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959:进山打猎,开局救下女知青》 第一章 给我粮! 风雪夜。 兴安岭,吴家沟。 陈东躺在火炕上发呆,四肢终于有了知觉。 一天前,他还在参加荒野求生的录制,最后的意识是被人推下山。 再一睁眼,陈东已经躺在冰天雪地,如果不是母亲冒雪进山,自己没机会再睁开眼。 泛黄的日历牌上清楚地写着,1959年腊月初三。 没错,他重生了。 上辈子,陈东作为农业大学的高材生,毕业后加入探险行业。 当初孤身进入滇缅老山,一待就是190天,自此一炮而红,人送外号荒野仙人。 然而,所有的荣誉在此刻全部清零,成了光屁股山民! 但他并不难过,反而有些庆幸! 自己终于有机会尽孝了,终于可以弥补毕生的遗憾! 一扭头,陈东环顾着这间又小又窄的泥坯房,除了亲切,更多是怒意。 吴家沟上百户人,只有陈家是外来户,处处遭队上排挤,就连建房子都被赶到山脚。 雨天漏雨,晴天暴晒,碰上下大雨,全家吓得不敢睡,生怕泥石流。 这都不是人过的日子! 转天早上,一群人从远处走来,一脚踢开木栅栏做成的院门,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 “队上发补贴粮,当家的出来!” 陈东刚从炕上挣扎起来,陈母已一溜小跑过去。 “添麻烦了啊!吴出纳!”陈母满脸堆笑道。 出纳名叫吴全友,年纪不大,但在吴家沟辈分相当大,又是队上的会计,嚣张得不行。 而最针对陈家的,非他莫属! 吴全友鼻孔朝天,歪头道:“山脚老陈家,二斤棒子面。” 粮员刚拿起秤杆,陈东立马走上前,满腔怒火喷涌而出。 “个人每天定量是一斤三两,我家四口人,应该是五斤二两!” “你这是克扣!” 吴全友不耐烦地摆摆手:“你爹是瘫子,你妹干不了活,你妈最多算半个人,你想吃多少啊?” “你妈是半个人!你全家都半个人!” “我是出纳,你敢跟我这么说话?” 上辈子的隐忍在此刻终于爆发,陈东抄起柴刀,刀刃直逼吴全友面门。 “出纳多鸡毛?” “少一两,我让你出殡!” 众人只是短暂的震惊,随即便面露讥讽之意。 “一个天天挨欺负的货,今天硬起来了?”吴全友嘲笑道:“你少在这吓唬我,我……” 话没说完,吴全友瞳孔紧缩,猛然闭嘴。 生锈的柴刀破风而下,一声惊呼,侧身想躲,猛然觉得肩头一凉。 柴刀刺破袄子,陈东面无表情。 “我让你放粮!” 众人彻底被吓住,逆来顺受的陈东,今天真发疯了! 粮食是公家的,命是自己的,吴全友气势全无,赶紧叫人扔下六斤棒子面。 陈东露出一抹冷笑:“老子还真看不上这点玩意,等老子吃肉的时候,一定让你们闻味儿!” 此话一出,刚要离开的人群又顿住脚步,随即窃窃私语。 “这小子饿傻了吧?” “大雪封山半个月了,牵狗都不敢进山,他三头六臂啊?” “他家穷得连猎网都没有,靠嘴抓啊?” …… 人群的讥讽愈发明显。 陈东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南到亚马逊,北到塔里木,哪次不是地狱难度? 进山打猎算个屁啊! 一把柴刀换来六斤粮食。 全家将近一个月没吃上饱饭了,现在冷不丁看见粮食,眼泪都出来了,就连瘫在炕上的爹都挤出一点笑。 陈东默默发誓,陈家四口挨饿的时代结束了! …… 深冬的山被称为猎户坟墓。 不仅仅因为环境恶劣,更因为大型猛兽出没,碰上非死即残。 队上的人根本不知道,白天是猛兽的时间,小动物则在晚上出没,这是自然法则。 而陈东恰恰深谙其道。 山腰上。 陈东发现了绝佳狩猎地,山腰属于上窄下宽,野兔最喜欢这种便于逃跑的地形。 转头,他捡来一些树枝,乱七八糟地往外扔,只留下唯一一块干净雪地。 随即,陈东把麻绳系成索套,另一端连在树上。 做完这一切,陈东就掏出一个避风雪洞,缩进去暂避严寒。 野兔喜欢找障碍少的路,所以一定会往干净的雪地跑,必然踩进索套里,一旦触发陷阱,兔子会被瞬间吊起来。 不需多时,麻绳嘭的一声收紧。 来了! 陈东出去一看,一只硕大的兔子正在索套里扑腾,挣扎几下就没气儿了。 陈东拎着兔耳朵掂了掂,这东西长不大,一只不过四五斤,去皮去毛最多剩下二斤多。 显然,不够吃。 不过,陈东一点不慌,兔子是一雄多雌的群居动物,出来觅食的没回去,肯定会有兔子来找。 索性,多下几个套! 陈东缩在雪洞里,静静地听着麻绳绷紧的响亮。 天亮之时,地上堆满了十几只兔子,兔肉能解馋,兔皮能给母亲缝成马甲! 荒野生存第一法则,用最小的体力,换取最大的回报! 陈母醒了以后就找不到陈东,急得直打转,陈东一进门,先迎来老母亲爱的大巴掌。 “小兔崽子!死哪去了!” “急死我了!” 陈东笑嘻嘻地把兔子摘下来:“你看这是啥?” “兔子!” 在这青黄不接的季节,十几只兔子的冲击力相当大! “你从哪弄的?”陈母又惊又喜。 陈东淡然一笑:“山老爷给的!” 陈母骂归骂,但打心眼里高兴,昨天刚吃上棒子面,今天又有肉吃,皇上也就过这种日子吧? 陈东找来一块石板,架起炉灶,直到石板滚烫,才把分割好的兔肉放上去。 “滋啦!” 兔肉在石板上冒出青烟,陈东赶紧撒上盐面,纯粹而浓烈的肉香随风传开。 短短几分钟,陈家外面围了不少人,各个猛抽鼻子,心中无不震惊。 大雪封山,草根都断顿了,这小子居然有肉吃? 人群中,有个大眼睛姑娘忍不住了,面带娇羞地走上前,声音压得相当低。 “我叫周晴,是下乡知青,能不能……” 周晴两眼看着兔肉,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随即从兜里翻出一块大虾酥。 “我跟你换一块肉,行吗?” 大虾酥? 这可是好玩意! 陈东乐颠颠地接过来:“小雅,快来谢谢姐姐。” 小雅才七岁,奶声奶气地说了声谢谢。 陈东不是抠门的人,直接邀请周晴坐下,反正兔肉多的是! 此时,人群中走出一个小孩,也想要一块肉。 这是吴全友最小的儿子,看得陈东直心烦。 “想吃肉啊?让你爹弄去!” “去去去!赶紧走!” 门外几十号人,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陈家人吃肉,越闻越饿,越饿越闻。 再想想自己家里的树皮磨成的粉,恨得直跺脚 …… 吴全友正在家里养伤,他小儿子是哭着回来的,一听是被陈家人撵出来了,简直火冒三丈。 打老的,骂小的,没天理了! 比吴全友更生气的是吴德贵。 吴德贵作为白家长子,到现在也没娶媳妇,追求周晴两年了,可周晴压根不同意。 现在周晴居然去陈家吃饭了? 爹挨揍,弟挨骂,心上人被抢,吴德贵杀人的心都有。 当下,吴德贵一拍桌子:“几只兔子就让他狂起来了,我也进山!” 第二章 救他?求我啊! 吴德贵先带上猎枪,跨上子弹带,又去知青点找周晴,说要带她进山打猎。 周晴满脸嫌弃,一个劲摇头。 可一听说有肉吃,心里还是有些动摇。 日子太苦了,不是树皮就是观音土,胀肚还便秘。 周晴这个从省里来的大小姐,精神和肉体都在崩溃的边缘。 眼见周晴答应下来,吴德贵乐开了花,带着周晴匆匆进了山。 然而,山里的环境比他想的更恶劣,风雪漫天,步履维艰,还没到半山腰,俩人已经冻得没知觉了。 …… 到了晚上,吴德贵也没回来,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 更严重的是,女知青也跟着走了,万一要出点事,吃不了兜着走! 吴全友请来所有老猎户,想搜山救人。 可现在这个季节进山,是十死无生,任务最终落到老**身上。 老**是出了名的猎户,一生战绩无数,打狼猎熊都是常事。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老**刚到山上就碰上打头风,几个小时就败下阵。 他很确定,吴德贵现在未必死了,但肯定没法救了。 可吴全友哪会放弃,有人给出了主意,说陈东前几天进山了,平平安安回来。 不如,去求陈东。 吴全友牙都快咬碎了,陈家给自己低了一辈子头,现在让他去求陈东这个废物? 可想想儿子的命,只能先认怂服软! 陈家。 吴全友低三下四地站在陈东面前,恳请他进山救人。 陈东冷笑几声:“你克扣我家粮食的时候,没想过有今天?” “我、我给你道歉!我错了!” “道歉有屁用!” 陈东砰的一声拍响桌子:“五十斤棒子面,少一斤都免谈!” “啊?” 吴全友满脸震惊,咬着牙根,低声道:“这是一个人将近两个月的口粮,太多了!” “行啊,那就让你儿子冻死吧。” “哎呀!”吴全友重重一跺脚:“就五十斤!” 傍晚。 吴全友把借来的棒子面放到陈东面前,陈东脸上露出罕见的笑。 眼看着要过年了,有了这些棒子面,最起码能保证全家安然无恙的过冬! 可陈母确实五味杂陈,一是担心吴全友报复,更担心儿子进山的安全。 陈东让她把心放肚子里,山老爷不收他这条命,否则也不能带着兔子回来。 不过,这次要进山救两个人,必须有个帮手。 陈东想了想,把王吃饱喊了过来。 王吃饱长得五大三粗,为人憨厚,爹妈死之前给他起这么个名,就盼着这辈子饿不着。 上辈子,陈东和他是难兄难弟,都没少被吴德贵欺负,现在自己重生回来,吃肉哪能忘了兄弟? 王吃饱知道以后倒是挺高兴,哪管什么危险,能跟陈东出去玩就行! 知道陈东要进山以后,队上的人都来围观的。 老**无功而返,现在处处被人排挤,现在把邪火全都撒在陈东身上。 “小崽子,你现在装犊子,到时候哭都找不着调!” 陈东低头收拾着包袱,轻声道:“凭本事吃饭罢了,你不用在这酸。” 一句话怼的老**面红耳赤,激动之下放出狠话:“你要是能把人救回来,我把53式半自动送你!” “你要是救不回来,往后别往山上跑!” 陈东瞬间来了兴致,正愁没趁手家伙事呢! 山脚下。 陈东在心里盘算,北峰陡峭,南峰平缓,但风是从南往北吹,如果吴德贵从南坡子走,肯定是顶风上。 反而是西面有北风做遮挡,会好走一些。 吴德贵不是傻子,肯定会选这条路! 有了基本路线,陈东便和王吃饱大步流星地出发。 西面比较偏,山路更难走,刚走到西坡,阵阵窸窣便传到陈东耳边。 陈东拽着王吃饱缩在雪包后面,再定睛一看,是狗獾! 狗獾是平头哥近亲,生性勇猛好斗,这年头还不是保护动物。 王吃饱瞬间坐不住了,作势就要冲出去。 “八狗子身上全是油!绝对是过冬的好东西!” “我还不知道是好东西?”陈雷低声道:“按理说,狗獾冬天蛰伏,不该出现。” “除非……” 陈东环顾四周:“附近有猛兽,给它惊了。” “啊?” 王吃饱没有进山经验,明显有些害怕:“是熊瞎子?” “不好说,反正不对劲。” 王吃饱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碰上个肥货,就这么让它跑了?” “放心。”陈东摸出麻绳,低声道:“跑不了!” “你从侧面绕过去,在前面弄出点动静。”陈东吩咐道。 “好嘞!” 王吃饱绕了过去,陈东已经紧贴着地面拦下绳索。 狗獾一旦受惊,一定选择回头路,加上它腿短,势必会被绊住! “啪!” 王吃饱刚弄出点动静,一道黑影便冲陈东射了出来。 “嘭!” 狗獾被麻绳绊个四脚朝天,陈东立马飞扑上去,一手掐住狗獾脖子,反手摸出腰后柴刀。 手起刀落,一击毙命! 顷刻间,狗獾没了声息。 陈东手脚相当麻利,开膛破肚,取出内脏只是几分钟的时间。 随即又把内脏反方向丢出去,防止凶兽闻到血腥味追上来。 王吃饱在旁边都看傻了:“杀猪的王屠子都没你快啊!东哥!” “行行行,别捧了,快走吧!” 陈东扛着狗獾,按照预定好的路线在山里找人,几番周折,终于在崖壁下找到奄奄一息的俩人。 陈吴德贵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救、救我。” 陈东白了一眼,从地上抓起一把雪,直接塞到他嘴里:“死不了就行!” 让陈东担心的是周晴。 周晴的袄子已经湿透,后背已经结冰,没冻死纯粹是八字够硬。 照这么下去,肯定熬不到山下。 陈东立马让王吃饱捡点树杈,升起一个小火堆。 周晴眼含感激地挤出两个字:“谢谢。” “先别谢了,保命要紧。” “你听我说,你必须把衣服换了,要不你就得死在山里!” “我没衣服啊!” “你穿我的!” 周晴脸色一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在活命面前,什么都不太重要。 她使劲想挣扎起来,但身子实在太虚了。 “我、我坐不起来,怎么办?” 短暂的沉默后,陈东低声道:“我帮你脱吧。” “你放心,我一定闭眼睛!” 吴德贵像回光返照似的,嗷的一声坐起来:“周晴!你不能让他脱你衣服!” “去你妈的!你懂个屁!”陈东怒吼一声。 周晴咬紧牙关,浑身不由得颤抖:“你闭眼睛!” “好!” 王吃饱背过身,既防止吴德贵偷看,又能当人墙,给周晴挡住一点风雪。 陈东像盲人摸象似的,一层层剥开周晴的衣服。 让他心惊的是,周晴的内衣也湿了…… 第三章 暴雪 虽说陈东两世为人,可现在把手搭在一个陌生姑娘的内衣上,此刻也觉得脸红心跳。 衣服一层层,一件件地往下剥。 周晴紧咬牙关,心脏都要蹦出来了,而陈东的声音又在她耳边悠悠响起。 “我找不到你,你往我怀里靠一点,我……我把衣服给你穿上。” 周晴抬起僵硬的胳膊,雪白的胸口渐渐浮出水面。 她实在受不了这种煎熬,猛然一回头,看见陈东确实紧闭双眼,这才狠狠心,完全靠在陈东的怀里。 陈东手一抖,忽然碰到一处隆起的柔软。 卧槽…… 陈东心脏狂跳,想道歉又觉得不太对劲,只能在火堆上架起石板,试图转移话题。 周晴也别头扭到一旁,对刚才的事儿闭口不提。 寒风四起,火堆摇摆。 獾子肉放在石板上炙烤,丰润的油脂渐渐渗透。 肉片渐渐变成焦褐色,即便没有任何调料,即便獾子肉又硬又柴,可在此刻依然是珍馐美食! 吴德贵挣扎起来,也想分上一块肉,却被陈东一道窝心脚踢回去。 “滚犊子啊!没你份!” “只要你活着,我就能交差,别的跟我没关系!” 说罢,他已经把带血的柴刀插在地上,冲着王吃饱呶呶嘴:“过来吃肉!” 仨人大快朵颐,吴德贵眼巴巴地看着,连块肉渣都没分到。 恢复了体力,陈东背起周晴,带走往山下走。 至于吴德贵嘛…… 王吃饱眼里已经放出光! 平时吴德贵没少欺负他,现在不报仇还等啥时候? 吴德贵几乎是被踢下山的,到了山脚的时候,整个人就剩半口气了。 见到吴全友,吴德贵嗷的一声哭了出来。 “爹啊!陈东不拿我当人啊!” …… 不管咋样,陈东不但把吴德贵救回来了,还顺手打了一只狗獾! 队上的人再不敢有半点轻视,见到陈母都要客气三分。 陈东当然知道他们的小心思,无非是想混一口肉吃。 做梦去吧! 陈东把獾子肉一分为二,给王吃饱一部分,剩下的自己留下。 獾子身上的肥肉被他放在锅里炼成油,味道不比猪油差! 东北的冬天就是天然大冰箱,陈母想把没吃完的肉冻起来,但被陈东拦下来。 现在各个都饿红眼了,这十几只兔子足够让人疯狂。 生存法则第二条,好的仓储条件,比打猎本事都重要。 当务之急,是一个安全的仓房。 寒风呼啸。 陈东撩开窗帘,看向漫天乌云,便知道明天又是暴风雪。 正好,在家修理仓库! 转天,陈东刚起床,院外忽然走来一人。 定睛一看,是周晴。 陈东对这个女知青印象还是不错的,不光人漂亮,还知书达理,相当的讨喜。 周晴这次来,是为了感谢陈东的救命之恩,但物质匮乏,实在没什么好东西,把压箱底的糖块拿了出来。 陈东心头一热,糖块虽然不值钱,可在这年代,也是一等一的稀罕物。 二人在这聊得火热,窗外却骤起寒风。 洋洋洒洒的雪花瞬间成了雪炮,漫山遍野充斥着山风嚎叫,老旧的木制门窗咯吱作响,好像下一秒就要崩裂。 拾来的柴禾在炉子中劈啪作响,周晴紧张地望着窗外,又想起在山中的惊险。 “这雪太吓人了。” 陈东看向窗外,喃喃道:“是啊,又是暴雪啊!” 说罢,他转身抄起火筷子,从炉灰里扒出一个煨好的土豆。 “没吃饭吧?”陈东把土豆递在的周晴面前。 周晴有些吃惊,咽了咽口水:“你…怎么会有土豆?” “山老爷给的。”陈东又往前递了递,笑道:“快吃吧!” 周晴叼住棉手闷子,轻轻一扯,露出雪白的小手,剥开滚烫的土豆,低头大快朵颐。 雪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周晴愈发着急,陈家在山脚,距离知青点足足七里地,这天气根本回不去! 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就是祈祷雪小一点。 周晴急,吴德贵更急。 他带着周晴进了山,差点没回来,主要为了周晴道个歉,顺便找回点脸面。 可风雪不停,他只能干着急。 …… 天色愈发阴沉,陈东打破沉默。 不管咋样,先填饱肚子是正事儿。 陈东拿出冻硬的兔肉,挖了一勺獾子油下锅,再拿出所剩不多的干辣椒。 呲啦! 兔肉和干辣椒爆出香味,獾子油给兔肉增加几分香腻,光是闻一下就觉得口水直流。 周晴满脸都是歉意,明明自己是来道谢的,又让陈东破费。 陈东倒是不在意,这玩意对别人是个宝儿,但对他无所谓。 要多少,就有多少! 周晴心头一热,比起死缠烂打的吴德贵,陈东比他好了不知多少倍! 眼看风雪越来越大,周晴实在没办法,只能在这借宿一宿。 陈东着实被惊到了。 这年头思想相当保守,别说在异性家过夜,没扯证住在一起都被骂成荡妇。 这…… 周晴很笃定,无论如何都不会在风雪中冒险,那是她一辈子的阴影! 陈东家很小,想留宿只能和陈东在一个房间,而陈东只能在地上将就一宿。 周晴满脸羞红,心中五味杂陈,声音低的像个蚊子。 “你不能睡地上,会、会落病根。” “褥子下面铺草了,不碍事。” “你、你上来睡。但是……别脱衣服。” …… 眼见陈东爬上了炕,周晴猛然惊醒,瞬间脸颊发烫。 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虎狼之词! 万一陈东不老实,那就是羊入虎口! 随即她又赶紧安慰自己,陈东肯定不是那样的人,当初在山里,自己差不多脱光了…… 一想到这事,周晴的脸比火炕还烫。 狭小的火炕容不得挪动,陈东只是翻个身,手不经意地蹭在周晴身体上。 虽然穿着衣服,但二人如同触电一般,电流顺着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直到了后半夜,陈东突然听到房梁上传出轻微的开裂声。 多年野外生存的经验,让陈东浑身一激灵,赶紧跑到大卧室,把父母和妹妹喊起来。 房梁要塌了! 陈东一手拽着母亲,背上扛着瘫痪的父亲,先把他们转移到空白地。 等陈东折返回屋里,刚趴在炕沿,要把周晴喊醒,头顶突然轰隆作响,砖瓦泥块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一瞬间,陈东直接趴在炕上。 好半天过去,房顶不再掉落石块。 万幸。 三角形的房梁给他撑出一片空间,陈东没受什么大伤。 突然,陈东闻到到一股香草的芳香,一抹柔软正戳在的鼻尖。 陈东猛然觉得不对,抬头一看,自己不偏不倚趴在周晴的胸上! 这能不软乎吗! 周晴脸红得能滴出血,可心里还是挺暖和。 在她看来,这个男人是在用自己的身体,给自己彻底护住! 书里说的英雄,在此刻被具象。 陈东老脸通红,赶紧把周晴拉起来,先转移到空地再说。 房子年久失修,又碰上暴雪,生生把房梁压塌。 寒风中,陈母的眼泪唰地留了下来。 陈东心头一疼,赶紧上前安慰道:“别担心,这不还有我呢。” “说得容易,可咱盖不起房子!” “数九寒天根本没处找木料,就算找到了,也没人会帮咱家。” 陈母突然感觉前所未有的绝望。 丈夫瘫痪,女儿还小,大儿子虽然懂事,可改变不了现实。 本就处处遭人排挤,如今头无片瓦遮身,脚无立锥之地,怎么能不绝望? “要不,咱从这走吧。” 陈母忍住眼泪,重叹一声:“没准能碰上别人不要的窝棚,好歹先过一冬。” 走? 那就真成了流浪汉! 陈东既然重生了,哪会让家人颠沛流离? …… 天亮之时,风雪渐停。 吴德贵再也忍不住了,怀里揣着四个鸡蛋,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哪知一知青点才知道,周晴大白天就去找陈东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他再三确认,周晴确实一夜未归! 吴德贵只觉得一阵晴天霹雳,劈得他心头发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发生什么还用说吗! 转头,吴德贵疯了一样跑向陈东家…… 第四章 报复 陈东把目光瞥向旁边的泉眼,只要能把水引出来,就能浇出一条冰道。 短暂的思索,陈东决定把位置选到北峰。 北峰陡峭,沿途没有障碍物,一旦把这条路打通,这个冬天就不犯愁了! 说干就干! 泉眼呈月牙形,这可谓是得天独厚的条件。 陈东捡来一些石头,又就地取材挖了点土,以拦水坝的方式把泉眼挡住。 在水压的作用下,平静的泉水渐渐翻涌,短短几分钟竟喷出半米之高。 水花落在雪上,瞬间结成冰面。 陈东先往下滑了一根,冰道虽然不够长,也不够平整,但向山下输送木材已是足够。 周晴也不过二十岁出头,是个玩心正重的年纪。 此刻突然有些兴奋,也想坐在冰道上滑下去。 周晴这副可爱模样,陈东又怎么会拒绝,便把所有木头捆在一起,做成一个又大又稳的木筏。 冰道上,陈东靠着两根麻绳,不断在冰道上调整方向。 周晴忍不住惊呼,本能地搂住陈东的腰。 直到到了山脚,周晴才猛然察觉。 一瞬间,周晴的脸又红了。 陈东拍拍屁股上的雪,带着木排往家走,顺便又在路上捡了不少松树枝。 左邻右舍都在用木桩子搭防护棚,一看陈东带回来这么多原木,所有人都傻了。 吴德贵也满脸震惊,那把破斧子不可能伐木! 陈东瞥向吴德贵:“啥时候叫爹啊?” 吴德贵脸一红:“你、你把房子盖起来再说!”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陈东把木排扔在一旁,又闷头挖起土。 短暂的错愕下,人群渐渐冒出嘲讽。 就算木头好能咋样?他自己能夯地基? 到头来还是白费! …… 天黑了,所有人都躲进草窝棚里。 孩子的哭声,大人的抱怨,牙齿的撞击交织在一起。 夜晚气温骤降,气温已到了零下三十度,四面漏风的草棚子根本挡不住风。 反倒是陈东的棚子,整体呈三角形,四周用塌房的碎砖残瓦挡风,再用松树枝和枯草遮蔽,最大程度地保证取暖。 而他白天挖出一条沟,才是真正的点睛之笔。 整条沟呈蝌蚪状,大头长尾,在沟头的位置点火,热气会顺着长沟传到棚子里。 这是典型的火龙沟,故宫的暖阁用的就是这种原理。 火不能浪费,陈东把原木剥皮,底端放在火里烤。 想让房梁经久耐用,必须经过碳化处理。 陈东坐在棚子外,借着火堆烤起兔子。 肉香味一出来,草棚子里纷纷伸出头,各个看着兔子猛咽口水,又咬牙叹气,悻悻缩回帐篷里。 …… 半夜来了一阵狂风,吹翻无数棚子,给人冻得嗷嗷鬼叫。 陈东的棚子本来就热,大半夜外面又鬼哭狼嚎,家人都睡不好。 陈东直接从帐篷里冲出来,怒吼一声。 “不睡觉叫唤个屁啊!” 一嗓子让所有人都发愣,不是因为陈东气势足,而是因为他居然穿着单衣! 这棚子里是有多暖和! 平日里狰狞的邻居突然变得和蔼,甚至开始变得谄媚。 谁都想到陈东的棚子里暖和一会儿,在外面冻一宿,肯定要死人的。 陈东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做啥美梦呢?” “你们死不死跟我有啥关系?” “都是邻居嘛,你别这么绝情啊!” “呸!”陈东狠啐一口:“你们也配说这话?” “滚滚滚!赶紧滚!” …… 陈东转身进了棚子,这群人硬是在外面冻了一夜。 灾后重建刚结束,生活队长和知青队长带人赶来,而吴德贵满脸坏笑地跟在最后。 队伍的最后,周晴已经被麻绳捆起来,脸上的泪痕尚未干涸, 陈东和周晴搞破鞋,俩人必须都带走! 陈东突然有些心疼,这么好的姑娘为啥要蒙受这种冤屈? “她只是在我家借宿一宿,你就给扣这么大帽子,不公平吧?”陈东凝眉厉声道。 “公不公平,不是你说了算!” 陈东凝视着周晴,久久未言,这种事很难自证清白,自己倒是无所谓,可周晴的名声就毁了! 就在这时,身负麻绳的周晴突然抬高嗓门。 “我俩是正经男女关系,我俩已经订婚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第五章 娶我!就现在! 周晴突如其来的惊呼震住现场所有人。 知青队长微微一愣,随即怒斥:“周晴!你发什么疯?” “你不想回城了吗?”吴德贵帮腔道。 “我没胡说八道,我和陈东是真心相爱!” 吴德贵脸上的坏笑登时凝固在脸上,心中升起滕然怒火。 他本想报复周晴,这怎么还给他俩成全了? 自己来当媒人了? 羞愤之下,吴德贵的声音越发低沉:“周晴,你可别犯傻!” “你要是嫁给他,你就得把户口迁过来,变成地地道道的农民!” 眼看周晴不说话,吴德贵僵住的嘴角重新露出笑意。 哪知周晴突然抬高嗓门。 “陈东!你娶不娶我!” 陈东还处于懵逼当中,看向周晴立马清醒过来。 “你说个彩礼!我娶!” “二斤棒子面!我跟你走!” 陈东只觉得热血直冲天灵盖,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上辈子自己为了娶媳妇,搭进去半辈子积蓄,如今二斤棒子面就能娶媳妇? 好事送上门了! 吴德贵气得面色发白,咬牙切齿地看着周晴。 “我也有棒子面!你为啥不嫁我!” “嫁你?你也配!” 周晴狠啐一口:“没本事还学人家进山,要不是陈东,我已经喂狼了。” “要是没有你爹,你自己都得饿死!” 众目睽睽之下,吴德贵被贬得一无是处,脸上青红不定,连着说了三个好。 “按照规定,结婚就要从知青点搬出来!你搬啊!” 周晴心头一震,搬出来,那住在哪? 吴德贵赌的就是这一点,周晴最多从嘴上过过瘾,可不会拿自己身子开玩笑! “好啊!那就搬来!”陈东悠悠道。 周晴和吴德贵同时一怔。 随即吴德贵嘴角露出一抹讥讽:“你做什么美梦呢,你当周晴真嫁给你啊?” “我搬!”周晴突然变得格外坚定! 吴德贵的步步紧逼让周晴彻底清醒,吴德贵铁了心要恶心自己,哪能让他得逞? 另外,相比于吴德贵,她更相信陈东! 周晴的肯定,让吴德贵像个马戏团的猴子,呆愣愣地戳在原地,连他自己都觉得滑稽! 转头,周晴看向陈东,俩人不知从哪冒出的默契,一个眼神,俩人瞬间明白。 陈东转头拎出吴德贵给的棒子面,顺手递在周晴手里。 “嫁给我!” “好!” 周晴接过棒子面的瞬间,吴德贵气得暴跳如雷。 “那是我家的棒子面!” 陈东呵呵一笑:“你要不说我都忘了,这是你爹亲手给我送来的!” 就在吴德贵语塞之际,周晴已经看向知青队长。 “王队长,他娶我嫁,名正言顺了吧?” 一切都符合程序,王队长还能说啥,只能带头转身先走,吴德贵愤愤一跺脚,紧跟在身后。 知青队长一走,只留下周晴和陈东,还有一群吃瓜群众。 一道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射向她,非议声随之而来。 “姑娘不知羞,主动往汉子被窝里钻。” “可不,没准都怀崽子了!” …… 陈东什么都没说,转身进了屋,端出一盆凉水,天女散花似的泼了出去。 谁都没想到陈东会如此凶猛,猝不及防之下被泼个结实。 数九寒冬,连个避风的窝棚都没有,如今被泼了一身凉水,各个冻得面色发青,哭爹喊娘。 转头,陈东攥住周晴通红的小手,带着她直接进了屋。 周晴只觉得脸颊发热,说不出是羞的还是冻得。 半晌儿,周晴才试探着开口。 “你、你这么对他们,会不会……” 陈东冷笑几声:“你嫁了我,就是我媳妇,保护你是应该的!” 周晴瞬间觉得脸颊发烧,甚至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只能暂时藏在心里。 而陈东两世为人,咋能不知道周晴的想法。 只是,把话说穿了,周晴一定更尴尬…… 很快,知青队的人把周晴的行李送过来,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笑话。 看看这个最美女知青,是怎么钻进穷汉的被窝! 傍晚时分,周晴住进陈东的窝棚。 男女老少都支棱着耳朵听,盼着晚上能传出压床板子的声音。 窝棚里的周晴穿着厚厚的棉衣,睡觉也不肯脱去半分,她本想穿着衣服睡一宿,可没想到这窝棚里实在太热了。 要不,脱几件吧…… 周晴侧卧在身旁,月光映出她完美的玲珑曲线,陈东只觉得口干舌燥,只恨自己把窝棚的保暖做得太好。 陈东以为周晴睡着了,就想着脱下衣服,好歹凉快一会儿。 就在这时,陈东突然惊恐的发现,周晴不但没睡,还把扣子解开了,胸前的雪白直冲眼球。 与此同时,周晴猛然一回头,正看见陈东盯着自己。 “啊!” 周晴比陈东更惊恐,眼看着就要喊出声,陈东立马把她嘴堵住,随即拿起外套,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跑到外面。 冰天雪地,气温已超过零下三十度。 陈东从来没觉得寒风也能这么舒服! 索性,陈东找个避风的雪窝子先躲一夜,心中也在暗暗发誓,必须马上把房子盖起来! 再这么下去,周晴不疯,他都要疯了! …… 转头早上,陈东见到周晴,张嘴就想解释昨晚的事儿,哪知周晴瞬间羞红了脸,抿着嘴让他不要说。 昨晚的一切就当没发生,但是今晚必须想个办法! 陈东只能叹了口气,让周晴歇着,自己继续盖房子。 周晴执意要跟着,让陈东着实有些诧异,周晴红着脸敷衍,说自己不能白吃饭。 可实际上,她明显感觉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只有陈东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哪怕吃点苦,也不算什么。 在一众人的艳羡中,陈东带着周晴出了门,丝毫没注意远处吴德贵醋意满满又恶毒的眼神…… 房子的主要结构已经完成,两端的碳化让房梁更经久耐用。 而如今要做的,是挑一些胳膊粗细的木头,作为墙体结构,这样才能抵御整个严冬。 掉在地上的木头,都是比较孱弱的,合适的木头都在树上长着,只能一点点砍。 起初还挺和谐,陈东爬树砍树枝,周晴在树下归拢。 可陈东的斧子本就接近报废,之前伐木已经算是尽忠了,再也受不了这种力道,斧子头直接拦腰崩开。 陈东微微一皱眉,心想也没什么,反正还有一把备用斧子。 陈东和周晴先把收集好的木料运输到队上,再想找斧子,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陈东突然发现吴德贵一脸坏笑的站在身后,手里正拿着一把斧头。 一看到这样,陈东什么都明白了。 不等他开口,吴德贵先说话了。 “周晴啊,你不是说他一身本事吗?你不是愿意跟他做苦命鸳鸯吗?” “没有斧子,你们用什么盖房子啊?” 周晴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道:“把斧子还给我!” “你的斧子?”吴德贵一脸无赖道:“你喊它,它答应你么?” 陈东轻轻摁住周晴的手,轻声道:“没关系,没有斧子,咱们一样盖房子!” “你嫁了一个傻子啊!周晴!”吴德贵笑得前仰后合:“咋的,你用嘴啃啊?” 第六章 自求多福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吴德贵已经胜券在握。 可他不知道的是,如今的陈东是曾经的荒野之王! 在伐木的时候,陈东就注意到山坳里的土,颜色呈黑红色,和其他地方明显不一样。 凭借多年生存经验,陈东有一种预感,这泥土里很有可能有铁元素。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都好办! 就在此时,陈东突然感觉风向紊乱。 陈东心头一凛,这明显是两团冷空气在碰撞,下一场暴雪很快就来了。 炼铁的事儿先放在一旁,熬过今晚再说! 当下,陈东做出决定,改造窝棚! 所有人都在为晚上取暖做准备,突然发现陈东居然在拆窝棚,一个个像看怪物似的! 连老太太和周晴都出来拦着,这窝棚多暖和,好端端的拆了干什么? 时间很紧,陈东没时间解释太多,只是让周晴过来帮忙。 原来的窝棚是三角形,稳定性和保暖性都是一流,但紊乱的风向让陈东脑子不敢放松。 今晚最可怕的不是雪,而是风! 陈东动作很麻利,迅速用四颗木桩圈出一块长方形的位置,又把旧窝棚的木料拆下,权当做围墙。 邻居吴老二嘬着旱烟,不怀好意的笑着。 “我说陈小子,谁家房子是长方形?你给你爹妈盖棺材呢?” 陈东不由的冷笑几声:“有那时间还是担心你们自己吧,冻死可没人管!” “冻死?“ 王二嗤笑道:“你这破窝棚不就暖和点吗?装啥犊子啊!” “不怕告诉你,我们上山把干柴捡完了,足够这几天取暖了!” 说罢,王二啐了一口:“我还不怕告诉你,这儿的松针都姓吴,你冻着吧!” 起风了。 陈东没时间打嘴仗,只顾着加快手上的速度。 靠着上辈子的经验,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陈东就把窝棚的基本框架搭建出来。 框架搭好后,便是最重要的承重部分。 随即,陈东又沿着外侧挖出几个半人高的土坑,炭化好的木材一头插在地里,一头顶在窝棚上。 一共八根原木,每一根都与窝棚呈45度夹角,八个三角形的稳定性,要比旧窝棚安全的多! 虽然是个简易窝棚,但是五脏俱全,中间用碎石垒出一道简易隔断,最起码给周晴搭出一道私人空间。 就在这时,老太太急匆匆跑了过来,说周晴不见了。 陈东登时心头一沉,这风雪说来就来,可千万别乱走啊! 陈东刚从窝棚里钻出来,却看见周晴挎着沉重的土篮子,气喘吁吁往回走。 陈东三两步跑上去,这才知道周晴是去山上捡松针了。 “你进山怎么不说一声?”陈东有些后怕。 “我看你在忙,就没打扰你。”周晴笑道:“再说了,我就在山脚,不危险。” 说着,周晴已经俯下身子,仔仔细细把松针填到缝隙当中。 “我是看你之前把松针填进去了,想着应该能保暖,就捡了点。” 一时间,陈东还真有一种男耕女织的幸福感。 …… 窝棚改造的很快,既保留了从前的取暖方式,又把稳定性提升一大截。 就在这时,老旧的广播传来电流声,随之便是队长粗犷的声音。 「各位队员,请大家注意!刚接到通知,今晚会有暴雪!请大家做好防寒准备!」 「重复一遍……」 广播里的声音如同追命的丧钟,众人纷纷错愕,随即便是怒骂连天,只能抓紧修缮窝棚! 此时,外面的风明显冰冷。 陈东的窝棚已经修好,周晴把门口的土灶燃起,搓着手在旁边取暖。 见陈东来了,周晴闪开一个身为,让陈东坐下歇歇。 陈东看着乱做一团的邻居,嘴角不由的挑起一抹冷笑。 随即,他从雪地里挖出之前打的兔子。 寒风四起,做一锅热气腾腾的兔肉火锅岂不是美滋滋? 铁锅被砸碎了,只剩下一个陶瓷甏,陈东索性就地取材,甏里加满水,洗净的兔肉放在里面,只放一些最基础的盐巴。 甏里的肉汤咕嘟嘟的翻着泡,浓烈而纯粹的肉香飘散开。 所有人都都在饥肠辘辘的收拾窝棚,而陈东一家正美滋滋的喝着肉汤。 一锅肉汤瞬间让所有人崩溃。 女人大骂男人没本事,窝棚破烂的能冻死人,家里棒子面也断顿,只能看人家喝肉汤! 半个小时后,陈东打了个响亮的饱嗝,颇为满意的摸摸滚圆的肚子。 再抬头看看天色,进屋! 天色一黑,外面刮起雪炮,狂风从山坳中穿过,鬼哭狼嚎地吹到山下。 没过一会,陈东就听见阵阵惊呼,随即便是哭爹喊娘。 陈母有些害怕,想看看出了啥事,但被陈东拦住了。 陈东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能有啥事?肯定是窝棚被掀了,在外面冻的喊娘呢!” 就在这时,嘈杂的脚步声从外面响起,枯木搭建的简易门被撞的哗哗作响。 陈东一骨碌爬起来,反手抄起断裂的木槌。 打开门的一瞬间,正看见王二戳在门口。 王二满脸都是哀求:“大侄子,你让叔进去暖和暖和呗。” “是啊!棚子都掀了,扛不住啊!” 陈东登时升起一股怒火,冷笑道:“你不是说,我盖的棺材么?” “叔错了!你别跟叔一般见识!” “我还是喜欢你白天嚣张的样子!”陈东面无表情,单手紧攥着木槌,一字一句道。 第七章 各自保命 风雪中,陈东一人守在门口。 吴二身后站着几十个人,可气势却弱了几分。 他很清楚地记得,前几天陈东用镰刀砍吴全友的时候,就是这副面无表情。 风雪肆虐,吴二不断吞着口水,根本不敢往前靠近。 几分钟的对峙,吴二终于扛不住了,转身就要走。 身后的邻居瞬间不乐意了,吴二也太怂了吧! 吴二扭头怒骂几句,谁不怕挨揍谁就进去! 人群中又一次没了声息。 “嘭!” 陈东面无表情地把门关上,扭头又安抚家人。 只要有他在,没人敢进来! 寒风呼啸,炉灶滚烫,陈东一家晚上又喝了肉汤,躺在枯草垫子里,听着北风肆虐。 不需多时,窝棚里已响起轻微的鼾声。 周晴缩在草团上,扑簌着一双大眼,心中突然有一种坚定。 自己选择陈东,应该是最明智的选择! …… 可被陈东赶走的人可就倒了霉了。 西北大风裹着冰碴直往脸上砸,寒风直往骨头缝里钻,站在外面跟光腚差不多,个个冻得话都说不出来。 求生的欲望在人群中传开,必须活下来! 不知谁提出个建议,说公社没受灾,可以去那躲躲! 公社虽然不远,可在此刻步履维艰,每走一步都要抽光全身力气。 终于,见到了公社。 然而,值班员的态度和陈东一样,坚决不允许他们进!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储备粮和储备棉都在这,万一出了问题,那是要掉脑袋的! 两方情绪相当激动,逼得值班员直接掏枪上膛。 枪栓一响,全都清醒。 强闯公社是重罪,可又不能冻死。 这…… 吴二一咬牙,大手一挥:“既然闯不了公社,那咱们就去队长家,去出纳家!” “一笔写不出两个吴,我不信他们能让咱冻死!” “二叔,你带人去队长家!” “剩下的人跟我走,咱们去出纳家!” 吴二颇有气势的指挥,在风雪中把人群疏散开。 十几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奔向吴全友家。 当大门被砸开的时候,吴全友还睡眼惺忪,直到吴二拖鞋上炕,他才反应过来。 “吴二!你又耍什么混?” “啥叫耍混?”吴二梗着脖子:“我们窝棚都让风掀了,上你这避避风就叫耍混?” 吴全友皱着眉:“你脚烂了?一股死耗子味儿呢!” “赶紧把鞋穿上!” 吴二哪管那些,直接把脚插进被窝里,滚烫的火炕让他浑身一抖。 十几个人上了炕,逼得吴全友只能在地上站着。 吴二不由的感叹一声:“还是你吴出纳牛啊,房子在背风口,根本不怕冻灾。” “你少在那放屁!”吴全友不悦道:“当时上面就是这么划分的,跟我有啥关系?” “行行行,你无辜,行了吧?” “我们今晚就在这住一宿,不为难你吧?” “你们一群人跑过来,我咋跟我媳妇交代?” “那我们冻死在外面,你跟上面就能交代了?”吴二笑嘻嘻地挑了挑眉。 吴全友面色一顿,心里骂翻天了。 这吴二是典型的无赖,谁碰上谁倒霉。 今天倒霉的就是自己! 吴二带着十几口人,在吴全友家睡了一宿,鼾声传出二里地。 转天天一亮,吴全友像送瘟神似的给他们送走,满屋弥漫着死耗子味儿,没把吴全友鼻子气歪了。 …… 强对流的冷空气有个特点,来得及,走得快。 转天晴空万里,只有满地狼藉的草棚子证明昨夜的风雪肆虐。 陈东慵懒地伸个懒腰,只觉得嗓子发紧。 嗯,今晚不能烧太多柴禾,太热了也不好。 陈母一早熬好了棒子面粥,破天荒地蒸了几个饽饽,让陈东吃饱点。 他现在做的都是体力活,得紧着他先吃。 吃过饭,陈东看看天色,天空湛蓝,万里无云,三两天之内都是晴天。 别人都是看老天爷脸色吃饭,而陈东能提前预知老天爷的脸色,这就给他的行动提供很多便利。 陈东带上两个土篮子,又喊上周晴,二人便沿着小路上了山。 自从俩人变成了假夫妻,周晴总觉得怪怪的,甚至不知如何开口说话。 好在陈东健谈,加上上辈子见多识广,时不时的引得周晴娇笑几声。 气氛渐渐放松,周晴忽然问陈东,大家的窝棚都是木头加枯草,旁边加上几根木头,就让他们幸免于难了? 陈东笑了笑,说那几根木头算是锦上添花,真正有用的是把棚子变成长方形。 风吹过来,四角受力相同,再加上外围的三角形稳定,整个窝棚就特别坚固。 陈东解释了很多,听的周晴两眼放光。 陈东说的什么物理,只听爸爸说过,没想到一个农村青年居然懂这么多! 此时,二人已经到了山顶。 周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俩人已经走了这么远。 正当周晴诧异的时候,陈东已经弯腰拨开积雪,露出暗红色的泥土。 这里的土,比山坳里的还要红。 铁矿伴随着水流域出现,越靠近水边,泥土越红。 陈东的想法基本被证实了,心中难免兴奋。 有了铁器,什么盖房种地啊,都不在话下! 只要自己别搞出太大的物件,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问题是,想炼铁,还缺少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这点事难不倒他。 陈东环顾一圈,选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找了块尖锐的石头,原地挖出一个深坑。 趁着挖坑的时间,陈东让周晴去捡一些木头,大小无所谓,但越多越好! 冬天的土地很硬,陈东废了好大力气,才挖了一个三尺深的坑。 挖出来的泥土掺着泉水,被塑成一个水缸形的玩意。 周晴的速度很快,早已把准备好的枯树枝准备好。 陈东拿着土篮子,一股脑地倒进泥缸里,又掏出火柴,在缸里把柴禾引燃。 周晴有些疑惑,看不出陈东到底要干什么。 炼铁,好像不是这个样子吧? 第八章 大山即宝藏 这个泥缸,其实是最原始的烧炭土窑。 枯树枝放在里面点燃,能迅速烘干内壁,唯一的问题是,内外温差太大,稍有不慎就容易开裂。 没办法,陈东只能在旁边盯着,时不时地往土窑上拍一点稀泥,确保土窑不会报废。 两个小时候后,土窑基本成型,与此同时,他又用泥巴拍成一个圆形的盖子,上面扎好透气孔,最后盖在土窑上面。 大功告成! 周晴看着陈东的通红手,突然有些心疼。 冰天雪地的,碰上凉水跟针扎似的,他硬是熬了两个小时。 这得多疼啊…… 周晴想了想,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到陈东面前。 见陈东有些狐疑,周晴有些害羞地解释几句。 下乡之前,周晴的母亲担心她手脚干裂,就带来一些猪油,专门涂手脚的。 陈东登时有些震惊,这年猪油是稀罕物,一般人家几年都吃不上一次。 周晴居然把这个当护手霜? 这丫头的背景,绝对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短暂的错愕后,陈东笑着摆摆手,等全都干完再说吧。 土窑大体成型,陈东往土窑里塞了一些木头,重新在四周生起火,以此保证窑内温度不变。 上方的透气孔冒出缕缕青烟,这是木头的木煤气,这是木头变炭的最重要的东西。 烧炭是一件很耗时的事儿,二十四小时都要守在旁边。 周晴有些不解,为什么不把土窑盖在家门口,何苦守在山上北风吹? 陈东暗中冷笑几声:“吴家沟的所有人,都把陈家视为眼中钉,芝麻大的事儿恨不得放大成西瓜。” “你……得罪过他们?” “没有啊,从我生出来就这样。” 周晴狐疑道:“无冤无仇的,为啥要这样啊?” “他们觉得,我们占土地了,吃粮食了,要是没有我们,他们不就可以多分点粮?” 周晴瘪瘪嘴:“说到底就是多了四张吃饭的嘴,真够小心眼的!” “是啊,所以我做的一切都不能被发现。” 陈东叹了口气:“轻则心血白费,重则全家公审,这个后果是我承担不起的。” …… 三个小时后,第一炉木炭已经烧好,但不能开窑,还要焐上一夜。 天色渐晚,这个时间不会有人进山,陈东就带着周晴下了山。 转天。 木炭出窑。 窑里约摸着有二十几块木炭,周晴有些失望,但陈东相当高兴。 烧纸木炭的损耗很大,差不多要五斤干柴,才能出一斤木炭,可炭的耐烧性要比木头强百倍。 陈东挖出一些泥土,又塑起一方土窑。 周晴按照陈东的意思,用做成一个盆状的泥坯,剩下的交给陈东烧制。 新的土窑很快塑起,陈东按照一层干柴一层炭的方式,把土窑内部填满,再把周晴做的泥盆放到中间。 泥盆相当于原始的坩埚,是冶铁必备工具。 含有铁元素的土被装进坩埚,有了木炭的加持,窑内温度又稳又猛! 封窑! 想炼出铁渣,至少需要8个小时。 转头,陈东把炭窑也点了起来。 周晴拾柴,陈东烧窑,一面烧炭,一面炼铁。 男女搭配,干活还真不累! …… 八个小时后,土窑被缓缓打开。 一大盆煤渣似的玩意,看得周晴直皱眉头。 “这是铁?”周晴狐疑道。 陈东随手碾碎一些渣子,笑道:“炼铁哪有那么容易?这是铁渣。” 说着,陈东吹掉一些渣子,露出银色碎渣。 这就是铁矿石,还需要重新回到坩埚,继续高温烧制。 连续三天,俩人都在忙活这件事。 山头被挖出一人高的深坑,陈东和周晴满脸熏黑,看着跟难民似的。 而最后换来的只有一盆铁水。 周晴明显有些失落,费了这么大力气,才搞出这么点,这要干到猴年马月? 陈东嗤笑几声,拿出准备好的各种模具。 模具五花八门,子斧子,长刀短刃都有。 模具也是用泥巴做的,可塑性很强,做出来的模具也十分像样。 沸腾的铁水被小心翼翼倒在模具上,铁水宛如银蛇一般,丝滑的填满模具。 直到铁水彻底冷却,斧子头的雏形已经出现在陈东面前。 只不过,还很粗糙,根本不能用。 可即便这样,周晴也被惊得半天没说话。 陈东有些诧异:“没见过铁匠?” “啊,见过。” “那你这么惊讶干嘛?” 周晴喃喃道:“我是吃惊,你为什么会打铁?” “农村孩子,啥活都会干。” “可是你还懂物理。” 在周晴的世界里,懂科学的都是顶尖人才,工作环境也绝不是这片黑土地。 对此,陈东只是轻笑几声,没解释什么。 突然,周晴开口道:“我看铁匠都要锤啊,咱们没东西锤啊。” 的确。 没有淬火和捶打的铁器,刚性和韧性都很差,完全是样子货。 正当周晴犯愁的时候,陈东已经把腰上的绳子解开,挂在头上的树杈上,一头拴上巨大的石块,自己当成配重。 “砰砰砰……” 石块的每一次落下,都会溅起一片火星,巨大的锤击声在山谷中回荡。 锤击,淬火,不知经过多少遍,斧子终于闪烁着金属锋芒。 跨坐在石头上,蘸着泉水一点点给斧子开刃,又握在手中挥舞几下,势大力沉,斧刃锋利,是个趁手工具! 有了趁手的工具,一切都变得很快。 陈东在山上砍了不少胳膊粗的树枝,晚上回去烧炉子! 陈东抱着柴禾喜滋滋地往回走,刚走到山脚,就感觉到阵阵不善的目光。 其他人之所以捡枯松针,美其名曰是好烧,其实这玩意根本不耐烧,所以后半夜才冻得嗷嗷叫。 弄不来柴禾,纯粹是因为没有趁手的工具,只能望洋兴叹。 如今陈东背着的,是他们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 陈东顿住脚步,面无表情地回应着这些恶意的目光。 转头,他变大步流星地进了窝棚。 这一进窝棚,陈东登时心头一紧。 老**裹着羊皮袄,肩上背着步枪,揣着手在屋里看着陈东。 看样子,他来了有一会了。 窝棚里是七岁的妹妹,瘫痪的爹,还有孱弱的母亲。 这一瞬间,陈东是有点慌的。 上次自己抢了老**风头,没准他怀恨在心,现在…… 第九章 意外 落单的狼,瞎眼的猪,陈东全都碰上过,但从来没怂过。 唯独家人,这是陈东唯一的软肋。 陈东缓缓把柴禾放下,转头又看向周晴。 “你把火生上,一会做点饭。” 周晴一离开,陈东稍微松了口气,低声道:“有事咱出去说,别搞这么大动静。” 老**搓搓络腮胡子,斜眼看着陈东:“你怕了?” 此时,陈东已经把手摸向腰间。 老**背的是步枪,拉栓上膛需要时间,陈东有理由相信,飞出去的斧子会更快! “陈小子。” 老**轻喊了一声:“我答应过你,你能把人救回来,我就把枪给你。” “给你送枪来了。” 说着,老**已经摘下肩头的步枪。 陈东微微一皱眉,不相信,也没接枪。 老**干笑几声:“当时,我是故意恶心你的。” “故意的?为什么?” “因为我老了。” 老**叹了口气,说自己进山的时候确实碰到打头风了。 以前也碰上过,但这次突然就怕了。 用他的话说,人越老,胆越小。 也是在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必须卸掉猎户的身份了。 恰好陈东在那时候出现了,老**觉得如果这个年轻人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把人救回来,那真是个天生的好苗子。 把自己的枪送给他,倒也算是一种传承。 可陈家是外来户,大庭广众之下,老**实在不好说太多,只能这么恶心陈东。 听罢,陈东忽然有些错愕。 难不成,自己真的误解老**了? 此时,老**已经把肩带卸下,枪柄先递在陈东手里。 这是毫无敌意的姿态。 陈东看了一眼,没接。 “叔儿,心意领了。”陈东轻声道:“枪是猎人的魂儿,不能丢。” “从我害怕的时候,我的魂儿就丢了。” 陈东犹豫片刻,指着他左肩:“如果你真想给,你就把沙喷子借我。” “沙喷子装弹慢,射程近,打猎不好用。” “我不防野兽。” “那你……” “防人。” 陈东的目光瞥向外面:“这群人比野兽可怕。” 老**面色一怔,沉默半晌儿。 “半夜的时候,我把沙喷子放在门口,我敲门三下,你记得出来取。” 说罢,老**转身就走。 老**刚走,广播伴随着电流声又一次响起。 「全体队员到打谷场集合」 「重复一遍,全体队员到打谷场集合」 …… 陈母迟疑片刻,本能地依赖陈东,问他要不要去。 短暂的思索后,陈东点点头。 在这个时候,不要被人抓住小辫子,该去就去! 打谷场。 上百号队员都集中在这,王队长和吴全友站在石头上。 王队长扯着嗓子,说今年天气格外怪异,冷空气一茬接着一茬,单凭草棚子肯定熬不过去。 现在队上要统一搭建防寒棚,大家要出人,也要出力!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沸腾。 所有人都以为不用再挨冻了,却又心头一沉。 集体防寒棚有严格标准,必须用柞木,否则没办法保证群众安全。 柞木,东北最硬的木头,一般斧子砍不动。 现在所有斧子都报废了,谁家还有斧子,赶紧捐出来! 说着,吴全友把目光瞥向陈东:“老陈家好像没捐吧?” 吴全友明显带着几分坏笑:“这是公集体的事儿,不出东西,可不能住!” 他非常清楚,陈东没有任何铁器。 现在不出力,等防寒棚子盖起来,名正言顺地给他撵出去! 然而,陈东反手一摸,把斧子掏了出来。 “你要这个?” 斧刃闪着寒光,陈东手起斧落,坚硬的柞木瞬间变成两截! 吴全友的得意瞬间僵在脸上,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陈东哪来的斧子,还这么锋利! 吴全友面色阴晴不定,心焦得像火烧似的。 整个队上只有一把斧子能破开柞木,而这把斧子就在陈东手中。 可陈东…… 吴全友清清嗓子:“陈东啊!你把斧子捐了,明天来队里参与劳动。” “凭啥留下?” “棚子盖好了,大家都暖和,你也能享福!” 陈东噗嗤一声就笑了:“是你们享福吧?” “我现在过得挺好!压根没打算住你们这破棚子?” 当众被怼,吴德贵瞬间面色大变。 “那你来干什么!” “我来告诉你,我有斧子,但是不给你用。” 吴德贵再也忍不住了,原地开始骂娘,而且越骂越难听。 陈东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狗急跳墙,可其他人不乐意了。 “你骂娘有啥用?好好说话,没准人家就同意了!” “是啊!我们就盼着一个暖和地方,你到现在还耍威风?” …… 人群中的不满越发明显,所有人只想不挨冻。 吴全友没想到台下会是这种反应,高呼道:“什么意思!让我求他吗?” “为了公集体利益,个人得失算什么?你吴出纳的脑袋多高贵?咋就不能低下去!” 吴全友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沉默半晌儿,又深吸几口气,刚才的气焰瞬间消失。 “陈东,算我求你了,好吧?” “算?” “就、就是求你!”吴德贵嗓门:“求你了!行吧!” 陈东歪着头,笑吟吟地盯着他:“我不接受。” “你到底要干什么!”吴德贵咬牙道。 陈东反手把斧子塞进腰后,转头轻声道:“妈,咱回家,家里暖和。” 说罢,陈东带着老太太大摇大摆地离开,只留下被晾在台上的吴全友,还有一众错愕的老百姓。 陈东的离开,意味着防寒棚告吹! 人群中爆出阵阵怒骂,先骂陈东绝情,又骂吴全友装逼。 穷生恶胆,富长良心,在这群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知谁提出来的,说陈东今天带着不少柴禾回来,咱这么多人,不如去他家借点! 大家都心知肚明,所谓的借,其实就是抢! 沉默了几秒钟,吴二突然爆出一声怒喝:“他家一共四口人,其中还有一个瘫痪的爹,这么多人还怕他?” “干了!” …… 第十章 我有,但是不给你 窝棚里。 陈东正摸索着老**送来的沙喷子。 这是典型的土枪,发射的火药和铁砂的混合物,稳定性不好,时常有炸膛的可能。 老**经验很丰富,提前把枪管锯短,不但的减少炸膛的风险,还能提升稳定性。 不过,这也让沙喷子的射程直线降低。 以陈东的经验看,这沙喷子的有效射程超不过三米。 不过,老**把锯下来的枪管也给送了过来,估计是怕陈东用不习惯吧。 就在他检查准备的时候,窝棚的简易门突然被一脚踢开,领头的正是吴二。 外面是黑压压的人头,老太太被吓了一跳,手都在哆嗦。 吴二满脸狰狞,低声道:“老太太,别害怕!” “我们是来借点柴禾,借完我们就走!” 说罢,吴二举起手上的棍子,缓缓指向陈东:“你没啥意见吧?兄弟。” “给给给,我们给!”老太太马上表明态度。 被打压了这么多年,老太太早已习惯逆来顺受,别说这么多人同时闯进来,哪怕只是几句狠话,都能让她瞬间崩溃。 “行啊!” 吴二瞬间乐了,转头朝着身后一挥手:“乡亲们,拿柴了!” 就在他又转过头的时候,突然觉得额头一凉。 陈东面两手端着沙喷子,枪管顶在吴二脑门上:“吴老二,装逼装过头了吧?” 吴二瞬间脑子发蒙! 他有枪! 他竟然有枪! 还是沙喷子! 这么近的距离,沙喷子的威力会发挥到极致! 陈东把枪管往前顶了顶,吴二本就脆弱的神经差点崩溃。 “不是要柴么?拿啊!” 本能的驱使,吴二把双手举过头顶,语调都带着颤音:“兄弟,都是乡亲,不至于哈!” “你他妈都抢到我家了,你跟我说不至于?” “我们是借。”吴二又赶紧开口:“不借了不借了!” 陈东的嘴角突然涌起一抹冷笑:“你当我这是城门啊?说来就来?” “滚出去!” “是是是,我们这就滚!” 吴二以为这事已经结束了,可他不知道的是,他已经戳到了陈东的逆鳞。 眨眼睛,陈东把锃亮的斧子掏了出来。 也不管是谁家的窝棚,抬斧子就砍,众目睽睽之下,竟无一人敢开口! 直到最后一个窝棚坍塌,陈东才甩甩肩膀,把斧子收了起来。 “你们不是想用斧子吗?给你们用了!”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哭天抢地。 人家把房子拆了,连个屁都不敢放,只能看着陈东享福! 这深更半夜的,能住到哪啊? 陈东可不管这些,老陈家挨欺负的日子过去了! …… 陈东的警告,可谓是让所有人都焦头烂额。 这些人没地方住了,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放到吴全友家。 谁让他是管事的! 吴德贵可就倒了霉了,屋里一股死耗子味,媳妇孩子都没地方待。 他们睡过的被褥,已经不能要了! 吴德贵蹲在大门口默默抽烟,咬牙攥拳的怒骂陈东。 他才是一切罪魁祸首! 老陈家绝对不能好过! …… 转天。 陈东从窝棚里走了出来。 附近没有半个人影,有的只是破碎窝棚的狼藉,队上宛如荒村。 正好! 陈东捡起几根木头,围着自家窝棚圈了起来。 以后这些地方,就是老陈家的! 陈东刚忙活完,一转头突然听见妹妹小晴的哭闹。 陈母一面安慰小晴,一面又忍不住掉眼泪。 细问之下才知道,之前猎来的肉已经见底了,最多再维持一天。 最近小晴一直有肉吃,突然断顿了,自然是又哭又闹。 陈东直接乐了,摸着小晴的头:“多大点事儿啊,有哥哥在,还愁吃不上肉?” “真的吗?”小晴抽抽鼻子,委屈巴巴地看着陈东。 “等着吧!” 无论陈东去哪,周晴都想跟着。 即便知道山上很危险,她也愿意跟在陈东身后! 老太太让陈东带着枪,可陈东只是摆摆手,把枪留在家里,拿着老**锯下来的枪管走了。 甭管会不会开枪,只要有这玩意在,谁都有忌惮! 陈东想了想,决定把王吃饱喊过来。 这傻小子估计也要断粮了! 一听要进山打猎,王吃饱乐得不行,马上又有肉吃了! 王吃饱赶紧把自己的镰刀拿出来,想着能大干一场。 陈东哈哈一笑:“一把镰刀能干啥大事?” “等着,我领你去个地方。” 山顶,泉眼旁。 在陈东看来,这是一块秘密基地,能产炭,能产铁,是自己的生存根本,更是底气的来源! 他打心眼里相信王吃饱,所以才把他带来。 王吃饱震惊不已,没想到陈东悄无声息地干这么大的事儿! 陈东把冶铁窑点燃,又把之前的铁渣收拾到一起,放在窑里回炉! 而老**给送来的枪管就派上用场了。 陈东在捡起半截树杈,竖着劈成一半,小心翼翼的塞到枪管中。 这种原理有点类似哨子,堵住一半以后,会把腔体中的强压增强,从而让射程达到更远。 没错,陈东做的是吹箭。 周晴有些不解,之前做绳索,下绊子不是很省力气吗? 为啥突然换了工具? 的确,绳索绊子很安逸,可那属于被动打猎,万一运气不好,那就要饿肚子。 有了吹箭,陈东就可以拿到主动权。 不把生存交给运气,这是荒野求生的第二法则。 看似一个小小的改变,实际是对生存确切的把握。 很快,第一批箭头出窑了。 王吃饱前后左右地看,只觉得陈东在开玩笑。 箭头跟食指差不多,靠着这东西,指望打猎? 这不是闹着玩么? 陈东到时很满意,在箭头后面拴上细绳,又放到枪管当中。 “簌!” 陈东猛吸一口气,朝着树干狠狠一吹,箭头瞬间扎进去。 威力着实不小! 可即便这样,王吃饱依然心存怀疑,这点威力,射兔子都费劲! 就在这,山林中突然传出杂乱的撞击声。 声音很杂,犹如千军万马,明显是大批动物过境! 以陈东的判断,冬天的动物都会储备脂肪,不会无缘无故的狂奔。 只有一种情况,后面有大型猛兽在追。 王吃饱也判断出来了,再看看手里小的可怜的箭头,今天怕不是要交代在这了! 第十一章 夺食 眼下无路可去,只能先上树再说! 王吃饱比猴子还灵活,率先爬到树上,再反手拉起周晴,陈东在下面往上推,丝毫没注意正触摸到周晴的屁股。 周晴面色一红,可又不能说什么。 二人上了树,周晴大声喊着陈东,让他也上树。 陈东的脑子飞速旋转,三五秒内做出判断,想起上辈子听过的一句台词。 风浪越大,鱼越贵! 拼一把! “你俩在树上待好,别下来!” “那你呢?” 声音越来越近,陈东来不及回应,翻身钻到旁边的雪洞里。 几分钟的时间,一只狼狗大小的动物惊慌地闯入陈东的视线。 一只,两只,居然有几十只! 是麂(几)子! 麂子,最小的鹿类,生性胆小,最大也就和狼狗差不多大小,没啥进攻性。 陈东登时心头一喜,这是绝好的猎物。 还没等高兴几秒,陈东突然心头一震,追麂子的是一只瞎眼的熊! 树上的周晴和王吃饱已经开始筛糠。 周晴咬着棉袄袖子,不让自己哭出声。 而陈东依然保持冷静,从瞎眼的伤能判断出来,这熊之前被人打过,只不过没打死。 这种熊格外暴躁,一旦碰上人,一定会活活拍死! 陈东突然想起一件事,老**曾经有个儿子,据说是猎熊的时候出了意外。 会不会是…… 正当陈东思索之际,麂子群已经渐渐放慢脚步,只是在原地踱步。 再往前,就是山崖。 熊瞎子鼻腔里喷着白气,渐渐变成两腿站立,所谓的熊扑便是如此! 这是最典型的进攻姿势! 如果自己不出手,这些麂子可就变成了熊瞎子的晚饭,自己可答应妹妹了,今晚一定要出肉! 短短几秒钟,陈东已有了判断。 那就以身入局! 陈东扭头锁定地形以后,猛然从地上蹿起来。 熊瞎子和周晴同时愣了,如果不是王吃饱手快,周晴已经叫出了声。 “哈!” 熊瞎子呲开牙,喉咙里传来阵阵低吼,也不管什么麂子了,朝着陈东就扑了过来。 陈东扭头就往山下跑,专挑路况复杂的地方跑。 熊瞎子身体笨,陈东能跳过去的地方,它只能愣撞。 这对它来说是一种无形的消耗。 更重要的是,熊瞎子上肢长,下肢短,这种体型注定它不适合下坡。 靠着扬长避短,陈东暂时倒还安全。 不过,它这变态的体力好像源源不断,如果把时间拉长,局势对自己没任何好处! 想到这,陈东猛然调转方向。 熊瞎子一巴掌抡过来,邪风从陈东眉梢擦过。 饶是经验丰富,此刻也被惊出一身冷汗! 拼了! 前几天,自己为了更方便运输山上的物资,浇筑了冰面。 没想到会在这成了制胜法宝! 三两分钟后,冰面已经出现在眼前,陈东脚下猛然刹住,滚到一旁的雪堆里。 可熊瞎子就惨了,压根挺不住,直接冲到冰面上。 “嘭!” 一声闷响,熊瞎子成了失控的皮球,顺着冰面直接飞了出去。 下面,同样是山崖! 陈东在上面看得真切,熊瞎子重重拍到地上,再也没了动静。 别说是熊瞎子,就算是个变形金刚,从这么高的地方下去,也得散架子! 陈东只觉得心有余悸,这是捡一条命啊! 短暂的思索后,陈东没管熊瞎子,而是回到泉眼旁。 周晴和王吃饱还在树上,见到陈东的一瞬间,周晴再也忍不住了,嗷的一声哭了出来。 “陈东!你吓死我了!” 陈东擦擦额头的白毛汗:“怕啥,我这不回来了吗?” “那,熊呢?” “一会你就知道了。” 此时,陈东的注意力全在麂子身上。 兴许是跑累了,这群麂子现在围在泉眼旁喝着水,只是时不时警惕地抬起头。 陈东颇为无奈,难怪它们会在生物链底层。 此时,陈东已经摸出吹箭,周晴却突然拦住他。 “你看它们多可爱,也不攻击人。” 周晴抿着嘴,小声道:“能不能……” 陈东明白她什么意思,坚定地摇摇头:“不能。” 荒野生存头等大忌,就是同情心泛滥。 想活命,就要遵守弱肉强食的森林法则,人类的道德标准不完全适用。 说罢,陈东已经把吹管放在嘴边,屏息凝神,存进发力,尖锐的箭头径直刺入麂子脖颈。 一击毙命,毫无拖泥带水! 陈东不由的笑了笑,还行,准头儿没丢! 一条麂子直挺挺的倒下,余下四散奔逃,眨眼间全部没了踪影。 王吃饱有些惋惜地摇摇头:“可惜了,这么多麂子,只打下来一只。” “放心,是咱们的,跑不了。” “这么确定?” “当然。” 陈东把东西收好,低声道:“走吧,山下还有惊喜。” …… 山脚下。 瞎眼的熊彻底死透了。 王吃饱扛着麂子,整个人都傻了。 陈东能熊口脱险已经算是万幸,他竟然把这熊搞死了! “你赤手空拳搞死了一头熊?”周晴喃喃道。 陈东不由得笑了起来:“打猎不能总靠蛮力,偶尔用用脑子。” 一头熊,约摸着五百斤左右,去皮去骨也能剩下三百多斤。 理论上,够全家吃上两个月。 熊肉的食用率很高,口感和牛肉有点像,但比牛肉更硬,营养也丰富。 唯一的弊端是,熊肉不能长时间放置,放得越久,膻味越重,到最后根本没法吃。 王吃饱又是一声长叹,只觉得可惜。 陈东仔细想了想:“先藏好,肯定浪费不了。” 周晴放哨,陈东和王吃饱负责分割。 俩人没有趁手工具,等把熊肉分割好,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王吃饱累成了死狗,躺在雪地里直喘粗气。 陈东尚有体力,翻身开始割肉,不管是麂子还是熊,全都一人一半。 几百斤的东西,不是一次能带走的,俩人运了五次,才把肉分干净。 陈东默默看着王吃饱的背影,只盼着千万不要被人发现。 一捆柴禾都足够让他们变成土匪,如果这些肉被人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第十二章 时间紧迫 下了山,陈东让周晴先回家,自己则拎着熊头敲响老**的门。 见到陈东的时候,老**明显有些诧异,再看看他浑身是血,难免有些警惕。 陈东把熊头拎到老**面前,不用陈东说什么,老**瞬间就明白了。 往日的丧子之痛又浮现在眼前,他后半辈子都在找这只瞎眼的熊。 万万没想到,居然被陈东给打了! 老**低头蹭着眼泪,哈出几口气,用衣服把熊头裹住,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陈东没出声,只是默默地留下一些熊肉,转头就要走。 他压根没指望要啥回报,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报答老**送枪。 然而,老**还是叫住了他,把贴身的马甲给了陈东。 老**说,这马甲是自己纯手工做的,材料选的马皮,上面的每个口袋都是为了打猎而生。 陈东拿着一定有用! 陈东当然知道这东西有用,几十年以后,有一种准备叫战术马甲。 只不过,马皮比布类的衣服更结实! 盛情难却,老**直接把马甲塞在陈东怀里,什么都没说,转头进了屋。 陈东默默叹了口气,重新背起箩筐,趁着夜色溜了回去。 …… 家里。 陈东把肉亮出来,老太太震惊不已。 这些肉,足够吃到过年了! 周晴帮老太太打下手,俩人挖来一桶雪,在锅里化成水,慢慢侍弄着麂子肉。 妹妹在旁边急得团团转,时不时就跑过来捣乱。 如此温馨,陈东只觉得一切都值了。 忙碌了一天,老太太死活不让陈东再干活了。 陈东缩在炉子旁,炉中的旺火噼啪作响,陈东靠在枯草垛上,倒是舒服得很。 重生回来,难得喘口气。 陈东扒拉下手指,突然陷入深思。 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到1960年,这是个挨饿的年代。 而且,一饿就是很多年。 二百斤熊肉确实不少,可根本不足以熬过去。 陈东闭上眼,努力回忆起他之前的记忆。 在印象里,一直到明年春天,气候都比较正常,造成饥荒的主要原因是没有降水。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在这两个月的时间,必须把未来几年的粮食准备出来! 想到这,陈东一骨碌爬起来。 以他的经验,生存不是问题,只是准备的时间太短,而挨饿的时间又太长。 老太太和周晴还在灶台旁忙碌,陈东走了过去,问家里还有多少盐。 老太太以为陈东疯了,顿时面露苦涩。 现在这年月,盐巴基本都断顿了,哪怕剩一点,也得留着过年吃。 那点咸淡味都靠墙皮,啥时候墙皮吃没了,那菜里彻底就没滋味了。 陈东心头一紧,这个时候的日子,不是后辈人能想到的。 墙皮确实有点咸味,那是因为墙硝,吃多了人肯定生病。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吃得有滋有味,只有陈东满心心事…… 转天。 陈东从枯草垛上爬起来,先检查了一下埋在雪里的肉,又把麂子肉剥开,找抽出麂子筋,洗涮过后放到窝棚里阴干。 这玩意以后有大用! 现在时间紧,任务重。 盐巴的事儿可以暂时放一放,现在比较重的是房子和武器! 一所坚固的房子! 一旦饥荒爆发,人比野兽还凶残! 陈东没再犹豫,带着斧子上了山。 斧头沉重,斧刃锋利,砍树倒是毫不费力。 中午的时候,陈东靠着几根麻绳,把四四棵一人粗的原木带了回来。 队上的其他人看着,恨得牙根痒痒,可又无可奈何。 陈东四下看看,觉得空间不大够用。 索性,扩建! 陈东把四周的桩子往外挪了五米左右,立马引起陈大花的不满。 陈大花掐着腰,怒骂道:“小逼崽子!你抢谁家地方呢?” “我家的。” 陈东面无表情道:“我要是没记错,你当初占了我家地方。” “现在我让你还给我,没问题吧?” 陈大花登时怒目圆睁:“你别瞎说啊!那是上面发的!” “哦?” 陈东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大花,转头进了屋。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左肩扛着沙喷子,右手拎着斧子。 “啪!” 斧子斜插在松软的泥地上,陈东抬手撸响枪栓,透过望山瞄准陈大花。 “再说一遍,我听听你啥意思?” 陈大花瞬间闭嘴,两腿筛糠似的哆嗦。 “东子,你要地,大姑给你就是了,何必动刀动枪的?” “你是谁大姑啊?你配么?” “我、我……” 陈大花眼泪都出来了:“论关系,咱是实在亲戚,我……” “滚!我没你这亲戚!地方给我让开!” “好好好!” “等会儿。”陈东又喊住她:“你是自愿把土地还给我家的吧?” 陈大花咬牙点点头:“是!” “行,滚吧。” 陈大花如获大赦,比兔子跑得还快,把地方给陈东让了出来。 实际上,陈大花说得没错,他们确实是亲戚,而且是血亲。 当初全家逃荒,一起到了吴家沟。 吴家沟所有人都挤兑外来户,陈大花为了能在队里混口饭吃,直接把亲戚丢在脑后,给吴全友当狗腿子去了。 在所有欺负陈家人的里面,当属陈大花最凶。 这是她表忠心的唯一方式。 之前抢宅基地面积,就是吴全友对陈大花的奖励! 此刻她又厚颜无耻地提起亲戚关系,陈东能不火? 况且,只是拿回自己家的东西,有什么错? 陈东把碳化好的木头立在四个墙角,既宣示主权,又奠定地基。 随即,陈东又在原地塑起一个方形的土窑。 按照之前的方法,趁着烧窑的时候,陈东又带着周晴上了山。 所有人都在伸头观望,实在看不明白这玩意是干什么的。 更让他们不理解的是,陈东居然发动全家拿着箩筐上山,就连最小的妹妹都跨上土篮子。 这些邻居属于典型的记吃不记打,一面害怕陈东,一面又好奇陈东在干什么。 所有人都觉得陈东有些怪异,但必须承认的是,陈东现在确实很牛! 跟着他,能吃饱饭!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悄悄跟在陈东后面上了山…… 第十三章 你们当然没见过! 陈东带着全家老小上了山,不伐木,也不砍树,而是往下背泥土。 大人用大筐,小孩用小篮,忙得不亦乐乎。 偷窥的人群都傻了,本以为陈东神神秘秘的要干什么大事,没想到居然是上山挖土? 现在零下三十多度,土地冻得硬邦邦,在这时候挖土,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 陈东可不管那些,在全家的努力下,窝棚旁很快堆出一方土包。 陈东就坐在土堆上,捡来四块木板,拼成一个长方形的模具。 而此时,周遭围观的邻居已经看出陈东的意图! 他这是要自己脱坯烧砖! 陈东要自己烧砖的消息瞬间传遍全队,甭管男女老少,都来凑凑热闹。 各种嘲讽不绝于耳,都觉得陈东装逼过头了。 旁的不说,想做烧砖的模具都难如登天,四块木板长短、大小必须严丝合缝,否则盖的房子七扭八歪。 另外,想把四块木板连在一起,得有钉子吧? 钉子都归队上统一分配,他陈东能取出来? 这一切,好像都是个笑话。 陈东斜眼看着他们,只是冷笑几声。 希望以后遭罪的时候,也能笑得这么高兴! 一把斧子,就是陈东全部工具。 去皮的原木横放在地上,陈东用手量好尺寸,用斧子在木头上砍出印记,确保尺寸一致后再发力猛砍。 木屑横飞,几分钟的时间,几块标准的木条被制作出来。 陈东还比较满意,这就是他要的尺寸! 相比于伐木,加工木材更辛苦,既考验体力,又考验注意力,稍微一溜号,做出来的木条就不能用了。 而自己重生回来后,营养也跟不上,此刻难免有些乏力。 陈东突然有些想念工业时代,刀耕火种实在太苦了…… 一天的时间,陈东劈了半棵树的木头。 晚上清点一下战况,一共240个木条,刨除一些报废的,差不多能出50个砖坯! 成果喜人,但周晴还是犯愁。 她今天听见那些议论了,知道没有钉子肯定做不成。 突然,周晴想到一件事,瞬间又变得兴奋。 就算没有钉子,但是陈东可以炼铁啊! 烧制一些钉子,不就可以了? 听罢,陈东哈哈大笑,随即连忙摆手:“绝对不能用钉子。” “为什么?” “这群王八犊子现在盯着咱们呢!一旦发现咱们有钉子,肯定会追查,到时候再扣个私炼钢铁的帽子。” 周晴瞬间面色一顿,略带紧张道:“那你之前做的斧子……” “斧子没问题。” 陈东解释道:“每家每户都有配额。按规定,咱们五口人,应该有两把斧子,铁锨锤子各两把,外加一把镰刀。” “只要不超过这个数量,一切都是安全的。” 周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没有钉子的话,你岂不是要做很久?” “不用,一宿足够了。” “你疯了?怎么可能!” “把你铅笔借我用用。”陈东笑道。 这年头,只有知青会随身携带铅笔,可周晴摸了半天,只摸出一个短小的铅笔头。 目测还没有小拇指长。 周晴有些尴尬:“用的时间太久了。你、你先将就用吧。” “要不,你等我明天回知青点取?” “没关系,能用。” 陈东笑呵呵的接过铅笔,根本不想等到明天。 现在队上宛如大荒地,毫无隐私可言,自己做的东西早就被人看见。 他可不想用自己这一身本事,便宜了那群王八蛋! 陈东拿着铅笔,在木板上两侧各画出缺口,随即拿起斧子啪啪的砍,直到刻出一个“凹”字才停手。 第二块木板也如法炮制,只不过刻的是“凸”字形。 凹凸的槽位卡在一起,严丝合缝,用手都很难掰开! “榫卯!” 周晴吃惊的脱口而出:“你竟然懂榫卯工艺!” 陈东比她更吃惊:“你怎么认识?” “我家的家具都是这种,我爸爸跟我讲过的。” 榫卯是所有工艺里最古老,也是最复杂的,耐用程度不是钉子能比的。 放在以前,这都是大户人家才用得起的玩意! 之前周晴说过,她家用昂贵的猪肉当护手霜,如今又说家里的家具都是榫卯结构。 她家到底是什么背景…… 短暂的错愕后,陈东迅速投入到工作里,一手扶着木条,一手斧子翻飞。 连周晴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看得有些痴迷。 “这么重的斧子,你用着咋这么灵活?” “没有笨工具,只有笨人。” 陈东吹飞木屑:“你快去睡觉吧。” “不,我陪你!” 周晴的坚定脱口而出,随即便是面色一红,小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不能吃干饭。” 夜风呼啸,炉火旺盛,老两口在草垛上睡得很沉。 周晴和陈东围在炉子旁,闷头干着手里的事儿,时不时搭几句话。 陈东负责凿刻,周晴用小水果刀修边角,再把两个木块拼接在一起。 陈东忽然感叹一声。 不用996,不用被pua,也不会承担网上谩骂,这种宁静真好。 陈东享受着久违的宁静,周晴则是越来越兴奋,那种亲力亲为以后的收获感,让她第一次觉得生命的充实。; 天亮之时,周晴已经睡着了,可手里还攥着最后一块木条,脸上也挂着笑。 陈东揉揉酸胀的眼睛,看看已经拼接好的模具,疲惫感瞬间消散大半。 陈东没叫醒周晴,自己把做好的模具搬了出去。 砖坯整整齐齐摆了五排,简直是强迫症患者福音,所有人瞬间伸脖瞪眼。 陈东好像会魔法似的,一晚上就把模具做出来了! 就在这时,吴全友带着几个人,高声大喊。 “所有人不要动!” “昨天,队上丢了东西!我们不会冤枉好人,请大家配合!” 此话一出,所有都把目光对准陈东…… 第十四章 谁是贼 公社丢东西,在这个年代绝对是爆炸新闻。 这是典型的太岁头上动土,胆大包天,性质恶劣,必须绳之以法,以儆效尤! 陈东的工程实在太显眼了,想藏都藏不住。 吴全友立马把目光对准陈东,厉声道:“陈东!你用什么盖的房子?” 这个语气让陈东十分不爽,好像自己就是那个贼一样。 “你管我呢?”陈东冷声道。 “我是队上的出纳!一针一线都是我负责!现在丢东西了,我不能问你吗?” “嘴长在你身上,问呗。” 之前所有的火气,在此刻喷涌而出,吴全友终于找到一个机会! 一个能光明正大报仇的机会! 陈东哪能感觉不到的他的险恶,脑子一转,顿时心生一计。 无论如何,陈东都不让吴德贵靠近半步,这就更加坚定吴全友的想法。 陈东一定有问题,否则不会一夜之间做出这么多砖坯,更不可一直拦着。 僵持了一会儿,吴全友被逼到了极限,大手一挥,直接喊来保卫科。 这个年代的保卫科权利相当大,抓人也不在话下。 动静越闹越大,所有人都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谁让陈东过的那么舒服! 吴全友狞笑着盯着陈东,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小子,你完了。” 此时,保卫科的人已经把砖坯翻开,转头喊了一声:“吴出纳,不对劲吧?” 吴全友盯着陈东,冷笑道:“肯定不对劲!查查吧,一共多少根钉子!” “没有钉子!” “没有?!” 吴全友当即高呼一声:“不可能!” “确实没有!” “去他屋里找锤子!丢了那么多工具,肯定藏不了!” 十几分钟,陈东的窝棚被翻个底儿朝天,但一无所获。 就连保卫科的人都知道,这肯定是搞错了! 吴全友的胜券在握,此刻被彻底击碎,眼看拿陈东没了办法,转头就想走。 “就这么走了?” 这口气已经憋了很久,陈东岂能放过。 “当众污蔑,乱戴帽子,这是什么行为?还当这是封建社会吗?” 这个年月,谁也受不了‘封建主义’四个字。 吴全友微微有些哆嗦:“我、我是出纳,队上丢东西了,我就得查!” 陈东瞬间拔高嗓门:“说得好!出纳更该以身作则!” “今天不拿出个说法,我一定告到乡里!” 此话一出,吴全友瞬间脸色发白:“你别乱扣帽子!” “那就做检讨!” “对……对不起!” “去大会上做!” “你别太过分!” “我这就去乡里!”陈东丝毫不落下风。 吴全友咬着牙,攥着拳:“好!” 吴全友揣着一肚子气走了,丝毫没注意到,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队里每周五都开大会,两天以后,就是吴全友颜面扫地的日子! 老太太有些担心,毕竟这是出纳啊,也算是一方大员了! 这么搞下去,往后怕不是没好日子过了。 陈东只是笑了笑,让老太太把心放肚子里。 以陈东掌握的东西,吴全友的帽子能不能保住还是另一回事,没必要怕! …… 吴全友一走,看热闹的都觉得失望。 陈东扫视一圈,转头开始干自己的事儿。 有了砖坯,速度就快了很多。 转头,陈东让妹妹开始和泥,这是她最爱玩的,正好当哄孩子了。 黑土粘性和吸附性都很大,很容易塑性。 妹妹负责和泥,陈东把变软的泥巴填进模具,又放到屋里阴干。 五十块泥砖很快成型,只需阴干几天后,便可放到炉子里烧制。 昨晚周晴帮着忙活了一夜,也知道其中门道,能帮陈东不少忙,这也让陈东能空出更多的时间去挖土。 简单嘱咐几句,陈东便带着箩筐上了山。 刚走到半山腰,砰砰砰的撞击声传进陈东耳朵里。 很明显,这是砍树的声音。 陈东顿时有些狐疑,一般人可没胆子在这时候进山。 片刻,陈东找到声音来源,竟是吴德贵在山上伐木! 陈东在低洼处看的一清二楚,吴德贵砍树的时候,几只野兔突然从雪地里飞奔而过。 吴德贵把斧头一扔,转头就去追野兔。 陈东趁机跑过去,低头一瞧,斧柄上赫然刻着“公社所有”四个大字! 吴全友苦苦抓的贼,竟然是自己亲儿子? 这事变得越来越好玩了! 陈东没破坏现场,而是很淡定的回到山上挖土。 十几分钟后,陈东带着第一筐土下了山,看见周晴不在家,也没多问,把箩筐放在家里,就说要出去一趟。 出了门,陈东直奔公社。 保卫科的人一看是陈东,还以为是因为早上的误会来的。 没想到陈东一开口只有八个字,提供线索,帮忙抓贼! 这现在是保卫科最关心的事儿,当即把陈东请到屋里。 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等着,陈东慢悠悠地指着东面:“这斧子啊,现在就在吴出纳家里。” “你们现在去,应该能人赃并获。” “啥?” 保卫科科长直接站了起来:“你说话要负责,吴出纳咋会监守自盗?” “那你得问他啊!” 科长左思右想了好久,这事必须要谨慎,否则影响公社形象。 好巧不巧,吴全友正好从旁边路过。 看众人说得热闹,就凑了过来。 他一凑到人堆里,立马看见了陈东,脸色瞬间变黑。 “你在这干什么?” “提供情报,做良好公民啊!” “你?”吴全友冷笑道:“你能提供什么线索?” 科长立马出来打圆场,把吴全友拽到一旁,小声耳语几句。 片刻,只听吴德贵一声怒骂。 “放他姥姥的屁!” 转头,吴全友大步冲到陈东面前:“我说你没完了,是吧?” “这是公社,你敢来这乱说话,你负得起责么?” “你不是说我偷斧子吗?你现在就去我家!” 看得出来,吴全友确实气疯了,指着保卫科所有人:“你们全都去!一个个给我瞪大了眼睛找!” 说罢,吴全友大步流星地带路,十几个保卫科干事跟在身后。 到了吴家,吴全友使劲推开大门,却发现怎么也推不动。 愤怒之下,飞起一脚,大门原地分开。 大门开的一瞬间,看见的是吴德贵撅腚猫腰地砍着木头,一见这么多人闯进来,整个人满眼都是惊恐,拿斧子的手都在哆嗦…… 第十五章 帽子 大门推开,气氛登时凝固。 吴德贵拿着斧子,满眼惊恐的看着身后。 他自认为一切天衣无缝,怎么也不理解,自己咋就能被发现? 他爹吴全友更吃惊,这个孽障到底在干什么! 此时,保卫科干事也顾不得什么人情,三两步冲上去,一把夺过斧子。 斧柄上,赫然写着“公社所有” 人赃并获! 吴全友又急又气,抡圆了嘴巴直接抽了上去:“小兔崽子!你干了什么!” “爹,你听我说!” “说你妈!” 吴全友一道窝心脚,吴德贵瞬间横飞出去。 保卫科干事低声道:“吴出纳,人我们得带走。” 这一句话,吴德贵瞬间清醒,可又深知自己不能阻拦。 片刻,吴德贵沉声道:“给我几分钟,让我问问咋回事,行不?” 几位干事对了个眼神,谁都没说话,只是默默点点头。 吴全友厉声逼问,吴德贵终于扛不住了,说昨晚是趁吴全友睡着了,把公社钥匙偷了出来。 到了公社里面,吴全友只拿了几把工具,想着今晚就还回去。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吴全友气的七窍冒烟,怒吼道:“到底是因为啥啊!好好日子你不过,你在这作死?!” “还不是因为他!”吴德贵猛然把手指向陈东:“周晴跟他跑了,不就是因为他会盖房子吗?” “都他娘的俩肩膀扛一个脑袋,凭啥我不行!你们凭啥拦着我!” 陈东满脸无辜:“跟我有啥关系?” “你又盖房子,又上山打猎。你能干,我也能干!” 陈东笑嘻嘻道:“可是我不违法啊!” “你……” 吴家父子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保卫科的干事也不准备再等了,直接把吴全友摁住。 至于去哪,就不必多说了! 陈东狠出一口恶气,吴全友却急火攻心。 自己早上到处抓贼,抓到最后,抓的是自己儿子。 转圈丢人不说,自己这大儿子咋办啊! 许久,吴全友脑子里蹦出一个想法。 不如,弃车保帅! 另外,陈家的日子,绝对不能好过! …… 到了窝棚,周晴正闷头拼着砖坯。 见陈东回来,也没什么兴奋,只是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显然,这是有什么心事。 可无论陈东怎么问,周晴都闭口不谈,到了最后,周晴干脆不出声了。 陈东也没硬逼,暂时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吧。 …… 窝棚里很干燥,第一批泥砖阴干得很快,到了晚上完全成型。 陈东连夜烧窑,把泥砖放进去以后,要不断控制温度,温度高了就成碎砖,温度低了不成型。 熬了整整一夜,第一炉泥砖伴随着阵阵热气出窑。 砖头分量十足,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盖的房子绝对结实! 老太太摸索着粗糙的砖头,喃喃念叨着:“我这辈子还能住上砖瓦房。” “放在以前啊,这都是大老爷住的,哪是咱们这种人敢想的?” 陈东哈哈一笑:“好日子刚开始,您就慢慢享福吧!” 最近天气都挺好,没风没雪。 陈东全家都加到烧砖的队伍里,但烧制方式过于古老,即便大家开足马力,一天也只烧出了七十多块。 照这个速度,盖房子遥遥无期! 索性,加窑! 忙碌中,老太太神秘兮兮的问道:“东子,我咋感觉大家都这么紧张?” “特别是吴家媳妇,一直在盯着咱家。” 陈东冷笑几声:“当没看见。” “明天开大会,有人坐不住了!” 的确。 明天的大会,已经把老吴家架在火上烤。 姑且不说要当中给陈东做检讨,单说他儿子当贼,这事就不好办。 吴家媳妇终于忍不住了,努力调整好笑脸,收起所有高傲,凑上前想跟陈东说几句软话。 然而,得到的只有陈东的面无表情。 做的孽,早晚要还! 吴家媳妇吃了闭门羹,呆愣愣的站在门口,怨愤和挫败同时传来。 身为出纳的媳妇,到哪不是受人尊重? 今天在一个外来户门口翻了车? 明天真到了大会,这可咋办…… 生产队每周五晚上是固定开大会的日子,主要是公布本周劳动情况,开到最后就是思想学习。 当然,如果有重大问题除外。 比如,吴全友的思想检讨。 大会人山人海,队长粗犷又拖长的声音让人昏昏欲睡,直到吴全友上台的时候,大家也都迷迷糊糊。 吴全友拿着稿,低眉顺眼地扫视着的台下。 “前几天,因为我的个人主义,盲目对陈东做出判断。” “我真挚的说一声道歉。” …… 此话一出,所有人瞬间困意全无,目光齐刷刷对准陈东。 吴全友吃什么药了,竟然当中给陈家做检讨? 前面还像个检讨,可越到后面越不对,吴全友的声音陡然抬高,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杀手锏。 “可是,陈东违规私建,擅盖砖窑,侵占公集体利益,这是不可原谅的!” “所有人都不会原谅!” …… 情况陡然反转,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没想到,检讨大会上,吴全友会用这种办法反击! 吴全友早已做好准备,就算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陈东不慌不忙的站起来:“我怎么就侵占公集体利益了?” “我耽误谁吃饭了,还是影响谁穿衣了?” “那你倒是说说,盖房子的木头,黑土都是从哪来的?” “山上啊。” “那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吴全友猛然抬高嗓门:“那不是公集体的东西吗?你凭什么挪用?” “损公充私,你是典型的资本主义!” 一顶大帽子从天而降,正扣在陈东头上。 在所有人看来,吴全友说的有理有据,而且这么多双眼睛看着。 这帽子陈东带定了! 第十六章 官方认证 陈东倒是不慌不忙,静静的听吴全友说完,这才缓缓开口。 “最新的政策,提倡队员自给自足,不给公社添麻烦!” “这么重要的精神思想,你一个出纳不知道?你可是公社重要干部啊!” 吴全友登时哈哈大笑:“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上级传达的精神,我还不知道,你先知道了?” “不但损公肥私,你还敢当中造谣!” 吴全友眉头一皱:“你小子最近太狂了,我看应该换个地方说话!” 陈东噗嗤一声就笑了:“到底是我造谣还是你无知?” “大队长。” 陈东轻唤一声,把矛头对准生产队长:“您又抓生产,又抓思想,您不会不知道吧?” “嗯……” 大队长站起来,清清嗓子:“没错,这是最新精神指示,还没来得及传达。” “要不,趁着人多,您现在读读?” 大队长有些尴尬的看着众人。 “根据上方指示,我们应当加强自我建设!” “完成自给自足,不做组织的拖油瓶!” …… 他这面一念完,吴全友瞪大眼睛,小声道:“什么时候的事儿?咋没人通知我!” “就、就开大会之前,我刚收到的,也没人通知我啊!” “那陈东怎么知道的?你告诉他了?” “我告诉个屁!”大队长愈发窘迫:“这搞得我好像思想松动一样,连指示都不传达!” “现在咋办啊?” “我哪知道?” …… 陈东看着台上尴尬的对话,嘴角忍不住露出笑意。 自己可是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回来的,1959年末,责任落到生产队,各个大队自给自足,贡献自己的力量。 如果不是知道这件事,陈东又怎么敢把土窑放在门前? 吴全友呆愣楞的眨眨眼,又看看台下,只觉得自己有些滑稽。 给陈东准备的帽子,就这么被瓦解了? 台下的人也看出了吴全友的窘迫,想笑又不敢笑。 吴全友很清楚,从现在开始,只要不影响公社劳动,自己可以盖房子,节省下来的资源,为更偏远的地方做贡献! 换句话说,即便是吃大锅饭,但在今天也需要有自给自足的能力,否则就是拖油瓶! 现场一片哗然。 半晌儿,陈东抬高嗓门,问道:“队长!我是第一个响应政策的,也是第一个有劳动成果的。” “我记得,按照上面的规定,应该有点什么说法吧?” 大队长倍觉头疼,现在的陈东好像换了个人。 做事杀伐决断不说,关键还懂政策,就像一个浑身是刺的刺猬,硬是拿他确实没办法! 大队长战术性咳嗽几声:“确实,率先做出表率的人,应该获得标兵锦旗。” 陈东的目的达到了,自然笑了起来:“那您看,什么时候方便呢?” “就、就明天吧!” “好嘞!我们全家等您!” …… 所谓的标兵锦旗,其实就是一尺见方的红布上写了四个大字,没什么稀奇的。 别小瞧这块布,谁见了都得客气三分。 别说普通老百姓,就算保卫科的人冲进来,也得恭恭敬敬说话。 陈东很清楚,在这个年代,政治正确是最大的庇护。 从某种角度上说,比枪炮更有用! 队长不可能说空话,第二天乖乖把锦旗送来,还不忘夸陈东几句。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陈东接下沉甸甸的荣耀,转头把它挂在墙上。 队上的村民有点反应不过来,陈东先是光明正大的盖房子,又成了队上的标杆。 怎么想都觉得别扭,可事实就是如此! 更让他们难受的是,即便政策开放了,允许自己盖房了,可自己没那么大本事! 反而是陈东,简直是如鱼得水,这个政策就好像为他准备的一样! 晚上没人的时候,周晴小声的问陈东,既然条件放宽了,要不要把山顶的两方土窑挪下来。 不管是冶铁还是烧炭,在家门口总归是要方便一些。 陈东连忙摆手,这个绝对不行。 就算政策开放了,私自炼铁也不是小事,一旦被查出来,会变得很棘手。 顺着这个话茬,陈东问她,前几天为啥情绪低落。 一提这事,周晴又不说话了。 陈东只能默默叹口气,没再继续追问。 为了加快进程,陈东连着垒起四座土窑,每座土窑的下方是相通的,进风和出风用的是同一个通道。 这就在无形之中帮助陈东省去很多麻烦,只需要守着一个炉子就可以。 四个土窑一起工作,烧砖的速度明显提升,每天至少能产出200块。 不过,凡事都有利有弊。 由于天气的原因,再加上高强度的烧制,导致土窑的使用寿命骤减,一天之内必开裂。 陈东只能不断糊上新泥巴,保证炉子正常使用。 趁着烧砖的时间,陈东带着周晴重新进山。 这次的工作就比较轻松,甭管是什么草木松枝,一律全收到箩筐里。 周晴虽然不理解,但还是照做。 下山的时候,俩人各自背着满满箩筐,妹妹早已把泥巴和好。 陈东把捡来的草木松枝全部和进泥里,这些看着不起眼的东西能很好填补泥巴的气孔,更好地增加保暖。 妹妹吃力的搬着砖头,好像在玩一个巨型积木。 陈东赶紧上去帮忙,把砖头挨个码放整齐,一层接着一层,中间缝隙用黄泥填满。 黑土制成的泥巴粘性和吸附性特别强,不需要任何工具,徒手就能抹的严丝合缝。 一下午的时间,一面墙已经有了雏形,虽然不足以遮挡风雪,当最起码是一份成就。 只是这一面矮矮的土墙,让全家人对生活都充满信心。 有了这份动力,所有人的干劲更足了,脱坯烧砖,开窑砌墙,竟然有一种流水线的感觉。 房子的框架早已被碳化的木头钉好,用砖头垒出基本形状,这就算是最基础的防御。 一层砖头一层泥,三五天的时间,砖瓦房已经能看出基本轮廓。 也是在这时候,陈东突然发现,熊肉的膻味突然变重。 以从前的经验看,最多一个星期,这些熊肉就彻底不能吃了。 肉类的储存,成了陈东必须思考的问题。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是必备生存常识。 陈东把盖房子的事儿交代好,老太太和周晴只需要把砖头码放好,剩下的交给他晚上回来处理。 而白天的时间,陈东必须上山,找到能让肉类长期储存的办法…… 第十七章 临时工 陈东在这忙得热火朝天,吴家扔在水深火热。 吴德贵因为盗窃公社被抓走,暂时还没移送走。 按照规定,大队有一定裁判权,有些问题可以内部消化,但超过一周还没解决,那就必须移送了! 吴家的时间不多了。 连着三晚,吴全友彻夜未眠。 第四天凌晨,吴全友下定决心,主动找到保卫科,把吴德贵的罪过往自己身上揽。 说到底,我自己思想松懈,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才酿成如此后果! 大不了,自己摘帽子! 要判儿子,先判他这个爹! 吴全友的负荆请罪,引起公社内部的重视。 不管咋样,吴全友的功绩在这摆着,最苦最难的开荒,是他身先士卒,所以最后能当上出纳。 另一方面,吴全友年纪不大,但辈分极高,威望自然不小。 现在正是团结人民的时候,不能激化矛盾。 公社内部分成两派,争论相当激烈,一面赞成重判,一面赞成手下留情。 一天后,投票结果被公示,吴全友由正式出纳改为临时出纳,考察期六个月。 对于这个结果,陈东已经很满意了。 他深知吴全友的影响力,压根没指望一次把他扳倒! 现在的吴全友从正式编变成了临时工,考察期间,任何人都可以举报。 任何一个举报,都是致命打击。 到了这时候,陈东才算微微放心。 他最担心的就是吴家带人搞事情,现在领头的倒台了,安全感提升不少。 另外,政策的变动,让陈东可以大展拳脚!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吴家早已想好对策,哪会让陈家这么安稳…… 熊肉的腥膻味越来越重,隔着雪堆都能闻到臭味。 别说吃,闻一口都能吐出来。 对此,陈东只能默默叹了声气,到底还是晚了。 如果有盐,就不至于浪费了。 心疼归心疼,这些肉必须连夜处理掉,否则早晚会被人发现。 烧砖窑昼夜不停,泥砖一批接着一批。 几天的时间,已经垒起了一面墙,安全的住所让陈东有些踏实。 而之前猎回来的麂子被吃得差不多了,食物短缺的问题,又一次成了陈东的困扰。 回到屋里,陈东看着墙上抽抽巴巴的筋,这是当初从麂子身上抽下来的,现在水了三分之二。 以后能不能吃上饭,全靠它了! 鹿筋和牛筋的韧性都特别强,是做弓箭的好材料。 之所以选择弓箭,主要是因为箭矢更好做,而且可以反复利用。 山上的炼铁炉子,可以源源不断地提供箭头。 相比之下,比沙喷子更适合长距离射杀! 不过,这弓弦需要特殊处理,否则射程近,寿命短。 这其中至关重要的,就是生石灰。 可这年头,连石灰也是稀罕物! 陈东扭头看着大山,突然想起第一次和周晴上山,周晴一脚差点踩空。 印象里,周晴踩的是一块青白色的石头。 当时陈东没多想,现在想想,那石头硬度低,颜色白,符合石灰岩的形态。 可形成石灰岩需要非常苛刻的条件,这山里能有? 半信半疑间,陈东上了山。 按照记忆,找到周晴当初踩空的位置,扫开上面的浮雪,露出一片青白色的片状岩。 陈东轻轻一掰,石头真碎了! 难以名状的兴奋涌到陈东心头,这一切就好像老天安排好的一样。 缺啥就给啥! 正好,这地方离山顶的炼铁窑很近,陈东抱着几块大石头,拔腿就往山上跑。 如果放在几十年以后,烧制石灰不算什么大事儿。 可这年头工具落后,很普通的一件事都变得很棘手。 旁的不说,单说窑内温度。 想烧出石灰岩,窑内的温度至少到1000度,这种土窑根本禁不住这么折腾。 思来想去,陈东拿出看家本事,挖地坑灶! 地坑越小,保温程度越好,陈东挖的地坑的直径只有二尺左右。 地坑里生起火,石灰岩被砸成碎块,再盖上厚厚的黑土。 泥土本身具有透气的作用,不用刻意留通气孔,只需塞进足够的木炭,便万事大吉。 这种方式类似闷烤,不需要明火,完全靠着热力内循环,通过这种方式,能瓦解石灰岩内部结构。 转天。 等陈东再上山的时候,火已经灭了。 陈东登时心头一沉,该不会失败了吧? 等他试探着挖开地坑,一股热气直往脸上扑。 热气散尽,一小撮白色粉末躺在焦炭当中。 陈东突然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快感,虽然烧得不多,但总比没有强! 陈东把生石灰藏好,准备下山的时候,正好和吴德贵碰个正着。 路很窄,只容下一人通过,俩人像顶牛似的,谁都不让半步。 “这次上山,准备偷点什么啊?” 吴德贵咬牙切齿道:“你别太得意!” “咱俩这个梁子结定了!” 陈东瞬间就乐了:“你爹用乌纱帽把你换出来的,还不夹尾巴做人?” “我能举报你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信不?” 吴德贵两眼盯着陈东,从怀里掏出崭新的弹弓:“打几只兔子你就狂起来了?” “我告诉你,你能干的,我也能!” “我这是合理合法,怕你举报啊?” 陈东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向他和他的弹弓,吴德贵还以为他怕了,嘴角忍不住露出讥讽。 “还不滚开!” 陈东没出声,抬腿就往前撞。 吴德贵是上山,本来就重心靠后,陈东这么一撞,顺着山坡直接滚下去了。 一分钟后,吴德贵终于停住了。 陈东慢悠悠的路过他身边,冷眼瞥向满脸是血的吴德贵,大步流星地下了山。 …… 山下,篝火正旺。 陈东在火堆上架起大铁锅,填满水以后又把石灰粉放进去。 这是个细活,火不能旺,否则就彻底煮烂。 鹿筋在沸水中渐渐软化,萎缩的鹿筋渐渐舒缓。 趁着这个时间,陈东又砍来一些桦木。 严格来说,最适合做弓箭的是竹子,可北方哪有这东西,只能用桦木暂时代替。 做弓箭本身不危险,可如果弓身韧性不够,打猎的时候容易把小命丢了…… 第十八章 运气不太好 桦木同样需要被水煮,软化以后比较容易塑性。 在石灰水里滚了滚,陈东迅速把桦木拿出来,按照之前的经验,将其掰成c字形。 而后,又找了一些重物压在两侧,只等着定形。 鹿筋已经被软化,趁着这个时候,赶紧拴在弓身两端,再用重物压住。 过了一夜,陈东把做了几支箭矢,为了提高杀伤力,铁制的箭头被改为三角形,而箭柄上则用小刀开出一道血槽。 别看只是小小的改动,能给陈东剩下不少麻烦。 这是三棱军刺的原理,一旦射中猎物,后面的血槽能把空气送进去,在血管内形成吸力,能做到瞬间放血。 这样快速放血的肉,口感特别好,而且没有异味。 如今工具齐全,陈东准备再次进山。 老**当初送他的马屁马甲派上了用场,左兜火种,右兜匕首,身后挂着箭袋。 陈东不由得感慨,一看这衣服就是老猎户设计的,每个口袋的位置都特别合适。 这对自己来说,绝对是锦上添花! 因为政策的改变,现在进山打猎的可不止陈东一个人。 挨饿受冻,远比山中野兽更可怕,如今家家户户都拿起家伙事,准备上山大干一场。 不过,他们手里的东西实在寒酸,大部分都是自己用木棍削出个尖头,好一点的也只是镰刀之类的农具。 为了上山更方便,陈东把弓箭放进箩筐里,免得过于啰嗦。 而这些准备进山打猎的人,以为陈东赤手空拳,顿时面露讥讽。 “这小子越来越装了,猎点兔子回来,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空手进山,狼高兴了!” 就在大家窃窃私语时,一个更为高调的声音响起。 “你们用的都是什么破玩意?” 说话的正是吴德贵,他肩上背着锃亮的54式骑兵步枪,腰间拴着锃亮的子弹带,走路都是鼻孔朝天。 吴德贵扭头看见陈东,嚣张跋扈道:“你瞅啥?” “这枪是我去公社请来的,合理合法,你不服?” 这确实是吴德贵嚣张的资本。 吴家沟过于偏远,始终没有民兵,之前吴德贵受过民兵训练,充当吴家沟的武装力量。 所以他才有权利去公社请枪,才能如此嚣张! 陈东毫不避讳地笑了。 笑容里满是嘲讽的味道。 受过训练又能咋样,这小子没有半点真本事,否则当初也不至于差点死山里。 别说用枪,就算给他原子弹,他照样啥也不是! 可旁人不这么想,村民一个个露出谄媚的笑,都想跟着吴德贵混。 毕竟他手里有枪,又受过民兵训练,猎来东西的概率更大,哪怕只能分点边边角角,也比想自己像无头苍蝇似的强! 吴德贵本来不想带他们,不过他已经被陈东压制太久了,急需一种成就感。 两拨人都打着各自的算盘,就这么形成一股力量。 “咔嚓!” “老少爷们儿!”吴德贵拉响枪栓,朝天嘭的放了一枪:“今儿就是咱吃肉的日子!” 说罢,他十分挑衅地从陈东面前走过。 这座山确实不小,但在冬天,能活动的地方,连一半都不到。 山中,陈东稳如老狗。 荒野求生的原则只有八个字——贪得无厌,既要也要! 这种略带缺德的精神,恰恰是饥荒之年的生存根本。 陈东来到上次捉兔子的地方,如法炮制的下了绳索套,又在雪地里制造一些障碍,便从侧面绕了出去。 如今手里有弓箭,肯定不会满足于兔子这种小玩意。 这些只是他的保底收获而已。 以陈东的经验,他非常清楚,动物都有趋光性,觅食的时候会选择朝阳的方向。 再加上今天是个大晴天,南坡才是最佳狩猎地。 陈东一进到山里,简直是如鱼得水,灵活地在山路上闪转腾挪。 突然,阵阵窸窣传到陈东耳中。 陈东微微一怔,迅速爬到低洼处。 与此同时,他左手已拽出箭矢,右手也攥紧长弓。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旦锁定目标,立马射杀! 声音很大,陈东不敢放松。 上次借着地形摔死了熊瞎子,有运气的成分,绝对不能当实力。 正当陈东紧张的时候,松树后面探出一个脑袋。 陈东登时心头一震,是梅花鹿! 好东西! 梅花鹿性格温顺,进攻性也不强,猎户一旦碰上,简直笑开了花。 不过,陈东的运气不太好,遇见是一头断角的公鹿,而且鹿角上还有新鲜的血迹。 它伤人了! 更让陈东不安的是,这头鹿眼角发红,嘴角有白沫,这是公鹿发情的特征! 这时候的公鹿,凶的让人心底发寒,别说是人,碰上老虎野猪也敢硬碰硬! 按理说,公鹿发情是在早春,这明显是提前了。 就在陈东盘算之时,公鹿已经往陈东的方向挪动脚步。 妈的,干了! 反正发情期的动物是营养最丰富的,不亏! 陈东立马搭弓瞄准,看准时机,箭矢带着破风声射向公鹿。 “嘭!”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响起枪响,公鹿瞬间调转方向,而陈东的箭已经飞了出去。 本应射在喉咙的箭,只插在大腿上。 坏了! 肯定是吴全友这个王八蛋开了枪! 公鹿哪知道谁开的枪,只知道射它的人就在前方。 一瞬间,公鹿犹如失控的卡车,四蹄发力,闷头扬角,扬起漫天雪花,直奔陈东而来。 公鹿体型巨大,四条长腿全是爆发型肌肉,眨眼间已经冲到陈东面前。 本能之中,陈东翻身一躲,双脚站稳的瞬间,迅速向土包方向撤退。 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优势,尽可能保证自己安全。 公鹿不断进攻,但每次都没伤到陈东。 陈东突然觉得,这公鹿灵性极高,看似进攻,实则不断试探。 更让陈东心生寒意的是,公鹿连试探都是假的! 它借着试探,不断缩短与陈东之间的距离。 只要距离足够近,陈东的弓箭就发挥不出任何优势! 一面让对方放松警惕,一面布局自己的进攻路线! 一个动物竟有如此心计…… 第十九章 互不相让 山中。 极其狂躁的公鹿和陈东对峙。 山风又冷又硬,稍微一吹便浑身发抖。 拖得越久,对自己越没好处。 必须打破这个僵局! 陈东摸到左腰悬挂的镰刀,腰间猛然发力,转头直奔右面。 公鹿似乎早有准备,在陈东发起进攻的瞬间,已高高跃起。 等的就是这个! 陈东顺势滚到地上,公鹿半个身子已经从头顶跃过,最薄弱的肚子完全暴露在陈东面前。 “簌!” 陈东反手拽出镰刀,朝着公鹿肚子猛砍。 锋利的刀刃十分丝滑的划开肚子,暗红色的鲜血瞬间飙射。 一击已中,绝不恋战。 陈东迅速错开身位,任由公鹿失控的横冲出去。 鹿的所有重要器官都在腹部,这斜劈下去的一刀,心肝脾肺基本全碎。 刚才还狂躁不堪的公鹿,此刻只剩下蹬腿的份儿。 眼看它不在挣扎,陈东长吁一口气。 鹿浑身都是宝,鹿肉能吃,鹿皮制衣,鹿鞭之类的更是难得的补品,唯一没啥用的就是鹿角。 鹿一死,陈东今天的工作就算结束了。 猎得太多,没办法储存,反而是个麻烦。 就在陈东准备原地分割鹿肉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喝。 “别动!那是我们的!”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手持步枪的吴德贵。 吴德贵带着一群人,从侧峰上跑下来。 只见吴德贵一手捂着肚子,面带痛苦地怒骂:“你缺德带冒烟啊!这是我们打的!” “怎么就是你打的?” “你瞎啊!没看见我受伤了?就是这鹿顶的!” 陈东扑哧一声就乐了,合着鹿角上的血迹是吴德贵的! “你命挺硬啊,这都不死?” “去你妈的!少废话,把鹿给我们!” “对!那是我们的!” …… 吴德贵喊一嗓子,身后的村民都跟着叫唤。 这么肥的一头鹿,就算分不到肉,晚上也能熬点骨头汤喝。 僵持中,村民以扇形方式渐渐向陈东靠拢,颇有围攻的意思。 趁着这时候,吴德贵把枪口对准陈东:“荒山野岭的,死个人也很正常吧?” “况且,我们这么多人做证。” 说话间,吴德贵痛苦的表情中已经挤出一抹笑意。 这摆明了就是要生抢,讲道理肯定没用。 半晌儿,陈东缓缓点头,顺势往后退了几步:“拿走吧。” “这就对了!” 吴德贵生怕被人抢了,第一个冲过去,弯腰就要把鹿肉扛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那么大力气。 没办法,只能叫别人帮忙。 这些人当然乐于帮忙,四个人抬着死鹿往下走,王二还不忘了谈条件,说他抬的是鹿头,出力最多,一会儿应该多分点。 吴德贵捡便宜还卖乖,笑嘻嘻地嘲讽道:“以后就这么乖啊,千万别起幺蛾子!” 陈东根本没拦着,只是默默地跟在人群后面,只是一边走,一边拾取比较直的树枝。 下山的路本来就不好走,这群人还抬着几百斤的鹿,到了山脚的时候,已是气喘连连,说话都费劲。 他们体力耗尽,而陈东已在后面抬起弓箭,单闭一只眼。 “嗖!” 箭矢带着破风声呼啸而出,从王二肩膀擦着过去,斜插在雪地之中。 即便王二没受伤,可也被吓得不轻,求生的欲望让他第一时间窜出去老远。 “陈东!”王二惊呼道:“你干什么!” 陈东没出声,边走边搭弓,回应王二的是第二支利箭。 “你疯了啊!” 吴德贵立马把枪口对准陈东,陈东速度明显更快,又是一箭飞出,正中吴德贵小臂。 “嘭!” 吃痛之下,吴德贵手中的步枪瞬间走火,所有人瞬间如临大敌。 这是交火了! “我看你们谁敢动一下。” 终于,陈东冷冷的声音传了出来,手中的弓箭不断调整方向。 所有人都感觉到陈东的意图,谁敢说话,谁就挨射。 虽然陈东到现在为止都没伤人,可谁敢保证下一箭谁在哪…… 而这些村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吴德贵。 准确地说,是吴德贵手里的枪。 吴德贵也怕了,朝着众人一挥手:“这么多人,一起上啊!怕个蛋啊!” 本就是各怀鬼胎的人凑成的队伍,现在指望谁卖命? 这年头一个破伤风都能要人命,挨饿也比死人强! 此时,陈东已经到了死鹿面前,扭头看着村民。 “要是没你们,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搬下来,谢谢啊!” 此时他们才明白,他们被陈东当苦劳力玩! 就算他们现在反应过来,也只能吃哑巴亏,谁知道陈东这个疯子能干出啥事! 转头,陈东看向吴德贵:“我劝你别开冷枪,如果我的身体里有保卫科的子弹,你就完了。” 说话间,陈东已经把腰间的麻绳解开,一头拴在自己的腰上,一头套在鹿上,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山脚下,所有人都在眼巴巴地盼着。 盼着自己家男人能带回来点什么。 哪知看见的居然是陈东,还有一头几百斤的公鹿。 短暂的错愕,立马有人自我安慰。 陈东赤手空拳,一人进山,还能有这么大收获,自己男人可是跟吴德贵走的,没准一人一头鹿呢! 这种强烈的希望,随着吴德贵带人下山而粉碎。 一群人,傻愣愣地空着手,吴德贵还受了伤。 这…… 陈东坐在家门口分割着鹿肉,村民只能垂头丧气地回了棚子。 女人哭,孩子闹,家家窝棚都跟唱戏似的,那叫一个热闹。 而此时,陈东已经将鹿剥皮,又烧了一甏水。 分割鹿肉的时候,陈东突然发现肉里裹着一个压扁的金属。 拿起来仔细一瞧,是个子弹壳。 陈东冷笑几声,随手就丢了,估计是吴德贵那个山炮留下的。 鹿皮放在水里满满软化,去除腥膻味的同时,把附着的油脂去掉。 趁着这个时间,陈东在旁边支起两根交叉的木棍,又把剥皮的鹿腿分割好,直接架在火上烤。 粗壮的腿骨,成了完美的烧烤架。 香味瞬间把家人吸引出来,老太太乐开了花,妹妹围着鹿腿转圈。 老太太在一旁感慨连连,活了大半辈子,没想到还能这么吃肉! 反而是周晴,好像始终有心事一样,香气扑鼻的肉香也没能引起她的注意。 陈东很清楚,周晴早就盼着吃肉了…… 第二十章 消失的弹壳 周晴连续几天的异常,彻底引起了陈东的注意。 当晚,陈东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只顾着大快朵颐吃肉。 一条鹿腿,去了骨头也有好几斤肉,差点给全家吃得消化不良。 陈家在这大快朵颐,吴德贵可就惨了。 从山下回来,他先去保卫科还枪,清点子弹的时候,有两颗子弹说不清去处,始终被盘问。 这一幕,正被吴全友撞个正着。 自己现在是临时出纳,必须夹着尾巴做人,现在尽心尽力地为人服务,是给半年以后铺路。 半年以后,会有投票表决,自己想回到从前的位置,必须全票通过。 但凡有一个投了反对票,上面都会派人下来查。 如今的吴全友是到处给人当免费劳工,谁家有个大事小情都主动往上冲。 忙了一天,吴全友早已筋疲力尽,如今看到吴德贵竟然把子弹壳丢了,一瞬间头皮发麻,火冲天灵盖。 这个年代枪械管理并不严,如果这种子弹被人干了坏事,别说火气瞬间上涌。 管不了在哪,吴全友一脚飞上去,正好踢在吴德贵受伤的肚子。 外面天气冷,伤口已经结痂,被吴全友暴力一脚,直接伤口崩裂,鲜血瞬间渗出衣服。 吴全友没慌,保卫科的保管员先慌了,让吴德贵先去处理伤口。 “死不了人!”吴全友怒斥道:“好好交代,丢的两颗子弹去哪了?” 吴德贵疼得龇牙咧嘴:“走火了,子弹壳找不到了。” “好!那就去山上找!现在就去!”吴全友厉声道:“找不到,你就死山上!” “别别别。”保管员赶紧拦着:“吴大哥,千万别开玩笑。” 保管员让吴德贵说个具体位置,他带人去找。 子弹壳不能丢,可也不能因为这事丢人命啊! 一顿好言劝说,终于暂时压住吴全友的怒火,让吴德贵先回家了,自己则带着保卫科干事去山上找丢失的子弹壳。 保卫科的人一听晚上要进山,嘴里连爹带娘的骂。 这么看冷的天,那么大的山,要找一枚小小的子弹壳何其困难?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上山走火很正常,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事儿。 可没办法,规定在这,必须要见到,否则整个大队都要遭倒霉! …… 吴家父子回了家,等待吴德贵的是家法伺候,一跪就是一宿。 吴全友动了真火,再不给他长长记性,全家都要被他害死! 吴德贵默默承受着一切,所有的愤怒都转移到陈东和周晴身上。 如果不是陈东抢风头,如果不是周晴无情无义,自己怎么会走这一步? 一晚上的时间,他脑子里都是周晴和陈东的脸。 至于子弹壳的事儿,他压根没想过。 反正自己没干坏事,找不到也跟他没关系! …… 转天又是风和日丽。 陈东坐在门口清点着最近的收获,熊肉虽然不能吃了,但是熊皮是个绝佳的防寒物品。 按时间来看,东北最冷的时候,就是在过年之前。 那时候的风比刀子还猛,在外面待上一会儿,脸皮生疼。 到时候用熊皮缝两件皮袄,给爹妈穿上,也算是新年新气象了,鹿皮也足够大,给周晴和妹妹做个袄子也很合适。 处理皮子并不复杂,按照之前的办法,扔在小火里慢慢煮,再准备四根木楔子,煮好的皮子拉平,再用四根木楔子钉到地上,保证皮子不缩水。 转头,陈东把砖窑烧起来,和泥,入坯,脱坯,烧制,每个步骤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陈母是个绝好的帮手,甭管粗活还是细活,简直是手到擒来。 泥砖在晾凉之后,陈母立马将砖头码放好,等凑够一面墙的砖时,再一次性把墙砌起来。 一家人在一起忙活,多重的活也不觉得累。 就在这时,本来在帮忙的周晴突然说要出去一下,等会再回来。 陈东微微一愣,点点头。 眼看着周晴走远了,陈东简单嘱咐几句,就悄悄跟到周晴身后。 他很想知道,是谁让周晴心事重重。 周晴走得很快,一路到了知青点,这才停住脚步。 知青点是个单独划分出的地方,围墙四面环绕,木框做的门头上,清晰地写着知青点三个大字。 知青自下乡以后,吃喝拉撒全在这解决,可以说这是他们在队里的家。 然而,周晴在门口踌躇了很久,才迈动脚步,朝着里面走去。 很快,周晴来到一排泥坯房面前,这是她之前的宿舍。 周晴刚进门,就听见房间里传来阵阵不满的嘟囔,几分钟以后,不满突然变成谩骂。 隔着十几米,陈东都觉得刺耳。 他好像知道,周晴为什么会有心事了! 陈东没多想,三两步冲到知青点,正看见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推搡周晴。 周晴红着眼眶在争辩,见到陈东的一瞬间,再也忍不住,直接哭出了声。 只见陈东一个箭步冲上去,反手攥住他手腕,朝着他膝盖猛踢一脚。 以前陈东是在山里和野兽摔跤的,收拾这种弱鸡,简直是易如反掌。 “哎呦!” 那男人手脚同时吃痛,几乎是半跪在地上。 “你谁啊!敢闯知青点!” “我是谁?我是周晴的丈夫!” 陈东顺势把周晴拽到身后,指着男人怒骂:“动手打女人?你挺牛啊!” 那男人踉跄着带好眼镜,低声道:“我不管你是谁,这是知青点,不是你们这些泥腿子能进来的!” “你他妈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陈东眉头一横:“哦?谁啊?” “我叫许文化!你出去打听打听,我……” 话没说完,陈东已经咬牙把他打断:“我不想打听,但是我现在很想打人!” 转头,陈东看向周晴:“我就在这,你跟我说,到底咋回事!” “我看看哪个敢龇牙!” 第二十一章 该疯就疯 陈东就是周晴的胆,有他在身后,好像天底下就没有难事。 短暂的犹豫,周晴终于开口。 前几天晚上,他和陈东一起做砖坯,陈东想要一根铅笔,哪知铅笔太短了。 等第二天,周晴我就回到知青点,想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陈东的工具也就丰富一些。 哪知一到知青点,许文化就跟见到仇人似的,扣了周晴的行李不说,还恶狠狠地给她骂了出去。 说到这,周晴突然泪崩。 长这么大,她去哪都是掌上明珠,别说挨骂,连欺负她的人都没有。 碰上许文化这么个无赖,她连骂人的脏字都不会,只能干吃哑巴亏。 听到这,陈东突然心头一震。 周晴委屈了这么多天,只是为了给自己弄几支铅笔? 重生回来的陈东,性格早就天翻地覆。 如今他只相信一件事,有仇当场报,有疯马上耍! 绝不生隔夜气! 许文化似乎感觉到陈东的怒意,稍微往后退了几步。 “我告诉你啊,这是知青点,你别乱来!” 陈东冷眼看着他,低声道:“把周晴的行李给我,什么都好说。” “行李在保管处。”周晴小声道,随即又指向许文化:“但是钥匙在他那。” 当陈东又一次看向许文化的时候,许文化浑身一抖。 这眼神,好像要吃人! 可许文化还是装作满脸无所谓,不耐烦地把钥匙丢出来。 “去去去,赶紧的,别在这烦我!” 知青的行李都在保管处统一管理,一是为了避免丢失,二是为了防止私自逃跑。 平时上着锁,只有保管员有钥匙。 当陈东拿到钥匙的瞬间,已经注定有人要倒霉。 …… “咔哒。” 老旧的铁锁应声而开,灰尘呛得人咳嗽连连。 行李袋上标注着名字,周晴迅速找到自己的包袱,确定东西都在以后,赶紧把包袱合上。 周晴终于忍不住了,抱着包裹放声大哭。 所有的委屈在此刻猛然爆发,这辈子第一次被人为难成这个样子! 陈东轻抚着周晴后背,安慰道:“别哭,以后有我。” “没人能欺负你。” 周晴抿着嘴,摇头道:“许文化是个小心眼,而且有一点背景,否则也不会当上小队长。” “我担心……” 陈东笑了笑,安慰道:“我一个光屁股山民,还能怕他什么?” “听话,你先走吧。”陈东轻声道。 “啊?”周晴止住哭声,红着眼圈问道:“你不走?” “嗯,我一会还要去趟山里。” …… 陈东确实没撒谎,他真的要去山里。 只不过,和他一起去的,还有许文化的行李! 他会让许文化知道,什么叫王八钻灶坑,憋气带窝火! 许文化的行李明显比别人多,除了换洗的衣服,竟然还有一盒上海牌香皂。 在这个年代,这是一等一的稀罕物! 越是这样,陈东越高兴,把行李带到山头上,重重一抛,直接扔到河里。 这地方是中游,水流湍急得很,想找都找不到! 做完这些,陈东才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山下一切正常,甭管是烧砖还是制皮,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拿回了行李,周晴明显高兴很多。 周晴的行李有不少东西,除了小半罐猪油,竟然还有一包盐! 放在手里掂了掂,至少有二斤! 陈东又惊又喜,这是他现在最缺的东西! 可他更惊讶的是,现在家家户户都缺盐,她怎么会有这么多? 如果这些东西被查出来,可是要命的! 周晴让陈东把心放肚子里,这些盐,是她父母提前攒的。 她父母知道上山下乡的条件,生怕这个宝贝女儿出什么问题,所以在来之前就开始攒盐。 不光她自家攒,七大姑八大姨都帮忙。 这是十几口人一年多的量! 如此说来,那还真不算多。 不过,自从来了以后,周晴也不敢把盐拿出来,免得徒增事端。 如果陈东需要,那就全部拿走。 陈东的手和心,一样沉甸甸。 虽然是假夫妻,可周晴比真媳妇还真! 也罢。 那就不客气了,反正做好的肉,也是大家一起吃! …… 陈家的日子热气腾腾,许文化好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本来想晚上去保管处用用香皂,到了一看却发现包裹不见了。 跟他同铺的刘大柱一听,吓得魂飞魄散,马上就要往上汇报。 知青点进贼了,这要出大事! 许文化立马把他摁住,让他千万别声张。 今天只有外人进了保管处,这事铁定是他干的! 当时,他确实被陈东的眼神吓住了,脑子一抽,把钥匙交了出去。 如果这事被上面知道了,肯定先治不当保管之罪! 以后自己还要返乡,绝不允许这种污点出现! 明知道是陈东干的,可硬是不敢举报,太他妈窝囊了! 这笔账先记下,往后有的是机会算。 毕竟他是知青,这个身份给他很多可操作空间…… 许文化刚要睡觉,门外突然传来阵阵急促的敲门声。 知青点是个大通铺,两张大炕上睡了十几个人,这一阵敲门声,立马把所有人惊醒。 许文化披着棉袄,趿拉着棉鞋,一脸不悦的把门打开。 门一开,不是被人,正是惊惶失措的吴德贵…… 第二十二章 安内先攘外 许文化是知青小队长,吴德贵是出纳的长子。 吴德贵始终认为,知青里唯一一个能交朋友的,就是许文化。 因为,他够资格。 许文化自然乐意,毕竟他们是外来户,能抱住一条村里的大腿,日子会好过很多。 平时他俩称兄道弟,关系倒是融洽。 可如今大半夜来砸门,还是给许文化吓个不轻。 吴德贵满脸惊慌,想让许文化带人上山。 许文化登时眉头紧皱:“开什么玩笑?大晚上让我们进山!” “嗯!” 吴德贵深吸一口气:“我昨天进山打猎,少了两枚子弹壳。” “昨晚保卫科的人只找到一个,还有一个下落不明!” 许文化登时觉得头皮发麻:“你咋这么不小心!子弹壳还能丢?” “哎呀!现在说那些已经没用了!” “你们人多,帮忙找找!” 许文化很为难地摇摇头:“我没权力调动知青,这事得大队长点头。” “那你帮我说说?” 许文化只觉得吴德贵彻底疯了,低声道:“你觉得他会拿这么多人开玩笑?” “万一出事了,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那咋办啊?” 许文化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 许文化把门重新关上,吴德贵清晰地听见上门闩的声音。 他最后的希望随之破灭。 本来吴德贵没害怕,可今天保卫科的人直接追到了家里。 如果吴德贵找不到的丢失的弹壳,那性质就彻底变了。 到时候,可不是挨他爹两脚的事儿了! 突然,吴德贵脑袋一转,如果把陈东拉下水,自己兴许就能活命! 吴德贵立马回到保卫科,主动坦白,有人能给他做证。 因为,那天他朝陈东开枪了,只是没打中而已。 保卫科的人登时心头一沉,吴德贵竟然持枪行凶? 用的还是公家的枪! 吴德贵已经预想到这个后果了,可这也比丢弹壳要强。 果然,这件事让他猜中了。 保卫科的人现在只想找到消失的弹壳,只要没人受伤,一切都好说! 不过,保卫科的人很老道。 他知道陈东与他不和,怎么证明陈东的话是真的呢? 吴德贵想了好久,憋了一脑门的汗。 好半天过去,吴德贵轻声开口:“没关系,我有办法!” …… 与此同时,大队连夜发出广播通知,如果发现编号尾数为0987的子弹,请主动上缴。 起初陈东没在意,突然想起来那天在鹿肉里翻出来的子弹壳。 顾不上寒风呼啸,陈东一骨碌爬起来,披上棉袄就往外面走。 借着月亮反射出的白光,陈东找到被扔掉的子弹壳。 虽然子弹壳被压得有些变形,可依然能分辨出后面的尾数,就是0987! 虽然陈东并不知道吴德贵现在处境,但可以猜出来,他现在肯定水深火热! 那就,加把火! 陈东把子弹壳收进袄子内兜,要回家的时候,正好碰上吴德贵在窝棚面前走来走去。 而且,在不远处还有几个人影。 虽然黑乎乎的看不清脸,但陈东很清楚,事出反常必有妖! 陈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慢悠悠地往回走,但已经做好反击的准备。 让他没想到的是,吴德贵态度极好,满脸堆着笑。 “东子,我来是跟你道个歉。当初在山里,不该冲你开枪。” 越是这样,陈东越觉得不对劲,好半天没说话。 吴德贵心里急得火上房,保卫科的人就在旁边听着,只要陈东点头,就等于帮他洗脱罪名了。 然而,等了半天,陈东只是笑了笑。 “嗯?你啥时候朝我开枪了?” 眼看陈东一脸无辜,吴德贵彻底傻了:“你、你怎么不承认呢?” “哎呀,兄弟。” 陈东装作熟络地搂着吴德贵的肩膀:“咱平时确实有点矛盾,但你也不至于冲我开枪啊!” “至于你说什么开枪,这不纯纯开玩笑吗?” 说罢,陈东拍拍他肩膀:“以后咱还是好邻居,好朋友!我先进屋了哈!” 进了屋,陈东把窝棚的门顶住,便爬上厚厚的草甸子。 好好睡一觉吧! …… 吴德贵的算盘打得挺理想,没想到陈东这么鸡贼! 他哪里知道,他苦苦寻觅的子弹壳,其实就在陈东兜里。 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这个结果让保卫科的人也没了耐心,先把人扣住再说吧! 子弹壳陷入僵局,吴德贵坚持自己没有私藏,更没有弄丢。 三天后,关于子弹的事儿有了具体结果。 既然他说没丢,那就让他去找,什么时候找到了,什么时候再说! 吴德贵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被吓到瘫痪。 这事听着简单,其实比判刑坐牢更可怕,要么把东西交出来,要么一直在山上。 判刑最起码还有个期限,这个永无出头之日! 可对于这个结果,吴全友已经算是千恩万谢了。 前几年有个丢枪栓的,被判了重刑。 吴德贵最起码还有个自由! 从今天开始,吴德贵天亮就上山,天黑才回来,每天都有保卫科的人跟着。 想休息?做梦! 在陈东看来,吴德贵这个坏种,已经对自己构不成任何威胁。 自己终于可以踏踏实实过日子了! …… 约莫着过了一个星期,陈东终于把盖房子的砖凑齐了。 陈东拿出当初画好的草图,仔细对照一番,应该可以动工了! 陈东自己烧砖盖房子这件事,已经不是新鲜事儿了。 不过,看到陈东准备动真格的,还是有一群人伸脖子看热闹。 倒不是看陈东有多牛,而是等着看热闹。 东北的黑土粘性很足,但毕竟不是水泥,加上东北四季温差大,时间久了肯定会开裂。 盖房子哪有这么简单? 他们知道,陈东当然知道! 之前砌起来的墙,其实是试验品,为的就是在正式动工的时候做改进。 没有水泥,没有石灰,同样难不倒他。 陈东捡来很多枯草,又砍了一棵松树。 随即,陈东原地挖出一个土坑,底层铺好火炭,上面是松树,最后把枯草填进去。 这些草木灰会增加泥浆的韧性,防止因为地面下沉导致的脱皮或者开裂。 而松树中有丰富的油脂,这种油脂被烧出来以后,就是很好的黏合剂,能让泥浆更有附着力,房子自然更结实。 等泥浆加工好以后,再次往里添加枯草,保温性能更上一层。 而这一切,在邻居看来,完全是小孩过家家。 根本不可能盖起来房子。 陈东不急不缓地找来一块稍微平整的木板,当成水泥刀。 码一块砖,抹一层泥浆,用手压实以后,继续重复。 等砌完一层,再观察一下用麻绳拉起来的平衡线,确保墙面不歪不倒。 砌墙是一个对体力和意志力要求都很高的事儿,时间一久,不但人容易犯困,而且腰酸背痛。 不过,这一切在陈东看来都是值得的,甚至不觉得乏味。 要赶在过年之前,把新砖房建好,开开心心过大年! …… 第二十三章 无事献殷勤 四面墙一盖起来,整个房子立马有个模样。 为了让房子更结实,无论是承重墙还是地面,一律用泥砖。 现在只需要在头上蒙上瓦片,这房子就具备最遮风挡雨的能力。 至于其中的内部设施,有的是时间弄。 在一堆摇摇欲坠的草棚子里,陈家的砖瓦房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之前,队上最好的房子是吴家。 那是用黄泥砖塑的,头顶用一人粗的原木做房梁,瓦片上还有成捆的稻草。 甚至连窗户都不用纸糊,都是毛玻璃! 如今陈家的房子盖了起来,吴家的房子看着跟鸡窝似的。 队上的村民也在私下议论。 有的说吴全友就像这个他家的房子,没有陈东之前,牛逼到发光。 现在有了陈东,直接摔到泥坑里。 说这些话的,都是在吴家没占到便宜的,现在终于有机会出口气。 哪怕只是在自家炕头上嘟囔几句也是好的! 不过,大部分人还是站在吴全友这,总觉得陈东是兔子尾巴,肯定长不了。 吴家的房子为啥结实? 那是因为当初盖房子的时候,在地窖里挖出吴全友他爷爷藏的糯米。 糯米早就不能吃了,吴全友大手一挥,直接放在锅里熬成米浆,掺在黄泥里抹上墙。 那东西不光能粘性大,防腐防虫也是好手。 别看房子不大,那以后都是百年老宅! …… 风言风语传到吴家耳朵里,那叫一个刺耳。 百年老宅?天大的讽刺! 而吴德贵,这个家道中落的罪魁祸首,现在还在山上找弹壳。 吴全友围着自家灶台踱步,无意中看着水缸里的倒影,又缓缓摸向自己斑白的双鬓。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过知天命的年纪。 向来意气风发的吴全友忽然觉得脊梁骨发沉。 旱烟一袋一袋的抽,他现在最担心的半年以后的投票选举,如果陈东投了反对票就很麻烦。 哪怕是装孙子,这半年也得咬牙挺着! 否则弯下去的脊梁,再也没机会挺起来。 吴全友重重咳嗽几声,弯腰用力在鞋底上磕灭烟袋锅,又狠啐一口痰,转头便向外走…… 陈东正忙着砌墙的收尾,吴全友调整下状态,虽然背着手,但态度好了很多。 “咳咳!” 吴全友咳嗽几声:“东子,这房子盖的挺漂亮啊。” 陈东一听就知道,这是没话找话。 不过,吴全友为啥突然这么殷勤? 见陈东没出声,吴全友又问道:“你这盖新房子了,肯定缺人手。” “吴叔给你找点人吧?” 陈东忍不住了,瞥了他一眼:“不用,我们家的事儿,不用别人操心。” “这孩子,说那客气话。” 说话间,吴全友已经抄起旁边的木棍,帮着陈东搅着泥浆。 陈东确实没想到,吴全友真会动手干活。 比陈东更震惊的,是围观的村民。 那可是吴全友啊!吴家的长辈!队上的出纳! 他在给陈家这个外来户当苦力!? 是自己眼瞎了,还是做梦呢? 他们宁愿相信自己这辈子不愁吃喝,也绝不相信眼前这一幕! 吴全友感受到了这种目光,只觉得脸颊发热,背如针扎。 可他知道自己要什么,又不能说什么,只是搅拌泥浆的手更用力了。 陈东忖量片刻,暗自冷笑几声。 管他吴全友什么目的,送上门的劳动力,不要白不要! …… 吴全友给陈东当苦劳力,吴德贵还在山上撅腚猫腰的找弹壳。 所谓的找,其实就是漫山遍野的瞎逛。 保卫科干事一直跟在他身后,时不时骂几句。 吴德贵犯错了,让他们也落个苦差事,心里能有好气儿? 干事不高兴,吴德贵心里也骂翻天了。 他们好歹还有个替班休息,自己呢? 已经在山上三天了,袄子被树枝挂的破破烂烂,本来就不多的棉花,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了。 在山上走一天,体力严重消耗,唯一能果腹的就是棒子面混树皮的饽饽。 一咬一个白印,比啃石头都难受! 连续几天,吴德贵终于熬不住了,死了也比这样强! 此时的吴德贵已经有些扭曲,不管是谁,他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看管他的干事,成了最好的选择! 那就跳崖! 他死了,干事也得倒霉! 怒火攻心之下,吴德贵突然就不怕了,铆足了力气往山上跑。 然而,等他跑到山上,又猛然刹住脚步。 不是他不想死了,是他被眼前两个泥缸似的东西惊呆了。 这么偏僻的山头,为什么会有这东西? 吴德贵没见过这种造型的泥缸,也不知道具体是干啥的,可当他伸手摸进窑里的时候,立马摸到一些铁渣。 再看看手上的草木灰,又想起陈东凭空出现的斧子,还有那座砖瓦房…… 吴德贵瞬间全明白了,整个人止不住颤栗。 什么叫绝处逢生? 在他想死的路上,老天爷给他留下一丝生机! 陈东私自炼铁,这是何等的罪名? 对自己又是何等的功劳? 干事听到吴德贵大喊,三两步跑过来,还以为吴德贵有了进展。 哪知吴德贵只是把手上的铁渣递给他。 干事瞬间有些失望,不悦道:“这啥玩意?子弹壳变渣子了?” “你想立功不?兄弟。”吴德贵低声道。 干事微微一愣:“啥意思?” “你就告诉我,想不想!” 干事当然想了,非战时很难有立功的机会,碰上这机会,谁不想要啊? “你……”干事犹豫片刻:“你跟我说说。” 吴德贵清清嗓子,指着身后:“咱队上有人私自炼铁,这是侵害公集体利益!” “我知道这人是谁,一旦揪出来,我戴罪立功,你平步青云。” 干事着实被吓了一跳:“啊?你知道?” “来,跟我走!” 干事立马拦住他,这么私自下山可不行。 万一是吴德贵耍什么小伎俩,自己肯定遭殃啊! 吴德贵气的半死,这事千真万确啊,怎么就不信呢! 无奈之下,吴德贵让干事把他捆住,这总放心了吧…… 第二十四章 我想立功! 吴德贵在前面带路,五花大绑也不能挡住他带路的脚步。 他下山一路直奔陈东的窝棚,想要抓个现行。 哪知一见面,先和吴全友对视。 爷俩都愣了。 吴德贵纳闷的是,他爹怎么给陈东当苦力了? 吴全友满心怒火,以为这小子要逃跑,被人抓了回来。 正好,他和泥的棍子成了趁手的家伙,抄起棍子照着吴德贵后背猛抽。 “小逼崽子!你他妈作死!” “我让你跑!” …… 吴德贵被捆的结实,面对他爹的大棒子,连躲都成了奢望,只能连哭带嚎的解释。 他爹哪听得进去,直到气喘吁吁,才堪堪停手。 此时,吴德贵已经躺在雪地里,两眼无神的看着天空。 他在心里不断问自己,为什么自己摊上这样的父亲? 无论怎么做,他都不会被认可! “咳咳!” 冷风呛得吴全友咳嗽连连,猛喘几口气后,才满脸歉意的给干事道歉。 “对不起啊,同志!添麻烦了!” 干事连忙摆手,堪堪缓过神。 刚才吴全友气势太足,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吓得他愣是没敢拦。 干事赶紧解释,说不是吴德贵想跑。 相反,吴德贵要扞卫公集体利益,是在立功! 吴全友面色一顿,知道是自己错怪了儿子,可嘴上还是强硬。 “哼!立功是他应该的!犯错了不该给人民做贡献吗?” 顿了顿,吴全友把吴德贵从地上扶起来,算是道歉了,丝毫没注意吴德贵空洞的眼神。 “你说吧,要立啥功?”吴全友问。 吴德贵咬着牙,把所有不满都归结到陈东身上。 “他!”吴德贵指着陈东,声嘶力竭道:“他私自炼铁!” 陈东瞬间心头一颤,心想他怎么知道的? 只是一瞬间,陈东立马镇定下来。 不管咋样,捉贼捉赃,只要没抓到自己现场炼铁,这就没大事! 然而,比起陈东,吴全友也是心头一哆嗦。 他现在苦心竭虑的讨好陈东,就是为了能暂时麻痹陈东,天大的仇,也留在半年以后报! 现在吴德贵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这是要把他经营的一切都毁了! “你有证据吗?”吴全友冷冷的发问。 “他凭空变出一把斧子,这不是证据吗?”吴德贵争辩道。 陈东眉头微微一皱,轻声道:“每家每户都有工具配额,我家四口人一把斧子,这符合规定。” “我这不是凭空变出来的,是你爹给配的。” 说罢,陈东看向吴全友,嘴角露出一抹坏笑:“如果这斧子不是你给我的,这说明你之前克扣过我家东西啊!” “所以,是你克扣了?” 吴全友五十多岁的人了,哪能听不出其中威胁。 他不是害怕威胁,而是陈东说的事儿,他确实干了…… 吴全友连忙摆手:“我咋可能克扣?这斧子确实是我给的。” 陈东满意的点点头:“那就是你儿子诬陷我了?” “吴德贵!你他妈的赔礼!”吴全友怒喝一声。 “不是!”吴德贵瞪大了双眼:“我赔什么礼啊!那炼铁炉子就在山上戳着呢!” “你他妈不去看看,就让我赔礼道歉!?” 吴德贵终于忍不住了,全线爆发出来,丝毫没意识到嘴里的脏话。 “啪!” 吴全友反手甩他一个大耳光:“你就这么跟你老子说话?” “没有教养的东东西!” “滚!” 这一次,吴德贵没有反抗,也没挣扎,就这么看着吴全友。 他不知道陈东给他爹灌了什么迷魂汤,能心甘情愿的和陈东站在一起。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 反正这事肯定没完! 转头,吴全友朝着陈东笑了笑:“东子,以前的误会,咱都不提了。” “有啥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就跟我说。” 如果吴全友和他针锋相对,他反倒觉得正常,如此谄媚,肯定有问题! 陈东知道他没憋好屁,但也没表态,只是多了点心眼。 你不是要干么? 好!那就把粗活累活都给你! 这样陈东就有时间去研究别的事儿了! 这一切都被陈母和周晴看在眼里,俩人一头雾水的观察着外面的一切,愈发看不明白。 等陈东进屋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问这到底是咋回事。 那吴全友平时都是鼻孔朝天的选手,现在能给陈东当长工,这不开玩笑么? 陈东只是让俩人把心放肚子里,什么都不用担心。 不过,吴德贵横生节支,发现了山上的土窑,这绝对不是一个好信号。 就算吴德贵今天没扳倒自己,肯定也死死的盯着! 外部刚刚稳定,如今又来了新的危机。 此时,陈东把目光看准地上的泥砖。 这些泥砖只是简单的铺上去,暂时没用泥浆粘合。 如果把一切都转移到地下…… 陈东立马让周晴拿来铅笔,又扯了一张文件纸,现场画起图纸。 理论上来说,挖出负一层是可行的。 只不过,这其中的因素很复杂,不但要防潮,还要考虑承重等一系列问题。 哪一个环节出现错误,都可能导致房子彻底坍塌。 陈东有建造经验,可确实没在野外修过这种大工程。 在反复衡量以后,陈东发现一个致命因素。 黑土很松软,一旦把下面挖空,立马没了支撑力,上层仿佛必然坍塌。 周晴看着陈东的图纸,低声道:“你要建地下室?” “嗯?你看得懂图纸?” 周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爸爸是搞物理的,从小就听他说。” “我看一下。” 周晴拿过铅笔,低声道:“其实可以改变受力结构。” “你看……” 说话间,周晴在纸上画出一道半弧形:“如果变成拱顶,就形成一个很好的受力面。” 周晴瞥向地上的泥砖:“这种砖头就很合适。” “如果你要不放心,可以在下面加承重柱。” …… 周晴描述的很细,连边边角角的细节都标注出来。 陈东看着周晴画出的图纸,越看越觉得眼熟。 突然,陈东浑身一惊。 这是毛子修防空洞的方法! 如果她不是亲眼见过,根本不会知道如此详细。 自己上辈子也只是在文献中见过粗略的大框! 周晴反复提到他父亲,如今又画出这个图纸。 她父亲到底是什么人! 二人商定好图纸,立马准备动工,而吴德贵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很清楚,这是扳倒陈东绝佳的机会。 既然他爹不管,那就找个人管…… 第二十五章 我要举报 转天。 吴德贵找到看守他的王干事。 按照他们的排班顺序,今天是王干事看守他的最后一天。 无论如何,今天都要说服他! 早上七点,王干事准时出现在他家门口,盯着吴德贵就往山上走。 刚到半山腰,吴德贵就憋不住了。 “兄弟,我不想一辈子被你看着,你也不想看一辈子我。” 王干事眉头一皱:“你还想立功的事儿?” “嗯。” “别闹了,没看见你爹的态度?” 王干事劝道:“再闹下去,你这命都没了。” 索性,吴德贵摆明态度:“如果不干出点名堂,我这辈子都没有出头的机会。” “如果你跟我干,你也算立功。” 吴德贵声音渐渐低沉:“如果你不干,我要么找机会跑,要么从山上跳下去。” “无论哪个结果,你都承受不住吧?” 王干事刚参加工作不久,也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 现在让吴德贵这么一刺激,心里也有点吃不准。 万一他真出事了…… 算了! 干! 二人一拍即合,但王干事也亮出底线,甭管怎么干,当天晚上必须回家。 吴德贵重重一点头,计划他早就有了,当天肯定能回来! 他的计划是,从山头翻出去,出去之后一路向西,直奔镇上公社。 山路虽然难走,但好在距离短,可以最大程度节省时间,保证当天晚上一定能回来。 对于这件事,王干事信心还是挺足的,毕竟炼铁炉子就在那戳着,洗不白的!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吴德贵揣着自己的小心思…… 山路崎岖,碰上冰雪更是难走,吴德贵和王干事一路翻山越岭,靠着自己做的爬犁度过河面。 三个小时后,二人翻过最后一个山头,气喘吁吁地坐在雪地上。 不远处,镇公社已经出现在视线里。 胜利就在眼前! …… 镇公社。 吴德贵和王干事原地立正,像个乖孩子一样,一五一十的向镇公社领导汇报。 来之前,吴德贵已经做了情报工作,知道镇社里有个领导,人送外号刘青天。 就冲这个外号,就知道这人有多正直! 刘青天大名刘大弟,五十多岁,面色黝黑,刀条脸,八字胡,虽然个子不高,但是整个人气场特别强。 据说,刘青天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啥事都不怕! 吴德贵要的就是这个! 为了让上面相信这件事,吴德贵立马让王干事亮出证件。 王干事浑身一愣,知道自己彻底被拉下水了,只能硬着头皮拿证件。 刘青天身体笔直,眉头紧皱地听着吴德贵的汇报。 吴德贵一五一十地讲,吴家沟的生产队,现在有人私炼钢铁,而且知道是谁干的。 这种侵犯公集体利益的事儿,绝对不能允许! 不等吴德贵把话说完,刘青天重重一拍桌子:“天底下还有这种事?” “你们队长为什么不管这事?” 吴德贵没想过这个问题,脑子一转,顺嘴胡说:“事情太大了,我怕泄露……” 刘青天脸上露出一抹赞许:“不错!觉悟不错!” “谢谢你们!我这就去汇报,你们走吧!” 吴德贵踌躇片刻,低声道:“这个能算我立功吗?” “当然!如果你说得属实,就是扞卫了人民的权利,扞卫了集体的权利!要嘉奖,必须嘉奖!” 在吴德贵眼里,这事已经成了一大半,回到山找子弹壳都觉得特别有劲儿。 只要这事干成了,能出口恶气不说,还能让吴全友和周晴看看,是他们瞎了! 他们瞎的很彻底! 另外,这几天必须守住山上的炼铁窑,免得被陈东毁尸灭迹! …… 自从陈东发现苗头不对以后,立马开始地下室筹建工作。 这事不能被人知道,只能晚上干。 白天一切正常,脱坯,烧砖,偶尔去山上转转。 在旁人看来,陈东只是日子过得潇洒一点,并没有太大的异常。 他们丝毫没有注意到,陈东烧砖的土,并不是从山上搞下来的。 没错,从地下室挖出来的土,完全沟够陈东用的。 由于没有太趁手的工具,陈东只能用最原始的土篮子往外运土。 挖土,运土,这绝对是个重体力劳动。 关键是,东北的温度极低,地下面的土冻得很结实。 放在以前,这不算什么,可现在少吃短穿,营养实在跟不上,没过几天,陈东就腰酸背痛。 作为荒野求生专家,陈东非常明白,这不是长久之计,必须换个办法。 趁着白天的时候,陈东躲在家里,找来一块比较结实的木墩子,用笨钝的石头在周围慢慢磨。 直到出现一道深刻的凹槽,陈东把绳子放在上面比量一下,正好能卡进去。 一上午的时间,陈东在木墩子四周上画出一道完美的圆形。 如此一来,周晴站在地面,陈东在下面挖土,挖出来的土,通过简易的滑轮装置运到上面,周晴再把土藏到屋里。 这样就大大减轻陈东的负担,运输速度也明显提升。 挖出来的土,被周晴藏在草垫子下面,只要分量不是太大,从外面很难发现。 连续两天的努力,陈东靠着一根木棍,挖出一个三丈宽,一人高的坑。 虽然不大,但最起码已初见眉目。 而就是在这时候,镇社已经开完会了,关于吴家沟的事儿,必须严查! …… 第二十六章 家门不幸 镇社组成了督察队,为了不打草惊蛇,下到队里之前,没透露任何风声。 直到刘晴天来到队里的时候,无论是队长还是吴全友,全都慌成一团。 最害怕的当属吴全友,知道这个消息以后愣是不敢露面,躲在家里筛糠。 他最怕的是陈东去举报,万一督察队是奔着他来的,那就全完了。 不过,吴全友毕竟是见过风浪的人,短暂的慌乱后,迅速恢复冷静。 解铃还须系铃人,可以去陈东嘴里套套风声。 想到这,吴全友突然有了信心。 他飞速起身,迅速穿上鞋,飞一样的往外跑。 而陈东这时候正在外面忙着做皮子,想着抓紧赶制出来一件袄子 吴全友调整好情绪,笑着到了陈东面前:“东子,需要叔干点啥不?” 对于吴全友的谄媚,陈东已经习惯了。 陈东冷冷瞥了一眼:“你把衣服脱了,给我家穿,这就算帮我了。” “啊,这……” 吴全友有些尴尬,但随之也有些踏实。 陈东平时对自己就是这个态度,如果是这样,那就放心了。 “叔家里有点衣服,你要是不嫌弃,叔现在给你取?” “行啊。” 陈东当然不客气,免费的为啥不要? 实际上,这年代大家都穷,就算吴全友是出纳,家里也没富裕到哪去。 他只是想试探一下陈东,没想到陈东竟然真要。 见吴全友始终不出声,陈东眉头微微一挑:“不想给?” “哎呀,咋可能呢?”吴全友强挤出个笑:“叔这就去取。” 被陈东很敲了一笔,吴全友彻底踏实了。 陈东既然要了东西,那就说明他没举报,否则他不敢要! 跑到了家,吴全友压根也没找到衣服,突然看见得吴德贵的棉袄。 大小,长短都挺合适! 就这个了! 陈东白得了一件棉袄,自然挺高兴,而吴全友也终于熬不住了,队里一直找他开会,可他始终不在。 …… 终于,吴全友坐到桌子上。 本来他心里就悬着,看见刘青天的一瞬间,整个人都软了。 “啪” 刘青天狠狠一拍桌子:“我听说,吴家沟有人私自炼铁?” 吴全友差点掉到桌子下面,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上面的人是咋知道的。 “吴出纳,队上账进账出,你心里都知道,你是首要责任人!” 刘青天黑着脸,低声道:“我问你,这事你知不知道?” “我……” 吴全友顿时语塞。 他说知道,这就是知情不报。 他说不知道,那就是渎职,监管不到位! 吴全友这一辈子,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王八钻灶坑,憋气带窝火。 “我……昨天才知道。” 吴全友硬着头皮说出这句话,根本不敢直视刘青天的眼睛。 “哦?昨天?”刘青天冷笑道:“吴家沟有位好同志,叫吴德贵,如果不是他举报,我们还蒙在鼓里!” “要我说啊,这样的好同志要嘉奖,要树立典型!” “什么叫敢为天下先?什么叫集体利益大于个人利益?我看这位同志做得就很好!” …… 刘青天面色凝重的开着大会,吴全友一句都听不进去,只觉得阵阵头晕目眩,脑子里始终回荡着四个字。 家门不幸! 家门不幸啊! 吴德贵的举报确实成功了。 准确地说,是超乎意料的成功! 上头决定对吴家沟所有人进行严查,这第一棍子就砸在吴全友身上。 没办法,他是出纳。 队上有人炼铁,出入账肯定有问题,他作为出纳,应该负全责! 严查的代价,是全队人停止一切作业。 甭管是建房子还是打猎,一律停下! 所有人在家里老老实实等着排查! 一时间,吴家沟怨声载道,骂声连天。 本来就吃不饱,穿不暖,好不容易政策宽松一些,大家可以自给自足。 现在又要全部停下,这不是要人命么? 王干事知道这事越来越大,也知道自己脱脱不开干系。 为了保命,王干事直接把事儿秃噜出来,说一切都是吴德贵的主意。 当初陪他去镇上,完全是处于职责,不存在其他任务! 好家伙,这一句话算是炸了锅。 即便吴全友辈分高,可在此刻也成了众矢之的,连村口的狗都骂几声。 骂归骂,陈东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胳膊不要试图拧大腿,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反而是周晴和陈母,俩人明显感觉到阵阵不安,总觉得是奔他们来的。 陈东倒是淡定,让他们不要担心,更不要乱想。 很快,督察组到了陈东家。 陈东的窝棚明显比别人好很多。 相比于草棚子,用金碧辉煌形容也不过分。 之前刘青天听吴德贵说过,这炉子就是陈东造的。 如今见到本尊,自然多打量几分,可随之又觉得疑惑。 虽然他家是四口人,可妹妹还不到十岁,爹又是瘫痪,剩下两个瘦弱妇女,好像也没什么劳动能力。 而炼铁这件事,必须是壮年劳动力才能干。 这…… 虽然吴德贵说得信誓旦旦,可在这一瞬间,刘青天确实有点怀疑。 “你这砖是怎么做的?”刘青天问。 陈东拿出砖坯:“阴干好以后,放在窑里烧,烧完就行了。” “嗯?你会烧窑?” 陈东早有准备,淡然一笑:“会烧土豆就会烧窑,不难。” 陈东根本不打怵,清清嗓子:“领导,您会煨土豆吧?” “会啊。” “那您就会烧窑。” “嗯?你跟我说说。”刘青天来了兴致。 陈东也不客气,直言道:“烧砖讲究的就是个温度,就像煨土豆似的,火力不用太猛,保持住温度就好。” “哦?你给我演示一下?” 陈东立马拿起脱好的砖坯,转头走向砖窑,现场给刘青天展示。 此时,刘青天突然问道:“既然你会烧砖,炼铁你也会吧?” 陈东登时哈哈大笑:“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你看我这,连个铁匠炉都没有!” “我倒是想炼铁,也没那东西啊!” “我看你烧砖很熟练啊。”刘青天继续问道。 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主儿,什么没见过? 几句话想把他打发走,这还是太嫩了。 陈东准备的很充裕,轻声道:“说实话,我要是能炼铁,就不至于被全队人欺负。” “我们是外来户,活着不容易。” “您看我们住这地方,下雨的时候漏雨,刮风的时候房盖就飞了。” …… 陈东拉着刘青天的手,字字泣血的诉苦,听得刘青天眼泪都出来了。 他知道苦,但是没想到这么苦。 就这么一户人家,队上的人竟然还欺负他? 天理难容! 刘青天攥着陈东的手,用力摇了好几下:“小伙子!你烧砖的手艺很好,响应了自给自足的号召!” “你这个自强不息的精神,很值得学习啊!” …… 第二十七章 马蜂窝 刘青天是个清官,但更是出了名的犟。 他认准的事儿,就必须有个结果,谁也别想敷衍了事! 对于陈东的承诺,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他一个人挖土,烧砖,最后盖个房子,这是对政策的最好响应。 什么是集体主义? 个人不给集体添麻烦,这才是真正的集体主义! 刘青天内心分外激动,他非常清楚,这个时候需要树立标杆。 在公集体的政策下,大家都吃大锅饭,有人卖力气,有人偷奸耍滑。 刘青天敢怒敢言,多次在会上拍桌子,怒斥这个‘伪集体主义’,比走资派更可恶! 不过,没人敢响应。 如今陈东的出现,让他离自己的政治理想更进一步。 …… 刘青天的到来,本来就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吴家沟的平静被彻底打破。 本来大家就都在家里等着问话,不管老幼都闲的浑身难受。 此时突然有人注意到,刘晴天好像在陈家待了很久。 这一句话瞬间让人心惶惶的吴家沟重新散发活力,大家的注意力纷纷转移。 刘青天的突击本来就很神秘,而陈东家又是唯一一座砖瓦房,弄得比吴家都气派。 估计,陈东要倒霉! 在所有人看来,陈东过得好,本来就是一种罪过。 奈何这小子脑子活泛,手里还有枪,不可一世的吴全友都去给他当劳工,谁都拿他没办法! 一时间,吴家沟连空气里都弥漫着幸灾乐祸。 终于有人能治陈东了! 一群闲汉蹲在门口,晒着阳光吹着牛逼,一个个高谈阔论,分析政策,又给陈东对号入座。 短短十几分钟,他们已经把陈东的罪名定好了。 就在这,刘青天率先从屋里走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对准陈家。 本以为陈东会被人押送出来,没想到看见的却是刘青天面带笑脸,非常慈爱地拍在陈东肩膀上。 那种亲密感,让人觉得他们认识了好多年。 吹牛逼地闭嘴了,定罪名的也闭嘴了。 …… 大队公社。 刘青天面色铁青地坐在中间的领导位,十几个公社成员位列两旁。 现场气氛压得人心慌,队长始终冷眼瞪着吴全友。 吴全友大气都不敢喘,也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顺着耳后就往外淌。 所有人都知道,是吴全友的好儿子把事儿捅出去了,子不教父之过,他这个当爹的是最大责任人! 连续两天,刘青天亲自带队,挨家挨户地走访调查,可一点结果都没有。 这正好戳在刘青天的逆鳞上,任何没有结果的事儿,都是自己对职位的亵渎! “说一下吧,怎么办?” 终于,刘青天沉声吐出一句话,让本就沉重的气氛更加凝固。 半晌儿,无人回应。 刘青天咳嗽几声,低声道:“不知道怎么办,还是不想办?” 依然无人回应。 “各位都是经过考验的老同志,既然你们没办法,那就我说吧。”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刘青天,想听他下一句话说什么。 “炼铁的土窑我去看了,也找人问过,那个窑产不出大件。” 生产队长瞬间长呼一口气,看样子,问题不大。 “不过……”刘青天话锋一转:“东西不大,但性质不同!” “除了固定生产任务,你们什么都不要搞了。” “啊?” 吴全友立马瞪大眼睛:“您不是说要响应政策,实现自给自足吗?那我们还怎么发展?” “发展?” 刘青天露出个让人心底生寒的笑:“你们该发展的是思想觉悟吧?” “还是那句话,这事不算大,但是必须刹住这股风,否则以后你们越搞越大,是不是还要自己造枪造炮啊!” “你们吴家沟的人想干什么啊?!” 吴全友连环炮似的发问,问得所有哑口无言。 这种无声的回应,被刘青天当做回答。 没人反驳,那就是认同! 就这么干! …… 半个月后,一个信封送到村公社。 “《关于吴家沟生产队思想整顿决议》” 生产队长拿到看见这行字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颤抖。 果然,一切已成了定局。 只不过,信里又提前一件事,要求向陈东同志学习。 生产队长狠狠一拍桌子:“什么东西!” “一面不让我们发展,一面要向陈东学习,自相矛盾的决定!” 生产队长是个大老粗,脾气火爆,直来直往,是个典型的武将性格。 相反,吴全友是个文官。 他看见这封决议,只是短暂地愣了片刻,随即露出一抹苦笑。 “不矛盾。”吴全友轻叹道。 “既不让干,又让干,还不矛盾?”生产队长拔高嗓门喊道。 吴全友苦笑几声:“这决议写得很明白,提倡自给自足,但前提是不能损害公集体利益。” “我跟你举个例子,陈东自己挖土烧砖,这就能提倡。” “如果陈东用队里的砖盖房,这就不提倡。” 生产队长瞬间愣了:“你的意思是,自己自足的前提,是保证公集体利益。” “是这意思!更直白点,你能从源头生产,那你就是标杆!” 吴全友看问题很透彻,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说得队长心服口服。 可现在的问题是,不是每个人都像陈东这么有本事啊! 生产队长凝神想了好一会儿,低声道:“听说,你最近和陈家走得很近?” “啊?”吴全友面色一红:“我、我就是正常帮忙。” 生产队长兀自点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光…… 第二十八章 触霉头 生产队长有自己的算盘。 陈东现在是个很特殊的存在,队长不敢有半点轻视。 只不过,之前结梁子太深,陈东八成不会卖他面子。 要是吴全友能靠近陈东,自然就知道他平地扣饼的能力从哪来的! 吴全友一听,这是让他当卧底啊! 这就意味着,他必须对陈东更谄媚,更殷勤! 自己这个出纳,越活越窝囊! …… 入夜。 吴全友坐在炕头上喝闷酒。 这酒是稀罕物,平时都不舍得喝,就算是在过年,也要掺水喝。 最近所有压力一股脑地拍下来,吴全友实在绷不住了,管他多值钱,先喝了再说! 此时,房门被推开。 吴德贵刚从山上回来,进门就闻到酒香,登时把馋虫勾了出来。 他知道吴全友平时不舍得喝,现在把酒打开,那肯定是有缘故的。 至于这原因,还用说么? 吴德贵大剌剌的坐在炕上,得意道:“你都知道了?” “那领导可是我请过来的!” 说话间,吴德贵已经把手伸向白酒瓶,丝毫没注意吴全友冰冷的眼神。 在酒精的刺激下,吴全友已经快没了理智,如今吴德贵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这个时候触霉头! 找打! “啪!” 吴全友反手抽出一巴掌,抽的吴德贵原地发蒙。 片刻,吴德贵嘶吼道:“你打我干什么?” “打你?” “我想打死你!” 吴全友一肚子窝囊气,在外面的又不敢撒,只能把所有火气都喷在吴德贵身上。 “你他妈看看你干的好事,现在全队对戳你爹脊梁骨,你为啥非得捅马蜂窝呢?” “我就想不明白了,我咋就生你这么孽障呢?” 吴德贵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你觉得我错了?” “他自己炼铁没错,我去举报就错了?” “你害的全村人继续过穷日子,你做对了?” “你醒醒吧!爹!” 吴全友醉醺醺道:“别,往后你是我爹,你是我活爹!” 吴德贵满心怒火,可他对吴全友是骨子里的怕,只剩下个敢怒不敢言。 “行!我惹不起,躲得起吧!” 吴德贵翻箱倒柜地找自己另一件棉袄,可怎么也找不到。 “嗝!” 吴全友打了个醉醺醺的酒嗝:“别jb找了,我给陈东了。” “咋的?你给他了?” “我是你老子,一件衣服还做不了主?” 吴德贵瞬间失去所有沟通欲望,碰上这么个爹,算自己倒霉! 自己一共就两件棉袄,送给陈东那件,是他娘咱俩两年的棉花,才做的一件袄子。 他就这么给送人了? 跟吴德贵说不着,那就去找陈东! 此时,陈东正和周晴卖力地挖着地下室,根本没想到这个时间会有人来。 …… 出门的时候,吴德贵从门旁拽起一根棍子,完全是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到了陈东家门口,早已怒火攻心,哪有心思敲门,一道窝心脚直接踢开简易的木门。 踢开门的一瞬间,吴德贵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瞬间失去重心。 “嘭!” 吴德贵听到最后的声音,是后脑勺撞在砖头的闷响。 陈东和周晴人都傻了,从这傻子进门到掉进坑里,最后昏迷过去,整个过程还不到一分钟。 这吴德贵大晚上冲过来,好像就是来搞笑的! 半晌儿,周晴呆呆地低声问道:“他、他在干什么?” “不知道啊。” 陈东看着坑里的吴德贵,也没反应过来。 不过,看他手里的棍子,好像是来寻仇的。 “他不会死了吧?”周晴惊恐道。 陈东伸手探探鼻息,安慰道:“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死不了。” “那怎么处理他啊?”周晴试探道:“要不,把他送回家?” “不行。” 短暂的犹豫后,陈东立马摇头:“不行,他这明显是奔着我来的,又昏死过去。” “这要是被人看到,肯定说不清。” “可是,如果咱们不管,他要是真在这出问题了,咱们更说不清楚了。” 陈东脑子一转,下去把吴德贵背了上来,一声不响地出了门。 出了门,陈东直奔王二家。 到了王二家门口,陈东用力砸了几下棚子,直到棚子里传来王二的怒骂,陈东才转身就跑。 片刻,陈东只听身后一声惊呼。 “死人啦!吴德贵死了!” 这一嗓子,算是捅了马蜂窝,家家户户都伸脖子看。 死人这件事,对于吴家沟这个小地方来说,绝对是重磅新闻。 这消息很快传到吴家,吴全友正躺在热炕上打呼噜,被王二喊醒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懵逼的状态。 “你儿子死啦!” “你儿子才死了!”吴全友不悦地骂道。 “吴德贵真死啦!在我家门口!” 一瞬间,吴全友立马精神起来,披着棉袄就往王二家跑。 等到了王二家门口,门前已经围了一圈人,吴德贵愣头愣脑的坐在雪地上,两眼无神地四下张望。 “吴德贵!” 吴全友高喊一声,大步流星地跑了上去,又忙问发生了啥。 就在这时,夹杂在人群里的陈东突然开口。 “大晚上拿个棍子,往人家屋里闯,能干啥好事?” “别是抢劫啊!” 陈东很聪明,知道自己始终在风口浪尖。 而且,他是外来户。 出了这种爆炸性新闻,他必然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所以他必须把矛盾转移出去。 然而,这话就像是压死吴全友的稻草。 如今的吴家,再也禁不起任何风吹草动,可又不敢得罪陈东。 最起码,这半年之内不能得罪。 “东子,还没证据,先别下结论。”吴全友咬牙道。 所有人都在震惊,吴全友到底怎么了? 放在以前,陈东敢说这句话,他必然大骂一场,现在竟然这么客气? 就在这时,有眼尖的人突然发现,吴德贵身上都是黑泥土。 在这个季节,他身上可以有雪,可以有冰,唯独不能有黑泥。 除非,有人在偷偷挖什么! 刚才天色太黑,陈东没注意到他身上的泥。 如今被暴露出来,肯定会大查特查。 自己的地下室还没修完,这时候很容易被发现。 不过,这点事难不倒陈东,只是片刻间,陈东脑子里已经有了主意。 好在吴全友喝了酒,现在脑子不清醒,加上吴德贵有点暂时失忆,这事算是暂时被压下去了。 回去的路上,吴德贵渐渐恢复了记忆。 他很确定,陈东家下面一定有一个深坑,自己就是掉进去了,但是又不知道咋回事,被转移出来。 虽然刚才这爷俩还吵架,但经过生死之后,态度都有一点改变。 吴全友立马顿住脚步,低声道:“这事不能开玩笑,你能确定吗?” “能!肯定确定!” 吴全友眼中迸出一丝不易察觉得精光…… 第二十九章 谁给谁挖坑 陈东回去以后,心里一直不踏实。 吴德贵突然苏醒,意味着他受伤不严重,也就是说,他不会失忆。 那么今天晚上的事儿,他大概率会记住。 而且,记得很清楚! 现在他俩是水火不容,一旦被他抓住把柄,肯定会非常难受。 可这么大的房子又没有腿儿,总不能搬走吧? 所以必须想个办法。 … 半夜,陈东从草垫上爬起来,窗外一片漆黑,陈东立马烧起砖窑,又赶紧挖土和泥。 形状已经不重要了,先烧成型再说。 没了制坯和脱坯的环节,等于减少了三分之二工作量。 虽然形状丑,但胜在一个快。 天蒙蒙亮的时候,砖窑终于出炉,几块歪瓜裂枣的泥板出炉。 泥板很厚,每一块都至少在十公分。 而此时,陈东已满身大汗。 等泥板凉透了,陈东抱着泥板就往回跑,把所有泥板铺在地下室的入口,再把之前的砖头摆放好。 陈东的经验很足,又在上面撒上一层浮土。 陈东发出的响动,把周晴从梦中惊醒。 准确地说,她一直没睡踏实。 她很担心这事会漏出去。 然而,陈东只是淡定地摆摆手,让她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剩下的事儿,交给他。 “喔喔喔!” 此时,队上仅有的公鸡开始打鸣。 天亮了。 …… 吴全友一早就往陈东家走,满脑子都是吴德贵昨晚说的大坑。 如果这件事属实,自己兴许就不用装孙子了! 然而,吴德贵越走越觉得不对。 明明天都亮了,咋路上看不见人? 吴德贵连着走了好几家,想看看咋回事,可甭管去哪都是吃白眼。 终于,他推开王二的门,怒斥王二是懒汉。 王二这个混不吝可不惯着他,一开口差点给吴全友噎死。 “懒汉好歹不害人!” “你宝贝儿子?以一己之力给队上祸害了,你挺光荣呗?” 吴全友老脸一红,只能硬挺着。 王二白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公鸡队上的的响钟,公鸡一打鸣,男女老少就都爬起来。 不过,自从刘青天来了以后,公鸡把嗓子喊破了也没人起来。 政策改了,没啥可干的。 进山打猎倒是允许,可又没有趁手的家伙事,哪敢进山? 起床以后不光无聊,还白白消耗体力,倒不如躺着,好歹能节省点体力。 终于,吴全友受不了了。 如果这个风气形成了,大家习惯懒散了,明年的生产任务可就完蛋了! 吴全友不恨别的,就恨自己。 当初吴德贵生下来的时候,就应该扔乱坟岗子喂狼! …… 调整好情绪,吴全友到了陈家。 吴德贵的话又一次浮现在他耳边。 他说,那个坑应该就在陈东家门口,否则自己不会一进去就掉坑里。 一进门,吴全友脸上堆笑,嘴上说着要帮忙,可脚下始终在门口徘徊,压根不动地方。 周晴不由眉头紧皱,汗水从鬓角慢慢渗出。 吴德贵脚下踩的,就是地下室的入口! 陈东早有准备,从他进门就开始盯着他,见他如此踱步,立马看出其中意图。 这时候的较量很纯粹,不拼技术,不比能耐,就比心理素质。 陈东没表现出什么,依然满脸冷冰冰:“吴出纳又来帮忙啊?” “是啊,帮助队员吃饱饭,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哦。” 陈东指着门外,低声道:“门外还有一堆土,你去弄吧。” “好好好,我歇会再干。”吴全友满脸堆笑。 说话间,吴全友已是满心狐疑。 脚下声音很沉闷,脚感也很厚重,这绝不是空心的声音。 反复感受了好一会儿,吴全友彻底放弃了。 他脚下绝不可能是空心的! 这一切都完全得益于陈东的泥板。 他之所以做得很厚实,一是为了增加承重力,二来是用声音和脚感迷惑别人。 陈东认真分析过,吴全友已从嚣张跋扈变成惊弓之鸟。 只要没有确定的证据,他绝对不敢有什么动作。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如果吴全友不那么谨慎,如果他使劲跺几脚,这事肯定就露了。 想到这,陈东忽然就笑了。 人啊,最怕自己吓自己。 …… 下雪了。 万物俱寂,处处荒凉。 整个吴家沟看不见半点活人气儿,谁家烟囱都不冒烟,平时晒太阳吹牛逼的懒汉也没了动静。 本就死气沉沉的吴家沟,彻底没了活力。 在一片白茫茫中,陈东在家里忙得火热,吴全友还在寒风中和着泥巴。 昨晚,木门被吴德贵踹烂,陈东又上山伐了一些柞木。 柞木不粗,约莫着只有小腿粗细,但硬度高得吓人,用这东西做成门,三五个壮汉撞不开。 陈东一共选了十二根,十根木头整整齐齐摆在一起,按照之前的办法,用斧子在木头上凿出凹凸造型,以榫卯结构连在一起。 余下的两根做顶门杠,顶端削平,尾端凿出卡槽,正好能卡在砖头上。 在外面和泥的吴全友不经意的一抬头,正看见陈东拿着枯草和松枝填缝隙。 就是这一扇门,立马让吴全友清醒。 如今所有的政策,好像都在向陈东倾斜。 更准确地说,是在如此特殊的政策下,只有陈东能翻腾出水花。 就算旁人看着眼馋,也只能瞪眼看着。 没办法,谁让陈东有本事? 不甘带着淡淡的怨愤,从吴全友心里慢慢升起。 吴家沟姓吴,照这么下去,迟早要成陈家沟。 自己祖上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就这么被抢走了? 就在这时,木门被拉开,陈东走了出来…… 第三十章 属于一个人的政策 对于吴全友的付出,陈东没有丝毫感激,只是把他当个工具人用罢了。 