们人在大队,许堂哥随便喊一声都有球队的人来帮忙。 谭贺桉把秘书喊上,也只有两个人。 他环顾一圈,倒是无所谓地耸肩,“那就二对三。” 许堂哥将无耻发挥到了极致,“是你自己摇不到人来帮忙,可不能怪我们欺负你。” 众人让开道,有球队的队员丢了篮球过来。 许堂哥跃起接球,几步运球看得出底子深厚。 苏凌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了白胭身边,偷偷报告军情,“白胭同志,许宪壮嘴巴臭,但实力是有的,不然也不会去年被选进了市里的八一队。但是他喊来的那两个人球品就不怎么好了,我看过几场,他们赛场上竟会出黑招,你可得让谭先生小心点。” 白胭闻言心一提,有心去提醒的时候,男人们已经上场。 脱下外套与西装的谭贺桉,单穿一件衬衫,肩膀与手臂上的肌肉便显现出来。 秘书断了一次球,丢给了谭贺桉。 他轻松过人,一个漂亮转身,跃起脚一跳,三分球空心入樽。 周围有女同志开始尖叫。 苏凌咂舌,“以前只听说谭总工青年才俊,没想到他打篮球也那么厉害,有钱有长相,难怪是市里如今最炙手可热的王老五。” 苏凌是典型的京州大妞,皇城根儿下长大,住的是胡同里的四合院。 每月休假回家,总能够听了一耳朵城里的八卦。 白胭趁机问:“谭先生那么出名?” “那可不,年纪轻轻便创立了首航公司,又搭上了改革开放的东风,如今好像才刚过了三十岁,据不可透露的消息统计,他的身价已经有七位数了。” 白胭倒不怀疑谭贺桉有这样的身家财产,她在意的反而是苏凌方才提到的‘王老五。’ “谭先生那么优秀,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成家?”白胭的视线一直盯着球场里那道白色身影。 “确实没听说过,也许是因为谭家是华侨?” 谭贺桉又截下许堂哥的球,助跑,过人,弹跳,扣篮。 动作漂亮的再度引发女同志们的尖叫。 苏凌也跟着欢呼,“听说国外的人结婚都迟,不过我好像曾经听首长也说过,谭总工虽是华侨,但如今也是在京州生活,不如讨个京州的媳妇儿。” “那有合适的对象吗?” 苏凌刚‘啊’了一声,一脸揶揄地望着白胭,“白胭同志,你这思想和问题很不对劲啊,你对谭总工那么感兴趣吗?” 白胭没想到会被误会,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的沉默在苏凌看来就是默认,心里头八卦的小雷达嘀嘀嘀的直响,“对哦,谭总工今天也是为了你才会同许宪壮他们比赛的,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很熟悉吗?你们两个……” 白胭见她越说越夸张,赶紧喊停,“苏凌同志,你别想歪了,我只是随口一问。” 苏凌一副我懂的表情。 “你放心吧白胭同志,我的消息算是很灵通了,还真是没听说过谭总工有对象。你长得漂亮,又是大队难得的翻译员,会说英文,与谭总工确实很相配!” 都是年轻爱做梦的女孩,苏凌在脑中越想越觉得白胭与谭贺桉相配,激动地抓着她的手臂,“我原来在欢迎会上看你和孟总工跳舞,还觉得你们很相配,但现在想想,你同谭总工更相配啊!” 白胭心头一跳,头偏过她,“你别瞎说……” “啊!他们犯规耍赖!” 苏凌抓着白胭的手用力,“用手肘拐人,丢不丢大队的脸啊!” 白胭看过去,赛场上的比分已经是27比20,谭贺桉和秘书二比三,领先七分。 许堂哥今天帮不了许晴晴,还在众目睽睽之下眼看要输球丢人。 他乱了方寸,朝着被叫来的队友使眼色,三个人一人堵住秘书,一人伸手拉人。 许堂哥手肘一拐,伸脚去绊谭贺桉。 谭贺桉眼神一闪,白胭在球场旁担心地出声,“谭先生,小心!” 他脚下踉跄,手中篮球砸出去,整个身子重重摔在地上。 第125章 你跟了我,更好,更自由 “裁判是眼瞎啊?”苏凌是暴脾气,在场边大吼,“技不如人,更丢大队的脸。” 恰巧也有人跟着裁判一起计时,提醒着,“十分钟的比赛到了!” 裁判无奈地看了眼许堂哥,吹响了哨音。 比赛停在了27比20。 谭贺桉二比三,赢了。 白胭连忙进球场,疾步赶到谭贺桉身边,扶起他,“谭先生,你怎么样?” 谭贺桉甩了甩头,想伸手从地上撑起。 不料右手刚触地,眉头就迅速皱起,发出嘶的抽气声。 秘书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球员,蹲下替他检查,“谭先生,你手臂前几天才刚受伤,还是尽快去医院看一下。” 谭贺桉微微点头,任由秘书将自己扶起来。 他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看模样受的伤不轻。 但他面上神情依旧,朝着场中央的许堂哥抬下巴,“愿赌服输。” 许堂哥虽然是大队的队员,但在场以苏凌为代表的女同胞们心里跟明镜似的,许堂哥打球以多欺少,还下黑手,结果还是还没在谭贺桉手上捞到便宜。 他们此时早是收获一片嘘声。 头也不敢抬,灰溜溜地跑了。 白胭听着秘书方才的话,心里沉了又沉,“谭先生,你的手本来就受了伤吗?” 他没隐瞒,拧着眉头,“前些天出了个小车祸,还没养好,没想到今天又伤了。” 说完又是一阵吸气,面上表情明显撑不住,直晃晃地盯着她。 白胭没有办法,抿了下唇线,“手对于你们来说是最重要的,不能耽搁,我先陪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谭贺桉自然没有意见。 白胭扭头同苏凌交代,“一会指导员来点名,你帮我想个借口。” 苏凌瞧着谭贺桉垂着的手,也怕出事,连连点头。 白胭带着谭贺桉往队里的医务室走。 路上秘书递上手帕给他擦汗,他用左手接过,费力地擦着额头上和后颈的汗。 风一吹,好像有些冷。 他放慢脚步,想要将衬衫纽扣系上。 但左手好像无论如何也不好单手操作。 秘书想上前,被他若有似无地一瞪,又退了后。 谭贺桉尝试无果,当着白胭的面叹了口气。 秘书插嘴,“白胭小姐,我的手脏,能不能请你帮忙替谭总系一下扣子?” 都这么说了,白胭不能再当作没看到,“……谭先生,我来吧。” 谭贺桉闻言放下了手帕,仰着头等她。 白胭靠得近了,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古龙水混杂淡淡汗味的味道。 “听说除夕夜火灾的时候,你是从二楼跳下来的?后来只知道孟总工住院,那么你呢?你有没有受伤?” 谭贺桉说话的时候,喉结上下滚动,伴随着还没擦干净的汗珠滴落。 白胭低垂着眼,指尖尽量不触及到他的肌肤,“这件事大队对外做了禁令,不允许私下讨论,谭先生,我不好多说。” “这倒也是。”他低声笑,“但不管是什么原因起的火,遭到危险的人是你,所以你猜出来,我为什么要赞助大队的消防演习和讲座了吗?” 白胭系到他腹部上的纽扣,低垂的眼往下看,能够看见同样肌理分明的沟壑。 是完全不逊色于孟鹤川的雄性荷尔蒙。 “yan,能帮我擦一下汗吗?” 莫名其妙的称呼,以及莫名其妙的手心一热。 谭贺桉没有受伤的左手,突然抓住了她。 这种角度和姿势,与上一次在医院的走廊的场景重合了。 白胭的脑子嗡的一声发出警戒,想也未想,伸手想要推开他。 只是谭贺桉看着受伤,但力气依旧还在,不是白胭这么一推就能够推得动的。 他依旧紧紧地扣着白胭的手,眼神强势地令她惧怕。 此时大部分队员都聚集在大操场,往医务室的小道上空旷无人。 就连谭贺桉的秘书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白胭咽了口口水,不放弃地抽自己的手,“谭先生,这里在大队,我们不合适……” 他闷声笑,“这么说,不是在大队里就可以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谭先生,我们不是一路人。” “那你觉得,跟谁才是一路人?”他的拇指扣在白胭的脉搏上,扼得她发胀疼痛,“孟总工跟你,才不是一路人。” 不知道是不是提到了孟鹤川,他的眼神变得淡薄又冷厉,冰凉的声音像是一条毒蛇,吐着信子绕在白胭耳边,“你会英文,那么一定接受过更多新思想,也一定了解过国外更多先进美好的生活,你难道就甘愿待在大队里,成为他一辈子的手下?” 原本应该是旖旎的气氛,在他这句话中开始变味。 白胭愣住。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顿了顿,脸色与语调都恢复成了白胭所接触过了解到的谭贺桉,“我希望能够与你,有更多的接触机会,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你与孟总工,每日都在靠近。” 面上一如既往的清润,正如白胭从书里看到对他的印象一样,是个根正苗红的华侨商人。 他的话语模棱两可,一语双关。 退可攻,进可守。 直接将方才说过的话,当成了情敌之间的争夺。 白胭终于抬头,撞进他浅色的眸色里。 四目相对。 谭贺桉的眼底是直白的试探,是奔腾的涟漪。 “我这个人,回国之前,事事都爱争第一,事事也都喜欢拿第一。白胭小姐,我不希望自己在你这里,一直都是屈居于第二名。” 他逼近一步,白胭加重手中挣脱的力度,“谭先生,你先松开我可以吗?” “怎么?孟鹤川能对你做的事,我谭贺桉就不能做吗?”他用力一拽,白胭还没躲开就已经被他拽到了坚硬的胸膛前。 古龙水的味道更到浓郁。 不清新,也不熟悉。 白胭皱起了鼻子。 “yan,你不应该只关注眼前狭隘的蓝图,你应该要看看更广阔的天空。”他低垂下头,与白胭鼻尖交错,“孟总工给你允诺了什么?让你这样的人才甘心留在他身边?” 陌生的气息让白胭彻底怕了,她的浑身上下都在抗拒着谭贺按的靠近。 但男女在力气的上的悬殊让她根本躲不开。 “孟家生出高阁,孟夫人对儿媳妇的人选,除了学识,还要有身家。关于这点,我想你比我更加清楚你和孟鹤川之间的差距。” “而我谭家,思想西化,从来只看人,不看背后家世。” “你信我,如果跟了我,你能得到的世界反而会更多,更广,更自由。” 谭贺桉倾轧而下—— 第126章 互殴 男女力量悬殊,白胭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眼前谭贺桉的脸越放越大,白胭甚至可以感受到他鼻尖的气息。 陌生,不熟悉。 令人恐惧。 “放开她!” 一声凌厉喝声,打断了谭贺桉的逼迫。 白胭肩膀一痛,竟然是硬生生被人从他怀里给拉了出来。 她浑身抖得跟筛子似的,连脚都站不稳。 这个时候白胭才真正意识到,男女之间,若是遭到强迫,她根本没有机会逃脱。 身后撞上的柔软带着淡淡的青草香,还有一股跌打药油的味道。 是她这几日都在想念的味道。 也不知道是被谭贺桉吓得还是因为孟鹤川的倏然出现,原本只是在抖着牙关的白胭,眼底瞬间蓄满了泪水。 孟鹤川见状,神情阴郁,眸色黑的纯粹,带着深深的戾气。 连后槽牙都要磨碎,抬眼看着面前人。 “谭贺桉,你做什么?”孟鹤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 胸膛起伏的厉害,就连陆寄礼与他相交快三十年,也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你动她了?” 站在对面的谭贺桉立直了身体。 他的手臂还垂在身侧,只用了左手整理不存在的领结。 两人一怒一静,形成对比。 “动?”谭贺桉要笑不笑的,注视着满脸怒容的孟鹤川,视线旋即往后跳看,“你把她当成货物在说吗?孟总工,这就是你们四九城里的公子做派,老旧,陈腐,一股子封建余孽的味道。” 他将方才的手帕掏出,覆在了鼻子上遮挡,仿佛周围真的有腐朽臭败的气味。 视线里五分嫌弃,四分不羁。 还有一分,是复杂的歉意。 谭贺桉藏在手帕里的薄唇翕张,最终还是出声:“白胭小姐,请你原谅我接受西化的思想,太过直接了,希望你没有被吓到。” 他绕过孟鹤川,走前一步,似乎想亲自当面同白胭道歉。 瞧见那双棕色的皮鞋,白胭身子一哆嗦。 孟鹤川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拦住,一字一句,“别靠近她。” 他用了十成的力,又附带了怒意,谭贺桉手腕上浮出痕迹。 可他们一个没喊痛,一个没松手。 面对面对视着。 好半晌,谭贺桉慢悠悠拂开了他的手,将他碰过的地方掸了掸。 孟鹤川是从吉普车上跳下来的,跳下的时候牵到肋骨的伤口,但他浑然未觉。 小周和陆寄礼也是一脸不愉地从车上下来,分站在他的身后。 谭贺桉消失的秘书神奇地在这个时候重新出现。 五个人形成奇怪的对峙。 “阿川。”陆寄礼往前后看了看,有意提醒,“这是在大队。” 谭贺桉挑眉,“陆队长提醒我了,这是在大队里,如果首长,又或是孟shi长得知孟总工怒发冲冠为红颜,不知是传为一段佳话,还是一段笑柄?还是说,你的这一举动,会给白胭小姐带来更多的伤害?” 孟鹤川攥紧了拳。 手背上的青筋一缕缕狰狞尽显。 “阿胭,刚才发生了什么?” 白胭被孟鹤川拉到了身后,“阿礼,带白胭回车上。” 他此时语调森寒,面上寒意吓人。 步伐沉得像是绑着千斤锤,每走一步,都想要把地砸坏。 一步步,朝着谭贺按走去。 多年兄弟,陆寄礼知道他要做什么。 为了不让白胭继续看下去,他依言照做。 可白胭毕竟才受了惊吓,陆寄礼带着陌生的凉意的手才刚刚触碰到她,她就像是触电一样将他的手推开,低声朝着前方哀求,“孟鹤川……” 孟鹤川瞬间顿住了脚步。 他回头,女孩楚楚可怜地站在中间,脸上毫无血色,“你不要走……” 他鲜见的动了怒,眼里的寒光更甚,但到底还是顾及白胭为先。 方才他们从后而来,只能瞧见白胭的后脑勺被谭贺桉扣住,看不见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但白胭会有如此反应,不管他做了什么,他都该死! 他敛下心头怒火,重新回到白胭身边。 此时他根本不用在隐藏对白胭的情感与关系,相反,经过方才的事,他更要对外宣示主权。 特别是对着谭贺桉。 他伸手揽上白胭的腰。 腰上是宽厚有力的手掌,在徐徐传导着他的体温。 身边充盈着是她熟悉的青草香,白胭渐渐冷静。 “阿胭,我带你先回车上。” 她虽然害怕,但她还没到彻底丧失理智的阶段。 方才那一幕她和谭贺桉靠得太近,姿势和动作又那么暧昧,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她舔了下唇,理智归回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赶在第一时间将误会解除! “孟鹤川,等一下!”白胭抓着他的衣袖,“你等一下!” “我和他,什么都没做,我抵抗了,只是没能躲开,你不要误会!” 他担心的,有始至终都不是白胭是不是同谭贺桉发生了什么。 或者是白胭与谭贺桉方才,究竟做了什么。 他信她,就如白胭在火灾逃生相信他的判断一样。 坚定,不移。 他担心的,甚至发怒的,只是谭贺桉竟强迫白胭,妄图违背她的意愿,对她出手。 他的掌心从腰上移开,认真地捧住了白胭的脸,“我信你。” 白胭心中巨石轰然落地。 恐惧与委屈的眼泪在藏不住,夺眶而出。 “你先上车。”孟鹤川不希望让谭贺桉瞧见白胭的泪,迅速伸手替她擦拭,“别怕,那是阿礼。” 白胭点点头,朝着陆寄礼歉意点头,转身准备上车的时候,谭贺桉再次出声。 “白胭小姐——” 白胭后背一僵,没回头,也没再走。 “对不起。” 语气十分诚恳,已不似同孟鹤川针锋相对的那样,是真心对方才的事感到抱歉。 陆寄礼担心地望着她,等着白胭的反应。 谭贺桉又出声,“白胭小——唔!” 第127章 桉树有毒 ‘砰’一声。 孟鹤川挥拳过来的时候,谭贺桉其实是反应过来的,并且他的秘书也已经向前跨了一步。 但孟鹤川拳头速度太快,谭贺桉躲闪不及,左脸挨了一拳。 谭家对于太子爷的安危很在意,年轻的时候谭贺按专门在新国练过泰拳防身。 此时被打,下意识就能做出反击。 左手握紧,直接挥拳。 又是一声闷声响。 白胭听见陆寄礼的声音变了音调,急忙回头。 谭贺桉嘴角有血痕渗出,他用拇指捻过,在擦拭。 孟鹤川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本来就受了伤,动作反应比谭贺按更慢一拍。 肋骨在后退的时候扯了后腿,脸上挨的面积更重更大,吃痛地倒退了两步,勉强稳住了身形。 “你们!……”白胭根本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呼般捂住了嘴巴,“疯了吗?到底在做什么!” 陆寄礼也快步走到两个男人中间,一手伸向一边,“你们两个人加起来六十岁了,打架?说出去不怕人笑话吗?还想继续的话可以,你等我先把人喊过来,让队里那些小年轻都学学,一个是大队的总工程师,一个是首航公司的老总,多能耐!” 孟鹤川:“……” 谭贺桉:“……” 也不知道是陆寄礼话的起了震慑的作用,还是他们二人也已经冷静下来,至少没有再多举动。 