毕竟,吴全友憋什么坏屁,谁也猜不到。 陈东依旧面无表情:“我们要吃饭了,要不你在这吃点?” “啊?” 吴全友有那么一瞬间是心动的,谁都知道陈东家有肉吃。 吴家已经很久没见到油花了,肚子里干巴巴的,谁不想来点肉吃? 可吴全友毕竟是做了半辈子出纳,脑子里还是有些理智的。 一旦吃了陈家的肉,没准就要被扣上搜刮的帽子。 算了算了。 吴全友暗自吞了下口水,摆手道:“不了不了,我不饿。” “那你明天还来吗?”陈东又问。 “我……来!”吴全友狠狠一咬牙。 陈东兀自点点头:“来的时候带着饭盒,明天有你的饭。” 说罢,陈东转身就走,只留下懵逼的吴德贵。 陈东为啥突然变得这么热情了? 难不成,他转性了? 如果是这样,那太好了,半年以后的投票选举就不用担心了! 然而,陈东到底怎么想的,谁都不知道,连周晴也猜不透他的意图。 毕竟现在食物短缺,分出去一块肉,那损失可不小啊! …… 吴全友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陈东正在用一种特殊手段,在一点点清除绊脚石。 这种手段不是雷霆霹雳,而是有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感觉。 这种悄无声息的进攻,远比大喊大叫更让人胆寒。 起风了。 吴全友忽然觉得有些冷,只能把棉袄裹得更紧一些…… 的确,这就是陈东的手段。 外面的绊脚石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陈东可以放开拳脚了。 实际上,对于冻土的处理,陈东有自己的办法,只是容易搞出大动静,很可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现在好了,人人都回到只关心吃饱的时期,没人再盯着他了。 半夜。 陈东掀开泥板,带着周晴跳到坑里。 只不过,这次把平时煮饭的甏也带了下来。 大甏里放着水,又在下面生起火,水蒸气缓缓蒸发。 在干燥的冬夜里,竟有一些水润。 周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没想到冬天还能这么舒服! 这也是陈东没想到的,原来周晴会为一点水蒸气而高兴。 兴奋了好一会儿,周晴才想起来问,陈东这到底是什么原理,为啥非要在这烧水? 陈东笑了笑,解释道:“利用水蒸气的湿润,瓦解冻土,等咱俩挖的时候,就事半功倍。” “那你直接泼水多好,何必这么麻烦。” “水蒸气的分子更小,能完美地渗透到每一个缝隙。如果只是泼水,那只是外面湿了。” “而且,需要不停地泼水,反而加重劳动力。” 说着,陈东准备拉着周晴的胳膊:“你先上去吧。” “我想再待一会儿嘛!” 周晴委屈巴巴道:“这里好舒服,多待一会又不碍事的!” “可是会缺氧的。” 陈东忽然发现,自己和周晴说话的时候,明显变得温柔许多。 瞬间,陈东老脸一红。 他立马转移话题,指着变小的火苗:“这氧气不充足,一会缺氧就麻烦了。” “好吧。” 周晴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丝毫没注意到陈东看呆的表情。 她略带委屈的样子,在陈东看来是那么可爱。 …… 周晴去睡觉了,陈东一直在上面看着。 到了后半夜,甏里的水烧干了,陈东跳到坑里仔细看了看。 之前的坚硬的冻土,已经彻底松软,挖起来和夏天的土没什么区别。 陈东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一劳永逸,减少身体消耗,是他无数次荒野经验的总结。 下面的土已松软,上面还有简易滑轮装置,效率已经不能用事半功倍来形容了。 三个小时的劳动成果,比之前三天还要强。 之前只有一小块容身之地,现在变成了一个大概十平米的容身之处。 挖出来的土,就让吴全友明天和泥吧! 反正烧出来的砖都早晚有用,别便宜了这个苦劳力! 转天,周晴看到地下室的时候,整个人眼睛都瞪大的了。 就凭一个烧水的大甏,就把速度提得这么快? 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陈东会什么魔法。 吴德贵准时来报道,这次学聪明了,把自家铁锨带来了。 没办法,没有趁手工具,苦的是自己。 陈东宛如一个老东家,把今天的活儿安排好,剩下的就让吴全友好好干吧! 安排好一切,陈东回屋直接把门关上了。 周晴觉得有些不妥,这么做会不会有点过分。 “过分?”陈东冷笑道:“他得感谢我!” “为啥?” “恶意克扣我家粮食,帮人占我家宅基地,这种事数不过来。” “我现在是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 当然,关上门不光是为了恶心吴全友。 他知道现在队上没人出来,修地下室的事儿,完全可以挪到白天来干。 按照昨天的办法,依然是用水蒸气软化。 挖土,运输,最后把土藏起来,简直是一气呵成。 吴全友完全是个机器人,不但帮陈东和泥,还把烧砖的事儿都干了。 一天过去,地下室已经扩到三十平左右。 陈东突然觉得一阵痛快。 一阵强烈的痛快! 这年代虽然苦了点,可是能很容易地实现房子自由。 自己当初的这点力,相比于几十年以后动辄百万的房价,这点辛苦真不算什么。 更爽的是,在所有人都吃不饱的时候,自己已经挖出一个复式小别墅! 在陈东兴奋的时候,周晴已经拿着图纸计算起来。 现在这个时候,必须在棚顶贴砖了,否则承重力是个问题。 门外。 墙角堆着几百块新砖。 之前的砖早就用完了,这都是吴全友的劳动结果啊! 见陈东出来,吴全友试探着问了句,要这砖头干什么。 陈东冷冷地回应道:“铺地面,怎么了?” “啊,没事,没事。” 不知道为啥,吴全友突然有一丝慌乱。 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到底是为啥! 这些慌乱落在陈东眼里,引得陈东暗自冷笑几声。 吴全友已经一步步走进他的计划里,而且,成果好像还不错! 陈东想给地下室的顶部贴上石砖,却发现距离有点高,需要个梯子。 这种事对于陈东就是手到擒来。 他让周晴先等着,自己去山上搞一些木头。 交代好一切,陈东就上了山。 吴全友看着他离开,心中泛起阵阵狐疑。 陈东不是说,要回去铺地面吗? 这怎么又上山了? 随即,吴全友注意到那扇虚掩的门,心中暗自盘算一番。 陈东一走,家里就剩下老弱病残,自己进去看看,应该没什么问题…… 第三十一章 该算的账,你千万别忘了! 吴全友想趁着陈东不在的时候进去,看看他在屋里到底干什么。 就在他把手搭在门上的一瞬间,陈东像鬼似的突然出现。 他在背后一嗓子,吓得吴全友浑身一哆嗦,很努力恢复淡定。 在那么一瞬间,吴德贵突然觉得,陈东好像布下一个天大的网,自己走的每一步都落在他计划之中。 他哪里知道,只要自己再快几秒种,就会知道一切! 可惜,老天爷站在陈东这面。 陈东确实是要进山,只不过在山脚下发现几根被雪压折的树。 有现成的,为什么要自己费力气?权当是老天爷赐的! 陈东把树枝扔在一旁,低声道:“准备一下,吃饭了。” “啊,好。” 此时,雪已经停了。 陈东索性在房子外面点上炉子,就在外面吃! 吴全友愈发狐疑,外面这么冷,陈东为什么要在外面吃饭?不怕拉肚子? 越是这样,吴全友越怀疑,陈东是不是真在里面藏东西了。 可实际上,陈东另有打算…… 陶甏烧得滚烫,鹿肉切成骰子块,方方正正的肉丁滚进甏里,瞬间滋滋作响。 鹿肉上丰腴的油脂在高温炙烤下慢慢渗出,只需要往里加一点点盐巴,那就是鲜美之极! 陈东招呼大家吃饭,几人围在炉子旁,倒是暖和得很。 这是陈家第一次和吴全友坐在同一张桌,大家都有点局促。 吴全友看着桌上的鹿肉直咽口水,可陈东不动筷子,他压根不敢有什么动作。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自己在无形之中,已经被陈东压制了。 半晌儿,陈东清清嗓子:“吃吧,别客气了。” 吴全友刚要拿筷子,又被陈东喊住。 这次,陈东笑了。 “吴出纳,这是咱们第二次坐在一起吃饭吧?” “啊。”吴全友愣了一下:“是第一次吧?” 陈东哈哈一笑:“您贵人多忘事,肯定不记得了。” “你侄女结婚的时候摆大席,我们全家都去了,拿了二斤鸡蛋当份子钱,但是被你撵出来了。” “这事,你忘了?” 陈东一提醒,吴全友立马惊出一身冷汗。 这事,确实是自己干的。 而且,当初他不但给陈家人撵出去,还用顶门杠砸陈东他爹。 没过几天,他爹就卧床了。 陈东就这么一直盯着他,始终没出声。 这事陈东当然记得。 不光记得,而且记得很清楚。 那时候陈东也不知道他爹为啥瘫痪,很多年以后带他去城里看病才知道,是钝物打击造成的股骨头损伤。 这件事始终刺在陈东心里,永远不会忘。 如今和吴全友坐在这张桌上,又把这事提起来,吴全友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吴全友赶紧解释:“东子,叔给你道歉!那时候叔也是喝了点酒。” “没事。” 陈东摆摆手:“事儿过去了,咱就不提了,吃饭吧。” “对了,让你带饭盒,你带了吗?” “啊,带了。” 吴全友拿出已经脱漆的搪瓷缸子。 陈东抹抹嘴,起身走到陶甏旁,把剩下的肉都盛了出来,装在搪瓷缸子里。 “一会吃完,给大队长也送一份吧。” “啊?这……”吴全友有些犹豫:“不合适吧?” “有啥不合适的?一点家常菜而已,不影响他当清官。” 说罢,陈东笑了笑:“再说,你不也坐在这吃吗?”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搞得吴全友食欲全无,坐的好像不是板凳,是钉子板! …… 一顿饭在窘迫中吃完,吴全友也有了盘算。 反正吃都吃了,就算吐出来也无济于事。 倒不如,把这些东西收下,回去给大队长送过去。 虽说俩人各管一摊,可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吴家沟当家的还是生产队长。 吃过饭,天色还没黑透。 吴全友端着搪瓷缸子,兴冲冲跑到公社,离着老远就看见公社的透着红光。 他走进去一看,所有人居然都点着洋蜡头儿,专心致志地埋头工作。 推开门的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吴全友有些恍惚。 这个坐了几十年的办公室,在这一刻竟显得陌生。 大队长披着满是补丁的袄子,抬头看了一眼吴全友,随即又低下头,用粗笨的手指学着写字。 吴全友不知如何是好,就想着回到自己的位置。 哪知屁股刚要挨到凳子,大队长浑厚的声音陡然响起。 “你还知道那是你的位置啊?” 吴全友立马听出门道,这是对他有意见了! 可他也算是老狐狸了,赶紧走上前,顺势拿出搪瓷缸子:“你晚上还没吃饭吧?快尝尝,热乎的!” 队长瞬间乐了:“呀!肉片!” 他一乐,吴全友就放心了。 “哪来的啊?”队长又问。 “陈东炒的!” 队长点点头,笑道:“味道还不错?” “确实不错!” “你吃过了?” 队长一句接一句的发问,吴全友突然觉得不对劲,脸上的谄笑微微有些凝结。 而此时,队长正细细端详着搪瓷缸子上的红字。 “优秀生产干部。”队长悠悠念了一句,又问道:“这是前年生产大会战时候你得的奖吧?” 吴全友尴尬地笑了笑:“是,你记性真好。” “肯定比你好!” “你自己都忘了吧!”队长脸色突变,嗓门猛然拔高:“你对得起这么荣誉吗?你配把它捧在怀里吗?” “白天给陈家干活,还在那吃饭,最后还拿回来?” “你是把陈东当地主老爷了,还是把你当短工了?” “咚!” 队长重重把搪瓷缸子摔在桌上,转头朝着众人朗声道。 “瞧瞧!优秀的吴全友同志!不但自己吃饱了,还担心我们挨饿!” “多好的同志啊!我应该上报给镇里!号召所有人都向你学习!” 这是吴全友第一次被骂得体无完肤,可自知心里有愧,完全不能反驳。 可心里的怒火渐渐烧了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吴德贵这个倒霉孩子,如果不是为了半年后的投票,自己不是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今晚挨的每一句骂,都将变成鞭子。 抽在吴德贵身上的鞭子! 吴德贵在山上走了一天,回家倒头就睡,睡得正香呢,猛然觉得身上一痛。 再睁眼一看,吴全友凶神恶煞地举着赶驴的鞭子,朝着他身上猛招呼! …… 第三十二章 意外 吴全友真下了死手,打的吴德贵几天没下来炕。 吴德贵甚至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啥,为啥睡觉都要挨揍? 在他不能下地的这段时间里,陈东已经把地下室的框架全部建好。 有周晴在旁边,能给陈东不断提供新的方法,整个地下室隐约有一种防空洞的感觉。 不管是棚顶还是地面,抑或者周围墙面,一律用砖头堆砌,每块砖的中间都有泥巴填充。 无论是耐力还是防潮,基本已经坐到了极致。 陈东默默感叹一声,在这个时代,毛子的建造技术确实领先。 框架有了,余下的就是内部设施。 陈东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把所有建造工程都挪到地下室来。 如此一来,不管别人怎么盯着,自己都永远安全,不至于落入被动局面! 陈东把这个想法跟周晴一说,周晴倒是觉得不错,可随之眉头一皱。 理想很美好,现实也很残酷。 就说烧窑吧,最起码得有个进气口,烟还要排出去。 单说这两条,就足够难倒人。 陈东仔细想了想,这事听着困难,但不是没可能。 几十年以后的烧烤店,因为油烟排放没少被整顿,后来大家研究出个新型排放方式。 把烟从地下排,通过泥土本身的吸附和过滤,再加上一些环保设备,基本就能达到环保标准。 烧窑的火不会很大,即便没有那些设备,也能达到无烟的标准。 陈东仔细想了想,自己家房子就在山脚,也就是说,完全是背靠大山。 理论上来讲,是可以把山挖开一点。 只要不碰到山基,就不会有塌方的危险! 有了之前的经验,陈东的速度明显快多了,烧水,润土,最后挖出来。 在挖的时候,陈东突然发现意外惊喜。 山的内土层,竟然是黄土! 东北不是没有黄土,只是很稀有,相比于黑土,黄土矿物更好,更能经得住高温。 从古至今,这都是做器皿的好东西! 更让陈东惊喜的是,黄土的湿度很高,这意味着不用经过复杂的加工!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陈东格外兴奋! 黄土经过几十分钟的风干,湿气渐渐褪去,等到表面有一些干燥的时候,陈东已卷起袖子,徒手用力摔打黄泥。 这是制作黄泥器皿的必须流程,古时称为‘醒泥’。 反复摔了好一会儿,黄泥的粘手程度较少,韧性增加不少。 醒泥之后便是困泥。 陈东把之前烧水的甏腾空,把黄泥塞的满满登登,又在上面压上重物。 做完这一切,陈东又转头继续挖洞。 挖黄泥同样是个体力活儿,这玩意和冻土正好相反,虽然不坚硬,但粘稠得很,每挖一次都要耗费不少体力。 陈东想了想,对于这种土壤,其实是有办法的。 在洞里生起火堆,等黄泥水分干了,自然就结块脱落了。 不过,那样黄泥就不能再利用了。 算了,挖吧! 一天的时间,陈东挖出一条三米长,两米宽的通道。 如果是单纯地做烟道,应该是够了,可陈东需要更多的黄泥,需要继续往里深入! 而此时,困在甏里的黄泥也差不多了。 经过这个流程,黄泥依然保持该有的弹性,只不过,可塑性会增加很多。 陈东立马把妹妹喊了过来。 这年头本来就没啥玩具,和泥是最好玩的。 既能干活,又能哄孩子,简直一举两得。 陈东叫妹妹如何塑性,妹妹也很聪明,虽然动作有些笨拙,可还是有模有样地干。 没过多久,地上已经出现几个歪歪扭扭的黄泥碗。 陈东赶紧拿到外面,砖窑的火尚未熄灭,这对黄泥来说,这温度是正好。 如果用烧砖的温度,最后只会得到一些碎块。 相比来说,黄泥的操作难度更高。 最难的就是恒温,必须让窑内温度达到300度上下。 在这个连温度计都罕见的年代,这全部要靠经验。 二十五分钟以后,土窑被打开,伴随着腾腾白烟,四个黄泥碗出现在陈东面前。 碗的表面微微有些开裂,要么是温度高,要么是时间长。 除了开裂的问题,这碗没什么缺点! 开干! 陈东拉着周晴,准备大干一场。 周晴有些迟疑,她之间见过泥匠,应该有个转轴,什么都没有,靠什么做? 陈东当然知道,那东西学名叫离心轴。 主要是通过上下左右拉扯形成的离心力,让陶器中空,在拉扯的过程中成型。 可那东西制作起来相当麻烦,会严重拖垮进度。 而这种麻烦,岂是用一块平整的木板就能解决。 徒手塑的形,肯定是歪歪扭扭。 只要有了基础的模样,再用木板在内外侧摁压,黄泥比较丝滑,滑动木板也没有滞涩感。 起初周晴还不太熟练,做了两个七扭八歪的陶盆。 好在周晴灵性高,做了三五个之后,明显变得好看许多。 现在最高兴的,当属老太太。 老太太是做饭的主力,平时最犯愁的是少碗短筷。 现在用的瓷碗,还是她当年结婚的嫁妆,掉瓷不说,吃饭的时候还把周晴的嘴扎了。 有了这些东西,再也不用犯愁了! 人一旦有了希望,做什么都有劲儿,连刺骨寒风吹在脸上都不觉得冷。 塑性的塑性,烧窑的烧窑,谁都不需要分配,大家很有默契地找到自己的位置。 人心齐,泰山移。 这条简易的流水线,让陈家在半夜的时候,多了一整套陶具。 大到水缸米缸,小到盆碗,这才叫一应俱全! 老太太合不拢嘴,看向米缸的时候,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你这小子,做个米缸有啥用?” “你家我是有米啊,还是有面啊?再说了,就算有,那也是公家的!” 陈东反复摸索着米缸:“只是现在没有而已,你怎么不知道以后没有呢?” “啊?” 老太太有些惊讶:“东子,咱可不能胡来啊!” 对此,陈东只是淡然一笑。 所有计划,全部藏在他心里…… 第三十三章 秘密 寒风肃杀,吴家沟愈发萧条。 除了公社的人,基本没人会出门,从之前的一天两顿饭,变成了每天一顿饭。 没别的要求,饿不死就成。 生产队长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无论怎么节省,都改变不了坐吃山空的局面。 人要是饿极了,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到时候小事也变大麻烦。 而此时,陈东早已化身穿山甲,挖出一条将近十米的通道。 可以说,现在陈家的房子,已经完全和山连在一起了! 陈东立马着手土窑的事儿,先用泥巴塑起来,再按照之前的办法先让土窑正常阴干。 趁着这个时间,又塑出一节中空的烟囱,横着埋进预留的管道。 等一切准备就绪,陈东先点了一把小火,让周晴去外面看着。 效果很好,半点烟都看不到! 这就给了陈东足够的信心,立马把火加大,烟气顺着烟囱往外走,全部进到山体内部。 经过土壤和碎石的过滤,什么都看不出来! 只不过,屋里还是有一点小问题。 山洞里没有自然风,没有动力可提供,完全靠着烟气的自然流动。 如果烟太大,那一定会出现倒灌。 搞不好会中毒! 陈东又立马在旁边挖出一个窗户大小的洞口,半个身子钻进去,横着打出通道,把两个洞口连在一起。 随即,陈东找来一根稍微笔直的木头,又用榫卯把几块木板拼成风车状。 风车套在木棍上,底端拴上麻绳。 只要不断拉扯绳子,风车自己就能转,能暂时代替自然风,保证烟能顺利排出。 这种古老的方式,很容易叫人腰酸背痛。 这种体力活,自然要陈东来做。 万幸的是,烟道很窄,风的能量不会被稀释,效率倒是还不错。 可陈东现在怀念的,依然是当初在亚马逊,做的水力排烟灶…… 陈东负责看窑和排烟,妹妹负责摔泥巴,老太太和周晴则闷头塑性。 在家里做这些,和在山上完全不一样。 当初在山上的时候,既担心被别人看见,又担心遇见猛兽,还要藏在雪窝子里取暖。 劳动环境变得舒心,效率更是成倍提升。 到了晚上,三座锥形土窑已经拔地而起,一个炼铁,一个烧炭。 而另外一个,陈东要用来准备烧陶器,先把家里必备品做出来,这日子才更有盼头。 结束以后,大家都回去睡觉了。 陈东留在地下室,静静的看着三座土窑。 虽然成果喜人,但陈东还是有自己的担心。 炼铁还好一些,不会有太大的烟雾产生,烧炭可不一样,那可是一氧化碳爆棚,一个不小心,全家就容易交代在这。 思来想去,陈东有了更大胆的想法! 把烧炭窑直接连在山体上,再顺着烟道往上挖,在山体最薄的地方挖出排烟道。 只要在外面做好伪装,外人应该是不会发现的。 说干就干! 常年的荒野求生,让陈东养成了特殊的作息规律。 他不需要长时间的深度睡眠,只要能间歇性的睡十几分钟,就能很好地养足精神。 哪怕是在这十几分钟里,他都能被任何异常惊醒。 这个看似不科学的作息方式,在荒野中救了他无数次。 这种习惯直接导致他夜晚的精力要格外旺盛,手里拿着一把铁锨,直接钻到山体里。 向上挖的危险系数直接增加,稍有不慎,头顶的黄泥就容易垮塌。 这么湿重的泥,活埋一个人简直太简单了。 不过,越是危险的活儿,越考验技术,而非单一的体力。 在这方面,陈东自然是经验满满。 陈东把铁锨当成画笔,先在松软的黄泥上画个圈,又用铁锨刃乱铲几下,松软的黄泥瞬间土崩瓦解。 这时候在用铁锨往上捅,黄泥自己就噼里啪啦往下掉。 既减轻风险,又节省体力。 简直是一举两得! 靠着这种方式,半宿的时间过去,陈东已经挖出一道十几米的竖井。 按陈东的推测,再有几米,应该就能完全打通。 不过,再往上挖的时候,陈东突然发现一块坚硬的石头。 石头整体泛白,硬度相当高,铁锨砸上去只留下一块白色印记。 而此时,陈东隐约听见公鸡打鸣。 天亮了! 天一亮,陈东就不敢继续了。 白天是大型动物出没的时间,这种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很容易引起他们的注意。 算了,先这样! 睡一会儿! …… 半个小时以后,陈东从熟睡中醒来。 既然不能再挖,那就干点简单的! 陈东带着全家人动手,把一切生产、生活设施都转移到地下室。 楼上只剩下几个草垫子,平时用来睡觉。 不管谁来的,都不会觉得陈家有问题。 这样会给他减少很大麻烦。 …… 生产队长夜不能寐,总觉得这样下去要出大事。 转天起床的时候,他先把吴全友喊了过来。 自从前几天骂了他一顿,这是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 吴全友在家躲了好几天,既不敢去公社,也不能去陈东家,弄得自己是左右为难。 此时大队长突然叫他,心里难免一哆嗦,可随之又有些庆幸。 见了面,大队长态度还算客气,之前的事儿一律没提,而是问吴全友,陈东现在到底在家干什么? 吴全友眼珠子一转,知道这是自己缓和关系的好机会,赶紧把声音压低许多。 “陈东一直猫在家里,白天晚上都不出门。” “我去了以后,他一直防着我,不让我看里面。” 队长冷笑几声:“让你去干短工,你还真是一点正事不办啊!” “不不不,有一件事我能确定!” “什么?” “陈东家里肯定藏东西了!而且,是不能被别人看见的东西!” 队长眉头一横:“不能见光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 “你带我去看看!” …… 第三十四章 各怀心思 队长的本意不是窥视什么,只是想看看陈东在搞什么,再想办法刺激一下其他人。 甭管干什么,总比这样死气沉沉的要好。 他俩到陈东家的时候,陈东刚把东西转移完,正忙着打扫地上的浮灰。 见到二人进来,陈东明显有些吃惊,随即放下手上的扫把。 “哎呦!两位领导来了,咋不提前打个招呼?” 队长还好,吴全友心里挺不是滋味,刚给人当完苦力,现在又被叫领导。 队长环顾四周,问道:“你忙活了这么久,没见屋里添什么啊。” “也没啥可添置的。”陈东笑道:“都是普通老百姓,能对付过日子就行呗,不能奢望太多啊!” “你可不普通啊。” 队长看着房子,感叹道:“不说队上,整个镇上都没有几间砖瓦房,不容易啊!” 他在这感叹连连,语气掺杂的绝对不是单纯的感叹。 陈东有点听烦了,索性捅破窗户纸:“我的大队长啊,您直说吧,有啥我陈东能干的。” 队长爽朗一笑,挑起大拇指:“要不说东子觉悟高呢。” “我是这么想的。” “要是方便的话,你教教我们烧砖?” 说罢,队长又赶紧补上一句:“不急,你考虑一下再告诉我就行。” 虽然队长是个暴脾气,可之前也是上过战场的主儿,带兵打仗有自己的一套。 正是因为这些管理经验,才让他回到地方后当上了生产队长。 他的意图很简单,就是为了调动劳动积极性。 在这个时候,他们可能对别的都不感兴趣,唯独自己的吃喝拉撒,肯定有兴趣。 这种积极性只要能保持到明年春天,从盖房子转到农耕,明年的生产任务就不愁了。 所以,他很希望陈东点头。 可站在旁边的吴全友,心立马悬了起来。 这是他最不希望的事儿! 所有人都在忍饥挨冻,只有陈东衣食不愁,可谓是风头无两。 如果再让他这么出风头,吴家沟真的要改姓了! 吴全友的思想很保守,他始终觉得,吴家沟应该永远姓吴! 陈东久久未言,而是在队长眼中看见淡淡的期待。 片刻,陈东哈哈大笑:“大队长亲自开口,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这么说,你答应了?” 陈东一拍胸脯子:“您都说话了,我还有啥说的?” “只不过吧……” 见陈东面露难色,队长立马明白了,这是准备讲条件了。 算了,谁叫自己有求于人? 陈东给队长算了一笔账,自己作为家里唯一的壮劳力,要是出去教人盖房,一家老小该没饭吃了。 也不多要,每家每户给一斤棒子面,不能掺树皮粉和观音土,否则老人孩子吃了受不了。 只有能做到,他陈东一定不藏本事! 队长顿时面露难色,那可是一斤啊! 放在产量季,兴许还有的商量,大家现在吃了上顿没下顿,咋可能答应? 见队长摇头,陈东只能叹了口气。 “您别为难,要是不行就算了吧?” “你看,能不能少一些?”队长换成商量的口吻。 “您能跟我商量,我不能跟肚子商量啊,其实我也无所谓,主要一家老小。” 一时间,二人之间陷入沉默。 陈东不想得罪队长,可又不想答应,只能选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 如果队长用强,这就是胁迫主义,要被扣帽子的! 果然,队长一听陈东这么说,就此作罢。 自己这把算盘啊,终究是没能打响! …… 出了门,队长脸上带着明显的颓败,可又觉得不对劲。 陈东忙活了这么久,只是盖了个房子? 吴全友索性装傻,两手一摊:“他倒是想干别的,也没这条件啊。” “你也别老觉得他三头六臂,一个人能干出啥大动静?” “那你说,山里的土窑会不会是他弄的?” 队长脑子转得很快,立马把之前的事儿联想到一起。 吴全友反应快:“不可能,我看着他长大的,他压根没见过铁匠长啥样,能会打铁?” 有了吴全友这几句话,队长明显放松许多。 吴全友知道队长挺看重陈东,越是这时候,越不能助长陈东的威风。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这短短几句话,给陈东省去多少麻烦,又给自己留下多大的祸端。 …… 陈东见他们走远,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 老话说,黄白不外漏。 这年代的粮食,比金银更值钱。 这群恶鬼要是饿疯了,家人的安全可就没法保证了。 陈东让周晴留在家里,自己则要去一趟半山坡。 他简始终觉得挡住自己挖烟囱的石块有些特别。 很少有石头呈现亮白色,要说有,那也只是大理石。 可大理石硬度低,用铁锨戳几下,早就该出裂纹了,不应该是这个状态。 以陈东的经验来看,这种反常的东西,要么极其危险,要么就是宝贝。 所以,他必须要去看看! 到了半山坡,陈东找到大概位置,见四下无人便用力开挖。 果然,一块白色岩板出现陈东面前。 阳光反射上去,岩板中有一些闪耀的星星点点,闪的人眼有些刺痛。 短暂的愣神,陈东突然反应过来,立马吹开浮雪,凑在上面轻轻舔了一下。 是咸的! 这是…… 陈东脑子嗡嗡响,突然反应过来,这是羊舔砖! 这东西实在是太罕见了! 这是几百年矿石的沉积,再加上特殊地质环境变迁,才能进化出这种东西。 这才是真正的天生地养的好玩意! 有那么几秒钟,陈东以为自己判断错了。 可随即他突然想到,队上的羊群丢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在这地方找到的! 自己没判断错! 羊舔盐这个名字很怪,但也很真实。 这矿石里有充足的盐分,还有许多矿物质,羊舔了以后能补营养,所以羊才主动来找。 更让陈东兴奋的是,羊舔石是一种地质形成的矿物,一旦出现,绝对不会是一块。 这意味着,山上会有很多! 一想到这件事,陈东激动地恨不得蹦起来! 这东西虽然叫羊舔石,可人也能吃,只不过这里面有一些矿物质需要提炼出来,人吃了会便秘。 没多犹豫,陈东搬着这羊舔石,步履匆匆地下了山。 好日子来了! 第三十五章 希望 从古至今,盐和粮都是重要战略物资。 从某种意义上说,盐的地位比粮食还要高。 毕竟实在吃不上饭了,还能用草根树皮代替,可盐的替代物只有墙硝。 关键是,墙硝吃多了还会中毒。 更要命的是,人身体一旦缺盐,最轻也是浑身乏力,至于劳动生产,想都别想了。 严重的话,一定会死人。 陈东现在找到了羊舔石,相当于拥有绝对的生存资本! 羊舔石一搬开,洞口里豁然开朗,一眼能看到自己的地下室! 一个更大胆的想法在陈东脑海中蹦出。 这个通气口既可以排气,还能当物资运输通道,这是不是一举两得? 把山上的东西从这丢下去,不但能节省体力,还能节省时间! 不过,要是这么做,就必须保证绝对没人靠近,否则肯定有隐患! 想到这,陈东突然有了主意。 搬着石头回了家,陈东先没处理石头,而是先跑到公社。 见到队长,陈东直言不讳,说那山中有夹子,不知道是谁下的,最近先不要进山了。 队长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屋漏偏遭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这就意味着,村民进山打吃食的希望彻底断了! 当下,队长问陈东,有没有啥好办法,能把夹子挖走,万一出了人伤,那就麻烦了! 这本来就是陈东编的,咋可能有办法? 情急之下,队长赶紧把老**喊来,虽然他现在不进山了,可经验还是在的。 陈东心头一紧,万一老**有办法,那岂不是要大部队进山了,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都要暴露了? 老**来到队上,闷头无声的嘬着旱烟,静静地听着队长的恳切。 陈东一直在想对策,哪知老**居然缓缓摇头。 “我知道那里面的夹子,那不是民用夹,排不掉。” 陈东猛吸一口气,自己只是随口乱编的,没想到还真有! 老**说,山里的夹子有两种,一种是子母夹,只要触发一个,另一个马上弹起,人根本没机会跑。 另外的一种叫鬼夹,最阴损的就是这玩意。 别的夹子最多把脚夹折,这玩意直接夹膝盖,夹住至少是个残疾。 队长一听,立马不出声了。 这个风雨交加的时候,千万别再出人伤了。 这事暂且作罢吧! 从队上走出来,陈东和老**顺路。 厚雪咯吱咯吱作响,始终沉默的老**突然开口:“山里的夹子早就废了,你应该能看出来吧?” 一瞬间,陈东有些被看穿的感觉。 自己随口胡诌的东西确实存在,但没想到已经失效了。 “那你为什么还说排不了。” “因为我想让你进山。” “为啥?” 老**顿住脚步,扭头看向陈东:“因为你把那熊杀了,替我儿子报仇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想求你帮忙。” “你说。” “如果你猎到东西了,能不能分一点下水给我,我留着过年吃。” 不知为啥,陈东突然心头一酸。 自从重生回来,陈东见过明抢的,见过耍无赖的,唯独没见过求的。 而且,他要的是下水货,都是不值钱的玩意,陈东怎么会拒绝? 就在俩人刚分开的时候,队里的广播突然响起。 队长急促而粗犷的声音响起,厉声告诫村民不要上山,否则后果自负! 不但如此,队长还叫人用铁丝网把山脚围住,保证谁都上不去! 起初大家都怨声载道,本来就没地方弄吃的,现在连山都不让上? 可后来一想,陈东也不能去了! 这样大家又回到同一条起跑线了,谁也不比谁过得好! 他们哪知道,陈东早就准备好了秘密通道! …… 陈家。 周晴看着亮晶晶的岩板发呆,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石头呢! 一听陈东要把石头放在水里煮,周晴顿时有些失望。 这么好看的石头,做一个小吊坠会多好看,扔在水里岂不是浪费了? 陈东脑子里只有生存,对这种浪漫实在不能苟同。 周晴明显有些失落,可又不好反驳陈东。 毕竟,他说的没错。 周晴的失落落在陈东眼里,他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还是悄悄留下一块石头。 提炼盐这件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只要把羊舔石放在热水里煮,这就算完成一大半。 而难的地方在于提取。 这不是普通的海盐或井盐,一些矿物质是不被人体吸收的,搞不好还会起反作用。 就算陈东生存经验丰富,可让他搞出一套实验设备也是天方夜谭。 粗陶泥锅咕咕作响,乳白色的物体渐渐析出,那样子有点像牛奶掺水,原本闪亮的石头渐渐失去了色彩。 这就是盐! 水的颜色越来越浓,到了最后,变得跟浆糊似的。 这就意味着,这里的羊舔石的含盐量很高! 陈东立马换了一口泥锅,把提取好的液体放在里面继续煮。 按照这个办法,反复煮了五次。 水越煮越少,结块的结晶越来越多。 陈东粗略估计一下,这至少有个三无两。 周晴在一旁都看呆了,那么珍贵的盐,就这么被提取出来了? 这听着就不可思议啊! 可陈东面色却显得有些凝重,这个盐还不能吃。 必须想个办法…… 陈东凝神想了好久,突然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为什么牛羊舔了以后没事? 这和他们的消化系统有绝对关系! 牛羊都属杂食性动物,杂食动物的特点就是胃液是强酸,所以才能消化一切! 酸! 没错,就酸! 盐酸结合! 这年头什么都是稀罕物,唯独醋不值钱。 大家本来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吃上点酸醋,那不是更开胃了? 家里一年也包不上一顿饺子,这醋就显得无用武之地。 而此刻,这些平时没用的东西,就成了陈东的宝贝! 转头,他先把陶锅重新加热,直到陶锅吱吱冒烟的时候,盐和醋同时放进去。 陈东看着两个陶锅里的盐酸反应,心跳猛然加速。 只要成功了,以后日子就会彻底扭转,那些所谓的狗屁困难都不会是困难…… 第三十六章 大萧条 盐酸两个物质在粗陶泥锅里慢慢反应。 醋酸弥漫开来,褐色的气泡开了又破,随着温度的加热,醋的蒸发速度明显增加。 到了最后,锅底只剩下黑乎乎的东西。 周晴不可思议地看着陈东:“好好的盐,怎么弄成这样?” “这还怎么吃?” “别急。” 陈东轻轻戳破结块的盐,用手轻轻一搓,细沙的手感登时传来。 这个手感让陈东有些惊喜! 没提炼之前的手感宛如砂砾,如今手感变细,就意味着醋的蒸发,带走了很多不必要物质! 洗盐! 所谓洗盐,不是单纯地放在水里洗,而是重新放在锅里加热提纯。 陈东和周晴又把刚才的步骤折腾了几遍。 褐色的残留随着水蒸气而蒸发,盐水一点点变清澈。 周晴累得直不起腰,陈东还在咬牙坚持。 终于,在第五次提纯后,所有的盐变得雪白,而且也不再凝结成块。 成了! 陈东难掩兴奋,用力揉搓着雪白的盐,放在嘴里轻轻一舔,除了咸味,没有任何苦涩。 这更印证了陈东的想法,所有杂质全部析出! 陈东只顾着兴奋,完全没注意周晴的瞳孔地震。 在她眼里,陈东就像个神仙似的。 就用这么一块石头,愣是把盐变出来了,她能不震惊? 有了盐,生活就有滋味了! …… 短暂的兴奋没让陈东头脑发昏。 盐是长期需要的,想维持身体健康,五口人的食盐量也不是小数字。 另外,从明年开始,连续三年闹旱灾。 大灾之下,必定人心惶惶,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必须趁现在还算平稳,抓紧囤积物资! …… 就在这时,妹妹突然急慌慌的跑到地下室,让陈东抓紧出去看看。 一看妹妹如此惊慌,陈东也有些不安,赶紧爬了出去。 此时陈东才知道,外面出大事了! 陈大花坐在地上蹬腿打滚地骂,鼻涕在袄子上结成了冰。 陈大花嗓门大,像专门学过似的,骂的又脏又脆。 语速极快,字字清晰,各种亲戚的生殖器在她嘴里层出不穷。 感觉被她骂一句,祖坟都要裂开。 陈东默默感叹一声,谁这么不开眼,上她家找刺激去了? 听了一会儿,陈东终于明白了,随即心头一惊。 就是几分钟之前,有人闯进她家,拿走了仅剩的二两棒子面。 那是留着过年吃的! 这一句话,犹如凉水进油锅。 所有人都清晰的认识到一件事,人已经没有人性了! 吴家沟属于家族村,基本都能攀上亲戚,虽说陈大花也是外来户,但早就融到一起了。 另外,陈大花家庭情况也特殊,寡妇妈带个女儿,家里连男丁都没有。 就算是欺负,也别欺负这种人啊! 现在为了一口吃的,连最基本的底线都不顾了! 这人啊,要疯了! 陈东在远处看着,虽然有些震惊,但能接受。 在生存面前,饥饿会一点点蚕食道德,就像是一块钝石,一点点摩擦本就纤细的麻绳。 一旦绳子断掉,秩序必将崩塌。 一切都将回归到原始社会,森林法则将重新主导这个群体。 这一切看似诡异,但符合常理…… 这事很快传到队长耳朵里。 这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查! 必须严查! 队长立马叫上所有保卫科的人,马上到陈大花家,掘地三尺也要看找到这人! 不把他送上公审,自己这个队长不干了! 这个年代虽然没有监控,也没有检测仪器,但从生产队长,到保卫科干事,各个都是战场上下来的主儿。 能在战场上全须全尾活下来的,哪个是一般人? 单说生产队长,那以前是个侦察兵,常年出现在敌人眼皮下面。 洞察能力绝非寻常人能比的! 生产队长亲自查线索,从头到尾,从里到外,全都查了一遍! 诡异的是,对方竟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按照陈大花的说法,那人完全是强盗,动作幅度很大。 而棒子面又是陈大花的命根子,她一定拼死抵抗。 可现场连个摔碎的东西都没有,这很不符合常理啊! 陈大花看着一群人在自家进进出出,心里急得跟火烧似的,一把抓住队长的衣服,让她先别抓贼了。 在她眼里,抓贼不是大事儿,谁来补偿她的棒子面,这才是头等大事! 就在这时,陈大花突然问,队上不是有储备粮么,能不能先拿出来点,等自己的棒子面找到了,再还回去。 此话一出,队长面色突变。 “你不知道储备粮全称叫啥吗?”队长黑着脸问道。 “爱啥啥!我就知道我得吃饭!” “那叫战时储备粮!”队长地吼道:“没有上面的命令,谁敢开粮仓?” “那你总不能叫我饿死吧?” 陈大花嗷的一声又哭了出来,哭的队长脑浆子疼。 “得得得,别嚎了!” 队长用力摆摆手:“我家还有二两,匀给你一两,行不?” “那剩下的呢?”陈大花委屈道。 队长猛然拔高嗓门:“你还想剩下的?这都是我自掏腰包的!” 顿了顿,队长语气缓和一些:“剩下的早晚补给你,就算找不到,我个人也给你。” “那你现在就给我。” “给给给,你去我家取,我媳妇在家呢!” …… 入室抢粮的案子成了无头悬案。 这些身经百战的老侦查,竟找不到半点痕迹。 队长的心里渐渐有了怀疑。 有没有可能,这一切都是陈大花自导自演,只是为了讹一点粮食。 可没有切实的证据,又不好对一个寡妇妄下定论。 这…… 这个结果不在队长的预期,也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没有结果,才是最可怕的结果。 如果说之前是自扫门前雪,现在就变成了狼人杀。 谁也不知道狼藏在哪里,更不知道下一个被刀的谁。 而队长也加强了安全政策,保卫科的人全部出去巡逻,发现任何异常,先把人摁住再说! 一时间,本就死气沉沉的吴家沟又蒙上一层肃杀与萧条…… 第三十七章 死水下的热气 吴家沟好像变成了一潭死水。 死水之下,暗潮涌动。 每个人都在暗地里戒备,把所有人都当成假想敌。 男人把镰刀磨得锃亮,连睡觉都要放在枕边。 就连平时最爱哭闹的孩子,最近也变得格外安静。 好像任何噪声都会引来不幸。 而这股带着萧条的死气,恰恰是陈东最好的保护伞。 白天大门紧闭,全家各自忙碌。 有了盐,陈东第一件事就是把之前猎回来的鹿肉全部腌上。 腌肉更容易保存,而且保存时间更长,饱腹感更是无敌。 不过,腌肉干对阳光和自然风有要求很高,少了这两样,肉干肯定做不成。 最近可谓是天天大晴天,可陈东又不能把肉挂在外面。 只能在现有资源上想办法了! 风的问题还算好解决,关键是太阳。 只能用火试试了! 肉条被切成拇指宽,每条尺寸都和手掌差不多大,这是最容易携带的尺寸。 肉腌了一天一夜,腌入味的同时完成了脱水。 地下室里的柴窑始终在工作,陈东索性在旁边搭起一个长条木架,把切好的肉干挂在上面。 即便陈东已经很小心了,可还是除了问题。 相比于自然风,温度显得更重要。 晒肉干靠的是小火慢烘,阳光的温度正好,温度稍微高一点,肉干马上就半生不熟。 一旦变成这样,立马就成了鸡肋,扔了可惜,吃了又不消化。 陈东想了好久,既然不能晒太阳,那就模拟一个太阳! 最适合晒葡萄干或者肉干的地方,无异于是信疆。 陈东去过那里,能回忆起那里的温度气候。 这就好办了! 信疆的气候很典型,晒在脸上火辣辣的,但因为昼夜温差大,导致肉脯类的东西不会被烤坏。 陈东立马把晾肉架改良,从原来的长条形,改成类似烤箱模样的方盒子,在盒子最下面,凿出数十个孔洞。 方盒子两侧用木棍支撑,使其能平稳的撑在地面。 随即,陈东又在泥砖地上铺一层烧好的木炭。 方盒子距离地面大概二十公分,这个距离可以保证热量很好地进入木箱。 这其实就是烤箱原理,利用比较低的温度,长时间烘焙。 方盒子的空洞既是进气孔,也是排气孔,热量在箱子里始终是循环状态,保证每块肉都受热均匀,又不会半生不熟。 唯一的弊端是,木炭消耗量会激增,而且需要经常更换,尽量不要让温度空挡太久。 陈东计算过,一层木炭能坚持一个小时。 不过,这种低温烘焙的速度会很慢,想风干一箱,至少要三天时间。 算了,陈东也不纠结。 反正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 三天后,第一炉肉干出炉。 焦褐色的肉干还散发着余温,溢出的油脂在表明形成琥珀色的光泽。 鹿肉干和牛肉干有点像,但明显嚼劲更足。 入口咸香,随即便是肉香疯狂释放,粗壮的肌肉纤维充满口腔。 这种简单而纯粹的干香,要比几十年之后狠活儿产物强百倍。 肉干一出炉,可谓是满屋飘香。 周晴和妹妹先被吸引过来,抓着肉干大快朵颐。 妹妹蹦蹦跳跳地喊着a好吃,嘴里嚼着肉干,口水还是弄了满身。 周晴则是满脸不可思议。 说起来,周晴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外国糖块和零食也吃过。 可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干而不柴,油而不腻! 绝了! 陈东把妹妹喊过来,让她拿一点给爹妈送去,敞开了吃! 在这个食物稀缺的年代,能吃上一口肉干,比过年还幸福! 果然,有了盐,一切好像都变得简单了! 鹿肉干确实很顶饿,全家一起上阵,也还剩下大半箱。 陈东大概查了一下,全家一次差不多要吃十几根,如果想存储几年的量,这个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扩大烤箱,保证每次出炉的更多。 另一个问题就是,必须进山打猎了,保证原材料不断。 说干就干! 陈东粗略算了一下,大烤箱的尺寸就用300x300,比正常办公桌大一些。 至于位置嘛,就紧挨着柴窑,烧炭取炭都方便。 之前做的小木箱,既不需要太多木头,对木头的要求也不高,可变成大型的就完全不一样了。 选材,凿木,榫卯嵌合都很费功夫。 然而,还没等陈东的大烤箱做好,新的问题又来了。 陈东突然发现,之前烘干好的肉干开始变黏,甚至出现一些白色的物质。 是潮气! 对于仓储来说,返潮气是头等大忌。 做出来多少东西都没有,到最后根本逃不脱发霉的结局。 这才过了两天,肉干已经有了变质的前兆,更别提存上几年了。 肉干的事儿暂且搁置,先把防潮的问题处理好! 陈东叉着腰,忖量好一会儿,心中已有了主意。 荒野求生本来就是见招拆招,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这种突如其来的问题不算什么。 地下室比地平面要低三米,感觉不是很明显。 万一到了雨季,这下面怕是要成水帘洞了。 必须从根源解决问题…… 第三十八章 这不得撑死啊? 陈东拿出图纸,重新做了规划。 防潮和抗洪水是一个道理,靠单纯的阻拦是行不通的,必须要疏导,使其维持在一个平衡状态。 陈东立马从秘密通道爬出去,从半山腰捡来不少石头,大大小小什么样都有。 捡来的石头放在火堆里生烤,用高温瓦解石头内部结构。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石头表壳已高达上百度。 陈东拿起准备好的冰水,朝着石头直接泼上去。 极热与极寒相遇,石头瞬间四分五裂,用脚轻轻一碾,直接成了砂砾。 这种粗细不一的砂砾,既兼顾过滤性,又具有透气性,是目前能搞到最好的材料。 随即陈东找来簸箕,把粗细砂砾筛出来,再把所有砖块挖开。 粗砂砾放在最下层,细沙放在上面,这样可以保证地面稳定,重新铺砖的时候不会凹凸不平。 前前后后撒了三层,初步防潮工作总算完成了。 相比之下,下一步才是决定是否成功的关键。 陈东又烧了一批砖,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这次砖头竖着放。 每一块砖头的长度都是十公分,每两米就竖着摆上一排,保证承重性的同时,又留下干冲锋的排气孔。 可以说,地下室潮不潮,这十公分的空间起着主导性作用。 地下室差不多六十平,被陈东划用砖头划分出30个独立空间。 陈东给每个空间做好编号,1、3、5的奇数做排气孔,2、4、6的偶数做进气孔。 孔孔互通,洞洞相连。 所有进气孔内部挖出一道三尺深的火道,只要在外面点火,热量会顺着火道往里钻。 热量烘出的潮气会顺着排气孔钻出来,如此一来,潮气就会顺利排出。 最关键的是,陈东把烧炭的点火口连接过去,烧炭的时候,顺便把地面烘热。 如此一来,不用单独生火,更不用放一个专人看着。 实际上,这就是很多年以后的地热原理,只不过做了一些小小改动。 烧炭窑一烧着,热气顺着火道往里钻。 约莫着半个小时,淡淡的雾气一点点往外钻。 成了! 时间紧迫,只能先做一个粗糙的初代产品,等解决了眼前的温饱,再想办法升级! 四块一人高的木板以榫卯的方式连接在一起,下面打出数十个孔洞。 一个大型的烘肉箱子也已经成型。 这箱子的容量极大,半头剔骨的鹿肉竟全部装了进去。 如此庞大的容积连陈东都没想到! 必须进山打猎了! 好在外面一切都稳定了,即便陈东不在家里,也没人敢搞事情。 周晴在家憋闷了好几天,一听要上山,马上就要跟陈东去。 短暂想了想,陈东还是决定带上她。 秘密通道从家里直通半山腰。 陈东和周晴探出头的一瞬间,心中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政策的限制加上铁丝网的封锁,所有人都不能进山。 望向白雪茫茫的兴安岭,这附近的山头都只属于他! 属于陈东自己! 这才是取之不竭的大粮仓! 这个想法一出现,陈东浑身上下都充满力量。 相比于刚重生回来的镰刀,陈东现在手持长弓,也算是鸟枪换炮了。 厚厚的积雪咯吱作响,刚过半山腰,陈东突然听见身后一阵振翅。 陈东猛回头一看,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鸟一跃而起,瞬间落到树枝上。 是飞龙! 陈东登时两眼放光,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啊! 飞龙的学名叫花尾榛鸡。 之所以能和‘龙’挂上钩,是因为那句天上龙肉,地下驴肉。 单听这个名,就知道味道有多鲜! 事实也确实如此。 如果东北的野味有排名,飞龙一定稳居前三。 多亏是在这个年代,还能开开洋荤,几十年以后,这已经成保护动物了,一口飞龙,三年牢饭! 想开洋荤,还真得下点功夫。 周晴看着飞龙叹了口气:“这东西啊,跟咱没缘分。” “你咋知道没缘分?” “这东西太机灵了,咱俩又没苞谷,引不过来啊。” 的确。 飞龙这东西机灵的很,别说脚步声,撒泡尿溅在雪上,都能给它惊的四下逃窜。 周晴眼馋,但也只能眼馋,心里已经放弃了,扯着陈东的袄子就想往山上走。 与其在这吹冷风,不如到别处寻寻。 哪知陈东纹丝未动,目光如炬,两眼盯着前方,转头又看向周晴。 “试试,万一行呢?” 周晴只当他是找个安慰,压根没放在心上。 然而,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陈东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飞龙这东西虽然机灵,但也有个鲜为人知的弊端。 公飞龙左面屁股羽毛厚,母的则相反。 这就导致它们的起飞姿势,一定是向左或向右,绝不会是直愣愣的竖着飞。 显然,落在陈东面前的,是一只公的。 此时,陈东已经慢慢摸到弓,拈弓搭箭,悄无声息地瞄准飞龙。 而周晴突然发现,陈东竟一手握两箭。 无论是之前在城里,还是下乡以后,她见过打猎,知道一手握两箭的难度有多大。 这完全会影响两支箭的平衡,射出的路线必然偏离。 就在她愣神的瞬间,耳畔已响起箭弓地蹦弹声。 “簌!” 破风声随之响起,一道利箭直射而出。 果然,不出所料,射偏了。 不等周晴反应,陈东手中的第二道箭突然射出。 这一击,正中飞龙脖颈! 几乎是刹那,飞龙身子直挺挺的侧翻,再没了半点声息。 “你怎么做到的?”周晴忍不住惊呼道:“你,你竟然打中了飞龙?” 陈东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太得意,可还是憋不住笑。 一面是因为飞龙。 可另一方面,是因为周晴的肯定,心中难免有些暗爽。 第一箭压根没指望射中,目的就是把它惊起来。 既然知道它肯定往左飞,那就做好提前预判,第二箭自然就中了。 陈东说得轻飘飘的,可周晴心里已经八级地震。 这不光是准头的问题,经验,自信,果断,缺少一样都射不中! 周晴突然发现,自己对陈东好像越来越感兴趣了…… 就在她错愕之际,陈东已经把飞龙到提在手里。 这东西毛色太鲜艳,保险起见,还是在山顶处理好,免得被邻居发现端倪。 那群人现在已经成了野兽,吃人都不吐骨头! 放血拔毛以后,陈东还是挺满意。 别看这玩意长得不算大,可浑身都是肌肉,拎在手里相当有分量,放在手里掂了掂,差不多五斤左右吧。 陈东不由感叹一声,到底是生态环境好,飞龙都能这么肥! 不过,一只飞龙明显不够吃。 陈东最想要的,是中型动物。 比如上次遇见的鹿。 大概是陈东运气爆棚,还真是想啥来啥。 只不过,这次遇见的不是鹿。 是狍子。 陈东登时笑出来声,狍子是个典型的经验宝宝。 不需要什么技巧,哪怕是个新手,也能搞回来一只。 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 这兴安岭还真不是吹出来的! 今天啊,注定要撑个半死…… 第三十九章 开洋荤 如果非要选一个猎户最喜欢的动物,那一定是狍子。 不为别的,主要是这玩意傻。 陈东把弓箭收起来,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闭幕凝神,朝着前方狠狠一丢。 “啪!” 正中一体形硕大的狍子。 几乎是一瞬间,狍子群落荒而逃。 而陈东已经坐到地上,拿出准备好的棒子面饽饽,放在嘴里猛嚼几口。 一会扛狍子是体力活,现在不补充体力,一会可遭罪咯。 周晴又一次被惊住,猎物都跑了,他为啥这么淡定的啃饽饽? 还没过多久,那群狍子突然跑了回来。 这就是狍子的特性,只要受惊了,一定跑回来看看,到底是谁打的他。 不过,很多年以后,网上说的狍子会主动凑到身边,那就纯属扯淡了。 它只是长得傻,又不是真的傻。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狍子腿短,在雪地里跑非常浪费体力。 这么反复几次,狍子就没啥力气跑了,这时候比较好抓。 古有七擒孟获,今天陈东三逗狍子。 溜了几个来回,狍子已气喘吁吁,明显是没了力气,再逗几圈,那狍子突然直挺挺躺下。 用专业术语说,那狍子属于跑得太猛,急性心衰。 最关键的是,狍子是集体运动动物。 只要领头的跑,剩下肯定紧跟着。 随着第一只狍子的倒下,陆陆续续又倒下三只。 陈东暗笑几声,自己的判断力还算可以,最开始砸的那只,就是领头的!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四只狍子已收入囊中。 至于剩下的嘛,陈东也懒得追。 虽然人站在食物链顶端,可要想吃得长久,生态保护是必不可少的。 四只狍子外加一只飞龙,这些足够吃很久的。 不过,陈东之前答应过老**,要给他送一些东西。 陈东自然是说到做到,先把狍子从秘密通道运回去,再带着周晴回到屋里。 就在他钻回去的时候,山上突然起了风。 风很大,也很硬,把陈东埋在雪里的鸡毛吹散,朝着知青队的方向飘飘而去…… 老太太一看这么多狍子,整个人都愣了。 她知道陈东很会打猎,但是没想到,能弄回来这么多? 这是掏上狍子窝了? 陈东只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老太太不要声张,更不要让妹妹知道。 小孩子嘴不严,容易祸从口出。 …… 因为地暖设备,地下室现在又干又热,这狍子必须抓紧时间处理,否则肯定会腐烂。 这种中型动物,必须用斧子解刨。 斧刃锋利,每一斧下去都能劈开骨头。 狍子浑身都是宝,特别是狍子皮,做衣服是绝好的材料,落雪不湿,风打不透! 至于肉和头顶的角,那更是营养丰富。 在这食物匮乏的年代,这东西无疑比金银珠宝更值钱! 然而,最让陈东高兴的,是狍子身上的四根粗筋。 这四头狍子都属壮年,正是筋骨发达的时候,如果把这四根筋拧在一起,那就是加强筋! 有了这东西,陈东就能做出更重磅的弓。 再配合上锋利的箭头,一箭的杀伤力简直不可估量! 三个小时后,陈东已大汗淋漓。 四只狍子去骨去皮,还能剩下100斤左右的肉。 损耗至少在二分之一。 心疼归心疼,但也没办法。 陈东把肉分成几份,拎出三十斤左右,装在黑布兜子里,等着天黑直奔老**家。 夜深。 陈东叩响老**的门,陈东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把肉放在门口。 点点头,权当是打招呼了。 他和老**的关系很微妙,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更不存在什么情分。 不过,陈东能感受到他的善意。 他也不打算破坏这个平衡,兑现自己的诺言,无需其他。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老**突然在背后喊住他。 陈东狐疑地扭过头,等着老**开口。 “你给我点心肝肚肺就成,这大腿和肋条都是好东西,你拿走!” 陈东淡然一笑:“心肝肚肺还要当诱饵,我有用。” “那这也太多了!” “要过年了,怎么着也得吃点好的。” 说罢,陈东又点点头,算作告别。 他转身就走,丝毫没注意到老**老泪纵横,更不知道,他暗自下了什么决心。 …… 回到家里,陈东先把皮子扔在锅里小火慢煮,去除多余的油脂和异味后,将其伸平挂在墙上。 剩余的肉,陈东分成两份,一份做肉干,作为储备口粮,另一份则作为日常消耗。 虽说父亲尚在,可生活的重担早就转移到母亲身上。 如今母亲身体日况愈下,自己必须接过这个重担了! 今晚开个洋荤,飞龙炖榛蘑。 一想起这个味道,陈东就忍不住咽口水。 这是一道经典名菜,在飞龙成为保护动物以后,他再也没吃过。 回来真好! 榛蘑是东北比较常见的蘑菇,夏长秋收,味道极其鲜美。 到了季节,家家户户都提着篮子上山,一般来说,只要不耽误生产进度,没人会管。 榛蘑比较容易储存,晒干后放在干燥的位置,一年也不会变质。 只不过,对于大多数家庭来说,这玩意没啥大用。 晒干以后的榛蘑非常喜油,要是没有油,做出来的菜又干又柴,吃了容易胃疼。 巧的是,飞龙满肚子都是灿黄的肥油! 两个东西一结合,造就了这道经典名菜。 老太太准备做饭,却被陈东拦住。 今天他就上厕所用纱布,小露一手! 陈东抓来一把干榛蘑,放在温水里浸泡半个小时。 趁这个时间,先把飞龙切开,挖出肚子里的肥油,这才是精髓! 新鲜的食材不需要特意去腥,只要简单的焯水,既能去异味,还能保留食材原味。 焯过水,陶甏烧得滋滋作响,先丢下去一块肥油,油脂的香气瞬间扑面而来。 “呲啦!” 焯好的飞龙又下入锅中,立马溅起水汽,融化的肥油瞬间包裹住鸡肉,肉香和油脂香同时激发。 大火猛炒,香气扑鼻。 待到鸡肉三成熟的时候,加入泡榛蘑的水,直到没过鸡肉。 余下的,就让小火慢慢炖。 一个小时以后,汤汁浓稠,飞龙奇香。 简单的盐味儿更好的保留飞龙的香,榛蘑的出现增加无数鲜味。 太香了! 这种香气甚至让陈东感到恐惧,必须转移到地下室。 这味道八百米以外都能闻到! 全家围在一起,大快朵颐的时候根本不心疼。 在这个人均挨饿的年代,他们已经把肉当主食吃了! …… 晚上。 陈东躺在厚厚的草垫子上,虽然没有什么席梦思体面,但睡着是真踏实。 望着黑漆漆的头顶,陈东在心中兀自盘算。 现在有吃有喝,房子也解决了,但这只是勉强维持眼前生活,最多算初代工程结束了。 想要让日子过得更好,必须做一些改良。 至于计划嘛,完全在陈东心里。 转天。 一早上广播站就响了起来,让所有村民到公社门口集合。 之前有吃有喝,大家还挺配合,权当换个地方吹牛打屁。 可队长忽略了一件事,现在大家吃不上饭了! 大家一个个怨声载道,天塌了还能咋样,反正也吃不饱了! 的确。 对于队长来说,确实天塌了…… 第四十章 他怎么知道的? 广播响了好久,公社门前依然空落落的,队长叉着腰,直骂无法无天。 本来十分钟能集合的事儿,磨磨唧唧竟拖了一个小时。 队长本就一肚子火儿,站在前面怒斥道。 “你们要是我的兵,我枪毙你个八个来回!” “磨磨唧唧,像个什么东西!” 等他骂完了,又从兜里拿出一把野鸡毛:“昨天有人进山了,还抓了飞龙?” “三令五申不让进山,一个个非要给自己找刺激,是吧?” “你现在主动站出来,还没什么大事!真让我查出来,违背政策的帽子你能不能抗住?” 此时,陈东也站在台下。 队长的威慑,让他觉得有些不安。 进山是小,如果把秘密通道的事儿扯出来,自己的一切都暴露了。 另外,让他疑惑的是,自己明明是在山里处理好的野鸡,为啥鸡毛会出现在队长手里…… 陈东有些不安,但是没表现出来,只是静静听着他发飙。 见没人承认,队长当即下令,挨家挨户地去找! 现在谁家都没油水,只要查到一点油花,立马抓出来问! 几次出事,队长都没有抓到最后的结果。 这次,他是真急了。 陈东猛然一惊,飞龙没吃完,剩下的还在锅里放着。 就在陈东思索对策的时候,台下突然有人爆发不满。 “我们家穷的饽饽都断顿了,你上我家找飞龙?你脑子没病吧?” “对啊!你有能耐也别跟这帮穷鬼使啊!” …… 队长的搜查惹翻了所有人。 一瞬间,队长也不敢发火,只是喘着粗气,冷冷地凝视着众人。 他猛然清醒,吴家沟已经成了高压锅,任何一句重话,都有可能让这个高压锅爆炸。 “好!那你们说,该查谁?” 台下的王二眉头一横,冷笑道:“谁?” “队上谁本事最大就查谁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对准陈东,酸味瞬间弥漫开。 “要说有本事,还得是陈家啊。” 王二上下打量着陈东:“我们还睡窝棚呢,人家已经住砖瓦房了。连房子都能盖,打个飞龙应该不叫啥事吧?” 此话一出,瞬间得到所有人的响应。 陈东闭眼睛都能感受到他们的恶意。 他就是站在鸡群里的鹤,被群起而攻之也算是情理之中。 这年头,过得好本身就是一种错! 大家挨饿你吃肉,你不该死谁该死? 这想法很畸形,但也符合常理。 王二的带头回应,无异于是给大队长一个台阶,高压也得到一丝释放。 队长当然看得明白局势,直接把压力给到陈东。 “陈小子,人家都这么说了,我不去你家看看,有点说不过去了。” 说罢,他叹了口气:“做人做事都讲个以理服人,你看……” 刀尖已经逼向自己,再不反击才会露出马脚! 陈东清清嗓子,淡然道:“行啊,没做亏心事,我怕什么?” …… 一群人浩浩荡荡闯进陈东家。 他们本以为陈东家会金碧辉煌,没想到竟也家徒四壁。 空荡荡的瓦房,只有四张草垫子,连个像样的锅具都没有。 说他家吃飞龙,还真就有点胡说八道的意思。 陈东心里暗自打鼓,多亏昨晚自己把阵地转移,全家人在地下室吃的饭,否则还真容易出事。 就在这时,陈东突然觉得脚下微微晃动。 显然,是下面的人要出来! 陈东四下一看,应该是妹妹这小调皮蛋。 千万不能让她出来! 陈东用力踩着脚下,盼着妹妹不要发出声音,嘴上冷静地和大队长谈判。 “我说,你们看都看了,还想咋样?” “难不成,要把我家地砖全挖开,你们才算完?” 大队长立马不出声,只是深吸几口气:“没办法,既然有人提出来了,就要来看看。” “现在你满意了吧,王二。”队长把目光对准王二,低声问道。 王二脑子一懵,错愕地指着自己:“啥意思,赖我了?” “就是你让我们来的啊!” 大队长冷笑道:“陈东家没找到,你还想去哪?” 王二不敢出声,但心里知道,自己成了背锅的。 本想借着队长的手,好好恶心一下陈东,没想到最后还是自己的问题。 这…… 事实胜于雄辩,陈东的家徒四壁让他基本洗清嫌疑。 大家就在这僵着,谁也不知道应该咋办。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喊了一句。 “队上又不止咱们,还有一伙人呢!” 这话倒是给大队长提了个醒。 的确。 除了他们,还有一伙知青。 这群知青都是二十啷当岁的年轻人,正是气血方刚的年纪。 可自己之前已经和知青队长交代过了,千万不要上山,应该不会出问题吧。 不过,还是那句话。 既然有人提出,那就有人答疑,否则很难服众。 大队长又带着人急匆匆地往知青点赶,可还没进门,就看见许文化得意扬扬的和一群知青吹牛逼。 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好像昨晚娶了媳妇…… 第四十一章 吹牛逼,要人命 相对来说,知青点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 虽说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可毕竟是一群细皮嫩肉的年轻人。 在不违背政策的情况下,队上也会给一些适当的照顾,连说话的语气都客气许多。 十几个知青围着许文化,有一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隔着老远,许文化就看见队长带着人来了,但压根就没打招呼,屁股都没离开石头。 在他心里,这就是一群低头干活的老农! 起初队长没打算打断他,可越听越不对。 许文化满脸都是得意,说什么飞龙的味道有多好,自己又是如何如何吃的。 他生怕别人不信似的,又从兜里掏出几根飞龙的羽毛,让这件事听起来更逼真。 没错,很逼真。 逼真到队长彻底相信了! “许知青!” 队长黑着脸,强忍着怒火,一步步走上前:“你吃飞龙了?” 许文化嗤笑道:“那还有假?” “就是飞龙太小,我自己吃还不够呢,要不给就给他们尝尝了!” 说话间,许文化忽然看到人群中的周晴,笑容里更掺杂了几分得意。 “呦,这不是周知青吗?” 许文化起身拍拍屁股上的雪,故作叹息道:“你说,当初你要是跟我,是不是也能喝口汤?” 周晴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是吗?飞龙好吃吗?” “那还用说?” “我跟你说……” “许知青!找你们队长来!” 许文化还要吹牛逼,生产队长实在忍不住了,管你是知青还是啥? 光明正大的违背政策,还在这炫耀? 想杀鸡儆猴,正愁没有鸡呢! 许文化根本不知道咋回事,瞬间激出了火气:“你一个生产队的,跟我喊啥?比嗓门大啊!” “我们是知青,知青归你管么?” 这种目中无人,彻底把队长的火气逼出来,转头怒吼一声:“叶队长呢!” 叶队长是知青队长,四十多岁,瘦脸细眼,皮肤白净,有点玉面书生的味道。 平时他既是领导,又是家长。 出了这种事,叶队长自然是第一责任人。 叶队长赶紧出来把人领走,先回屋再说。 人群中的周晴和陈东相视一笑,心里各自都乐开了花。 谁也不知道许文化咋想的,主动站出来当替罪羊。 …… 陈东二人在外面乐开了花,许文化在屋里倒了大霉。 生产队长铁了心要杀鸡儆猴,直接用政策强压。 不管是什么知青,一律入乡随俗,执行当地生产队的政策! 在政策面前,谁都没面子。 按照规定,这事要记大过,小队长也撸了! 许文化瞬间懵逼,赶紧解释自己没吃飞龙,刚才是为了吹牛逼,过过嘴瘾。 至于那飞龙的毛,是天上刮下来的,自己随手一捡而已! 这要是记了大过,那就是知青污点,对自己返乡回城有直接影响! 说到最后,许文化已是声泪俱下,只恨自己为啥要吹这牛逼! 然而,他现在说破大天也没人信了。 这飞龙就是他吃的! 片刻,始终没出声的叶队长不耐烦的摆摆手:“滚出去哭去!” 许文化哪敢有半点反抗,灰溜溜的走了出去。 他出了门,叶队长才缓缓开口:“咱俩不是第一天搭班子,你咋想的,我心里有数。” “我咋想的?”生产队长虎着脸问道。 “许文化天天在哪,干什么,我心里明镜似的,他没机会吃飞龙。” “那你啥意思?” 叶队长冷笑几声:“其实你也知道,这事未必是他干的。” “不过,你需要一个背锅的,村民需要一个结果。” 说罢,叶队长狭长的眼光射出一抹精光:“无论是不是他干的,都是他干的!” 生产队长办半天没说话,等着叶队长的下文。 叶队长很聪明,知道入乡随俗的道理,绝不会和生产队长较劲。 不过,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 “许文化这事,记过就免了,暂时把小队长撸了吧。” “互相给个台阶,都别为难!” …… 生产队长是个暴脾气,但心中有分寸,目的达到了,自然不会胡搅蛮缠。 很快,关于许文化的处理决定发了出来。 许文化看着通告文书,只觉得面红耳赤,自己再也没有管人的权利了! 他攥着拳,低头久久不语。 到底是谁把狗屁队长引过来的? 周晴! 许文化猛然一抬头,对,一定是周晴! 除了她,许文化没和任何人树敌! 肯定是因为扣她行李,导致她怀恨在心,上次陈东偷走他行李,这次又把人引过来! 许文化的眼神渐渐变得凶狠,脑子里迸发出阵阵邪恶。 “奸夫淫妇,你有哭着求我的时候!” 许文化虽然挺操蛋,但还是有一些脑子。 说到底,他也是外来户,想扳倒陈东,就必须找个帮手。 这吴德贵被陈东弄的挺惨,如果和他联手,陈东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想到这,许文化颓败的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光,抬腿朝着吴家走去。 吴家。 吴德贵现在可谓是百无聊赖,甚至有点混吃等死的意思。 之前去山上找弹壳,好歹还有点事做。 后来把山封了,吴德贵还以为自己逃出生天了。 可万万没想到,等待他的竟然是禁足。 按照上面的说法,他什么时候想起来子弹壳的位置,什么时候再出来。 这种被禁足的日子,还不如被一枪毙了。 保卫科干事每天都在吴家门口巡逻,他出不去,外人也进不来。 这不完全是大队长的意思,更多是吴全友的意思。 让这个孽障在家,好歹不会捅娄子。 他爹这顶乌纱帽,再也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 许文化到了吴家,看见保卫科干事就觉得事儿不对,立马从后院翻墙进去。 见到许文化,吴德贵明显被吓了一跳,可随之还有些惊喜。 “你咋来啦?” “别提了,我也让陈东坑了。”许文化垂头丧气道。 “啊?” 吴德贵心头一惊,随之嗅到一丝机会:“那你想咋办?” 第四十二章 袄子 飞龙的事儿也给陈东提了个醒。 虽然自己已经很小心地把鸡毛埋好,可人算不如天算,哪想到一股贼风能吹出这么多麻烦? 如果不是许文化这个二愣子,这事肯定还没完。 以后所有痕迹,都放在窑里统一焚毁! 陈东能感觉到所有人的敌意,自己哪怕不做什么,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但凡被人抓住一点小辫子,绝对会大做文章。 不如,这几天先休养生息。 审视夺度,该硬的时候别软,该软的时候别硬,这是陈东荒野保命的经验之一! 正好,墙上挂着的狍子皮已经风干得差不多了。 算算时间,也快过年了。 趁着这个时间,把新袄子做好,暖暖和和过个年! 为了让袄子更耐穿,陈东决定选择更复杂的工艺——鞣制。 这是很古老的制作方式,不难,但是工艺有些复杂。 陈东先从通道钻出去,去山上捡一些老树树皮。 树皮里不但富有粗纤维,还有很难得到的单宁,这东西属于酸性物质,有很好的抗氧化物质。 鞣制皮革之所以耐用,单宁功不可没! 取来的树皮放在锅里先煮,直到树皮彻底软化,纤维彻底瓦解,再把液体晾凉。 这现在最多算是一锅树皮水。 想提取单宁,必须用到乙醇,也就是酒精。 可这东西属于医疗用品,绝对搞不到的! 可要是没有乙醇,鞣制就必须叫停! 陈东猛然看见墙上挂的镰刀,顿时心生一计。 分割好的狍子肉垫在棉裤里,陈东拿着镰刀朝着大腿猛划一刀。 棉裤飞出毛絮,狍子肉划出一道大口子。 陈东赶紧把之前剩的袍子血喷在上面。 做完这一切,陈东掉头就往卫生队跑。 周晴看到这一幕,差点吓昏过去,可又看见陈东健步如飞,根本没反应过来咋回事。 一路狂奔,陈东到了卫生队。 吴家沟的医疗条件很差,唯一的医生是老陈头儿。 这老陈头儿说是医生,不过是自己看了几年闲书,这辈子治过最大的病就是感冒。 甭管是什么病,先吃几片止疼药再说。 如今看到陈东这么阵仗,差点没给老头儿吓过去,手脚都在哆嗦。 陈东满脸焦急:“哎呀!你还看啥啊,再看一会,我死你这屋了!” 老陈头直接蒙了:“那我应该咋办啊?” “你是大夫,你问我?” “算了,先给我酒精,消消毒再说!” 老陈头直接把头扭过去:“你自己弄!我晕血!” “你一个大夫晕血?” “废话!我又不是杀猪的,晕血咋啦?” 老陈头把头扭过去,这可给了陈东机会,一瓶子酒精直接被揣在兜里,又顺手找老陈头要点纱布。 别说纱布,就算是陈东要这卫生所都行。 只盼着陈东能赶紧走,老陈头是一分钟都受不了了! 说话间,周晴从后面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想看看陈东到底咋样了。 哪知陈东只是递过去一个眼神,又缓缓摇头。 …… 拿到想要的物资,陈东没再多停留,道了声谢就带着周晴往外走。 到了家里,周晴还处在震惊中。 陈东哈哈一笑,把大腿里的袍子肉掏出来,拍拍自己完好无损的大腿。 直到这时,周晴才知道,陈东在这演戏呢! 陈东自己也知道,这招有点不地道,可为了生存别无他法。 等今晚天黑了,往老陈头家门口放一块狍子肉吧,权当是补偿了。 转头,陈东把煮好的树皮拿了出来。 单宁不溶于水,刚才用大火烧煮,是为了去处多余的杂质。 重新被烘干的树皮略显坚硬,陈东找块石头,把树皮碾成粉末。 随即,陈东找来两个粗泥陶锅,两个陶锅一上一下,上面的陶锅被钻出一个黄豆粒大的空洞。 烘好的树皮粉放在上面,先往里加入酒精,等待十几分钟后,树皮已经变成淡蓝色。 这是粗单宁! 想要继续提取,就需要盐酸反应。 恰巧,这两样东西陈东都有。 很多年以后流传一句话,叫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这话说得还真没错。 这些初高中的化学知识,已足够他在这个时代活得很好。 树皮需要充分的反应,才能有单宁析出。 一滴滴蓝色液体往下掉,这就是高浓度单宁! 静静等了一晚上,陶锅里只有巴掌大的提取物。 不过,陈东也还算满意。 不能用以后的技术衡量现在,在这种条件下,能把单宁提取出来,已经很难得了。 最难的技术问题攻克了,剩下就是体力活。 陈母和周晴把皮毛剥离,单宁稀释后,把内皮放在里面。 溶液里掺杂了不少煮过的树皮,这种粗纤维能穿破皮子的表面结构,使单宁能更好渗入。 在疯狂地揉搓下,皮子逐渐变软,再放在窑旁烘烤,变硬后再扔到水里搓。 这是浆洗的原理,只不过浆洗用的是米汤,陈东用的是单宁溶液罢了。 反复数次,内皮终于变得柔软,晒干后也不变硬。 成了! 鞣制的衣服,会非常贴身,穿久了也不变形。 只要再把皮毛结合,就能做衣服了! 这种细活自然交给家里两个女性,可老太太却面露难色。 已经很多年没做新衣服了,家里有针没线,就算有了皮子,也只能干眼馋。 要说做个纺线机,倒是能做出来,只不过那是个大工程…… 就在这时候,陈东突然想起来从那卷纱布! 老陈头的纱布,现在可有了大用! 全家围坐在一起,按照陈东的意思,把每一根纱都拆开,又在墙头钉好钉子,一头拴在上面,另一头反复绕。 这就是最原始的人力纺织! 纱线虽细,但胜在数量多,十根变成一股棉线,韧性倒是也足够,只不过少了一些弹力。 不过,老太太已经挺知足了。 上次做新袄子,大概还是十年前,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到死都穿不上新衣服了。 陈东给了他太多惊喜! 不过,老太太节俭一辈子,吃喝都不舍得自己用,先瞒着陈东做了件袄子。 毕竟他现在才是顶梁柱,缺谁的都行,唯独不能缺他的! 老太太心是好的,可忽略了一件事。 陈东身材高大,很费料子,给他做了一件,剩下的材料明显不够了…… 第四十三章 整备 等陈东知道的时候,袄子已经缝一半了,想改都改不了! 陈东是哭笑不得,自己的袄子还能穿,况且吴全友又给了一件。 完全没必要啊! 不过,陈东只是心里想想,嘴上没说什么,免得惹的老太太不高兴。 皮子不够了,那就上山打! 陈东算算日子,打算重新做一些装备。 气候对打猎的影响,绝不是什么风雪,而是对动物的影响。 一般来说,刚入冬的时候,山上的食物还算充足,动物不算凶,也很少主动攻击人。 可现在不一样了,大雪封山两个多月,小动物要么不出来,要么冻死在雪地里,那些猛兽已经饿得眼珠子发红。 一旦在山里碰上,危险系数成倍增长。 陈东是荒野求生的专家,又不是钢铁侠,碰上也不好处理。 此时,陈东把目光落在挂在墙上的狍子筋。 即便风干了,四根粗筋拧在一起,也差不多有小拇指粗细。 陈东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这么粗而有韧性的弓弦,他都不敢想象威力有多大! 短暂的思索过后,陈东决定做***弩。 沙喷子适合近身作战,长弓是远射之王,现在最缺的中远距离。 就比如上次猎公鹿,沙喷子打不着,搭弓射箭又来不及,不远不近的距离真的很尴尬。 而手弩灵活性比弓箭更强,比沙喷子射程更远。 正好! 说干就干! 这么好的材料,不做一把连弩,简直是暴殄天物。 弩是一种很古老的武器,携带方便,威力大,但有个致命缺点。 其内部构造极其巧妙,哪怕是错位一毫米,都有可能让弩箭失灵。 可进山打猎免不了磕磕碰碰,只能从内部下手了! 转头,陈东找周晴要来纸笔 根据上辈子的记忆,先画出结构图。 所谓弩机其实是两种东西,‘机’作为单独构造,决定了弩箭的威力。 思考良久,陈东决定用金属。 一来是更耐用,二来更厚重,虽然会牺牲一些灵活性,但会增加稳重,击发更稳! 有了图纸,也计划好了材料,剩下的就是动手开干了。 铁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风吹雨淋的容易生锈。 那就,用钢! 周晴一听陈东要炼钢,直呼开玩笑。 炼钢那是天大的事儿,他父亲就是技术专家,研究了这么久,刚性强度都达不到预期标准。 陈东靠土办法能把这事办成? 这不是天方夜谭么? 陈东一听,明显有些错愕,这是周晴第一次提到自己的家庭。 他始终知道周晴家庭殷实,没想到父亲居然钢铁专家。 这可不是一般人啊! 不过,他们现在研发不出来也算正常,毕竟自己是重生回来的。 所有人都在钻研科技,没人看到老祖宗留下的精华。 陈东最善于用的炼钢,是最古老的百炼钢。 说干就干! 陈东从秘密通道钻出来,背上背着筐,两手提着土篮子,去山顶挖土。 他勘测过,山上虽然有矿土,但数量十分稀少,只在山顶的泉眼附近才有。 短期影响不大,可从从长远角度看,这绝对是个大麻烦。 陈东没多想,先往家里运了十几筐土。 先烧出铁渣,再把铁渣炼成铁水。 陈东几乎每天都在重复这个流程,周晴早就看会了,给陈东当个帮手不成问题。 铁水冷却后,成了一块黑灰色的铁疙瘩。 周晴不由的失望,这东西看着又丑又笨,怎么也和锃光瓦亮的钢铁联系不到一起。 黑疙瘩很沉,这说明含铁量充足。 转头,陈东把黑疙瘩放进泥塑的坩埚里,又把坩埚埋在炭火堆里。 周晴明显有些不解:“你搞错了吧?不用炼铁窑,用烧炭窑?” “你瞧好吧!”陈东淡然一笑。 这看似不合乎常理的动作,恰恰是百炼钢必备的环节。 陈东现在复刻的,可是东汉时期的技术! 炼钢的温度比铁更苛刻,温度不够,杂质不能剥离,就算做了出来,钢铁韧性也不够。 陈东只能每隔半小时就添一次炭,这一烧就是一天一夜。 之前烧纸好的存货基本用光了,老太太在一旁看的直皱眉头,心里都在滴血。 “东子啊,用了有几十斤炭了吧?” “差不多。” “还得用多少啊?” 陈东挠挠头,指着墙角:“这些基本够用。” “啊?这么多啊!” 陈东知道她节俭了一辈子,看不得铺张浪费。 可没办法,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转天,陈东剥开厚厚的炭灰,露出黑乎乎的坩埚。 眼看铁水已从黑灰色变成银灰色,陈东登时心头一喜! 铁变成钢的关键,是碳元素。 而烧炭所产生的碳元素非常丰富,趁着高温能很好地渗透到里面! 陈东赶紧把一锅铁水放到炼铁窑里。 回窑! 趁这个时间,陈东已经准备好铁锤和冰水。 铁水再次出窑,陈东将其放在长条模具中,稍微成型的时候,就是最佳锤击时间! 陈东把地面当成打铁台,抡圆了膀子玩命砸。 这时候没什么技巧可言,完全是对体力的考验。 每一锤下去都会震下一些灰色的粉末,这都是比较顽固的杂质,只能通过锤击逼出。 直到粉末变少,陈东立马拿着抄起两根火筷子,把打好的铁扔进冰水里淬火。 一次次击打,一次次淬火。 反复操作十几次,陈东已经累得抬不起胳膊。 他往坩埚里一瞥,竟发现钢水有些发蓝! 卧槽! 陈东忍不住惊呼一声! 自己竟误打误撞搞出了中碳钢! 这绝对出乎自己的意料! 所谓中碳钢,是指碳元素丝毫不差! 这钢可谓是遇强则强,多硬的东西都不会崩裂,变成极限弧度也不会折! 最关键的是,中碳钢要比普通钢更轻! 而表面上的蓝色,则是最好的防锈层。 这么好的钢,配上这么粗的狍子筋,现在就是熊瞎子站在陈东面前,他都敢正面硬刚! 陈东越来越激动,他太想看看成品的威力了…… 第四十四章 好东西 原材料的稀缺,让陈东变得格外谨慎。 中碳钢是他误打误撞搞出来的,下一次可能就没这么好运气。 也就是说,在锻造连弩这件事上,他的容错率为零。 思来想去,陈东放弃锻打,改为更复杂的铸打。 锻打的金属器更加耐造,但每一步都要格外小心,哪怕偏倚半寸,所有都要推翻重来。 而铸打则是先塑出模型,把铁水灌到模具里,最后再脱模。 以后用的3d打印技术,就是从这里得到的灵感。 陈东罕见地面露严肃,让所有人都上楼,自己在工作台上慢慢来。 工作台前。 陈东盯着图纸,回头取来一方黄泥,又在黄泥里掺上一些盐,增加其韧性。 弩最关键的部件是弩机,前面连着弓弦和弓臂,下面挂着扳机。 可以说,整套击发配置都在其中。 陈东两手盯着图纸,两手捧着泥团,先按图纸的样子塑出粗形,再用尺子量出每个细微的差距。 机壳比较好做,只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弩机中的核心是“牙”,是一个月牙形的挂钩,刚性必须大,否则经受不住反复发射带来的冲击力。 另外,就是其中韧性弹簧。 弹簧韧性不够,弩就非常容易卡壳。 陈东只能用最细的木棍,在泥坯内部一点点雕刻。 只是这一个结构,就耗费了陈东一整天的时间。 终于到了晚上,弩机的模型终于完成! 此时陈东才注意到,自己眼睛的酸胀,和灯光有很大的关系。 地下室几乎没什么通风设施,用火把照明会加剧氧气消耗,唯一能用的就是半截洋蜡。 而且,洋蜡也所剩不多了,要不是陈东做东西,平时也不舍得用。 这照明的事儿也得解决! …… 终于熬到第二天,陈东略带忐忑,又满心期待的拿出窑里的泥坯。 因为加了盐,所以黄泥坯子变得格外坚硬,这算是简单的硬化处理。 现在只盼着,坯子能抗住上千度的钢水! 一切准备就绪,陈东把烧好的钢水倒进模具。 “咔哒。” 泥坯表面出现轻微的裂纹,陈东登时心头一慌。 别说是他,就算是身经百战的老师傅,也会有坯子开裂的时候。 最好的办法就是放慢速度,间接减轻泥坯压力。 小小一坩埚的钢水,足足倒了半个小时。 而泥坯表面已经布满网状裂纹…… 等待! 这种等待让陈东有一些心焦,眼皮都不敢眨,生怕下一秒就前功尽弃。 就这么一直熬到下午,坯子表面已彻底变凉。 陈东拿着锤子,小心翼翼的敲碎泥坯。 陈东只觉得眼前闪过一抹蓝光,再定睛一看,锃光瓦亮的连弩正躺在一堆泥渣里。 卧槽! 陈东满眼惊骇,这比预期可要好太多了! 这蓝色在光亮的反射下,呈现一种七彩状,有一种不规则的美。 因为是一体浇铸,各个零部件只是没有缝隙,每个位置都井然有序。 最让他惊喜的是手感,单手拎着正合适,即便是举起来瞄准,也不会觉得沉重。 陈东早就忍不住了,赶紧挂上制好的狍子筋,又拿来之前用树枝做的箭。 “啪!” 陈东屏息凝神,朝着前方扣动扳机。 “咔!” 刚从箭道弹出的木箭竟凌空折断! 陈东不由到抽一口凉气,这是因为弓的力道太大,箭承受不了,才会从中间弯折! 那可是白杨木,硬度也是数一数二! 陈东立马重新塑出一个箭矢模具。 60厘米长,箭镞改为四角形,不但能增加箭的平衡力,还能提升杀伤力。 相比之下,做箭矢简直太轻松了。 一上午的时间,烧出了四支成品。 陈东躲在地下室,把四支箭矢先后放进箭匣,随即上弦瞄准。 “啪!” 破风声凌空响起,箭矢扎向墙面,泥砖瞬间土崩瓦解。 再凑上前一看,箭头全根没入,拔都拔不出来! 陈东连忙退后几步,重新瞄准。、 “啪啪啪!” 三箭连发,极其丝滑! 这完全得益于弩箭的顶发装置,上一根箭一旦发射,第二根箭自动滑进箭道。 从某种角度上说,这相当于自动装填。 不得了啊! 有了这东西,陈东不但能光明正大地进山,还能震慑那些想搞事情的王八犊子! 陈东反复摩挲着钢弩,盘算着下一步计划。 袄子的料子不够,照明的洋蜡也用光了。 东北昼长夜短,四点左右就黑天,全家躺在草甸子上没事干。 这个年代没啥娱乐设施,躺着又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烙饼,其实是很折磨人的。 时间久了,人就难免有些扭曲。 先解决蜡烛的事儿吧! 最简单的蜡烛就是油脂,不过,这年头吃的都不够,用来照明实在太浪费了。 想了半天,陈东突然想到之前在亚马逊的雨林用的办法…… 转天。 陈东喊上周晴,各自背起箩筐,大步流星地往河边走。 河边一望无际,厚厚的积雪淹没一切生机,偶有几只野鸟低空飞过,只留下阵阵嚎鸣。 陈东紧了紧身上的箩筐,呵出一口热气,四下观察起来。 这种冰面很厚,想打鱼必须找水流相对平稳的位置。 很快,陈东找到河面的低洼处,先扫去积雪,再用锤子凿出巴掌大的冰窟窿。 冬钓的冰窟窿必须小,越小鱼越往上抢,这才好钓。 至于钓鱼的工具更简单,连杆子都不需要,只是把洋钉子弯成鱼钩形,再把狍子肉的边角料挂在上面。 整整一个冬天都没人来钓鱼,水里的氧气十分稀缺,鱼在下面憋得很难受。 如今陈东打开一个口子,附近的鱼立马感受到氧气,一个个拼了命地往上挤。 这时候的鱼还不好抓,必须先用碎肉遛一遛。 陈东一手拎着线,每次都是在鱼快吃到的时候迅速上提。 反复几次,鱼明显变得暴躁。 这次,陈东放开了让它们咬! 钩子再次落下,陈东只觉得手上重量猛增。 没有趁手的鱼竿,必须速战速决。 陈东靠着膀子上的寸劲儿,猛然拎起绳子,一条乱蹦的草鱼被拎出水面。 这时候的鱼不用特意处理,扔在雪地里,一会儿就凉透了。 陈东还是挺满意,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大丰收! 只不过,周晴很诧异,做洋蜡和钓鱼有什么关系? 第四十五章 我有,咋啦? 东北的冬天,最常见的就是草鱼。 这东西耐寒性高,而且吃浮游生物,始终都在河水中段。 不过,要说够肥,那还得是鲤鱼。 这个年代,鲤鱼还没杂交,肉质更有嚼劲,土腥味也比较轻。 只不过,鲤鱼属于惰性鱼,始终藏在水下,不太容易搞。 靠着这个简陋的渔具,鱼是一条接着一条。 不到一个小时,十几条草鱼扔到雪堆上。 陈东登时露出笑意,把鱼都装进筐里,转头就要走。 周晴忍不住问道:“不是做蜡烛吗?” “是啊。” “那这……” 周晴指着陈东的土筐:“鱼能做蜡烛?” “为什么不能?” “啊?” 周晴呆呆的看着陈东,怎么也不能把这两样东西联想到一起。 陈东指着河边的芦苇草,从筐里拽出镰刀。 “这些草比较轻,装你筐里。” 就这样,俩人一个背鱼,一个背着草,大大方方的回了家。 他俩回家的时候,正好被王二看见。 本来王二是想去哪挖点树皮,见到俩人背着筐,立马猜到里面有好东西! 片刻,王二计上心头。 “站住!”王二突然抬高嗓门。 陈东本能地顿住脚步,回头看见王二,立马面露狐疑。 只是这一个眼神,让王二立马放慢脚步。 当初枪顶脑门的画面,如今还历历在目。 鬼知道陈东会发什么疯! 不过,饥饿还是战胜了理智。 王二强壮着胆子:“你、你俩是不是进山了?” “队上可三令五申,你们这是违背政策!” “哦?”陈东眉头一挑:“我进山了,怎么了?” 王二眼珠子转了转,低声道:“现在就我自己看见了,你把我嘴封上,我保证不出声。” 陈东登时笑出了声,跑自己这打秋风,这可不太明智啊! “那你举报吧,我在这等你!” 王二的匪夷所思中透着咬牙切齿:“你别不识抬举!” “你去不去?不去我可走了!”陈东淡然道。 “行!我现在去,你要走,你是我孙子!” …… 王二已到了气急败坏的地步,既然陈东不愿意给,那就谁都别吃! 他风风火火地跑到队上举报,让死气沉沉的吴家沟瞬间有了一种怪异的活力。 物质匮乏,精神贫瘠,所有人都需要一种强烈的刺激。 这其中也包括大队长。 大队长知道王二是个什么货色,起初是有些狐疑。 可转念想想,因为叶队长的阻拦,没把许文化树成反面教材。 没准,这是个机会! 在一系列复杂的因素下,大队长让王二带路,自己则和保卫科的人跟在后面。 陈东说话算话,说没走,还真就没走。 眼看着王二带人赶来,非但不紧张,反而有点想笑。 周晴一直不理解,碰上王二这种人,离他远点的就好了,何必跟他胡搅蛮缠? 陈东自有打算。 他很清楚,现在无数人想把他树成典型。 那就借着王二反将一军! 大队长一见到陈东背着筐,直接问他是不是进山了。 陈东索性把鱼全都倒了出来,讥笑道:“山里有鱼?” 队长登时面色一红,扭头看着王二:“你不说他进山了吗?” “不是,我、我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就举报?”陈东抢在队长前,高声道:“你这是不讲证据的盲目主义!” “如果队上都是你这样,会害死多少人?” 陈东没给他反应的机会,一顶高帽子先砸在他头上。 围在旁边看热闹的,心里打鼓的同时也在暗笑。 王二这个傻子,脑子是真缺根筋! 大队长面色发青,他知道被耍了。 是被陈东耍了! 在刚才,陈东完全可以直接亮明,不需要王二去队上跑一趟,自己就不至于这么难堪! 所有的怒气全都撒在王二身上,只听队长一声怒吼。 “王二!你跟我到公社,检讨你的盲目主义!” 王二都快哭了,树皮没找到,肚子没填饱,又要检讨! 眼看众人离去,陈东知道自己成功了。 借刀杀人,杀鸡儆猴,一套流程行云流水,那叫一个丝滑! 不过,陈东让队上的村民为之一振。 山上不能去,那就去河里啊! 之前管得太严,谁都没想到这件事! 都是土里刨食的,下水摸鱼那不是手到擒来? …… 到了家,陈东把鱼扔进凉水里,没过多久,僵硬的鱼肉开始变得柔软。 陈东一手持刀,从腮到尾纵向刨开。 随即,他又找来几块破瓦,又在瓦下铺上滚烫的炭火。 瓦片微热,陈东把解刨好的鱼放在上面,又在瓦片末端放下一个陶罐。 没处理的鱼直接遇火,腥味特别大。 没办法,先忍忍吧。 很快,粘稠的液体从鱼腹往外渗,划过暗红色的瓦片,留下黑色的印记。 “啪嗒,啪嗒……” 滴滴液体滑落到罐子里,很快就凝结成半固体。 这就是最粗糙的鱼油。 这种鱼油远远达不到食用标准,但用来做照明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鱼油不但非常耐烧,还有个洋蜡比不了的特质。 这东西会随着空气的变化自己调节火苗的大小,即便氧气稀薄,也能留下一丝光亮。 在这个年代,这种皮实耐烧的东西,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而周晴背回来的芦苇枯草,可以当作灯芯。 换作是洋蜡,灯芯必须是棉绳。 那东西很不好搞,性价比不如鱼油来得实在。 十几条草鱼被瓦片烘干,几个瓦罐被装满。 陈东取来火种,在上面轻轻点燃,屋里瞬间有了光亮。 这意味着,老太太再也不会因为睡不着而叹气,妹妹也不必晚上摸黑去厕所。 吴家沟白天死气沉沉,晚上更是荒凉得像个无人村。 陈家突然亮起的一抹光亮,瞬间成了焦点。 洋蜡都是统一分配的,家家户户都用完了,凭啥他家能有蜡烛? 一时间,安静了几天的陈家,又一次成为众矢之的。 有人在这个黑夜里,动起了歪心思…… 第四十六章 新思路 傍晚。 寒风呼啸。 风化的雪粒子夹着冰碴,噼里啪啦地往房子上砸。 缩在窝棚里的人纷纷缩在一起,起初的抱怨渐渐变成怒骂。 既骂生活苦,又骂老天爷欺负人。 可实际上,无论骂什么,骨子里都是骂自己无能,只是不好意思直说罢了。 陈家。 烛光摇曳。 屋里有了光亮,家人偶尔扯几句家常,唠几句无关紧要的琐碎,往日的压抑明显减轻不少。 由于地下室常年处于供暖,加上泥砖房保温性好,以至于屋里的空气有些又热又干。 素来羞于脱外衣的周晴,也不得不脱下袄子。 转头,周晴拿来粗陶泥炉,放在炉子上少了一壶水,又拿来五个粗泥碗。 陈东微微一愣,让周晴等一下,自己去筐里找一些松针。 松针泡水,能很好地提升免疫力,还有安神的作用。 更重要的是,能让生活更有滋味。 外面的寒风对陈家没有半点影响,兴许是松针水有了作用,暖烘烘的气氛叫人昏昏欲睡。 …… 陈家过得如此安逸,外面却已经是乱成一锅粥。 陈东去河里打鱼的事儿,彻底成了焦点,有人已经在窝棚里做出钓竿,等着明天风停雪静,也去河里捞点荤腥! 大队长也察觉到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大家只要能填饱肚子,再有点事做,基本就不会出什么乱子。 可他知道,陈东鬼精鬼灵的,要是知道有人抢鱼,估计就有防备。 当天晚上,大队长挨家挨户地通知,明天去河里捕鱼! 如此大的阵仗,许文化和吴德贵自然也听说了。 许文化趁着夜色,又一次溜到吴家,两人商量出一个对策。 就算陈东有本事,他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变出什么。 所谓的打鱼,只是他的保护而已。 只要盯梢,肯定会有结果! 就算不能抓住陈东的小辫子,也能知道他到底从哪搞出的食物。 怎么算都不亏! 吴德贵登时面露难色,他自己现在处于禁足的状态,根本出不去。 另外,许文化现在虽然没有劳动任务,可也不能一直在外面游荡。 盯梢这事,听起来有点不靠谱。 许文化倒是有办法。 现在正提倡扫盲,知青都分配了一对一帮扶任务。 许文化可以申请,把吴德贵当成帮扶对象,这样俩人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去。 吴德贵现在确实有点怕了。 不怕别的,主要怕他爹的大飞脚。 可许文化一直给他吃定心丸,说时间已经算好了,按他说的做,肯定没问题。 看他说得这么恳切,吴德贵也就点头了。 …… 转天,风停雪静。 陈东想着再去河里捞一点鱼。 这时候的鱼脂肪更厚,更适合做蜡烛。 哪知他一出门就发现,各家各户都背着渔具。 可能真是饿怕了,连绝户网都拿出来了。 陈东默默叹息一声,到底是一群门外汉啊。 河面一扫往日萧条,冰面上站满了人,大人闷头凿冰窟窿,小孩在旁边打出溜滑。 见陈东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下一秒,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选择有利地形。 稍微有点经验的人都知道,人比较多的时候,一定要选择高位钓点。 也就是说,在水流平缓的情况下,能在上游绝不在中游,否则鱼会被拦截。 陈东没出声,只是露出一抹略带玩味的笑意,随即便主动走到下游。 此时,所有人已经把冰窟窿凿开。 冰窟窿一开,立马有鱼往上钻。 这可给村民乐坏了,最起码今天不用挨饿了,一个个干劲十足! 除了几个用网的,大部分都用自制的鱼叉。 鱼一冒头,立马往下叉。 如果是夏天,这个办法倒是可行。 冬天的鱼会分泌更多的黏液,叉子上去容易打滑。 半个小时过去,这群人再也笑不出来。 现在是看着鱼,但是又抓不到。 就像是太监看着光溜溜的大姑娘,那叫一个有心无力! 就在他们想对策的时候,下游突然传来扑愣愣的水花声。 所有人循声望去,正看见陈东拽着绳子,一条至少三斤重的大草鱼扑腾着水花。 “啪!” 陈东重重地把鱼甩在地上,草鱼扑腾几下就彻底冻硬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呆了。 他本来就在下游,丝毫不占据地理优势,手里的工具也只是一根草绳。 这就把鱼钓上来了? 陈东冷笑几声,从筐里摸出些狍子肉的边角料,朝着众人晃了晃。 “一个个都当自己是姜太公啊?哪根破木叉子就想钓鱼?” “是把鱼想得太傻,还是把你们想得太聪明?”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陈东居然有饲料! 而且,看这模样还是肉! 妈的,太过分了! 树皮都啃光了,草根也挖不到,他竟然用肉到鱼饵!? 就算他们占尽了地理优势又能如何? 动物和人都是一个德行,不见兔子不撒鹰! 此时,陈东已经把肉又捏成一个球儿,挂在绳子上往下轻轻一抛。 众目睽睽之下,陈东的鱼是一条接着一条。 不到一个小时,又是十几条鱼到手。 陈东粗略看了看,不光有草鱼,还有几条肥鲤鱼! 一瞬间,陈东笑了。 冬天的时候,鲤鱼基本在水底待着,肯定是冰面人太多,导致鲤鱼被惊起来。 要不是这群人,自己带钓不到鲤鱼呢! 今晚吃烤鱼! 收拾好一切,陈东便拿着东西大摇大摆地离开。 山脚下有好多果树,都是天生地养的,根本没人管。 陈东选了一棵比较粗壮的苹果树,砍下一些歪歪扭扭的枝杈,便径直回了家。 路上,陈东突然觉得后背不舒服。 常年在荒野中生存,早就给陈东养成一种直觉,那是被某种野兽盯上的感觉…… 第四十七章 没本事?那就饿着呗! 自从察觉不对,陈东开始放慢脚步,竖起耳朵听的同时,手已经搭在钢弩上。 然而,除了踩雪的咯吱声,再也没了其他。 不对,绝对不对。 陈东猛然回头,敏锐地扫过身后的每一处角落。 有人! 陈东没看清是谁,但清晰地看见了人影一闪而过。 “啪!” 陈东迅速瞄准,朝着松树林连射两箭,那人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了几分钟,松树林里再没了声音。 陈东缓缓放下弩,反手摸出镰刀,单手攥在手里,一步步朝着松树林走去。 松树林没有任何异响,两支铁箭钉死在白杨树上,陈东很费力地把两支箭拔出来,一路谨慎地往家走。 …… 藏在树林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吴德贵和许文化。 刚才陈东猛然抬手,两箭破风而来,其中有一支是擦着许文化肩膀飞过去的。 眼看箭头插在树上,差点给许文化吓尿。 这要是插在自己身上…… 俩人躲在雪堆后面,各个身上都惊出一身白毛汗。 既后怕那两支箭,也惊讶陈东从哪来的弩! 更让他俩吃惊的是,陈东为什么这么准? 俩人粗略估计一下,陈东刚才的距离,至少一百米,这个距离能这么准! 如果再近一点,自己恐怕小命不保! 许文化瞬间心生怯意,他确实想搞事情,可他更想返乡回城,不想把命扔在这! 他把所有的恐惧藏起来,装作淡然道:“没啥吃惊的。” “这没啥遮挡物,谁都能射得准。” “那他哪来的弩?看样子还是金属的!” 许文化不屑地瘪瘪嘴:“那玩意就是改良版的弹弓子,有啥稀奇的?” “你没见过弹弓子啊?” 吴德贵本来就脑袋不太灵光,现在一看许文化这么淡定,还真就放松不少。 可许文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自己当个狗头军师挺好的,以后这种玩命的活儿,还是交给吴德贵吧! …… 鱼是正大光明打来的,陈东也不瞒着,索性在门口收拾好,免得屋里腥味太大。 鱼油在瓦片上缓缓滴落,逐渐凝结成固体。 趁着这个时间,陈东已经开始准备晚餐。 一个合格的荒野探险者,必定是美食狂热者。 之前吃的都是肉,用简单的盐调味即可。 可鱼肉不一样,必须用香料激发香味,否则味道和口感都会差不少。 可这个年月,想搞到香料无异于天方夜谭。 陈东想了想,从秘密通道钻到山里。 到了半山腰,陈东一直往上爬,几乎到了山顶,陈东开始到处扒石头缝。 终于,他在一个石头缝里看见已经枯萎的一团草。 这草属于团状,整体呈黑褐色,如果不仔细辨认,这就是野草。 不过,这东西还有个名字,名叫山茴香。 按理说,这东西应该是五月份左右采摘,那时候味道正浓郁。 现在已经枯萎,香味自然会小不少。 不过,陈东自然有自己的办法。 陈东采了不少山茴香,顺着通道钻回去。 回去以后,陈东找来粗泥陶锅,在锅里放了一点点水,又把枯萎的山茴香放在里面小火慢煎。 枯萎的草在水中一点点舒展,淡褐色的液体随着温度的升高开始释放香气。 细碎的气泡不断翻滚,液体逐渐开始黏稠。 十几分钟后,陈东把糖浆似的液体倒了出来。 随即,陈东把收拾好的鱼放在水中清洗,又把山茴香液体涂满鱼的全身。 盐面撒上去,如白雪一样被黏在鱼身上。 转头,陈东原地生火。 最下面是一层木炭,泥锅坐在炭上,不一会儿就烧得冒起青烟。 锅子的底层,铺的是苹果木。 鱼和木头用篦子隔开,篦子可以让鱼肉不直接接触木头,免得烤出来带一股煳味。 苹果木可是好东西。 一旦碰上高温,会释放一种特殊的清香,昨晚这一切,陈东赶紧把盖子盖上,再把木头铺在泥锅上。 这种焖烤可以很好地锁住汁水,最大程度保证食材的味道,不至于烤出来太干。 没过多久,炭火堆里就开始涌出阵阵香气。 起初只是淡淡的焦煳味,十几分钟后,一种甜味和辛辣味同时迸发,是山茴香起了作用! 山茴香看着普普通通,可外号叫香草美人,这名字可不是白叫的。 此时,在河里打鱼的村民也回来了。 一个个垂头丧气地扛着木叉,又或者拖着空荡荡的渔网。 猛然间,所有人都顿住脚步。 香! 太香了! 鱼肉的香味混合着炭烤的烟火,在温度的刺激下,山茴香不断释放香气。 陈东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除了听见咬牙切齿,还听见了肚子咕咕作响。 忽然,陈东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瞅啥呢?等着我留你们吃饭啊?” 此时,时间也差不多了。 陈东扒开炭火堆,戏谑地感叹道:“没本事就老老实实挨饿,眼红也没用。” 泥罐子散发着热气,凉了好一会儿,陈东才掀开盖子。 烤鱼的精髓在于喷醋,而且一定要趁热喷,在高温的作用下,醋会瞬间挥发。 只有醋香,不留醋酸! 喷了醋,鱼肉的香味明显翻倍! 一股勾人的味道瞬间飘满吴家沟。 这是他们从未闻过的香味! “吃饭咯!” 陈东喊了一声,便端着锅跑进屋里。 全家围坐在一起,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桌面。 别看周晴见过世面,可现在竟也像个乡野丫头。 “这鱼咋这么香啊?”周晴吞了吞口水。 陈东哈哈一笑,顿时有些小得意。 这种做法是几十年以后兴起的,属于融合菜,她们当然没见过了! 鱼肉鲜嫩多汁,既富嚼劲儿,又不会太声音。 一口下去,先是山茴香的辛味儿,随即便是鱼肉的鲜甜,咀到最后还有淡淡的醋香。 好吃不腻口,简直是食欲大开! 就在全家大快朵颐之时,陈东突然听见门外有声音。 转头一看,那群村民正像贼似的一点点靠近。 陈东歪头一看,他们竟奔向自己扔掉的鱼下水。 鱼下水腥臭异常,而且数量又不多,可在饥饿面前,这群人已经顾不得什么的。 眼看着要得手,陈东的声音猛然炸开。 “干啥呢!” 带头的王二还想反驳,可又猛然看见陈东手里的沙喷子! 王二立马高举双手,脸上赔着笑:“东子,反正你也不要了,你让我们分分。” “就是,我们回去炖点热乎汤,也让我们沾点荤腥儿。” “咔嗒!” 就在这时,陈东猛然拉动枪栓,吓得众人连连后退…… 第四十八章 土豆 陈东拉响了枪栓,所有人都怔在原地,连呼吸都开始放缓。 这小子太疯了,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能干出什么事儿。 王二连连道歉,因为一点没人要的烂货,实在不至于动枪。 然而,陈东始终面色平静,只是手上的喷子一直没放下。 “就算我不要了,我也不会给你们!” 陈东扫视着在场的每个人:“我拿去喂狗,狗还冲我摇尾巴!你们呢?” “边吃边骂,是你们干的事儿吧?” “另外,谁跟你们说,我不要了?” 说罢,陈东已经把手搭在扳机上:“还不走?一会走不了了!” 此话一出,众人如获大赦,一个个灰溜溜地往外走。 眼看他们离开,陈东才把门关上,重新进了屋。 连老太太都觉得陈东有点吓人。 不就是一点下水么,何至于拼命啊? 然而,陈东只是摇摇头。 登门槛效应会在这群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今天敢拿下水,明天就敢要鱼要肉,要是不给,立马就成了坏人。 贪得无厌是他们的本色,倒不如从源头解决。 陈东做的鱼实在太香了,三斤重的鱼很快被彻底消灭。 躺在草垫子上,听着窗外寒风呼啸,陈东想着前世今生的一切。 忽然,他兀自感叹一声。 能保护家人的感觉真好! …… 年关将至,老太太的叹息声越来越多。 陈东数数日子,还有不到十天就是大年。 春节作为最重要的节日,家家户户都很重视。 可重视又有什么用? 能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吃上一顿不掺树皮面的饽饽,那已经算是天大的福气。 至于饺子,想都不敢想! 陈东早就知道老太太的心思,心里也早就有了盘算。 之前不管咋样,今年必须吃饺子。 不光吃饺子,还要吃肉馅的! 就在这时,队上突然响起大广播。 为了让的村民能过个好年,队上向上面申请了土豆。 大人分5个,小孩分3个,现在到谷场集合,排队领取! 此话一出,队上瞬间沸腾。 土豆这东西虽然没啥滋味,可也比树皮强啊! 就当糊弄肚子吧! 所有人都去排队领土豆,陈东也夹在队伍里。 刚排到队伍里,陈东立马察觉周围异样的目光,冷嘲热讽也随之而来。 “家里有鱼有肉,还跟我们抢土豆啊?” “是啊,盖砖瓦房的人多牛逼啊,土豆配得上您吗?” …… 陈东单手摸着肚子:“最近吃得太腻,油大,吃点土豆刮刮油。” 简简单单一句话,队伍里瞬间没了声音,刚才大放厥词的懒汉,瞬间面色通红。 只恨自己不该多嘴,这不自找不痛快么? 终于,排到了陈东。 这次负责发土豆的,依然是吴全友。 上次发粮的场景,陈东还历历在目,吴全友往死了难为人。 可这次吴全友的态度陡然大变,跟陈东赔着笑脸,仔细扒拉着算盘。 “陈家4个大人1个小孩,就按25个给吧。” “别,应该是23,我不占公家便宜。”陈东摆手道。 吴全友连忙应声:“不不不,多出的两个从我家口粮出,算我自掏腰包。” 陈东不由得冷笑几声,调侃道:“吴出纳进步得很快啊。” “上次克扣,这次多给?” 吴全友老脸一红,低声道:“叔儿糊涂,你别计较。” 说着,他又往陈东的筐里多塞了两个土豆。 没办法,他现在什么都不怕,就怕陈东翻旧账。 这半年的时候,一定要让陈东忘掉之前的一切。 只要投票选举一过,那就另当别论! 装好土豆,陈东笑了笑:“那就谢谢了。” …… 陈东把土豆带回家,找了阴凉地方存储起来,特意嘱咐老太太,这土豆一定不要吃。 这东西在别人那,只是一个果腹的食物,可在陈东手里,这就是最难得的宝贝! 回来的时候,陈东又感觉到明显的窥视。 陈东猛然一回头,正看见许文化在家附近溜达。 陈东微微一愣,随即心里已有了判断。 知青点距离这很远,一来一回的体力消耗很大,就算他要遛弯,也不会跑到这来。 关键是,许文化满脸的贼眉鼠眼。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小子心里肯定有鬼! 估计,是来监视自己的! 没错,真让陈东猜对了。 昨天,许文化和吴德贵商量出一个新办法。 俩人交替监视陈东,许文化在白天,吴德贵在晚上。 这样既可以打消陈东的疑虑,俩人又比较轻松。 每天晚上,许文化以扫盲为借口,先把吴德贵带出来,去知青点坐一会,再找个借口让吴德贵走。 如此一来,许文化就制造出不在场证明。 对于这个提议,吴德贵连连竖大拇指,可他不知道的是,许文化有自己的算盘。 鬼知道陈东会发什么疯,白天相对安全一些。 至于晚上嘛,那就让吴德贵自求多福了。 许文化一早就到了陈家附近,其实就是想看看,陈东到底在干什么。 他的那些好吃好喝又是从哪来的! 然而,这一切已被陈东识破。 陈东不由得心里暗笑,他哪知道,自己早就挖出一条暗道。 一条直接连通山里的暗道! 转头,陈东进了屋,背上箩筐,背上弩箭,从暗道爬进山里。 现在的情况是,既要解决眼前,又要考虑以后。 只不过,年三十的饭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桌上是什么菜,全看老天爷给什么了! …… 第四十九章 不太走运啊! 这次进山,陈东变得格外小心。 山里的动物都饿得前心贴后背,见到活物都红了眼。 陈东沿着侧路往山上走,突然发现前面有响动。 再抬头一看,是一群麂子! 之前,陈东和周晴进山的时候,就看到过,没想到又遇见了! 此时,陈东已经摸出手弩,就在准备扣动的扳机的时候,又猛然停下。 看路线,麂子群还是往山上走。 短暂的犹豫过后,一个大胆的想法从陈东心里油然而生…… 陈东放慢脚步,一直跟在它们身后。 果然,和陈东猜的一模一样,它们往山上走,正是寻找水源! 只是一个简单的猜测,可对于有经验的猎人来说,这是相当有价值的信号。 按理说,半山腰是有水源的,没必要舍近求远。 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半山腰附近是有大型野兽,导致他们不敢去。 陈东兀自记下麂子上山的路线,以后尽量避开一些,免得徒增危险。 麂子的攻击性很低,即便察觉到了陈东的存在,也只是围着泉眼喝水,好像互不相干一样。 没办法,鹿科动物好像心都挺大,遇事压根不知愁。 陈东心理忽然泛起阵阵担忧。 如今整座山里,只有自己可以自由出入。 从生态平衡上讲,这未必是好事。 大部分动物都有天敌,可野猪或是熊瞎子一类的,几乎没天敌。 这也就意味着,猛兽会在这片土地上获得最大繁殖权,而那些小动物则会变成食物。 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而是他很清楚。 如果小动物都被猛兽吃了,那自己吃什么? 况且,家就在山脚下,一旦大型动物泛滥,最先遭殃的肯定是自己啊! 不如,自己人工干预生态环境。 只要干预得到位,这一辈子都吃喝不愁! 想到这,陈东已经把弩收了起来。 他要把这些麂子圈养起来! 所有的动物都有野性,即便麂子不会攻击人,可也不会随意被人约束。 其中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断绝他们的水源,让它们明白谁才是主人。 陈东立马把挖来一些积雪,悉数扔在泉眼上。 冬天的泉水本来就流速缓慢,雪一扔上去,立马成了冰坨子。 不过,陈东没把事儿做绝,还是留下一点缝隙,够泉水滴出来一些。 做完这一切,陈东转身就走。 时间还早,陈东继续往西山迂回,还没走几分钟,陈东猛然发现眼前多了一排脚印。 脚印呈梅花状,一看就是犬科动物。 脚印有些杂乱,明显不是一只。 还是群居动物? 陈东第一个反应是狼! 就在陈东低头分析脚印的时候,猛然觉得的头皮一紧,再抬头一看,两只红狗子正龇牙咧嘴地盯着陈东。 好消息,他碰上的不是狼。 不过,这好消息也没好到哪里去。 红狗子的学名叫豺,和狼属于同宗不同门。 论体型,豺比狼小,可比狼更要命。 狼是集体意识强,不太善于单兵作战,而豺是两样都占,单挑群架都是好手! 此时,陈东的背后也出现阵阵低吼。 陈东回头一看,身后也出现四只红狗子。 啧。 今天运气不太好啊! 陈东把手摸向身后,手握住弩的一瞬间,整个人心里踏实不少。 四只红狗子,只有四支箭。 又是容错率为零! 有些惊,但是不慌! 这么多年,陈东总打高端局! 陈东回头瞥向旁边的树,突然,身形一晃,铆足了劲儿往前冲。 在惯性的作用下,陈东接势向上爬,动作灵活宛如猿猴。 眼看猎物跑了,红狗子终于开始进攻。 这东西聪明到令人发指,居然会叠罗汉! 第一只红狗子冲上前,两条前爪搭在树干上,那动作看着像伸懒腰,实际上是给同伴当梯子。 此时,第二只红狗子脚下生风,动如闪电,踩着同伴的后脊,一跃竟有两米高。 如果陈东稍微慢一步,这一口必然咬住小腿。 饶是陈东经验丰富,此刻也有些后怕。 一个一击未中,一个堪堪躲避。 陈东紧抱着树干,脑子里迅速盘算着对策。 他知道红狗子的习性,可红狗子不知道陈东有啥本事! 就在这时,陈东竟然松开树干,把身体往下挪了半米。 红狗子登时忍不住了,又一次发动进攻。 眼看着利牙要咬住陈东,奈何陈东速度更快一步,反手掏出镰刀,直刀竖劈,一刀直中天灵盖! 一刀辟下,但没劈碎,还把陈东的镰刀带跑了! 这畜生口中哀嚎,身形一软,便从半空坠落。 红狗子不愧是凶兽,天灵盖上挂着镰刀,竟还能在雪地里狂奔。 陈东心头闪过一丝不安。 这种不安不是来自镰刀丢了,而是这只红狗子必须死。 它不死,剩下的三只都没办法解决。 可以说,这就是陈东破局的关键! 兴许是老天爷眷顾,那红狗子疯跑许久,终于体力不支,一头栽到雪地里。 陈东登时心头一喜,死了! 其余三只红狗子见到同伴倒下,瞬间围了过来两只。 另外一只始终不懂,明显是哨兵的角色。 两只红狗子走上来,一头一尾地嗅着同伴的尸体。 这是犬科动物特有的告别方式。 陈东等的就是这个。 围点打援! 陈东位于高点,迅速掏出弩,几秒钟内迅速瞄准。 “嗖嗖!” 连弩双箭齐发,一箭正中红狗子后颈,另一箭有些偏,只射中了它后腿。 射中脖子的那只顷刻毙命,四只死两只,刚才围剿之势被彻底瓦解。 金属的箭簇相当锋利,箭头特制的菱形刃更是锋利。 即便另一只只是被射中后腿,可尖锐箭头形成一种特殊的贯穿伤! 短短三五分钟,红狗子两死一伤,这绝对是一等一的战绩! 换作别人,这时候已经成了腹中餐! 此时,陈东忽然看见那只守卫的红狗子。 它自始至终都没离开它的位置,对同伴的死亡置若罔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不是冷漠,这是来自豺的种族规则。 单说这一点,人类很难做到。 陈东不由得心生敬畏。 即便刚才刀兵相向,可也不妨碍表达对自然与生死的敬畏。 当下,陈东做了决定。 这几只红狗子的尸体,就让同伴带回去吧。 自己确实需要食物,但不差这一点。 陈东两眼盯着仅剩的红狗子,一点点从树下滑落。 而那只红狗子始终没有动作,好像是一尊泥塑之物,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然而,就在陈东转过身的一瞬间,突然觉得背后贼风来袭。 电光火石间,肌肉记忆比思维来得更快,几乎是没有任何判断,陈东已经转身抬弩。 “啪!” 这一箭,正中红狗子心脏。 一瞬间,陈东有些错愕。 我想给你活路,你偏偏要自己往上撞…… 第五十章 惊醒 四只红狗子彻底没了气息,陈东也缓缓放下弩箭。 这猛兽用了几千年才进化出的爪牙,也顶不过人类几天制作出的武器。 这大概就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吧。 陈东没多想,解开腰间的麻绳,把四只红狗子拴在一起,接着冰雪的坡面往下走。 不过,陈东没直接回家,而是先去泉眼,把刚才冻住的泉眼凿开。 麂子群一直没走,眼看着陈东过来,瞬间变得惊惶失措。 起初陈东也是一愣,片刻后又反应过来,一定是豺的血腥味惊住了它们。 几个呼吸间,麂子群已经聚在一起,壮年的麂子站在前面,而后便是非老即小。 几只刚出生不久的小麂子,已经吓得站不住了。 从某种角度上说,豺在间接帮助陈东奠定主人身份。 在麂子看来,豺已经很可怕了,眼前这个两脚兽,竟能拖着四头死豺…… 陈东没出声,只是默默把冰块砸开,让泉水重新流淌出来。 转头,陈东下了山。 按照麂子群的行进路线,陈东大概推算出猛兽出没的路线。 这么一直走,一直做记号,心里盘算着,如何规避这条路线。 突然,陈东愣住了,眼前的土包竟然露出黑色的土地,白雪早已融化殆尽。 一股寒意从他天灵盖渗到脚底板。 眼前是半山腰,这是他挖出来的通道出口! 寒冷的冬季,野兽对温度特别敏感,下面始终在烧火,上面的土壤温度肯定高! 不行,这个事儿必须尽快解决! 陈东立马打开出口,把四头豺扔进去,自己又顺着坡道滑进去。 “砰!砰!砰!砰!” 山下传来四声闷响,着实给老太太吓了一跳。 再回头一看,竟是四只红狗子! 眼见陈东钻了出来,老太太满脸紧张,赶紧上前问,这东西是哪来的。 一听陈东说是打来的,老太太连忙摇头,直呼不可能。 老**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猎户,年轻的时候曾在山里碰上过落单的红狗子。 他拿着枪,愣是被追出去二里地,胳膊被撕开一块肉,勉强捡回来一条命。 那可是老**的壮年时期啊! 陈东再厉害,也不可能这么猛! 陈东只是笑了笑,以后让她吃惊的地方多了去了! 豺的体型和哈士奇差不多,裁裁剪剪以后,能用的不算太多。 唯一的好处是,豺的皮毛特别厚,保暖性相当好,多硬的风都打不透。 用这个做衣服,绝对是上上之选! 可老太太却看着猎物直叹气。 所谓母子连心,陈东又怎么会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想的? “您放心吧,这肉不会浪费。” 老太太皱着眉,轻轻摇头道:“豺肉太臭,没法吃的。” “交给我吧!” 荒野求生这么多年,陈东想吃的东西,就没有失败的! 不过,豺肉确实腥臭异常,普通的焯水根本没办法去除异味。 唯一的办法,就是先煮后炸,再用葱姜蒜这种猛料爆炒。 老太太一听,连连摇头,总觉得陈东再说傻话。 旁的不说,葱姜蒜这三样东西就没地方弄。 陈东回头看看身后的山,不由得笑了笑。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便是如此…… 陈东忙得火热,可苦了许文化了。 此时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许文化整个人已经冻得浑身发麻,可眼神还是始终停留在陈家。 他心里一直纳闷,始终也没看见陈东出来啊。 难不成是一直在家睡觉? 眼看着天要黑了,夜风吹在身上冷得要死,还是让吴德贵来吧! 按照之前的计划,许文化把吴德贵带了出来。 看着许文化冻得跟孙子似的,吴德贵心里也打怵,自己千万别冻死啊! …… 此时,陈东在屋里正琢磨山顶的事儿。 万一被某种野兽袭击了,这一家老小可不容易跑啊! 这山里什么都有,野猪啊,熊瞎子都很常见。 那熊掌轻轻松松能拍出几百斤的力道,再结实的砖瓦,也扛不住他们的进攻。 陈东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猛然一骨碌坐起来,脑海中已有了计划。 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 既然防不住了,那就下夹子! 夹子的原理不复杂,但中间的弓子非常难做。 这弓子就是个大号弹簧,简单来说,弓子越粗,缝隙越少,带来的杀伤力就越大。 如果是熊夹子,那弓子基本和汽车减震差不多粗。 这东西和弩机的原理很像,但大小差距实在太大。 之前用的铸打法,恐怕是不行。 …… 转天,陈东用黄泥塑出一个长方形的模具。 铁矿石炼成了铁水,又灌进模具当中,铁水很快形成一个银白色的铁条。 陈东选择了更为笨拙,但更可靠的办法,间烧打! 所谓间烧打,是指先把铁水塑成铁条,每次只烧红一点,烧一点,打一点。 一直到前面成型了,才开始往后打。 这种技术捶打出来的物件绝对耐用。 可弊端同样明显,那就是速度太慢了。 陈东先把铁条前端塞进火炉里,彻底烧红以后,又用火钳子把铁条夹出来。 地下室充斥着叮叮当当的锤击声,每一次砸击都带起飞溅的火星。 先把形塑好,再立马放进冷水里淬火。 很快,地下室热得像个蒸笼。 陈东满身大汗,只觉得快要虚脱了,只能暂且先放下。 一上午的时间,陈东也只是打出十公分的弹簧。 “呼!” 陈东坐在地上长呼一口气,知道这不是三两天能完成的,他需要一些时间。 而另一方面,谁也不知道野兽什么时候发起攻击,没人会给他时间。 改变策略,是眼下唯一出路。 好在陈东早就适应了,荒野求生本来就是见招拆招,鬼知道会有什么突发状况…… 第五十一章 危机重重 歇了一会儿,陈东带上铁锨和镰刀,又一次钻到山里。 之前在雨林的时候,大小猛兽层出不穷。 陈东能活下来,完全是靠着一种叫阎王锥的陷阱。 阎王锥看着简单,实则技巧拉满。 粗略一看,只是一个长方形的土坑,可仔细观察才知道,这其实是个上宽下窄的漏斗形。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不让野兽钻进来。 而阎王锥真正的杀伤力,在于坑里的木楔子。 一个坑里二十一根楔子,横三竖七,各个尖头粗尾。 小一点的动物掉进去,直接被扎个透心凉。 万一碰上大型猛兽也不怕,只要掉进去,就没有着力点。 非要往外爬,只能用爪子撑着木楔子。 那猛兽动辄几百斤,所有重量都压在一个点上,瞬间就能扎透。 越挣扎,扎得越狠,到了最后就把自己活活耗死。 陈东从山上找来胳膊粗细的木头,一根根削尖。 准备好一切,陈东开始选择位置。 天底下没有万无一失的事儿,而荒野求生者要做的,就是把风险降到最低。 陈东以密道出头为圆心,再附近方圆五十米的位置布下大大小小的阎王锥。 猛兽可怕,受伤的猛兽更可怕。 可真正要命的是,受伤但没死的! 因为这种事被野兽屠村的不在少数…… 选好了位置,陈东挖出合适的深坑,把准备好的木楔子悉数钉进去,最后再上面盖上浮土和雪。 前前后后埋了六个阎王锥,这些足够暂时保证安全的。 有了这些东西,陈东才稍微放心一点。 …… 晚上,陈东痛痛快快地吃了狍子肉,便早早爬上草垫子。 这一天都是纯粹的体力活儿,体力早就透支了。 哪知睡到半夜,陈东猛然被凄惨的哀嚎惊醒。 那声音犹如指甲盖挠黑板,刺耳的让人心底发慌,可那声音粗狂浑厚,明显是带着强烈的暴躁。 陈东一激灵爬起来,摸向沙喷子的同时,手已经拽到墙上的弩箭。 慌乱之年,只有武器能让人心安。 哀嚎声一声接一声,陈家人被瞬间惊醒。 陈东屏息凝神,仔细分辨声音的来源。 这声音离自己很近,近到墙上的碎土都在颤! 八成是自己布下的阎王锥起了作用! 一时间,陈东不知是喜还是忧。 喜的是提前做了防备,否则现在全家老小性命堪忧。 忧的是,这东西动静太大了,肯定会节外生枝。 而且,从声音判断,这应该是一头熊! 果不其然,几分钟过后,队上响起广播。 要全村的男人到谷场集合,会打枪的拿枪,不会打枪的举火把! 总是,不能有一个是怂蛋! 队长以及保卫科干事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别看上了年纪,可当初拼刺刀的血性依然在。 管他什么妖魔鬼怪,干他娘的! 可他们错的是,不该用自己的血性要求所有人…… 迫于政策的压力,队上的男人确实都集合了。 只不过,他们既不拿枪,也不举火把。 队长一人站在石头上,大声做着战前动员,试图战胜人心中的恐惧。 等他说完了,众人面面相觑。 王二这个混不吝,第一个冒出不满。 “队长啊,我们也不傻,听声就是熊瞎子。” “深更半夜的进山,让我们打熊瞎子,这不是自己作死吗?” “可不!这不是让我们送死吗?” …… 这种事最怕有挑头儿的,只要有人站出来,这事就彻底压不住了。 他们虽然没啥文化,但知道法不责众,更知道人心齐,泰山移。 其实,队长也觉得人多能推泰山,只是没想到,想的完全是相反的方向…… 队长像个小丑一样被晾在台上,所有的血性都被七嘴八舌淹没。 “咔哒!” 队长率先拉枪上膛,高喝道:“我是队长,但家是所有人的!” “吴家沟男女老少几百口子,不能让一头熊瞎子唬住!” “就算是死,也是我先死!” 转头,队长朝着保卫科厉喝道:“谁都能退,你们不能!” “当初跟狗日的拼刺刀,今天干他娘的熊瞎子!” “跟我走!” “等等。”陈东的声音陡然响起。 队长已经拉开步子,立马又顿住脚步,满眼狐疑地看着陈东。 “你们有胆子,但是没经验。” 陈东从人群中慢慢走出来:“受伤的熊瞎子会发疯,你们手里的骑兵步枪就是烧火棍。” “去了也送死。” “陈东!”大队长指着陈东怒吼:“你这是扰乱军心!” “我的意思是,让我去。” 陈东轻声一句,瞬间掀起轩然大波,连队长都愣在当场。 一瞬间,队长想死的心都有,陈东是想帮忙,自己却以为…… 沉默半晌儿,空中只有熊叫在凄惨回荡。 “别磨叽了,一会把别的玩意招过来,咱们都遭殃。” 陈东主动请缨,一部分是因为自己。 山里的东西都是他布置的,如果顺藤摸瓜,很容易找到秘密通道。 可另外一大部分,是因为队长的血性。 不为别的,就为他之前干过狗日子,陈东不忍心看他丢命。 特别是,因为一头熊瞎子送命。 队长上下打量着陈东:“我知道你有本事,可这事不能托大。” “这话应是我对你说的。”陈东淡然道。 此时,起初惊呆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有人觉得陈东装逼,有人以为陈东想借此表忠心。 话是越说越难听,陈东只是眼一扫。 “听着口气都不小,要不,你们跟我去?” 此话一出,所有人瞬间闭嘴。 转头,陈东看向队长:“老爷们别磨叽,行不行给个痛快话!” 队长踌躇片刻,朗声道:“你是个汉子!” “需要我们做什么?” “回家躺着。” 陈东指了指队长:“把火把熄了,能保你们一命。” 说罢,陈东头也不回地往山里走。 深山也好,老林也罢,那是陈东第二个家。 夜黑风大,风雪顺着脖子往衣里灌,冻得陈东浑身一紧。 陈东小心翼翼地上了山,熊瞎子是独居动物,但它的鬼哭狼嚎非常容易引来其他野兽。 惨嚎在山谷里持续回荡,陈东每走一步都觉得心神不宁。 “咔嚓。” 陈东把沙喷子上膛,又摸向腰间的镰刀。 此时,陈东已经到了附近。 按照之前的计划,陈东本想速战速决,可一抬头却看见几双幽绿色的眼睛。 是狼群! 陈东立马趴在雪窝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往外看。 这个局面,实在是太不妙了…… 第五十二章 危机 人饿急了,尚有一丝理智存在。 动物饿到极限,兽性直接翻倍。 半山腰。 熊瞎子被困在山上,半个身子插在阎王锥里,厚重的熊掌凌空虎虎生风,似乎在警告这些虎视眈眈的恶狼。 然而,在狼群的眼里,这熊瞎子已经腹中餐,岂会就此放过? 陈东的本意是,上来以后直接给熊瞎子来个痛快的,也别让它那么痛苦。 可以杀,但不能虐杀,这是陈东的原则! 如果熊瞎子被狼群围攻,势必会被活活咬死。 本应该属于陈东的猎物,也会就此易主。 也就说,他现在要从狼嘴里夺食…… 陈东仔细数了数,狼群里有11只狼,还有一只四肢极短的犬科动物,正趴在狼背上,豆大的眼睛四处张望。 是狈! 没错,就是狼狈为奸的狈! 这东西其实属于畸形产物,本来应该发育的四肢,全部发育到脑子上。 这也就导致它变得特聪明,在狼群里属于智囊团的角色。 一般狼群里,几乎看不见狈的影子。 一是因为本来数量稀少,二是因为这东西忠诚度不高,一旦发现狼群战斗力下降,立马会转奔向新组织。 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陈东遇见的是壮年狼群,撕咬拼杀都处在巅峰。 想到这,陈东不由得渗出冷汗。 此时,头狼已经在慢慢靠近熊瞎子,熊瞎子只能无力地反抗,但丝毫不能影响狼的试探我。 不能等了! 这狼群里有两个领头的,一个是狈,另一个是狼王。 然而,陈东只有一次机会。 陈东趴在雪窝子里,手中的弩早已蓄势待发。 “嗖!” 在周密的考虑后,陈东这一箭直接射向狼王。 这一箭携着万钧之势,破开寒风,一箭直奔狼王咽喉。 可狼王正值壮年,皮糙肉厚,即便正中要害,也没能一击毙命,只是身子一偏,把狈重重摔在地上。 然而,陈东却因为这一箭彻底暴露。 狼在夜晚的视力相当好,几乎是瞬间,十几双幽绿色的眼睛齐刷刷锁定在陈东身上。 陈东再牛逼,他也是个人,要说不怕那是扯犊子! 几乎是瞬间,陈东起身拔腿就跑,狼群在后面穷追不舍。 深更半夜的山里,陈东被一群饿狼狂追,关键头狼还被他射伤了! 高端局! 绝对的高端局! 然而,陈东也不是漫无目的地乱跑,而是朝着山下跑。 狼的前肢长,后肢短,这种体型注定它上山容易,下山则容易失控。 陈东就是要把自己的优势放到最大,同时扩大狼群的劣势。 起初狼追的还很紧,几次差点咬住陈东。 可坡度越来越大,加上山坡上的冰雪,狼的身形开始不稳,后爪明显跟不上速度。 突然,第一只狼横着摔飞,后面的狼根本刹不住,直接撞了上去。 这一撞力道极大,最先摔倒的狼成了炮弹,瞬间被弹到谷底。 狼王和狈都不在,本来就群龙无首的狼群变得支离破碎。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更聪明的狼? 动物的求生本能,让它们只顾着稳住身形,只求别坠入山崖,哪还顾得上其他? 没了组织与纪律的狼,战斗力大幅下降。 在陈东眼里,这就是待宰绵羊,哪有什么威慑力可言? 转头,陈东放低重心,用滑雪的技巧让自己停住。 “啪啪啪!” 陈东连续扣动扳机,余下的三支弩箭立马清空。 算上掉到山崖下的,再加上已经死的,地上还有四只能动弹的。 陈东立马扔掉弩箭,反手把沙喷子从肩头摘下。 “咔嚓!” “嘭!” …… 陈东面无表情地拉动枪栓,又迅速上膛顶火,每次扣动扳机都带走一条狼的生命。 枪声在山谷中回荡。 松树上震落的雪花落在陈东脸上。 四声枪响,地上已经再无声息,汩汩涌出的鲜血在雪地上蜿蜒扭转。 即便寒风凛冽,可陈东的额头上依然渗出白毛汗。 陈东很清楚,如果不是老**当时送了枪,单凭这把钢弩,绝对不会这么容易。 歇了一会儿,陈东重新走到半山腰。 那熊瞎子还在拼命挣扎,试图解开困境,可一切都是徒劳。 陈东已经举起沙喷子,俯视着山林中的霸主,食指微微一动,扳机带着撞针击发。 一枪归西,再也没了声息。 此时,只有猎物与猎人,还有铁一般的丛林法则。 就在这时,陈东突然听到山脚下有杂乱的脚步声。 再抬头一看,竟是队长举着火把,从山下一步步走来。 陈东登时眉头紧皱。 他们到底是进山了! 从距离上看,他们距离秘密通道已不足百米。 “站住!” 陈东有些怒意:“举着火把进山,你们要死啊?” “要死也别带着我啊!” 刚才,队长对陈东有些误会,现在对陈东自然软了三分。 “你别生气啊,东子。”队长略带紧张地解释道:“我刚才在山下听见连着开枪,战斗明显很激烈。” “所以我就带几个人上来了。” 队长微微一侧山:“你看,这都是有经验的老兵。” 陈东不想再废话,直接摆手道:“行行行,有啥话下山再说。” “赶紧把火把熄了,别招来别的玩意。” 人群中发出一声狐疑:“野兽怕火啊,这……” 陈东满脸都是无语:“要不说你们是外行呢。” “野兽怕不怕火,取决于火有多大。” “你瞅瞅你们那点光,没比黄豆粒大多少,兔子都不怕!” …… 既然他们上来了,陈东也就不客气了。 自己帮了这么大忙,让他们当个苦劳力不过分吧? 山上的熊暂且放那,先把这几头死狼拉下去。 狼肉虽然难吃,可狼皮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这几件皮凑在一起,别说是个袄子,皮大氅都能做出来! …… 山下的人已经乱成一锅粥。 从刚才的枪声就能判断出来,陈东在山上肯定遇见危险了。 至于队长带人上山,完全是自寻死路。 一时间,众人没有担心,反而多的是清醒。 万一陈东死在山上,就没人能气他们了。 如果双喜临门,队长也死了,一时半刻可就没人能管他们了。 到了那时候,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王二带头欢呼,越想越美,可直到陈东从山上下来,所有人再也笑不出来了。 所有人不但毫发无损,还带回来几头死狼。 王二愣了好一会儿,眼珠子一转,肚子里突然冒出一股坏水…… 第五十三章 无赖 死狼刚放下,队长叉着腰,朗声说着山上的战况如何激烈。 实际上,他也没见到如何惨烈,但他需要出口气,更需要让这群怂包知道,没有什么困难是不可战胜的! 如果有,那就是勇气不够! 直到队长口干舌燥,这才觉得出了口气,语气才缓缓放松一些。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台下的人根本没心思听他说话,所有注意力全都放在狼身上。 甚至,他们已经想好该怎么吃了。 至于战斗多激烈,现场多吓人,那些跟他们一概无关。 有关的是,自己能分到多少肉。 终于,队长说完了。 王二第一个蹦出来,大声质问狼肉该怎么分。 此话一出,现场陷入沉默。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可只有他敢说。 他就是个无赖,谁都拿他没办法,大家已经习惯了他做出头鸟。 要是成了,那就跟着借光。 要是没成,挨收拾的是王二,自己当个看客,又没什么损失。 沉默半晌儿,队长缓缓开口。 “为什么要分?” 王二有理有据:“这山是谁的山?” “是集体的。” “那就是了!”王二更加来劲:“那山上的狼,自然也是集体的狼!” “既然是归集体所有,那就应该让集体收益!” 转头,王二高声问向众人:“没错吧?” “对!没错!” “是集体的,那就是大家的!” …… 每次得到群众的回应,王二那可怜的自尊心都会得到极大的满足。 只有在这时候,才有人把他当人看! 王二脸上得意扬扬:“我的大队长,你听见了吧?” “这是民意啊!” “放你娘的屁!胡说八道!” “哎?你放谁娘的屁?”王二拧眉瞪眼:“你要跟人群群众站在对立面吗?” 此话一出,大队长瞬间灭火。 王二扔出了杀手锏,这个罪名一旦成立,那可不是摘乌纱帽的事儿! 队长明知道他胡搅蛮缠,可愣是没办法反驳。 人群中又一次传来响应。 “大队长啊,你可不能糊涂!” “你说咱给集体干活,那打出来的粮食就是咱的?那不还是集体的吗?” …… 七嘴八舌的议论,成了压死队长的最后一棵稻草。 他有一万字办法镇压,唯独没办法堵住群众的嘴。 陈东始终没出声,此时才慢悠悠地张嘴:“这狼是我打来的,你要是给我分了,那就是损害我的利益。” “我不是群众吗?” 一时间,威风凛凛的大队长成了灶坑里王八,真是两头受气。 队长把目光瞥向陈东,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那你什么意见?” “我的意见?” 陈东冷笑一声,从保卫科干事手里接过火把,直接扔在死狼身上。 “我的意见,就是谁都别想得到!” “啊呀!” 王二登时捶胸顿足,满脸都是心痛的,想冲上去把火扑灭。 可狼毛的油脂实在太厚了,碰上火星瞬间就着,根本不是能徒手扑灭的。 “你这是浪费啊!” “是啊!明明能吃点肉,你非要这么糟蹋!” …… 陈东保护了整个村子,即便不是英雄,也应该被人尊重。 可如今他竟成了别人口中的罪人。 陈东呆呆地看着火光,只觉得嘲讽。 或许,这群人就该忍饥挨饿。 狼身上的油脂很多,一把火足足烧了半个小时。 整个吴家沟都充斥着焦臭味,村民各个愁眉苦脸,只有陈东露出了满意的笑。 陈东笑了,而且笑声越来越大。 这不合时宜的笑,引得众人恨意滔天。 不过,陈东不怕。 一把火烧掉了他们的贪婪与希望,可他无所谓啊! 姑且不说家里的存货,山顶还有一头熊呢! 几匹狼而已,对他没半点影响! 最后一个火星熄灭,已经接近亮天。 陈东冷眼扫视众人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回了家。 砖瓦房御风挡寒,草垫子那么软,舒舒服服睡一觉,比什么都实惠! 这一觉陈东谁的很沉,醒来的时候已是日晒三竿。 陈东慵懒了伸了个懒腰,从陶甏里拿出老太太的准备的饽饽。 昨晚的剩肉腌入了滋味,此刻吃上一口,简直食欲打开。 嗯! 舒服! 吃饱喝足,陈东又要上山。 那山上可放着一头熊呢! 老太太和周晴做起了针线活,陈东顺着密道又钻了出去。 熊的脑袋上有个血窟窿,黑色血液已经凝固,沙喷子打出的铁砂还向前在上面。 这也是陈东不喜欢用沙喷子打猎的原因之一。 一颗弹丸里有几千颗细碎的铁砂,一枪喷出去的时候挺爽,挑铁砂的时候就难受了。 这熊头算是报废咯! 这是一头成年的熊瞎子,目测体重至少在大几百斤。 没办法,只能当场分割,否则自己根本带不走。 这熊皮还有大用,所以必须从头剥开。 陈东喜欢用镰刀的原因就在这。 镰刀虽然是个农具,但能砍能劈,刀刃又有弧度,只要手法到位,刀刃会随着力道而改变。 在冰天雪地做这事,无疑是难度加倍。 熊瞎子的血液早已凝固,加上冻了一夜,剥起来格外粘稠。 而山风又冷又硬,没过多久,陈东已经两手发麻。 无奈之下,陈东只能旁边生起火堆。 …… 从早上到中午,陈东终于把熊皮剥开。 不能吃的下水被单独放在一起,余下的几百斤肉堆成小山。 这年头能有这么多肉,已经不能用人上人来形容了。 不过,陈东没全部留下。 昨晚不是老**的枪,自己不会那么安全回来。 另外,马上要过年了,之前给王吃饱的肉差不多也没了。 盘算好以后,陈东把肉分成三份。 熊肉本来就带着臭味,心肝脾肺这种下水更是臭不可闻。 不过,在陈东看来,是个绝好的宝贝…… 第五十四章 地动山摇的一句话 经过这么久的努力,家里有了差不多四百斤肉。 除了短期内的口粮,其余全部烘成肉干,以便长期储存。 不过,肉在脱水后的损耗相当恐怖,最后剩下三分之一。 也就说,四百斤鲜肉,勉强能得到120斤。 陈东仔细算了下,这个损耗量和牛肉干差不多,还是可以接受的。 转头,他又清点一下主食。 当初陈东从吴家要了五十斤棒子面,现在还剩下十几斤。 老太太已经很节省了,可毕竟人口数量在这,又想着陈东每天都是重体力劳动,必须吃好一点。 这就是陈东将近一个月的成果。 虽然看着不太多,可陈东并不焦虑。 他现在不但掌握了冶铁技术,还拥有队上唯一的窑,不管是炼铁还是烧炭,那不在话下。 可以说,他掌握了这个时代的生存根本。 一切都在向好发展。 只是,村民的态度让他愈发不安。 之前他们是明面搞事情,现在是暗地里使坏。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陈东想了想,脑子里渐渐有了计划。 …… 接连两天,陈东一直在忙着做夹子。 皇天不负有心人,第一条弹簧终于在他手中诞生。 光有弹簧只是第一步,还要用铁打出两个锯齿形的夹子口。 在这个缺少工具的年代,这是一个比登天还难的事儿。 眼看着要过年了,陈东不想让家人有任何风险。 索性先在门口挖几个阎王锥,又马上找到大队长。 之前闹狼的事儿,让队长对陈东有了新看法。 他一把火把狼烧成灰,也烧掉了他的尴尬,否则真不知如何解释。 可他又隐隐觉得,陈东就是个香瓜手雷。 而且,是一个没了引信壳的手雷。 只要给他一个外力撞击,他立马会爆炸,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变得很惨。 正是这种感觉,让队长心中始终有戒备。 陈东慢悠悠地说,最好通知所有人,最近不要去他家门口晃悠。 现在野兽横行,他在门口布置了陷阱,万一伤了人,那就不好了。 陈东说得很淡定,但队长明显感觉他剑有所指。 队长犹豫片刻:“你这么做很危险啊,东子。” “不靠近,不就安全了?” “嗯……” 队长忖量片刻,实在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 “这样吧,你只能在你自家门口挖陷阱,别的地方不行。” 陈东笑了笑,没出声。 这个意味深长的笑,让队长心里没底儿。 他不确定陈东会做出什么事儿…… 而陈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越是看不透,队长就会越谨慎,自己也就越安全! 在队长看来,这事一定要通知,但不能大肆宣扬。 万一造成恐慌,就会让吴家沟这个烂摊子更难收拾。 所以,只能秘密通知。 原则上,只通知到每一户的户主,而且通知得很隐晦,只是说不要在陈家门口逗留,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一种藏着淡淡威胁的提示。 队长知道,村民性格顽劣,好好讲道理肯定没用。 而做这件事的最好人选,无疑是保卫科。 人不好说的话,枪会说。 所有人都知道,比官方通告更可怕的是,官方的人,发出私密的通告。 如此大的阵仗,让所有人都提高警惕。 虽然心中惊骇,但不敢说什么。 不过,这个消息对于吴德贵来说,绝对不一样。 晚上。 吴全友满怀心事地回到家,坐在炕上的一瞬间,整个人都瘫了。 吴德贵眼珠子一转,往前凑了凑,轻声喊了句爹。 吴全友疲惫地挑起眼皮,看见吴德贵就觉得烦。 “爹,队长私下通知的事儿,你知道吗?” “用你说?”吴全友不耐烦道:“你老子是第一个知道的。” “那你没觉得不对吗?”吴德贵低声道。 吴全友眉头微微一皱:“你啥意思?” “你不觉得,大队长是给陈东当保护伞吗?” 吴全友心里烦,正是因为这事。 之前,他吴全友给陈东家干点活,被损得一无是处。 如今这队长不知是抽了什么邪风,竟以如此秘密的手段将陈东保护起来。 这叫什么事啊! 吴德贵知道这是缓和关系的好机会,赶紧说出自己的想法。 按他分析,队长为啥要让陈东脱离大家的视线? 那肯定是方便陈东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啊! 至于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 旁的不说,单说一个问题。 大家树皮都接不上了,陈东凭啥吃肉? 如果没人暗中帮他,他自己肯定实现不了! 包括之前,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封山?到底是在给谁创造操作空间? 此话一出,吴全友第一次觉得吴德贵还有点用。 一切都那么吻合,一切都是合情合理。 这个想法一出现,吴全友不由得后背一凉。 他讨好陈东,是为了明年的选举票,本想着能安抚住陈东,没想到现在冒出一个更大的惊喜。 如果队长和陈东同时投反对票,自己这辈子永远不能翻身。 吴家沟,真的要被两个外人占领了! 一想到这件事,吴全友就夜不能寐。 必须开始反击了! …… 回到家里,陈东倒是觉得挺踏实,自己的一句话,将会让吴家沟天翻地覆。 年关将至,这是陈东重生以后过的第一个年。 想想上辈子,从除夕夜就大鱼大肉地吃,在家吃,走亲戚还要吃,鱼肉肘子那都是常见的,鲍鱼海参也是席上必备。 只不过,新菜吃不了几顿,顿顿是剩菜。 那时候看着剩菜直反胃,现在想想竟有些羡慕。 算了算了。 陈东咽了咽口水,不再想之前的事儿,而是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今年的年夜饭。 对于北方人来说,年三十的晚上,最不能缺的就是饺子。 狍子肉油脂高,非常适合做饺子馅。 现在最大的难度,就在于饺子皮…… 第五十五章 年关将至 要说弄白面,那纯粹是开国际玩笑。 可前几天队上发的土豆,这就是顶好的替代物。 土豆里最主要的成分就是淀粉,只要能把淀粉提取出来,陈东就有办法吃上热乎乎的饺子! 转头,陈东把土豆拿出来。 洗干净以后削皮,再把土豆切成均匀的骰子块,再放到陶甏上大火蒸。 大火蒸上四十分钟,土豆已经软烂。 蒸好的土豆全部放在石臼里,不用任何技术含量,只要用力捣碎就行。 很快,土豆变成了土豆泥。 眼下,需要一块粗细合适的布,充当过滤工具。 纱布太细太软,会让淀粉损耗过大。 在这个年代,纺织无疑是最难的事儿,想凭空变出纱布,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制作纺织机的念头,又一次浮现在陈东心里。 就在陈东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发现一件袄子。 那是当初吴全友为了讨好陈东送来的。 袄子的内衬,正是陈东想要的蓖麻布。 蓖麻制成的布很粗,这正是陈东想要的! 陈东立马把袄子剪开,取下一块合适的布料。 陈东这面刚剪完,立马听见老太太惊呼。 老太太捶胸顿足,满脸都是心疼:“你这孩子咋这么能糟践东西?” “那么好的袄子,咋给剪了呢!” 陈东微微一愣,随即笑了出声:“娘啊,没衣服穿的时候,这个是宝贝。” “现在咱们人手一件皮袄子,这东西还算啥宝贝?” “正好,把棉袄掏出来,你给我妹妹做个马甲。” 老太太一怔,知道陈东说的是对的,可还是觉得糟蹋了好东西。 不过,陈东最后一句话让她心里舒服不少。 那就做一件马甲吧! 有了过滤布,一切都变得简单。 陈东先在滤布下方放上粗泥罐子,再把土豆泥放在滤布上,随后用温水一点点往下浇。 这种流动的水能很好地让淀粉析出,最大程度保留淀粉。 唯一的代价,就是比较慢。 一个小时以后,粗泥罐子里已经装满乳白色的水。 这就是淀粉的雏形! 过滤出的淀粉水需要静置。 等到晚上的时候,淀粉水已出现明显分层,越往下的水越白。 现在的淀粉水,最怕摇晃。 哪怕是轻轻地晃动,也会让淀粉重新溶于水。 陈东小心翼翼地拿着泥勺,屏息凝神,轻轻撇开上面的浑浊。 直到桶里的水彻底变成奶白,陈东终于停了下来。 继续静置! 实际上,这就是最原始的沉淀过滤法,利用水和淀粉的质量差,使其慢慢分解析出。 反复几次,水越老越少,白色的淀粉略显粘稠。 这就意味着,淀粉浓度已经很高了。 陈东撇去最后的水,罐底的淀粉变成了浆糊。 最关键的一步就是固态分离。 这听起来复杂,但也有平替的办法,那就是放在火上慢慢烘。 小火慢烘两个小时,浆糊变成了粉末状! 成了! 陈东忍不住喜悦,赶紧和家里人分享。 看着罐子里的淀粉,所有只觉得刺眼! 大家已经好久没见到白色的面粉了,现在看到这么大一罐子,谁能不震惊? 陈东怕家人太激动,赶紧解释,这不是白面,只是淀粉。 三十晚上包饺子,就全靠它了! 老太太登时有些狐疑:“淀粉包饺子?那都成片汤了,吃不了。” 陈东淡然一笑:“有我,肯定能吃。” 最难搞定的饺子皮,现在已经有了着落,剩下就好办了。 年夜饭桌上,必不可少的就是鱼。 不过,现在时间紧,他需要很多鱼,一条一条地钓太慢了。 陈东想了想,便穿着皮袄子出门了。 而在陈家对面的树林里,吴德贵正躲在树后面观察着陈家。 老太太给陈东做的是长款,一直能遮到腿弯儿。 黄棕色的毛针在阳光下反光,之前的鞣制让皮子十分贴合,穿在身上十分合身。 再加上陈东魁梧的身形,背后还挂着连弩,整个人看着特别有压迫感。 缩在阴影里的吴德贵,不由得看看自己的小短腿儿。 吴德贵越想越恨,这矮小的身材本就让他自卑,如果不是身材问题,兴许和周晴都生孩子了。 强烈的嫉妒让他对陈东的敌意更多了几分,心里憋着劲儿想给陈东使绊子。 而在这时,他看见陈东走到拐角,从地上挖起了什么东西,提在手里朝着河边走去…… 陈东确实拿了东西。 那是他之前打猎留下的各种下水,基本都是狍子和熊,还有一少部分是鱼泡之类的。 对于人来说,这东西实在没办法下咽,可对于鱼来说,这种味道正是它们难得的珍馐。 到了河边,陈东选了一块河沿,在河沿挖出一个圆形的深坑。 考虑到河里大部分都是草鱼等中型鱼,所有他挖的坑也很小,保证它们不能掉头,钻出去的可能性更低。 然而,想不丢鱼,关键之处在于河边和河沿的连接处。 必须保证让河水能灌进坑里的同时,又不能让鱼跑出去。 最好的办法,就是挖出来一个倒三角的坑。 鱼的从众性很强,一旦发现回不去了,所有鱼会一股脑地往出口钻。 可越是这样,鱼越是挤在一起,到最后谁都出不去。 挖好进鱼口,陈东又把准备好的下水砸烂,埋在坑的最下面。 此时,水已经一点点漫进来,很快就把圆坑填满。 人挨饿,鱼也没吃的。 强烈的腥味顺着水传出去,不一会儿就看见河边有大大小小的气泡。 鱼来了! 陈东往后退了几步,免得惊扰鱼群。 在成为盘中餐之前,也让它们吃饱点。 鱼越聚越多,没过多久,鱼坑里已是满满当当。 粗略一看,至少十几条,每一条都是大个头! 这就是鱼坑的另外一个好处。 瘦小的鱼根本挤不进来,能进来的都是体型比较大的。 剩下的事儿就是收鱼了,坑里的鱼密密麻麻,别说往外跑,连转身都很难。 陈东就像捡石子似的,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十几条鱼悉数收入囊中。 吴德贵始终跟在他身后,陈东做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 别人钓鱼都是一场空,只有陈东盆满钵满。 这其中的秘密,就在陈东挖出来的东西! 吴德贵的智商属于间接在线,大部分的时候脑子不灵光,偶尔也会脑抽似的聪明一下。 他立马原路返回去,准备等着没人的时候,好好看看,那里面藏的到底是什么! 陈东把十几条鱼装进土筐,仔细想了想,转头直奔队长家…… 第五十六章 年夜饭 陈东非常清楚一个道理,那就是县官不如现管。 他可以不和队长当朋友,但也绝不能当敌人。 筐里的这些鱼,就是最合适,最能缓解关系的东西。 年关将至,队上的工作早就处理好了,队长在家里忙着打扫院子。 这年头大家已经不奢望什么了,只求能干干净净过个年。 见到陈东,队长明显有些吃惊。 陈东很自然把土筐放下,毫不在意地把鱼摆在柴禾垛上。 队长本来就挺惊讶,一看见这些鱼,话都说不利索。 “你、你这是干啥?” 队长赶紧走上前,拦住陈东:“现在可是新天地,不兴这一套!” “马上过年了,我就不给你上思想课了,你赶紧收起来!” 陈东笑着抖开队长的手:“你想啥呢?我的大队长。” “今天河里不知咋的了,鱼自己往上钻,我弄得太多了,扔了可惜,拿回去又吃不完。” 陈东两手一摊:“正好路过你家门口,我拿着还嫌沉,你就当为人民受累了。” “不不不,话不是这么说的。” 队长连忙摆手:“这是犯错误!” “你看,你就爱戴高帽子。” 陈东笑道:“几条鱼而已,你打了,也可以分给我啊。” “你拿回去,要吃我会自己抓!”队长依然在拒绝。 陈东凑在队长耳边,低声道:“你这腿里还有弹片吧?别说抓鱼了,见点凉风都能疼一宿吧?” “你咋知道?” “你在战场上的事儿,我们都知道。” 陈东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你不为自己想,还不替嫂子想想?” “嫂子体弱多病,一年到头也吃不上点肉,过年了给补补。” 眼看队长还有点不放心,陈东又补充道:“你不说,我不说,锅里的鱼不说,天底下就没人知道。” “你忙吧,我走了。” 陈东从进门到离开,前后不过几分钟。 来得干净,走得利索。 陈东一出门,正好和吴全友撞了个满怀。 俩人一见面,都愣在当场。 …… 吴全友这几天一直没睡好。 一想到陈东和队长穿一条裤子,他是浑身不自在。 熬了几天,终于忍不住了。 他把白酒分出来半瓶,打算趁着过年给队长送过去,正好探探他口风。 现在刚到门口,就看见陈东从门口出来。 吴全友不是愣了,是心里一哆嗦。 之前从来没有来往的两个人,为啥突然有了联系呢? 特别是,陈东出来的时候,还挎着一个空篮子。 短短几秒钟,吴全友心里闪过无数念头,可还是在擦肩之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吴全友进到院子的时候,队长刚把鱼收起好。 一见到吴全友,队长心里有点吃不准。 吴全友四下打量着,把手里的白酒递过去。 这仅剩的半瓶白酒,是吴家最能拿出手的物件。 此时,队长倒是没多想。 多少年的老战友了,逢年过节都有走动,还算挺正常。 而吴全友也放心了。 他还和每年一样,那就说明应该没出啥事。 …… 腊月廿九。 转天就是大年三十,可吴家沟依然死气沉沉。 所谓的年货,就是那几个又小又皱的土豆。 之前还有人扫扫院子,如今院子都快扫平了,实在没啥能干的。 那就躺着吧。 一直躺到明天晚上,全家蒸点土豆,吃饱了就睡过去。 这一年啊,也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陈家却忙得热火朝天。 大鲤鱼,狍子肉,再配上炭烤鹿腿。 美中不足的是,调味品比较单一,白糖酱油都没有,连红烧类的菜都做不了。 可即便是这样,全家已经觉得是天大的福分。 要想饺子好吃,光有肉不行,必须搞一些素菜。 不过,数九寒冬,想找一点青菜,比上山打虎还难。 可这难不倒陈东。 山上有一种东西,名叫小根蒜。 天生地养,耐寒耐旱,头大尾细,长得像个蝌蚪。 春夏时,辣中带甜,到了秋天,就只剩下辛辣。 到了深冬,小根蒜早就冻死了,辣味里掺杂了一些苦味。 很快,陈东在石缝中找到几根歪歪扭扭的小根蒜。 尾部完全枯萎,风一吹就成了渣子,只剩下一个手指盖大小的蒜头。 陈东猫着腰,在山上低头找。 直到腰酸背痛,陈东才缓缓站起身,而筐里已经有了十几个小蒜头。 东西很少,但这已经是老天爷开恩了。 蒜头太少,明显不够做菜。 陈东把所有蒜头捣碎,在放入适量温水,在有限的原料里,最大程度激发蒜香和辛辣。 年三十。 天空飘起鹅毛大雪。 雪花洋洋洒洒,偏偏又太阳高照,两个相悖的东西难得如此和谐。 陈东早早把鱼搬出来,坐在门口刮鳞去腮,免得弄得满屋鱼腥味。 暖融融的太阳给吴家沟带来点生气,懒汉闲婆各个揣着袖子,在门口来回溜达。 一群人时不时搭两句话,给这无聊的年平添点乐趣。 眼见陈东在门口收拾鱼,个个咬牙切齿,嘴里的话题也从明年的庄稼,变成陈东生孩子是否有屁眼。 他们太恨了,可碍于陈东的强势,又无可奈何! 然而,距离太远,陈东什么都没听见,压根不生气,反倒是这群懒汉闲婆越骂越气。 …… 周晴把收拾好的鱼拿去清洗,陈东又赶紧生起炭火。 炭烤鹿腿非常耗时间,必须提前几个小时做出来。 鹿腿冻得硬邦邦,先放在冰水里解冻,直到肉质全部松软,陈东才把鹿腿拿出来。 鹿腿和羊腿的做法很像,必须先划开口子,再均匀的搓上盐面和小根蒜的蒜水。 这样做出来的鹿腿,肉香和盐巴的香气互相配合,一口爆香! 门口升起炭火,粗泥做的水缸暂时成了烤炉,鹿腿被铁钩挂住以后,再烧起炭火,只需要用黄泥把水缸口封住,剩下的只要交给时间就好! 这两个菜属于比较复杂的,所以要提前做。 到了下午,终于开始准备饺子了。 狍子肉被剁成馅儿,陈东往里加蒜水,老太太却看着淀粉面发愁,总感觉这饺子要翻车…… 第五十七章 一条鱼引发的血案 老太太有这种感觉,也算是正常。 相比于面粉,淀粉粘性极大,但是没啥延展性,稍微一扯就断。 关键是,一碰上热水,淀粉立马成了一团,外面煮烂了,里面还不熟。 然而,陈东有自己的办法。 转头,他找来之前剩下的棒子面,按照一比一的比例掺在一起。 这时候的棒子面是很粗的颗粒,和超市里卖的不一样。 如果是单独吃,噎的嗓子眼都疼。 而这种颗粒性,恰恰很好地中和了淀粉的黏性。 然而,让老太太更吃惊的是,陈东竟然不用温水,而是选择滚开的热水! “东子!这就烫成面疙瘩了!” 老太太满口焦急,说话的时候就准备接手:“你要是不会做,就让娘来。” 不会? 陈东嘴角露出一抹淡笑,他不是不会,是太会了! 和老太太想的一样,滚开的水一倒进去,两掺面迅速结块。 而陈东只是不紧不慢地和面,好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 十几分钟后,结块的面粉竟成了光溜溜的面团。 “你要做死面饺子?”老太太惊呼道! “是啊。” 陈东风轻云淡地回应一句,老太太瞬间觉得自己猜测被印证了。 果然,这粮食要糟蹋了! 死面,也叫烫面,这种东西吃到嘴里不爱消化。 这年头大家普遍便秘,吃了死面就是雪上加霜。 况且,好不容易能吃上白面,吃烫面岂不是糟蹋粮食? 陈东笑了笑,柔声道:“咱们又不吃水饺,吃蒸饺。” 没错,陈东最开始盘算的就是蒸饺。 扬长避短,是荒野生存的核心之一。 这种两掺面,做蒸饺是最合适的,在以后几十年的粗粮馆里,这成了一种招牌。 按照陈东的意思,老太太开始擀皮,多少年不吃饺子了,连擀皮的速度都在明显变慢。 肥瘦相间的狍子肉,被饺子皮包成一个肉丸子。 全家老小一起上阵,包的速度特别快。 约莫着半个小时,第一锅蒸饺已经放进陶甏里。 滚水翻着气泡,水蒸气喷涌而上,屋子里很快白茫茫一片。 十几分钟的时间,面食特有的香味已经钻进鼻孔。 面食的香气颇为朴素,只是单纯的粮食味儿,可已足够让人咽口水。 蒸饺子的水蒸气太大了,水蒸气顺着墙缝往外钻。 很快,陈家被半透明的水蒸气包围,整个房子像是蒙了一层霜。 狍子肉的油脂在高温下疯狂溢出,香气随着北风传遍整个吴家沟。 面食和肉混合在一起的香气,唤醒了吴家沟尘封的记忆。 …… 陈东在家里忙的火热,丝毫没注意到吴德贵正朝着他家靠近。 这是吴德贵认真挑选的时间。 今天可是大年三十,陈东就算是头老虎,也该打打盹了吧? 吴德贵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看看陈东在地下埋的到底是什么。 他动作很轻,挖开上面的土,露出一个粗泥坛子。 坛子里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恶臭,吴德贵一打开,看见的竟是各种下水! “呕!” 吴德贵强忍着恶心,用棍子挑出来一点。 他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下水,但能确定,这一定是动物身上的! 狂喜如同电流,瞬间穿过吴德贵全身。 爽! 太他妈爽了! 陈东啊陈东,无论如何,这次你解释不清了! 山里早就封了,你竟然搞来这么多肉? 强烈的兴奋冲进吴德贵脑海,他寻思把土坑重新盖好,赶紧跑回家。 见到吴全友,吴德贵猛喘几口匀乎气儿,把下水的事儿全盘托出。 吴全友眉头一皱,起初是质疑,可随即又陷入深思。 半晌儿,他紧皱的眉头忽然展开,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决定来一招隔山打牛。 …… 要说年三十最遭罪的,莫过于吃不上饭的。 王二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土豆早就蒸熟了,可他一点都不想吃。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凭啥大家都辛辛苦苦干了一年,最后有人吃肉,有人吃饽饽,而他们这群人只能吃土豆? 公平么? 不公平! 既然自己吃不上肉,那就找肉吃! 谁家有肉? 当然是吴全友家了! 上次,他带着所有人去吴家,混了几晚的热炕睡,这让他尝到了甜头。 不光是物质上的,还有精神上的。 那次一呼百应,让他感觉前所未用的尊重。 只有在这时候会有人把他当人看。 物质和精神极其饥饿的王二急需一种慰藉,他一骨碌爬起来,趿拉上破棉鞋,敲开隔壁家的棚子门。 所有人看见王二都是一脸嫌弃,直到王二说出带他们找肉,他们眼光才冒出光。 在王二的号召下,人越聚越多,浩浩荡荡直奔吴全友家。 然而,到了吴全友家,却被扑了个空。 家里只有吴全友的媳妇,一看这么多人冲进来,着实吓了一跳。 王二还算有点底线,没难为一个妇道人家,只是问吴全友去了哪。 吴全友能去哪? 当时是去了队长家! 刚才吴德贵跑过来,把下水的事儿一说,吴全友脑子立马反应过来了。 与其直接抓陈东手腕子,不如从队长身上做文章。 看看队长家桌子上是什么,一切都有答案了! 一时间,吴家沟乱成了一锅粥。 村民追着吴全友跑,吴全友闷头直奔队长家,好端端的除夕夜,好像成了一场躲猫猫。 现在只有两个人在安稳地等着吃年夜饭,一个是陈东,另一个是大队长。 然而,随着吴全友的到来,大队长的安宁也被打破了。 昨天陈东把鱼送来,他确实没想收。 不过仔细想想,陈东说得确实有道理,一来这鱼是集体的,二来他身体不方便,想给媳妇补补身子都做不到。 年三十的晚上,大队长早早就把鱼下了锅,吴全友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鱼香味。 灶台雾气袅袅,干柴噼啪作响,已经炖烂的鱼肉在锅里散发着香气。 队长和吴全友四目相对,二人久久未言。 半晌儿,还是队长打破了沉默:“来了就别空手回去,分一些走吧。” “这鱼吃到嘴里,你不怕噎死吗?”吴全友冷声问道。 第五十八章 全乱套了 逢年过节,最忌讳生死之事。 吴全友作为登门客,见到队长非但没有吉祥话,反而张嘴就问队长怕不怕噎死。 他甚至忘了,队长媳妇的身体极差,最怕听见这个字! 队长是个暴脾气,无数次想把大嘴巴子抽在他脸上。 可看在多年老朋友的份儿上,又考虑自己的身份,还是忍住了。 “老吴,有话坐下说。” 说着,队长转身进了厨房,把炖好的鱼盛进盘子。 转头,他率先坐下,拉开长条凳,又拿出吴全友送的半瓶白酒。 吴全友一开始没打算坐,可一看见自己送的白酒出现在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不喝白不喝! 吴全友坐在长条凳上,吴全友猛灌一口白酒,又重重一拍桌子。 “其实啊,我一直有个事儿想不明白,但是我现在想明白了。” “啥事?”队长问。 “之前,我给陈东家干点活,你咋那么不高兴。” 吴全友冷哼一声:“我现在明白了。” “你早就该明白。”队长皱眉道:“你是出纳,你有你分内的工作,我说你是为了你好……” “嘭!” 吴全友狠狠一拍桌子:“放屁!你还跟我在这装君子?” “他娘的,是我耽误你了!耽误你跟陈东穿一条裤子!” 争吵间,王二带人追了上来。 酒香,鱼香疯狂刺激每个人的味蕾。 王二先是一怔,随即心中狂喜,转头冲着身后大喝一声。 “真让咱给猜中了!” “我们在家吃土豆,你俩在这有鱼有酒,生活真滋润啊!” 说罢,王二率先坐下,抄起筷子就往鱼肉上夹。 “反天了!” 大队长猛然站起,一巴掌拍翻王二的筷子:“你当我家是城门啊!无法无天!” 王二不敢说话,只能把求救的目光看向身后的村民。 而这些村民早就憋不住了,只不过,进攻的方向是吴全友。 “论关系,咱是亲戚,你又是出纳!” “现在我们过苦日子,你在这喝着小酒,你他娘的对得起祖宗吗?” …… 你一言我一语,吴全友差点被吐沫星子淹死。 吴全友同样调转矛头,说队长之所以吃的鱼,是陈东送来的。 而自己也是刚知道消息,这才过来看看。 后面的事儿大家都看见了。 至于到底是咋回事,还得让队长给个交代! 队长知道今晚注定难熬,暂时选择将实话隐瞒,而是说自己下河里捞的。 村民立马冲上去,一把掀开队长的裤脚,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谁都知道你有腿伤,这么冷的一天下到河里,你骨头肯定变形。” “你骗谁啊!” …… 队长一愣,没想到他们竟有如此心机。 太鸡贼了! 索性,队长选择摊牌。 这鱼就是陈东给的,但是又能咋啦? 这一切都符合吴全友的猜测! 既然是这样,那就把陈东叫来,咱当面锣,对面鼓,说出个子丑寅卯。 …… 陈东的大蒸饺已经出锅。 炭烤的鹿腿外面多了一层焦褐色的脆壳,用刀柄轻轻一敲,脆皮便开裂,肉里的汤汁立马渗透出来。 还不等菜上桌,陈家已是满屋飘香。 老太太看着满桌的菜,眼泪扑扑簌簌就掉了下来。 陈东攥住她的手,心里知道想的什么。 “大过年的,就别掉眼泪了。” 老太太抽抽鼻子,略带哽咽道:“我是高兴。高兴我儿子长大了,能当这个家了。” “娘打心眼里高兴!” “您放心,这是好日子的开始,往后咱们会越来越好!” 这是陈东的承诺,更是早就计算好的规划! 没动筷子之前,陈东先拿起几只热腾腾的蒸饺,起身就要往门外走。 老太太赶紧拦住:“你这是要干啥去?” “给姥爷的。” 陈东笑了笑:“过年了,姥爷也得吃饺子。” 在传统仪式里,过年要给亲人送点吃的,这不是封建迷信,只是寄托相思的一种方式。 在陈东以往的记忆里,姥爷是她最割舍不下的人。 老太太略带犹豫地摇摇头:“活人都活不下去了,就别管死人了。” 陈东笑着摆摆手:“没关系,这也算我们团圆了。” 蒸饺一出门,立马冒出滚滚雾气。 陈东按照传统,把饺子摆成品字形,便转身准备进屋。 也是在这时候,陈东突然发现墙角有一串奇怪的脚印。 而脚印消失的尽头,正是自己埋下水的地方。 那可是宝贝,来年能不能吃饱,和这玩意有绝对关系! 陈东赶紧走上前,挖开埋好的土包。 自己做的记号没了! 不好! 这地方有人来过! 必须马上转移! 几乎没有半点犹豫,陈东把埋在坑里的粗泥坛子迅速抱起,转头直奔地下室。 地下室能给陈东带来极大的安全感,无论自己在下面做什么,都不会被人发现。 换句话说,那里就陈东亲手打造的另一个世界。 坛子转移出去,陈东略微放心一些,但还是不敢马虎,又出来检查一遍。 好在,没什么纰漏了。 也是在这时候,陈东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这一阵子,经常能看见吴德贵和许文化在自家门口溜达,出了这种事,还用说是谁吗? 就在陈东准备进屋的时候,突然发现身后急匆匆地来了一群人。 天色太黑,陈东没看清是谁。 不过,这个时间,这个节日,这么多人一起过来,总不会是拜年吧? 人都饿疯了,鬼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事。 陈东很淡定,转身进了屋,从墙上取下沙喷子和钢弩。 为了不吓到家里人,陈东只是说以防万一,自己出去查查,等到十二点,准时回来过大年! 老太太心疼陈东,给家里人忙活一天,一口热乎饭没吃,赶紧往陈东嘴里塞了个蒸饺,又往兜里塞了一个。 陈东傻笑几声,转头出了门。 他这面刚出门,正好看见吴全友还有王二等人。 这群人第一眼看见的,不是陈东手里的枪,而是饺子! 蒸饺皮亮馅大,轻轻咬开一个口,登时满嘴流油,狍子的油脂混合着蒜水的辛辣,香的人脑子发蒙,却又不腻口! 肉香顺着北风钻到每个人鼻孔。 饥肠辘辘的人,眼睁睁看着陈东三两口吞下一个大蒸饺。 他嘴角的油,在月光下反光。 一个蒸饺,带来了精神和物质上的双重打击,本来就发疯的人群,更加发疯了…… 第六十章 过年好不好?反正我挺好! 陈家。 烛火通明。 男女老少穿上新袄子,全家围坐在餐桌前,静静等着队上的广播响起。 队上只有一块表,每年交子报时全靠值班员用广播报送。 几分钟后,老旧的广播喇叭响起吱吱的电流声,随即便是值班员的标准东北方言。 “同志们,新的一年已经来到!” …… 每年都是这几句话,听得人有些厌烦,可每年大家还是很期待。 新的一年总会带来新的希望。 虽然,日子好像并没什么变化。 炉上的水壶咕噜咕噜翻着大泡,屋里飘起一层淡淡的雾气。 陈东取出一把松针,轻轻丢进水中,不需多时,松针已散发着淡淡清香。 这既能当酒,又是解腻的好东西。 陈东举起粗泥做的碗,说下第一句祝福。 没有电视,没有春晚,更不需要回复群发而来的祝福信息。 在这一刻,陈东终于明白什么叫灯火可亲。 过年好! …… 陈家在屋里暖暖和和的大快朵颐,外面这群人还在找所谓的证据。 寒风顺着骨头缝往里钻,漏棉花的袄子根本挡不住冰冷,人人都像踩了电门似的,抖的那叫一个起劲。 起初大家还觉得能看一会儿热闹,可越看越无聊,谁家年三十看人挖坑啊? 百无聊赖之际,王二突然看见陈家门口供祖先的饺子。 王二东北人,当然知道这品字形的饺子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恶向胆边生。 今天你就是供阎王爷的,也得抢过来! 王二眼疾手快,抄起饺子就往怀里塞。 兴许是他动作幅度太大,立马引起旁边人的警觉,嚷嚷着让王二把东西掏出来。 动静越闹越大,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王二越是拦着,别人越觉得有猫腻。 一时间,王二成了旋涡,谁都想亲眼看看,他怀里到底藏着什么! “呲啦!” 不知是谁,竟把王二的袄子扯成烂布条,藏好的饺子随之落下。 “袄子!我的袄子!” 王二撕心裂肺地喊,既心疼饺子,又心疼袄子。 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谁又管得了王二,一群人直奔着那三个饺子使劲。 人在食物面前,动物法则展现得淋漓尽致。 哪还有什么尊老爱幼? 第一个被踢翻的是个孩子,而后被摔出来是个老头儿。 年老体弱地只能躺在雪地里,大口大口捯气儿,只能看着年轻力壮的疯抢。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 吴全友停下手上的动作,惊恐又无奈地看着村民。 这群身上,明显带着野兽气息。 想拦,但他不敢。 打斗和怒骂声很大,陈东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 他只是把沙喷子搂在怀里,静静地看着门外。 在他看来,这一切都很正常。 震天的怒骂很快把保卫科的人引来,眼看这群人冥顽不灵,只能动用强制措施! 打架的被带走了,躺在地上的被送回了家。 大队长冷眼看了一眼吴全友:“你还挖一会?” 满满的嘲讽扑面而来,吴全友只觉得自己滑稽得像个猴子,进退都很难看。 王二还在地上哭嚎,鼻涕眼泪混了满脸,以此哀悼他唯一的袄子。 队长已是焦头烂额,见他没受伤,就催他赶紧滚回家。 别在这添堵了! …… 所有人都想不到,今年的春节会如此鸡犬不宁。 队长连夜带人开会,清点受伤情况。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受伤人数足足三十几人,让人惊奇的是,受伤最严重的并不是老幼,几乎都是青壮年。 队长连着询问几个人才知道,一开始大家确实是争抢,但后来完全变成互殴了。 这个结果对于队长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 按照每年的规划,过完年就要下派生产任务了,二月份之前要完成劳动准备。 到了三月末,第一茬麦子就要种下去,而后苞谷、马铃薯等各类农作物陆陆续续种好。 而现在青壮劳动力全部受伤,领回来的劳动任务咋分配? 保卫科的干事试图安慰他,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现在还有时间,三个月以后又是生龙活虎,应该不会耽误生产任务。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队长差点愁死。 三个月能养好,那只是理论。 骨伤最需要的是营养,只要营养能供上,哪怕药品短缺一些都没事。 可现在这年月,土豆都成了奢侈品,还指望什么营养啊? 队长愁得一夜未眠,转天鸡叫三声才从公社出来。 他现在还有唯一的希望,那就是陈东! 彻夜未眠的不只是队长,还有吴全友。 从背刺顶头上司,到正面硬刚,吴全友败的太彻底了。 他好歹读过几天私塾,知道篡位失败的后果。 大队长没本事诛他九族,但是有一万种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要不,趁着大年初一,带着全家老小去拜个年? 不管咋样,也算自己先拿出态度了。 吴全友的阵仗很大,媳妇孩子全都叫上,为了防止被撵出来,他把自己中风瘫痪的爹也扛在了身上。 …… 从公社回来,队长本想着补个觉,可心里的事儿像块石头,压得他怎么也睡不着。 他现在最想见的就是陈东,这种急迫,比他当年结婚入洞房还急! 大队长起身洗洗脸,又刮了胡子,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憔悴。 收拾好一切,队长就往陈家走。 …… 年三十过去了,陈东算是了结一个小小的心愿。 不过,这只是阶段性胜利。 真正的考验尚未开始! 村民的兽性已开始有了苗头,必须增加一些可以随身携带的器皿。 万一有什么问题,全家老小可以带着粮食走。 良好的机动性,是荒野求生的核心法则之一。 粗泥器皿固然好,可一来比较笨重,二来容易打碎,机动性很差。 有了初步计划,陈东便准备从密道进到山里。 这面刚要走,就看队长推门而入…… 第六十一章 互相算计 见到队长,陈东倒不算太吃惊。 不管怎么说,陈东既给他送了鱼,又帮他解决了一桩大麻烦。 不过,陈东还是没忍住,笑着问道。 “队上都说咱俩穿一条裤子,你大白天的来我家,不怕人说闲话?” 队长瞪着眼,十分不悦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怕个球!” 说话间,陈东给他搬来个凳子,又给他倒了一碗松针水。 来者是客,该招待还是要招待的。 队长明显有些诧异,感叹道:“还是你脑子活泛啊,没有茶叶,也能想办法喝上茶水。” 队长嘬了几口热水,语气软了不少:“东子啊,之前你家的责任田是在山脚吧?” “今年呢,把你家责任田改到南坡下面,你看咋样?” 陈东有些吃惊:“南坡?” “没错。” “在队上来说,南坡土地最肥,阳光也最充足,就算打理得不好,年年也都丰收。” 陈东慢悠悠道:“你真舍得给我?” “当然了,你脑子好使,手脚又勤快,那土地在你手里正合适!” 陈东短暂地想了想,拒绝道:“算了吧,我还是要现在这块吧。” “为啥?” 队长颇为震惊。 在来之前,他已经想好了,陈东绝对不会拒绝这个条件。 一块贫瘠,一块肥沃,这很好选啊! 陈东居然会拒绝! 在别人眼里,南坡是个好地方,可在陈东眼里,那不值一提。 房子和山里已连在一起,半个兴安岭都是他的后花园。 一片土地算个屁! 自己守在家门口,才是最安全的! 可这也彻底让队长陷入绝望。 那么繁重的生产任务,还能指望谁完成? 话说完了,陈东就准备送客,自己还有正事要做呢! …… 而此时,吴全友也到了队长家。 到了才知道,队长一早就去陈家了。 吴全友越听越不是滋味,大年初一就去陈家,肯定是拜年啊! 陈东到底给了他多少好处,能让一个队长如此低头? 不过,他现在有多大怨言,也不敢往外说,只能赔着笑脸等着。 没过多久,队长回来了。 本来就雪上加霜了,队长看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可看见那全家老小,还有半瘫的爹,队长又忍住了,没说什么太难听的话。 吴全友借机往上爬,一个劲儿地表忠心。 本想中午在队长家吃顿饭,可老爷子身体不受控制,直接拉裤子了。 刚见到一点希望,老爷子又闹这一出。 吴全友只觉得心力憔悴,恨得牙根直痒痒,只能先回家了。 吴家人前脚刚走,队长赶紧开门开窗。 大过年的,弄了一屋子屎味儿,谁能不生气? 队长爱人体弱,凉风一吹,立马开始咳嗽,可还是用很虚弱的声音嘱咐队长。 吴全友这人是典型的骑墙派,千万不能和他走得太近,否则早晚会出事。 队长低头没出声,他哪能不知道? 换作是在战场上,这小子肯定是给小日子开城门的! 抛去私仇,队长也不会让他好过。 他这种从战场上下来的,最烦的就是墙头草! …… 此时,陈东已经从密道钻进山里。 山里有一种常春藤,这东西长得很粗,而且韧性很足。 不过,基本没人用它来做什么。 正是因为没人要,导致这东西漫山遍野都是。 镰刀被磨得格外锋利,没用多久,陈东就弄了满满一捆。 常春藤实在太长,在屋里根本处理不了,只能拿到门口去处理。 周围的懒汉闲婆很快注意到他。 常春藤很常见,有时候甚至不用特意砍,在山脚就能捡到。 他们不好奇陈东是怎么得到的常春藤,只是好奇他要干什么。 毕竟,这东西就是个废物。 然而,这在陈东眼里,却是绝好的东西。 他们之所以觉得常春藤是废物,主要是因为这东西难处理,两个壮汉都不能把它弯曲过来,更别提做什么物件了。 陈东心里很明白。 那是因为他们采摘和制作的方式不对! 常春藤最茂盛的时期是夏末秋初,正是韧性足的时候,当然不好处理了。 反倒是这个季节,藤里的水分早就没了,这才是最好的采摘季节。 另外,处理的方式也很关键。 陈东先烧了一大锅水,把黑褐色的藤放进去小火慢煮。 高温把藤蔓组织破坏,一整根藤蔓分解成无数粗壮的纤维。 既保留韧性,又能让它服服帖帖。 这才是常春藤的正确打开方式! 只不过,这只是第一步。 为了让常春藤本身具备防腐防虫的功效,陈东又在每一根纤维上涂抹好盐,等到晾干以后,就能编成筐篓。 风干了一下午,常春藤变成半干状态。 这时候就是最佳编织时机。 编筐编篓对于农家人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 陈东把所有藤条捋直,又裁成长短一致,从尾端开始一点点编织。 有了湿度的加持,常春藤变得格外服帖。 为了让篓筐经久耐用,也同样需要碳化处理。 陈东在门前升起炭火,编好的篓筐悬在上方,被炭火一点点熏黑。 此时的常春藤已变得坚硬无比,陈东用镰刀在上面划了几下,也只是留下浅浅的印记。 成了! 有了这东西,再多的东西都不怕存放了! 陈东一口气编了五个,直到手指发酸,才恋恋不舍地停下。 就在这时,妹妹突然跑了过来。 小家伙一边跑一边哭,一把直扑在陈东怀里。 这给陈东吓了一跳,以为出什么事了。 妹妹张开小手,露出一颗白色的小牙。 细问之下才知道,小家伙吃肉干,把牙硌掉了,这才哭着找陈东。 陈东宠溺地揉揉她脑袋,安慰了好一会儿,小家伙才止住哭声。 这事不大,但给陈东提了个醒。 那肉干风干的太好了,以至于变得特别硬。 不光是妹妹,还有父母,年纪大了,牙口和肠胃都不太好,吃了很容易不消化。 特别是再过几个月,大家发现颗粒无收的时候,不一定会出什么事。 想让家人长久安稳下去,那就必须在肉上下功夫。 既能长久存储,又要肥瘦相间。 可这事本来就是个悖论。 保鲜的基本原理,本就是抽干水分,再提供一个干燥的环境。 一时间,这事成了困扰在陈东心头的难题…… 第六十二章 新计划 日子一天天过。 今年的春节成了吴家沟的噩梦。 之前已是死气沉沉,如今青壮年都在草棚子里养伤。 偶有春鸟迁徙而归,可人类活动的痕迹好像被彻底抹除。 压抑的气氛让每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只有家家户户的争吵声,还能证明吴家沟尚有活人。 队长现在是嘴起泡,尿黄尿,别提有多少上火了。 上面的生产指标已经下来了。 小麦亩产不低于200斤,高粱大豆不低于260斤。 这个生产任务,比去年还要高一些。 队长私下统计过,把老弱病残全算上,队上的劳动力不超过50人,其中还包括十几岁的孩子。 生产任务高,劳动力稀少。 这明显就是一盘死棋! 唯一能破局的,只有陈东。 队长登门找了几次,很诚恳地希望陈东能接手最肥沃的南坡。 如果陈东不帮忙,今年肯定全队挨饿,大家还要继续受穷! 只要他点头,今年的粪一定让他先用。 放在上辈子,陈东想都不敢想,这条件实在太诱人了。 庄稼壮不壮,全看大粪旺不旺。 在这个化肥稀缺的年代,庄稼人唯一的寄托就是大粪。 追肥也讲究时间,错过这个时间,效果就大打折扣。 陈家每年都是最后分到手,导致年年完不成任务,老娘还要在大会上检讨,那叫一个窝囊! 如今队长求到了家门口,果然是不一样了! 可惜,他们的死活和陈东有什么关系呢? 那就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狼,永远别试图喂饱! 况且,陈东还有更重要的事儿。 别人不知道,陈东心知肚明,距离真正的危机爆发,已经时日无多了。 特别是肉类的储存,这已经困扰陈东很久了。 …… 过了年,风向也变了。 最近一直在刮西北风,导致陈东的排烟系统出了点问题。 一阵风吹过,炭窑里倒出一股黑烟,呛得陈东咳嗽连连。 可这也给陈东呛醒了! 烟熏! 没错,就是烟熏! 这是云贵和两广地区常用的技术。 既能保证肉不会变质,又能最大程度保留肉里的油脂。 可以冷吃,也可以上锅蒸。 这东西一旦碰上热气,肥肉就处于半融化的状态,吃上一口,那可真叫满嘴流油! 不过,烟熏肉对肉类的选择也很严格,必须是肥瘦相间的,否则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可相比于肉类,更严格的是制作工艺。 陈东想了想,还是先建熏肉房吧! 熏肉房对于空气的要求很高,必须长期保持氧气充足,否则肉会完全变质,导致前功尽弃。 这就意味着,熏肉房必须建在地面上。 可一旦建到地面上,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又是一道无解的死题…… 思索片刻,陈东已有了主意。 天气日渐转暖,雪水渗到土壤里,让整个土壤变得松散,挖起来也轻松一些。 陈东先用木桩子圈出一块地,面积不大,约莫着20平米左右。 面积虽然不大,但地基坑很深,下挖了足足四米。 这算得上是妥妥的体力活,挖得陈东那叫一个腰酸背痛。 基坑之所以挖这么深,是因为陈东要做半卧式地下室。 这是一种属于原始部落的建造方式。 整个建筑至少有三分之二是埋在地下的,只在上面留下几个孔洞,既能做了望哨,又能做通风口。 这是原始人最开始抵御野兽的,随着人类文明的进化,已渐渐被淘汰。 可事实证明,越是原始的东西,往往越好用。 半卧式的地下室对防潮的要求很大。 陈东挖好基坑以后,先捡了一些木柴和枯草,放在坑里烧了几个小时,先把表面的潮气蒸发出来。 上次在山上捡回来的石灰岩还有,借着这把火,把石灰岩烧成石灰。 等到火熄灭了,石灰也差不多烧好了。 除潮一结束,陈东赶紧把大小不一的石板铺好。 草木灰和粗细不一的石灰掺在一起,再和成泥,这就是最基本的地砖。 有了这一层处理,基本可以杜绝反潮这件事。 随之而来的是熏肉房的主体材料。 按常规来讲,主体材料肯定是砖瓦结构。 不过,陈东考虑到一件致命的问题。 熏肉房属于常年高温,而现在的技术只能做出泥砖,时间久了肯定会风化。 晴天还好说,万一碰到雨雪天,外冷内热,熏肉房肯定不安全。 所以,只能选择木头结构。 陈东赶紧钻到山上,先伐了几棵比较粗的松树,又将其分成几段。 回到地下室,陈东把分割好的木头斜吊在柴窑上面。 下面的柴窑一加热,松树内部的油脂就会渐渐析出,一直流淌到泥锅里。 这是个漫长的工程,除了等,没有别的办法。 趁着这个时间,陈东从山上弄来几棵白桦木。 白桦木去皮,放在火上充分碳化。 高温在消除水分的同时,还能杀死虫卵,防止木头从内部腐烂。 陈东不断控制火候,既保证火不会熄灭,又不会把木烧着。 这一次,陈东选择整根碳化。 直到整根木头变得漆黑,陈东才将其放到阴凉处自然冷却。 而在这时,松树的油脂也被烤出来许多。 这东西必须趁热刷,否则会凝成一团。 之前做衣服的皮毛还剩下一些,陈东割下一些毛,借着松树油粘在木棍上,做成一个简易的毛刷。 剩下的事就很简单了,只需要把松树油均匀地涂抹在碳化的原木上,这就算大功告成了。 如此一来,彻底杜绝了木头被虫蛀和腐烂的风险。 涂好松树油的木头黑亮黑亮的,散发着松树油特有的香味。 处理好八根木头,熏肉房的主体结构就算完成了。 转天。 陈东又找来一些胳膊粗的木头,仔仔细细地把四周搭建好。 这种半卧式的地下室,最重要的部分是屋顶。 陈东把房顶搭建成斜坡状,又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开了一个窗。 无论风向如何,都可以保证熏肉房内空气稳定,不会出现乱窜的情况。 因为房顶是在地表露出,陈东必须考虑安全的问题。 …… 第六十三章 广阔天地 为了让空气更好地流通,所以陈东把窗户开得很大。 陈东粗略量了一下,如果身形瘦小的人,应该可以钻进来。 陈东立马找来一捆木头,先钉成一个田字形的框。 随即,他又把一些小臂粗细的木头削成木楔子,尖头一律朝外。 只要有人探头往里看,势必扎的满脸血! 做完这一切,陈东才感觉到一丝安全感。 主体框架搭建好以后,要用挖出来的残土回填,以此保证房屋的整体稳定性。 剩下的事儿就比较简单了,只需要把树枝分割成等长,再挂到两侧的横梁上。 这里唯一的技巧是,在东西两侧的墙上挂上阶梯状的木块。 熏肉最讲究火候,每个阶梯相差40公分,稍微错一点,肉要么糊,要么因为水分蒸发不均匀而发霉。 从外面一看,就像一个大型的晾衣架。 熏肉房的关键就在于“熏”。 陈东又挖了些黄泥,在熏肉房中间砌了一个长方形的炉子。 炉子狭而长,高度不过30公分,但贯穿房子东西两侧。 炉膛小了,反而更聚集热量,而更长的炉体能保持温度的均衡。 现在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犹豫片刻,陈东立马往山上走。 半个兴安岭都将成为他的宝藏。 泉眼旁的麂子群,就是他与兴安岭和谐共存的第一步。 到了山顶,陈东发现麂子并不在。 不过,从地上凌乱的脚印能看出来,它们最近一定来过。 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可以宣布主权。 陈东故技重施,在半山腰找了块干净的雪地,布下绳套子。 只要有兔子路过,一定不会被吊起来。 随即,陈东捡来几个桩子,把泉眼附近圈上,再用麻绳在附近拦上。 这就是简单的鹿圈。 野生动物的驯化,往往是从吃喝开始。 就像是几十年以后的动物园,甭管是虎还是豹,各个乖得不行,原因就在这。 好在麂子吃树叶,这东西在山上到处都是。 陈东捡了好多,在鹿圈里攒成一堆儿。 只要它们发现这里有足够的吃喝,就会主动到这来。 陈东正在这忙活,猛然觉得后背发凉。 再回头一看,麂子群已从山脚下慢悠悠地往上走。 它们看起来很呆,看着陈东也不知道躲。 索性,陈东一闪身,让麂子群进到圈里。 起初麂子群还有些迟疑,见陈东下山走远以后,这才试探性进去。 麂子群四下张望好一会儿,蹄子在地上刨出深坑,似乎随时想跑。 可陈东没什么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这也让麂子彻底放松下来,确定没危险以后,便径直走向那堆树叶。 鹿科动物是典型的直线思维,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山腰。 陈东离着很远就看见绳索上挂着一只兔子。 运气平平,只有一只。 不过,这不重要。 反正陈东的目的也不是吃。 兔子已经死透了,拎在手里软趴趴的。 陈东把绳子收好,拎着兔子转头回到麂子群。 麂子似乎已经习惯陈东的存在,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继续低头吃草。 “啪!” 陈东把兔子扔到他们面前,随即抬起钢弩,朝着兔子连射三箭。 连续的破风声让麂子立马警觉,吃草的,喝水的,全部停下动作。 陈东能明显感觉到它们的惊恐,但也没下一步动作,只是缓缓退出鹿圈。 上辈子,陈东曾请教过动物专家。 驯化野生动物,最有效的就是办法就是恩威并施。 要利用动物的领地意识,给它们释放一种信号。 只要动物觉得你手握生死大权,立马会选择臣服。 这一点,在人类身上也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办法百试百灵。 惊恐的麂子见陈东一直没有动作,又试探着吃了几口草。 陈东依然一动不动,又觉得危险解除了。 而此时,陈东注意到一头已经站不起来麂子。 这麂子两耳垂落,两腿蜷缩,明显是时日无多。 丛林法则里,容不得半点手软。 特别是,在这资源稀缺的年代,节约资源是真理! “啪!” 陈东又射出一件,正中麂子脖颈。 无痛去世,干净利落。 陈东把死掉麂子拖出来,又把鹿圈用绳子封上,转身便往山下走。 这只是陈东的初步测试,至于是否能彻底驯服,还得明天检查。 这麂子明显上了年岁,肉质特别老,好在油脂还算丰富,勉强能吃。 熏肉房已经建好,陈东把挑了几块分割好的麂子肉,挂在搭好的晾肉杆上。 熏肉分成两步,每一步都很重要,稍有不慎,那就是一切都白玩。 转头,陈东点起长炉。 炉内烧的是炭火,有热度,但是不起烟。 炭火和肉保持五十公分的距离,这个距离既能烘干水分,又能最大程度保留脂肪。 看着发红的炭火,陈东陷入沉思。 脂肪,这个在后世被俊男靓女讨厌的东西,如今是最稀缺的宝贝。 特别是在几个月以后,大地寸草不生,随处可见的烈日与龟裂。 到了那时候,脂肪就是活命的灵丹妙药! 炭火持续加热,肉里的水分在不断蒸发。 陈东按照上辈子的经验,见肉开始深红色的时候,把肉往上抬了一些。 四十公分的距离,变成了八十公分。 每隔十五分钟,就要把晾肉干往上抬一下。 肉里的油脂不可避免地落在炭火上,每落下一次,都激起阵阵灰白色的烟雾。 一下午的时间,肉从鲜红变成枣红。 陈东放在手里掂了掂,重量没缺失太多,这说明流失的只是水分,大部分脂肪被保存住了。 然而,这只是第一步。 熏好的肉必须经过二次加工,才能长久保存。 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那就是蜜糖。 蜜糖不光能提升鲜味,形成硬壳后,还能起到隔绝空气和细菌的作用。 然而,白糖属于战略资源,每年发放的数量极其有限,想搞到蜜糖,那简直是做梦。 不过,这难不倒陈东。 身后的大山,半个兴安岭,那就是他大有作为的天地…… 第六十四章 平替 在任何时代,白糖的地位都很高。 和粮食、石头并称为战略三驾马车 糖分不仅是维持能量的必备品,紧急时刻还能当药品,碰上某种盐分还会变成火药。 想搞到白糖,那绝对是痴心妄想。 不过,这难不倒陈东。 他有办法在不违背政策的情况下,搞到这些东西。 上了山,陈东始终抬头看。 马蜂的巢穴基本建在土洞或者树洞里。 很快,陈东把目光锁定在一棵白桦木的顶端。 树洞上突出一块棕黑色的玩意。 那就是马蜂窝。 蜂窝呈漏斗状,表面像蜂窝煤,已经有些风化。 没有蜜蜂的进出,这东西看着就死气沉沉。 不过,陈东知道,一团死气的背后,可是金黄的蜜! 蜜蜂采蜜的时间很有限,主要集中在七八两个月,这两个月的时间,要把越冬的食物准备出来。 所以天气越冷,蜜蜂死得越快。 倒不是冻死的,是累死的。 这些蜜采回来,会储存在蜂巢里,而蜜蜂会聚在一起,形成一个蜂团。 大部分蜜蜂都处于半冬眠状态,处于蜂团中央的蜂王蜂后则享受工蜂带回来的蜂蜜,给来年产幼虫做准备。 一个蜂巢就是缩小版的人类社会,大部分人都是牺牲品。 当然,这件事是在很多年以后才被昆虫学家破译。 没人知道冬天的蜂巢还能产蜜! 陈东在下面看了好久,脑子里冒出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说干就干! 爬树这种事,对他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 陈东脱下袄子,又把随手捡来的树杈含在嘴里,几步短距离的冲刺,让陈东如猿猴一般稳稳趴在树干上。 之间陈东手攀脚挪,步步踩着树杈,那叫一个又稳又快。 三五分钟以后,陈东几乎爬到树冠。 白桦树几十米高,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陈东一手抱着树干,一手解开腰间的麻绳,用登山扣把自己和树干固定在一起。 确定安全以后,陈东把嘴里的木棍拿下来,试探着敲击马蜂窝。 冬天很干燥,每敲一下都会带出来一些碎渣。 除了碎渣,还有一些已经干瘪的蜜蜂飘飘坠落。 这是蜂团最外围的工蜂,所有的价值都被榨取光了,早就死透了。 见死蜂不再掉落,陈东拿出腰间的镰刀,小心翼翼地在蜂窝中段凿出空洞。 这个动作必须很轻,否则惊醒半冬眠的马蜂,定被蜇个满头包。 这么高的地方,连躲都没地方躲。 “咔嗒!” 随着轻微的开裂,暗黄色的蜂蜜渐渐渗透出来。 陈东赶紧拿出准备好的土罐,把流出来的蜂蜜接到罐子里来。 蜂蜜极其粘稠,流淌得十分缓慢。 陈东只能在这慢慢熬,慢慢等。 山风吹过,陈东浑身打颤。 刚才为了更方便爬树,只能把大袄子脱掉。 没办法,忍着吧! 很多年以后,野蜂蜜卖到天价,和采收方式有很大的关系。 …… 约莫着一个小时,暗黄色的蜂蜜停止渗出。 此时,陈东已经冻得浑身发麻。 如果不是腰上有绳子,真坚持不了这么久。 陈东缓缓爬下树,在树干下做好标记,抱着蜂蜜往家里跑。 直到回到地下室,守在柴窑旁,陈东才感觉身子渐渐暖和过来。 这来之不易的蜂蜜,将会成为全家人活下去的资本! 蜂蜜差不多有二斤左右,陈东拿出来三分之一,沏了一大锅蜂蜜水。 这东西是一等一的稀罕物,大家已经太久没尝到甜味了。 物质贫瘠的年代,人极其容易满足。 一口甜水就足够让人幸福感爆棚。 家里人高兴了,陈东也就高兴了。 趁着大家喝蜂蜜水的时候,陈东又转头点上锅灶。 蜂蜜和清水的比例按照1:2兑入锅里,文火徐徐加热,蜂蜜在锅里翻起细密的白色小泡。 陈东赶紧关火,用自制的简易毛刷把蜜糖均匀的刷在肉上,再吊起来二次熏烤。 在蜜糖的作用下,枣红色的熏肉渐渐变得油亮,乳白色的肥肉变得红润。 脂肪被最大限度保留,瘦肉的缝隙中挂满蜜糖。 这是把两广和云贵地区的做法结合了,既满足口味,又满足储存! 不用吃,单单是看着,就足够让人咽口水。 熏肉算是做成了! 不过,为了让味道更好,必须挂在熏肉房里继续接触烟熏。 当第一排架子被挂满的时候,陈东稍微有了一些安全感。 可这些远远不够。 现在最缺的,一个是肉,一个是蜂蜜。 不过,陈东早就有了打算。 …… 转天,陈东又一次钻到山里,找到昨天做好标记的白桦树。 四下无人,陈东又麻利地爬到树上,拿着小木棍捅向马蜂窝。 马蜂窝里没什么声音。 这和陈东预想的一样。 昨天陈东把所有的蜜都带走了,冬天的蜂群急需营养,离开蜂蜜活不了多久。 按时间推算,外围的工蜂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蜂王和蜂后。 蜂王和蜂后唯一的作用就是繁衍后代,几乎没什么采蜜的能力。 换句话说,没了工蜂,这俩货也离死不远了。 正好,陈东给它们一个温暖的家。 没错,陈东要养蜂。 只要自己能建出蜂房,让蜂王和蜂后繁衍出后代,那就可以保证一件事。 至少今年九月份之前,自己始终有蜂蜜可以采。 而蜂蜜这种东西的保质期又是bug一般的存在,只要不碰水,两年内不会变质。 这一场旱灾差不多要持续三年,有了这些东西,生存难度就会降低很多! 马蜂窝已经没什么杀伤力了,陈东索性将其摘下,放在土篮子带走。 他顺着斜坡往上走,一直走到山顶。 泉眼旁。 几只麂子在圈里优哉悠哉地吃着草,还有几只卧在地上,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这就意味着,麂子的野性被磨下去不少。 然而,陈东心里却没半点惊喜,反而是有些不安。 就这么被驯服了? 太诡异了吧…… 第六十五章 天塌了 动物的驯化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 有个词形容直线思考的动物特别精准,叫记吃不记打。 三两次的恩威并施最多让它们怕一会儿,用不了多久就忘了。 自己昨天才把鹿圈围起来,现在它们就这么乖了? 这绝对是反常的。 让陈东更不安的是,麂子的数量明显变少了。 昨天还有十几头,今天就剩下个位数了? 麂子是典型的群居动物,绝不可能分散开。 除非…… 陈东往山下看去,想起麂子舍近求远喝水的事儿。 那时候陈东就判断出来,半山腰附近肯定有猛兽,否则麂子不会跑到山顶找水源。 忖量间,陈东已经把肩上的钢弩取下,巡视四周的同时,弩箭已经处于备击发的状态。 路上没有血迹,但陈东发现一串让人心惊的脚印。 这明显是个偶蹄动物,两瓣蹄子,蹄子印记有点像猪腰子。 是野猪! 只有野猪的脚印是这种! 坏了! 麂子是群居,野猪也是群居。 这两个物种打群架,完全是单方面的屠杀。 难怪麂子会主动钻到圈里来。 这是寻求庇护来了! 那陈东这个主人,自然应该起到作用! 野猪的贪欲非常大,即便吃不了也要全毁了。 如果现在不加以制止,这些麂子早晚得死光! 陈东赶紧把蜂巢放回家,赶紧准备加强鹿圈的事儿。 烧砖肯定来不及了,只能先拆了! 陈东把地下室的砖拆下来一些,背在筐里就往山上走。 周晴一看他这么慌张,就知道肯定出事了。 她上跟上去帮忙,但被陈东严厉喝止。 从现在开始,老老实实待在家,山上绝对不能去。 回到山顶,陈东以最快的速度挖泥砌砖。 麂子似乎也感觉到了陈东的保护,没有半点逃跑的意思,任由陈东将其围砌起来。 这个鹿圈,可以说是陈东最粗糙的作品,但好在有了最基础的防御能力。 然而,陈东依然不放心。 野猪是山里最凶猛的动物,就连老虎熊瞎子这种猛兽,见面也要避让三分。 关键是,这玩意不光战斗力猛,防御力也出奇的高。 碰上对手没别的本事,就是一路横冲直撞。 那两只獠牙轻轻松松把人扎个对穿。 而陈东手里只有一把沙喷子和钢弩,这两样东西完全对付不了野猪。 野猪看似毫无弱点,可陈东永远相信一个道理——优点和缺点,本来就是一回事。 就拿野猪来说,体型大是优点,可同样让它体型笨重。 对付这玩意儿,必须用智取! 最好的办法,就是诱捕陷阱! 野猪喜欢在泥浆里打滚,既能防晒,又能消毒。 那就利用这点! 陈东沿着鹿圈附近挖出一道两米宽,三米深的沟壑。 情急之中,陈东根本感觉不到累,等沟壑挖成了,这才觉得两个胳膊犹坠千斤。 可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接着干! 陈东把黑黄两种泥掺在一起,使其粘性达到最大,随即又原地生火,把雪化成水,悉数掺了进去。 一直到晚上,陈东才把整条沟壑灌满泥巴,再把上面铺上乱草,第一道防线就算完成。 可面对野猪这种动物,陈东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摸摸兜里,老**给的沙喷子弹丸还有六颗。 弹丸很金贵,陈东平时都省着用。 之前开枪完全是为了恫吓那群王八犊子,其余的时候根本不舍得。 算了! 陈东一咬牙,把六颗弹丸全贡献出来了。 第二道防线相当精密。 陈东先准备一块木板,又挖出巴掌大的坑。 坑里埋下一颗弹丸,又在木头上方悬着一块小木块。 只要有外力介入,木块一定会压到弹丸,通过挤压受力而引发弹丸。 一旦弹丸爆炸,不计其数的铁砂会喷到野猪下半身。 这就是传统布置地雷的手段。 现在只盼着老**做的弹丸没有哑炮! 有了这两道防御,陈东才放松一些。 这些麂子是生存的希望,谁也不能破坏! …… 即便陈东做了最全面的防御,可心里还是放心不下。 整整一宿都不敢睡,生怕出什么差池。 反正也睡不着,索性从草甸子爬起来。 蜂巢被陈东放在地下室,那里温度高,能满足蜂王蜂后的基础生存条件。 随即,陈东取了一点蜂蜜,重新放到蜂巢里,先保证它俩营养充足再说。 做完这一切,陈东把之前剩下的木料扛了过来。 蜂房是一个长方体的盒子,但是要分成上下两层。 上层是工蜂居住的地方,下方是蜂王蜂后生产的地方。 好在现在只有两只蜜蜂,中间用木板暂时隔开就好。 以后蜜蜂多了,必须换成镂空的隔板。 蜜蜂和鸡鸭鹅狗一样,也需要装饭的槽子。 陈东又在蜂房里搭了一块板子,上面放上一些蜂蜜,等蜜蜂适应环境了,自己就来吃了。 一个蜂房最重要的是蜂巢。 蜂巢是蜜蜂储存蜂蜜用的,本身是蜜蜂用蜂蜡做的。 现在没有蜜蜂,这一切只能陈东代劳。 陈东先把马蜂窝劈开,取出几块废弃的蜂巢。 随即,他又用黄泥塑了一个长方形的模子,再把蜂巢放在上面轻轻摁下。 如此一来,一个新蜂巢的模子就出来了。 蜂蜡是个稀罕物。 陈东昨天弄来的蜂蜜上,漂浮着一层白色的半固体物。 这就是蜂蜡。 不过,这蜂蜡实在太少了,就算做出成品,也不会太大。 只能把之前做的鱼油蜡烛割下一些,放在火里一起熬。 好在这两样物质有相似的地方,勉强还能融合到一起。 融好的蜡液一起倒入模具中,蜡液顺着模具的纹路自动流淌。 十几分钟后,一个完整的人造蜂巢脱模而出。 虽说是个人造的,可毕竟能解燃眉之急。 做完这一切,已是天光大作。 周晴见陈东顶着两个黑眼圈,心里难免有些担心。 俩人刚说几句话,外面的广播声突然响了。 “昨夜有野猪进村,请各家各户做好防范。” 陈东顿时心头一惊。 野猪进村了?! 野猪怕火,所以很少主动踏进人类的栖息地。 一旦踏进来,只有两种情况。 要么是饿极了,要么是报仇。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算是天塌了…… 第六十六章 下山进村 公社。 野猪进村的消息让所有人都陷入恐慌。 队长看过现场,从脚印上能判断,这是一个野猪群。 至少有一半的脚印特别深,这说明大部分都是成年野猪。 队长拿着旱烟袋来回踱步,虽然慌张,但还没乱了方寸。 转头,他亲自挂帅,带人沿着村子外围,升起一个个火堆,最大程度做好防御。 保卫科干事一律实弹上膛,一旦和野猪正面冲突,能杀则杀。 就算杀不了,也要弄出点动静,好歹给它点恫吓! 在有限的条件里,队长已经把防御做到极致,可还是放心不下。 队上的人,只有陈家是砖瓦房,队长和出纳家是泥瓦房。 剩下的家家户户还在住草棚子 万一野猪真下了山,轻而易举地就能给全家灭门。 如果陈东能给提供一点庇护,队上的安全就会大幅提升。 可再想想这群人对陈家的态度…… 算了! 那就豁出去老脸吧! 到了陈家,队长已经没心思寒暄了,见面直接说了来意。 陈东一愣,没想到他这么直接。 队长满眼焦急,一个劲儿催促陈东点点头。 然而,陈东只是缓缓摇头:“按理说,你开口了,我怎么也得给你面子。” “可是你忘了吗,我们是怎么被欺负的?” “男女老少加起来几百口,合伙欺负我们四口,忘了?” “这个面子,我真给不了。” 队长心头一惊,低声道:“之前的事儿都翻篇了,你……” “翻篇?你觉得能翻篇么?” “吴全友一脚给我爹踹瘫痪了,你跟我说翻篇?” 队长说得太轻巧的,轻巧的像放个屁似的。 陈东一辈子与人为善,唯独这事没得商量! 队长满脸苦涩,小声哀求道:“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们难为你,我没难为啊!” “可是你也没制止。”陈东轻声道。 片刻,陈东轻声开口:“我觉得有件事,你弄混了。” “什么?” “如果你个人需要我帮助,我没半个不字,因为你是保家卫国的英雄。” “但你要是替他们说话,那就算了吧。” 此话一出,队长脸憋得通红,却又无法反驳。 自作孽不可活啊! 眼见队长憋得面色通红,比便秘还难受。 陈东不想让他太难堪,便又轻声道:“我看见保卫科的人拿枪出去了,我劝你把人叫回来。” “为啥?”队长好像又有了希望。 “如果不能保证一枪放倒,野猪一定会玩命报复。” “这东西一旦群体出动,咱们这一个村子都不够杀的。” 陈东瞥了队长一眼,低声道:“野猪比小日子难杀,别托大。” 队长猛吞几下口水:“那你有啥办法?” “这是以我个人名义问的。”他又赶紧补充一句,生怕陈东拒绝。 陈东想了想:“弄点噪音出来,野猪怕噪音。” “噪音……” 队长喃喃念了几句,没再继续追问。 他知道,再问下去,陈东也不会说了。 既然陈东不同意,那就只能让大家伙先到自己家躲一躲。 可几百口人躲在两个房子里,这谈何容易啊! …… 十几分钟后,公社的破喇叭破天荒地想起警报,尖锐而刺耳的声音扰得人心发慌。 这是能找到最刺耳的噪音,只盼着对野猪有点作用。 队长一心扑在野猪上,丝毫没想到,这种警报声会让所有人陷入更深的恐慌。 陈家大门紧锁。 在野兽的威胁下,砖瓦房能带来极大的安全感。 陈东不放心山上的鹿圈,带上所有装备准备进山。 以他的本事,就算正面交锋,也不至于把命丢了。 周晴和老娘满眼担心,可陈东知道,有的险必须冒。 那麂子群,是全家以后的生存根本啊! 到了山上,陈东满眼心惊。 目之所及,皆是横七竖八折掉的树! 山上都是老树,最细的也有一人粗! 再看看地上的脚印,很明显,这是野猪干的! 这野猪是发了疯啊! 越是这样,陈东越觉得不安,山上的鹿圈恐怕已遭遇不测。 山顶。 隔着几十米,陈东就看见一个庞然大物在泥沟里挣扎。 泥沟里,一只野猪正在拼命挣扎。 那野猪两个獠牙又粗又尖,体型极其健硕,一看就是成年野猪。 陈东有些惊喜,又有些后怕。 野猪天性喜欢泥浆,既能防止晒伤,又能驱除身上的蚊虫。 陈东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挖出了一条泥沟。 只不过,这沟里的泥巴被冻硬一些,属于半软半硬的状态。 野猪身子重,四肢又短,一旦踩进去,脚下没有任何承重点。 野猪越挣扎,便陷得越深,最后彻底困在里面。 陈东利用的是沼泽原理! 难道,这就是野猪发疯的原因? 如果是这样,这事就麻烦了。 就在这时,那困在泥潭里的野猪猛然看向陈东。 那暗红色的眼睛里,满是对人的愤怒。 哪怕是兔子那类小动物,临死之前都会使劲蹬几下,更别提这种猛兽了。 一个动物这辈子的战斗力的巅峰,一定是临死前的奋力一搏。 陈东没选择硬碰硬,而是继续选择智取。 实际上,留给陈东的时间并不多。 野猪在泥里不断翻腾,泥已经有结块的迹象,这就说明泥地里的水分已经蒸发不少了。 一旦泥土彻底变硬,那也就失去了对野猪的限制。 陈东粗略估计一下,这泥巴最多坚持一下午。 对视半晌儿,陈东转身就往山下走。 至于怎么搞定这野猪,他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只不过,这是一招险棋。 回去的路上,陈东始终在捡枯草叶子,甭管大小,全都塞进背篓里。 到了地下室,陈东的背篓已经满了。 放下背篓,他先找来之前炼铁剩的边角料,重新融化后打成一根食指粗的铁丝。 转头,陈东让一家老小把衣服全脱了…… 第六十七章 老子一换一! 大家面面相觑,大白天的脱什么衣服? 特别是周晴,被一个男人赤裸裸地提出这个要求,脸红得要命。 即便这个人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 周晴刚想问原因,陈东已三步并作两步走向周晴,替她解开身上的袄子。 一时间,周晴被彻底惊住,甚至忘了抗拒。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陈东已经把她袄子拿在手里。 老娘一看,陈东肯定是碰上急事了,主动把衣服贡献出来。 错愕间,陈东已经把周晴的袄子团成团,塞在前胸的位置,又让周晴帮他往前面塞一层枯叶。 就这么一层一层的叠,陈东臃肿的人形馒头。 没办法,这是最好的防御方式。 做好一切准备,陈东又把铁丝掰成一个圆。 能不能干掉野猪,就靠这身不上台面的装备了! …… 因为身形臃肿,导致陈东上山变得格外艰难。 再次到达山顶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野猪还被困在泥里,那东西见到陈东又变得极其暴躁。 目测那野猪至少五百斤开完,喘气声更闷雷似的,陈东这一米八的身材,在它面前弱得像个鸡崽子。 随着陈东的靠近,野猪口中发出阵阵咆哮。 四肢蹬起漫天的泥巴,给陈东的视线造成极大的干扰,逼得他必须把脚步放缓。 人对动物的恐惧是刻在基因里的,陈东也不例外。 哪怕有半点闪失,今天肯定要被扎个透心凉。 距离野猪三五米的时候,陈东停了下来。 不过,怕归怕,但是不会怂! 生死博弈之下,谁先怂,谁先死! 这是最大的安全距离。 只见陈东猫着腰,两手拿着铁丝,强忍着恐惧,和那发疯的野猪对视。 那野猪低头沉背,明显是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一秒,两秒…… 突然,陈东猛然后撤几步,野猪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哪想到陈东会后撤。 野猪瞬间扑了空,锋利的獠牙直接插在泥地里。 等的就是这时候! 就在陈东要把铁丝套在它鼻子上的时候,野猪已抬起头,獠牙往前一扎,三五层袄子瞬间破开。 一瞬间,陈东的肚子已经感觉到獠牙的冰冷。 求生的本能让肌肉比脑子反应更快,陈东飞速闪开身子,獠牙擦着皮肤窜了出去。 但凡慢一半秒,今天必是肠穿肚烂! 多年的荒野经验在此刻集中爆发,陈东才堪堪脱险,两手已奋力把铁丝套在野猪嘴上。 “嘭!” 野猪着实发了疯,腰间猛然一弹,把陈东弹出去数米开外。 卧槽! 陈东躺在地上捂着胸口,顺势滚起来,生怕野猪在这时候来个死亡践踏。 可野猪已经没心思进攻了。 被套上了拱嘴,意味着野猪的战斗力被削弱了百分之八十! 拱嘴,是它唯一的致命弱点! 比腹部还致命! 猪科动物的嘴和鼻子长在一起,而对于野猪来说,进攻的武器也一起被控制住。 鼻子被束缚住,野猪明显觉得呼吸困难,只能拼命挣扎。 越挣扎,氧气消耗量越大。 顷刻间,一根小小的铁丝,竟让野猪陷入无限恶性循环。 这东西体型太大,耗氧量也十分惊人。 短短十几分钟,野猪轰然倒下,可粗壮而短小的四肢依然在奋力挣扎。 野猪鼻子和嘴浸泡在泥里,每次呼吸都会带进大量泥沙进入口鼻。 即便野猪处于濒死边缘,陈东依然不会靠近。 越是这时候,野猪的凶残越变本加厉。 哪怕是极度缺氧的条件下,野猪依然硬生生扛了三个小时。 这种钢铁一般的畜生,绝不是人徒手能杀的。 可陈东做到了! 三个小时,陈东一直没走,身上的冷汗早就化成了冰。 他不敢走,甚至不敢眨眼,钢弩在他手中也结成了冰。 他必须亲眼看着野猪咽气,这事才能画上一个句号。 陈东有预感,没准是因为这头野猪落入泥潭,野猪群才以此下山报复人类。 虽然他很厌恶这些村民,可他并不希望因为自己,让他们把命丢了。 准确地说,这些人死活和他没啥关系,他只是不想背负良心债而已。 眼见野猪蹬了几下腿儿,便躺在泥里没了生息,陈东突然有一种抽筋扒骨的感觉,身上再没有半点力气。 纵观人类历史,有人能徒手打虎,可鲜有人徒手杀野猪。 兴许也有,只不过没能活着回来。 陈东坐在地上缓了好久,终于有了点力气,起身缓缓下了山。 对于这个野猪,他实在没办法弄走了。 陈东有些疲惫地回到家,家里人一看他浑身破破烂烂的袄子,顿时知道出了大事。 在他们印象里,陈东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他们又哪里知道,陈东是把性命当赌注,极限一换一! 难! 太难了! 好在陈东心理素质好,喝了碗蜂蜜水,躺在草甸上睡了一觉,又是生龙活虎一条! 一家老小面色都不好,陈东必须说点什么,才能让他们放心。 陈东说得很委婉,只是说野猪的危机解除了,不用提心吊胆了。 可他被野猪挑烂的袄子,又怎能让人心安? 就在这时,队上的警报突然提高音量。 破旧的喇叭已经经不起强电流的刺激,连同队长粗犷的声音也断断续续。 “野猪下山了!所有人立马回我家躲避!” “重复!野猪群进村了!” 陈东登时心头一惊! 这不应该! 周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惊恐地问陈东,不是说野猪已经解决了吗? 现在这又是咋回事? 周晴懵,陈东更懵! 野猪是个很奇怪,又很果断的动物。 如果同伴落难,只有一息尚存,就不会放弃营救。 可一旦发现同伴死亡,它们会立马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在它们认为,这片土地有比它们更强的生物,能躲则躲! 如今山头的野猪已经死了,照常理来说,大家都安全了,根本不会出现这种反冲锋的事儿! 特别是,现在还是白天! 陈东没出声,迅速起身把门闩顶紧,示意众人不要出声。 现在没必要弄清情况,保命才是燃眉之急。 陈东让所有人都缩进地下室,自己则留在上面,一手持钢弩,一面警惕地看着四周。 此时,在陈东心里,至少有两套方案。 就在这时,陈东突然听到外面地动山摇,一声声如乌云滚雷,炸的人头皮发麻。 从声音上判断,那野猪群离自己不过几十米…… 第六十八章 天灾还是人祸 陈东以为一切都过去了。 可野猪群毫无征兆的下了山,全村的恐慌瞬间到了极点。 陈东掀拉开一条门缝,仔细看着外面的一切。 警报一声高过一声,队上的人慌不择路,一个个玩了命的跑。 然而,如今逃命的都是非老即少。 那些青壮年还因为互殴,躺在窝棚里养伤,反倒是安全的。 野猪这种东西,眼里只有移动的目标,只要不出现在它视线里,相对就是安全的。 之前浑身颤悠的老头,在此刻也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扔掉拐棍连滚带爬。 陈东本不想管这些事,哪知一个幼小的身影哭喊着朝陈家跑来。 野猪在后面紧追不舍,那孩子哭的撕心裂肺,好几次差点被野猪挑了。 再定睛一看,是队上的孩子。 短暂的犹豫,陈东看准时机,以最快的速度拉开门,一把将他拽进来。 “嘭!” 几乎是统一瞬间,野猪的獠牙戳开门板,牙尖破门而入。 野猪铆足了劲儿,四个蹄子一起使劲。 坚硬的柞木门板,在巨力撞击之下,好像随时要散架。 陈东反手抄起锤子,朝着野猪牙狠狠一锤。 野猪牙再结实,也比不过千锤百炼的铁器。 一锤落下,两截野猪牙应声而落。 门外传来野猪的惨嚎,瞬间把断掉的半截牙抽出去,危机算是堪堪解除。东重新把门顶死,但丝毫不敢有松懈。 野猪群像是有组织一样,只是在陈家附近路过,没做过多纠缠。 从方向上看,好像是往南面去了。 危机暂时解除,陈东心里放下一些。 那孩子叫小柱子,平时跟吴家小儿子在一起厮混,陈东对他有些印象。 小柱子被吓的不轻,进屋就尿了裤子。 好半天过去,小柱子才哆哆嗦嗦说了句谢谢。 陈东只是点点头,权当是回应。 他压根没指望什么感谢,也不想被谁感恩戴德。 只是觉得大人的过错,不该让小孩承担。 见死不救这种事,容易背上良心债。 半晌儿,小柱子擦擦眼泪,喃喃的嘟囔一句。 “小的那么香,大的怎么那么凶。” 陈东微微一愣,赶紧俯身问道:“你说啥?” “什么小的大的?” 小柱子错愕的看着陈东:“就是小野猪啊。” “哪来的小野猪?” “好像是吴大哥弄的吧。”小柱子满脸天真:“怎么了?” 陈东心头一哆嗦,赶紧蹲下身子。 这一问才知道,他口中的吴大哥,就是吴德贵。 这吴德贵不知道从哪掏来一只野猪崽子,跑到南坡子给烤了! 三番五次的确认,陈东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难怪野猪会这么袭击人,合着原因在这! 不光把人家孩子抓了,还给吃了,不报复你又报复谁! 这往后的日子啊,肯定不好过了。 …… 野猪突然冲到村子里,队长用最快的速度组织起反击。 保卫科全员上阵,库里的长枪短炮全都拿上。 震天的枪声在村里形成连续回音,一声接着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枪声渐渐弱了,野猪奔腾的声音也不见了。 陈东咽了咽口水,心又悬了起来。 这个结果只有两种情况,要么野猪死光了,要么人死光了…… 又过了一会,广播里响起队长气喘吁吁的声音。 “所有人……到公社集合,清点各家伤员。” …… 沉寂了好一会儿,村民才试探着走出家门。 吴家沟是典型的“三有”大队,即人多地多粮食多。 可如今,公社门口只站了二十几个人。 这些人也都浑身挂彩,程度最轻也是手腕骨折。 不过,他们已经很庆幸了。 最起码,他们还能站在这。 队长浑身是血,满眼悲愤的看着众人,两行热泪划过皱巴巴的脸颊。 惨啊! 实在是惨! 也是在这时候,两个保卫科的干事,面色沉重的抬过来两具尸体。 从衣服上看,那也是保卫科的人。 队长好像早就知道了,眼睛始终停留在两具尸体上。 “同志们!野猪袭村,保卫科的同志……” 说到一半,队长已如鲠在喉。 他断断续续说了很久,陈东才勉强听明白。 刚才,野猪发疯的时候,三位保卫科干事围攻一头野猪,奈何实在没经验,以两条生命为代价,这才击毙一头野猪。 没办法,这东西实在太凶了。 就连陈东这种老手,也差点栽在野猪手里。 队长以为已经是噩梦的重点,哪知噩耗一个接着一个。 现场清点了受伤人数,死了十几个。 让队长头晕目眩的是,这十几个人,无一例外,全都死在队长家门口! 之前,队长下了命令,所有人去他家院子里躲着,最起码有一堵泥墙,好歹能挡一挡。 野猪紧追不舍,这群人只顾着逃命,一股脑挤在队长家门口。 一个门口最多容纳两个人同时通过,十几个人全都挤在一起,正好野猪追上来,一抬头全给挑了。 队长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比这惨烈的场面也见过,除了心惊都是不觉得什么。 可他媳妇本就体弱,哪受得了这种惊吓,直接昏死在炕上,到现在也没起来。 一桩桩,一件件。 队长像是风雨中的孤木,一个人撑着所有。 家家搭灵棚,人人披麻布。 现场哀嚎一片,唯独队长面无表情。 他不是没感情,只是理智战胜感情。 如果他倒下了,队上就彻底完了。 半晌儿,他粗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同志们!这是天灾,谁都没办法!” 队长还在尽职尽责的动员,希望把一切都归在天灾上。 陈东始终在台下看着,只觉得不公平。 明明是人祸,怎么就变成天灾了呢? 这件事,该有人买单! 想到这,陈东清清嗓子,高声问道:“你怎么就确定是天灾呢?” …… 第六十九章 你作死啊! 陈东的声音很有穿透力,只是这一嗓子,已经有几个人止住哭声,转头看向陈东。 渐渐的,哭声越来越小,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陈东。 陈东已经习惯了以一敌百,此刻自然面色无惧。 “野猪突然袭村,是有人掏了野猪崽子!不光掏了野猪,还把崽子烤了!” 队长心头一震,抬手指着陈东:“你说这话得负责!” “当然负责!” 说着,陈东把身后的小柱子拽出来。 “不信你们可以问问他。” “小柱子?” 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惊呼,一个女人飞扑着跑向陈东,一手夺过小柱子,满脸敌意的看着陈东。 “你什么意思!抓我儿子干啥!” “不是抓!是保护!”陈东不悦的纠正道。 “保护个屁!你能这么好心?” 柱子妈是个典型的泼妇,陈东气的牙根直痒痒。 不过,他不后悔救了小柱子。 陈东也不想跟她讲道理,直接看向队长:“能不能让小柱子说句话?” 队长还算冷静:“柱子妈,说几句话又掉不了肉。” 看在队长的面子上,柱子妈翻了个白眼,随即侧身闪开一些。 陈东蹲下去,平视着小柱子,轻声道:“你把在我家说的话,重新说一遍。” 小柱子很单纯,也没想别的,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吴德贵掏野猪崽子的事儿,如同炸弹一般,直接在原地炸开。 柱子妈直接把小柱子挡在身后,指着陈东破口大骂。 “你少吓唬我儿子!谁知道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 队长在背后沉声打断道:“现在不是你胡搅蛮缠的时候!” 说罢,他四下看看,声音愈发低沉:“吴出纳呢?”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的确。 好像从出事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没看见吴全友的影子。 旁的不说,除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作为队上的二把手竟然脚底抹油,这事肯定说不过去! 另外,还有小柱子刚才的话。 他不相信一个孩子会撒这种谎,也相信吴家人能干出这种事。 队长的面色愈加阴沉,但只是摆摆手:“都先回去吧,孩子的话不能当真。” …… 随着队长一摆手,众人顿时面露愤怒。 在他们看来,陈东是在最悲伤的时候,在这胡说八道! 纯粹是调侃! 一时间,怒骂声一阵赛过一阵。 在陈东眼里,这就是一群牲口。 没有思考能力,分不清是非黑白,这跟牲口有啥区别。 对于他们的无休止的谩骂,陈东只丢下一句话。 “你们忙吧,我全家还等我吃饭呢。” 说罢,陈东转头就走。 陈东实在找不到理由同情他们。 …… 队长是最先的离开的。 家门口的血迹虽然被清理干净,但依然能闻到浓烈的血腥气。 那可是十几条人命啊! 妻子还躺在炕上,见到队长的瞬间,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队长也心如刀绞,他是队长,可是也是个丈夫啊! 去自己家的命令是他下达的,妻子变成这样,他心里能不愧疚? 这事要是没个结果,自己真没脸活了! 一瞬间,队长又想起小柱子的话。 …… 吴家。 全家缩在一起,谁也不肯从炕上下来。 求生这件事,被吴家表演的淋漓尽致。 队长满脸关切的走进吴家,见到吴全友缩在被子里,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可他还是满心关切的问了一句。 “老吴啊,你们都没事吧?” 吴全友探出头,惊恐中带着惶恐:“哎呦!队长来了!” “我全家老小都在这,你……” 队长摆摆手,安慰道:“不用说,我都明白。” “谁不是一家老小呢?”队长叹了口气。 片刻,队长又问道:“对了,你大儿子呢?” “我在这。” 吴德贵也从被子里探出头,涨红着脸看向队长。 队长感叹一声:“行啊,没事就好。” “你出来一下,帮我个忙。” 队长用这种理由把吴全友喊了出来。 到了门口,队长深吸一口气。 “你这小子啊,不仗义。” 队长从还没用这种口气说话,现在突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吴德贵谄笑道:“叔儿,你这话说的是……” “你吃肉怎么不叫我呢?”队长把声音压低道。 吴德贵顿时面色大变:“这话什么意思?” “还装?”队长笑道:“那野猪肉可是山珍啊,多少年没吃了?” “你不敢让你爹知道,我能理解。” 队长笑吟吟的把声音压低:“你要是还有剩下的,你给叔尝尝。” “还有不到半年,就是你爹选举的时间,你叔手里可捏着一票啊。” 此话一出,吴德贵瞬间蒙了。 他知道队长的意思了。 “你等我,我还有一点,现在给你拿。” 说罢,吴德贵转身就要走,又立马转过头:“但是你别跟我爹说。” “放心,我嘴严。” 直到吴全友把剩下的肉拿出来,队长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这是你弄来的?” 吴德贵嘿嘿一笑:“去山上悄悄弄的。” “行。”队长满意的点点头。 队长叹了口气:“其实我有很多手段对付你们这种人。” “当初审阶级敌人的时候,我没有一点败绩。” “可是我拿你们当同志,当战友!你们呢?” 队长把野猪肉揣进兜里,铁钳似的打手一把抓住吴德贵。 “这事,你跟我换个地方说吧!” 吴德贵想挣扎,可队长已经愤怒到了极致,一道利落的过肩摔,吴德贵瞬间被掀翻在地。 积攒已久的愤怒瞬间爆发,一拳砸的吴德贵脑子发蒙。 “狗日的!就因为你一个人,队上死了十几个人!” …… 刚才闻见的血腥气又一次钻进队长的记忆。 什么都不管了! 这个吴德贵死八百次都不多! 一拳又一拳,打的吴德贵鼻口窜血,吴全友听到声音赶紧跑出来。 本来想拦着队长,哪知队长现在是六亲不认,一脚把吴全友踢飞数米。 今天这事,谁讲情谁死! 队长像拖死狗似的,把吴德贵拖回公社。 随即,他立马叫人骑马,去县上通报。 命令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队上仅有的两匹马已经死绝了。 队长登时心如刀绞。 那两匹马都是有军工的,和他一样是从战场活下来的! 没死在敌人的枪口上,却被野猪挑死了! 吴德贵啊吴德贵,你作死啊! …… 第七十章 谁糊涂? 两匹带着功勋的战马横躺在马厩。 马厩已经塌了一半,明显是经过激烈的战斗。 始终绷着不哭的队长,在这一刻跪地不起,悲怆的呜咽化成嚎啕。 这两匹马随他南征北战,早就通了人性,没有主人的命令,天塌了都不跑。 哪怕是野猪冲进来,也不知后退,只知死守阵地,直到肠穿肚烂,咽了最后一口气。 动物尚有如此血性,那群人却只顾抱头鼠窜! 没时间悲伤。 队长朝着马尸体深鞠一躬,黑着脸走向马厩仅剩的两根柱子,几脚下去,柱子拦腰折断,马厩轰然倒塌。 生前四周的阵地,成了死后长眠的棺椁! 光荣! 外面寒风四起,队长丝毫不觉得冷。 满身怒火化作动力,既然没有马,那两条腿就是马! 从队上到县里,大概七十公里。 放在几十年以后,这个距离不算啥,开车用不了一小时。 可如今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腿,再加上风雪的侵扰,七十公里愣是走了一天一夜。 转天,天色放亮。 队长一夜水米未进,浑身上下都在打颤。 进了门,他第一时间找到刘青天。 刘青天作为县公社的***,往这一坐就像一块压舱石。 上次二人见面,还是因为吴德贵的举报。 而这次见面,同样和吴德贵有关系。 刘青天是个惜才之人,见到队长跋山涉水过来,先给倒了一碗热水,又冷着脸调侃。 “来我这就耷拉个驴脸,咋啦,来报丧啊?” 刘青天是行伍出身,说话办事不拘小节,这纯粹是一句玩笑话。 哪知队长沉重的点点头:“嗯,报丧。” 刘青天立马站起来,紧张道:“是……是你老伴儿?” 他这人号称雷霆手腕,但有一副热乎乎的菩萨心肠。 一听队长说报丧,他立马相当的他妻子。 队长缓缓摇头:“野猪进山了,吴家沟死了十几个。” 刘青天见过大世面,平时处事不惊,什么事都不觉得害怕。 直到听到死伤人数,整个人瞬间呆在原地。 队长深吸几口气,说了自己的调查结果。 一听是人为所致,刘青天登时怒火冲天。 这是不把政策放在眼里! 当初,吴德贵来县里举报,说有人私自炼铁,他这才带人去查。 后来没什么结果,刘青天就下了封山的命令。 他亲自下的命令,被人当成空气置之脑后。 半晌儿,刘青天缓缓开口:“封山这件事,我只是让你们长长记性,免得将来惹大祸!” “我压根没打算长期封山!等天儿暖和了,你们该进就进。” 队长登时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刘青天。 刘青天虎着脸,低声道:“可你看看你们捅的篓子,那是人命啊!” “一个个顽劣不堪,得给你们点真教训了!” “你们啊……”刘青天恨铁不成钢的怒骂:“他娘的!” 队长眼珠子瞪的溜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一时间,队长这颗心像过山车似的,脑子嗡嗡作响。 五雷轰顶,又骑虎难下。 可是,现在什么都不重要。 他只想要一个结果,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 刘青天起身拿起外套,谁都没叫,黑着脸在走在前面,一路直奔吴家沟。 队长心里直突突,以他对刘青天的了解,他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 吴家沟。 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白布,处处皆是哀嚎遍野。 刘青天满眼悲怆,队长立马提出想法,先把小柱子和吴德贵喊来,当面一对峙,什么都知道了。 然而,刘青天只是瞥了他一眼,低声道:“先回去再说!” 队长有些错愕。 来之前,刘青天面色阴沉。 本以为他要分出个黑白对错,没想到得到一句这么含糊的回答。 到了村社,刘青天坐到队长的位置上。 不等队长说话,刘青天先拍桌子瞪眼睛。 “你是榆木脑袋吗?” “你没看见外面什么啥样了?你还在这纠结天灾还是人祸?” “追责重要吗?” 刘青天胡萝卜似的的食指重重扣在桌面上。 “重要吗!啊?回答我!” 队长半低着头,沉声道:“我只是想让死去的人瞑目,我不觉得我错了。” “那你就不能想个办法,让死人闭眼,也让活人乐呵?” “啥意思?” 刘青天深吸一口气:“给家属赔偿!” “一家七十五斤棒子面,二十五斤白面,一共凑一百斤!” 队长错愕的看着他:“队上现在没有啊!” “我想办法给你筹!” 刘青天的语气送了一些,随即又指着队长:“丑话说前头,这算你借的,秋收你得还我!” “我们劳动力直线下降,任务还不知道咋完成,你还让我被外债?” “咋的?你委屈啊!” 刘青天又是重重一拍桌子:“老子给你擦屁股!你还有脸委屈?” “什么都不用说了!这事我替你做决定了!” 刘青天一生明辨是非,这是第一次在真相面前让步。 这种事对于每个家庭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如果只是单纯的为了弄清所谓的真相,而让老百姓继续沉浸在痛苦之中,那就不是好官! 队长紧攥着拳头,低声道:“那小柱子的话算什么?” “吴德贵给我肉又算什么?” “算什么?”刘青天眉头一横:“算你糊涂!” “到了现在,你还想着要追责?你再追责,我追你的责!” 说罢,刘青天猛然起身:“我现在命令你,马上落实!理解不上去,就边做边理解!” 对于这块榆木疙瘩,他是又爱又恨。 而他心里也心知肚明,所谓的人祸大概是真的。 吴德贵拿出的肉干,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站在大局上考虑,不能让群众的某个人产生报复心,否则还会出大麻烦。 可吴德贵这种害群之马,必须让他狠狠疼一次! 不过,他实在没耐心跟他继续争辩。 毕竟,每家一百斤的粮食,十几个人,那就是一千多斤粮食。 在这个年代,这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第七十一章 补偿 刘青天说话算话。 连续几天,他始终在外奔走,靠着自己这张老脸,到处写欠条,打包票。 求爷爷告奶奶才算换来一千斤粮食。 粮食运到吴家沟,队长心里百感交集。 队长头上扎着白布,身上披着麻衣,挨家挨户的送粮。 每到一家,他都双膝下跪,重重磕头。 或许刘青天是对的,拿出实实在在的赔偿,安抚住老百姓的心,这才是好官应该干的。 直到天黑之时,最后一家粮食才送完。 队长以为真诚就能打动一切。、 他不知道的是,粮食发下去了,却也埋下了祸根。 队长回到公社,翻开最新的户口簿。 如今队上仅存的劳动力,是一些妇女孩子。 本来就没有劳动力,如今又加上一千斤外债,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 思来想去,队长决定下发种子。 大家都是泥腿子出身,见到种子就觉得亲。 有了种子,大家兴许就有干劲儿了。 陈东虽然没答应去南坡,可在发种子的时候,队长依然多给他发了三分之一。 现在要备荒的是小麦,陈东家责任田也从原有的一亩地变成三亩。 一亩地是660平米左右,三亩地就将近2000平米。 放在以前,这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在今天,陈东很坚定的拒绝了。 完成责任田生产,是每个公民的义务,除此以外,他不会多要半点东西。 队长愁的头发都白了,见陈东还如此坚决,整个人顿时陷入绝望。 …… 天气渐渐转暖。 按理说,分到了种子,这时候就应该开始备荒。 所谓的备荒,就是用犁耙先翻开,等到三月末的时候,再把种子播进去。 这年头最先进的农具就是犁,队上的四头黄牛也被野猪挑死。 一切都只能靠人力。 今年想准时播种,就必须把日子往前赶。 从某种角度上说,野猪闹了一场,相当于让社会文明倒退了! 队长以为人们看到种子会重新燃起希望,却没想到,大家依旧一片死气沉沉。 家里没有壮年男人,没人能拉动犁耙。 与其费那种力气,不如在炕上躺着,好歹落个清闲。 人闲下来了,犁耙也闲下来了。 但,陈东忙碌起来了。 都说农民是靠老天爷吃饭的,这话不假。 他知道明年会青黄不接,所以压根没打算把地种在外面。 这最好的办法,就是搭建的一片属于自己的生态园。 至于位置嘛,就选在自己家的责任田上。 责任田在半山坡。 论土壤,贫瘠到姥姥家了,种啥啥不长。 论光照,那点阳光可以忽略不计。 可以说,这是队上最垃圾的一片土地。 之前陈东忍气吞声,现在就是报复的时候了! 最关键的是,陈东现在有理由,光明正大的进到山里! 想盖生态园,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可谓步履维艰。 这园子里既要保证农作物生长,又要保证不受天气影响,谈何容易? …… 计划初定。 陈东带着一家老小来到河边。 结冰面渐渐融化,河边的沙子挖起来并不吃力。 他需要沙子,很多很多的沙子。 为了提升劳动效率,陈东把任务分摊开。 老娘身子骨弱,负责在家里做饭,保证能吃上热乎饭。 陈东力气大,主要负责挖沙,而周晴则在河边选出一片空地,把沙子均匀的摊开,如果看见里面有碎石,就先筛出来。 大家各司其职,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展。 一天的时间,河滩上的沙子已经堆上小山。 粗略一看,至少有百十斤。 周晴擦擦额头上的汗珠:“这么多了,应该够了吧?” “不够。” 陈东很果断,按照几十年以后的折算标准,这些最多才两袋沙子。 周晴大为不解:“那你要多少啊?” “至少是这些的十倍。” “啊?” 周晴惊呼道:“你开什么玩笑?” “这么多沙子,咱得挖到啥时候?” “现在不挖,咱以后就得挨饿!” …… 连续五天,陈家所有人几乎都在河边。 一筐筐,一担担,挖出的沙子已经成了山。 不过,这些沙子只能算是原始材料,还不能直接使用。 陈东找来簸箕,用木棍把缝隙抠大,看得老太太那叫一个心疼。 这东西家家户户只有一个,秋收筛粮的时候就靠它了。 这要是抠坏了,粮食可咋筛? 可老太太已经见过陈东的本事,知道他这么做肯定有原因,也就没说什么。 挖出来的河沙被一点点的过滤。 整个过程枯燥又乏味,好在有周晴在身边,俩人时不时说几句话,时间过得倒也快。 在农村生活,男人必备两个本事。 一个是颠簸箕,一个是编草席,这两样要是不会,肯定要被人笑死。 来下乡之前,周晴就知道这事,所以早早就学了。 之前没用上的东西,如今能帮上陈东了。 就是这么一筛,愣是筛了三天。 三天以后,河沙被筛成细中粗三个类型。 最细的比白面还细,粗的像海盐一样。 直到现在,周晴也没看明白陈东要干什么。 现在不是在备荒吗? 陈东突然跑到河边挖沙子,还在这筛了好几天,这看起来就很怪啊! 这还没完。 陈东跑到队上借来犁耙。 反正现在没人用,正好成全他了。 陈东把筛好的沙子摊开,用犁耙左右的耕,比之前的老黄牛还卖力气! 实际上,他要的铁犁耙的土和铁锈。 犁耙常年在土里,上面金属元素特别丰富,把这些提取出来,那就是的妥妥的炼金石! 烧制沙子,需要单独起一个窑。 这窑也是用黄泥塑的,只不过是个三角形。 窑内分成两层,中间塑一个正方形的箱子,那是沙子的氧化箱。 至于底层,只是用于单纯的加热。 就这样,陈东的地下室里又出现一座窑。 陈东颇为满意的看着四座窑,烧铁的,烧炭的,烧陶器的,现在又多了一个烧沙子的。 有了这些,外面的世界乱成什么德行,他都能保证家里人一直有饭吃。 趁着这个时候,陈东又上了山。 这一次,他光明正大。 没办法,他家的责任田就在半山腰…… 第七十二章 大工程 小山似的沙子平铺在地面。 队上已经生锈的犁耙被磨的锃亮,阳光一照,反光都有些刺眼。 犁耙还回去的时候,队长是又喜又愁。 喜的是,陈东把犁耙弄的这么亮,看着就锐利不少。 可让他犯愁的是,现在压根没人干活,磨的锃亮又能咋样?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陈东好端端的为啥要磨犁耙? 他哪知道,这是最原始提取铁元素的技术,沙磨法。 没错,就是字面意思。 把生锈的铁器放在沙子里反复摩擦,就能得到一些金属元素。 而后。 陈东用黄泥塑了一个长方形的模具,又用木条把四周围上。 一切准备就绪,陈东把沙子填进熔炼炉。 周晴在一旁都看傻了。 陈东这是要烤沙子? 没错。 陈东就是要烧沙子。 沙子里的二氧化硅是制作玻璃的主要原料。 有了玻璃,陈东就能建阳光房,从而打造一个可控制的生态圈。 甭管外面是旱是涝,都能让自己的农作物正常生长。 不过,二氧化硅的燃点在1700°左右,比铁还要高! 以现在的技术手段,肯定做不到。 唯一的办法就是加入高纯度石灰,能迅速降低二氧化硅的熔点。 只要能降低在1300度左右,陈东就有办法把玻璃做出来! 玻璃窑开始工作,炼铁窑也要动起来。 为了减少玻璃中的气泡产生,从而更好的增加透光性,必须把玻璃液充分搅拌。 而这就需要一根特制的空心管。 铁管长约一米,内外两层,而且要一体成型,否则不耐用。 对于这种东西,只能选择浇铸法。 …… 在高温的作用下,沙子渐渐从固体变成金黄色的液体。 有了石灰岩的参与,二氧化硅的熔点被降低不少。 随着温度持续增加,金黄的液体渐渐变成枣红。 时候到了! 陈东把木头打湿,又绑在搅动棒的尾端,免得把手烫坏。 烧好的玻璃像巨大的麦芽糖,每次搅动都需要用尽浑身力气。 粘稠的玻璃液在搅拌中渐渐成型,空气也最大限度的排出去。 陈东赶紧挑起一点玻璃液,放进提前制作好的模具中。 玻璃液和铁水不同。 这东西更像是半固体,粘性非常大,放进去的瞬间,必须马上压平,否则要不了多久就会凝成一团。 陈东手里唯一能代替压板的工具就是铁锨。 待到温度稍微降低一些,陈东立马用铁锨压上去。 铁锨碰到玻璃液的一瞬间,陈东明显觉得铁锨在变软。 铁的熔点在1300度左右,这玻璃液现在至少有1500度。 必须加快速度,否则铁锨坚持不了太久! 陈东用最快的速度把玻璃液压平,但玻璃几乎没有透光性,模糊的像是图了浆糊。 就目前这个阶段来说,形状平正,没有明显凹凸起伏,这就算是合格。 转头,陈东抄起铁锨,把剩下的干沙扑在上面,形成一个厚厚的沙堆。 每间隔半个小时,就把沙子铲出来一些,直到最后剩下薄薄一层。 这是退火的第一阶段,慢冷。 实际上,这也是保温的一种,目的就是以阶梯的方式保温。 如果没有这道工序,玻璃就会特别脆,随便来个石子都能砸的粉碎。 刚把沙子盖上去,陈东突然觉得手上一轻。 再低头一看,铁锨头已经扭成麻花状,头柄连接处完全断了。 果然,强度不够是硬伤。 没办法,陈东只能徒手当铁锨,一点点把沙子拨开,直到退温后的玻璃彻底露出来。 此时的玻璃,已经从半固体彻底成为固体。 虽然还是模糊不清,但已经能看出是一个玻璃的形状。 始终蒙在鼓里的周晴此刻突然欢呼雀跃,陈东竟然是在用沙子烧玻璃! 而且,居然成功了! 这年头,轻重工业都不发达,大部分人家还在用纸糊窗户,家家户户连个玻璃杯都没有! 之前听说县里要建玻璃厂,可最后也没什么水花。 如今陈东靠着土办法,竟然一次性成功,搞出这么大一块玻璃! 然而,陈东脸上却看不见高兴。 距离真正的成功只差一步,可这也是最难的一步。 现在需要一方很专业的现代窑,保证整块玻璃可以同时加热。 这个过程必须百分百一致,否则会因为受热不均,从导致边角开裂。 现在摆在陈东面前有两个方案。 要么做一把玻璃刀,把玻璃隔开以后再烧。 可玻璃刀的顶端,是人造金刚石,或者是砂轮。 这两个东西太难搞,索性不考虑。 那只有一个办法了! 熏肉炉! 当初,陈东为了把熏肉复刻到极致,特意在熏肉房里修了一个贯穿全屋的炉子。 现在想想,那炉子长短大小正合适! 说干就干! 陈东扛着半成品玻璃就往熏肉房走。 那炉子里的炭火也是常年不灭,玻璃放上去立马有了变化。 一团团胶质物迅速凝结,玻璃变得斑驳。 有戏! 趁着这时候,陈东赶紧把准备好的热水浇上去。 “呲!” 玻璃上呲起一阵白雾,熏肉房登时变成了桑拿房。 反复几次,白雾渐渐变弱。 陈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千万功亏一篑啊! 雾气渐渐散去,一块锃光瓦亮的玻璃在雾气中渐渐浮现。 这玻璃不算完美,星星点点的气泡清晰可见, 一瞬间,陈东激动的想哭。 从沙子到玻璃,太不容易了! 好在结果喜人! 有了第一块玻璃,阳光房就有着落了,这大灾之年就能平稳度过了。 短暂的兴奋后,陈东陷入沉思。 铁锨在玻璃液面前,像纸糊的一样,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钢的熔点大概是1500度,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既然要做,陈东就准备来个大工程。 一个事半功倍的大工程…… 第七十三章 一劳永逸 陈东去山上挖了不少铁矿土。 回来以后先烧成铁水,再通过木炭释放的碳元素,将其炼化成钢。 两天以后,钢水炼制完毕。 陈东仿照瓦匠的砌墙刀,上面安装了木质把手。 如此一来,所有东西都齐全了! 陈东估算过,烧一窑沙子至少需要四个小时。 按照之前的规划,这一个玻璃房至少需要24块玻璃。 这时间可不短啊! 周晴自告奋勇,看窑的事儿交给她。 在她心里,陈东的时间比所有人都宝贵。 他能在同样的时间里,创造出别人几年都无法企及的东西! 就在这时,陈东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一开门,是队长。 队长来了,还带着各种各样的农具。 想睡觉了,有人送枕头! 可随即陈东就感觉到一种强烈的目的性。 之前拿他当工具人,现在还想旧戏重唱啊? 做你奶奶的梦! 不过,陈东还是理智的。 可以不和队长交朋友,但也不能当敌人。 陈东看着农具,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不由的调侃道:“您还把农具亲自送上门啊?” “能者多劳,这些东西理应给你用。” 陈东看着农具,两眼直放光,随即嘴角露出冷笑几声。 他这一笑,队长心里就哆嗦。 队长知道,陈东肯定又想起来之前的事儿了。 之前。 由于队上的农具十分有限,按照之前的规矩,每家每户都排好时间,只能在固定的时候使用。 之前,陈家使用的时间,一直都被排在凌晨2-4点。 那是人最困的时候。 老娘和陈东每次都在凌晨的时候爬起来,说好的两个小时,可到了三点半就有人接班。 本来土地就贫瘠,再加上没有合适的工具,肯定年年欠产啊! 如今队长主动把农具送上门,很难不让陈东唏嘘。 队长自己心知肚明,但嘴上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希望陈东能把农具收下。 他眼巴巴的看着陈东,盼着他能点点头。 只要他能收下,一切就都有希望。 陈东摩挲着队长带来的农具,感叹道:“你这么大的队长主动给我送农具,我肯定得要。” “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你说。” “第一,送到我这,我就一直用,我没用完,别人不许来拿。” 队长微微一怔,本来不想答应,可现在又没人种地。 想到这,他点点头,又问道:“另一个呢?” “我不保证任何收成,结果什么样,你不能找后账。” “哎?这个不行啊!” 队长赶紧摆手:“家家户户都有责任田,你得完成任务啊!” “别人家完不成,你咋不管?就盯着我?” 陈东低声道:“之前坏事都是我家抗,现在还是我家?” “你就算捏软柿子,是不是也得换一个啊?” 队长登时面色通红。 他心里有一万个憋屈,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没办法,陈东捏着他软肋呢。 现在只能像供祖宗似的供着! 队长沉重的点点头,这两个条件全都答应了。 临走的时候,陈东又面无表情的喊住他。 “吴家沟就两个站着撒尿的,一个是我,一个是你,希望你对得起裤裆里的玩意儿。” “我能堂堂做个人,也能比牲口还牲口!” 陈东露出个笑意:“如果你说话不算话,就别怪我翻脸了。” 陈东的威胁干脆而直接,犹如一声惊雷在队长耳边炸开。 此时他才真的反应过来,陈东确实变了! 他就像头狼一样,凶狠中带着稳重,不是那些嫩芽子能比的! …… 队长走了,陈东开始清点农具。 从翻地的犁耙,到播种用的耧子,就连队上唯一的王八拱子都送来了! 这些都是陈东眼下急需的。 如果自己打造,肯定要费上一番大力气。 现在正好! 特别是这王八拱子,这已经不是雪中送炭了,是雪天送来个大火炉! 所谓王八拱子,其实就是个木质独轮车。 上面所有的零件都是木头做的,只要控制的好,什么路都能走。 唯一的缺点是,这玩意太脆弱,搞不好就散架。 算了,不管了! …… 周晴在家看着窑,陈东带着犁上了山。 到了责任田,陈东迅速做出规划。 只是在自家责任田做出规划,不占任何人便宜,否则必然被人扣上侵吞公集体利益的帽子! 毕竟,这群人现在巴不得自己死无全尸! 然而,新的问题又一次出现。 耕地在半山坡上,从远处看,接近45°角。 抛出去贫瘠不说,单说这个地形,种啥能长出来? 如今,陈东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土地垫平。 这事听着不难,看着也不难。 可实际上,这一道题解了五十年。 在往后的日子,有数不清的农学家参与其中,几十年的心血终于得出答案。 直到千禧年左右,这个技术性难题才被攻克。 恰巧,陈东学的就是农学。 算算时间,距离真正播种还有两个月。 时间有点紧,但只有速度快点,兴许还是可以的。 理论上,只要让山头成为梯形,第一步就算是成功了。 嗯…… 陈东脑子里想到一个极其大胆的办法。 放炮开山! 炸山这种事,放在任何年代,都是吃牢饭的事儿! 可如果不炸山,根本没办法建造阳光房。 这事完全就是两头堵。 也就是说,陈东必须想到一个光明正大炸山的理由。 半晌儿,陈东脑子里已经有了主意。 这办法绝对可行,眼下急需的是炸药…… 这个想法一出现,陈东浑身一紧。 荒野求生这么多年,就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儿。 炸药主要成分是硝酸钾,还有木炭和硫磺。 这三样成分,只有硝酸钾是最难搞的! 想提取硝酸钾,必须有阳离子交换这一步,这需要相当专业的实验室和设备。 包括后期的氧化分离等等,这绝不是靠着经验就能实现。 可没有这东西,就只能靠着人力挖。 显然,没有这么多时间! 陈东想了好久,突然浑身一激灵! 他知道哪里有这东西了! 脑子里有了想法,陈东疯一样的往山下跑,一路直奔公社。 他要见队长! 见到队长的时候,陈东没有任何绕弯子,直接说自己需要化肥。 越多越好! 队长登时浑身一震,以为陈东开了窍。 “东子!你要种地,是不?”队长不可思议的问道。 “是,但是我要化肥。” 刚才,队长被陈东拿捏一道,如今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要化肥,我能给你。” 顿了顿,队长瞥向陈东:“东西给你了,这结果你得给我吧?” “队上的粮食,今年可是个大难题啊!” …… 第七十四章 这一炮 石破天惊! 队长是个老狐狸。 他知道陈东突然登门要东西,肯定是要种地了。 现在不趁机捏住他小辫子,以后肯定没机会了。 “你知道化肥有多金贵么?” 队长笑吟吟地盯着陈东:“整个队上只给了十斤救急肥,你觉得给你多少合适?” 救急肥,顾名思义,就是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用的,平时都是用大粪。 陈东不傻,一眼就看出了队长的意图。 他这是趁着机会卖高价! 没办法,那就大家各取所需。 陈东答应如期完成责任田,但这根本满足不了队长的胃口。 队长坚定地摇摇头,也提出两个条件。 第一,责任田他要如期完成。 另外,一斤化肥,换二百斤粮,甭管是高粱玉米,哪怕是土豆都行! 只要陈东愿意,十斤救急肥马上批给他! “队长,你说胡话呢?” “现在亩产最多200斤,你这是让我多种一亩地啊?” 队长一脸吃准的表情,慢悠悠道:“没办法,咱就这行情,要不你去别的队上问问?看谁能给你!” “行,那就一斤。” “一斤?” “你太小家子气了吧?” 队长惊呼一声,立马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斤太少!” 陈东扑哧一声就乐了:“咋?刚才抬高价,现在改强买强卖了?” 队长的算盘很响。 陈东要是把十斤肥都拿走了,那就意味着陈东能接管十亩闲置土地。 当然,他一个人肯定打理不了,到时候可以让别人来帮忙。 如此一来,全村的人就能动起来,今年的劳动任务就有着落了。 可陈东只要一斤…… 算了! 多一点是一点! 队长默默叹了口气,又失算了! 有了队长首肯,手续批的很快。 等了半个小时,陈东就拿到一斤化肥。 陈东只是嘴上叫苦,只要他能将地貌改变,二百斤粮食算得了什么? …… 从公社出来,陈东又直奔卫生队。 上次来,陈东满身是血,给老大夫着实吓得不轻。 这次见到他,又是如临大敌,生怕这小子又搞出什么怪病。 哪知陈东只是慢悠悠地开口,要两瓶速效救心丸。 老大夫一愣:“你这么小的岁数,要这药做啥?” “前几天让野猪吓了,心脏不舒服。” “给你,先写单子。” 药品也是按需分配,每家每户都可以领药,只是需要写领取证明。 拿了药,陈东就回了家。 好日子这不就来了么! …… 速效救心丸里有一种物质,叫硝化甘油。 如果把它放在炸药里,那就换了一个名字,叫诱爆剂。 这东西不怕重力挤压,但十分怕明火,几乎是沾火就照。 炸药的威力,是由硝酸钾决定的,但能不能炸,就是由硝酸甘油决定的。 主要材料有三个,最难搞的两样已经凑齐了。 剩下的就是木炭了。 这东西最好弄,陈东家里放着好几筐! …… 回到家,陈东迅速钻到地下室。 有了这些基础材料还不够,需要把它们整合到一起。 他需要一个坚硬的外壳。 爆破性武器的杀伤力,有一部分是来自外壳与内填装置。 以手榴弹为例,里面填充无数弹珠,爆破的瞬间,碎片比刀还锋利。 之前炼钢炼铁时,有不少边角废料,全被陈东存在地下室。 如今,这就是好东西! 炼铁的时候,陈东用黄泥塑了一个步兵地雷的外壳。 这东西外形平平无奇,扁平得像一张大饼。 可就是这种其貌不扬的外形,才让爆炸冲击波变成圆形,不至于破坏山体结构。 练好的铁水灌进模型里,等冷却之后再敲掉泥塑的外壳。 一个银黑色的铁疙瘩,就这么出现在陈东手里。 为了更好地爆破,陈东又取下了一些麻绳,顺着密道进了山。 …… 这东西绝对不能在家里搞,一个不小心,直接去见太奶了。 到了山头,陈东选了一个背风口。 陈东把准备好的坩埚拿出来,先挑出化肥中的黑色颗粒。 这东西就是硝酸钾。 因为是黑色,所以它还有一个名字,叫黑火药。 与之相辅相成的是木炭。 木炭的作用是延迟爆炸,比例必须是1:2。 好多炸药出事,问题就出在这。 随即,陈东又在几百米以外的地方垒砌石灶。 速效救心丸必须加火融化,才能让甘油析出。 所有的东西都凑齐了,陈东把三样东西悉数掺进制作好的铁壳里。 引线是用麻绳和火绒做的。 陈东把麻绳拆开,再里面加上不少火绒。 保险起见,这一根引线足足有了十米。 没办法,没有电子起爆,只能靠人了! 陈东深吸一口气,趴在山坡的坑里,从兜里拿出洋火,轻轻点燃引信。 有了火绒的存在,引信很容易被点燃。 由于引信中没有火药,所以燃烧速度很慢。 陈东就这么一点点看着火光向炸药蠕动。 眼看只有一米左右了,陈东立马低头把头埋起来。 “咚!” 只听一声闷响,陈东只觉得两耳失聪,耳朵里嗡嗡作响。 再抬头一看,漫天都是黑土和白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砸的陈东根本睁不开眼。 好一会儿过去,陈东的实现终于清晰。 之前的斜坡已经被拦腰炸碎,转而变成了一块平地。 陈东的炸药量控制得比较精准,也没让山体结构改变。 这既满足了建造条件,又满足了土壤需求,一举两得! 他在这兴奋不已。 山下可乱成了一锅粥。 陈东这一炮炸的地动山摇,谁都不知道咋回事,还以为要地震了呢! …… 第七十五章 转变 山顶一声巨响,把所有人都炸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但凡是能动弹的,全都跑到空地上,免得成了枉死鬼! 队长是战场上下来的,炸响的一瞬间,浑身一激灵! 他娘的! 有人做土炮! 一个个真是不嫌事儿大,敢弄这玩意? 队长立马带人赶了过来,挨家挨户地找,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 人口数量剧减,排查起来相当容易。 没用多久就发现,队上只有陈东不在。 也是在这时候,陈东慢悠悠地从山上走了下来。 …… 一看见陈东,队长立马厉声质问,山上的动静是不是他弄的! 所有人都是一脸幸灾乐祸。 之前野猪进村,家家户户都死人,只有陈家安然无恙。 那时候陈东嚣张得不行! 现在好了,被抓了个现行,解释不开的! 陈东倒是无所谓,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自己不但进山了,还在山里爆破了。 队长登时怒火中烧。 这么多人在这看着,不但公然违背规定,还丝毫没有悔意。 这不是赤裸裸地打自己脸吗? “陈东!你最好说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干!” “听你这意思,是我错了?”陈东反问道。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哄堂大笑。 都知道最近队长火上房,还敢当众拱火? 这不是找死吗? “不是你错了,是我错了?”队长瞪眼问道。 “马上就要春耕了,我备荒也是错的?” 陈东慢悠悠道:“我家责任田在半山坡,山上还藏着猎夹子,我不清理出来,怎么种地。” “我还欠了200斤饥荒,我不这么干,怎么还啊?” 说罢,陈东瞥了队长一眼。 这是他和队长之间的秘密协议,别人听不懂,可队长听得明白。 是提示,也是警告。 沉默片刻,队长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一出现,他明显感觉自己背后冒冷汗,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忖量许久,队长强逼着自己开口:“不是我批评你!你要注意安全,更要注意其他人的感受!” “队上男女老少都让你吓到了!” …… 队长不咸不淡地批了几句,便再也没了下文。 眼看着队长要走,王二又蹦出来了。 “我说,就这么完事了?” 队长扭头虎着脸:“那你想咋?” “他违背政策啊!你说几句就算拉到了?” “你俩就算穿一条裤子,也不能这么明显吧?” 队长彻底转过身,两步走到王二面前,低声道:“谁都有资格问我,唯独你没有!” “你一个懒汉,有什么资格管谁种地呢?” “我……” 王二登时面红耳赤:“我是懒汉咋啦?那我也是队上的一份子!遇上不公平的事儿,我也能管管!” “轮得着你管?” 队长扫视着众人,低声道:“你们还别不服气。陈家分到的是最差的土地,可他已经开始准备农耕了。” “你们呢?一个个仰天晒屌,干啥正事了?” “我看你们谁有怨气!直接跟我说!” 说罢,队长扭头就走。 …… 所有人都觉得队长变了。 他确实变了。 前几天,刘青天着实给他上了一课。 之前,他始终坚持的底线和原则,实在过于死板。 真正的底线只有一个,那就是让队员吃饱穿暖,其他都应该放在一边! 就像陈东开山放炮一样。 放在以前,肯定先是一顿思想教育,再扣上帽子送到公审大会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 队长知道其他人对陈家的敌意。 如果把这种敌意利用好,那就是劳动生产的最大催化剂。 毕竟,他们不希望陈东过得好。 他要在所有人心里都刻下一个无声的口号——消灭陈东,共同富裕。 只有这样,才能激励队上的人,今年的劳动任务才有指望! 是阴谋,也是阳谋。 刚才这个想法的出现,惊了他一身冷汗,至今还未消散。 …… 队长的目的确实达到了。 本来大家确实没心思耕地,可陈东已经先动起来了,这就难免叫人心痒痒。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每天都顶着寒风跑到田间地头上看。 北方的春风不像剪刀,像生锈的大砍刀。 虽然阳光是暖的,但每一阵风都带着彻骨寒意,松松垮垮的袄子根本挡不住尖锐的风。 可即便是这样,还是有人坐不住了。 起初只是零星的一两个,后来便成群结队。 田间地头上都是揣着人,一个个把手揣进袄子里,眼睛里尽是迷茫。 庄稼人对黑土地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要说心里不痒痒,那是糊弄鬼。 大家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 如果还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今年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在对付陈东这件事上,大家始终保持一致。 一群人大步流星地冲到公社,问什么时候开始统一劳动。 队长登时心头一喜。 自己做了这么多工作,总算是没白费。 不过,队长还是想给他们长个记性。 “你当生产队是自己家啊?想干就干,说撂挑子转身就走。” 队长跷着二郎腿,手指着每个人:“一个个的都给我拿个态度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这么多人加起来,认的字不超过十个,哪知什么叫态度? 半晌儿,不知道谁先嘟囔一句。 “陈东都能种地,我们凭啥不能?” “是啊!总不能今年还看他吃肉吧!” …… 众人七嘴八舌,队长瞬间错愕。 这个阴谋真的有用。 那自己之前坚持的原则,到底算什么? 一时间,队长不知自己该是喜还是悲…… 半晌儿,队长轻轻叹了口气:“我们的劳动任务已经耽误了。” “正常来说,应该是上个星期开始。”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队长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昂扬一些。 “只要同志们**协力!浪费的时间也能补回来!” “大家都是人,凭什么有的人能吃肉,咱就得啃草根树皮呢?” …… 在队长昂扬的发言,有点火上浇油的味道。 把这群人的斗志激发了起来,也把对陈东的怨愤激发到了极致。 队长嘴上斗志激昂,心里却想起了陈东帮他解围的样子。 一面是陈东对他的好,一面是作为队长,不得不为。 从前坚持的原则被他亲手粉碎。 一时间,强烈的迷茫涌上队长的心头。 到底是什么是对的? 或者说,刘青天能坐到这个位置,是不是因为这种处事方式? 他不敢再想了…… …… 错愕间,王二突然喊了一嗓子。 “我们干活倒是没问题,你得给我们家伙事啊!” “是啊,先把农具给我们啊!” 众人一声接着一声的催促,队长脑子瞬间一懵。 所有农具都在陈东手里。 而且,自己还答应过他,秋收之前不会往回要…… 第七十六章 你站着撒尿? 队长的心病解决了。 大家终于愿意开始种地了。 可新的麻烦随之而来。 农具都在陈东手里,这怎么往回要啊。 忖量片刻,队长来了一招缓兵之计,让大家先回去。 村民追问时间,队长又犯了难。 这事不能拖太久,否则村民刚燃起的热情又要熄灭。 那就明天吧! 可这就意味着,自己在今天事搞定,否则明天拿不出交代,定然有损公信力。 历朝历代中,一旦职能部门公信力出了问题,老百姓一定乱套。 特别是,自己面对的是一群性格顽劣的村民。 终于把村民打发走了,但队长不敢有丝毫懈怠,穿好衣服就往陈东家去。 …… 陈东有了趁手的工具,干活的效率明显提升。 自从把山头平了以后,整个地面变得平整不少。 周晴一直在家里看着玻璃窑,一窑要烧四个小时。 陈东早上八点出门,中午十二点回去吃饭,正好赶上出窑。 时间严丝合缝,做起来那叫一个畅快。 陈东有自己的计划。 过几天,天气更暖一些的时候,就用犁耙将地面的碎石子清理干净。 他要做一批“母土”,以此把土壤培育的更肥沃。 母土培育,在几十年以后也是技术难题。 现在的亩产量低,完全是因为掌握的科学技术不够。 巧的是,陈东就是农学院的高材生。 而母土培育的专家,正是他的博士生导师。 那些学术报告都刻在他脑子里,这些都不是事儿。 …… 中午,陈东从山上下来,回家先把玻璃出窑。 刚把饽饽拿起来,还不等往嘴里塞,队长就进来了。 陈东赶紧起身,让队长也坐下吃点。 队长一脸抱歉,没想到赶到饭口了。 陈东倒是无所谓,不就是一副碗筷,没啥不好意思的。 可队长心里打鼓啊,他这次来,是往回要东西的! 队长坐了下来,但是没动筷子,支支吾吾地和陈东客气。 陈东一眼就看出来有问题,索性放下饽饽,又抹抹嘴角。 “都不是外人,有话直说呗。” 队长清清嗓子,小声道:“东子,你看这个农具……” 陈东登时眉头一皱:“农具怎么了?” “能不能先还给我?”队长声音又小了一些。 陈东愣了几秒钟,又笑出了声:“能啊,为啥不能啊?” “啊?” 队长脑子没转过来,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地答应了。 还以为要费上一番口舌,准备了一大堆说辞。 现在看看,完全用不上了! “不过……”陈东拉个长音:“我有个条件。” “你说!我肯定答应!”队长颇为豪气地下了保证。 陈东朝着门外呶呶嘴:“你现在回公社,用大喇叭承认你不是男人。” 队长的笑意登时僵硬在脸上,久久没回神。 陈东喝了半碗热水,不紧不慢地把碗放下,又抬头看着队长。 “你保家卫国,我敬佩你,我一直把你当个老爷们儿。” “可你看看这事,像男人干的?” “不说一口吐沫一个钉,好歹你不能拉屎往回抽吧?” 他这几句话一扔出来,队长立马没了动静,心里又一次纠结成麻花。 这几天,他一直备受煎熬。 大丈夫不该耍阴谋规矩,可他在这个位置上,不用点手段,没人能听他吆喝。 现在陈东这几句话,又让他陷入反思。 见队长始终不出声,陈东又慢悠悠道:“昨天你能主动把农具送上门,不就是因为没人种地么?” “你最难的时候,我是唯一响应你的,没错吧?”陈东挑眉问道。 队长无声地点点头,随即又叹了口气。 “现在有人种地了,你就一脚把我蹬了?” 陈东冷眼看着他:“算计人也不能这么算计吧?” 说罢,陈东在队长肩膀上轻拍几下:“以后蹲着撒尿吧。” “东子!” 队长终于忍无可忍,红着一张脸,咬牙道:“没必要说得这么难听吧?” “难听?那是因为你做事难看!” “你拿我当猴耍,我说几句话你就嫌难听了?” 说话间,陈东已经闪开一条路:“东西就在门口,你随时可以拿。” “我说过,如果你反悔,我一定会翻脸。”陈东冷脸补了一句。 众所周知,陈东是个疯子。 疯子不可怕,关键是他有真本事! 忖量片刻,队长立马站起来,转身就往门外走。 队长走了,农具还在原位。 …… 队长确实不敢拿。 之前陈东用枪指人的时候,每次都是顶火上膛。 这家伙真的不能惹! 可农具拿不回去,村民肯定不同意,搞不好还会闹点什么事。 就这么忧心忡忡地过了一晚,本想着第二天再去找陈东商量。 谁知村民看见陈东忙前忙后,一个个急得火上房似的。 一反常态的是,王二这个出了门的懒汉,竟成了最着急的。 他知道,只要别人种地了,自己就能混口饭吃。 一早上就把队长堵在门口。 队长瞬间蒙了,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早。 眼下,肯定是糊弄不过去了。 队长支支吾吾好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就在这时,王二突然喊了一嗓子:“不对啊!我早上起来的时候,咋看见陈家门口摆着犁耙?” 队长瞬间觉得心吊起来。 这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 话说到这份上,队长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 王二嘴角露出一抹狞笑:“队长啊,你啥时候改姓陈了?” “你这什么话?” 王二顺势往前逼近两步:“那陈东是你祖宗,还是你爷爷?你这么孝顺他?” “啪!” 队长一个嘴巴子甩上去,抽得王二眼冒金星。 本来他就一肚子火,现在居然被一个懒汉指指点点。 没有王法了! 即便王二有点怕队长,可当众挨了一嘴巴子,这多丢人啊! 不把面子找回来,以后还怎么当领头羊了? “你打我能咋的?” 王二梗着脖子:“你现在给句痛快话,你是不敢去要,还是不能要?” “我有啥不敢的?” “那你带我们去!” 队长顿时陷入沉默,心里迅速盘算。 有王二这个泼皮打头阵,也未必是坏事。 没准还能要回来点什么! …… 第七十七章 明抢呗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奔向陈家。 到了陈家门口,正好赶上陈东在门口侍弄农具。 一见这么多人浩浩荡荡过来,陈东立马明白了。 索性,他站直身子,等着一群人围过来。 跑在最前面的是王二,一看陈东这架势,立马放慢脚步。 “陈东!你、你别想着拿枪啊!” “你拿枪也解决不了问题。” 说完,他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队长,希望能得到一点保护。 陈东满脸都是不屑:“瞅你那个怂样!收拾你还用枪啊?” 转头,他又看向队长:“道理讲不过我,带人明抢了?” 队长面红耳赤,但还是强装镇定:“这是队上的财产,你,确实得还给我,这是规定!” 陈东瞬间哈哈大笑:“我以为你用拳头抢,没想到用软刀子。” “行,你要是讲规定,那我无话可说。” 陈东索性闪开一条路:“东西在这,你拿走吧。” 队长嘴抿沉一字型,内心极度挣扎。 他知道,自己必须把东西拿走了,否则真的没办法交代! 队长凑在他耳边低声道:“东子,这次算叔对不起你!” “算?” “就是叔对不起你!”队长无奈地叹了口气。 陈东笑着摇摇头:“拿走吧,你记得我那句话就好。” 此话一出,队长汗毛倒竖。 天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儿! 这次,陈东没拦着,真就让他们把东西拿走了。 一切都在他计划之中! 就在这时,王二突然喊了一声:“不对劲啊!” “这王八拱子咋坏了?” 陈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车板上有一块巴掌大的凹痕。 那凹痕明显带着风化纹,一看就是老伤。 况且,这东西已经用了好多年,谁说得清是哪来的伤? 显然,这是王二铁了心要恶心人。 王二一脸坏笑地看着陈东:“你这是损害集体利益啊,得有个说法吧?” “你想要啥说法?” “损坏当然要赔偿了!”王二又看向队长:“照规定,应该是这样吧?” 队长默默点点头,不敢多说话了,生怕又踩进坑里。 他的默许给了王二嚣张的资本。 “陈东!队长都发话了,赶紧赔一个吧!” 王二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恶心陈东的地方,哪能轻易放弃? 他笃定陈东一定做不出来! 旁的不说,单说一个轮子,他就没办法搞定! 一想到这,王二突然觉得浑身上下都舒服。 大仇得报啊! 此时,陈东也意识到。 这个罪名是有备而来,如果不妥善处理,很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既然是不必要的,那就把伤害降到最低。 陈东打量一下王八拱子:“行啊,但是得说好了,新地做好了,你得把这个给我。” 转头,他冲着队长呶呶嘴:“行不行,给句话。” 队长又是无声地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王二乐的直拍巴掌:“明天要是做不出来,你就是耽误队上生产!这罪名你可担不起!” 陈东冷笑几声,指着王二鼻尖:“明天你亲自来取,你不来,你就是我儿子。” “行!做不出来你是我儿子!” …… 队长带着人拿上农具,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陈东转头进了屋,立马被周晴拽住。 刚才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这明显是欺负人啊,陈东咋能答应呢? 在陈东眼里,王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他不是想要么? 给他就是了! 就看王二有没有本事拿走了! 可周晴还是有些担心。 能造独轮车的,都是几十年的老师傅,手艺相当精湛。 就算陈东有本事,也不可能在一天内搞定啊! 确实。 周晴说的是实话。 独轮车的精密之处在于的车轴,前后左右都要连接好,否则要不了多久就会塌。 可是,陈东只是答应做一个,又没说做结实耐用的。 不过,陈东还是很良心的。 独轮车的板材选了柞木,这木头相当硬,肯定结实。 为了让独轮车更耐用,陈东用榫卯把两块木板连在一起,但是中间留下拇指粗的缝隙。 这个缝隙是为了装沙子。 装带水的沙子! 沙子吸水性特别强,一斤沙子至少能吸三斤水。 这十几斤沙子灌进去,再加三倍的水,重量立马增加几十斤。 再加上柞木本身的重量,这独轮车本身的重量就已经超过百斤。 为了让独轮车更加轻便,陈东特意把车轴做的很细,免得推起来太吃力。 这种偷工减料的东西很好做,不到一下午就能完工。 只等着王二明天来取吧! 转天。 王二自告奋勇,代表队里找陈东要王八拱子。 不光他来了,他还带着一群人。 从最开始,他就是想让陈东狠狠摔一跤,当然会把阵仗搞大! 敲开陈家的大门,王二一脸得意。 “王八拱子呢?做好了赶紧拿出来啊,队上等着用呢!” 陈东抬手给他推出门外,指着墙角:“你瞎啊,看不着?” 王二一愣,看看独轮车,又看看陈东。 他真做出来了? 陈东抱着膀,催促道:“拿了赶紧走,别耽误我时间。” 王二脑子还没想明白,腿已经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丝毫没意识到这是个巨大的陷阱。 在他简单的脑仁里,这就是辆单纯的独轮车。 旧的独轮车被陈东留下,新的则被王二推走。 所有人都觉得陈东脑子有病,哪有人以新换旧? 可王二把手搭在独轮车上的一瞬间,立马觉得不对劲。 沉! 出奇的沉! 所有人都在等着王二把车推出来,哪知他就像便秘似的,满脸憋的通红,独轮车却一动不动。 王二又喊了一个帮手,俩人一起使劲,才把独轮车推出来。 虽说只有百十斤,可扛一百斤和推一百斤,用的力气绝对不一样。 终于,他们把独轮车推走。 这年头路况极差,三步一小坑,五步一大坑。 那独轮车自重大,传动轴又细,还没走几步就听咔嚓一声。 独轮车彻底散架了! 一瞬间,王二脑袋上的汗都出来了。 坏了! 自己这不是损害集体公物了…… 第七十八章 给你 独轮车碎了。 王二的心也碎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给陈东扣的罪名,会毫无征兆地丢在自己头上。 一时间,王二面如死灰,赶紧找身后的人求助。 然而,跟他一起来的村民只是幸灾乐祸地看着他,没人愿意伸手帮忙。 在他们眼里,王二本来就是个免费的猴儿,不就是用来找乐子的吗? 就在这时,人群中冒出一个声音。 “耽误了生产任务,你可背不起这个罪名啊!” 王二登时心头一凛,这话是自己昨天说的! 队长还等着他把独轮车推回来,把各家的种子分下去。 可这左等右等也不来,急得队长亲自出门去找。 结果看到的,是一堆散架的木头。 队长顿时火冒三丈,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 这王八拱子是队上仅有的运输工具,个头不大,作用不小。 平时运种子,装大粪,全靠这东西! 放在之前,没有这独轮车,大不了就靠人扛。 可今年不一样,壮年劳动力非死即伤,一个个趴在窝棚里养伤。 现在只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根本干不了这些! 队长勃然大怒,摆在王二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王二把车修好,要么就把队上挑粪的活儿干了! 王二顿时脑子发蒙。 这个季节还好,可到了三伏天,外面三十多度,粪桶呛得人都睁不开眼。 可王二哪有陈东的手艺? 之前,队上有个老木匠,他死了以后,再也没人做过手推车。 这大粪铁定要挑了! 当即,队长发出通知。 今年的大粪,王二一个人包了! 实际上,队长心里知道,这么多王二有点不公平,这事罪不至死。 可牺牲一个王二,能给大部分人谋取利益,这事就值得干,王二的牺牲也是值得了! 队长突然发现,自己很享受这种计谋带来的甜头。 相比于之前,自己硬着性子,挨家挨户地做工作,讲思想,那办法确实有点笨! …… 王二走了,陈东彻底笑了。 这傻子是用个金山换了个破烂。 按常理来说,新的肯定比旧的好,可在独轮车上来说,这恰恰相反。 这独轮车用得久了,各个连接处已经磨合得很光滑,推起来相当轻松。 即便有一些易损件,做个简单的更换就好了。 反而是刚做出来的独轮车,连接处卡得很紧,每推一下都要费好大力气。 有了独轮车,陈东的运输就变得轻松很多。 而那些被拿走的农具,对陈东也没什么实质性影响,最多是花费点时间,自己打造一套! 陈东不光要做,还要做最牛的! 短暂地思索片刻,陈东决定做一辆鹿车。 所谓鹿车,并不是鹿拉的车,因其外形像鹿,所以才叫鹿车。 这是来自一种汉代的发明,说起来算是独轮车的祖宗,其巧妙之处就在于,犁地的同时,能挖出地垄沟。 相当于出一份力,得两份收获。 只不过,陈东要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个改造,更好地适应山地地形。 转头。 陈东在地下室里画出图纸。 为了轻量化,鹿车的主体结构用木头。 不过,轮子和犁属于易损件,必须用金属的。 有了规划,这事就好办了。 陈东让周晴去山脚拾一些蓖麻。 这个季节的蓖麻早就死了,身上也没毒性,正是采拾的好时候。 转头,他先用黄泥塑出八个轮子的模具。 其中四个是规则的圆形,轮子宽而厚,另外四个则是锯齿形,形状大而尖。 有了之前的经验,陈东烧铁器愈发熟练,速度也提升不少。 八个轮子很快烧了出来,在不断地锻打和淬火中,锃亮的轮子渐渐成型。 只不过,这轮子不像是汽车轮胎,而是酷似铜钱,中间有一个手腕粗的空洞。 有了核心零部件,就可以制作鹿车的基础框架。 所谓的框架,便是车身。 车身并不复杂,先用斧子劈出一对两米长的木方。 陈东参照传统鹿车,做成了前宽后窄的喇叭状。 两根方木则用三根的短木相连,每根短木上,都有四个拇指宽的凹槽。 这一步,陈东做得格外谨慎,每个凹槽必须一致! 这凹槽看着不大,却是整个鹿车的转向系统。 如果这个位置做不好,鹿车会变得格外笨重,而山地又会把这个缺点无限放大。 陈东单手拿着斧子头,大拇指抵住斧刃往上一寸的位置。 这是老木匠才会的测量法,不需要工具,全凭这根手指和经验。 笨拙的斧子在陈东手里变得格外灵活,每一斧子落下,都没能保证严丝合缝,觉悟偏差。 十二个凹槽开完,周晴的蓖麻也拾回来了。 蓖麻的茎皮几乎全部是粗纤维,用来做麻绳正合适。 周晴负责把茎皮剥成条状,陈东则把之前猎熊得到的熊筋找出来。 熊筋的韧性是所有动物里最强的。 之前陈东一直没想好用在哪,如今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陈东把熊筋拉平,左右两段各挂在墙上的凸起处。 此时,蓖麻也处理得差不多了。 陈东把熊筋当主绳,蓖麻条缠在上面增加强度和防护。 这绳子有严格的尺寸标准,比横木长三寸为宜。 当绳子完成的时候,就意味着所有零部件已经制作完成。 陈东让周晴扶着横木,先竖着把三根木头才穿起来,随即以蛇形向外延伸。 绳子完美地卡在每一处凹槽里,而蛇形布局又提供了很大的延展力。 陈东简单试了试,前行有力,转弯灵活,可谓是相当完美! 下面要处理的,则是组装鹿车的驱动部分,也就是那八个轮子。 随即,陈东又把做好的轮子套进去。 轮子的空洞大小合适,套进去既不会松垮,也不会太紧。 八个轮子各有用处。 四个圆形轮子在前,能在开路的同时压碎结块的泥巴,保证土壤松软,从而增加透气性。 而四个齿轮状的轮子则在后面,前面压不碎的石子,会被齿轮翻出来。 反复碾上三五遍,土地保证干干净净,不需要二次翻地。 做完这些,陈东捶捶略微发酸的腰。 歇了一会儿,陈东再用斧子雕出榫卯凹槽,像拼积木似的,把横纵两种木头连接在一起。 陈东颇为满意地看着鹿车,这就算成了! 照比犁耙,鹿车更省力不说,效率至少翻两倍! …… 第七十九章 矛盾激化 队上。 东南西北所有耕地都开始了劳作。 本应该热气腾腾的地头,却显得一片萧条。 今年和往年不一样。 青壮劳动力全线崩塌不说,队上的所有牲口都被野猪祸害了。 往年队上还有几头牛,既能驮货,又能耕地。 现在倒好,一切全靠人力。 而现在地面还冻得结实,一锄头轮下去,只能挖出巴掌大的坑,而备荒至少需要挖下去两尺深。 如果有老牛这种大牲口,后面拴上犁耙,这事就好干很多。 可惜,那只是如果。 就这样,一群老弱妇孺面对着坚硬的土地束手无策。 更惨的是王二。 队上没了运输工具,王二就是最大的牲口。 搬搬抗抗的重活全都落在他身上,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应当。 没办法,谁让他把王八拱子弄坏了? 当完骡子,王二还要当老牛,自己的责任田完不成,到头来又要挨批! 还不到一天的时间,王二已经累个半死,躺在地头直捯气。 一想到这种日子至少要持续一年,王二顿时心生绝望…… 到了晚上,队长检验成果。 前后左右看了一圈,队长都傻了。 一天下来,家家户户几乎没进展,动作最麻利地,也只翻了不到一米。 天色黑了。 队长的脸也黑了。 趁着所有人没走,队长直接原地开会,站在地头上扯开嗓子。 “这生产进度慢得可怕!照这么下去,入冬你们也完不成备荒!” …… 他一肚子火,村民也一肚子火,王二更是一肚子邪火没地方发。 “队长啊!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看看手里的家伙事,咋干?” “对啊!你让我们拿牙啃啊!” 队长面色一顿,但还是拿出队长的做派:“有困难就不做了吗?”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是你思想滑坡了吧?”王二问道。 “你啥意思!” “还能啥意思?你该给我们想办法!要不还要你这队长干啥?” 连续几次,都是王二蹦起来踩他脸。 这一瞬间,队长恨不得给他俩嘴巴子! 他哪知道,他这是摸到了王二的爽点。 队长越气,王二的成就感就越高! 气归气,问题还是要解决的,否则容易落人口实。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搞来一些牲口。 现养肯定来不及了,只能去借。 短暂的沉默,队长忽然开口:“是不是给你们找来牲口,你们就会好好种地?” “那是肯定的啊!” “行!等我!最晚后天!” …… 队长能说得出来,确实是心里有把握。 隔壁的富强生产队队长,是他老战友,感情不是一般的好。 富强大队位置好,气候环境也比吴家沟强,这几年发展得很好,牲畜也不少。 看在老交情上,应该会给几分薄面吧? 转天。 天蒙蒙亮的时候,队长就出发了。 两个生产队距离不远,走路两个小时也就到了。 富强大队的队长姓刘,瞎了一只眼,绰号刘瞎子。 一见到队长,立马冲了上来。 他俩虽然离得不远,但见面次数毕竟有限,见面自然十分亲切。 刘瞎子一直嘘寒问暖,但队长满脑子都是牲口。 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就看见了牛马这种大牲口,看得他那叫一个眼馋。 终于,他实在忍不住了,说出了想借牲口的事儿。 不用太多,哪怕一两头也行。 刘瞎子浑身一震,没想到久违之后的见面,竟是因为一头牲口。 半晌儿,刘瞎子搓搓脸:“这牲口都是集体财产,我没法做主啊。” “你也是当队长的,这个你应该知道啊。” 队长重重叹了口气:“是啊,我当然知道,如果不是逼急了,我不能跟你张嘴。” “真的是没办法了,才跟你张嘴。” 刘瞎子点了一袋旱烟:“老班长,你这真是为难我了。” “这、这违反纪律啊。” 队长凝神想了很久,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好像明白,当初刘青天是如何看待他的。 “刘儿啊,做人做事不能太死板。” 队长劝道:“我只是借借,又不是不还。” “你这是在帮我们实现富裕啊,你是伟大的!” “不不不。” 刘瞎子虽然眼瞎,但脑子清醒,感觉摆手。 殊不知,这一摆手,让队长有些不悦。 “刘儿啊,你这眼睛是怎么瞎的?” 刘瞎子一愣:“是碎片炸的,给眼球打碎了,你忘了?” “没了?”队长追问道。 刘瞎子微微一顿,瞬间想起了什么。 半晌儿,刘瞎子低声道:“当初要不是你给我扯开,那碎片就不是打在眼球子上了。” “你还记得就好。”队长悠悠道。 刘瞎子瞬间低下头,仅剩的眼睛里闪过惊慌。 一面是政策,一面是人情。 他必须承认,他欠队长一条命。 半晌儿,刘瞎子低声道:“队上还有几头牛犊子,你抱走吧。” “牛犊子?” “下生快半年了,一般的活儿都能干了,你回去养养,就能跟你下地。” 队长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行,你小子还算有点良心。” “但是有一件事,咱俩的丑话说到前头。” “啥话?” “最多两个月,你得把牛犊子还我,要不上面来检查,我没法交代啊!” 队长立马瞪起眼睛:“合着你这是把牛犊子送我那,免费吃两个月免费饲料,然后又要回去了。” “那牛也给你出两个月力气啊!” “你要是这么说,这牛犊子我不要了。” 说话间,队长已经站了起来。 刘瞎子顿时觉得浑身无力,不知如何解释。 实在没办法了,刘瞎子终于作罢,愿意给队长带着两个月饲料,先喂几个月再说。 队长瞬间觉得浑身舒服。 自己出来这一趟,不光带着牛犊子,还带着饲料。 他想要的公信力,在此刻达到的顶峰…… 第八十章 人和牲口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队长心里放松不少。 刘瞎子留队长喝了顿酒,俩人坐在火炕上侃大山,一直到了天亮。 等到第二天中午,队长才赶着牛,带着饲料往回走。 …… 由于有了鹿车,陈东钻密道就不是很方便。 反正也到了春耕,那就光明正大地去责任田! 他推着鹿车往山上走,正好被村民看见了。 虽然他们不认识鹿车,但看模样就知道,那肯定是耕地用的! 一时间,有人诧异,有人眼红。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被陆陆续续吸引过来,盯着陈东手里的古怪玩意。 陈东当然感受到这群人的目光,可他并不在乎。 他就是要让他们看着,自己一点点过得好,他们又无能为力! 陈东想得没错。 所有人都被鹿车吸引。 反正现在队长还没回来,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偷偷看看。 看陈东到底在搞什么! 陈东在前面走,村民远远地跟着,一直到了半山坡。 此时他们才发现,之前的地面已经被削下去一层,山坡相当平整。 片刻,人群中传来窃窃私笑,一个个都等着看陈东笑话。 山头被削平以后,坡地确实变成平地,可满地都是碎石烂瓦,想把这些捡完,得到猴年马月? 而此时,陈东已经推起鹿车,一步步走在耕地上。 鹿车结实的前轮在地上碾压出深沟,冻硬的土地被碾得很碎。 后面的锯齿轮极其锋利,如同一把利刃,切开零散的石头瓦砾。 所谓的坚不可摧,在鹿车面前形同虚设。 零星有一些坚硬的大石块,那就得捡起来扔到一旁。 等着看笑话的人,再也笑不出来了。 犁地是十分繁重的体力活,可陈东好像根本不费力,只是扶着古怪的手推车,在地里走上几圈,地面就变得十分平整。 最关键的是,他连地垄沟都规划出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之前的得意全部凝固在脸上。 大家粗略算了算,陈东简简单单走这几圈,至少抵得上他们一星期的劳动量。 而且,这个前提是,在他们手里工具齐全,且劳动力充足。 这…… 起初大家只是惊讶。 而这种惊讶,渐渐转化成嫉妒。 突然,王二口中冒出阵阵不悦:“队长是死外面了吗?还是不打算回来了?” “是啊,走了一天了,还不回来?” 所有人渐渐把对陈东的怨愤,转移到队长身上。 王二回头低声道:“走!咱们去队长家要说法!” “好!” 王二一呼百应,又一次聚在队长家门口。 此时已接近中午,所有人都觉得队长应该到家了,哪知他还没回来。 一瞬间,所有人怒火中烧,大骂队长没用。 就在这时,一声声牛叫传了过来。 大家一回头,正看见队长带人赶着两家牛车,车里装的是稻草饲料。 队长满脸都是得意,扬起鞭子不轻不重地抽在王二身上。 “你又在这叫唤个啥?” “看见没!老牛!”队长又指了指身后:“还有两个月的饲料!” 转头,队长朗声道:“老少爷们儿!我在富强大队借了牛!但是这牛只能借我们两个月!” “我们要趁着这两个月,抓紧备荒备耕!” “另外,家家户户都要捐饲料,没有就去山上捡!” “这不是牛,是咱们的祖宗!” …… 队长的慷慨激昂确实有了作用。 这群人个个眼露贪婪,满脑子都是怎么把牛的价值最大化。 有了牛,备荒这件事就变得容易很多。 队长给所有人排班,每家每户都有固定的用牛时间。 这老牛也是血肉之躯,必须保证休息。 算到最后,每天最多只能轮到4户人家。 排在最后一户的,至少要等一个月才能轮到! 到了那时候,最好的备荒时间已经过了! 一时间,现场吵得不可开交,谁都不想往后排。 没办法,队长只能按往年的规矩,用抓阄来维持公平。 然而,抽到一号的竟然是吴全友家,这一下就炸了窝。 本来挺公平的一件事,硬搞得像有内幕似的。 抓到最后的人,依然像个泼妇似的骂街,怎么都觉得不公平。 后来不知谁提了一句,说陈东家没人来。 既然不来,那就算弃权,把他放在最后一位才合适! 靠着这个办法,才算勉强平息一点民愤。 这事算是有了结局,队长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眼见众人散去,队长冷冷地瞥了一眼吴全友。 “你抓到了一号,希望你能起个表率作用。” 吴全友脸上挂着谄笑,连连点头,卑躬屈膝地做出保证。 自从上次大闹了队长家,吴全友好像变成了透明人,除了必要工作,否则一直在家里待着,始终不露面。 甭管外面什么风言风语,吴全友一律装傻充愣,再搞事情,死得一定很惨! 如今队长轻飘飘的一句话,立马让吴全友嗅到机会的味道。 在这个特殊时期,如果他能做出表率,肯定会扭转自己的印象。 这个想法一出现,吴全友瞬间觉得有了希望! 可现在的问题是,大家工具相同,种子一样,怎么才能让人眼前一亮? 入夜。 吴家的院子里黑漆漆的,唯一的灯光就是吴全友的烟袋。 忽明忽暗的烟袋锅映在他狭长的眼睛,就像是一只上了年纪的老狐狸。 一袋烟还没抽完,吴全友眼中突然闪过一抹精光…… 第八十一章 公平 吴全友想到了办法。 想到一个博人眼球,挽回形象的办法! 眼下这个节骨眼,最缺的只有两个东西,一个是效率,另一个就是态度! 准确地说,这是队长缺的! 吴全友不顾天黑,连夜跑牛棚。 他先摸摸牛肚子,确定老牛不饿以后,悄悄把牛牵了出来。 按规矩,本地户有4个小时的犁地时间,只有陈家这个外来户才只有2个小时。 他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无形中延长自己的时间。 可只是延长时间,远远达不到预期效果。 此时,吴全友把目光落在队上的犁耙上。 全队一共有六把犁耙,平时是典型的狼多肉少,根本不够分。 可现在是深夜,绝对没人跟他抢。 六把犁耙,都是他的! 每一把犁耙都能拉一垄地,这就是说,两头牛一起使劲,明天天亮之前,自己能拉六垄地! 这和平时相比,足足多了六倍的效率! 然而,他忽略了一件事。 老牛是牲口,但也是血肉之躯。 犁耙本身不算沉,但犁耙绳子会紧紧抠在牛的肩胛骨里。 一头牛的极限,就是一把犁耙。 强行安了三把,等于要它们的命! 可吴全友满脑子都是政绩! 别说是老牛了,就算是大活人,他也敢榨出二两油水! 老牛不会说话,只会勤勤恳恳干活。 枷锁勒开牛皮,鲜红色的血液渐渐渗透缰绳,可但丝毫不敢停下,动作稍微一慢,皮鞭子就落在身上。 从凌晨干到天亮,老牛一步一个脚印,硬生生拉六垄地。 眼见天空放出鱼肚白,吴全友赶紧把老牛牵回去,把血迹擦拭干净后,又把犁耙套在自己身上。 犁耙套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东西有多重。 只是这一把犁耙套在身上,便觉得寸步难行,更别提那把了! 鸡叫三声。 队长先跑到田间地头溜达,正好看见吴全友拉着犁耙在耕地。 队长满心狐疑地皱起眉,一步步朝着吴全友走了过去。 吴全友早就知道队长来了,只是一直装不知道。 直到队长走到他眼前,他才故作惊叹地抬起头。 “呀!队长!” 吴全友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您怎么来了?” “习惯了,睡醒了乐意到低头看看。”队长轻声回应道。 吴全友暗笑几声。 他就是知道队长有这个习惯,才在这等着呢! 队长指着工整的地垄沟,狐疑道:“这都是你弄的?” “也不光是我,还有我儿子,那小子身体弱,干一半就累垮了,回去睡觉了。” “嗯,孩子身子还没长成,不能太吃力。”队长微微点头道。 吴全友把缰绳从脖子上摘下去:“这事我得跟你道个歉。” “道啥歉?” “你看我和用犁耙也没跟你打报告,这……” 吴全友故作为难道:“昨天您跟我说,想让我做个表率。” “我只能提前干一会儿,早点做出成绩,也好让村民看看。” 队长还是有些狐疑,这可是六垄地啊! 难不成,真是吴全友学乖了? 不过,这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吴全友这么做,确实很提气! 队长立马把人都喊过来,看看吴全友的成果! 吴全友自始至终都没说话,只是无声地接受众人目光的洗礼。 不过,他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 俩人各怀鬼胎,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眼看士气越来越足,队长心里也就更满意了。 洗漱完了,队长喜滋滋地来到牛棚。 到了牛棚,队长先看见牛背上的血,登时心头一凛。 这祖宗后背是咋的了! 凑近一看,队长那叫一个心疼。 倒不是这牛是借来的,主要是这牲口也是条命啊,咋能被人抽成这样? 他怀疑过是吴全友,但是没有任何证据。 局面刚刚稳定下来,他不想再闹出别的事儿。 心疼归心疼,也只能忍着。 此时,吴全友装作若无其事地来到公社,按照一切正常手续领牛。 老牛背后的伤还没好,又被重新套上了缰绳。 看着吴全友带着牛离去,队长只能攥着拳头。 就当一切为了大局吧! 到了中午,牛被送回来了。 这牛可谓是新伤加旧伤,本就没愈合的伤口变得更大了。 之前的战马被野猪掏死,那就是队长心里永远的痛。 现在看见老牛这样,心疼得不得了。 队长是舞刀弄枪的,不是庄稼汉出身,他一直以为这是鞭打的。 当下,他立马跑到公社,打开老旧的喇叭,用广播告诉所有人,任何人不许打牛! 哪怕是干得慢,也不能抽! 当天晚上,队长跑到卫生所,找老陈头要了点兽药。 这老头本来就是个赤脚大夫,手里的药也没啥分类,管他谁吃,吃不死就行! 可一听是给牛用,老陈头还是有些心疼。 这年头药物相当稀缺,特别是消炎的,金贵得不得了! 队长好话说了一箩筐,老陈头才磨磨蹭蹭地拿出几片土霉素。 回去用擀面杖擀碎,再掺点水,擦在伤口上,应该就行了。 老牛的休养时间很多,转天又有人来领牛。 抽到二号的是吴麻子。 人如其名,这人窝瓜脸上长着一脸芝麻粒似的麻子。 麻子多,心眼也多,坏水更是继承了吴家优良传统。 论关系,算是吴全友的侄子。 吴麻子扒开牛皮的伤口,露出一抹笑意:“你昨晚广播说,不让抽牛,说的是这口子?” “是啊,你也不许抽啊!这牛可是宝贝!” 吴麻子冷笑几声:“这可不是抽出来的。” “那是?” “这牛干重活了,这是缰绳勒的。” “啊?”队长瞬间愣在原地。 队长不懂,可这些庄稼汉都是老把式,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三番五次地确认后,队长立马拦住吴麻子。 “要是这样,你必须让牛歇歇!这东西也是条命!” 队长义正词严地说,换来的只有吴麻子的冷笑。 “我说,你这就不对吧。” 队长一愣:“怎么不对?” “凭啥别人能用?到我这就得休息了?” “你这不公平啊!” 吴麻子一把夺过缰绳,冷笑道:“别人能让这牲口做重活,我也能!” “不光要做,还要做同等的!” 队长登时勃然大怒:“你是不是人啊?有没有同情心啊!” “同情心?”吴麻子不屑道:“秋收的时候收不来粮,你对我有同情心?” 一句话,怼得队长哑口无言。 这面又吵得不可开交,陈东那面可就丰收咯! 在陈东和周晴的共同努力下,一块块玻璃砖堆放在墙角。 最开始的玻璃还很粗糙,越到后面就越成熟,最后烧制的这几批,又平又工整,几乎没有明显的凹凸。 从工艺上说,这已经接近几十年后的生产水平。 这群人还在苦哈哈地抢可怜的资源,而陈东的玻璃房马上就要大功告成。 这只是开始! 陈东会让他们知道,当他们还在播种的时候,陈东已经要收获了! …… 第八十二章 气候暖了 资源的匮乏让一切都变得稀缺。 每个人都想从人力变成畜力劳作。 这两头牛是村民的一切希望,也是一切矛盾的开始。 反而是陈东,虽然拿不到队上的任何资源,可他偏偏能实现自给自足。 锃光瓦亮的玻璃已经准备好,土地也已经备荒完成。 不过,周晴还是有些疑问。 为了这辆鹿车,陈东从早忙到晚,累得腰酸腿疼。 可耕地只有一上午,其余的时间,鹿车完全在闲置。 可划分出的责任田又不能扩大,鹿车就等于闲置下来了。 这么一算,并不划算。 哪知陈东面露窃喜,把声音压得很低。 “理论上来说,面积确实不能扩张,但是高度可没人限制啊!” “高度?”周晴满眼都是狐疑,随即嗤笑道:“你还能把地种到天上不成?” “怎么就不行呢?”陈东反问道。 眼见陈东收起嬉笑,周晴立马意识到,陈东没开玩笑。 可这事压根就不能实现啊! 这确实是陈东的规划。 几十年以后,农业飞速发展,渐渐衍生出覆地膜、扣大棚等技术。 这种技术攻克了天气的困扰,但是没解决土地的问题。 在很多偏远山区,可利用土地十分有限,所以就衍生出阶梯培育房,在有限的土地,将土地产能翻倍扩大。 …… 陈东带着周晴上了山。 陈东沿着耕地,围成一个正方形。 这就是阳光房的基础面积。 在山顶盖房子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儿,绝不是找几块木头搭上就行。 首先要考虑的是,阳光房的首要难点在于光照,这直接影响湿度和温度,也决定了农作物的长势。 另外,还要考虑山上土壤。 房屋的自重很大,如果土壤过于松软,那房屋就会下沉,时间久了,房屋必然倾斜。 若是碰上暴雨,很容易直接坍塌。 思来想去,陈东决定用三合建造法,只有这种办法,才能满足阳光房的需求。 也就是说,这栋阳光房需要三种建筑材料。 最先解决的就是地基问题。 这本来就在山顶,更容易被风雨侵扰。 而且,山间更潮湿,用木桩子打地基,显然不合适。 只能用浇筑! 浇筑法,最好的材料就是水泥。 可现在资源十分有限,根本烧不出水泥,只能另寻他法。 水泥在房体结构中的作用,不仅仅是让房子更结实,还能给房子提供延展性。 免得房屋下沉的重量,让砖瓦开裂,以此保护房子的安全。 知道了原理,一切就都好办了。 半晌儿,陈东想到一个绝好的平替品! 水泥的主要构成是石灰、黏土还有石膏。 石膏和黏土的性质很像,都是为了更好地增加其结实程度,从而提高耐用性。 可石膏矿很难找,所以必须放弃石膏这一项。 转头。 陈东原地挖出四个基坑,又挖来几筐黄泥,把之前烧制好的石灰掺进去。 先按照盖房子的标准,一层黄泥一层桩,砌出一道实心混凝柱。 这就是承重柱的雏形。 因为没有石膏,只能先把承重柱二次烤干。 一面烤,一面往上糊黄泥。 一直到黄泥不再开裂,这一根承重柱才算做好。 这么做的好处,其实就是在模拟水泥对砖瓦的控制力,保证其不会开裂。 一天过去,四根承重柱才做好。 这只是阳光房的基础,主体结构还需要原木。 原木可以增加房屋透气性,更容易控制温度和湿度,以此保证农作物在阳光房里正常生长。 这些原木可让陈东犯了难。 山下的房子,主体是泥砖,所以对木材的要求不算严。 而这个阳光房则恰恰相反,所以对必须用成年的原木,中间用榫卯连接,最后形成一个完整的受力面,才能承担好上层建筑。 那原木动辄几百斤,而且又粗又长,三五个壮汉都扛不动。 不但要扛,还要把原木搭在承重柱上。 这绝不是靠一膀子蛮力就能实现的! 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人会使用工具。 必须得想个办法! …… 天气突然转暖,暖得让人不适应。 前几天还零下呢,现在气温突然跑到零上。 这可给吴家沟的村民乐坏了。 本来他们就少衣短穿,破破烂烂的棉袄根本扛不住寒风,如今天气转暖,日子要好过很多。 更重要的是,今年比每年都暖得早,有更多的时间侍弄土地。 这对庄稼汉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天气转暖了,人开心了,但牛不开心。 谁都知道现在是好机会,只要到了自己家领牛的时间,一个个都往死里用。 在他们看来,这牲口又不是自家的,有心疼它的时间,不如多耕点地! 当初老牛来的时候,那叫一个浑身健硕,一个星期不到,已经瘦了一圈。 更让人揪心的是,老牛身上伤痕累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天气的转暖,让土地变得松软,所有计划都变得提前。 原本应该半个月以后播下的种子,也提前种到地里。 看样子,今年是个丰收年! 陈东自然也察觉到了天气的变化,更注意到所有人都开始紧锣密鼓地忙碌。 然而,陈东只相信自己。 现在这气候啊,适合当懒汉! …… 与此同时,村民也注意到半山坡的承重柱。 那地方是陈家的责任田,闭眼睛都是谁干的。 再回头一看,陈东正蹲在门口,拿着几根木棍摆来摆去,也不知在干什么。 起初村民只是觉得怪异,这种怪异渐渐变成讥讽。 谁都知道陈家的责任田最差,不趁着最好的时候备荒,反而是在山顶搭个看不出模样的房子? 今天又是大晴天,陈东不趁着天气好农耕,又在门口玩木棍儿。 这绝对是脑子有病啊! …… 第八十三章 你们慢慢忙 吴家沟终于从一片死气沉沉中苏醒过来。 在暖阳的照耀下,一切都有了生机,就连七八岁的孩子,都拖着耙子跑到地里。 队长很满意,甚至觉得是老天爷在帮忙。 作为生产队主要负责人,队长每间隔一段时间就要到各家登记,检查劳动进展。 所有人家都登记完了,只剩下陈家。 队长迟疑好久,还是决定去陈家看看。 …… 陈家。 陈东在屋里摆弄着几根木棍,队长一进来,他还有些吃惊。 队长也很吃惊。 他没想到,陈东居然会缩在家里。 在他的印象里,陈东是永远走在别人前面的,为啥现在能这么安静待在家里? 队长有些不悦,低声道:“东子,人家都在外面干活,你在家玩木头,这不合适吧?” “你说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在这玩木头块,你能玩出个啥?” 陈东笑呵呵地瞥了他一眼:“秋收准时给你交粮就行呗,你管我?” “我是队长!怎么不能管你?” 队长突然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衅了,声音陡然拔高。 哪知陈东慢悠悠地站起来,两眼平视着队长:“把我算计完了,现在过来跟我摆官架子了?” 现在的吴家沟到处一片欣欣向荣,连孩子都热火朝天地干活,如今在陈东这碰到个钉子,他自然是满心不爽。 “你作为吴家沟的一分子,有义务完成生产任务!你这懒惰,是不允许的!” “你看看别人家的苗,已经露头了!今年的进度都在提前,你要拉生产队的后腿吗?” …… 队长的喋喋不休彻底让陈东失去耐心,抬头反怼一句。 “你聋了?我说了,秋收的时候不会欠你的!” 队长瞬间错愕,没想到陈东会说这么说话! 冲! 说话实在是太冲了! 然而,他没注意的是,陈东的眼里已经没了往日的和善。 这么久以来,他原则都是不和队长交朋友,但绝对不当敌人。 事实证明,他错了。 这个人不配当朋友! 平心而论,当初陈东想到他爱人身体弱,先给他送鱼,又在关键时刻替他解围。 于情于理,陈东对得起他! 没指望你感恩戴德,但你不能反咬一口,这是做人的底线! 路是自己走的,你选择不当人,那后面发生什么,都不能怪别人! 陈东的眼中有些怒意到了极致,但嘴角依然露出一抹琢磨不透的笑。 “我刚才看见你的时候,是有些话想说。”陈东笑道。 “什么?” “没什么,现在我不想说了。” 说罢,陈东走到门前,一把推开门:“我就不送你了。” 队长冷冷地看着他:“你这是撵我走?” “不然留你吃饭么?” “队上没人把你家当回事,只有我对你客气点,你确定让我这么离开?” “我想八抬大轿送你走,但是我现在觉得没必要。” 队长重重地点点头,指着他鼻尖:“好!陈东!你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话刚说出口,队长转身就走。 陈东当然会记住! 而且会记一辈子! 在他心里,吴家沟最后一个有人味的英雄,现在也不复存在了。 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顾忌的? 队长说他在家玩木头,是玩物丧志。 他哪知道,陈东是在复刻最古老的起重机。 严格来说,起重机的祖宗叫水平轴起重机,其结构简单,承载能力大,拉起几百斤的重量不是问题。 理论上来说,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凡事就有利弊,水平轴起重机的限制太大,特别是山地作业,几乎只能以直角的方式行进。 比水平轴要先进的是轮式起重机,这东西又过于复杂,靠着现有的资源很难实现。 不如,做个改造! 陈东要做的是,我把两类起重机的优点结合,去除繁琐! 村民在田间地头忙的火热,而陈东则是不紧不慢地了进了山。 做起重机是个技术活儿,更是个体力活。 进了山,陈东一直往南面走。 南面朝阳,这里的树长得更高大,树木的韧性也更高。 南面的树都是白杨,棵棵挺拔,至少需要两个成年人才能合围。 这正是陈东需要的! 好在陈东手里有一把利斧,虽说速度慢了点,但效率还是肉眼可见。 到了中午,一棵完整的白杨树被放倒。 这种规格的原木,陈东至少需要四棵,一直到傍黑天,四棵原木才彻底被放倒。 粗略估计,每根原木至少大几百斤,想靠人力搬走,那绝对是痴心妄想。 眼前的一路下坡,给了陈东思路。 陈东从家里拿了根麻绳,找了一根更粗壮的树,一头拴在树梢上,另一头拴在放倒的白杨上。 做好这一切,陈东使出吃奶的力气,把白杨木往下退了几米。 白杨木的自重在被下坡放大数倍,如同疯牛一般往山下冲。 而陈东挂住的绳子,就是拴住疯牛的绳子! 速度快到不可阻止,上面的绳子猛然收紧,瞬间让原木减缓速度。 靠着这个办法,陈东没费太大力气,就把原木送到半山坡。 这办法确实好用,就是太费绳子。 陈东不禁有些怀念现代社会,一切全靠机器,哪用得上这么费劲? 拿到三根原木,基础材料就算齐全了,这事就算是成功了大半。 起重机是“工”字形,两个短横木在头尾,中间用长而直的原木连接,利用的是跷跷板的原理。 只要后面沉了,前面的东西就会被吊起来,人坐在竖梁中间,通过两个轮组控制其稳定。 可以浅显的理解成,这就是一个可以工作的大型跷跷板。 陈东把原木放平,反复丈量几次以后,凿出一个凹槽。 这是平衡点,如果发生偏差,起重机很容易侧翻。 基础框架有了,剩下就是最核心的部件。 陈东的原则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这轮式起重机的精髓就在于一大一小两个轮子。 大的在上,小的在下。 人类的智慧在于,能发明出四两拨千斤的工具。 只需要拉动小轮,再通过轴承把轮上的力传导出去,最后驱动大轮,从而达到起重的目的。 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机器,非常容易让机器损坏。 轮子这种易损件,必须用金属的,否则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坏。 另外要解决的,就是轮子衔接的绳索。 麻绳根本扛不住这么大重量,根本不行。 还得想个办法…… 第八十四章 值得 去年冬天的时候,陈东打了不少猎物。 肉自然是被吃了,剩下的皮子被老太太做成衣服,剩下的边角料就别放在箩筐里。 零零散散的皮子,连个鞋垫都做不了,可老太太还是不舍得扔。 如今这玩意派上了大用场! 老太太做针线活是好手儿,按照陈东的意思,把所有皮子连成长条状,用密密麻麻的针脚将其缝合在一起。 缝皮子用的线,是纳鞋底专用的麻线,可谓是相当结实。 有了链条和轮子,起重机的传动部分就算全部完成。 现在要解决的,就是起重机的动力系统。 所谓的动力系统,其实就是跷跷板原理。 起重机基本完成,陈东又按照之前的办法运过了不少原木。 …… 山坡上。 一辆简陋而又崭新的原始起重机戳在树下。 陈东把翘起的前头摁下,再用绳子把运来的原木套住。 随即,在后方再压上几根木头。 只要后面的重量大于前面,前面自然就翘起来了,这就是起重机的工作原理。 陈东骑马似的坐在木头中间,拿着一根大腿粗细的木头。 如果起吊的速度太快,就赶紧把细木头卡进皮带中,以此减缓起吊的速度,保证起重机不会失控。 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眼见木头被悬在半空中,陈东赶紧把木头卡进皮带里。 “吱嘎!” 木质的起重机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声,木头抖了几下,慢悠悠停在半空中。 这是最原始的制动悬停,最早的汽车利用的也是类似原理。 陈东又赶紧跑下来,靠人力推动起重机,使其前端调转方向。 这起重机虽然看起来笨重,但因为中间有轴承的参与,推起来并不算太吃力。 起重机的前端停在阳光房上方,陈东比量好尺寸以后,开始把尾端的木头一点点滚下去。 后面的重量减轻,就让前面一点点下沉。 原木被一点点落下,稳稳地卡在四根混凝柱中间。 外墙的建造一次成型,让陈东只觉得一切都值得。 建造起重机,着实费了不少时间,可现在看看一切都是值得的! 成功的兴奋打散所有疲惫,陈东也顾不得天色渐晚,趁着晚上连夜开工! 唯一需要出力的就是伐木,沉重的木头要了陈东半条命。 每一根木头都被稳稳地吊起,又平安降落到应有的位置。 如此严丝合缝,把陈东的强迫症都治好了! 忙碌整整一夜,等天光放亮的时候,阳光房已经盖好了一层。 这一层是最辛苦的,也是最麻烦的。 可没办法,这一层必须又稳又结实,上层建筑才好搭建。 再往上搭建,就相对容易一点。 只需要把每棵树吊上去,再安安稳稳地摆上去,每一根木头都用榫卯相互连接。 余下的事儿,已经不需要什么技术,靠勤奋就能实现。 为了让阳光房更结实,在雏形期间,陈东并没有安装玻璃。 所以整个房子看起来,完全就是用木头垒的,一点缝隙都没有。 远远一看,确实有点压抑。 房子已经搭建到了第三层。 只要站在吴家沟,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一眼看见这怪异的房子。 村里的人正抢着种地,眼看着小苗已经有了露头的趋势,都觉得是个丰收年,心情那叫一个舒畅。 此时正看见陈家的房子,只觉得陈东给他家盖棺材呢! 去年他们也说过同样的话。 他们似乎忘了几个月前的寒风,吹得他们哭爹喊娘。 那时候要是有一口棺材,他们也会打破脑袋地抢着钻。 …… 天气越来越暖。 每天中午的时候太阳特别大,以至于必须把袄子脱了,甚至有人把往年春天的衣服拿了出来。 其实从最开始,队长对天气是有怀疑的。 这温度比往年同期要高了许多,这确实是不正常。 可如果不正常的时间久了,那也是正常了。 将近半个月了,每天的天气很稳定,几乎看不到什么起伏。 没准啊,真是老天爷开眼了! 就这样,对战大手一挥,发出劳动号召。 趁东风,广种粮! 所有人把种子都撒下去,抢进度,赶生产,做榜样,争做模范生产队! 大家本来就挺兴奋,队长的口号又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上头都发话了,那还犹豫啥! 种! 吴家沟一扫颓废,全队一片火热。 队长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翻盘机会! 去年一整年,吴家沟出了两次大事,哪次都要队长半条命。 现在也算做出点成绩,当然要请刘青天来做工作指导! 村民要吃饭,队长要成绩。 从某种角度上说,大家是各取所需。 队长又用了两天时间,跑到县里请刘青天,并一再保证,绝对会让刘青天眼前一亮。 现在正是春耕前战,刘青天手里管着一个县,比队长更需要成绩! 听队长这么一说,倒是有点好奇。 索性,那就去看看! 到了吴家沟,确实如队长所说,到处都是热火朝天。 当下,刘青天站在田间地头,掏出笔记本,迅速写下什么。 对于吴家沟的动作,刘青天给予肯定,并马上做出决断,要县里所有生产队都来吴家沟学习! 特别是对队长,更是给予高度赞扬。 有结实的价值观,有可靠的方法论,必须当成榜样! 队长连连点头,把所有功劳都给了刘青天。 如果不是刘青天提携点拨,自己还守着自己的死规矩,现在不一定是什么德行呢! 刘青天本来就很高兴,听到这句话更高兴。 当然,他高兴的只是队长知恩图报,并非其他。 可就是他这份满意,给队长传达了一个错误的信号…… 此时,刘青天抬头看到山上的房子。 刘青天瞬间有些狐疑,问队长那是什么东西。 哪有人会把房子盖成这德行? 队长还沉浸在被夸奖的喜悦,一听这话,心里瞬间一哆嗦,心里把陈东都骂翻天了。 好不容易搞来的政绩,可千万不能被他毁了啊! …… 第八十五章 你这小鬼了不起 队长赶紧小声地解释,说那是陈东在山顶修个屋子,至于干什么用的,一概不知。 刘青天虽然一把年纪,但好奇心还是比较重,说什么都要上去看看。 现在拦不住了,队长也只能任他去了! 到时候就见招拆招吧! 鹿车上的绳子需要经常侍弄,否则容易跑偏,影响整个转向系统。 刘青天去的时候,陈东在门口侍弄鹿车,等着过一段时间春耕劳作。 刘青天大步流星地走上前,笑吟吟道:“小鬼,我们又见面了!” 陈东对刘青天还是有点好感的,见他亲自登门,赶紧转过身子。 不论官位职级,单说他六十多岁的年纪,自己也该有点尊老爱幼的品德。 “干部同志!”陈东恭敬地喊了一声。 四个字一出来,现在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喘。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称呼,从来没人这么叫他。 然而,刘青天哈哈大笑,拍着陈东的肩膀:“好!我喜欢这个称呼!我是你们的同志!干部只是我的工作!” 此话一出,所有人心都放下了。 此时,刘青天注意到陈东手上的推鹿车,问道:“这东西看着奇怪,是干啥用的?” “翻地。” “翻地?” “是,不但能翻地,还顺便带出地垄沟,侍弄四分地,只需要三个小时。” 刘青天惊讶道:“你是说,翻地加上划垄沟,只需要三个小时?” “没错。” 见陈东如此笃定,看热闹的村民立马开始起哄。 “吹牛谁不会啊!我还一小时翻一亩呢!” “对!我一小时就能让麦子接穗!” “哈哈哈!” …… 村民的嬉笑立马让队长眉头紧皱。 “起什么哄!有没规矩!” 放在平时,蛮横无理也就算了,领导在这还敢这样? 丢人现眼的玩意! 队长能管他们的嘴,但是管不了他们的心。 这一个个的都在盘算,一亩地相当于十分,相当于667平方米,四分地就是200多平方米。 哪怕不用划地垄沟,只是单纯的翻地,一个老庄稼汉也要干一天。 他一个小孩伢子,还能比老庄稼牛? 刘青天倒是淡定地摆摆手:“什么年代了,你还能不让人说话了?” “实践出真知,是不是吹牛,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罢,刘青天和蔼地问道:“小鬼,你愿不愿意给我展示一下呀?” “不愿意。”陈东干脆道。 队长眼珠子瞪圆了,自己的仕途要死在今天了? “陈东!你别不知好赖,你……” 队长还没说完,被刘青天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陈东挺了挺身板:“我不愿意,是我怕今天演示完,您走了我家就被抢了。” “笑话!有我老刘给你做保证,你怕球!” “我看看哪个敢动歪歪心眼?” 刘青天是何等人物? 从这话里他就能听出来,吴家沟的治安绝对很差劲! 此时,人群中的王二立马蹦出来。 “东子!我那块责任田还差一点耕完,你就拿我做实验呗!” 王二这种泼皮,当然是有便宜就占。 而且,他见过陈东的鹿车,知道这东西耕地确实快。 既然如此,为啥不好好捞上一笔? 陈东还真就卖他一个面子,两手推着鹿车,一路直奔王二的责任田。 王二的责任田在村西头,虽然也属集体田,但划分得比较远。 这是王二主动要求的。 离队长远点,这不是好偷懒吗? 一群人到了王二的责任田,队长的脸瞬间黑了。 他不是差一点就耕完,他是一点都没耕! 刘青天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着急让陈东展示。 陈东也没含糊,从头到尾一点没落。 陈东耕了二分地,刘青天已经喊停了。 刘青天什么都没说,但王二不高兴了,还有那么多没耕呢,咋就停下来了? 此时,刘青天已经走到地里,弯腰仔细检查着每一处土壤。 一边看,他一边感叹。 刘青天一手拿着土壤,大步流星地走到陈东身边。 “你这小鬼了不起!” “这小鬼真是了不得,速度快不说,土翻得又快又细。 “不用二次回垄,已经达到了种植的标准!” 刘青天对陈东的赞扬,让队长隐隐有些醋意。 明明是他把刘青天请来的,现在风头又让陈东抢走了! 这叫个什么事? 可队长还是赔着笑脸:“陈东同志热爱钻研,前几天特意找我,根据咱们的土壤,研究出一个劳动工具。” 陈东嘴角登时露出一抹冷笑:“队长说得对,我是找他了。” 说罢,他朝着王二摆摆手:“去,你把挖出来的石头都填回去。” “啊?” “啊什么?”队长虎着脸:“让你去就去,还能坑你不成?” 王二不情不愿地把石头又埋进土地,队长面露和煦地看着陈东。 “东子,石头又埋回去了,你看下面咱们……” 陈东朝着鹿车呶呶嘴,同样笑道:“这不是咱俩一起研究的吗?你也做做展示。” 队长心头一凛,感觉要坏菜! 刚才他只是想往回抢点风头,没想到陈东会这么明显地给他一个下马威。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 队长试探着扶住鹿车,使出了牛劲,也没把鹿车推走。 他当然推不走! 鹿车的轮子连接处,有一块木质锁钮,这是典型的鲁班锁,只要不打开,鹿车一寸都不会动! 本来鹿车用不着这玩意,可吴家沟这帮牲口没准会干出啥事,倒不如上锁来得实在。 陈东抱着肩膀像看热闹似的:“你倒是使劲啊,队长。” 此时,队长的脸已经憋成了猪肝色,只能用求救的眼神看着陈东。 哪知陈东只是看着他,半个字都不说。 所有人都看出不对劲了,刘青天哪能不知道? “我说,这真是你俩一起研究的?” “嗯……” “我看不太像呢!” 刘青天摆摆手:“算了算了,瞅你这样子,拉不出屎就找茅坑,别在这使劲了!” 队长面红耳赤地站在旁边,恨自己刚才多嘴,更恨陈东让他难堪! 队长是停下来了,王二傻了。 “你们让我把石头又埋进去,现在不管啦?” 陈东一摊手:“你找队长啊。” “队长,你看我这地……” “滚!” 队长怒吼一声:“你是残疾啊!不会自己弄啊?” 王二缩缩脖子,没敢再说话。 他们干仗,自己成了牺牲品,上哪说理去? 刘青天能担得起青天二字,自然有辨忠奸的能耐。 队长的小心思,他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 无非是想踩着陈东的肩膀,往自己身上贴贴金。 碍于人多,刘青天没戳穿他,而是颇有深意的敲打几下。 “今年或许是丰收年,但是你们要记得,下一代才是未来的希望!” “有吃的,要紧着孩子吃!” 说罢,他转头看向队长:“五十多岁的人了,就别跟孩子抢吃的,丢人。” 队长老脸一红,哪能不知道什么意思…… 第八十六章 各忙各的 刘青天没再纠结鹿车的事儿,又问了陈东山上的房子。 那才是他最关心的。 然而,对于这个房子,陈东是只字不言。 这是刘青天第一次被如此拒绝,弄得大家都有点尴尬。 队长清清嗓子:“陈东!现在是领导正常询问,你干啥藏着掖着的?” 陈东冷眼看着他,轻声道:“不说话也是犯罪?这次你又要给我扣什么帽子?” “你别乱说啊!”队长立马乱了阵脚:“我什么时候给你扣帽子了?” 刘青天轻叹了口气:“算了,不说就不说了。” “行了,大家都散了吧!” 刘青天摆摆手,打算就到这,但又朝队长摆摆手。 “去社里,我有话跟你说。” 队长心瞬间提起来。 当领导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下一步是死是活。 到了村社,刘青天脸上的笑瞬间消失,转而身上散发出强烈的压迫感。 队长像个犯错的孩子,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 半晌儿,刘青天终于开口:“你不想说点什么?” “您、您问吧。” “还用我问?” 刘青天指着门外,冷声道:“你看不出陈东是个人才吗?” “他做的工具,比犁耙什么的先进太多了!” “确实,这小子脑子比较活泛,做事喜欢动脑。” 队长本想顺着刘青天的意思说,哪知刘青天不悦打断:“用你夸?我看不见吗?”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他对你们敌意这么大?” 刘青天一眼看出问题,低声道:“这小鬼这么机灵,肯定知道县官不如现管,可他连你面子都不卖!” “你觉得是他蠢吗?是你蠢!你这个队长失职!” 队长心头一哆嗦,心想不愧是刘青天。 陈东对他的敌意,就是因为他感觉到了被算计,才闹到今天这个局面。 刘青天阴沉着脸,急促道:“早就听说吴家沟排外,但是没想到这么排外!” “要不是你们合伙欺负人家,会对组织有这么大敌意?” “你是第一罪人!” 刘青天的明察秋毫,让队长膝盖一软,差点瘫在椅子上。 要么是陈东背地里告状了,要么是刘青天能掐会算。 否则不会把这事分析得如此透彻! 沉默几秒的时间,队长的汗珠子已经渗出来了。 “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刘青天瞥了他一眼:“给你三天时间,好好准备一下。” “三天以后,我要带着十二个生产队队长来你这观摩!” “啊?三天?” “嫌久?那就两天。” “别别别,就三天。” …… 刘青天走了,给队长留下一个沉重而光荣的任务。 可队长心里根本不踏实,他太清楚村民是什么德行了,万一演砸了,刘青天怕是要吃人了! 思索片刻,队长决定把队上的骨干召集到一起。 包括各个保卫科的干事,还有吴全友这个出纳! 自从年三十儿以后,队长只和他见了一次面,就是在田间地头那次。 本来队长想逐渐把他架空,最后赶出吴家沟。 可现在突然地来了这么大的任务,队长决定临时启用,先把这一关熬过去再说! 村社。 吴家沟的骨干凑齐了。 早春的阳光射进屋里,悬浮在空气中的灰尘在阳光中沉浮。 十几个保卫科干事坐在马扎上,人人手里夹着半颗卷烟,吞云吐雾,吹牛打屁。 这年代没什么会议室,没有办公桌,更没有领导放没味儿的屁。 整个会议充斥着莫名的松弛感。 只有吴全友,整个人的状态如同弃婴,一人缩在墙角,想融入进去,但实在没什么借口。 终于,队长到了。 队长点上一锅烟袋,环顾着众人,慢悠悠地开口。 “同志们!吴家沟马上就迎来翻身的机会!” “可能不能翻身,还要靠你们各位!” “我作如下部署!保卫科责任到户,每人15户,检查田间地头,保证每一根垄都是整整齐齐的!” 转头,他看向吴全友:“吴出纳作为主要负责人!” 吴全友登时欣喜若狂。 坐了这么久的冷板凳,终于有了重新翻身的机会! 吴全友立马站起来,挺着身板,高喊着不负众望。 他哪知道,这是队长再给甩锅埋伏笔。 队长总感觉要出事,那就不如先找个堵枪眼的,真出问题了,直接把吴全友拉出来。 …… 连续三天,吴家沟比以往更热闹。 保卫科的人把整个责任田包围,老牛的日子更加难过了。 当初来的壮牛,现在已经能看见肋骨了。 队上突然变得火热,陈家老太太就有点坐不住了。 现在整个队上,只有陈家最闲。 陈东一再安慰她,日子还长着呢,不用急! 当务之急,是抓紧把阳光房建起来。 陈东也没闲着,在家用铁石做了一把锯子。 眼下,这是最重要的工具。 阳光房有两种的搭建方式,一种是在盖的时候就提前留好窗口,这样比较省力气。 第二种就是陈东用的办法,先一起盖完,再统一修缮,最后用嵌入法把玻璃镶进去。 这办法虽然更费力气,但玻璃会完全靠在木头中间,不但能提升稳定性,耐用性也会明显提升。 几十年以后安装的玻璃钢,用的就是这种办法。 主体结构已完成,陈东先用绳子丈量出尺寸,准备破开一个长宽均为3米窗口。 这是阳光房的极限,如果再扩大面积,就会影响房子的稳定性。 之所以需要这么大的面积,就是要让阳光更好地透进来。 陈东沿着绳子往下锯,一根根木头整齐划一地脱落。 没用多久,一扇正方形的窗口已经完成。 真正考验技术的是,要测量出玻璃的厚度,然后在窗口内部,刻出一道笔直的凹槽。 为了保证其密封性,刻凹槽的时候必须一笔成,否则留下气口,会给以后调节温度带来麻烦。 这一条凹槽,陈东刻了两个小时。 长时间地仰头,让陈东的颈椎有些吃不消。 歇了一会,吐吐嘴里的木屑,陈东抱着玻璃小心翼翼地扣上。 因为有了凹槽的存在,安装玻璃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边角对齐,陈东用拇指轻轻往里一摁。 “啪!” 玻璃应声卡进槽里。 陈东登时心头一喜,成了! 连续两天,陈东只有两件事,除了锯木头,就是安玻璃。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阳光房彻底竣工! 所有人都被这房子吸引了。 准确地说,是被玻璃吸引了。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是纸糊的窗户,连公社也只有三两块老玻璃。 谁见过这么大面积的玻璃啊! 村民傻呆呆地看着陈东的玻璃,而刘青天带队的学习团,也进到了吴家沟。 …… 第八十七章 向吴家沟学习 队长和吴全友早早在村口等着。 刘青天身后是十二个生产队队长。 队长热情相接,先把人请到村社,坐下喝了几碗热水,这才走向责任田。 吴家沟劳动热情不减,刘青天还算满意,一边看,一边号召众人向吴家沟学习。 围着责任田走了一圈,没出什么问题,队长的心这才松了一些。 从责任田出来,就是牲口棚子。 两头模样凄惨的老牛,正在棚子里发呆,连草料也不肯吃一口。 刘瞎子从队伍后面跑过来,凑在队长耳边:“我说你小子不仗义啊!” “咋啦?” “你队里明明有牛,你还去我那哭穷?” 刘瞎子瞪着一只眼:“反正你有牛,那你赶紧把我的还回来,我们对上也没用的!” 队长心头一紧,话到嘴边说不出来。 这就是富强大队的牛啊! 只是实在狼狈,以至于他根本没认出来。 说话间,刘瞎子慢悠悠地走向牛棚,嘴里唠叨着:“你种地是一把好手,养牲口可不行啊!” “你看这牛,瘦成这样了,还有牛鼻子,这都勒出血了。” “老牛通人性,你得好好对他。” 正说着话,刘瞎子已经钻到牛棚里:“我替你好好查查。” 队长也没想到刘瞎子会来这么一手,但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刘瞎子像哄孩子似的,两手戴着牛的项圈上:“好孩子别动啊,我给你瞧病,我……” 突然,刘瞎子怔住了。 好半天过去,刘瞎子才缓缓抬起头,声音变得冰冷。 “这是我的牛,对吗?” “不是,你看错了,这……” “放你妈的屁!” 刘瞎子抖着项圈:“上面的记号是我亲自画上去的,富强大队每头牲口都有记号!” “你把我的牛用成这样?你是不是人!” 另一旁。 吴全友还在分享种地经验,刘瞎子猛然拔高嗓门骂了一句,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刘青天略带不悦地斥责道:“刘瞎子!你要反天啊!” 刘瞎子没吭声,用仅剩的一只眼盯着队长。 半晌儿,他一字一顿地丢出一句话。 “刘书记!我要举报!” “举报谁?”刘青天一愣,狐疑问道。 “举报我自己!” 所有人都懵了,谁也没想到,平时老老实实的刘瞎子,会在这时候搞事情! 刘瞎子梗着脖子:“我要向组织承认错误!在没有得到组织的批准下,私自将集体资产外借!” 一时间,现场鸦雀无声。 见过举报的,没见过举报自己的。 关键是,还给自己安一条这么重的罪名。 这事往大了说,就是私自挪用集体资产,可不是一撸到底那么简单! 刘青天眉头微微皱起:“你把牛借给吴家沟了?” “是!” “这么说,吴家沟是你的同伙了?” “是!” 刘瞎子笃定地回答,让队长冒冷汗,强顶着压力,咬牙切齿道:“刘瞎子!你别忘了当时我怎么救你的!” “老子为了救你,膝盖落了一辈子的病,阴天下雨还疼呢!” “你要用这事威胁我一辈子吗?” 刘瞎子四下看看,顺手从牛棚里拽出割草的镰刀:“不就是膝盖么?” “我今天还给你!咱俩两清!” 刘瞎子真是个狠人,第二句废话都没有,抬起镰刀就往膝盖上砍。 “嘭!” 刘青天突然飞起一脚,刘瞎子手上的镰刀瞬间飞了出去。 自从他到了县里,没和任何人动过手。 这是十几年以来头一遭! 可死人堆里学出的真功夫一点没丢,这一脚震得刘瞎子手腕发麻。 “妈了个巴子!一个个都长本事的!” 刘青天黑着脸,目光在二人身上反复扫视。 “你刘瞎子今天气什么劲?不就是两头牛吗?不能以后再说吗?” “那不是牛啊!” 刘瞎子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竟哭得不能自已:“那是富强大队的功臣!没有它们,富强大队永远也富强不起来!” “那我孩子,比我亲儿子还亲!” 刘瞎子觉得有些无助。 所有人都把他孩子当牲口,这让他很绝望。 刘青天三两步走到他身边:“你别嚎,我给你做主。” “你……” 说话间,一股寒风吹来。 这风又湿又冷,吹得人从骨子缝里往外透凉意。 刘青天连打几个响亮的喷嚏,又把外套裹了裹。 吴全友见缝插针的本事炉火纯青,赶紧跑过来,低声道:“各位领导,要不咱先回社里?” 众人纷纷应和,万一给领导冻感冒了,这可不好交代了。 而此时,也到了中午,正是吃饭的时候。 吴全友想张罗一桌好饭菜。 想法是好的,可奈何有心无力,别说肉,连荤油都没有! 吴全友偷偷把队长喊过来,急促又低声地分析这事儿的利弊。 这不光是礼节问题,更是脸面! 十二个生产队队长都在这,这要是传出去,那就是光屁股拉磨,转圈丢人! 虽说俩人有隔阂,但在这一刻还是回到统一战线上。 吴全友脑子转得快,立马给队长出了个主意。 队上现在只有一个人家里有肉,那就是陈家。 没准可以借一点,先把眼前应付过去! 队长连连摆手,直呼不可能。 放在以前,这事还能试试,可现在绝对不可能了! 然而,吴全友嘴角露出神秘一笑:“你按照我说的办,我有办法。” “我保证,陈东肯定会乖乖把肉掏出来。” 队长愣在原地,半信半疑地把耳朵凑过去…… 第八十八章 骑虎难下 肉能解馋,在某些时候也能长脸。 今天这饭桌上有没有肉,就代表吴家沟有没有脸。 队长明白这个道理,但脑子里没有主意。 吴全友打生出来就会算计,脑子相当活泛,马上给队长拿出对策。 去陈家借肉,得讲究个方式方法。 如果说是招待客人,他肯定会看热闹,可如果是款待刘青天呢? 他观察过陈东对刘青天的态度。 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冰冷,但绝对不抗拒,否则之前不会给刘青天展示自己是如何耕地的! 而这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队长去。 队长有点怕。 倒不是怕别的,是被吴全友坑怕了。 这家伙一肚子坏水,鬼知道他要干什么! 吴全友似乎看出了他的猜疑:“你不用担心什么,其实我比你还着急。” “说到底,之前是我不对,我想戴罪立功。” 见吴全友如此真诚,队长的疑虑稍微打消一些。 既然如此,那就走一趟! 这一趟,队长是抱着十分壮烈的心情去的。 希望吴全友的办法能有用吧! 到了陈家,队长鼓起勇气说出戒借肉的事儿。 话刚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脸红! 陈东像看傻子似的上下打量他:“你就这么喜欢算计我么?还是你觉得我缺心眼啊?” “你用脚趾盖想想,你觉得我会给你么?” “是,东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得!打住!”陈东连忙摆手:“这话说多少遍了?你自己不嫌烦么?” “赶紧走啊,别让我说难听的!” “等会儿!” 队长略带哀求道:“不是我吃,是刘青天。” 陈东微微一愣,确实没想到他会拿出这个理由。 老话说,冤有头,债有主。 陈东不是疯狗,不会谁都咬。 况且,他对刘青天的印象还不错。 陈东没表态,只是冷冷地回应道:“我知道了。” “你这是答应了?” “跟你有关系?” “不是,我的意思是,刘青天还带来12个生产队队长,你看……” 陈东本想骂一句蹬鼻子上脸,可突然觉得不过瘾。 “那加上你和吴全友,一共15个人?” “对!” “一会我会亲自送过去,你回吧。” 说罢,陈东已经把门关上。 在他们眼里,供十几个人吃的肉,已经是天文数字。 殊不知,这些对陈东连个零头都算不上。 甚至,陈东因为损耗而丢掉的,都比这个数量多! 队长走了以后,陈东到了熏肉房。 这些肉都是刷过蜂蜜的,反复地熏制以后,肉已经成了枣红色。 取下一块,用刀横着切开,肥得像赤玉,瘦的如玛瑙。 不用吃,只是看一眼就觉得口水狂飙。 