白胭跟着上前,先将孟鹤川扯回身边,半推搡间,又把他推回了车上。 她自己跟着上车前还是顿了顿,视线投向谭贺桉的方向。 却没有与他对视。 “谭先生,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但如你所见,我与孟总工之间关系……特殊,我的心里头,也装不下第二个人了。” “是吗?”他仰头,不管白胭的视线定格在哪,始终注视着她。 嘴角殷红一抹色,染上了方才擦拭的拇指指腹。 像女孩儿喜欢的胭脂,正巧也是白胭的名字。 谭贺桉负手背在身后,寒风将他的衬衫吹得鼓鼓囊囊,“装不装得下,都得盖棺才能定论。” “谭先生,你我本无交集,你何必——” 她本想说执迷不悟,但最终忍住了。 谭贺桉与自己哪里来的深刻渊源?让他这样执迷不悟深陷? “阿胭,上车。”孟鹤川在车上听着,觉得他们的对话毫无意义,冷声打断。 白胭也确实不想与他在浪费时间,脚下用力,直接上了车。 车子擦身而过的时候,谭贺桉忽然抬头,隔着窗户对着白胭扬声,“下次再寻个好时机告诉你为何。” 白胭的座位刚巧能看见他视线里的认真,心中莫名一跳,不敢再看。 小周将车开到陆寄礼在湖边的秘密基地,随后他们两人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一个撒尿,一个抽烟,掉头不见人影。 白胭依照陆寄礼临走前的交代,从房间里找出了医药箱。 孟鹤川坐在沙发上,大开大合的姿势,脸却避开白胭,朝向了另外一边。 像不高兴,却又在克制脾气。 但两人既在一开始就已经把话说清楚,白胭此时也不心慌,只是拎着医药箱走过去,默默地打开后拿出碘伏与棉球,再靠近他,“转过来吧。” “……” 孟鹤川没搭腔,也没转头。 白胭此时已经恢复了常态,她知道该如何拿捏眼前的男人。 将手中的棉球与碘伏轻轻放下,微叹了口气,“需要安慰的人不应该是我吗?” 听见这句话后,一直扭过头的孟鹤川才略微有了动作。 他慢慢转过头,唇角边有着同样的血迹。 白胭重新去拿棉球与碘伏的时候,孟鹤川抓住了她的手,顺势再将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嘴角有伤——” “不碍事。”他操起掉落在沙发上的纱布,不慎在意地碎了口血迹,包成团丢进了垃圾桶,“都是小伤,影响不了我……” ‘亲你’两个字被他硬生生卡在了喉咙。 白胭方才才经过谭贺按的惊吓,此刻虽顺从地趴在自己怀里,但他仍旧可以感觉得到她的颤抖。 他不应该再在这个时候吓她。 小屋里仿造的是su联的建筑,有壁炉,陆寄礼离开前烧了一把火。 室内温度适宜。 两人相拥地搂抱在一起,谁都没有先开口,只能听见壁炉里松枝噼里啪啦的响声。 “阿胭,谭贺桉这个人,人如其名,像桉树,有毒。” 白胭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姿势,头发顶蹭着他的下巴,趁机发问,“我从前就很想问你,似乎从一开始,你对谭……你对他,就一直留有意见?” 孟鹤川抚上她的长发,解开了皮筋,墨色的长发散开,因为绑了马尾,有些微卷。 修长骨感的手指穿梭在她的头发中,一缕缕将其捋顺,“阿胭,我相信你,愿意将这些话说给你听。但我所说的一切,确确实实也只是目前个人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 言下之意,有些话他说了,也许会给白胭带来先入为主的看法。 他的手指在捋顺白胭的长发后,又轻轻贴上了她的头皮,力度不轻不重,按得她舒服得眯了眼。”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 孟鹤川浅笑,手指敏感地找到了她最舒服的那个点,轻轻揉捏。 “你知道我之前去金陵,是为了寻找图纸,对吗?” 白胭闭着眼点头。 不管是从书里得知,还是在与孟鹤川接触后了解,他秘密去寻找图纸的一路其实并不顺利。 可这是为什么不顺利,自己却不得而知。 “钱老在之前研究出了能够震慑国外的技术后,就引发不少境外势力的警惕,他们在得知大队立项,有意借国外的技术进行自主研发国产飞机后,就起了阻拦的心思。” 他将自己心中的猜测娓娓道来,“你可知,造一架飞机,不管是民航还是军用,除了技术上不会落后于人,被动挨打以外,在经济上,会有多少牵扯?” 白胭并不是原主,脑子装的也是新世纪的思想,孟鹤川只是这样一提,她便睁开了眼。 “从前段的技术设计,到中段的零件焊接,再到最后的技术软件……一架飞机当中,有上百甚至上千道工作。如果其中一环被牵扯,那么将会影响到整个行业的发展。” 第128章 过往猜测 孟鹤川面露欣慰。 奖励似的在她发顶落下轻吻,“阿胭果真聪明。” 这会儿温柔似水,白胭却没忘了他在最开始的时候对自己的怀疑。 她闷声闷气,故意揶揄,“孟总工一会要说的,是不是事关大队的机密?你就这么告诉我了,不害怕我是燕子,对你使了美人计,骗你说出来?” 孟鹤川的吻落在了她的发顶,眼尾,两颊,逐步安抚白胭害怕的心。 “阿胭,你会背叛我吗?” 白胭闭着眼,一点都不惧怕他的吻,用行动来回答。 从孟鹤川得知白胭就是在白家村附近救了自己的人开始,他对她的怀疑便已经彻底烟消云散。 两人互诉情衷,两人相互信任,不单单是在感情上。 撇开她是自己女人的身份,白胭在做自己,在做翻译员工作上,是他认可,并且相信她可以与自己比肩而立的优秀女性。 “国外的势力不可能任由我们快速发展,他们希望在我们还是星星之火的时候就要浇灭。撤走派来援助的技术工程师没关系,我们可以反向学成回国,同期将国外的先进图纸,经由爱国人士带回来自主研究。” “所以你私下去金陵寻找图纸,也是因为不能被有心者发现,才秘密动身?” 孟鹤川点头。 “我去金陵两次,最危险的那一次,就是为了拿回发动机的图纸。” 他的口气虽然轻描淡写,但白胭的心还是揪了一下,“为什么会危险?” “有心人不希望自然不希望我们会拿到图纸,便派了人在中途堵截。我眼睁睁看着师兄为了让我把图纸能够好好带回京州而只身挡住了子弹,而我在与警卫员躲避追踪的时候,失足掉下了山崖。” 白胭愣愣地望着他,“所以我当时遇见你的时候,你经历了那么危险的事?” “是,如果没有阿胭的相救,恐怕就不会再有我,而大队在国产飞机的研发中,也不会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孟鹤川调整了坐姿,让白胭靠在自己的怀里,摊开她的掌心,上面有一个小小狰狞的伤口。 他用指尖轻轻划过,“可即便我们这一代人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已经那么努力地想要往前继续,却发现身后始终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拖着我们。” “首航公司是谭贺桉回国后创办的合资民营企业,短时间内迅速地发展,与他个人的能力有关,也与时机有关。”谈及到谭贺桉,孟鹤川原本还带着柔情的语调一下子就变冷了。 “我原本对他,也有惺惺相惜之情,对于众人口中所说的什么南贺北鹤,更是从没放在心里。” 谭贺桉刚回国的时候,提供给了大队不少帮助,甚至提供过大队所需要的研究经费。 白胭拧着眉头打断他,“你既然对他有防备,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聪明。”孟鹤川将重新钻出怀里的女孩儿又给按了回去,“你知道谭贺桉是可以自由出入大队的唯一外籍人员,可你知道当时是谁向首长提出这个建议的吗?” 白胭沉默地瞟了他一眼,“还用我回答吗?” 他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似乎在对自己当时错误的判断叹气。 “是我,我引荐他进大队,本意是希望民营企业与国产飞机能够得到共同的发展。可事情怪就怪在,从谭贺桉可以自由进入大队后,不仅是首长辛苦从组织上争取回来的翻译员,还是我们后期得到的人才,总是会在某个重要的节点,主动申请脱离大队。” 一名两名人员的离开,孟鹤川还可以当成是因为众人承受不了大队辛苦的工作环境以及工作量导致。 可时间越久,他越瞧出了不对劲。 机密文件虽从未对谭贺桉开放,但谭贺桉的首航公司的主营业务,却总能够刚好卡在大队研究进度的前一步。 大队在研发机翼,他们就能够研究出机翼上的涂氟颜料。 大队在做发动机的研发,他们就刚巧拥有了国外的计算机技术。 每一步,精准踩中了国产飞机的要点,继而在关键的地方,插上一脚。 那么他是如何得知这些消息的? 从大队离开的那些人,当中是否有谭贺桉的插手导致? “外界都说,谭贺桉身为华侨,但身心巨红,可这是真的吗?如今研发出的飞机,并不是真正国产技术支持下的飞机,处处都有国外技术的影子,在零配件上也受制于国外的生产,这真的是我们想要的吗?” 听他将一直深埋在心里的疑惑说出来后,白胭终于恍然大悟。 孟鹤川从开始就已经怀疑了谭贺桉的动机,但苦于没有实质证据,所以只能伺机不动。 一边把控着研发的全局,一边暗自提防着谭贺桉。 可书里的剧情,不是这样发展的? 白胭心中忽然有个荒唐的念头—— 难道因为她的穿书,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还是说,其实书中的情节,根本就是一场镜中花水中月,一切都是谭贺桉做的局? 或许孟鹤川,从未行差踏错,或许孟鹤川从来不是反派。 谭贺桉身为最后的赢家,书中的主角,所有的情节,都应该是围绕他来书写。 他曾经销毁资料的做法,是不是另有隐情? 白胭的手有些微颤。 念头是很荒谬无力,可她甚至都是经历了怪力神谈的人,还有什么是不可以去相信的? 孟鹤川发现了她的异样,以为是屋内温度太冷,“我在陆寄礼这里也有房间,你不如先去休息一下。” 白胭猛地抓住了他的手,“等一下,我还有问题!” “怎么了?”孟鹤川一贯对她有求必应,加上两人聊了那么多,她也没被自己心底阴暗的想法给吓到,更是看起来已经将方才被谭贺桉吓出来的阴影给忘却了。 他自然更顺着白胭的意思,也开始心猿意马,“你还想问什么?” 第129章 我可以,但不想在这 “你不是说过,首航公司发展的每一步,都比大队要更快一步?你能确定大队里里的机密资料,真的没有泄露过吗?” 孟鹤川没想到她会这么发问,虽然奇怪,但只要她问,依旧耐心回答。 他笃定的摇头,“资料室是研究院最重要的地方,除了有警卫员把守,资料库的钥匙,除了我,连首长他们都没有。我从未让谭贺桉进入过资料库,他能够收买大队人心,却不可能进得了资料库。” 听闻钥匙只有他一人才有,白胭心中本来稍微安定。 但转念一想,既然钥匙只有他一人所有,孟鹤川便是第一责任人。 如果出事,他难逃其咎! 白胭的心,又沉了下来。 她有心提醒,可又怕自己多说错多,毕竟书里孟鹤川的结局是归咎于销毁资料。 万一他本没有这个问题,却因自己曾经提过而适得其反,那更糟糕! 既然眼前也没头绪,白胭只能从旁模棱两可般提醒,“虽是如此,但资料库里都是机密文件,若你……若你对谭先生抱有怀疑,那便万事都要小心谨慎。” 她话还没说完,腰上软肉却遭孟鹤川猛地一掐,又痒又酸又麻。 白胭失神叫了出来,“你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在惩罚某个会后空翻的小猫。”唇角殷红的孟总工,看起来不如平常的清润矜持,“当着我的面,还敢公然称呼别的男人为先生?” 毕竟闹惯了,他很熟悉白胭身上的敏感,轻轻一勾手,便将白胭制服得仰脖求饶。 可孟公子明显爱惨了她这副脆弱无辜的模样。 手中力加重,他死死扣着白胭的后脑勺,炽热浓烈的深吻席卷而来,裹挟着白胭朝后倒去。 男人的双手霸道地撑在了她头两侧。 火光将他的黑眸染成了赤红,白胭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脑中竟然在这瞬间,闪过‘妖艳美人’这四个字。 “孟总工,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真好看。” “有过。” 孟鹤川小时候养在家,七八岁的男孩,本因泥里打滚,又臭又脏。 可他偏偏又白又亮,像个瓷娃娃,一点都没有京州糙汉的风范。 陆寄礼半大的时候,还天天嚷嚷着如果川哥儿是川姐儿该有多好,他就能娶回家做媳妇儿了。 孟鹤川听了这句话后,整个夏天光着膀子晒了两个月太阳,硬是将自己晒成了黄铜皮。 “那后来呢?”白胭忍着笑,用手指轻轻抚摸他冷白泛红的肌肤,“确实是个瓷娃娃,不比陆队长他们,是蜜色肤。” “后来……”他只说了两个字便不再说,反而更加过分地欺负白胭,“你说的是他们?他们是谁?还有谁?” 他刻意撩拨,白胭脚趾都要勾在一起。 “等一下!你不能这样无耻,我们只是在闲聊,我从来没有提到过谭……” “谭什么?”他眉眼微眯,“该罚。” 衣襟被撩起,他手上的腕表还带着,伸进衣服里头的时候,激得她弓起了背。 “我不喜欢他。”不知从何时开始,孟鹤川在白胭面前再也不伪装自己的喜怒,“我也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会有像谭贺按那样,外表毫无破绽,如圣人一般的人。” 白胭挣扎,“那别人还说,孟总工风光朗月,圣洁不可高攀呢!” “他们都错了。”听到这句话,孟鹤川终于慢了下来。 他温柔地啄吻白胭的手,“我从来不是圣洁不可攀的圣人,我也从来不是光风霁月的孟公子,我只是拼命克制自己,不允许自己犯错。” “可你现在看我对你的样子,像一个圣人吗?” 如雨般的吻疯狂落下,白胭身上的外衫散落,露出莹白圆润的肩头。 像春笋的牙尖,又嫩又迷人,惹得孟公子忍不住轻咬一口。 白胭被吻得浑身发颤。 意乱情迷。 孟鹤川半跪在白胭的身上,直起了身子。 居高临下地凝望着她。 喉结随着他的吞咽上下紧紧滚动,他怜惜,不舍地抚摸着白胭的脸颊,另外一只手,却在一颗颗地解开扣的严丝合缝的领结。 空气中传来松枝炸裂的噼啪声。 随着那声响动,孟鹤川咻的一声,将领带抽出。 他是冷白肌,此刻染上了欲望的绯红,连眼尾都像是被火光灼烧过一样。 倾身而下的时候,白胭伸手拦了一下,“等一下——” 这样的亲密他们经历过不少次,可白胭这个色女从来没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喊停。 孟鹤川虽然难受,但他始终尊重白胭。 加上他也认为两人还没结婚,不愿意主动伤害白胭。 “不想吗?”两人算是几日未见,孟鹤川抹了把自己的下巴,难道是胡渣长出来了被她讨厌? 还是自己从基地出来后还没洗澡,身上沾了汗味惹她讨厌了? 孟公子一会儿一个想法,甚至抬手闻了闻身上的味道。 “你不喜欢,我们就不做。”他再次直起身,将白胭从沙发上半拉了起来,顺势替她拉起了衣服,仔细检查。 “一会回去了,衣领别漏,不然张婶看了可又要怪我了。”俨然一副老父亲的模样。 白胭抿着嘴直笑。 上一次两人闹得过了,留了几处红痕,白胭和张婶去澡堂的时候,不小心被她发现了身上的痕迹。 张婶将白胭当成半个闺女在养,乍一看见这个,心里差点没憋过气去。 她认真拉了白胭的手问话,白胭一个新世纪女性,没把这事当成丑闻,红了耳根承认自己和孟鹤川私下在处对象。 张婶也年轻过,早就看出他们两个人之间不一样的感情,也觉得孟鹤川和白胭俊男美女很相配。 但到底没打过恋爱报告,也还没结婚,加上白胭谈的可是孟家的公子,稍有不慎,吃亏遭非议的只有她! 从那以后,每次见他们两人在一起时,张婶总是提起十二分的心去提防。 “孟鹤川……”小屋内的壁火烧得正旺,屋内的温度逐渐攀升,白胭的脸颊绯红,却衬得去抓他背脊的指尖更加纤白,“我的……我的意思是,我可以,但……不想在这儿……这里是客厅……” 孟鹤川的呼吸在这句话中猛地变得粗重。 第130章 你现在不喜欢,我也停不下来了 孟鹤川弯腰将人抱起。 这是他第二次单手抱她。 另外一只手,正拎着她的小皮鞋。 火灾之后,白胭的所有家当都被烧个精光。 白胭当时伤心了好一阵子,一问就是自己最开始从孟鹤川口袋里零元购的那两百块钱没了,单靠大队翻译员微薄的津贴,她可怎么买好看的小裙子小衣服。 孟鹤川得知后好气又好笑。 过没两天,一箱子新衣新裤新鞋子,整齐排列地送到了张婶住所。 白胭一开始还端了性子,假情假意地推脱了一下,打开箱子后便不说话了。 要不说孟总工容易遭妹妹们喜欢呢? 单从他给女同志挑衣服的品味来看,那是一等一的好。 白胭对那双小皮鞋爱不释手,试穿的时候突然想到重要的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的鞋码的?” 小皮鞋在八十年代可是个稀罕货,更别说他买的还是带跟的小羊皮皮鞋。 款式新颖,放在现代来看也不过时,一看就是友谊商店的进口货。 孟鹤川一开始怕白胭穿不惯高跟鞋,还一直伸手扶她,轻描淡写地解释,“什刹海溜冰那次,我不是帮你穿冰鞋了吗?” “那样比划一下,你就能猜到?你的手是尺啊?” 孟鹤川松开她,“我的手确实是尺。” 对于总工程师而言,他的手要画最精密的图纸,要算最准确的数据,确实是一把尺。 “不仅工作上能够精准工作,对待阿胭也可以。” 白胭的手搂在了孟鹤川的脖间,将脸埋在了他的胸膛里,酝酿猜测一会即将要面对的事情。 而步伐稳健的孟公子,则是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不放过白胭任何一个表情与反应。 仿佛她只要开口说一句我不愿意,他就会立刻停下。 但一直走到位于小屋的最里面,白胭的头也没有从他的胸膛抬起。 房间的门是木质的,推开的时候会发出吱呀的声响。 白胭听了,微微发颤。 她感觉到身体在缓慢下降,回过神,身下是柔软干净的床。 “这是我的房间,平常没人敢来,也有人每周打扫更换被单。” 白胭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他们这群二代子弟的矫情做派。 房间里也有壁炉,孟鹤川点起了火。 温度在一节节攀升。 他衬衫纽扣早是在刚才的耳鬓厮磨中尽数被解开,即便忍耐难受,孟鹤川还是不希望白胭是在冲动之下做的决定。 细长的手指从小腿攀延向上,贴到盈盈一握的腰间,他将她猛地拉近自己,坚持要问,“阿胭,现在的我还能停下,你不要可以为了迎合我而同意,我可以等到结婚以后的。” 白胭浑身抖得不像话。 她像是被雨水打湿的黄玫瑰,过分娇弱,又过分美丽。 “我……孟,孟鹤川,我…” “你再不喊停,我就真的停不下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颈部肌肉紧绷,青筋爆出。 忍耐已到极限。 “要……你就快,快点,不要说那么多,多废话,唔!” 白胭痛得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你干什么?弄疼我了!” “不是你说,要就要快点的吗?” “停,停下……!” “阿胭,你现在不喜欢,我也停不下来了。” …… 白胭再醒过来的时候,外头还是黑梭梭的。 屋内的壁炉还在燃烧,温度适宜。 她的手无力地伸出被褥,腕上一圈都是掐出来的红痕。 只看一眼,白胭就知道不用再往下看了,身上各处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孟鹤川从后将她捞了回来,拢着她的双手吹气,“弄疼你了。” 确实弄疼了! 这会一语双关地示好,可方才自己怎么‘求饶’,他都没有心软。 翻来覆去折腾自己。 最过分的一次,说好让她闭眼休息十分钟不说话,白胭都已经手脚并用爬到了床尾,眼睛还没来得及闭上,孟公子便不动声色地钻了过去。 白胭惊呼他无耻耍赖,他却义正言辞地拿过腕表,指着表盘说时间已到。 她使劲抽了手,腿脚无力却依旧在被子里蹬他,“孟鹤川,你大爷!” 被褥下的孟鹤川收拾好了自己和她,白胭身上穿的是他的背心,细长的小腿抵在他坚硬的腹肌上,烫了一下。 想缩回又被他抓住。 清润的黑眸里带着促狭的笑意,“我父亲是独子,我没有大爷。”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无耻呢?” 他闷声笑,将白胭彻底搂进了怀里,“不是我无耻,是男人都无耻。” 透着他的胸膛听见声音,沉沉闷闷的,“阿胭,我做了不该做的事,我一定要对你负责。” 对于白胭而言,她不管这个时代的思想如何,她所知道的很简单,两人相爱,水到渠成,又有何不可? 但孟鹤川到底是这个时代的人,她更不能对他的真心视而不见。 “你是在求婚吗?”她以为自己思想豁达,可没想到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还是红了一瞬。 “那你愿意吗?” 白胭从他怀里钻出了头,望着他深邃如井的黑眸,“可是你父母还不知道,还有……” 还有白家的事。 虽然说白胭的户籍关系早是被白家人迁到了镇子上的集体户,给两人登记结婚减少了一个麻烦。 但吕丽萍还在旅馆住着,白胭那个便宜老爹和哥哥还不知道踪迹。 “恋爱,结婚,都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他将白胭从被子里抱出来,扯过了自己的外套搭在她的身上,遮盖红痕,“我问的是你愿意吗?” 白胭被他抱在半空,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却猛然亲在了她的嘴角,“白老师吃抹干净又骂人,形象全毁了,不答应也得答应。” “我哪儿骂人了?”她愤愤不平。 孟鹤川脸色依旧,托着她步伐稳当地走向浴室,“你骂我大爷了。” …… 流水声传来的同时,浴室的镜面上出现白胭迷离绯红的脸。 “我父亲今年没有参加十五的晚会,那天我也会向大队请假,也替你请假。”孟鹤川举着白胭光洁的后背,“我带你回家,正式介绍。” 第133章 一样的清单 白胭拎着网兜装着水果站在人民医院的时候,暗自攥紧了拳。 按照陆振华的话,当日的谭贺桉在大队为了白胭与许宪壮比赛篮球,谁能想到许宪壮下黑手,直接将谭贺桉绊摔倒。 当时他没提到受伤的事,等从大队回去后,手已经举不起来了。 拖了一晚上再去医院看,才发现右手手掌骨折。 谭贺桉被迫入院。 谭贺桉倒也不是故意去陆振华面前告状,只是两人原本说好有一项新型技术,要通过首航公司的工程师送到大队来。 工程师在与陆振华交接的时候说漏了嘴。 这才搞得人尽皆知。 谭贺桉人是在大队里受伤的,众目睽睽之下,陆振华随便找个人问就清楚当日是许宪壮下的黑手。 原本球技不如人已是丢脸,还下黑手,陆振华将许宪壮臭骂一顿,做了通报批评。 陆振华亲自去医院看望谭贺桉,谭贺桉轻描淡写表示不用在意,是自己冲动导致,不怪任何人。 也与白胭同志无关。 很明显,他是可以当着陆振华面提及的白胭。 这么一来,陆振华只好出面,安排白胭代替大队前去医院看望并且照顾受了伤的谭贺桉直至出院。 白胭敲响了门。 谭贺桉的秘书推开病房门,一见来人是她,客气恭敬地侧开身,“谭先生,是白胭小姐来了。” 谭贺桉身上穿了病号服,右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正在全神贯注地批阅文件。 只是左手签字始终别扭,他签字前似乎还要练几下,才让字迹看起来相对工整。 白胭放下水果的时候瞟了一眼,他签的名是tam ho an。 “你来了?”谭贺桉视线看过来,很明显对白胭的出现一点都不吃惊,却还要做出欢喜的神情,“快请坐。” 白胭见他把文件随意地摞在一起,仿佛那只是普通的练字本而已。 可她明明在刚才瞧见了文件的标题写着first ss(一级机密)。 是首航公司的机密文件,还是谭贺桉另外所图的秘密文件? 白胭脑子一片混乱。 那晚孟鹤川对她说完自己的猜测后还补充说到,他其实并不希望让白胭搅合进这件事中。 他的直觉觉得谭贺桉是危险人物,他将猜测告诉白胭知道,也只是希望白胭对此能够提起注意,以防日后出现危险。 但这又怎么可能? 且不说孟鹤川在日后的危机—— 单单白胭从他那儿听到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真相,同时她还掌握着孟鹤川不知情的故事走向。 可是她明明就应该是一名拥有上帝视角的人,此刻却觉得眼前依旧迷雾重重。 这些迷雾汇聚成乌云雷电,在她脑中盘旋。 狂暴暴雨似乎随时都会倾轧而下。 她必须敢在躲在暗处敌人对孟鹤川出手之前,先找出破绽。 她要救她的爱人! 陆振华的命令,其实并不是真正促使白胭来看望并且与谭贺桉相处的原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白胭知道孟鹤川的性格一定不愿意让她涉险,那她只能借由陆振华的命令,在孟鹤川无法反驳的情况下,近身谭贺桉。 “谭先生,听说你的手……伤得蛮严重?”她走进,秘书搬来了板凳,白胭却摆摆手表示自己不需要做。 她随手从网兜里拿出苹果,回头看向谭贺桉,“冬天病房里暖气大,喉咙容易干,上次记得谭先生挺喜欢吃苹果?不嫌弃的话,我给你削一个?” 上一次孟鹤川住院,安绮削了一个苹果,分给他们两人吃。 谭贺桉挑眉,挥手让秘书出去,“好啊,那多谢你了。” 白胭举着小刀,这才寻了板凳坐下。 谭贺桉住的是私家医院,私密性与空间性极好。 单人单间的套房,符合他富家子的身份。 门一关,整间病房只有小刀摩裟划过果肉发出的沙沙声。 “谭先生事忙,住院了工作也那么多。”白胭头没抬,嘴巴很随意地切了个话题。 “还好。”谭贺桉顺着她的话接腔,看着女孩的眼神有些探究。 白胭看着只有头脑聪明,实际不像是会干活的人。 可她偏偏削了一手好皮。 长长的苹果皮在她手里就没断过,垂在了半空中。 白胭收了,将刀苹果递过去,“谭先生伤到的是手臂,要多休息,工作早一天晚一天,不耽误事。” 谭贺桉接苹果的时候触到了她的指尖,敏锐地感觉到女孩子面上强作镇定,但收手的速度还是很快。 阴影犹在。 他接过了苹果。 清脆地咬了一口,满口腔都是汁水。 润了喉咙。 “白胭小姐。”谭贺桉咽下一口果肉,“上次的事,是我冲动鲁莽了。我想如果在大队里,恐怕孟总工会拦着,你也不会见我,所以只能皆有这次机会,找你单独出来,正式道歉。” 他注视着白胭,“你是不是吓坏了。” 白胭将小刀用病床柜上的抹布擦了擦,随后摆在上面,“没有,我没那么胆小。” “你说谎。”谭贺桉眼窝里藏了笑,“你胆子若不小,怎么当日吓得腿软不会走动了?” 白胭不想同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可偏偏谭贺桉不放过,“白胭小姐,你没有接受我的道歉,看来是还在生气。只是我想阐明一点,我道歉,是因为做法不够绅士,而不是觉得自己做错了。” “我太心急了。”他又咬了一口苹果。 网兜被打开后就没有观赏,满屋子都是苹果的清甜香气。 “谭总工工作那么忙,做事风风火火,是公司的研发项目吗?”白胭起身,假装去扎起网兜兜口,摆正了身形垂眼看向与谭贺桉的方向一致的那些文件。 上面用英文字母写了“发动机研发材料清单”。 她脚步停下,甚至忘记了自己方才在脑中预设好的动作,做不到只看一眼就装作若无其事一开视线的! 谭贺桉方才批阅的文件是首航公司的发动机配件清单,而如果白胭没有记错,上面一列的配件清单与孟鹤川他们研究出来的发动机配件清单,一模一样。 第134章 危险对峙 白胭眼里止不住吃惊。 飞机设计她不懂,虽说这种大型科技设备,在基础零配件的配备上应该都是同个方向的,但怎么会连螺丝的数量也都一摸一样? 大队里的发动机是经过孟鹤川根据国外图纸,针对国内飞行员的特质以及飞行天气,自主调整研发的。 在发动机的尺寸上与国外的机型做了调整,螺丝数量大大减少。 当时白胭还替他重新了翻译了数量的量词,所以记忆犹新。 首航公司也做研发,但为什么会设计出与大队设计的发动机一模一样的产品? 也许是她失神了太久,谭贺桉探身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白胭几乎是下意识往后躲,身子猛地撞上了病床柜,后腰猛地一磕。 她吃痛的弓了起了背。 谭贺桉用左手撑起身子,说了一句‘得罪’,所以轻托她的胳膊,让白胭重新坐下。 白胭挣开。 谭贺桉倒是没有生气。 “看什么看到那么出神,你身后有热水瓶。”但他还是为自己辩解了一下,伸手一指,“万一撞翻下来,你会受伤的。” 白胭抿了下唇,满心心思都写在了脸上,根本难以隐藏。 她这时才发现,原来孟鹤川那副冰山脸其实是有好处的,至少能隐藏情感,隐藏真实想法,让人猜不透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但她心里虽然混乱,可思绪却不乱。 自己失神看着他案上的文件那么久,谭贺桉不可能没有察觉。 与其随便编一个夸张且白目的借口,不如主动出击,“谭先生,不好意思,我随便瞟了一眼便看到你批阅的文件,原来首航公司也在开发飞机?” 谭贺桉显然没聊到白胭会这么直接说出来。 他沉默一瞬,旋即笑,“是啊白胭小姐,你这是明知故问。” 语气一顿,像是玩笑,“你不是已经都看到了吗?那些虽然是英文,但是对你来说应该没有难度?” 白胭深吸一口气,继续试探,“我在大队时间虽不长,但作为翻译员也接触了研发飞机的流程与困难,非举国之力难以完成,只是听闻首航公司是合资企业,竟也有这样的能力可以独立研发?” 白胭削皮的苹果他只吃了两口便没有在动过了。 这种做法白胭能够理解,他就像是古代的皇帝一样,再喜欢的东西,也都要事不过三,避免让人能够得知皇帝的真正喜好是什么,从而对着下毒,增加毒死皇帝的纪律。 他自律强大刀另白胭觉得可怕。 “其实首航的实力远没有外界所说的那么夸张,我们是合资企业,所能拥有的技术,大部分都来自组织的批准,才能使用。” “那你手中的图纸……” “也是大队里提供过来的。”谭贺桉已经将苹果放下,脸上的笑很自然,“我们按照大队的提供的图纸,本想一样做些改动,却发现如果改动了,反而会适得其反。” 白胭其实分不清谭贺桉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大队造飞机,是一等机密。 从孟鹤川去金陵找图纸,再到每一个环节中的保密推进工作。 保密工作做得极好,又怎么会出现将才研究出来的发动机图纸共享给可能是竞争对手的民营企业? 而且—— 白胭脑中忽然闪过当日在新华书店,他们偶遇了谭贺桉,当时孟鹤川曾经说过一句话,首航公司是合资企业,如果研发出来的技术,要受国外资本的监控。 能不能将技术共享都不好说,如果真的研发出来,恐怕还有可能会被国外的合资方以技术保护为由,将此技术申请专利,转移出去。 白胭心里的想法乱糟糟,一会冒一个。 但她不敢表现得太多,也不敢发问太多。 今天是她第一次来看望谭贺桉,他确实如孟鹤川所提醒的一样,人如其名,像桉树,有毒,危险。 迷雾还有很多,谜团更是未解。 她不能着急,更不能冒进。 如果谭贺桉真的有问题,她必须小心谨慎,慢慢探查,才有机会能够在未来救孟鹤川出水火。 谭贺桉将她面上的表情尽数全收。 只是他依旧在笑。 …… 白胭既说明了原因是来照顾谭贺桉的,就不好一直干坐着。 但她对他总不可能会像是对待孟鹤川那样心细,一直到了护士进来查房提到可以适当帮谭贺桉擦擦脸和手,在石膏外做一些轻轻的肌肉放松,防止血栓。 白胭舔了下唇,站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毛巾。 拿回来递给他的时候,谭贺桉仰头,“我伤的是右手,可我用不惯左手。” 白胭准备出门口去喊他的秘书,却又被叫住,“白胭小姐,可我不太喜欢让男人碰。” “那我去喊你的专职护士。”她方才上楼前,特意到护士站问过,私家医院这里没有临时的护工,但有专门负责的责任护士。 “可我记得,当日孟总工受伤住院,你不是亲力亲为吗?” “他是为我受伤。” “我不是吗?”谭贺桉含笑,“我记得我也是为了给你出气,才会遭人下黑手,继而断了手掌。” 白胭的目光与他对视,“谭先生,你的手掌真的断了吗?” 病房里,针落可闻。 这时,门外秘书敲门,“谭先生,有客人来访。” 他没搭腔。 白胭也没退让。 屋内两人一站一坐,对峙着。 敲门声又响了一边,秘书不是没有眼力见,他跟着谭贺桉从大马来华,这么多年,既是秘书,也是司机与助理,颇得他的信任与赏识。 做到老板身边的一把手,该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 普通的来访者,不会一再地进行打扰。 能让秘书当着白胭还在屋内的情况下,反复敲门提醒的,不是普通人。 “请人进来吧。”谭贺桉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在秘书第二次敲门的时候,终于开腔。 白胭像是送一口,又像是重新提起了心思,门外的来访者,会是谁?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 第135章 幕后相识 白胭看向从门外而入的人,微怔。 是安绮。 她心里有种理应如此,却也有怎么会是她的念头。 安绮在看见病房内有她的时候,眼里也闪过一秒吃惊,“白胭同志?” 白胭让开了些位子,“安绮同志,你好,这么凑巧。”她既有意套话,便先入为主的询问,“安绮同志是来探望谭先生的?我竟不知道你与谭先生也相熟。” “我是……”安绮手上捧着花,很明显是作为探病的访客。 既找不到借口,只能大大方方承认,“上一次在总医院的时候遇上谭先生,聊了一会后碰巧得知我们在同一个英语角俱乐部,便熟悉了一些。” 八十年代因为改革开放,各种英语角盛行。 安绮为了能够了解并且操作d国购进的医疗器械,报了英文班学习,闲暇时更是会参加各种英语角活动。 “这几天没见到谭先生,我便去打听了一下,才知您住院了。” 安绮将探望的花束摆在了白胭带来的水果旁,花香四溢,遮盖了水果味。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白胭其实读得懂安绮眼里的含义,加上她有书中的记忆,总觉得安绮与谭贺桉开始接触不是什么好事。 她便当做什么也不知情,扯着一张笑脸硬是赖在病房内。 “白胭同志是从何处得知谭先生受伤的?”因为有白胭在,安绮倒是只打了招呼后坐下,并没有太过热情的看向谭贺桉,反而将话题中心一直聚集在白胭身上,“我记得鹤川都不能自由出入大队,白胭同志这又是怎么可以在这个时间点来探望他?” 白胭省略了谭贺桉是为了自己才与人比赛篮球受伤,将前因后果说了一下,自己是代表航天大队过来探望,以及照顾谭贺桉。 安绮听后,不知道在想什么。 坐在床上的谭贺桉动了动,似乎想喝热水。 但白胭却没眼力见,依旧站在床尾没动作。 安绮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她,起身提谭贺桉倒了杯水。 她晃了晃手中的热水瓶,“白胭同志,你来了多久?知道水房在哪儿吗?这里头没热水了。” 这样的借口白胭倒是不好拒绝,伸手接过推开门去水房接水。 病房的门被重新关上,安绮这才立起身子,走近病床,翻动输液瓶上的字体看了看,“葡萄糖,谭先生身家百万,燕窝鱼翅补什么不好,要来医院补一针。” 谭贺桉抬高手臂,手背上的青筋在输液的关系下有些爆出。 他嘴角挂着笑,笑意却没达眼底,“偶尔来医院里吸氧挂瓶,也许会令头脑更加清醒。” 他绑着绷带的右手顺势推开挡在身前的安绮,一点都不像是受伤的样子,“我们不是说好,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见面吗?” 安绮的视线移向他垂着的右手,突然笑了下,“谭先生,我有的时候在想,白胭她的英文水平真的有那么厉害,厉害到会让你忌惮?认为有了她的相助,能够加快航天大队对外籍资料的研究?” 这些日子里,安绮苦读英文。 在她的认知认为里,这种文科类的学科,只要认真背诵语法与单词,并不是什么难以掌握的技能。 一个普通的翻译员罢了,像以往他们对付的那些人一样,或是用利益,或是用威逼,总有手段能够逼着他们放弃继续为大队效力。 “而且你不是也说过,很多资料都是不完整的,英文与俄文,甚至日本语穿插,大队以前不是没有翻译员,在做翻译的工作的时候,也不是百分百能完成的了的,谭贺桉,你究竟在害怕什么?这么着急地想要出手,将白胭从大队里带出来?” 谭贺桉的额角青筋挑了挑,他站起来后,视线压迫着安绮而下,“安绮,是你平时离开我的时间太久了吗?让你忘了究竟应该如何同我说话?” 安绮咽了口口水。 强压之下,她重新低垂下了头,“……谭先生,我错了。” 谭贺桉缠着纱布的右手重重掐在她的肩头,疼得安绮眉头全皱。 但她不敢出声。 只能默默的承受。 “知道错了就好,如今我还能够接近孟鹤川的人没有几个,你暂时不能被调走。” 他松开了手。 “计划进行的怎样了?” 安绮面上有羞愧,整理了语言,“孟夫人对我很是喜爱和信任,她也确实一直在促进我和孟鹤川之间的关系,只可惜……孟鹤川的反应一直不咸不淡,用了各种借口留在大队,孟夫人安排的几次见面,他都没有露面。” “你落了下乘。”谭贺桉一语中的,“别说从前,现在来说,孟鹤川的心思更不可能放在你身上,对他来说,他没必要因为他母亲的原因和你单独见面。” 谭贺桉重新坐回了床上,望着滴流管里流动的液体,“既然与他关系不亲密,你恐怕也没机会去他的办公室查看情况吧?” 安绮不敢说话,点头,“但我在孟家已有机会自由出入了,我曾经经过孟鹤川在孟家的书房,只是当时时间不够,没有机会翻看寻找。” “孟家没用。”谭贺桉发狠,一把扯掉了针头,安绮快速上前替他用纱布止血。 谭贺桉的手顺势抚摸上了安绮的后脑,柔顺的长发在他的指尖上缠绕,安绮却在微微发抖。 “孟鹤川这样古板的人,不会将组织上的资料从大队带出的,所有的机密资料一定都留在大队里,以及他的资料室。你如果近不了他的身,没办法靠近他在大队里的办公室,就很难会有突破。” “谭先生,你再给我点时间……” 安绮头顶一痛,她惊呼一声,原是头顶的发被扯掉一根。 “我若不打算给你时间,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吗?”他说话的语气很凉薄,“安绮,我父亲养你那么大,送你深造,给你改身份,让你成才,你要懂得报答。” “你的任务,就是要记得,继续接近孟鹤川。” “只是如今——白胭她……”安绮犹豫着,偷看谭贺桉的眼神,竟有一瞬间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他对白胭,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呢? 利用,还是别有用心? 自己认识他十多年,可从未在这个阴险诡谲的男人身上看到亲爱两个字的体现。 仿佛他的世界里只有事业,而感情,不是他生活的排解,也不是催化。 他冷漠无情,一心只想向大马zf效力。 但他对待白胭,却好像滋生出了一种不一样的态度。 第136章 她不能留下 “白胭的事,你不用插手,我会想办法替你摆平。”谭贺桉摊开手掌,掌心上面静静躺着一根银色白发。 “你也上了年纪了。”他的语调又变回了君子般的谭贺桉,“你尽管依照原定计划,接近孟鹤川,了解到他目前的研发进度,有机会的情况下,想办法将他的手稿,机密文件拓印或者偷出来。” “拦下了航天大队的研发进度,不仅让首航公司有机会进一步霸占国内的零配件份额,在经济上我谭家自然可以赚得盆满钵满,更是能很好地遏制他们的发展,从而在航空领域控制他们。” 孟鹤川的直觉不错,谭贺桉并不如外表所见是个文质彬彬,无私奉献的红色华侨。 他才是个真正的反派,隐藏着自己真实的目的,意图用他一双手翻搅时局。 “我们的目标是为了遏制航天大队的进步,阻止他们在空中领域的发展,只要做到了这一步,你我最后便可以功成身退。” 谭贺桉做上位者做久了,惯会打一巴掌揉三揉。 安绮一一应了。 眼看白胭应该快要回来了,她抓紧时间又问,“谭先生,白家那两个男人还被关着,审问了几天,他们看样子确实不知道白胭与孟鹤川之前是如何认识的。” 想起白胭的父兄,谭贺桉眉头又微微皱起来。 白胭身上的谜团确实很多,这样一个农村出生的女孩,父母兄长都是废物,偏偏她从思想到行为上,都异于常人。 这样的人才,若留给航天大队,留给了孟鹤川,那将会对他们大有增益。 谭贺桉同样惜才,所以在旁敲侧击了解到白胭的真实水平后,他动过心思。 试图用以前的老办法,用利益先诱惑,试图用最简单的手段拉拢白胭到自己的阵营。 可谁知道白胭与孟鹤川之间竟冒起了不对劲的氛围。 如果得不到白胭这样的人才,谭贺桉势必不能将她留给孟鹤川。 那就只能毁掉。 “先继续关着吧,白家的人,恐怕后面还有用。” 话音刚落,门外的秘书叩了门。 白胭拎着水壶退站在门口。 她倒是对秘书的做法不稀奇。 谭贺桉与安绮本身就是原书里的男女主角,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才说真正认识,但如果按照书里的描述,谭贺桉与安绮互生情愫,他们在房间里私下暗聊,自己也确实不好直接推门进去。 在得到病房里的回应后,秘书替白胭打开了门。 谭贺桉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原本还挂着瓶的针管被拔掉了,安绮则是站在一旁。 两人客气而疏离地在说一些英语角的事,看着像是熟悉,又像是关系普通。 “时候不早,谭先生,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安绮又聊了一会,便起身打算告辞。 白胭看了看时间,觉得今天自己呆在这里的时间已经够回大队同陆振华交差了。 她跟着起身,“那我今日也先走了,谭先生,祝你早日康复。” “白胭小姐,”谭贺桉喊停她,“明天带的是什么水果?” 白胭一愣,“什么水果?” 他看着白胭挑眉,“是啊,你最开始不是说,要照顾我到出院吗?” 白胭进门前确实传达了陆振华的意思,但她原本认为谭贺桉不会在意,更不会她要求她每日都在。 “毕竟你是在大队里受的伤,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作为大队代表前来照顾你。” “我有需要,”谭贺桉大言不惭,“所以你明天依旧可以来吗?” “……好。” 白胭是同安绮一起下的楼。 临分别前,安绮朝着白胭友好地笑笑,“没想到白胭同志与谭先生这么相熟,看来优秀的人总是相互吸引的。” “我看安绮同志与谭先生相谈也很愉快,你们同样适用于吸引力法则。听起来,你们只是在英语角碰上后才熟悉的?” 也不知是安绮听出了白胭想要套话的心思,还是她确实有事着急离开。 此时频繁看表,并没有回答白胭的话,“接我的车来了,白胭同志,我先走了。” 白胭止住了话题。 目光看向远处的安绮。 她上了一部黑色的桑塔纳轿车,车门打开的时候,伸出来一截长臂。 手臂的主人似乎不怕冷,整条小臂都露在外面,毛发旺盛。 白胭心里泛起一阵古怪的感觉,脚步不自觉往安绮所占的方位移动,试图去看清楚车里替安绮开门的人是谁。 只是她才走动了两步,安绮就已经躬身钻进了车子里。 一直到那部小车从她视野里彻底消失,白胭才收回视线,坐公交返回大队。 返回大队后已经是傍晚了,白胭先去了办公楼同陆振华汇报自己的行程,并且报告了谭贺桉的情况。 陆振华在听见白胭说出谭贺桉的要求的时候,看着白胭露出了笑容。 他若有所思地拍了拍白胭的肩膀,“小白同志,谭先生年纪虽然大了你不少,但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白胭抿嘴不敢接话。 好不容易才从首长办公室里出来,白胭绕到了孟鹤川的办公室。 可惜里头没人。 这个点,孟鹤川不是回了宿舍,就是还在基地。 白胭先去了第一宿舍楼,宿舍里没人。 她想了想,还是毅然而然地往基地走去。 在路上的时候,白胭心中有些忐忑。 航天大队的基地停着不少从国内外运来的飞机机型,以供研究人员当场拆卸研发。 当中的机密性一点都不比资料库或者孟鹤川的办公室来得少。 一般来说,像白胭这种既不是大队,又不是正经研究院以及飞行大队的队员来说,如果没有上级批示或者带领,是不允许被同意可以进入基地的。 白胭在基地的门口询问警卫员,“同志,我是研究中心的白胭,能否请你帮我通知一下孟总工,说白胭来找他?” 第137章 又见王老师 基地门口的警卫员是个新兵蛋子,他啪的一声提了个正步,对着白胭敬礼,“好的,队员会去替您通报,您这里请先登记。” 另外一名警卫员拿起电话拨打内线,估计是在询问孟鹤川的警卫员。 白胭拿起笔,一笔一划地写着自己的名字以及部门。 警卫员又敬了个礼,将本子收回来检查,“等一下白同志,你还没将关系写明白呢。” 登记本又回到白胭手上。 她认真看了一圈,登记本上该填的资料都填了,除了来访者关系那一栏。 “你好同志,我是研究中心的人,在这里我应该填什么呢?” 白胭不是大队的正式成员,自觉知道不能填写与受访者是战友关系。 下级,还是同事? 其实她还有一个更想填入的社会关系,但没胆子照做。 警卫员想了一会,正要说话,“您是研究中心的成员,要不然就填……” “白胭。”孟鹤川穿着特殊的飞行服,袖子挽到了手臂处,露出结实的肌肉。 飞行服将他的长腿勾勒出来,衬得他更加威武帅气。 鼻梁上架着黑色墨镜,连一头柔顺的碎发也因为大风吹成了背头,与他平日里斯文高知的形象尤其不符。 白胭几乎看呆了。 “孟,孟鹤川?你这样的打扮……” 实在太帅了吧?! “孟总工。”意识到一旁还有陌生的警卫员在场,白胭忙回过神,一边继续掀眼皮偷看充满荷尔蒙的男人,一边改了称呼。 “你好小同志,这位是研究中心的翻译员白胭同志,我们需要她一起入基地做一些现场翻译。” 这些话术早在通话中小周就已经同门卫说过了,只是警卫员小兵没想到堂堂孟总工竟然亲自出来接人。 他连忙冲着孟鹤川敬了个礼,“孟总工,收到。只是按照流程,白胭同志还是需要填写资料,她还差一栏未填写完成。” “哪一栏?”孟鹤川探头看了眼,唇边勾了笑。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白胭,随手伸手将登记簿接了过来,刷刷刷填了几个,交还给警卫员。 警卫员拿着看了一眼,双眼瞪大。 “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听见领导的发问他才回神,“可可可以,孟总工,白同志,请进!” 白胭跟着孟鹤川进了基地,压低着声音问:“你填了什么啊?那位小哥为什么一直拿着登记簿在看着我们?” “家属。”孟鹤川不经意伸手,在她头上拍了一下。 白胭:“……” …… 进了基地她才发现,此时的停机仓库里还站着不少人影。 “都是老熟人,”孟鹤川引着她入内,“不用我在另外同你介绍了。” 陆寄礼先瞧见的她,远远就挥了挥手。 白胭在仔细看,有一个个头略略矮上周围年轻人半个头,灰布灰衣的中年男人闻声回头。 她吃惊地慢下脚步,扭头看向孟鹤川,“他——” “王老师不也是你的老熟人吗?”孟鹤川失笑,“没有王老师,我竟不知道阿胭骗我骗得如此煞费苦心。” 两人并肩走到众人面前,王老师再见白胭有些激动,“小白!没想到竟能在这里见到你,也没想到你与鹤川如此有缘分,你竟成了他的翻译官!” “王老师,阿胭妹妹可不止是……哎哟!” 陆寄礼的腿被连勋给重重踢了一脚,不敢乱说话了。 白胭向连勋投向了感谢的眼神,对着王老师伸出手,“王老师,很高兴能够在这里见到您!” 王老师絮絮叨叨问了白胭一些两人在李家镇分别后的事情,白胭跳着说了自己的经历。 “原来如此,之前在学校里就听你提到你那对父兄一直不安好心,没想到竟为了钱,私下将你卖了!还好你聪慧懂得逃出来,只不过如今你人在大队里,父母亲知道此事吗?” 王老师想起当时白胭同自己轻描淡写地说起白家父子干的那些畜生事就来气,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在场的除了王老师,其他的人都见证过白家父子在门口大闹的场景。 他们心中原本就对白胭有同情心,此刻一听王老师说起从前事,一个个都不可思议。 “阿胭妹妹,你那个哥哥……那么无耻?” 陆寄礼与孟鹤川是独生子,但连勋家中是有个小妹的,几人看着小妹长大,从小都喜欢充当那个软软糯糯女孩的保护者。 他们从未想过竟会有亲生兄弟对着妹妹起非分之想的畜生! 孟鹤川垂在身侧的手也微微攥紧。 难怪白胭极少提到家中的事,两人重逢后,自己只知她是逃婚离开的白家村,但她到底经历过什么,从未提过。 白胭并不是很想将自己的过去在这么多人面前剖开去谈,并且其实对自己而言,她经历过白家父子的毒打行为其实也只有自己穿书而来的那半年。 受过最大伤害的,应该是原主白胭。 \"不说我的事了,听说这段时间你们都在基地里针对新研究出的发动机模型进行试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你猜得没错,这段时间多亏了有你对国外文献的翻译,我们才能对照着su联式的飞机发动机进行比对。”王老师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扭头看向眼前的飞机机头,“不过今日的测试已经完成了,鹤川,你带小白过来,是专门让我们一老一少相见的吗?” 孟鹤川微笑,“是,也不是。” “哦?” “我在请白胭翻译的时候,有几个零配件的内容有些疑惑,所以请她进来看一看。” 一听他们还有正事要说,王老师准备将眼镜再给戴回去,“是哪一块地方还有疑惑?我一起来瞧瞧?” 孟鹤川沉默一瞬,抬脚又踹了一下陆寄礼,用口型暗示他。 陆寄礼哎哟一声,摸了摸自己左边的屁股,一脸哀怨,“王老师,咱们都陪着孟总工这位工作狂忙了一整天,也该先休息休息了。先让阿胭妹妹接个班,替孟总工将需要核对的配件先翻译清楚,咱们吃过晚饭后还有精力便再跟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哎,我觉得不必,我还不累……” “王老师,走走走,听说今天食堂有金陵的狮子头,你的家乡菜,你可得过去点评点评先。” 连勋跟着上前,同陆寄礼两人一前一后夹着王老师就往停机仓库外走。 第138章 双向奔赴的爱 眼见着人都走了,孟鹤才转过身。 白胭伸手去勾他的手,两人的手掌贴在一起,牵着手。 她探头朝外看看,此时已接近下午五点,基地里各队都开始收拾,准备结束一天的工作。 三三两两的队员朝大门走去,警卫员逐一在对现场做检查。 白胭有些紧张地攥紧他的手,“这是要下班了吗?