随着刀刃的下压,鲜嫩的汁水从肥瘦相间的肉里渗出来,醇厚的肉香与蜂蜜的香气交织在一起。 陈东实在忍不住了,拿起一片塞进嘴里。 外壳有些硬,但里面滑嫩多汁,一口爆香! 陈东找来十三只粗泥碗,每一只都装到冒尖,肥肉在上面颤颤巍巍的。 齐活! 没有饭盒,陈东只能让周晴帮忙。 俩人各拎两个土篮子,趁热送到村社里。 刚出门,周晴就狠狠打了个冷战,忍不住嘟囔道:“咋突然降温了?” 陈头瞥了一眼天边的云,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蓝灰色的云层带着极其强烈的压迫感,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随时坠落。 …… 村社。 刘青天满脸阴沉。 比天上的云彩还要阴沉。 陈东有礼貌地敲开门。 一推门,刘青天正好看见陈东,始终阴沉的脸终于露出一抹笑意。 “小鬼头!来来来。” 刘青天一笑,屋里的气氛瞬间轻松。 陈东先把篮子放在地上,随即摆摆手:“不不不,我坐这不合适。” “我就是个送饭的。” “送饭?” 刘青天有些狐疑,随即瞥向队长:“你安排的?” 队长略带窘迫地搓搓手:“不管咋样,还是要吃饭的嘛。” 刘青天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但心中少了一分不悦。 之前,队长特意交代了,要和陈东搞好关系,珍惜这个人才。 前几天这小鬼头的态度还很强硬,如今能主动送饭,这说明队长工作做到位了! 刘青天笑吟吟道:“你准备让我们吃什么啊,小鬼头。” “肉。” 陈东把篮子掀开,露出焦褐色的肉。 众人登时大惊失色,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这小子是从哪弄的肉? 有人惊慌,更有人揣测。 如果这肉来路不正,那绝对不吃,免得日后惹麻烦! 众人时不时地瞥向刘青天,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刘青天倒是挺轻松,先端来一碗肉,抓起一块就放在嘴里。 一瞬间,刘青天愣住了。 他是见过世面的,高规格的宴请也参加过,可从来没尝过这种味道! 肥瘦相间,香而不腻,最关键的是,肉里有明显的甜味! 糖? 刘青天心头一震:“你从哪弄的白糖?” “不是糖。” “那是?” “不能说。但我向组织保证,一切都合理合法!” 面对刘青天,陈东没有丝毫畏惧,语气相当平静。 沉默片刻,刘青天哈哈大笑,招呼着众人:“快快快,都尝尝!” 周晴赶紧帮忙,把十三碗肉分了下去。 肉分完了,气氛变得特别古怪。 在场十五个人,只有十三碗肉。 作为主人的队长和吴全友,此刻像是局外人,只是呆愣愣的看着众人碗里的肉。 屈辱! 无声的屈辱! 刘青天也察觉到了不对,问道:“小鬼头,你是不是准备少了?” 吴全友脑子快,赶紧站出来打圆场:“队上的吃食不多,先紧着客人吃!” 就这么一句话,把本来的尴尬变成谦让,非但不丢人,反而还光荣了! 说罢,吴全友给队长递了个眼神。 队长立马反应过来,连声附和道:“对对对,实在是有限。” “不,我有很多。”陈东轻声打断道:“我只是不想给你俩吃而已。” “你俩也不配吃。” 此话一出,吴全友和队长脸上青红不定,跟开染房了似的! 无论如何,他们都没想到,陈东会在这时候突然发难。 别人坐着,他俩站着。 别人吃着,他俩看着。 这是一种进退两难的难堪! 一时间,连空气都凝固了。 …… 第八十九章 适得其反 气氛尴尬到了极致。 只是一碗肉,就让主人变成局外人。 此刻,队长和吴全友尴尬得直想死。 肉在眼前,可没人敢动筷,而是等着刘青天开口。 可刘青天好像没事人似的,还问大家为啥不吃。 众人尴尬地笑了笑,心想都尴尬到这地步了,谁敢吃啊? 然而,刘青天只是笑着摆摆手,率先往嘴里夹了块肉。 “是谁的肉,谁就吃!” “没有肉就看人吃!”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觉得头皮发麻。 这比指鼻尖骂祖宗都难受! 队长把求救的目光递给刘瞎子,无论如何,帮他先从尴尬里解脱出来。 他要的不是这碗肉,是一个上桌的机会! 刘瞎子本不想管,把他老牛弄成这样,还没算账呢! 可转念一想,一码是一码,毕竟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 刘瞎子凑到刘青天耳边,还没等说话,就被刘青天打断。 “干什么!有话就大大方方地说,咬什么耳朵!” 刘瞎子立马站起来:“报告!我觉得应该把肉分分!” 刘青天瞥了他一眼,一把抢过他的碗,把属于刘瞎子的肉分给所有人。 “我看你也别吃了!” 刘青天不打算卖这个面子,连平时偏爱的刘瞎子也不行! 队长和吴全友彻底成了空气。 走也不对,不走也不对,只能被晾在这。 刘青天始终低头不语,可所有事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陈东做得确实过分,可这不怪陈东。 反过来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让这个小鬼头公然报复? 不过,刘青天也在随之感叹,这小鬼头看着也就二十几岁,可使得一手好阳谋! 所有动作都在明面上,可让人防不胜防。 是个可塑之才! 一顿饭吃完,刘青天朝着陈东挑起大拇指:“我得谢谢你啊,小鬼头!” “替我这五脏庙谢谢你啊!” 转头,刘青天吩咐道:“都有点规矩,把自己碗筷收拾干净!” 众人忙碌着刷碗,队长想帮忙都觉得尴尬。 此时,一场鹅毛大雪正悄然落下。 队长扭头一看,这是天赐良机! 刘青天已经换上了薄衣,这个冷的天,肯定受不了! 队长赶紧把自己的棉袄子拿下来,殷勤地披在刘青天身上。 “外面又下雪了,您注意身子骨。” 然而,刘青天只是看着他。 就这么一直看着他。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睛里已喷出了火,烧的队长心神不宁。 半晌儿,刘青天从喉咙里逼出一句话:“下雪了,你不该去地里看看庄稼吗!” “还是你只想着阿谀奉承!半点实事都不干!” “啪!” 刘青天反手甩掉肩上的大衣,所有不满在此刻全部爆发。 “天天跟你在一起的村民,把你当成阶级敌人!” “你脖子上面是尿壶吗?你不会反思吗?” “袄子?” 刘青天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队长鼻尖,:“你给我披袄子有卵用?吴家沟的村民披上袄子了吗?” “地里的庄稼有袄子吗?” “天天不是想着给人扣帽子,就是阿谀奉承!谁该戴帽子!是你!是吴全友!” “你俩就应该把不作为的牌子挂在脖子上!” …… 所有人都知道刘青天脾气暴,骂娘是常事。 可这几句话分量不一样。 这是给队长的政治生涯画上了句号! 队长和吴全友早已面色惨白。 吴全友平时灵光的脑子在此刻也宕机了。 终于,刘青天又是一声怒吼:“像个死人似的戳在这干啥!去地里抢苗子啊!” 队长和吴全友如获大赦,终于有了一个逃离的理由。 等他们到责任田的时候,村民已经出来了。 禾苗刚露头,正是需要保护的时候,挖出来也是死,不挖还是死。 现在只能展开抢救性保护! 一个个都把自家棉被都拿出来,用木棍撑起个简易棚子,最起码能挡挡雪。 然而,一切都晚了。 这场雪来得又急又大,不到半个小时,已经有了一厘米的薄厚。 所谓的抢救性保护,也只是心理安慰,苗子全军覆没。 风雪飘零,寒风萧肃。 突如其来的倒春寒让冻住吴家沟全部热情。 所有人都站在雪里,茫然地看着一切。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长叹。 “当初要是留一点,兴许还有补救的机会。” 此话一出,顿时掀起轩然大波,众人纷纷应和。 “是啊!村社是干啥吃的?天气都捏不准吗?” …… 压抑无处宣泄,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队长。 当初,是他大手一挥,提出抢前抓早的口号,结果弄成这个样子! 队长本来就一肚子窝囊气,此刻听到指责,立马开始反击。 “你们有本事骂老天爷啊!是我下的雪吗?” “要是啥都指望老天爷,还要你队长干啥?”刘青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队长的反击,被刘青天听得一清二楚。 他扭头一看,心里一抖。 不知道啥时候,刘青天已经带着十二位队长出现在身后。 此时,刘青天眼里已经没了怒火,有的只是平静的失望。 他可以接受榆木脑袋,也能接受冥顽不灵,唯独不接受推卸责任。 …… 木已成舟,什么都晚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今年注定颗粒无收。 除非,队长能想办法,再搞出一些种子。 可队长也不是神仙,所有生产队都是定额分配,哪会有多余的? 队长被刘青天又一次叫到村社。 路上的时候,队长七上八下,强烈的恐惧让他心生怯意。 刚进门的瞬间,还不等刘青天开口,队长已全线崩塌。 “是我无能!我向组织请辞!” “你想得美!”刘青天重重一拍桌子:“留下一堆烂事儿,你拍拍屁股就要走?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今年秋收要是少了一粒粮食,我保证你吃不了兜着走!” 队长如今骑虎难下,连请辞都成了妄想。 “谁知道倒春寒啊,那是老天爷的事儿,哪是我能左右的?” “你没有敏感性吗?你是傻子吗?你不知道做事留三分吗?” 刘青天指着他鼻腔又开骂:“但凡你留一点种子,今天都不会这么难堪!” “现在好了,我带着人是来学习,结果是这样!所有人都说,多亏没学吴家沟!” “你让我的脸往哪放?你让县里的人怎么干?这事你要负主要责任!” …… 第九十章 怄土 队长在村社里被骂得狗血淋头。 刘青天只给他一条路,那就是如期完成生产任务。 至于用什么办法,完全看他本事。 队长还想再要一些种子,可得到的只是刘青天的黑脸。 没本事给组织做贡献,还想扯组织的后腿? 他这思想觉悟,确实该加强建设了! 当下,刘青天立马作出决定。 吴家沟每周都要安排思想建设课,他亲自带队学习! 先从这个队长抓起! 队长登时暗自叫苦。 顶头上司每周都来视察,这放在任何年代都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况且,劳动任务都没解决,思想建设有个屁用! 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陈东。 陈东的种子还没种,那是队上最后的希望。 可陈东现在就是把他当成阶级敌人,咋可能给呢? 队长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办法,只能再去找吴全友商量对策。 …… 陈东正在家里忙得火热。 都说庄稼人靠天吃饭,这句话在几十年以后被彻底粉碎。 老天不给的东西,靠人也能实现! 比如,土壤培育。 只要土地肥沃了,种什么都不是问题。 陈东的计划让周晴一愣一愣的。 即便是这个年代的大小姐,也完全理解不了。 养花养草都见过,唯独没见过养土坷垃的。 她更好奇的是,陈东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实现的。 陈东神秘一笑:“还记得去年我存下的下水吗?” “下水?” “你指的是,那些狍子啊和熊的心肝脾肺?” “没错!就是这个!” 周晴顿时恍然大悟:“你那时候就想好了?” 之前她一直不理解,下水这东西既不好吃,也不能做其他的,为啥还要单独存放起来? 没想到,是给来年春耕准备的! …… 陈东从墙角挖出深埋的坛子。 不用开封,浓烈的臭味已经冲到陈东鼻孔。 陈东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干呕几声,眼泪已经出来了。 不过,恶心归恶心,但陈东还是比较兴奋。 他闻到的是一股强烈刺鼻的臭,和农村旱厕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是氨气,正是他需要的东西! 氨气中的含氮量很高,这才是改良土壤的关键! 这种怄发出的肥料,原理上和现代化肥很像,都是将蛋白质等多种物质分解,最后成为肥料。 从某种角度上说,这东西要比以后的尿素更牛。 尿素不能被农作物直接吸收,那是因为缺少一种吸收酶,而陈东怄发出来的东西,本就是动物肝脏,自带吸收酶! 顾不得恶心,陈东抱着坛子跑到阳光房。 整个阳光房至少有三分之二是玻璃,每天的光照相当充足。 即便屋里没有任何供暖设施,屋子里也暖烘烘的。 如今,所有培育的基础条件都已经达标! 陈东找了个木棍,小心翼翼地拨开上面的盖子。 那感觉好像厕所爆炸了! 陈东只能单手捂住口鼻,把坛子里的液体倒出来,只在坛子里留下一点残余。 液体渗透得很快,几乎是瞬间消失,但恶臭的味道却历久弥新。 陈东赶紧找来铁锨,把所有土凑成一堆,像炒菜似的反复翻动。 这是二次发酵,目的是让肥料更有效地吸收。 直到最后,所有的黑土堆成小山,再也没有液体流出,这就算基本完成。 阳光房几乎是完全密闭的空间,昼夜温差不会太大。 这就是陈东想要的! 他在模拟华北平原附近的气候,小麦每年至少可以收两茬,玉米甚至可以达到三茬。 就算大家都在同一条起跑线上,陈东每年的收粮也是最多的! 更何况,如今吴家沟连个种子都没有。 到了秋天,他们依然只能看着陈东吃! 当然,这事说起来简单,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 肥料的二次怄发,至少需要两天时间。 趁着这个时间,陈东要准备最后一次怄发。 坛子里的液体还有一些,这相当于酵母,里面有很多活性物质。 从阳光房出来,陈东一直往山上走。 他要找一些生长比较缓慢的树,这种树年头多,木头里的矿物质更多。 也是在这时候,陈东突然看见向阳坡上的一棵铁桦树。 这是绝对的好东西。 铁桦树生长相当缓慢,动辄便是上百年,更重要的是,这树干里能提出胶! 一旦有了胶,很多事情都会事半功倍。 然而,铁桦树是硬度比钢铁还要高。 红松已经很难砍了,可硬度也只有700兆帕,这铁桦树是红松的十倍! 这硬度可想而知! 眼前手里没有这种趁手的工具,只能望洋兴叹。 不过,陈东看中的东西,早晚都是他的。 陈东只能退而求其次,砍了一棵白杨,又在路上捡了一些枯草。 草木灰里不但有矿物质,还有一定透气性,相当于给土地按了一台呼吸机。 怄发的液体掺到草木灰里,再兑上一些水,草木灰立马成了糊状。 转天,陈东把做好的草木灰带到山上。 一拉开阳光房的门,呛得陈东直淌眼泪。 现在已经不是臭的问题了,是辣眼睛! 没办法,这就是氨气的特性。 陈东强忍着辣眼,蹲在地上翻弄着土地,土地摸上去湿润很多,但没有明显液体。 这说明土地吸收程度很好,要不了多久,就能达到种植标准! 阳光房相当于室内种植,优点很多,可面临的技术性难题也不少。 每一种农作物的生长环境不同,要在同一个空间里划分出各个生长区,这难度可想而知。 首要解决的就是种植箱的问题。 陈东画出图纸以后,准备去山上伐一些木头,先把种植箱的外形做出来。 而在这时,队长和吴全友也商量出对策。 想办法从陈东手里搞一点种子。 吴全友想的是,以借的名义把种子搞到手,先答应秋收的时候还给他。 等到了秋收,硬是不给,陈东也不敢怎么办。 毕竟,这种子是集体财产,就算不给他,也是理所应当。 不过,吴全友也怕这事办不成,所以隐瞒了一部分想法。 等彻底办成了,再来邀功也不迟! 队长也知道这招挺损,可现在没办法了。 况且,他现在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反正已经被陈东当成小人了,那就小人到底! 可这是个脑力工作,还是要吴全友去做。 …… 第九十一章 好处? 陈东上山砍了不少木头,下山的时候正好看见吴全友站在家门口。 他甚至不用多想,闭眼睛都知道吴全友来这干什么。 到了门口,吴全友立马凑上去,把声音压得很低。 “东子!我给你送好处来了!” “不要。”陈东干脆地拒绝道。 吴全友一愣:“不是,你好歹让我先说出来啊!” “不听。” 陈东的果断,让吴全友有些无奈。 他准备了好一套说辞,想着见缝插针的说服陈东,没想到他是块石头,连插针的地方都没有! 吴全友的脑子毕竟要好使一些,干脆道:“东子!你跟我有仇,跟粮食没仇吧?” “据我所知,你还欠队长200斤粮食吧?” 陈东不打算搭理他,转身就要进屋。 吴全友在背后立马高喊一声:“东子!你借我们一点种子!” “每颗种子换做十斤粮,秋收一起还给你!” “哦?” 陈东顿住脚步,上下打量着他:“这么说,我还是挺划算的哈!” “对啊!” “你想啊,你把种子给我们,既不用你出力,秋收还能多分粮,你当然划算了!” 见陈东搭话,吴全友只觉得一切好像有了希望,赶紧顺杆往上爬。 “这种子就算放在你手里,你也未必能收多少粮。” 这话成功给陈东逗笑了。 这傻子还不知道阳光房的作用吧? 吴全友又往前凑了凑:“东子!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等你答复。” “你们真是缺德带冒烟啊。” 陈东上下打量着他:“你们所有人都欠我粮食,那我不是地主吗?” “你这是让我成统治阶级啊!” “到时候粮食你们可以光明正大地不还,顺便给我扣住帽子。” “阴谋阳谋一起来,你们真是够损了啊!” 吴全友登时心头一哆嗦,随即便觉得脸颊阵阵发烧。 这就是他没和队长说出来的想法! 吴全友以为自己隐藏得很深,没想到被陈东一眼看穿。 邪门! 这小子太邪门了! 陈东短短几句话,击碎了吴全友和队长的全部希望。 吴全友垂头丧气地回去,见到队长便吞吞吐吐。 一看他这副模样,队长的心瞬间沉入谷底,语速也随之加快。 “老吴,我明告诉你,咱现在是草船起火,两头挨烧!” 吴全友皱皱眉:“两头挨烧?除了上面检查,还有……” 队长重重叹了口气:“刘青天五天以后就要来,必须在这五天的时间里找到办法,否则咱俩应付不过去!” “另外,队上的村民要是种不了地,肯定又来闹。” “万一控制不好,那就是火上浇油。” 说罢,队长把声音压低不少:“老吴,咱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真出事了,谁都跑不了。” 吴全友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事情被逼到了死角,没有半点翻盘的资本。 此时,队长给吴全友装上一袋旱烟,递在他面前。 他知道,吴全友只要抽上烟,脑子里就有办法。 别说,这一袋烟抽下去,吴全友还真冒出个想法。 知青! 队上的知青,是个绝好的突破点。 而且,据他所知,知青队上有个姓许的,平时和吴德贵走得比较近。 这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接连几次失手,已经让吴全友开始害怕。 这次,他更谨慎了,连想法都没和队长说,免得到最后办不成,又落人口实。 计划有了,吴全友便急匆匆地回了家。 这是他第一次急着见吴德贵这个败家玩意儿。 …… 对于吴德贵的突然登门,陈东并不觉得意外。 相反,在他看来,这完全是符合逻辑的。 陈东心思,也没时间怜悯他们。 有这时间,不如忙活自己的种植箱。 从播种时间上来,小麦种的时间最早,第一批种植箱,就先给小麦用。 每个农作物的生长规律不同。 就拿小麦来说,这东西生命力很顽强,可它最怕,也最容易烂根。 更要命的是,麦子的病会传染,一株烂根,这一箱小麦就全报废。 也就是说,从根源上要解决透气性的问题。 如果单是这一个问题,那还好办,但还要考虑土壤本身的重量,如果质量太单薄,种植箱就会被压塌。 思来想去,陈东选择最原始的方案。 先把原木劈成规则的木板,简单祛除上面的毛刺,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陈东先用檩条围成一个长宽均2米的木箱子。 整个箱子是以“井”字形搭建起来,最下面又用檩条打成“x”形。 如此一来,既保证透气性,又能保证其承重性。 做好了第一个箱子,陈东把怄发好的土填了进去,再用铁锨压实。 粗略估计一下,一个箱子装二十几斤土不是问题。 这个数量的黑土,已满足了种植需求。 周晴给陈东打下手,陈东负责做檩条,再做出榫卯结构,周晴负责把檩条拼接起来,最后再把土填满。 俩人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做出了四个种植箱。 这是周晴第一次看见这种种植方式。 虽说她心眼里相信陈东,但她从来没见过这玩意,怎么都觉得怪异。 这东西真能种麦子? 狐疑之际,陈东已经用水舀盛来水,放在嘴里狠狠一喷,把土壤均匀地打湿。 没有喷壶,就做一个人体喷壶! 湿润的土壤被重新送回阳光房,让水分和肥料充分混合,再被阳光充分照射。 经过这几步,土壤培育算是基本完成。 现在只等着检验以后的结果。 判断一片土地是否肥沃,其实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那就是看颜色。 虽然都是土地都是黑色,可肥沃的土地会有一层淡淡的乌光,这个光泽不刺眼,和煤块的反光特别像。 这是因为氮气充足,所以才会呈现这种颜色。 陈东期待的就是这种颜色…… 第九十二章 合作愉快 土壤装进箱子静置一晚,转天陈东迫不及待地跑到阳光房里。 黑色的土壤已经多了一层乌光,这就说明氮气很充足! 这土壤从贫瘠到肥沃,彻底完成了改造! 小麦子之所以能成为战略性作物,主要是因为它属于密植植物,对生长空间要求极低。 哪怕一亩地只有600多平方米,也差不多能种下几十万株小麦。 周晴听到这数字,明显吓了一跳。 作为知青,她也参与劳动,可从来没参与过计算,只知道完成任务。 更让周晴不解的是,明明可以种这么多,可亩产也只有一百斤上下。 这比例完全不对等啊! 可这在陈东看来,再正常不过。 这小小一方土地里,全是农学技术。 这年头没人接受过农业教育,沿用的还是古代留下来的技术,比例不对等也是情理之中。 从种植到收获,一共要过三道关。 就拿抽穗来说,那简直是鬼门关。 想控制成熟极度,就必须根据抽穗的季节控制施肥量。 都觉得种地是纯粹的体力活儿,可施肥是实打实的技术劳动! 如果氮元素太多,会导致小麦提前抽穗,太少麦子就憋在里面。 无论是那种情况,都会导致减产。 周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陈东也只是笑了笑。 她之前始终在城里,没参与过劳动,更不知其中有多少艰辛,自然无法体会真正丰收的喜悦。 不过,对于这些难题,陈东自然有对策。 周晴负责撒种子,陈东培土以后再把箱子搬到阳光最足的地方。 小麦是光照性植物,每天必须保证10个小时的日照。 三五天的时间,俩人一直忙碌。 等把所有种子都播种完,周晴已经累得直不起腰。 没办法,在任何年代,庄稼人都不容易。 哪怕陈东一身本事,也要踏踏实实地劳作。 播种结束以后,陈东回家拿了些醋。 在无数的实验中得到结论,小麦更喜欢酸性土壤。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喷洒一些醋的稀释液。 当然,这是很多年以后才攻克的技术难题,这年头根本没人知道。 第一茬小麦种下去,这只是开始。 种地的三要素,陈东已经有了两个,剩下的就是灌溉。 所谓的灌溉,并不是拎着桶去打水那么简单。 今年是大旱之年,水会成为极度稀缺的资源。 传统的水车也会没了用武之地,所以只能用另一种办法! 只不过,他现在需要一些材料,可北方偏偏没有。 …… 陈东忙得火热,吴全友也没闲着。 回到家以后赶紧把吴德贵喊来,想问问他和许文化的关系。 吴德贵隐约觉得,他爹现在很需要他。 这是他之前从来没有的感觉。 他一激动就拍胸脯子,说和许文化的关系相当好,别看他们是知青,处得像亲哥们儿似的! 吴全友还不知道他这儿子啥德行? 满嘴跑火车的臭毛病,永远也改不了。 对于他的话,吴全友只信一半。 他没说什么,只是让吴德贵把许文化请到家里,大家一起吃顿饭。 对于吴全友来说,这顿饭的风险极大。 万一许文化达不到自己想要的,那岂不是白白折了一顿饭? 可再想想,比起自己以后的日子,这半块芥菜疙瘩算不上什么。 芥菜疙瘩,是他目前最能撑场面的菜了。 东北习惯在入冬之前腌一些咸菜,这些咸菜要吃到来年入秋。 相对来说,芥菜不是太稀罕的玩意,但盐很短缺。 如果菜多盐少,这一坛子咸菜肯定烂了,到最后反而得不偿失。 所以每家每户只能腌三五个芥菜疙瘩,可人口又多,完全不够吃。 为了让咸菜吃得更久,每人兜里都会揣一条小拇指粗细的芥菜丝。 饿急了就放在嘴里咂摸咂摸,然后再放到纸里包住。 要是一个月吃完一条芥菜,那肯定会被人骂成败家。 …… 许文化被请了过来。 来之前,他是满怀期待,来了之后,心凉半截。 炕桌上,只有半碗芥菜疙瘩。 来之前,他还寻思终于能沾点荤腥了,谁知道伙食还不如知青点? 知情点的大锅饭里,还有两片白菜叶呢! 吴全友搓着手,真诚中又带着些许窘迫:“这芥菜是你婶子腌的,你快尝尝!” 他只记得许文化是知青,却忘了他是从城里来的。 所谓的亲手制作,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许文化蹭了蹭鼻尖,挤出个笑意:“我肯定好好尝尝!” “那……” 许文化四下看看,低声道:“咱爷俩喝两口儿?” 吴全友登时面露尴尬:“没、没有酒啊。” 许文化愣了几秒,哈哈一笑:“你真能闹,队上的出纳,家里能没有酒?” “不吃肉,喝点酒也成啊!” 这话一出来,吴全友立马察觉不对劲。 许文化是挑理了! 可吴全友毕竟五十多岁的人,对付他这毛头小子还是绰绰有余。 吴全友话锋一转:“许侄子,别看今天没肉,可你来了,咱就快有肉了。” 许文化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问道:“啥意思?” “据我所知,知青点有补给种子吧?” “你咋知道?” 吴全友哈哈一笑:“我是出纳啊,队上的一米粒都归我管,我哪能不知道?” “你突然问种子做什么?” “你看,我们队上现在没种子,你把种子借我点。” 吴全友笑吟吟地露出真实目的,许文化立马摆手:“你让我偷补充种子?你要我命啊你!” “不不,你听我说。” 吴全友放慢语速,认真分析这件事的利弊。 所谓的补充种子,是对新知青的政策。 刚从城里来的毛头小子,根本不知道咋种地,就算是学了一阵,也不能保证一定成功。 所以会额外给知青一些补充种子,就算育苗失败了,好歹还有挽回的机会。 吴全友盯上的就是这一批种子! 许文化皱眉听着,好半天才开口:“这些我都知道啊,你想说啥?” “你想想,这些种子在啥时候才会用上?” “培育失败啊!” “因为你们不懂,所以才会失败。可如果你把种子给我们,我们这群庄稼汉,怎么会培育失败?” 此话一出,许文化愣住了。 确实。 在正常生长的情况下,补充种子就是闲置状态,也不会有人去管。 而吴全友的意图很明显。 让许文化把补充种子交出来,然后再帮队上的知青种地。 如此一来,既能保证知青责任田顺利完成,闲置的种子也不会有人过问,而队上的任务也能完美解决。 这简直是一箭双雕! …… 第九十三章 火中取栗 许文化有些动心。 一想到顶着烈日在田里刨土,再想想浑身上下的汗臭味,简直就要崩溃了。 如果这群泥腿子能帮忙,那可是事半功倍啊! 可这事被人看见了,肯定会暴露啊! 吴全友淡然一笑,神秘道:“这事我早就替你想好了解决办法。” “我们可以出政策,家家户户结对子。” “比方说,我家就和你许文化结对子,咱们来个大团结!” 许文化心头狠狠一颤。 他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出纳,却忘了他是队上的二把手,也是掌控政策的人之一。 换句话说,只要吴全友和队长支持,这就出不了事儿! 许文化感觉没什么风险,但事实并非如此。 可别忘了,知青本身也有队长! 从权利的角度上说,他和生产队长平起平坐,万一捅出篓子,还是要擦屁股的。 在吴全友看来,这件事既要偷偷地干,也要光明正大地做。 他先让许文化悄悄地把消息传递出去。 谁愿意借种子,就帮谁家种地,到时候记成花名册,偷偷地给吴全友送过来。 有了花名册,再光明正大地做出政策调整。 先暗度陈仓,再瞒天过海! 许文化把消息带回去,所有知青瞬间兴奋起来。 不光是许文化,谁都受不了那种苦日子! 现在只需要用一点种子,就能换来一年的免费劳动力,这不亏啊! 这个效果比许文化预想得更强烈。 人一多,许文化就有点害怕。 他担心事情传出去,便长了个心眼,每个人都在花名册上亲笔签名。 就算事情败露,也有一群背锅的。 毕竟,法不责众。 …… 入夜。 许文化怀揣着花名册,带着补充种子,趁着夜色跑进吴家。 吴全友一看到花名册,登时心头大喜,可随即隐隐有些不安。 知青点有41位知青,签名的有37位。 还有4个人没参与到里面。 在吴全友看来,没能同流合污的人,绝对是不稳定因素。 当即,吴全友给许文化下了死命令。 想尽一切办法,把这四个人拖下水! 可无论如何,这是吴全友的功绩! 送走了许文化,吴全友也趁着夜色跑到队长家。 每个人都急需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吴全友也不是例外。 到了队长家,吴全友把花布兜放在队长面前。 队长打开一看,登时浑身一紧。 “你从哪弄来的?”队长紧张道。 “嘘。” 吴全友把声音压得很低:“是知青队的补充种子!” “你疯了?” 队长猛然拔高嗓门:“这不是等着引火烧身么?万一被人知道,咱俩十个脑袋也不够崩的!” “哎呀,你别急。” 吴全友赶紧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前面怎么做,后面怎么善后,中间的风险又如何排除。 吴全友说完,队长的心已经放下来了。 他俩现在和知青绑在一起了,谁也别在暗地里搞事情,否则就是一起死! 也是在这时候,队长猛然醒悟。 吴全友其实是一把双刃剑,利用好了,所向披靡。 可若是利用不好,那伤害的就是自己。 之前是自己太耿直,没想过利用谁。 可现在看看,是自己错了! 好在为时不晚,只要找到一个能驾驭吴全友的办法,就能保证这把剑永远不伤自己。 俩人一拍即合,这事就这么定了。 马上出政策! 权力掌握在他俩手里,只要别太出格,基本不会出事。 此时,倒春寒也基本过去。 种子拿到手里,队长明显觉得腰杆子硬了。 结对子的政策一经推出,从上到下都热血沸腾。 为了保证结对子的公平性,还是以抓阄来决定。 可队长唯独忘了王二这个臭虫。 他是个出了名的懒汉,自己的责任田都搞不定,还指望他帮别人? 这不纯属开玩笑吗? 抓阄的时候,王二的嘴都要耷拉到脚上了,不情不愿的抓了一个,随手一摊开。 “谁是许文化?” 王二不耐烦地问了一句,许文化屁颠屁颠地从人群里钻出来。 一看王二这德行,立马觉得自己的好日子来了! 王二个子不高,常年蓬头垢面,一看就是个糙汉子。 许文化最喜欢这种没心眼的,利用起来也没什么负担。 他哪知道,他抽到的是队上第一懒汉。 种子拿到手,结对子完成。 一切都抢在刘青山来之前完成! 可队长心里不敢有丝毫懈怠。 刘青山眼睛太毒了,万一真被一眼识破了,那依然是个大麻烦。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队上的变化被周晴看在眼里,她跟陈东一说,陈东只是笑而不语。 不是所有付出都拥有回报。 特别是,在方向错的时候。 队上的变化,完全影响不到陈东。 思索了很久以后,陈东已经有了计划。 放在平常年份,他只需要修一条水渠,把水引过来就行,最多也就是让河改道而已。 可现在不一样了。 到了夏天,吴家沟旁边的河就彻底干了。 打井? 这不现实! 陈东仔细测算过,吴家沟绝对不是水资源特别丰盛的地方。 想要打出水,那就必须是深水井。 深水井起步就是50米,而且要打通岩石层,这种客观事实绝不会因为经验丰富而改变。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建两座蓄水池。 其中一座,作为普通的蓄水池,而另一座不光是蓄水池,更是阳光房的命脉。 这一座,要建在阳光房之下。 这个大胆且疯狂的想法,把陈东自己都吓一跳。 可他知道,这绝对是个正确的方向! …… 第九十四章 小鸡不撒尿 各有各的道 小麦已经种到土壤里,前期的工作比较简单。 无非是每天检查一下发育情况,间隔一天喷一些水,再确保光照就可以了。 这活不累,但是比较耗费时间。 索性,就交给周晴来做。 而陈东现在抓紧要做的,就是修建蓄水池。 在阳光房前,陈东先挖了一个盆口大小的洞。 这洞口不大,但是特别深。 陈东要做土壤取样,通过土壤样本确定山体内部结构,方便制定下一步计划。 北方的地貌相对简单,一旦过了长江以南,地貌就会很复杂。 这山地构造比较简单,最外层是黑土地,再往下挖便是黄泥层,还有零星的碎石。 挖到最后,便是坚不可摧的岩石层。 简单来说,整个山体大概只有三层。 岩石层是山的骨头,要是把这破坏了,雨季很容易泥石流。 所以陈东绝对不会触碰这个地方。 陈东现在要做的事儿,就是在不破坏地基的情况下,把阳光房下面挖空,给蓄水池留出位置。 而且,这必须经过精密的勘测。 要精密到0失误! 其实,以陈东的经验,判断地形不算难。 可凡事都有万一,但凡失误一点,都非常容易毁了土地的承重力。 而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阳光房塌方。 那里可种着小麦呢,这是度过大灾之年的资本,陈东赌不起! 麻烦一点,也比冒险强! …… 陈东在家里画图纸的时候,正好被周晴看见。 一听这事儿,周晴只觉得大胆又刺激。 还没听过谁把蓄水修在地下! 震惊归震惊,周晴还是给出自己的建议,让陈东参考之前的地下室。 毕竟,原理是一样的。 的确。 这两件事看着很像。 可山地和平地完全不同。 当初的地下室来说,无论怎么挖,地下都是平整的,承重性自然不用担心。 而山地下面则是不规则地貌,在必须用勘测洞来定点,然后再找平,使其形成一个平稳的矩形。 周晴立马面露疑惑:“道理我懂,可只有省里才有这种勘测器,你总不能靠人力把山坡挖成平地吧?” “据说,那机器要好几百人才能推动呢!” 陈东不免有些震惊。 他知道周晴的背景不简单,否则当初不会画出毛子的防空建造图。 可她说的那种钻井式的勘测仪,在这年头属于保密性的设备。 不光能勘测地貌,挖石油,找铁矿全靠它。 能接触到勘测仪的人,那级别绝对是相当高的。 对于周晴的背景,陈东已经不敢猜了…… 陈东当然搞不来这种机器。 可他有脑子啊! 陈东找来一根麻绳,在绳子底端放下石头,再用黑炭画出刻度,当作标尺用。 随即围着阳光房开始挖勘测洞,每个洞口间隔五米。 由于天气转暖,地面的土壤已经变得松软,加上每个洞口直径不大,挖起来并不费力。 这种大型建造必须有严格的标准。 陈东只要挖到岩石层,就立马停手,然后把绳子顺到洞口里。 绳子的长度是4米,这是基坑的数值。 地貌虽然不同,但绳子是标准的。 由于绳子下面有石头,所以每次碰到岩石层都会发出闷响。 这就是最原始的报警器。 只要听到石头的撞击,陈东立马让周晴记录刻度。 “一号坑,3米。” “二号坑,2米。” …… 勘测的速度很快,一天的时间,俩人已经把所有坑道都测量好。 看着草纸上的数字,周晴有些不解。 “这数字能代表什么?” 陈东笑着把草纸接了过来,趴在地上写写画画。 每个数值代表着地面到岩石层的距离。 通过高低不一的数字,可以测绘出整个地貌。 去除最高和最低两个点,只取中段。 十几分钟后,草纸上已经出现一个45°角的三角形。 “这就是阳光房下面的样子。” 陈东把草纸递给周晴的一瞬间,周晴瞬间愣在原地。 “你、你这测得准吗?” “不准我吃屎。” “不是,你……” 周晴呆呆地看着陈东,大脑被震惊的一片空白。 勘测地形的机器属于保密类器械,其珍贵运转的时候需要几百人在场。 陈东就靠一根麻绳和一把铁锹,就把这事办了? 这绝对不可思议! 如果陈东的测量准确,她一定想办法要告诉她父亲! 这正是他们需要的先进同志啊! 陈东不知道周晴在想什么,一心扑在图纸上。 这地形属于左高右低。 这个地形并不乐观,陈东在庆幸自己没偷懒,做了详细的勘测。 就眼前这个地形,挖不好必然坍塌。 …… 连续几天,陈东都没急着上山,而是在家专心烧砖。 烧砖这么久,周晴早就学会了,能帮上陈东不少,这也就让速度直线上升。 五天的时间,陈东攒了三百块砖。 有了这些砖,陈东就能在挖土的时候建造承重。 对于这种地下结构,单纯的地基或者承重梁已经不起作用了,四面墙必须都承重。 另外,每间隔三米,都要立一根混凝柱。 水的张力很大,即便处于静止的状态,也在时时刻刻对周围产生压迫。 这些混凝柱相当于一把刀,把完整的水面切割开,从而减弱水面带来的压迫。 以后建造的水库,用的基本都是这个原理。 可现在问题来了。 混凝柱的材料必须是水泥,否则长期在水里泡着,早晚会土崩瓦解。 而陈东目前能搞到的材料,只有黄泥。 这绝对是不行的! 现在摆在陈东面前只有一条路。 要么去找石膏矿,提取出来石膏以后,再做成水泥。 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第九十五章 值了! 水泥,在这个时代过于奢侈。 姑且不说石膏矿的稀缺程度,就算找到了,凭借现在的工具,也绝对开采的可能性。 而石膏又恰恰是水泥的必备物质。 陈东一边干,一边思索对策,想尽办法来解开这道无解的题。 每挖出一米的土,陈东就要用木棍做好标记,随即再马上把砖头垒起来。 由于没找到合适的建筑材料,只能暂时用黄泥糊住,先保证其稳定性,余下的再说! 随着时间的推移,蓄水池越修越完整。 如果蓄水池修完了,但还没办法注水,那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终于,陈东有了主意。 既然实现不了水泥,那就做铁包木! 直白点说,就是用铁皮把木头包裹住,这样能延长不少使用寿命。 铁遇水肯定会生锈,这也会成为困扰。 这绝不是最好的方案,但却是在这个条件下的最优解。 打定了主意,陈东跑到山顶,往半山腰运输成材的原木。 按老规矩,所有的木头都要炭化处理。 铁包木,自然离不开铁。 虽说他炼铁的技术已炉火纯青,可这次对他来说,依然是个不小的挑战。 凡事都讲究个相生相克。 铁皮确实结实,可架不住水里矿物的腐蚀。 这本就不是上上策,如果再不做好密封,那就是妥妥的雪上加霜。 炭化好的木头齐刷刷地戳在地上。 陈东让周晴帮忙,在黄泥里掺上粗沙。 周晴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复确认好几遍。 按常理来说,黄泥越细越好,加了粗沙会增加透气率,反而不利于建造。 不过,她现在已经有点习惯陈东的剑走偏锋了,倒是也没多问。 转头,陈东把做好的黄泥一点点抹在树干上。 每一层都很薄,而且还要用木板刮平。 确保树干上的每一处凹凸,都有黄泥的均匀包裹。 每一棵树,陈东至少要涂抹十几次。 这是一个相当耗费时间的事儿。 可陈东知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是一棵树的处理,就要用上一整天的时间。 一天的时间,窑里的铁水也早就做好了。 出窑的铁水上千度,陈东一直在旁边看着,哪怕面颊发痛,双眼通红也不离开。 他在等一个时机。 上千度的高温浇在木头上,木头瞬间就着了。 所以他只能等着铁水降温,但还不能凝固。 终于,陈东感觉不到脸颊的火热。 时候差不多了! 陈东先借着梯子爬到原木上,再让周晴小心地把坩埚递上来。 屏息凝神,全神贯注。 陈东两手拿着火钳子,小心翼翼地夹着坩埚,把铁水沿着木头的四周倒下去。 这是很原始的一体铸模法,相当考验技术水平。 这其中必须保持匀速,太快铁水就滑下去了,太慢又拧成一团。 最关键的是,只要开始就不能暂停。 所以从最开始,陈东就准备了足够量的铁水。 这么大的重量,仅靠一把火钳子夹着,手臂不可避免地颤抖,只能靠毅力克服。 越是这样,陈东越是佩服古代的匠人。 不容易啊! 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陈东终于把铁水浇完了,而陈东的两臂已经抬不起来了。 到了这时候才是最折磨人的。 现在没办法知道是否成功,必须静置一夜,才能知道最后的结果。 …… 一夜的休整,让陈东恢复不少体力。 天一亮就往山上跑,满心忐忑地开始脱模。 随着阵阵敲击,黄泥碎块噼里啪啦地脱落,银白色的铁皮露出一角。 这让陈东突然觉得兴奋! 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啊! 当所有的黄泥脱落,一根银白色的柱子,赫然在山林中矗立。 铁皮将树包裹得严丝合缝,哪怕是黄豆粒大的树疤也被包裹住。 这完全得益于那些薄薄的黄泥。 只有这样,才能做到如此贴合。 陈东仔仔细细地检查一番,上下左右,没有半点缝隙! 这就是一体铸模的好处! 即便是插在水里,最多是外部生锈,内部绝不会被腐蚀! 而陈东坚持在黄泥里掺粗沙,也正是因为这点! 粗沙能很好增加摩擦性,不但能减缓铁水的流速,还更容易让铁水挂上去。 银色的柱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丰收的喜悦瞬间扫除所有疲惫。 虽说过程极其烦琐,可也从根源上解决了大问题!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有了第一棵树的经验,后面就变得好办了。 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费时间,可精力上得到不少放松。 …… 陈东的辛苦,都落在周晴眼里。 还有十几棵原木要处理,这就是要耗费十几天的时间。 周晴理解不了他的技术,更帮不上什么大忙,唯一能做的,就是打理好已经种下的麦苗。 阳光房几乎全天被阳光笼罩,再加上其密封性特别好,内部温度可以恒定在20度左右。 而外面倒春寒刚过去,温度还在个位数徘徊,随时有夭折的风险。 陈家的麦子,优势不仅仅是温度,还有培育好的黑土,以及当初喷洒的醋水。 一系列的努力,注定换来不一样的收获。 别人的麦子还没声色,陈家的麦子已经长出了一寸长。 温暖的阳光透进屋里,撒在绿油油的麦苗上,那叫一个生机勃勃! …… 北方的春风不算稳定。 兴许上午还挺和煦,下午就变得十分狂躁。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队上还特意设立了观察员。 几场大风吹得吴家沟人心惶惶。 队长俨然成了惊弓之鸟,察觉风力不对的时候,立马用广播发出通知。 所有人都到责任田集合,保护好自己的庄稼! 宁死人,不死苗! 最开始村民还觉得没什么,到了后来,大半夜的也要被喊起来,顶着大风站在地头。 现在大家劳动任务都很繁重,不但要种好责任田,还要和知青结对子。 晚上好不容易睡一会儿,又要从被窝里钻出来站岗。 站在地头上,村民只能用嘴解闷。 起初只是有些抱怨,可人的情绪一旦变坏,心眼也会变坏。 关键是,这种情绪还会传染! 明面上不敢说,但不可避免地在私下议论。 反正种子已经种下去了,结对子这事就不重要了。 那群知青还敢去地里挖苗子不成? 在吴家沟的人眼里,这不叫背信弃义,叫审时度势。 可谁都知道枪打出头鸟,谁愿意做这个刺儿头? 就在大家闲聊的时候,突然发现,地头上明显有个空缺。 那是王二家的责任田。 不过,这也没啥吃惊的。 谁还指望一个懒汉变勤快? 不过,话说回来,这适合出头的鸟,不就来了吗! …… 第九十六章 冶铁技术的改革 王二是出了名的懒汉。 即便大家都在外面吹寒风,王二也坚持缩在被窝里。 队长每天晚上都会点名,只要发现他不在,立马叫保卫科的人去把他拖出来。 在所有人眼里,王二根本不像人,只是一块人形的烂肉而已。 而这也成了所有人每天半夜解闷的节目。 王二每次被人拽出来,都像杀猪似的,嘴里叫的那个惨啊。 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看他。 越是这样,他表演得越夸张。 他享受被人注意而带来的快感。 从某种角度上说,王二和村民倒是实现了共同满足。 寒风里。 王二缩在破袄子里,整个人弯成虾米,蹭蹭八字胡上的白霜,嘴上依然强硬。 “也就是我不愿意动手,我要是动手,这几个保卫科的算个屁啊!” “我左面一个飞脚,右面一个勾拳。” …… 王二松松垮垮地比画几下,却被队长一声厉喝吓回原形。 众人登时哄堂大笑,只当是看了场耍猴。 吴德贵也裹在寒风中。 相比于王二光明正大地偷懒,他更喜欢背地里偷奸耍滑。 吴德贵和旁边人换了个位置,挪到王二身边。 “二哥,你冷不冷啊?” 王二立马龇牙笑了:“多少年没叫二哥了,今天是咋啦?” 吴德贵也笑了:“没咋,就是问问。” 沉默片刻,吴德贵低头捻着脚下的土,又问道。 “早春胜寒冬啊,这么冻下去不是办法啊。” 王二瞬间乐了:“你爹是二把手,这话跟你爹说啊!” “我爹也是个榆木脑袋,说了也白说。” “说实话,你脑子更活泛,我们需要你。” 被需要? 王二空虚的内心瞬间被满足,微微扬起下巴。 “说吧,需要二哥做啥?” 在来之前,吴德贵已经和所有人商量好了。 王二这块烂肉最适合当出头鸟。 他干成了,大家一起享福。 万一没成,他自己遭罪就是了。 如今王二来了,立马把计划全盘托出。 这事倒也不难,只要王二带头撂挑子就行,他们会紧随其后。 王二长得傻,看着也傻,可不是真傻。 以他们的德行,真的会紧随其后? 可理智终究是没能战胜内心的渴望。 他渴望被需要! 更渴望成为别人口中谈论的人。 只有那样,他才会感觉到被尊重。 王二答应了。 可他绝对不会和政策唱反调,否则等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这事得换个办法。 …… 吴德贵有一句话算是说对了。 早春的湿冷确实比冬天更难熬。 阴冷的湿气如附骨之蛆,甩不掉,逃不脱。 人在外面冻一宿,等阳光一出来,吴家沟所有人都好像得了癫痫,浑身上下都在哆嗦。 陈东暖乎乎地睡了一觉,只觉得神清气爽。 炉子尚未熄灭,老太太先扒出炉灰,又往里压上不少炭。 屋里暖洋洋的,周晴把熏肉和饽饽端上桌,催着陈东多吃点。 最近体力消耗特别大,必须多吃肉。 陈东顿时有些无奈:“还有咸菜吗?” “啥?”周晴狐疑道:“放着肉不吃,你要咸菜?” “太腻了。” 陈东哭笑不得道:“天天吃熏肉,想吃点清淡的。” 周晴笑着白了他一眼:“你听听自己说的话。” “被人家一年吃不上一顿肉,你倒好,还吃腻了。” 周晴又给陈东夹了几块肉,嗔怪道:“怪就怪你有本事,弄了这么多熏肉。” “快吃!” …… 吃了饭,陈东又一次爬到山上。 现在还剩下最后一根铁包木的立柱,蓄水池的承重部分就完成了。 现在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那就是墙壁和地面该如何处理。 黄泥肯定禁不住水泡,必须换一种防水的材料! 防水的东西…… 胶! 陈东猛然想到,山顶上还有几棵铁桦木。 铁桦木的树干能提取出来胶,这种胶水在几十年以后被广泛应用在汽车、轮船等大型器械上。 其耐用性与韧性不言而喻! 可这东西的硬度远比铁器要高,想伐倒这树,普通的钢铁肯定不行。 陈东想了好一会儿,决定做一把新锯子。 为了让锯子强度更高,陈东把锻打次数从五次提升到十次。 铁水被浇在模具里,形成了一个长条铁块。 每一次锤击都会溅出来一些黑色物质,那是铁矿石里的杂质。 陈东必须最大程度地减少杂质,以此保证铁器的刚性,给下一步做好铺垫。 十次锻打之后,铁块上已经没有杂质渗出。 铁块再次回炉,变成铁水后,被浇筑在锯子的模具上。 对于一般的工具,现在已经叫成型了。 可要啃铁桦木这种硬骨头,最多只能叫坯子,根本不是成品。 陈东把锯子再次放进炭窑里。 又用木块把整个锯子包裹住,随即便在下方开始加热。 这是锻刀八艺中的一项,名为渗碳。 相比于传统的碳化,渗碳技法对坯子的要求更大,所以陈东才会把锻打次数增加。 如果坯子的硬度不够,在窑里就会被毁。 陈东始终控制着窑内的温度,火大了就喷点水,火弱了就捅几下,把空气送进去。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窑内温度稳步攀升。 三个小时以后,炭窑温度逐渐减弱。 炭窑一开,满屋红光,热气扑面而来。 待到热气散尽,陈东才凑上前。 从外观上看,锯子没有任何变化,但炭变色了! 烧出来的炭,应该是乌黑色,而现在烧出来的炭,已经变成黑灰色,上面泛起不少白色斑点。 只有碳元素少了,才会出现这种现象! 而那些丢掉的碳元素,全部被锯子吸收了! 渗碳成功! 碳元素和铁元素会形成碳化物,从而增强刚性与硬度。 由于没有检测硬度的设备,陈东只能按照最原始的办法测验。 平常能见到的木头里,柞木和黄杨是硬度最高的。 陈东找来半截柞木,斜着搭在凳子上,左脚踩住,右手发力。 “呲咔……” 陈东手上一发力,锯刃已经砍进木头里,十几下的功夫,柞木拦腰折断。 这个结果让陈东颇为满意。 平时用斧子,至少也铆足劲狠劈几十下。 可这依然不足以啃动铁桦木这块硬骨头。 现在还需最后一步,增氮! 氮元素的存在,主要是增强硬度,在温度的加持下,会析出超显微氮化物,其作用就是给钢铁表面形成一层无形的外壳。 放在以前,陈东肯定会为氮发愁。 可他手里有一样宝贝! 之前,他用动物内脏怄发的液体化肥,还剩下一些。 这一摊子恶臭的液体里,藏着陈东要的氮! 只要放在窑里持续加热,就能达到想要的效果。 在增氮之前,陈东做了最后确认。 氮元素确实能增加强度,但牺牲的就是塑造性,一旦开始增氮,就没有后悔的机会。 确认一切无误后,陈东把液体淋在锯子上,随即便点火加热。 那东西本来就臭不可闻,一加热更是要命,排风系统形同虚设。 陈东逃命似的从地下室跑出去,一直到三个小时以后才敢回来。 锯子在窑里发生第三次变化。 原本银白色的锯子上多了云朵般的烤蓝色。 这就是它最终的样子! …… 第九十七章 你当这只是蓄水池? 有了这把锯子,陈东就敢上山啃硬骨头! 上山之前,陈东不但带上新锯子,还有一把撬棍和家里最大的木头洗衣盆。 这洗衣盆相当大,陈东小时候都能在里面洗澡。 至于他手里这把锯,在这年头足够称王称霸。 哪怕是大型机械厂,也未必能做出如此强硬的锯片。 然而,在铁桦木面前,这锯片依然显得吃力。 两个小时的时间,陈东才锯出一个一寸深的口子。 一切都在陈东意料之中。 也是在这时候,陈东带来的撬棍就派上了用场。 陈东把撬棍插在缝隙里,转头把麻绳搭在树上,又在绳子下面吊了一块石头。 这面一拽绳子,绳子立马抬起,一松手石头便重重砸在撬棍上。 这便是夯地机的基本原理。 在力学的作用下,起初被锯开的口子渐渐放大。 陈东又绕到另一层,重新锯开一个口子。 就这样,陈东沿着四周锯开四个口子,再用撬棍向外用力。 那比钢铁还硬的铁桦木,就这么被陈东用土办法放倒。 参天大树轰然倒塌,惊起阵阵灰尘。 树的直径比人都粗,凭人力很难运到下面。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当场炼胶。 铁桦木取胶,和松树有点像,只要靠着持续加热,就能让其中的油脂渗出来。 唯一的不同是,铁桦木要烧上面,下面才出胶。 铁桦树虽然硬,但树干内部全是粗纤维,这就像无数条运输管板一般。 一切准备好,陈东燃起火坑,慢慢地烤着铁桦树。 这需要大量的时间,索性,陈东就坐在火堆旁,热乎乎地先睡上一觉。 再睁眼,已是三个小时以后。 铁桦木里渗出的胶在粗泥锅里成了半凝固状态,陈东只是找了树棍搅和几下,便又重新睡去。 炼胶持续一整天。 天黑的时候,铁桦木的树干上已布满龟裂。 这就意味着,树干里的水分都油脂已经全部蒸发,现在只剩下一副躯壳。 再看看泥锅,棕黄色的植物胶装了满满一盆。 陈东想搬起来,差点给自己闪个跟头。 嘿! 陈东登时一喜,这分量太足了! 粗略估计,至少三五十斤! 一切都没白忙活! 沉重的分量让陈东瞬间看到希望。 回到家,他先用水舀子取出来一瓢,再按照一比十的比例往里掺温水。 植物胶非常实,一斤原料就能出十斤胶! 这么一大盆胶,足够陈东涂满整个蓄水池! 他白天几乎一直在睡觉,到了晚上根本不困。 干活! 趁着夜色,陈东带上胶水和自制的毛刷,又一次爬到阳光房里。 纯动物毛做成的刷子虽然简易,但顺手程度丝毫不输现代产物。 陈东甚至不需要刻意控制,就可以把胶刷地又薄又匀。 蓄水池和阳光房几乎一样大,占地差不多一亩左右。 将近六百平方的面积,让陈东刷了一天一夜。 等所有边角缝隙都涂抹均匀,陈东已是两眼发酸,整个后背像是坠了千斤一般。 短暂的休息后,陈东重新爬起来。 现在要做闭水试验。 这做起来倒是不难,只是在地面注入薄薄的一层水,然后观察是否有渗点。 周晴主动站出来,让陈东去休息,自己负责检查。 然而,陈东累归累,但根本遏制不住心里的兴奋,直接上山去找水源。 陈东之所以这么兴奋,并不是因为简单的蓄水池。 而是他要马上就要实现一件千秋之事! 他会搭建出一片属于自己的生态链! 这蓄水池,就是核心中核心! 山头上有泉眼,现在旱灾还没来临,水资源还是比较丰盛。 陈东只要沿着山路挖出一道沟,再用砖头铺满,使其成为一条输送管道。 保证山顶的水每时每刻都涌向蓄水池。 不过,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山顶还有陈东搭建的鹿圈。 特别是见到陈东一人单挑群狼以后,这些生性温柔的麂子已经有了臣服之意。 而陈东时不时给它们送上一些草料,导致双方的关系开始和谐。 陈东要是把水改道,相当于断了它们的水源。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是个好事。 陈东大刀阔斧地干,先用铁锨规划出大概路线,再挖出一个三寸宽,一寸深的沟。 砖头都是现成的,只需要铺在上面,这简单的输送管道便能使用了! 只不过,输送效果肯定不如以后的pvc水管。 与此同时,山下也传来好消息。 闭水试验要做三天,三天过后,蓄水池里没有一个漏水点。 这说明铁桦树的胶起了作用! 陈东又亲自检查一番,主要看看墙体是否有开裂。 毕竟,这蓄水池太大了,目测至少能装下十几吨水。 这么大的量,必须保证墙面坚固,否则一旦冲出来,那破坏力不敢想象。 得益于十几根铁包木,把水无形地切开,导致水的张力明显下降,这墙面倒是颇为结实。 泉眼的水属于涓涓细流,流速比正常河道要慢许多。 这对陈东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 水流慢,就不会让蓄水池过满,否则还要做一个河道开阻器。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周晴不知下一步该干什么,终于问出心里的疑问。 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陈东不由得意一笑:“现在什么都不用干,以后你连浇水都不用了!” “啊?庄稼不浇水,那岂不是要旱死?” “你放心,天底下的庄稼死绝了,你家的庄稼都没事!” …… 第九十八章 尿罐子镶金边 见周晴惊骇,陈东笑着解释。 现在头顶有阳光,脚下有水源,屋里的温度过高,就会让水汽蒸发,而多余的水汽又会重新凝结在头顶的玻璃上。 要么蒸发掉,要么滴落到地上。 如此一来,这就变成了良性的生态循环。 陈东模拟的,正是华东平原的天气原理! 别说是现在,就算是几十年以后,这种改良手段也是绝对的大手笔。 只不过,因为面积小,加上现有技术有限,导致很多设备不能实现。 可是,这些不能急。 荒野求生这么多年,陈东有一套自己的生存经验。 人和自然只有处于平衡的时候,一切都会正向发展。 可如果想要让发展速度加快,那人类就必须占有相对的主导权。 假如不能意识到这点,人类就不会从农耕时代进化到工业文明。 为了让生态链更好控制,陈东特别选了几块结实的木板,铺在一楼的地面。 晴天阳光足,就把板子撤掉,阴天或者晚上,日照不充分的时候,就把板子重新盖上,免得水蒸气过于严重,反而破坏了应有的平衡。 这一方天地是否平衡,完全取决于陈东! 这一身本事,就是他度过灾年的底气! 也是在这时候,陈东的心才放下来。 虽然现在还不够完善,但最起码已经可以实现基础种植。 半个月的时间,麦苗又长了半寸左右。 长出来的麦苗根根青翠,唯独根茎有些脆软。 这问题本身不大,适量追追肥,这问题就能解决。 但问题是,陈东自己怄发的肥料已经消耗光了。 必须重新怄发! 可怄发至少需要一个月! 陈东倒是能等,土里的苗子等不了。 如果持续缺肥,根茎就会被压垮,连抽穗都实现不了,更别提丰收了。 现在只能重新提起弩,再进山打猎! 打猎这件事,每个季节都有各自的危险。 冬天的威胁主要来自气候和动物的饥饿,而春天则是因为发情。 发情这件事,在人类社会既浪漫,又刺激。 可放在动物界,只剩下刺激了。 发情期的动物只认可异性的同类,除此以外,踏进它领地的人都会受到无死角攻击。 保险起见,陈东需要一点时间重新整理装备。 …… 吴家沟的天气阴晴不定,气温也忽冷忽热。 责任田里的庄稼,情况十分不好。 种下去半个月了,只露出一个尖尖。 发育得慢就算了,关键还有泛黄的迹象。 这是缺钾肥导致的,靠着农家肥根本满足不了。 村民找队长要肥料,队长没拿出肥,而是拿出政策。 按照规定,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能启用应急肥料。 显然,现在还不到时候! 这一个行为,引得吴家沟怨声载道。 一时间,队长的母亲成了村民口中的常客。 田间地头,村民议论纷纷。 缺肥料,队长还用政策压人,死活不放肥! 既然这样,那就罢工,等熬到所谓的时机,再重新扛起锄头! 既然要罢工,那就要把动静闹大,连同什么狗屁结对子政策也推翻。 自己都顾不上了,还管知青? 所谓众口铄金,三人成虎。 只是零星几个人的牢骚,造不成什么影响。 可一旦所有人都加入了,这就是一头洪水猛兽。 一瞬间,大家想起了王二…… 吴家沟的一切都颠倒了,一切都变得离谱。 村民怨声载道,最着急的不是***,而是王二这个烂肉一般的无赖! 天蒙蒙亮了的时候,王二蓬头垢面地被人堵在门口。 大家七嘴八舌,质问王二为什么迟迟没有动静? 之前大家已经决定好罢工,而王二就负责当出头鸟,可现在一个水花都没有。 这得有个说法啊! 没错,他们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懒汉身上。 王二是个典型的尿罐子镶金边,全靠一张嘴。 他知道事情开始不对,但是不紧不慢,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别急,这事我自有办法。” “你们都回去等着吧。” 谁也不知道王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他这神神秘秘的样子,倒是有几分狐疑,保不齐这个无赖还真有骚招。 此时,队长还在村社里琢磨如何写申请化肥的报告。 队上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但没想到有人会罢工。 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他的小心思。 只要种子种下去,那他对刘青天就有交代了。 现在缺肥是客观事实,如果刘青天不拿出政策,那失职的就不是他这个队长! 为啥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敲一笔呢? …… 要说办法吧,王二确实有。 只不过,他觉得还是有点冒险,所以才迟迟没动。 可如今是屎堵腚门了,肯定熬不过去了。 索性,他起身披上破袄子,出门直奔知青点。 知青们和村民达成一个不能见光的协议。 所有人都习惯了村民的结对子,可看到今天只有一个人来,知青难免有些疑惑。 许文化第一个跑出来,问王二是啥情况。 王二暗自苦笑几声,能是啥情况?想反悔呗! 不过,王二身上背负着强烈的使命感。 他要对得起村民的信任! 王二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你们这群青年确实有文化,但对庄稼一无所知。” “庄稼讲究个动静结合,不能太折腾。” “前几天又翻土,又铲地,现在得让它自然生长了。” 知青确实不懂种地,但脑子又不缺根筋,怎么听都觉得奇怪。 见众人不信,王二又举个例子。 “见过老母猪吧?见过猪崽子吧?” “你们看那老母猪揣崽子的时候,是上山还是下河了? 王二的眼神扫视过众人:“肯定是安安稳稳地在圈里趴着啊!” “这畜生和植物都一样。” …… 知青彻底被王二忽悠瘸了,仔细一琢磨,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他们丝毫没意识到,老母猪就算没怀孕,也不会上山下河。 不过,这也算情理之中。 王二一个出了名的懒汉,这么多年还没饿死,靠的是啥?还不是这张嘴? 许文化还算有点心眼,多问了一嘴:“那之前为啥不让我们歇着?” 王二白了他一眼,讳莫如深道:“你们是下乡锻炼的,又不是养大爷的,能让你们歇着?” “你的意思是,这是故意折腾我们?” “这是你自己说的啊,跟我没关系!”王二赶紧撇清关系。 许文化认真点点头:“这要歇到啥时候啊?” “怎么着也得半个月吧。” 王二纯属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上下嘴唇一碰,直接让知青休息半个月。 至于以后是死是活,那可就跟他没关系了! …… 第九十九章 你也不争气啊! 实际上,许文化最开始对许文化是有怀疑的。 可他又觉得王二看着就很蠢,应该没有智商编瞎话。 干脆,那就休息! 反正出了事,也有人背锅,何乐不为? 王二的任务完成得很顺利,甚至叫超额完成。 回到家里,他挨家挨户地喊,让所有人都出来集合。 大家都在等他的消息,现在他一吆喝,自然是麻溜跑了出来。 王二的内心得到极大地满足。 毕竟,只有队长才有用一呼百应的能力。 王二很自豪地宣布,知青全部搞定,大家不用主动罢工,直接躺着休息就行! 村民瞬间欢呼,突然觉得王二这块烂肉,今天看着颇为顺眼。 这是一把好枪啊! 不利用他,简直是浪费! 在一声声夸赞中,王二以为自己有了做人的尊严。 殊不知,他的地位只是从工具,变成一个趁手的工具。 所有人都在夸他,他立马添油加醋一顿狂吹。 没人听他瞎吹牛逼,只知道自己能休息,这就足够了。 知青很兴奋,村民也很兴奋。 可他们忘了一件事,当初达成这个秘密协议的时候,有四个人没同意啊! …… 转天。 队长匆匆来到公社,等着刘青天登门。 他知道,刘青天善出奇招,从不按套路出牌。 兴许昨天通知你早上到,结果当晚人就出现在你面前。 除非像上次闹野猪的紧急情况,否则他永远不会如期而至。 这么多年,没人能摸清楚他的脉。 心里也有底,确实不急。 反正苗子在地里,刘青天还能说啥? 他哪里知道,王二他们私下做的小动作,已足够酝酿一场灾难。 刘青天到吴家沟的时候,正好是早上七点。 不光他来了,还用驴车拉来20斤化肥。 如果吴家沟改善明显,这化肥就留给他们。 说到底,他没想把队长咋样。 他要的是粮食! 只要把劳动任务完成,所有事都能好好商量! 他到了,但是没进村,而是沿着吴家沟来回溜达。 等刘青天绕回村口的时候,低头看看腕表,已是八点整。 一个小时过去了,吴家沟还是静悄悄的。 强烈的不悦,在刘青天心里涌起,随即转身直奔村社。 队长披着衣服,抽着烟袋,正琢磨着怎么跟刘青天要点化肥,哪知刘青天像鬼似的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队长吓得一激灵,赶紧从地上站起来。 “呀!您怎么说到就到?” 刘青天上下打量他一眼:“你不在地里,在这做什么?” “哎呀!” 队长赶紧拿出桌上的草纸:“这是我打的化肥申请报告。” 说话间,他已经抬头看向身后的驴车。 队长瞬间喜上眉梢:“还是您想得周到,我这报告还没打完呢,您……” “呲啦。” 不等他说完,刘青天已经把报告撕得粉碎。 “这……”队长有些错愕。 “吴家沟连个种地的人都没有,你要化肥做什么?当大米饭吃吗?” “咋可能?” “那是我瞎了?” 刘青天一句反问,吓得队长拔腿就跑。 果然,地头上一个人都没有。 这一下,队长彻底蒙了,立马挨家挨户找人,却发现各个都在睡大觉。 队长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就一夜之间变成这样了! 他当然想不明白。 之前,大家帮着知青干点活,还算有点责任心。 现在大家私下把这件事取消了,责任心没了,惰性就来了。 至于责任田里的苗,干了还不如不干。 索性,躺着就是了! 本来队长还是满怀期待,可得到的只有刘青天失望而冰冷的眼神。 的确。 刘青天已经不对他抱有任何希望。 就在队长苦于解释的时候,刘青天突然开口。 “我这次来,不光是给你们上思想课,还有一位老朋友的委托。” “谁、谁啊。” “刘瞎子。” 刘青天冷冷地开口:“刘瞎子私自借牛的事儿,已经报到了县大队。” “限你一个月之内,把三头牛还回去。” “不是,这事能不能跟刘瞎子商量一下啊!” “现在是组织找你要!你要和谁商量?” 说罢,刘青天转头就走,没给他再讲价的机会。 队长登时面如死灰,土地出了事,又来要牛了。 双重打击啊! 刘青天气的快炸了,怎么也没想到看到的会是这样子。 本来他想往回走,可一抬头正好看见陈东的阳光房。 今天太阳很大,玻璃上反射出刺眼的强光,想不注意都很难。 他对吴家沟失望透顶,可陈东是个例外。 在他看来,这小鬼年纪不大,但脑子活泛,踏实肯干。 最重要的是,他不像队长那种谄媚,而是骨子里带着血性。 管你是谁,不屌你就是不屌! 刘青天就喜欢这种人! 干脆,那就去看看。 刘青天刚上到半山腰,正好和陈东迎面相遇。 刘青天笑呵呵地开口:“很巧的嘛!小鬼头!” 巧? 陈东瘪瘪嘴,心想这哪是巧的,明明就是有备而来! 刘青天指着阳光房,问道:“我能不能进去看看啊。” “看,随便看。” 说着,陈东闪开一条路。 之前,他担心被人发现,是因为生态系统没建好,随便来个人都能毁掉。 可如今已经无所谓了。 作为核心部件的蓄水池已经投入使用,而且是藏在地下,没人知道这个秘密,自然一切是安全的。 阳光房一推开,温暖和湿润的水蒸气扑面而来。 翠绿色的麦苗约莫着两寸高,稚嫩的根茎上挂着细微的水珠。 这简直是一片生机盎然! 再看看山下的责任田,那简直是灾难现场,简直惨不忍睹! 此时,刘青天也注意到根茎。 片刻,一个想法在他脑海里油然而生…… 第一百章 意外接着意外 刘青天是穷苦出身。 庄稼的事儿,他摸得门儿清。 他第一次见到有人在屋里种地,更想不明白,如此违背常理的情况下,又为啥长势喜人? 反常! 绝对的反常! 刘青天笑吟吟道:“小鬼啊,你这苗子缺肥了。” “再不追肥,苗子受不了啊!” 陈东点点头:“确实,我在想办法了。” “你有啥办法?我听听。” “不想说。” 陈东干脆地拒绝,反倒让刘青天感受到一种血性。 刘青天慢悠悠道:“我带来一点化肥,不如给你?” “给我?” 这一点是陈东确实没想到的。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肥,本来还要费上一番功夫,现在突然有人送上门了? 天底下有这么惊喜的事儿? 刘青天指着山下,说驴车就在山下,只要陈东点头,立马叫人扛上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刘青天是县里***,没必要求他。 陈东淡然一笑:“什么条件?” “没条件。” “嗯?” 陈东认真确认道:“你的意思是,白给我化肥?” “不要么?” “为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只需要告诉我,要或者不要。” 送上门的东西,哪有往外推的道理? “要!当然要!” 陈东也笑了:“不过,我这人可不认旧账,今天你不说条件,往后再说,我可就不认了。” “你这小鬼头!”刘青天哈哈大笑:“岁数不大,倒是有几分匪气!” “那就说定了!” 二人一拍即合,立马让人把二十斤化肥卸下来。 这就是刘青天给的,绝对不会找后账! 陈东觉得自己赚了,刘青天也觉得自己赚了! 刘青天有自己的算盘。 既然队上的人不愿意干,那干脆就别干了! 陈东这么勤劳,那就把所有政策都对他倾斜,让那些好吃懒做的瞪眼睛看着! 让陈东没想到的是,队上的大喇叭里很快响起刘青天浑厚的声音。 他大大方方地公布,带来的二十斤的化肥全部给了陈东! 这是对陈东的奖励,更是对吴家沟的惩罚! 另外,这是他刘青天亲自派发的物资,谁都不要打歪主意! …… 刘青天的广播,犹如晴天霹雳,在吴家沟彻底炸开。 现在队上最缺的就是化肥,而刘青天也确实带来了。 只不过,现在光明正大地落入陈东手里! 嫉妒,愤怒…… 无数情绪在此刻瞬间爆发。 到嘴的鸭子飞了,是谁的责任? 是队长无能! 周晴兴冲冲跑到阳光房,看着二十斤化肥就忍不住兴奋。 对于吴家沟,这是雪上加霜。 可对于陈家,这是雪中送炭! 当然高兴了! 可周晴一回头,却看见陈东面色凝重,脸上没有半点开心。 即便有了化肥,即便有刘青天撑腰。 可人性的恶,绝不是靠一个人的名号就能震慑住的! 罢了! 与其现在担心,不如抓紧做点什么。 这种化肥属于固体类,需要用水稀释。 为了让苗子吸收效果更好,陈东又在里面加了些醋水。 既能改善土壤,又能增加追肥效果。 刘青天的雪中送炭,算是给陈东争取到一些时间。 不过,这只是危机暂时解除,不是彻底安定。 给麦子追了肥,陈东马上准备红薯的种植。 相比于土豆,红薯也同样容易储存,但红薯的营养要更丰富,而且还有甜味。 这绝对是大灾之年的必备品! 红薯的生长周期约摸着160天-200天左右,基本占了全年的三分之二时间。 这个产量,不足以应对未来的危机。 陈东要做的是,缩短红薯的生长周期,保证它一年至少能收获两次! 想要缩短周期,那就必须提高温度。 红薯和小麦均属喜光农作物,但区别是,小麦需要的是光照,而红薯属于土培作物,需要的是地表温度高。 这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利用覆膜,缩小空间,提升温度,从而达到土壤自然升温的效果。 覆膜是一种塑料材质,这年头可搞不出来。 退而求其次,那就用玻璃! 能做出玻璃培养皿,效果丝毫不输覆膜! 陈东烧玻璃的手法,也算是炉火纯青了。 回到家里做出模具,在用河沙烧出半固体的玻璃液,最后浇在模具上。 这一次,陈东没做一体成型的玻璃罩,而是做了可拆卸组合。 每五块玻璃为一组,按照前后左右的方式拼在一起,中间的缝隙用铁桦树的胶水填充。 每组培养皿的四周是密闭的,只有上盖是能开启的。 这么做的好处,是可以更好调节每个器皿内部的温度。 红薯这种作物属于横着长,也就是说,每组培养皿里,最多种植两颗地瓜秧。 以现有的土地面积算,最多能摆下五十个培养皿。 没办法,地方太小,这已经是极限了。 陈东又一次陷入深思。 每颗红薯秧的结果量不是固定的,多的能到8颗,少的兴许就一两颗。 想要在有限的土地,种植出大量的地瓜,只能改变结果量! 一百棵红薯秧,如果平均结果量是五颗,那就是五百个红薯! 这个数量,差不多满足全家人的需求! 嗯…… 问题还是出在土壤和化肥上。 种地看着都差不多,实际上分门别类相当细致。 种地瓜最好的土,并不是黑土地,而是沙地。 沙子透气性好,土壤松弛,有利于红薯根系呼吸,从而提升生长速度,种出来的红薯损耗小,甜度高。 山上的沙子过于粗糙,必须加上河沙。 一粗一细地结合,才是最好的选择! 另外,还有化肥。 虽然统一都叫化肥,但其中功效差得很远。 就比如说,刘青天送来的固体肥,主要是针对小麦前期孱弱的,里面的成分以磷甲为主。 可放到红薯上,最缺的是钙元素,磷钾如果过多,反而容易把苗子烧死。 去哪弄点多钙的肥料呢…… 算了,一步步来吧! 河边。 陈东拿着铁锨一点点清理着泥巴,淤泥下方才是松软的河沙。 现在天气转暖,河里的淤泥泛起淡淡的腥臭。 突然,陈东的铁锨触碰到一块硬物。 陈东有些好奇地剥开淤泥,露出一块白玉色的蚌! 河蚌! 一瞬间,陈东脑子里闪过无数想法。 红薯地有希望了! …… 第一百零一章 改造 现在这年头生态环境好,不光山里动物多,河里的生物量也很丰盛。 这河蚌就是一种。 这玩意小的时候,主要怕鸭子或者水蛭,可只要长大了,基本没什么天敌。 水里的生物,没几个能啃动它的壳。 对于人来说,这玩意吃起来很麻烦,肉又不多,以至于连人都不愿意吃。 因为缺少天敌,这也就直接导致河蚌泛滥。 河蚌的地位,可谓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 可这在陈东眼里,却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河蚌的壳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钙,还有一些镁锌等微量元素。 而红薯地最需要的,就是大量的钙! 这简直是运气爆棚啊! 陈东越挖越来劲,几乎每一锹都能带出来一个河蚌。 而陈东又发现一个更为惊喜的事儿。 酸臭的烂泥中,包裹着不少贝类,从小的田螺,到钉状的莲花海狮螺。 虽然都是残缺不全的死螺,可胜在数量大! 这淤泥有大用处! 陈东在河边挖了两担子河沙,又挑着两筐淤泥回了家。 现在这只能叫原材料,必须经过二次加工。 陈东挖出一个深坑,把所有河沙都倾倒在里面,再往里丢进去几块滚烫的火炭。 烤河沙只能小火慢烤,先蒸发掉其中的水汽,使其质地更为松软。 而淤泥在是掺上水以后大火翻炒,这主要是去除其中的粘性,更好地释放泥土中的无机元素。 这些都需要一定的时间。 正好,趁着这时候,陈东开始处理河蚌。 处理河蚌并不需要用蛮力,直接丢在炭火里就好。 温度渐渐升高,河蚌的壳子劈啪作响,各个张开了嘴。 陈东赶紧进屋取了点盐面,朝着上面轻轻一撒,再等上几分钟就能吃了! 陈东把全家都喊了出来,用筷子夹起一条放在嘴里。 淡淡的河鲜味儿瞬间充斥口腔。 野生的河蚌和家养的比不了,本来也没多少肉,再加上火烤,每个蚌里最多剩下一两肉。 反正陈东又不打算用这东西充饥,解解馋就算了。 过足了嘴瘾,再暖暖和和睡一觉! 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 转天。 火坑里的火已经熄灭,河沙从淡黄色变成土黄色,而黑泥也从膏状变成了松散状。 成了! 陈东把烧好的蚌壳放在石臼里,一下下捣成粉末。 几十只成年蚌,一共出了半斤粉末。 做好一切准备,陈东便的挑着担子上了山。 河沙确实有很好的透气性,可缺点也很明显。 因为透气性太好,导致其失去了锁水能力,浇下去的水全部跑掉。 陈东只能把土壤做二次改良。 最下面层,完全用黑土,当做是锁水层,再上面才是河沙。 河沙约摸着五十公分,更高的沙土层可以给红薯根茎的延伸留下充足的空间。 而加工好的淤泥,则均匀地撒在四周,权当是粗肥料使用。 做完这些,陈东才小心翼翼地把稚嫩的地瓜苗栽进去,又把之前做好的玻璃罩盖上。 如今,陈东不但有了生态园,还有了两大农作物的培育箱。 只要一切顺利,肯定不会挨饿。 …… 这几天的气温又连续攀升,气温明显不正常。 阳光房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就算蓄水池源源不断地蒸发水分,也挡住烈日的高温。 大灾之年的端倪已经开始显现。 陈东刚刚松了一口气,又马上提了起来。 种地讲究的是个平衡,该有的东西不能少,可该少的东西也不能多。 虽说麦子和地瓜都属于光照性植物,可也不能太足了! 当务之急,是要做一套阳光控制设备。 这东西听着高科技,其实就是窗帘原理。 如果这个问题放在夏天,随便去采一些灯芯草,做成草帘子,这问题就解决了。 可现在刚刚初春,草木还没生长出来。 所以只能另寻他法。 思索片刻,陈东决定上山。 这山就是个宝藏! 山上有不少野葡萄,这就是陈东要找的东西。 野葡萄也是藤本植物,但藤蔓要比养殖葡萄细很多。 可野生的东西常年经受风霜雨雪,其韧性与结实程度不是人工养殖能比的。 好在陈东有一把极其锋利的锯子,看准了直接从根部开始割。 即便这已经属于枯藤,但依然结实。 陈东取下了五个弯弯扭扭的藤,总长度差不多有二十几米。 陈东带着枯藤下了山,放在锅里大火煮开,随即调成小火慢慢闷着。 约摸着两个小时后,枯藤在热水中渐渐舒展,粗壮的纤维重新变软。 出锅! 有了原材料,陈东就不愁手艺的问题。 老太太搓麻绳的手艺是一绝,只需要把所有纤维捋直,再按照搓麻绳的原理,把每一根纤维重新组合。 没编成一根绳子,陈东就往上抹上一层盐面,能更有效地去处水分。 藤蔓编成的绳子以“井”字形穿插在一起。 如此一来,便是由点成面,把所有分散的独立单位穿插在一起。 第一张藤蔓席编好,陈东便迫不及待地跑到阳光房,借着梯子爬到顶棚上面。 陈东先在顶棚横插了几根木棍,再把编制好的藤蔓,工整地铺在阳光房上。 保险起见,陈东又在阳光房的顶棚上,围了四根木檩条,免得藤蔓席脱落。 藤蔓席的尾端挂上一根麻绳,再把麻绳绕过绳子。 如此一来,陈东只需要拉动绳子,就能控制藤蔓席的走向。 不过,这种席子只能暂时应急。 一旦长时间暴晒,肯定会面临开裂。 所以还需要对材料再改良! 天气越来越热,好像跨过春天直接到了夏天。 吴家沟的苗子和村民一样,完全瘫在地里,没有丝毫的精气神。 队长急得团团转,怎么也想不到破局的办法。 刘青天现在把所有政策都给了陈东,现在队上一团糟,这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就在这焦头烂额之际,知青队的队长,一脸怒气冲了上来…… 第一百零二章 东窗事发 知青队长有点书生气,长得白白净净,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 虽然一肚子心眼,但平时见到谁都是和和气气。 自从来到吴家沟,就没见他跟谁闹红脸。 毕竟,他只是来镀金,没必要跟谁结仇。 等着三年时间一到,顺顺利利回城,比什么都好。 可这次他是真的发了疯,平时稳健的步子变成了飞奔。 冲到公社的瞬间,嗓门瞬间拔高! 他今天来,只是问一件事。 当初信誓旦旦地说好结对子,现在咋突然反悔? 这不是把人当猴儿耍吗? 这一切都是王二和村民的密谋,他哪知道其中来龙去脉? 白天他看不见村民,还以为都在知青点帮忙呢! 更要命的是,因为长时间没人管理幼苗,现在折损率已经将近三分之二! 现在春耕刚刚开始,情况就这么严重,秋收的时候咋办? 而造成这个后果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队上的某个人! 就是这个人的歪理邪说,唆使知青放弃劳动任务,才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自己当烂泥就算了,还要带着别人走歪门邪道? 这是什么行为?! 一声声质问,问得队长哑口无言。 他从头到尾都是懵的,如今听到如此高的折损率,只觉得膝盖发软。 队上用的种子,是知青的补充种子。 如今折损率这么高,已经到了启动应急种子的标准。 可那些种子,已经在地里了,哪还有了? 如果处理不好,马上就要穿帮! 队长和出纳带头骗知青的种子,这事的恶劣程度不言而喻。 这是典型破坏群众团结,八个脑袋也不够枪毙的! 一想到这,队长的冷汗嗖嗖往下冒。 眼下,能保他不死的,只有眼前的知青队长。 队长赶紧把自己珍藏的碎茶叶末拿出来,恭恭敬敬地沏上茶。 虽然这只是茶叶末,但却是他无上的宝贝,连刘青天到了,他都不舍得拿出来。 然而,知青队长也是城里来的,当然看不上这东西。 队长还是赔着笑脸,让他稍等一会,马上就给答复。 队长要找吴全友商量个主意。 他从村社离开之前,特意嘱咐保卫科干事,在他回来之前,千万不要让知青队长离开! 哪怕是硬留,也要留下来! 队长找了几个平时比较听话的村民,只是随口一问,就知道是王二干的。 出卖王二,他们心里没有半点负担。 工具嘛,不就是用的? 队长气得牙根直痒痒! 自己当懒汉就算了,还要祸害别人,这不是作死吗? 恨归恨,但队长不敢冲动。 骗种子这件事,本来就不光彩,更不能见光。 吴家沟没啥秘密,队上的老娘们儿都是长舌妇,他不确定王二知道多少内幕。 万一给王二逼急眼了,把所有事都抖搂出来,到最后还是死路一条。 有火不敢发,被人捏把柄的感觉真难受! 来不及犯愁,当务之急是,他既要让王二背锅,又保证他不会乱咬人。 队长不善于脑力战斗,这种事还是交给吴全友吧! …… 现在的吴全友,已经摸出了一些门道。 平时接触得少,队长反而对他有些重视,这就叫远香近臭。 最好的办法,就是平时躲在田间地头,谁要是问,就说是视察。 他压根儿没注意,现在已经没人来种地。 队长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在装模作样地溜达。 一见到队长满脸焦急,吴全友顿时心头一喜。 自己的用武之地,这不就来了? 顾不上其他,队长一股脑儿的事儿说了出来。 吴全友脑子一转,立马有了主意。 …… 俩人商量出办法,便兵分两路。 队长回去负责安抚知青队长,而吴全友则找到王二。 一见到王二,吴全友立马变成驴脸,脸色阴沉得滴出水。 没有废话,吴全友单刀直入。 “你之前干的事儿,已经被人查出来了,收拾收拾东西,一会有人来接你。” 王二微微一愣:“啥事?” “啥事?你在知青点胡说八道什么了?” 王二登时心头一沉。 他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被发现。 而且,看吴全友这意思,这应该不是小事,否则不会上来就是如此命令。 王二罕见地开始慌张,一个劲儿地解释,这是队上所有人的意思。 然而,吴全友没有丝毫动摇,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好半天过去,吴全友突然开口:“都是一个队上的,我也不想难为你。” “我给你指一条活路,走不走是你自己的事儿!” 吴全友所谓的活路,就是让王二先答应下来。 王二又不是真傻,哪能答应? 可吴全友态度很坚定,大骂王二没脑子。 他现在不背锅,全队都跟着遭殃。 可他要是答应了,先保住队长和吴全友,他们会在外面想办法给王二救出来。 他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可王二已经听出了门道。 别看现在答应得好好的,到时候谁会救他? 显然,吴全友今天登门,压根没揣着好心思。 每个人都在想脱身的办法,王二也不例外。 沉默片刻,王二点点头,同意了。 吴全友登时暗喜,但脸上没有任何表现,只是冷冷地让王二跟他走。 毕竟,现在知青队长需要一个交代。 王二就是这个交代! …… 村社。 知青队长已经焦急难耐。 即便队长在一旁安抚,也丝毫不能缓解,甚至加重了他的焦虑。 他并不知道,知青队长的心里,还压着一块更大的石头。 终于,吴全友带着王二到了。 进门的时候,吴全友给队长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一切搞定,不必担心。 队长立马会意,瞬间板起脸,怒气冲冲地拍了下桌子。 “老实交代!你在知青点都干了什么!” 王二一脸懵逼地摇摇头:“我没去过啊,不知道啊。”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队长看吴全友,吴全友看王二,王二一脸懵逼地看着知青队长。 没错,他就是要耍无赖。 甭管谁来指认,他就是不承认! 这一招看着拙劣,但在某些时候特别有用! 吴全友拧眉瞪眼:“来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啊!” “我说啥了?” “够了!” 知青队长猛然站起来,指着吴全友鼻尖:“你们觉得有意思吗?” “我在这等你了一下午,等着你们给我的交代!” “结果你们拽来个傻子顶包?” 知青队长压根就不信。 王二看起来就傻兮兮的,能做这种事? 况且,这么大的事儿,肯定是队长的意思! 队长瞬间明白什么叫有苦说不出! 这事跟自己有啥关系? 就在这时,知青队长用力摆摆手:“我不想看你们耍猴儿,也不想听这些!” “知青的春季考察马上就要到了,你告诉我怎么办?” 知青队长冷笑几声:“你应该清楚,知青考察不光是知青的事儿!” 此话一出,队长瞬间心头一颤…… 第一百零三章 一损俱损 按规定,知青每年有四次考察。 考察的主要内容主要是劳动建设和思想学习。 更直白点说,就是检查知青的种地情况,这直接反应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结果! 考核分成甲乙丙丁,四次考察直接决定了返乡回城的时间。 一般来说,知青一共要经历12次考核。 假如考核结果出现了“丁”,那就要加一年。 在上面看来,这就是没有教育好,相当于学生留级,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知青队长说得对,这考核是针对知青,但也针对地方公社。 如果大批知青出现问题,那就说明当地公社有问题! 说到底,这事是一损俱损。 利害关系摆在眼前,队长哪能不服软? 他现在很清楚,用王二堵枪眼,显然是没意义的。 知青队长登门,不光是兴师问罪,更是要一个确切的办法! 可现在,哪有办法啊…… 知青队长上下打量着他们:“我明天会启动补充种子,但你们必须帮我们种地!” 补充种子! 队长一听这四个字,脑子都大了。 压力之下,吴全友立马改口。 “这事确实是我们的问题,我也不推卸责任。” 吴全友和队长交换个眼神,轻声道:“应急种子是你们最后的底线,轻易不能动。”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想办法解决苗子的事儿,争取一个好结果。” 这话还像句人话! 知青队长眉头微微舒展一些:“你有办法?” “我们都是庄稼汉,做这活儿手到擒来!” “得了吧。”知青队长冷笑几声:“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最后一次!再相信我们一次!” 知青队长也想要个好结果,现在有了吴全友的保证,心里确实踏实一些。 “再信你们一次!下周就是考察周,你们给个时间!” 吴全友牙都快咬碎了:“那就一周!” “五天!五天我必须看见时效!” 知青队长不紧不慢道:“结对子是你们提的,私自毁约的也是你们。” “你们也不想背上一个背信弃义的帽子吧?” …… 把知青队长送走了以后,俩人默默无声地坐在马扎上。 半晌儿,队长才缓缓开口。 “老吴啊,你为啥要出这个办法?” “咱俩还有得选吗?”吴全友低声道:“难不成,你要告诉他,咱们不光背信弃义,还把他们的种子骗来了?” 的确。 吴全友这是一招弃车保帅,甩出一个小问题吸引火力。 最起码,给自己争了五天的时间。 至于这五天能不能拿到结果,只能看老天爷了! 吴全友当即拿出对策。 先组织几个老庄稼汉,去知青的责任田里看看,这苗子到底有没有抢救的必要。 半个小时后,吴全友带着十几个庄稼汉到了知青的责任田。 这十几个人都是精挑细选的种地好把式,到了田里就看出了问题。 这苗子虽然半死不活,但还是能抢救一下。 所有的问题都出在营养上,只要化肥能追上,再保证日照充足,问题应该不大。 这是个相当振奋人心的消息。 可还没兴奋多久,吴全友的脸上又一次蒙上愁容。 当初,刘青天带来二十斤化肥。 理论上来说,稀释后以后能得到一百斤液体化肥。 本来这是一个相当富裕的体量,可全被他送给了陈东。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陈家的化肥搞来! 用脚趾盖想想都知道,陈东肯定不会借。 明抢? 这小子手里不光有沙喷子,还有弩,容易闹出人命。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往往还有一条路,那就是绝路。 或者说,只要打破底线这堵墙,那简直是通天大路宽又阔! 吴全友的眼中渐渐发出一抹阴仄。 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偷! 可是谁来干这事呢? 片刻间,吴全友已经有了主意。 …… 半夜。 吴全友从知青点回来以后,直奔王二家。 一看吴全友上门,王二心里就打鼓。 然而,吴全友并没有为难他,反而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只要明天天亮之前,把陈家的化肥偷出来,之前的一切都既往不咎! 可如果偷不出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王二本来想拒绝,可吴全友毫不客气地戳穿他。 “小偷小摸的事儿,你不是没干过,装啥正人君子啊?” 片刻,吴全友把声音压低许多:“你自己偷东西,你就是贼。” “你帮我们办事,你就是大公无私。” 王二有些错愕。 是啊,给官府当贼,那还是贼吗? 王二的脑子想不明白这种事。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无路可走。 那就干一次吧! 送走了吴全友,王二做了很强的心理准备。 当初被陈东枪顶脑门的样子,他可历历在目。 这深更半夜的,万一真让陈东一枪崩了,自己可就成了冤死鬼! 出发之前,王二也想了。 那二十斤化肥很显眼,应该不算难找。 而陈东每天种地的地方都在阳光房里,那化肥八成就在这附近! 王二趁着夜色上了山,围着阳光房找了一圈。 月光下,几个淡黄色的麻袋,藏在小小的土堆后面。 王二登时心头一喜,赶紧打开个口子。 灰白色的颗粒瞬间出现在他面前。 手感发涩,味道偏酸。 这就是化肥的特征! 太好了,今晚能交差了! 王二喜滋滋地把麻袋扛在身上,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跑。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不用被束缚,终于自由了! …… 第一章 给我粮! 风雪夜。 兴安岭,吴家沟。 陈东躺在火炕上发呆,四肢终于有了知觉。 一天前,他还在参加荒野求生的录制,最后的意识是被人推下山。 再一睁眼,陈东已经躺在冰天雪地,如果不是母亲冒雪进山,自己没机会再睁开眼。 泛黄的日历牌上清楚地写着,1959年腊月初三。 没错,他重生了。 上辈子,陈东作为农业大学的高材生,毕业后加入探险行业。 当初孤身进入滇缅老山,一待就是190天,自此一炮而红,人送外号荒野仙人。 然而,所有的荣誉在此刻全部清零,成了光屁股山民! 但他并不难过,反而有些庆幸! 自己终于有机会尽孝了,终于可以弥补毕生的遗憾! 一扭头,陈东环顾着这间又小又窄的泥坯房,除了亲切,更多是怒意。 吴家沟上百户人,只有陈家是外来户,处处遭队上排挤,就连建房子都被赶到山脚。 雨天漏雨,晴天暴晒,碰上下大雨,全家吓得不敢睡,生怕泥石流。 这都不是人过的日子! 转天早上,一群人从远处走来,一脚踢开木栅栏做成的院门,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 “队上发补贴粮,当家的出来!” 陈东刚从炕上挣扎起来,陈母已一溜小跑过去。 “添麻烦了啊!吴出纳!”陈母满脸堆笑道。 出纳名叫吴全友,年纪不大,但在吴家沟辈分相当大,又是队上的会计,嚣张得不行。 而最针对陈家的,非他莫属! 吴全友鼻孔朝天,歪头道:“山脚老陈家,二斤棒子面。” 粮员刚拿起秤杆,陈东立马走上前,满腔怒火喷涌而出。 “个人每天定量是一斤三两,我家四口人,应该是五斤二两!” “你这是克扣!” 吴全友不耐烦地摆摆手:“你爹是瘫子,你妹干不了活,你妈最多算半个人,你想吃多少啊?” “你妈是半个人!你全家都半个人!” “我是出纳,你敢跟我这么说话?” 上辈子的隐忍在此刻终于爆发,陈东抄起柴刀,刀刃直逼吴全友面门。 “出纳多鸡毛?” “少一两,我让你出殡!” 众人只是短暂的震惊,随即便面露讥讽之意。 “一个天天挨欺负的货,今天硬起来了?”吴全友嘲笑道:“你少在这吓唬我,我……” 话没说完,吴全友瞳孔紧缩,猛然闭嘴。 生锈的柴刀破风而下,一声惊呼,侧身想躲,猛然觉得肩头一凉。 柴刀刺破袄子,陈东面无表情。 “我让你放粮!” 众人彻底被吓住,逆来顺受的陈东,今天真发疯了! 粮食是公家的,命是自己的,吴全友气势全无,赶紧叫人扔下六斤棒子面。 陈东露出一抹冷笑:“老子还真看不上这点玩意,等老子吃肉的时候,一定让你们闻味儿!” 此话一出,刚要离开的人群又顿住脚步,随即窃窃私语。 “这小子饿傻了吧?” “大雪封山半个月了,牵狗都不敢进山,他三头六臂啊?” “他家穷得连猎网都没有,靠嘴抓啊?” …… 人群的讥讽愈发明显。 陈东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南到亚马逊,北到塔里木,哪次不是地狱难度? 进山打猎算个屁啊! 一把柴刀换来六斤粮食。 全家将近一个月没吃上饱饭了,现在冷不丁看见粮食,眼泪都出来了,就连瘫在炕上的爹都挤出一点笑。 陈东默默发誓,陈家四口挨饿的时代结束了! …… 深冬的山被称为猎户坟墓。 不仅仅因为环境恶劣,更因为大型猛兽出没,碰上非死即残。 队上的人根本不知道,白天是猛兽的时间,小动物则在晚上出没,这是自然法则。 而陈东恰恰深谙其道。 山腰上。 陈东发现了绝佳狩猎地,山腰属于上窄下宽,野兔最喜欢这种便于逃跑的地形。 转头,他捡来一些树枝,乱七八糟地往外扔,只留下唯一一块干净雪地。 随即,陈东把麻绳系成索套,另一端连在树上。 做完这一切,陈东就掏出一个避风雪洞,缩进去暂避严寒。 野兔喜欢找障碍少的路,所以一定会往干净的雪地跑,必然踩进索套里,一旦触发陷阱,兔子会被瞬间吊起来。 不需多时,麻绳嘭的一声收紧。 来了! 陈东出去一看,一只硕大的兔子正在索套里扑腾,挣扎几下就没气儿了。 陈东拎着兔耳朵掂了掂,这东西长不大,一只不过四五斤,去皮去毛最多剩下二斤多。 显然,不够吃。 不过,陈东一点不慌,兔子是一雄多雌的群居动物,出来觅食的没回去,肯定会有兔子来找。 索性,多下几个套! 陈东缩在雪洞里,静静地听着麻绳绷紧的响亮。 天亮之时,地上堆满了十几只兔子,兔肉能解馋,兔皮能给母亲缝成马甲! 荒野生存第一法则,用最小的体力,换取最大的回报! 陈母醒了以后就找不到陈东,急得直打转,陈东一进门,先迎来老母亲爱的大巴掌。 “小兔崽子!死哪去了!” “急死我了!” 陈东笑嘻嘻地把兔子摘下来:“你看这是啥?” “兔子!” 在这青黄不接的季节,十几只兔子的冲击力相当大! “你从哪弄的?”陈母又惊又喜。 陈东淡然一笑:“山老爷给的!” 陈母骂归骂,但打心眼里高兴,昨天刚吃上棒子面,今天又有肉吃,皇上也就过这种日子吧? 陈东找来一块石板,架起炉灶,直到石板滚烫,才把分割好的兔肉放上去。 “滋啦!” 兔肉在石板上冒出青烟,陈东赶紧撒上盐面,纯粹而浓烈的肉香随风传开。 短短几分钟,陈家外面围了不少人,各个猛抽鼻子,心中无不震惊。 大雪封山,草根都断顿了,这小子居然有肉吃? 人群中,有个大眼睛姑娘忍不住了,面带娇羞地走上前,声音压得相当低。 “我叫周晴,是下乡知青,能不能……” 周晴两眼看着兔肉,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随即从兜里翻出一块大虾酥。 “我跟你换一块肉,行吗?” 大虾酥? 这可是好玩意! 陈东乐颠颠地接过来:“小雅,快来谢谢姐姐。” 小雅才七岁,奶声奶气地说了声谢谢。 陈东不是抠门的人,直接邀请周晴坐下,反正兔肉多的是! 此时,人群中走出一个小孩,也想要一块肉。 这是吴全友最小的儿子,看得陈东直心烦。 “想吃肉啊?让你爹弄去!” “去去去!赶紧走!” 门外几十号人,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陈家人吃肉,越闻越饿,越饿越闻。 再想想自己家里的树皮磨成的粉,恨得直跺脚 …… 吴全友正在家里养伤,他小儿子是哭着回来的,一听是被陈家人撵出来了,简直火冒三丈。 打老的,骂小的,没天理了! 比吴全友更生气的是吴德贵。 吴德贵作为白家长子,到现在也没娶媳妇,追求周晴两年了,可周晴压根不同意。 现在周晴居然去陈家吃饭了? 爹挨揍,弟挨骂,心上人被抢,吴德贵杀人的心都有。 当下,吴德贵一拍桌子:“几只兔子就让他狂起来了,我也进山!” 第二章 救他?求我啊! 吴德贵先带上猎枪,跨上子弹带,又去知青点找周晴,说要带她进山打猎。 周晴满脸嫌弃,一个劲摇头。 可一听说有肉吃,心里还是有些动摇。 日子太苦了,不是树皮就是观音土,胀肚还便秘。 周晴这个从省里来的大小姐,精神和肉体都在崩溃的边缘。 眼见周晴答应下来,吴德贵乐开了花,带着周晴匆匆进了山。 然而,山里的环境比他想的更恶劣,风雪漫天,步履维艰,还没到半山腰,俩人已经冻得没知觉了。 …… 到了晚上,吴德贵也没回来,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 更严重的是,女知青也跟着走了,万一要出点事,吃不了兜着走! 吴全友请来所有老猎户,想搜山救人。 可现在这个季节进山,是十死无生,任务最终落到老**身上。 老**是出了名的猎户,一生战绩无数,打狼猎熊都是常事。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老**刚到山上就碰上打头风,几个小时就败下阵。 他很确定,吴德贵现在未必死了,但肯定没法救了。 可吴全友哪会放弃,有人给出了主意,说陈东前几天进山了,平平安安回来。 不如,去求陈东。 吴全友牙都快咬碎了,陈家给自己低了一辈子头,现在让他去求陈东这个废物? 可想想儿子的命,只能先认怂服软! 陈家。 吴全友低三下四地站在陈东面前,恳请他进山救人。 陈东冷笑几声:“你克扣我家粮食的时候,没想过有今天?” “我、我给你道歉!我错了!” “道歉有屁用!” 陈东砰的一声拍响桌子:“五十斤棒子面,少一斤都免谈!” “啊?” 吴全友满脸震惊,咬着牙根,低声道:“这是一个人将近两个月的口粮,太多了!” “行啊,那就让你儿子冻死吧。” “哎呀!”吴全友重重一跺脚:“就五十斤!” 傍晚。 吴全友把借来的棒子面放到陈东面前,陈东脸上露出罕见的笑。 眼看着要过年了,有了这些棒子面,最起码能保证全家安然无恙的过冬! 可陈母确实五味杂陈,一是担心吴全友报复,更担心儿子进山的安全。 陈东让她把心放肚子里,山老爷不收他这条命,否则也不能带着兔子回来。 不过,这次要进山救两个人,必须有个帮手。 陈东想了想,把王吃饱喊了过来。 王吃饱长得五大三粗,为人憨厚,爹妈死之前给他起这么个名,就盼着这辈子饿不着。 上辈子,陈东和他是难兄难弟,都没少被吴德贵欺负,现在自己重生回来,吃肉哪能忘了兄弟? 王吃饱知道以后倒是挺高兴,哪管什么危险,能跟陈东出去玩就行! 知道陈东要进山以后,队上的人都来围观的。 老**无功而返,现在处处被人排挤,现在把邪火全都撒在陈东身上。 “小崽子,你现在装犊子,到时候哭都找不着调!” 陈东低头收拾着包袱,轻声道:“凭本事吃饭罢了,你不用在这酸。” 一句话怼的老**面红耳赤,激动之下放出狠话:“你要是能把人救回来,我把53式半自动送你!” “你要是救不回来,往后别往山上跑!” 陈东瞬间来了兴致,正愁没趁手家伙事呢! 山脚下。 陈东在心里盘算,北峰陡峭,南峰平缓,但风是从南往北吹,如果吴德贵从南坡子走,肯定是顶风上。 反而是西面有北风做遮挡,会好走一些。 吴德贵不是傻子,肯定会选这条路! 有了基本路线,陈东便和王吃饱大步流星地出发。 西面比较偏,山路更难走,刚走到西坡,阵阵窸窣便传到陈东耳边。 陈东拽着王吃饱缩在雪包后面,再定睛一看,是狗獾! 狗獾是平头哥近亲,生性勇猛好斗,这年头还不是保护动物。 王吃饱瞬间坐不住了,作势就要冲出去。 “八狗子身上全是油!绝对是过冬的好东西!” “我还不知道是好东西?”陈雷低声道:“按理说,狗獾冬天蛰伏,不该出现。” “除非……” 陈东环顾四周:“附近有猛兽,给它惊了。” “啊?” 王吃饱没有进山经验,明显有些害怕:“是熊瞎子?” “不好说,反正不对劲。” 王吃饱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碰上个肥货,就这么让它跑了?” “放心。”陈东摸出麻绳,低声道:“跑不了!” “你从侧面绕过去,在前面弄出点动静。”陈东吩咐道。 “好嘞!” 王吃饱绕了过去,陈东已经紧贴着地面拦下绳索。 狗獾一旦受惊,一定选择回头路,加上它腿短,势必会被绊住! “啪!” 王吃饱刚弄出点动静,一道黑影便冲陈东射了出来。 “嘭!” 狗獾被麻绳绊个四脚朝天,陈东立马飞扑上去,一手掐住狗獾脖子,反手摸出腰后柴刀。 手起刀落,一击毙命! 顷刻间,狗獾没了声息。 陈东手脚相当麻利,开膛破肚,取出内脏只是几分钟的时间。 随即又把内脏反方向丢出去,防止凶兽闻到血腥味追上来。 王吃饱在旁边都看傻了:“杀猪的王屠子都没你快啊!东哥!” “行行行,别捧了,快走吧!” 陈东扛着狗獾,按照预定好的路线在山里找人,几番周折,终于在崖壁下找到奄奄一息的俩人。 陈吴德贵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救、救我。” 陈东白了一眼,从地上抓起一把雪,直接塞到他嘴里:“死不了就行!” 让陈东担心的是周晴。 周晴的袄子已经湿透,后背已经结冰,没冻死纯粹是八字够硬。 照这么下去,肯定熬不到山下。 陈东立马让王吃饱捡点树杈,升起一个小火堆。 周晴眼含感激地挤出两个字:“谢谢。” “先别谢了,保命要紧。” “你听我说,你必须把衣服换了,要不你就得死在山里!” “我没衣服啊!” “你穿我的!” 周晴脸色一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在活命面前,什么都不太重要。 她使劲想挣扎起来,但身子实在太虚了。 “我、我坐不起来,怎么办?” 短暂的沉默后,陈东低声道:“我帮你脱吧。” “你放心,我一定闭眼睛!” 吴德贵像回光返照似的,嗷的一声坐起来:“周晴!你不能让他脱你衣服!” “去你妈的!你懂个屁!”陈东怒吼一声。 周晴咬紧牙关,浑身不由得颤抖:“你闭眼睛!” “好!” 王吃饱背过身,既防止吴德贵偷看,又能当人墙,给周晴挡住一点风雪。 陈东像盲人摸象似的,一层层剥开周晴的衣服。 让他心惊的是,周晴的内衣也湿了…… 第三章 暴雪 虽说陈东两世为人,可现在把手搭在一个陌生姑娘的内衣上,此刻也觉得脸红心跳。 衣服一层层,一件件地往下剥。 周晴紧咬牙关,心脏都要蹦出来了,而陈东的声音又在她耳边悠悠响起。 “我找不到你,你往我怀里靠一点,我……我把衣服给你穿上。” 周晴抬起僵硬的胳膊,雪白的胸口渐渐浮出水面。 她实在受不了这种煎熬,猛然一回头,看见陈东确实紧闭双眼,这才狠狠心,完全靠在陈东的怀里。 陈东手一抖,忽然碰到一处隆起的柔软。 卧槽…… 陈东心脏狂跳,想道歉又觉得不太对劲,只能在火堆上架起石板,试图转移话题。 周晴也别头扭到一旁,对刚才的事儿闭口不提。 寒风四起,火堆摇摆。 獾子肉放在石板上炙烤,丰润的油脂渐渐渗透。 肉片渐渐变成焦褐色,即便没有任何调料,即便獾子肉又硬又柴,可在此刻依然是珍馐美食! 吴德贵挣扎起来,也想分上一块肉,却被陈东一道窝心脚踢回去。 “滚犊子啊!没你份!” “只要你活着,我就能交差,别的跟我没关系!” 说罢,他已经把带血的柴刀插在地上,冲着王吃饱呶呶嘴:“过来吃肉!” 仨人大快朵颐,吴德贵眼巴巴地看着,连块肉渣都没分到。 恢复了体力,陈东背起周晴,带走往山下走。 至于吴德贵嘛…… 王吃饱眼里已经放出光! 平时吴德贵没少欺负他,现在不报仇还等啥时候? 吴德贵几乎是被踢下山的,到了山脚的时候,整个人就剩半口气了。 见到吴全友,吴德贵嗷的一声哭了出来。 “爹啊!陈东不拿我当人啊!” …… 不管咋样,陈东不但把吴德贵救回来了,还顺手打了一只狗獾! 队上的人再不敢有半点轻视,见到陈母都要客气三分。 陈东当然知道他们的小心思,无非是想混一口肉吃。 做梦去吧! 陈东把獾子肉一分为二,给王吃饱一部分,剩下的自己留下。 獾子身上的肥肉被他放在锅里炼成油,味道不比猪油差! 东北的冬天就是天然大冰箱,陈母想把没吃完的肉冻起来,但被陈东拦下来。 现在各个都饿红眼了,这十几只兔子足够让人疯狂。 生存法则第二条,好的仓储条件,比打猎本事都重要。 当务之急,是一个安全的仓房。 寒风呼啸。 陈东撩开窗帘,看向漫天乌云,便知道明天又是暴风雪。 正好,在家修理仓库! 转天,陈东刚起床,院外忽然走来一人。 定睛一看,是周晴。 陈东对这个女知青印象还是不错的,不光人漂亮,还知书达理,相当的讨喜。 周晴这次来,是为了感谢陈东的救命之恩,但物质匮乏,实在没什么好东西,把压箱底的糖块拿了出来。 陈东心头一热,糖块虽然不值钱,可在这年代,也是一等一的稀罕物。 二人在这聊得火热,窗外却骤起寒风。 洋洋洒洒的雪花瞬间成了雪炮,漫山遍野充斥着山风嚎叫,老旧的木制门窗咯吱作响,好像下一秒就要崩裂。 拾来的柴禾在炉子中劈啪作响,周晴紧张地望着窗外,又想起在山中的惊险。 “这雪太吓人了。” 陈东看向窗外,喃喃道:“是啊,又是暴雪啊!” 说罢,他转身抄起火筷子,从炉灰里扒出一个煨好的土豆。 “没吃饭吧?”陈东把土豆递在的周晴面前。 周晴有些吃惊,咽了咽口水:“你…怎么会有土豆?” “山老爷给的。”陈东又往前递了递,笑道:“快吃吧!” 周晴叼住棉手闷子,轻轻一扯,露出雪白的小手,剥开滚烫的土豆,低头大快朵颐。 雪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周晴愈发着急,陈家在山脚,距离知青点足足七里地,这天气根本回不去! 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就是祈祷雪小一点。 周晴急,吴德贵更急。 他带着周晴进了山,差点没回来,主要为了周晴道个歉,顺便找回点脸面。 可风雪不停,他只能干着急。 …… 天色愈发阴沉,陈东打破沉默。 不管咋样,先填饱肚子是正事儿。 陈东拿出冻硬的兔肉,挖了一勺獾子油下锅,再拿出所剩不多的干辣椒。 呲啦! 兔肉和干辣椒爆出香味,獾子油给兔肉增加几分香腻,光是闻一下就觉得口水直流。 周晴满脸都是歉意,明明自己是来道谢的,又让陈东破费。 陈东倒是不在意,这玩意对别人是个宝儿,但对他无所谓。 要多少,就有多少! 周晴心头一热,比起死缠烂打的吴德贵,陈东比他好了不知多少倍! 眼看风雪越来越大,周晴实在没办法,只能在这借宿一宿。 陈东着实被惊到了。 这年头思想相当保守,别说在异性家过夜,没扯证住在一起都被骂成荡妇。 这…… 周晴很笃定,无论如何都不会在风雪中冒险,那是她一辈子的阴影! 陈东家很小,想留宿只能和陈东在一个房间,而陈东只能在地上将就一宿。 周晴满脸羞红,心中五味杂陈,声音低的像个蚊子。 “你不能睡地上,会、会落病根。” “褥子下面铺草了,不碍事。” “你、你上来睡。但是……别脱衣服。” …… 眼见陈东爬上了炕,周晴猛然惊醒,瞬间脸颊发烫。 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虎狼之词! 万一陈东不老实,那就是羊入虎口! 随即她又赶紧安慰自己,陈东肯定不是那样的人,当初在山里,自己差不多脱光了…… 一想到这事,周晴的脸比火炕还烫。 狭小的火炕容不得挪动,陈东只是翻个身,手不经意地蹭在周晴身体上。 虽然穿着衣服,但二人如同触电一般,电流顺着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直到了后半夜,陈东突然听到房梁上传出轻微的开裂声。 多年野外生存的经验,让陈东浑身一激灵,赶紧跑到大卧室,把父母和妹妹喊起来。 房梁要塌了! 陈东一手拽着母亲,背上扛着瘫痪的父亲,先把他们转移到空白地。 等陈东折返回屋里,刚趴在炕沿,要把周晴喊醒,头顶突然轰隆作响,砖瓦泥块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一瞬间,陈东直接趴在炕上。 好半天过去,房顶不再掉落石块。 万幸。 三角形的房梁给他撑出一片空间,陈东没受什么大伤。 突然,陈东闻到到一股香草的芳香,一抹柔软正戳在的鼻尖。 陈东猛然觉得不对,抬头一看,自己不偏不倚趴在周晴的胸上! 这能不软乎吗! 周晴脸红得能滴出血,可心里还是挺暖和。 在她看来,这个男人是在用自己的身体,给自己彻底护住! 书里说的英雄,在此刻被具象。 陈东老脸通红,赶紧把周晴拉起来,先转移到空地再说。 房子年久失修,又碰上暴雪,生生把房梁压塌。 寒风中,陈母的眼泪唰地留了下来。 陈东心头一疼,赶紧上前安慰道:“别担心,这不还有我呢。” “说得容易,可咱盖不起房子!” “数九寒天根本没处找木料,就算找到了,也没人会帮咱家。” 陈母突然感觉前所未有的绝望。 丈夫瘫痪,女儿还小,大儿子虽然懂事,可改变不了现实。 本就处处遭人排挤,如今头无片瓦遮身,脚无立锥之地,怎么能不绝望? “要不,咱从这走吧。” 陈母忍住眼泪,重叹一声:“没准能碰上别人不要的窝棚,好歹先过一冬。” 走? 那就真成了流浪汉! 陈东既然重生了,哪会让家人颠沛流离? …… 天亮之时,风雪渐停。 吴德贵再也忍不住了,怀里揣着四个鸡蛋,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哪知一知青点才知道,周晴大白天就去找陈东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他再三确认,周晴确实一夜未归! 吴德贵只觉得一阵晴天霹雳,劈得他心头发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发生什么还用说吗! 转头,吴德贵疯了一样跑向陈东家…… 第四章 报复 陈东把目光瞥向旁边的泉眼,只要能把水引出来,就能浇出一条冰道。 短暂的思索,陈东决定把位置选到北峰。 北峰陡峭,沿途没有障碍物,一旦把这条路打通,这个冬天就不犯愁了! 说干就干! 泉眼呈月牙形,这可谓是得天独厚的条件。 陈东捡来一些石头,又就地取材挖了点土,以拦水坝的方式把泉眼挡住。 在水压的作用下,平静的泉水渐渐翻涌,短短几分钟竟喷出半米之高。 水花落在雪上,瞬间结成冰面。 陈东先往下滑了一根,冰道虽然不够长,也不够平整,但向山下输送木材已是足够。 周晴也不过二十岁出头,是个玩心正重的年纪。 此刻突然有些兴奋,也想坐在冰道上滑下去。 周晴这副可爱模样,陈东又怎么会拒绝,便把所有木头捆在一起,做成一个又大又稳的木筏。 冰道上,陈东靠着两根麻绳,不断在冰道上调整方向。 周晴忍不住惊呼,本能地搂住陈东的腰。 直到到了山脚,周晴才猛然察觉。 一瞬间,周晴的脸又红了。 陈东拍拍屁股上的雪,带着木排往家走,顺便又在路上捡了不少松树枝。 左邻右舍都在用木桩子搭防护棚,一看陈东带回来这么多原木,所有人都傻了。 吴德贵也满脸震惊,那把破斧子不可能伐木! 陈东瞥向吴德贵:“啥时候叫爹啊?” 吴德贵脸一红:“你、你把房子盖起来再说!”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陈东把木排扔在一旁,又闷头挖起土。 短暂的错愕下,人群渐渐冒出嘲讽。 就算木头好能咋样?他自己能夯地基? 到头来还是白费! …… 天黑了,所有人都躲进草窝棚里。 孩子的哭声,大人的抱怨,牙齿的撞击交织在一起。 夜晚气温骤降,气温已到了零下三十度,四面漏风的草棚子根本挡不住风。 反倒是陈东的棚子,整体呈三角形,四周用塌房的碎砖残瓦挡风,再用松树枝和枯草遮蔽,最大程度地保证取暖。 而他白天挖出一条沟,才是真正的点睛之笔。 整条沟呈蝌蚪状,大头长尾,在沟头的位置点火,热气会顺着长沟传到棚子里。 这是典型的火龙沟,故宫的暖阁用的就是这种原理。 火不能浪费,陈东把原木剥皮,底端放在火里烤。 想让房梁经久耐用,必须经过碳化处理。 陈东坐在棚子外,借着火堆烤起兔子。 肉香味一出来,草棚子里纷纷伸出头,各个看着兔子猛咽口水,又咬牙叹气,悻悻缩回帐篷里。 …… 半夜来了一阵狂风,吹翻无数棚子,给人冻得嗷嗷鬼叫。 陈东的棚子本来就热,大半夜外面又鬼哭狼嚎,家人都睡不好。 陈东直接从帐篷里冲出来,怒吼一声。 “不睡觉叫唤个屁啊!” 一嗓子让所有人都发愣,不是因为陈东气势足,而是因为他居然穿着单衣! 这棚子里是有多暖和! 平日里狰狞的邻居突然变得和蔼,甚至开始变得谄媚。 谁都想到陈东的棚子里暖和一会儿,在外面冻一宿,肯定要死人的。 陈东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做啥美梦呢?” “你们死不死跟我有啥关系?” “都是邻居嘛,你别这么绝情啊!” “呸!”陈东狠啐一口:“你们也配说这话?” “滚滚滚!赶紧滚!” …… 陈东转身进了棚子,这群人硬是在外面冻了一夜。 灾后重建刚结束,生活队长和知青队长带人赶来,而吴德贵满脸坏笑地跟在最后。 队伍的最后,周晴已经被麻绳捆起来,脸上的泪痕尚未干涸, 陈东和周晴搞破鞋,俩人必须都带走! 陈东突然有些心疼,这么好的姑娘为啥要蒙受这种冤屈? “她只是在我家借宿一宿,你就给扣这么大帽子,不公平吧?”陈东凝眉厉声道。 “公不公平,不是你说了算!” 陈东凝视着周晴,久久未言,这种事很难自证清白,自己倒是无所谓,可周晴的名声就毁了! 就在这时,身负麻绳的周晴突然抬高嗓门。 “我俩是正经男女关系,我俩已经订婚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第五章 娶我!就现在! 周晴突如其来的惊呼震住现场所有人。 知青队长微微一愣,随即怒斥:“周晴!你发什么疯?” “你不想回城了吗?”吴德贵帮腔道。 “我没胡说八道,我和陈东是真心相爱!” 吴德贵脸上的坏笑登时凝固在脸上,心中升起滕然怒火。 他本想报复周晴,这怎么还给他俩成全了? 自己来当媒人了? 羞愤之下,吴德贵的声音越发低沉:“周晴,你可别犯傻!” “你要是嫁给他,你就得把户口迁过来,变成地地道道的农民!” 眼看周晴不说话,吴德贵僵住的嘴角重新露出笑意。 哪知周晴突然抬高嗓门。 “陈东!你娶不娶我!” 陈东还处于懵逼当中,看向周晴立马清醒过来。 “你说个彩礼!我娶!” “二斤棒子面!我跟你走!” 陈东只觉得热血直冲天灵盖,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上辈子自己为了娶媳妇,搭进去半辈子积蓄,如今二斤棒子面就能娶媳妇? 好事送上门了! 吴德贵气得面色发白,咬牙切齿地看着周晴。 “我也有棒子面!你为啥不嫁我!” “嫁你?你也配!” 周晴狠啐一口:“没本事还学人家进山,要不是陈东,我已经喂狼了。” “要是没有你爹,你自己都得饿死!” 众目睽睽之下,吴德贵被贬得一无是处,脸上青红不定,连着说了三个好。 “按照规定,结婚就要从知青点搬出来!你搬啊!” 周晴心头一震,搬出来,那住在哪? 吴德贵赌的就是这一点,周晴最多从嘴上过过瘾,可不会拿自己身子开玩笑! “好啊!那就搬来!”陈东悠悠道。 周晴和吴德贵同时一怔。 随即吴德贵嘴角露出一抹讥讽:“你做什么美梦呢,你当周晴真嫁给你啊?” “我搬!”周晴突然变得格外坚定! 吴德贵的步步紧逼让周晴彻底清醒,吴德贵铁了心要恶心自己,哪能让他得逞? 另外,相比于吴德贵,她更相信陈东! 周晴的肯定,让吴德贵像个马戏团的猴子,呆愣愣地戳在原地,连他自己都觉得滑稽! 转头,周晴看向陈东,俩人不知从哪冒出的默契,一个眼神,俩人瞬间明白。 陈东转头拎出吴德贵给的棒子面,顺手递在周晴手里。 “嫁给我!” “好!” 周晴接过棒子面的瞬间,吴德贵气得暴跳如雷。 “那是我家的棒子面!” 陈东呵呵一笑:“你要不说我都忘了,这是你爹亲手给我送来的!” 就在吴德贵语塞之际,周晴已经看向知青队长。 “王队长,他娶我嫁,名正言顺了吧?” 一切都符合程序,王队长还能说啥,只能带头转身先走,吴德贵愤愤一跺脚,紧跟在身后。 知青队长一走,只留下周晴和陈东,还有一群吃瓜群众。 一道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射向她,非议声随之而来。 “姑娘不知羞,主动往汉子被窝里钻。” “可不,没准都怀崽子了!” …… 陈东什么都没说,转身进了屋,端出一盆凉水,天女散花似的泼了出去。 谁都没想到陈东会如此凶猛,猝不及防之下被泼个结实。 数九寒冬,连个避风的窝棚都没有,如今被泼了一身凉水,各个冻得面色发青,哭爹喊娘。 转头,陈东攥住周晴通红的小手,带着她直接进了屋。 周晴只觉得脸颊发热,说不出是羞的还是冻得。 半晌儿,周晴才试探着开口。 “你、你这么对他们,会不会……” 陈东冷笑几声:“你嫁了我,就是我媳妇,保护你是应该的!” 周晴瞬间觉得脸颊发烧,甚至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只能暂时藏在心里。 而陈东两世为人,咋能不知道周晴的想法。 只是,把话说穿了,周晴一定更尴尬…… 很快,知青队的人把周晴的行李送过来,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笑话。 看看这个最美女知青,是怎么钻进穷汉的被窝! 傍晚时分,周晴住进陈东的窝棚。 男女老少都支棱着耳朵听,盼着晚上能传出压床板子的声音。 窝棚里的周晴穿着厚厚的棉衣,睡觉也不肯脱去半分,她本想穿着衣服睡一宿,可没想到这窝棚里实在太热了。 要不,脱几件吧…… 周晴侧卧在身旁,月光映出她完美的玲珑曲线,陈东只觉得口干舌燥,只恨自己把窝棚的保暖做得太好。 陈东以为周晴睡着了,就想着脱下衣服,好歹凉快一会儿。 就在这时,陈东突然惊恐的发现,周晴不但没睡,还把扣子解开了,胸前的雪白直冲眼球。 与此同时,周晴猛然一回头,正看见陈东盯着自己。 “啊!” 周晴比陈东更惊恐,眼看着就要喊出声,陈东立马把她嘴堵住,随即拿起外套,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跑到外面。 冰天雪地,气温已超过零下三十度。 陈东从来没觉得寒风也能这么舒服! 索性,陈东找个避风的雪窝子先躲一夜,心中也在暗暗发誓,必须马上把房子盖起来! 再这么下去,周晴不疯,他都要疯了! …… 转头早上,陈东见到周晴,张嘴就想解释昨晚的事儿,哪知周晴瞬间羞红了脸,抿着嘴让他不要说。 昨晚的一切就当没发生,但是今晚必须想个办法! 陈东只能叹了口气,让周晴歇着,自己继续盖房子。 周晴执意要跟着,让陈东着实有些诧异,周晴红着脸敷衍,说自己不能白吃饭。 可实际上,她明显感觉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只有陈东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哪怕吃点苦,也不算什么。 在一众人的艳羡中,陈东带着周晴出了门,丝毫没注意远处吴德贵醋意满满又恶毒的眼神…… 房子的主要结构已经完成,两端的碳化让房梁更经久耐用。 而如今要做的,是挑一些胳膊粗细的木头,作为墙体结构,这样才能抵御整个严冬。 掉在地上的木头,都是比较孱弱的,合适的木头都在树上长着,只能一点点砍。 起初还挺和谐,陈东爬树砍树枝,周晴在树下归拢。 可陈东的斧子本就接近报废,之前伐木已经算是尽忠了,再也受不了这种力道,斧子头直接拦腰崩开。 陈东微微一皱眉,心想也没什么,反正还有一把备用斧子。 陈东和周晴先把收集好的木料运输到队上,再想找斧子,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陈东突然发现吴德贵一脸坏笑的站在身后,手里正拿着一把斧头。 一看到这样,陈东什么都明白了。 不等他开口,吴德贵先说话了。 “周晴啊,你不是说他一身本事吗?你不是愿意跟他做苦命鸳鸯吗?” “没有斧子,你们用什么盖房子啊?” 周晴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道:“把斧子还给我!” “你的斧子?”吴德贵一脸无赖道:“你喊它,它答应你么?” 陈东轻轻摁住周晴的手,轻声道:“没关系,没有斧子,咱们一样盖房子!” “你嫁了一个傻子啊!周晴!”吴德贵笑得前仰后合:“咋的,你用嘴啃啊?” 第六章 自求多福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吴德贵已经胜券在握。 可他不知道的是,如今的陈东是曾经的荒野之王! 在伐木的时候,陈东就注意到山坳里的土,颜色呈黑红色,和其他地方明显不一样。 凭借多年生存经验,陈东有一种预感,这泥土里很有可能有铁元素。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都好办! 就在此时,陈东突然感觉风向紊乱。 陈东心头一凛,这明显是两团冷空气在碰撞,下一场暴雪很快就来了。 炼铁的事儿先放在一旁,熬过今晚再说! 当下,陈东做出决定,改造窝棚! 所有人都在为晚上取暖做准备,突然发现陈东居然在拆窝棚,一个个像看怪物似的! 连老太太和周晴都出来拦着,这窝棚多暖和,好端端的拆了干什么? 时间很紧,陈东没时间解释太多,只是让周晴过来帮忙。 原来的窝棚是三角形,稳定性和保暖性都是一流,但紊乱的风向让陈东脑子不敢放松。 今晚最可怕的不是雪,而是风! 陈东动作很麻利,迅速用四颗木桩圈出一块长方形的位置,又把旧窝棚的木料拆下,权当做围墙。 邻居吴老二嘬着旱烟,不怀好意的笑着。 “我说陈小子,谁家房子是长方形?你给你爹妈盖棺材呢?” 陈东不由的冷笑几声:“有那时间还是担心你们自己吧,冻死可没人管!” “冻死?“ 王二嗤笑道:“你这破窝棚不就暖和点吗?装啥犊子啊!” “不怕告诉你,我们上山把干柴捡完了,足够这几天取暖了!” 说罢,王二啐了一口:“我还不怕告诉你,这儿的松针都姓吴,你冻着吧!” 起风了。 陈东没时间打嘴仗,只顾着加快手上的速度。 靠着上辈子的经验,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陈东就把窝棚的基本框架搭建出来。 框架搭好后,便是最重要的承重部分。 随即,陈东又沿着外侧挖出几个半人高的土坑,炭化好的木材一头插在地里,一头顶在窝棚上。 一共八根原木,每一根都与窝棚呈45度夹角,八个三角形的稳定性,要比旧窝棚安全的多! 虽然是个简易窝棚,但是五脏俱全,中间用碎石垒出一道简易隔断,最起码给周晴搭出一道私人空间。 就在这时,老太太急匆匆跑了过来,说周晴不见了。 陈东登时心头一沉,这风雪说来就来,可千万别乱走啊! 陈东刚从窝棚里钻出来,却看见周晴挎着沉重的土篮子,气喘吁吁往回走。 陈东三两步跑上去,这才知道周晴是去山上捡松针了。 “你进山怎么不说一声?”陈东有些后怕。 “我看你在忙,就没打扰你。”周晴笑道:“再说了,我就在山脚,不危险。” 说着,周晴已经俯下身子,仔仔细细把松针填到缝隙当中。 “我是看你之前把松针填进去了,想着应该能保暖,就捡了点。” 一时间,陈东还真有一种男耕女织的幸福感。 …… 窝棚改造的很快,既保留了从前的取暖方式,又把稳定性提升一大截。 就在这时,老旧的广播传来电流声,随之便是队长粗犷的声音。 「各位队员,请大家注意!刚接到通知,今晚会有暴雪!请大家做好防寒准备!」 「重复一遍……」 广播里的声音如同追命的丧钟,众人纷纷错愕,随即便是怒骂连天,只能抓紧修缮窝棚! 此时,外面的风明显冰冷。 陈东的窝棚已经修好,周晴把门口的土灶燃起,搓着手在旁边取暖。 见陈东来了,周晴闪开一个身为,让陈东坐下歇歇。 陈东看着乱做一团的邻居,嘴角不由的挑起一抹冷笑。 随即,他从雪地里挖出之前打的兔子。 寒风四起,做一锅热气腾腾的兔肉火锅岂不是美滋滋? 铁锅被砸碎了,只剩下一个陶瓷甏,陈东索性就地取材,甏里加满水,洗净的兔肉放在里面,只放一些最基础的盐巴。 甏里的肉汤咕嘟嘟的翻着泡,浓烈而纯粹的肉香飘散开。 所有人都都在饥肠辘辘的收拾窝棚,而陈东一家正美滋滋的喝着肉汤。 一锅肉汤瞬间让所有人崩溃。 女人大骂男人没本事,窝棚破烂的能冻死人,家里棒子面也断顿,只能看人家喝肉汤! 半个小时后,陈东打了个响亮的饱嗝,颇为满意的摸摸滚圆的肚子。 再抬头看看天色,进屋! 天色一黑,外面刮起雪炮,狂风从山坳中穿过,鬼哭狼嚎地吹到山下。 没过一会,陈东就听见阵阵惊呼,随即便是哭爹喊娘。 陈母有些害怕,想看看出了啥事,但被陈东拦住了。 陈东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能有啥事?肯定是窝棚被掀了,在外面冻的喊娘呢!” 就在这时,嘈杂的脚步声从外面响起,枯木搭建的简易门被撞的哗哗作响。 陈东一骨碌爬起来,反手抄起断裂的木槌。 打开门的一瞬间,正看见王二戳在门口。 王二满脸都是哀求:“大侄子,你让叔进去暖和暖和呗。” “是啊!棚子都掀了,扛不住啊!” 陈东登时升起一股怒火,冷笑道:“你不是说,我盖的棺材么?” “叔错了!你别跟叔一般见识!” “我还是喜欢你白天嚣张的样子!”陈东面无表情,单手紧攥着木槌,一字一句道。 第七章 各自保命 风雪中,陈东一人守在门口。 吴二身后站着几十个人,可气势却弱了几分。 他很清楚地记得,前几天陈东用镰刀砍吴全友的时候,就是这副面无表情。 风雪肆虐,吴二不断吞着口水,根本不敢往前靠近。 几分钟的对峙,吴二终于扛不住了,转身就要走。 身后的邻居瞬间不乐意了,吴二也太怂了吧! 吴二扭头怒骂几句,谁不怕挨揍谁就进去! 人群中又一次没了声息。 “嘭!” 陈东面无表情地把门关上,扭头又安抚家人。 只要有他在,没人敢进来! 寒风呼啸,炉灶滚烫,陈东一家晚上又喝了肉汤,躺在枯草垫子里,听着北风肆虐。 不需多时,窝棚里已响起轻微的鼾声。 周晴缩在草团上,扑簌着一双大眼,心中突然有一种坚定。 自己选择陈东,应该是最明智的选择! …… 可被陈东赶走的人可就倒了霉了。 西北大风裹着冰碴直往脸上砸,寒风直往骨头缝里钻,站在外面跟光腚差不多,个个冻得话都说不出来。 求生的欲望在人群中传开,必须活下来! 不知谁提出个建议,说公社没受灾,可以去那躲躲! 公社虽然不远,可在此刻步履维艰,每走一步都要抽光全身力气。 终于,见到了公社。 然而,值班员的态度和陈东一样,坚决不允许他们进!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储备粮和储备棉都在这,万一出了问题,那是要掉脑袋的! 两方情绪相当激动,逼得值班员直接掏枪上膛。 枪栓一响,全都清醒。 强闯公社是重罪,可又不能冻死。 这…… 吴二一咬牙,大手一挥:“既然闯不了公社,那咱们就去队长家,去出纳家!” “一笔写不出两个吴,我不信他们能让咱冻死!” “二叔,你带人去队长家!” “剩下的人跟我走,咱们去出纳家!” 吴二颇有气势的指挥,在风雪中把人群疏散开。 十几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奔向吴全友家。 当大门被砸开的时候,吴全友还睡眼惺忪,直到吴二拖鞋上炕,他才反应过来。 “吴二!你又耍什么混?” “啥叫耍混?”吴二梗着脖子:“我们窝棚都让风掀了,上你这避避风就叫耍混?” 吴全友皱着眉:“你脚烂了?一股死耗子味儿呢!” “赶紧把鞋穿上!” 吴二哪管那些,直接把脚插进被窝里,滚烫的火炕让他浑身一抖。 十几个人上了炕,逼得吴全友只能在地上站着。 吴二不由的感叹一声:“还是你吴出纳牛啊,房子在背风口,根本不怕冻灾。” “你少在那放屁!”吴全友不悦道:“当时上面就是这么划分的,跟我有啥关系?” “行行行,你无辜,行了吧?” “我们今晚就在这住一宿,不为难你吧?” “你们一群人跑过来,我咋跟我媳妇交代?” “那我们冻死在外面,你跟上面就能交代了?”吴二笑嘻嘻地挑了挑眉。 吴全友面色一顿,心里骂翻天了。 这吴二是典型的无赖,谁碰上谁倒霉。 今天倒霉的就是自己! 吴二带着十几口人,在吴全友家睡了一宿,鼾声传出二里地。 转天天一亮,吴全友像送瘟神似的给他们送走,满屋弥漫着死耗子味儿,没把吴全友鼻子气歪了。 …… 强对流的冷空气有个特点,来得及,走得快。 转天晴空万里,只有满地狼藉的草棚子证明昨夜的风雪肆虐。 陈东慵懒地伸个懒腰,只觉得嗓子发紧。 嗯,今晚不能烧太多柴禾,太热了也不好。 陈母一早熬好了棒子面粥,破天荒地蒸了几个饽饽,让陈东吃饱点。 他现在做的都是体力活,得紧着他先吃。 吃过饭,陈东看看天色,天空湛蓝,万里无云,三两天之内都是晴天。 别人都是看老天爷脸色吃饭,而陈东能提前预知老天爷的脸色,这就给他的行动提供很多便利。 陈东带上两个土篮子,又喊上周晴,二人便沿着小路上了山。 自从俩人变成了假夫妻,周晴总觉得怪怪的,甚至不知如何开口说话。 好在陈东健谈,加上上辈子见多识广,时不时的引得周晴娇笑几声。 气氛渐渐放松,周晴忽然问陈东,大家的窝棚都是木头加枯草,旁边加上几根木头,就让他们幸免于难了? 陈东笑了笑,说那几根木头算是锦上添花,真正有用的是把棚子变成长方形。 风吹过来,四角受力相同,再加上外围的三角形稳定,整个窝棚就特别坚固。 陈东解释了很多,听的周晴两眼放光。 陈东说的什么物理,只听爸爸说过,没想到一个农村青年居然懂这么多! 此时,二人已经到了山顶。 周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俩人已经走了这么远。 正当周晴诧异的时候,陈东已经弯腰拨开积雪,露出暗红色的泥土。 这里的土,比山坳里的还要红。 铁矿伴随着水流域出现,越靠近水边,泥土越红。 陈东的想法基本被证实了,心中难免兴奋。 有了铁器,什么盖房种地啊,都不在话下! 只要自己别搞出太大的物件,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问题是,想炼铁,还缺少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这点事难不倒他。 陈东环顾一圈,选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找了块尖锐的石头,原地挖出一个深坑。 趁着挖坑的时间,陈东让周晴去捡一些木头,大小无所谓,但越多越好! 冬天的土地很硬,陈东废了好大力气,才挖了一个三尺深的坑。 挖出来的泥土掺着泉水,被塑成一个水缸形的玩意。 周晴的速度很快,早已把准备好的枯树枝准备好。 陈东拿着土篮子,一股脑地倒进泥缸里,又掏出火柴,在缸里把柴禾引燃。 周晴有些疑惑,看不出陈东到底要干什么。 炼铁,好像不是这个样子吧? 第八章 大山即宝藏 这个泥缸,其实是最原始的烧炭土窑。 枯树枝放在里面点燃,能迅速烘干内壁,唯一的问题是,内外温差太大,稍有不慎就容易开裂。 没办法,陈东只能在旁边盯着,时不时地往土窑上拍一点稀泥,确保土窑不会报废。 两个小时候后,土窑基本成型,与此同时,他又用泥巴拍成一个圆形的盖子,上面扎好透气孔,最后盖在土窑上面。 大功告成! 周晴看着陈东的通红手,突然有些心疼。 冰天雪地的,碰上凉水跟针扎似的,他硬是熬了两个小时。 这得多疼啊…… 周晴想了想,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到陈东面前。 见陈东有些狐疑,周晴有些害羞地解释几句。 下乡之前,周晴的母亲担心她手脚干裂,就带来一些猪油,专门涂手脚的。 陈东登时有些震惊,这年猪油是稀罕物,一般人家几年都吃不上一次。 周晴居然把这个当护手霜? 这丫头的背景,绝对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短暂的错愕后,陈东笑着摆摆手,等全都干完再说吧。 土窑大体成型,陈东往土窑里塞了一些木头,重新在四周生起火,以此保证窑内温度不变。 上方的透气孔冒出缕缕青烟,这是木头的木煤气,这是木头变炭的最重要的东西。 烧炭是一件很耗时的事儿,二十四小时都要守在旁边。 周晴有些不解,为什么不把土窑盖在家门口,何苦守在山上北风吹? 陈东暗中冷笑几声:“吴家沟的所有人,都把陈家视为眼中钉,芝麻大的事儿恨不得放大成西瓜。” “你……得罪过他们?” “没有啊,从我生出来就这样。” 周晴狐疑道:“无冤无仇的,为啥要这样啊?” “他们觉得,我们占土地了,吃粮食了,要是没有我们,他们不就可以多分点粮?” 周晴瘪瘪嘴:“说到底就是多了四张吃饭的嘴,真够小心眼的!” “是啊,所以我做的一切都不能被发现。” 陈东叹了口气:“轻则心血白费,重则全家公审,这个后果是我承担不起的。” …… 三个小时后,第一炉木炭已经烧好,但不能开窑,还要焐上一夜。 天色渐晚,这个时间不会有人进山,陈东就带着周晴下了山。 转天。 木炭出窑。 窑里约摸着有二十几块木炭,周晴有些失望,但陈东相当高兴。 烧纸木炭的损耗很大,差不多要五斤干柴,才能出一斤木炭,可炭的耐烧性要比木头强百倍。 陈东挖出一些泥土,又塑起一方土窑。 周晴按照陈东的意思,用做成一个盆状的泥坯,剩下的交给陈东烧制。 新的土窑很快塑起,陈东按照一层干柴一层炭的方式,把土窑内部填满,再把周晴做的泥盆放到中间。 泥盆相当于原始的坩埚,是冶铁必备工具。 含有铁元素的土被装进坩埚,有了木炭的加持,窑内温度又稳又猛! 封窑! 想炼出铁渣,至少需要8个小时。 转头,陈东把炭窑也点了起来。 周晴拾柴,陈东烧窑,一面烧炭,一面炼铁。 男女搭配,干活还真不累! …… 八个小时后,土窑被缓缓打开。 一大盆煤渣似的玩意,看得周晴直皱眉头。 “这是铁?”周晴狐疑道。 陈东随手碾碎一些渣子,笑道:“炼铁哪有那么容易?这是铁渣。” 说着,陈东吹掉一些渣子,露出银色碎渣。 这就是铁矿石,还需要重新回到坩埚,继续高温烧制。 连续三天,俩人都在忙活这件事。 山头被挖出一人高的深坑,陈东和周晴满脸熏黑,看着跟难民似的。 而最后换来的只有一盆铁水。 周晴明显有些失落,费了这么大力气,才搞出这么点,这要干到猴年马月? 陈东嗤笑几声,拿出准备好的各种模具。 模具五花八门,子斧子,长刀短刃都有。 模具也是用泥巴做的,可塑性很强,做出来的模具也十分像样。 沸腾的铁水被小心翼翼倒在模具上,铁水宛如银蛇一般,丝滑的填满模具。 直到铁水彻底冷却,斧子头的雏形已经出现在陈东面前。 只不过,还很粗糙,根本不能用。 可即便这样,周晴也被惊得半天没说话。 陈东有些诧异:“没见过铁匠?” “啊,见过。” “那你这么惊讶干嘛?” 周晴喃喃道:“我是吃惊,你为什么会打铁?” “农村孩子,啥活都会干。” “可是你还懂物理。” 在周晴的世界里,懂科学的都是顶尖人才,工作环境也绝不是这片黑土地。 对此,陈东只是轻笑几声,没解释什么。 突然,周晴开口道:“我看铁匠都要锤啊,咱们没东西锤啊。” 的确。 没有淬火和捶打的铁器,刚性和韧性都很差,完全是样子货。 正当周晴犯愁的时候,陈东已经把腰上的绳子解开,挂在头上的树杈上,一头拴上巨大的石块,自己当成配重。 “砰砰砰……” 石块的每一次落下,都会溅起一片火星,巨大的锤击声在山谷中回荡。 锤击,淬火,不知经过多少遍,斧子终于闪烁着金属锋芒。 跨坐在石头上,蘸着泉水一点点给斧子开刃,又握在手中挥舞几下,势大力沉,斧刃锋利,是个趁手工具! 有了趁手的工具,一切都变得很快。 陈东在山上砍了不少胳膊粗的树枝,晚上回去烧炉子! 陈东抱着柴禾喜滋滋地往回走,刚走到山脚,就感觉到阵阵不善的目光。 其他人之所以捡枯松针,美其名曰是好烧,其实这玩意根本不耐烧,所以后半夜才冻得嗷嗷叫。 弄不来柴禾,纯粹是因为没有趁手的工具,只能望洋兴叹。 如今陈东背着的,是他们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 陈东顿住脚步,面无表情地回应着这些恶意的目光。 转头,他变大步流星地进了窝棚。 这一进窝棚,陈东登时心头一紧。 老**裹着羊皮袄,肩上背着步枪,揣着手在屋里看着陈东。 看样子,他来了有一会了。 窝棚里是七岁的妹妹,瘫痪的爹,还有孱弱的母亲。 这一瞬间,陈东是有点慌的。 上次自己抢了老**风头,没准他怀恨在心,现在…… 第九章 意外 落单的狼,瞎眼的猪,陈东全都碰上过,但从来没怂过。 唯独家人,这是陈东唯一的软肋。 陈东缓缓把柴禾放下,转头又看向周晴。 “你把火生上,一会做点饭。” 周晴一离开,陈东稍微松了口气,低声道:“有事咱出去说,别搞这么大动静。” 老**搓搓络腮胡子,斜眼看着陈东:“你怕了?” 此时,陈东已经把手摸向腰间。 老**背的是步枪,拉栓上膛需要时间,陈东有理由相信,飞出去的斧子会更快! “陈小子。” 老**轻喊了一声:“我答应过你,你能把人救回来,我就把枪给你。” “给你送枪来了。” 说着,老**已经摘下肩头的步枪。 陈东微微一皱眉,不相信,也没接枪。 老**干笑几声:“当时,我是故意恶心你的。” “故意的?为什么?” “因为我老了。” 老**叹了口气,说自己进山的时候确实碰到打头风了。 以前也碰上过,但这次突然就怕了。 用他的话说,人越老,胆越小。 也是在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必须卸掉猎户的身份了。 恰好陈东在那时候出现了,老**觉得如果这个年轻人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把人救回来,那真是个天生的好苗子。 把自己的枪送给他,倒也算是一种传承。 可陈家是外来户,大庭广众之下,老**实在不好说太多,只能这么恶心陈东。 听罢,陈东忽然有些错愕。 难不成,自己真的误解老**了? 此时,老**已经把肩带卸下,枪柄先递在陈东手里。 这是毫无敌意的姿态。 陈东看了一眼,没接。 “叔儿,心意领了。”陈东轻声道:“枪是猎人的魂儿,不能丢。” “从我害怕的时候,我的魂儿就丢了。” 陈东犹豫片刻,指着他左肩:“如果你真想给,你就把沙喷子借我。” “沙喷子装弹慢,射程近,打猎不好用。” “我不防野兽。” “那你……” “防人。” 陈东的目光瞥向外面:“这群人比野兽可怕。” 老**面色一怔,沉默半晌儿。 “半夜的时候,我把沙喷子放在门口,我敲门三下,你记得出来取。” 说罢,老**转身就走。 老**刚走,广播伴随着电流声又一次响起。 「全体队员到打谷场集合」 「重复一遍,全体队员到打谷场集合」 …… 陈母迟疑片刻,本能地依赖陈东,问他要不要去。 短暂的思索后,陈东点点头。 在这个时候,不要被人抓住小辫子,该去就去! 打谷场。 上百号队员都集中在这,王队长和吴全友站在石头上。 王队长扯着嗓子,说今年天气格外怪异,冷空气一茬接着一茬,单凭草棚子肯定熬不过去。 现在队上要统一搭建防寒棚,大家要出人,也要出力!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沸腾。 所有人都以为不用再挨冻了,却又心头一沉。 集体防寒棚有严格标准,必须用柞木,否则没办法保证群众安全。 柞木,东北最硬的木头,一般斧子砍不动。 现在所有斧子都报废了,谁家还有斧子,赶紧捐出来! 说着,吴全友把目光瞥向陈东:“老陈家好像没捐吧?” 吴全友明显带着几分坏笑:“这是公集体的事儿,不出东西,可不能住!” 他非常清楚,陈东没有任何铁器。 现在不出力,等防寒棚子盖起来,名正言顺地给他撵出去! 然而,陈东反手一摸,把斧子掏了出来。 “你要这个?” 斧刃闪着寒光,陈东手起斧落,坚硬的柞木瞬间变成两截! 吴全友的得意瞬间僵在脸上,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陈东哪来的斧子,还这么锋利! 吴全友面色阴晴不定,心焦得像火烧似的。 整个队上只有一把斧子能破开柞木,而这把斧子就在陈东手中。 可陈东…… 吴全友清清嗓子:“陈东啊!你把斧子捐了,明天来队里参与劳动。” “凭啥留下?” “棚子盖好了,大家都暖和,你也能享福!” 陈东噗嗤一声就笑了:“是你们享福吧?” “我现在过得挺好!压根没打算住你们这破棚子?” 当众被怼,吴德贵瞬间面色大变。 “那你来干什么!” “我来告诉你,我有斧子,但是不给你用。” 吴德贵再也忍不住了,原地开始骂娘,而且越骂越难听。 陈东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狗急跳墙,可其他人不乐意了。 “你骂娘有啥用?好好说话,没准人家就同意了!” “是啊!我们就盼着一个暖和地方,你到现在还耍威风?” …… 人群中的不满越发明显,所有人只想不挨冻。 吴全友没想到台下会是这种反应,高呼道:“什么意思!让我求他吗?” “为了公集体利益,个人得失算什么?你吴出纳的脑袋多高贵?咋就不能低下去!” 吴全友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沉默半晌儿,又深吸几口气,刚才的气焰瞬间消失。 “陈东,算我求你了,好吧?” “算?” “就、就是求你!”吴德贵嗓门:“求你了!行吧!” 陈东歪着头,笑吟吟地盯着他:“我不接受。” “你到底要干什么!”吴德贵咬牙道。 陈东反手把斧子塞进腰后,转头轻声道:“妈,咱回家,家里暖和。” 说罢,陈东带着老太太大摇大摆地离开,只留下被晾在台上的吴全友,还有一众错愕的老百姓。 陈东的离开,意味着防寒棚告吹! 人群中爆出阵阵怒骂,先骂陈东绝情,又骂吴全友装逼。 穷生恶胆,富长良心,在这群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知谁提出来的,说陈东今天带着不少柴禾回来,咱这么多人,不如去他家借点! 大家都心知肚明,所谓的借,其实就是抢! 沉默了几秒钟,吴二突然爆出一声怒喝:“他家一共四口人,其中还有一个瘫痪的爹,这么多人还怕他?” “干了!” …… 第十章 我有,但是不给你 窝棚里。 陈东正摸索着老**送来的沙喷子。 这是典型的土枪,发射的火药和铁砂的混合物,稳定性不好,时常有炸膛的可能。 老**经验很丰富,提前把枪管锯短,不但的减少炸膛的风险,还能提升稳定性。 不过,这也让沙喷子的射程直线降低。 以陈东的经验看,这沙喷子的有效射程超不过三米。 不过,老**把锯下来的枪管也给送了过来,估计是怕陈东用不习惯吧。 就在他检查准备的时候,窝棚的简易门突然被一脚踢开,领头的正是吴二。 外面是黑压压的人头,老太太被吓了一跳,手都在哆嗦。 吴二满脸狰狞,低声道:“老太太,别害怕!” “我们是来借点柴禾,借完我们就走!” 说罢,吴二举起手上的棍子,缓缓指向陈东:“你没啥意见吧?兄弟。” “给给给,我们给!”老太太马上表明态度。 被打压了这么多年,老太太早已习惯逆来顺受,别说这么多人同时闯进来,哪怕只是几句狠话,都能让她瞬间崩溃。 “行啊!” 吴二瞬间乐了,转头朝着身后一挥手:“乡亲们,拿柴了!” 就在他又转过头的时候,突然觉得额头一凉。 陈东面两手端着沙喷子,枪管顶在吴二脑门上:“吴老二,装逼装过头了吧?” 吴二瞬间脑子发蒙! 他有枪! 他竟然有枪! 还是沙喷子! 这么近的距离,沙喷子的威力会发挥到极致! 陈东把枪管往前顶了顶,吴二本就脆弱的神经差点崩溃。 “不是要柴么?拿啊!” 本能的驱使,吴二把双手举过头顶,语调都带着颤音:“兄弟,都是乡亲,不至于哈!” “你他妈都抢到我家了,你跟我说不至于?” “我们是借。”吴二又赶紧开口:“不借了不借了!” 陈东的嘴角突然涌起一抹冷笑:“你当我这是城门啊?说来就来?” “滚出去!” “是是是,我们这就滚!” 吴二以为这事已经结束了,可他不知道的是,他已经戳到了陈东的逆鳞。 眨眼睛,陈东把锃亮的斧子掏了出来。 也不管是谁家的窝棚,抬斧子就砍,众目睽睽之下,竟无一人敢开口! 直到最后一个窝棚坍塌,陈东才甩甩肩膀,把斧子收了起来。 “你们不是想用斧子吗?给你们用了!”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哭天抢地。 人家把房子拆了,连个屁都不敢放,只能看着陈东享福! 这深更半夜的,能住到哪啊? 陈东可不管这些,老陈家挨欺负的日子过去了! …… 陈东的警告,可谓是让所有人都焦头烂额。 这些人没地方住了,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放到吴全友家。 谁让他是管事的! 吴德贵可就倒了霉了,屋里一股死耗子味,媳妇孩子都没地方待。 他们睡过的被褥,已经不能要了! 吴德贵蹲在大门口默默抽烟,咬牙攥拳的怒骂陈东。 他才是一切罪魁祸首! 老陈家绝对不能好过! …… 转天。 陈东从窝棚里走了出来。 附近没有半个人影,有的只是破碎窝棚的狼藉,队上宛如荒村。 正好! 陈东捡起几根木头,围着自家窝棚圈了起来。 以后这些地方,就是老陈家的! 陈东刚忙活完,一转头突然听见妹妹小晴的哭闹。 陈母一面安慰小晴,一面又忍不住掉眼泪。 细问之下才知道,之前猎来的肉已经见底了,最多再维持一天。 最近小晴一直有肉吃,突然断顿了,自然是又哭又闹。 陈东直接乐了,摸着小晴的头:“多大点事儿啊,有哥哥在,还愁吃不上肉?” “真的吗?”小晴抽抽鼻子,委屈巴巴地看着陈东。 “等着吧!” 无论陈东去哪,周晴都想跟着。 即便知道山上很危险,她也愿意跟在陈东身后! 老太太让陈东带着枪,可陈东只是摆摆手,把枪留在家里,拿着老**锯下来的枪管走了。 甭管会不会开枪,只要有这玩意在,谁都有忌惮! 陈东想了想,决定把王吃饱喊过来。 这傻小子估计也要断粮了! 一听要进山打猎,王吃饱乐得不行,马上又有肉吃了! 王吃饱赶紧把自己的镰刀拿出来,想着能大干一场。 陈东哈哈一笑:“一把镰刀能干啥大事?” “等着,我领你去个地方。” 山顶,泉眼旁。 在陈东看来,这是一块秘密基地,能产炭,能产铁,是自己的生存根本,更是底气的来源! 他打心眼里相信王吃饱,所以才把他带来。 王吃饱震惊不已,没想到陈东悄无声息地干这么大的事儿! 陈东把冶铁窑点燃,又把之前的铁渣收拾到一起,放在窑里回炉! 而老**给送来的枪管就派上用场了。 陈东在捡起半截树杈,竖着劈成一半,小心翼翼的塞到枪管中。 这种原理有点类似哨子,堵住一半以后,会把腔体中的强压增强,从而让射程达到更远。 没错,陈东做的是吹箭。 周晴有些不解,之前做绳索,下绊子不是很省力气吗? 为啥突然换了工具? 的确,绳索绊子很安逸,可那属于被动打猎,万一运气不好,那就要饿肚子。 有了吹箭,陈东就可以拿到主动权。 不把生存交给运气,这是荒野求生的第二法则。 看似一个小小的改变,实际是对生存确切的把握。 很快,第一批箭头出窑了。 王吃饱前后左右地看,只觉得陈东在开玩笑。 箭头跟食指差不多,靠着这东西,指望打猎? 这不是闹着玩么? 陈东到时很满意,在箭头后面拴上细绳,又放到枪管当中。 “簌!” 陈东猛吸一口气,朝着树干狠狠一吹,箭头瞬间扎进去。 威力着实不小! 可即便这样,王吃饱依然心存怀疑,这点威力,射兔子都费劲! 就在这,山林中突然传出杂乱的撞击声。 声音很杂,犹如千军万马,明显是大批动物过境! 以陈东的判断,冬天的动物都会储备脂肪,不会无缘无故的狂奔。 只有一种情况,后面有大型猛兽在追。 王吃饱也判断出来了,再看看手里小的可怜的箭头,今天怕不是要交代在这了! 第十一章 夺食 眼下无路可去,只能先上树再说! 王吃饱比猴子还灵活,率先爬到树上,再反手拉起周晴,陈东在下面往上推,丝毫没注意正触摸到周晴的屁股。 周晴面色一红,可又不能说什么。 二人上了树,周晴大声喊着陈东,让他也上树。 陈东的脑子飞速旋转,三五秒内做出判断,想起上辈子听过的一句台词。 风浪越大,鱼越贵! 拼一把! “你俩在树上待好,别下来!” “那你呢?” 声音越来越近,陈东来不及回应,翻身钻到旁边的雪洞里。 几分钟的时间,一只狼狗大小的动物惊慌地闯入陈东的视线。 一只,两只,居然有几十只! 是麂(几)子! 麂子,最小的鹿类,生性胆小,最大也就和狼狗差不多大小,没啥进攻性。 陈东登时心头一喜,这是绝好的猎物。 还没等高兴几秒,陈东突然心头一震,追麂子的是一只瞎眼的熊! 树上的周晴和王吃饱已经开始筛糠。 周晴咬着棉袄袖子,不让自己哭出声。 而陈东依然保持冷静,从瞎眼的伤能判断出来,这熊之前被人打过,只不过没打死。 这种熊格外暴躁,一旦碰上人,一定会活活拍死! 陈东突然想起一件事,老**曾经有个儿子,据说是猎熊的时候出了意外。 会不会是…… 正当陈东思索之际,麂子群已经渐渐放慢脚步,只是在原地踱步。 再往前,就是山崖。 熊瞎子鼻腔里喷着白气,渐渐变成两腿站立,所谓的熊扑便是如此! 这是最典型的进攻姿势! 如果自己不出手,这些麂子可就变成了熊瞎子的晚饭,自己可答应妹妹了,今晚一定要出肉! 短短几秒钟,陈东已有了判断。 那就以身入局! 陈东扭头锁定地形以后,猛然从地上蹿起来。 熊瞎子和周晴同时愣了,如果不是王吃饱手快,周晴已经叫出了声。 “哈!” 熊瞎子呲开牙,喉咙里传来阵阵低吼,也不管什么麂子了,朝着陈东就扑了过来。 陈东扭头就往山下跑,专挑路况复杂的地方跑。 熊瞎子身体笨,陈东能跳过去的地方,它只能愣撞。 这对它来说是一种无形的消耗。 更重要的是,熊瞎子上肢长,下肢短,这种体型注定它不适合下坡。 靠着扬长避短,陈东暂时倒还安全。 不过,它这变态的体力好像源源不断,如果把时间拉长,局势对自己没任何好处! 想到这,陈东猛然调转方向。 熊瞎子一巴掌抡过来,邪风从陈东眉梢擦过。 饶是经验丰富,此刻也被惊出一身冷汗! 拼了! 前几天,自己为了更方便运输山上的物资,浇筑了冰面。 没想到会在这成了制胜法宝! 三两分钟后,冰面已经出现在眼前,陈东脚下猛然刹住,滚到一旁的雪堆里。 可熊瞎子就惨了,压根挺不住,直接冲到冰面上。 “嘭!” 一声闷响,熊瞎子成了失控的皮球,顺着冰面直接飞了出去。 下面,同样是山崖! 陈东在上面看得真切,熊瞎子重重拍到地上,再也没了动静。 别说是熊瞎子,就算是个变形金刚,从这么高的地方下去,也得散架子! 陈东只觉得心有余悸,这是捡一条命啊! 短暂的思索后,陈东没管熊瞎子,而是回到泉眼旁。 周晴和王吃饱还在树上,见到陈东的一瞬间,周晴再也忍不住了,嗷的一声哭了出来。 “陈东!你吓死我了!” 陈东擦擦额头的白毛汗:“怕啥,我这不回来了吗?” “那,熊呢?” “一会你就知道了。” 此时,陈东的注意力全在麂子身上。 兴许是跑累了,这群麂子现在围在泉眼旁喝着水,只是时不时警惕地抬起头。 陈东颇为无奈,难怪它们会在生物链底层。 此时,陈东已经摸出吹箭,周晴却突然拦住他。 “你看它们多可爱,也不攻击人。” 周晴抿着嘴,小声道:“能不能……” 陈东明白她什么意思,坚定地摇摇头:“不能。” 荒野生存头等大忌,就是同情心泛滥。 想活命,就要遵守弱肉强食的森林法则,人类的道德标准不完全适用。 说罢,陈东已经把吹管放在嘴边,屏息凝神,存进发力,尖锐的箭头径直刺入麂子脖颈。 一击毙命,毫无拖泥带水! 陈东不由的笑了笑,还行,准头儿没丢! 一条麂子直挺挺的倒下,余下四散奔逃,眨眼间全部没了踪影。 王吃饱有些惋惜地摇摇头:“可惜了,这么多麂子,只打下来一只。” “放心,是咱们的,跑不了。” “这么确定?” “当然。” 陈东把东西收好,低声道:“走吧,山下还有惊喜。” …… 山脚下。 瞎眼的熊彻底死透了。 王吃饱扛着麂子,整个人都傻了。 陈东能熊口脱险已经算是万幸,他竟然把这熊搞死了! “你赤手空拳搞死了一头熊?”周晴喃喃道。 陈东不由得笑了起来:“打猎不能总靠蛮力,偶尔用用脑子。” 一头熊,约摸着五百斤左右,去皮去骨也能剩下三百多斤。 理论上,够全家吃上两个月。 熊肉的食用率很高,口感和牛肉有点像,但比牛肉更硬,营养也丰富。 唯一的弊端是,熊肉不能长时间放置,放得越久,膻味越重,到最后根本没法吃。 王吃饱又是一声长叹,只觉得可惜。 陈东仔细想了想:“先藏好,肯定浪费不了。” 周晴放哨,陈东和王吃饱负责分割。 俩人没有趁手工具,等把熊肉分割好,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王吃饱累成了死狗,躺在雪地里直喘粗气。 陈东尚有体力,翻身开始割肉,不管是麂子还是熊,全都一人一半。 几百斤的东西,不是一次能带走的,俩人运了五次,才把肉分干净。 陈东默默看着王吃饱的背影,只盼着千万不要被人发现。 一捆柴禾都足够让他们变成土匪,如果这些肉被人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第十二章 时间紧迫 下了山,陈东让周晴先回家,自己则拎着熊头敲响老**的门。 见到陈东的时候,老**明显有些诧异,再看看他浑身是血,难免有些警惕。 陈东把熊头拎到老**面前,不用陈东说什么,老**瞬间就明白了。 往日的丧子之痛又浮现在眼前,他后半辈子都在找这只瞎眼的熊。 万万没想到,居然被陈东给打了! 老**低头蹭着眼泪,哈出几口气,用衣服把熊头裹住,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陈东没出声,只是默默地留下一些熊肉,转头就要走。 他压根没指望要啥回报,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报答老**送枪。 然而,老**还是叫住了他,把贴身的马甲给了陈东。 老**说,这马甲是自己纯手工做的,材料选的马皮,上面的每个口袋都是为了打猎而生。 陈东拿着一定有用! 陈东当然知道这东西有用,几十年以后,有一种准备叫战术马甲。 只不过,马皮比布类的衣服更结实! 盛情难却,老**直接把马甲塞在陈东怀里,什么都没说,转头进了屋。 陈东默默叹了口气,重新背起箩筐,趁着夜色溜了回去。 …… 家里。 陈东把肉亮出来,老太太震惊不已。 这些肉,足够吃到过年了! 周晴帮老太太打下手,俩人挖来一桶雪,在锅里化成水,慢慢侍弄着麂子肉。 妹妹在旁边急得团团转,时不时就跑过来捣乱。 如此温馨,陈东只觉得一切都值了。 忙碌了一天,老太太死活不让陈东再干活了。 陈东缩在炉子旁,炉中的旺火噼啪作响,陈东靠在枯草垛上,倒是舒服得很。 重生回来,难得喘口气。 陈东扒拉下手指,突然陷入深思。 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到1960年,这是个挨饿的年代。 而且,一饿就是很多年。 二百斤熊肉确实不少,可根本不足以熬过去。 陈东闭上眼,努力回忆起他之前的记忆。 在印象里,一直到明年春天,气候都比较正常,造成饥荒的主要原因是没有降水。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在这两个月的时间,必须把未来几年的粮食准备出来! 想到这,陈东一骨碌爬起来。 以他的经验,生存不是问题,只是准备的时间太短,而挨饿的时间又太长。 老太太和周晴还在灶台旁忙碌,陈东走了过去,问家里还有多少盐。 老太太以为陈东疯了,顿时面露苦涩。 现在这年月,盐巴基本都断顿了,哪怕剩一点,也得留着过年吃。 那点咸淡味都靠墙皮,啥时候墙皮吃没了,那菜里彻底就没滋味了。 陈东心头一紧,这个时候的日子,不是后辈人能想到的。 墙皮确实有点咸味,那是因为墙硝,吃多了人肯定生病。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吃得有滋有味,只有陈东满心心事…… 转天。 陈东从枯草垛上爬起来,先检查了一下埋在雪里的肉,又把麂子肉剥开,找抽出麂子筋,洗涮过后放到窝棚里阴干。 这玩意以后有大用! 现在时间紧,任务重。 盐巴的事儿可以暂时放一放,现在比较重的是房子和武器! 一所坚固的房子! 一旦饥荒爆发,人比野兽还凶残! 陈东没再犹豫,带着斧子上了山。 斧头沉重,斧刃锋利,砍树倒是毫不费力。 中午的时候,陈东靠着几根麻绳,把四四棵一人粗的原木带了回来。 队上的其他人看着,恨得牙根痒痒,可又无可奈何。 陈东四下看看,觉得空间不大够用。 索性,扩建! 陈东把四周的桩子往外挪了五米左右,立马引起陈大花的不满。 陈大花掐着腰,怒骂道:“小逼崽子!你抢谁家地方呢?” “我家的。” 陈东面无表情道:“我要是没记错,你当初占了我家地方。” “现在我让你还给我,没问题吧?” 陈大花登时怒目圆睁:“你别瞎说啊!那是上面发的!” “哦?” 陈东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大花,转头进了屋。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左肩扛着沙喷子,右手拎着斧子。 “啪!” 斧子斜插在松软的泥地上,陈东抬手撸响枪栓,透过望山瞄准陈大花。 “再说一遍,我听听你啥意思?” 陈大花瞬间闭嘴,两腿筛糠似的哆嗦。 “东子,你要地,大姑给你就是了,何必动刀动枪的?” “你是谁大姑啊?你配么?” “我、我……” 陈大花眼泪都出来了:“论关系,咱是实在亲戚,我……” “滚!我没你这亲戚!地方给我让开!” “好好好!” “等会儿。”陈东又喊住她:“你是自愿把土地还给我家的吧?” 陈大花咬牙点点头:“是!” “行,滚吧。” 陈大花如获大赦,比兔子跑得还快,把地方给陈东让了出来。 实际上,陈大花说得没错,他们确实是亲戚,而且是血亲。 当初全家逃荒,一起到了吴家沟。 吴家沟所有人都挤兑外来户,陈大花为了能在队里混口饭吃,直接把亲戚丢在脑后,给吴全友当狗腿子去了。 在所有欺负陈家人的里面,当属陈大花最凶。 这是她表忠心的唯一方式。 之前抢宅基地面积,就是吴全友对陈大花的奖励! 此刻她又厚颜无耻地提起亲戚关系,陈东能不火? 况且,只是拿回自己家的东西,有什么错? 陈东把碳化好的木头立在四个墙角,既宣示主权,又奠定地基。 随即,陈东又在原地塑起一个方形的土窑。 按照之前的方法,趁着烧窑的时候,陈东又带着周晴上了山。 所有人都在伸头观望,实在看不明白这玩意是干什么的。 更让他们不理解的是,陈东居然发动全家拿着箩筐上山,就连最小的妹妹都跨上土篮子。 这些邻居属于典型的记吃不记打,一面害怕陈东,一面又好奇陈东在干什么。 所有人都觉得陈东有些怪异,但必须承认的是,陈东现在确实很牛! 跟着他,能吃饱饭!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悄悄跟在陈东后面上了山…… 第十三章 你们当然没见过! 陈东带着全家老小上了山,不伐木,也不砍树,而是往下背泥土。 大人用大筐,小孩用小篮,忙得不亦乐乎。 偷窥的人群都傻了,本以为陈东神神秘秘的要干什么大事,没想到居然是上山挖土? 现在零下三十多度,土地冻得硬邦邦,在这时候挖土,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 陈东可不管那些,在全家的努力下,窝棚旁很快堆出一方土包。 陈东就坐在土堆上,捡来四块木板,拼成一个长方形的模具。 而此时,周遭围观的邻居已经看出陈东的意图! 他这是要自己脱坯烧砖! 陈东要自己烧砖的消息瞬间传遍全队,甭管男女老少,都来凑凑热闹。 各种嘲讽不绝于耳,都觉得陈东装逼过头了。 旁的不说,想做烧砖的模具都难如登天,四块木板长短、大小必须严丝合缝,否则盖的房子七扭八歪。 另外,想把四块木板连在一起,得有钉子吧? 钉子都归队上统一分配,他陈东能取出来? 这一切,好像都是个笑话。 陈东斜眼看着他们,只是冷笑几声。 希望以后遭罪的时候,也能笑得这么高兴! 一把斧子,就是陈东全部工具。 去皮的原木横放在地上,陈东用手量好尺寸,用斧子在木头上砍出印记,确保尺寸一致后再发力猛砍。 木屑横飞,几分钟的时间,几块标准的木条被制作出来。 陈东还比较满意,这就是他要的尺寸! 相比于伐木,加工木材更辛苦,既考验体力,又考验注意力,稍微一溜号,做出来的木条就不能用了。 而自己重生回来后,营养也跟不上,此刻难免有些乏力。 陈东突然有些想念工业时代,刀耕火种实在太苦了…… 一天的时间,陈东劈了半棵树的木头。 晚上清点一下战况,一共240个木条,刨除一些报废的,差不多能出50个砖坯! 成果喜人,但周晴还是犯愁。 她今天听见那些议论了,知道没有钉子肯定做不成。 突然,周晴想到一件事,瞬间又变得兴奋。 就算没有钉子,但是陈东可以炼铁啊! 烧制一些钉子,不就可以了? 听罢,陈东哈哈大笑,随即连忙摆手:“绝对不能用钉子。” “为什么?” “这群王八犊子现在盯着咱们呢!一旦发现咱们有钉子,肯定会追查,到时候再扣个私炼钢铁的帽子。” 周晴瞬间面色一顿,略带紧张道:“那你之前做的斧子……” “斧子没问题。” 陈东解释道:“每家每户都有配额。按规定,咱们五口人,应该有两把斧子,铁锨锤子各两把,外加一把镰刀。” “只要不超过这个数量,一切都是安全的。” 周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没有钉子的话,你岂不是要做很久?” “不用,一宿足够了。” “你疯了?怎么可能!” “把你铅笔借我用用。”陈东笑道。 这年头,只有知青会随身携带铅笔,可周晴摸了半天,只摸出一个短小的铅笔头。 目测还没有小拇指长。 周晴有些尴尬:“用的时间太久了。你、你先将就用吧。” “要不,你等我明天回知青点取?” “没关系,能用。” 陈东笑呵呵的接过铅笔,根本不想等到明天。 现在队上宛如大荒地,毫无隐私可言,自己做的东西早就被人看见。 他可不想用自己这一身本事,便宜了那群王八蛋! 陈东拿着铅笔,在木板上两侧各画出缺口,随即拿起斧子啪啪的砍,直到刻出一个“凹”字才停手。 第二块木板也如法炮制,只不过刻的是“凸”字形。 凹凸的槽位卡在一起,严丝合缝,用手都很难掰开! “榫卯!” 周晴吃惊的脱口而出:“你竟然懂榫卯工艺!” 陈东比她更吃惊:“你怎么认识?” “我家的家具都是这种,我爸爸跟我讲过的。” 榫卯是所有工艺里最古老,也是最复杂的,耐用程度不是钉子能比的。 放在以前,这都是大户人家才用得起的玩意! 之前周晴说过,她家用昂贵的猪肉当护手霜,如今又说家里的家具都是榫卯结构。 她家到底是什么背景…… 短暂的错愕后,陈东迅速投入到工作里,一手扶着木条,一手斧子翻飞。 连周晴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看得有些痴迷。 “这么重的斧子,你用着咋这么灵活?” “没有笨工具,只有笨人。” 陈东吹飞木屑:“你快去睡觉吧。” “不,我陪你!” 周晴的坚定脱口而出,随即便是面色一红,小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不能吃干饭。” 夜风呼啸,炉火旺盛,老两口在草垛上睡得很沉。 周晴和陈东围在炉子旁,闷头干着手里的事儿,时不时搭几句话。 陈东负责凿刻,周晴用小水果刀修边角,再把两个木块拼接在一起。 陈东忽然感叹一声。 不用996,不用被pua,也不会承担网上谩骂,这种宁静真好。 陈东享受着久违的宁静,周晴则是越来越兴奋,那种亲力亲为以后的收获感,让她第一次觉得生命的充实。; 天亮之时,周晴已经睡着了,可手里还攥着最后一块木条,脸上也挂着笑。 陈东揉揉酸胀的眼睛,看看已经拼接好的模具,疲惫感瞬间消散大半。 陈东没叫醒周晴,自己把做好的模具搬了出去。 砖坯整整齐齐摆了五排,简直是强迫症患者福音,所有人瞬间伸脖瞪眼。 陈东好像会魔法似的,一晚上就把模具做出来了! 就在这时,吴全友带着几个人,高声大喊。 “所有人不要动!” “昨天,队上丢了东西!我们不会冤枉好人,请大家配合!” 此话一出,所有都把目光对准陈东…… 第十四章 谁是贼 公社丢东西,在这个年代绝对是爆炸新闻。 这是典型的太岁头上动土,胆大包天,性质恶劣,必须绳之以法,以儆效尤! 陈东的工程实在太显眼了,想藏都藏不住。 吴全友立马把目光对准陈东,厉声道:“陈东!你用什么盖的房子?” 这个语气让陈东十分不爽,好像自己就是那个贼一样。 “你管我呢?”陈东冷声道。 “我是队上的出纳!一针一线都是我负责!现在丢东西了,我不能问你吗?” “嘴长在你身上,问呗。” 之前所有的火气,在此刻喷涌而出,吴全友终于找到一个机会! 一个能光明正大报仇的机会! 陈东哪能感觉不到的他的险恶,脑子一转,顿时心生一计。 无论如何,陈东都不让吴德贵靠近半步,这就更加坚定吴全友的想法。 陈东一定有问题,否则不会一夜之间做出这么多砖坯,更不可一直拦着。 僵持了一会儿,吴全友被逼到了极限,大手一挥,直接喊来保卫科。 这个年代的保卫科权利相当大,抓人也不在话下。 动静越闹越大,所有人都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谁让陈东过的那么舒服! 吴全友狞笑着盯着陈东,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小子,你完了。” 此时,保卫科的人已经把砖坯翻开,转头喊了一声:“吴出纳,不对劲吧?” 吴全友盯着陈东,冷笑道:“肯定不对劲!查查吧,一共多少根钉子!” “没有钉子!” “没有?!” 吴全友当即高呼一声:“不可能!” “确实没有!” “去他屋里找锤子!丢了那么多工具,肯定藏不了!” 十几分钟,陈东的窝棚被翻个底儿朝天,但一无所获。 就连保卫科的人都知道,这肯定是搞错了! 吴全友的胜券在握,此刻被彻底击碎,眼看拿陈东没了办法,转头就想走。 “就这么走了?” 这口气已经憋了很久,陈东岂能放过。 “当众污蔑,乱戴帽子,这是什么行为?还当这是封建社会吗?” 这个年月,谁也受不了‘封建主义’四个字。 吴全友微微有些哆嗦:“我、我是出纳,队上丢东西了,我就得查!” 陈东瞬间拔高嗓门:“说得好!出纳更该以身作则!” “今天不拿出个说法,我一定告到乡里!” 此话一出,吴全友瞬间脸色发白:“你别乱扣帽子!” “那就做检讨!” “对……对不起!” “去大会上做!” “你别太过分!” “我这就去乡里!”陈东丝毫不落下风。 吴全友咬着牙,攥着拳:“好!” 吴全友揣着一肚子气走了,丝毫没注意到,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队里每周五都开大会,两天以后,就是吴全友颜面扫地的日子! 老太太有些担心,毕竟这是出纳啊,也算是一方大员了! 这么搞下去,往后怕不是没好日子过了。 陈东只是笑了笑,让老太太把心放肚子里。 以陈东掌握的东西,吴全友的帽子能不能保住还是另一回事,没必要怕! …… 吴全友一走,看热闹的都觉得失望。 陈东扫视一圈,转头开始干自己的事儿。 有了砖坯,速度就快了很多。 转头,陈东让妹妹开始和泥,这是她最爱玩的,正好当哄孩子了。 黑土粘性和吸附性都很大,很容易塑性。 妹妹负责和泥,陈东把变软的泥巴填进模具,又放到屋里阴干。 五十块泥砖很快成型,只需阴干几天后,便可放到炉子里烧制。 昨晚周晴帮着忙活了一夜,也知道其中门道,能帮陈东不少忙,这也让陈东能空出更多的时间去挖土。 简单嘱咐几句,陈东便带着箩筐上了山。 刚走到半山腰,砰砰砰的撞击声传进陈东耳朵里。 很明显,这是砍树的声音。 陈东顿时有些狐疑,一般人可没胆子在这时候进山。 片刻,陈东找到声音来源,竟是吴德贵在山上伐木! 陈东在低洼处看的一清二楚,吴德贵砍树的时候,几只野兔突然从雪地里飞奔而过。 吴德贵把斧头一扔,转头就去追野兔。 陈东趁机跑过去,低头一瞧,斧柄上赫然刻着“公社所有”四个大字! 吴全友苦苦抓的贼,竟然是自己亲儿子? 这事变得越来越好玩了! 陈东没破坏现场,而是很淡定的回到山上挖土。 十几分钟后,陈东带着第一筐土下了山,看见周晴不在家,也没多问,把箩筐放在家里,就说要出去一趟。 出了门,陈东直奔公社。 保卫科的人一看是陈东,还以为是因为早上的误会来的。 没想到陈东一开口只有八个字,提供线索,帮忙抓贼! 这现在是保卫科最关心的事儿,当即把陈东请到屋里。 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等着,陈东慢悠悠地指着东面:“这斧子啊,现在就在吴出纳家里。” “你们现在去,应该能人赃并获。” “啥?” 保卫科科长直接站了起来:“你说话要负责,吴出纳咋会监守自盗?” “那你得问他啊!” 科长左思右想了好久,这事必须要谨慎,否则影响公社形象。 好巧不巧,吴全友正好从旁边路过。 看众人说得热闹,就凑了过来。 他一凑到人堆里,立马看见了陈东,脸色瞬间变黑。 “你在这干什么?” “提供情报,做良好公民啊!” “你?”吴全友冷笑道:“你能提供什么线索?” 科长立马出来打圆场,把吴全友拽到一旁,小声耳语几句。 片刻,只听吴德贵一声怒骂。 “放他姥姥的屁!” 转头,吴全友大步冲到陈东面前:“我说你没完了,是吧?” “这是公社,你敢来这乱说话,你负得起责么?” “你不是说我偷斧子吗?你现在就去我家!” 看得出来,吴全友确实气疯了,指着保卫科所有人:“你们全都去!一个个给我瞪大了眼睛找!” 说罢,吴全友大步流星地带路,十几个保卫科干事跟在身后。 到了吴家,吴全友使劲推开大门,却发现怎么也推不动。 愤怒之下,飞起一脚,大门原地分开。 大门开的一瞬间,看见的是吴德贵撅腚猫腰地砍着木头,一见这么多人闯进来,整个人满眼都是惊恐,拿斧子的手都在哆嗦…… 第十五章 帽子 大门推开,气氛登时凝固。 吴德贵拿着斧子,满眼惊恐的看着身后。 他自认为一切天衣无缝,怎么也不理解,自己咋就能被发现? 他爹吴全友更吃惊,这个孽障到底在干什么! 此时,保卫科干事也顾不得什么人情,三两步冲上去,一把夺过斧子。 斧柄上,赫然写着“公社所有” 人赃并获! 吴全友又急又气,抡圆了嘴巴直接抽了上去:“小兔崽子!你干了什么!” “爹,你听我说!” “说你妈!” 吴全友一道窝心脚,吴德贵瞬间横飞出去。 保卫科干事低声道:“吴出纳,人我们得带走。” 这一句话,吴德贵瞬间清醒,可又深知自己不能阻拦。 片刻,吴德贵沉声道:“给我几分钟,让我问问咋回事,行不?” 几位干事对了个眼神,谁都没说话,只是默默点点头。 吴全友厉声逼问,吴德贵终于扛不住了,说昨晚是趁吴全友睡着了,把公社钥匙偷了出来。 到了公社里面,吴全友只拿了几把工具,想着今晚就还回去。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吴全友气的七窍冒烟,怒吼道:“到底是因为啥啊!好好日子你不过,你在这作死?!” “还不是因为他!”吴德贵猛然把手指向陈东:“周晴跟他跑了,不就是因为他会盖房子吗?” “都他娘的俩肩膀扛一个脑袋,凭啥我不行!你们凭啥拦着我!” 陈东满脸无辜:“跟我有啥关系?” “你又盖房子,又上山打猎。你能干,我也能干!” 陈东笑嘻嘻道:“可是我不违法啊!” “你……” 吴家父子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保卫科的干事也不准备再等了,直接把吴全友摁住。 至于去哪,就不必多说了! 陈东狠出一口恶气,吴全友却急火攻心。 自己早上到处抓贼,抓到最后,抓的是自己儿子。 转圈丢人不说,自己这大儿子咋办啊! 许久,吴全友脑子里蹦出一个想法。 不如,弃车保帅! 另外,陈家的日子,绝对不能好过! …… 到了窝棚,周晴正闷头拼着砖坯。 见陈东回来,也没什么兴奋,只是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显然,这是有什么心事。 可无论陈东怎么问,周晴都闭口不谈,到了最后,周晴干脆不出声了。 陈东也没硬逼,暂时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吧。 …… 窝棚里很干燥,第一批泥砖阴干得很快,到了晚上完全成型。 陈东连夜烧窑,把泥砖放进去以后,要不断控制温度,温度高了就成碎砖,温度低了不成型。 熬了整整一夜,第一炉泥砖伴随着阵阵热气出窑。 砖头分量十足,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盖的房子绝对结实! 老太太摸索着粗糙的砖头,喃喃念叨着:“我这辈子还能住上砖瓦房。” “放在以前啊,这都是大老爷住的,哪是咱们这种人敢想的?” 陈东哈哈一笑:“好日子刚开始,您就慢慢享福吧!” 最近天气都挺好,没风没雪。 陈东全家都加到烧砖的队伍里,但烧制方式过于古老,即便大家开足马力,一天也只烧出了七十多块。 照这个速度,盖房子遥遥无期! 索性,加窑! 忙碌中,老太太神秘兮兮的问道:“东子,我咋感觉大家都这么紧张?” “特别是吴家媳妇,一直在盯着咱家。” 陈东冷笑几声:“当没看见。” “明天开大会,有人坐不住了!” 的确。 明天的大会,已经把老吴家架在火上烤。 姑且不说要当中给陈东做检讨,单说他儿子当贼,这事就不好办。 吴家媳妇终于忍不住了,努力调整好笑脸,收起所有高傲,凑上前想跟陈东说几句软话。 然而,得到的只有陈东的面无表情。 做的孽,早晚要还! 吴家媳妇吃了闭门羹,呆愣愣的站在门口,怨愤和挫败同时传来。 身为出纳的媳妇,到哪不是受人尊重? 今天在一个外来户门口翻了车? 明天真到了大会,这可咋办…… 生产队每周五晚上是固定开大会的日子,主要是公布本周劳动情况,开到最后就是思想学习。 当然,如果有重大问题除外。 比如,吴全友的思想检讨。 大会人山人海,队长粗犷又拖长的声音让人昏昏欲睡,直到吴全友上台的时候,大家也都迷迷糊糊。 吴全友拿着稿,低眉顺眼地扫视着的台下。 “前几天,因为我的个人主义,盲目对陈东做出判断。” “我真挚的说一声道歉。” …… 此话一出,所有人瞬间困意全无,目光齐刷刷对准陈东。 吴全友吃什么药了,竟然当中给陈家做检讨? 前面还像个检讨,可越到后面越不对,吴全友的声音陡然抬高,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杀手锏。 “可是,陈东违规私建,擅盖砖窑,侵占公集体利益,这是不可原谅的!” “所有人都不会原谅!” …… 情况陡然反转,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没想到,检讨大会上,吴全友会用这种办法反击! 吴全友早已做好准备,就算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陈东不慌不忙的站起来:“我怎么就侵占公集体利益了?” “我耽误谁吃饭了,还是影响谁穿衣了?” “那你倒是说说,盖房子的木头,黑土都是从哪来的?” “山上啊。” “那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吴全友猛然抬高嗓门:“那不是公集体的东西吗?你凭什么挪用?” “损公充私,你是典型的资本主义!” 一顶大帽子从天而降,正扣在陈东头上。 在所有人看来,吴全友说的有理有据,而且这么多双眼睛看着。 这帽子陈东带定了! 第十六章 官方认证 陈东倒是不慌不忙,静静的听吴全友说完,这才缓缓开口。 “最新的政策,提倡队员自给自足,不给公社添麻烦!” “这么重要的精神思想,你一个出纳不知道?你可是公社重要干部啊!” 吴全友登时哈哈大笑:“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上级传达的精神,我还不知道,你先知道了?” “不但损公肥私,你还敢当中造谣!” 吴全友眉头一皱:“你小子最近太狂了,我看应该换个地方说话!” 陈东噗嗤一声就笑了:“到底是我造谣还是你无知?” “大队长。” 陈东轻唤一声,把矛头对准生产队长:“您又抓生产,又抓思想,您不会不知道吧?” “嗯……” 大队长站起来,清清嗓子:“没错,这是最新精神指示,还没来得及传达。” “要不,趁着人多,您现在读读?” 大队长有些尴尬的看着众人。 “根据上方指示,我们应当加强自我建设!” “完成自给自足,不做组织的拖油瓶!” …… 他这面一念完,吴全友瞪大眼睛,小声道:“什么时候的事儿?咋没人通知我!” “就、就开大会之前,我刚收到的,也没人通知我啊!” “那陈东怎么知道的?你告诉他了?” “我告诉个屁!”大队长愈发窘迫:“这搞得我好像思想松动一样,连指示都不传达!” “现在咋办啊?” “我哪知道?” …… 陈东看着台上尴尬的对话,嘴角忍不住露出笑意。 自己可是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回来的,1959年末,责任落到生产队,各个大队自给自足,贡献自己的力量。 如果不是知道这件事,陈东又怎么敢把土窑放在门前? 吴全友呆愣楞的眨眨眼,又看看台下,只觉得自己有些滑稽。 给陈东准备的帽子,就这么被瓦解了? 台下的人也看出了吴全友的窘迫,想笑又不敢笑。 吴全友很清楚,从现在开始,只要不影响公社劳动,自己可以盖房子,节省下来的资源,为更偏远的地方做贡献! 换句话说,即便是吃大锅饭,但在今天也需要有自给自足的能力,否则就是拖油瓶! 现场一片哗然。 半晌儿,陈东抬高嗓门,问道:“队长!我是第一个响应政策的,也是第一个有劳动成果的。” “我记得,按照上面的规定,应该有点什么说法吧?” 大队长倍觉头疼,现在的陈东好像换了个人。 做事杀伐决断不说,关键还懂政策,就像一个浑身是刺的刺猬,硬是拿他确实没办法! 大队长战术性咳嗽几声:“确实,率先做出表率的人,应该获得标兵锦旗。” 陈东的目的达到了,自然笑了起来:“那您看,什么时候方便呢?” “就、就明天吧!” “好嘞!我们全家等您!” …… 所谓的标兵锦旗,其实就是一尺见方的红布上写了四个大字,没什么稀奇的。 别小瞧这块布,谁见了都得客气三分。 别说普通老百姓,就算保卫科的人冲进来,也得恭恭敬敬说话。 陈东很清楚,在这个年代,政治正确是最大的庇护。 从某种角度上说,比枪炮更有用! 队长不可能说空话,第二天乖乖把锦旗送来,还不忘夸陈东几句。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陈东接下沉甸甸的荣耀,转头把它挂在墙上。 队上的村民有点反应不过来,陈东先是光明正大的盖房子,又成了队上的标杆。 怎么想都觉得别扭,可事实就是如此! 更让他们难受的是,即便政策开放了,允许自己盖房了,可自己没那么大本事! 反而是陈东,简直是如鱼得水,这个政策就好像为他准备的一样! 晚上没人的时候,周晴小声的问陈东,既然条件放宽了,要不要把山顶的两方土窑挪下来。 不管是冶铁还是烧炭,在家门口总归是要方便一些。 陈东连忙摆手,这个绝对不行。 就算政策开放了,私自炼铁也不是小事,一旦被查出来,会变得很棘手。 顺着这个话茬,陈东问她,前几天为啥情绪低落。 一提这事,周晴又不说话了。 陈东只能默默叹口气,没再继续追问。 为了加快进程,陈东连着垒起四座土窑,每座土窑的下方是相通的,进风和出风用的是同一个通道。 这就在无形之中帮助陈东省去很多麻烦,只需要守着一个炉子就可以。 四个土窑一起工作,烧砖的速度明显提升,每天至少能产出200块。 不过,凡事都有利有弊。 由于天气的原因,再加上高强度的烧制,导致土窑的使用寿命骤减,一天之内必开裂。 陈东只能不断糊上新泥巴,保证炉子正常使用。 趁着烧砖的时间,陈东带着周晴重新进山。 这次的工作就比较轻松,甭管是什么草木松枝,一律全收到箩筐里。 周晴虽然不理解,但还是照做。 下山的时候,俩人各自背着满满箩筐,妹妹早已把泥巴和好。 陈东把捡来的草木松枝全部和进泥里,这些看着不起眼的东西能很好填补泥巴的气孔,更好地增加保暖。 妹妹吃力的搬着砖头,好像在玩一个巨型积木。 陈东赶紧上去帮忙,把砖头挨个码放整齐,一层接着一层,中间缝隙用黄泥填满。 黑土制成的泥巴粘性和吸附性特别强,不需要任何工具,徒手就能抹的严丝合缝。 一下午的时间,一面墙已经有了雏形,虽然不足以遮挡风雪,当最起码是一份成就。 只是这一面矮矮的土墙,让全家人对生活都充满信心。 有了这份动力,所有人的干劲更足了,脱坯烧砖,开窑砌墙,竟然有一种流水线的感觉。 房子的框架早已被碳化的木头钉好,用砖头垒出基本形状,这就算是最基础的防御。 一层砖头一层泥,三五天的时间,砖瓦房已经能看出基本轮廓。 也是在这时候,陈东突然发现,熊肉的膻味突然变重。 以从前的经验看,最多一个星期,这些熊肉就彻底不能吃了。 肉类的储存,成了陈东必须思考的问题。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是必备生存常识。 陈东把盖房子的事儿交代好,老太太和周晴只需要把砖头码放好,剩下的交给他晚上回来处理。 而白天的时间,陈东必须上山,找到能让肉类长期储存的办法…… 第十七章 临时工 陈东在这忙得热火朝天,吴家扔在水深火热。 吴德贵因为盗窃公社被抓走,暂时还没移送走。 按照规定,大队有一定裁判权,有些问题可以内部消化,但超过一周还没解决,那就必须移送了! 吴家的时间不多了。 连着三晚,吴全友彻夜未眠。 第四天凌晨,吴全友下定决心,主动找到保卫科,把吴德贵的罪过往自己身上揽。 说到底,我自己思想松懈,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才酿成如此后果! 大不了,自己摘帽子! 要判儿子,先判他这个爹! 吴全友的负荆请罪,引起公社内部的重视。 不管咋样,吴全友的功绩在这摆着,最苦最难的开荒,是他身先士卒,所以最后能当上出纳。 另一方面,吴全友年纪不大,但辈分极高,威望自然不小。 现在正是团结人民的时候,不能激化矛盾。 公社内部分成两派,争论相当激烈,一面赞成重判,一面赞成手下留情。 一天后,投票结果被公示,吴全友由正式出纳改为临时出纳,考察期六个月。 对于这个结果,陈东已经很满意了。 他深知吴全友的影响力,压根没指望一次把他扳倒! 现在的吴全友从正式编变成了临时工,考察期间,任何人都可以举报。 任何一个举报,都是致命打击。 到了这时候,陈东才算微微放心。 他最担心的就是吴家带人搞事情,现在领头的倒台了,安全感提升不少。 另外,政策的变动,让陈东可以大展拳脚!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吴家早已想好对策,哪会让陈家这么安稳…… 熊肉的腥膻味越来越重,隔着雪堆都能闻到臭味。 别说吃,闻一口都能吐出来。 对此,陈东只能默默叹了声气,到底还是晚了。 如果有盐,就不至于浪费了。 心疼归心疼,这些肉必须连夜处理掉,否则早晚会被人发现。 烧砖窑昼夜不停,泥砖一批接着一批。 几天的时间,已经垒起了一面墙,安全的住所让陈东有些踏实。 而之前猎回来的麂子被吃得差不多了,食物短缺的问题,又一次成了陈东的困扰。 回到屋里,陈东看着墙上抽抽巴巴的筋,这是当初从麂子身上抽下来的,现在水了三分之二。 以后能不能吃上饭,全靠它了! 鹿筋和牛筋的韧性都特别强,是做弓箭的好材料。 之所以选择弓箭,主要是因为箭矢更好做,而且可以反复利用。 山上的炼铁炉子,可以源源不断地提供箭头。 相比之下,比沙喷子更适合长距离射杀! 不过,这弓弦需要特殊处理,否则射程近,寿命短。 这其中至关重要的,就是生石灰。 可这年头,连石灰也是稀罕物! 陈东扭头看着大山,突然想起第一次和周晴上山,周晴一脚差点踩空。 印象里,周晴踩的是一块青白色的石头。 当时陈东没多想,现在想想,那石头硬度低,颜色白,符合石灰岩的形态。 可形成石灰岩需要非常苛刻的条件,这山里能有? 半信半疑间,陈东上了山。 按照记忆,找到周晴当初踩空的位置,扫开上面的浮雪,露出一片青白色的片状岩。 陈东轻轻一掰,石头真碎了! 难以名状的兴奋涌到陈东心头,这一切就好像老天安排好的一样。 缺啥就给啥! 正好,这地方离山顶的炼铁窑很近,陈东抱着几块大石头,拔腿就往山上跑。 如果放在几十年以后,烧制石灰不算什么大事儿。 可这年头工具落后,很普通的一件事都变得很棘手。 旁的不说,单说窑内温度。 想烧出石灰岩,窑内的温度至少到1000度,这种土窑根本禁不住这么折腾。 思来想去,陈东拿出看家本事,挖地坑灶! 地坑越小,保温程度越好,陈东挖的地坑的直径只有二尺左右。 地坑里生起火,石灰岩被砸成碎块,再盖上厚厚的黑土。 泥土本身具有透气的作用,不用刻意留通气孔,只需塞进足够的木炭,便万事大吉。 这种方式类似闷烤,不需要明火,完全靠着热力内循环,通过这种方式,能瓦解石灰岩内部结构。 转天。 等陈东再上山的时候,火已经灭了。 陈东登时心头一沉,该不会失败了吧? 等他试探着挖开地坑,一股热气直往脸上扑。 热气散尽,一小撮白色粉末躺在焦炭当中。 陈东突然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快感,虽然烧得不多,但总比没有强! 陈东把生石灰藏好,准备下山的时候,正好和吴德贵碰个正着。 路很窄,只容下一人通过,俩人像顶牛似的,谁都不让半步。 “这次上山,准备偷点什么啊?” 吴德贵咬牙切齿道:“你别太得意!” “咱俩这个梁子结定了!” 陈东瞬间就乐了:“你爹用乌纱帽把你换出来的,还不夹尾巴做人?” “我能举报你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信不?” 吴德贵两眼盯着陈东,从怀里掏出崭新的弹弓:“打几只兔子你就狂起来了?” “我告诉你,你能干的,我也能!” “我这是合理合法,怕你举报啊?” 陈东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向他和他的弹弓,吴德贵还以为他怕了,嘴角忍不住露出讥讽。 “还不滚开!” 陈东没出声,抬腿就往前撞。 吴德贵是上山,本来就重心靠后,陈东这么一撞,顺着山坡直接滚下去了。 一分钟后,吴德贵终于停住了。 陈东慢悠悠的路过他身边,冷眼瞥向满脸是血的吴德贵,大步流星地下了山。 …… 山下,篝火正旺。 陈东在火堆上架起大铁锅,填满水以后又把石灰粉放进去。 这是个细活,火不能旺,否则就彻底煮烂。 鹿筋在沸水中渐渐软化,萎缩的鹿筋渐渐舒缓。 趁着这个时间,陈东又砍来一些桦木。 严格来说,最适合做弓箭的是竹子,可北方哪有这东西,只能用桦木暂时代替。 做弓箭本身不危险,可如果弓身韧性不够,打猎的时候容易把小命丢了…… 第十八章 运气不太好 桦木同样需要被水煮,软化以后比较容易塑性。 在石灰水里滚了滚,陈东迅速把桦木拿出来,按照之前的经验,将其掰成c字形。 而后,又找了一些重物压在两侧,只等着定形。 鹿筋已经被软化,趁着这个时候,赶紧拴在弓身两端,再用重物压住。 过了一夜,陈东把做了几支箭矢,为了提高杀伤力,铁制的箭头被改为三角形,而箭柄上则用小刀开出一道血槽。 别看只是小小的改动,能给陈东剩下不少麻烦。 这是三棱军刺的原理,一旦射中猎物,后面的血槽能把空气送进去,在血管内形成吸力,能做到瞬间放血。 这样快速放血的肉,口感特别好,而且没有异味。 如今工具齐全,陈东准备再次进山。 老**当初送他的马屁马甲派上了用场,左兜火种,右兜匕首,身后挂着箭袋。 陈东不由得感慨,一看这衣服就是老猎户设计的,每个口袋的位置都特别合适。 这对自己来说,绝对是锦上添花! 因为政策的改变,现在进山打猎的可不止陈东一个人。 挨饿受冻,远比山中野兽更可怕,如今家家户户都拿起家伙事,准备上山大干一场。 不过,他们手里的东西实在寒酸,大部分都是自己用木棍削出个尖头,好一点的也只是镰刀之类的农具。 为了上山更方便,陈东把弓箭放进箩筐里,免得过于啰嗦。 而这些准备进山打猎的人,以为陈东赤手空拳,顿时面露讥讽。 “这小子越来越装了,猎点兔子回来,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空手进山,狼高兴了!” 就在大家窃窃私语时,一个更为高调的声音响起。 “你们用的都是什么破玩意?” 说话的正是吴德贵,他肩上背着锃亮的54式骑兵步枪,腰间拴着锃亮的子弹带,走路都是鼻孔朝天。 吴德贵扭头看见陈东,嚣张跋扈道:“你瞅啥?” “这枪是我去公社请来的,合理合法,你不服?” 这确实是吴德贵嚣张的资本。 吴家沟过于偏远,始终没有民兵,之前吴德贵受过民兵训练,充当吴家沟的武装力量。 所以他才有权利去公社请枪,才能如此嚣张! 陈东毫不避讳地笑了。 笑容里满是嘲讽的味道。 受过训练又能咋样,这小子没有半点真本事,否则当初也不至于差点死山里。 别说用枪,就算给他原子弹,他照样啥也不是! 可旁人不这么想,村民一个个露出谄媚的笑,都想跟着吴德贵混。 毕竟他手里有枪,又受过民兵训练,猎来东西的概率更大,哪怕只能分点边边角角,也比想自己像无头苍蝇似的强! 吴德贵本来不想带他们,不过他已经被陈东压制太久了,急需一种成就感。 两拨人都打着各自的算盘,就这么形成一股力量。 “咔嚓!” “老少爷们儿!”吴德贵拉响枪栓,朝天嘭的放了一枪:“今儿就是咱吃肉的日子!” 说罢,他十分挑衅地从陈东面前走过。 这座山确实不小,但在冬天,能活动的地方,连一半都不到。 山中,陈东稳如老狗。 荒野求生的原则只有八个字——贪得无厌,既要也要! 这种略带缺德的精神,恰恰是饥荒之年的生存根本。 陈东来到上次捉兔子的地方,如法炮制的下了绳索套,又在雪地里制造一些障碍,便从侧面绕了出去。 如今手里有弓箭,肯定不会满足于兔子这种小玩意。 这些只是他的保底收获而已。 以陈东的经验,他非常清楚,动物都有趋光性,觅食的时候会选择朝阳的方向。 再加上今天是个大晴天,南坡才是最佳狩猎地。 陈东一进到山里,简直是如鱼得水,灵活地在山路上闪转腾挪。 突然,阵阵窸窣传到陈东耳中。 陈东微微一怔,迅速爬到低洼处。 与此同时,他左手已拽出箭矢,右手也攥紧长弓。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旦锁定目标,立马射杀! 声音很大,陈东不敢放松。 上次借着地形摔死了熊瞎子,有运气的成分,绝对不能当实力。 正当陈东紧张的时候,松树后面探出一个脑袋。 陈东登时心头一震,是梅花鹿! 好东西! 梅花鹿性格温顺,进攻性也不强,猎户一旦碰上,简直笑开了花。 不过,陈东的运气不太好,遇见是一头断角的公鹿,而且鹿角上还有新鲜的血迹。 它伤人了! 更让陈东不安的是,这头鹿眼角发红,嘴角有白沫,这是公鹿发情的特征! 这时候的公鹿,凶的让人心底发寒,别说是人,碰上老虎野猪也敢硬碰硬! 按理说,公鹿发情是在早春,这明显是提前了。 就在陈东盘算之时,公鹿已经往陈东的方向挪动脚步。 妈的,干了! 反正发情期的动物是营养最丰富的,不亏! 陈东立马搭弓瞄准,看准时机,箭矢带着破风声射向公鹿。 “嘭!”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响起枪响,公鹿瞬间调转方向,而陈东的箭已经飞了出去。 本应射在喉咙的箭,只插在大腿上。 坏了! 肯定是吴全友这个王八蛋开了枪! 公鹿哪知道谁开的枪,只知道射它的人就在前方。 一瞬间,公鹿犹如失控的卡车,四蹄发力,闷头扬角,扬起漫天雪花,直奔陈东而来。 公鹿体型巨大,四条长腿全是爆发型肌肉,眨眼间已经冲到陈东面前。 本能之中,陈东翻身一躲,双脚站稳的瞬间,迅速向土包方向撤退。 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优势,尽可能保证自己安全。 公鹿不断进攻,但每次都没伤到陈东。 陈东突然觉得,这公鹿灵性极高,看似进攻,实则不断试探。 更让陈东心生寒意的是,公鹿连试探都是假的! 它借着试探,不断缩短与陈东之间的距离。 只要距离足够近,陈东的弓箭就发挥不出任何优势! 一面让对方放松警惕,一面布局自己的进攻路线! 一个动物竟有如此心计…… 第十九章 互不相让 山中。 极其狂躁的公鹿和陈东对峙。 山风又冷又硬,稍微一吹便浑身发抖。 拖得越久,对自己越没好处。 必须打破这个僵局! 陈东摸到左腰悬挂的镰刀,腰间猛然发力,转头直奔右面。 公鹿似乎早有准备,在陈东发起进攻的瞬间,已高高跃起。 等的就是这个! 陈东顺势滚到地上,公鹿半个身子已经从头顶跃过,最薄弱的肚子完全暴露在陈东面前。 “簌!” 陈东反手拽出镰刀,朝着公鹿肚子猛砍。 锋利的刀刃十分丝滑的划开肚子,暗红色的鲜血瞬间飙射。 一击已中,绝不恋战。 陈东迅速错开身位,任由公鹿失控的横冲出去。 鹿的所有重要器官都在腹部,这斜劈下去的一刀,心肝脾肺基本全碎。 刚才还狂躁不堪的公鹿,此刻只剩下蹬腿的份儿。 眼看它不在挣扎,陈东长吁一口气。 鹿浑身都是宝,鹿肉能吃,鹿皮制衣,鹿鞭之类的更是难得的补品,唯一没啥用的就是鹿角。 鹿一死,陈东今天的工作就算结束了。 猎得太多,没办法储存,反而是个麻烦。 就在陈东准备原地分割鹿肉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喝。 “别动!那是我们的!”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手持步枪的吴德贵。 吴德贵带着一群人,从侧峰上跑下来。 只见吴德贵一手捂着肚子,面带痛苦地怒骂:“你缺德带冒烟啊!这是我们打的!” “怎么就是你打的?” “你瞎啊!没看见我受伤了?就是这鹿顶的!” 陈东扑哧一声就乐了,合着鹿角上的血迹是吴德贵的! “你命挺硬啊,这都不死?” “去你妈的!少废话,把鹿给我们!” “对!那是我们的!” …… 吴德贵喊一嗓子,身后的村民都跟着叫唤。 这么肥的一头鹿,就算分不到肉,晚上也能熬点骨头汤喝。 僵持中,村民以扇形方式渐渐向陈东靠拢,颇有围攻的意思。 趁着这时候,吴德贵把枪口对准陈东:“荒山野岭的,死个人也很正常吧?” “况且,我们这么多人做证。” 说话间,吴德贵痛苦的表情中已经挤出一抹笑意。 这摆明了就是要生抢,讲道理肯定没用。 半晌儿,陈东缓缓点头,顺势往后退了几步:“拿走吧。” “这就对了!” 吴德贵生怕被人抢了,第一个冲过去,弯腰就要把鹿肉扛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那么大力气。 没办法,只能叫别人帮忙。 这些人当然乐于帮忙,四个人抬着死鹿往下走,王二还不忘了谈条件,说他抬的是鹿头,出力最多,一会儿应该多分点。 吴德贵捡便宜还卖乖,笑嘻嘻地嘲讽道:“以后就这么乖啊,千万别起幺蛾子!” 陈东根本没拦着,只是默默地跟在人群后面,只是一边走,一边拾取比较直的树枝。 下山的路本来就不好走,这群人还抬着几百斤的鹿,到了山脚的时候,已是气喘连连,说话都费劲。 他们体力耗尽,而陈东已在后面抬起弓箭,单闭一只眼。 “嗖!” 箭矢带着破风声呼啸而出,从王二肩膀擦着过去,斜插在雪地之中。 即便王二没受伤,可也被吓得不轻,求生的欲望让他第一时间窜出去老远。 “陈东!”王二惊呼道:“你干什么!” 陈东没出声,边走边搭弓,回应王二的是第二支利箭。 “你疯了啊!” 吴德贵立马把枪口对准陈东,陈东速度明显更快,又是一箭飞出,正中吴德贵小臂。 “嘭!” 吃痛之下,吴德贵手中的步枪瞬间走火,所有人瞬间如临大敌。 这是交火了! “我看你们谁敢动一下。” 终于,陈东冷冷的声音传了出来,手中的弓箭不断调整方向。 所有人都感觉到陈东的意图,谁敢说话,谁就挨射。 虽然陈东到现在为止都没伤人,可谁敢保证下一箭谁在哪…… 而这些村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吴德贵。 准确地说,是吴德贵手里的枪。 吴德贵也怕了,朝着众人一挥手:“这么多人,一起上啊!怕个蛋啊!” 本就是各怀鬼胎的人凑成的队伍,现在指望谁卖命? 这年头一个破伤风都能要人命,挨饿也比死人强! 此时,陈东已经到了死鹿面前,扭头看着村民。 “要是没你们,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搬下来,谢谢啊!” 此时他们才明白,他们被陈东当苦劳力玩! 就算他们现在反应过来,也只能吃哑巴亏,谁知道陈东这个疯子能干出啥事! 转头,陈东看向吴德贵:“我劝你别开冷枪,如果我的身体里有保卫科的子弹,你就完了。” 说话间,陈东已经把腰间的麻绳解开,一头拴在自己的腰上,一头套在鹿上,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山脚下,所有人都在眼巴巴地盼着。 盼着自己家男人能带回来点什么。 哪知看见的居然是陈东,还有一头几百斤的公鹿。 短暂的错愕,立马有人自我安慰。 陈东赤手空拳,一人进山,还能有这么大收获,自己男人可是跟吴德贵走的,没准一人一头鹿呢! 这种强烈的希望,随着吴德贵带人下山而粉碎。 一群人,傻愣愣地空着手,吴德贵还受了伤。 这…… 陈东坐在家门口分割着鹿肉,村民只能垂头丧气地回了棚子。 女人哭,孩子闹,家家窝棚都跟唱戏似的,那叫一个热闹。 而此时,陈东已经将鹿剥皮,又烧了一甏水。 分割鹿肉的时候,陈东突然发现肉里裹着一个压扁的金属。 拿起来仔细一瞧,是个子弹壳。 陈东冷笑几声,随手就丢了,估计是吴德贵那个山炮留下的。 鹿皮放在水里满满软化,去除腥膻味的同时,把附着的油脂去掉。 趁着这个时间,陈东在旁边支起两根交叉的木棍,又把剥皮的鹿腿分割好,直接架在火上烤。 粗壮的腿骨,成了完美的烧烤架。 香味瞬间把家人吸引出来,老太太乐开了花,妹妹围着鹿腿转圈。 老太太在一旁感慨连连,活了大半辈子,没想到还能这么吃肉! 反而是周晴,好像始终有心事一样,香气扑鼻的肉香也没能引起她的注意。 陈东很清楚,周晴早就盼着吃肉了…… 第二十章 消失的弹壳 周晴连续几天的异常,彻底引起了陈东的注意。 当晚,陈东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只顾着大快朵颐吃肉。 一条鹿腿,去了骨头也有好几斤肉,差点给全家吃得消化不良。 陈家在这大快朵颐,吴德贵可就惨了。 从山下回来,他先去保卫科还枪,清点子弹的时候,有两颗子弹说不清去处,始终被盘问。 这一幕,正被吴全友撞个正着。 自己现在是临时出纳,必须夹着尾巴做人,现在尽心尽力地为人服务,是给半年以后铺路。 半年以后,会有投票表决,自己想回到从前的位置,必须全票通过。 但凡有一个投了反对票,上面都会派人下来查。 如今的吴全友是到处给人当免费劳工,谁家有个大事小情都主动往上冲。 忙了一天,吴全友早已筋疲力尽,如今看到吴德贵竟然把子弹壳丢了,一瞬间头皮发麻,火冲天灵盖。 这个年代枪械管理并不严,如果这种子弹被人干了坏事,别说火气瞬间上涌。 管不了在哪,吴全友一脚飞上去,正好踢在吴德贵受伤的肚子。 外面天气冷,伤口已经结痂,被吴全友暴力一脚,直接伤口崩裂,鲜血瞬间渗出衣服。 吴全友没慌,保卫科的保管员先慌了,让吴德贵先去处理伤口。 “死不了人!”吴全友怒斥道:“好好交代,丢的两颗子弹去哪了?” 吴德贵疼得龇牙咧嘴:“走火了,子弹壳找不到了。” “好!那就去山上找!现在就去!”吴全友厉声道:“找不到,你就死山上!” “别别别。”保管员赶紧拦着:“吴大哥,千万别开玩笑。” 保管员让吴德贵说个具体位置,他带人去找。 子弹壳不能丢,可也不能因为这事丢人命啊! 一顿好言劝说,终于暂时压住吴全友的怒火,让吴德贵先回家了,自己则带着保卫科干事去山上找丢失的子弹壳。 保卫科的人一听晚上要进山,嘴里连爹带娘的骂。 这么看冷的天,那么大的山,要找一枚小小的子弹壳何其困难?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上山走火很正常,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事儿。 可没办法,规定在这,必须要见到,否则整个大队都要遭倒霉! …… 吴家父子回了家,等待吴德贵的是家法伺候,一跪就是一宿。 吴全友动了真火,再不给他长长记性,全家都要被他害死! 吴德贵默默承受着一切,所有的愤怒都转移到陈东和周晴身上。 如果不是陈东抢风头,如果不是周晴无情无义,自己怎么会走这一步? 一晚上的时间,他脑子里都是周晴和陈东的脸。 至于子弹壳的事儿,他压根没想过。 反正自己没干坏事,找不到也跟他没关系! …… 转天又是风和日丽。 陈东坐在门口清点着最近的收获,熊肉虽然不能吃了,但是熊皮是个绝佳的防寒物品。 按时间来看,东北最冷的时候,就是在过年之前。 那时候的风比刀子还猛,在外面待上一会儿,脸皮生疼。 到时候用熊皮缝两件皮袄,给爹妈穿上,也算是新年新气象了,鹿皮也足够大,给周晴和妹妹做个袄子也很合适。 处理皮子并不复杂,按照之前的办法,扔在小火里慢慢煮,再准备四根木楔子,煮好的皮子拉平,再用四根木楔子钉到地上,保证皮子不缩水。 转头,陈东把砖窑烧起来,和泥,入坯,脱坯,烧制,每个步骤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陈母是个绝好的帮手,甭管粗活还是细活,简直是手到擒来。 泥砖在晾凉之后,陈母立马将砖头码放好,等凑够一面墙的砖时,再一次性把墙砌起来。 一家人在一起忙活,多重的活也不觉得累。 就在这时,本来在帮忙的周晴突然说要出去一下,等会再回来。 陈东微微一愣,点点头。 眼看着周晴走远了,陈东简单嘱咐几句,就悄悄跟到周晴身后。 他很想知道,是谁让周晴心事重重。 周晴走得很快,一路到了知青点,这才停住脚步。 知青点是个单独划分出的地方,围墙四面环绕,木框做的门头上,清晰地写着知青点三个大字。 知青自下乡以后,吃喝拉撒全在这解决,可以说这是他们在队里的家。 然而,周晴在门口踌躇了很久,才迈动脚步,朝着里面走去。 很快,周晴来到一排泥坯房面前,这是她之前的宿舍。 周晴刚进门,就听见房间里传来阵阵不满的嘟囔,几分钟以后,不满突然变成谩骂。 隔着十几米,陈东都觉得刺耳。 他好像知道,周晴为什么会有心事了! 陈东没多想,三两步冲到知青点,正看见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推搡周晴。 周晴红着眼眶在争辩,见到陈东的一瞬间,再也忍不住,直接哭出了声。 只见陈东一个箭步冲上去,反手攥住他手腕,朝着他膝盖猛踢一脚。 以前陈东是在山里和野兽摔跤的,收拾这种弱鸡,简直是易如反掌。 “哎呦!” 那男人手脚同时吃痛,几乎是半跪在地上。 “你谁啊!敢闯知青点!” “我是谁?我是周晴的丈夫!” 陈东顺势把周晴拽到身后,指着男人怒骂:“动手打女人?你挺牛啊!” 那男人踉跄着带好眼镜,低声道:“我不管你是谁,这是知青点,不是你们这些泥腿子能进来的!” “你他妈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陈东眉头一横:“哦?谁啊?” “我叫许文化!你出去打听打听,我……” 话没说完,陈东已经咬牙把他打断:“我不想打听,但是我现在很想打人!” 转头,陈东看向周晴:“我就在这,你跟我说,到底咋回事!” “我看看哪个敢龇牙!” 第二十一章 该疯就疯 陈东就是周晴的胆,有他在身后,好像天底下就没有难事。 短暂的犹豫,周晴终于开口。 前几天晚上,他和陈东一起做砖坯,陈东想要一根铅笔,哪知铅笔太短了。 等第二天,周晴我就回到知青点,想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陈东的工具也就丰富一些。 哪知一到知青点,许文化就跟见到仇人似的,扣了周晴的行李不说,还恶狠狠地给她骂了出去。 说到这,周晴突然泪崩。 长这么大,她去哪都是掌上明珠,别说挨骂,连欺负她的人都没有。 碰上许文化这么个无赖,她连骂人的脏字都不会,只能干吃哑巴亏。 听到这,陈东突然心头一震。 周晴委屈了这么多天,只是为了给自己弄几支铅笔? 重生回来的陈东,性格早就天翻地覆。 如今他只相信一件事,有仇当场报,有疯马上耍! 绝不生隔夜气! 许文化似乎感觉到陈东的怒意,稍微往后退了几步。 “我告诉你啊,这是知青点,你别乱来!” 陈东冷眼看着他,低声道:“把周晴的行李给我,什么都好说。” “行李在保管处。”周晴小声道,随即又指向许文化:“但是钥匙在他那。” 当陈东又一次看向许文化的时候,许文化浑身一抖。 这眼神,好像要吃人! 可许文化还是装作满脸无所谓,不耐烦地把钥匙丢出来。 “去去去,赶紧的,别在这烦我!” 知青的行李都在保管处统一管理,一是为了避免丢失,二是为了防止私自逃跑。 平时上着锁,只有保管员有钥匙。 当陈东拿到钥匙的瞬间,已经注定有人要倒霉。 …… “咔哒。” 老旧的铁锁应声而开,灰尘呛得人咳嗽连连。 行李袋上标注着名字,周晴迅速找到自己的包袱,确定东西都在以后,赶紧把包袱合上。 周晴终于忍不住了,抱着包裹放声大哭。 所有的委屈在此刻猛然爆发,这辈子第一次被人为难成这个样子! 陈东轻抚着周晴后背,安慰道:“别哭,以后有我。” “没人能欺负你。” 周晴抿着嘴,摇头道:“许文化是个小心眼,而且有一点背景,否则也不会当上小队长。” “我担心……” 陈东笑了笑,安慰道:“我一个光屁股山民,还能怕他什么?” “听话,你先走吧。”陈东轻声道。 “啊?”周晴止住哭声,红着眼圈问道:“你不走?” “嗯,我一会还要去趟山里。” …… 陈东确实没撒谎,他真的要去山里。 只不过,和他一起去的,还有许文化的行李! 他会让许文化知道,什么叫王八钻灶坑,憋气带窝火! 许文化的行李明显比别人多,除了换洗的衣服,竟然还有一盒上海牌香皂。 在这个年代,这是一等一的稀罕物! 越是这样,陈东越高兴,把行李带到山头上,重重一抛,直接扔到河里。 这地方是中游,水流湍急得很,想找都找不到! 做完这些,陈东才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山下一切正常,甭管是烧砖还是制皮,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拿回了行李,周晴明显高兴很多。 周晴的行李有不少东西,除了小半罐猪油,竟然还有一包盐! 放在手里掂了掂,至少有二斤! 陈东又惊又喜,这是他现在最缺的东西! 可他更惊讶的是,现在家家户户都缺盐,她怎么会有这么多? 如果这些东西被查出来,可是要命的! 周晴让陈东把心放肚子里,这些盐,是她父母提前攒的。 她父母知道上山下乡的条件,生怕这个宝贝女儿出什么问题,所以在来之前就开始攒盐。 不光她自家攒,七大姑八大姨都帮忙。 这是十几口人一年多的量! 如此说来,那还真不算多。 不过,自从来了以后,周晴也不敢把盐拿出来,免得徒增事端。 如果陈东需要,那就全部拿走。 陈东的手和心,一样沉甸甸。 虽然是假夫妻,可周晴比真媳妇还真! 也罢。 那就不客气了,反正做好的肉,也是大家一起吃! …… 陈家的日子热气腾腾,许文化好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本来想晚上去保管处用用香皂,到了一看却发现包裹不见了。 跟他同铺的刘大柱一听,吓得魂飞魄散,马上就要往上汇报。 知青点进贼了,这要出大事! 许文化立马把他摁住,让他千万别声张。 今天只有外人进了保管处,这事铁定是他干的! 当时,他确实被陈东的眼神吓住了,脑子一抽,把钥匙交了出去。 如果这事被上面知道了,肯定先治不当保管之罪! 以后自己还要返乡,绝不允许这种污点出现! 明知道是陈东干的,可硬是不敢举报,太他妈窝囊了! 这笔账先记下,往后有的是机会算。 毕竟他是知青,这个身份给他很多可操作空间…… 许文化刚要睡觉,门外突然传来阵阵急促的敲门声。 知青点是个大通铺,两张大炕上睡了十几个人,这一阵敲门声,立马把所有人惊醒。 许文化披着棉袄,趿拉着棉鞋,一脸不悦的把门打开。 门一开,不是被人,正是惊惶失措的吴德贵…… 第二十二章 安内先攘外 许文化是知青小队长,吴德贵是出纳的长子。 吴德贵始终认为,知青里唯一一个能交朋友的,就是许文化。 因为,他够资格。 许文化自然乐意,毕竟他们是外来户,能抱住一条村里的大腿,日子会好过很多。 平时他俩称兄道弟,关系倒是融洽。 可如今大半夜来砸门,还是给许文化吓个不轻。 吴德贵满脸惊慌,想让许文化带人上山。 许文化登时眉头紧皱:“开什么玩笑?大晚上让我们进山!” “嗯!” 吴德贵深吸一口气:“我昨天进山打猎,少了两枚子弹壳。” “昨晚保卫科的人只找到一个,还有一个下落不明!” 许文化登时觉得头皮发麻:“你咋这么不小心!子弹壳还能丢?” “哎呀!现在说那些已经没用了!” “你们人多,帮忙找找!” 许文化很为难地摇摇头:“我没权力调动知青,这事得大队长点头。” “那你帮我说说?” 许文化只觉得吴德贵彻底疯了,低声道:“你觉得他会拿这么多人开玩笑?” “万一出事了,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那咋办啊?” 许文化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 许文化把门重新关上,吴德贵清晰地听见上门闩的声音。 他最后的希望随之破灭。 本来吴德贵没害怕,可今天保卫科的人直接追到了家里。 如果吴德贵找不到的丢失的弹壳,那性质就彻底变了。 到时候,可不是挨他爹两脚的事儿了! 突然,吴德贵脑袋一转,如果把陈东拉下水,自己兴许就能活命! 吴德贵立马回到保卫科,主动坦白,有人能给他做证。 因为,那天他朝陈东开枪了,只是没打中而已。 保卫科的人登时心头一沉,吴德贵竟然持枪行凶? 用的还是公家的枪! 吴德贵已经预想到这个后果了,可这也比丢弹壳要强。 果然,这件事让他猜中了。 保卫科的人现在只想找到消失的弹壳,只要没人受伤,一切都好说! 不过,保卫科的人很老道。 他知道陈东与他不和,怎么证明陈东的话是真的呢? 吴德贵想了好久,憋了一脑门的汗。 好半天过去,吴德贵轻声开口:“没关系,我有办法!” …… 与此同时,大队连夜发出广播通知,如果发现编号尾数为0987的子弹,请主动上缴。 起初陈东没在意,突然想起来那天在鹿肉里翻出来的子弹壳。 顾不上寒风呼啸,陈东一骨碌爬起来,披上棉袄就往外面走。 借着月亮反射出的白光,陈东找到被扔掉的子弹壳。 虽然子弹壳被压得有些变形,可依然能分辨出后面的尾数,就是0987! 虽然陈东并不知道吴德贵现在处境,但可以猜出来,他现在肯定水深火热! 那就,加把火! 陈东把子弹壳收进袄子内兜,要回家的时候,正好碰上吴德贵在窝棚面前走来走去。 而且,在不远处还有几个人影。 虽然黑乎乎的看不清脸,但陈东很清楚,事出反常必有妖! 陈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慢悠悠地往回走,但已经做好反击的准备。 让他没想到的是,吴德贵态度极好,满脸堆着笑。 “东子,我来是跟你道个歉。当初在山里,不该冲你开枪。” 越是这样,陈东越觉得不对劲,好半天没说话。 吴德贵心里急得火上房,保卫科的人就在旁边听着,只要陈东点头,就等于帮他洗脱罪名了。 然而,等了半天,陈东只是笑了笑。 “嗯?你啥时候朝我开枪了?” 眼看陈东一脸无辜,吴德贵彻底傻了:“你、你怎么不承认呢?” “哎呀,兄弟。” 陈东装作熟络地搂着吴德贵的肩膀:“咱平时确实有点矛盾,但你也不至于冲我开枪啊!” “至于你说什么开枪,这不纯纯开玩笑吗?” 说罢,陈东拍拍他肩膀:“以后咱还是好邻居,好朋友!我先进屋了哈!” 进了屋,陈东把窝棚的门顶住,便爬上厚厚的草甸子。 好好睡一觉吧! …… 吴德贵的算盘打得挺理想,没想到陈东这么鸡贼! 他哪里知道,他苦苦寻觅的子弹壳,其实就在陈东兜里。 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这个结果让保卫科的人也没了耐心,先把人扣住再说吧! 子弹壳陷入僵局,吴德贵坚持自己没有私藏,更没有弄丢。 三天后,关于子弹的事儿有了具体结果。 既然他说没丢,那就让他去找,什么时候找到了,什么时候再说! 吴德贵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被吓到瘫痪。 这事听着简单,其实比判刑坐牢更可怕,要么把东西交出来,要么一直在山上。 判刑最起码还有个期限,这个永无出头之日! 可对于这个结果,吴全友已经算是千恩万谢了。 前几年有个丢枪栓的,被判了重刑。 吴德贵最起码还有个自由! 从今天开始,吴德贵天亮就上山,天黑才回来,每天都有保卫科的人跟着。 想休息?做梦! 在陈东看来,吴德贵这个坏种,已经对自己构不成任何威胁。 自己终于可以踏踏实实过日子了! …… 约莫着过了一个星期,陈东终于把盖房子的砖凑齐了。 陈东拿出当初画好的草图,仔细对照一番,应该可以动工了! 陈东自己烧砖盖房子这件事,已经不是新鲜事儿了。 不过,看到陈东准备动真格的,还是有一群人伸脖子看热闹。 倒不是看陈东有多牛,而是等着看热闹。 东北的黑土粘性很足,但毕竟不是水泥,加上东北四季温差大,时间久了肯定会开裂。 盖房子哪有这么简单? 他们知道,陈东当然知道! 之前砌起来的墙,其实是试验品,为的就是在正式动工的时候做改进。 没有水泥,没有石灰,同样难不倒他。 陈东捡来很多枯草,又砍了一棵松树。 随即,陈东原地挖出一个土坑,底层铺好火炭,上面是松树,最后把枯草填进去。 这些草木灰会增加泥浆的韧性,防止因为地面下沉导致的脱皮或者开裂。 而松树中有丰富的油脂,这种油脂被烧出来以后,就是很好的黏合剂,能让泥浆更有附着力,房子自然更结实。 等泥浆加工好以后,再次往里添加枯草,保温性能更上一层。 而这一切,在邻居看来,完全是小孩过家家。 根本不可能盖起来房子。 陈东不急不缓地找来一块稍微平整的木板,当成水泥刀。 码一块砖,抹一层泥浆,用手压实以后,继续重复。 等砌完一层,再观察一下用麻绳拉起来的平衡线,确保墙面不歪不倒。 砌墙是一个对体力和意志力要求都很高的事儿,时间一久,不但人容易犯困,而且腰酸背痛。 不过,这一切在陈东看来都是值得的,甚至不觉得乏味。 要赶在过年之前,把新砖房建好,开开心心过大年! …… 第二十三章 无事献殷勤 四面墙一盖起来,整个房子立马有个模样。 为了让房子更结实,无论是承重墙还是地面,一律用泥砖。 现在只需要在头上蒙上瓦片,这房子就具备最遮风挡雨的能力。 至于其中的内部设施,有的是时间弄。 在一堆摇摇欲坠的草棚子里,陈家的砖瓦房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之前,队上最好的房子是吴家。 那是用黄泥砖塑的,头顶用一人粗的原木做房梁,瓦片上还有成捆的稻草。 甚至连窗户都不用纸糊,都是毛玻璃! 如今陈家的房子盖了起来,吴家的房子看着跟鸡窝似的。 队上的村民也在私下议论。 有的说吴全友就像这个他家的房子,没有陈东之前,牛逼到发光。 现在有了陈东,直接摔到泥坑里。 说这些话的,都是在吴家没占到便宜的,现在终于有机会出口气。 哪怕只是在自家炕头上嘟囔几句也是好的! 不过,大部分人还是站在吴全友这,总觉得陈东是兔子尾巴,肯定长不了。 吴家的房子为啥结实? 那是因为当初盖房子的时候,在地窖里挖出吴全友他爷爷藏的糯米。 糯米早就不能吃了,吴全友大手一挥,直接放在锅里熬成米浆,掺在黄泥里抹上墙。 那东西不光能粘性大,防腐防虫也是好手。 别看房子不大,那以后都是百年老宅! …… 风言风语传到吴家耳朵里,那叫一个刺耳。 百年老宅?天大的讽刺! 而吴德贵,这个家道中落的罪魁祸首,现在还在山上找弹壳。 吴全友围着自家灶台踱步,无意中看着水缸里的倒影,又缓缓摸向自己斑白的双鬓。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过知天命的年纪。 向来意气风发的吴全友忽然觉得脊梁骨发沉。 旱烟一袋一袋的抽,他现在最担心的半年以后的投票选举,如果陈东投了反对票就很麻烦。 哪怕是装孙子,这半年也得咬牙挺着! 否则弯下去的脊梁,再也没机会挺起来。 吴全友重重咳嗽几声,弯腰用力在鞋底上磕灭烟袋锅,又狠啐一口痰,转头便向外走…… 陈东正忙着砌墙的收尾,吴全友调整下状态,虽然背着手,但态度好了很多。 “咳咳!” 吴全友咳嗽几声:“东子,这房子盖的挺漂亮啊。” 陈东一听就知道,这是没话找话。 不过,吴全友为啥突然这么殷勤? 见陈东没出声,吴全友又问道:“你这盖新房子了,肯定缺人手。” “吴叔给你找点人吧?” 陈东忍不住了,瞥了他一眼:“不用,我们家的事儿,不用别人操心。” “这孩子,说那客气话。” 说话间,吴全友已经抄起旁边的木棍,帮着陈东搅着泥浆。 陈东确实没想到,吴全友真会动手干活。 比陈东更震惊的,是围观的村民。 那可是吴全友啊!吴家的长辈!队上的出纳! 他在给陈家这个外来户当苦力!? 是自己眼瞎了,还是做梦呢? 他们宁愿相信自己这辈子不愁吃喝,也绝不相信眼前这一幕! 吴全友感受到了这种目光,只觉得脸颊发热,背如针扎。 可他知道自己要什么,又不能说什么,只是搅拌泥浆的手更用力了。 陈东忖量片刻,暗自冷笑几声。 管他吴全友什么目的,送上门的劳动力,不要白不要! …… 吴全友给陈东当苦劳力,吴德贵还在山上撅腚猫腰的找弹壳。 所谓的找,其实就是漫山遍野的瞎逛。 保卫科干事一直跟在他身后,时不时骂几句。 吴德贵犯错了,让他们也落个苦差事,心里能有好气儿? 干事不高兴,吴德贵心里也骂翻天了。 他们好歹还有个替班休息,自己呢? 已经在山上三天了,袄子被树枝挂的破破烂烂,本来就不多的棉花,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了。 在山上走一天,体力严重消耗,唯一能果腹的就是棒子面混树皮的饽饽。 一咬一个白印,比啃石头都难受! 连续几天,吴德贵终于熬不住了,死了也比这样强! 此时的吴德贵已经有些扭曲,不管是谁,他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看管他的干事,成了最好的选择! 那就跳崖! 他死了,干事也得倒霉! 怒火攻心之下,吴德贵突然就不怕了,铆足了力气往山上跑。 然而,等他跑到山上,又猛然刹住脚步。 不是他不想死了,是他被眼前两个泥缸似的东西惊呆了。 这么偏僻的山头,为什么会有这东西? 吴德贵没见过这种造型的泥缸,也不知道具体是干啥的,可当他伸手摸进窑里的时候,立马摸到一些铁渣。 再看看手上的草木灰,又想起陈东凭空出现的斧子,还有那座砖瓦房…… 吴德贵瞬间全明白了,整个人止不住颤栗。 什么叫绝处逢生? 在他想死的路上,老天爷给他留下一丝生机! 陈东私自炼铁,这是何等的罪名? 对自己又是何等的功劳? 干事听到吴德贵大喊,三两步跑过来,还以为吴德贵有了进展。 哪知吴德贵只是把手上的铁渣递给他。 干事瞬间有些失望,不悦道:“这啥玩意?子弹壳变渣子了?” “你想立功不?兄弟。”吴德贵低声道。 干事微微一愣:“啥意思?” “你就告诉我,想不想!” 干事当然想了,非战时很难有立功的机会,碰上这机会,谁不想要啊? “你……”干事犹豫片刻:“你跟我说说。” 吴德贵清清嗓子,指着身后:“咱队上有人私自炼铁,这是侵害公集体利益!” “我知道这人是谁,一旦揪出来,我戴罪立功,你平步青云。” 干事着实被吓了一跳:“啊?你知道?” “来,跟我走!” 干事立马拦住他,这么私自下山可不行。 万一是吴德贵耍什么小伎俩,自己肯定遭殃啊! 吴德贵气的半死,这事千真万确啊,怎么就不信呢! 无奈之下,吴德贵让干事把他捆住,这总放心了吧…… 第二十四章 我想立功! 吴德贵在前面带路,五花大绑也不能挡住他带路的脚步。 他下山一路直奔陈东的窝棚,想要抓个现行。 哪知一见面,先和吴全友对视。 爷俩都愣了。 吴德贵纳闷的是,他爹怎么给陈东当苦力了? 吴全友满心怒火,以为这小子要逃跑,被人抓了回来。 正好,他和泥的棍子成了趁手的家伙,抄起棍子照着吴德贵后背猛抽。 “小逼崽子!你他妈作死!” “我让你跑!” …… 吴德贵被捆的结实,面对他爹的大棒子,连躲都成了奢望,只能连哭带嚎的解释。 他爹哪听得进去,直到气喘吁吁,才堪堪停手。 此时,吴德贵已经躺在雪地里,两眼无神的看着天空。 他在心里不断问自己,为什么自己摊上这样的父亲? 无论怎么做,他都不会被认可! “咳咳!” 冷风呛得吴全友咳嗽连连,猛喘几口气后,才满脸歉意的给干事道歉。 “对不起啊,同志!添麻烦了!” 干事连忙摆手,堪堪缓过神。 刚才吴全友气势太足,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吓得他愣是没敢拦。 干事赶紧解释,说不是吴德贵想跑。 相反,吴德贵要扞卫公集体利益,是在立功! 吴全友面色一顿,知道是自己错怪了儿子,可嘴上还是强硬。 “哼!立功是他应该的!犯错了不该给人民做贡献吗?” 顿了顿,吴全友把吴德贵从地上扶起来,算是道歉了,丝毫没注意吴德贵空洞的眼神。 “你说吧,要立啥功?”吴全友问。 吴德贵咬着牙,把所有不满都归结到陈东身上。 “他!”吴德贵指着陈东,声嘶力竭道:“他私自炼铁!” 陈东瞬间心头一颤,心想他怎么知道的? 只是一瞬间,陈东立马镇定下来。 不管咋样,捉贼捉赃,只要没抓到自己现场炼铁,这就没大事! 然而,比起陈东,吴全友也是心头一哆嗦。 他现在苦心竭虑的讨好陈东,就是为了能暂时麻痹陈东,天大的仇,也留在半年以后报! 现在吴德贵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这是要把他经营的一切都毁了! “你有证据吗?”吴全友冷冷的发问。 “他凭空变出一把斧子,这不是证据吗?”吴德贵争辩道。 陈东眉头微微一皱,轻声道:“每家每户都有工具配额,我家四口人一把斧子,这符合规定。” “我这不是凭空变出来的,是你爹给配的。” 说罢,陈东看向吴全友,嘴角露出一抹坏笑:“如果这斧子不是你给我的,这说明你之前克扣过我家东西啊!” “所以,是你克扣了?” 吴全友五十多岁的人了,哪能听不出其中威胁。 他不是害怕威胁,而是陈东说的事儿,他确实干了…… 吴全友连忙摆手:“我咋可能克扣?这斧子确实是我给的。” 陈东满意的点点头:“那就是你儿子诬陷我了?” “吴德贵!你他妈的赔礼!”吴全友怒喝一声。 “不是!”吴德贵瞪大了双眼:“我赔什么礼啊!那炼铁炉子就在山上戳着呢!” “你他妈不去看看,就让我赔礼道歉!?” 吴德贵终于忍不住了,全线爆发出来,丝毫没意识到嘴里的脏话。 “啪!” 吴全友反手甩他一个大耳光:“你就这么跟你老子说话?” “没有教养的东东西!” “滚!” 这一次,吴德贵没有反抗,也没挣扎,就这么看着吴全友。 他不知道陈东给他爹灌了什么迷魂汤,能心甘情愿的和陈东站在一起。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 反正这事肯定没完! 转头,吴全友朝着陈东笑了笑:“东子,以前的误会,咱都不提了。” “有啥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就跟我说。” 如果吴全友和他针锋相对,他反倒觉得正常,如此谄媚,肯定有问题! 陈东知道他没憋好屁,但也没表态,只是多了点心眼。 你不是要干么? 好!那就把粗活累活都给你! 这样陈东就有时间去研究别的事儿了! 这一切都被陈母和周晴看在眼里,俩人一头雾水的观察着外面的一切,愈发看不明白。 等陈东进屋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问这到底是咋回事。 那吴全友平时都是鼻孔朝天的选手,现在能给陈东当长工,这不开玩笑么? 陈东只是让俩人把心放肚子里,什么都不用担心。 不过,吴德贵横生节支,发现了山上的土窑,这绝对不是一个好信号。 就算吴德贵今天没扳倒自己,肯定也死死的盯着! 外部刚刚稳定,如今又来了新的危机。 此时,陈东把目光看准地上的泥砖。 这些泥砖只是简单的铺上去,暂时没用泥浆粘合。 如果把一切都转移到地下…… 陈东立马让周晴拿来铅笔,又扯了一张文件纸,现场画起图纸。 理论上来说,挖出负一层是可行的。 只不过,这其中的因素很复杂,不但要防潮,还要考虑承重等一系列问题。 哪一个环节出现错误,都可能导致房子彻底坍塌。 陈东有建造经验,可确实没在野外修过这种大工程。 在反复衡量以后,陈东发现一个致命因素。 黑土很松软,一旦把下面挖空,立马没了支撑力,上层仿佛必然坍塌。 周晴看着陈东的图纸,低声道:“你要建地下室?” “嗯?你看得懂图纸?” 周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爸爸是搞物理的,从小就听他说。” “我看一下。” 周晴拿过铅笔,低声道:“其实可以改变受力结构。” “你看……” 说话间,周晴在纸上画出一道半弧形:“如果变成拱顶,就形成一个很好的受力面。” 周晴瞥向地上的泥砖:“这种砖头就很合适。” “如果你要不放心,可以在下面加承重柱。” …… 周晴描述的很细,连边边角角的细节都标注出来。 陈东看着周晴画出的图纸,越看越觉得眼熟。 突然,陈东浑身一惊。 这是毛子修防空洞的方法! 如果她不是亲眼见过,根本不会知道如此详细。 自己上辈子也只是在文献中见过粗略的大框! 周晴反复提到他父亲,如今又画出这个图纸。 她父亲到底是什么人! 二人商定好图纸,立马准备动工,而吴德贵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很清楚,这是扳倒陈东绝佳的机会。 既然他爹不管,那就找个人管…… 第二十五章 我要举报 转天。 吴德贵找到看守他的王干事。 按照他们的排班顺序,今天是王干事看守他的最后一天。 无论如何,今天都要说服他! 早上七点,王干事准时出现在他家门口,盯着吴德贵就往山上走。 刚到半山腰,吴德贵就憋不住了。 “兄弟,我不想一辈子被你看着,你也不想看一辈子我。” 王干事眉头一皱:“你还想立功的事儿?” “嗯。” “别闹了,没看见你爹的态度?” 王干事劝道:“再闹下去,你这命都没了。” 索性,吴德贵摆明态度:“如果不干出点名堂,我这辈子都没有出头的机会。” “如果你跟我干,你也算立功。” 吴德贵声音渐渐低沉:“如果你不干,我要么找机会跑,要么从山上跳下去。” “无论哪个结果,你都承受不住吧?” 王干事刚参加工作不久,也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 现在让吴德贵这么一刺激,心里也有点吃不准。 万一他真出事了…… 算了! 干! 二人一拍即合,但王干事也亮出底线,甭管怎么干,当天晚上必须回家。 吴德贵重重一点头,计划他早就有了,当天肯定能回来! 他的计划是,从山头翻出去,出去之后一路向西,直奔镇上公社。 山路虽然难走,但好在距离短,可以最大程度节省时间,保证当天晚上一定能回来。 对于这件事,王干事信心还是挺足的,毕竟炼铁炉子就在那戳着,洗不白的!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吴德贵揣着自己的小心思…… 山路崎岖,碰上冰雪更是难走,吴德贵和王干事一路翻山越岭,靠着自己做的爬犁度过河面。 三个小时后,二人翻过最后一个山头,气喘吁吁地坐在雪地上。 不远处,镇公社已经出现在视线里。 胜利就在眼前! …… 镇公社。 吴德贵和王干事原地立正,像个乖孩子一样,一五一十的向镇公社领导汇报。 来之前,吴德贵已经做了情报工作,知道镇社里有个领导,人送外号刘青天。 就冲这个外号,就知道这人有多正直! 刘青天大名刘大弟,五十多岁,面色黝黑,刀条脸,八字胡,虽然个子不高,但是整个人气场特别强。 据说,刘青天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啥事都不怕! 吴德贵要的就是这个! 为了让上面相信这件事,吴德贵立马让王干事亮出证件。 王干事浑身一愣,知道自己彻底被拉下水了,只能硬着头皮拿证件。 刘青天身体笔直,眉头紧皱地听着吴德贵的汇报。 吴德贵一五一十地讲,吴家沟的生产队,现在有人私炼钢铁,而且知道是谁干的。 这种侵犯公集体利益的事儿,绝对不能允许! 不等吴德贵把话说完,刘青天重重一拍桌子:“天底下还有这种事?” “你们队长为什么不管这事?” 吴德贵没想过这个问题,脑子一转,顺嘴胡说:“事情太大了,我怕泄露……” 刘青天脸上露出一抹赞许:“不错!觉悟不错!” “谢谢你们!我这就去汇报,你们走吧!” 吴德贵踌躇片刻,低声道:“这个能算我立功吗?” “当然!如果你说得属实,就是扞卫了人民的权利,扞卫了集体的权利!要嘉奖,必须嘉奖!” 在吴德贵眼里,这事已经成了一大半,回到山找子弹壳都觉得特别有劲儿。 只要这事干成了,能出口恶气不说,还能让吴全友和周晴看看,是他们瞎了! 他们瞎的很彻底! 另外,这几天必须守住山上的炼铁窑,免得被陈东毁尸灭迹! …… 自从陈东发现苗头不对以后,立马开始地下室筹建工作。 这事不能被人知道,只能晚上干。 白天一切正常,脱坯,烧砖,偶尔去山上转转。 在旁人看来,陈东只是日子过得潇洒一点,并没有太大的异常。 他们丝毫没有注意到,陈东烧砖的土,并不是从山上搞下来的。 没错,从地下室挖出来的土,完全沟够陈东用的。 由于没有太趁手的工具,陈东只能用最原始的土篮子往外运土。 挖土,运土,这绝对是个重体力劳动。 关键是,东北的温度极低,地下面的土冻得很结实。 放在以前,这不算什么,可现在少吃短穿,营养实在跟不上,没过几天,陈东就腰酸背痛。 作为荒野求生专家,陈东非常明白,这不是长久之计,必须换个办法。 趁着白天的时候,陈东躲在家里,找来一块比较结实的木墩子,用笨钝的石头在周围慢慢磨。 直到出现一道深刻的凹槽,陈东把绳子放在上面比量一下,正好能卡进去。 一上午的时间,陈东在木墩子四周上画出一道完美的圆形。 如此一来,周晴站在地面,陈东在下面挖土,挖出来的土,通过简易的滑轮装置运到上面,周晴再把土藏到屋里。 这样就大大减轻陈东的负担,运输速度也明显提升。 挖出来的土,被周晴藏在草垫子下面,只要分量不是太大,从外面很难发现。 连续两天的努力,陈东靠着一根木棍,挖出一个三丈宽,一人高的坑。 虽然不大,但最起码已初见眉目。 而就是在这时候,镇社已经开完会了,关于吴家沟的事儿,必须严查! …… 第二十六章 家门不幸 镇社组成了督察队,为了不打草惊蛇,下到队里之前,没透露任何风声。 直到刘晴天来到队里的时候,无论是队长还是吴全友,全都慌成一团。 最害怕的当属吴全友,知道这个消息以后愣是不敢露面,躲在家里筛糠。 他最怕的是陈东去举报,万一督察队是奔着他来的,那就全完了。 不过,吴全友毕竟是见过风浪的人,短暂的慌乱后,迅速恢复冷静。 解铃还须系铃人,可以去陈东嘴里套套风声。 想到这,吴全友突然有了信心。 他飞速起身,迅速穿上鞋,飞一样的往外跑。 而陈东这时候正在外面忙着做皮子,想着抓紧赶制出来一件袄子 吴全友调整好情绪,笑着到了陈东面前:“东子,需要叔干点啥不?” 对于吴全友的谄媚,陈东已经习惯了。 陈东冷冷瞥了一眼:“你把衣服脱了,给我家穿,这就算帮我了。” “啊,这……” 吴全友有些尴尬,但随之也有些踏实。 陈东平时对自己就是这个态度,如果是这样,那就放心了。 “叔家里有点衣服,你要是不嫌弃,叔现在给你取?” “行啊。” 陈东当然不客气,免费的为啥不要? 实际上,这年代大家都穷,就算吴全友是出纳,家里也没富裕到哪去。 他只是想试探一下陈东,没想到陈东竟然真要。 见吴全友始终不出声,陈东眉头微微一挑:“不想给?” “哎呀,咋可能呢?”吴全友强挤出个笑:“叔这就去取。” 被陈东很敲了一笔,吴全友彻底踏实了。 陈东既然要了东西,那就说明他没举报,否则他不敢要! 跑到了家,吴全友压根也没找到衣服,突然看见得吴德贵的棉袄。 大小,长短都挺合适! 就这个了! 陈东白得了一件棉袄,自然挺高兴,而吴全友也终于熬不住了,队里一直找他开会,可他始终不在。 …… 终于,吴全友坐到桌子上。 本来他心里就悬着,看见刘青天的一瞬间,整个人都软了。 “啪” 刘青天狠狠一拍桌子:“我听说,吴家沟有人私自炼铁?” 吴全友差点掉到桌子下面,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上面的人是咋知道的。 “吴出纳,队上账进账出,你心里都知道,你是首要责任人!” 刘青天黑着脸,低声道:“我问你,这事你知不知道?” “我……” 吴全友顿时语塞。 他说知道,这就是知情不报。 他说不知道,那就是渎职,监管不到位! 吴全友这一辈子,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王八钻灶坑,憋气带窝火。 “我……昨天才知道。” 吴全友硬着头皮说出这句话,根本不敢直视刘青天的眼睛。 “哦?昨天?”刘青天冷笑道:“吴家沟有位好同志,叫吴德贵,如果不是他举报,我们还蒙在鼓里!” “要我说啊,这样的好同志要嘉奖,要树立典型!” “什么叫敢为天下先?什么叫集体利益大于个人利益?我看这位同志做得就很好!” …… 刘青天面色凝重的开着大会,吴全友一句都听不进去,只觉得阵阵头晕目眩,脑子里始终回荡着四个字。 家门不幸! 家门不幸啊! 吴德贵的举报确实成功了。 准确地说,是超乎意料的成功! 上头决定对吴家沟所有人进行严查,这第一棍子就砸在吴全友身上。 没办法,他是出纳。 队上有人炼铁,出入账肯定有问题,他作为出纳,应该负全责! 严查的代价,是全队人停止一切作业。 甭管是建房子还是打猎,一律停下! 所有人在家里老老实实等着排查! 一时间,吴家沟怨声载道,骂声连天。 本来就吃不饱,穿不暖,好不容易政策宽松一些,大家可以自给自足。 现在又要全部停下,这不是要人命么? 王干事知道这事越来越大,也知道自己脱脱不开干系。 为了保命,王干事直接把事儿秃噜出来,说一切都是吴德贵的主意。 当初陪他去镇上,完全是处于职责,不存在其他任务! 好家伙,这一句话算是炸了锅。 即便吴全友辈分高,可在此刻也成了众矢之的,连村口的狗都骂几声。 骂归骂,陈东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胳膊不要试图拧大腿,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反而是周晴和陈母,俩人明显感觉到阵阵不安,总觉得是奔他们来的。 陈东倒是淡定,让他们不要担心,更不要乱想。 很快,督察组到了陈东家。 陈东的窝棚明显比别人好很多。 相比于草棚子,用金碧辉煌形容也不过分。 之前刘青天听吴德贵说过,这炉子就是陈东造的。 如今见到本尊,自然多打量几分,可随之又觉得疑惑。 虽然他家是四口人,可妹妹还不到十岁,爹又是瘫痪,剩下两个瘦弱妇女,好像也没什么劳动能力。 而炼铁这件事,必须是壮年劳动力才能干。 这…… 虽然吴德贵说得信誓旦旦,可在这一瞬间,刘青天确实有点怀疑。 “你这砖是怎么做的?”刘青天问。 陈东拿出砖坯:“阴干好以后,放在窑里烧,烧完就行了。” “嗯?你会烧窑?” 陈东早有准备,淡然一笑:“会烧土豆就会烧窑,不难。” 陈东根本不打怵,清清嗓子:“领导,您会煨土豆吧?” “会啊。” “那您就会烧窑。” “嗯?你跟我说说。”刘青天来了兴致。 陈东也不客气,直言道:“烧砖讲究的就是个温度,就像煨土豆似的,火力不用太猛,保持住温度就好。” “哦?你给我演示一下?” 陈东立马拿起脱好的砖坯,转头走向砖窑,现场给刘青天展示。 此时,刘青天突然问道:“既然你会烧砖,炼铁你也会吧?” 陈东登时哈哈大笑:“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你看我这,连个铁匠炉都没有!” “我倒是想炼铁,也没那东西啊!” “我看你烧砖很熟练啊。”刘青天继续问道。 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主儿,什么没见过? 几句话想把他打发走,这还是太嫩了。 陈东准备的很充裕,轻声道:“说实话,我要是能炼铁,就不至于被全队人欺负。” “我们是外来户,活着不容易。” “您看我们住这地方,下雨的时候漏雨,刮风的时候房盖就飞了。” …… 陈东拉着刘青天的手,字字泣血的诉苦,听得刘青天眼泪都出来了。 他知道苦,但是没想到这么苦。 就这么一户人家,队上的人竟然还欺负他? 天理难容! 刘青天攥着陈东的手,用力摇了好几下:“小伙子!你烧砖的手艺很好,响应了自给自足的号召!” “你这个自强不息的精神,很值得学习啊!” …… 第二十七章 马蜂窝 刘青天是个清官,但更是出了名的犟。 他认准的事儿,就必须有个结果,谁也别想敷衍了事! 对于陈东的承诺,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他一个人挖土,烧砖,最后盖个房子,这是对政策的最好响应。 什么是集体主义? 个人不给集体添麻烦,这才是真正的集体主义! 刘青天内心分外激动,他非常清楚,这个时候需要树立标杆。 在公集体的政策下,大家都吃大锅饭,有人卖力气,有人偷奸耍滑。 刘青天敢怒敢言,多次在会上拍桌子,怒斥这个‘伪集体主义’,比走资派更可恶! 不过,没人敢响应。 如今陈东的出现,让他离自己的政治理想更进一步。 …… 刘青天的到来,本来就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吴家沟的平静被彻底打破。 本来大家就都在家里等着问话,不管老幼都闲的浑身难受。 此时突然有人注意到,刘晴天好像在陈家待了很久。 这一句话瞬间让人心惶惶的吴家沟重新散发活力,大家的注意力纷纷转移。 刘青天的突击本来就很神秘,而陈东家又是唯一一座砖瓦房,弄得比吴家都气派。 估计,陈东要倒霉! 在所有人看来,陈东过得好,本来就是一种罪过。 奈何这小子脑子活泛,手里还有枪,不可一世的吴全友都去给他当劳工,谁都拿他没办法! 一时间,吴家沟连空气里都弥漫着幸灾乐祸。 终于有人能治陈东了! 一群闲汉蹲在门口,晒着阳光吹着牛逼,一个个高谈阔论,分析政策,又给陈东对号入座。 短短十几分钟,他们已经把陈东的罪名定好了。 就在这,刘青天率先从屋里走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对准陈家。 本以为陈东会被人押送出来,没想到看见的却是刘青天面带笑脸,非常慈爱地拍在陈东肩膀上。 那种亲密感,让人觉得他们认识了好多年。 吹牛逼地闭嘴了,定罪名的也闭嘴了。 …… 大队公社。 刘青天面色铁青地坐在中间的领导位,十几个公社成员位列两旁。 现场气氛压得人心慌,队长始终冷眼瞪着吴全友。 吴全友大气都不敢喘,也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顺着耳后就往外淌。 所有人都知道,是吴全友的好儿子把事儿捅出去了,子不教父之过,他这个当爹的是最大责任人! 连续两天,刘青天亲自带队,挨家挨户地走访调查,可一点结果都没有。 这正好戳在刘青天的逆鳞上,任何没有结果的事儿,都是自己对职位的亵渎! “说一下吧,怎么办?” 终于,刘青天沉声吐出一句话,让本就沉重的气氛更加凝固。 半晌儿,无人回应。 刘青天咳嗽几声,低声道:“不知道怎么办,还是不想办?” 依然无人回应。 “各位都是经过考验的老同志,既然你们没办法,那就我说吧。”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刘青天,想听他下一句话说什么。 “炼铁的土窑我去看了,也找人问过,那个窑产不出大件。” 生产队长瞬间长呼一口气,看样子,问题不大。 “不过……”刘青天话锋一转:“东西不大,但性质不同!” “除了固定生产任务,你们什么都不要搞了。” “啊?” 吴全友立马瞪大眼睛:“您不是说要响应政策,实现自给自足吗?那我们还怎么发展?” “发展?” 刘青天露出个让人心底生寒的笑:“你们该发展的是思想觉悟吧?” “还是那句话,这事不算大,但是必须刹住这股风,否则以后你们越搞越大,是不是还要自己造枪造炮啊!” “你们吴家沟的人想干什么啊?!” 吴全友连环炮似的发问,问得所有哑口无言。 这种无声的回应,被刘青天当做回答。 没人反驳,那就是认同! 就这么干! …… 半个月后,一个信封送到村公社。 “《关于吴家沟生产队思想整顿决议》” 生产队长拿到看见这行字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颤抖。 果然,一切已成了定局。 只不过,信里又提前一件事,要求向陈东同志学习。 生产队长狠狠一拍桌子:“什么东西!” “一面不让我们发展,一面要向陈东学习,自相矛盾的决定!” 生产队长是个大老粗,脾气火爆,直来直往,是个典型的武将性格。 相反,吴全友是个文官。 他看见这封决议,只是短暂地愣了片刻,随即露出一抹苦笑。 “不矛盾。”吴全友轻叹道。 “既不让干,又让干,还不矛盾?”生产队长拔高嗓门喊道。 吴全友苦笑几声:“这决议写得很明白,提倡自给自足,但前提是不能损害公集体利益。” “我跟你举个例子,陈东自己挖土烧砖,这就能提倡。” “如果陈东用队里的砖盖房,这就不提倡。” 生产队长瞬间愣了:“你的意思是,自己自足的前提,是保证公集体利益。” “是这意思!更直白点,你能从源头生产,那你就是标杆!” 吴全友看问题很透彻,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说得队长心服口服。 可现在的问题是,不是每个人都像陈东这么有本事啊! 生产队长凝神想了好一会儿,低声道:“听说,你最近和陈家走得很近?” “啊?”吴全友面色一红:“我、我就是正常帮忙。” 生产队长兀自点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光…… 第二十八章 触霉头 生产队长有自己的算盘。 陈东现在是个很特殊的存在,队长不敢有半点轻视。 只不过,之前结梁子太深,陈东八成不会卖他面子。 要是吴全友能靠近陈东,自然就知道他平地扣饼的能力从哪来的! 吴全友一听,这是让他当卧底啊! 这就意味着,他必须对陈东更谄媚,更殷勤! 自己这个出纳,越活越窝囊! …… 入夜。 吴全友坐在炕头上喝闷酒。 这酒是稀罕物,平时都不舍得喝,就算是在过年,也要掺水喝。 最近所有压力一股脑地拍下来,吴全友实在绷不住了,管他多值钱,先喝了再说! 此时,房门被推开。 吴德贵刚从山上回来,进门就闻到酒香,登时把馋虫勾了出来。 他知道吴全友平时不舍得喝,现在把酒打开,那肯定是有缘故的。 至于这原因,还用说么? 吴德贵大剌剌的坐在炕上,得意道:“你都知道了?” “那领导可是我请过来的!” 说话间,吴德贵已经把手伸向白酒瓶,丝毫没注意吴全友冰冷的眼神。 在酒精的刺激下,吴全友已经快没了理智,如今吴德贵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这个时候触霉头! 找打! “啪!” 吴全友反手抽出一巴掌,抽的吴德贵原地发蒙。 片刻,吴德贵嘶吼道:“你打我干什么?” “打你?” “我想打死你!” 吴全友一肚子窝囊气,在外面的又不敢撒,只能把所有火气都喷在吴德贵身上。 “你他妈看看你干的好事,现在全队对戳你爹脊梁骨,你为啥非得捅马蜂窝呢?” “我就想不明白了,我咋就生你这么孽障呢?” 吴德贵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你觉得我错了?” “他自己炼铁没错,我去举报就错了?” “你害的全村人继续过穷日子,你做对了?” “你醒醒吧!爹!” 吴全友醉醺醺道:“别,往后你是我爹,你是我活爹!” 吴德贵满心怒火,可他对吴全友是骨子里的怕,只剩下个敢怒不敢言。 “行!我惹不起,躲得起吧!” 吴德贵翻箱倒柜地找自己另一件棉袄,可怎么也找不到。 “嗝!” 吴全友打了个醉醺醺的酒嗝:“别jb找了,我给陈东了。” “咋的?你给他了?” “我是你老子,一件衣服还做不了主?” 吴德贵瞬间失去所有沟通欲望,碰上这么个爹,算自己倒霉! 自己一共就两件棉袄,送给陈东那件,是他娘咱俩两年的棉花,才做的一件袄子。 他就这么给送人了? 跟吴德贵说不着,那就去找陈东! 此时,陈东正和周晴卖力地挖着地下室,根本没想到这个时间会有人来。 …… 出门的时候,吴德贵从门旁拽起一根棍子,完全是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到了陈东家门口,早已怒火攻心,哪有心思敲门,一道窝心脚直接踢开简易的木门。 踢开门的一瞬间,吴德贵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瞬间失去重心。 “嘭!” 吴德贵听到最后的声音,是后脑勺撞在砖头的闷响。 陈东和周晴人都傻了,从这傻子进门到掉进坑里,最后昏迷过去,整个过程还不到一分钟。 这吴德贵大晚上冲过来,好像就是来搞笑的! 半晌儿,周晴呆呆地低声问道:“他、他在干什么?” “不知道啊。” 陈东看着坑里的吴德贵,也没反应过来。 不过,看他手里的棍子,好像是来寻仇的。 “他不会死了吧?”周晴惊恐道。 陈东伸手探探鼻息,安慰道:“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死不了。” “那怎么处理他啊?”周晴试探道:“要不,把他送回家?” “不行。” 短暂的犹豫后,陈东立马摇头:“不行,他这明显是奔着我来的,又昏死过去。” “这要是被人看到,肯定说不清。” “可是,如果咱们不管,他要是真在这出问题了,咱们更说不清楚了。” 陈东脑子一转,下去把吴德贵背了上来,一声不响地出了门。 出了门,陈东直奔王二家。 到了王二家门口,陈东用力砸了几下棚子,直到棚子里传来王二的怒骂,陈东才转身就跑。 片刻,陈东只听身后一声惊呼。 “死人啦!吴德贵死了!” 这一嗓子,算是捅了马蜂窝,家家户户都伸脖子看。 死人这件事,对于吴家沟这个小地方来说,绝对是重磅新闻。 这消息很快传到吴家,吴全友正躺在热炕上打呼噜,被王二喊醒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懵逼的状态。 “你儿子死啦!” “你儿子才死了!”吴全友不悦地骂道。 “吴德贵真死啦!在我家门口!” 一瞬间,吴全友立马精神起来,披着棉袄就往王二家跑。 等到了王二家门口,门前已经围了一圈人,吴德贵愣头愣脑的坐在雪地上,两眼无神地四下张望。 “吴德贵!” 吴全友高喊一声,大步流星地跑了上去,又忙问发生了啥。 就在这时,夹杂在人群里的陈东突然开口。 “大晚上拿个棍子,往人家屋里闯,能干啥好事?” “别是抢劫啊!” 陈东很聪明,知道自己始终在风口浪尖。 而且,他是外来户。 出了这种爆炸性新闻,他必然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所以他必须把矛盾转移出去。 然而,这话就像是压死吴全友的稻草。 如今的吴家,再也禁不起任何风吹草动,可又不敢得罪陈东。 最起码,这半年之内不能得罪。 “东子,还没证据,先别下结论。”吴全友咬牙道。 所有人都在震惊,吴全友到底怎么了? 放在以前,陈东敢说这句话,他必然大骂一场,现在竟然这么客气? 就在这时,有眼尖的人突然发现,吴德贵身上都是黑泥土。 在这个季节,他身上可以有雪,可以有冰,唯独不能有黑泥。 除非,有人在偷偷挖什么! 刚才天色太黑,陈东没注意到他身上的泥。 如今被暴露出来,肯定会大查特查。 自己的地下室还没修完,这时候很容易被发现。 不过,这点事难不倒陈东,只是片刻间,陈东脑子里已经有了主意。 好在吴全友喝了酒,现在脑子不清醒,加上吴德贵有点暂时失忆,这事算是暂时被压下去了。 回去的路上,吴德贵渐渐恢复了记忆。 他很确定,陈东家下面一定有一个深坑,自己就是掉进去了,但是又不知道咋回事,被转移出来。 虽然刚才这爷俩还吵架,但经过生死之后,态度都有一点改变。 吴全友立马顿住脚步,低声道:“这事不能开玩笑,你能确定吗?” “能!肯定确定!” 吴全友眼中迸出一丝不易察觉得精光…… 第二十九章 谁给谁挖坑 陈东回去以后,心里一直不踏实。 吴德贵突然苏醒,意味着他受伤不严重,也就是说,他不会失忆。 那么今天晚上的事儿,他大概率会记住。 而且,记得很清楚! 现在他俩是水火不容,一旦被他抓住把柄,肯定会非常难受。 可这么大的房子又没有腿儿,总不能搬走吧? 所以必须想个办法。 … 半夜,陈东从草垫上爬起来,窗外一片漆黑,陈东立马烧起砖窑,又赶紧挖土和泥。 形状已经不重要了,先烧成型再说。 没了制坯和脱坯的环节,等于减少了三分之二工作量。 虽然形状丑,但胜在一个快。 天蒙蒙亮的时候,砖窑终于出炉,几块歪瓜裂枣的泥板出炉。 泥板很厚,每一块都至少在十公分。 而此时,陈东已满身大汗。 等泥板凉透了,陈东抱着泥板就往回跑,把所有泥板铺在地下室的入口,再把之前的砖头摆放好。 陈东的经验很足,又在上面撒上一层浮土。 陈东发出的响动,把周晴从梦中惊醒。 准确地说,她一直没睡踏实。 她很担心这事会漏出去。 然而,陈东只是淡定地摆摆手,让她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剩下的事儿,交给他。 “喔喔喔!” 此时,队上仅有的公鸡开始打鸣。 天亮了。 …… 吴全友一早就往陈东家走,满脑子都是吴德贵昨晚说的大坑。 如果这件事属实,自己兴许就不用装孙子了! 然而,吴德贵越走越觉得不对。 明明天都亮了,咋路上看不见人? 吴德贵连着走了好几家,想看看咋回事,可甭管去哪都是吃白眼。 终于,他推开王二的门,怒斥王二是懒汉。 王二这个混不吝可不惯着他,一开口差点给吴全友噎死。 “懒汉好歹不害人!” “你宝贝儿子?以一己之力给队上祸害了,你挺光荣呗?” 吴全友老脸一红,只能硬挺着。 王二白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公鸡队上的的响钟,公鸡一打鸣,男女老少就都爬起来。 不过,自从刘青天来了以后,公鸡把嗓子喊破了也没人起来。 政策改了,没啥可干的。 进山打猎倒是允许,可又没有趁手的家伙事,哪敢进山? 起床以后不光无聊,还白白消耗体力,倒不如躺着,好歹能节省点体力。 终于,吴全友受不了了。 如果这个风气形成了,大家习惯懒散了,明年的生产任务可就完蛋了! 吴全友不恨别的,就恨自己。 当初吴德贵生下来的时候,就应该扔乱坟岗子喂狼! …… 调整好情绪,吴全友到了陈家。 吴德贵的话又一次浮现在他耳边。 他说,那个坑应该就在陈东家门口,否则自己不会一进去就掉坑里。 一进门,吴全友脸上堆笑,嘴上说着要帮忙,可脚下始终在门口徘徊,压根不动地方。 周晴不由眉头紧皱,汗水从鬓角慢慢渗出。 吴德贵脚下踩的,就是地下室的入口! 陈东早有准备,从他进门就开始盯着他,见他如此踱步,立马看出其中意图。 这时候的较量很纯粹,不拼技术,不比能耐,就比心理素质。 陈东没表现出什么,依然满脸冷冰冰:“吴出纳又来帮忙啊?” “是啊,帮助队员吃饱饭,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哦。” 陈东指着门外,低声道:“门外还有一堆土,你去弄吧。” “好好好,我歇会再干。”吴全友满脸堆笑。 说话间,吴全友已是满心狐疑。 脚下声音很沉闷,脚感也很厚重,这绝不是空心的声音。 反复感受了好一会儿,吴全友彻底放弃了。 他脚下绝不可能是空心的! 这一切都完全得益于陈东的泥板。 他之所以做得很厚实,一是为了增加承重力,二来是用声音和脚感迷惑别人。 陈东认真分析过,吴全友已从嚣张跋扈变成惊弓之鸟。 只要没有确定的证据,他绝对不敢有什么动作。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如果吴全友不那么谨慎,如果他使劲跺几脚,这事肯定就露了。 想到这,陈东忽然就笑了。 人啊,最怕自己吓自己。 …… 下雪了。 万物俱寂,处处荒凉。 整个吴家沟看不见半点活人气儿,谁家烟囱都不冒烟,平时晒太阳吹牛逼的懒汉也没了动静。 本就死气沉沉的吴家沟,彻底没了活力。 在一片白茫茫中,陈东在家里忙得火热,吴全友还在寒风中和着泥巴。 昨晚,木门被吴德贵踹烂,陈东又上山伐了一些柞木。 柞木不粗,约莫着只有小腿粗细,但硬度高得吓人,用这东西做成门,三五个壮汉撞不开。 陈东一共选了十二根,十根木头整整齐齐摆在一起,按照之前的办法,用斧子在木头上凿出凹凸造型,以榫卯结构连在一起。 余下的两根做顶门杠,顶端削平,尾端凿出卡槽,正好能卡在砖头上。 在外面和泥的吴全友不经意的一抬头,正看见陈东拿着枯草和松枝填缝隙。 就是这一扇门,立马让吴全友清醒。 如今所有的政策,好像都在向陈东倾斜。 更准确地说,是在如此特殊的政策下,只有陈东能翻腾出水花。 就算旁人看着眼馋,也只能瞪眼看着。 没办法,谁让陈东有本事? 不甘带着淡淡的怨愤,从吴全友心里慢慢升起。 吴家沟姓吴,照这么下去,迟早要成陈家沟。 自己祖上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就这么被抢走了? 就在这时,木门被拉开,陈东走了出来…… 第三十章 属于一个人的政策 对于吴全友的付出,陈东没有丝毫感激,只是把他当个工具人用罢了。 毕竟,吴全友憋什么坏屁,谁也猜不到。 陈东依旧面无表情:“我们要吃饭了,要不你在这吃点?” “啊?” 吴全友有那么一瞬间是心动的,谁都知道陈东家有肉吃。 吴家已经很久没见到油花了,肚子里干巴巴的,谁不想来点肉吃? 可吴全友毕竟是做了半辈子出纳,脑子里还是有些理智的。 一旦吃了陈家的肉,没准就要被扣上搜刮的帽子。 算了算了。 吴全友暗自吞了下口水,摆手道:“不了不了,我不饿。” “那你明天还来吗?”陈东又问。 “我……来!”吴全友狠狠一咬牙。 陈东兀自点点头:“来的时候带着饭盒,明天有你的饭。” 说罢,陈东转身就走,只留下懵逼的吴德贵。 陈东为啥突然变得这么热情了? 难不成,他转性了? 如果是这样,那太好了,半年以后的投票选举就不用担心了! 然而,陈东到底怎么想的,谁都不知道,连周晴也猜不透他的意图。 毕竟现在食物短缺,分出去一块肉,那损失可不小啊! …… 吴全友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陈东正在用一种特殊手段,在一点点清除绊脚石。 这种手段不是雷霆霹雳,而是有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感觉。 这种悄无声息的进攻,远比大喊大叫更让人胆寒。 起风了。 吴全友忽然觉得有些冷,只能把棉袄裹得更紧一些…… 的确,这就是陈东的手段。 外面的绊脚石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陈东可以放开拳脚了。 实际上,对于冻土的处理,陈东有自己的办法,只是容易搞出大动静,很可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现在好了,人人都回到只关心吃饱的时期,没人再盯着他了。 半夜。 陈东掀开泥板,带着周晴跳到坑里。 只不过,这次把平时煮饭的甏也带了下来。 大甏里放着水,又在下面生起火,水蒸气缓缓蒸发。 在干燥的冬夜里,竟有一些水润。 周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没想到冬天还能这么舒服! 这也是陈东没想到的,原来周晴会为一点水蒸气而高兴。 兴奋了好一会儿,周晴才想起来问,陈东这到底是什么原理,为啥非要在这烧水? 陈东笑了笑,解释道:“利用水蒸气的湿润,瓦解冻土,等咱俩挖的时候,就事半功倍。” “那你直接泼水多好,何必这么麻烦。” “水蒸气的分子更小,能完美地渗透到每一个缝隙。如果只是泼水,那只是外面湿了。” “而且,需要不停地泼水,反而加重劳动力。” 说着,陈东准备拉着周晴的胳膊:“你先上去吧。” “我想再待一会儿嘛!” 周晴委屈巴巴道:“这里好舒服,多待一会又不碍事的!” “可是会缺氧的。” 陈东忽然发现,自己和周晴说话的时候,明显变得温柔许多。 瞬间,陈东老脸一红。 他立马转移话题,指着变小的火苗:“这氧气不充足,一会缺氧就麻烦了。” “好吧。” 周晴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丝毫没注意到陈东看呆的表情。 她略带委屈的样子,在陈东看来是那么可爱。 …… 周晴去睡觉了,陈东一直在上面看着。 到了后半夜,甏里的水烧干了,陈东跳到坑里仔细看了看。 之前的坚硬的冻土,已经彻底松软,挖起来和夏天的土没什么区别。 陈东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一劳永逸,减少身体消耗,是他无数次荒野经验的总结。 下面的土已松软,上面还有简易滑轮装置,效率已经不能用事半功倍来形容了。 三个小时的劳动成果,比之前三天还要强。 之前只有一小块容身之地,现在变成了一个大概十平米的容身之处。 挖出来的土,就让吴全友明天和泥吧! 反正烧出来的砖都早晚有用,别便宜了这个苦劳力! 转天,周晴看到地下室的时候,整个人眼睛都瞪大的了。 就凭一个烧水的大甏,就把速度提得这么快? 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陈东会什么魔法。 吴德贵准时来报道,这次学聪明了,把自家铁锨带来了。 没办法,没有趁手工具,苦的是自己。 陈东宛如一个老东家,把今天的活儿安排好,剩下的就让吴全友好好干吧! 安排好一切,陈东回屋直接把门关上了。 周晴觉得有些不妥,这么做会不会有点过分。 “过分?”陈东冷笑道:“他得感谢我!” “为啥?” “恶意克扣我家粮食,帮人占我家宅基地,这种事数不过来。” “我现在是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 当然,关上门不光是为了恶心吴全友。 他知道现在队上没人出来,修地下室的事儿,完全可以挪到白天来干。 按照昨天的办法,依然是用水蒸气软化。 挖土,运输,最后把土藏起来,简直是一气呵成。 吴全友完全是个机器人,不但帮陈东和泥,还把烧砖的事儿都干了。 一天过去,地下室已经扩到三十平左右。 陈东突然觉得一阵痛快。 一阵强烈的痛快! 这年代虽然苦了点,可是能很容易地实现房子自由。 自己当初的这点力,相比于几十年以后动辄百万的房价,这点辛苦真不算什么。 更爽的是,在所有人都吃不饱的时候,自己已经挖出一个复式小别墅! 在陈东兴奋的时候,周晴已经拿着图纸计算起来。 现在这个时候,必须在棚顶贴砖了,否则承重力是个问题。 门外。 墙角堆着几百块新砖。 之前的砖早就用完了,这都是吴全友的劳动结果啊! 见陈东出来,吴全友试探着问了句,要这砖头干什么。 陈东冷冷地回应道:“铺地面,怎么了?” “啊,没事,没事。” 不知道为啥,吴全友突然有一丝慌乱。 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到底是为啥! 这些慌乱落在陈东眼里,引得陈东暗自冷笑几声。 吴全友已经一步步走进他的计划里,而且,成果好像还不错! 陈东想给地下室的顶部贴上石砖,却发现距离有点高,需要个梯子。 这种事对于陈东就是手到擒来。 他让周晴先等着,自己去山上搞一些木头。 交代好一切,陈东就上了山。 吴全友看着他离开,心中泛起阵阵狐疑。 陈东不是说,要回去铺地面吗? 这怎么又上山了? 随即,吴全友注意到那扇虚掩的门,心中暗自盘算一番。 陈东一走,家里就剩下老弱病残,自己进去看看,应该没什么问题…… 第三十一章 该算的账,你千万别忘了! 吴全友想趁着陈东不在的时候进去,看看他在屋里到底干什么。 就在他把手搭在门上的一瞬间,陈东像鬼似的突然出现。 他在背后一嗓子,吓得吴全友浑身一哆嗦,很努力恢复淡定。 在那么一瞬间,吴德贵突然觉得,陈东好像布下一个天大的网,自己走的每一步都落在他计划之中。 他哪里知道,只要自己再快几秒种,就会知道一切! 可惜,老天爷站在陈东这面。 陈东确实是要进山,只不过在山脚下发现几根被雪压折的树。 有现成的,为什么要自己费力气?权当是老天爷赐的! 陈东把树枝扔在一旁,低声道:“准备一下,吃饭了。” “啊,好。” 此时,雪已经停了。 陈东索性在房子外面点上炉子,就在外面吃! 吴全友愈发狐疑,外面这么冷,陈东为什么要在外面吃饭?不怕拉肚子? 越是这样,吴全友越怀疑,陈东是不是真在里面藏东西了。 可实际上,陈东另有打算…… 陶甏烧得滚烫,鹿肉切成骰子块,方方正正的肉丁滚进甏里,瞬间滋滋作响。 鹿肉上丰腴的油脂在高温炙烤下慢慢渗出,只需要往里加一点点盐巴,那就是鲜美之极! 陈东招呼大家吃饭,几人围在炉子旁,倒是暖和得很。 这是陈家第一次和吴全友坐在同一张桌,大家都有点局促。 吴全友看着桌上的鹿肉直咽口水,可陈东不动筷子,他压根不敢有什么动作。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自己在无形之中,已经被陈东压制了。 半晌儿,陈东清清嗓子:“吃吧,别客气了。” 吴全友刚要拿筷子,又被陈东喊住。 这次,陈东笑了。 “吴出纳,这是咱们第二次坐在一起吃饭吧?” “啊。”吴全友愣了一下:“是第一次吧?” 陈东哈哈一笑:“您贵人多忘事,肯定不记得了。” “你侄女结婚的时候摆大席,我们全家都去了,拿了二斤鸡蛋当份子钱,但是被你撵出来了。” “这事,你忘了?” 陈东一提醒,吴全友立马惊出一身冷汗。 这事,确实是自己干的。 而且,当初他不但给陈家人撵出去,还用顶门杠砸陈东他爹。 没过几天,他爹就卧床了。 陈东就这么一直盯着他,始终没出声。 这事陈东当然记得。 不光记得,而且记得很清楚。 那时候陈东也不知道他爹为啥瘫痪,很多年以后带他去城里看病才知道,是钝物打击造成的股骨头损伤。 这件事始终刺在陈东心里,永远不会忘。 如今和吴全友坐在这张桌上,又把这事提起来,吴全友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吴全友赶紧解释:“东子,叔给你道歉!那时候叔也是喝了点酒。” “没事。” 陈东摆摆手:“事儿过去了,咱就不提了,吃饭吧。” “对了,让你带饭盒,你带了吗?” “啊,带了。” 吴全友拿出已经脱漆的搪瓷缸子。 陈东抹抹嘴,起身走到陶甏旁,把剩下的肉都盛了出来,装在搪瓷缸子里。 “一会吃完,给大队长也送一份吧。” “啊?这……”吴全友有些犹豫:“不合适吧?” “有啥不合适的?一点家常菜而已,不影响他当清官。” 说罢,陈东笑了笑:“再说,你不也坐在这吃吗?”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搞得吴全友食欲全无,坐的好像不是板凳,是钉子板! …… 一顿饭在窘迫中吃完,吴全友也有了盘算。 反正吃都吃了,就算吐出来也无济于事。 倒不如,把这些东西收下,回去给大队长送过去。 虽说俩人各管一摊,可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吴家沟当家的还是生产队长。 吃过饭,天色还没黑透。 吴全友端着搪瓷缸子,兴冲冲跑到公社,离着老远就看见公社的透着红光。 他走进去一看,所有人居然都点着洋蜡头儿,专心致志地埋头工作。 推开门的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吴全友有些恍惚。 这个坐了几十年的办公室,在这一刻竟显得陌生。 大队长披着满是补丁的袄子,抬头看了一眼吴全友,随即又低下头,用粗笨的手指学着写字。 吴全友不知如何是好,就想着回到自己的位置。 哪知屁股刚要挨到凳子,大队长浑厚的声音陡然响起。 “你还知道那是你的位置啊?” 吴全友立马听出门道,这是对他有意见了! 可他也算是老狐狸了,赶紧走上前,顺势拿出搪瓷缸子:“你晚上还没吃饭吧?快尝尝,热乎的!” 队长瞬间乐了:“呀!肉片!” 他一乐,吴全友就放心了。 “哪来的啊?”队长又问。 “陈东炒的!” 队长点点头,笑道:“味道还不错?” “确实不错!” “你吃过了?” 队长一句接一句的发问,吴全友突然觉得不对劲,脸上的谄笑微微有些凝结。 而此时,队长正细细端详着搪瓷缸子上的红字。 “优秀生产干部。”队长悠悠念了一句,又问道:“这是前年生产大会战时候你得的奖吧?” 吴全友尴尬地笑了笑:“是,你记性真好。” “肯定比你好!” “你自己都忘了吧!”队长脸色突变,嗓门猛然拔高:“你对得起这么荣誉吗?你配把它捧在怀里吗?” “白天给陈家干活,还在那吃饭,最后还拿回来?” “你是把陈东当地主老爷了,还是把你当短工了?” “咚!” 队长重重把搪瓷缸子摔在桌上,转头朝着众人朗声道。 “瞧瞧!优秀的吴全友同志!不但自己吃饱了,还担心我们挨饿!” “多好的同志啊!我应该上报给镇里!号召所有人都向你学习!” 这是吴全友第一次被骂得体无完肤,可自知心里有愧,完全不能反驳。 可心里的怒火渐渐烧了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吴德贵这个倒霉孩子,如果不是为了半年后的投票,自己不是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今晚挨的每一句骂,都将变成鞭子。 抽在吴德贵身上的鞭子! 吴德贵在山上走了一天,回家倒头就睡,睡得正香呢,猛然觉得身上一痛。 再睁眼一看,吴全友凶神恶煞地举着赶驴的鞭子,朝着他身上猛招呼! …… 第三十二章 意外 吴全友真下了死手,打的吴德贵几天没下来炕。 吴德贵甚至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啥,为啥睡觉都要挨揍? 在他不能下地的这段时间里,陈东已经把地下室的框架全部建好。 有周晴在旁边,能给陈东不断提供新的方法,整个地下室隐约有一种防空洞的感觉。 不管是棚顶还是地面,抑或者周围墙面,一律用砖头堆砌,每块砖的中间都有泥巴填充。 无论是耐力还是防潮,基本已经坐到了极致。 陈东默默感叹一声,在这个时代,毛子的建造技术确实领先。 框架有了,余下的就是内部设施。 陈东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把所有建造工程都挪到地下室来。 如此一来,不管别人怎么盯着,自己都永远安全,不至于落入被动局面! 陈东把这个想法跟周晴一说,周晴倒是觉得不错,可随之眉头一皱。 理想很美好,现实也很残酷。 就说烧窑吧,最起码得有个进气口,烟还要排出去。 单说这两条,就足够难倒人。 陈东仔细想了想,这事听着困难,但不是没可能。 几十年以后的烧烤店,因为油烟排放没少被整顿,后来大家研究出个新型排放方式。 把烟从地下排,通过泥土本身的吸附和过滤,再加上一些环保设备,基本就能达到环保标准。 烧窑的火不会很大,即便没有那些设备,也能达到无烟的标准。 陈东仔细想了想,自己家房子就在山脚,也就是说,完全是背靠大山。 理论上来讲,是可以把山挖开一点。 只要不碰到山基,就不会有塌方的危险! 有了之前的经验,陈东的速度明显快多了,烧水,润土,最后挖出来。 在挖的时候,陈东突然发现意外惊喜。 山的内土层,竟然是黄土! 东北不是没有黄土,只是很稀有,相比于黑土,黄土矿物更好,更能经得住高温。 从古至今,这都是做器皿的好东西! 更让陈东惊喜的是,黄土的湿度很高,这意味着不用经过复杂的加工!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陈东格外兴奋! 黄土经过几十分钟的风干,湿气渐渐褪去,等到表面有一些干燥的时候,陈东已卷起袖子,徒手用力摔打黄泥。 这是制作黄泥器皿的必须流程,古时称为‘醒泥’。 反复摔了好一会儿,黄泥的粘手程度较少,韧性增加不少。 醒泥之后便是困泥。 陈东把之前烧水的甏腾空,把黄泥塞的满满登登,又在上面压上重物。 做完这一切,陈东又转头继续挖洞。 挖黄泥同样是个体力活儿,这玩意和冻土正好相反,虽然不坚硬,但粘稠得很,每挖一次都要耗费不少体力。 陈东想了想,对于这种土壤,其实是有办法的。 在洞里生起火堆,等黄泥水分干了,自然就结块脱落了。 不过,那样黄泥就不能再利用了。 算了,挖吧! 一天的时间,陈东挖出一条三米长,两米宽的通道。 如果是单纯地做烟道,应该是够了,可陈东需要更多的黄泥,需要继续往里深入! 而此时,困在甏里的黄泥也差不多了。 经过这个流程,黄泥依然保持该有的弹性,只不过,可塑性会增加很多。 陈东立马把妹妹喊了过来。 这年头本来就没啥玩具,和泥是最好玩的。 既能干活,又能哄孩子,简直一举两得。 陈东叫妹妹如何塑性,妹妹也很聪明,虽然动作有些笨拙,可还是有模有样地干。 没过多久,地上已经出现几个歪歪扭扭的黄泥碗。 陈东赶紧拿到外面,砖窑的火尚未熄灭,这对黄泥来说,这温度是正好。 如果用烧砖的温度,最后只会得到一些碎块。 相比来说,黄泥的操作难度更高。 最难的就是恒温,必须让窑内温度达到300度上下。 在这个连温度计都罕见的年代,这全部要靠经验。 二十五分钟以后,土窑被打开,伴随着腾腾白烟,四个黄泥碗出现在陈东面前。 碗的表面微微有些开裂,要么是温度高,要么是时间长。 除了开裂的问题,这碗没什么缺点! 开干! 陈东拉着周晴,准备大干一场。 周晴有些迟疑,她之间见过泥匠,应该有个转轴,什么都没有,靠什么做? 陈东当然知道,那东西学名叫离心轴。 主要是通过上下左右拉扯形成的离心力,让陶器中空,在拉扯的过程中成型。 可那东西制作起来相当麻烦,会严重拖垮进度。 而这种麻烦,岂是用一块平整的木板就能解决。 徒手塑的形,肯定是歪歪扭扭。 只要有了基础的模样,再用木板在内外侧摁压,黄泥比较丝滑,滑动木板也没有滞涩感。 起初周晴还不太熟练,做了两个七扭八歪的陶盆。 好在周晴灵性高,做了三五个之后,明显变得好看许多。 现在最高兴的,当属老太太。 老太太是做饭的主力,平时最犯愁的是少碗短筷。 现在用的瓷碗,还是她当年结婚的嫁妆,掉瓷不说,吃饭的时候还把周晴的嘴扎了。 有了这些东西,再也不用犯愁了! 人一旦有了希望,做什么都有劲儿,连刺骨寒风吹在脸上都不觉得冷。 塑性的塑性,烧窑的烧窑,谁都不需要分配,大家很有默契地找到自己的位置。 人心齐,泰山移。 这条简易的流水线,让陈家在半夜的时候,多了一整套陶具。 大到水缸米缸,小到盆碗,这才叫一应俱全! 老太太合不拢嘴,看向米缸的时候,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你这小子,做个米缸有啥用?” “你家我是有米啊,还是有面啊?再说了,就算有,那也是公家的!” 陈东反复摸索着米缸:“只是现在没有而已,你怎么不知道以后没有呢?” “啊?” 老太太有些惊讶:“东子,咱可不能胡来啊!” 对此,陈东只是淡然一笑。 所有计划,全部藏在他心里…… 第三十三章 秘密 寒风肃杀,吴家沟愈发萧条。 除了公社的人,基本没人会出门,从之前的一天两顿饭,变成了每天一顿饭。 没别的要求,饿不死就成。 生产队长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无论怎么节省,都改变不了坐吃山空的局面。 人要是饿极了,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到时候小事也变大麻烦。 而此时,陈东早已化身穿山甲,挖出一条将近十米的通道。 可以说,现在陈家的房子,已经完全和山连在一起了! 陈东立马着手土窑的事儿,先用泥巴塑起来,再按照之前的办法先让土窑正常阴干。 趁着这个时间,又塑出一节中空的烟囱,横着埋进预留的管道。 等一切准备就绪,陈东先点了一把小火,让周晴去外面看着。 效果很好,半点烟都看不到! 这就给了陈东足够的信心,立马把火加大,烟气顺着烟囱往外走,全部进到山体内部。 经过土壤和碎石的过滤,什么都看不出来! 只不过,屋里还是有一点小问题。 山洞里没有自然风,没有动力可提供,完全靠着烟气的自然流动。 如果烟太大,那一定会出现倒灌。 搞不好会中毒! 陈东又立马在旁边挖出一个窗户大小的洞口,半个身子钻进去,横着打出通道,把两个洞口连在一起。 随即,陈东找来一根稍微笔直的木头,又用榫卯把几块木板拼成风车状。 风车套在木棍上,底端拴上麻绳。 只要不断拉扯绳子,风车自己就能转,能暂时代替自然风,保证烟能顺利排出。 这种古老的方式,很容易叫人腰酸背痛。 这种体力活,自然要陈东来做。 万幸的是,烟道很窄,风的能量不会被稀释,效率倒是还不错。 可陈东现在怀念的,依然是当初在亚马逊,做的水力排烟灶…… 陈东负责看窑和排烟,妹妹负责摔泥巴,老太太和周晴则闷头塑性。 在家里做这些,和在山上完全不一样。 当初在山上的时候,既担心被别人看见,又担心遇见猛兽,还要藏在雪窝子里取暖。 劳动环境变得舒心,效率更是成倍提升。 到了晚上,三座锥形土窑已经拔地而起,一个炼铁,一个烧炭。 而另外一个,陈东要用来准备烧陶器,先把家里必备品做出来,这日子才更有盼头。 结束以后,大家都回去睡觉了。 陈东留在地下室,静静的看着三座土窑。 虽然成果喜人,但陈东还是有自己的担心。 炼铁还好一些,不会有太大的烟雾产生,烧炭可不一样,那可是一氧化碳爆棚,一个不小心,全家就容易交代在这。 思来想去,陈东有了更大胆的想法! 把烧炭窑直接连在山体上,再顺着烟道往上挖,在山体最薄的地方挖出排烟道。 只要在外面做好伪装,外人应该是不会发现的。 说干就干! 常年的荒野求生,让陈东养成了特殊的作息规律。 他不需要长时间的深度睡眠,只要能间歇性的睡十几分钟,就能很好地养足精神。 哪怕是在这十几分钟里,他都能被任何异常惊醒。 这个看似不科学的作息方式,在荒野中救了他无数次。 这种习惯直接导致他夜晚的精力要格外旺盛,手里拿着一把铁锨,直接钻到山体里。 向上挖的危险系数直接增加,稍有不慎,头顶的黄泥就容易垮塌。 这么湿重的泥,活埋一个人简直太简单了。 不过,越是危险的活儿,越考验技术,而非单一的体力。 在这方面,陈东自然是经验满满。 陈东把铁锨当成画笔,先在松软的黄泥上画个圈,又用铁锨刃乱铲几下,松软的黄泥瞬间土崩瓦解。 这时候在用铁锨往上捅,黄泥自己就噼里啪啦往下掉。 既减轻风险,又节省体力。 简直是一举两得! 靠着这种方式,半宿的时间过去,陈东已经挖出一道十几米的竖井。 按陈东的推测,再有几米,应该就能完全打通。 不过,再往上挖的时候,陈东突然发现一块坚硬的石头。 石头整体泛白,硬度相当高,铁锨砸上去只留下一块白色印记。 而此时,陈东隐约听见公鸡打鸣。 天亮了! 天一亮,陈东就不敢继续了。 白天是大型动物出没的时间,这种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很容易引起他们的注意。 算了,先这样! 睡一会儿! …… 半个小时以后,陈东从熟睡中醒来。 既然不能再挖,那就干点简单的! 陈东带着全家人动手,把一切生产、生活设施都转移到地下室。 楼上只剩下几个草垫子,平时用来睡觉。 不管谁来的,都不会觉得陈家有问题。 这样会给他减少很大麻烦。 …… 生产队长夜不能寐,总觉得这样下去要出大事。 转天起床的时候,他先把吴全友喊了过来。 自从前几天骂了他一顿,这是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 吴全友在家躲了好几天,既不敢去公社,也不能去陈东家,弄得自己是左右为难。 此时大队长突然叫他,心里难免一哆嗦,可随之又有些庆幸。 见了面,大队长态度还算客气,之前的事儿一律没提,而是问吴全友,陈东现在到底在家干什么? 吴全友眼珠子一转,知道这是自己缓和关系的好机会,赶紧把声音压低许多。 “陈东一直猫在家里,白天晚上都不出门。” “我去了以后,他一直防着我,不让我看里面。” 队长冷笑几声:“让你去干短工,你还真是一点正事不办啊!” “不不不,有一件事我能确定!” “什么?” “陈东家里肯定藏东西了!而且,是不能被别人看见的东西!” 队长眉头一横:“不能见光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 “你带我去看看!” …… 第三十四章 各怀心思 队长的本意不是窥视什么,只是想看看陈东在搞什么,再想办法刺激一下其他人。 甭管干什么,总比这样死气沉沉的要好。 他俩到陈东家的时候,陈东刚把东西转移完,正忙着打扫地上的浮灰。 见到二人进来,陈东明显有些吃惊,随即放下手上的扫把。 “哎呦!两位领导来了,咋不提前打个招呼?” 队长还好,吴全友心里挺不是滋味,刚给人当完苦力,现在又被叫领导。 队长环顾四周,问道:“你忙活了这么久,没见屋里添什么啊。” “也没啥可添置的。”陈东笑道:“都是普通老百姓,能对付过日子就行呗,不能奢望太多啊!” “你可不普通啊。” 队长看着房子,感叹道:“不说队上,整个镇上都没有几间砖瓦房,不容易啊!” 他在这感叹连连,语气掺杂的绝对不是单纯的感叹。 陈东有点听烦了,索性捅破窗户纸:“我的大队长啊,您直说吧,有啥我陈东能干的。” 队长爽朗一笑,挑起大拇指:“要不说东子觉悟高呢。” “我是这么想的。” “要是方便的话,你教教我们烧砖?” 说罢,队长又赶紧补上一句:“不急,你考虑一下再告诉我就行。” 虽然队长是个暴脾气,可之前也是上过战场的主儿,带兵打仗有自己的一套。 正是因为这些管理经验,才让他回到地方后当上了生产队长。 他的意图很简单,就是为了调动劳动积极性。 在这个时候,他们可能对别的都不感兴趣,唯独自己的吃喝拉撒,肯定有兴趣。 这种积极性只要能保持到明年春天,从盖房子转到农耕,明年的生产任务就不愁了。 所以,他很希望陈东点头。 可站在旁边的吴全友,心立马悬了起来。 这是他最不希望的事儿! 所有人都在忍饥挨冻,只有陈东衣食不愁,可谓是风头无两。 如果再让他这么出风头,吴家沟真的要改姓了! 吴全友的思想很保守,他始终觉得,吴家沟应该永远姓吴! 陈东久久未言,而是在队长眼中看见淡淡的期待。 片刻,陈东哈哈大笑:“大队长亲自开口,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这么说,你答应了?” 陈东一拍胸脯子:“您都说话了,我还有啥说的?” “只不过吧……” 见陈东面露难色,队长立马明白了,这是准备讲条件了。 算了,谁叫自己有求于人? 陈东给队长算了一笔账,自己作为家里唯一的壮劳力,要是出去教人盖房,一家老小该没饭吃了。 也不多要,每家每户给一斤棒子面,不能掺树皮粉和观音土,否则老人孩子吃了受不了。 只有能做到,他陈东一定不藏本事! 队长顿时面露难色,那可是一斤啊! 放在产量季,兴许还有的商量,大家现在吃了上顿没下顿,咋可能答应? 见队长摇头,陈东只能叹了口气。 “您别为难,要是不行就算了吧?” “你看,能不能少一些?”队长换成商量的口吻。 “您能跟我商量,我不能跟肚子商量啊,其实我也无所谓,主要一家老小。” 一时间,二人之间陷入沉默。 陈东不想得罪队长,可又不想答应,只能选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 如果队长用强,这就是胁迫主义,要被扣帽子的! 果然,队长一听陈东这么说,就此作罢。 自己这把算盘啊,终究是没能打响! …… 出了门,队长脸上带着明显的颓败,可又觉得不对劲。 陈东忙活了这么久,只是盖了个房子? 吴全友索性装傻,两手一摊:“他倒是想干别的,也没这条件啊。” “你也别老觉得他三头六臂,一个人能干出啥大动静?” “那你说,山里的土窑会不会是他弄的?” 队长脑子转得很快,立马把之前的事儿联想到一起。 吴全友反应快:“不可能,我看着他长大的,他压根没见过铁匠长啥样,能会打铁?” 有了吴全友这几句话,队长明显放松许多。 吴全友知道队长挺看重陈东,越是这时候,越不能助长陈东的威风。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这短短几句话,给陈东省去多少麻烦,又给自己留下多大的祸端。 …… 陈东见他们走远,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 老话说,黄白不外漏。 这年代的粮食,比金银更值钱。 这群恶鬼要是饿疯了,家人的安全可就没法保证了。 陈东让周晴留在家里,自己则要去一趟半山坡。 他简始终觉得挡住自己挖烟囱的石块有些特别。 很少有石头呈现亮白色,要说有,那也只是大理石。 可大理石硬度低,用铁锨戳几下,早就该出裂纹了,不应该是这个状态。 以陈东的经验来看,这种反常的东西,要么极其危险,要么就是宝贝。 所以,他必须要去看看! 到了半山坡,陈东找到大概位置,见四下无人便用力开挖。 果然,一块白色岩板出现陈东面前。 阳光反射上去,岩板中有一些闪耀的星星点点,闪的人眼有些刺痛。 短暂的愣神,陈东突然反应过来,立马吹开浮雪,凑在上面轻轻舔了一下。 是咸的! 这是…… 陈东脑子嗡嗡响,突然反应过来,这是羊舔砖! 这东西实在是太罕见了! 这是几百年矿石的沉积,再加上特殊地质环境变迁,才能进化出这种东西。 这才是真正的天生地养的好玩意! 有那么几秒钟,陈东以为自己判断错了。 可随即他突然想到,队上的羊群丢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在这地方找到的! 自己没判断错! 羊舔盐这个名字很怪,但也很真实。 这矿石里有充足的盐分,还有许多矿物质,羊舔了以后能补营养,所以羊才主动来找。 更让陈东兴奋的是,羊舔石是一种地质形成的矿物,一旦出现,绝对不会是一块。 这意味着,山上会有很多! 一想到这件事,陈东激动地恨不得蹦起来! 这东西虽然叫羊舔石,可人也能吃,只不过这里面有一些矿物质需要提炼出来,人吃了会便秘。 没多犹豫,陈东搬着这羊舔石,步履匆匆地下了山。 好日子来了! 第三十五章 希望 从古至今,盐和粮都是重要战略物资。 从某种意义上说,盐的地位比粮食还要高。 毕竟实在吃不上饭了,还能用草根树皮代替,可盐的替代物只有墙硝。 关键是,墙硝吃多了还会中毒。 更要命的是,人身体一旦缺盐,最轻也是浑身乏力,至于劳动生产,想都别想了。 严重的话,一定会死人。 陈东现在找到了羊舔石,相当于拥有绝对的生存资本! 羊舔石一搬开,洞口里豁然开朗,一眼能看到自己的地下室! 一个更大胆的想法在陈东脑海中蹦出。 这个通气口既可以排气,还能当物资运输通道,这是不是一举两得? 把山上的东西从这丢下去,不但能节省体力,还能节省时间! 不过,要是这么做,就必须保证绝对没人靠近,否则肯定有隐患! 想到这,陈东突然有了主意。 搬着石头回了家,陈东先没处理石头,而是先跑到公社。 见到队长,陈东直言不讳,说那山中有夹子,不知道是谁下的,最近先不要进山了。 队长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屋漏偏遭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这就意味着,村民进山打吃食的希望彻底断了! 当下,队长问陈东,有没有啥好办法,能把夹子挖走,万一出了人伤,那就麻烦了! 这本来就是陈东编的,咋可能有办法? 情急之下,队长赶紧把老**喊来,虽然他现在不进山了,可经验还是在的。 陈东心头一紧,万一老**有办法,那岂不是要大部队进山了,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都要暴露了? 老**来到队上,闷头无声的嘬着旱烟,静静地听着队长的恳切。 陈东一直在想对策,哪知老**居然缓缓摇头。 “我知道那里面的夹子,那不是民用夹,排不掉。” 陈东猛吸一口气,自己只是随口乱编的,没想到还真有! 老**说,山里的夹子有两种,一种是子母夹,只要触发一个,另一个马上弹起,人根本没机会跑。 另外的一种叫鬼夹,最阴损的就是这玩意。 别的夹子最多把脚夹折,这玩意直接夹膝盖,夹住至少是个残疾。 队长一听,立马不出声了。 这个风雨交加的时候,千万别再出人伤了。 这事暂且作罢吧! 从队上走出来,陈东和老**顺路。 厚雪咯吱咯吱作响,始终沉默的老**突然开口:“山里的夹子早就废了,你应该能看出来吧?” 一瞬间,陈东有些被看穿的感觉。 自己随口胡诌的东西确实存在,但没想到已经失效了。 “那你为什么还说排不了。” “因为我想让你进山。” “为啥?” 老**顿住脚步,扭头看向陈东:“因为你把那熊杀了,替我儿子报仇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想求你帮忙。” “你说。” “如果你猎到东西了,能不能分一点下水给我,我留着过年吃。” 不知为啥,陈东突然心头一酸。 自从重生回来,陈东见过明抢的,见过耍无赖的,唯独没见过求的。 而且,他要的是下水货,都是不值钱的玩意,陈东怎么会拒绝? 就在俩人刚分开的时候,队里的广播突然响起。 队长急促而粗犷的声音响起,厉声告诫村民不要上山,否则后果自负! 不但如此,队长还叫人用铁丝网把山脚围住,保证谁都上不去! 起初大家都怨声载道,本来就没地方弄吃的,现在连山都不让上? 可后来一想,陈东也不能去了! 这样大家又回到同一条起跑线了,谁也不比谁过得好! 他们哪知道,陈东早就准备好了秘密通道! …… 陈家。 周晴看着亮晶晶的岩板发呆,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石头呢! 一听陈东要把石头放在水里煮,周晴顿时有些失望。 这么好看的石头,做一个小吊坠会多好看,扔在水里岂不是浪费了? 陈东脑子里只有生存,对这种浪漫实在不能苟同。 周晴明显有些失落,可又不好反驳陈东。 毕竟,他说的没错。 周晴的失落落在陈东眼里,他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还是悄悄留下一块石头。 提炼盐这件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只要把羊舔石放在热水里煮,这就算完成一大半。 而难的地方在于提取。 这不是普通的海盐或井盐,一些矿物质是不被人体吸收的,搞不好还会起反作用。 就算陈东生存经验丰富,可让他搞出一套实验设备也是天方夜谭。 粗陶泥锅咕咕作响,乳白色的物体渐渐析出,那样子有点像牛奶掺水,原本闪亮的石头渐渐失去了色彩。 这就是盐! 水的颜色越来越浓,到了最后,变得跟浆糊似的。 这就意味着,这里的羊舔石的含盐量很高! 陈东立马换了一口泥锅,把提取好的液体放在里面继续煮。 按照这个办法,反复煮了五次。 水越煮越少,结块的结晶越来越多。 陈东粗略估计一下,这至少有个三无两。 周晴在一旁都看呆了,那么珍贵的盐,就这么被提取出来了? 这听着就不可思议啊! 可陈东面色却显得有些凝重,这个盐还不能吃。 必须想个办法…… 陈东凝神想了好久,突然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为什么牛羊舔了以后没事? 这和他们的消化系统有绝对关系! 牛羊都属杂食性动物,杂食动物的特点就是胃液是强酸,所以才能消化一切! 酸! 没错,就酸! 盐酸结合! 这年头什么都是稀罕物,唯独醋不值钱。 大家本来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吃上点酸醋,那不是更开胃了? 家里一年也包不上一顿饺子,这醋就显得无用武之地。 而此刻,这些平时没用的东西,就成了陈东的宝贝! 转头,他先把陶锅重新加热,直到陶锅吱吱冒烟的时候,盐和醋同时放进去。 陈东看着两个陶锅里的盐酸反应,心跳猛然加速。 只要成功了,以后日子就会彻底扭转,那些所谓的狗屁困难都不会是困难…… 第三十六章 大萧条 盐酸两个物质在粗陶泥锅里慢慢反应。 醋酸弥漫开来,褐色的气泡开了又破,随着温度的加热,醋的蒸发速度明显增加。 到了最后,锅底只剩下黑乎乎的东西。 周晴不可思议地看着陈东:“好好的盐,怎么弄成这样?” “这还怎么吃?” “别急。” 陈东轻轻戳破结块的盐,用手轻轻一搓,细沙的手感登时传来。 这个手感让陈东有些惊喜! 没提炼之前的手感宛如砂砾,如今手感变细,就意味着醋的蒸发,带走了很多不必要物质! 洗盐! 所谓洗盐,不是单纯地放在水里洗,而是重新放在锅里加热提纯。 陈东和周晴又把刚才的步骤折腾了几遍。 褐色的残留随着水蒸气而蒸发,盐水一点点变清澈。 周晴累得直不起腰,陈东还在咬牙坚持。 终于,在第五次提纯后,所有的盐变得雪白,而且也不再凝结成块。 成了! 陈东难掩兴奋,用力揉搓着雪白的盐,放在嘴里轻轻一舔,除了咸味,没有任何苦涩。 这更印证了陈东的想法,所有杂质全部析出! 陈东只顾着兴奋,完全没注意周晴的瞳孔地震。 在她眼里,陈东就像个神仙似的。 就用这么一块石头,愣是把盐变出来了,她能不震惊? 有了盐,生活就有滋味了! …… 短暂的兴奋没让陈东头脑发昏。 盐是长期需要的,想维持身体健康,五口人的食盐量也不是小数字。 另外,从明年开始,连续三年闹旱灾。 大灾之下,必定人心惶惶,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必须趁现在还算平稳,抓紧囤积物资! …… 就在这时,妹妹突然急慌慌的跑到地下室,让陈东抓紧出去看看。 一看妹妹如此惊慌,陈东也有些不安,赶紧爬了出去。 此时陈东才知道,外面出大事了! 陈大花坐在地上蹬腿打滚地骂,鼻涕在袄子上结成了冰。 陈大花嗓门大,像专门学过似的,骂的又脏又脆。 语速极快,字字清晰,各种亲戚的生殖器在她嘴里层出不穷。 感觉被她骂一句,祖坟都要裂开。 陈东默默感叹一声,谁这么不开眼,上她家找刺激去了? 听了一会儿,陈东终于明白了,随即心头一惊。 就是几分钟之前,有人闯进她家,拿走了仅剩的二两棒子面。 那是留着过年吃的! 这一句话,犹如凉水进油锅。 所有人都清晰的认识到一件事,人已经没有人性了! 吴家沟属于家族村,基本都能攀上亲戚,虽说陈大花也是外来户,但早就融到一起了。 另外,陈大花家庭情况也特殊,寡妇妈带个女儿,家里连男丁都没有。 就算是欺负,也别欺负这种人啊! 现在为了一口吃的,连最基本的底线都不顾了! 这人啊,要疯了! 陈东在远处看着,虽然有些震惊,但能接受。 在生存面前,饥饿会一点点蚕食道德,就像是一块钝石,一点点摩擦本就纤细的麻绳。 一旦绳子断掉,秩序必将崩塌。 一切都将回归到原始社会,森林法则将重新主导这个群体。 这一切看似诡异,但符合常理…… 这事很快传到队长耳朵里。 这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查! 必须严查! 队长立马叫上所有保卫科的人,马上到陈大花家,掘地三尺也要看找到这人! 不把他送上公审,自己这个队长不干了! 这个年代虽然没有监控,也没有检测仪器,但从生产队长,到保卫科干事,各个都是战场上下来的主儿。 能在战场上全须全尾活下来的,哪个是一般人? 单说生产队长,那以前是个侦察兵,常年出现在敌人眼皮下面。 洞察能力绝非寻常人能比的! 生产队长亲自查线索,从头到尾,从里到外,全都查了一遍! 诡异的是,对方竟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按照陈大花的说法,那人完全是强盗,动作幅度很大。 而棒子面又是陈大花的命根子,她一定拼死抵抗。 可现场连个摔碎的东西都没有,这很不符合常理啊! 陈大花看着一群人在自家进进出出,心里急得跟火烧似的,一把抓住队长的衣服,让她先别抓贼了。 在她眼里,抓贼不是大事儿,谁来补偿她的棒子面,这才是头等大事! 就在这时,陈大花突然问,队上不是有储备粮么,能不能先拿出来点,等自己的棒子面找到了,再还回去。 此话一出,队长面色突变。 “你不知道储备粮全称叫啥吗?”队长黑着脸问道。 “爱啥啥!我就知道我得吃饭!” “那叫战时储备粮!”队长地吼道:“没有上面的命令,谁敢开粮仓?” “那你总不能叫我饿死吧?” 陈大花嗷的一声又哭了出来,哭的队长脑浆子疼。 “得得得,别嚎了!” 队长用力摆摆手:“我家还有二两,匀给你一两,行不?” “那剩下的呢?”陈大花委屈道。 队长猛然拔高嗓门:“你还想剩下的?这都是我自掏腰包的!” 顿了顿,队长语气缓和一些:“剩下的早晚补给你,就算找不到,我个人也给你。” “那你现在就给我。” “给给给,你去我家取,我媳妇在家呢!” …… 入室抢粮的案子成了无头悬案。 这些身经百战的老侦查,竟找不到半点痕迹。 队长的心里渐渐有了怀疑。 有没有可能,这一切都是陈大花自导自演,只是为了讹一点粮食。 可没有切实的证据,又不好对一个寡妇妄下定论。 这…… 这个结果不在队长的预期,也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没有结果,才是最可怕的结果。 如果说之前是自扫门前雪,现在就变成了狼人杀。 谁也不知道狼藏在哪里,更不知道下一个被刀的谁。 而队长也加强了安全政策,保卫科的人全部出去巡逻,发现任何异常,先把人摁住再说! 一时间,本就死气沉沉的吴家沟又蒙上一层肃杀与萧条…… 第三十七章 死水下的热气 吴家沟好像变成了一潭死水。 死水之下,暗潮涌动。 每个人都在暗地里戒备,把所有人都当成假想敌。 男人把镰刀磨得锃亮,连睡觉都要放在枕边。 就连平时最爱哭闹的孩子,最近也变得格外安静。 好像任何噪声都会引来不幸。 而这股带着萧条的死气,恰恰是陈东最好的保护伞。 白天大门紧闭,全家各自忙碌。 有了盐,陈东第一件事就是把之前猎回来的鹿肉全部腌上。 腌肉更容易保存,而且保存时间更长,饱腹感更是无敌。 不过,腌肉干对阳光和自然风有要求很高,少了这两样,肉干肯定做不成。 最近可谓是天天大晴天,可陈东又不能把肉挂在外面。 只能在现有资源上想办法了! 风的问题还算好解决,关键是太阳。 只能用火试试了! 肉条被切成拇指宽,每条尺寸都和手掌差不多大,这是最容易携带的尺寸。 肉腌了一天一夜,腌入味的同时完成了脱水。 地下室里的柴窑始终在工作,陈东索性在旁边搭起一个长条木架,把切好的肉干挂在上面。 即便陈东已经很小心了,可还是除了问题。 相比于自然风,温度显得更重要。 晒肉干靠的是小火慢烘,阳光的温度正好,温度稍微高一点,肉干马上就半生不熟。 一旦变成这样,立马就成了鸡肋,扔了可惜,吃了又不消化。 陈东想了好久,既然不能晒太阳,那就模拟一个太阳! 最适合晒葡萄干或者肉干的地方,无异于是信疆。 陈东去过那里,能回忆起那里的温度气候。 这就好办了! 信疆的气候很典型,晒在脸上火辣辣的,但因为昼夜温差大,导致肉脯类的东西不会被烤坏。 陈东立马把晾肉架改良,从原来的长条形,改成类似烤箱模样的方盒子,在盒子最下面,凿出数十个孔洞。 方盒子两侧用木棍支撑,使其能平稳的撑在地面。 随即,陈东又在泥砖地上铺一层烧好的木炭。 方盒子距离地面大概二十公分,这个距离可以保证热量很好地进入木箱。 这其实就是烤箱原理,利用比较低的温度,长时间烘焙。 方盒子的空洞既是进气孔,也是排气孔,热量在箱子里始终是循环状态,保证每块肉都受热均匀,又不会半生不熟。 唯一的弊端是,木炭消耗量会激增,而且需要经常更换,尽量不要让温度空挡太久。 陈东计算过,一层木炭能坚持一个小时。 不过,这种低温烘焙的速度会很慢,想风干一箱,至少要三天时间。 算了,陈东也不纠结。 反正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 三天后,第一炉肉干出炉。 焦褐色的肉干还散发着余温,溢出的油脂在表明形成琥珀色的光泽。 鹿肉干和牛肉干有点像,但明显嚼劲更足。 入口咸香,随即便是肉香疯狂释放,粗壮的肌肉纤维充满口腔。 这种简单而纯粹的干香,要比几十年之后狠活儿产物强百倍。 肉干一出炉,可谓是满屋飘香。 周晴和妹妹先被吸引过来,抓着肉干大快朵颐。 妹妹蹦蹦跳跳地喊着a好吃,嘴里嚼着肉干,口水还是弄了满身。 周晴则是满脸不可思议。 说起来,周晴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外国糖块和零食也吃过。 可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干而不柴,油而不腻! 绝了! 陈东把妹妹喊过来,让她拿一点给爹妈送去,敞开了吃! 在这个食物稀缺的年代,能吃上一口肉干,比过年还幸福! 果然,有了盐,一切好像都变得简单了! 鹿肉干确实很顶饿,全家一起上阵,也还剩下大半箱。 陈东大概查了一下,全家一次差不多要吃十几根,如果想存储几年的量,这个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扩大烤箱,保证每次出炉的更多。 另一个问题就是,必须进山打猎了,保证原材料不断。 说干就干! 陈东粗略算了一下,大烤箱的尺寸就用300x300,比正常办公桌大一些。 至于位置嘛,就紧挨着柴窑,烧炭取炭都方便。 之前做的小木箱,既不需要太多木头,对木头的要求也不高,可变成大型的就完全不一样了。 选材,凿木,榫卯嵌合都很费功夫。 然而,还没等陈东的大烤箱做好,新的问题又来了。 陈东突然发现,之前烘干好的肉干开始变黏,甚至出现一些白色的物质。 是潮气! 对于仓储来说,返潮气是头等大忌。 做出来多少东西都没有,到最后根本逃不脱发霉的结局。 这才过了两天,肉干已经有了变质的前兆,更别提存上几年了。 肉干的事儿暂且搁置,先把防潮的问题处理好! 陈东叉着腰,忖量好一会儿,心中已有了主意。 荒野求生本来就是见招拆招,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这种突如其来的问题不算什么。 地下室比地平面要低三米,感觉不是很明显。 万一到了雨季,这下面怕是要成水帘洞了。 必须从根源解决问题…… 第三十八章 这不得撑死啊? 陈东拿出图纸,重新做了规划。 防潮和抗洪水是一个道理,靠单纯的阻拦是行不通的,必须要疏导,使其维持在一个平衡状态。 陈东立马从秘密通道爬出去,从半山腰捡来不少石头,大大小小什么样都有。 捡来的石头放在火堆里生烤,用高温瓦解石头内部结构。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石头表壳已高达上百度。 陈东拿起准备好的冰水,朝着石头直接泼上去。 极热与极寒相遇,石头瞬间四分五裂,用脚轻轻一碾,直接成了砂砾。 这种粗细不一的砂砾,既兼顾过滤性,又具有透气性,是目前能搞到最好的材料。 随即陈东找来簸箕,把粗细砂砾筛出来,再把所有砖块挖开。 粗砂砾放在最下层,细沙放在上面,这样可以保证地面稳定,重新铺砖的时候不会凹凸不平。 前前后后撒了三层,初步防潮工作总算完成了。 相比之下,下一步才是决定是否成功的关键。 陈东又烧了一批砖,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这次砖头竖着放。 每一块砖头的长度都是十公分,每两米就竖着摆上一排,保证承重性的同时,又留下干冲锋的排气孔。 可以说,地下室潮不潮,这十公分的空间起着主导性作用。 地下室差不多六十平,被陈东划用砖头划分出30个独立空间。 陈东给每个空间做好编号,1、3、5的奇数做排气孔,2、4、6的偶数做进气孔。 孔孔互通,洞洞相连。 所有进气孔内部挖出一道三尺深的火道,只要在外面点火,热量会顺着火道往里钻。 热量烘出的潮气会顺着排气孔钻出来,如此一来,潮气就会顺利排出。 最关键的是,陈东把烧炭的点火口连接过去,烧炭的时候,顺便把地面烘热。 如此一来,不用单独生火,更不用放一个专人看着。 实际上,这就是很多年以后的地热原理,只不过做了一些小小改动。 烧炭窑一烧着,热气顺着火道往里钻。 约莫着半个小时,淡淡的雾气一点点往外钻。 成了! 时间紧迫,只能先做一个粗糙的初代产品,等解决了眼前的温饱,再想办法升级! 四块一人高的木板以榫卯的方式连接在一起,下面打出数十个孔洞。 一个大型的烘肉箱子也已经成型。 这箱子的容量极大,半头剔骨的鹿肉竟全部装了进去。 如此庞大的容积连陈东都没想到! 必须进山打猎了! 好在外面一切都稳定了,即便陈东不在家里,也没人敢搞事情。 周晴在家憋闷了好几天,一听要上山,马上就要跟陈东去。 短暂想了想,陈东还是决定带上她。 秘密通道从家里直通半山腰。 陈东和周晴探出头的一瞬间,心中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政策的限制加上铁丝网的封锁,所有人都不能进山。 望向白雪茫茫的兴安岭,这附近的山头都只属于他! 属于陈东自己! 这才是取之不竭的大粮仓! 这个想法一出现,陈东浑身上下都充满力量。 相比于刚重生回来的镰刀,陈东现在手持长弓,也算是鸟枪换炮了。 厚厚的积雪咯吱作响,刚过半山腰,陈东突然听见身后一阵振翅。 陈东猛回头一看,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鸟一跃而起,瞬间落到树枝上。 是飞龙! 陈东登时两眼放光,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啊! 飞龙的学名叫花尾榛鸡。 之所以能和‘龙’挂上钩,是因为那句天上龙肉,地下驴肉。 单听这个名,就知道味道有多鲜! 事实也确实如此。 如果东北的野味有排名,飞龙一定稳居前三。 多亏是在这个年代,还能开开洋荤,几十年以后,这已经成保护动物了,一口飞龙,三年牢饭! 想开洋荤,还真得下点功夫。 周晴看着飞龙叹了口气:“这东西啊,跟咱没缘分。” “你咋知道没缘分?” “这东西太机灵了,咱俩又没苞谷,引不过来啊。” 的确。 飞龙这东西机灵的很,别说脚步声,撒泡尿溅在雪上,都能给它惊的四下逃窜。 周晴眼馋,但也只能眼馋,心里已经放弃了,扯着陈东的袄子就想往山上走。 与其在这吹冷风,不如到别处寻寻。 哪知陈东纹丝未动,目光如炬,两眼盯着前方,转头又看向周晴。 “试试,万一行呢?” 周晴只当他是找个安慰,压根没放在心上。 然而,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陈东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飞龙这东西虽然机灵,但也有个鲜为人知的弊端。 公飞龙左面屁股羽毛厚,母的则相反。 这就导致它们的起飞姿势,一定是向左或向右,绝不会是直愣愣的竖着飞。 显然,落在陈东面前的,是一只公的。 此时,陈东已经慢慢摸到弓,拈弓搭箭,悄无声息地瞄准飞龙。 而周晴突然发现,陈东竟一手握两箭。 无论是之前在城里,还是下乡以后,她见过打猎,知道一手握两箭的难度有多大。 这完全会影响两支箭的平衡,射出的路线必然偏离。 就在她愣神的瞬间,耳畔已响起箭弓地蹦弹声。 “簌!” 破风声随之响起,一道利箭直射而出。 果然,不出所料,射偏了。 不等周晴反应,陈东手中的第二道箭突然射出。 这一击,正中飞龙脖颈! 几乎是刹那,飞龙身子直挺挺的侧翻,再没了半点声息。 “你怎么做到的?”周晴忍不住惊呼道:“你,你竟然打中了飞龙?” 陈东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太得意,可还是憋不住笑。 一面是因为飞龙。 可另一方面,是因为周晴的肯定,心中难免有些暗爽。 第一箭压根没指望射中,目的就是把它惊起来。 既然知道它肯定往左飞,那就做好提前预判,第二箭自然就中了。 陈东说得轻飘飘的,可周晴心里已经八级地震。 这不光是准头的问题,经验,自信,果断,缺少一样都射不中! 周晴突然发现,自己对陈东好像越来越感兴趣了…… 就在她错愕之际,陈东已经把飞龙到提在手里。 这东西毛色太鲜艳,保险起见,还是在山顶处理好,免得被邻居发现端倪。 那群人现在已经成了野兽,吃人都不吐骨头! 放血拔毛以后,陈东还是挺满意。 别看这玩意长得不算大,可浑身都是肌肉,拎在手里相当有分量,放在手里掂了掂,差不多五斤左右吧。 陈东不由感叹一声,到底是生态环境好,飞龙都能这么肥! 不过,一只飞龙明显不够吃。 陈东最想要的,是中型动物。 比如上次遇见的鹿。 大概是陈东运气爆棚,还真是想啥来啥。 只不过,这次遇见的不是鹿。 是狍子。 陈东登时笑出来声,狍子是个典型的经验宝宝。 不需要什么技巧,哪怕是个新手,也能搞回来一只。 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 这兴安岭还真不是吹出来的! 今天啊,注定要撑个半死…… 第三十九章 开洋荤 如果非要选一个猎户最喜欢的动物,那一定是狍子。 不为别的,主要是这玩意傻。 陈东把弓箭收起来,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闭幕凝神,朝着前方狠狠一丢。 “啪!” 正中一体形硕大的狍子。 几乎是一瞬间,狍子群落荒而逃。 而陈东已经坐到地上,拿出准备好的棒子面饽饽,放在嘴里猛嚼几口。 一会扛狍子是体力活,现在不补充体力,一会可遭罪咯。 周晴又一次被惊住,猎物都跑了,他为啥这么淡定的啃饽饽? 还没过多久,那群狍子突然跑了回来。 这就是狍子的特性,只要受惊了,一定跑回来看看,到底是谁打的他。 不过,很多年以后,网上说的狍子会主动凑到身边,那就纯属扯淡了。 它只是长得傻,又不是真的傻。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狍子腿短,在雪地里跑非常浪费体力。 这么反复几次,狍子就没啥力气跑了,这时候比较好抓。 古有七擒孟获,今天陈东三逗狍子。 溜了几个来回,狍子已气喘吁吁,明显是没了力气,再逗几圈,那狍子突然直挺挺躺下。 用专业术语说,那狍子属于跑得太猛,急性心衰。 最关键的是,狍子是集体运动动物。 只要领头的跑,剩下肯定紧跟着。 随着第一只狍子的倒下,陆陆续续又倒下三只。 陈东暗笑几声,自己的判断力还算可以,最开始砸的那只,就是领头的!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四只狍子已收入囊中。 至于剩下的嘛,陈东也懒得追。 虽然人站在食物链顶端,可要想吃得长久,生态保护是必不可少的。 四只狍子外加一只飞龙,这些足够吃很久的。 不过,陈东之前答应过老**,要给他送一些东西。 陈东自然是说到做到,先把狍子从秘密通道运回去,再带着周晴回到屋里。 就在他钻回去的时候,山上突然起了风。 风很大,也很硬,把陈东埋在雪里的鸡毛吹散,朝着知青队的方向飘飘而去…… 老太太一看这么多狍子,整个人都愣了。 她知道陈东很会打猎,但是没想到,能弄回来这么多? 这是掏上狍子窝了? 陈东只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老太太不要声张,更不要让妹妹知道。 小孩子嘴不严,容易祸从口出。 …… 因为地暖设备,地下室现在又干又热,这狍子必须抓紧时间处理,否则肯定会腐烂。 这种中型动物,必须用斧子解刨。 斧刃锋利,每一斧下去都能劈开骨头。 狍子浑身都是宝,特别是狍子皮,做衣服是绝好的材料,落雪不湿,风打不透! 至于肉和头顶的角,那更是营养丰富。 在这食物匮乏的年代,这东西无疑比金银珠宝更值钱! 然而,最让陈东高兴的,是狍子身上的四根粗筋。 这四头狍子都属壮年,正是筋骨发达的时候,如果把这四根筋拧在一起,那就是加强筋! 有了这东西,陈东就能做出更重磅的弓。 再配合上锋利的箭头,一箭的杀伤力简直不可估量! 三个小时后,陈东已大汗淋漓。 四只狍子去骨去皮,还能剩下100斤左右的肉。 损耗至少在二分之一。 心疼归心疼,但也没办法。 陈东把肉分成几份,拎出三十斤左右,装在黑布兜子里,等着天黑直奔老**家。 夜深。 陈东叩响老**的门,陈东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把肉放在门口。 点点头,权当是打招呼了。 他和老**的关系很微妙,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更不存在什么情分。 不过,陈东能感受到他的善意。 他也不打算破坏这个平衡,兑现自己的诺言,无需其他。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老**突然在背后喊住他。 陈东狐疑地扭过头,等着老**开口。 “你给我点心肝肚肺就成,这大腿和肋条都是好东西,你拿走!” 陈东淡然一笑:“心肝肚肺还要当诱饵,我有用。” “那这也太多了!” “要过年了,怎么着也得吃点好的。” 说罢,陈东又点点头,算作告别。 他转身就走,丝毫没注意到老**老泪纵横,更不知道,他暗自下了什么决心。 …… 回到家里,陈东先把皮子扔在锅里小火慢煮,去除多余的油脂和异味后,将其伸平挂在墙上。 剩余的肉,陈东分成两份,一份做肉干,作为储备口粮,另一份则作为日常消耗。 虽说父亲尚在,可生活的重担早就转移到母亲身上。 如今母亲身体日况愈下,自己必须接过这个重担了! 今晚开个洋荤,飞龙炖榛蘑。 一想起这个味道,陈东就忍不住咽口水。 这是一道经典名菜,在飞龙成为保护动物以后,他再也没吃过。 回来真好! 榛蘑是东北比较常见的蘑菇,夏长秋收,味道极其鲜美。 到了季节,家家户户都提着篮子上山,一般来说,只要不耽误生产进度,没人会管。 榛蘑比较容易储存,晒干后放在干燥的位置,一年也不会变质。 只不过,对于大多数家庭来说,这玩意没啥大用。 晒干以后的榛蘑非常喜油,要是没有油,做出来的菜又干又柴,吃了容易胃疼。 巧的是,飞龙满肚子都是灿黄的肥油! 两个东西一结合,造就了这道经典名菜。 老太太准备做饭,却被陈东拦住。 今天他就上厕所用纱布,小露一手! 陈东抓来一把干榛蘑,放在温水里浸泡半个小时。 趁这个时间,先把飞龙切开,挖出肚子里的肥油,这才是精髓! 新鲜的食材不需要特意去腥,只要简单的焯水,既能去异味,还能保留食材原味。 焯过水,陶甏烧得滋滋作响,先丢下去一块肥油,油脂的香气瞬间扑面而来。 “呲啦!” 焯好的飞龙又下入锅中,立马溅起水汽,融化的肥油瞬间包裹住鸡肉,肉香和油脂香同时激发。 大火猛炒,香气扑鼻。 待到鸡肉三成熟的时候,加入泡榛蘑的水,直到没过鸡肉。 余下的,就让小火慢慢炖。 一个小时以后,汤汁浓稠,飞龙奇香。 简单的盐味儿更好的保留飞龙的香,榛蘑的出现增加无数鲜味。 太香了! 这种香气甚至让陈东感到恐惧,必须转移到地下室。 这味道八百米以外都能闻到! 全家围在一起,大快朵颐的时候根本不心疼。 在这个人均挨饿的年代,他们已经把肉当主食吃了! …… 晚上。 陈东躺在厚厚的草垫子上,虽然没有什么席梦思体面,但睡着是真踏实。 望着黑漆漆的头顶,陈东在心中兀自盘算。 现在有吃有喝,房子也解决了,但这只是勉强维持眼前生活,最多算初代工程结束了。 想要让日子过得更好,必须做一些改良。 至于计划嘛,完全在陈东心里。 转天。 一早上广播站就响了起来,让所有村民到公社门口集合。 之前有吃有喝,大家还挺配合,权当换个地方吹牛打屁。 可队长忽略了一件事,现在大家吃不上饭了! 大家一个个怨声载道,天塌了还能咋样,反正也吃不饱了! 的确。 对于队长来说,确实天塌了…… 第四十章 他怎么知道的? 广播响了好久,公社门前依然空落落的,队长叉着腰,直骂无法无天。 本来十分钟能集合的事儿,磨磨唧唧竟拖了一个小时。 队长本就一肚子火儿,站在前面怒斥道。 “你们要是我的兵,我枪毙你个八个来回!” “磨磨唧唧,像个什么东西!” 等他骂完了,又从兜里拿出一把野鸡毛:“昨天有人进山了,还抓了飞龙?” “三令五申不让进山,一个个非要给自己找刺激,是吧?” “你现在主动站出来,还没什么大事!真让我查出来,违背政策的帽子你能不能抗住?” 此时,陈东也站在台下。 队长的威慑,让他觉得有些不安。 进山是小,如果把秘密通道的事儿扯出来,自己的一切都暴露了。 另外,让他疑惑的是,自己明明是在山里处理好的野鸡,为啥鸡毛会出现在队长手里…… 陈东有些不安,但是没表现出来,只是静静听着他发飙。 见没人承认,队长当即下令,挨家挨户地去找! 现在谁家都没油水,只要查到一点油花,立马抓出来问! 几次出事,队长都没有抓到最后的结果。 这次,他是真急了。 陈东猛然一惊,飞龙没吃完,剩下的还在锅里放着。 就在陈东思索对策的时候,台下突然有人爆发不满。 “我们家穷的饽饽都断顿了,你上我家找飞龙?你脑子没病吧?” “对啊!你有能耐也别跟这帮穷鬼使啊!” …… 队长的搜查惹翻了所有人。 一瞬间,队长也不敢发火,只是喘着粗气,冷冷地凝视着众人。 他猛然清醒,吴家沟已经成了高压锅,任何一句重话,都有可能让这个高压锅爆炸。 “好!那你们说,该查谁?” 台下的王二眉头一横,冷笑道:“谁?” “队上谁本事最大就查谁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对准陈东,酸味瞬间弥漫开。 “要说有本事,还得是陈家啊。” 王二上下打量着陈东:“我们还睡窝棚呢,人家已经住砖瓦房了。连房子都能盖,打个飞龙应该不叫啥事吧?” 此话一出,瞬间得到所有人的响应。 陈东闭眼睛都能感受到他们的恶意。 他就是站在鸡群里的鹤,被群起而攻之也算是情理之中。 这年头,过得好本身就是一种错! 大家挨饿你吃肉,你不该死谁该死? 这想法很畸形,但也符合常理。 王二的带头回应,无异于是给大队长一个台阶,高压也得到一丝释放。 队长当然看得明白局势,直接把压力给到陈东。 “陈小子,人家都这么说了,我不去你家看看,有点说不过去了。” 说罢,他叹了口气:“做人做事都讲个以理服人,你看……” 刀尖已经逼向自己,再不反击才会露出马脚! 陈东清清嗓子,淡然道:“行啊,没做亏心事,我怕什么?” …… 一群人浩浩荡荡闯进陈东家。 他们本以为陈东家会金碧辉煌,没想到竟也家徒四壁。 空荡荡的瓦房,只有四张草垫子,连个像样的锅具都没有。 说他家吃飞龙,还真就有点胡说八道的意思。 陈东心里暗自打鼓,多亏昨晚自己把阵地转移,全家人在地下室吃的饭,否则还真容易出事。 就在这时,陈东突然觉得脚下微微晃动。 显然,是下面的人要出来! 陈东四下一看,应该是妹妹这小调皮蛋。 千万不能让她出来! 陈东用力踩着脚下,盼着妹妹不要发出声音,嘴上冷静地和大队长谈判。 “我说,你们看都看了,还想咋样?” “难不成,要把我家地砖全挖开,你们才算完?” 大队长立马不出声,只是深吸几口气:“没办法,既然有人提出来了,就要来看看。” “现在你满意了吧,王二。”队长把目光对准王二,低声问道。 王二脑子一懵,错愕地指着自己:“啥意思,赖我了?” “就是你让我们来的啊!” 大队长冷笑道:“陈东家没找到,你还想去哪?” 王二不敢出声,但心里知道,自己成了背锅的。 本想借着队长的手,好好恶心一下陈东,没想到最后还是自己的问题。 这…… 事实胜于雄辩,陈东的家徒四壁让他基本洗清嫌疑。 大家就在这僵着,谁也不知道应该咋办。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喊了一句。 “队上又不止咱们,还有一伙人呢!” 这话倒是给大队长提了个醒。 的确。 除了他们,还有一伙知青。 这群知青都是二十啷当岁的年轻人,正是气血方刚的年纪。 可自己之前已经和知青队长交代过了,千万不要上山,应该不会出问题吧。 不过,还是那句话。 既然有人提出,那就有人答疑,否则很难服众。 大队长又带着人急匆匆地往知青点赶,可还没进门,就看见许文化得意扬扬的和一群知青吹牛逼。 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好像昨晚娶了媳妇…… 第四十一章 吹牛逼,要人命 相对来说,知青点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 虽说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可毕竟是一群细皮嫩肉的年轻人。 在不违背政策的情况下,队上也会给一些适当的照顾,连说话的语气都客气许多。 十几个知青围着许文化,有一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隔着老远,许文化就看见队长带着人来了,但压根就没打招呼,屁股都没离开石头。 在他心里,这就是一群低头干活的老农! 起初队长没打算打断他,可越听越不对。 许文化满脸都是得意,说什么飞龙的味道有多好,自己又是如何如何吃的。 他生怕别人不信似的,又从兜里掏出几根飞龙的羽毛,让这件事听起来更逼真。 没错,很逼真。 逼真到队长彻底相信了! “许知青!” 队长黑着脸,强忍着怒火,一步步走上前:“你吃飞龙了?” 许文化嗤笑道:“那还有假?” “就是飞龙太小,我自己吃还不够呢,要不给就给他们尝尝了!” 说话间,许文化忽然看到人群中的周晴,笑容里更掺杂了几分得意。 “呦,这不是周知青吗?” 许文化起身拍拍屁股上的雪,故作叹息道:“你说,当初你要是跟我,是不是也能喝口汤?” 周晴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是吗?飞龙好吃吗?” “那还用说?” “我跟你说……” “许知青!找你们队长来!” 许文化还要吹牛逼,生产队长实在忍不住了,管你是知青还是啥? 光明正大的违背政策,还在这炫耀? 想杀鸡儆猴,正愁没有鸡呢! 许文化根本不知道咋回事,瞬间激出了火气:“你一个生产队的,跟我喊啥?比嗓门大啊!” “我们是知青,知青归你管么?” 这种目中无人,彻底把队长的火气逼出来,转头怒吼一声:“叶队长呢!” 叶队长是知青队长,四十多岁,瘦脸细眼,皮肤白净,有点玉面书生的味道。 平时他既是领导,又是家长。 出了这种事,叶队长自然是第一责任人。 叶队长赶紧出来把人领走,先回屋再说。 人群中的周晴和陈东相视一笑,心里各自都乐开了花。 谁也不知道许文化咋想的,主动站出来当替罪羊。 …… 陈东二人在外面乐开了花,许文化在屋里倒了大霉。 生产队长铁了心要杀鸡儆猴,直接用政策强压。 不管是什么知青,一律入乡随俗,执行当地生产队的政策! 在政策面前,谁都没面子。 按照规定,这事要记大过,小队长也撸了! 许文化瞬间懵逼,赶紧解释自己没吃飞龙,刚才是为了吹牛逼,过过嘴瘾。 至于那飞龙的毛,是天上刮下来的,自己随手一捡而已! 这要是记了大过,那就是知青污点,对自己返乡回城有直接影响! 说到最后,许文化已是声泪俱下,只恨自己为啥要吹这牛逼! 然而,他现在说破大天也没人信了。 这飞龙就是他吃的! 片刻,始终没出声的叶队长不耐烦的摆摆手:“滚出去哭去!” 许文化哪敢有半点反抗,灰溜溜的走了出去。 他出了门,叶队长才缓缓开口:“咱俩不是第一天搭班子,你咋想的,我心里有数。” “我咋想的?”生产队长虎着脸问道。 “许文化天天在哪,干什么,我心里明镜似的,他没机会吃飞龙。” “那你啥意思?” 叶队长冷笑几声:“其实你也知道,这事未必是他干的。” “不过,你需要一个背锅的,村民需要一个结果。” 说罢,叶队长狭长的眼光射出一抹精光:“无论是不是他干的,都是他干的!” 生产队长办半天没说话,等着叶队长的下文。 叶队长很聪明,知道入乡随俗的道理,绝不会和生产队长较劲。 不过,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 “许文化这事,记过就免了,暂时把小队长撸了吧。” “互相给个台阶,都别为难!” …… 生产队长是个暴脾气,但心中有分寸,目的达到了,自然不会胡搅蛮缠。 很快,关于许文化的处理决定发了出来。 许文化看着通告文书,只觉得面红耳赤,自己再也没有管人的权利了! 他攥着拳,低头久久不语。 到底是谁把狗屁队长引过来的? 周晴! 许文化猛然一抬头,对,一定是周晴! 除了她,许文化没和任何人树敌! 肯定是因为扣她行李,导致她怀恨在心,上次陈东偷走他行李,这次又把人引过来! 许文化的眼神渐渐变得凶狠,脑子里迸发出阵阵邪恶。 “奸夫淫妇,你有哭着求我的时候!” 许文化虽然挺操蛋,但还是有一些脑子。 说到底,他也是外来户,想扳倒陈东,就必须找个帮手。 这吴德贵被陈东弄的挺惨,如果和他联手,陈东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想到这,许文化颓败的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光,抬腿朝着吴家走去。 吴家。 吴德贵现在可谓是百无聊赖,甚至有点混吃等死的意思。 之前去山上找弹壳,好歹还有点事做。 后来把山封了,吴德贵还以为自己逃出生天了。 可万万没想到,等待他的竟然是禁足。 按照上面的说法,他什么时候想起来子弹壳的位置,什么时候再出来。 这种被禁足的日子,还不如被一枪毙了。 保卫科干事每天都在吴家门口巡逻,他出不去,外人也进不来。 这不完全是大队长的意思,更多是吴全友的意思。 让这个孽障在家,好歹不会捅娄子。 他爹这顶乌纱帽,再也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 许文化到了吴家,看见保卫科干事就觉得事儿不对,立马从后院翻墙进去。 见到许文化,吴德贵明显被吓了一跳,可随之还有些惊喜。 “你咋来啦?” “别提了,我也让陈东坑了。”许文化垂头丧气道。 “啊?” 吴德贵心头一惊,随之嗅到一丝机会:“那你想咋办?” 第四十二章 袄子 飞龙的事儿也给陈东提了个醒。 虽然自己已经很小心地把鸡毛埋好,可人算不如天算,哪想到一股贼风能吹出这么多麻烦? 如果不是许文化这个二愣子,这事肯定还没完。 以后所有痕迹,都放在窑里统一焚毁! 陈东能感觉到所有人的敌意,自己哪怕不做什么,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但凡被人抓住一点小辫子,绝对会大做文章。 不如,这几天先休养生息。 审视夺度,该硬的时候别软,该软的时候别硬,这是陈东荒野保命的经验之一! 正好,墙上挂着的狍子皮已经风干得差不多了。 算算时间,也快过年了。 趁着这个时间,把新袄子做好,暖暖和和过个年! 为了让袄子更耐穿,陈东决定选择更复杂的工艺——鞣制。 这是很古老的制作方式,不难,但是工艺有些复杂。 陈东先从通道钻出去,去山上捡一些老树树皮。 树皮里不但富有粗纤维,还有很难得到的单宁,这东西属于酸性物质,有很好的抗氧化物质。 鞣制皮革之所以耐用,单宁功不可没! 取来的树皮放在锅里先煮,直到树皮彻底软化,纤维彻底瓦解,再把液体晾凉。 这现在最多算是一锅树皮水。 想提取单宁,必须用到乙醇,也就是酒精。 可这东西属于医疗用品,绝对搞不到的! 可要是没有乙醇,鞣制就必须叫停! 陈东猛然看见墙上挂的镰刀,顿时心生一计。 分割好的狍子肉垫在棉裤里,陈东拿着镰刀朝着大腿猛划一刀。 棉裤飞出毛絮,狍子肉划出一道大口子。 陈东赶紧把之前剩的袍子血喷在上面。 做完这一切,陈东掉头就往卫生队跑。 周晴看到这一幕,差点吓昏过去,可又看见陈东健步如飞,根本没反应过来咋回事。 一路狂奔,陈东到了卫生队。 吴家沟的医疗条件很差,唯一的医生是老陈头儿。 这老陈头儿说是医生,不过是自己看了几年闲书,这辈子治过最大的病就是感冒。 甭管是什么病,先吃几片止疼药再说。 如今看到陈东这么阵仗,差点没给老头儿吓过去,手脚都在哆嗦。 陈东满脸焦急:“哎呀!你还看啥啊,再看一会,我死你这屋了!” 老陈头直接蒙了:“那我应该咋办啊?” “你是大夫,你问我?” “算了,先给我酒精,消消毒再说!” 老陈头直接把头扭过去:“你自己弄!我晕血!” “你一个大夫晕血?” “废话!我又不是杀猪的,晕血咋啦?” 老陈头把头扭过去,这可给了陈东机会,一瓶子酒精直接被揣在兜里,又顺手找老陈头要点纱布。 别说纱布,就算是陈东要这卫生所都行。 只盼着陈东能赶紧走,老陈头是一分钟都受不了了! 说话间,周晴从后面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想看看陈东到底咋样了。 哪知陈东只是递过去一个眼神,又缓缓摇头。 …… 拿到想要的物资,陈东没再多停留,道了声谢就带着周晴往外走。 到了家里,周晴还处在震惊中。 陈东哈哈一笑,把大腿里的袍子肉掏出来,拍拍自己完好无损的大腿。 直到这时,周晴才知道,陈东在这演戏呢! 陈东自己也知道,这招有点不地道,可为了生存别无他法。 等今晚天黑了,往老陈头家门口放一块狍子肉吧,权当是补偿了。 转头,陈东把煮好的树皮拿了出来。 单宁不溶于水,刚才用大火烧煮,是为了去处多余的杂质。 重新被烘干的树皮略显坚硬,陈东找块石头,把树皮碾成粉末。 随即,陈东找来两个粗泥陶锅,两个陶锅一上一下,上面的陶锅被钻出一个黄豆粒大的空洞。 烘好的树皮粉放在上面,先往里加入酒精,等待十几分钟后,树皮已经变成淡蓝色。 这是粗单宁! 想要继续提取,就需要盐酸反应。 恰巧,这两样东西陈东都有。 很多年以后流传一句话,叫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这话说得还真没错。 这些初高中的化学知识,已足够他在这个时代活得很好。 树皮需要充分的反应,才能有单宁析出。 一滴滴蓝色液体往下掉,这就是高浓度单宁! 静静等了一晚上,陶锅里只有巴掌大的提取物。 不过,陈东也还算满意。 不能用以后的技术衡量现在,在这种条件下,能把单宁提取出来,已经很难得了。 最难的技术问题攻克了,剩下就是体力活。 陈母和周晴把皮毛剥离,单宁稀释后,把内皮放在里面。 溶液里掺杂了不少煮过的树皮,这种粗纤维能穿破皮子的表面结构,使单宁能更好渗入。 在疯狂地揉搓下,皮子逐渐变软,再放在窑旁烘烤,变硬后再扔到水里搓。 这是浆洗的原理,只不过浆洗用的是米汤,陈东用的是单宁溶液罢了。 反复数次,内皮终于变得柔软,晒干后也不变硬。 成了! 鞣制的衣服,会非常贴身,穿久了也不变形。 只要再把皮毛结合,就能做衣服了! 这种细活自然交给家里两个女性,可老太太却面露难色。 已经很多年没做新衣服了,家里有针没线,就算有了皮子,也只能干眼馋。 