我不是正式的队员,同你在基地的仓库里待着,是不是不合适啊?” 孟鹤川抬起她的手啄吻,“阿胭,你今日去看了谭贺按。” 白胭掀眼皮,“……是,那天首长说的时候,你也在,你知道我拒绝不了,我们说好不生气的,不是吗?” 她故意用手指勾了勾孟鹤川的手心,斜眼看他,“你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孟鹤川轻叹,“阿胭,男人是最容易善变的。” 白胭原本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他竟这么直接的就承认了。 她错怔,“你……”片刻后又自我放弃般挂起笑脸,“那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气?我从医院回来就来找你,就是怕你会生气,一听说你在基地就赶了过来。” 白胭这句话倒没说谎,那日陆振华安排她代表大队去探望谭贺按,当时的孟鹤川嘴唇翕动,看样子似乎打算同陆振华明说自己与白胭的关系。 白胭为了阻止他,便抢在他出声之前便一口答应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她,两人的恋爱关系如今除了陆寄礼等几位身边亲密之人知道以外,并无第二个人知晓。 孟鹤川既有意想要将她介绍给孟家二老知道,那么在此之前,白胭不想再在大队里暴露他们两人的关系。 但她当时的做法,确实让一贯不喜欢谭贺按的孟总工有些生气。 孟鹤川倒不是不信任白胭,对手之间总是最了解对方的。 像谭贺按这样老谋深算的人,不应该因为一场简单的篮球比赛就收如此重伤。 如此大费周章,甚至还将自己受伤的事让陆振华得知,继而通过陆振华的方式,逼迫了白胭必须出面前去探望。 他煞费苦心,就是为了创造能够与白胭单独相处的机会,孟鹤川不防备。 “你既然知道我会生气,昨日却还一口承担下来,”孟鹤川猛地将她的手一攥,白胭的腰被他轻搂着,压在了飞机入口的旋梯上。 “你从早上离队,一直到方才才回来,一整天的时间,你都是同谭贺按单独相处,”他的吻落在白胭最敏感的脖间,“阿胭,你说我是不是会吃味?” 白胭扳正他的脑袋,阻止他的亲吻,“你骗人。” 乌黑的眸子与她齐平对视,白胭的小手捧在他两颊下巴处,“孟鹤川,你骗人,你根本没有吃醋。” 他浅笑,伸手扣在了女孩女孩儿的后颈,将她压进自己的胸膛。 “还是骗不了你,”白胭在孟鹤川的胸膛里感受着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我从来不会吃不该吃的醋,我说过信你,那就一定信你,我不放心的从来都只有谭贺按。” 不单单是对于有着男人之间的提防。 更有作为对手之间的防备。 白胭前世没谈过恋爱,但也从不少狗血小说中看过男女主角不断的误会,分开。 看得多了,也腻歪,更觉得恶心。 白胭何其有幸,遇上了孟鹤川,谈了一段健康不狗血的恋爱。 两人相互信任,不会因为外界原因的原因产生不应该有的误会。 白胭抿了下唇,“阿川,我同你说,其实我去医院里探望谭先生,不单单是因为首长伯伯的命令,我其实还想帮你。” “你怀疑谭先生包藏祸心,可平日里都只有他进出大队,我们极少有机会能够主动接近他,所以我才想着,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能够与他多多接触……” “不行。”才听了白胭说了个开头,孟鹤川便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不是同你说过,谭贺桉这个人……” “还有人在吗?基地要下班了!” 仓库外陡然传来一声询问。 孟鹤川迅速拉着白胭躲到了旋梯背面,还动手捂住了她的嘴。 “奇怪,刚刚在门口明明听见停机仓库里有声音?” 一名做清场检查的警卫员拿着手电往里走了走,“清场了啊,闲杂人等不得在仓库里逗留!” 白胭缩在孟鹤川的怀里,瞪大眼睛抿着嘴,用眼神问他躲起来干嘛? 他们两人光明正大,自己还是正常登记了名字进入基地的,被人撞见两人单独相处虽然有些尴尬,但解释清楚出去不就好了? 这样躲起来,反而才容易惹人生疑! “我们先出去再说嘛!”白胭用口型小声说:“躲起来简直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不行,”孟鹤川一边将白胭往自己怀里带,一边探出头。 巡逻的士兵瞧见他,正要踢正步敬礼,却被孟鹤川无声地制止。 小周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托着巡逻的小兵出去了。 孟鹤川这才重新缩回头,脸上却是一本正经,“若让人瞧见我带你这个非正式队员入内,我会有麻烦的。” “什么麻烦?你会被处分吗?”白胭不疑有他,紧张发问:“那我们要小心!” “跟我来。”孟鹤川用口型说出三个字,随后拉着白胭的手,快步穿过飞机的滑轮,一路往里跑。 停机仓库后面是伞库。 白胭被他牵着手,穿过一顶又一顶的阻力伞中。 紧张,刺激冲击着暧昧的情绪。 白色的降落伞包裹着两个相爱人的影子,孟鹤川搂着白胭躲进纯白当中,轻轻的接吻,“阿胭,不用害怕,任何危险的地方,我都会托着你前行。” “我同你说谭贺按的事,不是为了将你置于危险当中,你不需要去做任何的冒险,我会永远挡在你的前面,为你劈开风雨。”他搂紧她,“你是我一生都要呵护的至宝。” 白胭用温柔的吻回应他。 孟鹤川,人间难人可贵的便是双向奔赴。 我既与你相爱,便不愿只做你背后的菟丝花。 我相信你,你也一定要相信我,你我一起努力,改变前世悲惨的结局。 第139章 有仇当场报 因为有陆振华的话做依托,孟鹤川即便希望白胭不要与谭贺桉见面,也无法阻止她。 最后只能在她每天去医院之前百般交代,让她不要自作主张,千万小心。 白胭都一一应了。 但说起来也奇怪,除了第一日在医院见过安绮以外,白胭再也没见过还有其他人来探望这位谭家太子爷。 她一边觉得奇怪,一边却也不好发问。 怕引起谭贺桉的警觉。 如今白胭真觉得孟鹤川最开始对自己的猜测没错,她可真是当成了燕子。 每日和谭贺桉相处时,想尽办法套话。 “谭先生为什么会想赞助大队的研发?” “谭先生是从现在大马长大?那里还有家人吗?” “谭先生怎么看待南贺北鹤这一说?” “谭先生对国产飞机研发有什么看法?” 谭贺桉沉默的将手机的书籍放下,目光沉甸甸的望着白胭,“白胭小姐,我记得我们刚刚明明是在讨论近代的工业发展。” 白胭不好与他对视,目光只敢看向他摆在膝头书籍的表皮——《近代资本工业发展史》。 这些天里,白胭准时来访说。 明面上说的是她是代替大队探望与照顾受伤的谭贺桉,但实际上,谭贺桉住的是私人医院,不管是吃穿住行还是手部的伤,都有专职的护工来处理。 白胭连壶水都不用帮他打,唯一的职责便是坐在沙发上陪他聊天。 一聊就是过了一周。 也不知道是谭贺桉真的说不出问题,还是他隐藏得太深了。 白胭每次试探性的话题,都会被他转开。 仔细想想,她几乎什么问题都问了,但又什么答案都没得到。 这样的结果,白胭都快感觉要自暴自弃了。 即便如此,白胭每日返回大队的时候,孟鹤川都会抽空来见她。 孟鹤川最近因为发动机的测试忙得不可开交,却仍旧为了见白胭一面,连休息的十分钟也拿出来用了。 但孟公子只要看见白胭安然无恙便是心安。 今日是十四,白胭回来的稍微迟了些,天都已经黑透了。 基地事也忙,孟鹤川从基地出来后见她还没回来后又转去了办公楼。 为了不给白胭负担,他只交代小周盯在张婶的住所。 一见白胭回来,小周连忙跑去通报。 孟鹤川将手头事暂且放下,赶了过去。 此时仍旧是正月,倒春寒即将来袭,夜晚温度还不算高。 白胭今日回来的迟没碰见孟鹤川,又和小周错开,便以为他忙到没空。 反正只是一天没见,明天又是十五了,不打紧。 她吃过张婶留的饭菜便拿了脸盆出去洗澡。 张婶说过她,但白胭觉得自己从医院回来,不洗头换衣服,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去澡堂的路上要经过女生宿舍楼,白胭拉了围脖走过去的时候,忽然有石子粒踢到自己脚下。 她扭身回头,果然是冤家路窄,碰上许晴晴了。 如今的许晴晴与白胭不对付是人尽皆知的事,她们后来在大队遇上了几次,白胭都是以不变应万变,当她是狗吠。 许晴晴同她的小团队觉得既然撕破了脸,开始疯狂针对白胭。 加上虽然没有明说,但孟鹤川与白胭两人之间的距离好像越走越近了,因为此, 白胭刚被带回大队的谣言再度传了起来,她是孟鹤川在南方的未婚妻,孟总工已经私下上报组织,确认了两人的恋爱关系。 被讨论的话题中央的两人虽没承认,但也没否认。 这种模糊不清的关系,更加引发了众人的遐想。 这个消息传到许晴晴耳朵里,她气得要砸了文工班的练功道具。 芝华又蠢又没用,许晴晴咬着牙让其中一名女孩把阮晓慧给找来了。 如今的阮晓慧终于达成了自己一开始的想法,打入文工班的小团体。 此刻的她静静地站在许晴晴身后,看似胆怯小心,实则一双眼阴沉地望着白胭。 “这些天听说有些人天天去医院照顾首航公司的谭贺桉?”许晴晴推着阮晓慧出来,“啧啧,晓慧同志,你看看你,太不中用,你们两个人是同时进的大队,你怎么就没有人家会勾搭人?你看看她,一会勾搭谭总工,一会勾搭别人,臭不要脸!” 此时除了许晴晴和她的小团体,但是没人经过,许晴晴忍不住暴露出自己的真实脾性。 白胭淡淡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她们,不打算浪费时间与她们做无谓的争执,扭头打算离开。 “等一下!” 身后传来踢踏声,白胭后背一痛,啪一声,一块肥皂掉在地上。 许晴晴双手叉腰,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哎呀,手滑了。” 白胭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代表。 有仇当场报,那是她人生信条。 她迅速蹲下身捡起肥皂,拿出中学时丢铅球的气势,直接将肥皂给砸了回来。 许晴晴无耻,拉了阮晓慧挡在前面,阮晓慧被砸的惊呼喊痛。 许晴晴得意洋洋正探出头,还没说话呢,迎面忽然又泼来一盆水。 白胭将此时已经空空如也的脸盆倒扣下来,“哎呀,手滑了。” 任谁都想不到白胭的脸盆里装了水。 她原本是打算路过宿舍楼下给她和孟鹤川一起养的那只‘会后空翻’小野猫换点水。 没想到竟派上了这个用途。 许晴晴和阮晓慧身上都沾湿了水,气急败坏,可她到底不敢在大队里动手,只能推搡着阮晓慧,“你们一个两个都没用!” 阮晓慧现在几乎没有机会见到孟鹤川,加上大队里对白胭与孟鹤川的传言,她也害怕自己原先说的谎已经被拆穿,平日里几乎不在白胭面前露头。 白胭最近一次还是在大操场上听到了关于编排十二栋宿舍楼火灾事情的时候,隐约认得那好像是阮晓慧所说的。 此时再见阮晓慧,白胭是微微有些吃惊的。 初见阮晓慧的时候她可能是刚从老家出来,又被人贩子拐走,估摸着两三天没睡好,整个人又干又柴。 后来孟鹤川将她带回大队,又错认为她为自己的救命恩人,好吃好喝地在大队里养着,人也养胖了一圈。 虽然丰腴肥胖,但人的模样看起来气色好,圆润。 但从年三十发生火灾她搬出后,居然像一个憋了气的气球,整个人迅速地被抽干的模样,脸颊消瘦的厉害,连眼窝都凹陷下去。 她这是遇上了什么事? 第140章 阮晓慧挨打 白胭心里犯起了嘀咕,但面上却不显。 许晴晴无耻,但她到底事许团长的女儿,如孟鹤川对她的评价,许晴晴从小娇养长大,暴脾气破手段都使在明处。 白胭轻易能破敌。 可阮晓慧不太一样。 白胭永远忘不掉那一晚自己阮晓慧从暗处朝着她飞奔出来的场景与眼神。 虽然没有明确证据,但白胭的直觉告诉自己,当时的阮晓慧似乎想要拿什么利器冲向自己。 再加上孟鹤川对阮晓慧的几番猜测,白胭也开始提防起她。 时间不早了,白胭本来也不想同她们纠缠,转身要走。 “你不许走!”许晴晴气急败坏在身后叫她。 白胭的身前陡然伸出一只手,是小团体当中一个被许晴晴硬推上来拦住白胭的女孩。 都说爱人之间会相互影响,白胭如今与孟鹤川相处久了,也学到了他那张面对不熟人的冰山脸。 此刻她只是冷冷的扫看那个女孩儿,仗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吐出两个字,“拦我?” 那女孩儿从欢迎会上白胭与许晴晴的不对付开始,再到后来几次的针锋相对都在现场。 亲眼目睹了许晴晴屡次在白胭手下吃瘪。 此刻白胭虽不如许晴晴平日对她们那样非骂即打,但她那样冰冷的眼神看向女孩儿的时候,令她的后颈无端端感到一抹凉意。 她甚至不敢同白胭对视,挪动着脚步,硬是让开了挡在白胭身前的路。 “废物!”许晴晴破口大骂。 白胭收回视线,正打算走人。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白胭本不想多管闲事,但身后从惊呼变成了抽气,随后是低声压抑的哭泣。 她舔了下唇,最终无可奈何的站定,回头,“许晴晴,你应该知道我同阮晓慧的关系不好,我甚至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你用她威胁不了我。” “许晴晴,你太过分了吧?!” 白胭的话音在瞧见身后小团队的举措时陡然拔高,“都是女同志,你们这么做就不怕我去报告给首长知道?” 她想过也许有一天自己同许晴晴的矛盾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她也许会对自己动手。 但她没想到竟会是这种程度的动手。 寒天动地的夜晚,许晴晴的小团队一人拉着阮晓慧的手一边,另外一个看起来身形较为壮实的女同志左右开弓,对着阮晓慧痛搧巴掌。 这种霸凌打人的行为在大队里是明令禁止的,所以那个壮实女除了在打第一下的时候,后续几巴掌,并没有用太多的力气。 但不知是屈辱使然还是恐惧,眼泪鼻涕爬满了阮晓慧全脸。 她头被打偏了一边,许晴晴恶毒的声音冒起来,“晓慧同志,在大队里谁最看你不过眼啊?是不是白胭同志啊?” 许晴晴就像是一只长满了斑纹的黑色毒蛇。 她的声音在黑夜中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她嫉妒你,讨厌你,所以找机会放火烧掉你们一起合住的宿舍,被你拆穿后,为了让你闭嘴,是不是还动手打你,威胁你了啊?就像现在一样打你?” 随着许晴晴说完,她也扬手对着阮晓慧抽了一巴掌。 她用了七八成的力,阮晓慧的脸被打向偏了一侧。 她用舌头抵了抵上颚,感觉口腔里都是铁锈味。 “晓慧同志,你可真是太可怜了,被白胭欺负成了这样,你别怕的,我带你去找首长伯伯,只要你承认你的伤是白胭打的,我会让我父亲为你出头!” 许晴晴笑得阴邪,“怎么样?这主意不也是你给我出的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是你给我出的主意,让我找个人给白胭欺负,从而让别人知道她的真面目吗?” 白胭冷笑着看着几近癫狂的许晴晴。 她可再一次刷新了自己的三观。 许晴晴的本事就这儿一点,不管是在书里还是在现实当中,竟然只懂得栽赃陷害这一招? 这么明显的下作手段,白胭就算一眼看穿,也不想同她继续斗下去。 “这就是你能想到对付我的办法?让阮晓慧去首长那儿栽赃我?” 她是将陆振华想的太愚蠢,还是把自己想的太聪明了? 屈打成招,再让阮晓慧四处去败坏她的名声。 告诉别人她这个与白胭同期加入大队的女同志,一身的伤都是拜白胭所赐? 白胭摇了摇头,“你若觉得这法子有用,那就请便吧。” 别说阮晓慧受伤激不起白胭的同情心,就算阮晓慧真的听了许晴晴的话,又或者被屈打成招在大队里四处栽赃她是被自己打的,白胭也不怕。 公道自在人心,她没碰过阮晓慧,自有法子洗清清白。 眼见着白胭要走,许晴晴重重推搡小团队里负责打人的女同志,“看戏的人都要走了,你还愣在这里?你是不是不想要上台的机会了?一点用的没有!” 其他人被许晴晴看了一眼,纷纷低下了头。 许晴晴气急败坏的指着她们骂,“平常背地里瞎出主意的是你们,现在不敢动手的还是你们!我看你们一个个都这么废物,等明天了,都从班里给我滚出去!” “晴晴!我来帮你!”又是一声咬牙切齿,白胭用余光瞧见芝华跌跌撞撞从后方奔跑至上,口中还不断念叨着,“晴晴,你别放弃我,我能跳好副领舞的位子的!你相信我!我听你的话,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真的!” 许晴晴还没说话,一心想要邀功的芝华跑到阮晓慧眼前,“阮晓慧,你到底听不听晴晴的话,不听的话,我一定会让你受苦头吃的!” 空气中有细微的噌的一声。 虽然很小,但白胭听见了。 她拧着眉头警戒的望着芝华,她想做什么? 芝华的脸上浮出了诡谲又恐怖的笑,她扭头看了眼白胭,又迅速转头,将视线重新定格在阮晓慧身上,“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是不是听懂了晴晴的话?只要你承认你的伤是白胭弄得,你就能回老家养老了。” “我——我——”阮晓慧脸颊微热,她看了看白胭,又看了看眼前的芝华。 芝华的用的力气较大,阮晓慧的脸已经肿起半边,“快说!说你是被白胭打成这样的! “不!”阮晓慧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大喊:“我的伤,我的伤……不是白胭弄的,是你们弄的!” 第141章 一双男人的手 阮晓慧喊出这句话来,不仅是许晴晴那帮人,连白胭都有些吃惊。 白胭从不认为自己与阮晓慧会有关系破冰的一天,从在火车上对她的初次见面开始,她就对阮晓慧没有任何好感。 根据直觉,她也相信阮晓慧对她也是绝对的排斥。 许晴晴他们明显就是想利用阮晓慧来栽赃陷害自己,这么好的机会,阮晓慧为什么会不要? “你说什么?” 很显然,许晴晴也不敢相信阮晓慧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反水,见她还要试图张嘴大喊大叫,忙朝着芝华使眼色,“让她闭嘴!” 几个女孩手忙脚乱地去堵她的嘴。 白胭皱着眉头看他们这一场闹剧,芝华捂着阮晓慧的嘴后却被她张口一咬,痛得松手。 “救命啊,许班长打人了!” 虽说夜晚路上没人,但队里一贯都有巡逻队,万一真让人发现了她们几个女孩闹在一起,许晴晴也不好同许团长交代。 想到这里,许晴晴恶狠狠地跺了跺脚,“废物,你们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赶紧走赶紧走!” 许晴晴那帮小团体一溜烟地跑开,阮晓慧瘫软着身子跌坐在地上。 白胭淡淡看了一眼,转身就要走。 裤脚忽然被人一拽,白胭扯了扯,没扯动。 她无可奈何地回头,“阮晓慧,松开。” “白胭姐。”阮晓慧像是做戏一样,半跪在地上挪着身子到白胭脚下,眼眶泛红,“自从宿舍楼被烧了以后我搬出去住才知道,同你住在一起有多好。” 阮晓慧拉着白胭的裤脚,哭哭啼啼说着这段时间她被安排进了炊事班的宿舍,同五个女同志住在同一间宿舍里。 那些女同志们都看不起她的出身,联合起来排挤她,欺负她。 白胭依旧努力地在扯着自己的裤子,试图将它从阮晓慧的手中解救出来。 不管阮晓慧说的是不是真的,对自己来说都无关紧要。 “如果你觉得自己受到了欺负,可以去找你们班领导打报告,而不是半夜拉着我在道路上哭哭啼啼。” 白胭终于忍不住,一用力,终于将自己的裤脚扯了出来。 她抬脚就想走。 阮晓慧竟又是一个飞扑,这会直接伸手抱住了白胭。 当日她看向白胭的眼神让她不能忘记,白胭在阮晓慧与自己身体接触的一瞬间便浑身爬满了鸡皮疙瘩。 她用力挣开她,只是阮晓慧如今的体型比自己大上一圈,力气自然也大,白胭推不开她。 “呜呜,白胭姐,是我错了,是我猪油蒙了心偷了你的东西,想要得到孟总工对我的关注,你原谅我!” 白胭没想到她就这么直白地将偷了自己肩章的事给说出来,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白胭姐,我当时偷了你的肩章,你却没拆穿我,是不是也想给我机会的?我知道错了,白天在大队里,我受许班长的欺负,晚上回了宿舍又受室友的欺负,我这才知道只有同你住一起的时候最好了。” 她擦了把眼泪,猛地抬头,“如果你不介意,我,我可以去同孟总工说清楚,那枚肩章是我从你衣服里偷出来的,你和孟总工,是不是一早就认识了?你们两个人是不是有我们不知道的关系?” “阮晓慧,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胭终于没了耐心,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裤腿上一一移走,“如果你是想当着我的面前哭哭啼啼诉苦,我想你也很清楚,没有这个必要。” “你我都是成年人,道不同自然不相为谋,我同孟总工之间的事也轮不到你在这儿发问。” 白胭如今对阮晓慧各种提防,听到她反复提及孟鹤川,心里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我与你如今也不是舍友,更不是同一个班级里的人,你是如何进大队的我管不着,以后你在大队里遇上了什么事,也别来找我。” 因为天气冷,走道上嫌少有人走动。 白胭也不知道巡逻队是多少分钟一般次会经过这里,她既不想让人瞧见自己与阮晓慧待在一起,也对单独和阮晓慧待在一起感到害怕。 白胭前后看了看,心里有直觉提醒自己要小心,说完话后就准备抬脚走人。 “……” 阮晓慧不动声色地跟上了白胭。 白胭偏头看了她一眼,前一刻的她还在扮苦苦可怜,说着自己被人欺负有多凄惨,还反复说了要自己原谅她。 可这一刻,阮晓慧跟在白胭的身边,一双眼阴沉得像是一条毒蛇,吐着猩红的信子缠绕白胭的脖颈。 “阮晓慧,你想干嘛?” “白胭姐,”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有些沙哑,“我没想干嘛,你别怕我,只是想求求你原谅我,求求你帮帮我。” 白胭此刻头皮发麻不管阮晓慧究竟想干嘛,只想先将她甩开再说。 她不由得加快脚步。 可阮晓慧也加快了脚步,像一块牛皮糖,死死地跟着她。 不仅如此,阮晓慧看着是追着白胭而跑,实际上走出了几百米白胭才惊觉,自己竟是被阮晓慧赶着跑偏离了主道。 瞧着四周路灯越来越少,白胭心慌了。 “白胭姐,你别怕,我只是想同你叙叙旧,想找你帮忙将我带离大队。” “你想脱离大队,找我怕是找错人了吧,我自己都不是大队的成员,你只能去找你们领导,或者直接找首长伯伯。” 斑驳树影下,阮晓慧的一张脸忽明忽暗,“你看,白胭姐,你都认识首长,本事那么大了,怎么会帮不了我呢?你看,明天是正月十五,不管是队里的训练还是工作都会暂停放假,你有什么事呢?” 白胭强作镇定,“队里虽然放假,但我明天与孟总工有约,我没时间同你叙旧。” 她刻意提到了孟鹤川,以期望能够吓住阮晓慧,“我明日与孟总工还有约,如果他见不到我,一定会去查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胭的话起了作用,阮晓慧步步紧逼的脚步慢了下来。 但这也只是一瞬,她唇边重新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是吗?可如果你和我都不在大队了,孟总工要怎么查?” 她说话的声音极小,像是在自言自语。 白胭只能瞧见她嘴唇翕张,却不知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见阮晓慧没被自己吓住,白胭彻底慌了心神,“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胭被阮晓慧重新逼着后退,她全身心都在警戒,一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矮丛中传来了窸窣声。 一双男人的手缓慢地从草丛中伸出来—— 第142章 阴谋 “谁在那边?” 一道手电的强光打过来,还没来得及碰到白胭的双手猛地收了回去,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阮晓慧脸上阴谲的表情也在瞬间被敛下,继而展现出来的是一路平常胆小怕事的她。 白胭半眯着眼,看向手电光线那一边。 几个带着红袖章的巡逻队员走了过来,“你们是哪个班的?快到熄灯时间了,怎么还在外头走动?” “几位同志,我同白胭老师是凑巧碰上的,我们两个曾经一个宿舍,所以多说了一些话。” 阮晓慧这会眼泪也不留,说话也利索了,双手捏在身侧,快速地解释,“我们马上就回宿舍。” “白胭老师?”巡逻队里有人嘀咕了一声,“哦,不会是十二栋306那间起火的白胭同志吧?” 火灾的事闹得很大,当时的事巡逻队也有介入,白胭不想给自己多找麻烦。 她只能顺着阮晓慧的话说:“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去澡堂洗澡,没想到路上耽搁了。” 巡逻队的人扫看了一下白胭手上的脸盆,交代道:“现在澡堂也早就过了开放时间,你们还是尽快回宿舍吧。” 白胭方才被阮晓慧的举动给吓到了,此时自然应好,甚至打算跟着巡逻队一起返回宿舍。 “同志,我们还要去大操场巡逻,你跟着我们不合适。” 巡逻队的队员见白胭跟着他们,奇怪地反问,“那位女同志不是还在等你吗?现在马上熄灯了,你们赶紧结伴回去!” 白胭抬头,阮晓慧像是在忌惮什么似的,站地离他们有段距离,想走又不敢走,咬着手指时不时扫看白胭。 白胭心生警惕,“同志,请稍等——” 巡逻队的队员却无心等她,眼瞧着他们走远,阮晓慧竟然再度朝着她上前。 “白胭!”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孟鹤川找来了。 说来奇怪,以往的阮晓慧在孟鹤川出现时便会抢着上前刷存在感,但今日偏偏连头都不敢回,只是在听见了他的声音后迈开腿就跑。 孟鹤川大步流星走到白胭身前,“小周说你回来了,我赶过去后竟没等到你!” 有了他在身边,白胭心中安定不少。 她将方才遇上许晴晴以及和阮晓慧后头的对话简略地说了一遍,“阮晓慧瞧见你就跑,是心虚,还是?” 因为巡逻队刚过,孟鹤川也不好揽住白胭,两人并肩往回走,分析着:“得知你才是救了我拿了我肩章的人后,我并没有质问过阮晓慧。” 其实不是没有质问,而是这段时间接二连三发生了太多事,就连他们两人都还没有搞清头绪,孟鹤川不想打草惊蛇。 “我总觉得阮晓慧又在憋着坏。”白胭说出自己的担心,“我可真是倒了霉,孟总工的情债落到我头上去还了。” 孟鹤川趁着四下无人,往白胭腰上软肉掐了一下。 玩归玩,但他还是提醒了一句,“我倒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大的面子,阮晓慧的目标其实很明确,除了我,整个大队里还有不少人满足她的目标。” 阮晓慧想要的不过是飞上枝头变凤凰,这才会有了最开始的说谎与欺骗。 但如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孟鹤川与白胭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阮晓慧再愚钝,应该也能猜得出来自己在孟鹤川这里肯定没有希望。 从她后头甚至不敢在白胭与孟鹤川面前出现便可看出一二。 “她倒是反反复复说着想让我帮她离开大队?想离开大队很难吗?阮晓慧本身也不是大队成员吧?” “不难。” 宿舍楼在前头,孟鹤川放慢了脚步,“如果她真想离开大队,向组织递交报告即可,但据我所知,她没有递交过任何报告。” 他们两人谁都想不明白阮晓慧究竟想干嘛,只是还好白胭与她已经不住在一个宿舍,孟鹤川对她也能稍微放心。 “我会让人多注意阮晓慧的动作,至于许晴晴那边,等我们的关系上报给了组织,我想不用我特意提醒,许团长也会有所动作。” 许团长虽然是个粗人,但他最要面子。 孟鹤川与白胭的关系一旦过了明面,以他的骄傲,是决不允许让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继续与孟鹤川扯上关系的。 一想到明日的事,白胭陡然紧张起来,将方才的事抛在脑后,抿了唇问他,“阿川,你觉得你父母真的能接受我吗?” 张婶得知白胭明日请假离队是为了要和孟鹤川一起回孟家老宅见父母,吓得差点没把手中的碗给砸了。 她怕白胭是从金陵来的,还没能真正了解孟家在京北的地位,天天晚上拉着白胭反复说着孟家的情况。 把原本只是有些小紧张的白胭说成了大紧张。 再加上孟夫人对白胭几次的态度都不算热情,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漠,明日就要由得孟鹤川带她去拜见孟家二老,不心慌是不可能的。 “要不,还是再等一段时间吧?” 孟鹤川停下了脚步,“好啊,既然如此,还是先去见见你的母亲吧、” 白胭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 在他最开始提出要见面的时候,白胭就曾推脱过,孟鹤川便抵着吻她,问她是不是想要吃抹了干净不认账。 白胭哪会受他这点小当的骗,正打算耍无赖说自己就是喜欢吃白食的时候,孟总工轻描淡写地拿捏她,“不过我也觉得由女方先见男方父母的流程不太对,不如我先去拜访一下你的母亲吧?” 白胭心里从未将吕丽萍与白国华他们当成是自己的父母,对于吕丽萍也只是单单单纯有淡淡的同情心而已。 乍一听孟鹤川提到了她,连忙拒绝,“见我父母就更没必要了!” “阿胭,人可不能太贪心,你必须选择一项。” 白胭深知自己又掉进他的话语陷阱中,最后一扬头,“既然你不怕,我也不怕!” 颇有种视死如归的精神。 孟鹤川失笑。 此时马上就到了熄灯的时候,孟鹤川让小周替白胭打了开水,自己也得重新返回研究中心继续工作。 两人约定好了明日白胭直接从医院去孟家老宅,他会在路口等她。 …… 大队的熄灯广播响起,四处的宿舍也都接二连三地关了灯。 又过了两个小时,众人都陷入了深度睡眠。 阮晓慧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往外走。 “……唔,阮晓慧,你去哪里?” 离门口最近的舍友被她走过的人影惊醒,发问。 “啊,我晚上闹了肚子,怕吵着你们,我去外头的公厕。” “哼,毛病!”舍友本来就不喜欢阮晓慧,嘟囔的翻了个身,没理会推门出去的人。 第143章 藏在大队里的男人 阮晓慧出了宿舍后不断朝后看,以防有人跟踪。 她绕了两圈,才从公厕外探出头,迅速小跑往西边的树林跑。 月光拉长,树林里冒出了不寻常的鹧鸪声。 阮晓慧不熟练地轻声回应两声,不一会儿,树影微动。 阮晓慧连忙低头,不敢看向来人,“大,大哥。” ‘啪’一声—— 阮晓慧捂着脸,不敢喊疼。 眼前的男人面容普通,放在人群里一点都不惹眼,只是那一身黑色作战服让人看穿了他隶属于飞行大队的身份。 男人左右看了看,确认四周无人后才压着声音训斥阮晓慧,“许晴晴骂得没错,你可真是个废物,让你将人骗过来,你拖了那么长的时间,还被巡逻队发现!白白错失良机!” 阮晓慧慌忙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会有巡逻队的人在这个时候经过!” 她像是想起来,连忙补充,“但是我套出了她的话,她明天似乎与孟总工有约,这个消息,可以传给……” 男人见她张口,舌尖弹了一下,眼看就要说出名字,毫不留情地挥手,又是一巴掌。 “你记住,老板的名字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男人似乎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打得阮晓慧脸颊肿了半边。 但她偏偏不敢与他叫嚣,只能一味地点头认错,“是是。” “你要知道,如果不是你运气好,刚好与白胭住在一间宿舍里,是绝不可能有机会能够认识到老板这样的大人物的!你老实点,帮老板把事情做好,到时候要钱有钱,要自由有自由,老板不会亏待你的!” 阮晓慧吞下口中的血沫,点头哈腰地应了。 “大哥,你之前不也说过了,老板需要知道白胭那小贱人的……” 男人冷冷地望了眼阮晓慧,她急忙改口,“大哥,我刚才打听到了白胭明天要同孟总工外出的消息,这个,是不是要传给老板知道?” “这是当然,老板交代过了,不管白胭与孟鹤川有什么举动,都要告诉给他。” 男人想起自家老板对白胭的模糊态度,眼珠子一转,仔细问:“他们俩两个约定好去做什么知道吗?” 阮晓慧在心里嫉妒的要发疯,凭什么白胭身边有那么多男的在关注? 但她到底没胆子说出口,小心翼翼地回答:“是的,我觉得,他们好像是约定要去哪个地方。不过我也只是猜测……” “消息对不对,得让老板来定。” 看着男人挥手赶自己走,阮晓慧大着胆子发问,“大哥,老板为啥对白胭……那么感兴趣啊?” “不该问的事别问!”男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现在队里我们的人能进来的不多,你又是新人,做事手脚谨慎点,别露出马脚了!上一次放火就差点暴露,要不是刚好碰上了那一位,不仅老板那里不会轻易放过你,连大队这里你都不好交代!” 阮晓慧想起年三十那天的事,缩了缩脖子,“我知道了。哥,那白胭这里,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提到白胭,阮晓慧的语气里带了恨。 “在大队里确实不好动手将人带出去,我们试了两次都失败了,看来只能从外面带走。我记得不久以后就是新一年的野外拉练,我会和老板商量,也许出了大队,就有机会了。” 该说的都说了,阮晓慧临走前又被男人突然叫住。 她抖了抖身子,一脸难看的笑挂在嘴边,“哥,你那天太能折腾,我身子还没好全,可不可以……” 男人朝她身上呸了一口,“别他妈废话,你求老子带你去见老板的时候可没那么墨迹,赶紧的,自己动手衣服还能完整点。” 阮晓慧屈辱地闭上了眼睛。 男女的隐忍的吟哦声在树丛中响起,阮晓慧忍着眼里的恨意,撇开头咬牙隐忍。 白胭——白胭! 如果没有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会在大队里沦落到今天这个田地?! 大家都是贫困家庭出生的女孩,同样逃离家里的安排,可凭什么你那么好运,你能当上翻译员,你能同孟鹤川相亲相爱! 我就要天天在炊事班忍受泔水剩菜? 我不服气,我不服气! 我一定要让你也尝尝我的痛苦! …… 夜晚里的一切阴谋都在第一抹阳光出来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胭伸了个懒腰,对角落里的发生过的那些腌臜阴暗事毫不知情。 她眼前有更重要的事要烦恼。 饶是表演自诩自己壳子里是一名新时代女性,可以坦然接受见男朋友对象这件事。 可事实并非如此。 白胭从起床到现在,已经来回换了三套衣服了,一会嫌弃这一身太老成不活泼,一会嫌那一套看起来很幼稚,不成熟。 最后张婶看不下去,指挥着白胭穿上第一套的白裙子,一锤定音,“孟家注重礼仪,但又不可以太过老派,毕竟现在改革开放了,你要是穿得灰头土脸,人家真的将你当成了乡下妹子,认为你配不上他们的宝贝儿子了。” 张婶替白胭画了眉,“要我说,你哪里配不上孟总工?要样貌有样貌,要学识有学识,出生在那种家庭都能自主学习英文,如果是我的儿子找到这样的宝贝,我做梦都能笑醒。” 白胭知道张婶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其实是在给她打气,怕自己晚上见了孟家二老会紧张。 她感激地拍了拍张婶的手,真诚地说:“婶儿,谢谢你!” 张婶再次拿出了压箱底的化妆品,白胭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自己画了个淡妆。 她又拜托张婶按照时下流行的麻花辫做了改进,梳了个蝎子马尾垂在脑后。 镜子中的白胭模样看起来乖巧听话,是长辈都会喜爱的模样。 她换上了孟鹤川买的小皮鞋与服装,不管孟家二老是不是知道白家的情况,但输人不输阵,白胭也打算人靠衣装赢得几分好感。 打点好一切,又听了张婶一耳朵的指导,她掐着点先去了医院。 第144章 错误的时间 谭贺桉如今已经不用挂消炎药了,但他手上依旧打着绷带。 白胭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就迅速从文件里抬头,眼里有止不住的惊艳。 “白胭小姐,你今日,……”他顿了顿,像是夸奖,但语气同时却也很平淡,“很美。” 人都是有虚荣心的,就算白胭对谭贺桉再无感觉,听见他的夸奖,心里头还是有些小小雀跃。 这种雀跃将她的警惕心变低了一些,为了能够让时间能够过得更快一些,白胭甚至主动与谭贺桉攀谈起了国内外的文学作品。 临近下午的时候,白胭便开始频繁看表。 谭贺桉看破不说破,只是问了其他的话:“白胭小姐这只手表很眼生,看着也像是男款。” 那是昨天孟鹤川留下给她的手表。 他担心白胭会忘了两人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要带好手表。 她将袖口往下拉了拉,笑笑说:“是,平常我戴的少。” 谭贺桉见状,倒也没在追问。 他挪动身体,笨拙的抬手想要端起一旁的水杯。 白胭离得近,看他左右手不方便的样子便顺带帮忙搭了把手。 她将水杯递过去,怎料谭贺桉没拿稳,两个人错手之间,一整杯水倾泻而下,泼了他们两人一身。 白胭手忙脚乱将水杯移开,发现不仅是衣服,连谭贺桉缠绕绷带的手也被水打湿了。 白胭担心水的浸湿会影响到他的伤势,连声道歉,更直接站起来去想去找护士进来查看。 谭贺桉笑着阻止,“我的手只是骨折,又没外伤,不打紧的,擦干了水就好。” 白胭顺着他的指示去拿了毛巾,谭贺桉抻直后背将腹部的衣物撩起,精瘦结实的腹肌一览无余。 白胭只看了一眼,尴尬地准备移开视线,可眼神却在瞧见他腹股沟斜上方几个伤口时停住了。 谭贺桉不是谭家的太子爷吗?怎么身上会有那么多伤? “你在看什么?”听见他的声音,白胭才回过神,她摸了摸鼻尖将视线移开,“啊没什么。” 也不知道谭贺桉是没发现她的异样还是他根本也不在乎,听见白胭的回答,谭贺桉也只是浅浅地笑了笑,擦干净身上的水渍以后将衣服重新放下来,提醒她:“白胭小姐,你身上也弄湿了。” 白胭低头一看,一大片的水渍从袖口滴到裙衫上。 “你进去擦一擦吧。”谭贺桉脸色没变,但绅士风度还在,微微转开了视线,将毛巾递给她。 白胭的裙子是白色的,被水浸湿,里面的小衣一览无余。 她慌忙脱下手表,用毛巾遮住胸口,转身去了病房里的厕所擦拭。 再出来的时候,刚好护士也在,看样子正在重新给谭贺桉缠上干净的绷带。 “谭先生,您的手掌还是不能用力,如果要喝水吃东西,最好让别人帮你哦。”护士说完又交代了白胭,“白小姐,有您在这里,我们都偷懒了。” 这几日白胭日日都来,医院的小护士们都误会了她与谭贺桉的关系。 谭贺桉对此从来不做解释,白胭也不能多说什么,应了几声好。 等护士出去后,谭贺桉的视线转向了一旁的水果。 他的性格与孟鹤川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挺相像,他们想要做的事从来不明说。 只是如今孟鹤川与白胭谈了朋友,性格倒是越变越爱依赖白胭。 白胭在心里暗笑,顺手拿了颗橘子问谭贺桉,“我剥个橘子给你?” 他果然没有异议,“好的,谢谢。” 莹白修长的手指仔细地除下了橘子的橘络,她分成了两瓣递过去,谭贺桉又退回来一半,“你也吃。” 白胭不想和他分享同一个橘子,她摆了摆手,将手表重新带回手腕的时候刻意看了一眼时间,“不用,我替你剥的,你吃就好了。” 谭贺桉的手还固执地伸着。 白胭舔了舔嘴唇,“橘子太冰,我喝水就好。” 听见她这么说,谭贺桉这才收回手,“水我让秘书倒了,这一杯应该温着,我吃了你剥的橘子,你就喝我的这一杯水吧。”他浅笑补充,“这样公平。” 他如此大方,白胭便不好推脱,想了想反正水杯是公用的,不是他的,喝了也没关系。 两人一个吃橘子,一个喝水,谁也没在说话。 …… 等白胭察觉到光线不对劲的时候,她的视线是模糊的。 她抬手揉了好一会儿的眼睛,意识和视觉才慢慢归位。 “你醒了?”谭贺桉并未在病床上,而是坐在了离白胭身旁不远的沙发上。 白胭觉得谭贺桉的声音忽远忽近,她猛地立起身子,盖在身上的毛毯滑落到沙发上。 “我,……”白胭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手表,此时手表的时针正指向3。 才三点,时间还早! 她心里才刚松了口气,猛地惊觉看向窗外,屋内的灯泡明亮,而窗外,月明星稀。 白胭不可置信地发问,“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现在吗?是晚上了,”谭贺桉放下手中的书,浅笑说:“白胭小姐昨晚是去做贼了吗?那么困?看你睡了好久。” 白胭几乎是弹起来一样,“我睡了很久?”她仔细看了手表,赫然发现手表的指针竟不会走动了! “这手表怎么坏了?谭先生,现在究竟几点了?” 谭贺桉起身往病床柜去找自己的手表,边走边说:“我方才叫了你几次,但你睡得实在太香了,我也就不想打扰你休息,今天是正月十五,我让司机去准备了赤豆元宵。” 谭贺桉看了时间,扭过头朝着白胭笑笑,“现在是七点三刻,时间也还好,吃完汤圆后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 七点三刻?她与孟鹤川约定见面的时间是六点! 白胭几乎是在他说出时间的同一刻站起的身,“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她推门而出的时候正好与拎着赤豆元宵进来的司机装个满怀,元宵撒了一地。 白胭顾不上身上的污渍,绕过司机直接往楼梯处跑。 “sir?(老板?)” 谭贺桉行至窗台,从高处往下看,在黑夜中寻找慌乱而跑的声音,语气极淡:“follow her,find out what he wants to do.(跟着她,看看孟鹤川究竟想要做什么。)” 第145章 真相渐露端倪 白胭焦急的跑向医院门口的公交车站,左右张望,可前后一直只有单车的叮铃声。 这是在八十年代,不比现代便捷,京州虽有出租车,但极难打到。 白胭出来的急,连外套都没穿,只能哈着气站在公交车站点等车。 她心急如焚,频频看表,可手表始终停在了三点半。 白胭心里有一股气,腾在胸前,压着她发胀难忍。 自己怎么会犯这种愚蠢错误? 明明知道今日要与孟鹤川的父母见面,明明方才的时候水不小心泼在了手表上,明明他对自己千交代万交代要对谭贺桉警惕,可为什么她在重新戴表的时候不多留个心眼? 还有,她平日与谭贺桉见面的时候都是谨慎小心的,不仅自己需要套话,还会尽可能与他避开接触,怎么今天竟还会当着他的面睡着? 所有的一切都好反常! 自己到底是有多困,怎么会一觉睡到了晚七点?! 她手边又没有电话,无法和孟鹤川及时取得联系,自己错过了约定的时间,不知道孟鹤川着不着急,也不知道他父母那边该如何交代! 所有的事仿佛都堆在一起,像是一团乱糟糟的毛线球,怎么样都没办法理清,白胭气愤的跺了跺脚。 忽然,侧边有汽车车灯闪过,眼熟的桑塔纳停在白胭面前。 谭贺桉的司机从车里下来,“白小姐,你方才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谭先生不放心,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交代我来送你回大队。” 司机态度语气都很恭敬,但说实话,白胭此时不想同谭贺桉,包括与谭贺桉有关的人扯上关系。 这件事虽然还没理清,但她不傻。 自己最后有意识前,只喝过谭贺桉递上来的开水。 那是在医院里,平常看那些医生与护士对待谭贺桉的表现都是恭恭敬敬,如果谭贺桉有心从医院拿一些处方的安眠药物,那么有些事不是不可能发生! 这样的想法一旦冒了出来,就再难收回。 书里对谭贺桉的描写一直都是正向的,可如果白胭细想,书里也曾经提到过谭贺桉此人心思缜密,对待背叛者更是不留情面,不折手段。 如果这才是谭贺桉的真面目,他是有可能对自己出手的。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又是为什么要让白胭睡着? 难道他知道自己今日要同孟鹤川的父母见面? 白胭还没有自傲到认为谭贺桉对自己几次见面后就已经倾心到想要横刀夺爱。 白胭和孟鹤川曾经猜测,他所做的一切,更多的是为了针对孟鹤川。 谭贺桉三番五次对白胭提到外面的世界更精彩,目的也是为了让白胭离开孟鹤川,离开大队。 可离开了之后呢?她这样一个没有技术,也不是航空科班出身,在这个时代甚至只是一个初中毕业的农村女孩,能威胁到谭贺桉什么呢? 白胭除了流利的英文,再无别的特长了! 不对,不对! 自己在后世就是一名高级翻译,她甚至作为市局代表为各种领导做过同声传译。 白胭其他的本事不敢说,英文翻译水平可谓是极佳,这一点不仅是一开始对自己有误解的孟鹤川,就连整个大队的首长政委也都认可。 有了她的加入,大队如虎添翼,原本以为不可能在今年年底完成的任务如今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国产飞机的成品就在眼前。 陆振华甚至在视察工作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夸过白胭,认为她起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谭贺桉若真如孟鹤川猜想的一样,不是善茬,或是他才是真正的坏人,代表着国外反动势力来阻止国产飞机的研发,那么眼前最先需要处理掉的就是白胭…… 白胭细思极恐。 “白小姐?”司机的问话让白胭回过神,她赶紧将眼前的念头敛下,不敢让他瞧出端倪。 谭贺桉心思缜密,不管他是如何得知自己与孟鹤川今日有约所以才想法设法阻止他们见面,但但从眼前来看,他不会,也不敢对自己出手。 司机的出现也许只是为了监视自己,看看她到底是不是与孟鹤川碰面。 既然是这样的情况,那么白胭就是安全的。 虽然因为心里的厌恶让白胭不想与谭贺桉有接触,但她不清楚前往孟家的公交车究竟什么时候会来,也不知道从医院坐过去究竟需要多长时间。 也许此刻借力打力,利用谭贺桉的车先找到孟鹤川才是对的。 “白小姐?”司机又叫了一遍。 见白胭抿着唇在思考,司机替她拉开了车门,“您是回大队吗?” 顷刻间,白胭做了决定,“麻烦你,送我去中海2号。” 司机的眼神在听见地址的时候闪了闪,“那地儿啊?没有牌照的车恐怕进不去,您不回大队吗?” “你将我在路口放下就好,我男朋友就在那边等我,我已经迟了很久,麻烦你了。”白胭此刻也不管自己与孟鹤川的关系能不能曝光,她必须先给谭贺桉的人一个下马威,让他老老实实将自己送去孟家。 还好白胭赌对了。 司机在听见她的话后,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奇怪,像是想做坏事却又有些忌惮。 白胭不再浪费时间,她弯腰钻上车,“辛苦了,麻烦你开快点。” 就在白胭上车关门的那一刻,一部苏氏的吉普也停在了医院门口。 孟鹤川没等车停稳就跳了下来,大步流星朝着住院部走去。 “同志你好,我想请问一下谭贺桉的病房是在几楼?” 私立医院效仿国外制度,对病人的隐私很是看重。 一楼导诊台的护士看在孟鹤川那张脸的面子上客气而公式化的回答:“先生你好,根据医院要求,我们不能随便透露病人的隐私,您可以留下姓名,我们会有专职护士去通知到病人。” 第146章 混乱的争斗 孟鹤川薄唇紧绷。 与白胭约定见面的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两个小时,白胭却始终没有出现。 他让小周回了一趟大队,确认了白胭也并没有返回大队。 要么是白胭在路上出了意外,要么是……她被谭贺桉留在了医院。 孟鹤川攥紧了手心。 这几日因为工作繁忙,加上白胭每日都从医院安全归来,削弱了他对谭贺桉的警惕心。 怎知谭贺桉就在他与白胭重要的日子里对她出手了? 孟夫人原本得知今日孟鹤川会带人回家过十五的时候就已经很不高兴。 聪明如她,如何猜不出一贯清冷矜贵的儿子口中的一位朋友是谁? 对于孟夫人来说,她心中最佳的儿媳妇人选一直都是安绮,但孟夫人到底是有文化的人,如果孟鹤川与安绮真没有缘分,她也不是真的排斥他们各自寻找对象。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儿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和一个来路与身世都不明朗的女孩私下处了对象。 甚至先斩后奏,打算直接带回家给她与丈夫介绍认识。 孟盛康倒是和妻子持相反意见。 在他看来,如今进入八十年代,人民生活与思想都有了提升,谈对象只看双方感觉。 只要身份清白,年轻人自由相爱处得来,家世与父母都是次要的。 他劝着妻子,一贯名声听起来木衲无趣的儿子竟有了想要带回家的对象,既然如此,那就更应该给年轻人一个机会,好好见一面,相处一下。 毕竟陆振华都在自己面前都夸过好几次白胭,而孟家人与白胭的那两次见面,她的表现也确实可圈可点,模样也长得好。 也许白胭小同志除了家世以外,其他的地方都很优秀呢? 孟夫人这才心情稍霁。 虽然依旧板着张脸,但却主动交代了保姆多煮几道甜口菜。 孟盛康朝着儿子暗暗点头,第一次见面,白胭提到了她是金陵人。 孟家一片融合的等着白胭到来,可没想到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当孟鹤川再次返家准备和父母说自己需要出去找一下白胭的时候,赫然发现家里来了客人。 是安绮。 坐在安绮身边的孟夫人脸色沉如深井,还没等孟鹤川说话,她一拍筷子,口气不善,“你在这儿巴巴的等人家,结果你那位小同志,似乎正和大公司的老板待一块儿呢!” 孟鹤川视线看向父亲,孟盛康只是摇了摇头。 他看向餐桌,安绮敢作敢当,对着孟鹤川又说一遍,“鹤川,今日我凑巧去新国友好医院学习,碰巧得知谭先生正在住院。