要说做个纺线机,倒是能做出来,只不过那是个大工程…… 就在这时候,陈东突然想起来从那卷纱布! 老陈头的纱布,现在可有了大用! 全家围坐在一起,按照陈东的意思,把每一根纱都拆开,又在墙头钉好钉子,一头拴在上面,另一头反复绕。 这就是最原始的人力纺织! 纱线虽细,但胜在数量多,十根变成一股棉线,韧性倒是也足够,只不过少了一些弹力。 不过,老太太已经挺知足了。 上次做新袄子,大概还是十年前,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到死都穿不上新衣服了。 陈东给了他太多惊喜! 不过,老太太节俭一辈子,吃喝都不舍得自己用,先瞒着陈东做了件袄子。 毕竟他现在才是顶梁柱,缺谁的都行,唯独不能缺他的! 老太太心是好的,可忽略了一件事。 陈东身材高大,很费料子,给他做了一件,剩下的材料明显不够了…… 第四十三章 整备 等陈东知道的时候,袄子已经缝一半了,想改都改不了! 陈东是哭笑不得,自己的袄子还能穿,况且吴全友又给了一件。 完全没必要啊! 不过,陈东只是心里想想,嘴上没说什么,免得惹的老太太不高兴。 皮子不够了,那就上山打! 陈东算算日子,打算重新做一些装备。 气候对打猎的影响,绝不是什么风雪,而是对动物的影响。 一般来说,刚入冬的时候,山上的食物还算充足,动物不算凶,也很少主动攻击人。 可现在不一样了,大雪封山两个多月,小动物要么不出来,要么冻死在雪地里,那些猛兽已经饿得眼珠子发红。 一旦在山里碰上,危险系数成倍增长。 陈东是荒野求生的专家,又不是钢铁侠,碰上也不好处理。 此时,陈东把目光落在挂在墙上的狍子筋。 即便风干了,四根粗筋拧在一起,也差不多有小拇指粗细。 陈东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这么粗而有韧性的弓弦,他都不敢想象威力有多大! 短暂的思索过后,陈东决定做***弩。 沙喷子适合近身作战,长弓是远射之王,现在最缺的中远距离。 就比如上次猎公鹿,沙喷子打不着,搭弓射箭又来不及,不远不近的距离真的很尴尬。 而手弩灵活性比弓箭更强,比沙喷子射程更远。 正好! 说干就干! 这么好的材料,不做一把连弩,简直是暴殄天物。 弩是一种很古老的武器,携带方便,威力大,但有个致命缺点。 其内部构造极其巧妙,哪怕是错位一毫米,都有可能让弩箭失灵。 可进山打猎免不了磕磕碰碰,只能从内部下手了! 转头,陈东找周晴要来纸笔 根据上辈子的记忆,先画出结构图。 所谓弩机其实是两种东西,‘机’作为单独构造,决定了弩箭的威力。 思考良久,陈东决定用金属。 一来是更耐用,二来更厚重,虽然会牺牲一些灵活性,但会增加稳重,击发更稳! 有了图纸,也计划好了材料,剩下的就是动手开干了。 铁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风吹雨淋的容易生锈。 那就,用钢! 周晴一听陈东要炼钢,直呼开玩笑。 炼钢那是天大的事儿,他父亲就是技术专家,研究了这么久,刚性强度都达不到预期标准。 陈东靠土办法能把这事办成? 这不是天方夜谭么? 陈东一听,明显有些错愕,这是周晴第一次提到自己的家庭。 他始终知道周晴家庭殷实,没想到父亲居然钢铁专家。 这可不是一般人啊! 不过,他们现在研发不出来也算正常,毕竟自己是重生回来的。 所有人都在钻研科技,没人看到老祖宗留下的精华。 陈东最善于用的炼钢,是最古老的百炼钢。 说干就干! 陈东从秘密通道钻出来,背上背着筐,两手提着土篮子,去山顶挖土。 他勘测过,山上虽然有矿土,但数量十分稀少,只在山顶的泉眼附近才有。 短期影响不大,可从从长远角度看,这绝对是个大麻烦。 陈东没多想,先往家里运了十几筐土。 先烧出铁渣,再把铁渣炼成铁水。 陈东几乎每天都在重复这个流程,周晴早就看会了,给陈东当个帮手不成问题。 铁水冷却后,成了一块黑灰色的铁疙瘩。 周晴不由的失望,这东西看着又丑又笨,怎么也和锃光瓦亮的钢铁联系不到一起。 黑疙瘩很沉,这说明含铁量充足。 转头,陈东把黑疙瘩放进泥塑的坩埚里,又把坩埚埋在炭火堆里。 周晴明显有些不解:“你搞错了吧?不用炼铁窑,用烧炭窑?” “你瞧好吧!”陈东淡然一笑。 这看似不合乎常理的动作,恰恰是百炼钢必备的环节。 陈东现在复刻的,可是东汉时期的技术! 炼钢的温度比铁更苛刻,温度不够,杂质不能剥离,就算做了出来,钢铁韧性也不够。 陈东只能每隔半小时就添一次炭,这一烧就是一天一夜。 之前烧纸好的存货基本用光了,老太太在一旁看的直皱眉头,心里都在滴血。 “东子啊,用了有几十斤炭了吧?” “差不多。” “还得用多少啊?” 陈东挠挠头,指着墙角:“这些基本够用。” “啊?这么多啊!” 陈东知道她节俭了一辈子,看不得铺张浪费。 可没办法,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转天,陈东剥开厚厚的炭灰,露出黑乎乎的坩埚。 眼看铁水已从黑灰色变成银灰色,陈东登时心头一喜! 铁变成钢的关键,是碳元素。 而烧炭所产生的碳元素非常丰富,趁着高温能很好地渗透到里面! 陈东赶紧把一锅铁水放到炼铁窑里。 回窑! 趁这个时间,陈东已经准备好铁锤和冰水。 铁水再次出窑,陈东将其放在长条模具中,稍微成型的时候,就是最佳锤击时间! 陈东把地面当成打铁台,抡圆了膀子玩命砸。 这时候没什么技巧可言,完全是对体力的考验。 每一锤下去都会震下一些灰色的粉末,这都是比较顽固的杂质,只能通过锤击逼出。 直到粉末变少,陈东立马拿着抄起两根火筷子,把打好的铁扔进冰水里淬火。 一次次击打,一次次淬火。 反复操作十几次,陈东已经累得抬不起胳膊。 他往坩埚里一瞥,竟发现钢水有些发蓝! 卧槽! 陈东忍不住惊呼一声! 自己竟误打误撞搞出了中碳钢! 这绝对出乎自己的意料! 所谓中碳钢,是指碳元素丝毫不差! 这钢可谓是遇强则强,多硬的东西都不会崩裂,变成极限弧度也不会折! 最关键的是,中碳钢要比普通钢更轻! 而表面上的蓝色,则是最好的防锈层。 这么好的钢,配上这么粗的狍子筋,现在就是熊瞎子站在陈东面前,他都敢正面硬刚! 陈东越来越激动,他太想看看成品的威力了…… 第四十四章 好东西 原材料的稀缺,让陈东变得格外谨慎。 中碳钢是他误打误撞搞出来的,下一次可能就没这么好运气。 也就是说,在锻造连弩这件事上,他的容错率为零。 思来想去,陈东放弃锻打,改为更复杂的铸打。 锻打的金属器更加耐造,但每一步都要格外小心,哪怕偏倚半寸,所有都要推翻重来。 而铸打则是先塑出模型,把铁水灌到模具里,最后再脱模。 以后用的3d打印技术,就是从这里得到的灵感。 陈东罕见地面露严肃,让所有人都上楼,自己在工作台上慢慢来。 工作台前。 陈东盯着图纸,回头取来一方黄泥,又在黄泥里掺上一些盐,增加其韧性。 弩最关键的部件是弩机,前面连着弓弦和弓臂,下面挂着扳机。 可以说,整套击发配置都在其中。 陈东两手盯着图纸,两手捧着泥团,先按图纸的样子塑出粗形,再用尺子量出每个细微的差距。 机壳比较好做,只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弩机中的核心是“牙”,是一个月牙形的挂钩,刚性必须大,否则经受不住反复发射带来的冲击力。 另外,就是其中韧性弹簧。 弹簧韧性不够,弩就非常容易卡壳。 陈东只能用最细的木棍,在泥坯内部一点点雕刻。 只是这一个结构,就耗费了陈东一整天的时间。 终于到了晚上,弩机的模型终于完成! 此时陈东才注意到,自己眼睛的酸胀,和灯光有很大的关系。 地下室几乎没什么通风设施,用火把照明会加剧氧气消耗,唯一能用的就是半截洋蜡。 而且,洋蜡也所剩不多了,要不是陈东做东西,平时也不舍得用。 这照明的事儿也得解决! …… 终于熬到第二天,陈东略带忐忑,又满心期待的拿出窑里的泥坯。 因为加了盐,所以黄泥坯子变得格外坚硬,这算是简单的硬化处理。 现在只盼着,坯子能抗住上千度的钢水! 一切准备就绪,陈东把烧好的钢水倒进模具。 “咔哒。” 泥坯表面出现轻微的裂纹,陈东登时心头一慌。 别说是他,就算是身经百战的老师傅,也会有坯子开裂的时候。 最好的办法就是放慢速度,间接减轻泥坯压力。 小小一坩埚的钢水,足足倒了半个小时。 而泥坯表面已经布满网状裂纹…… 等待! 这种等待让陈东有一些心焦,眼皮都不敢眨,生怕下一秒就前功尽弃。 就这么一直熬到下午,坯子表面已彻底变凉。 陈东拿着锤子,小心翼翼的敲碎泥坯。 陈东只觉得眼前闪过一抹蓝光,再定睛一看,锃光瓦亮的连弩正躺在一堆泥渣里。 卧槽! 陈东满眼惊骇,这比预期可要好太多了! 这蓝色在光亮的反射下,呈现一种七彩状,有一种不规则的美。 因为是一体浇铸,各个零部件只是没有缝隙,每个位置都井然有序。 最让他惊喜的是手感,单手拎着正合适,即便是举起来瞄准,也不会觉得沉重。 陈东早就忍不住了,赶紧挂上制好的狍子筋,又拿来之前用树枝做的箭。 “啪!” 陈东屏息凝神,朝着前方扣动扳机。 “咔!” 刚从箭道弹出的木箭竟凌空折断! 陈东不由到抽一口凉气,这是因为弓的力道太大,箭承受不了,才会从中间弯折! 那可是白杨木,硬度也是数一数二! 陈东立马重新塑出一个箭矢模具。 60厘米长,箭镞改为四角形,不但能增加箭的平衡力,还能提升杀伤力。 相比之下,做箭矢简直太轻松了。 一上午的时间,烧出了四支成品。 陈东躲在地下室,把四支箭矢先后放进箭匣,随即上弦瞄准。 “啪!” 破风声凌空响起,箭矢扎向墙面,泥砖瞬间土崩瓦解。 再凑上前一看,箭头全根没入,拔都拔不出来! 陈东连忙退后几步,重新瞄准。、 “啪啪啪!” 三箭连发,极其丝滑! 这完全得益于弩箭的顶发装置,上一根箭一旦发射,第二根箭自动滑进箭道。 从某种角度上说,这相当于自动装填。 不得了啊! 有了这东西,陈东不但能光明正大地进山,还能震慑那些想搞事情的王八犊子! 陈东反复摩挲着钢弩,盘算着下一步计划。 袄子的料子不够,照明的洋蜡也用光了。 东北昼长夜短,四点左右就黑天,全家躺在草甸子上没事干。 这个年代没啥娱乐设施,躺着又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烙饼,其实是很折磨人的。 时间久了,人就难免有些扭曲。 先解决蜡烛的事儿吧! 最简单的蜡烛就是油脂,不过,这年头吃的都不够,用来照明实在太浪费了。 想了半天,陈东突然想到之前在亚马逊的雨林用的办法…… 转天。 陈东喊上周晴,各自背起箩筐,大步流星地往河边走。 河边一望无际,厚厚的积雪淹没一切生机,偶有几只野鸟低空飞过,只留下阵阵嚎鸣。 陈东紧了紧身上的箩筐,呵出一口热气,四下观察起来。 这种冰面很厚,想打鱼必须找水流相对平稳的位置。 很快,陈东找到河面的低洼处,先扫去积雪,再用锤子凿出巴掌大的冰窟窿。 冬钓的冰窟窿必须小,越小鱼越往上抢,这才好钓。 至于钓鱼的工具更简单,连杆子都不需要,只是把洋钉子弯成鱼钩形,再把狍子肉的边角料挂在上面。 整整一个冬天都没人来钓鱼,水里的氧气十分稀缺,鱼在下面憋得很难受。 如今陈东打开一个口子,附近的鱼立马感受到氧气,一个个拼了命地往上挤。 这时候的鱼还不好抓,必须先用碎肉遛一遛。 陈东一手拎着线,每次都是在鱼快吃到的时候迅速上提。 反复几次,鱼明显变得暴躁。 这次,陈东放开了让它们咬! 钩子再次落下,陈东只觉得手上重量猛增。 没有趁手的鱼竿,必须速战速决。 陈东靠着膀子上的寸劲儿,猛然拎起绳子,一条乱蹦的草鱼被拎出水面。 这时候的鱼不用特意处理,扔在雪地里,一会儿就凉透了。 陈东还是挺满意,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大丰收! 只不过,周晴很诧异,做洋蜡和钓鱼有什么关系? 第四十五章 我有,咋啦? 东北的冬天,最常见的就是草鱼。 这东西耐寒性高,而且吃浮游生物,始终都在河水中段。 不过,要说够肥,那还得是鲤鱼。 这个年代,鲤鱼还没杂交,肉质更有嚼劲,土腥味也比较轻。 只不过,鲤鱼属于惰性鱼,始终藏在水下,不太容易搞。 靠着这个简陋的渔具,鱼是一条接着一条。 不到一个小时,十几条草鱼扔到雪堆上。 陈东登时露出笑意,把鱼都装进筐里,转头就要走。 周晴忍不住问道:“不是做蜡烛吗?” “是啊。” “那这……” 周晴指着陈东的土筐:“鱼能做蜡烛?” “为什么不能?” “啊?” 周晴呆呆的看着陈东,怎么也不能把这两样东西联想到一起。 陈东指着河边的芦苇草,从筐里拽出镰刀。 “这些草比较轻,装你筐里。” 就这样,俩人一个背鱼,一个背着草,大大方方的回了家。 他俩回家的时候,正好被王二看见。 本来王二是想去哪挖点树皮,见到俩人背着筐,立马猜到里面有好东西! 片刻,王二计上心头。 “站住!”王二突然抬高嗓门。 陈东本能地顿住脚步,回头看见王二,立马面露狐疑。 只是这一个眼神,让王二立马放慢脚步。 当初枪顶脑门的画面,如今还历历在目。 鬼知道陈东会发什么疯! 不过,饥饿还是战胜了理智。 王二强壮着胆子:“你、你俩是不是进山了?” “队上可三令五申,你们这是违背政策!” “哦?”陈东眉头一挑:“我进山了,怎么了?” 王二眼珠子转了转,低声道:“现在就我自己看见了,你把我嘴封上,我保证不出声。” 陈东登时笑出了声,跑自己这打秋风,这可不太明智啊! “那你举报吧,我在这等你!” 王二的匪夷所思中透着咬牙切齿:“你别不识抬举!” “你去不去?不去我可走了!”陈东淡然道。 “行!我现在去,你要走,你是我孙子!” …… 王二已到了气急败坏的地步,既然陈东不愿意给,那就谁都别吃! 他风风火火地跑到队上举报,让死气沉沉的吴家沟瞬间有了一种怪异的活力。 物质匮乏,精神贫瘠,所有人都需要一种强烈的刺激。 这其中也包括大队长。 大队长知道王二是个什么货色,起初是有些狐疑。 可转念想想,因为叶队长的阻拦,没把许文化树成反面教材。 没准,这是个机会! 在一系列复杂的因素下,大队长让王二带路,自己则和保卫科的人跟在后面。 陈东说话算话,说没走,还真就没走。 眼看着王二带人赶来,非但不紧张,反而有点想笑。 周晴一直不理解,碰上王二这种人,离他远点的就好了,何必跟他胡搅蛮缠? 陈东自有打算。 他很清楚,现在无数人想把他树成典型。 那就借着王二反将一军! 大队长一见到陈东背着筐,直接问他是不是进山了。 陈东索性把鱼全都倒了出来,讥笑道:“山里有鱼?” 队长登时面色一红,扭头看着王二:“你不说他进山了吗?” “不是,我、我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就举报?”陈东抢在队长前,高声道:“你这是不讲证据的盲目主义!” “如果队上都是你这样,会害死多少人?” 陈东没给他反应的机会,一顶高帽子先砸在他头上。 围在旁边看热闹的,心里打鼓的同时也在暗笑。 王二这个傻子,脑子是真缺根筋! 大队长面色发青,他知道被耍了。 是被陈东耍了! 在刚才,陈东完全可以直接亮明,不需要王二去队上跑一趟,自己就不至于这么难堪! 所有的怒气全都撒在王二身上,只听队长一声怒吼。 “王二!你跟我到公社,检讨你的盲目主义!” 王二都快哭了,树皮没找到,肚子没填饱,又要检讨! 眼看众人离去,陈东知道自己成功了。 借刀杀人,杀鸡儆猴,一套流程行云流水,那叫一个丝滑! 不过,陈东让队上的村民为之一振。 山上不能去,那就去河里啊! 之前管得太严,谁都没想到这件事! 都是土里刨食的,下水摸鱼那不是手到擒来? …… 到了家,陈东把鱼扔进凉水里,没过多久,僵硬的鱼肉开始变得柔软。 陈东一手持刀,从腮到尾纵向刨开。 随即,他又找来几块破瓦,又在瓦下铺上滚烫的炭火。 瓦片微热,陈东把解刨好的鱼放在上面,又在瓦片末端放下一个陶罐。 没处理的鱼直接遇火,腥味特别大。 没办法,先忍忍吧。 很快,粘稠的液体从鱼腹往外渗,划过暗红色的瓦片,留下黑色的印记。 “啪嗒,啪嗒……” 滴滴液体滑落到罐子里,很快就凝结成半固体。 这就是最粗糙的鱼油。 这种鱼油远远达不到食用标准,但用来做照明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鱼油不但非常耐烧,还有个洋蜡比不了的特质。 这东西会随着空气的变化自己调节火苗的大小,即便氧气稀薄,也能留下一丝光亮。 在这个年代,这种皮实耐烧的东西,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而周晴背回来的芦苇枯草,可以当作灯芯。 换作是洋蜡,灯芯必须是棉绳。 那东西很不好搞,性价比不如鱼油来得实在。 十几条草鱼被瓦片烘干,几个瓦罐被装满。 陈东取来火种,在上面轻轻点燃,屋里瞬间有了光亮。 这意味着,老太太再也不会因为睡不着而叹气,妹妹也不必晚上摸黑去厕所。 吴家沟白天死气沉沉,晚上更是荒凉得像个无人村。 陈家突然亮起的一抹光亮,瞬间成了焦点。 洋蜡都是统一分配的,家家户户都用完了,凭啥他家能有蜡烛? 一时间,安静了几天的陈家,又一次成为众矢之的。 有人在这个黑夜里,动起了歪心思…… 第四十六章 新思路 傍晚。 寒风呼啸。 风化的雪粒子夹着冰碴,噼里啪啦地往房子上砸。 缩在窝棚里的人纷纷缩在一起,起初的抱怨渐渐变成怒骂。 既骂生活苦,又骂老天爷欺负人。 可实际上,无论骂什么,骨子里都是骂自己无能,只是不好意思直说罢了。 陈家。 烛光摇曳。 屋里有了光亮,家人偶尔扯几句家常,唠几句无关紧要的琐碎,往日的压抑明显减轻不少。 由于地下室常年处于供暖,加上泥砖房保温性好,以至于屋里的空气有些又热又干。 素来羞于脱外衣的周晴,也不得不脱下袄子。 转头,周晴拿来粗陶泥炉,放在炉子上少了一壶水,又拿来五个粗泥碗。 陈东微微一愣,让周晴等一下,自己去筐里找一些松针。 松针泡水,能很好地提升免疫力,还有安神的作用。 更重要的是,能让生活更有滋味。 外面的寒风对陈家没有半点影响,兴许是松针水有了作用,暖烘烘的气氛叫人昏昏欲睡。 …… 陈家过得如此安逸,外面却已经是乱成一锅粥。 陈东去河里打鱼的事儿,彻底成了焦点,有人已经在窝棚里做出钓竿,等着明天风停雪静,也去河里捞点荤腥! 大队长也察觉到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大家只要能填饱肚子,再有点事做,基本就不会出什么乱子。 可他知道,陈东鬼精鬼灵的,要是知道有人抢鱼,估计就有防备。 当天晚上,大队长挨家挨户地通知,明天去河里捕鱼! 如此大的阵仗,许文化和吴德贵自然也听说了。 许文化趁着夜色,又一次溜到吴家,两人商量出一个对策。 就算陈东有本事,他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变出什么。 所谓的打鱼,只是他的保护而已。 只要盯梢,肯定会有结果! 就算不能抓住陈东的小辫子,也能知道他到底从哪搞出的食物。 怎么算都不亏! 吴德贵登时面露难色,他自己现在处于禁足的状态,根本出不去。 另外,许文化现在虽然没有劳动任务,可也不能一直在外面游荡。 盯梢这事,听起来有点不靠谱。 许文化倒是有办法。 现在正提倡扫盲,知青都分配了一对一帮扶任务。 许文化可以申请,把吴德贵当成帮扶对象,这样俩人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去。 吴德贵现在确实有点怕了。 不怕别的,主要怕他爹的大飞脚。 可许文化一直给他吃定心丸,说时间已经算好了,按他说的做,肯定没问题。 看他说得这么恳切,吴德贵也就点头了。 …… 转天,风停雪静。 陈东想着再去河里捞一点鱼。 这时候的鱼脂肪更厚,更适合做蜡烛。 哪知他一出门就发现,各家各户都背着渔具。 可能真是饿怕了,连绝户网都拿出来了。 陈东默默叹息一声,到底是一群门外汉啊。 河面一扫往日萧条,冰面上站满了人,大人闷头凿冰窟窿,小孩在旁边打出溜滑。 见陈东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下一秒,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选择有利地形。 稍微有点经验的人都知道,人比较多的时候,一定要选择高位钓点。 也就是说,在水流平缓的情况下,能在上游绝不在中游,否则鱼会被拦截。 陈东没出声,只是露出一抹略带玩味的笑意,随即便主动走到下游。 此时,所有人已经把冰窟窿凿开。 冰窟窿一开,立马有鱼往上钻。 这可给村民乐坏了,最起码今天不用挨饿了,一个个干劲十足! 除了几个用网的,大部分都用自制的鱼叉。 鱼一冒头,立马往下叉。 如果是夏天,这个办法倒是可行。 冬天的鱼会分泌更多的黏液,叉子上去容易打滑。 半个小时过去,这群人再也笑不出来。 现在是看着鱼,但是又抓不到。 就像是太监看着光溜溜的大姑娘,那叫一个有心无力! 就在他们想对策的时候,下游突然传来扑愣愣的水花声。 所有人循声望去,正看见陈东拽着绳子,一条至少三斤重的大草鱼扑腾着水花。 “啪!” 陈东重重地把鱼甩在地上,草鱼扑腾几下就彻底冻硬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呆了。 他本来就在下游,丝毫不占据地理优势,手里的工具也只是一根草绳。 这就把鱼钓上来了? 陈东冷笑几声,从筐里摸出些狍子肉的边角料,朝着众人晃了晃。 “一个个都当自己是姜太公啊?哪根破木叉子就想钓鱼?” “是把鱼想得太傻,还是把你们想得太聪明?”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陈东居然有饲料! 而且,看这模样还是肉! 妈的,太过分了! 树皮都啃光了,草根也挖不到,他竟然用肉到鱼饵!? 就算他们占尽了地理优势又能如何? 动物和人都是一个德行,不见兔子不撒鹰! 此时,陈东已经把肉又捏成一个球儿,挂在绳子上往下轻轻一抛。 众目睽睽之下,陈东的鱼是一条接着一条。 不到一个小时,又是十几条鱼到手。 陈东粗略看了看,不光有草鱼,还有几条肥鲤鱼! 一瞬间,陈东笑了。 冬天的时候,鲤鱼基本在水底待着,肯定是冰面人太多,导致鲤鱼被惊起来。 要不是这群人,自己带钓不到鲤鱼呢! 今晚吃烤鱼! 收拾好一切,陈东便拿着东西大摇大摆地离开。 山脚下有好多果树,都是天生地养的,根本没人管。 陈东选了一棵比较粗壮的苹果树,砍下一些歪歪扭扭的枝杈,便径直回了家。 路上,陈东突然觉得后背不舒服。 常年在荒野中生存,早就给陈东养成一种直觉,那是被某种野兽盯上的感觉…… 第四十七章 没本事?那就饿着呗! 自从察觉不对,陈东开始放慢脚步,竖起耳朵听的同时,手已经搭在钢弩上。 然而,除了踩雪的咯吱声,再也没了其他。 不对,绝对不对。 陈东猛然回头,敏锐地扫过身后的每一处角落。 有人! 陈东没看清是谁,但清晰地看见了人影一闪而过。 “啪!” 陈东迅速瞄准,朝着松树林连射两箭,那人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了几分钟,松树林里再没了声音。 陈东缓缓放下弩,反手摸出镰刀,单手攥在手里,一步步朝着松树林走去。 松树林没有任何异响,两支铁箭钉死在白杨树上,陈东很费力地把两支箭拔出来,一路谨慎地往家走。 …… 藏在树林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吴德贵和许文化。 刚才陈东猛然抬手,两箭破风而来,其中有一支是擦着许文化肩膀飞过去的。 眼看箭头插在树上,差点给许文化吓尿。 这要是插在自己身上…… 俩人躲在雪堆后面,各个身上都惊出一身白毛汗。 既后怕那两支箭,也惊讶陈东从哪来的弩! 更让他俩吃惊的是,陈东为什么这么准? 俩人粗略估计一下,陈东刚才的距离,至少一百米,这个距离能这么准! 如果再近一点,自己恐怕小命不保! 许文化瞬间心生怯意,他确实想搞事情,可他更想返乡回城,不想把命扔在这! 他把所有的恐惧藏起来,装作淡然道:“没啥吃惊的。” “这没啥遮挡物,谁都能射得准。” “那他哪来的弩?看样子还是金属的!” 许文化不屑地瘪瘪嘴:“那玩意就是改良版的弹弓子,有啥稀奇的?” “你没见过弹弓子啊?” 吴德贵本来就脑袋不太灵光,现在一看许文化这么淡定,还真就放松不少。 可许文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自己当个狗头军师挺好的,以后这种玩命的活儿,还是交给吴德贵吧! …… 鱼是正大光明打来的,陈东也不瞒着,索性在门口收拾好,免得屋里腥味太大。 鱼油在瓦片上缓缓滴落,逐渐凝结成固体。 趁着这个时间,陈东已经开始准备晚餐。 一个合格的荒野探险者,必定是美食狂热者。 之前吃的都是肉,用简单的盐调味即可。 可鱼肉不一样,必须用香料激发香味,否则味道和口感都会差不少。 可这个年月,想搞到香料无异于天方夜谭。 陈东想了想,从秘密通道钻到山里。 到了半山腰,陈东一直往上爬,几乎到了山顶,陈东开始到处扒石头缝。 终于,他在一个石头缝里看见已经枯萎的一团草。 这草属于团状,整体呈黑褐色,如果不仔细辨认,这就是野草。 不过,这东西还有个名字,名叫山茴香。 按理说,这东西应该是五月份左右采摘,那时候味道正浓郁。 现在已经枯萎,香味自然会小不少。 不过,陈东自然有自己的办法。 陈东采了不少山茴香,顺着通道钻回去。 回去以后,陈东找来粗泥陶锅,在锅里放了一点点水,又把枯萎的山茴香放在里面小火慢煎。 枯萎的草在水中一点点舒展,淡褐色的液体随着温度的升高开始释放香气。 细碎的气泡不断翻滚,液体逐渐开始黏稠。 十几分钟后,陈东把糖浆似的液体倒了出来。 随即,陈东把收拾好的鱼放在水中清洗,又把山茴香液体涂满鱼的全身。 盐面撒上去,如白雪一样被黏在鱼身上。 转头,陈东原地生火。 最下面是一层木炭,泥锅坐在炭上,不一会儿就烧得冒起青烟。 锅子的底层,铺的是苹果木。 鱼和木头用篦子隔开,篦子可以让鱼肉不直接接触木头,免得烤出来带一股煳味。 苹果木可是好东西。 一旦碰上高温,会释放一种特殊的清香,昨晚这一切,陈东赶紧把盖子盖上,再把木头铺在泥锅上。 这种焖烤可以很好地锁住汁水,最大程度保证食材的味道,不至于烤出来太干。 没过多久,炭火堆里就开始涌出阵阵香气。 起初只是淡淡的焦煳味,十几分钟后,一种甜味和辛辣味同时迸发,是山茴香起了作用! 山茴香看着普普通通,可外号叫香草美人,这名字可不是白叫的。 此时,在河里打鱼的村民也回来了。 一个个垂头丧气地扛着木叉,又或者拖着空荡荡的渔网。 猛然间,所有人都顿住脚步。 香! 太香了! 鱼肉的香味混合着炭烤的烟火,在温度的刺激下,山茴香不断释放香气。 陈东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除了听见咬牙切齿,还听见了肚子咕咕作响。 忽然,陈东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瞅啥呢?等着我留你们吃饭啊?” 此时,时间也差不多了。 陈东扒开炭火堆,戏谑地感叹道:“没本事就老老实实挨饿,眼红也没用。” 泥罐子散发着热气,凉了好一会儿,陈东才掀开盖子。 烤鱼的精髓在于喷醋,而且一定要趁热喷,在高温的作用下,醋会瞬间挥发。 只有醋香,不留醋酸! 喷了醋,鱼肉的香味明显翻倍! 一股勾人的味道瞬间飘满吴家沟。 这是他们从未闻过的香味! “吃饭咯!” 陈东喊了一声,便端着锅跑进屋里。 全家围坐在一起,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桌面。 别看周晴见过世面,可现在竟也像个乡野丫头。 “这鱼咋这么香啊?”周晴吞了吞口水。 陈东哈哈一笑,顿时有些小得意。 这种做法是几十年以后兴起的,属于融合菜,她们当然没见过了! 鱼肉鲜嫩多汁,既富嚼劲儿,又不会太声音。 一口下去,先是山茴香的辛味儿,随即便是鱼肉的鲜甜,咀到最后还有淡淡的醋香。 好吃不腻口,简直是食欲大开! 就在全家大快朵颐之时,陈东突然听见门外有声音。 转头一看,那群村民正像贼似的一点点靠近。 陈东歪头一看,他们竟奔向自己扔掉的鱼下水。 鱼下水腥臭异常,而且数量又不多,可在饥饿面前,这群人已经顾不得什么的。 眼看着要得手,陈东的声音猛然炸开。 “干啥呢!” 带头的王二还想反驳,可又猛然看见陈东手里的沙喷子! 王二立马高举双手,脸上赔着笑:“东子,反正你也不要了,你让我们分分。” “就是,我们回去炖点热乎汤,也让我们沾点荤腥儿。” “咔嗒!” 就在这时,陈东猛然拉动枪栓,吓得众人连连后退…… 第四十八章 土豆 陈东拉响了枪栓,所有人都怔在原地,连呼吸都开始放缓。 这小子太疯了,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能干出什么事儿。 王二连连道歉,因为一点没人要的烂货,实在不至于动枪。 然而,陈东始终面色平静,只是手上的喷子一直没放下。 “就算我不要了,我也不会给你们!” 陈东扫视着在场的每个人:“我拿去喂狗,狗还冲我摇尾巴!你们呢?” “边吃边骂,是你们干的事儿吧?” “另外,谁跟你们说,我不要了?” 说罢,陈东已经把手搭在扳机上:“还不走?一会走不了了!” 此话一出,众人如获大赦,一个个灰溜溜地往外走。 眼看他们离开,陈东才把门关上,重新进了屋。 连老太太都觉得陈东有点吓人。 不就是一点下水么,何至于拼命啊? 然而,陈东只是摇摇头。 登门槛效应会在这群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今天敢拿下水,明天就敢要鱼要肉,要是不给,立马就成了坏人。 贪得无厌是他们的本色,倒不如从源头解决。 陈东做的鱼实在太香了,三斤重的鱼很快被彻底消灭。 躺在草垫子上,听着窗外寒风呼啸,陈东想着前世今生的一切。 忽然,他兀自感叹一声。 能保护家人的感觉真好! …… 年关将至,老太太的叹息声越来越多。 陈东数数日子,还有不到十天就是大年。 春节作为最重要的节日,家家户户都很重视。 可重视又有什么用? 能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吃上一顿不掺树皮面的饽饽,那已经算是天大的福气。 至于饺子,想都不敢想! 陈东早就知道老太太的心思,心里也早就有了盘算。 之前不管咋样,今年必须吃饺子。 不光吃饺子,还要吃肉馅的! 就在这时,队上突然响起大广播。 为了让的村民能过个好年,队上向上面申请了土豆。 大人分5个,小孩分3个,现在到谷场集合,排队领取! 此话一出,队上瞬间沸腾。 土豆这东西虽然没啥滋味,可也比树皮强啊! 就当糊弄肚子吧! 所有人都去排队领土豆,陈东也夹在队伍里。 刚排到队伍里,陈东立马察觉周围异样的目光,冷嘲热讽也随之而来。 “家里有鱼有肉,还跟我们抢土豆啊?” “是啊,盖砖瓦房的人多牛逼啊,土豆配得上您吗?” …… 陈东单手摸着肚子:“最近吃得太腻,油大,吃点土豆刮刮油。” 简简单单一句话,队伍里瞬间没了声音,刚才大放厥词的懒汉,瞬间面色通红。 只恨自己不该多嘴,这不自找不痛快么? 终于,排到了陈东。 这次负责发土豆的,依然是吴全友。 上次发粮的场景,陈东还历历在目,吴全友往死了难为人。 可这次吴全友的态度陡然大变,跟陈东赔着笑脸,仔细扒拉着算盘。 “陈家4个大人1个小孩,就按25个给吧。” “别,应该是23,我不占公家便宜。”陈东摆手道。 吴全友连忙应声:“不不不,多出的两个从我家口粮出,算我自掏腰包。” 陈东不由得冷笑几声,调侃道:“吴出纳进步得很快啊。” “上次克扣,这次多给?” 吴全友老脸一红,低声道:“叔儿糊涂,你别计较。” 说着,他又往陈东的筐里多塞了两个土豆。 没办法,他现在什么都不怕,就怕陈东翻旧账。 这半年的时候,一定要让陈东忘掉之前的一切。 只要投票选举一过,那就另当别论! 装好土豆,陈东笑了笑:“那就谢谢了。” …… 陈东把土豆带回家,找了阴凉地方存储起来,特意嘱咐老太太,这土豆一定不要吃。 这东西在别人那,只是一个果腹的食物,可在陈东手里,这就是最难得的宝贝! 回来的时候,陈东又感觉到明显的窥视。 陈东猛然一回头,正看见许文化在家附近溜达。 陈东微微一愣,随即心里已有了判断。 知青点距离这很远,一来一回的体力消耗很大,就算他要遛弯,也不会跑到这来。 关键是,许文化满脸的贼眉鼠眼。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小子心里肯定有鬼! 估计,是来监视自己的! 没错,真让陈东猜对了。 昨天,许文化和吴德贵商量出一个新办法。 俩人交替监视陈东,许文化在白天,吴德贵在晚上。 这样既可以打消陈东的疑虑,俩人又比较轻松。 每天晚上,许文化以扫盲为借口,先把吴德贵带出来,去知青点坐一会,再找个借口让吴德贵走。 如此一来,许文化就制造出不在场证明。 对于这个提议,吴德贵连连竖大拇指,可他不知道的是,许文化有自己的算盘。 鬼知道陈东会发什么疯,白天相对安全一些。 至于晚上嘛,那就让吴德贵自求多福了。 许文化一早就到了陈家附近,其实就是想看看,陈东到底在干什么。 他的那些好吃好喝又是从哪来的! 然而,这一切已被陈东识破。 陈东不由得心里暗笑,他哪知道,自己早就挖出一条暗道。 一条直接连通山里的暗道! 转头,陈东进了屋,背上箩筐,背上弩箭,从暗道爬进山里。 现在的情况是,既要解决眼前,又要考虑以后。 只不过,年三十的饭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桌上是什么菜,全看老天爷给什么了! …… 第四十九章 不太走运啊! 这次进山,陈东变得格外小心。 山里的动物都饿得前心贴后背,见到活物都红了眼。 陈东沿着侧路往山上走,突然发现前面有响动。 再抬头一看,是一群麂子! 之前,陈东和周晴进山的时候,就看到过,没想到又遇见了! 此时,陈东已经摸出手弩,就在准备扣动的扳机的时候,又猛然停下。 看路线,麂子群还是往山上走。 短暂的犹豫过后,一个大胆的想法从陈东心里油然而生…… 陈东放慢脚步,一直跟在它们身后。 果然,和陈东猜的一模一样,它们往山上走,正是寻找水源! 只是一个简单的猜测,可对于有经验的猎人来说,这是相当有价值的信号。 按理说,半山腰是有水源的,没必要舍近求远。 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半山腰附近是有大型野兽,导致他们不敢去。 陈东兀自记下麂子上山的路线,以后尽量避开一些,免得徒增危险。 麂子的攻击性很低,即便察觉到了陈东的存在,也只是围着泉眼喝水,好像互不相干一样。 没办法,鹿科动物好像心都挺大,遇事压根不知愁。 陈东心理忽然泛起阵阵担忧。 如今整座山里,只有自己可以自由出入。 从生态平衡上讲,这未必是好事。 大部分动物都有天敌,可野猪或是熊瞎子一类的,几乎没天敌。 这也就意味着,猛兽会在这片土地上获得最大繁殖权,而那些小动物则会变成食物。 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而是他很清楚。 如果小动物都被猛兽吃了,那自己吃什么? 况且,家就在山脚下,一旦大型动物泛滥,最先遭殃的肯定是自己啊! 不如,自己人工干预生态环境。 只要干预得到位,这一辈子都吃喝不愁! 想到这,陈东已经把弩收了起来。 他要把这些麂子圈养起来! 所有的动物都有野性,即便麂子不会攻击人,可也不会随意被人约束。 其中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断绝他们的水源,让它们明白谁才是主人。 陈东立马把挖来一些积雪,悉数扔在泉眼上。 冬天的泉水本来就流速缓慢,雪一扔上去,立马成了冰坨子。 不过,陈东没把事儿做绝,还是留下一点缝隙,够泉水滴出来一些。 做完这一切,陈东转身就走。 时间还早,陈东继续往西山迂回,还没走几分钟,陈东猛然发现眼前多了一排脚印。 脚印呈梅花状,一看就是犬科动物。 脚印有些杂乱,明显不是一只。 还是群居动物? 陈东第一个反应是狼! 就在陈东低头分析脚印的时候,猛然觉得的头皮一紧,再抬头一看,两只红狗子正龇牙咧嘴地盯着陈东。 好消息,他碰上的不是狼。 不过,这好消息也没好到哪里去。 红狗子的学名叫豺,和狼属于同宗不同门。 论体型,豺比狼小,可比狼更要命。 狼是集体意识强,不太善于单兵作战,而豺是两样都占,单挑群架都是好手! 此时,陈东的背后也出现阵阵低吼。 陈东回头一看,身后也出现四只红狗子。 啧。 今天运气不太好啊! 陈东把手摸向身后,手握住弩的一瞬间,整个人心里踏实不少。 四只红狗子,只有四支箭。 又是容错率为零! 有些惊,但是不慌! 这么多年,陈东总打高端局! 陈东回头瞥向旁边的树,突然,身形一晃,铆足了劲儿往前冲。 在惯性的作用下,陈东接势向上爬,动作灵活宛如猿猴。 眼看猎物跑了,红狗子终于开始进攻。 这东西聪明到令人发指,居然会叠罗汉! 第一只红狗子冲上前,两条前爪搭在树干上,那动作看着像伸懒腰,实际上是给同伴当梯子。 此时,第二只红狗子脚下生风,动如闪电,踩着同伴的后脊,一跃竟有两米高。 如果陈东稍微慢一步,这一口必然咬住小腿。 饶是陈东经验丰富,此刻也有些后怕。 一个一击未中,一个堪堪躲避。 陈东紧抱着树干,脑子里迅速盘算着对策。 他知道红狗子的习性,可红狗子不知道陈东有啥本事! 就在这时,陈东竟然松开树干,把身体往下挪了半米。 红狗子登时忍不住了,又一次发动进攻。 眼看着利牙要咬住陈东,奈何陈东速度更快一步,反手掏出镰刀,直刀竖劈,一刀直中天灵盖! 一刀辟下,但没劈碎,还把陈东的镰刀带跑了! 这畜生口中哀嚎,身形一软,便从半空坠落。 红狗子不愧是凶兽,天灵盖上挂着镰刀,竟还能在雪地里狂奔。 陈东心头闪过一丝不安。 这种不安不是来自镰刀丢了,而是这只红狗子必须死。 它不死,剩下的三只都没办法解决。 可以说,这就是陈东破局的关键! 兴许是老天爷眷顾,那红狗子疯跑许久,终于体力不支,一头栽到雪地里。 陈东登时心头一喜,死了! 其余三只红狗子见到同伴倒下,瞬间围了过来两只。 另外一只始终不懂,明显是哨兵的角色。 两只红狗子走上来,一头一尾地嗅着同伴的尸体。 这是犬科动物特有的告别方式。 陈东等的就是这个。 围点打援! 陈东位于高点,迅速掏出弩,几秒钟内迅速瞄准。 “嗖嗖!” 连弩双箭齐发,一箭正中红狗子后颈,另一箭有些偏,只射中了它后腿。 射中脖子的那只顷刻毙命,四只死两只,刚才围剿之势被彻底瓦解。 金属的箭簇相当锋利,箭头特制的菱形刃更是锋利。 即便另一只只是被射中后腿,可尖锐箭头形成一种特殊的贯穿伤! 短短三五分钟,红狗子两死一伤,这绝对是一等一的战绩! 换作别人,这时候已经成了腹中餐! 此时,陈东忽然看见那只守卫的红狗子。 它自始至终都没离开它的位置,对同伴的死亡置若罔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不是冷漠,这是来自豺的种族规则。 单说这一点,人类很难做到。 陈东不由得心生敬畏。 即便刚才刀兵相向,可也不妨碍表达对自然与生死的敬畏。 当下,陈东做了决定。 这几只红狗子的尸体,就让同伴带回去吧。 自己确实需要食物,但不差这一点。 陈东两眼盯着仅剩的红狗子,一点点从树下滑落。 而那只红狗子始终没有动作,好像是一尊泥塑之物,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然而,就在陈东转过身的一瞬间,突然觉得背后贼风来袭。 电光火石间,肌肉记忆比思维来得更快,几乎是没有任何判断,陈东已经转身抬弩。 “啪!” 这一箭,正中红狗子心脏。 一瞬间,陈东有些错愕。 我想给你活路,你偏偏要自己往上撞…… 第五十章 惊醒 四只红狗子彻底没了气息,陈东也缓缓放下弩箭。 这猛兽用了几千年才进化出的爪牙,也顶不过人类几天制作出的武器。 这大概就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吧。 陈东没多想,解开腰间的麻绳,把四只红狗子拴在一起,接着冰雪的坡面往下走。 不过,陈东没直接回家,而是先去泉眼,把刚才冻住的泉眼凿开。 麂子群一直没走,眼看着陈东过来,瞬间变得惊惶失措。 起初陈东也是一愣,片刻后又反应过来,一定是豺的血腥味惊住了它们。 几个呼吸间,麂子群已经聚在一起,壮年的麂子站在前面,而后便是非老即小。 几只刚出生不久的小麂子,已经吓得站不住了。 从某种角度上说,豺在间接帮助陈东奠定主人身份。 在麂子看来,豺已经很可怕了,眼前这个两脚兽,竟能拖着四头死豺…… 陈东没出声,只是默默把冰块砸开,让泉水重新流淌出来。 转头,陈东下了山。 按照麂子群的行进路线,陈东大概推算出猛兽出没的路线。 这么一直走,一直做记号,心里盘算着,如何规避这条路线。 突然,陈东愣住了,眼前的土包竟然露出黑色的土地,白雪早已融化殆尽。 一股寒意从他天灵盖渗到脚底板。 眼前是半山腰,这是他挖出来的通道出口! 寒冷的冬季,野兽对温度特别敏感,下面始终在烧火,上面的土壤温度肯定高! 不行,这个事儿必须尽快解决! 陈东立马打开出口,把四头豺扔进去,自己又顺着坡道滑进去。 “砰!砰!砰!砰!” 山下传来四声闷响,着实给老太太吓了一跳。 再回头一看,竟是四只红狗子! 眼见陈东钻了出来,老太太满脸紧张,赶紧上前问,这东西是哪来的。 一听陈东说是打来的,老太太连忙摇头,直呼不可能。 老**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猎户,年轻的时候曾在山里碰上过落单的红狗子。 他拿着枪,愣是被追出去二里地,胳膊被撕开一块肉,勉强捡回来一条命。 那可是老**的壮年时期啊! 陈东再厉害,也不可能这么猛! 陈东只是笑了笑,以后让她吃惊的地方多了去了! 豺的体型和哈士奇差不多,裁裁剪剪以后,能用的不算太多。 唯一的好处是,豺的皮毛特别厚,保暖性相当好,多硬的风都打不透。 用这个做衣服,绝对是上上之选! 可老太太却看着猎物直叹气。 所谓母子连心,陈东又怎么会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想的? “您放心吧,这肉不会浪费。” 老太太皱着眉,轻轻摇头道:“豺肉太臭,没法吃的。” “交给我吧!” 荒野求生这么多年,陈东想吃的东西,就没有失败的! 不过,豺肉确实腥臭异常,普通的焯水根本没办法去除异味。 唯一的办法,就是先煮后炸,再用葱姜蒜这种猛料爆炒。 老太太一听,连连摇头,总觉得陈东再说傻话。 旁的不说,葱姜蒜这三样东西就没地方弄。 陈东回头看看身后的山,不由得笑了笑。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便是如此…… 陈东忙得火热,可苦了许文化了。 此时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许文化整个人已经冻得浑身发麻,可眼神还是始终停留在陈家。 他心里一直纳闷,始终也没看见陈东出来啊。 难不成是一直在家睡觉? 眼看着天要黑了,夜风吹在身上冷得要死,还是让吴德贵来吧! 按照之前的计划,许文化把吴德贵带了出来。 看着许文化冻得跟孙子似的,吴德贵心里也打怵,自己千万别冻死啊! …… 此时,陈东在屋里正琢磨山顶的事儿。 万一被某种野兽袭击了,这一家老小可不容易跑啊! 这山里什么都有,野猪啊,熊瞎子都很常见。 那熊掌轻轻松松能拍出几百斤的力道,再结实的砖瓦,也扛不住他们的进攻。 陈东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猛然一骨碌坐起来,脑海中已有了计划。 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 既然防不住了,那就下夹子! 夹子的原理不复杂,但中间的弓子非常难做。 这弓子就是个大号弹簧,简单来说,弓子越粗,缝隙越少,带来的杀伤力就越大。 如果是熊夹子,那弓子基本和汽车减震差不多粗。 这东西和弩机的原理很像,但大小差距实在太大。 之前用的铸打法,恐怕是不行。 …… 转天,陈东用黄泥塑出一个长方形的模具。 铁矿石炼成了铁水,又灌进模具当中,铁水很快形成一个银白色的铁条。 陈东选择了更为笨拙,但更可靠的办法,间烧打! 所谓间烧打,是指先把铁水塑成铁条,每次只烧红一点,烧一点,打一点。 一直到前面成型了,才开始往后打。 这种技术捶打出来的物件绝对耐用。 可弊端同样明显,那就是速度太慢了。 陈东先把铁条前端塞进火炉里,彻底烧红以后,又用火钳子把铁条夹出来。 地下室充斥着叮叮当当的锤击声,每一次砸击都带起飞溅的火星。 先把形塑好,再立马放进冷水里淬火。 很快,地下室热得像个蒸笼。 陈东满身大汗,只觉得快要虚脱了,只能暂且先放下。 一上午的时间,陈东也只是打出十公分的弹簧。 “呼!” 陈东坐在地上长呼一口气,知道这不是三两天能完成的,他需要一些时间。 而另一方面,谁也不知道野兽什么时候发起攻击,没人会给他时间。 改变策略,是眼下唯一出路。 好在陈东早就适应了,荒野求生本来就是见招拆招,鬼知道会有什么突发状况…… 第五十一章 危机重重 歇了一会儿,陈东带上铁锨和镰刀,又一次钻到山里。 之前在雨林的时候,大小猛兽层出不穷。 陈东能活下来,完全是靠着一种叫阎王锥的陷阱。 阎王锥看着简单,实则技巧拉满。 粗略一看,只是一个长方形的土坑,可仔细观察才知道,这其实是个上宽下窄的漏斗形。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不让野兽钻进来。 而阎王锥真正的杀伤力,在于坑里的木楔子。 一个坑里二十一根楔子,横三竖七,各个尖头粗尾。 小一点的动物掉进去,直接被扎个透心凉。 万一碰上大型猛兽也不怕,只要掉进去,就没有着力点。 非要往外爬,只能用爪子撑着木楔子。 那猛兽动辄几百斤,所有重量都压在一个点上,瞬间就能扎透。 越挣扎,扎得越狠,到了最后就把自己活活耗死。 陈东从山上找来胳膊粗细的木头,一根根削尖。 准备好一切,陈东开始选择位置。 天底下没有万无一失的事儿,而荒野求生者要做的,就是把风险降到最低。 陈东以密道出头为圆心,再附近方圆五十米的位置布下大大小小的阎王锥。 猛兽可怕,受伤的猛兽更可怕。 可真正要命的是,受伤但没死的! 因为这种事被野兽屠村的不在少数…… 选好了位置,陈东挖出合适的深坑,把准备好的木楔子悉数钉进去,最后再上面盖上浮土和雪。 前前后后埋了六个阎王锥,这些足够暂时保证安全的。 有了这些东西,陈东才稍微放心一点。 …… 晚上,陈东痛痛快快地吃了狍子肉,便早早爬上草垫子。 这一天都是纯粹的体力活儿,体力早就透支了。 哪知睡到半夜,陈东猛然被凄惨的哀嚎惊醒。 那声音犹如指甲盖挠黑板,刺耳的让人心底发慌,可那声音粗狂浑厚,明显是带着强烈的暴躁。 陈东一激灵爬起来,摸向沙喷子的同时,手已经拽到墙上的弩箭。 慌乱之年,只有武器能让人心安。 哀嚎声一声接一声,陈家人被瞬间惊醒。 陈东屏息凝神,仔细分辨声音的来源。 这声音离自己很近,近到墙上的碎土都在颤! 八成是自己布下的阎王锥起了作用! 一时间,陈东不知是喜还是忧。 喜的是提前做了防备,否则现在全家老小性命堪忧。 忧的是,这东西动静太大了,肯定会节外生枝。 而且,从声音判断,这应该是一头熊! 果不其然,几分钟过后,队上响起广播。 要全村的男人到谷场集合,会打枪的拿枪,不会打枪的举火把! 总是,不能有一个是怂蛋! 队长以及保卫科干事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别看上了年纪,可当初拼刺刀的血性依然在。 管他什么妖魔鬼怪,干他娘的! 可他们错的是,不该用自己的血性要求所有人…… 迫于政策的压力,队上的男人确实都集合了。 只不过,他们既不拿枪,也不举火把。 队长一人站在石头上,大声做着战前动员,试图战胜人心中的恐惧。 等他说完了,众人面面相觑。 王二这个混不吝,第一个冒出不满。 “队长啊,我们也不傻,听声就是熊瞎子。” “深更半夜的进山,让我们打熊瞎子,这不是自己作死吗?” “可不!这不是让我们送死吗?” …… 这种事最怕有挑头儿的,只要有人站出来,这事就彻底压不住了。 他们虽然没啥文化,但知道法不责众,更知道人心齐,泰山移。 其实,队长也觉得人多能推泰山,只是没想到,想的完全是相反的方向…… 队长像个小丑一样被晾在台上,所有的血性都被七嘴八舌淹没。 “咔哒!” 队长率先拉枪上膛,高喝道:“我是队长,但家是所有人的!” “吴家沟男女老少几百口子,不能让一头熊瞎子唬住!” “就算是死,也是我先死!” 转头,队长朝着保卫科厉喝道:“谁都能退,你们不能!” “当初跟狗日的拼刺刀,今天干他娘的熊瞎子!” “跟我走!” “等等。”陈东的声音陡然响起。 队长已经拉开步子,立马又顿住脚步,满眼狐疑地看着陈东。 “你们有胆子,但是没经验。” 陈东从人群中慢慢走出来:“受伤的熊瞎子会发疯,你们手里的骑兵步枪就是烧火棍。” “去了也送死。” “陈东!”大队长指着陈东怒吼:“你这是扰乱军心!” “我的意思是,让我去。” 陈东轻声一句,瞬间掀起轩然大波,连队长都愣在当场。 一瞬间,队长想死的心都有,陈东是想帮忙,自己却以为…… 沉默半晌儿,空中只有熊叫在凄惨回荡。 “别磨叽了,一会把别的玩意招过来,咱们都遭殃。” 陈东主动请缨,一部分是因为自己。 山里的东西都是他布置的,如果顺藤摸瓜,很容易找到秘密通道。 可另外一大部分,是因为队长的血性。 不为别的,就为他之前干过狗日子,陈东不忍心看他丢命。 特别是,因为一头熊瞎子送命。 队长上下打量着陈东:“我知道你有本事,可这事不能托大。” “这话应是我对你说的。”陈东淡然道。 此时,起初惊呆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有人觉得陈东装逼,有人以为陈东想借此表忠心。 话是越说越难听,陈东只是眼一扫。 “听着口气都不小,要不,你们跟我去?” 此话一出,所有人瞬间闭嘴。 转头,陈东看向队长:“老爷们别磨叽,行不行给个痛快话!” 队长踌躇片刻,朗声道:“你是个汉子!” “需要我们做什么?” “回家躺着。” 陈东指了指队长:“把火把熄了,能保你们一命。” 说罢,陈东头也不回地往山里走。 深山也好,老林也罢,那是陈东第二个家。 夜黑风大,风雪顺着脖子往衣里灌,冻得陈东浑身一紧。 陈东小心翼翼地上了山,熊瞎子是独居动物,但它的鬼哭狼嚎非常容易引来其他野兽。 惨嚎在山谷里持续回荡,陈东每走一步都觉得心神不宁。 “咔嚓。” 陈东把沙喷子上膛,又摸向腰间的镰刀。 此时,陈东已经到了附近。 按照之前的计划,陈东本想速战速决,可一抬头却看见几双幽绿色的眼睛。 是狼群! 陈东立马趴在雪窝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往外看。 这个局面,实在是太不妙了…… 第五十二章 危机 人饿急了,尚有一丝理智存在。 动物饿到极限,兽性直接翻倍。 半山腰。 熊瞎子被困在山上,半个身子插在阎王锥里,厚重的熊掌凌空虎虎生风,似乎在警告这些虎视眈眈的恶狼。 然而,在狼群的眼里,这熊瞎子已经腹中餐,岂会就此放过? 陈东的本意是,上来以后直接给熊瞎子来个痛快的,也别让它那么痛苦。 可以杀,但不能虐杀,这是陈东的原则! 如果熊瞎子被狼群围攻,势必会被活活咬死。 本应该属于陈东的猎物,也会就此易主。 也就说,他现在要从狼嘴里夺食…… 陈东仔细数了数,狼群里有11只狼,还有一只四肢极短的犬科动物,正趴在狼背上,豆大的眼睛四处张望。 是狈! 没错,就是狼狈为奸的狈! 这东西其实属于畸形产物,本来应该发育的四肢,全部发育到脑子上。 这也就导致它变得特聪明,在狼群里属于智囊团的角色。 一般狼群里,几乎看不见狈的影子。 一是因为本来数量稀少,二是因为这东西忠诚度不高,一旦发现狼群战斗力下降,立马会转奔向新组织。 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陈东遇见的是壮年狼群,撕咬拼杀都处在巅峰。 想到这,陈东不由得渗出冷汗。 此时,头狼已经在慢慢靠近熊瞎子,熊瞎子只能无力地反抗,但丝毫不能影响狼的试探我。 不能等了! 这狼群里有两个领头的,一个是狈,另一个是狼王。 然而,陈东只有一次机会。 陈东趴在雪窝子里,手中的弩早已蓄势待发。 “嗖!” 在周密的考虑后,陈东这一箭直接射向狼王。 这一箭携着万钧之势,破开寒风,一箭直奔狼王咽喉。 可狼王正值壮年,皮糙肉厚,即便正中要害,也没能一击毙命,只是身子一偏,把狈重重摔在地上。 然而,陈东却因为这一箭彻底暴露。 狼在夜晚的视力相当好,几乎是瞬间,十几双幽绿色的眼睛齐刷刷锁定在陈东身上。 陈东再牛逼,他也是个人,要说不怕那是扯犊子! 几乎是瞬间,陈东起身拔腿就跑,狼群在后面穷追不舍。 深更半夜的山里,陈东被一群饿狼狂追,关键头狼还被他射伤了! 高端局! 绝对的高端局! 然而,陈东也不是漫无目的地乱跑,而是朝着山下跑。 狼的前肢长,后肢短,这种体型注定它上山容易,下山则容易失控。 陈东就是要把自己的优势放到最大,同时扩大狼群的劣势。 起初狼追的还很紧,几次差点咬住陈东。 可坡度越来越大,加上山坡上的冰雪,狼的身形开始不稳,后爪明显跟不上速度。 突然,第一只狼横着摔飞,后面的狼根本刹不住,直接撞了上去。 这一撞力道极大,最先摔倒的狼成了炮弹,瞬间被弹到谷底。 狼王和狈都不在,本来就群龙无首的狼群变得支离破碎。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更聪明的狼? 动物的求生本能,让它们只顾着稳住身形,只求别坠入山崖,哪还顾得上其他? 没了组织与纪律的狼,战斗力大幅下降。 在陈东眼里,这就是待宰绵羊,哪有什么威慑力可言? 转头,陈东放低重心,用滑雪的技巧让自己停住。 “啪啪啪!” 陈东连续扣动扳机,余下的三支弩箭立马清空。 算上掉到山崖下的,再加上已经死的,地上还有四只能动弹的。 陈东立马扔掉弩箭,反手把沙喷子从肩头摘下。 “咔嚓!” “嘭!” …… 陈东面无表情地拉动枪栓,又迅速上膛顶火,每次扣动扳机都带走一条狼的生命。 枪声在山谷中回荡。 松树上震落的雪花落在陈东脸上。 四声枪响,地上已经再无声息,汩汩涌出的鲜血在雪地上蜿蜒扭转。 即便寒风凛冽,可陈东的额头上依然渗出白毛汗。 陈东很清楚,如果不是老**当时送了枪,单凭这把钢弩,绝对不会这么容易。 歇了一会儿,陈东重新走到半山腰。 那熊瞎子还在拼命挣扎,试图解开困境,可一切都是徒劳。 陈东已经举起沙喷子,俯视着山林中的霸主,食指微微一动,扳机带着撞针击发。 一枪归西,再也没了声息。 此时,只有猎物与猎人,还有铁一般的丛林法则。 就在这时,陈东突然听到山脚下有杂乱的脚步声。 再抬头一看,竟是队长举着火把,从山下一步步走来。 陈东登时眉头紧皱。 他们到底是进山了! 从距离上看,他们距离秘密通道已不足百米。 “站住!” 陈东有些怒意:“举着火把进山,你们要死啊?” “要死也别带着我啊!” 刚才,队长对陈东有些误会,现在对陈东自然软了三分。 “你别生气啊,东子。”队长略带紧张地解释道:“我刚才在山下听见连着开枪,战斗明显很激烈。” “所以我就带几个人上来了。” 队长微微一侧山:“你看,这都是有经验的老兵。” 陈东不想再废话,直接摆手道:“行行行,有啥话下山再说。” “赶紧把火把熄了,别招来别的玩意。” 人群中发出一声狐疑:“野兽怕火啊,这……” 陈东满脸都是无语:“要不说你们是外行呢。” “野兽怕不怕火,取决于火有多大。” “你瞅瞅你们那点光,没比黄豆粒大多少,兔子都不怕!” …… 既然他们上来了,陈东也就不客气了。 自己帮了这么大忙,让他们当个苦劳力不过分吧? 山上的熊暂且放那,先把这几头死狼拉下去。 狼肉虽然难吃,可狼皮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这几件皮凑在一起,别说是个袄子,皮大氅都能做出来! …… 山下的人已经乱成一锅粥。 从刚才的枪声就能判断出来,陈东在山上肯定遇见危险了。 至于队长带人上山,完全是自寻死路。 一时间,众人没有担心,反而多的是清醒。 万一陈东死在山上,就没人能气他们了。 如果双喜临门,队长也死了,一时半刻可就没人能管他们了。 到了那时候,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王二带头欢呼,越想越美,可直到陈东从山上下来,所有人再也笑不出来了。 所有人不但毫发无损,还带回来几头死狼。 王二愣了好一会儿,眼珠子一转,肚子里突然冒出一股坏水…… 第五十三章 无赖 死狼刚放下,队长叉着腰,朗声说着山上的战况如何激烈。 实际上,他也没见到如何惨烈,但他需要出口气,更需要让这群怂包知道,没有什么困难是不可战胜的! 如果有,那就是勇气不够! 直到队长口干舌燥,这才觉得出了口气,语气才缓缓放松一些。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台下的人根本没心思听他说话,所有注意力全都放在狼身上。 甚至,他们已经想好该怎么吃了。 至于战斗多激烈,现场多吓人,那些跟他们一概无关。 有关的是,自己能分到多少肉。 终于,队长说完了。 王二第一个蹦出来,大声质问狼肉该怎么分。 此话一出,现场陷入沉默。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可只有他敢说。 他就是个无赖,谁都拿他没办法,大家已经习惯了他做出头鸟。 要是成了,那就跟着借光。 要是没成,挨收拾的是王二,自己当个看客,又没什么损失。 沉默半晌儿,队长缓缓开口。 “为什么要分?” 王二有理有据:“这山是谁的山?” “是集体的。” “那就是了!”王二更加来劲:“那山上的狼,自然也是集体的狼!” “既然是归集体所有,那就应该让集体收益!” 转头,王二高声问向众人:“没错吧?” “对!没错!” “是集体的,那就是大家的!” …… 每次得到群众的回应,王二那可怜的自尊心都会得到极大的满足。 只有在这时候,才有人把他当人看! 王二脸上得意扬扬:“我的大队长,你听见了吧?” “这是民意啊!” “放你娘的屁!胡说八道!” “哎?你放谁娘的屁?”王二拧眉瞪眼:“你要跟人群群众站在对立面吗?” 此话一出,大队长瞬间灭火。 王二扔出了杀手锏,这个罪名一旦成立,那可不是摘乌纱帽的事儿! 队长明知道他胡搅蛮缠,可愣是没办法反驳。 人群中又一次传来响应。 “大队长啊,你可不能糊涂!” “你说咱给集体干活,那打出来的粮食就是咱的?那不还是集体的吗?” …… 七嘴八舌的议论,成了压死队长的最后一棵稻草。 他有一万字办法镇压,唯独没办法堵住群众的嘴。 陈东始终没出声,此时才慢悠悠地张嘴:“这狼是我打来的,你要是给我分了,那就是损害我的利益。” “我不是群众吗?” 一时间,威风凛凛的大队长成了灶坑里王八,真是两头受气。 队长把目光瞥向陈东,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那你什么意见?” “我的意见?” 陈东冷笑一声,从保卫科干事手里接过火把,直接扔在死狼身上。 “我的意见,就是谁都别想得到!” “啊呀!” 王二登时捶胸顿足,满脸都是心痛的,想冲上去把火扑灭。 可狼毛的油脂实在太厚了,碰上火星瞬间就着,根本不是能徒手扑灭的。 “你这是浪费啊!” “是啊!明明能吃点肉,你非要这么糟蹋!” …… 陈东保护了整个村子,即便不是英雄,也应该被人尊重。 可如今他竟成了别人口中的罪人。 陈东呆呆地看着火光,只觉得嘲讽。 或许,这群人就该忍饥挨饿。 狼身上的油脂很多,一把火足足烧了半个小时。 整个吴家沟都充斥着焦臭味,村民各个愁眉苦脸,只有陈东露出了满意的笑。 陈东笑了,而且笑声越来越大。 这不合时宜的笑,引得众人恨意滔天。 不过,陈东不怕。 一把火烧掉了他们的贪婪与希望,可他无所谓啊! 姑且不说家里的存货,山顶还有一头熊呢! 几匹狼而已,对他没半点影响! 最后一个火星熄灭,已经接近亮天。 陈东冷眼扫视众人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回了家。 砖瓦房御风挡寒,草垫子那么软,舒舒服服睡一觉,比什么都实惠! 这一觉陈东谁的很沉,醒来的时候已是日晒三竿。 陈东慵懒了伸了个懒腰,从陶甏里拿出老太太的准备的饽饽。 昨晚的剩肉腌入了滋味,此刻吃上一口,简直食欲打开。 嗯! 舒服! 吃饱喝足,陈东又要上山。 那山上可放着一头熊呢! 老太太和周晴做起了针线活,陈东顺着密道又钻了出去。 熊的脑袋上有个血窟窿,黑色血液已经凝固,沙喷子打出的铁砂还向前在上面。 这也是陈东不喜欢用沙喷子打猎的原因之一。 一颗弹丸里有几千颗细碎的铁砂,一枪喷出去的时候挺爽,挑铁砂的时候就难受了。 这熊头算是报废咯! 这是一头成年的熊瞎子,目测体重至少在大几百斤。 没办法,只能当场分割,否则自己根本带不走。 这熊皮还有大用,所以必须从头剥开。 陈东喜欢用镰刀的原因就在这。 镰刀虽然是个农具,但能砍能劈,刀刃又有弧度,只要手法到位,刀刃会随着力道而改变。 在冰天雪地做这事,无疑是难度加倍。 熊瞎子的血液早已凝固,加上冻了一夜,剥起来格外粘稠。 而山风又冷又硬,没过多久,陈东已经两手发麻。 无奈之下,陈东只能旁边生起火堆。 …… 从早上到中午,陈东终于把熊皮剥开。 不能吃的下水被单独放在一起,余下的几百斤肉堆成小山。 这年头能有这么多肉,已经不能用人上人来形容了。 不过,陈东没全部留下。 昨晚不是老**的枪,自己不会那么安全回来。 另外,马上要过年了,之前给王吃饱的肉差不多也没了。 盘算好以后,陈东把肉分成三份。 熊肉本来就带着臭味,心肝脾肺这种下水更是臭不可闻。 不过,在陈东看来,是个绝好的宝贝…… 第五十四章 地动山摇的一句话 经过这么久的努力,家里有了差不多四百斤肉。 除了短期内的口粮,其余全部烘成肉干,以便长期储存。 不过,肉在脱水后的损耗相当恐怖,最后剩下三分之一。 也就说,四百斤鲜肉,勉强能得到120斤。 陈东仔细算了下,这个损耗量和牛肉干差不多,还是可以接受的。 转头,他又清点一下主食。 当初陈东从吴家要了五十斤棒子面,现在还剩下十几斤。 老太太已经很节省了,可毕竟人口数量在这,又想着陈东每天都是重体力劳动,必须吃好一点。 这就是陈东将近一个月的成果。 虽然看着不太多,可陈东并不焦虑。 他现在不但掌握了冶铁技术,还拥有队上唯一的窑,不管是炼铁还是烧炭,那不在话下。 可以说,他掌握了这个时代的生存根本。 一切都在向好发展。 只是,村民的态度让他愈发不安。 之前他们是明面搞事情,现在是暗地里使坏。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陈东想了想,脑子里渐渐有了计划。 …… 接连两天,陈东一直在忙着做夹子。 皇天不负有心人,第一条弹簧终于在他手中诞生。 光有弹簧只是第一步,还要用铁打出两个锯齿形的夹子口。 在这个缺少工具的年代,这是一个比登天还难的事儿。 眼看着要过年了,陈东不想让家人有任何风险。 索性先在门口挖几个阎王锥,又马上找到大队长。 之前闹狼的事儿,让队长对陈东有了新看法。 他一把火把狼烧成灰,也烧掉了他的尴尬,否则真不知如何解释。 可他又隐隐觉得,陈东就是个香瓜手雷。 而且,是一个没了引信壳的手雷。 只要给他一个外力撞击,他立马会爆炸,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变得很惨。 正是这种感觉,让队长心中始终有戒备。 陈东慢悠悠地说,最好通知所有人,最近不要去他家门口晃悠。 现在野兽横行,他在门口布置了陷阱,万一伤了人,那就不好了。 陈东说得很淡定,但队长明显感觉他剑有所指。 队长犹豫片刻:“你这么做很危险啊,东子。” “不靠近,不就安全了?” “嗯……” 队长忖量片刻,实在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 “这样吧,你只能在你自家门口挖陷阱,别的地方不行。” 陈东笑了笑,没出声。 这个意味深长的笑,让队长心里没底儿。 他不确定陈东会做出什么事儿…… 而陈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越是看不透,队长就会越谨慎,自己也就越安全! 在队长看来,这事一定要通知,但不能大肆宣扬。 万一造成恐慌,就会让吴家沟这个烂摊子更难收拾。 所以,只能秘密通知。 原则上,只通知到每一户的户主,而且通知得很隐晦,只是说不要在陈家门口逗留,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一种藏着淡淡威胁的提示。 队长知道,村民性格顽劣,好好讲道理肯定没用。 而做这件事的最好人选,无疑是保卫科。 人不好说的话,枪会说。 所有人都知道,比官方通告更可怕的是,官方的人,发出私密的通告。 如此大的阵仗,让所有人都提高警惕。 虽然心中惊骇,但不敢说什么。 不过,这个消息对于吴德贵来说,绝对不一样。 晚上。 吴全友满怀心事地回到家,坐在炕上的一瞬间,整个人都瘫了。 吴德贵眼珠子一转,往前凑了凑,轻声喊了句爹。 吴全友疲惫地挑起眼皮,看见吴德贵就觉得烦。 “爹,队长私下通知的事儿,你知道吗?” “用你说?”吴全友不耐烦道:“你老子是第一个知道的。” “那你没觉得不对吗?”吴德贵低声道。 吴全友眉头微微一皱:“你啥意思?” “你不觉得,大队长是给陈东当保护伞吗?” 吴全友心里烦,正是因为这事。 之前,他吴全友给陈东家干点活,被损得一无是处。 如今这队长不知是抽了什么邪风,竟以如此秘密的手段将陈东保护起来。 这叫什么事啊! 吴德贵知道这是缓和关系的好机会,赶紧说出自己的想法。 按他分析,队长为啥要让陈东脱离大家的视线? 那肯定是方便陈东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啊! 至于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 旁的不说,单说一个问题。 大家树皮都接不上了,陈东凭啥吃肉? 如果没人暗中帮他,他自己肯定实现不了! 包括之前,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封山?到底是在给谁创造操作空间? 此话一出,吴全友第一次觉得吴德贵还有点用。 一切都那么吻合,一切都是合情合理。 这个想法一出现,吴全友不由得后背一凉。 他讨好陈东,是为了明年的选举票,本想着能安抚住陈东,没想到现在冒出一个更大的惊喜。 如果队长和陈东同时投反对票,自己这辈子永远不能翻身。 吴家沟,真的要被两个外人占领了! 一想到这件事,吴全友就夜不能寐。 必须开始反击了! …… 回到家里,陈东倒是觉得挺踏实,自己的一句话,将会让吴家沟天翻地覆。 年关将至,这是陈东重生以后过的第一个年。 想想上辈子,从除夕夜就大鱼大肉地吃,在家吃,走亲戚还要吃,鱼肉肘子那都是常见的,鲍鱼海参也是席上必备。 只不过,新菜吃不了几顿,顿顿是剩菜。 那时候看着剩菜直反胃,现在想想竟有些羡慕。 算了算了。 陈东咽了咽口水,不再想之前的事儿,而是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今年的年夜饭。 对于北方人来说,年三十的晚上,最不能缺的就是饺子。 狍子肉油脂高,非常适合做饺子馅。 现在最大的难度,就在于饺子皮…… 第五十五章 年关将至 要说弄白面,那纯粹是开国际玩笑。 可前几天队上发的土豆,这就是顶好的替代物。 土豆里最主要的成分就是淀粉,只要能把淀粉提取出来,陈东就有办法吃上热乎乎的饺子! 转头,陈东把土豆拿出来。 洗干净以后削皮,再把土豆切成均匀的骰子块,再放到陶甏上大火蒸。 大火蒸上四十分钟,土豆已经软烂。 蒸好的土豆全部放在石臼里,不用任何技术含量,只要用力捣碎就行。 很快,土豆变成了土豆泥。 眼下,需要一块粗细合适的布,充当过滤工具。 纱布太细太软,会让淀粉损耗过大。 在这个年代,纺织无疑是最难的事儿,想凭空变出纱布,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制作纺织机的念头,又一次浮现在陈东心里。 就在陈东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发现一件袄子。 那是当初吴全友为了讨好陈东送来的。 袄子的内衬,正是陈东想要的蓖麻布。 蓖麻制成的布很粗,这正是陈东想要的! 陈东立马把袄子剪开,取下一块合适的布料。 陈东这面刚剪完,立马听见老太太惊呼。 老太太捶胸顿足,满脸都是心疼:“你这孩子咋这么能糟践东西?” “那么好的袄子,咋给剪了呢!” 陈东微微一愣,随即笑了出声:“娘啊,没衣服穿的时候,这个是宝贝。” “现在咱们人手一件皮袄子,这东西还算啥宝贝?” “正好,把棉袄掏出来,你给我妹妹做个马甲。” 老太太一怔,知道陈东说的是对的,可还是觉得糟蹋了好东西。 不过,陈东最后一句话让她心里舒服不少。 那就做一件马甲吧! 有了过滤布,一切都变得简单。 陈东先在滤布下方放上粗泥罐子,再把土豆泥放在滤布上,随后用温水一点点往下浇。 这种流动的水能很好地让淀粉析出,最大程度保留淀粉。 唯一的代价,就是比较慢。 一个小时以后,粗泥罐子里已经装满乳白色的水。 这就是淀粉的雏形! 过滤出的淀粉水需要静置。 等到晚上的时候,淀粉水已出现明显分层,越往下的水越白。 现在的淀粉水,最怕摇晃。 哪怕是轻轻地晃动,也会让淀粉重新溶于水。 陈东小心翼翼地拿着泥勺,屏息凝神,轻轻撇开上面的浑浊。 直到桶里的水彻底变成奶白,陈东终于停了下来。 继续静置! 实际上,这就是最原始的沉淀过滤法,利用水和淀粉的质量差,使其慢慢分解析出。 反复几次,水越老越少,白色的淀粉略显粘稠。 这就意味着,淀粉浓度已经很高了。 陈东撇去最后的水,罐底的淀粉变成了浆糊。 最关键的一步就是固态分离。 这听起来复杂,但也有平替的办法,那就是放在火上慢慢烘。 小火慢烘两个小时,浆糊变成了粉末状! 成了! 陈东忍不住喜悦,赶紧和家里人分享。 看着罐子里的淀粉,所有只觉得刺眼! 大家已经好久没见到白色的面粉了,现在看到这么大一罐子,谁能不震惊? 陈东怕家人太激动,赶紧解释,这不是白面,只是淀粉。 三十晚上包饺子,就全靠它了! 老太太登时有些狐疑:“淀粉包饺子?那都成片汤了,吃不了。” 陈东淡然一笑:“有我,肯定能吃。” 最难搞定的饺子皮,现在已经有了着落,剩下就好办了。 年夜饭桌上,必不可少的就是鱼。 不过,现在时间紧,他需要很多鱼,一条一条地钓太慢了。 陈东想了想,便穿着皮袄子出门了。 而在陈家对面的树林里,吴德贵正躲在树后面观察着陈家。 老太太给陈东做的是长款,一直能遮到腿弯儿。 黄棕色的毛针在阳光下反光,之前的鞣制让皮子十分贴合,穿在身上十分合身。 再加上陈东魁梧的身形,背后还挂着连弩,整个人看着特别有压迫感。 缩在阴影里的吴德贵,不由得看看自己的小短腿儿。 吴德贵越想越恨,这矮小的身材本就让他自卑,如果不是身材问题,兴许和周晴都生孩子了。 强烈的嫉妒让他对陈东的敌意更多了几分,心里憋着劲儿想给陈东使绊子。 而在这时,他看见陈东走到拐角,从地上挖起了什么东西,提在手里朝着河边走去…… 陈东确实拿了东西。 那是他之前打猎留下的各种下水,基本都是狍子和熊,还有一少部分是鱼泡之类的。 对于人来说,这东西实在没办法下咽,可对于鱼来说,这种味道正是它们难得的珍馐。 到了河边,陈东选了一块河沿,在河沿挖出一个圆形的深坑。 考虑到河里大部分都是草鱼等中型鱼,所有他挖的坑也很小,保证它们不能掉头,钻出去的可能性更低。 然而,想不丢鱼,关键之处在于河边和河沿的连接处。 必须保证让河水能灌进坑里的同时,又不能让鱼跑出去。 最好的办法,就是挖出来一个倒三角的坑。 鱼的从众性很强,一旦发现回不去了,所有鱼会一股脑地往出口钻。 可越是这样,鱼越是挤在一起,到最后谁都出不去。 挖好进鱼口,陈东又把准备好的下水砸烂,埋在坑的最下面。 此时,水已经一点点漫进来,很快就把圆坑填满。 人挨饿,鱼也没吃的。 强烈的腥味顺着水传出去,不一会儿就看见河边有大大小小的气泡。 鱼来了! 陈东往后退了几步,免得惊扰鱼群。 在成为盘中餐之前,也让它们吃饱点。 鱼越聚越多,没过多久,鱼坑里已是满满当当。 粗略一看,至少十几条,每一条都是大个头! 这就是鱼坑的另外一个好处。 瘦小的鱼根本挤不进来,能进来的都是体型比较大的。 剩下的事儿就是收鱼了,坑里的鱼密密麻麻,别说往外跑,连转身都很难。 陈东就像捡石子似的,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十几条鱼悉数收入囊中。 吴德贵始终跟在他身后,陈东做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 别人钓鱼都是一场空,只有陈东盆满钵满。 这其中的秘密,就在陈东挖出来的东西! 吴德贵的智商属于间接在线,大部分的时候脑子不灵光,偶尔也会脑抽似的聪明一下。 他立马原路返回去,准备等着没人的时候,好好看看,那里面藏的到底是什么! 陈东把十几条鱼装进土筐,仔细想了想,转头直奔队长家…… 第五十六章 年夜饭 陈东非常清楚一个道理,那就是县官不如现管。 他可以不和队长当朋友,但也绝不能当敌人。 筐里的这些鱼,就是最合适,最能缓解关系的东西。 年关将至,队上的工作早就处理好了,队长在家里忙着打扫院子。 这年头大家已经不奢望什么了,只求能干干净净过个年。 见到陈东,队长明显有些吃惊。 陈东很自然把土筐放下,毫不在意地把鱼摆在柴禾垛上。 队长本来就挺惊讶,一看见这些鱼,话都说不利索。 “你、你这是干啥?” 队长赶紧走上前,拦住陈东:“现在可是新天地,不兴这一套!” “马上过年了,我就不给你上思想课了,你赶紧收起来!” 陈东笑着抖开队长的手:“你想啥呢?我的大队长。” “今天河里不知咋的了,鱼自己往上钻,我弄得太多了,扔了可惜,拿回去又吃不完。” 陈东两手一摊:“正好路过你家门口,我拿着还嫌沉,你就当为人民受累了。” “不不不,话不是这么说的。” 队长连忙摆手:“这是犯错误!” “你看,你就爱戴高帽子。” 陈东笑道:“几条鱼而已,你打了,也可以分给我啊。” “你拿回去,要吃我会自己抓!”队长依然在拒绝。 陈东凑在队长耳边,低声道:“你这腿里还有弹片吧?别说抓鱼了,见点凉风都能疼一宿吧?” “你咋知道?” “你在战场上的事儿,我们都知道。” 陈东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你不为自己想,还不替嫂子想想?” “嫂子体弱多病,一年到头也吃不上点肉,过年了给补补。” 眼看队长还有点不放心,陈东又补充道:“你不说,我不说,锅里的鱼不说,天底下就没人知道。” “你忙吧,我走了。” 陈东从进门到离开,前后不过几分钟。 来得干净,走得利索。 陈东一出门,正好和吴全友撞了个满怀。 俩人一见面,都愣在当场。 …… 吴全友这几天一直没睡好。 一想到陈东和队长穿一条裤子,他是浑身不自在。 熬了几天,终于忍不住了。 他把白酒分出来半瓶,打算趁着过年给队长送过去,正好探探他口风。 现在刚到门口,就看见陈东从门口出来。 吴全友不是愣了,是心里一哆嗦。 之前从来没有来往的两个人,为啥突然有了联系呢? 特别是,陈东出来的时候,还挎着一个空篮子。 短短几秒钟,吴全友心里闪过无数念头,可还是在擦肩之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吴全友进到院子的时候,队长刚把鱼收起好。 一见到吴全友,队长心里有点吃不准。 吴全友四下打量着,把手里的白酒递过去。 这仅剩的半瓶白酒,是吴家最能拿出手的物件。 此时,队长倒是没多想。 多少年的老战友了,逢年过节都有走动,还算挺正常。 而吴全友也放心了。 他还和每年一样,那就说明应该没出啥事。 …… 腊月廿九。 转天就是大年三十,可吴家沟依然死气沉沉。 所谓的年货,就是那几个又小又皱的土豆。 之前还有人扫扫院子,如今院子都快扫平了,实在没啥能干的。 那就躺着吧。 一直躺到明天晚上,全家蒸点土豆,吃饱了就睡过去。 这一年啊,也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陈家却忙得热火朝天。 大鲤鱼,狍子肉,再配上炭烤鹿腿。 美中不足的是,调味品比较单一,白糖酱油都没有,连红烧类的菜都做不了。 可即便是这样,全家已经觉得是天大的福分。 要想饺子好吃,光有肉不行,必须搞一些素菜。 不过,数九寒冬,想找一点青菜,比上山打虎还难。 可这难不倒陈东。 山上有一种东西,名叫小根蒜。 天生地养,耐寒耐旱,头大尾细,长得像个蝌蚪。 春夏时,辣中带甜,到了秋天,就只剩下辛辣。 到了深冬,小根蒜早就冻死了,辣味里掺杂了一些苦味。 很快,陈东在石缝中找到几根歪歪扭扭的小根蒜。 尾部完全枯萎,风一吹就成了渣子,只剩下一个手指盖大小的蒜头。 陈东猫着腰,在山上低头找。 直到腰酸背痛,陈东才缓缓站起身,而筐里已经有了十几个小蒜头。 东西很少,但这已经是老天爷开恩了。 蒜头太少,明显不够做菜。 陈东把所有蒜头捣碎,在放入适量温水,在有限的原料里,最大程度激发蒜香和辛辣。 年三十。 天空飘起鹅毛大雪。 雪花洋洋洒洒,偏偏又太阳高照,两个相悖的东西难得如此和谐。 陈东早早把鱼搬出来,坐在门口刮鳞去腮,免得弄得满屋鱼腥味。 暖融融的太阳给吴家沟带来点生气,懒汉闲婆各个揣着袖子,在门口来回溜达。 一群人时不时搭两句话,给这无聊的年平添点乐趣。 眼见陈东在门口收拾鱼,个个咬牙切齿,嘴里的话题也从明年的庄稼,变成陈东生孩子是否有屁眼。 他们太恨了,可碍于陈东的强势,又无可奈何! 然而,距离太远,陈东什么都没听见,压根不生气,反倒是这群懒汉闲婆越骂越气。 …… 周晴把收拾好的鱼拿去清洗,陈东又赶紧生起炭火。 炭烤鹿腿非常耗时间,必须提前几个小时做出来。 鹿腿冻得硬邦邦,先放在冰水里解冻,直到肉质全部松软,陈东才把鹿腿拿出来。 鹿腿和羊腿的做法很像,必须先划开口子,再均匀的搓上盐面和小根蒜的蒜水。 这样做出来的鹿腿,肉香和盐巴的香气互相配合,一口爆香! 门口升起炭火,粗泥做的水缸暂时成了烤炉,鹿腿被铁钩挂住以后,再烧起炭火,只需要用黄泥把水缸口封住,剩下的只要交给时间就好! 这两个菜属于比较复杂的,所以要提前做。 到了下午,终于开始准备饺子了。 狍子肉被剁成馅儿,陈东往里加蒜水,老太太却看着淀粉面发愁,总感觉这饺子要翻车…… 第五十七章 一条鱼引发的血案 老太太有这种感觉,也算是正常。 相比于面粉,淀粉粘性极大,但是没啥延展性,稍微一扯就断。 关键是,一碰上热水,淀粉立马成了一团,外面煮烂了,里面还不熟。 然而,陈东有自己的办法。 转头,他找来之前剩下的棒子面,按照一比一的比例掺在一起。 这时候的棒子面是很粗的颗粒,和超市里卖的不一样。 如果是单独吃,噎的嗓子眼都疼。 而这种颗粒性,恰恰很好地中和了淀粉的黏性。 然而,让老太太更吃惊的是,陈东竟然不用温水,而是选择滚开的热水! “东子!这就烫成面疙瘩了!” 老太太满口焦急,说话的时候就准备接手:“你要是不会做,就让娘来。” 不会? 陈东嘴角露出一抹淡笑,他不是不会,是太会了! 和老太太想的一样,滚开的水一倒进去,两掺面迅速结块。 而陈东只是不紧不慢地和面,好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 十几分钟后,结块的面粉竟成了光溜溜的面团。 “你要做死面饺子?”老太太惊呼道! “是啊。” 陈东风轻云淡地回应一句,老太太瞬间觉得自己猜测被印证了。 果然,这粮食要糟蹋了! 死面,也叫烫面,这种东西吃到嘴里不爱消化。 这年头大家普遍便秘,吃了死面就是雪上加霜。 况且,好不容易能吃上白面,吃烫面岂不是糟蹋粮食? 陈东笑了笑,柔声道:“咱们又不吃水饺,吃蒸饺。” 没错,陈东最开始盘算的就是蒸饺。 扬长避短,是荒野生存的核心之一。 这种两掺面,做蒸饺是最合适的,在以后几十年的粗粮馆里,这成了一种招牌。 按照陈东的意思,老太太开始擀皮,多少年不吃饺子了,连擀皮的速度都在明显变慢。 肥瘦相间的狍子肉,被饺子皮包成一个肉丸子。 全家老小一起上阵,包的速度特别快。 约莫着半个小时,第一锅蒸饺已经放进陶甏里。 滚水翻着气泡,水蒸气喷涌而上,屋子里很快白茫茫一片。 十几分钟的时间,面食特有的香味已经钻进鼻孔。 面食的香气颇为朴素,只是单纯的粮食味儿,可已足够让人咽口水。 蒸饺子的水蒸气太大了,水蒸气顺着墙缝往外钻。 很快,陈家被半透明的水蒸气包围,整个房子像是蒙了一层霜。 狍子肉的油脂在高温下疯狂溢出,香气随着北风传遍整个吴家沟。 面食和肉混合在一起的香气,唤醒了吴家沟尘封的记忆。 …… 陈东在家里忙的火热,丝毫没注意到吴德贵正朝着他家靠近。 这是吴德贵认真挑选的时间。 今天可是大年三十,陈东就算是头老虎,也该打打盹了吧? 吴德贵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看看陈东在地下埋的到底是什么。 他动作很轻,挖开上面的土,露出一个粗泥坛子。 坛子里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恶臭,吴德贵一打开,看见的竟是各种下水! “呕!” 吴德贵强忍着恶心,用棍子挑出来一点。 他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下水,但能确定,这一定是动物身上的! 狂喜如同电流,瞬间穿过吴德贵全身。 爽! 太他妈爽了! 陈东啊陈东,无论如何,这次你解释不清了! 山里早就封了,你竟然搞来这么多肉? 强烈的兴奋冲进吴德贵脑海,他寻思把土坑重新盖好,赶紧跑回家。 见到吴全友,吴德贵猛喘几口匀乎气儿,把下水的事儿全盘托出。 吴全友眉头一皱,起初是质疑,可随即又陷入深思。 半晌儿,他紧皱的眉头忽然展开,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决定来一招隔山打牛。 …… 要说年三十最遭罪的,莫过于吃不上饭的。 王二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土豆早就蒸熟了,可他一点都不想吃。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凭啥大家都辛辛苦苦干了一年,最后有人吃肉,有人吃饽饽,而他们这群人只能吃土豆? 公平么? 不公平! 既然自己吃不上肉,那就找肉吃! 谁家有肉? 当然是吴全友家了! 上次,他带着所有人去吴家,混了几晚的热炕睡,这让他尝到了甜头。 不光是物质上的,还有精神上的。 那次一呼百应,让他感觉前所未用的尊重。 只有在这时候会有人把他当人看。 物质和精神极其饥饿的王二急需一种慰藉,他一骨碌爬起来,趿拉上破棉鞋,敲开隔壁家的棚子门。 所有人看见王二都是一脸嫌弃,直到王二说出带他们找肉,他们眼光才冒出光。 在王二的号召下,人越聚越多,浩浩荡荡直奔吴全友家。 然而,到了吴全友家,却被扑了个空。 家里只有吴全友的媳妇,一看这么多人冲进来,着实吓了一跳。 王二还算有点底线,没难为一个妇道人家,只是问吴全友去了哪。 吴全友能去哪? 当时是去了队长家! 刚才吴德贵跑过来,把下水的事儿一说,吴全友脑子立马反应过来了。 与其直接抓陈东手腕子,不如从队长身上做文章。 看看队长家桌子上是什么,一切都有答案了! 一时间,吴家沟乱成了一锅粥。 村民追着吴全友跑,吴全友闷头直奔队长家,好端端的除夕夜,好像成了一场躲猫猫。 现在只有两个人在安稳地等着吃年夜饭,一个是陈东,另一个是大队长。 然而,随着吴全友的到来,大队长的安宁也被打破了。 昨天陈东把鱼送来,他确实没想收。 不过仔细想想,陈东说得确实有道理,一来这鱼是集体的,二来他身体不方便,想给媳妇补补身子都做不到。 年三十的晚上,大队长早早就把鱼下了锅,吴全友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鱼香味。 灶台雾气袅袅,干柴噼啪作响,已经炖烂的鱼肉在锅里散发着香气。 队长和吴全友四目相对,二人久久未言。 半晌儿,还是队长打破了沉默:“来了就别空手回去,分一些走吧。” “这鱼吃到嘴里,你不怕噎死吗?”吴全友冷声问道。 第五十八章 全乱套了 逢年过节,最忌讳生死之事。 吴全友作为登门客,见到队长非但没有吉祥话,反而张嘴就问队长怕不怕噎死。 他甚至忘了,队长媳妇的身体极差,最怕听见这个字! 队长是个暴脾气,无数次想把大嘴巴子抽在他脸上。 可看在多年老朋友的份儿上,又考虑自己的身份,还是忍住了。 “老吴,有话坐下说。” 说着,队长转身进了厨房,把炖好的鱼盛进盘子。 转头,他率先坐下,拉开长条凳,又拿出吴全友送的半瓶白酒。 吴全友一开始没打算坐,可一看见自己送的白酒出现在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不喝白不喝! 吴全友坐在长条凳上,吴全友猛灌一口白酒,又重重一拍桌子。 “其实啊,我一直有个事儿想不明白,但是我现在想明白了。” “啥事?”队长问。 “之前,我给陈东家干点活,你咋那么不高兴。” 吴全友冷哼一声:“我现在明白了。” “你早就该明白。”队长皱眉道:“你是出纳,你有你分内的工作,我说你是为了你好……” “嘭!” 吴全友狠狠一拍桌子:“放屁!你还跟我在这装君子?” “他娘的,是我耽误你了!耽误你跟陈东穿一条裤子!” 争吵间,王二带人追了上来。 酒香,鱼香疯狂刺激每个人的味蕾。 王二先是一怔,随即心中狂喜,转头冲着身后大喝一声。 “真让咱给猜中了!” “我们在家吃土豆,你俩在这有鱼有酒,生活真滋润啊!” 说罢,王二率先坐下,抄起筷子就往鱼肉上夹。 “反天了!” 大队长猛然站起,一巴掌拍翻王二的筷子:“你当我家是城门啊!无法无天!” 王二不敢说话,只能把求救的目光看向身后的村民。 而这些村民早就憋不住了,只不过,进攻的方向是吴全友。 “论关系,咱是亲戚,你又是出纳!” “现在我们过苦日子,你在这喝着小酒,你他娘的对得起祖宗吗?” …… 你一言我一语,吴全友差点被吐沫星子淹死。 吴全友同样调转矛头,说队长之所以吃的鱼,是陈东送来的。 而自己也是刚知道消息,这才过来看看。 后面的事儿大家都看见了。 至于到底是咋回事,还得让队长给个交代! 队长知道今晚注定难熬,暂时选择将实话隐瞒,而是说自己下河里捞的。 村民立马冲上去,一把掀开队长的裤脚,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谁都知道你有腿伤,这么冷的一天下到河里,你骨头肯定变形。” “你骗谁啊!” …… 队长一愣,没想到他们竟有如此心机。 太鸡贼了! 索性,队长选择摊牌。 这鱼就是陈东给的,但是又能咋啦? 这一切都符合吴全友的猜测! 既然是这样,那就把陈东叫来,咱当面锣,对面鼓,说出个子丑寅卯。 …… 陈东的大蒸饺已经出锅。 炭烤的鹿腿外面多了一层焦褐色的脆壳,用刀柄轻轻一敲,脆皮便开裂,肉里的汤汁立马渗透出来。 还不等菜上桌,陈家已是满屋飘香。 老太太看着满桌的菜,眼泪扑扑簌簌就掉了下来。 陈东攥住她的手,心里知道想的什么。 “大过年的,就别掉眼泪了。” 老太太抽抽鼻子,略带哽咽道:“我是高兴。高兴我儿子长大了,能当这个家了。” “娘打心眼里高兴!” “您放心,这是好日子的开始,往后咱们会越来越好!” 这是陈东的承诺,更是早就计算好的规划! 没动筷子之前,陈东先拿起几只热腾腾的蒸饺,起身就要往门外走。 老太太赶紧拦住:“你这是要干啥去?” “给姥爷的。” 陈东笑了笑:“过年了,姥爷也得吃饺子。” 在传统仪式里,过年要给亲人送点吃的,这不是封建迷信,只是寄托相思的一种方式。 在陈东以往的记忆里,姥爷是她最割舍不下的人。 老太太略带犹豫地摇摇头:“活人都活不下去了,就别管死人了。” 陈东笑着摆摆手:“没关系,这也算我们团圆了。” 蒸饺一出门,立马冒出滚滚雾气。 陈东按照传统,把饺子摆成品字形,便转身准备进屋。 也是在这时候,陈东突然发现墙角有一串奇怪的脚印。 而脚印消失的尽头,正是自己埋下水的地方。 那可是宝贝,来年能不能吃饱,和这玩意有绝对关系! 陈东赶紧走上前,挖开埋好的土包。 自己做的记号没了! 不好! 这地方有人来过! 必须马上转移! 几乎没有半点犹豫,陈东把埋在坑里的粗泥坛子迅速抱起,转头直奔地下室。 地下室能给陈东带来极大的安全感,无论自己在下面做什么,都不会被人发现。 换句话说,那里就陈东亲手打造的另一个世界。 坛子转移出去,陈东略微放心一些,但还是不敢马虎,又出来检查一遍。 好在,没什么纰漏了。 也是在这时候,陈东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这一阵子,经常能看见吴德贵和许文化在自家门口溜达,出了这种事,还用说是谁吗? 就在陈东准备进屋的时候,突然发现身后急匆匆地来了一群人。 天色太黑,陈东没看清是谁。 不过,这个时间,这个节日,这么多人一起过来,总不会是拜年吧? 人都饿疯了,鬼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事。 陈东很淡定,转身进了屋,从墙上取下沙喷子和钢弩。 为了不吓到家里人,陈东只是说以防万一,自己出去查查,等到十二点,准时回来过大年! 老太太心疼陈东,给家里人忙活一天,一口热乎饭没吃,赶紧往陈东嘴里塞了个蒸饺,又往兜里塞了一个。 陈东傻笑几声,转头出了门。 他这面刚出门,正好看见吴全友还有王二等人。 这群人第一眼看见的,不是陈东手里的枪,而是饺子! 蒸饺皮亮馅大,轻轻咬开一个口,登时满嘴流油,狍子的油脂混合着蒜水的辛辣,香的人脑子发蒙,却又不腻口! 肉香顺着北风钻到每个人鼻孔。 饥肠辘辘的人,眼睁睁看着陈东三两口吞下一个大蒸饺。 他嘴角的油,在月光下反光。 一个蒸饺,带来了精神和物质上的双重打击,本来就发疯的人群,更加发疯了…… 第六十章 过年好不好?反正我挺好! 陈家。 烛火通明。 男女老少穿上新袄子,全家围坐在餐桌前,静静等着队上的广播响起。 队上只有一块表,每年交子报时全靠值班员用广播报送。 几分钟后,老旧的广播喇叭响起吱吱的电流声,随即便是值班员的标准东北方言。 “同志们,新的一年已经来到!” …… 每年都是这几句话,听得人有些厌烦,可每年大家还是很期待。 新的一年总会带来新的希望。 虽然,日子好像并没什么变化。 炉上的水壶咕噜咕噜翻着大泡,屋里飘起一层淡淡的雾气。 陈东取出一把松针,轻轻丢进水中,不需多时,松针已散发着淡淡清香。 这既能当酒,又是解腻的好东西。 陈东举起粗泥做的碗,说下第一句祝福。 没有电视,没有春晚,更不需要回复群发而来的祝福信息。 在这一刻,陈东终于明白什么叫灯火可亲。 过年好! …… 陈家在屋里暖暖和和的大快朵颐,外面这群人还在找所谓的证据。 寒风顺着骨头缝往里钻,漏棉花的袄子根本挡不住冰冷,人人都像踩了电门似的,抖的那叫一个起劲。 起初大家还觉得能看一会儿热闹,可越看越无聊,谁家年三十看人挖坑啊? 百无聊赖之际,王二突然看见陈家门口供祖先的饺子。 王二东北人,当然知道这品字形的饺子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恶向胆边生。 今天你就是供阎王爷的,也得抢过来! 王二眼疾手快,抄起饺子就往怀里塞。 兴许是他动作幅度太大,立马引起旁边人的警觉,嚷嚷着让王二把东西掏出来。 动静越闹越大,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王二越是拦着,别人越觉得有猫腻。 一时间,王二成了旋涡,谁都想亲眼看看,他怀里到底藏着什么! “呲啦!” 不知是谁,竟把王二的袄子扯成烂布条,藏好的饺子随之落下。 “袄子!我的袄子!” 王二撕心裂肺地喊,既心疼饺子,又心疼袄子。 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谁又管得了王二,一群人直奔着那三个饺子使劲。 人在食物面前,动物法则展现得淋漓尽致。 哪还有什么尊老爱幼? 第一个被踢翻的是个孩子,而后被摔出来是个老头儿。 年老体弱地只能躺在雪地里,大口大口捯气儿,只能看着年轻力壮的疯抢。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 吴全友停下手上的动作,惊恐又无奈地看着村民。 这群身上,明显带着野兽气息。 想拦,但他不敢。 打斗和怒骂声很大,陈东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 他只是把沙喷子搂在怀里,静静地看着门外。 在他看来,这一切都很正常。 震天的怒骂很快把保卫科的人引来,眼看这群人冥顽不灵,只能动用强制措施! 打架的被带走了,躺在地上的被送回了家。 大队长冷眼看了一眼吴全友:“你还挖一会?” 满满的嘲讽扑面而来,吴全友只觉得自己滑稽得像个猴子,进退都很难看。 王二还在地上哭嚎,鼻涕眼泪混了满脸,以此哀悼他唯一的袄子。 队长已是焦头烂额,见他没受伤,就催他赶紧滚回家。 别在这添堵了! …… 所有人都想不到,今年的春节会如此鸡犬不宁。 队长连夜带人开会,清点受伤情况。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受伤人数足足三十几人,让人惊奇的是,受伤最严重的并不是老幼,几乎都是青壮年。 队长连着询问几个人才知道,一开始大家确实是争抢,但后来完全变成互殴了。 这个结果对于队长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 按照每年的规划,过完年就要下派生产任务了,二月份之前要完成劳动准备。 到了三月末,第一茬麦子就要种下去,而后苞谷、马铃薯等各类农作物陆陆续续种好。 而现在青壮劳动力全部受伤,领回来的劳动任务咋分配? 保卫科的干事试图安慰他,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现在还有时间,三个月以后又是生龙活虎,应该不会耽误生产任务。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队长差点愁死。 三个月能养好,那只是理论。 骨伤最需要的是营养,只要营养能供上,哪怕药品短缺一些都没事。 可现在这年月,土豆都成了奢侈品,还指望什么营养啊? 队长愁得一夜未眠,转天鸡叫三声才从公社出来。 他现在还有唯一的希望,那就是陈东! 彻夜未眠的不只是队长,还有吴全友。 从背刺顶头上司,到正面硬刚,吴全友败的太彻底了。 他好歹读过几天私塾,知道篡位失败的后果。 大队长没本事诛他九族,但是有一万种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要不,趁着大年初一,带着全家老小去拜个年? 不管咋样,也算自己先拿出态度了。 吴全友的阵仗很大,媳妇孩子全都叫上,为了防止被撵出来,他把自己中风瘫痪的爹也扛在了身上。 …… 从公社回来,队长本想着补个觉,可心里的事儿像块石头,压得他怎么也睡不着。 他现在最想见的就是陈东,这种急迫,比他当年结婚入洞房还急! 大队长起身洗洗脸,又刮了胡子,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憔悴。 收拾好一切,队长就往陈家走。 …… 年三十过去了,陈东算是了结一个小小的心愿。 不过,这只是阶段性胜利。 真正的考验尚未开始! 村民的兽性已开始有了苗头,必须增加一些可以随身携带的器皿。 万一有什么问题,全家老小可以带着粮食走。 良好的机动性,是荒野求生的核心法则之一。 粗泥器皿固然好,可一来比较笨重,二来容易打碎,机动性很差。 有了初步计划,陈东便准备从密道进到山里。 这面刚要走,就看队长推门而入…… 第六十一章 互相算计 见到队长,陈东倒不算太吃惊。 不管怎么说,陈东既给他送了鱼,又帮他解决了一桩大麻烦。 不过,陈东还是没忍住,笑着问道。 “队上都说咱俩穿一条裤子,你大白天的来我家,不怕人说闲话?” 队长瞪着眼,十分不悦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怕个球!” 说话间,陈东给他搬来个凳子,又给他倒了一碗松针水。 来者是客,该招待还是要招待的。 队长明显有些诧异,感叹道:“还是你脑子活泛啊,没有茶叶,也能想办法喝上茶水。” 队长嘬了几口热水,语气软了不少:“东子啊,之前你家的责任田是在山脚吧?” “今年呢,把你家责任田改到南坡下面,你看咋样?” 陈东有些吃惊:“南坡?” “没错。” “在队上来说,南坡土地最肥,阳光也最充足,就算打理得不好,年年也都丰收。” 陈东慢悠悠道:“你真舍得给我?” “当然了,你脑子好使,手脚又勤快,那土地在你手里正合适!” 陈东短暂地想了想,拒绝道:“算了吧,我还是要现在这块吧。” “为啥?” 队长颇为震惊。 在来之前,他已经想好了,陈东绝对不会拒绝这个条件。 一块贫瘠,一块肥沃,这很好选啊! 陈东居然会拒绝! 在别人眼里,南坡是个好地方,可在陈东眼里,那不值一提。 房子和山里已连在一起,半个兴安岭都是他的后花园。 一片土地算个屁! 自己守在家门口,才是最安全的! 可这也彻底让队长陷入绝望。 那么繁重的生产任务,还能指望谁完成? 话说完了,陈东就准备送客,自己还有正事要做呢! …… 而此时,吴全友也到了队长家。 到了才知道,队长一早就去陈家了。 吴全友越听越不是滋味,大年初一就去陈家,肯定是拜年啊! 陈东到底给了他多少好处,能让一个队长如此低头? 不过,他现在有多大怨言,也不敢往外说,只能赔着笑脸等着。 没过多久,队长回来了。 本来就雪上加霜了,队长看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可看见那全家老小,还有半瘫的爹,队长又忍住了,没说什么太难听的话。 吴全友借机往上爬,一个劲儿地表忠心。 本想中午在队长家吃顿饭,可老爷子身体不受控制,直接拉裤子了。 刚见到一点希望,老爷子又闹这一出。 吴全友只觉得心力憔悴,恨得牙根直痒痒,只能先回家了。 吴家人前脚刚走,队长赶紧开门开窗。 大过年的,弄了一屋子屎味儿,谁能不生气? 队长爱人体弱,凉风一吹,立马开始咳嗽,可还是用很虚弱的声音嘱咐队长。 吴全友这人是典型的骑墙派,千万不能和他走得太近,否则早晚会出事。 队长低头没出声,他哪能不知道? 换作是在战场上,这小子肯定是给小日子开城门的! 抛去私仇,队长也不会让他好过。 他这种从战场上下来的,最烦的就是墙头草! …… 此时,陈东已经从密道钻进山里。 山里有一种常春藤,这东西长得很粗,而且韧性很足。 不过,基本没人用它来做什么。 正是因为没人要,导致这东西漫山遍野都是。 镰刀被磨得格外锋利,没用多久,陈东就弄了满满一捆。 常春藤实在太长,在屋里根本处理不了,只能拿到门口去处理。 周围的懒汉闲婆很快注意到他。 常春藤很常见,有时候甚至不用特意砍,在山脚就能捡到。 他们不好奇陈东是怎么得到的常春藤,只是好奇他要干什么。 毕竟,这东西就是个废物。 然而,这在陈东眼里,却是绝好的东西。 他们之所以觉得常春藤是废物,主要是因为这东西难处理,两个壮汉都不能把它弯曲过来,更别提做什么物件了。 陈东心里很明白。 那是因为他们采摘和制作的方式不对! 常春藤最茂盛的时期是夏末秋初,正是韧性足的时候,当然不好处理了。 反倒是这个季节,藤里的水分早就没了,这才是最好的采摘季节。 另外,处理的方式也很关键。 陈东先烧了一大锅水,把黑褐色的藤放进去小火慢煮。 高温把藤蔓组织破坏,一整根藤蔓分解成无数粗壮的纤维。 既保留韧性,又能让它服服帖帖。 这才是常春藤的正确打开方式! 只不过,这只是第一步。 为了让常春藤本身具备防腐防虫的功效,陈东又在每一根纤维上涂抹好盐,等到晾干以后,就能编成筐篓。 风干了一下午,常春藤变成半干状态。 这时候就是最佳编织时机。 编筐编篓对于农家人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 陈东把所有藤条捋直,又裁成长短一致,从尾端开始一点点编织。 有了湿度的加持,常春藤变得格外服帖。 为了让篓筐经久耐用,也同样需要碳化处理。 陈东在门前升起炭火,编好的篓筐悬在上方,被炭火一点点熏黑。 此时的常春藤已变得坚硬无比,陈东用镰刀在上面划了几下,也只是留下浅浅的印记。 成了! 有了这东西,再多的东西都不怕存放了! 陈东一口气编了五个,直到手指发酸,才恋恋不舍地停下。 就在这时,妹妹突然跑了过来。 小家伙一边跑一边哭,一把直扑在陈东怀里。 这给陈东吓了一跳,以为出什么事了。 妹妹张开小手,露出一颗白色的小牙。 细问之下才知道,小家伙吃肉干,把牙硌掉了,这才哭着找陈东。 陈东宠溺地揉揉她脑袋,安慰了好一会儿,小家伙才止住哭声。 这事不大,但给陈东提了个醒。 那肉干风干的太好了,以至于变得特别硬。 不光是妹妹,还有父母,年纪大了,牙口和肠胃都不太好,吃了很容易不消化。 特别是再过几个月,大家发现颗粒无收的时候,不一定会出什么事。 想让家人长久安稳下去,那就必须在肉上下功夫。 既能长久存储,又要肥瘦相间。 可这事本来就是个悖论。 保鲜的基本原理,本就是抽干水分,再提供一个干燥的环境。 一时间,这事成了困扰在陈东心头的难题…… 第六十二章 新计划 日子一天天过。 今年的春节成了吴家沟的噩梦。 之前已是死气沉沉,如今青壮年都在草棚子里养伤。 偶有春鸟迁徙而归,可人类活动的痕迹好像被彻底抹除。 压抑的气氛让每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只有家家户户的争吵声,还能证明吴家沟尚有活人。 队长现在是嘴起泡,尿黄尿,别提有多少上火了。 上面的生产指标已经下来了。 小麦亩产不低于200斤,高粱大豆不低于260斤。 这个生产任务,比去年还要高一些。 队长私下统计过,把老弱病残全算上,队上的劳动力不超过50人,其中还包括十几岁的孩子。 生产任务高,劳动力稀少。 这明显就是一盘死棋! 唯一能破局的,只有陈东。 队长登门找了几次,很诚恳地希望陈东能接手最肥沃的南坡。 如果陈东不帮忙,今年肯定全队挨饿,大家还要继续受穷! 只要他点头,今年的粪一定让他先用。 放在上辈子,陈东想都不敢想,这条件实在太诱人了。 庄稼壮不壮,全看大粪旺不旺。 在这个化肥稀缺的年代,庄稼人唯一的寄托就是大粪。 追肥也讲究时间,错过这个时间,效果就大打折扣。 陈家每年都是最后分到手,导致年年完不成任务,老娘还要在大会上检讨,那叫一个窝囊! 如今队长求到了家门口,果然是不一样了! 可惜,他们的死活和陈东有什么关系呢? 那就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狼,永远别试图喂饱! 况且,陈东还有更重要的事儿。 别人不知道,陈东心知肚明,距离真正的危机爆发,已经时日无多了。 特别是肉类的储存,这已经困扰陈东很久了。 …… 过了年,风向也变了。 最近一直在刮西北风,导致陈东的排烟系统出了点问题。 一阵风吹过,炭窑里倒出一股黑烟,呛得陈东咳嗽连连。 可这也给陈东呛醒了! 烟熏! 没错,就是烟熏! 这是云贵和两广地区常用的技术。 既能保证肉不会变质,又能最大程度保留肉里的油脂。 可以冷吃,也可以上锅蒸。 这东西一旦碰上热气,肥肉就处于半融化的状态,吃上一口,那可真叫满嘴流油! 不过,烟熏肉对肉类的选择也很严格,必须是肥瘦相间的,否则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可相比于肉类,更严格的是制作工艺。 陈东想了想,还是先建熏肉房吧! 熏肉房对于空气的要求很高,必须长期保持氧气充足,否则肉会完全变质,导致前功尽弃。 这就意味着,熏肉房必须建在地面上。 可一旦建到地面上,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又是一道无解的死题…… 思索片刻,陈东已有了主意。 天气日渐转暖,雪水渗到土壤里,让整个土壤变得松散,挖起来也轻松一些。 陈东先用木桩子圈出一块地,面积不大,约莫着20平米左右。 面积虽然不大,但地基坑很深,下挖了足足四米。 这算得上是妥妥的体力活,挖得陈东那叫一个腰酸背痛。 基坑之所以挖这么深,是因为陈东要做半卧式地下室。 这是一种属于原始部落的建造方式。 整个建筑至少有三分之二是埋在地下的,只在上面留下几个孔洞,既能做了望哨,又能做通风口。 这是原始人最开始抵御野兽的,随着人类文明的进化,已渐渐被淘汰。 可事实证明,越是原始的东西,往往越好用。 半卧式的地下室对防潮的要求很大。 陈东挖好基坑以后,先捡了一些木柴和枯草,放在坑里烧了几个小时,先把表面的潮气蒸发出来。 上次在山上捡回来的石灰岩还有,借着这把火,把石灰岩烧成石灰。 等到火熄灭了,石灰也差不多烧好了。 除潮一结束,陈东赶紧把大小不一的石板铺好。 草木灰和粗细不一的石灰掺在一起,再和成泥,这就是最基本的地砖。 有了这一层处理,基本可以杜绝反潮这件事。 随之而来的是熏肉房的主体材料。 按常规来讲,主体材料肯定是砖瓦结构。 不过,陈东考虑到一件致命的问题。 熏肉房属于常年高温,而现在的技术只能做出泥砖,时间久了肯定会风化。 晴天还好说,万一碰到雨雪天,外冷内热,熏肉房肯定不安全。 所以,只能选择木头结构。 陈东赶紧钻到山上,先伐了几棵比较粗的松树,又将其分成几段。 回到地下室,陈东把分割好的木头斜吊在柴窑上面。 下面的柴窑一加热,松树内部的油脂就会渐渐析出,一直流淌到泥锅里。 这是个漫长的工程,除了等,没有别的办法。 趁着这个时间,陈东从山上弄来几棵白桦木。 白桦木去皮,放在火上充分碳化。 高温在消除水分的同时,还能杀死虫卵,防止木头从内部腐烂。 陈东不断控制火候,既保证火不会熄灭,又不会把木烧着。 这一次,陈东选择整根碳化。 直到整根木头变得漆黑,陈东才将其放到阴凉处自然冷却。 而在这时,松树的油脂也被烤出来许多。 这东西必须趁热刷,否则会凝成一团。 之前做衣服的皮毛还剩下一些,陈东割下一些毛,借着松树油粘在木棍上,做成一个简易的毛刷。 剩下的事就很简单了,只需要把松树油均匀地涂抹在碳化的原木上,这就算大功告成了。 如此一来,彻底杜绝了木头被虫蛀和腐烂的风险。 涂好松树油的木头黑亮黑亮的,散发着松树油特有的香味。 处理好八根木头,熏肉房的主体结构就算完成了。 转天。 陈东又找来一些胳膊粗的木头,仔仔细细地把四周搭建好。 这种半卧式的地下室,最重要的部分是屋顶。 陈东把房顶搭建成斜坡状,又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开了一个窗。 无论风向如何,都可以保证熏肉房内空气稳定,不会出现乱窜的情况。 因为房顶是在地表露出,陈东必须考虑安全的问题。 …… 第六十三章 广阔天地 为了让空气更好地流通,所以陈东把窗户开得很大。 陈东粗略量了一下,如果身形瘦小的人,应该可以钻进来。 陈东立马找来一捆木头,先钉成一个田字形的框。 随即,他又把一些小臂粗细的木头削成木楔子,尖头一律朝外。 只要有人探头往里看,势必扎的满脸血! 做完这一切,陈东才感觉到一丝安全感。 主体框架搭建好以后,要用挖出来的残土回填,以此保证房屋的整体稳定性。 剩下的事儿就比较简单了,只需要把树枝分割成等长,再挂到两侧的横梁上。 这里唯一的技巧是,在东西两侧的墙上挂上阶梯状的木块。 熏肉最讲究火候,每个阶梯相差40公分,稍微错一点,肉要么糊,要么因为水分蒸发不均匀而发霉。 从外面一看,就像一个大型的晾衣架。 熏肉房的关键就在于“熏”。 陈东又挖了些黄泥,在熏肉房中间砌了一个长方形的炉子。 炉子狭而长,高度不过30公分,但贯穿房子东西两侧。 炉膛小了,反而更聚集热量,而更长的炉体能保持温度的均衡。 现在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犹豫片刻,陈东立马往山上走。 半个兴安岭都将成为他的宝藏。 泉眼旁的麂子群,就是他与兴安岭和谐共存的第一步。 到了山顶,陈东发现麂子并不在。 不过,从地上凌乱的脚印能看出来,它们最近一定来过。 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可以宣布主权。 陈东故技重施,在半山腰找了块干净的雪地,布下绳套子。 只要有兔子路过,一定不会被吊起来。 随即,陈东捡来几个桩子,把泉眼附近圈上,再用麻绳在附近拦上。 这就是简单的鹿圈。 野生动物的驯化,往往是从吃喝开始。 就像是几十年以后的动物园,甭管是虎还是豹,各个乖得不行,原因就在这。 好在麂子吃树叶,这东西在山上到处都是。 陈东捡了好多,在鹿圈里攒成一堆儿。 只要它们发现这里有足够的吃喝,就会主动到这来。 陈东正在这忙活,猛然觉得后背发凉。 再回头一看,麂子群已从山脚下慢悠悠地往上走。 它们看起来很呆,看着陈东也不知道躲。 索性,陈东一闪身,让麂子群进到圈里。 起初麂子群还有些迟疑,见陈东下山走远以后,这才试探性进去。 麂子群四下张望好一会儿,蹄子在地上刨出深坑,似乎随时想跑。 可陈东没什么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这也让麂子彻底放松下来,确定没危险以后,便径直走向那堆树叶。 鹿科动物是典型的直线思维,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山腰。 陈东离着很远就看见绳索上挂着一只兔子。 运气平平,只有一只。 不过,这不重要。 反正陈东的目的也不是吃。 兔子已经死透了,拎在手里软趴趴的。 陈东把绳子收好,拎着兔子转头回到麂子群。 麂子似乎已经习惯陈东的存在,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继续低头吃草。 “啪!” 陈东把兔子扔到他们面前,随即抬起钢弩,朝着兔子连射三箭。 连续的破风声让麂子立马警觉,吃草的,喝水的,全部停下动作。 陈东能明显感觉到它们的惊恐,但也没下一步动作,只是缓缓退出鹿圈。 上辈子,陈东曾请教过动物专家。 驯化野生动物,最有效的就是办法就是恩威并施。 要利用动物的领地意识,给它们释放一种信号。 只要动物觉得你手握生死大权,立马会选择臣服。 这一点,在人类身上也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办法百试百灵。 惊恐的麂子见陈东一直没有动作,又试探着吃了几口草。 陈东依然一动不动,又觉得危险解除了。 而此时,陈东注意到一头已经站不起来麂子。 这麂子两耳垂落,两腿蜷缩,明显是时日无多。 丛林法则里,容不得半点手软。 特别是,在这资源稀缺的年代,节约资源是真理! “啪!” 陈东又射出一件,正中麂子脖颈。 无痛去世,干净利落。 陈东把死掉麂子拖出来,又把鹿圈用绳子封上,转身便往山下走。 这只是陈东的初步测试,至于是否能彻底驯服,还得明天检查。 这麂子明显上了年岁,肉质特别老,好在油脂还算丰富,勉强能吃。 熏肉房已经建好,陈东把挑了几块分割好的麂子肉,挂在搭好的晾肉杆上。 熏肉分成两步,每一步都很重要,稍有不慎,那就是一切都白玩。 转头,陈东点起长炉。 炉内烧的是炭火,有热度,但是不起烟。 炭火和肉保持五十公分的距离,这个距离既能烘干水分,又能最大程度保留脂肪。 看着发红的炭火,陈东陷入沉思。 脂肪,这个在后世被俊男靓女讨厌的东西,如今是最稀缺的宝贝。 特别是在几个月以后,大地寸草不生,随处可见的烈日与龟裂。 到了那时候,脂肪就是活命的灵丹妙药! 炭火持续加热,肉里的水分在不断蒸发。 陈东按照上辈子的经验,见肉开始深红色的时候,把肉往上抬了一些。 四十公分的距离,变成了八十公分。 每隔十五分钟,就要把晾肉干往上抬一下。 肉里的油脂不可避免地落在炭火上,每落下一次,都激起阵阵灰白色的烟雾。 一下午的时间,肉从鲜红变成枣红。 陈东放在手里掂了掂,重量没缺失太多,这说明流失的只是水分,大部分脂肪被保存住了。 然而,这只是第一步。 熏好的肉必须经过二次加工,才能长久保存。 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那就是蜜糖。 蜜糖不光能提升鲜味,形成硬壳后,还能起到隔绝空气和细菌的作用。 然而,白糖属于战略资源,每年发放的数量极其有限,想搞到蜜糖,那简直是做梦。 不过,这难不倒陈东。 身后的大山,半个兴安岭,那就是他大有作为的天地…… 第六十四章 平替 在任何时代,白糖的地位都很高。 和粮食、石头并称为战略三驾马车 糖分不仅是维持能量的必备品,紧急时刻还能当药品,碰上某种盐分还会变成火药。 想搞到白糖,那绝对是痴心妄想。 不过,这难不倒陈东。 他有办法在不违背政策的情况下,搞到这些东西。 上了山,陈东始终抬头看。 马蜂的巢穴基本建在土洞或者树洞里。 很快,陈东把目光锁定在一棵白桦木的顶端。 树洞上突出一块棕黑色的玩意。 那就是马蜂窝。 蜂窝呈漏斗状,表面像蜂窝煤,已经有些风化。 没有蜜蜂的进出,这东西看着就死气沉沉。 不过,陈东知道,一团死气的背后,可是金黄的蜜! 蜜蜂采蜜的时间很有限,主要集中在七八两个月,这两个月的时间,要把越冬的食物准备出来。 所以天气越冷,蜜蜂死得越快。 倒不是冻死的,是累死的。 这些蜜采回来,会储存在蜂巢里,而蜜蜂会聚在一起,形成一个蜂团。 大部分蜜蜂都处于半冬眠状态,处于蜂团中央的蜂王蜂后则享受工蜂带回来的蜂蜜,给来年产幼虫做准备。 一个蜂巢就是缩小版的人类社会,大部分人都是牺牲品。 当然,这件事是在很多年以后才被昆虫学家破译。 没人知道冬天的蜂巢还能产蜜! 陈东在下面看了好久,脑子里冒出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说干就干! 爬树这种事,对他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 陈东脱下袄子,又把随手捡来的树杈含在嘴里,几步短距离的冲刺,让陈东如猿猴一般稳稳趴在树干上。 之间陈东手攀脚挪,步步踩着树杈,那叫一个又稳又快。 三五分钟以后,陈东几乎爬到树冠。 白桦树几十米高,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陈东一手抱着树干,一手解开腰间的麻绳,用登山扣把自己和树干固定在一起。 确定安全以后,陈东把嘴里的木棍拿下来,试探着敲击马蜂窝。 冬天很干燥,每敲一下都会带出来一些碎渣。 除了碎渣,还有一些已经干瘪的蜜蜂飘飘坠落。 这是蜂团最外围的工蜂,所有的价值都被榨取光了,早就死透了。 见死蜂不再掉落,陈东拿出腰间的镰刀,小心翼翼地在蜂窝中段凿出空洞。 这个动作必须很轻,否则惊醒半冬眠的马蜂,定被蜇个满头包。 这么高的地方,连躲都没地方躲。 “咔嗒!” 随着轻微的开裂,暗黄色的蜂蜜渐渐渗透出来。 陈东赶紧拿出准备好的土罐,把流出来的蜂蜜接到罐子里来。 蜂蜜极其粘稠,流淌得十分缓慢。 陈东只能在这慢慢熬,慢慢等。 山风吹过,陈东浑身打颤。 刚才为了更方便爬树,只能把大袄子脱掉。 没办法,忍着吧! 很多年以后,野蜂蜜卖到天价,和采收方式有很大的关系。 …… 约莫着一个小时,暗黄色的蜂蜜停止渗出。 此时,陈东已经冻得浑身发麻。 如果不是腰上有绳子,真坚持不了这么久。 陈东缓缓爬下树,在树干下做好标记,抱着蜂蜜往家里跑。 直到回到地下室,守在柴窑旁,陈东才感觉身子渐渐暖和过来。 这来之不易的蜂蜜,将会成为全家人活下去的资本! 蜂蜜差不多有二斤左右,陈东拿出来三分之一,沏了一大锅蜂蜜水。 这东西是一等一的稀罕物,大家已经太久没尝到甜味了。 物质贫瘠的年代,人极其容易满足。 一口甜水就足够让人幸福感爆棚。 家里人高兴了,陈东也就高兴了。 趁着大家喝蜂蜜水的时候,陈东又转头点上锅灶。 蜂蜜和清水的比例按照1:2兑入锅里,文火徐徐加热,蜂蜜在锅里翻起细密的白色小泡。 陈东赶紧关火,用自制的简易毛刷把蜜糖均匀的刷在肉上,再吊起来二次熏烤。 在蜜糖的作用下,枣红色的熏肉渐渐变得油亮,乳白色的肥肉变得红润。 脂肪被最大限度保留,瘦肉的缝隙中挂满蜜糖。 这是把两广和云贵地区的做法结合了,既满足口味,又满足储存! 不用吃,单单是看着,就足够让人咽口水。 熏肉算是做成了! 不过,为了让味道更好,必须挂在熏肉房里继续接触烟熏。 当第一排架子被挂满的时候,陈东稍微有了一些安全感。 可这些远远不够。 现在最缺的,一个是肉,一个是蜂蜜。 不过,陈东早就有了打算。 …… 转天,陈东又一次钻到山里,找到昨天做好标记的白桦树。 四下无人,陈东又麻利地爬到树上,拿着小木棍捅向马蜂窝。 马蜂窝里没什么声音。 这和陈东预想的一样。 昨天陈东把所有的蜜都带走了,冬天的蜂群急需营养,离开蜂蜜活不了多久。 按时间推算,外围的工蜂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蜂王和蜂后。 蜂王和蜂后唯一的作用就是繁衍后代,几乎没什么采蜜的能力。 换句话说,没了工蜂,这俩货也离死不远了。 正好,陈东给它们一个温暖的家。 没错,陈东要养蜂。 只要自己能建出蜂房,让蜂王和蜂后繁衍出后代,那就可以保证一件事。 至少今年九月份之前,自己始终有蜂蜜可以采。 而蜂蜜这种东西的保质期又是bug一般的存在,只要不碰水,两年内不会变质。 这一场旱灾差不多要持续三年,有了这些东西,生存难度就会降低很多! 马蜂窝已经没什么杀伤力了,陈东索性将其摘下,放在土篮子带走。 他顺着斜坡往上走,一直走到山顶。 泉眼旁。 几只麂子在圈里优哉悠哉地吃着草,还有几只卧在地上,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这就意味着,麂子的野性被磨下去不少。 然而,陈东心里却没半点惊喜,反而是有些不安。 就这么被驯服了? 太诡异了吧…… 第六十五章 天塌了 动物的驯化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 有个词形容直线思考的动物特别精准,叫记吃不记打。 三两次的恩威并施最多让它们怕一会儿,用不了多久就忘了。 自己昨天才把鹿圈围起来,现在它们就这么乖了? 这绝对是反常的。 让陈东更不安的是,麂子的数量明显变少了。 昨天还有十几头,今天就剩下个位数了? 麂子是典型的群居动物,绝不可能分散开。 除非…… 陈东往山下看去,想起麂子舍近求远喝水的事儿。 那时候陈东就判断出来,半山腰附近肯定有猛兽,否则麂子不会跑到山顶找水源。 忖量间,陈东已经把肩上的钢弩取下,巡视四周的同时,弩箭已经处于备击发的状态。 路上没有血迹,但陈东发现一串让人心惊的脚印。 这明显是个偶蹄动物,两瓣蹄子,蹄子印记有点像猪腰子。 是野猪! 只有野猪的脚印是这种! 坏了! 麂子是群居,野猪也是群居。 这两个物种打群架,完全是单方面的屠杀。 难怪麂子会主动钻到圈里来。 这是寻求庇护来了! 那陈东这个主人,自然应该起到作用! 野猪的贪欲非常大,即便吃不了也要全毁了。 如果现在不加以制止,这些麂子早晚得死光! 陈东赶紧把蜂巢放回家,赶紧准备加强鹿圈的事儿。 烧砖肯定来不及了,只能先拆了! 陈东把地下室的砖拆下来一些,背在筐里就往山上走。 周晴一看他这么慌张,就知道肯定出事了。 她上跟上去帮忙,但被陈东严厉喝止。 从现在开始,老老实实待在家,山上绝对不能去。 回到山顶,陈东以最快的速度挖泥砌砖。 麂子似乎也感觉到了陈东的保护,没有半点逃跑的意思,任由陈东将其围砌起来。 这个鹿圈,可以说是陈东最粗糙的作品,但好在有了最基础的防御能力。 然而,陈东依然不放心。 野猪是山里最凶猛的动物,就连老虎熊瞎子这种猛兽,见面也要避让三分。 关键是,这玩意不光战斗力猛,防御力也出奇的高。 碰上对手没别的本事,就是一路横冲直撞。 那两只獠牙轻轻松松把人扎个对穿。 而陈东手里只有一把沙喷子和钢弩,这两样东西完全对付不了野猪。 野猪看似毫无弱点,可陈东永远相信一个道理——优点和缺点,本来就是一回事。 就拿野猪来说,体型大是优点,可同样让它体型笨重。 对付这玩意儿,必须用智取! 最好的办法,就是诱捕陷阱! 野猪喜欢在泥浆里打滚,既能防晒,又能消毒。 那就利用这点! 陈东沿着鹿圈附近挖出一道两米宽,三米深的沟壑。 情急之中,陈东根本感觉不到累,等沟壑挖成了,这才觉得两个胳膊犹坠千斤。 可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接着干! 陈东把黑黄两种泥掺在一起,使其粘性达到最大,随即又原地生火,把雪化成水,悉数掺了进去。 一直到晚上,陈东才把整条沟壑灌满泥巴,再把上面铺上乱草,第一道防线就算完成。 可面对野猪这种动物,陈东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摸摸兜里,老**给的沙喷子弹丸还有六颗。 弹丸很金贵,陈东平时都省着用。 之前开枪完全是为了恫吓那群王八犊子,其余的时候根本不舍得。 算了! 陈东一咬牙,把六颗弹丸全贡献出来了。 第二道防线相当精密。 陈东先准备一块木板,又挖出巴掌大的坑。 坑里埋下一颗弹丸,又在木头上方悬着一块小木块。 只要有外力介入,木块一定会压到弹丸,通过挤压受力而引发弹丸。 一旦弹丸爆炸,不计其数的铁砂会喷到野猪下半身。 这就是传统布置地雷的手段。 现在只盼着老**做的弹丸没有哑炮! 有了这两道防御,陈东才放松一些。 这些麂子是生存的希望,谁也不能破坏! …… 即便陈东做了最全面的防御,可心里还是放心不下。 整整一宿都不敢睡,生怕出什么差池。 反正也睡不着,索性从草甸子爬起来。 蜂巢被陈东放在地下室,那里温度高,能满足蜂王蜂后的基础生存条件。 随即,陈东取了一点蜂蜜,重新放到蜂巢里,先保证它俩营养充足再说。 做完这一切,陈东把之前剩下的木料扛了过来。 蜂房是一个长方体的盒子,但是要分成上下两层。 上层是工蜂居住的地方,下方是蜂王蜂后生产的地方。 好在现在只有两只蜜蜂,中间用木板暂时隔开就好。 以后蜜蜂多了,必须换成镂空的隔板。 蜜蜂和鸡鸭鹅狗一样,也需要装饭的槽子。 陈东又在蜂房里搭了一块板子,上面放上一些蜂蜜,等蜜蜂适应环境了,自己就来吃了。 一个蜂房最重要的是蜂巢。 蜂巢是蜜蜂储存蜂蜜用的,本身是蜜蜂用蜂蜡做的。 现在没有蜜蜂,这一切只能陈东代劳。 陈东先把马蜂窝劈开,取出几块废弃的蜂巢。 随即,他又用黄泥塑了一个长方形的模子,再把蜂巢放在上面轻轻摁下。 如此一来,一个新蜂巢的模子就出来了。 蜂蜡是个稀罕物。 陈东昨天弄来的蜂蜜上,漂浮着一层白色的半固体物。 这就是蜂蜡。 不过,这蜂蜡实在太少了,就算做出成品,也不会太大。 只能把之前做的鱼油蜡烛割下一些,放在火里一起熬。 好在这两样物质有相似的地方,勉强还能融合到一起。 融好的蜡液一起倒入模具中,蜡液顺着模具的纹路自动流淌。 十几分钟后,一个完整的人造蜂巢脱模而出。 虽说是个人造的,可毕竟能解燃眉之急。 做完这一切,已是天光大作。 周晴见陈东顶着两个黑眼圈,心里难免有些担心。 俩人刚说几句话,外面的广播声突然响了。 “昨夜有野猪进村,请各家各户做好防范。” 陈东顿时心头一惊。 野猪进村了?! 野猪怕火,所以很少主动踏进人类的栖息地。 一旦踏进来,只有两种情况。 要么是饿极了,要么是报仇。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算是天塌了…… 第六十六章 下山进村 公社。 野猪进村的消息让所有人都陷入恐慌。 队长看过现场,从脚印上能判断,这是一个野猪群。 至少有一半的脚印特别深,这说明大部分都是成年野猪。 队长拿着旱烟袋来回踱步,虽然慌张,但还没乱了方寸。 转头,他亲自挂帅,带人沿着村子外围,升起一个个火堆,最大程度做好防御。 保卫科干事一律实弹上膛,一旦和野猪正面冲突,能杀则杀。 就算杀不了,也要弄出点动静,好歹给它点恫吓! 在有限的条件里,队长已经把防御做到极致,可还是放心不下。 队上的人,只有陈家是砖瓦房,队长和出纳家是泥瓦房。 剩下的家家户户还在住草棚子 万一野猪真下了山,轻而易举地就能给全家灭门。 如果陈东能给提供一点庇护,队上的安全就会大幅提升。 可再想想这群人对陈家的态度…… 算了! 那就豁出去老脸吧! 到了陈家,队长已经没心思寒暄了,见面直接说了来意。 陈东一愣,没想到他这么直接。 队长满眼焦急,一个劲儿催促陈东点点头。 然而,陈东只是缓缓摇头:“按理说,你开口了,我怎么也得给你面子。” “可是你忘了吗,我们是怎么被欺负的?” “男女老少加起来几百口,合伙欺负我们四口,忘了?” “这个面子,我真给不了。” 队长心头一惊,低声道:“之前的事儿都翻篇了,你……” “翻篇?你觉得能翻篇么?” “吴全友一脚给我爹踹瘫痪了,你跟我说翻篇?” 队长说得太轻巧的,轻巧的像放个屁似的。 陈东一辈子与人为善,唯独这事没得商量! 队长满脸苦涩,小声哀求道:“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们难为你,我没难为啊!” “可是你也没制止。”陈东轻声道。 片刻,陈东轻声开口:“我觉得有件事,你弄混了。” “什么?” “如果你个人需要我帮助,我没半个不字,因为你是保家卫国的英雄。” “但你要是替他们说话,那就算了吧。” 此话一出,队长脸憋得通红,却又无法反驳。 自作孽不可活啊! 眼见队长憋得面色通红,比便秘还难受。 陈东不想让他太难堪,便又轻声道:“我看见保卫科的人拿枪出去了,我劝你把人叫回来。” “为啥?”队长好像又有了希望。 “如果不能保证一枪放倒,野猪一定会玩命报复。” “这东西一旦群体出动,咱们这一个村子都不够杀的。” 陈东瞥了队长一眼,低声道:“野猪比小日子难杀,别托大。” 队长猛吞几下口水:“那你有啥办法?” “这是以我个人名义问的。”他又赶紧补充一句,生怕陈东拒绝。 陈东想了想:“弄点噪音出来,野猪怕噪音。” “噪音……” 队长喃喃念了几句,没再继续追问。 他知道,再问下去,陈东也不会说了。 既然陈东不同意,那就只能让大家伙先到自己家躲一躲。 可几百口人躲在两个房子里,这谈何容易啊! …… 十几分钟后,公社的破喇叭破天荒地想起警报,尖锐而刺耳的声音扰得人心发慌。 这是能找到最刺耳的噪音,只盼着对野猪有点作用。 队长一心扑在野猪上,丝毫没想到,这种警报声会让所有人陷入更深的恐慌。 陈家大门紧锁。 在野兽的威胁下,砖瓦房能带来极大的安全感。 陈东不放心山上的鹿圈,带上所有装备准备进山。 以他的本事,就算正面交锋,也不至于把命丢了。 周晴和老娘满眼担心,可陈东知道,有的险必须冒。 那麂子群,是全家以后的生存根本啊! 到了山上,陈东满眼心惊。 目之所及,皆是横七竖八折掉的树! 山上都是老树,最细的也有一人粗! 再看看地上的脚印,很明显,这是野猪干的! 这野猪是发了疯啊! 越是这样,陈东越觉得不安,山上的鹿圈恐怕已遭遇不测。 山顶。 隔着几十米,陈东就看见一个庞然大物在泥沟里挣扎。 泥沟里,一只野猪正在拼命挣扎。 那野猪两个獠牙又粗又尖,体型极其健硕,一看就是成年野猪。 陈东有些惊喜,又有些后怕。 野猪天性喜欢泥浆,既能防止晒伤,又能驱除身上的蚊虫。 陈东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挖出了一条泥沟。 只不过,这沟里的泥巴被冻硬一些,属于半软半硬的状态。 野猪身子重,四肢又短,一旦踩进去,脚下没有任何承重点。 野猪越挣扎,便陷得越深,最后彻底困在里面。 陈东利用的是沼泽原理! 难道,这就是野猪发疯的原因? 如果是这样,这事就麻烦了。 就在这时,那困在泥潭里的野猪猛然看向陈东。 那暗红色的眼睛里,满是对人的愤怒。 哪怕是兔子那类小动物,临死之前都会使劲蹬几下,更别提这种猛兽了。 一个动物这辈子的战斗力的巅峰,一定是临死前的奋力一搏。 陈东没选择硬碰硬,而是继续选择智取。 实际上,留给陈东的时间并不多。 野猪在泥里不断翻腾,泥已经有结块的迹象,这就说明泥地里的水分已经蒸发不少了。 一旦泥土彻底变硬,那也就失去了对野猪的限制。 陈东粗略估计一下,这泥巴最多坚持一下午。 对视半晌儿,陈东转身就往山下走。 至于怎么搞定这野猪,他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只不过,这是一招险棋。 回去的路上,陈东始终在捡枯草叶子,甭管大小,全都塞进背篓里。 到了地下室,陈东的背篓已经满了。 放下背篓,他先找来之前炼铁剩的边角料,重新融化后打成一根食指粗的铁丝。 转头,陈东让一家老小把衣服全脱了…… 第六十七章 老子一换一! 大家面面相觑,大白天的脱什么衣服? 特别是周晴,被一个男人赤裸裸地提出这个要求,脸红得要命。 即便这个人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 周晴刚想问原因,陈东已三步并作两步走向周晴,替她解开身上的袄子。 一时间,周晴被彻底惊住,甚至忘了抗拒。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陈东已经把她袄子拿在手里。 老娘一看,陈东肯定是碰上急事了,主动把衣服贡献出来。 错愕间,陈东已经把周晴的袄子团成团,塞在前胸的位置,又让周晴帮他往前面塞一层枯叶。 就这么一层一层的叠,陈东臃肿的人形馒头。 没办法,这是最好的防御方式。 做好一切准备,陈东又把铁丝掰成一个圆。 能不能干掉野猪,就靠这身不上台面的装备了! …… 因为身形臃肿,导致陈东上山变得格外艰难。 再次到达山顶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野猪还被困在泥里,那东西见到陈东又变得极其暴躁。 目测那野猪至少五百斤开完,喘气声更闷雷似的,陈东这一米八的身材,在它面前弱得像个鸡崽子。 随着陈东的靠近,野猪口中发出阵阵咆哮。 四肢蹬起漫天的泥巴,给陈东的视线造成极大的干扰,逼得他必须把脚步放缓。 人对动物的恐惧是刻在基因里的,陈东也不例外。 哪怕有半点闪失,今天肯定要被扎个透心凉。 距离野猪三五米的时候,陈东停了下来。 不过,怕归怕,但是不会怂! 生死博弈之下,谁先怂,谁先死! 这是最大的安全距离。 只见陈东猫着腰,两手拿着铁丝,强忍着恐惧,和那发疯的野猪对视。 那野猪低头沉背,明显是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一秒,两秒…… 突然,陈东猛然后撤几步,野猪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哪想到陈东会后撤。 野猪瞬间扑了空,锋利的獠牙直接插在泥地里。 等的就是这时候! 就在陈东要把铁丝套在它鼻子上的时候,野猪已抬起头,獠牙往前一扎,三五层袄子瞬间破开。 一瞬间,陈东的肚子已经感觉到獠牙的冰冷。 求生的本能让肌肉比脑子反应更快,陈东飞速闪开身子,獠牙擦着皮肤窜了出去。 但凡慢一半秒,今天必是肠穿肚烂! 多年的荒野经验在此刻集中爆发,陈东才堪堪脱险,两手已奋力把铁丝套在野猪嘴上。 “嘭!” 野猪着实发了疯,腰间猛然一弹,把陈东弹出去数米开外。 卧槽! 陈东躺在地上捂着胸口,顺势滚起来,生怕野猪在这时候来个死亡践踏。 可野猪已经没心思进攻了。 被套上了拱嘴,意味着野猪的战斗力被削弱了百分之八十! 拱嘴,是它唯一的致命弱点! 比腹部还致命! 猪科动物的嘴和鼻子长在一起,而对于野猪来说,进攻的武器也一起被控制住。 鼻子被束缚住,野猪明显觉得呼吸困难,只能拼命挣扎。 越挣扎,氧气消耗量越大。 顷刻间,一根小小的铁丝,竟让野猪陷入无限恶性循环。 这东西体型太大,耗氧量也十分惊人。 短短十几分钟,野猪轰然倒下,可粗壮而短小的四肢依然在奋力挣扎。 野猪鼻子和嘴浸泡在泥里,每次呼吸都会带进大量泥沙进入口鼻。 即便野猪处于濒死边缘,陈东依然不会靠近。 越是这时候,野猪的凶残越变本加厉。 哪怕是极度缺氧的条件下,野猪依然硬生生扛了三个小时。 这种钢铁一般的畜生,绝不是人徒手能杀的。 可陈东做到了! 三个小时,陈东一直没走,身上的冷汗早就化成了冰。 他不敢走,甚至不敢眨眼,钢弩在他手中也结成了冰。 他必须亲眼看着野猪咽气,这事才能画上一个句号。 陈东有预感,没准是因为这头野猪落入泥潭,野猪群才以此下山报复人类。 虽然他很厌恶这些村民,可他并不希望因为自己,让他们把命丢了。 准确地说,这些人死活和他没啥关系,他只是不想背负良心债而已。 眼见野猪蹬了几下腿儿,便躺在泥里没了生息,陈东突然有一种抽筋扒骨的感觉,身上再没有半点力气。 纵观人类历史,有人能徒手打虎,可鲜有人徒手杀野猪。 兴许也有,只不过没能活着回来。 陈东坐在地上缓了好久,终于有了点力气,起身缓缓下了山。 对于这个野猪,他实在没办法弄走了。 陈东有些疲惫地回到家,家里人一看他浑身破破烂烂的袄子,顿时知道出了大事。 在他们印象里,陈东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他们又哪里知道,陈东是把性命当赌注,极限一换一! 难! 太难了! 好在陈东心理素质好,喝了碗蜂蜜水,躺在草甸上睡了一觉,又是生龙活虎一条! 一家老小面色都不好,陈东必须说点什么,才能让他们放心。 陈东说得很委婉,只是说野猪的危机解除了,不用提心吊胆了。 可他被野猪挑烂的袄子,又怎能让人心安? 就在这时,队上的警报突然提高音量。 破旧的喇叭已经经不起强电流的刺激,连同队长粗犷的声音也断断续续。 “野猪下山了!所有人立马回我家躲避!” “重复!野猪群进村了!” 陈东登时心头一惊! 这不应该! 周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惊恐地问陈东,不是说野猪已经解决了吗? 现在这又是咋回事? 周晴懵,陈东更懵! 野猪是个很奇怪,又很果断的动物。 如果同伴落难,只有一息尚存,就不会放弃营救。 可一旦发现同伴死亡,它们会立马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在它们认为,这片土地有比它们更强的生物,能躲则躲! 如今山头的野猪已经死了,照常理来说,大家都安全了,根本不会出现这种反冲锋的事儿! 特别是,现在还是白天! 陈东没出声,迅速起身把门闩顶紧,示意众人不要出声。 现在没必要弄清情况,保命才是燃眉之急。 陈东让所有人都缩进地下室,自己则留在上面,一手持钢弩,一面警惕地看着四周。 此时,在陈东心里,至少有两套方案。 就在这时,陈东突然听到外面地动山摇,一声声如乌云滚雷,炸的人头皮发麻。 从声音上判断,那野猪群离自己不过几十米…… 第六十八章 天灾还是人祸 陈东以为一切都过去了。 可野猪群毫无征兆的下了山,全村的恐慌瞬间到了极点。 陈东掀拉开一条门缝,仔细看着外面的一切。 警报一声高过一声,队上的人慌不择路,一个个玩了命的跑。 然而,如今逃命的都是非老即少。 那些青壮年还因为互殴,躺在窝棚里养伤,反倒是安全的。 野猪这种东西,眼里只有移动的目标,只要不出现在它视线里,相对就是安全的。 之前浑身颤悠的老头,在此刻也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扔掉拐棍连滚带爬。 陈东本不想管这些事,哪知一个幼小的身影哭喊着朝陈家跑来。 野猪在后面紧追不舍,那孩子哭的撕心裂肺,好几次差点被野猪挑了。 再定睛一看,是队上的孩子。 短暂的犹豫,陈东看准时机,以最快的速度拉开门,一把将他拽进来。 “嘭!” 几乎是统一瞬间,野猪的獠牙戳开门板,牙尖破门而入。 野猪铆足了劲儿,四个蹄子一起使劲。 坚硬的柞木门板,在巨力撞击之下,好像随时要散架。 陈东反手抄起锤子,朝着野猪牙狠狠一锤。 野猪牙再结实,也比不过千锤百炼的铁器。 一锤落下,两截野猪牙应声而落。 门外传来野猪的惨嚎,瞬间把断掉的半截牙抽出去,危机算是堪堪解除。东重新把门顶死,但丝毫不敢有松懈。 野猪群像是有组织一样,只是在陈家附近路过,没做过多纠缠。 从方向上看,好像是往南面去了。 危机暂时解除,陈东心里放下一些。 那孩子叫小柱子,平时跟吴家小儿子在一起厮混,陈东对他有些印象。 小柱子被吓的不轻,进屋就尿了裤子。 好半天过去,小柱子才哆哆嗦嗦说了句谢谢。 陈东只是点点头,权当是回应。 他压根没指望什么感谢,也不想被谁感恩戴德。 只是觉得大人的过错,不该让小孩承担。 见死不救这种事,容易背上良心债。 半晌儿,小柱子擦擦眼泪,喃喃的嘟囔一句。 “小的那么香,大的怎么那么凶。” 陈东微微一愣,赶紧俯身问道:“你说啥?” “什么小的大的?” 小柱子错愕的看着陈东:“就是小野猪啊。” “哪来的小野猪?” “好像是吴大哥弄的吧。”小柱子满脸天真:“怎么了?” 陈东心头一哆嗦,赶紧蹲下身子。 这一问才知道,他口中的吴大哥,就是吴德贵。 这吴德贵不知道从哪掏来一只野猪崽子,跑到南坡子给烤了! 三番五次的确认,陈东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难怪野猪会这么袭击人,合着原因在这! 不光把人家孩子抓了,还给吃了,不报复你又报复谁! 这往后的日子啊,肯定不好过了。 …… 野猪突然冲到村子里,队长用最快的速度组织起反击。 保卫科全员上阵,库里的长枪短炮全都拿上。 震天的枪声在村里形成连续回音,一声接着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枪声渐渐弱了,野猪奔腾的声音也不见了。 陈东咽了咽口水,心又悬了起来。 这个结果只有两种情况,要么野猪死光了,要么人死光了…… 又过了一会,广播里响起队长气喘吁吁的声音。 “所有人……到公社集合,清点各家伤员。” …… 沉寂了好一会儿,村民才试探着走出家门。 吴家沟是典型的“三有”大队,即人多地多粮食多。 可如今,公社门口只站了二十几个人。 这些人也都浑身挂彩,程度最轻也是手腕骨折。 不过,他们已经很庆幸了。 最起码,他们还能站在这。 队长浑身是血,满眼悲愤的看着众人,两行热泪划过皱巴巴的脸颊。 惨啊! 实在是惨! 也是在这时候,两个保卫科的干事,面色沉重的抬过来两具尸体。 从衣服上看,那也是保卫科的人。 队长好像早就知道了,眼睛始终停留在两具尸体上。 “同志们!野猪袭村,保卫科的同志……” 说到一半,队长已如鲠在喉。 他断断续续说了很久,陈东才勉强听明白。 刚才,野猪发疯的时候,三位保卫科干事围攻一头野猪,奈何实在没经验,以两条生命为代价,这才击毙一头野猪。 没办法,这东西实在太凶了。 就连陈东这种老手,也差点栽在野猪手里。 队长以为已经是噩梦的重点,哪知噩耗一个接着一个。 现场清点了受伤人数,死了十几个。 让队长头晕目眩的是,这十几个人,无一例外,全都死在队长家门口! 之前,队长下了命令,所有人去他家院子里躲着,最起码有一堵泥墙,好歹能挡一挡。 野猪紧追不舍,这群人只顾着逃命,一股脑挤在队长家门口。 一个门口最多容纳两个人同时通过,十几个人全都挤在一起,正好野猪追上来,一抬头全给挑了。 队长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比这惨烈的场面也见过,除了心惊都是不觉得什么。 可他媳妇本就体弱,哪受得了这种惊吓,直接昏死在炕上,到现在也没起来。 一桩桩,一件件。 队长像是风雨中的孤木,一个人撑着所有。 家家搭灵棚,人人披麻布。 现场哀嚎一片,唯独队长面无表情。 他不是没感情,只是理智战胜感情。 如果他倒下了,队上就彻底完了。 半晌儿,他粗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同志们!这是天灾,谁都没办法!” 队长还在尽职尽责的动员,希望把一切都归在天灾上。 陈东始终在台下看着,只觉得不公平。 明明是人祸,怎么就变成天灾了呢? 这件事,该有人买单! 想到这,陈东清清嗓子,高声问道:“你怎么就确定是天灾呢?” …… 第六十九章 你作死啊! 陈东的声音很有穿透力,只是这一嗓子,已经有几个人止住哭声,转头看向陈东。 渐渐的,哭声越来越小,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陈东。 陈东已经习惯了以一敌百,此刻自然面色无惧。 “野猪突然袭村,是有人掏了野猪崽子!不光掏了野猪,还把崽子烤了!” 队长心头一震,抬手指着陈东:“你说这话得负责!” “当然负责!” 说着,陈东把身后的小柱子拽出来。 “不信你们可以问问他。” “小柱子?” 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惊呼,一个女人飞扑着跑向陈东,一手夺过小柱子,满脸敌意的看着陈东。 “你什么意思!抓我儿子干啥!” “不是抓!是保护!”陈东不悦的纠正道。 “保护个屁!你能这么好心?” 柱子妈是个典型的泼妇,陈东气的牙根直痒痒。 不过,他不后悔救了小柱子。 陈东也不想跟她讲道理,直接看向队长:“能不能让小柱子说句话?” 队长还算冷静:“柱子妈,说几句话又掉不了肉。” 看在队长的面子上,柱子妈翻了个白眼,随即侧身闪开一些。 陈东蹲下去,平视着小柱子,轻声道:“你把在我家说的话,重新说一遍。” 小柱子很单纯,也没想别的,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吴德贵掏野猪崽子的事儿,如同炸弹一般,直接在原地炸开。 柱子妈直接把小柱子挡在身后,指着陈东破口大骂。 “你少吓唬我儿子!谁知道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 队长在背后沉声打断道:“现在不是你胡搅蛮缠的时候!” 说罢,他四下看看,声音愈发低沉:“吴出纳呢?”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的确。 好像从出事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没看见吴全友的影子。 旁的不说,除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作为队上的二把手竟然脚底抹油,这事肯定说不过去! 另外,还有小柱子刚才的话。 他不相信一个孩子会撒这种谎,也相信吴家人能干出这种事。 队长的面色愈加阴沉,但只是摆摆手:“都先回去吧,孩子的话不能当真。” …… 随着队长一摆手,众人顿时面露愤怒。 在他们看来,陈东是在最悲伤的时候,在这胡说八道! 纯粹是调侃! 一时间,怒骂声一阵赛过一阵。 在陈东眼里,这就是一群牲口。 没有思考能力,分不清是非黑白,这跟牲口有啥区别。 对于他们的无休止的谩骂,陈东只丢下一句话。 “你们忙吧,我全家还等我吃饭呢。” 说罢,陈东转头就走。 陈东实在找不到理由同情他们。 …… 队长是最先的离开的。 家门口的血迹虽然被清理干净,但依然能闻到浓烈的血腥气。 那可是十几条人命啊! 妻子还躺在炕上,见到队长的瞬间,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队长也心如刀绞,他是队长,可是也是个丈夫啊! 去自己家的命令是他下达的,妻子变成这样,他心里能不愧疚? 这事要是没个结果,自己真没脸活了! 一瞬间,队长又想起小柱子的话。 …… 吴家。 全家缩在一起,谁也不肯从炕上下来。 求生这件事,被吴家表演的淋漓尽致。 队长满脸关切的走进吴家,见到吴全友缩在被子里,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可他还是满心关切的问了一句。 “老吴啊,你们都没事吧?” 吴全友探出头,惊恐中带着惶恐:“哎呦!队长来了!” “我全家老小都在这,你……” 队长摆摆手,安慰道:“不用说,我都明白。” “谁不是一家老小呢?”队长叹了口气。 片刻,队长又问道:“对了,你大儿子呢?” “我在这。” 吴德贵也从被子里探出头,涨红着脸看向队长。 队长感叹一声:“行啊,没事就好。” “你出来一下,帮我个忙。” 队长用这种理由把吴全友喊了出来。 到了门口,队长深吸一口气。 “你这小子啊,不仗义。” 队长从还没用这种口气说话,现在突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吴德贵谄笑道:“叔儿,你这话说的是……” “你吃肉怎么不叫我呢?”队长把声音压低道。 吴德贵顿时面色大变:“这话什么意思?” “还装?”队长笑道:“那野猪肉可是山珍啊,多少年没吃了?” “你不敢让你爹知道,我能理解。” 队长笑吟吟的把声音压低:“你要是还有剩下的,你给叔尝尝。” “还有不到半年,就是你爹选举的时间,你叔手里可捏着一票啊。” 此话一出,吴德贵瞬间蒙了。 他知道队长的意思了。 “你等我,我还有一点,现在给你拿。” 说罢,吴德贵转身就要走,又立马转过头:“但是你别跟我爹说。” “放心,我嘴严。” 直到吴全友把剩下的肉拿出来,队长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这是你弄来的?” 吴德贵嘿嘿一笑:“去山上悄悄弄的。” “行。”队长满意的点点头。 队长叹了口气:“其实我有很多手段对付你们这种人。” “当初审阶级敌人的时候,我没有一点败绩。” “可是我拿你们当同志,当战友!你们呢?” 队长把野猪肉揣进兜里,铁钳似的打手一把抓住吴德贵。 “这事,你跟我换个地方说吧!” 吴德贵想挣扎,可队长已经愤怒到了极致,一道利落的过肩摔,吴德贵瞬间被掀翻在地。 积攒已久的愤怒瞬间爆发,一拳砸的吴德贵脑子发蒙。 “狗日的!就因为你一个人,队上死了十几个人!” …… 刚才闻见的血腥气又一次钻进队长的记忆。 什么都不管了! 这个吴德贵死八百次都不多! 一拳又一拳,打的吴德贵鼻口窜血,吴全友听到声音赶紧跑出来。 本来想拦着队长,哪知队长现在是六亲不认,一脚把吴全友踢飞数米。 今天这事,谁讲情谁死! 队长像拖死狗似的,把吴德贵拖回公社。 随即,他立马叫人骑马,去县上通报。 命令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队上仅有的两匹马已经死绝了。 队长登时心如刀绞。 那两匹马都是有军工的,和他一样是从战场活下来的! 没死在敌人的枪口上,却被野猪挑死了! 吴德贵啊吴德贵,你作死啊! …… 第七十章 谁糊涂? 两匹带着功勋的战马横躺在马厩。 马厩已经塌了一半,明显是经过激烈的战斗。 始终绷着不哭的队长,在这一刻跪地不起,悲怆的呜咽化成嚎啕。 这两匹马随他南征北战,早就通了人性,没有主人的命令,天塌了都不跑。 哪怕是野猪冲进来,也不知后退,只知死守阵地,直到肠穿肚烂,咽了最后一口气。 动物尚有如此血性,那群人却只顾抱头鼠窜! 没时间悲伤。 队长朝着马尸体深鞠一躬,黑着脸走向马厩仅剩的两根柱子,几脚下去,柱子拦腰折断,马厩轰然倒塌。 生前四周的阵地,成了死后长眠的棺椁! 光荣! 外面寒风四起,队长丝毫不觉得冷。 满身怒火化作动力,既然没有马,那两条腿就是马! 从队上到县里,大概七十公里。 放在几十年以后,这个距离不算啥,开车用不了一小时。 可如今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腿,再加上风雪的侵扰,七十公里愣是走了一天一夜。 转天,天色放亮。 队长一夜水米未进,浑身上下都在打颤。 进了门,他第一时间找到刘青天。 刘青天作为县公社的***,往这一坐就像一块压舱石。 上次二人见面,还是因为吴德贵的举报。 而这次见面,同样和吴德贵有关系。 刘青天是个惜才之人,见到队长跋山涉水过来,先给倒了一碗热水,又冷着脸调侃。 “来我这就耷拉个驴脸,咋啦,来报丧啊?” 刘青天是行伍出身,说话办事不拘小节,这纯粹是一句玩笑话。 哪知队长沉重的点点头:“嗯,报丧。” 刘青天立马站起来,紧张道:“是……是你老伴儿?” 他这人号称雷霆手腕,但有一副热乎乎的菩萨心肠。 一听队长说报丧,他立马相当的他妻子。 队长缓缓摇头:“野猪进山了,吴家沟死了十几个。” 刘青天见过大世面,平时处事不惊,什么事都不觉得害怕。 直到听到死伤人数,整个人瞬间呆在原地。 队长深吸几口气,说了自己的调查结果。 一听是人为所致,刘青天登时怒火冲天。 这是不把政策放在眼里! 当初,吴德贵来县里举报,说有人私自炼铁,他这才带人去查。 后来没什么结果,刘青天就下了封山的命令。 他亲自下的命令,被人当成空气置之脑后。 半晌儿,刘青天缓缓开口:“封山这件事,我只是让你们长长记性,免得将来惹大祸!” “我压根没打算长期封山!等天儿暖和了,你们该进就进。” 队长登时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刘青天。 刘青天虎着脸,低声道:“可你看看你们捅的篓子,那是人命啊!” “一个个顽劣不堪,得给你们点真教训了!” “你们啊……”刘青天恨铁不成钢的怒骂:“他娘的!” 队长眼珠子瞪的溜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一时间,队长这颗心像过山车似的,脑子嗡嗡作响。 五雷轰顶,又骑虎难下。 可是,现在什么都不重要。 他只想要一个结果,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 刘青天起身拿起外套,谁都没叫,黑着脸在走在前面,一路直奔吴家沟。 队长心里直突突,以他对刘青天的了解,他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 吴家沟。 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白布,处处皆是哀嚎遍野。 刘青天满眼悲怆,队长立马提出想法,先把小柱子和吴德贵喊来,当面一对峙,什么都知道了。 然而,刘青天只是瞥了他一眼,低声道:“先回去再说!” 队长有些错愕。 来之前,刘青天面色阴沉。 本以为他要分出个黑白对错,没想到得到一句这么含糊的回答。 到了村社,刘青天坐到队长的位置上。 不等队长说话,刘青天先拍桌子瞪眼睛。 “你是榆木脑袋吗?” “你没看见外面什么啥样了?你还在这纠结天灾还是人祸?” “追责重要吗?” 刘青天胡萝卜似的的食指重重扣在桌面上。 “重要吗!啊?回答我!” 队长半低着头,沉声道:“我只是想让死去的人瞑目,我不觉得我错了。” “那你就不能想个办法,让死人闭眼,也让活人乐呵?” “啥意思?” 刘青天深吸一口气:“给家属赔偿!” “一家七十五斤棒子面,二十五斤白面,一共凑一百斤!” 队长错愕的看着他:“队上现在没有啊!” “我想办法给你筹!” 刘青天的语气送了一些,随即又指着队长:“丑话说前头,这算你借的,秋收你得还我!” “我们劳动力直线下降,任务还不知道咋完成,你还让我被外债?” “咋的?你委屈啊!” 刘青天又是重重一拍桌子:“老子给你擦屁股!你还有脸委屈?” “什么都不用说了!这事我替你做决定了!” 刘青天一生明辨是非,这是第一次在真相面前让步。 这种事对于每个家庭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如果只是单纯的为了弄清所谓的真相,而让老百姓继续沉浸在痛苦之中,那就不是好官! 队长紧攥着拳头,低声道:“那小柱子的话算什么?” “吴德贵给我肉又算什么?” “算什么?”刘青天眉头一横:“算你糊涂!” “到了现在,你还想着要追责?你再追责,我追你的责!” 说罢,刘青天猛然起身:“我现在命令你,马上落实!理解不上去,就边做边理解!” 对于这块榆木疙瘩,他是又爱又恨。 而他心里也心知肚明,所谓的人祸大概是真的。 吴德贵拿出的肉干,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站在大局上考虑,不能让群众的某个人产生报复心,否则还会出大麻烦。 可吴德贵这种害群之马,必须让他狠狠疼一次! 不过,他实在没耐心跟他继续争辩。 毕竟,每家一百斤的粮食,十几个人,那就是一千多斤粮食。 在这个年代,这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第七十一章 补偿 刘青天说话算话。 连续几天,他始终在外奔走,靠着自己这张老脸,到处写欠条,打包票。 求爷爷告奶奶才算换来一千斤粮食。 粮食运到吴家沟,队长心里百感交集。 队长头上扎着白布,身上披着麻衣,挨家挨户的送粮。 每到一家,他都双膝下跪,重重磕头。 或许刘青天是对的,拿出实实在在的赔偿,安抚住老百姓的心,这才是好官应该干的。 直到天黑之时,最后一家粮食才送完。 队长以为真诚就能打动一切。、 他不知道的是,粮食发下去了,却也埋下了祸根。 队长回到公社,翻开最新的户口簿。 如今队上仅存的劳动力,是一些妇女孩子。 本来就没有劳动力,如今又加上一千斤外债,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 思来想去,队长决定下发种子。 大家都是泥腿子出身,见到种子就觉得亲。 有了种子,大家兴许就有干劲儿了。 陈东虽然没答应去南坡,可在发种子的时候,队长依然多给他发了三分之一。 现在要备荒的是小麦,陈东家责任田也从原有的一亩地变成三亩。 一亩地是660平米左右,三亩地就将近2000平米。 放在以前,这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在今天,陈东很坚定的拒绝了。 完成责任田生产,是每个公民的义务,除此以外,他不会多要半点东西。 队长愁的头发都白了,见陈东还如此坚决,整个人顿时陷入绝望。 …… 天气渐渐转暖。 按理说,分到了种子,这时候就应该开始备荒。 所谓的备荒,就是用犁耙先翻开,等到三月末的时候,再把种子播进去。 这年头最先进的农具就是犁,队上的四头黄牛也被野猪挑死。 一切都只能靠人力。 今年想准时播种,就必须把日子往前赶。 从某种角度上说,野猪闹了一场,相当于让社会文明倒退了! 队长以为人们看到种子会重新燃起希望,却没想到,大家依旧一片死气沉沉。 家里没有壮年男人,没人能拉动犁耙。 与其费那种力气,不如在炕上躺着,好歹落个清闲。 人闲下来了,犁耙也闲下来了。 但,陈东忙碌起来了。 都说农民是靠老天爷吃饭的,这话不假。 他知道明年会青黄不接,所以压根没打算把地种在外面。 这最好的办法,就是搭建的一片属于自己的生态园。 至于位置嘛,就选在自己家的责任田上。 责任田在半山坡。 论土壤,贫瘠到姥姥家了,种啥啥不长。 论光照,那点阳光可以忽略不计。 可以说,这是队上最垃圾的一片土地。 之前陈东忍气吞声,现在就是报复的时候了! 最关键的是,陈东现在有理由,光明正大的进到山里! 想盖生态园,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可谓步履维艰。 这园子里既要保证农作物生长,又要保证不受天气影响,谈何容易? …… 计划初定。 陈东带着一家老小来到河边。 结冰面渐渐融化,河边的沙子挖起来并不吃力。 他需要沙子,很多很多的沙子。 为了提升劳动效率,陈东把任务分摊开。 老娘身子骨弱,负责在家里做饭,保证能吃上热乎饭。 陈东力气大,主要负责挖沙,而周晴则在河边选出一片空地,把沙子均匀的摊开,如果看见里面有碎石,就先筛出来。 大家各司其职,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展。 一天的时间,河滩上的沙子已经堆上小山。 粗略一看,至少有百十斤。 周晴擦擦额头上的汗珠:“这么多了,应该够了吧?” “不够。” 陈东很果断,按照几十年以后的折算标准,这些最多才两袋沙子。 周晴大为不解:“那你要多少啊?” “至少是这些的十倍。” “啊?” 周晴惊呼道:“你开什么玩笑?” “这么多沙子,咱得挖到啥时候?” “现在不挖,咱以后就得挨饿!” …… 连续五天,陈家所有人几乎都在河边。 一筐筐,一担担,挖出的沙子已经成了山。 不过,这些沙子只能算是原始材料,还不能直接使用。 陈东找来簸箕,用木棍把缝隙抠大,看得老太太那叫一个心疼。 这东西家家户户只有一个,秋收筛粮的时候就靠它了。 这要是抠坏了,粮食可咋筛? 可老太太已经见过陈东的本事,知道他这么做肯定有原因,也就没说什么。 挖出来的河沙被一点点的过滤。 整个过程枯燥又乏味,好在有周晴在身边,俩人时不时说几句话,时间过得倒也快。 在农村生活,男人必备两个本事。 一个是颠簸箕,一个是编草席,这两样要是不会,肯定要被人笑死。 来下乡之前,周晴就知道这事,所以早早就学了。 之前没用上的东西,如今能帮上陈东了。 就是这么一筛,愣是筛了三天。 三天以后,河沙被筛成细中粗三个类型。 最细的比白面还细,粗的像海盐一样。 直到现在,周晴也没看明白陈东要干什么。 现在不是在备荒吗? 陈东突然跑到河边挖沙子,还在这筛了好几天,这看起来就很怪啊! 这还没完。 陈东跑到队上借来犁耙。 反正现在没人用,正好成全他了。 陈东把筛好的沙子摊开,用犁耙左右的耕,比之前的老黄牛还卖力气! 实际上,他要的铁犁耙的土和铁锈。 犁耙常年在土里,上面金属元素特别丰富,把这些提取出来,那就是的妥妥的炼金石! 烧制沙子,需要单独起一个窑。 这窑也是用黄泥塑的,只不过是个三角形。 窑内分成两层,中间塑一个正方形的箱子,那是沙子的氧化箱。 至于底层,只是用于单纯的加热。 就这样,陈东的地下室里又出现一座窑。 陈东颇为满意的看着四座窑,烧铁的,烧炭的,烧陶器的,现在又多了一个烧沙子的。 有了这些,外面的世界乱成什么德行,他都能保证家里人一直有饭吃。 趁着这个时候,陈东又上了山。 这一次,他光明正大。 没办法,他家的责任田就在半山腰…… 第七十二章 大工程 小山似的沙子平铺在地面。 队上已经生锈的犁耙被磨的锃亮,阳光一照,反光都有些刺眼。 犁耙还回去的时候,队长是又喜又愁。 喜的是,陈东把犁耙弄的这么亮,看着就锐利不少。 可让他犯愁的是,现在压根没人干活,磨的锃亮又能咋样?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陈东好端端的为啥要磨犁耙? 他哪知道,这是最原始提取铁元素的技术,沙磨法。 没错,就是字面意思。 把生锈的铁器放在沙子里反复摩擦,就能得到一些金属元素。 而后。 陈东用黄泥塑了一个长方形的模具,又用木条把四周围上。 一切准备就绪,陈东把沙子填进熔炼炉。 周晴在一旁都看傻了。 陈东这是要烤沙子? 没错。 陈东就是要烧沙子。 沙子里的二氧化硅是制作玻璃的主要原料。 有了玻璃,陈东就能建阳光房,从而打造一个可控制的生态圈。 甭管外面是旱是涝,都能让自己的农作物正常生长。 不过,二氧化硅的燃点在1700°左右,比铁还要高! 以现在的技术手段,肯定做不到。 唯一的办法就是加入高纯度石灰,能迅速降低二氧化硅的熔点。 只要能降低在1300度左右,陈东就有办法把玻璃做出来! 玻璃窑开始工作,炼铁窑也要动起来。 为了减少玻璃中的气泡产生,从而更好的增加透光性,必须把玻璃液充分搅拌。 而这就需要一根特制的空心管。 铁管长约一米,内外两层,而且要一体成型,否则不耐用。 对于这种东西,只能选择浇铸法。 …… 在高温的作用下,沙子渐渐从固体变成金黄色的液体。 有了石灰岩的参与,二氧化硅的熔点被降低不少。 随着温度持续增加,金黄的液体渐渐变成枣红。 时候到了! 陈东把木头打湿,又绑在搅动棒的尾端,免得把手烫坏。 烧好的玻璃像巨大的麦芽糖,每次搅动都需要用尽浑身力气。 粘稠的玻璃液在搅拌中渐渐成型,空气也最大限度的排出去。 陈东赶紧挑起一点玻璃液,放进提前制作好的模具中。 玻璃液和铁水不同。 这东西更像是半固体,粘性非常大,放进去的瞬间,必须马上压平,否则要不了多久就会凝成一团。 陈东手里唯一能代替压板的工具就是铁锨。 待到温度稍微降低一些,陈东立马用铁锨压上去。 铁锨碰到玻璃液的一瞬间,陈东明显觉得铁锨在变软。 铁的熔点在1300度左右,这玻璃液现在至少有1500度。 必须加快速度,否则铁锨坚持不了太久! 陈东用最快的速度把玻璃液压平,但玻璃几乎没有透光性,模糊的像是图了浆糊。 就目前这个阶段来说,形状平正,没有明显凹凸起伏,这就算是合格。 转头,陈东抄起铁锨,把剩下的干沙扑在上面,形成一个厚厚的沙堆。 每间隔半个小时,就把沙子铲出来一些,直到最后剩下薄薄一层。 这是退火的第一阶段,慢冷。 实际上,这也是保温的一种,目的就是以阶梯的方式保温。 如果没有这道工序,玻璃就会特别脆,随便来个石子都能砸的粉碎。 刚把沙子盖上去,陈东突然觉得手上一轻。 再低头一看,铁锨头已经扭成麻花状,头柄连接处完全断了。 果然,强度不够是硬伤。 没办法,陈东只能徒手当铁锨,一点点把沙子拨开,直到退温后的玻璃彻底露出来。 此时的玻璃,已经从半固体彻底成为固体。 虽然还是模糊不清,但已经能看出是一个玻璃的形状。 始终蒙在鼓里的周晴此刻突然欢呼雀跃,陈东竟然是在用沙子烧玻璃! 而且,居然成功了! 这年头,轻重工业都不发达,大部分人家还在用纸糊窗户,家家户户连个玻璃杯都没有! 之前听说县里要建玻璃厂,可最后也没什么水花。 如今陈东靠着土办法,竟然一次性成功,搞出这么大一块玻璃! 然而,陈东脸上却看不见高兴。 距离真正的成功只差一步,可这也是最难的一步。 现在需要一方很专业的现代窑,保证整块玻璃可以同时加热。 这个过程必须百分百一致,否则会因为受热不均,从导致边角开裂。 现在摆在陈东面前有两个方案。 要么做一把玻璃刀,把玻璃隔开以后再烧。 可玻璃刀的顶端,是人造金刚石,或者是砂轮。 这两个东西太难搞,索性不考虑。 那只有一个办法了! 熏肉炉! 当初,陈东为了把熏肉复刻到极致,特意在熏肉房里修了一个贯穿全屋的炉子。 现在想想,那炉子长短大小正合适! 说干就干! 陈东扛着半成品玻璃就往熏肉房走。 那炉子里的炭火也是常年不灭,玻璃放上去立马有了变化。 一团团胶质物迅速凝结,玻璃变得斑驳。 有戏! 趁着这时候,陈东赶紧把准备好的热水浇上去。 “呲!” 玻璃上呲起一阵白雾,熏肉房登时变成了桑拿房。 反复几次,白雾渐渐变弱。 陈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千万功亏一篑啊! 雾气渐渐散去,一块锃光瓦亮的玻璃在雾气中渐渐浮现。 这玻璃不算完美,星星点点的气泡清晰可见, 一瞬间,陈东激动的想哭。 从沙子到玻璃,太不容易了! 好在结果喜人! 有了第一块玻璃,阳光房就有着落了,这大灾之年就能平稳度过了。 短暂的兴奋后,陈东陷入沉思。 铁锨在玻璃液面前,像纸糊的一样,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钢的熔点大概是1500度,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既然要做,陈东就准备来个大工程。 一个事半功倍的大工程…… 第七十三章 一劳永逸 陈东去山上挖了不少铁矿土。 回来以后先烧成铁水,再通过木炭释放的碳元素,将其炼化成钢。 两天以后,钢水炼制完毕。 陈东仿照瓦匠的砌墙刀,上面安装了木质把手。 如此一来,所有东西都齐全了! 陈东估算过,烧一窑沙子至少需要四个小时。 按照之前的规划,这一个玻璃房至少需要24块玻璃。 这时间可不短啊! 周晴自告奋勇,看窑的事儿交给她。 在她心里,陈东的时间比所有人都宝贵。 他能在同样的时间里,创造出别人几年都无法企及的东西! 就在这时,陈东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一开门,是队长。 队长来了,还带着各种各样的农具。 想睡觉了,有人送枕头! 可随即陈东就感觉到一种强烈的目的性。 之前拿他当工具人,现在还想旧戏重唱啊? 做你奶奶的梦! 不过,陈东还是理智的。 可以不和队长交朋友,但也不能当敌人。 陈东看着农具,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不由的调侃道:“您还把农具亲自送上门啊?” “能者多劳,这些东西理应给你用。” 陈东看着农具,两眼直放光,随即嘴角露出冷笑几声。 他这一笑,队长心里就哆嗦。 队长知道,陈东肯定又想起来之前的事儿了。 之前。 由于队上的农具十分有限,按照之前的规矩,每家每户都排好时间,只能在固定的时候使用。 之前,陈家使用的时间,一直都被排在凌晨2-4点。 那是人最困的时候。 老娘和陈东每次都在凌晨的时候爬起来,说好的两个小时,可到了三点半就有人接班。 本来土地就贫瘠,再加上没有合适的工具,肯定年年欠产啊! 如今队长主动把农具送上门,很难不让陈东唏嘘。 队长自己心知肚明,但嘴上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希望陈东能把农具收下。 他眼巴巴的看着陈东,盼着他能点点头。 只要他能收下,一切就都有希望。 陈东摩挲着队长带来的农具,感叹道:“你这么大的队长主动给我送农具,我肯定得要。” “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你说。” “第一,送到我这,我就一直用,我没用完,别人不许来拿。” 队长微微一怔,本来不想答应,可现在又没人种地。 想到这,他点点头,又问道:“另一个呢?” “我不保证任何收成,结果什么样,你不能找后账。” “哎?这个不行啊!” 队长赶紧摆手:“家家户户都有责任田,你得完成任务啊!” “别人家完不成,你咋不管?就盯着我?” 陈东低声道:“之前坏事都是我家抗,现在还是我家?” “你就算捏软柿子,是不是也得换一个啊?” 队长登时面色通红。 他心里有一万个憋屈,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没办法,陈东捏着他软肋呢。 现在只能像供祖宗似的供着! 队长沉重的点点头,这两个条件全都答应了。 临走的时候,陈东又面无表情的喊住他。 “吴家沟就两个站着撒尿的,一个是我,一个是你,希望你对得起裤裆里的玩意儿。” “我能堂堂做个人,也能比牲口还牲口!” 陈东露出个笑意:“如果你说话不算话,就别怪我翻脸了。” 陈东的威胁干脆而直接,犹如一声惊雷在队长耳边炸开。 此时他才真的反应过来,陈东确实变了! 他就像头狼一样,凶狠中带着稳重,不是那些嫩芽子能比的! …… 队长走了,陈东开始清点农具。 从翻地的犁耙,到播种用的耧子,就连队上唯一的王八拱子都送来了! 这些都是陈东眼下急需的。 如果自己打造,肯定要费上一番大力气。 现在正好! 特别是这王八拱子,这已经不是雪中送炭了,是雪天送来个大火炉! 所谓王八拱子,其实就是个木质独轮车。 上面所有的零件都是木头做的,只要控制的好,什么路都能走。 唯一的缺点是,这玩意太脆弱,搞不好就散架。 算了,不管了! …… 周晴在家看着窑,陈东带着犁上了山。 到了责任田,陈东迅速做出规划。 只是在自家责任田做出规划,不占任何人便宜,否则必然被人扣上侵吞公集体利益的帽子! 毕竟,这群人现在巴不得自己死无全尸! 然而,新的问题又一次出现。 耕地在半山坡上,从远处看,接近45°角。 抛出去贫瘠不说,单说这个地形,种啥能长出来? 如今,陈东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土地垫平。 这事听着不难,看着也不难。 可实际上,这一道题解了五十年。 在往后的日子,有数不清的农学家参与其中,几十年的心血终于得出答案。 直到千禧年左右,这个技术性难题才被攻克。 恰巧,陈东学的就是农学。 算算时间,距离真正播种还有两个月。 时间有点紧,但只有速度快点,兴许还是可以的。 理论上,只要让山头成为梯形,第一步就算是成功了。 嗯…… 陈东脑子里想到一个极其大胆的办法。 放炮开山! 炸山这种事,放在任何年代,都是吃牢饭的事儿! 可如果不炸山,根本没办法建造阳光房。 这事完全就是两头堵。 也就是说,陈东必须想到一个光明正大炸山的理由。 半晌儿,陈东脑子里已经有了主意。 这办法绝对可行,眼下急需的是炸药…… 这个想法一出现,陈东浑身一紧。 荒野求生这么多年,就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儿。 炸药主要成分是硝酸钾,还有木炭和硫磺。 这三样成分,只有硝酸钾是最难搞的! 想提取硝酸钾,必须有阳离子交换这一步,这需要相当专业的实验室和设备。 包括后期的氧化分离等等,这绝不是靠着经验就能实现。 可没有这东西,就只能靠着人力挖。 显然,没有这么多时间! 陈东想了好久,突然浑身一激灵! 他知道哪里有这东西了! 脑子里有了想法,陈东疯一样的往山下跑,一路直奔公社。 他要见队长! 见到队长的时候,陈东没有任何绕弯子,直接说自己需要化肥。 越多越好! 队长登时浑身一震,以为陈东开了窍。 “东子!你要种地,是不?”队长不可思议的问道。 “是,但是我要化肥。” 刚才,队长被陈东拿捏一道,如今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要化肥,我能给你。” 顿了顿,队长瞥向陈东:“东西给你了,这结果你得给我吧?” “队上的粮食,今年可是个大难题啊!” …… 第七十四章 这一炮 石破天惊! 队长是个老狐狸。 他知道陈东突然登门要东西,肯定是要种地了。 现在不趁机捏住他小辫子,以后肯定没机会了。 “你知道化肥有多金贵么?” 队长笑吟吟地盯着陈东:“整个队上只给了十斤救急肥,你觉得给你多少合适?” 救急肥,顾名思义,就是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用的,平时都是用大粪。 陈东不傻,一眼就看出了队长的意图。 他这是趁着机会卖高价! 没办法,那就大家各取所需。 陈东答应如期完成责任田,但这根本满足不了队长的胃口。 队长坚定地摇摇头,也提出两个条件。 第一,责任田他要如期完成。 另外,一斤化肥,换二百斤粮,甭管是高粱玉米,哪怕是土豆都行! 只要陈东愿意,十斤救急肥马上批给他! “队长,你说胡话呢?” “现在亩产最多200斤,你这是让我多种一亩地啊?” 队长一脸吃准的表情,慢悠悠道:“没办法,咱就这行情,要不你去别的队上问问?看谁能给你!” “行,那就一斤。” “一斤?” “你太小家子气了吧?” 队长惊呼一声,立马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斤太少!” 陈东扑哧一声就乐了:“咋?刚才抬高价,现在改强买强卖了?” 队长的算盘很响。 陈东要是把十斤肥都拿走了,那就意味着陈东能接管十亩闲置土地。 当然,他一个人肯定打理不了,到时候可以让别人来帮忙。 如此一来,全村的人就能动起来,今年的劳动任务就有着落了。 可陈东只要一斤…… 算了! 多一点是一点! 队长默默叹了口气,又失算了! 有了队长首肯,手续批的很快。 等了半个小时,陈东就拿到一斤化肥。 陈东只是嘴上叫苦,只要他能将地貌改变,二百斤粮食算得了什么? …… 从公社出来,陈东又直奔卫生队。 上次来,陈东满身是血,给老大夫着实吓得不轻。 这次见到他,又是如临大敌,生怕这小子又搞出什么怪病。 哪知陈东只是慢悠悠地开口,要两瓶速效救心丸。 老大夫一愣:“你这么小的岁数,要这药做啥?” “前几天让野猪吓了,心脏不舒服。” “给你,先写单子。” 药品也是按需分配,每家每户都可以领药,只是需要写领取证明。 拿了药,陈东就回了家。 好日子这不就来了么! …… 速效救心丸里有一种物质,叫硝化甘油。 如果把它放在炸药里,那就换了一个名字,叫诱爆剂。 这东西不怕重力挤压,但十分怕明火,几乎是沾火就照。 炸药的威力,是由硝酸钾决定的,但能不能炸,就是由硝酸甘油决定的。 主要材料有三个,最难搞的两样已经凑齐了。 剩下的就是木炭了。 这东西最好弄,陈东家里放着好几筐! …… 回到家,陈东迅速钻到地下室。 有了这些基础材料还不够,需要把它们整合到一起。 他需要一个坚硬的外壳。 爆破性武器的杀伤力,有一部分是来自外壳与内填装置。 以手榴弹为例,里面填充无数弹珠,爆破的瞬间,碎片比刀还锋利。 之前炼钢炼铁时,有不少边角废料,全被陈东存在地下室。 如今,这就是好东西! 炼铁的时候,陈东用黄泥塑了一个步兵地雷的外壳。 这东西外形平平无奇,扁平得像一张大饼。 可就是这种其貌不扬的外形,才让爆炸冲击波变成圆形,不至于破坏山体结构。 练好的铁水灌进模型里,等冷却之后再敲掉泥塑的外壳。 一个银黑色的铁疙瘩,就这么出现在陈东手里。 为了更好地爆破,陈东又取下了一些麻绳,顺着密道进了山。 …… 这东西绝对不能在家里搞,一个不小心,直接去见太奶了。 到了山头,陈东选了一个背风口。 陈东把准备好的坩埚拿出来,先挑出化肥中的黑色颗粒。 这东西就是硝酸钾。 因为是黑色,所以它还有一个名字,叫黑火药。 与之相辅相成的是木炭。 木炭的作用是延迟爆炸,比例必须是1:2。 好多炸药出事,问题就出在这。 随即,陈东又在几百米以外的地方垒砌石灶。 速效救心丸必须加火融化,才能让甘油析出。 所有的东西都凑齐了,陈东把三样东西悉数掺进制作好的铁壳里。 引线是用麻绳和火绒做的。 陈东把麻绳拆开,再里面加上不少火绒。 保险起见,这一根引线足足有了十米。 没办法,没有电子起爆,只能靠人了! 陈东深吸一口气,趴在山坡的坑里,从兜里拿出洋火,轻轻点燃引信。 有了火绒的存在,引信很容易被点燃。 由于引信中没有火药,所以燃烧速度很慢。 陈东就这么一点点看着火光向炸药蠕动。 眼看只有一米左右了,陈东立马低头把头埋起来。 “咚!” 只听一声闷响,陈东只觉得两耳失聪,耳朵里嗡嗡作响。 再抬头一看,漫天都是黑土和白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砸的陈东根本睁不开眼。 好一会儿过去,陈东的实现终于清晰。 之前的斜坡已经被拦腰炸碎,转而变成了一块平地。 陈东的炸药量控制得比较精准,也没让山体结构改变。 这既满足了建造条件,又满足了土壤需求,一举两得! 他在这兴奋不已。 山下可乱成了一锅粥。 陈东这一炮炸的地动山摇,谁都不知道咋回事,还以为要地震了呢! …… 第七十五章 转变 山顶一声巨响,把所有人都炸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但凡是能动弹的,全都跑到空地上,免得成了枉死鬼! 队长是战场上下来的,炸响的一瞬间,浑身一激灵! 他娘的! 有人做土炮! 一个个真是不嫌事儿大,敢弄这玩意? 队长立马带人赶了过来,挨家挨户地找,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 人口数量剧减,排查起来相当容易。 没用多久就发现,队上只有陈东不在。 也是在这时候,陈东慢悠悠地从山上走了下来。 …… 一看见陈东,队长立马厉声质问,山上的动静是不是他弄的! 所有人都是一脸幸灾乐祸。 之前野猪进村,家家户户都死人,只有陈家安然无恙。 那时候陈东嚣张得不行! 现在好了,被抓了个现行,解释不开的! 陈东倒是无所谓,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自己不但进山了,还在山里爆破了。 队长登时怒火中烧。 这么多人在这看着,不但公然违背规定,还丝毫没有悔意。 这不是赤裸裸地打自己脸吗? “陈东!你最好说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干!” “听你这意思,是我错了?”陈东反问道。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哄堂大笑。 都知道最近队长火上房,还敢当众拱火? 这不是找死吗? “不是你错了,是我错了?”队长瞪眼问道。 “马上就要春耕了,我备荒也是错的?” 陈东慢悠悠道:“我家责任田在半山坡,山上还藏着猎夹子,我不清理出来,怎么种地。” “我还欠了200斤饥荒,我不这么干,怎么还啊?” 说罢,陈东瞥了队长一眼。 这是他和队长之间的秘密协议,别人听不懂,可队长听得明白。 是提示,也是警告。 沉默片刻,队长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一出现,他明显感觉自己背后冒冷汗,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忖量许久,队长强逼着自己开口:“不是我批评你!你要注意安全,更要注意其他人的感受!” “队上男女老少都让你吓到了!” …… 队长不咸不淡地批了几句,便再也没了下文。 眼看着队长要走,王二又蹦出来了。 “我说,就这么完事了?” 队长扭头虎着脸:“那你想咋?” “他违背政策啊!你说几句就算拉到了?” “你俩就算穿一条裤子,也不能这么明显吧?” 队长彻底转过身,两步走到王二面前,低声道:“谁都有资格问我,唯独你没有!” “你一个懒汉,有什么资格管谁种地呢?” “我……” 王二登时面红耳赤:“我是懒汉咋啦?那我也是队上的一份子!遇上不公平的事儿,我也能管管!” “轮得着你管?” 队长扫视着众人,低声道:“你们还别不服气。陈家分到的是最差的土地,可他已经开始准备农耕了。” “你们呢?一个个仰天晒屌,干啥正事了?” “我看你们谁有怨气!直接跟我说!” 说罢,队长扭头就走。 …… 所有人都觉得队长变了。 他确实变了。 前几天,刘青天着实给他上了一课。 之前,他始终坚持的底线和原则,实在过于死板。 真正的底线只有一个,那就是让队员吃饱穿暖,其他都应该放在一边! 就像陈东开山放炮一样。 放在以前,肯定先是一顿思想教育,再扣上帽子送到公审大会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 队长知道其他人对陈家的敌意。 如果把这种敌意利用好,那就是劳动生产的最大催化剂。 毕竟,他们不希望陈东过得好。 他要在所有人心里都刻下一个无声的口号——消灭陈东,共同富裕。 只有这样,才能激励队上的人,今年的劳动任务才有指望! 是阴谋,也是阳谋。 刚才这个想法的出现,惊了他一身冷汗,至今还未消散。 …… 队长的目的确实达到了。 本来大家确实没心思耕地,可陈东已经先动起来了,这就难免叫人心痒痒。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每天都顶着寒风跑到田间地头上看。 北方的春风不像剪刀,像生锈的大砍刀。 虽然阳光是暖的,但每一阵风都带着彻骨寒意,松松垮垮的袄子根本挡不住尖锐的风。 可即便是这样,还是有人坐不住了。 起初只是零星的一两个,后来便成群结队。 田间地头上都是揣着人,一个个把手揣进袄子里,眼睛里尽是迷茫。 庄稼人对黑土地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要说心里不痒痒,那是糊弄鬼。 大家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 如果还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今年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在对付陈东这件事上,大家始终保持一致。 一群人大步流星地冲到公社,问什么时候开始统一劳动。 队长登时心头一喜。 自己做了这么多工作,总算是没白费。 不过,队长还是想给他们长个记性。 “你当生产队是自己家啊?想干就干,说撂挑子转身就走。” 队长跷着二郎腿,手指着每个人:“一个个的都给我拿个态度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这么多人加起来,认的字不超过十个,哪知什么叫态度? 半晌儿,不知道谁先嘟囔一句。 “陈东都能种地,我们凭啥不能?” “是啊!总不能今年还看他吃肉吧!” …… 众人七嘴八舌,队长瞬间错愕。 这个阴谋真的有用。 那自己之前坚持的原则,到底算什么? 一时间,队长不知自己该是喜还是悲…… 半晌儿,队长轻轻叹了口气:“我们的劳动任务已经耽误了。” “正常来说,应该是上个星期开始。”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队长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昂扬一些。 “只要同志们**协力!浪费的时间也能补回来!” “大家都是人,凭什么有的人能吃肉,咱就得啃草根树皮呢?” …… 在队长昂扬的发言,有点火上浇油的味道。 把这群人的斗志激发了起来,也把对陈东的怨愤激发到了极致。 队长嘴上斗志激昂,心里却想起了陈东帮他解围的样子。 一面是陈东对他的好,一面是作为队长,不得不为。 从前坚持的原则被他亲手粉碎。 一时间,强烈的迷茫涌上队长的心头。 到底是什么是对的? 或者说,刘青天能坐到这个位置,是不是因为这种处事方式? 他不敢再想了…… …… 错愕间,王二突然喊了一嗓子。 “我们干活倒是没问题,你得给我们家伙事啊!” “是啊,先把农具给我们啊!” 众人一声接着一声的催促,队长脑子瞬间一懵。 所有农具都在陈东手里。 而且,自己还答应过他,秋收之前不会往回要…… 第七十六章 你站着撒尿? 队长的心病解决了。 大家终于愿意开始种地了。 可新的麻烦随之而来。 农具都在陈东手里,这怎么往回要啊。 忖量片刻,队长来了一招缓兵之计,让大家先回去。 村民追问时间,队长又犯了难。 这事不能拖太久,否则村民刚燃起的热情又要熄灭。 那就明天吧! 可这就意味着,自己在今天事搞定,否则明天拿不出交代,定然有损公信力。 历朝历代中,一旦职能部门公信力出了问题,老百姓一定乱套。 特别是,自己面对的是一群性格顽劣的村民。 终于把村民打发走了,但队长不敢有丝毫懈怠,穿好衣服就往陈东家去。 …… 陈东有了趁手的工具,干活的效率明显提升。 自从把山头平了以后,整个地面变得平整不少。 周晴一直在家里看着玻璃窑,一窑要烧四个小时。 陈东早上八点出门,中午十二点回去吃饭,正好赶上出窑。 时间严丝合缝,做起来那叫一个畅快。 陈东有自己的计划。 过几天,天气更暖一些的时候,就用犁耙将地面的碎石子清理干净。 他要做一批“母土”,以此把土壤培育的更肥沃。 母土培育,在几十年以后也是技术难题。 现在的亩产量低,完全是因为掌握的科学技术不够。 巧的是,陈东就是农学院的高材生。 而母土培育的专家,正是他的博士生导师。 那些学术报告都刻在他脑子里,这些都不是事儿。 …… 中午,陈东从山上下来,回家先把玻璃出窑。 刚把饽饽拿起来,还不等往嘴里塞,队长就进来了。 陈东赶紧起身,让队长也坐下吃点。 队长一脸抱歉,没想到赶到饭口了。 陈东倒是无所谓,不就是一副碗筷,没啥不好意思的。 可队长心里打鼓啊,他这次来,是往回要东西的! 队长坐了下来,但是没动筷子,支支吾吾地和陈东客气。 陈东一眼就看出来有问题,索性放下饽饽,又抹抹嘴角。 “都不是外人,有话直说呗。” 队长清清嗓子,小声道:“东子,你看这个农具……” 陈东登时眉头一皱:“农具怎么了?” “能不能先还给我?”队长声音又小了一些。 陈东愣了几秒钟,又笑出了声:“能啊,为啥不能啊?” “啊?” 队长脑子没转过来,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地答应了。 还以为要费上一番口舌,准备了一大堆说辞。 现在看看,完全用不上了! “不过……”陈东拉个长音:“我有个条件。” “你说!我肯定答应!”队长颇为豪气地下了保证。 陈东朝着门外呶呶嘴:“你现在回公社,用大喇叭承认你不是男人。” 队长的笑意登时僵硬在脸上,久久没回神。 陈东喝了半碗热水,不紧不慢地把碗放下,又抬头看着队长。 “你保家卫国,我敬佩你,我一直把你当个老爷们儿。” “可你看看这事,像男人干的?” “不说一口吐沫一个钉,好歹你不能拉屎往回抽吧?” 他这几句话一扔出来,队长立马没了动静,心里又一次纠结成麻花。 这几天,他一直备受煎熬。 大丈夫不该耍阴谋规矩,可他在这个位置上,不用点手段,没人能听他吆喝。 现在陈东这几句话,又让他陷入反思。 见队长始终不出声,陈东又慢悠悠道:“昨天你能主动把农具送上门,不就是因为没人种地么?” “你最难的时候,我是唯一响应你的,没错吧?”陈东挑眉问道。 队长无声地点点头,随即又叹了口气。 “现在有人种地了,你就一脚把我蹬了?” 陈东冷眼看着他:“算计人也不能这么算计吧?” 说罢,陈东在队长肩膀上轻拍几下:“以后蹲着撒尿吧。” “东子!” 队长终于忍无可忍,红着一张脸,咬牙道:“没必要说得这么难听吧?” “难听?那是因为你做事难看!” “你拿我当猴耍,我说几句话你就嫌难听了?” 说话间,陈东已经闪开一条路:“东西就在门口,你随时可以拿。” “我说过,如果你反悔,我一定会翻脸。”陈东冷脸补了一句。 众所周知,陈东是个疯子。 疯子不可怕,关键是他有真本事! 忖量片刻,队长立马站起来,转身就往门外走。 队长走了,农具还在原位。 …… 队长确实不敢拿。 之前陈东用枪指人的时候,每次都是顶火上膛。 这家伙真的不能惹! 可农具拿不回去,村民肯定不同意,搞不好还会闹点什么事。 就这么忧心忡忡地过了一晚,本想着第二天再去找陈东商量。 谁知村民看见陈东忙前忙后,一个个急得火上房似的。 一反常态的是,王二这个出了门的懒汉,竟成了最着急的。 他知道,只要别人种地了,自己就能混口饭吃。 一早上就把队长堵在门口。 队长瞬间蒙了,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早。 眼下,肯定是糊弄不过去了。 队长支支吾吾好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就在这时,王二突然喊了一嗓子:“不对啊!我早上起来的时候,咋看见陈家门口摆着犁耙?” 队长瞬间觉得心吊起来。 这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 话说到这份上,队长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 王二嘴角露出一抹狞笑:“队长啊,你啥时候改姓陈了?” “你这什么话?” 王二顺势往前逼近两步:“那陈东是你祖宗,还是你爷爷?你这么孝顺他?” “啪!” 队长一个嘴巴子甩上去,抽得王二眼冒金星。 本来他就一肚子火,现在居然被一个懒汉指指点点。 没有王法了! 即便王二有点怕队长,可当众挨了一嘴巴子,这多丢人啊! 不把面子找回来,以后还怎么当领头羊了? “你打我能咋的?” 王二梗着脖子:“你现在给句痛快话,你是不敢去要,还是不能要?” “我有啥不敢的?” “那你带我们去!” 队长顿时陷入沉默,心里迅速盘算。 有王二这个泼皮打头阵,也未必是坏事。 没准还能要回来点什么! …… 第七十七章 明抢呗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奔向陈家。 到了陈家门口,正好赶上陈东在门口侍弄农具。 一见这么多人浩浩荡荡过来,陈东立马明白了。 索性,他站直身子,等着一群人围过来。 跑在最前面的是王二,一看陈东这架势,立马放慢脚步。 “陈东!你、你别想着拿枪啊!” “你拿枪也解决不了问题。” 说完,他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队长,希望能得到一点保护。 陈东满脸都是不屑:“瞅你那个怂样!收拾你还用枪啊?” 转头,他又看向队长:“道理讲不过我,带人明抢了?” 队长面红耳赤,但还是强装镇定:“这是队上的财产,你,确实得还给我,这是规定!” 陈东瞬间哈哈大笑:“我以为你用拳头抢,没想到用软刀子。” “行,你要是讲规定,那我无话可说。” 陈东索性闪开一条路:“东西在这,你拿走吧。” 队长嘴抿沉一字型,内心极度挣扎。 他知道,自己必须把东西拿走了,否则真的没办法交代! 队长凑在他耳边低声道:“东子,这次算叔对不起你!” “算?” “就是叔对不起你!”队长无奈地叹了口气。 陈东笑着摇摇头:“拿走吧,你记得我那句话就好。” 此话一出,队长汗毛倒竖。 天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儿! 这次,陈东没拦着,真就让他们把东西拿走了。 一切都在他计划之中! 就在这时,王二突然喊了一声:“不对劲啊!” “这王八拱子咋坏了?” 陈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车板上有一块巴掌大的凹痕。 那凹痕明显带着风化纹,一看就是老伤。 况且,这东西已经用了好多年,谁说得清是哪来的伤? 显然,这是王二铁了心要恶心人。 王二一脸坏笑地看着陈东:“你这是损害集体利益啊,得有个说法吧?” “你想要啥说法?” “损坏当然要赔偿了!”王二又看向队长:“照规定,应该是这样吧?” 队长默默点点头,不敢多说话了,生怕又踩进坑里。 他的默许给了王二嚣张的资本。 “陈东!队长都发话了,赶紧赔一个吧!” 王二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恶心陈东的地方,哪能轻易放弃? 他笃定陈东一定做不出来! 旁的不说,单说一个轮子,他就没办法搞定! 一想到这,王二突然觉得浑身上下都舒服。 大仇得报啊! 此时,陈东也意识到。 这个罪名是有备而来,如果不妥善处理,很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既然是不必要的,那就把伤害降到最低。 陈东打量一下王八拱子:“行啊,但是得说好了,新地做好了,你得把这个给我。” 转头,他冲着队长呶呶嘴:“行不行,给句话。” 队长又是无声地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王二乐的直拍巴掌:“明天要是做不出来,你就是耽误队上生产!这罪名你可担不起!” 陈东冷笑几声,指着王二鼻尖:“明天你亲自来取,你不来,你就是我儿子。” “行!做不出来你是我儿子!” …… 队长带着人拿上农具,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陈东转头进了屋,立马被周晴拽住。 刚才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这明显是欺负人啊,陈东咋能答应呢? 在陈东眼里,王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他不是想要么? 给他就是了! 就看王二有没有本事拿走了! 可周晴还是有些担心。 能造独轮车的,都是几十年的老师傅,手艺相当精湛。 就算陈东有本事,也不可能在一天内搞定啊! 确实。 周晴说的是实话。 独轮车的精密之处在于的车轴,前后左右都要连接好,否则要不了多久就会塌。 可是,陈东只是答应做一个,又没说做结实耐用的。 不过,陈东还是很良心的。 独轮车的板材选了柞木,这木头相当硬,肯定结实。 为了让独轮车更耐用,陈东用榫卯把两块木板连在一起,但是中间留下拇指粗的缝隙。 这个缝隙是为了装沙子。 装带水的沙子! 沙子吸水性特别强,一斤沙子至少能吸三斤水。 这十几斤沙子灌进去,再加三倍的水,重量立马增加几十斤。 再加上柞木本身的重量,这独轮车本身的重量就已经超过百斤。 为了让独轮车更加轻便,陈东特意把车轴做的很细,免得推起来太吃力。 这种偷工减料的东西很好做,不到一下午就能完工。 只等着王二明天来取吧! 转天。 王二自告奋勇,代表队里找陈东要王八拱子。 不光他来了,他还带着一群人。 从最开始,他就是想让陈东狠狠摔一跤,当然会把阵仗搞大! 敲开陈家的大门,王二一脸得意。 “王八拱子呢?做好了赶紧拿出来啊,队上等着用呢!” 陈东抬手给他推出门外,指着墙角:“你瞎啊,看不着?” 王二一愣,看看独轮车,又看看陈东。 他真做出来了? 陈东抱着膀,催促道:“拿了赶紧走,别耽误我时间。” 王二脑子还没想明白,腿已经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丝毫没意识到这是个巨大的陷阱。 在他简单的脑仁里,这就是辆单纯的独轮车。 旧的独轮车被陈东留下,新的则被王二推走。 所有人都觉得陈东脑子有病,哪有人以新换旧? 可王二把手搭在独轮车上的一瞬间,立马觉得不对劲。 沉! 出奇的沉! 所有人都在等着王二把车推出来,哪知他就像便秘似的,满脸憋的通红,独轮车却一动不动。 王二又喊了一个帮手,俩人一起使劲,才把独轮车推出来。 虽说只有百十斤,可扛一百斤和推一百斤,用的力气绝对不一样。 终于,他们把独轮车推走。 这年头路况极差,三步一小坑,五步一大坑。 那独轮车自重大,传动轴又细,还没走几步就听咔嚓一声。 独轮车彻底散架了! 一瞬间,王二脑袋上的汗都出来了。 坏了! 自己这不是损害集体公物了…… 第七十八章 给你 独轮车碎了。 王二的心也碎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给陈东扣的罪名,会毫无征兆地丢在自己头上。 一时间,王二面如死灰,赶紧找身后的人求助。 然而,跟他一起来的村民只是幸灾乐祸地看着他,没人愿意伸手帮忙。 在他们眼里,王二本来就是个免费的猴儿,不就是用来找乐子的吗? 就在这时,人群中冒出一个声音。 “耽误了生产任务,你可背不起这个罪名啊!” 王二登时心头一凛,这话是自己昨天说的! 队长还等着他把独轮车推回来,把各家的种子分下去。 可这左等右等也不来,急得队长亲自出门去找。 结果看到的,是一堆散架的木头。 队长顿时火冒三丈,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 这王八拱子是队上仅有的运输工具,个头不大,作用不小。 平时运种子,装大粪,全靠这东西! 放在之前,没有这独轮车,大不了就靠人扛。 可今年不一样,壮年劳动力非死即伤,一个个趴在窝棚里养伤。 现在只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根本干不了这些! 队长勃然大怒,摆在王二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王二把车修好,要么就把队上挑粪的活儿干了! 王二顿时脑子发蒙。 这个季节还好,可到了三伏天,外面三十多度,粪桶呛得人都睁不开眼。 可王二哪有陈东的手艺? 之前,队上有个老木匠,他死了以后,再也没人做过手推车。 这大粪铁定要挑了! 当即,队长发出通知。 今年的大粪,王二一个人包了! 实际上,队长心里知道,这么多王二有点不公平,这事罪不至死。 可牺牲一个王二,能给大部分人谋取利益,这事就值得干,王二的牺牲也是值得了! 队长突然发现,自己很享受这种计谋带来的甜头。 相比于之前,自己硬着性子,挨家挨户地做工作,讲思想,那办法确实有点笨! …… 王二走了,陈东彻底笑了。 这傻子是用个金山换了个破烂。 按常理来说,新的肯定比旧的好,可在独轮车上来说,这恰恰相反。 这独轮车用得久了,各个连接处已经磨合得很光滑,推起来相当轻松。 即便有一些易损件,做个简单的更换就好了。 反而是刚做出来的独轮车,连接处卡得很紧,每推一下都要费好大力气。 有了独轮车,陈东的运输就变得轻松很多。 而那些被拿走的农具,对陈东也没什么实质性影响,最多是花费点时间,自己打造一套! 陈东不光要做,还要做最牛的! 短暂地思索片刻,陈东决定做一辆鹿车。 所谓鹿车,并不是鹿拉的车,因其外形像鹿,所以才叫鹿车。 这是来自一种汉代的发明,说起来算是独轮车的祖宗,其巧妙之处就在于,犁地的同时,能挖出地垄沟。 相当于出一份力,得两份收获。 只不过,陈东要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个改造,更好地适应山地地形。 转头。 陈东在地下室里画出图纸。 为了轻量化,鹿车的主体结构用木头。 不过,轮子和犁属于易损件,必须用金属的。 有了规划,这事就好办了。 陈东让周晴去山脚拾一些蓖麻。 这个季节的蓖麻早就死了,身上也没毒性,正是采拾的好时候。 转头,他先用黄泥塑出八个轮子的模具。 其中四个是规则的圆形,轮子宽而厚,另外四个则是锯齿形,形状大而尖。 有了之前的经验,陈东烧铁器愈发熟练,速度也提升不少。 八个轮子很快烧了出来,在不断地锻打和淬火中,锃亮的轮子渐渐成型。 只不过,这轮子不像是汽车轮胎,而是酷似铜钱,中间有一个手腕粗的空洞。 有了核心零部件,就可以制作鹿车的基础框架。 所谓的框架,便是车身。 车身并不复杂,先用斧子劈出一对两米长的木方。 陈东参照传统鹿车,做成了前宽后窄的喇叭状。 两根方木则用三根的短木相连,每根短木上,都有四个拇指宽的凹槽。 这一步,陈东做得格外谨慎,每个凹槽必须一致! 这凹槽看着不大,却是整个鹿车的转向系统。 如果这个位置做不好,鹿车会变得格外笨重,而山地又会把这个缺点无限放大。 陈东单手拿着斧子头,大拇指抵住斧刃往上一寸的位置。 这是老木匠才会的测量法,不需要工具,全凭这根手指和经验。 笨拙的斧子在陈东手里变得格外灵活,每一斧子落下,都没能保证严丝合缝,觉悟偏差。 十二个凹槽开完,周晴的蓖麻也拾回来了。 蓖麻的茎皮几乎全部是粗纤维,用来做麻绳正合适。 周晴负责把茎皮剥成条状,陈东则把之前猎熊得到的熊筋找出来。 熊筋的韧性是所有动物里最强的。 之前陈东一直没想好用在哪,如今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陈东把熊筋拉平,左右两段各挂在墙上的凸起处。 此时,蓖麻也处理得差不多了。 陈东把熊筋当主绳,蓖麻条缠在上面增加强度和防护。 这绳子有严格的尺寸标准,比横木长三寸为宜。 当绳子完成的时候,就意味着所有零部件已经制作完成。 陈东让周晴扶着横木,先竖着把三根木头才穿起来,随即以蛇形向外延伸。 绳子完美地卡在每一处凹槽里,而蛇形布局又提供了很大的延展力。 陈东简单试了试,前行有力,转弯灵活,可谓是相当完美! 下面要处理的,则是组装鹿车的驱动部分,也就是那八个轮子。 随即,陈东又把做好的轮子套进去。 轮子的空洞大小合适,套进去既不会松垮,也不会太紧。 八个轮子各有用处。 四个圆形轮子在前,能在开路的同时压碎结块的泥巴,保证土壤松软,从而增加透气性。 而四个齿轮状的轮子则在后面,前面压不碎的石子,会被齿轮翻出来。 反复碾上三五遍,土地保证干干净净,不需要二次翻地。 做完这些,陈东捶捶略微发酸的腰。 歇了一会儿,陈东再用斧子雕出榫卯凹槽,像拼积木似的,把横纵两种木头连接在一起。 陈东颇为满意地看着鹿车,这就算成了! 照比犁耙,鹿车更省力不说,效率至少翻两倍! …… 第七十九章 矛盾激化 队上。 东南西北所有耕地都开始了劳作。 本应该热气腾腾的地头,却显得一片萧条。 今年和往年不一样。 青壮劳动力全线崩塌不说,队上的所有牲口都被野猪祸害了。 往年队上还有几头牛,既能驮货,又能耕地。 现在倒好,一切全靠人力。 而现在地面还冻得结实,一锄头轮下去,只能挖出巴掌大的坑,而备荒至少需要挖下去两尺深。 如果有老牛这种大牲口,后面拴上犁耙,这事就好干很多。 可惜,那只是如果。 就这样,一群老弱妇孺面对着坚硬的土地束手无策。 更惨的是王二。 队上没了运输工具,王二就是最大的牲口。 搬搬抗抗的重活全都落在他身上,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应当。 没办法,谁让他把王八拱子弄坏了? 当完骡子,王二还要当老牛,自己的责任田完不成,到头来又要挨批! 还不到一天的时间,王二已经累个半死,躺在地头直捯气。 一想到这种日子至少要持续一年,王二顿时心生绝望…… 到了晚上,队长检验成果。 前后左右看了一圈,队长都傻了。 一天下来,家家户户几乎没进展,动作最麻利地,也只翻了不到一米。 天色黑了。 队长的脸也黑了。 趁着所有人没走,队长直接原地开会,站在地头上扯开嗓子。 “这生产进度慢得可怕!照这么下去,入冬你们也完不成备荒!” …… 他一肚子火,村民也一肚子火,王二更是一肚子邪火没地方发。 “队长啊!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看看手里的家伙事,咋干?” “对啊!你让我们拿牙啃啊!” 队长面色一顿,但还是拿出队长的做派:“有困难就不做了吗?”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是你思想滑坡了吧?”王二问道。 “你啥意思!” “还能啥意思?你该给我们想办法!要不还要你这队长干啥?” 连续几次,都是王二蹦起来踩他脸。 这一瞬间,队长恨不得给他俩嘴巴子! 他哪知道,他这是摸到了王二的爽点。 队长越气,王二的成就感就越高! 气归气,问题还是要解决的,否则容易落人口实。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搞来一些牲口。 现养肯定来不及了,只能去借。 短暂的沉默,队长忽然开口:“是不是给你们找来牲口,你们就会好好种地?” “那是肯定的啊!” “行!等我!最晚后天!” …… 队长能说得出来,确实是心里有把握。 隔壁的富强生产队队长,是他老战友,感情不是一般的好。 富强大队位置好,气候环境也比吴家沟强,这几年发展得很好,牲畜也不少。 看在老交情上,应该会给几分薄面吧? 转天。 天蒙蒙亮的时候,队长就出发了。 两个生产队距离不远,走路两个小时也就到了。 富强大队的队长姓刘,瞎了一只眼,绰号刘瞎子。 一见到队长,立马冲了上来。 他俩虽然离得不远,但见面次数毕竟有限,见面自然十分亲切。 刘瞎子一直嘘寒问暖,但队长满脑子都是牲口。 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就看见了牛马这种大牲口,看得他那叫一个眼馋。 终于,他实在忍不住了,说出了想借牲口的事儿。 不用太多,哪怕一两头也行。 刘瞎子浑身一震,没想到久违之后的见面,竟是因为一头牲口。 半晌儿,刘瞎子搓搓脸:“这牲口都是集体财产,我没法做主啊。” “你也是当队长的,这个你应该知道啊。” 队长重重叹了口气:“是啊,我当然知道,如果不是逼急了,我不能跟你张嘴。” “真的是没办法了,才跟你张嘴。” 刘瞎子点了一袋旱烟:“老班长,你这真是为难我了。” “这、这违反纪律啊。” 队长凝神想了很久,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好像明白,当初刘青天是如何看待他的。 “刘儿啊,做人做事不能太死板。” 队长劝道:“我只是借借,又不是不还。” “你这是在帮我们实现富裕啊,你是伟大的!” “不不不。” 刘瞎子虽然眼瞎,但脑子清醒,感觉摆手。 殊不知,这一摆手,让队长有些不悦。 “刘儿啊,你这眼睛是怎么瞎的?” 刘瞎子一愣:“是碎片炸的,给眼球打碎了,你忘了?” “没了?”队长追问道。 刘瞎子微微一顿,瞬间想起了什么。 半晌儿,刘瞎子低声道:“当初要不是你给我扯开,那碎片就不是打在眼球子上了。” “你还记得就好。”队长悠悠道。 刘瞎子瞬间低下头,仅剩的眼睛里闪过惊慌。 一面是政策,一面是人情。 他必须承认,他欠队长一条命。 半晌儿,刘瞎子低声道:“队上还有几头牛犊子,你抱走吧。” “牛犊子?” “下生快半年了,一般的活儿都能干了,你回去养养,就能跟你下地。” 队长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行,你小子还算有点良心。” “但是有一件事,咱俩的丑话说到前头。” “啥话?” “最多两个月,你得把牛犊子还我,要不上面来检查,我没法交代啊!” 队长立马瞪起眼睛:“合着你这是把牛犊子送我那,免费吃两个月免费饲料,然后又要回去了。” “那牛也给你出两个月力气啊!” “你要是这么说,这牛犊子我不要了。” 说话间,队长已经站了起来。 刘瞎子顿时觉得浑身无力,不知如何解释。 实在没办法了,刘瞎子终于作罢,愿意给队长带着两个月饲料,先喂几个月再说。 队长瞬间觉得浑身舒服。 自己出来这一趟,不光带着牛犊子,还带着饲料。 他想要的公信力,在此刻达到的顶峰…… 第八十章 人和牲口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队长心里放松不少。 刘瞎子留队长喝了顿酒,俩人坐在火炕上侃大山,一直到了天亮。 等到第二天中午,队长才赶着牛,带着饲料往回走。 …… 由于有了鹿车,陈东钻密道就不是很方便。 反正也到了春耕,那就光明正大地去责任田! 他推着鹿车往山上走,正好被村民看见了。 虽然他们不认识鹿车,但看模样就知道,那肯定是耕地用的! 一时间,有人诧异,有人眼红。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被陆陆续续吸引过来,盯着陈东手里的古怪玩意。 陈东当然感受到这群人的目光,可他并不在乎。 他就是要让他们看着,自己一点点过得好,他们又无能为力! 陈东想得没错。 所有人都被鹿车吸引。 反正现在队长还没回来,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偷偷看看。 看陈东到底在搞什么! 陈东在前面走,村民远远地跟着,一直到了半山坡。 此时他们才发现,之前的地面已经被削下去一层,山坡相当平整。 片刻,人群中传来窃窃私笑,一个个都等着看陈东笑话。 山头被削平以后,坡地确实变成平地,可满地都是碎石烂瓦,想把这些捡完,得到猴年马月? 而此时,陈东已经推起鹿车,一步步走在耕地上。 鹿车结实的前轮在地上碾压出深沟,冻硬的土地被碾得很碎。 后面的锯齿轮极其锋利,如同一把利刃,切开零散的石头瓦砾。 所谓的坚不可摧,在鹿车面前形同虚设。 零星有一些坚硬的大石块,那就得捡起来扔到一旁。 等着看笑话的人,再也笑不出来了。 犁地是十分繁重的体力活,可陈东好像根本不费力,只是扶着古怪的手推车,在地里走上几圈,地面就变得十分平整。 最关键的是,他连地垄沟都规划出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之前的得意全部凝固在脸上。 大家粗略算了算,陈东简简单单走这几圈,至少抵得上他们一星期的劳动量。 而且,这个前提是,在他们手里工具齐全,且劳动力充足。 这…… 起初大家只是惊讶。 而这种惊讶,渐渐转化成嫉妒。 突然,王二口中冒出阵阵不悦:“队长是死外面了吗?还是不打算回来了?” “是啊,走了一天了,还不回来?” 所有人渐渐把对陈东的怨愤,转移到队长身上。 王二回头低声道:“走!咱们去队长家要说法!” “好!” 王二一呼百应,又一次聚在队长家门口。 此时已接近中午,所有人都觉得队长应该到家了,哪知他还没回来。 一瞬间,所有人怒火中烧,大骂队长没用。 就在这时,一声声牛叫传了过来。 大家一回头,正看见队长带人赶着两家牛车,车里装的是稻草饲料。 队长满脸都是得意,扬起鞭子不轻不重地抽在王二身上。 “你又在这叫唤个啥?” “看见没!老牛!”队长又指了指身后:“还有两个月的饲料!” 转头,队长朗声道:“老少爷们儿!我在富强大队借了牛!但是这牛只能借我们两个月!” “我们要趁着这两个月,抓紧备荒备耕!” “另外,家家户户都要捐饲料,没有就去山上捡!” “这不是牛,是咱们的祖宗!” …… 队长的慷慨激昂确实有了作用。 这群人个个眼露贪婪,满脑子都是怎么把牛的价值最大化。 有了牛,备荒这件事就变得容易很多。 队长给所有人排班,每家每户都有固定的用牛时间。 这老牛也是血肉之躯,必须保证休息。 算到最后,每天最多只能轮到4户人家。 排在最后一户的,至少要等一个月才能轮到! 到了那时候,最好的备荒时间已经过了! 一时间,现场吵得不可开交,谁都不想往后排。 没办法,队长只能按往年的规矩,用抓阄来维持公平。 然而,抽到一号的竟然是吴全友家,这一下就炸了窝。 本来挺公平的一件事,硬搞得像有内幕似的。 抓到最后的人,依然像个泼妇似的骂街,怎么都觉得不公平。 后来不知谁提了一句,说陈东家没人来。 既然不来,那就算弃权,把他放在最后一位才合适! 靠着这个办法,才算勉强平息一点民愤。 这事算是有了结局,队长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眼见众人散去,队长冷冷地瞥了一眼吴全友。 “你抓到了一号,希望你能起个表率作用。” 吴全友脸上挂着谄笑,连连点头,卑躬屈膝地做出保证。 自从上次大闹了队长家,吴全友好像变成了透明人,除了必要工作,否则一直在家里待着,始终不露面。 甭管外面什么风言风语,吴全友一律装傻充愣,再搞事情,死得一定很惨! 如今队长轻飘飘的一句话,立马让吴全友嗅到机会的味道。 在这个特殊时期,如果他能做出表率,肯定会扭转自己的印象。 这个想法一出现,吴全友瞬间觉得有了希望! 可现在的问题是,大家工具相同,种子一样,怎么才能让人眼前一亮? 入夜。 吴家的院子里黑漆漆的,唯一的灯光就是吴全友的烟袋。 忽明忽暗的烟袋锅映在他狭长的眼睛,就像是一只上了年纪的老狐狸。 一袋烟还没抽完,吴全友眼中突然闪过一抹精光…… 第八十一章 公平 吴全友想到了办法。 想到一个博人眼球,挽回形象的办法! 眼下这个节骨眼,最缺的只有两个东西,一个是效率,另一个就是态度! 准确地说,这是队长缺的! 吴全友不顾天黑,连夜跑牛棚。 他先摸摸牛肚子,确定老牛不饿以后,悄悄把牛牵了出来。 按规矩,本地户有4个小时的犁地时间,只有陈家这个外来户才只有2个小时。 他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无形中延长自己的时间。 可只是延长时间,远远达不到预期效果。 此时,吴全友把目光落在队上的犁耙上。 全队一共有六把犁耙,平时是典型的狼多肉少,根本不够分。 可现在是深夜,绝对没人跟他抢。 六把犁耙,都是他的! 每一把犁耙都能拉一垄地,这就是说,两头牛一起使劲,明天天亮之前,自己能拉六垄地! 这和平时相比,足足多了六倍的效率! 然而,他忽略了一件事。 老牛是牲口,但也是血肉之躯。 犁耙本身不算沉,但犁耙绳子会紧紧抠在牛的肩胛骨里。 一头牛的极限,就是一把犁耙。 强行安了三把,等于要它们的命! 可吴全友满脑子都是政绩! 别说是老牛了,就算是大活人,他也敢榨出二两油水! 老牛不会说话,只会勤勤恳恳干活。 枷锁勒开牛皮,鲜红色的血液渐渐渗透缰绳,可但丝毫不敢停下,动作稍微一慢,皮鞭子就落在身上。 从凌晨干到天亮,老牛一步一个脚印,硬生生拉六垄地。 眼见天空放出鱼肚白,吴全友赶紧把老牛牵回去,把血迹擦拭干净后,又把犁耙套在自己身上。 犁耙套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东西有多重。 只是这一把犁耙套在身上,便觉得寸步难行,更别提那把了! 鸡叫三声。 队长先跑到田间地头溜达,正好看见吴全友拉着犁耙在耕地。 队长满心狐疑地皱起眉,一步步朝着吴全友走了过去。 吴全友早就知道队长来了,只是一直装不知道。 直到队长走到他眼前,他才故作惊叹地抬起头。 “呀!队长!” 吴全友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您怎么来了?” “习惯了,睡醒了乐意到低头看看。”队长轻声回应道。 吴全友暗笑几声。 他就是知道队长有这个习惯,才在这等着呢! 队长指着工整的地垄沟,狐疑道:“这都是你弄的?” “也不光是我,还有我儿子,那小子身体弱,干一半就累垮了,回去睡觉了。” “嗯,孩子身子还没长成,不能太吃力。”队长微微点头道。 吴全友把缰绳从脖子上摘下去:“这事我得跟你道个歉。” “道啥歉?” “你看我和用犁耙也没跟你打报告,这……” 吴全友故作为难道:“昨天您跟我说,想让我做个表率。” “我只能提前干一会儿,早点做出成绩,也好让村民看看。” 队长还是有些狐疑,这可是六垄地啊! 难不成,真是吴全友学乖了? 不过,这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吴全友这么做,确实很提气! 队长立马把人都喊过来,看看吴全友的成果! 吴全友自始至终都没说话,只是无声地接受众人目光的洗礼。 不过,他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 俩人各怀鬼胎,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眼看士气越来越足,队长心里也就更满意了。 洗漱完了,队长喜滋滋地来到牛棚。 到了牛棚,队长先看见牛背上的血,登时心头一凛。 这祖宗后背是咋的了! 凑近一看,队长那叫一个心疼。 倒不是这牛是借来的,主要是这牲口也是条命啊,咋能被人抽成这样? 他怀疑过是吴全友,但是没有任何证据。 局面刚刚稳定下来,他不想再闹出别的事儿。 心疼归心疼,也只能忍着。 此时,吴全友装作若无其事地来到公社,按照一切正常手续领牛。 老牛背后的伤还没好,又被重新套上了缰绳。 看着吴全友带着牛离去,队长只能攥着拳头。 就当一切为了大局吧! 到了中午,牛被送回来了。 这牛可谓是新伤加旧伤,本就没愈合的伤口变得更大了。 之前的战马被野猪掏死,那就是队长心里永远的痛。 现在看见老牛这样,心疼得不得了。 队长是舞刀弄枪的,不是庄稼汉出身,他一直以为这是鞭打的。 当下,他立马跑到公社,打开老旧的喇叭,用广播告诉所有人,任何人不许打牛! 哪怕是干得慢,也不能抽! 当天晚上,队长跑到卫生所,找老陈头要了点兽药。 这老头本来就是个赤脚大夫,手里的药也没啥分类,管他谁吃,吃不死就行! 可一听是给牛用,老陈头还是有些心疼。 这年头药物相当稀缺,特别是消炎的,金贵得不得了! 队长好话说了一箩筐,老陈头才磨磨蹭蹭地拿出几片土霉素。 回去用擀面杖擀碎,再掺点水,擦在伤口上,应该就行了。 老牛的休养时间很多,转天又有人来领牛。 抽到二号的是吴麻子。 人如其名,这人窝瓜脸上长着一脸芝麻粒似的麻子。 麻子多,心眼也多,坏水更是继承了吴家优良传统。 论关系,算是吴全友的侄子。 吴麻子扒开牛皮的伤口,露出一抹笑意:“你昨晚广播说,不让抽牛,说的是这口子?” “是啊,你也不许抽啊!这牛可是宝贝!” 吴麻子冷笑几声:“这可不是抽出来的。” “那是?” “这牛干重活了,这是缰绳勒的。” “啊?”队长瞬间愣在原地。 队长不懂,可这些庄稼汉都是老把式,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三番五次地确认后,队长立马拦住吴麻子。 “要是这样,你必须让牛歇歇!这东西也是条命!” 队长义正词严地说,换来的只有吴麻子的冷笑。 “我说,你这就不对吧。” 队长一愣:“怎么不对?” “凭啥别人能用?到我这就得休息了?” “你这不公平啊!” 吴麻子一把夺过缰绳,冷笑道:“别人能让这牲口做重活,我也能!” “不光要做,还要做同等的!” 队长登时勃然大怒:“你是不是人啊?有没有同情心啊!” “同情心?”吴麻子不屑道:“秋收的时候收不来粮,你对我有同情心?” 一句话,怼得队长哑口无言。 这面又吵得不可开交,陈东那面可就丰收咯! 在陈东和周晴的共同努力下,一块块玻璃砖堆放在墙角。 最开始的玻璃还很粗糙,越到后面就越成熟,最后烧制的这几批,又平又工整,几乎没有明显的凹凸。 从工艺上说,这已经接近几十年后的生产水平。 这群人还在苦哈哈地抢可怜的资源,而陈东的玻璃房马上就要大功告成。 这只是开始! 陈东会让他们知道,当他们还在播种的时候,陈东已经要收获了! …… 第八十二章 气候暖了 资源的匮乏让一切都变得稀缺。 每个人都想从人力变成畜力劳作。 这两头牛是村民的一切希望,也是一切矛盾的开始。 反而是陈东,虽然拿不到队上的任何资源,可他偏偏能实现自给自足。 锃光瓦亮的玻璃已经准备好,土地也已经备荒完成。 不过,周晴还是有些疑问。 为了这辆鹿车,陈东从早忙到晚,累得腰酸腿疼。 可耕地只有一上午,其余的时间,鹿车完全在闲置。 可划分出的责任田又不能扩大,鹿车就等于闲置下来了。 这么一算,并不划算。 哪知陈东面露窃喜,把声音压得很低。 “理论上来说,面积确实不能扩张,但是高度可没人限制啊!” “高度?”周晴满眼都是狐疑,随即嗤笑道:“你还能把地种到天上不成?” “怎么就不行呢?”陈东反问道。 眼见陈东收起嬉笑,周晴立马意识到,陈东没开玩笑。 可这事压根就不能实现啊! 这确实是陈东的规划。 几十年以后,农业飞速发展,渐渐衍生出覆地膜、扣大棚等技术。 这种技术攻克了天气的困扰,但是没解决土地的问题。 在很多偏远山区,可利用土地十分有限,所以就衍生出阶梯培育房,在有限的土地,将土地产能翻倍扩大。 …… 陈东带着周晴上了山。 陈东沿着耕地,围成一个正方形。 这就是阳光房的基础面积。 在山顶盖房子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儿,绝不是找几块木头搭上就行。 首先要考虑的是,阳光房的首要难点在于光照,这直接影响湿度和温度,也决定了农作物的长势。 另外,还要考虑山上土壤。 房屋的自重很大,如果土壤过于松软,那房屋就会下沉,时间久了,房屋必然倾斜。 若是碰上暴雨,很容易直接坍塌。 思来想去,陈东决定用三合建造法,只有这种办法,才能满足阳光房的需求。 也就是说,这栋阳光房需要三种建筑材料。 最先解决的就是地基问题。 这本来就在山顶,更容易被风雨侵扰。 而且,山间更潮湿,用木桩子打地基,显然不合适。 只能用浇筑! 浇筑法,最好的材料就是水泥。 可现在资源十分有限,根本烧不出水泥,只能另寻他法。 水泥在房体结构中的作用,不仅仅是让房子更结实,还能给房子提供延展性。 免得房屋下沉的重量,让砖瓦开裂,以此保护房子的安全。 知道了原理,一切就都好办了。 半晌儿,陈东想到一个绝好的平替品! 水泥的主要构成是石灰、黏土还有石膏。 石膏和黏土的性质很像,都是为了更好地增加其结实程度,从而提高耐用性。 可石膏矿很难找,所以必须放弃石膏这一项。 转头。 陈东原地挖出四个基坑,又挖来几筐黄泥,把之前烧制好的石灰掺进去。 先按照盖房子的标准,一层黄泥一层桩,砌出一道实心混凝柱。 这就是承重柱的雏形。 因为没有石膏,只能先把承重柱二次烤干。 一面烤,一面往上糊黄泥。 一直到黄泥不再开裂,这一根承重柱才算做好。 这么做的好处,其实就是在模拟水泥对砖瓦的控制力,保证其不会开裂。 一天过去,四根承重柱才做好。 这只是阳光房的基础,主体结构还需要原木。 原木可以增加房屋透气性,更容易控制温度和湿度,以此保证农作物在阳光房里正常生长。 这些原木可让陈东犯了难。 山下的房子,主体是泥砖,所以对木材的要求不算严。 而这个阳光房则恰恰相反,所以对必须用成年的原木,中间用榫卯连接,最后形成一个完整的受力面,才能承担好上层建筑。 那原木动辄几百斤,而且又粗又长,三五个壮汉都扛不动。 不但要扛,还要把原木搭在承重柱上。 这绝不是靠一膀子蛮力就能实现的! 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人会使用工具。 必须得想个办法! …… 天气突然转暖,暖得让人不适应。 前几天还零下呢,现在气温突然跑到零上。 这可给吴家沟的村民乐坏了。 本来他们就少衣短穿,破破烂烂的棉袄根本扛不住寒风,如今天气转暖,日子要好过很多。 更重要的是,今年比每年都暖得早,有更多的时间侍弄土地。 这对庄稼汉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天气转暖了,人开心了,但牛不开心。 谁都知道现在是好机会,只要到了自己家领牛的时间,一个个都往死里用。 在他们看来,这牲口又不是自家的,有心疼它的时间,不如多耕点地! 当初老牛来的时候,那叫一个浑身健硕,一个星期不到,已经瘦了一圈。 更让人揪心的是,老牛身上伤痕累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天气的转暖,让土地变得松软,所有计划都变得提前。 原本应该半个月以后播下的种子,也提前种到地里。 看样子,今年是个丰收年! 陈东自然也察觉到了天气的变化,更注意到所有人都开始紧锣密鼓地忙碌。 然而,陈东只相信自己。 现在这气候啊,适合当懒汉! …… 与此同时,村民也注意到半山坡的承重柱。 那地方是陈家的责任田,闭眼睛都是谁干的。 再回头一看,陈东正蹲在门口,拿着几根木棍摆来摆去,也不知在干什么。 起初村民只是觉得怪异,这种怪异渐渐变成讥讽。 谁都知道陈家的责任田最差,不趁着最好的时候备荒,反而是在山顶搭个看不出模样的房子? 今天又是大晴天,陈东不趁着天气好农耕,又在门口玩木棍儿。 这绝对是脑子有病啊! …… 第八十三章 你们慢慢忙 吴家沟终于从一片死气沉沉中苏醒过来。 在暖阳的照耀下,一切都有了生机,就连七八岁的孩子,都拖着耙子跑到地里。 队长很满意,甚至觉得是老天爷在帮忙。 作为生产队主要负责人,队长每间隔一段时间就要到各家登记,检查劳动进展。 所有人家都登记完了,只剩下陈家。 队长迟疑好久,还是决定去陈家看看。 …… 陈家。 陈东在屋里摆弄着几根木棍,队长一进来,他还有些吃惊。 队长也很吃惊。 他没想到,陈东居然会缩在家里。 在他的印象里,陈东是永远走在别人前面的,为啥现在能这么安静待在家里? 队长有些不悦,低声道:“东子,人家都在外面干活,你在家玩木头,这不合适吧?” “你说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在这玩木头块,你能玩出个啥?” 陈东笑呵呵地瞥了他一眼:“秋收准时给你交粮就行呗,你管我?” “我是队长!怎么不能管你?” 队长突然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衅了,声音陡然拔高。 哪知陈东慢悠悠地站起来,两眼平视着队长:“把我算计完了,现在过来跟我摆官架子了?” 现在的吴家沟到处一片欣欣向荣,连孩子都热火朝天地干活,如今在陈东这碰到个钉子,他自然是满心不爽。 “你作为吴家沟的一分子,有义务完成生产任务!你这懒惰,是不允许的!” “你看看别人家的苗,已经露头了!今年的进度都在提前,你要拉生产队的后腿吗?” …… 队长的喋喋不休彻底让陈东失去耐心,抬头反怼一句。 “你聋了?我说了,秋收的时候不会欠你的!” 队长瞬间错愕,没想到陈东会说这么说话! 冲! 说话实在是太冲了! 然而,他没注意的是,陈东的眼里已经没了往日的和善。 这么久以来,他原则都是不和队长交朋友,但绝对不当敌人。 事实证明,他错了。 这个人不配当朋友! 平心而论,当初陈东想到他爱人身体弱,先给他送鱼,又在关键时刻替他解围。 于情于理,陈东对得起他! 没指望你感恩戴德,但你不能反咬一口,这是做人的底线! 路是自己走的,你选择不当人,那后面发生什么,都不能怪别人! 陈东的眼中有些怒意到了极致,但嘴角依然露出一抹琢磨不透的笑。 “我刚才看见你的时候,是有些话想说。”陈东笑道。 “什么?” “没什么,现在我不想说了。” 说罢,陈东走到门前,一把推开门:“我就不送你了。” 队长冷冷地看着他:“你这是撵我走?” “不然留你吃饭么?” “队上没人把你家当回事,只有我对你客气点,你确定让我这么离开?” “我想八抬大轿送你走,但是我现在觉得没必要。” 队长重重地点点头,指着他鼻尖:“好!陈东!你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话刚说出口,队长转身就走。 陈东当然会记住! 而且会记一辈子! 在他心里,吴家沟最后一个有人味的英雄,现在也不复存在了。 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顾忌的? 队长说他在家玩木头,是玩物丧志。 他哪知道,陈东是在复刻最古老的起重机。 严格来说,起重机的祖宗叫水平轴起重机,其结构简单,承载能力大,拉起几百斤的重量不是问题。 理论上来说,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凡事就有利弊,水平轴起重机的限制太大,特别是山地作业,几乎只能以直角的方式行进。 比水平轴要先进的是轮式起重机,这东西又过于复杂,靠着现有的资源很难实现。 不如,做个改造! 陈东要做的是,我把两类起重机的优点结合,去除繁琐! 村民在田间地头忙的火热,而陈东则是不紧不慢地了进了山。 做起重机是个技术活儿,更是个体力活。 进了山,陈东一直往南面走。 南面朝阳,这里的树长得更高大,树木的韧性也更高。 南面的树都是白杨,棵棵挺拔,至少需要两个成年人才能合围。 这正是陈东需要的! 好在陈东手里有一把利斧,虽说速度慢了点,但效率还是肉眼可见。 到了中午,一棵完整的白杨树被放倒。 这种规格的原木,陈东至少需要四棵,一直到傍黑天,四棵原木才彻底被放倒。 粗略估计,每根原木至少大几百斤,想靠人力搬走,那绝对是痴心妄想。 眼前的一路下坡,给了陈东思路。 陈东从家里拿了根麻绳,找了一根更粗壮的树,一头拴在树梢上,另一头拴在放倒的白杨上。 做好这一切,陈东使出吃奶的力气,把白杨木往下退了几米。 白杨木的自重在被下坡放大数倍,如同疯牛一般往山下冲。 而陈东挂住的绳子,就是拴住疯牛的绳子! 速度快到不可阻止,上面的绳子猛然收紧,瞬间让原木减缓速度。 靠着这个办法,陈东没费太大力气,就把原木送到半山坡。 这办法确实好用,就是太费绳子。 陈东不禁有些怀念现代社会,一切全靠机器,哪用得上这么费劲? 拿到三根原木,基础材料就算齐全了,这事就算是成功了大半。 起重机是“工”字形,两个短横木在头尾,中间用长而直的原木连接,利用的是跷跷板的原理。 只要后面沉了,前面的东西就会被吊起来,人坐在竖梁中间,通过两个轮组控制其稳定。 可以浅显的理解成,这就是一个可以工作的大型跷跷板。 陈东把原木放平,反复丈量几次以后,凿出一个凹槽。 这是平衡点,如果发生偏差,起重机很容易侧翻。 基础框架有了,剩下就是最核心的部件。 陈东的原则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这轮式起重机的精髓就在于一大一小两个轮子。 大的在上,小的在下。 人类的智慧在于,能发明出四两拨千斤的工具。 只需要拉动小轮,再通过轴承把轮上的力传导出去,最后驱动大轮,从而达到起重的目的。 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机器,非常容易让机器损坏。 轮子这种易损件,必须用金属的,否则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坏。 另外要解决的,就是轮子衔接的绳索。 麻绳根本扛不住这么大重量,根本不行。 还得想个办法…… 第八十四章 值得 去年冬天的时候,陈东打了不少猎物。 肉自然是被吃了,剩下的皮子被老太太做成衣服,剩下的边角料就别放在箩筐里。 零零散散的皮子,连个鞋垫都做不了,可老太太还是不舍得扔。 如今这玩意派上了大用场! 老太太做针线活是好手儿,按照陈东的意思,把所有皮子连成长条状,用密密麻麻的针脚将其缝合在一起。 缝皮子用的线,是纳鞋底专用的麻线,可谓是相当结实。 有了链条和轮子,起重机的传动部分就算全部完成。 现在要解决的,就是起重机的动力系统。 所谓的动力系统,其实就是跷跷板原理。 起重机基本完成,陈东又按照之前的办法运过了不少原木。 …… 山坡上。 一辆简陋而又崭新的原始起重机戳在树下。 陈东把翘起的前头摁下,再用绳子把运来的原木套住。 随即,在后方再压上几根木头。 只要后面的重量大于前面,前面自然就翘起来了,这就是起重机的工作原理。 陈东骑马似的坐在木头中间,拿着一根大腿粗细的木头。 如果起吊的速度太快,就赶紧把细木头卡进皮带中,以此减缓起吊的速度,保证起重机不会失控。 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眼见木头被悬在半空中,陈东赶紧把木头卡进皮带里。 “吱嘎!” 木质的起重机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声,木头抖了几下,慢悠悠停在半空中。 这是最原始的制动悬停,最早的汽车利用的也是类似原理。 陈东又赶紧跑下来,靠人力推动起重机,使其前端调转方向。 这起重机虽然看起来笨重,但因为中间有轴承的参与,推起来并不算太吃力。 起重机的前端停在阳光房上方,陈东比量好尺寸以后,开始把尾端的木头一点点滚下去。 后面的重量减轻,就让前面一点点下沉。 原木被一点点落下,稳稳地卡在四根混凝柱中间。 外墙的建造一次成型,让陈东只觉得一切都值得。 建造起重机,着实费了不少时间,可现在看看一切都是值得的! 成功的兴奋打散所有疲惫,陈东也顾不得天色渐晚,趁着晚上连夜开工! 唯一需要出力的就是伐木,沉重的木头要了陈东半条命。 每一根木头都被稳稳地吊起,又平安降落到应有的位置。 如此严丝合缝,把陈东的强迫症都治好了! 忙碌整整一夜,等天光放亮的时候,阳光房已经盖好了一层。 这一层是最辛苦的,也是最麻烦的。 可没办法,这一层必须又稳又结实,上层建筑才好搭建。 再往上搭建,就相对容易一点。 只需要把每棵树吊上去,再安安稳稳地摆上去,每一根木头都用榫卯相互连接。 余下的事儿,已经不需要什么技术,靠勤奋就能实现。 为了让阳光房更结实,在雏形期间,陈东并没有安装玻璃。 所以整个房子看起来,完全就是用木头垒的,一点缝隙都没有。 远远一看,确实有点压抑。 房子已经搭建到了第三层。 只要站在吴家沟,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一眼看见这怪异的房子。 村里的人正抢着种地,眼看着小苗已经有了露头的趋势,都觉得是个丰收年,心情那叫一个舒畅。 此时正看见陈家的房子,只觉得陈东给他家盖棺材呢! 去年他们也说过同样的话。 他们似乎忘了几个月前的寒风,吹得他们哭爹喊娘。 那时候要是有一口棺材,他们也会打破脑袋地抢着钻。 …… 天气越来越暖。 每天中午的时候太阳特别大,以至于必须把袄子脱了,甚至有人把往年春天的衣服拿了出来。 其实从最开始,队长对天气是有怀疑的。 这温度比往年同期要高了许多,这确实是不正常。 可如果不正常的时间久了,那也是正常了。 将近半个月了,每天的天气很稳定,几乎看不到什么起伏。 没准啊,真是老天爷开眼了! 就这样,对战大手一挥,发出劳动号召。 趁东风,广种粮! 所有人把种子都撒下去,抢进度,赶生产,做榜样,争做模范生产队! 大家本来就挺兴奋,队长的口号又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上头都发话了,那还犹豫啥! 种! 吴家沟一扫颓废,全队一片火热。 队长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翻盘机会! 去年一整年,吴家沟出了两次大事,哪次都要队长半条命。 现在也算做出点成绩,当然要请刘青天来做工作指导! 村民要吃饭,队长要成绩。 从某种角度上说,大家是各取所需。 队长又用了两天时间,跑到县里请刘青天,并一再保证,绝对会让刘青天眼前一亮。 现在正是春耕前战,刘青天手里管着一个县,比队长更需要成绩! 听队长这么一说,倒是有点好奇。 索性,那就去看看! 到了吴家沟,确实如队长所说,到处都是热火朝天。 当下,刘青天站在田间地头,掏出笔记本,迅速写下什么。 对于吴家沟的动作,刘青天给予肯定,并马上做出决断,要县里所有生产队都来吴家沟学习! 特别是对队长,更是给予高度赞扬。 有结实的价值观,有可靠的方法论,必须当成榜样! 队长连连点头,把所有功劳都给了刘青天。 如果不是刘青天提携点拨,自己还守着自己的死规矩,现在不一定是什么德行呢! 刘青天本来就很高兴,听到这句话更高兴。 当然,他高兴的只是队长知恩图报,并非其他。 可就是他这份满意,给队长传达了一个错误的信号…… 此时,刘青天抬头看到山上的房子。 刘青天瞬间有些狐疑,问队长那是什么东西。 哪有人会把房子盖成这德行? 队长还沉浸在被夸奖的喜悦,一听这话,心里瞬间一哆嗦,心里把陈东都骂翻天了。 好不容易搞来的政绩,可千万不能被他毁了啊! …… 第八十五章 你这小鬼了不起 队长赶紧小声地解释,说那是陈东在山顶修个屋子,至于干什么用的,一概不知。 刘青天虽然一把年纪,但好奇心还是比较重,说什么都要上去看看。 现在拦不住了,队长也只能任他去了! 到时候就见招拆招吧! 鹿车上的绳子需要经常侍弄,否则容易跑偏,影响整个转向系统。 刘青天去的时候,陈东在门口侍弄鹿车,等着过一段时间春耕劳作。 刘青天大步流星地走上前,笑吟吟道:“小鬼,我们又见面了!” 陈东对刘青天还是有点好感的,见他亲自登门,赶紧转过身子。 不论官位职级,单说他六十多岁的年纪,自己也该有点尊老爱幼的品德。 “干部同志!”陈东恭敬地喊了一声。 四个字一出来,现在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喘。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称呼,从来没人这么叫他。 然而,刘青天哈哈大笑,拍着陈东的肩膀:“好!我喜欢这个称呼!我是你们的同志!干部只是我的工作!” 此话一出,所有人心都放下了。 此时,刘青天注意到陈东手上的推鹿车,问道:“这东西看着奇怪,是干啥用的?” “翻地。” “翻地?” “是,不但能翻地,还顺便带出地垄沟,侍弄四分地,只需要三个小时。” 刘青天惊讶道:“你是说,翻地加上划垄沟,只需要三个小时?” “没错。” 见陈东如此笃定,看热闹的村民立马开始起哄。 “吹牛谁不会啊!我还一小时翻一亩呢!” “对!我一小时就能让麦子接穗!” “哈哈哈!” …… 村民的嬉笑立马让队长眉头紧皱。 “起什么哄!有没规矩!” 放在平时,蛮横无理也就算了,领导在这还敢这样? 丢人现眼的玩意! 队长能管他们的嘴,但是管不了他们的心。 这一个个的都在盘算,一亩地相当于十分,相当于667平方米,四分地就是200多平方米。 哪怕不用划地垄沟,只是单纯的翻地,一个老庄稼汉也要干一天。 他一个小孩伢子,还能比老庄稼牛? 刘青天倒是淡定地摆摆手:“什么年代了,你还能不让人说话了?” “实践出真知,是不是吹牛,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罢,刘青天和蔼地问道:“小鬼,你愿不愿意给我展示一下呀?” “不愿意。”陈东干脆道。 队长眼珠子瞪圆了,自己的仕途要死在今天了? “陈东!你别不知好赖,你……” 队长还没说完,被刘青天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陈东挺了挺身板:“我不愿意,是我怕今天演示完,您走了我家就被抢了。” “笑话!有我老刘给你做保证,你怕球!” “我看看哪个敢动歪歪心眼?” 刘青天是何等人物? 从这话里他就能听出来,吴家沟的治安绝对很差劲! 此时,人群中的王二立马蹦出来。 “东子!我那块责任田还差一点耕完,你就拿我做实验呗!” 王二这种泼皮,当然是有便宜就占。 而且,他见过陈东的鹿车,知道这东西耕地确实快。 既然如此,为啥不好好捞上一笔? 陈东还真就卖他一个面子,两手推着鹿车,一路直奔王二的责任田。 王二的责任田在村西头,虽然也属集体田,但划分得比较远。 这是王二主动要求的。 离队长远点,这不是好偷懒吗? 一群人到了王二的责任田,队长的脸瞬间黑了。 他不是差一点就耕完,他是一点都没耕! 刘青天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着急让陈东展示。 陈东也没含糊,从头到尾一点没落。 陈东耕了二分地,刘青天已经喊停了。 刘青天什么都没说,但王二不高兴了,还有那么多没耕呢,咋就停下来了? 此时,刘青天已经走到地里,弯腰仔细检查着每一处土壤。 一边看,他一边感叹。 刘青天一手拿着土壤,大步流星地走到陈东身边。 “你这小鬼了不起!” “这小鬼真是了不得,速度快不说,土翻得又快又细。 “不用二次回垄,已经达到了种植的标准!” 刘青天对陈东的赞扬,让队长隐隐有些醋意。 明明是他把刘青天请来的,现在风头又让陈东抢走了! 这叫个什么事? 可队长还是赔着笑脸:“陈东同志热爱钻研,前几天特意找我,根据咱们的土壤,研究出一个劳动工具。” 陈东嘴角登时露出一抹冷笑:“队长说得对,我是找他了。” 说罢,他朝着王二摆摆手:“去,你把挖出来的石头都填回去。” “啊?” “啊什么?”队长虎着脸:“让你去就去,还能坑你不成?” 王二不情不愿地把石头又埋进土地,队长面露和煦地看着陈东。 “东子,石头又埋回去了,你看下面咱们……” 陈东朝着鹿车呶呶嘴,同样笑道:“这不是咱俩一起研究的吗?你也做做展示。” 队长心头一凛,感觉要坏菜! 刚才他只是想往回抢点风头,没想到陈东会这么明显地给他一个下马威。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 队长试探着扶住鹿车,使出了牛劲,也没把鹿车推走。 他当然推不走! 鹿车的轮子连接处,有一块木质锁钮,这是典型的鲁班锁,只要不打开,鹿车一寸都不会动! 本来鹿车用不着这玩意,可吴家沟这帮牲口没准会干出啥事,倒不如上锁来得实在。 陈东抱着肩膀像看热闹似的:“你倒是使劲啊,队长。” 此时,队长的脸已经憋成了猪肝色,只能用求救的眼神看着陈东。 哪知陈东只是看着他,半个字都不说。 所有人都看出不对劲了,刘青天哪能不知道? “我说,这真是你俩一起研究的?” “嗯……” “我看不太像呢!” 刘青天摆摆手:“算了算了,瞅你这样子,拉不出屎就找茅坑,别在这使劲了!” 队长面红耳赤地站在旁边,恨自己刚才多嘴,更恨陈东让他难堪! 队长是停下来了,王二傻了。 “你们让我把石头又埋进去,现在不管啦?” 陈东一摊手:“你找队长啊。” “队长,你看我这地……” “滚!” 队长怒吼一声:“你是残疾啊!不会自己弄啊?” 王二缩缩脖子,没敢再说话。 他们干仗,自己成了牺牲品,上哪说理去? 刘青天能担得起青天二字,自然有辨忠奸的能耐。 队长的小心思,他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 无非是想踩着陈东的肩膀,往自己身上贴贴金。 碍于人多,刘青天没戳穿他,而是颇有深意的敲打几下。 “今年或许是丰收年,但是你们要记得,下一代才是未来的希望!” “有吃的,要紧着孩子吃!” 说罢,他转头看向队长:“五十多岁的人了,就别跟孩子抢吃的,丢人。” 队长老脸一红,哪能不知道什么意思…… 第八十六章 各忙各的 刘青天没再纠结鹿车的事儿,又问了陈东山上的房子。 那才是他最关心的。 然而,对于这个房子,陈东是只字不言。 这是刘青天第一次被如此拒绝,弄得大家都有点尴尬。 队长清清嗓子:“陈东!现在是领导正常询问,你干啥藏着掖着的?” 陈东冷眼看着他,轻声道:“不说话也是犯罪?这次你又要给我扣什么帽子?” “你别乱说啊!”队长立马乱了阵脚:“我什么时候给你扣帽子了?” 刘青天轻叹了口气:“算了,不说就不说了。” “行了,大家都散了吧!” 刘青天摆摆手,打算就到这,但又朝队长摆摆手。 “去社里,我有话跟你说。” 队长心瞬间提起来。 当领导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下一步是死是活。 到了村社,刘青天脸上的笑瞬间消失,转而身上散发出强烈的压迫感。 队长像个犯错的孩子,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 半晌儿,刘青天终于开口:“你不想说点什么?” “您、您问吧。” “还用我问?” 刘青天指着门外,冷声道:“你看不出陈东是个人才吗?” “他做的工具,比犁耙什么的先进太多了!” “确实,这小子脑子比较活泛,做事喜欢动脑。” 队长本想顺着刘青天的意思说,哪知刘青天不悦打断:“用你夸?我看不见吗?”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他对你们敌意这么大?” 刘青天一眼看出问题,低声道:“这小鬼这么机灵,肯定知道县官不如现管,可他连你面子都不卖!” “你觉得是他蠢吗?是你蠢!你这个队长失职!” 队长心头一哆嗦,心想不愧是刘青天。 陈东对他的敌意,就是因为他感觉到了被算计,才闹到今天这个局面。 刘青天阴沉着脸,急促道:“早就听说吴家沟排外,但是没想到这么排外!” “要不是你们合伙欺负人家,会对组织有这么大敌意?” “你是第一罪人!” 刘青天的明察秋毫,让队长膝盖一软,差点瘫在椅子上。 要么是陈东背地里告状了,要么是刘青天能掐会算。 否则不会把这事分析得如此透彻! 沉默几秒的时间,队长的汗珠子已经渗出来了。 “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刘青天瞥了他一眼:“给你三天时间,好好准备一下。” “三天以后,我要带着十二个生产队队长来你这观摩!” “啊?三天?” “嫌久?那就两天。” “别别别,就三天。” …… 刘青天走了,给队长留下一个沉重而光荣的任务。 可队长心里根本不踏实,他太清楚村民是什么德行了,万一演砸了,刘青天怕是要吃人了! 思索片刻,队长决定把队上的骨干召集到一起。 包括各个保卫科的干事,还有吴全友这个出纳! 自从年三十儿以后,队长只和他见了一次面,就是在田间地头那次。 本来队长想逐渐把他架空,最后赶出吴家沟。 可现在突然地来了这么大的任务,队长决定临时启用,先把这一关熬过去再说! 村社。 吴家沟的骨干凑齐了。 早春的阳光射进屋里,悬浮在空气中的灰尘在阳光中沉浮。 十几个保卫科干事坐在马扎上,人人手里夹着半颗卷烟,吞云吐雾,吹牛打屁。 这年代没什么会议室,没有办公桌,更没有领导放没味儿的屁。 整个会议充斥着莫名的松弛感。 只有吴全友,整个人的状态如同弃婴,一人缩在墙角,想融入进去,但实在没什么借口。 终于,队长到了。 队长点上一锅烟袋,环顾着众人,慢悠悠地开口。 “同志们!吴家沟马上就迎来翻身的机会!” “可能不能翻身,还要靠你们各位!” “我作如下部署!保卫科责任到户,每人15户,检查田间地头,保证每一根垄都是整整齐齐的!” 转头,他看向吴全友:“吴出纳作为主要负责人!” 吴全友登时欣喜若狂。 坐了这么久的冷板凳,终于有了重新翻身的机会! 吴全友立马站起来,挺着身板,高喊着不负众望。 他哪知道,这是队长再给甩锅埋伏笔。 队长总感觉要出事,那就不如先找个堵枪眼的,真出问题了,直接把吴全友拉出来。 …… 连续三天,吴家沟比以往更热闹。 保卫科的人把整个责任田包围,老牛的日子更加难过了。 当初来的壮牛,现在已经能看见肋骨了。 队上突然变得火热,陈家老太太就有点坐不住了。 现在整个队上,只有陈家最闲。 陈东一再安慰她,日子还长着呢,不用急! 当务之急,是抓紧把阳光房建起来。 陈东也没闲着,在家用铁石做了一把锯子。 眼下,这是最重要的工具。 阳光房有两种的搭建方式,一种是在盖的时候就提前留好窗口,这样比较省力气。 第二种就是陈东用的办法,先一起盖完,再统一修缮,最后用嵌入法把玻璃镶进去。 这办法虽然更费力气,但玻璃会完全靠在木头中间,不但能提升稳定性,耐用性也会明显提升。 几十年以后安装的玻璃钢,用的就是这种办法。 主体结构已完成,陈东先用绳子丈量出尺寸,准备破开一个长宽均为3米窗口。 这是阳光房的极限,如果再扩大面积,就会影响房子的稳定性。 之所以需要这么大的面积,就是要让阳光更好地透进来。 陈东沿着绳子往下锯,一根根木头整齐划一地脱落。 没用多久,一扇正方形的窗口已经完成。 真正考验技术的是,要测量出玻璃的厚度,然后在窗口内部,刻出一道笔直的凹槽。 为了保证其密封性,刻凹槽的时候必须一笔成,否则留下气口,会给以后调节温度带来麻烦。 这一条凹槽,陈东刻了两个小时。 长时间地仰头,让陈东的颈椎有些吃不消。 歇了一会,吐吐嘴里的木屑,陈东抱着玻璃小心翼翼地扣上。 因为有了凹槽的存在,安装玻璃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边角对齐,陈东用拇指轻轻往里一摁。 “啪!” 玻璃应声卡进槽里。 陈东登时心头一喜,成了! 连续两天,陈东只有两件事,除了锯木头,就是安玻璃。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阳光房彻底竣工! 所有人都被这房子吸引了。 准确地说,是被玻璃吸引了。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是纸糊的窗户,连公社也只有三两块老玻璃。 谁见过这么大面积的玻璃啊! 村民傻呆呆地看着陈东的玻璃,而刘青天带队的学习团,也进到了吴家沟。 …… 第八十七章 向吴家沟学习 队长和吴全友早早在村口等着。 刘青天身后是十二个生产队队长。 队长热情相接,先把人请到村社,坐下喝了几碗热水,这才走向责任田。 吴家沟劳动热情不减,刘青天还算满意,一边看,一边号召众人向吴家沟学习。 围着责任田走了一圈,没出什么问题,队长的心这才松了一些。 从责任田出来,就是牲口棚子。 两头模样凄惨的老牛,正在棚子里发呆,连草料也不肯吃一口。 刘瞎子从队伍后面跑过来,凑在队长耳边:“我说你小子不仗义啊!” “咋啦?” “你队里明明有牛,你还去我那哭穷?” 刘瞎子瞪着一只眼:“反正你有牛,那你赶紧把我的还回来,我们对上也没用的!” 队长心头一紧,话到嘴边说不出来。 这就是富强大队的牛啊! 只是实在狼狈,以至于他根本没认出来。 说话间,刘瞎子慢悠悠地走向牛棚,嘴里唠叨着:“你种地是一把好手,养牲口可不行啊!” “你看这牛,瘦成这样了,还有牛鼻子,这都勒出血了。” “老牛通人性,你得好好对他。” 正说着话,刘瞎子已经钻到牛棚里:“我替你好好查查。” 队长也没想到刘瞎子会来这么一手,但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刘瞎子像哄孩子似的,两手戴着牛的项圈上:“好孩子别动啊,我给你瞧病,我……” 突然,刘瞎子怔住了。 好半天过去,刘瞎子才缓缓抬起头,声音变得冰冷。 “这是我的牛,对吗?” “不是,你看错了,这……” “放你妈的屁!” 刘瞎子抖着项圈:“上面的记号是我亲自画上去的,富强大队每头牲口都有记号!” “你把我的牛用成这样?你是不是人!” 另一旁。 吴全友还在分享种地经验,刘瞎子猛然拔高嗓门骂了一句,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刘青天略带不悦地斥责道:“刘瞎子!你要反天啊!” 刘瞎子没吭声,用仅剩的一只眼盯着队长。 半晌儿,他一字一顿地丢出一句话。 “刘书记!我要举报!” “举报谁?”刘青天一愣,狐疑问道。 “举报我自己!” 所有人都懵了,谁也没想到,平时老老实实的刘瞎子,会在这时候搞事情! 刘瞎子梗着脖子:“我要向组织承认错误!在没有得到组织的批准下,私自将集体资产外借!” 一时间,现场鸦雀无声。 见过举报的,没见过举报自己的。 关键是,还给自己安一条这么重的罪名。 这事往大了说,就是私自挪用集体资产,可不是一撸到底那么简单! 刘青天眉头微微皱起:“你把牛借给吴家沟了?” “是!” “这么说,吴家沟是你的同伙了?” “是!” 刘瞎子笃定地回答,让队长冒冷汗,强顶着压力,咬牙切齿道:“刘瞎子!你别忘了当时我怎么救你的!” “老子为了救你,膝盖落了一辈子的病,阴天下雨还疼呢!” “你要用这事威胁我一辈子吗?” 刘瞎子四下看看,顺手从牛棚里拽出割草的镰刀:“不就是膝盖么?” “我今天还给你!咱俩两清!” 刘瞎子真是个狠人,第二句废话都没有,抬起镰刀就往膝盖上砍。 “嘭!” 刘青天突然飞起一脚,刘瞎子手上的镰刀瞬间飞了出去。 自从他到了县里,没和任何人动过手。 这是十几年以来头一遭! 可死人堆里学出的真功夫一点没丢,这一脚震得刘瞎子手腕发麻。 “妈了个巴子!一个个都长本事的!” 刘青天黑着脸,目光在二人身上反复扫视。 “你刘瞎子今天气什么劲?不就是两头牛吗?不能以后再说吗?” “那不是牛啊!” 刘瞎子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竟哭得不能自已:“那是富强大队的功臣!没有它们,富强大队永远也富强不起来!” “那我孩子,比我亲儿子还亲!” 刘瞎子觉得有些无助。 所有人都把他孩子当牲口,这让他很绝望。 刘青天三两步走到他身边:“你别嚎,我给你做主。” “你……” 说话间,一股寒风吹来。 这风又湿又冷,吹得人从骨子缝里往外透凉意。 刘青天连打几个响亮的喷嚏,又把外套裹了裹。 吴全友见缝插针的本事炉火纯青,赶紧跑过来,低声道:“各位领导,要不咱先回社里?” 众人纷纷应和,万一给领导冻感冒了,这可不好交代了。 而此时,也到了中午,正是吃饭的时候。 吴全友想张罗一桌好饭菜。 想法是好的,可奈何有心无力,别说肉,连荤油都没有! 吴全友偷偷把队长喊过来,急促又低声地分析这事儿的利弊。 这不光是礼节问题,更是脸面! 十二个生产队队长都在这,这要是传出去,那就是光屁股拉磨,转圈丢人! 虽说俩人有隔阂,但在这一刻还是回到统一战线上。 吴全友脑子转得快,立马给队长出了个主意。 队上现在只有一个人家里有肉,那就是陈家。 没准可以借一点,先把眼前应付过去! 队长连连摆手,直呼不可能。 放在以前,这事还能试试,可现在绝对不可能了! 然而,吴全友嘴角露出神秘一笑:“你按照我说的办,我有办法。” “我保证,陈东肯定会乖乖把肉掏出来。” 队长愣在原地,半信半疑地把耳朵凑过去…… 第八十八章 骑虎难下 肉能解馋,在某些时候也能长脸。 今天这饭桌上有没有肉,就代表吴家沟有没有脸。 队长明白这个道理,但脑子里没有主意。 吴全友打生出来就会算计,脑子相当活泛,马上给队长拿出对策。 去陈家借肉,得讲究个方式方法。 如果说是招待客人,他肯定会看热闹,可如果是款待刘青天呢? 他观察过陈东对刘青天的态度。 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冰冷,但绝对不抗拒,否则之前不会给刘青天展示自己是如何耕地的! 而这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队长去。 队长有点怕。 倒不是怕别的,是被吴全友坑怕了。 这家伙一肚子坏水,鬼知道他要干什么! 吴全友似乎看出了他的猜疑:“你不用担心什么,其实我比你还着急。” “说到底,之前是我不对,我想戴罪立功。” 见吴全友如此真诚,队长的疑虑稍微打消一些。 既然如此,那就走一趟! 这一趟,队长是抱着十分壮烈的心情去的。 希望吴全友的办法能有用吧! 到了陈家,队长鼓起勇气说出戒借肉的事儿。 话刚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脸红! 陈东像看傻子似的上下打量他:“你就这么喜欢算计我么?还是你觉得我缺心眼啊?” “你用脚趾盖想想,你觉得我会给你么?” “是,东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得!打住!”陈东连忙摆手:“这话说多少遍了?你自己不嫌烦么?” “赶紧走啊,别让我说难听的!” “等会儿!” 队长略带哀求道:“不是我吃,是刘青天。” 陈东微微一愣,确实没想到他会拿出这个理由。 老话说,冤有头,债有主。 陈东不是疯狗,不会谁都咬。 况且,他对刘青天的印象还不错。 陈东没表态,只是冷冷地回应道:“我知道了。” “你这是答应了?” “跟你有关系?” “不是,我的意思是,刘青天还带来12个生产队队长,你看……” 陈东本想骂一句蹬鼻子上脸,可突然觉得不过瘾。 “那加上你和吴全友,一共15个人?” “对!” “一会我会亲自送过去,你回吧。” 说罢,陈东已经把门关上。 在他们眼里,供十几个人吃的肉,已经是天文数字。 殊不知,这些对陈东连个零头都算不上。 甚至,陈东因为损耗而丢掉的,都比这个数量多! 队长走了以后,陈东到了熏肉房。 这些肉都是刷过蜂蜜的,反复地熏制以后,肉已经成了枣红色。 取下一块,用刀横着切开,肥得像赤玉,瘦的如玛瑙。 不用吃,只是看一眼就觉得口水狂飙。 随着刀刃的下压,鲜嫩的汁水从肥瘦相间的肉里渗出来,醇厚的肉香与蜂蜜的香气交织在一起。 陈东实在忍不住了,拿起一片塞进嘴里。 外壳有些硬,但里面滑嫩多汁,一口爆香! 陈东找来十三只粗泥碗,每一只都装到冒尖,肥肉在上面颤颤巍巍的。 齐活! 没有饭盒,陈东只能让周晴帮忙。 俩人各拎两个土篮子,趁热送到村社里。 刚出门,周晴就狠狠打了个冷战,忍不住嘟囔道:“咋突然降温了?” 陈头瞥了一眼天边的云,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蓝灰色的云层带着极其强烈的压迫感,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随时坠落。 …… 村社。 刘青天满脸阴沉。 比天上的云彩还要阴沉。 陈东有礼貌地敲开门。 一推门,刘青天正好看见陈东,始终阴沉的脸终于露出一抹笑意。 “小鬼头!来来来。” 刘青天一笑,屋里的气氛瞬间轻松。 陈东先把篮子放在地上,随即摆摆手:“不不不,我坐这不合适。” “我就是个送饭的。” “送饭?” 刘青天有些狐疑,随即瞥向队长:“你安排的?” 队长略带窘迫地搓搓手:“不管咋样,还是要吃饭的嘛。” 刘青天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但心中少了一分不悦。 之前,队长特意交代了,要和陈东搞好关系,珍惜这个人才。 前几天这小鬼头的态度还很强硬,如今能主动送饭,这说明队长工作做到位了! 刘青天笑吟吟道:“你准备让我们吃什么啊,小鬼头。” “肉。” 陈东把篮子掀开,露出焦褐色的肉。 众人登时大惊失色,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这小子是从哪弄的肉? 有人惊慌,更有人揣测。 如果这肉来路不正,那绝对不吃,免得日后惹麻烦! 众人时不时地瞥向刘青天,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刘青天倒是挺轻松,先端来一碗肉,抓起一块就放在嘴里。 一瞬间,刘青天愣住了。 他是见过世面的,高规格的宴请也参加过,可从来没尝过这种味道! 肥瘦相间,香而不腻,最关键的是,肉里有明显的甜味! 糖? 刘青天心头一震:“你从哪弄的白糖?” “不是糖。” “那是?” “不能说。但我向组织保证,一切都合理合法!” 面对刘青天,陈东没有丝毫畏惧,语气相当平静。 沉默片刻,刘青天哈哈大笑,招呼着众人:“快快快,都尝尝!” 周晴赶紧帮忙,把十三碗肉分了下去。 肉分完了,气氛变得特别古怪。 在场十五个人,只有十三碗肉。 作为主人的队长和吴全友,此刻像是局外人,只是呆愣愣的看着众人碗里的肉。 屈辱! 无声的屈辱! 刘青天也察觉到了不对,问道:“小鬼头,你是不是准备少了?” 吴全友脑子快,赶紧站出来打圆场:“队上的吃食不多,先紧着客人吃!” 就这么一句话,把本来的尴尬变成谦让,非但不丢人,反而还光荣了! 说罢,吴全友给队长递了个眼神。 队长立马反应过来,连声附和道:“对对对,实在是有限。” “不,我有很多。”陈东轻声打断道:“我只是不想给你俩吃而已。” “你俩也不配吃。” 此话一出,吴全友和队长脸上青红不定,跟开染房了似的! 无论如何,他们都没想到,陈东会在这时候突然发难。 别人坐着,他俩站着。 别人吃着,他俩看着。 这是一种进退两难的难堪! 一时间,连空气都凝固了。 …… 第八十九章 适得其反 气氛尴尬到了极致。 只是一碗肉,就让主人变成局外人。 此刻,队长和吴全友尴尬得直想死。 肉在眼前,可没人敢动筷,而是等着刘青天开口。 可刘青天好像没事人似的,还问大家为啥不吃。 众人尴尬地笑了笑,心想都尴尬到这地步了,谁敢吃啊? 然而,刘青天只是笑着摆摆手,率先往嘴里夹了块肉。 “是谁的肉,谁就吃!” “没有肉就看人吃!”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觉得头皮发麻。 这比指鼻尖骂祖宗都难受! 队长把求救的目光递给刘瞎子,无论如何,帮他先从尴尬里解脱出来。 他要的不是这碗肉,是一个上桌的机会! 刘瞎子本不想管,把他老牛弄成这样,还没算账呢! 可转念一想,一码是一码,毕竟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 刘瞎子凑到刘青天耳边,还没等说话,就被刘青天打断。 “干什么!有话就大大方方地说,咬什么耳朵!” 刘瞎子立马站起来:“报告!我觉得应该把肉分分!” 刘青天瞥了他一眼,一把抢过他的碗,把属于刘瞎子的肉分给所有人。 “我看你也别吃了!” 刘青天不打算卖这个面子,连平时偏爱的刘瞎子也不行! 队长和吴全友彻底成了空气。 走也不对,不走也不对,只能被晾在这。 刘青天始终低头不语,可所有事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陈东做得确实过分,可这不怪陈东。 反过来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让这个小鬼头公然报复? 不过,刘青天也在随之感叹,这小鬼头看着也就二十几岁,可使得一手好阳谋! 所有动作都在明面上,可让人防不胜防。 是个可塑之才! 一顿饭吃完,刘青天朝着陈东挑起大拇指:“我得谢谢你啊,小鬼头!” “替我这五脏庙谢谢你啊!” 转头,刘青天吩咐道:“都有点规矩,把自己碗筷收拾干净!” 众人忙碌着刷碗,队长想帮忙都觉得尴尬。 此时,一场鹅毛大雪正悄然落下。 队长扭头一看,这是天赐良机! 刘青天已经换上了薄衣,这个冷的天,肯定受不了! 队长赶紧把自己的棉袄子拿下来,殷勤地披在刘青天身上。 “外面又下雪了,您注意身子骨。” 然而,刘青天只是看着他。 就这么一直看着他。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睛里已喷出了火,烧的队长心神不宁。 半晌儿,刘青天从喉咙里逼出一句话:“下雪了,你不该去地里看看庄稼吗!” “还是你只想着阿谀奉承!半点实事都不干!” “啪!” 刘青天反手甩掉肩上的大衣,所有不满在此刻全部爆发。 “天天跟你在一起的村民,把你当成阶级敌人!” “你脖子上面是尿壶吗?你不会反思吗?” “袄子?” 刘青天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队长鼻尖,:“你给我披袄子有卵用?吴家沟的村民披上袄子了吗?” “地里的庄稼有袄子吗?” “天天不是想着给人扣帽子,就是阿谀奉承!谁该戴帽子!是你!是吴全友!” “你俩就应该把不作为的牌子挂在脖子上!” …… 所有人都知道刘青天脾气暴,骂娘是常事。 可这几句话分量不一样。 这是给队长的政治生涯画上了句号! 队长和吴全友早已面色惨白。 吴全友平时灵光的脑子在此刻也宕机了。 终于,刘青天又是一声怒吼:“像个死人似的戳在这干啥!去地里抢苗子啊!” 队长和吴全友如获大赦,终于有了一个逃离的理由。 等他们到责任田的时候,村民已经出来了。 禾苗刚露头,正是需要保护的时候,挖出来也是死,不挖还是死。 现在只能展开抢救性保护! 一个个都把自家棉被都拿出来,用木棍撑起个简易棚子,最起码能挡挡雪。 然而,一切都晚了。 这场雪来得又急又大,不到半个小时,已经有了一厘米的薄厚。 所谓的抢救性保护,也只是心理安慰,苗子全军覆没。 风雪飘零,寒风萧肃。 突如其来的倒春寒让冻住吴家沟全部热情。 所有人都站在雪里,茫然地看着一切。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长叹。 “当初要是留一点,兴许还有补救的机会。” 此话一出,顿时掀起轩然大波,众人纷纷应和。 “是啊!村社是干啥吃的?天气都捏不准吗?” …… 压抑无处宣泄,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队长。 当初,是他大手一挥,提出抢前抓早的口号,结果弄成这个样子! 队长本来就一肚子窝囊气,此刻听到指责,立马开始反击。 “你们有本事骂老天爷啊!是我下的雪吗?” “要是啥都指望老天爷,还要你队长干啥?”刘青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队长的反击,被刘青天听得一清二楚。 他扭头一看,心里一抖。 不知道啥时候,刘青天已经带着十二位队长出现在身后。 此时,刘青天眼里已经没了怒火,有的只是平静的失望。 他可以接受榆木脑袋,也能接受冥顽不灵,唯独不接受推卸责任。 …… 木已成舟,什么都晚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今年注定颗粒无收。 除非,队长能想办法,再搞出一些种子。 可队长也不是神仙,所有生产队都是定额分配,哪会有多余的? 队长被刘青天又一次叫到村社。 路上的时候,队长七上八下,强烈的恐惧让他心生怯意。 刚进门的瞬间,还不等刘青天开口,队长已全线崩塌。 “是我无能!我向组织请辞!” “你想得美!”刘青天重重一拍桌子:“留下一堆烂事儿,你拍拍屁股就要走?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今年秋收要是少了一粒粮食,我保证你吃不了兜着走!” 队长如今骑虎难下,连请辞都成了妄想。 “谁知道倒春寒啊,那是老天爷的事儿,哪是我能左右的?” “你没有敏感性吗?你是傻子吗?你不知道做事留三分吗?” 刘青天指着他鼻腔又开骂:“但凡你留一点种子,今天都不会这么难堪!” “现在好了,我带着人是来学习,结果是这样!所有人都说,多亏没学吴家沟!” “你让我的脸往哪放?你让县里的人怎么干?这事你要负主要责任!” …… 第九十章 怄土 队长在村社里被骂得狗血淋头。 刘青天只给他一条路,那就是如期完成生产任务。 至于用什么办法,完全看他本事。 队长还想再要一些种子,可得到的只是刘青天的黑脸。 没本事给组织做贡献,还想扯组织的后腿? 他这思想觉悟,确实该加强建设了! 当下,刘青天立马作出决定。 吴家沟每周都要安排思想建设课,他亲自带队学习! 先从这个队长抓起! 队长登时暗自叫苦。 顶头上司每周都来视察,这放在任何年代都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况且,劳动任务都没解决,思想建设有个屁用! 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陈东。 陈东的种子还没种,那是队上最后的希望。 可陈东现在就是把他当成阶级敌人,咋可能给呢? 队长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办法,只能再去找吴全友商量对策。 …… 陈东正在家里忙得火热。 都说庄稼人靠天吃饭,这句话在几十年以后被彻底粉碎。 老天不给的东西,靠人也能实现! 比如,土壤培育。 只要土地肥沃了,种什么都不是问题。 陈东的计划让周晴一愣一愣的。 即便是这个年代的大小姐,也完全理解不了。 养花养草都见过,唯独没见过养土坷垃的。 她更好奇的是,陈东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实现的。 陈东神秘一笑:“还记得去年我存下的下水吗?” “下水?” “你指的是,那些狍子啊和熊的心肝脾肺?” “没错!就是这个!” 周晴顿时恍然大悟:“你那时候就想好了?” 之前她一直不理解,下水这东西既不好吃,也不能做其他的,为啥还要单独存放起来? 没想到,是给来年春耕准备的! …… 陈东从墙角挖出深埋的坛子。 不用开封,浓烈的臭味已经冲到陈东鼻孔。 陈东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干呕几声,眼泪已经出来了。 不过,恶心归恶心,但陈东还是比较兴奋。 他闻到的是一股强烈刺鼻的臭,和农村旱厕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是氨气,正是他需要的东西! 氨气中的含氮量很高,这才是改良土壤的关键! 这种怄发出的肥料,原理上和现代化肥很像,都是将蛋白质等多种物质分解,最后成为肥料。 从某种角度上说,这东西要比以后的尿素更牛。 尿素不能被农作物直接吸收,那是因为缺少一种吸收酶,而陈东怄发出来的东西,本就是动物肝脏,自带吸收酶! 顾不得恶心,陈东抱着坛子跑到阳光房。 整个阳光房至少有三分之二是玻璃,每天的光照相当充足。 即便屋里没有任何供暖设施,屋子里也暖烘烘的。 如今,所有培育的基础条件都已经达标! 陈东找了个木棍,小心翼翼地拨开上面的盖子。 那感觉好像厕所爆炸了! 陈东只能单手捂住口鼻,把坛子里的液体倒出来,只在坛子里留下一点残余。 液体渗透得很快,几乎是瞬间消失,但恶臭的味道却历久弥新。 陈东赶紧找来铁锨,把所有土凑成一堆,像炒菜似的反复翻动。 这是二次发酵,目的是让肥料更有效地吸收。 直到最后,所有的黑土堆成小山,再也没有液体流出,这就算基本完成。 阳光房几乎是完全密闭的空间,昼夜温差不会太大。 这就是陈东想要的! 他在模拟华北平原附近的气候,小麦每年至少可以收两茬,玉米甚至可以达到三茬。 就算大家都在同一条起跑线上,陈东每年的收粮也是最多的! 更何况,如今吴家沟连个种子都没有。 到了秋天,他们依然只能看着陈东吃! 当然,这事说起来简单,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 肥料的二次怄发,至少需要两天时间。 趁着这个时间,陈东要准备最后一次怄发。 坛子里的液体还有一些,这相当于酵母,里面有很多活性物质。 从阳光房出来,陈东一直往山上走。 他要找一些生长比较缓慢的树,这种树年头多,木头里的矿物质更多。 也是在这时候,陈东突然看见向阳坡上的一棵铁桦树。 这是绝对的好东西。 铁桦树生长相当缓慢,动辄便是上百年,更重要的是,这树干里能提出胶! 一旦有了胶,很多事情都会事半功倍。 然而,铁桦树是硬度比钢铁还要高。 红松已经很难砍了,可硬度也只有700兆帕,这铁桦树是红松的十倍! 这硬度可想而知! 眼前手里没有这种趁手的工具,只能望洋兴叹。 不过,陈东看中的东西,早晚都是他的。 陈东只能退而求其次,砍了一棵白杨,又在路上捡了一些枯草。 草木灰里不但有矿物质,还有一定透气性,相当于给土地按了一台呼吸机。 怄发的液体掺到草木灰里,再兑上一些水,草木灰立马成了糊状。 转天,陈东把做好的草木灰带到山上。 一拉开阳光房的门,呛得陈东直淌眼泪。 现在已经不是臭的问题了,是辣眼睛! 没办法,这就是氨气的特性。 陈东强忍着辣眼,蹲在地上翻弄着土地,土地摸上去湿润很多,但没有明显液体。 这说明土地吸收程度很好,要不了多久,就能达到种植标准! 阳光房相当于室内种植,优点很多,可面临的技术性难题也不少。 每一种农作物的生长环境不同,要在同一个空间里划分出各个生长区,这难度可想而知。 首要解决的就是种植箱的问题。 陈东画出图纸以后,准备去山上伐一些木头,先把种植箱的外形做出来。 而在这时,队长和吴全友也商量出对策。 想办法从陈东手里搞一点种子。 吴全友想的是,以借的名义把种子搞到手,先答应秋收的时候还给他。 等到了秋收,硬是不给,陈东也不敢怎么办。 毕竟,这种子是集体财产,就算不给他,也是理所应当。 不过,吴全友也怕这事办不成,所以隐瞒了一部分想法。 等彻底办成了,再来邀功也不迟! 队长也知道这招挺损,可现在没办法了。 况且,他现在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反正已经被陈东当成小人了,那就小人到底! 可这是个脑力工作,还是要吴全友去做。 …… 第九十一章 好处? 陈东上山砍了不少木头,下山的时候正好看见吴全友站在家门口。 他甚至不用多想,闭眼睛都知道吴全友来这干什么。 到了门口,吴全友立马凑上去,把声音压得很低。 “东子!我给你送好处来了!” “不要。”陈东干脆地拒绝道。 吴全友一愣:“不是,你好歹让我先说出来啊!” “不听。” 陈东的果断,让吴全友有些无奈。 他准备了好一套说辞,想着见缝插针的说服陈东,没想到他是块石头,连插针的地方都没有! 吴全友的脑子毕竟要好使一些,干脆道:“东子!你跟我有仇,跟粮食没仇吧?” “据我所知,你还欠队长200斤粮食吧?” 陈东不打算搭理他,转身就要进屋。 吴全友在背后立马高喊一声:“东子!你借我们一点种子!” “每颗种子换做十斤粮,秋收一起还给你!” “哦?” 陈东顿住脚步,上下打量着他:“这么说,我还是挺划算的哈!” “对啊!” “你想啊,你把种子给我们,既不用你出力,秋收还能多分粮,你当然划算了!” 见陈东搭话,吴全友只觉得一切好像有了希望,赶紧顺杆往上爬。 “这种子就算放在你手里,你也未必能收多少粮。” 这话成功给陈东逗笑了。 这傻子还不知道阳光房的作用吧? 吴全友又往前凑了凑:“东子!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等你答复。” “你们真是缺德带冒烟啊。” 陈东上下打量着他:“你们所有人都欠我粮食,那我不是地主吗?” “你这是让我成统治阶级啊!” “到时候粮食你们可以光明正大地不还,顺便给我扣住帽子。” “阴谋阳谋一起来,你们真是够损了啊!” 吴全友登时心头一哆嗦,随即便觉得脸颊阵阵发烧。 这就是他没和队长说出来的想法! 吴全友以为自己隐藏得很深,没想到被陈东一眼看穿。 邪门! 这小子太邪门了! 陈东短短几句话,击碎了吴全友和队长的全部希望。 吴全友垂头丧气地回去,见到队长便吞吞吐吐。 一看他这副模样,队长的心瞬间沉入谷底,语速也随之加快。 “老吴,我明告诉你,咱现在是草船起火,两头挨烧!” 吴全友皱皱眉:“两头挨烧?除了上面检查,还有……” 队长重重叹了口气:“刘青天五天以后就要来,必须在这五天的时间里找到办法,否则咱俩应付不过去!” “另外,队上的村民要是种不了地,肯定又来闹。” “万一控制不好,那就是火上浇油。” 说罢,队长把声音压低不少:“老吴,咱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真出事了,谁都跑不了。” 吴全友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事情被逼到了死角,没有半点翻盘的资本。 此时,队长给吴全友装上一袋旱烟,递在他面前。 他知道,吴全友只要抽上烟,脑子里就有办法。 别说,这一袋烟抽下去,吴全友还真冒出个想法。 知青! 队上的知青,是个绝好的突破点。 而且,据他所知,知青队上有个姓许的,平时和吴德贵走得比较近。 这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接连几次失手,已经让吴全友开始害怕。 这次,他更谨慎了,连想法都没和队长说,免得到最后办不成,又落人口实。 计划有了,吴全友便急匆匆地回了家。 这是他第一次急着见吴德贵这个败家玩意儿。 …… 对于吴德贵的突然登门,陈东并不觉得意外。 相反,在他看来,这完全是符合逻辑的。 陈东心思,也没时间怜悯他们。 有这时间,不如忙活自己的种植箱。 从播种时间上来,小麦种的时间最早,第一批种植箱,就先给小麦用。 每个农作物的生长规律不同。 就拿小麦来说,这东西生命力很顽强,可它最怕,也最容易烂根。 更要命的是,麦子的病会传染,一株烂根,这一箱小麦就全报废。 也就是说,从根源上要解决透气性的问题。 如果单是这一个问题,那还好办,但还要考虑土壤本身的重量,如果质量太单薄,种植箱就会被压塌。 思来想去,陈东选择最原始的方案。 先把原木劈成规则的木板,简单祛除上面的毛刺,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陈东先用檩条围成一个长宽均2米的木箱子。 整个箱子是以“井”字形搭建起来,最下面又用檩条打成“x”形。 如此一来,既保证透气性,又能保证其承重性。 做好了第一个箱子,陈东把怄发好的土填了进去,再用铁锨压实。 粗略估计一下,一个箱子装二十几斤土不是问题。 这个数量的黑土,已满足了种植需求。 周晴给陈东打下手,陈东负责做檩条,再做出榫卯结构,周晴负责把檩条拼接起来,最后再把土填满。 俩人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做出了四个种植箱。 这是周晴第一次看见这种种植方式。 虽说她心眼里相信陈东,但她从来没见过这玩意,怎么都觉得怪异。 这东西真能种麦子? 狐疑之际,陈东已经用水舀盛来水,放在嘴里狠狠一喷,把土壤均匀地打湿。 没有喷壶,就做一个人体喷壶! 湿润的土壤被重新送回阳光房,让水分和肥料充分混合,再被阳光充分照射。 经过这几步,土壤培育算是基本完成。 现在只等着检验以后的结果。 判断一片土地是否肥沃,其实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那就是看颜色。 虽然都是土地都是黑色,可肥沃的土地会有一层淡淡的乌光,这个光泽不刺眼,和煤块的反光特别像。 这是因为氮气充足,所以才会呈现这种颜色。 陈东期待的就是这种颜色…… 第九十二章 合作愉快 土壤装进箱子静置一晚,转天陈东迫不及待地跑到阳光房里。 黑色的土壤已经多了一层乌光,这就说明氮气很充足! 这土壤从贫瘠到肥沃,彻底完成了改造! 小麦子之所以能成为战略性作物,主要是因为它属于密植植物,对生长空间要求极低。 哪怕一亩地只有600多平方米,也差不多能种下几十万株小麦。 周晴听到这数字,明显吓了一跳。 作为知青,她也参与劳动,可从来没参与过计算,只知道完成任务。 更让周晴不解的是,明明可以种这么多,可亩产也只有一百斤上下。 这比例完全不对等啊! 可这在陈东看来,再正常不过。 这小小一方土地里,全是农学技术。 这年头没人接受过农业教育,沿用的还是古代留下来的技术,比例不对等也是情理之中。 从种植到收获,一共要过三道关。 就拿抽穗来说,那简直是鬼门关。 想控制成熟极度,就必须根据抽穗的季节控制施肥量。 都觉得种地是纯粹的体力活儿,可施肥是实打实的技术劳动! 如果氮元素太多,会导致小麦提前抽穗,太少麦子就憋在里面。 无论是那种情况,都会导致减产。 周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陈东也只是笑了笑。 她之前始终在城里,没参与过劳动,更不知其中有多少艰辛,自然无法体会真正丰收的喜悦。 不过,对于这些难题,陈东自然有对策。 周晴负责撒种子,陈东培土以后再把箱子搬到阳光最足的地方。 小麦是光照性植物,每天必须保证10个小时的日照。 三五天的时间,俩人一直忙碌。 等把所有种子都播种完,周晴已经累得直不起腰。 没办法,在任何年代,庄稼人都不容易。 哪怕陈东一身本事,也要踏踏实实地劳作。 播种结束以后,陈东回家拿了些醋。 在无数的实验中得到结论,小麦更喜欢酸性土壤。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喷洒一些醋的稀释液。 当然,这是很多年以后才攻克的技术难题,这年头根本没人知道。 第一茬小麦种下去,这只是开始。 种地的三要素,陈东已经有了两个,剩下的就是灌溉。 所谓的灌溉,并不是拎着桶去打水那么简单。 今年是大旱之年,水会成为极度稀缺的资源。 传统的水车也会没了用武之地,所以只能用另一种办法! 只不过,他现在需要一些材料,可北方偏偏没有。 …… 陈东忙得火热,吴全友也没闲着。 回到家以后赶紧把吴德贵喊来,想问问他和许文化的关系。 吴德贵隐约觉得,他爹现在很需要他。 这是他之前从来没有的感觉。 他一激动就拍胸脯子,说和许文化的关系相当好,别看他们是知青,处得像亲哥们儿似的! 吴全友还不知道他这儿子啥德行? 满嘴跑火车的臭毛病,永远也改不了。 对于他的话,吴全友只信一半。 他没说什么,只是让吴德贵把许文化请到家里,大家一起吃顿饭。 对于吴全友来说,这顿饭的风险极大。 万一许文化达不到自己想要的,那岂不是白白折了一顿饭? 可再想想,比起自己以后的日子,这半块芥菜疙瘩算不上什么。 芥菜疙瘩,是他目前最能撑场面的菜了。 东北习惯在入冬之前腌一些咸菜,这些咸菜要吃到来年入秋。 相对来说,芥菜不是太稀罕的玩意,但盐很短缺。 如果菜多盐少,这一坛子咸菜肯定烂了,到最后反而得不偿失。 所以每家每户只能腌三五个芥菜疙瘩,可人口又多,完全不够吃。 为了让咸菜吃得更久,每人兜里都会揣一条小拇指粗细的芥菜丝。 饿急了就放在嘴里咂摸咂摸,然后再放到纸里包住。 要是一个月吃完一条芥菜,那肯定会被人骂成败家。 …… 许文化被请了过来。 来之前,他是满怀期待,来了之后,心凉半截。 炕桌上,只有半碗芥菜疙瘩。 来之前,他还寻思终于能沾点荤腥了,谁知道伙食还不如知青点? 知情点的大锅饭里,还有两片白菜叶呢! 吴全友搓着手,真诚中又带着些许窘迫:“这芥菜是你婶子腌的,你快尝尝!” 他只记得许文化是知青,却忘了他是从城里来的。 所谓的亲手制作,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许文化蹭了蹭鼻尖,挤出个笑意:“我肯定好好尝尝!” “那……” 许文化四下看看,低声道:“咱爷俩喝两口儿?” 吴全友登时面露尴尬:“没、没有酒啊。” 许文化愣了几秒,哈哈一笑:“你真能闹,队上的出纳,家里能没有酒?” “不吃肉,喝点酒也成啊!” 这话一出来,吴全友立马察觉不对劲。 许文化是挑理了! 可吴全友毕竟五十多岁的人,对付他这毛头小子还是绰绰有余。 吴全友话锋一转:“许侄子,别看今天没肉,可你来了,咱就快有肉了。” 许文化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问道:“啥意思?” “据我所知,知青点有补给种子吧?” “你咋知道?” 吴全友哈哈一笑:“我是出纳啊,队上的一米粒都归我管,我哪能不知道?” “你突然问种子做什么?” “你看,我们队上现在没种子,你把种子借我点。” 吴全友笑吟吟地露出真实目的,许文化立马摆手:“你让我偷补充种子?你要我命啊你!” “不不,你听我说。” 吴全友放慢语速,认真分析这件事的利弊。 所谓的补充种子,是对新知青的政策。 刚从城里来的毛头小子,根本不知道咋种地,就算是学了一阵,也不能保证一定成功。 所以会额外给知青一些补充种子,就算育苗失败了,好歹还有挽回的机会。 吴全友盯上的就是这一批种子! 许文化皱眉听着,好半天才开口:“这些我都知道啊,你想说啥?” “你想想,这些种子在啥时候才会用上?” “培育失败啊!” “因为你们不懂,所以才会失败。可如果你把种子给我们,我们这群庄稼汉,怎么会培育失败?” 此话一出,许文化愣住了。 确实。 在正常生长的情况下,补充种子就是闲置状态,也不会有人去管。 而吴全友的意图很明显。 让许文化把补充种子交出来,然后再帮队上的知青种地。 如此一来,既能保证知青责任田顺利完成,闲置的种子也不会有人过问,而队上的任务也能完美解决。 这简直是一箭双雕! …… 第九十三章 火中取栗 许文化有些动心。 一想到顶着烈日在田里刨土,再想想浑身上下的汗臭味,简直就要崩溃了。 如果这群泥腿子能帮忙,那可是事半功倍啊! 可这事被人看见了,肯定会暴露啊! 吴全友淡然一笑,神秘道:“这事我早就替你想好了解决办法。” “我们可以出政策,家家户户结对子。” “比方说,我家就和你许文化结对子,咱们来个大团结!” 许文化心头狠狠一颤。 他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出纳,却忘了他是队上的二把手,也是掌控政策的人之一。 换句话说,只要吴全友和队长支持,这就出不了事儿! 许文化感觉没什么风险,但事实并非如此。 可别忘了,知青本身也有队长! 从权利的角度上说,他和生产队长平起平坐,万一捅出篓子,还是要擦屁股的。 在吴全友看来,这件事既要偷偷地干,也要光明正大地做。 他先让许文化悄悄地把消息传递出去。 谁愿意借种子,就帮谁家种地,到时候记成花名册,偷偷地给吴全友送过来。 有了花名册,再光明正大地做出政策调整。 先暗度陈仓,再瞒天过海! 许文化把消息带回去,所有知青瞬间兴奋起来。 不光是许文化,谁都受不了那种苦日子! 现在只需要用一点种子,就能换来一年的免费劳动力,这不亏啊! 这个效果比许文化预想得更强烈。 人一多,许文化就有点害怕。 他担心事情传出去,便长了个心眼,每个人都在花名册上亲笔签名。 就算事情败露,也有一群背锅的。 毕竟,法不责众。 …… 入夜。 许文化怀揣着花名册,带着补充种子,趁着夜色跑进吴家。 吴全友一看到花名册,登时心头大喜,可随即隐隐有些不安。 知青点有41位知青,签名的有37位。 还有4个人没参与到里面。 在吴全友看来,没能同流合污的人,绝对是不稳定因素。 当即,吴全友给许文化下了死命令。 想尽一切办法,把这四个人拖下水! 可无论如何,这是吴全友的功绩! 送走了许文化,吴全友也趁着夜色跑到队长家。 每个人都急需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吴全友也不是例外。 到了队长家,吴全友把花布兜放在队长面前。 队长打开一看,登时浑身一紧。 “你从哪弄来的?”队长紧张道。 “嘘。” 吴全友把声音压得很低:“是知青队的补充种子!” “你疯了?” 队长猛然拔高嗓门:“这不是等着引火烧身么?万一被人知道,咱俩十个脑袋也不够崩的!” “哎呀,你别急。” 吴全友赶紧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前面怎么做,后面怎么善后,中间的风险又如何排除。 吴全友说完,队长的心已经放下来了。 他俩现在和知青绑在一起了,谁也别在暗地里搞事情,否则就是一起死! 也是在这时候,队长猛然醒悟。 吴全友其实是一把双刃剑,利用好了,所向披靡。 可若是利用不好,那伤害的就是自己。 之前是自己太耿直,没想过利用谁。 可现在看看,是自己错了! 好在为时不晚,只要找到一个能驾驭吴全友的办法,就能保证这把剑永远不伤自己。 俩人一拍即合,这事就这么定了。 马上出政策! 权力掌握在他俩手里,只要别太出格,基本不会出事。 此时,倒春寒也基本过去。 种子拿到手里,队长明显觉得腰杆子硬了。 结对子的政策一经推出,从上到下都热血沸腾。 为了保证结对子的公平性,还是以抓阄来决定。 可队长唯独忘了王二这个臭虫。 他是个出了名的懒汉,自己的责任田都搞不定,还指望他帮别人? 这不纯属开玩笑吗? 抓阄的时候,王二的嘴都要耷拉到脚上了,不情不愿的抓了一个,随手一摊开。 “谁是许文化?” 王二不耐烦地问了一句,许文化屁颠屁颠地从人群里钻出来。 一看王二这德行,立马觉得自己的好日子来了! 王二个子不高,常年蓬头垢面,一看就是个糙汉子。 许文化最喜欢这种没心眼的,利用起来也没什么负担。 他哪知道,他抽到的是队上第一懒汉。 种子拿到手,结对子完成。 一切都抢在刘青山来之前完成! 可队长心里不敢有丝毫懈怠。 刘青山眼睛太毒了,万一真被一眼识破了,那依然是个大麻烦。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队上的变化被周晴看在眼里,她跟陈东一说,陈东只是笑而不语。 不是所有付出都拥有回报。 特别是,在方向错的时候。 队上的变化,完全影响不到陈东。 思索了很久以后,陈东已经有了计划。 放在平常年份,他只需要修一条水渠,把水引过来就行,最多也就是让河改道而已。 可现在不一样了。 到了夏天,吴家沟旁边的河就彻底干了。 打井? 这不现实! 陈东仔细测算过,吴家沟绝对不是水资源特别丰盛的地方。 想要打出水,那就必须是深水井。 深水井起步就是50米,而且要打通岩石层,这种客观事实绝不会因为经验丰富而改变。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建两座蓄水池。 其中一座,作为普通的蓄水池,而另一座不光是蓄水池,更是阳光房的命脉。 这一座,要建在阳光房之下。 这个大胆且疯狂的想法,把陈东自己都吓一跳。 可他知道,这绝对是个正确的方向! …… 第九十四章 小鸡不撒尿 各有各的道 小麦已经种到土壤里,前期的工作比较简单。 无非是每天检查一下发育情况,间隔一天喷一些水,再确保光照就可以了。 这活不累,但是比较耗费时间。 索性,就交给周晴来做。 而陈东现在抓紧要做的,就是修建蓄水池。 在阳光房前,陈东先挖了一个盆口大小的洞。 这洞口不大,但是特别深。 陈东要做土壤取样,通过土壤样本确定山体内部结构,方便制定下一步计划。 北方的地貌相对简单,一旦过了长江以南,地貌就会很复杂。 这山地构造比较简单,最外层是黑土地,再往下挖便是黄泥层,还有零星的碎石。 挖到最后,便是坚不可摧的岩石层。 简单来说,整个山体大概只有三层。 岩石层是山的骨头,要是把这破坏了,雨季很容易泥石流。 所以陈东绝对不会触碰这个地方。 陈东现在要做的事儿,就是在不破坏地基的情况下,把阳光房下面挖空,给蓄水池留出位置。 而且,这必须经过精密的勘测。 要精密到0失误! 其实,以陈东的经验,判断地形不算难。 可凡事都有万一,但凡失误一点,都非常容易毁了土地的承重力。 而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阳光房塌方。 那里可种着小麦呢,这是度过大灾之年的资本,陈东赌不起! 麻烦一点,也比冒险强! …… 陈东在家里画图纸的时候,正好被周晴看见。 一听这事儿,周晴只觉得大胆又刺激。 还没听过谁把蓄水修在地下! 震惊归震惊,周晴还是给出自己的建议,让陈东参考之前的地下室。 毕竟,原理是一样的。 的确。 这两件事看着很像。 可山地和平地完全不同。 当初的地下室来说,无论怎么挖,地下都是平整的,承重性自然不用担心。 而山地下面则是不规则地貌,在必须用勘测洞来定点,然后再找平,使其形成一个平稳的矩形。 周晴立马面露疑惑:“道理我懂,可只有省里才有这种勘测器,你总不能靠人力把山坡挖成平地吧?” “据说,那机器要好几百人才能推动呢!” 陈东不免有些震惊。 他知道周晴的背景不简单,否则当初不会画出毛子的防空建造图。 可她说的那种钻井式的勘测仪,在这年头属于保密性的设备。 不光能勘测地貌,挖石油,找铁矿全靠它。 能接触到勘测仪的人,那级别绝对是相当高的。 对于周晴的背景,陈东已经不敢猜了…… 陈东当然搞不来这种机器。 可他有脑子啊! 陈东找来一根麻绳,在绳子底端放下石头,再用黑炭画出刻度,当作标尺用。 随即围着阳光房开始挖勘测洞,每个洞口间隔五米。 由于天气转暖,地面的土壤已经变得松软,加上每个洞口直径不大,挖起来并不费力。 这种大型建造必须有严格的标准。 陈东只要挖到岩石层,就立马停手,然后把绳子顺到洞口里。 绳子的长度是4米,这是基坑的数值。 地貌虽然不同,但绳子是标准的。 由于绳子下面有石头,所以每次碰到岩石层都会发出闷响。 这就是最原始的报警器。 只要听到石头的撞击,陈东立马让周晴记录刻度。 “一号坑,3米。” “二号坑,2米。” …… 勘测的速度很快,一天的时间,俩人已经把所有坑道都测量好。 看着草纸上的数字,周晴有些不解。 “这数字能代表什么?” 陈东笑着把草纸接了过来,趴在地上写写画画。 每个数值代表着地面到岩石层的距离。 通过高低不一的数字,可以测绘出整个地貌。 去除最高和最低两个点,只取中段。 十几分钟后,草纸上已经出现一个45°角的三角形。 “这就是阳光房下面的样子。” 陈东把草纸递给周晴的一瞬间,周晴瞬间愣在原地。 “你、你这测得准吗?” “不准我吃屎。” “不是,你……” 周晴呆呆地看着陈东,大脑被震惊的一片空白。 勘测地形的机器属于保密类器械,其珍贵运转的时候需要几百人在场。 陈东就靠一根麻绳和一把铁锹,就把这事办了? 这绝对不可思议! 如果陈东的测量准确,她一定想办法要告诉她父亲! 这正是他们需要的先进同志啊! 陈东不知道周晴在想什么,一心扑在图纸上。 这地形属于左高右低。 这个地形并不乐观,陈东在庆幸自己没偷懒,做了详细的勘测。 就眼前这个地形,挖不好必然坍塌。 …… 连续几天,陈东都没急着上山,而是在家专心烧砖。 烧砖这么久,周晴早就学会了,能帮上陈东不少,这也就让速度直线上升。 五天的时间,陈东攒了三百块砖。 有了这些砖,陈东就能在挖土的时候建造承重。 对于这种地下结构,单纯的地基或者承重梁已经不起作用了,四面墙必须都承重。 另外,每间隔三米,都要立一根混凝柱。 水的张力很大,即便处于静止的状态,也在时时刻刻对周围产生压迫。 这些混凝柱相当于一把刀,把完整的水面切割开,从而减弱水面带来的压迫。 以后建造的水库,用的基本都是这个原理。 可现在问题来了。 混凝柱的材料必须是水泥,否则长期在水里泡着,早晚会土崩瓦解。 而陈东目前能搞到的材料,只有黄泥。 这绝对是不行的! 现在摆在陈东面前只有一条路。 要么去找石膏矿,提取出来石膏以后,再做成水泥。 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第九十五章 值了! 水泥,在这个时代过于奢侈。 姑且不说石膏矿的稀缺程度,就算找到了,凭借现在的工具,也绝对开采的可能性。 而石膏又恰恰是水泥的必备物质。 陈东一边干,一边思索对策,想尽办法来解开这道无解的题。 每挖出一米的土,陈东就要用木棍做好标记,随即再马上把砖头垒起来。 由于没找到合适的建筑材料,只能暂时用黄泥糊住,先保证其稳定性,余下的再说! 随着时间的推移,蓄水池越修越完整。 如果蓄水池修完了,但还没办法注水,那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终于,陈东有了主意。 既然实现不了水泥,那就做铁包木! 直白点说,就是用铁皮把木头包裹住,这样能延长不少使用寿命。 铁遇水肯定会生锈,这也会成为困扰。 这绝不是最好的方案,但却是在这个条件下的最优解。 打定了主意,陈东跑到山顶,往半山腰运输成材的原木。 按老规矩,所有的木头都要炭化处理。 铁包木,自然离不开铁。 虽说他炼铁的技术已炉火纯青,可这次对他来说,依然是个不小的挑战。 凡事都讲究个相生相克。 铁皮确实结实,可架不住水里矿物的腐蚀。 这本就不是上上策,如果再不做好密封,那就是妥妥的雪上加霜。 炭化好的木头齐刷刷地戳在地上。 陈东让周晴帮忙,在黄泥里掺上粗沙。 周晴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复确认好几遍。 按常理来说,黄泥越细越好,加了粗沙会增加透气率,反而不利于建造。 不过,她现在已经有点习惯陈东的剑走偏锋了,倒是也没多问。 转头,陈东把做好的黄泥一点点抹在树干上。 每一层都很薄,而且还要用木板刮平。 确保树干上的每一处凹凸,都有黄泥的均匀包裹。 每一棵树,陈东至少要涂抹十几次。 这是一个相当耗费时间的事儿。 可陈东知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是一棵树的处理,就要用上一整天的时间。 一天的时间,窑里的铁水也早就做好了。 出窑的铁水上千度,陈东一直在旁边看着,哪怕面颊发痛,双眼通红也不离开。 他在等一个时机。 上千度的高温浇在木头上,木头瞬间就着了。 所以他只能等着铁水降温,但还不能凝固。 终于,陈东感觉不到脸颊的火热。 时候差不多了! 陈东先借着梯子爬到原木上,再让周晴小心地把坩埚递上来。 屏息凝神,全神贯注。 陈东两手拿着火钳子,小心翼翼地夹着坩埚,把铁水沿着木头的四周倒下去。 这是很原始的一体铸模法,相当考验技术水平。 这其中必须保持匀速,太快铁水就滑下去了,太慢又拧成一团。 最关键的是,只要开始就不能暂停。 所以从最开始,陈东就准备了足够量的铁水。 这么大的重量,仅靠一把火钳子夹着,手臂不可避免地颤抖,只能靠毅力克服。 越是这样,陈东越是佩服古代的匠人。 不容易啊! 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陈东终于把铁水浇完了,而陈东的两臂已经抬不起来了。 到了这时候才是最折磨人的。 现在没办法知道是否成功,必须静置一夜,才能知道最后的结果。 …… 一夜的休整,让陈东恢复不少体力。 天一亮就往山上跑,满心忐忑地开始脱模。 随着阵阵敲击,黄泥碎块噼里啪啦地脱落,银白色的铁皮露出一角。 这让陈东突然觉得兴奋! 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啊! 当所有的黄泥脱落,一根银白色的柱子,赫然在山林中矗立。 铁皮将树包裹得严丝合缝,哪怕是黄豆粒大的树疤也被包裹住。 这完全得益于那些薄薄的黄泥。 只有这样,才能做到如此贴合。 陈东仔仔细细地检查一番,上下左右,没有半点缝隙! 这就是一体铸模的好处! 即便是插在水里,最多是外部生锈,内部绝不会被腐蚀! 而陈东坚持在黄泥里掺粗沙,也正是因为这点! 粗沙能很好增加摩擦性,不但能减缓铁水的流速,还更容易让铁水挂上去。 银色的柱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丰收的喜悦瞬间扫除所有疲惫。 虽说过程极其烦琐,可也从根源上解决了大问题!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有了第一棵树的经验,后面就变得好办了。 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费时间,可精力上得到不少放松。 …… 陈东的辛苦,都落在周晴眼里。 还有十几棵原木要处理,这就是要耗费十几天的时间。 周晴理解不了他的技术,更帮不上什么大忙,唯一能做的,就是打理好已经种下的麦苗。 阳光房几乎全天被阳光笼罩,再加上其密封性特别好,内部温度可以恒定在20度左右。 而外面倒春寒刚过去,温度还在个位数徘徊,随时有夭折的风险。 陈家的麦子,优势不仅仅是温度,还有培育好的黑土,以及当初喷洒的醋水。 一系列的努力,注定换来不一样的收获。 别人的麦子还没声色,陈家的麦子已经长出了一寸长。 温暖的阳光透进屋里,撒在绿油油的麦苗上,那叫一个生机勃勃! …… 北方的春风不算稳定。 兴许上午还挺和煦,下午就变得十分狂躁。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队上还特意设立了观察员。 几场大风吹得吴家沟人心惶惶。 队长俨然成了惊弓之鸟,察觉风力不对的时候,立马用广播发出通知。 所有人都到责任田集合,保护好自己的庄稼! 宁死人,不死苗! 最开始村民还觉得没什么,到了后来,大半夜的也要被喊起来,顶着大风站在地头。 现在大家劳动任务都很繁重,不但要种好责任田,还要和知青结对子。 晚上好不容易睡一会儿,又要从被窝里钻出来站岗。 站在地头上,村民只能用嘴解闷。 起初只是有些抱怨,可人的情绪一旦变坏,心眼也会变坏。 关键是,这种情绪还会传染! 明面上不敢说,但不可避免地在私下议论。 反正种子已经种下去了,结对子这事就不重要了。 那群知青还敢去地里挖苗子不成? 在吴家沟的人眼里,这不叫背信弃义,叫审时度势。 可谁都知道枪打出头鸟,谁愿意做这个刺儿头? 就在大家闲聊的时候,突然发现,地头上明显有个空缺。 那是王二家的责任田。 不过,这也没啥吃惊的。 谁还指望一个懒汉变勤快? 不过,话说回来,这适合出头的鸟,不就来了吗! …… 第九十六章 冶铁技术的改革 王二是出了名的懒汉。 即便大家都在外面吹寒风,王二也坚持缩在被窝里。 队长每天晚上都会点名,只要发现他不在,立马叫保卫科的人去把他拖出来。 在所有人眼里,王二根本不像人,只是一块人形的烂肉而已。 而这也成了所有人每天半夜解闷的节目。 王二每次被人拽出来,都像杀猪似的,嘴里叫的那个惨啊。 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看他。 越是这样,他表演得越夸张。 他享受被人注意而带来的快感。 从某种角度上说,王二和村民倒是实现了共同满足。 寒风里。 王二缩在破袄子里,整个人弯成虾米,蹭蹭八字胡上的白霜,嘴上依然强硬。 “也就是我不愿意动手,我要是动手,这几个保卫科的算个屁啊!” “我左面一个飞脚,右面一个勾拳。” …… 王二松松垮垮地比画几下,却被队长一声厉喝吓回原形。 众人登时哄堂大笑,只当是看了场耍猴。 吴德贵也裹在寒风中。 相比于王二光明正大地偷懒,他更喜欢背地里偷奸耍滑。 吴德贵和旁边人换了个位置,挪到王二身边。 “二哥,你冷不冷啊?” 王二立马龇牙笑了:“多少年没叫二哥了,今天是咋啦?” 吴德贵也笑了:“没咋,就是问问。” 沉默片刻,吴德贵低头捻着脚下的土,又问道。 “早春胜寒冬啊,这么冻下去不是办法啊。” 王二瞬间乐了:“你爹是二把手,这话跟你爹说啊!” “我爹也是个榆木脑袋,说了也白说。” “说实话,你脑子更活泛,我们需要你。” 被需要? 王二空虚的内心瞬间被满足,微微扬起下巴。 “说吧,需要二哥做啥?” 在来之前,吴德贵已经和所有人商量好了。 王二这块烂肉最适合当出头鸟。 他干成了,大家一起享福。 万一没成,他自己遭罪就是了。 如今王二来了,立马把计划全盘托出。 这事倒也不难,只要王二带头撂挑子就行,他们会紧随其后。 王二长得傻,看着也傻,可不是真傻。 以他们的德行,真的会紧随其后? 可理智终究是没能战胜内心的渴望。 他渴望被需要! 更渴望成为别人口中谈论的人。 只有那样,他才会感觉到被尊重。 王二答应了。 可他绝对不会和政策唱反调,否则等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这事得换个办法。 …… 吴德贵有一句话算是说对了。 早春的湿冷确实比冬天更难熬。 阴冷的湿气如附骨之蛆,甩不掉,逃不脱。 人在外面冻一宿,等阳光一出来,吴家沟所有人都好像得了癫痫,浑身上下都在哆嗦。 陈东暖乎乎地睡了一觉,只觉得神清气爽。 炉子尚未熄灭,老太太先扒出炉灰,又往里压上不少炭。 屋里暖洋洋的,周晴把熏肉和饽饽端上桌,催着陈东多吃点。 最近体力消耗特别大,必须多吃肉。 陈东顿时有些无奈:“还有咸菜吗?” “啥?”周晴狐疑道:“放着肉不吃,你要咸菜?” “太腻了。” 陈东哭笑不得道:“天天吃熏肉,想吃点清淡的。” 周晴笑着白了他一眼:“你听听自己说的话。” “被人家一年吃不上一顿肉,你倒好,还吃腻了。” 周晴又给陈东夹了几块肉,嗔怪道:“怪就怪你有本事,弄了这么多熏肉。” “快吃!” …… 吃了饭,陈东又一次爬到山上。 现在还剩下最后一根铁包木的立柱,蓄水池的承重部分就完成了。 现在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那就是墙壁和地面该如何处理。 黄泥肯定禁不住水泡,必须换一种防水的材料! 防水的东西…… 胶! 陈东猛然想到,山顶上还有几棵铁桦木。 铁桦木的树干能提取出来胶,这种胶水在几十年以后被广泛应用在汽车、轮船等大型器械上。 其耐用性与韧性不言而喻! 可这东西的硬度远比铁器要高,想伐倒这树,普通的钢铁肯定不行。 陈东想了好一会儿,决定做一把新锯子。 为了让锯子强度更高,陈东把锻打次数从五次提升到十次。 铁水被浇在模具里,形成了一个长条铁块。 每一次锤击都会溅出来一些黑色物质,那是铁矿石里的杂质。 陈东必须最大程度地减少杂质,以此保证铁器的刚性,给下一步做好铺垫。 十次锻打之后,铁块上已经没有杂质渗出。 铁块再次回炉,变成铁水后,被浇筑在锯子的模具上。 对于一般的工具,现在已经叫成型了。 可要啃铁桦木这种硬骨头,最多只能叫坯子,根本不是成品。 陈东把锯子再次放进炭窑里。 又用木块把整个锯子包裹住,随即便在下方开始加热。 这是锻刀八艺中的一项,名为渗碳。 相比于传统的碳化,渗碳技法对坯子的要求更大,所以陈东才会把锻打次数增加。 如果坯子的硬度不够,在窑里就会被毁。 陈东始终控制着窑内的温度,火大了就喷点水,火弱了就捅几下,把空气送进去。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窑内温度稳步攀升。 三个小时以后,炭窑温度逐渐减弱。 炭窑一开,满屋红光,热气扑面而来。 待到热气散尽,陈东才凑上前。 从外观上看,锯子没有任何变化,但炭变色了! 烧出来的炭,应该是乌黑色,而现在烧出来的炭,已经变成黑灰色,上面泛起不少白色斑点。 只有碳元素少了,才会出现这种现象! 而那些丢掉的碳元素,全部被锯子吸收了! 渗碳成功! 碳元素和铁元素会形成碳化物,从而增强刚性与硬度。 由于没有检测硬度的设备,陈东只能按照最原始的办法测验。 平常能见到的木头里,柞木和黄杨是硬度最高的。 陈东找来半截柞木,斜着搭在凳子上,左脚踩住,右手发力。 “呲咔……” 陈东手上一发力,锯刃已经砍进木头里,十几下的功夫,柞木拦腰折断。 这个结果让陈东颇为满意。 平时用斧子,至少也铆足劲狠劈几十下。 可这依然不足以啃动铁桦木这块硬骨头。 现在还需最后一步,增氮! 氮元素的存在,主要是增强硬度,在温度的加持下,会析出超显微氮化物,其作用就是给钢铁表面形成一层无形的外壳。 放在以前,陈东肯定会为氮发愁。 可他手里有一样宝贝! 之前,他用动物内脏怄发的液体化肥,还剩下一些。 这一摊子恶臭的液体里,藏着陈东要的氮! 只要放在窑里持续加热,就能达到想要的效果。 在增氮之前,陈东做了最后确认。 氮元素确实能增加强度,但牺牲的就是塑造性,一旦开始增氮,就没有后悔的机会。 确认一切无误后,陈东把液体淋在锯子上,随即便点火加热。 那东西本来就臭不可闻,一加热更是要命,排风系统形同虚设。 陈东逃命似的从地下室跑出去,一直到三个小时以后才敢回来。 锯子在窑里发生第三次变化。 原本银白色的锯子上多了云朵般的烤蓝色。 这就是它最终的样子! …… 第九十七章 你当这只是蓄水池? 有了这把锯子,陈东就敢上山啃硬骨头! 上山之前,陈东不但带上新锯子,还有一把撬棍和家里最大的木头洗衣盆。 这洗衣盆相当大,陈东小时候都能在里面洗澡。 至于他手里这把锯,在这年头足够称王称霸。 哪怕是大型机械厂,也未必能做出如此强硬的锯片。 然而,在铁桦木面前,这锯片依然显得吃力。 两个小时的时间,陈东才锯出一个一寸深的口子。 一切都在陈东意料之中。 也是在这时候,陈东带来的撬棍就派上了用场。 陈东把撬棍插在缝隙里,转头把麻绳搭在树上,又在绳子下面吊了一块石头。 这面一拽绳子,绳子立马抬起,一松手石头便重重砸在撬棍上。 这便是夯地机的基本原理。 在力学的作用下,起初被锯开的口子渐渐放大。 陈东又绕到另一层,重新锯开一个口子。 就这样,陈东沿着四周锯开四个口子,再用撬棍向外用力。 那比钢铁还硬的铁桦木,就这么被陈东用土办法放倒。 参天大树轰然倒塌,惊起阵阵灰尘。 树的直径比人都粗,凭人力很难运到下面。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当场炼胶。 铁桦木取胶,和松树有点像,只要靠着持续加热,就能让其中的油脂渗出来。 唯一的不同是,铁桦木要烧上面,下面才出胶。 铁桦树虽然硬,但树干内部全是粗纤维,这就像无数条运输管板一般。 一切准备好,陈东燃起火坑,慢慢地烤着铁桦树。 这需要大量的时间,索性,陈东就坐在火堆旁,热乎乎地先睡上一觉。 再睁眼,已是三个小时以后。 铁桦木里渗出的胶在粗泥锅里成了半凝固状态,陈东只是找了树棍搅和几下,便又重新睡去。 炼胶持续一整天。 天黑的时候,铁桦木的树干上已布满龟裂。 这就意味着,树干里的水分都油脂已经全部蒸发,现在只剩下一副躯壳。 再看看泥锅,棕黄色的植物胶装了满满一盆。 陈东想搬起来,差点给自己闪个跟头。 嘿! 陈东登时一喜,这分量太足了! 粗略估计,至少三五十斤! 一切都没白忙活! 沉重的分量让陈东瞬间看到希望。 回到家,他先用水舀子取出来一瓢,再按照一比十的比例往里掺温水。 植物胶非常实,一斤原料就能出十斤胶! 这么一大盆胶,足够陈东涂满整个蓄水池! 他白天几乎一直在睡觉,到了晚上根本不困。 干活! 趁着夜色,陈东带上胶水和自制的毛刷,又一次爬到阳光房里。 纯动物毛做成的刷子虽然简易,但顺手程度丝毫不输现代产物。 陈东甚至不需要刻意控制,就可以把胶刷地又薄又匀。 蓄水池和阳光房几乎一样大,占地差不多一亩左右。 将近六百平方的面积,让陈东刷了一天一夜。 等所有边角缝隙都涂抹均匀,陈东已是两眼发酸,整个后背像是坠了千斤一般。 短暂的休息后,陈东重新爬起来。 现在要做闭水试验。 这做起来倒是不难,只是在地面注入薄薄的一层水,然后观察是否有渗点。 周晴主动站出来,让陈东去休息,自己负责检查。 然而,陈东累归累,但根本遏制不住心里的兴奋,直接上山去找水源。 陈东之所以这么兴奋,并不是因为简单的蓄水池。 而是他要马上就要实现一件千秋之事! 他会搭建出一片属于自己的生态链! 这蓄水池,就是核心中核心! 山头上有泉眼,现在旱灾还没来临,水资源还是比较丰盛。 陈东只要沿着山路挖出一道沟,再用砖头铺满,使其成为一条输送管道。 保证山顶的水每时每刻都涌向蓄水池。 不过,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山顶还有陈东搭建的鹿圈。 特别是见到陈东一人单挑群狼以后,这些生性温柔的麂子已经有了臣服之意。 而陈东时不时给它们送上一些草料,导致双方的关系开始和谐。 陈东要是把水改道,相当于断了它们的水源。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是个好事。 陈东大刀阔斧地干,先用铁锨规划出大概路线,再挖出一个三寸宽,一寸深的沟。 砖头都是现成的,只需要铺在上面,这简单的输送管道便能使用了! 只不过,输送效果肯定不如以后的pvc水管。 与此同时,山下也传来好消息。 闭水试验要做三天,三天过后,蓄水池里没有一个漏水点。 这说明铁桦树的胶起了作用! 陈东又亲自检查一番,主要看看墙体是否有开裂。 毕竟,这蓄水池太大了,目测至少能装下十几吨水。 这么大的量,必须保证墙面坚固,否则一旦冲出来,那破坏力不敢想象。 得益于十几根铁包木,把水无形地切开,导致水的张力明显下降,这墙面倒是颇为结实。 泉眼的水属于涓涓细流,流速比正常河道要慢许多。 这对陈东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 水流慢,就不会让蓄水池过满,否则还要做一个河道开阻器。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周晴不知下一步该干什么,终于问出心里的疑问。 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陈东不由得意一笑:“现在什么都不用干,以后你连浇水都不用了!” “啊?庄稼不浇水,那岂不是要旱死?” “你放心,天底下的庄稼死绝了,你家的庄稼都没事!” …… 第九十八章 尿罐子镶金边 见周晴惊骇,陈东笑着解释。 现在头顶有阳光,脚下有水源,屋里的温度过高,就会让水汽蒸发,而多余的水汽又会重新凝结在头顶的玻璃上。 要么蒸发掉,要么滴落到地上。 如此一来,这就变成了良性的生态循环。 陈东模拟的,正是华东平原的天气原理! 别说是现在,就算是几十年以后,这种改良手段也是绝对的大手笔。 只不过,因为面积小,加上现有技术有限,导致很多设备不能实现。 可是,这些不能急。 荒野求生这么多年,陈东有一套自己的生存经验。 人和自然只有处于平衡的时候,一切都会正向发展。 可如果想要让发展速度加快,那人类就必须占有相对的主导权。 假如不能意识到这点,人类就不会从农耕时代进化到工业文明。 为了让生态链更好控制,陈东特别选了几块结实的木板,铺在一楼的地面。 晴天阳光足,就把板子撤掉,阴天或者晚上,日照不充分的时候,就把板子重新盖上,免得水蒸气过于严重,反而破坏了应有的平衡。 这一方天地是否平衡,完全取决于陈东! 这一身本事,就是他度过灾年的底气! 也是在这时候,陈东的心才放下来。 虽然现在还不够完善,但最起码已经可以实现基础种植。 半个月的时间,麦苗又长了半寸左右。 长出来的麦苗根根青翠,唯独根茎有些脆软。 这问题本身不大,适量追追肥,这问题就能解决。 但问题是,陈东自己怄发的肥料已经消耗光了。 必须重新怄发! 可怄发至少需要一个月! 陈东倒是能等,土里的苗子等不了。 如果持续缺肥,根茎就会被压垮,连抽穗都实现不了,更别提丰收了。 现在只能重新提起弩,再进山打猎! 打猎这件事,每个季节都有各自的危险。 冬天的威胁主要来自气候和动物的饥饿,而春天则是因为发情。 发情这件事,在人类社会既浪漫,又刺激。 可放在动物界,只剩下刺激了。 发情期的动物只认可异性的同类,除此以外,踏进它领地的人都会受到无死角攻击。 保险起见,陈东需要一点时间重新整理装备。 …… 吴家沟的天气阴晴不定,气温也忽冷忽热。 责任田里的庄稼,情况十分不好。 种下去半个月了,只露出一个尖尖。 发育得慢就算了,关键还有泛黄的迹象。 这是缺钾肥导致的,靠着农家肥根本满足不了。 村民找队长要肥料,队长没拿出肥,而是拿出政策。 按照规定,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能启用应急肥料。 显然,现在还不到时候! 这一个行为,引得吴家沟怨声载道。 一时间,队长的母亲成了村民口中的常客。 田间地头,村民议论纷纷。 缺肥料,队长还用政策压人,死活不放肥! 既然这样,那就罢工,等熬到所谓的时机,再重新扛起锄头! 既然要罢工,那就要把动静闹大,连同什么狗屁结对子政策也推翻。 自己都顾不上了,还管知青? 所谓众口铄金,三人成虎。 只是零星几个人的牢骚,造不成什么影响。 可一旦所有人都加入了,这就是一头洪水猛兽。 一瞬间,大家想起了王二…… 吴家沟的一切都颠倒了,一切都变得离谱。 村民怨声载道,最着急的不是***,而是王二这个烂肉一般的无赖! 天蒙蒙亮了的时候,王二蓬头垢面地被人堵在门口。 大家七嘴八舌,质问王二为什么迟迟没有动静? 之前大家已经决定好罢工,而王二就负责当出头鸟,可现在一个水花都没有。 这得有个说法啊! 没错,他们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懒汉身上。 王二是个典型的尿罐子镶金边,全靠一张嘴。 他知道事情开始不对,但是不紧不慢,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别急,这事我自有办法。” “你们都回去等着吧。” 谁也不知道王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他这神神秘秘的样子,倒是有几分狐疑,保不齐这个无赖还真有骚招。 此时,队长还在村社里琢磨如何写申请化肥的报告。 队上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但没想到有人会罢工。 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他的小心思。 只要种子种下去,那他对刘青天就有交代了。 现在缺肥是客观事实,如果刘青天不拿出政策,那失职的就不是他这个队长! 为啥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敲一笔呢? …… 要说办法吧,王二确实有。 只不过,他觉得还是有点冒险,所以才迟迟没动。 可如今是屎堵腚门了,肯定熬不过去了。 索性,他起身披上破袄子,出门直奔知青点。 知青们和村民达成一个不能见光的协议。 所有人都习惯了村民的结对子,可看到今天只有一个人来,知青难免有些疑惑。 许文化第一个跑出来,问王二是啥情况。 王二暗自苦笑几声,能是啥情况?想反悔呗! 不过,王二身上背负着强烈的使命感。 他要对得起村民的信任! 王二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你们这群青年确实有文化,但对庄稼一无所知。” “庄稼讲究个动静结合,不能太折腾。” “前几天又翻土,又铲地,现在得让它自然生长了。” 知青确实不懂种地,但脑子又不缺根筋,怎么听都觉得奇怪。 见众人不信,王二又举个例子。 “见过老母猪吧?见过猪崽子吧?” “你们看那老母猪揣崽子的时候,是上山还是下河了? 王二的眼神扫视过众人:“肯定是安安稳稳地在圈里趴着啊!” “这畜生和植物都一样。” …… 知青彻底被王二忽悠瘸了,仔细一琢磨,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他们丝毫没意识到,老母猪就算没怀孕,也不会上山下河。 不过,这也算情理之中。 王二一个出了名的懒汉,这么多年还没饿死,靠的是啥?还不是这张嘴? 许文化还算有点心眼,多问了一嘴:“那之前为啥不让我们歇着?” 王二白了他一眼,讳莫如深道:“你们是下乡锻炼的,又不是养大爷的,能让你们歇着?” “你的意思是,这是故意折腾我们?” “这是你自己说的啊,跟我没关系!”王二赶紧撇清关系。 许文化认真点点头:“这要歇到啥时候啊?” “怎么着也得半个月吧。” 王二纯属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上下嘴唇一碰,直接让知青休息半个月。 至于以后是死是活,那可就跟他没关系了! …… 第九十九章 你也不争气啊! 实际上,许文化最开始对许文化是有怀疑的。 可他又觉得王二看着就很蠢,应该没有智商编瞎话。 干脆,那就休息! 反正出了事,也有人背锅,何乐不为? 王二的任务完成得很顺利,甚至叫超额完成。 回到家里,他挨家挨户地喊,让所有人都出来集合。 大家都在等他的消息,现在他一吆喝,自然是麻溜跑了出来。 王二的内心得到极大地满足。 毕竟,只有队长才有用一呼百应的能力。 王二很自豪地宣布,知青全部搞定,大家不用主动罢工,直接躺着休息就行! 村民瞬间欢呼,突然觉得王二这块烂肉,今天看着颇为顺眼。 这是一把好枪啊! 不利用他,简直是浪费! 在一声声夸赞中,王二以为自己有了做人的尊严。 殊不知,他的地位只是从工具,变成一个趁手的工具。 所有人都在夸他,他立马添油加醋一顿狂吹。 没人听他瞎吹牛逼,只知道自己能休息,这就足够了。 知青很兴奋,村民也很兴奋。 可他们忘了一件事,当初达成这个秘密协议的时候,有四个人没同意啊! …… 转天。 队长匆匆来到公社,等着刘青天登门。 他知道,刘青天善出奇招,从不按套路出牌。 兴许昨天通知你早上到,结果当晚人就出现在你面前。 除非像上次闹野猪的紧急情况,否则他永远不会如期而至。 这么多年,没人能摸清楚他的脉。 心里也有底,确实不急。 反正苗子在地里,刘青天还能说啥? 他哪里知道,王二他们私下做的小动作,已足够酝酿一场灾难。 刘青天到吴家沟的时候,正好是早上七点。 不光他来了,还用驴车拉来20斤化肥。 如果吴家沟改善明显,这化肥就留给他们。 说到底,他没想把队长咋样。 他要的是粮食! 只要把劳动任务完成,所有事都能好好商量! 他到了,但是没进村,而是沿着吴家沟来回溜达。 等刘青天绕回村口的时候,低头看看腕表,已是八点整。 一个小时过去了,吴家沟还是静悄悄的。 强烈的不悦,在刘青天心里涌起,随即转身直奔村社。 队长披着衣服,抽着烟袋,正琢磨着怎么跟刘青天要点化肥,哪知刘青天像鬼似的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队长吓得一激灵,赶紧从地上站起来。 “呀!您怎么说到就到?” 刘青天上下打量他一眼:“你不在地里,在这做什么?” “哎呀!” 队长赶紧拿出桌上的草纸:“这是我打的化肥申请报告。” 说话间,他已经抬头看向身后的驴车。 队长瞬间喜上眉梢:“还是您想得周到,我这报告还没打完呢,您……” “呲啦。” 不等他说完,刘青天已经把报告撕得粉碎。 “这……”队长有些错愕。 “吴家沟连个种地的人都没有,你要化肥做什么?当大米饭吃吗?” “咋可能?” “那是我瞎了?” 刘青天一句反问,吓得队长拔腿就跑。 果然,地头上一个人都没有。 这一下,队长彻底蒙了,立马挨家挨户找人,却发现各个都在睡大觉。 队长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就一夜之间变成这样了! 他当然想不明白。 之前,大家帮着知青干点活,还算有点责任心。 现在大家私下把这件事取消了,责任心没了,惰性就来了。 至于责任田里的苗,干了还不如不干。 索性,躺着就是了! 本来队长还是满怀期待,可得到的只有刘青天失望而冰冷的眼神。 的确。 刘青天已经不对他抱有任何希望。 就在队长苦于解释的时候,刘青天突然开口。 “我这次来,不光是给你们上思想课,还有一位老朋友的委托。” “谁、谁啊。” “刘瞎子。” 刘青天冷冷地开口:“刘瞎子私自借牛的事儿,已经报到了县大队。” “限你一个月之内,把三头牛还回去。” “不是,这事能不能跟刘瞎子商量一下啊!” “现在是组织找你要!你要和谁商量?” 说罢,刘青天转头就走,没给他再讲价的机会。 队长登时面如死灰,土地出了事,又来要牛了。 双重打击啊! 刘青天气的快炸了,怎么也没想到看到的会是这样子。 本来他想往回走,可一抬头正好看见陈东的阳光房。 今天太阳很大,玻璃上反射出刺眼的强光,想不注意都很难。 他对吴家沟失望透顶,可陈东是个例外。 在他看来,这小鬼年纪不大,但脑子活泛,踏实肯干。 最重要的是,他不像队长那种谄媚,而是骨子里带着血性。 管你是谁,不屌你就是不屌! 刘青天就喜欢这种人! 干脆,那就去看看。 刘青天刚上到半山腰,正好和陈东迎面相遇。 刘青天笑呵呵地开口:“很巧的嘛!小鬼头!” 巧? 陈东瘪瘪嘴,心想这哪是巧的,明明就是有备而来! 刘青天指着阳光房,问道:“我能不能进去看看啊。” “看,随便看。” 说着,陈东闪开一条路。 之前,他担心被人发现,是因为生态系统没建好,随便来个人都能毁掉。 可如今已经无所谓了。 作为核心部件的蓄水池已经投入使用,而且是藏在地下,没人知道这个秘密,自然一切是安全的。 阳光房一推开,温暖和湿润的水蒸气扑面而来。 翠绿色的麦苗约莫着两寸高,稚嫩的根茎上挂着细微的水珠。 这简直是一片生机盎然! 再看看山下的责任田,那简直是灾难现场,简直惨不忍睹! 此时,刘青天也注意到根茎。 片刻,一个想法在他脑海里油然而生…… 第一百章 意外接着意外 刘青天是穷苦出身。 庄稼的事儿,他摸得门儿清。 他第一次见到有人在屋里种地,更想不明白,如此违背常理的情况下,又为啥长势喜人? 反常! 绝对的反常! 刘青天笑吟吟道:“小鬼啊,你这苗子缺肥了。” “再不追肥,苗子受不了啊!” 陈东点点头:“确实,我在想办法了。” “你有啥办法?我听听。” “不想说。” 陈东干脆地拒绝,反倒让刘青天感受到一种血性。 刘青天慢悠悠道:“我带来一点化肥,不如给你?” “给我?” 这一点是陈东确实没想到的。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肥,本来还要费上一番功夫,现在突然有人送上门了? 天底下有这么惊喜的事儿? 刘青天指着山下,说驴车就在山下,只要陈东点头,立马叫人扛上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刘青天是县里***,没必要求他。 陈东淡然一笑:“什么条件?” “没条件。” “嗯?” 陈东认真确认道:“你的意思是,白给我化肥?” “不要么?” “为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只需要告诉我,要或者不要。” 送上门的东西,哪有往外推的道理? “要!当然要!” 陈东也笑了:“不过,我这人可不认旧账,今天你不说条件,往后再说,我可就不认了。” “你这小鬼头!”刘青天哈哈大笑:“岁数不大,倒是有几分匪气!” “那就说定了!” 二人一拍即合,立马让人把二十斤化肥卸下来。 这就是刘青天给的,绝对不会找后账! 陈东觉得自己赚了,刘青天也觉得自己赚了! 刘青天有自己的算盘。 既然队上的人不愿意干,那干脆就别干了! 陈东这么勤劳,那就把所有政策都对他倾斜,让那些好吃懒做的瞪眼睛看着! 让陈东没想到的是,队上的大喇叭里很快响起刘青天浑厚的声音。 他大大方方地公布,带来的二十斤的化肥全部给了陈东! 这是对陈东的奖励,更是对吴家沟的惩罚! 另外,这是他刘青天亲自派发的物资,谁都不要打歪主意! …… 刘青天的广播,犹如晴天霹雳,在吴家沟彻底炸开。 现在队上最缺的就是化肥,而刘青天也确实带来了。 只不过,现在光明正大地落入陈东手里! 嫉妒,愤怒…… 无数情绪在此刻瞬间爆发。 到嘴的鸭子飞了,是谁的责任? 是队长无能! 周晴兴冲冲跑到阳光房,看着二十斤化肥就忍不住兴奋。 对于吴家沟,这是雪上加霜。 可对于陈家,这是雪中送炭! 当然高兴了! 可周晴一回头,却看见陈东面色凝重,脸上没有半点开心。 即便有了化肥,即便有刘青天撑腰。 可人性的恶,绝不是靠一个人的名号就能震慑住的! 罢了! 与其现在担心,不如抓紧做点什么。 这种化肥属于固体类,需要用水稀释。 为了让苗子吸收效果更好,陈东又在里面加了些醋水。 既能改善土壤,又能增加追肥效果。 刘青天的雪中送炭,算是给陈东争取到一些时间。 不过,这只是危机暂时解除,不是彻底安定。 给麦子追了肥,陈东马上准备红薯的种植。 相比于土豆,红薯也同样容易储存,但红薯的营养要更丰富,而且还有甜味。 这绝对是大灾之年的必备品! 红薯的生长周期约摸着160天-200天左右,基本占了全年的三分之二时间。 这个产量,不足以应对未来的危机。 陈东要做的是,缩短红薯的生长周期,保证它一年至少能收获两次! 想要缩短周期,那就必须提高温度。 红薯和小麦均属喜光农作物,但区别是,小麦需要的是光照,而红薯属于土培作物,需要的是地表温度高。 这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利用覆膜,缩小空间,提升温度,从而达到土壤自然升温的效果。 覆膜是一种塑料材质,这年头可搞不出来。 退而求其次,那就用玻璃! 能做出玻璃培养皿,效果丝毫不输覆膜! 陈东烧玻璃的手法,也算是炉火纯青了。 回到家里做出模具,在用河沙烧出半固体的玻璃液,最后浇在模具上。 这一次,陈东没做一体成型的玻璃罩,而是做了可拆卸组合。 每五块玻璃为一组,按照前后左右的方式拼在一起,中间的缝隙用铁桦树的胶水填充。 每组培养皿的四周是密闭的,只有上盖是能开启的。 这么做的好处,是可以更好调节每个器皿内部的温度。 红薯这种作物属于横着长,也就是说,每组培养皿里,最多种植两颗地瓜秧。 以现有的土地面积算,最多能摆下五十个培养皿。 没办法,地方太小,这已经是极限了。 陈东又一次陷入深思。 每颗红薯秧的结果量不是固定的,多的能到8颗,少的兴许就一两颗。 想要在有限的土地,种植出大量的地瓜,只能改变结果量! 一百棵红薯秧,如果平均结果量是五颗,那就是五百个红薯! 这个数量,差不多满足全家人的需求! 嗯…… 问题还是出在土壤和化肥上。 种地看着都差不多,实际上分门别类相当细致。 种地瓜最好的土,并不是黑土地,而是沙地。 沙子透气性好,土壤松弛,有利于红薯根系呼吸,从而提升生长速度,种出来的红薯损耗小,甜度高。 山上的沙子过于粗糙,必须加上河沙。 一粗一细地结合,才是最好的选择! 另外,还有化肥。 虽然统一都叫化肥,但其中功效差得很远。 就比如说,刘青天送来的固体肥,主要是针对小麦前期孱弱的,里面的成分以磷甲为主。 可放到红薯上,最缺的是钙元素,磷钾如果过多,反而容易把苗子烧死。 去哪弄点多钙的肥料呢…… 算了,一步步来吧! 河边。 陈东拿着铁锨一点点清理着泥巴,淤泥下方才是松软的河沙。 现在天气转暖,河里的淤泥泛起淡淡的腥臭。 突然,陈东的铁锨触碰到一块硬物。 陈东有些好奇地剥开淤泥,露出一块白玉色的蚌! 河蚌! 一瞬间,陈东脑子里闪过无数想法。 红薯地有希望了! …… 第一百零一章 改造 现在这年头生态环境好,不光山里动物多,河里的生物量也很丰盛。 这河蚌就是一种。 这玩意小的时候,主要怕鸭子或者水蛭,可只要长大了,基本没什么天敌。 水里的生物,没几个能啃动它的壳。 对于人来说,这玩意吃起来很麻烦,肉又不多,以至于连人都不愿意吃。 因为缺少天敌,这也就直接导致河蚌泛滥。 河蚌的地位,可谓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 可这在陈东眼里,却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河蚌的壳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钙,还有一些镁锌等微量元素。 