我本来想去探望,但听值班的护士说,谭先生的朋友,白胭小姐刚好睡着,不方便见客…” 安绮说话很有艺术,说一半留一半,却更引人遐想。 孟夫人当时就黑了脸。 她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孟鹤川已经拿了衣服喊上小周夺门而出了。 …… 新国友好医院的护士拦着不告诉他谭贺桉的病房后,小周看着沉默的孟鹤川,上身一步,“我们只是想知道病房号,我们大队的同志可能一同在病房里。” 护士没被小周吓到,反而慢悠悠地合上了病历架,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好的,我们会派人去病房通知,您两位请稍……” 啪的一声重响,响彻整个一楼接待处。 原本都在护士台偷懒的人齐齐一震,每个人都不自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表情害怕地望着孟鹤川。 孟鹤川双手拍在了桌子上,没有感情地吐出:“请转告谭贺桉,孟鹤川来接他的女朋友了。”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过冷淡,护士本来还想公式化说两句也不敢了,起身去了后台拨了个电话。 不过须臾,就有一个黑衣男人从二楼病房下来,“孟总工,我们老板楼上请。” 孟鹤川站着不动。 “我与谭总工并无话题需讨论,麻烦你转告我的女朋友白胭,我在楼下等他,也请你的老板,谭贺桉不要缠着我对象。” 他偏头,对着停好车跟着上来的小周交代,“你同他上去,将白胭带下来。” 秘书拦在了楼梯口,双方紧张地对峙着。 护士见状,偷偷摸摸想去叫保安。 “孟总工,”谭贺桉披着外套,手里折叠了一件女士的外套,“稀客,没想到你也能来探望我?” 孟鹤川忽略了他语气里讽刺的,不想与他兜圈子,上前一步直接发问:“今日我有事,不想与你做无谓的争执,白胭呢?” 他凝目看向搭在谭贺桉手臂上的外套,口气变得更加强硬,“她的衣服怎么在这里?她人呢?” 瞧见孟鹤川来势汹汹,谭贺桉的助理挪动了脚步,挡在了一家老板面前,拦住了孟鹤川。 各为其主,小周自然也顶了过去,“让开,孟总工要来找白胭同志!” “白胭小姐不小心睡着了。”谭贺桉在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孟鹤川,故作惊讶:“白胭小姐不是大队特派来照顾我的女同志吗?怎么她竟是孟总工你的女朋友?真稀奇,我可从来没听她说过,也没听陆首长提过呀!你们的恋爱报告,向组织打过了吗?” “这不关你的事。”孟鹤川往前逼近,“谭贺桉,白胭呢?” 听见谭贺桉说到白胭睡着了,孟鹤川心里腾升起一股不安。 此刻他顾不上谭贺桉的话里有没有陷阱,直接承认了自己与白胭的关系。 “我与她已确认关系,还望谭总工不要夺人妻子。” 谭贺桉哈哈大笑,“你方才明明说的是女朋友,怎么这会又成了你的妻子?孟总工,你恐怕得了臆想症了吧?白胭小姐这几日同我一起,明明说过最讨厌的人就是你,怎么她会和你谈恋爱呢?” “她是讨厌我还是喜欢我,这都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无需经过你,或是第三个人传达。到底是谁有臆想,我想你我双方心里都应该很清楚。” 如果不是因为不知白胭去向,孟鹤川根本不会同谭贺桉说那么多废话。 他往前踏上台阶,“让开!” 谭贺桉的秘书与小周发生了推搡,眼看着男人们要动起手,护士台里不知道是谁发出来尖叫,“孟shi长的公子打人了!” 这一吼不得了,周围人纷纷震惊,“哪个孟shi长?” “还有谁?市里只有一位领导姓孟,孟公子敢这般横行霸道,不也是仗着父辈的威势吗?” “糟糕!真要打起来了,赶紧拉架啊!” “拉什么架,报警啊!” 护士台一片混乱,有人冲了过去,横腰搂抱住孟鹤川,孟鹤川始料未及,硬生生挨了谭贺桉秘书一拳。 他拧着眉忍痛,反手一拉一扯,硬生生将秘书来了个过肩摔。 护士台原来都是女同志,但在这混乱当中,孟鹤川用余光瞧见周围突然出现了几个男人。 他心生警惕,朝着小周提醒,“小周,只防备不动手!” 说话的空隙,小周眼前闪过一抹银光。 小周身为警卫员,万事都以孟哥川安危为先,肾上腺素飙升,他大吼一声就冲过去了。 第147章 受伤 扑哧一声响,是利器刺进皮肉的声音。 四周静默一瞬,众人发出惊声惊叫。 小周手一抖,哐当一声,将手中染红的匕首丢在了地上。 “孟,孟总工!” 孟鹤川捂着肩膀靠过去,“小周!” 这一声大吼成功让小周回过神,他跨步上前,稳稳托住了摇摇欲坠的孟鹤川。 “孟总工,我该死,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手上怎么会多一把刀出来,我……我……” 孟鹤川忍着痛,微微颔首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特别是在这个时候不能多说。 孟鹤川是大队重要的科研人才,他的安全不仅是大队里,更是整个组织都非常看重的一环。特别是从钱老的事件以后,所有高等机密的科研人员的警卫员都是再三筛选出来的。 不仅是智力体力上优于常人,在格斗与护卫上也是百里挑一。 方才混乱中,小周瞧见人群里有银光闪过,他受过的训练理念即是宁可错杀,不能放任何一个危险伤害孟鹤川。 所以他想也未想便冲了上去。 只是四周都是人,小周被阻拦不能向前,眼瞧着那阵银光在逼近孟鹤川,小周只能硬抢。 混乱间,就连小周自己都不清楚匕首怎么就到了自己手里。 脑中肾上腺素激发着,小周浑身肌肉紧绷,此刻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要安全保护住孟鹤川。 挡他者死! 小周年轻,他的心绪容易被外界影响,容易冲动,但孟鹤川不一样。 即便他担心白胭,即便众人将他们围堵,他始终还是能保留理智,在脑中快速思考。 当前的情况出现得太过诡异也太过突然,事出反常必有妖。 孟鹤川掀动眼皮,视线与高高在上的谭贺桉相触——他像是一个草原上鬣狗的首领,立于石堆之上,指挥着手下围攻孤狼。 周围冒出来的人群看起来个个相貌普通,但做出来的事,说出口的话全都带有引导以及指向性。 小周是孟鹤川的警卫员,不管是孟鹤川自己,还是小周,他们代表的都是航天大队。 更糟糕的是,现场有人刻意说出了孟盛康的名头。 闻讯而来的人中,似乎还有几个脖子上挂了黑色相机。 媒体也来了? 如果孟鹤川没猜错,不管是他还是小周,只要是他们二人其中一人动了手,最后的场面必定有人受伤。 不,不仅仅是受伤。 冲在最前面,叫嚣着最大声的那几个人,眼里闪的都是求死的疯狂。 他们是求死! 拿出匕首,趁乱塞给孟鹤川或者小周,最后在径直撞上来,造成是孟鹤川或者小周故意伤人. 或者……杀人。 这样的罪名压下来,不单单是大队必须对孟鹤川做出处分,就连孟盛康可能都会因为‘儿子’的恃强凌弱而受到影响。 孟鹤川来不及喊停疯狂上头的小周,只能咬牙撞开他刺去的方向站着的人,用自己的身体去接下了那致命的一刀。 这一刀刺中了他肩胛下侧的肱骨,刀深如肉,再拔出来的时候血止不住,此时已将孟鹤川的衣服染红。 孟鹤川当日火宅中的旧伤刚愈,又添新伤,脸上血色退尽。 还好此时是在医院,值班医生与公安赶来,原先编排他的那些护士终于不能再袖手旁观,推了推车将孟鹤川送进急诊。 小周被公安拦下,但他到底是孟鹤川的警卫员,又是航天大队的正式队员,派出所的片警迅速联系了上级,又市局公安联系上了航天大队。 到下半夜,孟鹤川伤口被成功缝合,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孟盛康与陆振华堪堪赶到。 孟鹤川就是猜到会有这种情况,加上他还没从谭贺桉口中问出白胭的下落,送去缝针时特意交代了医生只做局部麻醉,他顶得住。 谭贺桉并未直接回房,而是披了一件外套,坐在一楼大厅的会客室,陪着孟盛康与陆振华。 他已将方才所有的事当着他们的面与公安说过,不外乎就是白胭在他的病房睡过了头,他心生歉意让自己的司机送送白胭。 怎料白胭还没离开十分钟,孟鹤川便怒气冲冲杀来医院要人。 孟盛康虽然比陆振华更早一点猜到孟鹤川与白胭关系非同一般,但毕竟也只是在孟家等着孟鹤川将人带来介绍。 大家都还没有正式介绍过,也没有正式说明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此时猛地一听自己的一贯冷静自持的儿子怒发冲冠为红颜,还把事情闹得那么大,他说不上这是什么感觉。 还好不是妻子前来。 孟盛康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这样安慰自己。 如果妻子此刻也在,在未来是绝对不可能同意孟鹤川与白胭两人的事的。 “具体的事情我们都了解清楚了,大致来看是一起打架斗殴,只是情节比较恶劣,加上还有人伤……”医院附近的派出所是个辖区,在最开始跑进医院的时候,为首叫得最大声的副所长此时不知道去向,只能由其中以去年才进来的小片警出面回答领导的话。 “但受伤的是您的公子,只是他又是大队的总工程师……” 孟鹤川不单单是研究院的研究人员,更是大队的正式队员,肩上甚至有勋章。 这种地位之下,派出所的小片警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出声询问。 “按照局子里的规矩,出了这种事,需要如何处理呢?”陆振华用火柴点起了火,嘬了两口,将手重新垂在桌上,任由香烟燃烧。 这种情况下,孟盛康不是作为京州shi长赶来处理一场‘普通’的斗殴事件,他是作为孟鹤川的父亲前来。 那能问话的,只有陆振华了。 片警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警长,如今还有机会被两位大佬询问,声线有些紧张,“如果是在局里,这种情况需要先关押二十四小时,审问清楚究竟为什么会起冲突。” “为什么会起冲突,你方才也在场,也听见了谭先生所说的前因后果,鹤川是误会了小白同志被谭先生留在了医院,才会上门的,既然是一场误会,伤的又是他,小同志,你这边,我看就做个结案,我将人带回去大队,航天大队自会按照我们的规章制度对此事做出惩戒,你看如何?” 陆振华长着一张笑脸,很容易让人忘记他也是军区的首长。 做事说话滴水不漏,不容人质疑。 他想要保下孟鹤川,小片警不敢不从。 一支烟燃尽,陆振华朝着自己的警卫员使眼色。 他又递来了新的香烟,陆振华亲自拿在手上,转面看向谭贺桉,“是鹤川惊扰谭先生养病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因我们受到叨扰,我实在过意不去。” 第148章 反击 谭贺桉平日里与陆振华的关系就不错,两人甚至像是形成了忘年交的样子。 陆振华亲自递烟,加上整件事因为孟鹤川的自损而被中止,他为孟鹤川定制好的续集无法继续上演,谭贺桉自然选择当断则断,避免被人找到蛛丝马迹。 他微微俯身,恭敬地接了陆振华的烟,“叨扰称不上,就是不知道孟总工这里,会不会真的相信,我并不知道白胭小姐去了哪里。” 他含笑看着孟鹤川,但眼神里全是挑衅。 陆振华适时站了起来,“鹤川身上伤势还是很严重,我看一切情况先回大队吧,至于小白同志,既然中途是谭先生的司机前去接送的,我留个人在医院,待谭先生的司机回来后,劳烦告知我们她的去向。” 这样的安排最为妥当,无人再有异议。 长辈都在,加上惹出事端,饶是孟鹤川再担心白胭,也不得不走。 小周是令他受伤的始作俑者,不管是不是错手,此时必须要先经由保安队审讯。 几人风尘仆仆出了医院。 黑夜裹狭阴谋,阴谋得逞于人心。 孟鹤川拒绝了孟盛康回家的建议,彻夜未眠,亲自陪同小周前往保安队接受询问,并且为之作证。 天色将明的时候,小周暂时被放出来,而孟鹤川也收到了白胭早就安全返回大队的消息。 陆寄礼递给陈寻一支烟,两人找了个借口出去抽。 孟鹤川等了片刻后,赶去宿舍楼。 白胭开门的时候还穿着昨日的衣服,甫一见孟鹤川,飞扑过去。 张婶有眼力见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两人拥抱在一起,她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烟味,立刻皱了眉:“你抽了多少烟?” “不多,压一压烦。”陈寻是自己人,加上陆振华摆明态度要保孟鹤川,小周与自己虽然闹出了事端,但最终也没有被带去审讯室,而是呆在陈寻的办公室接受的询问。 几个男人凑一起,又都是有抽烟的习惯,孟鹤川便顺手抽了起来。 他抬手捧了白胭的脸仔细看,确认她没受伤后才拉着她坐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胭一五一十地说了。 谭贺桉的司机倒是没有食言,将白胭送到了中海2号。 私家车进不去,白胭便步行站在路口,没有寻到孟鹤川。 白胭对孟鹤川算有信心,她深知如果孟鹤川此刻不在原地必然是去找自己了,最有可能的目的地便是医院。 可她对京州的地形其实不了解,如今一个人深夜在外,也不敢乱走,只能硬着头皮站在约定路口等待,期望孟鹤川从医院寻她未果后会再度返回这里。 天色渐亮时,白胭刚好碰上了归家的孟盛康。 她这才得以安全返回大队。 “你父母是不是很生气?”吹了一夜冷风,白胭说话的时候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颇为可怜,“对不起,是我把事情搞砸了。你的伤……” 在路上的时候,白胭大着胆子询问孟鹤川的情况。 孟盛康对其他的事没有细说,但在最后提了一下自己儿子受了伤的事。 白胭的一颗心在瞬间便提了起来。 孟鹤川已经重新包扎过了伤口与换了衣服,他并不想让白胭过多担心,侧开伤口的位子,轻搂着她,“是我没处理好,我应该去医院接你的。” “谭贺桉太危险了,我在方才也同首长说了,你这里,暂时不要在与他单独相处。” 白胭的力气没有他大,孟鹤川既有意将伤口藏起,她无论如何也瞧不见。 最后她急了,表情严肃地说:“孟总工,就准你担心我,不准我担心你吗?你到底伤在哪里了?” 眼看着白胭真要生气了,他只好侧过身,将外套脱下,露出包扎的伤口给她看,“不碍事,我当时避开了的。” 脱下外套的他身上只有一件工字背心,除了缠绕在肩上的纱布染了红色以外,孟鹤川的右手到后背肌的方向,有数道翻红的新疤痕。 狰狞,难看。 白胭想去触碰又不敢触碰。 那是年三十当日在十二栋为救白胭而被烧出的疤痕。 他出身名门,孟家独子,近三十年被孟夫人养成了清风朗月,光风霁月的贵公子。 偏偏在就在这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日子里,连续受伤两次。 她的手摸上他伤口附近,忍不住落泪。 孟鹤川轻抚她,“不怪你,别哭。” 白胭不单单是因为他的受伤而哭,而是在心里想起了原书里孟鹤川最后的结局而感到心慌想哭。 虽然谭贺桉针对他们二人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可他会怎么做,会如何对自己或者孟鹤川出手,白胭一概不知。 也许是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也许是一夜未睡,又或许是瞧见了孟鹤川一身的伤,白胭的心理防线在此刻彻底崩坏。 她被孟鹤川搂在怀里放声大哭,将一夜惶恐的情绪全都释放出来。 哭够了,理智与思绪也慢慢归为。 望着那一件工字背心被她的眼泪打湿得彻底,白胭面有窘色,“对,对不起。” 孟鹤川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阿胭,我说过,你永远不用对我说对不起。” 他洗了毛巾,替白胭擦干净脸庞,“在昨晚之前,我还是将对他的怀疑藏在心里,可经过昨晚的事以后,我认为谭贺桉已经要按捺不住了。” 整个航天大队的研究是秘密进行的,但如果大队里有被他安插的眼线,那么研发的进度不是不可能被泄露。 “如果大队里有内鬼,你觉得会是谁?”白胭吸了吸鼻子,紧张地发问:“可组织上对进出大队的人员名单都很谨慎,怎么会有内鬼混进来。” 孟鹤川沉着张脸,怀疑组织内部有国外势力的渗透这件事,他一直压在心里,从未对外提过。 从最开始他们得到国外图纸消息外出寻找,遭到陌生人的攻击,再到白胭入队后,在众人眼里被带走;到现在的谭贺桉刻意针对—— 他们一直在被动挨打。 这种滋味,不好受。 也不是自傲的孟公子愿意接受的结果。 要想一个法子,将那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全都赶出来,一举消灭,以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