而红薯地最需要的,就是大量的钙! 这简直是运气爆棚啊! 陈东越挖越来劲,几乎每一锹都能带出来一个河蚌。 而陈东又发现一个更为惊喜的事儿。 酸臭的烂泥中,包裹着不少贝类,从小的田螺,到钉状的莲花海狮螺。 虽然都是残缺不全的死螺,可胜在数量大! 这淤泥有大用处! 陈东在河边挖了两担子河沙,又挑着两筐淤泥回了家。 现在这只能叫原材料,必须经过二次加工。 陈东挖出一个深坑,把所有河沙都倾倒在里面,再往里丢进去几块滚烫的火炭。 烤河沙只能小火慢烤,先蒸发掉其中的水汽,使其质地更为松软。 而淤泥在是掺上水以后大火翻炒,这主要是去除其中的粘性,更好地释放泥土中的无机元素。 这些都需要一定的时间。 正好,趁着这时候,陈东开始处理河蚌。 处理河蚌并不需要用蛮力,直接丢在炭火里就好。 温度渐渐升高,河蚌的壳子劈啪作响,各个张开了嘴。 陈东赶紧进屋取了点盐面,朝着上面轻轻一撒,再等上几分钟就能吃了! 陈东把全家都喊了出来,用筷子夹起一条放在嘴里。 淡淡的河鲜味儿瞬间充斥口腔。 野生的河蚌和家养的比不了,本来也没多少肉,再加上火烤,每个蚌里最多剩下一两肉。 反正陈东又不打算用这东西充饥,解解馋就算了。 过足了嘴瘾,再暖暖和和睡一觉! 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 转天。 火坑里的火已经熄灭,河沙从淡黄色变成土黄色,而黑泥也从膏状变成了松散状。 成了! 陈东把烧好的蚌壳放在石臼里,一下下捣成粉末。 几十只成年蚌,一共出了半斤粉末。 做好一切准备,陈东便的挑着担子上了山。 河沙确实有很好的透气性,可缺点也很明显。 因为透气性太好,导致其失去了锁水能力,浇下去的水全部跑掉。 陈东只能把土壤做二次改良。 最下面层,完全用黑土,当做是锁水层,再上面才是河沙。 河沙约摸着五十公分,更高的沙土层可以给红薯根茎的延伸留下充足的空间。 而加工好的淤泥,则均匀地撒在四周,权当是粗肥料使用。 做完这些,陈东才小心翼翼地把稚嫩的地瓜苗栽进去,又把之前做好的玻璃罩盖上。 如今,陈东不但有了生态园,还有了两大农作物的培育箱。 只要一切顺利,肯定不会挨饿。 …… 这几天的气温又连续攀升,气温明显不正常。 阳光房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就算蓄水池源源不断地蒸发水分,也挡住烈日的高温。 大灾之年的端倪已经开始显现。 陈东刚刚松了一口气,又马上提了起来。 种地讲究的是个平衡,该有的东西不能少,可该少的东西也不能多。 虽说麦子和地瓜都属于光照性植物,可也不能太足了! 当务之急,是要做一套阳光控制设备。 这东西听着高科技,其实就是窗帘原理。 如果这个问题放在夏天,随便去采一些灯芯草,做成草帘子,这问题就解决了。 可现在刚刚初春,草木还没生长出来。 所以只能另寻他法。 思索片刻,陈东决定上山。 这山就是个宝藏! 山上有不少野葡萄,这就是陈东要找的东西。 野葡萄也是藤本植物,但藤蔓要比养殖葡萄细很多。 可野生的东西常年经受风霜雨雪,其韧性与结实程度不是人工养殖能比的。 好在陈东有一把极其锋利的锯子,看准了直接从根部开始割。 即便这已经属于枯藤,但依然结实。 陈东取下了五个弯弯扭扭的藤,总长度差不多有二十几米。 陈东带着枯藤下了山,放在锅里大火煮开,随即调成小火慢慢闷着。 约摸着两个小时后,枯藤在热水中渐渐舒展,粗壮的纤维重新变软。 出锅! 有了原材料,陈东就不愁手艺的问题。 老太太搓麻绳的手艺是一绝,只需要把所有纤维捋直,再按照搓麻绳的原理,把每一根纤维重新组合。 没编成一根绳子,陈东就往上抹上一层盐面,能更有效地去处水分。 藤蔓编成的绳子以“井”字形穿插在一起。 如此一来,便是由点成面,把所有分散的独立单位穿插在一起。 第一张藤蔓席编好,陈东便迫不及待地跑到阳光房,借着梯子爬到顶棚上面。 陈东先在顶棚横插了几根木棍,再把编制好的藤蔓,工整地铺在阳光房上。 保险起见,陈东又在阳光房的顶棚上,围了四根木檩条,免得藤蔓席脱落。 藤蔓席的尾端挂上一根麻绳,再把麻绳绕过绳子。 如此一来,陈东只需要拉动绳子,就能控制藤蔓席的走向。 不过,这种席子只能暂时应急。 一旦长时间暴晒,肯定会面临开裂。 所以还需要对材料再改良! 天气越来越热,好像跨过春天直接到了夏天。 吴家沟的苗子和村民一样,完全瘫在地里,没有丝毫的精气神。 队长急得团团转,怎么也想不到破局的办法。 刘青天现在把所有政策都给了陈东,现在队上一团糟,这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就在这焦头烂额之际,知青队的队长,一脸怒气冲了上来…… 第一百零二章 东窗事发 知青队长有点书生气,长得白白净净,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 虽然一肚子心眼,但平时见到谁都是和和气气。 自从来到吴家沟,就没见他跟谁闹红脸。 毕竟,他只是来镀金,没必要跟谁结仇。 等着三年时间一到,顺顺利利回城,比什么都好。 可这次他是真的发了疯,平时稳健的步子变成了飞奔。 冲到公社的瞬间,嗓门瞬间拔高! 他今天来,只是问一件事。 当初信誓旦旦地说好结对子,现在咋突然反悔? 这不是把人当猴儿耍吗? 这一切都是王二和村民的密谋,他哪知道其中来龙去脉? 白天他看不见村民,还以为都在知青点帮忙呢! 更要命的是,因为长时间没人管理幼苗,现在折损率已经将近三分之二! 现在春耕刚刚开始,情况就这么严重,秋收的时候咋办? 而造成这个后果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队上的某个人! 就是这个人的歪理邪说,唆使知青放弃劳动任务,才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自己当烂泥就算了,还要带着别人走歪门邪道? 这是什么行为?! 一声声质问,问得队长哑口无言。 他从头到尾都是懵的,如今听到如此高的折损率,只觉得膝盖发软。 队上用的种子,是知青的补充种子。 如今折损率这么高,已经到了启动应急种子的标准。 可那些种子,已经在地里了,哪还有了? 如果处理不好,马上就要穿帮! 队长和出纳带头骗知青的种子,这事的恶劣程度不言而喻。 这是典型破坏群众团结,八个脑袋也不够枪毙的! 一想到这,队长的冷汗嗖嗖往下冒。 眼下,能保他不死的,只有眼前的知青队长。 队长赶紧把自己珍藏的碎茶叶末拿出来,恭恭敬敬地沏上茶。 虽然这只是茶叶末,但却是他无上的宝贝,连刘青天到了,他都不舍得拿出来。 然而,知青队长也是城里来的,当然看不上这东西。 队长还是赔着笑脸,让他稍等一会,马上就给答复。 队长要找吴全友商量个主意。 他从村社离开之前,特意嘱咐保卫科干事,在他回来之前,千万不要让知青队长离开! 哪怕是硬留,也要留下来! 队长找了几个平时比较听话的村民,只是随口一问,就知道是王二干的。 出卖王二,他们心里没有半点负担。 工具嘛,不就是用的? 队长气得牙根直痒痒! 自己当懒汉就算了,还要祸害别人,这不是作死吗? 恨归恨,但队长不敢冲动。 骗种子这件事,本来就不光彩,更不能见光。 吴家沟没啥秘密,队上的老娘们儿都是长舌妇,他不确定王二知道多少内幕。 万一给王二逼急眼了,把所有事都抖搂出来,到最后还是死路一条。 有火不敢发,被人捏把柄的感觉真难受! 来不及犯愁,当务之急是,他既要让王二背锅,又保证他不会乱咬人。 队长不善于脑力战斗,这种事还是交给吴全友吧! …… 现在的吴全友,已经摸出了一些门道。 平时接触得少,队长反而对他有些重视,这就叫远香近臭。 最好的办法,就是平时躲在田间地头,谁要是问,就说是视察。 他压根儿没注意,现在已经没人来种地。 队长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在装模作样地溜达。 一见到队长满脸焦急,吴全友顿时心头一喜。 自己的用武之地,这不就来了? 顾不上其他,队长一股脑儿的事儿说了出来。 吴全友脑子一转,立马有了主意。 …… 俩人商量出办法,便兵分两路。 队长回去负责安抚知青队长,而吴全友则找到王二。 一见到王二,吴全友立马变成驴脸,脸色阴沉得滴出水。 没有废话,吴全友单刀直入。 “你之前干的事儿,已经被人查出来了,收拾收拾东西,一会有人来接你。” 王二微微一愣:“啥事?” “啥事?你在知青点胡说八道什么了?” 王二登时心头一沉。 他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被发现。 而且,看吴全友这意思,这应该不是小事,否则不会上来就是如此命令。 王二罕见地开始慌张,一个劲儿地解释,这是队上所有人的意思。 然而,吴全友没有丝毫动摇,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好半天过去,吴全友突然开口:“都是一个队上的,我也不想难为你。” “我给你指一条活路,走不走是你自己的事儿!” 吴全友所谓的活路,就是让王二先答应下来。 王二又不是真傻,哪能答应? 可吴全友态度很坚定,大骂王二没脑子。 他现在不背锅,全队都跟着遭殃。 可他要是答应了,先保住队长和吴全友,他们会在外面想办法给王二救出来。 他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可王二已经听出了门道。 别看现在答应得好好的,到时候谁会救他? 显然,吴全友今天登门,压根没揣着好心思。 每个人都在想脱身的办法,王二也不例外。 沉默片刻,王二点点头,同意了。 吴全友登时暗喜,但脸上没有任何表现,只是冷冷地让王二跟他走。 毕竟,现在知青队长需要一个交代。 王二就是这个交代! …… 村社。 知青队长已经焦急难耐。 即便队长在一旁安抚,也丝毫不能缓解,甚至加重了他的焦虑。 他并不知道,知青队长的心里,还压着一块更大的石头。 终于,吴全友带着王二到了。 进门的时候,吴全友给队长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一切搞定,不必担心。 队长立马会意,瞬间板起脸,怒气冲冲地拍了下桌子。 “老实交代!你在知青点都干了什么!” 王二一脸懵逼地摇摇头:“我没去过啊,不知道啊。”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队长看吴全友,吴全友看王二,王二一脸懵逼地看着知青队长。 没错,他就是要耍无赖。 甭管谁来指认,他就是不承认! 这一招看着拙劣,但在某些时候特别有用! 吴全友拧眉瞪眼:“来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啊!” “我说啥了?” “够了!” 知青队长猛然站起来,指着吴全友鼻尖:“你们觉得有意思吗?” “我在这等你了一下午,等着你们给我的交代!” “结果你们拽来个傻子顶包?” 知青队长压根就不信。 王二看起来就傻兮兮的,能做这种事? 况且,这么大的事儿,肯定是队长的意思! 队长瞬间明白什么叫有苦说不出! 这事跟自己有啥关系? 就在这时,知青队长用力摆摆手:“我不想看你们耍猴儿,也不想听这些!” “知青的春季考察马上就要到了,你告诉我怎么办?” 知青队长冷笑几声:“你应该清楚,知青考察不光是知青的事儿!” 此话一出,队长瞬间心头一颤…… 第一百零三章 一损俱损 按规定,知青每年有四次考察。 考察的主要内容主要是劳动建设和思想学习。 更直白点说,就是检查知青的种地情况,这直接反应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结果! 考核分成甲乙丙丁,四次考察直接决定了返乡回城的时间。 一般来说,知青一共要经历12次考核。 假如考核结果出现了“丁”,那就要加一年。 在上面看来,这就是没有教育好,相当于学生留级,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知青队长说得对,这考核是针对知青,但也针对地方公社。 如果大批知青出现问题,那就说明当地公社有问题! 说到底,这事是一损俱损。 利害关系摆在眼前,队长哪能不服软? 他现在很清楚,用王二堵枪眼,显然是没意义的。 知青队长登门,不光是兴师问罪,更是要一个确切的办法! 可现在,哪有办法啊…… 知青队长上下打量着他们:“我明天会启动补充种子,但你们必须帮我们种地!” 补充种子! 队长一听这四个字,脑子都大了。 压力之下,吴全友立马改口。 “这事确实是我们的问题,我也不推卸责任。” 吴全友和队长交换个眼神,轻声道:“应急种子是你们最后的底线,轻易不能动。”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想办法解决苗子的事儿,争取一个好结果。” 这话还像句人话! 知青队长眉头微微舒展一些:“你有办法?” “我们都是庄稼汉,做这活儿手到擒来!” “得了吧。”知青队长冷笑几声:“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最后一次!再相信我们一次!” 知青队长也想要个好结果,现在有了吴全友的保证,心里确实踏实一些。 “再信你们一次!下周就是考察周,你们给个时间!” 吴全友牙都快咬碎了:“那就一周!” “五天!五天我必须看见时效!” 知青队长不紧不慢道:“结对子是你们提的,私自毁约的也是你们。” “你们也不想背上一个背信弃义的帽子吧?” …… 把知青队长送走了以后,俩人默默无声地坐在马扎上。 半晌儿,队长才缓缓开口。 “老吴啊,你为啥要出这个办法?” “咱俩还有得选吗?”吴全友低声道:“难不成,你要告诉他,咱们不光背信弃义,还把他们的种子骗来了?” 的确。 吴全友这是一招弃车保帅,甩出一个小问题吸引火力。 最起码,给自己争了五天的时间。 至于这五天能不能拿到结果,只能看老天爷了! 吴全友当即拿出对策。 先组织几个老庄稼汉,去知青的责任田里看看,这苗子到底有没有抢救的必要。 半个小时后,吴全友带着十几个庄稼汉到了知青的责任田。 这十几个人都是精挑细选的种地好把式,到了田里就看出了问题。 这苗子虽然半死不活,但还是能抢救一下。 所有的问题都出在营养上,只要化肥能追上,再保证日照充足,问题应该不大。 这是个相当振奋人心的消息。 可还没兴奋多久,吴全友的脸上又一次蒙上愁容。 当初,刘青天带来二十斤化肥。 理论上来说,稀释后以后能得到一百斤液体化肥。 本来这是一个相当富裕的体量,可全被他送给了陈东。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陈家的化肥搞来! 用脚趾盖想想都知道,陈东肯定不会借。 明抢? 这小子手里不光有沙喷子,还有弩,容易闹出人命。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往往还有一条路,那就是绝路。 或者说,只要打破底线这堵墙,那简直是通天大路宽又阔! 吴全友的眼中渐渐发出一抹阴仄。 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偷! 可是谁来干这事呢? 片刻间,吴全友已经有了主意。 …… 半夜。 吴全友从知青点回来以后,直奔王二家。 一看吴全友上门,王二心里就打鼓。 然而,吴全友并没有为难他,反而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只要明天天亮之前,把陈家的化肥偷出来,之前的一切都既往不咎! 可如果偷不出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王二本来想拒绝,可吴全友毫不客气地戳穿他。 “小偷小摸的事儿,你不是没干过,装啥正人君子啊?” 片刻,吴全友把声音压低许多:“你自己偷东西,你就是贼。” “你帮我们办事,你就是大公无私。” 王二有些错愕。 是啊,给官府当贼,那还是贼吗? 王二的脑子想不明白这种事。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无路可走。 那就干一次吧! 送走了吴全友,王二做了很强的心理准备。 当初被陈东枪顶脑门的样子,他可历历在目。 这深更半夜的,万一真让陈东一枪崩了,自己可就成了冤死鬼! 出发之前,王二也想了。 那二十斤化肥很显眼,应该不算难找。 而陈东每天种地的地方都在阳光房里,那化肥八成就在这附近! 王二趁着夜色上了山,围着阳光房找了一圈。 月光下,几个淡黄色的麻袋,藏在小小的土堆后面。 王二登时心头一喜,赶紧打开个口子。 灰白色的颗粒瞬间出现在他面前。 手感发涩,味道偏酸。 这就是化肥的特征! 太好了,今晚能交差了! 王二喜滋滋地把麻袋扛在身上,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跑。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不用被束缚,终于自由了! …… 第一百零四章 我等着你偷 王二如期完成任务。 吴全友看到这些化肥的时候,眼睛瞬间放光。 吴全友掏出一把化肥,放在手里捻了捻。 手感发涩,味道发酸,放在手里还有点轻微灼烧感。 是化肥没错了! 这哪是化肥啊! 这是他亲爹! 吴全友赶紧带着化肥找到队长,邀功似的把化肥袋子扔在地上。 即便他不邀功,队长也会给他狠记一笔! 有了化肥,苗子就能活,苗子活了,谁都不用死! 队长赶紧叫人稀释化肥,用最快的速度把化肥浇上去。 一时间,吴家沟的庄稼汉忙得火热。 三五个人负责稀释,稀释好的被人用担子挑走。 知青点早就有人等着,见化肥来了,立马用水舀子盛出来一些,均匀地撒在每一株苗子下方。 这事终于有救了。 …… 而此时,陈东和周晴已经发现藏好的化肥丢了。 周晴颇为着急,那可是粮食的命根子! 陈东也急。 只不过,他急着做一些防御性武器。 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这群王八犊子早晚会忍不住。 当初刘青天在广播站发出广播,陈东就知道早晚要出事,真化肥早就被转移到地下室了。 而他们拿到的化肥,其实是墙皮和石灰岩的混合物,又往里面加了不少醋。 石灰岩的质地发涩,碰上醋以后会起反应,所以就有了灼烧感。 除非有专业检验设备,否则没人可以判断出这肥料的真伪! 很多年以后,许多非法奸商贩卖的假化肥,就是这么做的! 正好,陈东就让他们看开开眼界! 阳光房内,农作物长势喜人。 自从补了化肥,小麦的根茎愈发挺拔,硬度也明显见长。 土壤,阳光,水分,这三要素已经齐全。 从某种角度上说,陈东打造了一个最适合农作物生长的环境! 旁边的红薯也开始往外延根,秧苗明显比之前稳定一些。 更让陈东欣喜的是,玻璃罩上竟然挂了一层细密的小水珠。 这说明土壤的温度绝对达标,留出的气口又足够让水汽渗透。 玻璃的表面有些粗糙,正好可以让多余的水分挂在上面。 这就意味着,在不用人工干预的情况下,水分和土壤会自动形成平衡。 这是一个更微观的生态链! 而这一切都得益于头顶的玻璃和脚下的蓄水池。 别人种地靠老天爷,陈东专走技术流。 种地也不需要风吹日晒,和周晴俩人说说笑笑一上午,基本就把庄稼侍弄好。 老天爷似乎就想给陈东惊喜。 之前,陈东把泉水引到蓄水池,改变了山顶的水态走向。 被半驯化的麂子群寻着水源跟了过来。 因为水源的丰盛,导致阳光房附近的野草长势也很好。 这就等于给麂子群提供一个天然大粮仓。 最关键的,它们排出的粪便里含有相当丰富的草酸。 等过几天种蔬菜的时候,这些粪便都是宝贝! 鹿科动物都属于草食,排泄物不会产生粪臭素,球形粪便也更容易保存。 陈东的工作渐渐开始规律。 每天早上先看看阳光,考虑是否打开遮光帘,周晴负责处理杂草,陈东则用木棍拾鹿粪。 这些麂子还不属于完全驯化,每天行动点不固定,这就导致能收集的粪便特别少。 所谓聚沙成塔,集腋成裘。 数量虽然少,但陈东并不着急,只要勤奋一些,总归是有所收获的。 收集起来的粪便,被陈东埋在土地。 土里的细菌能更好地分解粪便中的草酸,到时候就不用特意施肥,把菜籽直接撒在地里就好。 陈东种的每样农作物,都是有目的的。 就拿小麦和红薯来说,这都是果腹的东西。 生存的根本是先吃饱,而小麦和红薯就已经满足了这点,再等一阵,把水稻培育池修建好,生存的问题就彻底解决了。 可在想荒年中生存下去,可不是只吃饱那么简单。 严格来说,灾年所谓饿死的人,有一部分是缺少各种营养。 陈东下一步的计划,就是开辟出一片菜园。 现在的问题是,阳光房的一层已经种满。 等种植水稻的时候,把小麦种植箱搬到三楼,一楼只用于水稻养殖和红薯繁殖。 到了那时,唯一的空地就是二楼。 可蔬菜种植又不适合接触太多阳光,只能再找一片空地。 可土地划分是绝对的红线,一旦被人举报,土地肯定被铲,结局就是鸡飞蛋打。 这事还得仔细琢磨琢磨。 …… 陈东的一切都在井井有条地布置,知青队又陷入了淡淡的焦虑。 自从把化肥的浇上去,苗子的状态非但没有改善,反而越来越差。 本来只是苗子发蔫,一天过去,幼苗的根茎悄然发黑。 转天知青一到田里,才发现所有幼苗已经全部变黑。 此时大家才意识到,这苗完蛋了! 知青七手八脚地开始挖幼苗,等挖出来的时候,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苗子的根茎已经烂了,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无济于事! 一瞬间,知青血冲脑门。 没有劳动结果,考核肯定的“丁”级。 一个“丁”就要多留下一年! 这是他们大好的青春啊! 这些知青最大的也就二十五岁,还有几个刚成年的小伙子。 这岁数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平时在生产队已经很无聊了。 这一道晴天霹雳直接激发所有人的肾上腺素! 他妈的! 吴家沟的王八蛋害得他们不能返乡,这笔账怎么算? 一时间,群情激奋。 知青各个抄起农具,实在没有趁手的,就捡起几块砖头。 知青队长一看大事不好,冲出来想拦着人群。 可这个年纪的人最难搞,既有冲劲儿,又不考虑后果,现在一腔热血已经冲到天灵盖。 还指望三两句话就拦住他们? 开玩笑! …… 第一百零五章 暴乱 三十几个知青抄着镰刀镐头冲向村社。 不知是谁丢出的第一块砖头,把公社仅有的两块玻璃砸碎。 清脆的破裂声,宛如冲锋的号角。 一群愣头青嗷嗷叫地冲向村社,管他什么桌椅板凳,能砸全砸! 巨大的响声惊动所有干部,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围拢上来。 保卫科人最先冲出来,把这群愣头青堵在门口。 这年头的保卫干事,盒子炮里装的都是实弹。 这种行为已经算是规模性暴乱,顶火上膛合情合理! 盒子炮嘁哩喀喳的开保险,黑洞洞的枪口指向知青。 知青手持农具,丝毫没有怕的。 他们压根不相信,保卫科这些人敢开枪! 队长立马冲出来,厉声高喊道:“干什么呢!” 说话间,他已经挡在知青面前,凝眉瞪眼道:“都他妈喝疯狗尿了?” “枪能对准自己同志吗?都他妈翻了天了!” 队长一个脑袋八个大。 地方村民和知青发生这么大规模的冲突,随时可以上升到政治高度。 这是要命的事儿啊! 为了稳住局面,队长只能为知青说话。 就在这时,他猛然觉得腰间一痛。 他再回头一看,竟是许文化一脚踢在他后腰。 “你少在这装好人!要不是你,我们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队长现在是王八钻灶坑,憋气带窝火。 别说这一脚,就算现在围殴他,他绝对不会还手。 许文化有一万个道理,可他不该踢这一脚。 这一脚出去,正好踢在吴全友的心里。 队上本来还要起身好言相劝,吴全友立马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半跪在队长身边,单手用力摁住他。 一边摁着,吴全友一边给他使眼色。 队长能感觉吴全友用全力摁住他,这明显是不想让他起来。 随即,吴全友立马扭头大喊:“不对!他腰后的骨头有错位!” “我、我就踢了一脚,不……” 许文化突然就怕了,所有人也从愤怒中清醒过来。 “他膝盖有旧伤,你不知道啊?” “我、我真不知道!” 吴全友瞬间拔高嗓门:“还他妈叫唤啥?把人抬到卫生所啊!” 没人知道队长到底什么情况,只知道他们闯了大祸。 再看看身后被砸得一片狼藉,一股凉意登时从心底升起。 …… 卫生所。 这里唯一的大夫就是老陈头。 他见过最大的病就是感冒,哪会治骨伤? 这么多人都在门口堵着,要是拿不出个结果,那实在说不过去! 老陈头属于被赶上架的鸭子,装模作样地检查了几下,又摇头叹息。 吴全友在一旁使劲催,说他要是看不了,就赶紧把人往县里送。 真要成瘫子了,那就麻烦了! 老陈头恨不得给吴全友跪下。 他这一句话,算是让他脱离苦海了。 他现在只想抓紧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出去,就算是死,也别死在他这! 可吴全友知道自己,队上基本没啥大事。 吴全友清清嗓子,用下巴指了指知青:“把你们管事的叫来!” 知青队长一直藏在人群里。 他就是个书生,碰上这群庄稼汉,难免有些胆怯。 如今吴全友已经点名了,再不出来就说不过去了。 知青队长扶了扶眼镜,知道自己气势弱,便把人先打发出去。 屋里。 吴全友和知青队长四目相对。 知青队长清清嗓子:“你是二把手,跟我不对等,让队长……” “你还跟我摆谱呢?”吴全友冷声打断道。 说罢,他指向队长,低声道:“老刘是出了名的护犊子,知道不?” “你们先砸公社,再揍队长,这是啥行为?” “你要是不知道,我现在就带着他去县里找刘青天!我问问他!” 此话一出,知青队长彻底灭了火儿。 吴家沟有错在先,但吴全友三言两句便夺回了主动权。 “你自己说吧,这事应该咋解决?” “你说个办法吧。”知青队长低声回应。 吴全友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化肥把苗子烧了,谁也不愿意看见。 但是呢,事儿已经出了,追究已经没有意义了。 另外,公社也砸了,队长也揍了。 谁身上都是一身的屎,不如这件事就此作罢。 知青队长确实有点文化,但怎么也斗不过这种老狐狸。 几句话就彻底缴械投降。 的确。 两边都有对方的把柄,这抖搂出来,谁都没好日子过。 知青队长想妥协,但上面的考核怎么办? 一个知青点变成这样子,他当队长的要负主要责任! 吴全友也犯愁,要是一点结果都拿不出来,那就麻烦了。 许久。 他想到一件事。 周晴已经嫁给了陈东。 人嫁过去了,那责任田也应该跟她走啊! 所以,她的责任田,应该由陈家负责! 只要陈东能接手,那就可以把剩下的原因推到老天爷身上。 气候反常,之前的苗子死了,但在知青队长正确的指挥下,保存了责任田最后的希望! 如此一来,既体现了知青队长的英明指挥,又能体现环境艰苦。 说不定,还能要一点救济。 最关键的是,这就把所有问题都化为无形,根本不给对方抓小辫子的机会! 吴全友文化不高,但深谙人心,再加上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总能在关键时刻想出办法。 然而,躺在床上的队长突然泼出一盆冷水。 “别费劲了,年初的时候我找过陈东,我求着给他田,他都往外推。” “你现在能有啥办法?” 一盆冷水,让屋里又一次陷入沉默。 突然,知青队长缓缓开口:“用政策。” “姓陈这小子可能很厉害,但能比政策厉害?” 知青队长顿时把声音放低:“强行摊派,不执行就是抗拒组织。” “他敢不听话?” 队长忽然冒出几声苦笑:“这小子插上尾巴就是猴儿,相当狡猾!” “你用政策能压住他?” “孙猴子厉害不?不照样害怕五指山?” 知青队长忽然有了主意,腰杆子都硬了几分,索性站起身。 “这事交给我去办。” “你?”队长嗤笑几声,随即从床上站了起来:“算了吧,你斗不过他,我跟你一起去!” 知青队长登时满脸惊骇:“你不是骨头伤了吗?” “你…你没事?” 此时知青队长才意识到,自己钻进了他俩精心编制的口袋! 第一百零六章 不是,到底谁是猎物啊! 两位队长一起出了门。 路上,俩人并肩同行,却又各自心怀鬼胎。 队长满心都是感激和后怕,今天要不是吴全友临时想出个主意,恐怕就不是闹到县里的事儿了。 现在知青队长也被拉下水了,大家属于同一阵营。 既然是盟友,骗种子这事,应该就不算事儿了吧? 知青队长只是稚嫩,不是脑子缺根筋,当然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不过,他现在必须装傻。 等这事一过去,他一定让吴家沟长个记性! …… 终于,到了陈家。 两位队长互相对视一眼,由队长先拉开脚步,敲响陈家的房门。 陈东推门出来,顿时一愣,心想这两个人咋搅和到一起去了? “陈东,我正式通知,你认真听!” 他还颇有架势的清清嗓子,那模样好像宣读圣旨。 知青队长言简意赅,让他把周晴的责任田领回去,并负责所有劳动任务,甚至把收成指标都说了出来。 陈东登时心头一喜,还有这好事? “你让我领多少啊?”陈东笑吟吟道。 “嗯……”知青队长迟疑一下:“一亩半吧!” 就在这时,周晴突然从背后跑了出来:“不对!我只负责半亩地!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亩?” 知青队长眉头微微一皱:“什么时候变得,还用跟你汇报?” “别看你嫁人了,可你三年期没到,知青的身份就没摘下来!” “是知青就归我管!” 周晴求救似的眼神看着陈东:“绝对没有这么多!” 陈东当然知道他在胡说八道。 两亩地是900平方米,就算是个成手的庄稼汉,想侍弄好这么大面积,也得累个半死。 所以组织上压根不会给一个女知青摊派这些! 可是,陈东希望他胡说八道。 “政策上的事儿,我们肯定不违抗,我看就别一亩半了。” 陈东伸出两根手指:“我看,直接两亩吧。” “啊?” 队长不由惊呼一声,像见鬼似的看着陈东。 而知青队长则面露嗤笑,扭头不屑道:“这就是你说的厉害?” “我啊还准备了一肚子词儿呢,完全用不上啊!” 首战告捷,让知青队长心情颇为顺畅。 那轻蔑的眼神既瞧不起陈东,又觉得队长夸大事实。 陈东满脸淡然,低声道:“话还没说完呢,我有条件。” “你还要跟我谈条件?” “你可以不接受。”陈东淡然道。 他突如其来的强硬,让知青队长有些清醒。 现在还不是得意的时候! 他要的利用陈东种出粮食,而非逞一时口舌之快。 想到这,他姿态又立马放低,准备听听陈东的条件。 第一,这两亩地必须划分到山上。 第二,他要一些额外的菜籽,白菜菠菜什么都行,但必须是绿叶菜。 知青队长顿时有些狐疑,心想这小子莫不是脑子有病? 可他希望陈东脑子有病! 山上土壤贫瘠,他爱种就种,正好还不占用知青田的数量。 至于菜籽,也不是大问题。 早晚都要发,无非是早一点罢了,虽然菜籽不多,但凑凑总归是有的。 三五分钟的时间,三人已经达成共识。 回去的路上,知青队长朝着队长伸出个巴掌。 “瞧见了么?这就是压孙猴子的五指山!” 然而,队长怎么都觉得不对劲,让他防着点陈东。 这小子看着人畜无害,伤人的时候一击毙命。 …… 事实证明,队长的感觉是对的。 他们以为把陈东算计了,实际上,陈东给他们准备了一出大戏。 这戏的名字就叫人财两空! 周晴还以为陈东吃亏了,哪知他俩人一走,陈东就开始哈哈笑。 他现在什么都不缺,唯独缺的就是地! 土地是一条谁都不能碰的高压线,特别是在农业生产上。 多吃多占,就是侵害集体资源,一旦被扣住帽子,至少要没收一半土地。 这些限制,让陈东的发展有些停滞。 正好,这时候有人把土地主动送上门,他能不高兴? 不但解决了土地的问题,还解决了菜籽的问题。 这哪是队长啊,这明显是散财童子啊! 不过,陈东没被短暂的兴奋冲昏了头。 他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问题,八成就出在假化肥上了! 假化肥是他亲手做的,那东西本来就是醋水和石灰的混合物,铁打的苗子也受不了啊! 即便陈东不出门,可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吴家沟和知青队的种子加起来,已是所剩无几。 而陈东猜得没错。 连着折腾了几次,本就是稀缺物的种子,现在更是贵比千金。 吴家沟和知青点一起凑,才面前凑出来半斤菜籽。 就在要给陈东送菜籽的时候,队长突然有些迟疑。 全队只有这些了,万一又折了,那可是连回头路都没有了! 知青队长倒是不以为然,总觉得陈东没啥本事,问题不大。 送种子的时候,知青队长顺便叫人把给陈东的两亩地划分好。 在他看来,这一切已是万事大吉。 再过几天,上面来检查的,就直接把人带到陈东的阳光房。 土地,种子是集体发的,陈东只是在尽一个生产队队员的义务。 难不成,陈东还敢说,这些都是他自己的? 办法有了,他这心里自然就松了口气。 对于陈东的事儿过去了,可化肥烧死苗子的事儿没过去! 谁经手,谁负责! 王二又一次被拎到了村社。 两个队长,一个出纳,三个体面人盯着一个傻兮兮的懒汉,等着他嘴里出来一个交代! 王二也冤枉啊,化肥拿回来以后,吴全友亲自检验了,没问题才拿去用的! 要说有责任,大家谁都跑不了。 吴全友登时老脸一红,让王二别乱咬人。 关键时刻,是知青队长站了出来,现在窝里横没有任何意义。 倒不如再让王二干点正事。 换作别人,肯定不能再同意了。 可王二恰恰希望被需要,一听这话,索性由蹲变站。 “啪!” 王二重重拍响胸脯子,溅起阵阵老灰:“几位领导就说吧,需要俺咋干!” “你去盯着陈东,看他每天做什么,然后晚上跟我们汇报。” …… 第一百零七章 损透了 陈东把菜籽简单做了个分类。 相对来说,白菜最好养,也更容易活,所以白菜籽占了绝大部分。 相对其他绿叶菜来说,白菜的成分90%都是水分,营养价值不算太高。 而那些少量的菠菜籽,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这个年代的人,要么是脸色蜡黄,要么是脸色苍白,四肢无力。 这是典型的缺铁性贫血。 而菠菜就能很好地提供铁元素,这是其他蔬菜代替不了的。 这正是陈东需要的! 正式种植之前,陈东先把阳光房做了扩建。 平白多了两亩地,不好好利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重新划分的土地紧挨着阳光房,这就省去东奔西跑的精力。 有了之前的经验,不需要再想办法,只要用按部就班地伐木,然后再做好稳固的搭建。 陈东倒是不紧不慢,王二每天蹲在不远处的土坷垃上观察着。 等他晚上把消息传回去,立马引起轩然大波。 陈东有了种子,不好好种地,反而在修房子? 陈东能等,可他们等不了啊! 知青的考核组马上就来了,到时候啥都看不见,肯定没办法交代啊! 不行! 必须对陈东做思想教育! 由于身份不同,知青队长没办法直接命令村民做什么。 这一份重任,只能落到吴全友身上。 虽然吴全友从没提过,可事实就是如此,虽然他五十多岁了,可他确实斗不过陈东。 吴全友硬着头皮找陈东的时候,陈东正在叮叮当当锤木头。 他强忍着尴尬寒暄了一会儿,终于进到正题。 他就想问问,陈东为啥现在还不种地。 对此,陈东只有一声冷笑。 “扒拉好你的算盘就行了,种地的事儿用不着你操心。” 说罢,陈东举起块石头:“你最好离远点,真砸到你,可别赖石头不长眼睛啊!” 吴全友知道陈东啥脾气,一听这话,立马脚底抹油。 他可是说得出,做得到! 吴全友铩羽而归,整个人垂头丧气地坐在村社。 知青队长知道以后,顿时火冒三丈。 距离检查的时间还有三天,现在地里还空荡荡一片,倒是咋办? 知青队长眼珠子一转:“道理讲不通,只能用点非常手段。” “什么?” “偷苗。” …… 偷苗。 这是所有人都没想过的路。 倒不是多高明的办法,主要是缺德到家了。 特别是队长和吴全友,虽然现在心怀鬼胎,可骨子里还是庄稼人,还是会不自主地将心比心。 可知青队长是从城里来的,他怎么可能体谅庄稼人的不容易? 做起来当然丝毫不手软! 沉默半晌儿。 吴全友突然问道:“偷回来的苗子怎么处理?” “当然是种地里了!” “种谁的地?” 知青队长有些语塞,又立马给出答案:“先种我们队里吧,毕竟离得远,相对安全一些。” 吴全友和队长使了个眼色,谁都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等知青队长一走,俩人立马开始合计。 这苗子绝对不能种在知青的地里,否则永远都要不回来! 苗子本来就很脆弱,每次挪土都有夭折的风险,越往后越麻烦! 吴全友没出声,只是狭长的眼中又一次冒出丝丝精明。 陈东的土地,注定成为必争之地,也注定成为导火索。 …… 也是在这时候,周晴突然找到陈东,说种植箱里长杂草了,还有不少小飞虫。 陈东倒是没太吃惊,相反还有点庆幸。 这恰恰说明,他的生态园非常完美,不但有农作物,还有各种微生物的繁衍,所以才会有各种飞虫。 庄稼人的必备技能之一,就是驱虫除草。 可现在没有化学农药,一切都要靠自己。 现在已经是二月末了,山上的野蓖麻已经开始生长了。 在东北,蓖麻几乎可以全年生长,从2月到10月,每个季节的蓖麻都有不同作用。 编绳子最好的蓖麻,是在8月份以后,榨油则用6月份的麻。 可不管咋样,没人会用二月的蓖麻。 老话说,二月蓖麻,杀人全家。 这个时节的蓖麻根茎有毒,不小心碰上,皮肤上就会长出又疼又痒的红疙瘩。 关键是,这玩意还传染,碰谁谁倒霉。 不过,这恰恰是植物源农药的好材料。 陈东背上土筐,单手拎着铁锨,一路直接上了山。 野蓖麻不是啥稀罕物,只要上向阳的坡上都能看见。 陈东从开始挖,从挖到装进筐里,一下都不敢碰。 等挖够了一筐,陈东把土筐背在身上,下山直奔吴全友家。 吴全友一看见陈东,再看看他背后的蓖麻,立马往后躲了几步。 他还以为陈东是要报复他呢! 陈东嗤笑了几声:“瞅你吓得德行,我找你借点东西。” “借啥?” “旱烟叶子。” “你……”吴全友狐疑地看着他:“你抽烟?” “你管我呢,就说借不借!” 吴全友烟瘾大。 每年下了工分,可以折换成一部分现金,这些钱大部分都换成了烟叶子。 可他烟瘾实在太大,为了保证不断顿,每年只能往里掺一些枯葡萄叶。 虽然又辣又呛,但好在天天有烟抽。 这么金贵的玩意,吴德贵现在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他可不想惹陈东这个活爹! 拿到了两眼主要原材料,陈东回家就准备做农药。 安全起见,陈东把烧制现场转移到户外。 先烧上一锅水,蓖麻在凉水的时候下进去,旱烟叶子等到水沸腾再投。 根茎中的蓖麻素和旱烟里的麻黄碱会形成一种复合型农药。 麻黄碱主要负责麻痹飞虫神经,而蓖麻素则会杀死虫子。 理论上来说,这些飞虫的虫卵都在泥土里。 想杀虫,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农药喷洒在土壤里。 可这农药的杀伤力太强,直接喷洒在土地里,容易把苗子烧死。 这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利用空气慢慢稀释。 陈东没有喷壶,就把整桶的农药液摆在屋里。 阳光房里的温度高,密闭性又好,挥发得相当快。 做完这一切,陈东便慢悠悠地回了家。 始终蹲在外面的盯梢的王二,正准备今晚动手偷苗子。 现在陈东一走,这不就是最好的机会! 等到天黑,王二拎着铁锨钻进了阳光房…… 第一百零八章 让你偷 挖土偷苗是个体力活。 小麦的种植箱每个就几十斤,而且还在三楼。 想拿到种植箱,至少要走两段梯子。 以王二这种懒汉性格,哪能干这种事? 思索片刻,王二决定先偷地瓜。 可陈东的土壤太好,地瓜延根很深,想挖出来要费很大力气。 阳光房里散发着很强烈的辛辣味。 这是麻黄碱的味道。 如果王二仔细闻,肯定能发现异常。 可偷东西本来就心虚,注意力全放在门外的声音上,哪还顾得屋里什么味了? 王二本来干的就是体力活,需要大口呼吸才能维持身体平衡。 麻黄碱在此刻,疯狂着释放着自己的作用。 挖了几锹,王二突然觉得眼皮发沉。 他本来想靠在墙角休息一会儿,哪知下一秒就没了意识。 …… 转天。 陈东回到阳光房,想看看杀虫效果如何。 一进门就看见王二横躺在地上,着实给他吓了一跳。 陈东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凑上去先试试鼻息。 还好,还活着。 再看看旁边已经被挖出的地瓜秧,陈东哪能不知道咋回事? 所谓穷生恶胆,便是如此。 对于庄稼人来说,每棵苗子都是亲儿子,偷这个跟偷孩子是一样遭人恨的! 陈东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重新退出阳光房,转头上了山。 山上有一种名为蝎子草的野草。 这是一味专治跌打损伤的中草药,在北方是比较常见的。 蝎子草没开花之前,苗子很地瓜秧一模一样,让老庄稼人分辨,也不敢说一定能看出来。 等到五六月份开了花,才能看出和地瓜秧子不一样。 不过,这味道可是天差地别。 蝎子又苦又涩,吃完嘴就肿,没有三五天,根本消不了肿。 王二这么辛苦地来了一趟,总不能让他空手回去吧? 等他们把蝎子草种下去,等上几个月,等到开花结果的时候,那才好玩呢! 陈东挖了好多蝎子草,回去全都塞到王二的背篓里。 做完这些,陈东便转身出去了,顺便把门打开。 房门一打开,空气自然流通了。 约摸着半个小时,王二醒了。 他先低头看看自己,再看看背篓里地瓜秧,也没觉得不对劲。 麻黄碱本来就属于麻痹性物质,他结结实实地吸了一晚上,脑子当然是蒙的。 王二缓了好一会儿,终于清醒一些,起身拍拍灰,飞一般地下了山。 王二下了山,立马跑到村社报告好消息。 上次被陈东用假化肥坑得那么惨,所有人都长了个心眼。 王二说这是地瓜秧,那可不好使。 队上所有种过地瓜的人全都来看,鉴定一下到底是啥玩意。 所有人都一直认为,这就是地瓜秧,唯独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庄稼汉,一口咬定这是蝎子草。 然而,没人相信一个老眼昏花的人。 老庄稼汉年弱体衰,争辩不过这么多人,甚至也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就这样,在所有人的一致确认下,宣布了这就是地瓜秧! 这苗子如何分配又成了一个新问题。 知青队和生产队都想要,最后大家商量了一下,只能一人一半! 有了培育好的地瓜秧,种地这事就容易多了。 大家各自把地瓜秧重新埋在地里,静静等着结果。 这一次,结果喜人。 埋在地里的幼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而且根茎发育得相当有力。 所有人都在为这个结果欢呼雀跃! 知青队长甚至盼着检查早点到来。 这群山炮哪知道,野生的东西本来就生命力顽强,放在山里都能长,现在更不是问题。 转天。 县里的检查组到了。 不管咋样,地里好歹有了交代。 检查团很是疑惑,这么多人就种了这点东西? 好在他们之前就想好了说辞,现在应付起来倒是游刃有余。 天气原因这件事,确实是人为决定不了的,大家**协力种出这些,不能说多光荣,但勉强说得过去。 特殊情况之下,检查组决定给每个人都是“丙”级。 知青队长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只要不用多留一年,自己就有交代,怎么着都行! 一场如临大敌的检查,竟真就应付过去了。 本来吧,这事就应该结束了。 可知青队长非得多事,一高兴把检查组的人留下吃饭了。 他答应得挺痛快,负责做饭的知情立马不乐意了。 别说像样的吃的,不像样的也没了! 知青队长登时脸色一变,刚把人留下,总不能现在撵走吧? 况且,那是自己的直系领导,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城,和他有直接关系! 思来想去,知青队长有了主意。 把地瓜秧子拔几颗,再弄点棒子面糊糊,放在一起煮一煮。 咸菜缸里还有点芥菜,切上一小碗,这就是一锅好饭! 的确。 这个配置已经算是顶配了。 陈东那种大鱼大肉的,放在任何地方都是稀有物种。 棒面糊糊一上桌,检查组的人满脸都是感激。 歉收之年,还能有如此待遇,实在不容易啊! 大家乐乐呵呵地吃起来,还没吃几口,知青队长突然就觉得嘴里好像没味觉了。 夹起一块芥菜丝,还是没味儿。 不对啊! 这玩意腌了一年了,咸味足足的,咋能没味道呢? 与此同时,县领导突然觉得嘴角又麻又疼。 只是片刻,所有人的嘴唇都肿了起来,有几个严重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坏了! 有人投毒! 这是知青队长的第一个反应。 没时间追究,赶紧把人往县里送,千万别耽搁! …… 队上的长舌妇是队上的情报系统。 只要有她们在,陈东足不出户也知道外面发生了啥事。 陈东站在山头上看着,心里有些吃惊。 他本来觉得秋收的时候才能看见热闹,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这帮山炮生怕蝎子草毒性不够,还特意加热一下。 这玩意倒是不要命,但遭三五天大罪,是免不了咯。 县领导是嘴上遭罪,这知青队长就不知道是哪遭罪了…… 知青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自然是闹得人尽皆知。 队长和吴全友是既后怕,又庆幸。 前几天王二把地瓜秧偷过来,和知青点是一人一半的分开。 如今知青的县领导吃了这东西,人已经拉到县里了,是死是活都难说。 所有人都怀疑是投毒事件,县里的人很快到了吴家沟…… 第一百零九章 交代 虽说这是知青点的事儿,可地方生产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而且,生产队和知青的关系很微妙,稍微有一点摩擦,都容易把事态扩大。 基于种种因素,刘青天亲自挂帅,县保卫大队协查。 这次的性质过于恶劣,刘青天的态度也很坚决。 要么查出真凶,要么他就带人常驻在这! 总之,别想像之前似的蒙事! …… 被知青打砸的村社还在修缮。 原本的两块玻璃变成了油毡纸,黑乎乎的格外扎眼。 刘青天没兜圈子,直接问队长,是谁把公社弄成这样。 换做平常,队长肯定开始告状。 可现在不同,生产队和知青点属于相互制衡的关系,只要把知青砸公社的事儿说了,刘青天一定会顺藤摸瓜往下查。 一旦查到他们骗了知青的种子,这事就麻烦了。 见队长始终不说话,刘青天罕见地露出笑脸,问他是不是一点小矛盾,或者个人摩擦。 队长一听他这么问,当然是借坡下驴,立马承认了只是小矛盾。 刘青天没再说啥,而是大步流星地进了公社。 也是在这时候,刘青天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 屋里。 刘青天黑着脸坐在凳子上,如同审犯人一眼看着队长,冰冷而尖锐的眼神看得人心里发慌。 队长不明白,刚才已经询问过了,怎么又来一遍? 而且,这次弄得像三堂会审似的。 气氛,有点诡异…… “你所谓的摩擦是什么时候?”刘青天问道。 “是前天。” 刘青天兀自点点头:“你们前天发生了摩擦,昨天知青就中毒了。” “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队长立马听出其中的端倪,顿时吓出一身冷汗:“领导啊,话不能这么说啊!” “我们就算有矛盾,那也是小摩擦,不至于下毒害人啊!” “再说了,那也是县里的领导,我哪有这种胆子?” “不至于?”刘青天鼻腔喷出一声冷哼:“你当我是瞎子啊?” 说罢,他先拍拍桌子,又看看门板,砸击的凹陷清晰可见,明显就是新伤。 此时,县保卫科的人也给出判断。 从凹痕和砍痕上看,这绝对是大力所致。 应该是斧子镰刀砍出来的! 县大队的人各个都不是吃素的主儿,三言两句就能恢复现场情况。 显然,这里发生过激烈的械斗! 这个判断让刘青天心里更坚定几分:“动刀动枪的,你跟我说小摩擦?” “人家是奔着要你的命来的!这是小摩擦!” 队长越是狡辩,刘青天就越相信自己的判断。 吴家沟的村民,有着充分的作案动机,也有作案时间。 一切都符合逻辑! 队长叫苦不迭,说破大天,也没人相信。 此时,吴全友站了出来,低声解释道:“领导,那天做的菜,是陈东拿来的。” 吴全友很聪明,知道现在不能硬接招,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矛盾转移出去。 刘青天眉头微微一皱:“你确定?” “千真万确。” “那天你们吃的什么?谁做的饭?” …… 刘青天思路清晰,把参与到其中的每个人都列了下来。 半个小时后,刘青天合上记事本,低声道:“把那天做饭的知青喊来,跟我去一趟陈东家。” 做饭的不是别人,正是许文化。 很快,一群人浩浩荡荡出了门。 陈东还在修缮阳光房,见到这么多人,还是有些吃惊的。 刘青天没表现得太亲密,而是让做饭的许文化来辨认,那天做饭用的材料,和地里的地瓜秧子到底有不一样? 许文化巴不得把自己摘出来,一口咬定,就是这东西。 为了把自己摘得更干净,许文化又特意强调,陈东把所有人都当阶级敌人。 之前,他还用沙喷子顶过王二的头! 在他嘴里,陈东就是一个手段毒辣,心胸狭窄的小人。 这倒是也正常。 毕竟,他们不配享受陈东的善良。 许文化陈列了陈东许多罪行,甚至有点罄竹难书的意思。 队长激动地想给他跪下,这小子太他妈仗义了! 这意味着,陈东有充分的作案动机! 然而,刘青天始终没有表态。 半晌儿,刘青天突然开口:“既然一模一样,那今天就再做一次!” 看看吃了以后,还会不会中毒! 所有人都拦着,觉得刘青天是在拼老命! 要是再有一位领导中毒,吴家沟就彻底完了。 刘青天冷笑几声:“怕什么?我压根就不相信这小鬼会下毒!” “可是他有作案动机啊!” “如果他想害谁,绝对不会用这么低级的手段!” 对于陈东的智商,刘青天还是很有自信的。 …… 村社。 许文化当着所有人的面,按照那天的步骤往里放了地瓜秧,做出一锅棒子面糊糊。 刘青天盛出两碗,和陈东各一碗。 从头到尾,刘青天都没说话,只顾着闷头往嘴里扒着糊糊。 约莫着等了半个小时,刘青天慢悠悠地站起来,扭头看着所有人。 “我没中毒。” “这说明中毒的愿意不在菜里。” 说罢,刘青天又扭头看着吴全友:“是你和吴全友把糊糊端到桌上的吧?” “是。” “陈东的嫌疑已经洗干净了,到你了。” 队长登时语塞,连声辩解:“你的意思是,我在上菜的时候投毒了?” “那不然呢?” 当所有嫌疑都被排除了,不能自证的,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刘青天杀伐果断,当即下了命令。 既然在这解释不清,那就换个地方说! 吴全友和队长两个人,先到县里接受调查,剩下的查清楚再说! 一听这话,俩人同时一激灵。 吴全友率先站出来,哀求道:“领导,我跟你走吧,队上得留一个。” “我俩要是都不在这,村民不一定闹成啥样子了!” 刘青天上下打量着他,低声道:“你能说清楚?” “我能!我全程在场!” 队长瞬间明白吴全友为啥要出来挡刀。 他身上还有些功勋,靠着在外面活动,能把他捞出去。 可要是俩人都进去了,那就彻底完了。 陈东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想笑,非常想笑! 如果不是拧自己大腿,怕是要当场笑出声。 或许是吴家沟的人太缺德了,以至于老天爷都看不过去。 没想借刀杀人,但老天爷偏要帮忙! 这下好了,换个地方待着吧! 对于陈东来说,没了吴全友,好多事情都能放开手脚了! 临走之前,刘青天又冷眼看着队长:“刘瞎子又开始闹了,半个月以后,把三头牛给他!” “他让我不消停,你也别消停!” 吴全友被带走了。 可队长并不感谢他。 相反,吴全友的离开让队长感到深深地不安。 他不是担心吴全友的安全,是吴全友知道全部秘密! 如果他想戴罪立功,那肯定会出卖自己。 虽然吴全友最近表现还不错,可他已经不敢把吴全友当自己人了。 最关键的是,现在知青队长也没回来。 如果他俩的口供放在一起,那么遭殃的只能是自己…… 第一百一十章 鸡苗 队长很担心被出卖。 这种惶恐不安始终困扰在他心头。 更让他不安的是,刘瞎子因为三头牛,又开始去县里闹了。 刘瞎子这人没啥心眼,仅有的几个心眼,也是死心眼。 只要他认准的事儿,谁劝都没用。 现在他隔三岔五去县里闹,刘青天要是不消停,他也别想好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给牛增大饲料量,减少劳动量。 现在没人种地了,但老牛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队长派人专门伺候老牛,每天五顿饲料,吃不下就用棍子硬往下捅。 现在的野草正是嫩的时候,水分特别多,老牛吃多了就开始拉肚子。 可即便是这样,依然挡不住他们变态一般的喂食方式。 只希望,半个月以后,能让牛能顺利长大。 此时,已经到了三月,天气彻底转暖。 县里按人数派发的鸡苗和鹅苗也发下来了。 所谓的“苗”,就是小崽子。 虽然是队里给发东西,可一到这时候,大家就叹气。 虽说鸡鸭鹅都属于杂食动物,可还是需要花费心思照顾。 附近都是山区,黄皮子多得很,还很难放住。 鸡鸭鹅刚长大一点,还没等产蛋呢,直接被叼走了。 到头来,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更让人发愁的是鹅苗。 大鹅养殖时间太长,太耗费精力,而产蛋率又不如鸡鸭。 想提升产蛋率,就必须放在水边养,吃点鱼虾长得更快。 可吴家沟有一个算一个,人品都挺操蛋,保不齐就被谁偷了。 大鹅长得都差不多,又没有身份证,一旦丢了,就别想找回来。 种种原因加在一起,导致村民对培育鸡崽鹅崽极为抵触。 可不领又不行,这是上头摊派的任务。 作为吴家沟的一员,陈东自然也有权利领。 排在他前面的,正是王二。 王二一直在讨价还价,不想要鸡蛋,想把鹅蛋换成鸡蛋。 可这东西都是定额分配的,哪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陈东一听,赶紧凑上前。 王二不要鹅蛋,他要! 王二一听还有这好事,哪有不换的道理? 立马用四个鹅蛋换四个鸡蛋。 在陈东眼里,这可是极具价值的东西! 生态链的核心原理,其实就是相辅相成,好多看着没关系的东西,放在一起就会产生不一样的反应。 比如,鹅粪。 陈东还剩三只鸡崽,外加四个鹅崽。 陈东先在家里做了几个鸡舍,先把鸡崽子放进去,便转头往山上走。 所有人都觉得,鸡崽子长不大,是因为平时吃的饲料不够多。 实际上,鸡根本吃不了多少东西,随便有点吃的就够了。 这其中的关键在于抵抗力。 鸡是特别容易患病的家禽。 除非是爆发集体性的鸡瘟,否则一般没有明显症状,这就导致养鸡到最后,鸡毫无征兆地死亡。 想把家禽养好,抵抗力和吸收是关键。 现在的鸡都叫笨鸡,很多年以后,出现了什么三黄鸡等各种品种,就是因为抵抗力的技术被突破了。 这提升抵抗力最好的东西,就是艾草。 艾草分成好多种,端午节采的叫艾蒿,长在河边的叫水蒿。 不管哪种蒿,里面都有一种名为青蒿素的东西。 青蒿素是治疟疾的核心药物,很多年以后一位屠姓老先生,发现了青蒿素还有抗菌抗炎的作用。 作为农学高材生,陈东自然把这些东西了然于胸。 对于养鸡来说,并不需要多么精密的操作,只要把蒿子焙干,再碾成粉末,放到鸡饲料里就行。 现在正值初春,植物还处于幼苗阶段。 这个季节的蒿子比较嫩,青蒿素含量低,那就只能以量取胜! 陈东顺着河沿扫荡,但不会把蒿子采成绝户,约莫着一百米就留下三两株。 想吃长久饭,就要学会和自然共同和谐相处。 一上午的时间,陈东采了满满两大筐。 照常理,蒿子应该被自然光晒干,但他需要缩短时间,赶在夏季来临之前,形成初步的养殖规模。 陈东找来一块青石板,两头用石头架起来,在下面形成一个长方形空间。 下面点上火,上面再铺上蒿子,让青石板的温度渐渐升高。 主要主要工作,陈东就把剩下的事儿交给周晴。 这火力不用太旺,保证不熄灭就行。 有了蒿子粉,鸡的免疫力就有显着提升。 现在该解决的,就是鸡饲料。 杂食性动物确实不挑食。 虽然啥都吃,但吸收效果都一般。 山上有一种草,名为白三叶。 白三叶和四叶草同属豆科植物,除了少一片叶子,剩下的基本一模一样。 放在这年头,这就是野草,属于谁见谁铲那种。 可白三叶里富含丰富的粗蛋白,相当于营养促进剂,几乎适用于所有家禽,还有牛羊等牲畜。 不过,弊端也很明显。 这东西一旦枯萎就不能吃了,只能吃新鲜的。 所以陈东决定不摘草,而是直接把整片草皮挖回来。 白三叶属于伴生植物,只要有树,旁边一定能看见他。 上山之前,陈东钉了一块长三宽一的木板,又在下面放了几根胳膊粗的原木,当作是轮子。 见到白三叶,陈东先用铁锨画出一块四方形的草地。 白三叶的根茎很短,只要下挖两寸,就能保证不伤到根茎。 铁锨挖下去,带出一方黑黝黝的土地。 有了这些草皮,陈东就能顺利实现大面积种植! 陈东把所有草皮铺在木板车上,又多挖了几筐山土,便信步下了山。 甭管是动物还是植物,都需要适应的过程。 白三叶喜阳,陈东把所有草皮都摊在门口,让白三叶以为自己的生长环境没改变。 动物需要驯化,植物也需要。 然而,这一切正好被人看在眼里,转头就跑到队里,说陈东私自开垦土地。 队长顿时心头一颤。 他最怕的就是这个! 准确地说,他现在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 特别是一想到要面对的是陈东,他是头皮发麻,脚底发凉。 他已经吃阴招吃怕了! 可他是队长啊,是吴家沟的大家长啊,收到了举报,没有不去的道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意料之中 陈家。 陈东还在侍弄草皮,突然觉得身后有人。 他撅着屁股一扭头,正好看见队长,还有几个村民。 “那个……”队长清清嗓子,明显底气不足:“陈东,谁让你私自开垦的?” “开垦?” 陈东指着草皮:“你说的是这个?” “对啊。” 陈东单手扯起草皮的一角:“这是我从山上挖的,怎么就私自开垦呢?” “你……挖的?” “你长眼睛是喘气的?不会看?” 队长被怼得面色一红,指着草皮问道:“你挖这个做什么?” “跟你有鸡毛关系?” 陈东歪着头,脸上写满了不屑:“挖野草犯法啊?” “不是犯法,是……” “不犯法就闭嘴吧。” 陈东拍拍手上的土,冷笑道:“是你们自己走,还是我拿沙喷子送你们走?” 所谓无欲则无求。 之前,陈东只是不想和队长交恶,所以才把姿态放低。 可他们实在不当人,连偷苗子的损招都能想出来。 那就对不起了。 该怼就怼,该疯就疯! 老子不指望你吃饭,用得着你逼逼叨叨? …… 白三叶本就属于野草,生命力极强,繁殖速度快到飞起,几乎每两天就能收获一茬。 陈东把棒子面里掺上艾草和白三叶粉,每天喂两次,小鸡崽长得又快又壮。 这种饲料,在后世被称为复合型饲料。 这项技术突破了以后,才有了三黄鸡等等新品类鸡种。 鸡崽长得很快,每个都活蹦乱跳,这确实是个好事。 别人的鸡崽走路还在摇摇晃晃,陈东的小鸡已经能满院子跑了。 不过,这也直接加重陈东的工作量。 虽说白三叶很耐活,可土地的肥力毕竟是有限的,这一块土早晚会消耗殆尽。 陈东还有一些鹿粪,这是做化肥的好材料。 可这是给绿叶菜留的,暂时不打算用。 为了更好地节约资源,陈东只能每天都上山,挖来一些新山土,再把之前的土换掉。 自从养了家禽之后,周围的空气总是弥漫着一股臭味。 鸡粪还好一些,鹅粪是真的臭。 周晴好几次要打扫,都被陈东拦了下来。 就算要打扫,也要再等上几天。 家禽完全是散养,除了晚上被赶回舍里,其余时间都在外面。 现在的木栅栏缝隙太大,而且歪歪扭扭,风一吹都有倒下的趋势。 现在要做的,是必须把栅栏重新修缮。 现在的陈东,手里工具相当齐全,从斧子到锯子,都是经过高淬的。 伐木这种事,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到了半山坡,陈东不经意地往山下看去,正看见青灰色的砖瓦房。 陈东不由得想起当初。 那时候吴全友故意恶心他,只给他一把报废的斧子。 如今,就是靠着这把破斧子,砍出一片生存家园! …… 山上。 陈东选了几棵比较结实的柞木。 先用斧子砍出痕迹,再用锯子迅速分割。 每一段柞木长度都在一米五,顶部削尖,远远看着像个巨型铅笔。 拉着柞木回到山下,陈东把之前的栅栏全部拆了。 不但重建,还要扩充面积! 这些面积原本就是他家的,只是被人强行占用,现在既然要做,那就彻底做好! 陈东把院子的长度阔了三米,院内面积明显增加。 转头,陈东先挖出密密麻麻的基坑,把柞木严丝合缝的安进去,再用锤子一点点往下夯。 比起联排在一起的木栅栏,这种单独夯进去的要更结实,而且维护起来非常方便。 就算是有些许破损,只要更换单个的就行,不用全拆下来。 夯桩子是纯粹的体力活,瞄准了往下砸就是了。 不过,为了让木栅栏更耐用,陈东决定做一些防腐。 之前,从铁桦木上取出来的胶还有不少,索性全都刷上去。 一天过去,陈家的院子焕然一新。 新伐的柞木笔直坚挺,风干以后的胶给木桩形成透明的保护壳。 阳光一晃,泛起淡淡的亮光。 相比于黄泥墙,木栅栏的防御性要更强。 削尖的木头更有威慑力,一旦刮上去,最少也得掉层皮! 如此一来,院子里的家禽就安全不少。 队上的家禽都在慢慢长大,整个吴家沟都充斥着淡淡的臭味。 风一吹,更严重。 每次闻到这种粪臭,总是让陈东心神不安。 鸡的生长速度比较慢,产蛋至少要在两个月以后。 为了让鸡尽可能的多生蛋,这两个月就必须把棒子面供足了! 庄稼人就是这样,即便心里不抱有太大期望,但骨子里还是希望好的结果。 喂棒子面的时候虽然不少,但个头却始终没变化。 反而是陈东,因为加了蒿子和白三叶,不需要浪费太多棒子面,鸡要比所有人的都大一圈。 …… 吴家沟的一切好像重新回到正轨,晚上突然传来的撞击声又把一切打破。 那声音不大,但是很密集。 常在山里的人都知道,这绝对是动物的脚步声。 老太太立马反应过来,问陈东是不是黄皮子下山了。 陈东点点头,早就猜到了这一天。 春天黄皮子本来就活泛,加上鸡粪味这么明显,早晚会把它们招过来。 陈东有所察觉,但什么都没做。 即便陈东手里有武器,可面对黄皮子的突袭,依然会十分被动。 这东西跑得快,夜视能力又强,基本上没办法瞄准。 不过,陈东并不害怕。 所有的准备都做足了,现在只需要踏踏实实睡大觉就行。 转天。 往常打鸣的鸡没叫,外面的哭嚎成了闹钟。 从院子一出去,路上都是散落的鸡毛和血,时不时还能看见点残缺的鸡头。 八成的鸡都被掏了,家家户户损失惨重。 仅剩的一些鸡虽然活着,可已经没啥用了。 鸡在发育期,最怕惊吓,容易下不出蛋。 周晴看着一地鸡毛,不由得缩在身后,再看看自家的鸡,竟完好无缺,连根鸡毛都没掉! 黄皮子下山属于无死角打击,为啥偏偏放过了陈家的鸡? 这……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打囤子 吴家沟的鸡,遭遇了无差别打击。 唯独陈家的鸡安然无恙。 周晴以为是木栅栏的作用,可木栅栏是防人的,黄皮子弹跳力那么好,怎么可能防得住? 真正保护住鸡的,恰恰是鹅粪。 没错,就是一直被嫌弃的鹅粪。 鹅粪的臭味主要来自氨气,黄皮子最怕这个! 一旦黄皮子脚下粘上了鹅粪,几分钟的时间就会发生溃烂。 所谓相生相克,便是如此。 谁也想不到,大鹅居然是黄皮子的克星! 当所有人损失惨重的时候,没有损失的那家,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又是陈东! …… 队长坐在门槛上抽旱烟,怎么也想不通,为啥今年做啥啥不顺? 种地种不好也就算了,养鸡还要被黄皮子欺负? 连动物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这日子好过个什么劲? 当下,队长下了死命令。 保护好队上最后的鸡苗,全力去养,哪怕最后不能生蛋了,那也要养。 另外,队上所有人暂停劳动,全部到村社集合。 一起修栅栏,防攻击! 这种不计成本的命令,本来就带着赌气性质。 而这个赌气,不光是针对黄皮子,还有陈东。 他知道,陈东一定在某个地方偷着笑。 然而,他想错了。 一切都在陈东意料之中,只是他们觉得突然而已。 况且,陈东不会把时间浪费在窃喜上。 昨天已经把院子修缮好,今天要重新做个规划。 南面阳光最好,所有草皮整齐地摆放在院子南面,更适合白三叶的生长。 而鸡舍鹅笼则放在北面,这地方相对阴冷,鸡鹅就不喜欢往舍里钻,白天就能在有阳光的地方溜达。 多走多吃,更有利于长膘。 之前,陈东在山上摘了马蜂窝,把蜂王蜂后带了回来。 东面做蜂箱最合适! 等天气再暖和一些,陈东就在地里种一些花,方便蜜蜂来回采蜜。 如此一来,既节约蜜蜂的时间,又提高陈东的效率。 阳光房里的植物生长得愈发茂盛。 每个种植箱都是独立单位,侍弄起来也比较容易,每天固定做的是除草除虫。 只有感觉肥力不足的时候才会追肥。 至于浇水的事儿,完全交给埋在地下的蓄水池,通过阳光的温度即可让水蒸发出来。 这就让陈东省下很大一部分精力和时间。 陈东模拟的华北地区温度和气候,可农作物生长的规律不可能改变,第一茬麦子至少在六月份才能收。 现在只能交给时间。 可这不代表他就能闲着。 在他记忆里,那场大灾就是从五月末开始的。 木炭一类的物资随时都能搞到,所以不着急储备。 农作物全部在阳光房里,外面的天气对农作物的影响不大,所以也不着急。 现在应该储备的,应该是一些时令性物资。 比如,鱼。 鱼肉种的维生素要比其他肉类高,在荒旱之年有救命的作用。 这话还真不是夸张。 这年头没什么水果,人摄入的维生素源非常有限。 短时间缺少维生素,对身体没什么影响,可时间久了,抵抗力一定会下降。 到了那时候,大大小小的病都找上门。 而吴家沟的医疗条件十分有限,重感冒都能死人。 与其后期治病,不如前期预防。 以陈东的性格,绝对不会一条一条地钓。 既浪费时间,又没什么效果。 干就干大的! …… 出了门,陈东先到半山腰砍了不少柳枝,再让老太太帮忙编个囤子。 囤子其实更像是超大号背篓,上下一般粗,整体呈圆柱形。 囤子是能不能抓住鱼的关键。 老太太手艺好,编出来的囤子非常密实,绝对没有跑鱼的可能! 准备好一切,陈东便带着囤子去了河边。 严格来说,北方曾经是游牧民族的生存地,好多手艺都是从其他民族传来的。 比如,憋亮子。 这名字很怪,是从某个民族音译过来的。 憋亮子是个技术和经验并存的活儿,第一个考验的就是眼力。 在地面上,一眼就能看出地势走向,可在水里就不一样了。 水里的干扰特别多,而且更精细,甚至是一块石头的坡度,都会影响水流。 陈东要找的水叉子,必须是水流急,水面又必须平缓的地方。 如果水流慢,鱼就有跑出来的机会。 找了好久,陈东把目光看向中下游的连接处。 这地方有个大急弯,水流明显湍急许多,是个好地方。 选好了的地方,陈东就准备往下打木桩子。 这才是真正考验技术的时候。 想在水里打桩子,膀子上必须有力气,三两下得把桩子夯进泥里。 如果力气不够,或者速度慢了,不等桩子站稳就被水流冲走了。 春天的河水还是很凉的,陈东光着脚站在水里,冻得浑身哆嗦。 过了好一会,陈东才算勉强适应。 上次做木栅栏,还剩下不少柞木段,现在全派上用场了。 陈东一手扶着桩子,一手抡起短锤,迅速往淤泥里砸。 好在淤泥比较软,砸起来不费力。 每个木桩中间用柳条连接起来,尽量不要有太大缝隙。 做完这一步,憋亮子的核心就算完成了。 这叫水篱笆,拦鱼不拦水,如果没有缝隙,水压会把下面囤子冲开。 这相当于一个减速带,再往下就是囤子。 鱼发现前面有障碍物的时候,会本能地选择掉头,可水流太急,导致没办法改变方向,只能朝着囤子里钻。 一旦钻进去,就是进了死胡同,后面的水始终往前冲,导致鱼始终没办法扭头。 这就是憋亮子的原理。 为了让鱼获更多,陈东在整条流域里搭了三个囤子。 现在陈东最需要的,是一张捞鱼网。 ‘亮子’憋好了以后,隔三岔五要去“扫扫鱼”。 如果憋得太多,囤子也容易出问题。 可制作渔网的原材料,又成了新问题。 毕竟,这年头可没什么尼龙…… 第一百一十三章 遥遥领先 按理说,渔网最好的材料就是尼龙。 最传统的方式是用麻,但麻做的渔网韧性差,特别容易腐烂,一旦碰上大家伙,能立马把渔网撕开。 短暂权衡一番,陈东把目光对准柳树。 柳树不能直接编网,但柳树根可以。 严格来说,只要根系发达的树都能做,特别是南方的大榕树,简直是编渔网的最好选择。 吴家沟也有人知道这个办法,但从来没人成功。 其原因就在于选材。 同样是柳树,要选长在水边的,最好是有一部分根茎泡在水里。 植物会随着环境改变自身。 从小长大水边的柳树,本身就更适应水,防腐和韧性都是首选。 陈东从水里趟到柳树旁,盘虬卧龙的树根有一部分裸露在外。 这尺寸正符合陈东的心意。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便是如此。 上了岸,陈东擦干脚,回家把工具取了出来。 陈东先用锯子把树放倒,再用铁锨一点点把周围的土清理掉。 这种几十年的老树,树根相当结实,随便一条都和手腕差不多。 等把所有残土清理干净,树根的上端就彻底暴露出来。 柳树扎根很深,陈东压根不打算把整个树根挖出来,上面的原材料已经够用了。 树根不能直接当使用,需要把外皮剥开。 根茎的外皮很厚,需要撕成小拇指粗的条,再把剥好的树皮横竖相交,最后形成井字形。 如果有一台梭子机,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只能靠纯手工编织。 陈东做的是抄网,主要是用于清理囤子,不需要太大,做起来倒是能容易些。 不到两个小时,一张抄网已经基本成型。 唯一要做的,就是让老太太用废皮子把四周封边,保证在水里不会散花。 …… 陈东捕鱼是为了保证维生素等营养的持续摄取。 可想达到这个目的,就只能是新鲜的鱼,鱼干做不到这点。 也就说,现在需要把鱼养起来! 蓄水池里的水,通过温度和植物的光合作用,能在阳光房里形成正向循环。 鱼属于滤食性生物,主要吃水里的浮游生物,而鱼粪便同样会滋生微生物。 这种反复循环,会把整个蓄水池形成一个独立的生态链。 既能养鱼,又能保证生态平衡,相当于一举两得。 从宏观角度上说,陈东在复刻的是热带雨林气候。 上面有植物,下面有水源,这是典型的适居地。 没人会想到如此浩大的工程,竟藏匿于一个东北的山沟沟里。 陈东把所有规划从头到尾捋顺一遍,也就更坚定他之前的思想。 荒野生存的内核是原理,哪怕天时地利人和什么都不占,但只要抓住其中原理,也能拼出一方天地。 …… 吴家沟的人还在忙着防御野兽。 不过,他们的手段实在是小儿科,只是用木栅栏在把吴家沟包围起来。 上面挂的几个响铃,就是唯一的警报方式。 保卫科的人持枪巡逻,最大程度保证队里的安全。 队长没跟人说过,但他自己知道,他是在学陈东。 黄皮子下山的时候,只有陈东家安然无恙,连根鸡毛都没丢。 再看看陈东新修的木栅栏,队上瞬间全明白了。 他以为,是木栅栏立下了功劳。 这个想法注定他要吃大亏。 物理性的防御,相当于一个人的铠甲,最多保证挨揍的时候不太疼。 真正的防御应该是刀,对方只要看见了,就不敢往前凑。 陈东的鹅粪,就是这把刀。 不过,这些东西是队长绝对想不到的。 …… 吴家沟不大,谁家放个响屁都能知道。 陈东在河里捞鱼的事儿,很快就传到队长耳朵里。 队长拦不住,也不敢拦,只能暗中着急。 同在一个村里,陈东风生水起,他们连苗子都没种。 短期看,这是一种强烈的不公平。 可从长期看,这是要命的大事儿。 到了秋收,上头来人收粮食,上百户人家都没收成,只有陈家有,这时候就没办法往天气上甩锅了! 现在队长已经做了两手准备。 如果所有人都能种地,那就最好不过了。 假如不能,那只能毁掉陈东的所有,以此给自己找一个体面的说辞。 最起码,保住这顶乌纱帽。 大家各忙各的,互不干扰。 几天过去,陈东带着抄网去了河边。 离着老远,陈东就听见囤子里扑腾声。 用抄网拨开,十几条鱼在里面扑腾着水花,大部分是草鱼,还有几条鲤鱼。 野生的东西长不大,最大也不会超过十斤。 不过,陈东已经很满足了! 把鱼收起来之前,陈东又在河边挖了几个河蚌。 河蚌也是维持水生态的重要部分,直白地说,它更像是一个净化器,把浮游生物都吃掉,保证水质干净。 渔获颇丰。 陈东立马跑到山坡,打开蓄水池的入口,把鱼和河蚌都放进去。 蓄水池连接的是山顶的泉水,每天都源源不断地往蓄水池里涌入。 陈东提前计算过,要让涌入量低于蒸发量,这样才能保证蓄水池不会过满。 对于这个成果,陈东还算比较满意。 在这方面,现在不需要下太多功夫,只要保证现状不被破坏就行。 不过,有一件事还是要解决的,那就是持续的水源。 一旦进入大旱,到处都是一片干涸,山顶的泉眼也会如此。 唯一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就是地下河。 地下河处于地面之下,受到天气影响的因素非常小,即便到了旱季,里面的水源也是很丰富的。 不过,勘探地下河,需要专业的探水器,以现在的工具肯定是做不到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仰仗之前的经验,从地形地貌上分析,尽可能接近地下河的位置。 而在这个期间,陈东则需要一些新的工具,保证勘探后可以顺利挖掘。 毕竟,这地下河动辄深藏几十米,如果运气不好,很可能将近百米。 现在不做好准备,到时候只能干着急。 好在阳光房解决了农作物生长的问题,河里的囤子解决了鱼的问题。 这就让陈东有了大把时间建造和收集物资。 短暂想了想,陈东决定先储存铁矿石,再收集时令性的东西…… 第一百一十四章 贼心不死 很多物资都属于时令型。 就拿松树来说,每年只在3-5月可以采松油。 错过这个时间,要么是松油太稀,要么干脆采不出来。 在陈东看来,松树油就是典型的万金油。 从建造的角度上说,它既是粘合剂,又是防腐剂。 最关键的是,松油本身具有药用功能,抗菌消炎不在话下。 在这药品稀缺的年头,这些大自然的馈赠自然成了珍宝。 采集松树油不难,只需要在松树中段,划上一个“y”形的口子,在“y”字下面再划一条横杠。 松油会顺着y形的口子流淌出来,最后在横杠处凝结。 等采下来的时候,松油已经像变成了半凝固体,采起来特别容易。 只不过,保存的时候要在外面搓上一层石灰,免得内部水分蒸发。 山上的松树很多,而且处于成片生长。 陈东找到一棵比较粗的树,当成是标记点,从东往西至少几十棵树。 这些松树产出率的油脂,足够用上几年。 …… 队长的右眼皮始终狂跳,跳的他颇为烦躁。 即便旱烟不离嘴,可焦虑也不能缓解。 自从吴全友被带走以后,刘青天没给他任何消息,甚至都没找过他。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越是平静,他心里越不安,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 每次回忆起吴全友被带走的时候,都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事实上,他的预感是对的。 吴全友主动出来挡刀,看似是替他受罚,实则是打自己的算盘。 现在站出来,马上和刘青天坦白,这相当于态度良好,算是戴罪立功。 而队长则很顺理成章地成为知错不改,甚至是恶意隐瞒。 另外,吴全友只要和刘青天走了,就拥有了很多独处的机会,方便展露自己的才华。 说到底,这是一场光明正大的背刺行动。 没错,吴全友根本没死心。 他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装的,所有人都以为他夹尾巴做人,实则是卧薪尝胆,韬光养晦。 在县里,他没说骗种子的事儿。 毕竟这事儿他也参与在里面,讲出来很不好看。 可他把队长是如何针对陈东的,又是如何治理生产队的,添油加醋地全盘托出。 当然,他也避重就轻地挑了一些自己的问题,以此表达悔过之心。 本来刘青天就对队长有些失望,二把手的证词又很好地印证刘青天的猜想。 难怪吴家沟会变成这样,合着是***不作为! 吴全友是出了名的铁算盘。 在县里这几天,名义上是交代问题,可他时不时透露出对于生产队的看法,让这件事硬生生地变成工作汇报了,甚至把刘青天的节奏直接带偏。 到了最后,刘青天心里也开始动摇了,甚至萌生了新的想法。 索性,刘青天问了他一个问题,那就是吴家沟如何扭转现在的局面。 吴全友一听,脑子里瞬间反应过来。 这是一个考量政治重量的问题,更是一个站队问题,唯独不是劳动生产问题。 所谓的政治重量,就是帮助领导解决问题的能力。 而站队,则是帮助哪个领导解决问题。 刘青天想要什么,吴全友心里再清楚不过。 当下,吴全友做了表态,顺便抨击了队长之前做的事儿。 解决劳动热情有什么用?到最后还不是回到原点? 真正的目的就是完成生产任务。 当务之急,最缺的不是其他,是技术! 这个答案不算完美,但说到刘青天心坎里了。 队长在这个位置上这么久,也没干出什么水花,现在换将也无可厚非。 既然吴全友有想法,那就让他试试! 至于队长嘛,先让他养养身体吧! 不管咋说,吴全友也算新官上任,该给的支持还是要给的。 先额外派发一些种子,再把县里的农业技术员请过去,做做指导也是好的。 刘青天眼里只有两个字,那就是结果! 没错! 只要结果! 这个结果着实出乎吴全友意料,没想到真就一步登天了! 弯了这么久的腰杆子,终于能挺起来了! 打这起,吴家沟彻底姓吴了! 吴全友在队上这么多年,始终如鱼得水,完全是仰仗自己这份能力。 看问题眼光独特,嘴又能说会道,这两个优势,足够弥补他偷奸耍滑的缺点。 吴全友回去了。 刘青天给他找的技术员也到位了,就跟着吴全友一起回去吧! 队长见到吴全友的一刻,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他能回来,就说明事情已经解决了! 可当吴全友掏出联系函的时候,队长整个人都傻了。 上面写得很清楚,鉴于队长身体原因,所以组织上允许他休息三个月,这期间所有事务全部交给吴全友处理。 这不是休息,这是架空! 此时他才意识到,原来吴全友一直贼心不死。 他的背刺,成功了! 一时间,队长错愕在原地。 之前他把吴全友当好同志,后来把他当双刃剑,还想着能利用一段时间。 万万没想到,这把剑竟然最后刺向自己。 吴全友不紧不慢地坐到队长的凳子上,虽然脸上挂着笑,但言语中掩盖不住得意。 既然组织上决定让他休息,那就别客气了。 这一段时间呢,就好好休息。 说着,吴全友把手指向身旁的中年人:“介绍一下,这是县里来的技术员,会协助咱们完成生产任务。” 技术员站起身,扶了扶茶色镜框:“我姓王,是咱们县里……” “我跟你说话了么?”队长厉声打断道。 转头,他看着吴全友,眼珠子都要喷出火了:“你啥意思?你们啥意思!” 他指着技术员怒斥道:“这是老刘指派的呗?” “这不是想着帮帮咱们吗,就派来个技术员,你别多心。” “帮咱们?”队长气得满脸通红:“是帮你!是帮你坐稳了位置!” 队长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不满:“老刘偏心眼子!没他妈天理了!” 说罢,队长转身就走,回去取了件大衣,直奔县公社。 第一百一十五章 防灾前夕 队长很憋屈,或者说,是他理解不了。 更让他理解不了的是,当初明明是刘青天给了他暗示,让他不要坚持自己的原则,要以集体利益为主。 他完全是按照刘青天的意思做的,怎么就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一想到自己在吴家沟像老牛似的干了这么多年,对上有交代,对下有答复,队长就心如刀绞。 谁都对得起,唯独对不起自己! 把自己拿下来,连个招呼都不打? 就凭一张破纸就给自己打发了? 欺负人也不是这么欺负的! 他想夺回自己的位置,而吴全友想把这个位置坐稳。 坐稳的第一步,就是拿出成绩。 这年头的技术员,都是统一到省里参加过进修的,水平在这个年头已经算是领先了。 到了地里,技术员立马看出问题。 去年烧荒的时候偷懒了,本应该是黑土地,现在土壤发灰,肥力明显不足,能长出庄稼才怪了。 一句话直接把吴家沟的老底儿掀开了。 不过,现在知道了也是白费。 追肥肯定来不及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山上挖三花土。 所谓三花土,其实就是黑黄棕三种颜色。 这种土在山上沉淀了几十年,里面掺杂不少动物粪便或者尸体残渣,确实有一定作用。 这一招只能叫矬子里面拔大个,属于没办法的办法。 技术员就像是主心骨,立马给了正确方向。 吴全友以队长的身份发出第一道命令,带着人上山挖土! 大人用大筐,小孩用土篮子,所有能动弹的都不能偷懒! 技术员来到这,其实也是为了刷刷成绩。 吴家沟要是种出了地,自己回去也有面子啊! 基于此,他决定亲自带队。 大家呼呼啦啦地往山上走,到了半山腰,正好看见陈东的阳光房。 不懂行的人,只觉得这房子建得很怪。 可技术员是内行,一眼就看出门道。 这房子地理位置特别好,整座山头的阳光,几乎全都撒在这个位置。 因为周围有麂子群存在,粪便经常落在地上,这就导致周围野草长势特别好。 作为一个专业从事农业技术的人,职业嗅觉相当敏感,立马问吴全友,这房子里是什么。 吴全友登时嗤笑几声,说陈东脑子有病,非要把农作物放到屋里种。 说这些事的时候,吴全友还不忘损陈东几句。 在他看来,陈东完全是因为胆子小,怕人惦记他那点破粮食,才把东西藏了起来。 然而,技术员已经看出了门道,说什么都要看看里面什么样。 从他们上山的时候,陈东就看见了他们。 如今看他们在阳光房附近徘徊,难免心生警惕。 对方人多,口舌上不占优势。 索性,他从屋里取出来许久不用的钢弩,弩箭上膛,又迅速挂上膛弦。 “嗖!” 箭矢破空而出,直插在阳光房旁边的树干上。 这一箭着实吓到了所有人,扭头一看,陈东正黑着脸盯着他们。 吴全友悄悄拉住技术员的衣袖,低声道:“快走,这就是个疯子。” “疯子?” 技术员狐疑道:“你们队上还有疯子?” “你才疯子!你全家都疯子!” 陈东单手拎着钢弩,一步步上了半山坡:“这房子是我的,你们在这溜达啥?” 技术员一听,立马来了精神,一个劲儿求陈东,想让他进去看看。 陈东对于脸生的人向来警惕,而且他点名要看阳光房,就说明他八成是个懂行的。 怎么可能让他看见! 吴全友急得不行,生怕技术员在这出危险,直接把他拽走了。 刚才,陈东在山脚的时候,已经听到这群长舌妇说了,好像是来个什么技术员。 八成就是眼前这位。 对于那么不懂行的,陈东最多只是防备,可要是碰上行家,那就必须有点应对措施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群人会干出什么事儿。 陈东立马取来工具,沿着阳光房附近挖出一道漏斗型的沟,里面铺满了碎石,只要有人试图闯入,一定会掉下去。 这里面的碎石不会伤人,但绝对会受伤。 四周的沟,防的是有人用梯子闯入,而大门口才是真正的要害。 陈东立马上山,搬来几块较为平整的青石板。 随即,陈东在门口开始挖坑,每个坑距离两米,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山脚。 每挖一个,陈东都要做好标记。 每个坑里各自戳着两根木桩,在上面又搭上一块横置的木板,最后再把土填上。 这是一种传统翻板机关,只是陈东做的是简易版。 这种机关看着并不高明,但防贼特别有用。 每一步都要踩到正中央,稍有一点偏移,板子就翻过去了,人直接卡在坑里出不来。 里面虽然没有刀尖之类的利器,可木桩子戳在肋骨上的滋味也不好受啊! 把周围的陷阱布置完,陈东的心里才算微微踏实一些。 谁要是藏着歪歪心眼,那就是自讨苦吃! 至于自己人上来,陈东会教他们如何看记号,保证不会出问题。 …… 最近的温度明显增高,两个月内只下了一场毛毛雨。 所有的农作物都在有序生长,当务之急,是保证自己和家人的避暑。 毕竟,高温也是能要人命的。 陈东现在首要解决的,是整个房子散热的问题。 现在房顶是用木梁作主要根基,缝隙处用枯草填充。 枯草保暖性好,所以才能安稳度过第一个寒冬。 可它的弊端也十分明显。 一旦天气升温,室内的温度散不出去,屋里就像个大蒸笼。 到了那时候,要水没水,要冰没冰,人在里面活受罪,一旦脱水严重,那可是出人命的事儿! 想到这,陈东不由得泛起阵阵苦笑。 之前拼死拼活地搞保暖工程,现在竟避之不及,巴不得马上拆了。 而且,想躲避高温带来的伤害,不光是修缮一个房顶,还要准备汤药等一系列物资。 陈东盯着房顶看了好一会儿,捡起个树枝才沙子地上画出简易的草图。 忖量片刻,陈东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第一百一十六章 根源 避暑这件事,说到底就是要解决两个问题。 第一是隔热,第二是散热。 只要解决了这两个问题,房子内部的温度就不会太高。 而这两项中,隔热才是问题的根源。 陈东决定把房顶拆了重建,之前的平顶改成斜坡,这样可以减少一些耀光照射面积。 同时,陈东又计算出数量,准备出来一部分烧制好的砖。 木梁都是现成的,只需要再山上再伐一点木头就够了。 陈东要搭的是‘叠房盖’。 所谓叠房盖,就是两层房盖叠在一起,中间用砖头撑起一块空间,保证空气始终流通。 这本来是热带土着的修建方式,没想到在北方竟然用上了。 不过,热带雨林虽然热,但是水分充足,所以陈东还是要做改造。 转头,陈东进到地下室,把存好的铁矿石烧成铁水,又用黄泥塑了一个超大模具。 这模具呈四方形,大小尺寸和房顶一样。 没错,陈东要做一张大铁皮。 能不能隔热全看它了! 很快,陈东把四个角搞定,又把铁皮从黄泥中脱模。 在铁皮和木桩的连接方式中,陈东最终选择了松树油。 松树油会随着温度升高,而提升自己的粘稠性。 通俗地说,天气越热,松油越黏。 忙碌一下午,铁皮终于固定好了,房顶盖上的第一个步骤算是完成了。 在固有印象里,铁是个导热的材料,可只要利用的好,这就是隔热材料! 银白色的东西都具有一定发射作用,陈东就是要利用铁的颜色,做成反射层。 这样阳光射下来,也会被发射出去,从而减少阳光的吸收率。 而这其中的最关键的,就是房顶的四角建上四根木桩。 铁皮绝对不能直接接触房顶,否则适得其反。 四根木桩把铁皮撑起来,使其中间至少有五十公分的距离。 这个距离就是通风层。 即便铁吸热,可下面的风向是流动的,就能很大程度缓解铁皮带来的热气。 这就相当于,陈家的房子始终被一个巨大的保护罩盖着。 可这只是第一步,远远达不到彻底避暑的状态。 要说避暑,风扇绝对是必不可少的。 虽说现在没有电,但可以利用电的原理,改良出一套能正常使用的风扇。 根据目前的情况,陈东选择用木片做几套扇叶。 铁器果然好,但空气中的湿度一旦增加,很容易生锈。 做扇叶是个精细活,必须保证每一片扇叶大小尺寸相同,半点偏差都不能有。 哪怕是一丁点偏差,都会让风扇失衡,最后无法运转。 陈东去山上伐了一棵半人粗的树,用麻绳丈量好直径,便用锯子分割下来尺寸。 扇叶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逗号,这种形状能更有效的利用风力。 可现在没有合适的工具,没办法做出那么规则的图案。 片刻,陈东有个办法。 索性利用树的横切面做一个太极图,再把炭块做笔,画出一对阴阳鱼。 从形状上来说,阴阳鱼和风扇的样子几乎没有差别。 有了手锯,这一切都变得的简单,只需要沿着固定的图案往下锯,就能得到想要的形状。 然而,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风扇叶必须很薄,厚度不能超过五毫米,否则容易转不起来。 这就完全靠经验了。 陈东把木桩侧立起来,一手摁着木桩,一手拿着锯子,每一次都要全神贯注,绝不能出现薄厚不一的情况。 只要做出第一套,剩下的就好办了。 一个小时的时间,陈东终于做出了第一套扇叶。 随即,陈东把做好的扇叶做尺子,与其他树桩并排摆放,只要其他树桩和他薄厚一直,那尺寸上就不会有偏差。 忙碌了一下午,一套完整的扇叶已经出现在陈东面前。 随即,他又在每一块扇叶的连接处地挖出合适的孔洞,再用拇指粗的木栓插进去。 如此一来,风扇的基础组装算是完成了。 这第一套扇叶,陈东要摆在屋顶。 现在的屋顶上多了一层铁皮,铁皮与房顶中间的空隙,上下两道屏障,会让中间形成一个流动层。 原理上,和穿堂风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这里本来就有风,把风扇放在这个位置,可以让风扇转得更猛,以此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上面有反射层,下面有空气推动,这是最大程度阻隔热量。 对于这一场旱灾来说,当初的挡住房顶,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想彻底解决,就必须有散热的功能。 对于这件事,陈东早就有了准备。 山里是个天然大冰箱,哪怕是在三伏天,山洞里的温度也不会超过十度。 陈东最开始的想法是,全家干脆躲到山洞里。 可山洞阴气大,潮气重,时间久了肯定得风湿。 虽然不能进去,但是可以想办法把凉风引出来,这样就解决了散热的问题。 转头,陈东钻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和山里,本来就连着一条密道。 密道的走向也是陈东详细计算过的,确保不会发生坍塌之类的问题。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借着之前的坑道,继续向内部扩张,尽量不破坏更多的山体结构。 去年冬天的时候,陈东就尝试着往里挖过。 再往里就是岩石层,这也是让陈东止步的位置。 这种石头和其他的不一样,常年在山体里被潮气浸泡,外面湿里面硬。 想靠人力搞定,基本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小范围爆破。 当初刘青天单独批的化肥,还剩下不少,做炸药的原材料倒是不缺。 只是,需要很小心的控制火药量。 这可跟当初在山上不一样。 山上比较空旷,只要计量好爆破位置就行,就算有一些偏差,也不至于要人命。 可现在是在家里爆破,而且是在山脚。 哪怕是在几十年以后,这种山下爆破也是高危作业,需要大算力的计算机反复核对。 山脚爆破有多危险,没人比陈东更知道。 这一不小心,就是全家送命。 可如果不这么做,全家老小都将暴露在烈日之下…… 第一百一十七章 组装 陈东先丈量出要爆破的面积,计算出火药使用量。 随即挖来一些黄泥,徒手塑成拇指粗细的桶状,最后拉到30厘米。 这是最原始的爆破筒,只需要把配置好的爆炸物填充进去即可。 做完这些,陈东又把蓖麻和灯芯草搓在一起。 蓖麻油脂多,能保证燃烧性,灯芯草则具有一定的阻燃性,两者相辅相成,保证燃烧速度均匀。 做了几个爆破筒以后,陈东以炭做笔,把岩石壁分割成若干个矩形。 四点定位爆破,是小空间里最实用的。 火药量的减少,直接削弱了爆破筒的威力,每次只炸开一点小面积。 即便中间有了差池,也有很大的补救余地。 准备工作做完了以后,陈东把家人都疏散出去。 引信留得很长,给了他足够逃离的时间。 陈东一手举着火把,半弯着腰,像点炮仗似的,引信呲出火星的瞬间,整个人已经弹了出来。 “嘭!” 屋里传出一声闷响,黄土掺着老灰扑扑簌簌地往下掉。 虽说陈东已经很小心地控制火药量了,可空间的局限性依然让火药威力翻倍。 等烟尘散去,屋里已是满地碎石。 再看岩壁上,已出现一个脸盆大小的洞口。 陈东没顾着高兴,而是先检查一下房屋的整体情况。 还好,没出现开裂或者墙体晃动的问题。 陈东一声接着一声地放,十几个爆破筒连续爆发威力。 每一炮都带着闷响,炸得吴家沟人心惶惶。 谁也不知道陈东这小子又在搞什么。 一下午过去,曾经坚不可摧的岩壁已经彻底破开,山里的凉风渗得人骨头缝都发凉。 即便外面已经春暖花开,可在山洞里依然能呵出哈气,内部甚至还能看见白霜。 这说明,山洞内部的温度始终在零度徘徊,甚至可能是零下! 这不但是天然空调,更是天然的大冰箱! 有了这地方,甭管是粮食还是蔬菜,都能得到极好地保存。 这么好的地方不利用起来,那简直是浪费资源! 山洞虽然开凿出来,可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山的内部没有自然风,这就导致空气不流通,里面的冷空气出不来,最多就是徘徊在门口。 这种情况会导致局部寒冷,达不到全屋散热的情况。 必须想个办法让空气彻底流通起来! 最好的办法就是穿堂风,可这就意味着要把山的另一端也炸穿。 可这山体几乎到了极限,再有什么动作,山体很容易出现塌方。 思索片刻,陈东把目光瞄准头顶。 把山炸穿虽然实现不了,但是在头顶打个洞应该不成问题。 陈东立马拿出绳子,在头顶斜坡位置开始丈量。 随即陈东又跑到山上,从外侧继续观察。 在反复地确认中,陈东的图纸愈发完善。 他从山里开的洞,连通的正好是山上的一棵大松树。 这地方隐秘得很,基本没人会注意到。 说干就干! 陈东拿着铁锨一点点往下挖,挖出洞口以后塞进爆破筒。 只不过,他把火药量减少很多。 这一次,只炸开一个碗口大的洞。 如果说地下室里的岩壁是出气孔,那上面的就是进气孔。 进气孔必须比出气孔小,这样会形成一定程度的负压,而负压又能形成一股吸力,把洞里的冷气推出去,从而把热气挤出来,最终实现整体降温的效果。 这个原理叫峡管效应,以后的空调压缩机也是借助这个原理。 头顶的洞口一打开,洞里的风明显变大了,整个地下室的温度都在下降。 这就意味着,上面的进气孔已经起到作用了。 不过,陈东要把这个风力继续放大,而且要变成可调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风扇。 有了之前做扇叶的经验,再做起来就得心应手了。 只不过,这次又做了改良,做了两扇陀螺扇。 风扇也有正反之分,正面是往里凹,反面则是往外突,从外形上看,有点像陀螺,所以才得了这么个名字。 陀螺扇必须配套使用,单拿出来一个,几乎没什么用。 一个小时的时间,陈东已经做出两个陀螺扇。 两套陀螺扇中间用一根麻绳连接,以一正一反的方式摆正。 洞口进来的风,会先后带动两个风扇,一正一反的摆放是为了增大压强,相当于一个驱动器。 果然,陀螺扇投入工作后,山洞里的风瞬间呼呼作响。 还没过多久,陈东就听见周晴在楼上喊冷。 周晴叫的声音越大,陈东就越兴奋。 这说明成功了! 不过,现在风扇的状态还属于不可控的。 现在需要把杂乱的岩壁清理好,重新安装上两扇格栅式大门。 陈东从山上取了一整颗柞木,用锯子分割成尺寸相同的木板,从左右到右嵌在墙里。 每一个木板都是活动的,可以根据温度选择打开或者关闭。 无论是从外形还是内部核心,这完全是仿照空调的原理。 这又一次印证陈东长久以来的想法,只要弄清楚原理,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山洞成了一个可控的空调,又有了一扇独立的大门。 更让陈东期待的是,山洞的内部空间。 炸药高频次的爆破,让山洞内部有了几十平方米的空间。 面积虽然不大,但是高度足够,甚至再搭建个二层也不是问题。 陈东赶紧把周晴喊下来,帮忙把内部的碎石清理干净。 俩人分工明确,陈东负责我修补墙面,把多余的棱角全部敲掉,再用黄泥把凹陷的位置补齐。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让墙面完整,增加空间利用程度。 周晴专心致志清理残砖废土,把每个缝隙都清理得很干净。 忙碌了一天,终于把内部空间清理出来,俩人的衣服变得潮湿,阴冷顺着骨头缝往身体里钻。 烘衣服的时候,陈东脑子里衍生出新规划。 现在温度确实够低,但湿度降不下来,所有的物资都会发霉。 这就意味着,不能把这地方当成大冰箱。 要说单纯的改造湿度,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内部烘干,点上一把大火,烧上十天半个月,湿气肯定祛除个七七八八。 可难的是,温度还不能升高。 一道难题,又一次摆在陈东面前。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天方夜谭?手到擒来罢了! 这么好的资源要是放弃了,那可太可惜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物理祛湿! 陈东还有很多炭,这是绝好的吸附性材料,包括后期用的活性炭,也都是利用碳吸附的原理。 山上的树数不胜数,从某种意义上说,木炭几乎接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有了充足的资源撑腰,陈东用起来也不心疼。 陈东让老太太帮忙,用麻线编制出一些口袋。 随即,他把所有木炭碾成碎渣,再装进口袋里,最后均匀地摆放在山体内部。 老太太手艺好,原材料又充沛,再加上周晴帮忙打下手,不到一天的时间,十几个麻线口袋已经编了出来。 这就是大型炭包,专门吸附潮气的。 一天一宿以后,本来轻盈的炭包变得沉甸甸的,用手轻轻一压,黑色液体瞬间渗了出来。 这就说明起作用了! 炭包可以循环利用,已经潮湿的,就放在太阳下面晒一晒,转天还能继续用。 如此一来,一切都变得按部就班, 而这也让陈东的木炭储存大幅减少,每天除了侍弄庄稼,那就是上山砍柴,回来继续烧炭。 现在缺的不仅仅是煤炭,还有铁矿石。 这段时间,陈东将需要大量的原材料。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山洞里的潮气不是一天形成的,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彻底根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体感几乎感觉不到太多潮湿,这说明湿度确实在逐渐下降。 而陈东要做的另一件事,就是要烧制大量的铁板和铁棍。 铁是很好的导体,导热导冷都是一流的存在。 由于工具的缺失,导致很难二次加工,这就要求陈东必须调整工艺顺序。 用黄泥塑膜的时候,陈东已提前在铁板四角留下孔洞,等铁板烧出来的时候,相当于自带嵌入点。 而铁棍则作为支撑使用,四根铁棍支起一张铁板,这就相当于冰箱的冷藏格。 铁的导热系数高,这就相当于铁会吸收物体本身的热量,从而达到保鲜的效果。 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从烧铁水到淬火,最后把冷却好的铁板架起来,每一步都是对身体的考验。 忙忙碌碌过了一周,山体内部已经搭建起几十块铁板。 此时,外部隔热与内部散热两项大工程,算是彻底完工,甚至顺手做出了天然冰箱! 兴奋归兴奋,但陈东并没有昏了头。 现在做的是住所防御,可难免要出门劳作。 特别是阳光房,闷热的温度高得可怕,中暑只是分分钟的事儿。 必须做出一个能维持体温平衡的东西。 制冰。 这是陈东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也是高温天气活下去的资本。 这事听着很离谱,但陈东在热带雨林的时候做过,而且还成功了。 制冰需要硝石,这是最为核心的原材料。 陈东立马背上我背篓,大步朝着河边走去。 一出门,陈东明显感觉气温的变化。 往年的春天是阳光暖,天气寒,特别是刮风的时候,吹在身上是冷风。 可今年的春天非常炙热,阳光晒得脸发痒。 …… 河边。 在东北,硝石一般出现在河床附近。 硝石呈奶白色,用手摸起来像是粗盐,颗粒感十分明显,比较好分辨。 不需要费太大力气,陈东已经捡了满满一筐。 只不过,这些硝石还需要二次加工。 回到家,陈东把石头拿出来,先用斧子砸掉没用的部分,只留下白色的硝石。 虽说这东西捡起来不费劲,但利用率太低。 满满一筐石头,处理完边边角角,最多只剩下三分之一。 随即,陈东把所有硝石碾成粉末,又打来一盆水。 制冰的方式很简单,只需要把硝石粉末倒进水里即可! 硝石粉接触到水的一瞬间,水里瞬间冒出细密的气泡。 这就是水的热量被溶解,从而导致水温降低。 在这个过程里,必须始终搅动着水,直到水面不再有明显的气泡产生。 十几分钟后,搅拌停止,剩下的就是等了! 果然。 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水面已经凝固成冰。 不过,这冰冻得不结实。 这说明硝石纯度不够,想改变这个局面,要么提升纯度,要么增加数量。 陈东果断选择后者。 有制作提纯设备的时间,他不知捡了多少硝石了。 周晴见到冰块的瞬间,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这可是春天啊,连江河都化开了,他又是怎么凭空做出来的冰? 放在几十年以后,这就是高中物理题,算不上什么高明手段。 可放在这个年代,这简直是神仙,绝对不是凡人能做出来的! 对此,陈东只是笑了笑。 在他们没见到冰箱之前,始终以为只有冬天才会有冰。 好半天过去,周晴才从震惊中缓过来,而陈东也给了她新任务。 捡硝石的事儿,就交给她了。 而陈东要琢磨的,是如何把制作好的冰保存起来。 这听起来更像是天方夜谭,可事实上,几千年前的人,已经把这技术攻破了。 陈东先做出一套极为厚重的铁板。 这铁板厚度足足有五公分,高度将近一米,长度更是来到五米。 这已经是现有技术的极限,不可能比这个更大。 由于没有焊接技术,铁板之间只能简单地组装起来。 为了保证密封性,陈东先在铁箱子里撒上一层厚厚的硝石粉,再把水灌进去。 大部分的水都流淌出来,剩下的一小部分化成了冰,固定在铁皮内部。 铁遇见水以后会变得格外结实,只要别暴力破坏,一般不会有什么问题。 陈东反复浇了好几层,终于在箱子的四壁上形成一个厚厚的冰壳。 与此同时,陈东又把做了几块比较小的铁板,尺寸正好够卡在铁皮箱子里,形成几个大小均匀的隔断。 周晴在河边捡石头,而陈冬则在山上疯狂收集枯草。 不论品种,不论样子,是草就行! 第一百一十九章 提升 虽然现在到了春天,新草渐渐从地里冒出来,但往年的枯草依然埋在地里。 土壤中的细菌会把草料分解,相当于大自然帮忙二次加工。 这些荒草被挖出来,全部放在大锅里煮,直到变成浆糊状,这就成了草浆。 陈东把草浆平铺在铁板上,再用木板一点点刮平,使其成为棉被大小。 用草浆做成的草垫子,保温保冷都是好东西,等冰块做好了,把草垫子覆盖上去,能更好地让冰块保持温度。 陈东在这忙得火热,周晴也推着独轮车回来了。 满满当当的硝石卸在地面,周晴也学着陈东的样子,把硝石敲碎后再碾成粉末。 等陈东这面忙完了,又重新投入到制冰工作中。 这一次,陈东把硝石粉的数量直接翻倍,选用的水也是温度更低的山泉水。 技术上的改良,让冰块的质量有了显着提升,空心率明显下降。 陈东没着急把冰块移走,而是放在一起保持温度。 理论上来说,冰块只要足够多,那它本身就是一种保温体系。 不过,这只是理论上。 没有电机和氟的参与,冰块或多或少都会融化。 陈东自然有应对办法。 他先在铁皮箱子下方铺上一层硝石粉,上面再铺上碎石。 碎石就是最好的疏水装置,融化出来的水会流到下面,最后接触到硝石,立马又形成新的冰面。 陈东把冰的特质利用到了极致,让冰成为一种保温体系。 原材料不缺了,冰块自然是越做越多。 这一套系统的成型,让陈东的想法越来越大胆。 外面的温度越来越高,水也会随着温度而蒸发。 冰块的温度足够低,反而不容易流失。 每个冰块都是独立的单位,所有冰块凑在一起,就是一个正向的冷循环。 这些冰块既能用于保鲜,必要的时候还能做应急水来用! 这个意外而大胆的计划,就这么在陈东脑海中形成。 …… 陈东明显感觉到,山泉水的水流在减缓。 这说明山里的水已经开始走向干涸。 现在只能用最快的时间,把冰块制作出来。 周晴负责找硝石,陈东负责制冰和的存储,俩人形成一条简单的生产线,速度上倒是有明显提升。 储存冰块并非易事,之前的箱子不够大,还要继续做铁板,建箱子。 堆放在一起的冰块难免会有融化的迹象,陈东每天都要走到内部,轻轻在上面撒上一层水。 每次洒的水都很少,水多了没办法结成新的冰碴。 虽然水少,但架不住次数多,久而久之,原本的冰块上面又积攒出厚厚的一层冰。 这一次,陈东模拟的是极寒环境。 攒了半个月,几十平方米的空间里已经有了上百个冰块。 冰块大小不一,小的只有碗口大小,大的则和饭桌差不多大。 对于这个成果,周晴只觉得像做梦。 在她的世界里,冰块就不可能出现在春天,即便出现了,也不应该是这么大数量,更不可能是人造出来的! 陈东相当于把老天爷的工作抢了,说他是神仙也不过分吧? 然而,陈东只是笑着摇摇头。 当年慈禧为了修建冰室,在四个城门都修了储存室,单是一个位置的存储量都达到了两万块。 虽说陈东不是帝王家,相比之下,陈东确实还要努力啊! …… 冰室的修建成功,意味着陈东有了更多的底气。 陈东每天都去水边观察,顺便捡一些硝石回来。 水位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之间湿润的河边,俨然成了土地。 这个情况让陈东五味杂陈。 他一面担心旱灾来得过快,而另一方面,他需要河水迅速干涸。 河水干了,他才有办法让全家人活下去。 这种矛盾,让陈东陷入淡淡的纠结。 没时间感叹,陈东唯一能做的就是和老天爷抢时间。 手推车把硝石推了回去,陈东就准备上山了。 之前,陈东有打猎的心思,但始终没动作。 原因就在于冬天刚过去,动物身体的脂肪消耗得差不多了,打来的猎物不够肥。 另外,之前是动物的发情期,逮谁干谁,风险直接翻倍。 冒这么大风险,去换一些不算理想的猎物,这买卖实在不划算。 如今的时间,还算是不错。 这次进山,陈东的目的不光是猎物,还有草药。 现在不做好储备,等大旱之时一来,到处都是寸草不生,那时候再找草药就晚了。 山中生百草,柳蒿是珍宝。 陈东作为一个地道北方人,对于柳蒿自然不陌生。 柳蒿属于药食同源,不光能当菜,还能当消炎药用。 当然,这年头还没人知道这事,只觉得它是充饥的野菜。 一路上,陈东沿着路边和树下找。 现在的柳蒿很嫩,被称为‘柳蒿芽’,这时候的药用价值才是顶峰。 陈东以一种席卷之势,横扫半个山头,光是柳蒿芽就采了满满一大筐。 转头,陈东找了一棵比较粗壮的树上,用麻绳把筐吊上去,便轻装上阵往山上走。 每个季节都有打猎的技巧。 春天打猎,必须很努力地控制脚步,否则鞋底和草的摩擦声会惊动附近的猎物。 而且,相对来说,春天草长出来了,干扰物更多,不利于瞄准。 一路上,陈东走得很慢,也很谨慎。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阵阵扑棱声。 陈东一回头,黑头顶,彩羽毛,脖颈有一处亮红。 是野鸡! 野鸡学名叫雉鸡,相比于之前打的飞龙,这东西身体的脂肪更厚,肉质更嫩,而且营养价值也高。 做关键的是,这东西繁殖能力强,用来家养非常合适! 头鸡扑腾了出来,信步在附近溜达,而陈东也缓缓趴在草丛里。 好的猎人,一定要有耐心。 这第一只鸡只是排头兵,属于放哨的。 过了十几分钟,头鸡嗓子里才传来咕咕的叫声。 这是在给同伴们发信号,表示外面没危险了。 “扑棱棱……” 至少几十只野鸡腾空而起,虽然这东西飞不高,可架不住数量多。 此时,竟有一种遮天蔽日的压迫感。 陈东趴在草地上想了想,把本已准备好的钢弩收了起来,又顺着原路缓缓退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章 底气 这么多野鸡,陈东只要射中一只,剩下的必然全部惊飞。 就算他手快,两只已经是极限。 那么不如换个思路。 这么多野鸡同时存在,就说明附近一定有的野鸡窝,现在又处于繁殖期,里面的蛋也不会少。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掏老窝? 陈东往后退了一段距离,又抬头观察着树的中段。 野鸡飞不高,筑巢的位置基本在树的中下段。 很快,陈东把目光锁定到一棵松树上。 从侧面看,明显能看到一个椭圆形的影子。 陈东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到了树下一看,还真是! 爬树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此时,野鸡还在树下低头啄食,殊不知陈东的一只手已经搭在鸡窝上。 让陈东惊喜的是,窝里并不是蛋,而是已经破壳的雏鸡! 这就意味着,自己可以减少喂养成本,缩短产蛋量! 窝里一共十几只,陈东留下一公一母,便把剩下的揣在怀里,无声地从树上滑落下来。 带着满满的活物,陈东不敢在山上有什么停留,先去取了柳蒿,再一路直奔山下而去。 进了屋,陈东赶紧把雏鸡放出来,生怕闷死了。 野生繁殖的禽鸟生命力都比较顽强,个个精神饱满,即便换了一个陌生环境也不觉得害怕。 陈东先找来剪子,把所有雏鸟的鸡尾毛剪了下来。 鸡尾毛一旦去掉,野鸡就不会飞了,就不用担心长大以后飞走了。 驯化野生动物,最直接粗暴的方式,就是让它们不愁吃喝的日子。 人也好,动物也好。 衣食无忧就是不思进取的开头,而且只要过得足够舒服,下一步就是饱暖思淫欲。 野鸡本来就是发情比较严重的禽鸟,否则以后也不会用野鸡特指某个行业。 吃饱了,就会多生蛋。 野鸡身上有一些细菌,不能和家鸡接触,只能单独修建一排鸡舍。 而从山上带来的柳蒿芽,陈东全部交给老太太。 为了更好地保存其药用价值,陈东回去以后立马让老太太先焯水,把水分攥干以后,立马送到冰室储存。 这种方式虽然会损失部分营养,但能将保存期翻倍。 全家老小一起忙碌起来。 老太太烧水焯柳蒿芽,周晴在一旁帮忙攥水,直到所有柳蒿芽被攥成一个菜团子。 陈东把鸡舍修建好以后,听着满院子家禽的声音,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满足感。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才是长久的生存成本。 此时,陈东还需要一样东西。 转头,陈东从墙上取下麻绳,又一次来到河边。 他需要几只野鸭,从而让鸡更好地生长。 再农村的河边,野鸭还是比较常见的,只不过,这东西很狡猾,在水里速度又快,用常规的办法很难抓住。 想抓野鸭,必须先套“媒鸭”。 这媒鸭必须毛色鲜艳,引人注意。 直白点说,媒鸭就是一个肤白貌美的大姑娘,等着吸引一群抠脚大汉。 没办法,这就是野鸭的习性。 河边有几只野鸭在淤泥里觅食,它们的专注,给了陈东很大的机会。 陈东再竖起拇指,单闭一只眼,计量起与野鸭之间的距离。 不到十米,距离不错。 随即,陈东麻利地把麻绳套成扣子,又在空中轻轻甩动,尽量让手感热起来。 麻绳在空中发出轻微的破风声,陈东眯眼凝神,手中绳子猛然飞出。 这绳套本来很有准头,可就在脱手的瞬间起了风。 本来应该套在鸭翅膀的绳子,直接套在鸭脖子上。 陈东立马放低手中的力道,可千万别勒死了! 鸭子在水里扑腾,陈东只能轻轻扯着绳子,把鸭子从水里往外拽。 一直到鸭子扑腾累了,陈东才算得手。 好在结果还不错,鸭子只是湿了点羽毛。 转头,陈东在附近的淤泥处挖开一个斜坡式的大坑,再把媒鸭拴在泥坑里。 很快,附近的野鸭便被吸引过来。 起初它们只是观望,当第一只鸭子试图靠近的时候,所有鸭子都有了动静。 等鸭子进到坑里的时候才察觉不对劲。 这上面只有一层水,下面全都是淤泥,鸭掌一旦陷进去,拔出来就会很吃力。 然而,此时什么都晚了。 陈东脱下鞋,一步步踩进淤泥里,活蹦乱跳的鸭子成了大萝卜,被陈东一手一只抓进筐里。 转头,陈东把媒鸭也带了回来。 陈东不打算抓太多,否则会破坏院子里的平衡。 家禽混养有绝对好处,鸭平时吃鱼虾比较多,但毕竟是杂食动物,什么都吃。 可它们吸收粗纤维的能力比较差,粪便里会带着好多没消化的粗纤维。 而这些东西,恰恰是鸡类需要的好东西。 鸡会自己找鸭粪,这就让陈东剩下不少鸡饲料,而家禽中的大鹅,更像是保镖的角色。 大鹅凶起来,看家未必比狗差。 特别是嘎嘎的叫声,对小型肉食动物有不少恫吓力。 这就是家禽中的生态平衡。 不过,凡事都有利有弊。 鸭舍和鸡舍必须分开,否则鸭身上的水气会让鸡生病。 此时,鸡鸭鹅三种禽类已经凑齐。 只要侍弄得当,全家人的蛋白质就算解决了! 只不过,每天又多了一样事儿。 这鸭子野性大,必须拴着绳子带去河边,否则肯定会跑。 周晴的好奇心一直挺重,自然把任务揽了过来。 虽然周晴看着比较柔弱,但干活真不含糊,力气不大,却舍得付出,倒是能帮陈东不少忙。 见过拴狗的,见过套驴的,唯独没见过拴鸭子的。 周晴每天牵着鸭子出门,瞬间成了吴家沟一条独特的风景线。 对于这些非议,周晴压根不在乎。 一次次事实证明,陈东永远是对的,相信他就是天底下的真理! 在吴全友的治理下,生产逐渐拨回正轨,地里的情况也有所好转。 唯一没变的是,他们依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庄稼确实变好了,可不代表生活也变好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灌溉渠 吴家沟的劳动生产终于回归正轨。 县里给派下来的技术员始终没走,嘴上说着扶上马送一程,实际上想接着吴家沟刷一波成绩。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想法,技术员在这才格外卖力,甚至会用一些非常手段。 最近始终没下雨,责任田已经出现轻微的皲裂。 对于技术员来说,这是天赐良机。 他早就听过吴家沟的传闻。 这群人是典型的吃饱了骂厨子,根本不会感恩。 等粮食一到秋收,所有事情都成为历史,没人会念着他的功绩。 可如果修了一条实质性的灌溉渠,到时候以他的名字命名,这才会名垂青史,跟上头邀功的时候才更有资本。 吴全友一听这想法,乐得嘴都合不上。 谁不想要一个免费劳动力呢? 很快,技术员拿出图纸。 从地形上看,吴家河几乎是把吴家沟环抱在其中,而吴家沟地势左高右低,正适合挖渠引水。 技术员在图纸上标注一条红线,这就是最适合挖掘的土地。 他把图纸做得很细,吴全友甚是满意。 吴全友指着红线中的黑点,问他这是什么。 技术员眉头微微一皱:“是个房子,在山脚下。” 房子? 吴全友立马反应过来。 山脚只有一座房子,那就是陈东家。 吴全友不想硬碰硬,又问道:“不能改道吗?” 说着,吴全友粗糙的手指在图纸上斜着划过:“稍微绕一下,不就可以了吗?” “嗯……”技术员略微沉吟:“行倒是行,但是工期会翻倍。” “不就是绕一点吗,至于翻倍?”吴全友不解。 技术员点点头:“只有这一条线比较适合修水渠,其余的土壤要么太软,要么太硬。” “你也知道,咱们这都是黑土地,黑土不保水,就算修了以后,也很容易垮塌。” 吴全友赶紧捂住他嘴,狠狠呸了几声。 盖房修水之前,最忌讳说这种晦气话,还没建成呢,就说什么塌了。 只是这一句话,瞬间毁了吴全友所有好心情。 沉默片刻,吴全友决定正面和陈东谈谈。 虽然他现在打心眼里不愿意和陈东交手,但没办法。 他是队长,这事必须他来干。 …… 吴全友登门的时候,陈东正忙着做防御储备。 他一进门就看见满院子的鸡鸭鹅,粗略数了一下,总数量至少在二十几只。 喂鸡的白三叶绿油油的摆在墙角上,厚厚的草皮给院子增加不少生机。 最关键的是,院子里竟然还有蜂箱! 一瞬间,吴全友有些恍惚。 虽然他看不懂陈东到底要做什么,但他现在满脑子只有四个字,叫衣食无忧。 陈家已经不是衣食无忧了,是富得流油! 吴全友脑子一转,瞬间推翻之前的说辞,准备了新方案。 本来准备好的笑容在一瞬间收起,转而换上满脸严肃。 吴全友板着脸,朝着陈东摆摆手:“别忙活了,我找你有事。” 陈东放下手上的东西,慢悠悠走向吴全友。 吴全友直截了当,说陈东占用集体资源,不但要把东西没收,连房子都要拆了。 陈东立马笑了,环顾着四周,笑着看向吴全友:“你跟我说说,哪个是集体资源?” “这草皮,还有那个蜂巢,还有你自己建的房子,哪个不是山上的?山上不是集体资源吗?” “你老糊涂了?” 陈东毫不客气地回怼道:“现在鼓励自给自足!” “我院子里这点东西,各个都是天生地养,占用谁的资源了?” “你……” 吴全友刚一抬手,就被陈东一巴掌拍掉:“你少指我!真觉得有问题,你去县里把刘青天请来,咱好好说说!” 刘青天三个字宛如一座大山,压得吴全友胆气瞬间弱了三分。 他知道刘青天格外看好陈东,而他自己又刚上位,脚跟还没站稳,确实不太适合和陈东交恶。 瞬间,吴全友又露出和蔼,但把声音压得很低。 “东子,刚才是演戏,进屋说。” 陈东一愣,心想这吴全友怕不是学过变脸! 吴全友知道压不住他,只能再次改变战略。 进了屋,吴全友满脸慈祥,说外面有人听着,刚才全是演戏,完全不用在意。 对此,陈东只是暗中冷笑。 信他就出鬼了! 吴全友很委婉地说出拆房子的想法,听得陈东目瞪口呆。 他是不是得啥大病了?为啥要跑这里来说胡话? 吴全友知道陈东肯定不会同意,自然也给出相应的条件。 只要陈东同意搬走,队上的位置随便他挑! 甚至连自己的房子都可以给他! 吴全友的态度足够诚恳,说完以后等着陈东的回应。 放在上辈子,陈东能拿到这条件,做梦都能笑醒。 可今时不同往日,吴全友得到的只有拒绝。 眼见陈东缓缓摇头,吴全友心头咯噔一下,甚至有些恼羞成怒。 但为了大局,吴全友没直接发作,而是问起陈东原因。 对此,陈东只有四个字。 无可奉告! 来之前,吴全友势在必得,如今被拒绝自然是满心怒火。 更让他不理解的是,陈东完全没有理由拒绝啊! 他当然不知道了! 陈东的房子现在和山里完全连在一起,前有院子饲养家禽,后面有天然冰室。 别说吴全友自己家的房子,就算是把整个吴家沟给他,他都不会换! 而后无论吴全友如何规劝,陈东依然不为所动。 这种态度彻底激起了吴全友的怒意。 他需要政绩,需要完成任务,所有绊脚石都必须被搬开! 既然陈东不愿意给他这个面子,那就别怪他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绊脚石 吴全友面无表情地走了。 他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陈东明显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恶意。 这吴全友怕是要不干好事! 吴全友这边刚走,陈东立马做出翻反应。 别的不说,先在栅栏外面砌上一层围墙,免得被人偷了家! 好在陈东有很多存货,之前烧了不少黄泥砖,全都存在地下室,如今全派上用场了! 陈东叫周晴先去和泥巴,自己先挖了一些细沙,放在窑里大火猛烧。 做完这些,陈东又跑出去和周晴一起砌墙。 其实,在做木栅栏之前,陈东就考虑过砌砖墙。 但砖墙空有防御力,腿脚利索一点的,肯定能翻墙而入。 反观木栅栏,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给自己扎个肠穿肚烂,虽然矮一些,但确实没人靠近。 而如今吴全友的态度,是逼着陈东使毒招! 新砌的围墙不是紧挨着木栅栏,而是留下大概半米的距离。 周晴负责码砖,陈东则用木板刮好泥浆,砌好一面墙,就赶紧在旁边点上火堆,保证墙面以最快的速度干透,从而起到防御的作用。 俩人用了一下午的时间砌墙,而窑里的沙子也烧了玻璃。 陈东把所有玻璃敲碎,密密麻麻地插在墙头上,趁着墙头没彻底干透,又赶紧在上面淋上一层黄泥浆。 如此一来,碎玻璃和黄泥墙几乎融为一体,只要不凑近看,很难发现端倪。 终于,土墙砌好了。 由于时间太紧张,导致墙面有一些歪斜,不过无伤大雅! 周晴有些担心地问陈东,如果是为了防御,这围墙至少应该砌到两米,现在显然没有。 靠这个东西防御,未免有些儿戏了。 可这一切都在陈东的掌握范围内,如果砌的抬高了,怎么会有鱼儿上钩。 以前陈东只是想过好自己的日子,没想伤害谁。 可他们实在有点不要脸。 忖量间,陈东已经把木栅栏从笔直改为斜着,尖锐的位置一律冲着外面。 古代有个路障叫‘拒马’。 这是一种集陷阱和路障为一体的战争器具,尺寸不大,但人和马都无法通过。 一旦强闯,势必流血! 而陈东仿造的,就是拒马的原理。 …… 一切都和陈东想得差不多。 吴全友确实没憋好屁。 回去以后,他立马把吴德贵喊来,让他找几个的亲信,晚上跟他干点大事。 对于这些帮手,吴全友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头脑简单好控制,四肢发达会发疯! 吴全友了解自己这个操蛋儿子。 这小子虽然不干正事,但骨子里有一股拼劲儿,关键的时候也能憋出来一些主意。 今天晚上,他们要逼着陈东搬走! 这办法就很简单。 吴德贵年轻,腿脚更利索一些,由他打头阵。 晚上他先跳过陈东家的栅栏,用顶门杠从外面把房门顶上,这样就算陈东发现了,他也不可能从里面推开。 在吴德贵得手之后,剩下的帮手在冲进去。 原则只有一个! 能砸的砸,能毁的毁,鸡鸭鹅狗一律全杀! 总之,他就是要让陈东看看,做他绊脚石是什么下场! 吴全友是个儒将,这么多年一直是靠脑子取胜,连吴德贵这个亲生儿子都没见过他如此发狠。 越是这样,吴德贵越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已经沉寂太久了,他需要一个机会证明自己了! 既然如此,那就看他大展身手! 吴德贵的动作很快,一口气找来六个人,又特意让他爹给把关。 村社里,吴全友扫视着七个人,又点上一锅旱烟,七个人轮着抽了几口。 趁着抽烟的功夫,吴全友来了个战前动员。 这是为吴家沟谋福利的事儿,这是光荣的使命,希望六个人珍惜! 这六个帮手个个都是干活的好把式,唯独脑子不大灵光,让吴全友一忽悠,只觉得热血上头。 …… 入夜。 吴全友在队伍后方坐镇,临行前给了吴德贵一个铃铛。 只要他得手了,就使劲晃铃铛,反正有顶门杠,陈东肯定出不来。 一行人间隔很远,免得脚步声太密集,提前惊动了陈东。 吴德贵如同斥候一般,弯腰摸到陈家,却发现多了一堵院墙。 他不敢私自做决定,立马回头请示他爹。 吴全友一听,瞬间笑了。 他知道,这是陈东已经怕了,所以才慌慌张张地砌起一堵墙! 索性,那就让他更怕一点! 冲! 吴德贵瞬间脚下生风,短距离的助跑完美地增加他的弹跳力,再加上围墙不高,两手很麻利地摁在围墙上。 痛!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吴德贵乱了阵脚,加上本来速度又快,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身子一歪,直接滚到墙内。 墙内便是斜着朝天的木桩,尖锐的树桩瞬间穿透吴德贵大腿。 吴德贵只觉得腿上一凉,随即便是阵阵麻酥感,等他低头一看的瞬间才觉得剧痛袭来! 疼! 要了命的疼! 人类的本能让他想喊出声,可他爹赐予的使命感,又让他咬紧牙关。 他能保证自己不叫出声,却不能保证身上不抖。 他一哆嗦,身上的铃铛也跟着有序地响动。 当铃铛声传到吴全友耳朵里,吴全友瞬间狂喜。 不愧是自己的好儿子,这才进去几分钟就得手了! 先头部队已经得手,后续的帮手瞬间发起冲锋,一个个铆足了劲儿准备大干一场。 可每个人的情况都是一样,丝毫不差地被树桩命中,就连受伤的位置都差不多,全部集中在下半身! 这看似是巧合,实则是陈东计算过的。 他把围墙往外扩了一些,就是因为他算准了,人不可能贴着墙边往下跳,跳下的角度差不多是45°左右,照这么建,肯定会受伤,但不至于要人命! 每个人都在小声哀号,吴德贵咬牙低声喝止,要他们千万不要出声。 一旦出声,任务肯定失败! 几人试图从木栅栏上爬下来,可每挣扎一次,都觉得身上跟碎了似的。 实际上,从伤口的角度上说,还真不算严重。 毕竟木桩子属于钝器,不至于把人扎穿。 可问题是,陈东计算的角度很刁钻,这一下正中腰椎。 人要是腰椎受了伤,那就和瘫子没啥区别。 所有人都在挣扎,但没有一个人成功。 此时终于有人意识到,他们伤到了腰椎, 而这一切,陈东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 只不过,他没想到吴全友的速度会如此之快。 不过,陈东并没有动作,只是翻了个身,任由困意袭来。 此时,吴全友还在外面等好消息,原定的十分钟结束战斗,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焦急之下,吴全友决定过去看看…… 第一百二十三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吴德贵带着人冲到陈家院子里,原本十分钟能解决的问题,硬生生拖到了20分钟。 终于,吴全友忍不住了,试探着趴到墙根下面。 他本想朝着里面轻声喊几句,却发现院子里传出有节奏感的铃铛声。 “德贵,德贵……” 吴全友轻声喊了几声,终于得到吴德贵的回应。 “爹,我们受伤了。” 吴全友登时心头一抖,第一个反应是任务完不成了! 下一秒才想起来,院子里受伤的,是自己亲儿子! 短短几秒钟,吴全友脑袋上惊出一身汗。 片刻间,他已经有了主意。 院子里的人必须救,否则明天早上一旦被陈东发现,肯定会顺藤摸瓜,摸到他吴全友身上! 这个节骨眼上,吴全友身不能有半点污点! 想到这,吴全友两手已经搭在墙沿上。 “啊!” 吴全友一把摸在玻璃碴子上,嘴上没忍住,发出一声痛呼。 夜晚很静,陈东睡觉又很轻。 即便吴全友的声音很小,可也让陈东从梦中惊醒。 一瞬间,陈东立马清醒。 这伙人外面还有的帮手! 深更半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连月亮都隐入云层。 一墙之隔的两伙人在无声地博弈。 陈东担心人太多,如果贸然出去,对家人安全不利。 而吴全友则担心陈东突然冲出来,陈东只要抓住任何一个人,自己都洗不白。 沉寂。 死一样的沉寂。 终于,陈东缓缓从草甸子上爬起来,划着洋火,点上了自制的洋蜡。 火苗扑簌,黑夜中有了微弱的光。 正是这微弱的光,让吴全友扒在墙头上,不敢有半分动作。 他知道陈东已经察觉了。 陈东现在还没冲出来,大概就是等着他翻进院子里。 陈东手里有沙喷子,这黑灯瞎火的,没准自己先挨一枪,再被抓到县里。 不行! 绝对不能冒险! 吴全友咽了咽口水,朝着下面喊道:“德贵!你们坚持一下,我去找人救你们!” “啊?” 错愕与恍惚让吴德贵一瞬间忘了疼痛。 不是说上阵父子兵吗? 他这个当爹的怎么能先脚底抹油呢? 也是在他愣神的工夫,吴全友已经没了影子,只剩下吴德贵一人面对恐惧。 …… 吴全友当然不能放弃吴德贵,只不过是想曲线救国。 他先跑到村社,把值班的保卫干事喊出来。 见面就是大义灭亲,说吴德贵一晚上没回来,没准又干什么坏事了! 为了队上的安全,必须大力排查,免得给队上造成损失! 保卫科干事登时心头一震。 吴全友自从升了职,思想觉悟明显提升,抓亲儿子的事儿都干得出来! 当下,三个保卫科干事立马出动。 挨家挨户敲门,询问是否有异常。 吴全友心急如焚,现在是妥妥的夜长梦多,便有意无意地把保卫科干事往陈东家引。 终于,保卫科拍响陈东家的院门,陈东一直没回应,直到听到保卫科的声音,才从墙上取下钢弩,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毕竟,谁也不知道门外站的到底是谁。 从房门出来的时候,正好能看见被木桩插住的几个人。 陈东冷眼一笑,转头大步流星地把门开开。 外面黑乎乎的,陈东还没看清到底是谁,吴全友已经冲到院子里。 一到院子里,整个人瞬间捶胸顿足。 “你个瘪犊子玩意!一天看不住你,你就到处祸害人!” “大晚上不回家,你挂人家栅栏上荡秋千呢?” 吴全友越说越气,脱下胶鞋朝着吴德贵脸上招呼。 胶鞋底子和脸发出清脆的啪啪声,陈东在旁边看的直咂舌,下手真狠啊。 几分钟的时间,吴德贵已经被抽成猪头。 转头,吴全友点头哈腰地朝着陈东道歉:“真不好意思啊!我真不知道这小子又跑到你这了!” “你看你家有没有啥损失!” 吴全友那叫一个真诚,如果他面对的不是陈东,这事可能真就被糊弄过去了。 你吴全友能装傻,我就能充楞! 陈东立马摆摆手:“我不知道啊,我在屋里睡觉啊。” “兴许你说得对,他大概是半夜无聊了,来我这荡秋千吧。” 说话间,陈东已经闪开一条路。 “没啥事就把人带走吧,大半夜的就别在我家闹腾了。” 这正是吴全友等的话! 吴全友迫不及待地把人带出院子,出门的时候,陈东明显觉得几个人的脊椎不对劲。 特别是吴德贵,本应直挺的脊椎已经有了s形的趋势。 这小子的情况不乐观啊! …… 回到家,吴全友赶紧检查儿子的伤势。 一面检查一面道歉,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结果。 这么多年下来,吴全友对吴德贵非打即骂,别说道歉,连个好脸色都难见。 如今吴全友真诚的道歉,倒是让吴德贵没啥大怨气,索性大度的摆摆手,说没啥大问题,睡一觉就好了。 后背和腰确实疼,但只觉得是挫伤,应该没啥大事。 不过,吴全友毕竟有阅历,而且涉及到六个外人,万一处理不好,那就是大麻烦。 没有太多犹豫,吴全友出门套上驴车,拉着七个人连夜去了县里。 临走之前,他特意嘱咐了一下技术员。 灌溉渠的事儿,不行就改道吧,不想因为这件事闹出更大的麻烦。 这几天他可能不在,这些事就拜托给技术员了。 技术员立马来了精神,这种临危受命往往代表着大功绩。 落到头上的东西,哪能不接住啊? 技术员从被窝里爬出来,拍着胸脯子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有了这句话,吴全友心里也踏实了,便赶着车往县里走。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麻烦 技术员临危受命,有一种拿到圣旨的感觉。 转天起床就把吴家沟的人喊过来,准备修渠的事儿。 灌溉渠还没修,技术员先找人在牌子上刻出王氏渠三个大字。 而且特意在下面写了几个小字,王大友建。 所有人都觉得不舒服,王二更是口无遮拦,说技术员是彩礼还没掏,已经把新媳妇裤衩脱了。 话糙理不糙,所有人都是这个感觉。 技术员脸上红白不定,可他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便也默不作声。 灌溉渠确实改道了。 本来是一条直的,现在变成了s弯,再加上土地条件差很多,导致挖起来比较吃力。 技术员原本估算的工期是一周,现在看看,至少要翻一倍。 天气是又干又热了,春风好像把身体所有的水分都带走了。 人在外面抡锄头,没几下就觉得口干舌燥。 一上午过去,各个嘴角爆皮,嘴唇上蒙了一层灰色,裂得像地垄沟似的,只能用所剩不多的吐沫洇洇,勉强算是能坚持。 这些挖水渠的,各个都是五十岁开外的,身体素质跟小伙子比不了。 一上午又是抡镐头,又是铲大地,足够让他们腰酸腿疼。 可现在队上没有能动弹的年轻人,闹野猪那一次,基本把吴家沟的年轻人都团灭了。 最后只剩下六个人,这六个人还不知道去哪了! 技术员也想要成绩,只想用最快的时间把灌溉渠修完,把原本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压缩到一个小时。 一时间,怨声载道,各个喊着活受罪。 陈东就蹲在门口,手里端着搪瓷缸子,里面是松针泡的水,晾凉了以后又往里加了冰块。 凉丝丝的水带着松针的清香味,入口即是满口甘甜。 在陈东看来,春风正好,哪来的受罪之说? “啧。” 陈东不由得咂摸咂摸嘴,喝上一口,直接爽到起飞。 当他们察觉到陈东的时候,立马觉得浑身不适应。 这感觉,就像是短工给地主干活一样。 他们在队上挖得热火朝天,而吴全友在县里只觉得天都塌了。 即便他有送医就诊的意识,可时间耽搁得太长了,连吴德贵算在内,各个都是腰椎不同程度的损伤。 虽然不至于瘫痪,但下半身没知觉,后半辈子都要面临大小便失禁。 耽误最久的是吴德贵,受伤最严重的也是他。 从到医院开始,他就已经没了知觉,现在站都站不起来。 以现在的医疗条件,这基本就等于判了死刑,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下地行走了。 吴全友在卫生队里抱头痛哭。 他哭的是吴德贵,但不止是吴德贵! 吴德贵这个样子,自家肯定要绝后了。 另外,还有六个青壮年,各个都没成家,这怎么和人家大人交代? 况且,这是队上最后的青壮年,一些搬搬抗抗的重活还指望他们呢! 这…… 事已至此,吴全友只能硬着头皮面对。 回去! 一路无言。 吴全友往日灵活的脑子彻底死机,他只知道坐在驴车上漫无目的往回走,甚至不知道怎么到的吴家沟。 到了吴家沟,吴全友没着急把人送回去,而是把几家家长请到了村社。 这年代的所有人都比较传统,骨子里对官府有敬畏心。 只要一进到村社,甭管是地痞还是恶霸,尾巴肯定乖乖收起来。 在主场上谈判,吴全友更有底气。 几家家长一到,吴全友象征性地寒暄几句,又十分生硬地接入正题。 只不过,他没说大小便失禁,只是说受了点伤,最近可能休养一段时间。 为了安抚住几家的不满,吴全友赶紧把吴德贵背出来,像展览似的给大家看。 大家本来还有点怨气,可一看受伤最严重的是吴全友亲儿子,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大度地摆摆手。 况且,干农活哪有不受伤了? 反正农村孩子都皮实,摔摔打打是常事! 吴全友把他们的心理拿捏得死死地。 他们不是要什么说法,只是想要一个所谓的对比,只要别人比他们更惨,他们心里就舒坦了。 不过,吴全友还是给每家分了几条芥菜疙瘩,权当是自己的一点心意。 家家户户的咸菜缸都见底了,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 几家都笑得不行,对于孩子的病也没太放在心上,只是觉得养养就好了。 送走了众人,吴全友不禁为自己的机智而感叹。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几块咸菜就把这么大的事儿压下去了。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不过,吴德贵的伤,却成了他终身的痛。 他需要传宗接代,而吴德贵已经丧失这个能力了,还在家里还有个小儿子。 只能盼着小儿子快点长大,早点说个媳妇回来。 而躺在炕上的吴德贵还在沾沾自喜。 为了他爹,自己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在家里的地位肯定有提升吧? 别的不说,好吃好喝得先供着自己先吃吧? 他还在这做着春秋大梦,他爹已经准备开始练小号了。 …… 处理好最棘手的事儿,吴全友又去看灌溉渠。 刚走过去先看见一块牌子,上面还写着王氏渠。 吴全友登时心生不悦,心想这吴家沟什么时候来个王氏渠。 他叫来人一问才知道,这是技术员搞出来的! 一瞬间,吴全友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战了。 只有在吴家沟的地界,哪怕是块土坷垃都得姓吴! 吴全友没跟任何人商量,抬手直接把牌子拽走了,随手扔到地上,觉得不解气,又狠狠踩了几脚。 而此时,技术员已经看见了吴全友,正从后面跑过来,准备打个招呼,顺便邀个功。 可还没等开口,就看见吴全友在自己的名字上狂踩。 气愤,惊愕一起涌上技术员心头。 愣神的工夫,吴全友已经转过身,正和技术员四目相对。 一时间,俩人都有点尴尬。 吴全友清清嗓子,指着牌子问道:“这是你立的?” “是。” “这,不大好吧?” “我给你们干活,立个牌子也不碍事吧?” “你就立,也得立吴家渠,姓王算怎么回事?” “我姓王!我修的渠!” 在技术员看来,吴全友踩的不是牌子,是他的前程! 他累死累活地干,图的是啥?不就是以后能有个好看的成绩吗? 现在好了,既然吴全友不近人情,那就别怪他了! 技术员毕竟是接受过教育的,脑子相当清晰,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压根不会和吴全友动粗。 只不过,这口气还是要出了! 至于这出气的方式,自然是灌溉渠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里程碑 修建灌溉渠,本来应该先将土地硬化,用一些砖石碎瓦把底层铺好,这样能增强灌溉渠的硬度,也能延长使用寿命。 再往上则是用黄泥掺草,把所有缝隙都填满,保证水的疏通性。 这事除了浪费一点时间,根本不算麻烦,也犯不着偷懒。 可吴全友把自己的牌子和前途一起踩在脚下,那就别怪技术员玩阴的。 作为总负责人,自然是他怎么说,队上的人就怎么干,连吴全友也要听他的。 技术员连夜修改图纸,把原本应该完全硬化的土地改成间隔三米才铺石头。 这种方式会减少灌溉渠的耐用性,但又不会让水渠一下垮塌。 这种操作,足够让灌溉渠坚持一年,到时候不影响自己成绩,这渠也会垮掉。 等到了那时候,渠一旦被冲垮,所有庄稼就都淹了。 吴全友早晚会知道,他这一脚的代价有多大! 吴全友回来以后,技术员手里的权力又大了几分,村民干活的速度明显加快。 不到一周,水渠已经修了一大半。 现在只要把水源接到地头上,在源头处做个挡板,以此控制水流大小。 把这个建成以后,既能取水灌溉旱田,又能直接灌溉水稻,简直是一举两得! 队上的人都是庄稼汉,没啥修筑经验,原本已经拉成的工期被拉得更长。 忙活了大半个月,终于抢在四月来临之前把水渠修出个大概模样。 吴全友在检验成果的时候,眉头始终微微皱着。 这技术员雷声大,雨点小,造出来的东西太粗糙,跟陈东的手艺简直天差地别。 就这德行,还好意思给自己插块牌子呢? 不过,这些不满都藏在他心里。 他还要借刀杀人呢! 在最后批复上,吴全友给出意见,要技术员再修一条水渠。 技术员人都傻了,这是脑子有病,还是故意玩人啊? 以现在的灌溉渠,供给整个吴家沟不成问题,再修一条明显多了! 可吴全友毕竟是队里的***,即便不高兴,也要赔着笑脸服从。 万一去上面参自己一本,那就得不偿失了! 吴全友一直睡不好觉。 他把吴德贵瘫痪这件事完全归结于陈东。 如果不是陈东犯倔,如果他乖乖搬走,哪还有今天这种事! 这股火要是不撒出去,自己死都闭不上眼睛! 这几天他就一直在山上来回溜达,看见了山上的泉眼,也看见了陈东修的水渠。 吴全友本来想找到水渠最后的连接处,奈何本事实在不到位,在山上转悠了好几天,愣是没发现端倪。 可他现在能确定一件事,这个突然出现的水渠,肯定对陈东有大用处! 吴全友不会毁了它,但是肯定要动手脚。 他让技术员修第二条水渠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陈东的水渠扩张,顺便改道。 只要水渠的出水口足够大,这半山腰势必积水。 等到了雨季,出水量激增,陈东家紧靠着山脚,自然会成为最大受害者。 每年的雨季都有山体滑坡的情况,陈东要是运气不好,全家都会被砸死在里面。 最轻的结果,也是水漫金山,把房子彻底泡了。 想到这,吴全友嘴角的坏笑根本压不住。 真到了那天,陈东会不会为没搬家而后悔啊! …… 吴家沟的人在做什么,陈东压根不关心。 在他看来,所有人现在都是瞎忙活。 最能证明这件事的,是地里的庄稼。 陈东把农作物转移到阳光房里,从播种到今天,已经接近两个月了。 小麦已经进入到中后期的孕穗阶段,也就是麦子的发育期,下一步就是抽穗和灌浆,然后等着收麦子就行。 而吴家沟三番两次的折腾,哪怕是从县里请来技术员,地里依然处于幼苗状态。 从农作物的生长来看,陈东至少要领先他们两个阶段。 等陈东已经吃到白面馍馍了,他们还盼着老天爷下雨呢! 而此时,周晴也传来了好消息。 当初领回来的鸡崽有几只已长到成鸡,有一只鸡已经开始产蛋了! 虽然只有一枚,但也算是里程碑式的收获! 陈东登时心头大喜! 这个速度比陈东预想得快很多,可仔细一想,也还算正常。 连人都分个强弱胖瘦,更何况家禽? 有的鸡天上就会抢食,吃得多,发育得就会更快一些。 陈东和周晴俩人看着鸡蛋,脸上都是美滋滋的。 也是在这时候,陈东突然闻到空气中有一股焦臭味。 这明显是烧了羽毛类的东西,才散发出的臭味。 他推门一看,正看见不远处燃起熊熊火堆,滚滚浓烟从上方散出。 味道就是这! 此时,陈东看见不少人倒提着鸡,像躲瘟神似的,直接把鸡扔在火堆里。 陈东还没反应过来,队上突然响起大广播。 现在要求家家户户打开鸡舍,发现病死或疑似生病的鸡一律焚毁! 所有人都明白了! 这是闹鸡瘟了! 鸡瘟一旦出现,所有家禽都会遭殃,而且有一定传染人的概率。 这玩意传播得特别快,兴许只是睡了一觉,再醒来看见的就是鸡鸭鹅的团灭。 如果不是这样,队上也不会这么警惕。 按理说,这种事应该由兽医来做,可吴家沟哪有这种条件,只能让保卫科的人干。 保卫科的人穿上防护服,挨家挨户地进。 无一例外,家家户户都有了鸡瘟的苗头。 到了陈东家,陈东守在门口,死活不让进。 他家的鸡压根没事,反倒是他们的身上,很可能已经沾到了鸡瘟病毒,进来了以后,肯定会传染! 陈东越是不让他们进,保卫科越觉得有问题。 没办法,陈东只能在院子门前摆上干柴和木炭,一把火点下去,原地成了火墙。 想看就隔着火墙看,尽可能避免瘟疫渗透。 陈东的鸡在院子里活蹦乱跳,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病的样儿。 保卫科的人在门口看了看,最终在本子上打了个对号,表示陈家没问题。 然而,陈家没问题,那就是最大的问题…… 第一百二十六章 鸡瘟 从去年入冬开始,队上大大小小出了不少事。 可甭管是闹野猪,还是死苗子,陈家每次都有如天助,次次都幸免于难! 时间没能冲淡一切,反而随着时间的累积,把这种怨愤激发到了极致。 所有人把矛头再次指向陈东,而这次更是有理有据。 陈家不光养家鸡,还有野鸡野鸭。 特别是这野鸭,身上常年湿漉漉的,而鸡是最怕潮湿的,根本不应该和鸡养在一起! 周晴每天都牵着鸭子到处溜达,就是在散播病毒! 一群人堵在陈家门口骂,给陈东直接气笑了。 要说这帮人傻吧,他们还知道鸡鸭不能同住。 可要说他们聪明吧,他们说话还自相矛盾。 就算是陈东故意搞出瘟疫,那最先受损的一定是他家,哪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周晴不免有些担心,鸡瘟会随着空气传播,单是在门口摆上火墙,应该作用不大吧? 陈东神秘一笑,把手指向墙角的草皮。 陈家的鸡之所以没问题,完全是因为艾草和白三叶的存在。 艾草本来就是药,能给鸡提供一些抗体,而白三叶则是增强免疫力,促进鸡肉生长的。 这原理和人是一样的,平时营养均衡,自然身强体壮,当然不爱生病了。 这两样东西,才是让陈东立于不败的地方。 保卫科忙碌一上午,最终把所有病鸡全部焚毁。 最后清点下来,整个吴家沟只剩下不到20只鸡。 吴全友看着满地灰烬,心中五味杂陈。 这年头本来就缺粮食,副食更稀缺,这些鸡蛋不是用来炒的,是用来保命的。 谁家要是有人要咽气了,一定弄一个鸡蛋补补。 这是最有营养的东西,没准人就救回来了。 鸡蛋是食物,更是定心丸,没了这东西,大家都人心惶惶。 万幸的是,鸡蛋这东西,只要还有蛋,那就还能孵出来。 今天听保卫科的人说,陈东家的鸡,已经开下蛋了! 相比于之前的队长,吴全友脑子更灵活。 如果他直接找陈东去要,陈东肯定把他骂出来。 倒不如,做个买卖。 见陈东之前,吴全友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 吴德贵还在炕上躺着,现在又要低三下四和陈东做买卖,这滋味确实不好受。 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队长位置,是多么的烫屁股! …… 陈家。 一切都和他猜得差不多,陈东见他完全没有好脸色。 吴全友单刀直入,说想和陈东做个交易。 陈东把蛋借给村民,等下蛋的时候加倍奉还,吴全友愿意以村社的名义做担保,权当是给陈东一个保证! 吴全友的真诚,让陈东感觉自己听了个笑话。 开玩笑,太能开玩笑了! 吴全友脸上有点挂不住,直言道:“我跟你说正事,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太拿自己当盘菜了!” 陈东上下打量着吴全友:“你们懂养殖吗?” “我们咋不懂,一辈一辈都是这么养过来的!” “年年养鸡,就没看见你们有啥收获。” 陈东一句话怼得吴全友面色涨红,想反驳,却又找不到点。 “你、你说的是之前,今年我做队长了,肯定不一样!” 陈东用力点点头:“确实不一样,你没上来的时候,还没鸡瘟呢。” “咋的,你是病毒源头啊?” 吴全友立马坐不住了,指着陈东鼻尖:“你说话别太过分啊!” “我诚心诚意来找你,不是听你冷嘲热讽的。” “得得得,你快别扯着嗓子喊了。”陈东略带不耐烦地摆摆手。 半晌儿,陈东清清嗓子:“你这买卖倒是能做,不过,我不要鸡蛋。” “那你要什么?” 陈东眼中闪过一丝精明,低声道:“水稻的苗子,应该快发出来了吧?” “你要水稻?” “是。” 吴全友大为不解,鸡蛋要比的水稻稀罕多了,放着鸡蛋不要,反倒是要个不值钱的玩意? 不过,吴全友也不想多操心,要点不值钱的东西,他反而更划算。 他哪知道陈东打的什么算盘? 现在已经是四月份,距离旱灾还有两个月。 到了那时候,人都没吃的,还有心思喂鸡? 鸡一死,哪还有鸡蛋?总不能拿着一张白条过日子吧? 反倒是水稻,只要陈东用心培育,肯定长势茁壮,丰收也不是什么难题。 这笔账,陈东算得很清楚。 随即,陈东提出自己的条件,一个鸡蛋,三两种子。 另外,再给他送上五斤黄豆。 吴全友心里大概合计一下,每家每户差不多能分到二斤,就算给陈东三两,影响应该也不大。 至于黄豆马…… 五斤确实不是小数目,队上有一些储备,再让家家户户凑一点,问题不大。 眼下的日子会紧张一点,可蛋生鸡,鸡生蛋这是个无限循环。 长远来看,血赚! 成交! 吴全友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乐颠颠地就走了,根本不知道会面临什么东西。 在吴全友的游说之下,家家户户都交了一两黄豆。 一个本就不富裕的生产队,硬是被挤出10斤黄豆。 吴全友满脸都是得意。 有了这些,既不用队上的储备粮,自己还能捞一些油水,何乐而不为? 这些黄豆,就当是定金,等陈东把鸡蛋拿出来的时候,自然会把水稻苗子给他。 对于陈东来说,这些黄豆是有大用的! 大豆里有一种物质叫异黄酮,这是刺激雌激素生长的重要物质。 这是提升产蛋量的关键物质,有了它,产蛋自然不在话下。 陈东把黄豆放在石臼里,闷头把黄豆砸成粉,又按照一定比例掺到鸡饲料当中。 剩下的就交给母鸡了! 陈东正在屋里忙着粉黄豆,突然听见外面噼里啪啦地响。 再推门一看,下雨了。 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都是大晴天,这是今年开春的第一场雨。 没过一会儿,陈东就听见吴家沟的人跑出来欢呼。 陈东倒是能理解这种心情。 都知道春雨贵如油,见到雨肯定会兴奋。 不过,这雨来得又急又密,砸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这绝对不是春雨该有的样子…… 第一百二十七章 雨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无论是哪个地区,春雨都是以一种很安静的方式落下,绝对不会以肆虐的形式出现。 这雨下得太反常了! 不过,这种反常,恰恰是正常。 往后三年的日子都是大旱之年,现在的天气肯定反常。 这雨下得越来越大,起初还在外面欢呼的人也受不了了,一个个跟落汤鸡似的地跑回家里。 陈东心中毫无波澜,这雨肯定要惹祸,自己的农作物都在阳光房里。 除非来个泥石流,否则一切都不会出问题。 充实的安全感让陈东放松很多。 风雨交加,陈东把门窗都关好,又起身熄灭洋蜡。 厚厚的稻草垫子保存的温度,足够应对春夜的寒冷。 交加的风雨成了最好的助眠曲,黑漆漆的雨夜只适合酣睡。 困意袭来,陈东只觉得眼皮发沉,直接睡了过去。 风雨摇曳,陈家的鼾声此起彼伏。 而躺在木板床上的技术员却在风雨中惊醒。 这雨来得太猛,地里的苗子都还是幼苗,哪受得了这种摧残? 技术员满心焦急,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身披上蓑衣,又戴上草帽,急匆匆地出了门。 刚一出门,技术员就心头一凉。 风比雨还大! 坏了!要出事! 情况紧急,技术员跳过所有程序,直接冲到村社,打开老旧的喇叭,朝着外面发出广播。 所有人全部从家里出来,做好疏水护苗工作! 今晚不吃苦,明天早上只剩下眼泪了! 所谓的疏水工作,其实用铁锨之类的农具,在地垄沟附近挖出分支,从而让水流向别处。 可问题是,这雨下得又急又密,能见度已经不到一米。 而且,水一落到地面,迅速渗透到地里,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技术员忙着指挥,丝毫没注意到吴家沟村民的反应。 大家越来越明白,这样做得好像是无用功。 既然是无用功,那何必白费力气? 指挥员的嘶吼渐渐被大雨掩盖,村民手上的动作也逐渐放慢。 …… 这一夜,陈东睡得很沉。 等他早上睁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左右。 没办法,下雨天太适合睡觉了! 窗外的雨有些减弱,但还没停下。 陈东推门一看,原本的路面几乎全部消失,,入眼之处皆是积水。 这年头没有水泥沥青,只有黄泥土道。 晴天一嘴灰,雨天两脚泥,形容的就是这。 倾盆大雨下了一夜,吴家沟到处都是大黄泥,一脚踩进去直没脚踝。 陈家原本处于地平面,但大雨落下把地形改变了,导致陈家变成了洼地。 如果大雨持续下几天,到时候黄泥和雨水会一起涌到陈家院子里。 天灾之下,变数本来就很大。 没人会预想到这一点。 好在现在还没造成什么大损失,尚有补救的机会。 索性,原地取材! 陈东披上蓑衣,顶着风雨出了门。 他先去附近收集一些枯枝,再把枯枝掺在黄泥里,以此增加黄泥的稳定性。 凡事有利就有弊。 黄泥的承重性虽然很差,但可塑性极强。 陈东规划出一个半圆状的位置,把整个院子包裹在里面,又沿着预定的方向垒好黄泥,从而形成一垛半人高的黄泥墙。 黄泥里的水分极大,挖起来格外吃力,雨水又噼里啪啦地往下砸,严重影响施工进度。 刚刚垒好的墙,很快被水冲得支离破碎。 不行! 雨水带来的威力,比陈东预想得更大。 现在只能换一种更防水的材料! 陈东抹了抹脸上的雨水,习惯性地把目光看向身后的大山。 原木! 陈东转身取来斧锯,大步流星地上了山。 防水的原木不能选太重的,否则一旦被冲垮,这就是杀人的东西。 很快,陈东伐了两棵半人粗的松树,又用麻绳连接在一起,深一脚浅一脚地下了山。 光有原木肯定不行,还需要一种黏合剂。 陈东把之前的采来的松油掺进黄泥里,以此充当黏合剂。 黄泥可以有效地保住松油的黏性,就算外面下雨也不怕。 陈东的搭建方式很简单,一根原木上抹一层黄泥,再赶紧把下一根原木垒上去。 为了让防水墙更稳定,陈东又在每个原木下斜着撑起一个棍子,形成一个稳定的三角形。 这些看似简单的工作,足足耗费了几个小时。 一直到下午,陈东才把最后一根棍子撑好。 此时,陈东已是腰酸背痛,可换来的是全家安全。 …… 以吴家沟这种情况,稍微有点经验的都知道,现在要是不清理黄泥,等天一干,那味道臭得要死。 吴全友作为队长,当然知道这个情况。 不过,他现在没心思处理什么黄泥,有一件更要命的事儿在等着他! 他慌慌张张地把保卫科的人喊来,反复确认昨天焚烧病鸡的位置。 当保卫科的人抬手指向河边的瞬间,吴全友心都凉了。 刚才他在河边看见一道黑色蜿蜒的痕迹,突然就想到了这事,这才跑过来问。 如今这个猜测得到了印证,自然觉得五雷轰顶。 病鸡虽然被烧了,但残骸还有,特别是鸡骨头,普通的火根本烧不透。 那些带着病菌的残骸已经随着水涌入河里,这条河算是毁了! 吴家沟乱得像被打翻的蚂蚁窝。 责任田的苗子还没处理完,赖以为生的水源又被污染了! 这才是真正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当下,吴全友叫人放出消息,所有人禁止到河边打水! 之前有人被鸡瘟传染过,最后人没救过来,没熬几天就蹬腿儿了。 保卫科的人挨家挨户的通知,等陈东接到消息的时候,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第一百二十八章 怪事连连 人的恐惧来自未知,也来自无知。 鸡瘟确实是病,也具有一点传染性,但感染人的概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而且,焚烧基本能解决所有问题,实在不放心再用高浓度的盐水或者醋消消毒,基本没啥问题。 就算是被冲到河里,也不至于造成什么水源污染。 至于之前得鸡瘟的,那是因为把病鸡吃了,他不得病谁得病? 吴全友太谨慎了,谨慎到放弃了唯一的水源。 不过,这对陈东倒是个好事。 这相当于他们把水资源拱手相让,当然高兴了! 吴家沟屁大的地方,当然没什么秘密。 鸡瘟的事儿很快传得沸沸扬扬,而且越传越邪乎。 传到最后,连种地都不能用这种水,否则粮食里都带着鸡瘟。 当这种传闻传到陈东耳朵里的时候,他第一次感觉九年义务教育是多么伟大! 人啊,总是喜欢靠自己的猜想活着。 …… 吴家沟今年很乱。 吴全友只觉得吴家沟像一个千疮百孔的袋子,刚解决一件事,另一件事马上跳出来,然后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连这种老狐狸也觉得力不从心,更别提其他人了。 这才是大灾之年的真实写照,灾年不怪,那就不叫灾年了。 责任田里的苗子好不容易从泥里刨出来,倒是勉强还活着。 可如果这场雨这么一直下,那还真不好说了。 情急之中,吴全友拿出对策。 全村老少一起凑油毡纸! 有房子的拆房子,没房子的拆棚子。 这都是公集体发放的物资,如今用到公家也是理所应当。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撤掉油毡纸,那就意味着房顶漏雨。 苗子是不用挨浇了,人就遭罪了! 眼见村民迟迟不动手,吴全友只能身先士卒,先把自己家房顶拆了。 大家一看吴全友这么痛快,也不好再说别的,只能先把自己唯一能遮风挡雨的东西拆了。 甭管是房子还是棚子,一律被拆得七零八落,凑出来的油毡纸全搭在责任田。 这办法看着蠢,但确实有用。 幼苗不用经受狂风,情况就能好不少。 村民一个个成了落汤鸡,在寒风中抱着肩膀筛糠。 按照往常,这伙人可能直接杀到吴全友家里避风雨。 可现在吴全友家也成了露天,这还能有啥办法? 兴许是老天爷看吴家沟太惨了,傍晚的时候雨渐渐停了。 所有人都成了落汤鸡,雨虽然停了,但身上却越来越冷。 有人忍不住了,开始试图搭起火堆烤衣服,可所有柴火都湿答答的,根本点不起来。 此时,人类回归到最原始的状态。 既然没有外在火源,那就凑得紧一点吧。 这一凑不要紧,很快就有人觉得身体发热,喉咙发紧,严重的更是头脑发胀。 没人想到感冒,第一个反应都是鸡瘟! 一定是鸡瘟传染了! 这个想法一出来,刚才还抱团取暖的人瞬间如临大敌,直接炸了窝。 …… 雨停了,陈东决定上山看看。 每天去山上转转已经成了陈东的习惯,只是下雨路太难走,不敢轻易上山。 山上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到处一片烂泥。 多亏植被足够多,否则肯定有滑坡的风险。 刚到阳光房附近,陈东就觉得不对劲。 自己修建的水渠是有记号的,如果被人动过立马就能发现。 不但之前做的记号没了,水渠的宽度还增加了! 这绝对不是昨天下雨冲垮的! 陈东前后检查一番,立马看出动手脚的意图。 做这事的人,无非是想让出水量激增,最后把阳光房淹了,甚至引发泥石流,最后让全家陪葬。 歹毒至极! 能做出这种事的,也只有吴全友了。 不过,吴全友恐怕又要失望了! 之前陈东勘探过,这泉水不是真正的地下水,而是吴家河的分支,否则不可能从山下直通地面。 要不了多久,吴家河就要干了,这条分支自然也就断了。 还指望着靠里面的水引起泥石流,做他春秋大梦吧! 阳光房里的苗子基本没受影响,甭管外面什么样,里面还是一片生机盎然。 下山的时候,陈东正好迎面碰上吴全友。 一见面,吴全友就把他手里的布口袋递上去。 水稻种子已经发下来了一部分了,先换几个鸡蛋。 吴全友是在给以后做准备,万一苗子出问题了,好歹还有几个活物,最起码能稳住村民的情绪。 陈东伸手接过种子,放在手里掂了掂,分量最多不超过半斤。 “只有这么多?” “嗯……我会继续凑的,这些你先拿着。” “当初说好了,一个鸡蛋换三两种子。” 说罢,陈东把袋子重新塞进吴全友怀里:“要么凑齐六两,要么把东西拿回去。” “哎呀!别啊!” 虽然吴全友恨得牙根直痒痒,但现在也只能低头装孙子。 “这样,我先把这些给你,晚上再凑一两给你送来。” 陈东点点头,又把布袋重新拿到怀里,转头带着吴全友回家取鸡蛋。 实际上,吴全友压根没跟队上的人要稻种。 现在都在忙活着小麦苗,确实没心思管其他的。 而给陈东的这些种子,其实是他私自挪用出来的,想着以后再跟大家解释一下。 陈东态度强硬,吴全友只能咬咬牙,一次性给他拿了三斤种子。 拿种子的时候,吴全友的心都在哆嗦。 三斤种子绝对不是小数目,而且这个行为是绝对的杀头行为。 万一出什么差池,这不得给自己活剐了? 不过后来想想,这事大家都收益,应该不至于出什么问题。 这个想法让吴全友有了主心骨,把种子藏在怀里,趁着夜色跑到陈东家里。 在陈家的院子里,吴全友和陈东完成了第一次交易。 只不过,陈东只有八个鸡蛋,先欠着两个。 拿了鸡蛋,吴全友大步流星地往村社走,准备把鸡蛋先藏起来。 可没想到,刚到村社就看见一群人聚集在门口。 眼见吴全友来了,众人呼啦一下围了上来,但又各自保持距离。 吴全友有些狐疑:“大晚上的不睡觉,都跑到这干什么?” 此时,有眼尖的已经看到了吴全友的手里的布袋,那里面鼓鼓的,明显是个鸡蛋形。 一瞬间,大家瞬间提升警惕,惊呼着问吴全友,那里面到底是什么。 吴全友也没反应过来,呆愣愣地回应道:“鸡蛋啊,咋啦?” 鸡蛋,这两个字瞬间刺激到所有人的神经。 吴全友只看一个黑影冲过来,一拳把怀里的鸡蛋砸的稀碎…… 第一百二十九章 善良不值钱 鸡蛋碎了,吴全友的心也碎了。 那是他冒着杀头的风险,用种子换来的鸡蛋! 现在就这么被一拳砸碎了? 县里对生产队的考核非常细致,劳作部分不光包括农作物,还有副食类生产。 每一项考核都决定着队长的位置! 吴全友登时面目狰狞,两眼直喷怒火,睁眼看清来人是谁,一拳已经抡出去了! 是王二! 吴全友指着他鼻尖就开骂,平时好吃懒做,关键的时候总能添油加醋。 这王二就好像是吴家沟的克星! 这么多年下来,吴全友没跟谁动过粗,王二是第一次领揍的! 王二捂着脸,满脸错愕地看着吴全友,竟一反常态的反击。 扒拉算盘的哪是抡锄头的对手? 吴全友被摁在地下狂揍,满身都是大黄泥,脸上跟开了花似的,打得那叫一个惨。 更一反常态的是,周围十几个人,一个个都瞪眼看着,居然没人拉架! 吴全友看准机会,朝着王二裤裆猛踢一脚,王二裤裆一凉,疼得满地打滚。 专攻下三路,虽然不体面,但好歹让吴全友有了喘息的机会。 好在他不会打架,否则王二一定断子绝孙。 “一个个的都要干啥!” 顾不得身上的狼狈,吴全友涨红着脸,歇斯底里地怒吼。 “是你要干啥!”王二揉着裤裆,龇牙咧嘴地不甘示弱。 “你知不知道,现在到处都闹鸡瘟,你又把鸡蛋弄来,你诚心想害死我们啊?” 吴全友的火也噌噌往上冒:“不是告诉你们了,只要别去河里打水,什么事都没有!” “你放屁!” 王二嗓门更大:“队里已经感染了,一个个都起不来了!你还说没事?” “你不拿我们当人,就别怪我们去县里上访!你这位置也做到头了!” 吴全友一愣,王二只是看着傻,其实聪明着呢! 上面对于一个生产队考察的指标很多,生产只是其中一部分,还包括应急处置等等。 王二是要把他所有罪名连在一起,这不等于要命吗? 吴全友不愧是变脸高手,刚才的怒气瞬间消散,转而满脸和煦地看着众人。 “甭管是鸡瘟还是啥,我吴全友是第一责任人,给我一晚上时间,我保证大家都平平安安!” 面对吴全友的保证,没一个人相信。 在所有人看来,鸡瘟就是天灾,得了必死! 他吴全友能有办法? 无奈之下,吴全友又退让一步,现在还没得病的,全部搬到他家住。 这个条件是绝对诱惑的。 所有人的住处都是露天棚子,吴全友家好歹是泥瓦房,怎么也比破棚子好啊! 有了这个条件做底牌,吴全友谈判的空间明显大了。 把这面安顿好以后,他又冲到卫生队,砸开老陈头的大门。 这卫生队就是老陈头的家,晚上就在这值班。 冷不丁被吴全友报丧似的喊醒,吓得老头心脏狂跳。 吴全友进门不说病,只是让老陈头开药。 没别的要求,只求速度,最好是吃上马上就好! 老陈头像看傻子似的,哪有这么看病的? 他一个自学成才的大夫都觉得离谱! 半晌儿,吴全友把声音压得很低:“我问过了,现在大家都是发烧和拉稀,怀疑是鸡瘟。” “我知道你有点秘方,赶紧掏出来!” “你说的是……” “嘘!” 吴全友轻轻摇头:“就是那个黑丸子。” “还有那个药壳子别扔,全都煮水,一会挨家挨户地送。” 老陈头登时心头一震:“那东西劲儿大,能行吗?” “废话,要的就是劲儿大!” “赶紧啊,别废话,把药弄出来。” 吴全友丢下命令,转头就走,至于怎么处理,那是老陈头的事儿。 …… 关上门,老陈头想了好一会儿。 岁数他是个赤脚大夫吧,但那件泛黄的白大褂还是给他一点责任感。 就算不能救人,也不能害人吧? 思来想去,老陈头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 吴全友说是鸡瘟,他也担心被传染,出门之前特意带了两层棉布口罩。 现在的吴家沟可谓是一片凄惨,得病的全都躺在地上,唯一取暖的东西,就是几团半死不活的火。 老陈头顿时心生不忍,想着明天一定要跟吴全友说,必须叫人把房子盖起来! 就这种环境,没病也得有病! 老陈头的一身白大褂,犹如照亮黑夜的强光,所有人都艰难地爬起来。 黑暗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他有口罩!” 这四个字堪比惊雷,刚才还病恹恹的人不知哪来的力气,几个健步冲出来,疯了一样扯开老陈头脸上的口罩。 老陈头六十多岁的人了,哪经得起这阵仗。 只听呲啦两声,脸上的口罩瞬间消失不见。 人群的兴奋也变成了怒骂。 “你们这群吃皇粮的只顾着自己!就你们怕传染!” “是啊!咋不给我们发口罩!” …… 大家七嘴八舌,越说越气,越说越激动,又一次朝老陈头扑了上去。 口罩只有两个,但他还有白大褂! 只听嘁里喀喳的撕裂声,那件代表责任的白大褂已被五马分尸。 再看看村民,每个人脸上都罩着一块白布。 一块破布,让他们有了安全感。 而本该救死扶伤的老陈头,孤苦伶仃地坐在地上。 他一直想不明白,自己是来救人的,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好半天过去,老陈头才缓缓爬起来。 他甩甩身上的泥,最后看了一眼村民,便转身往卫生队走。 没了白大褂,他就不是大夫了,自然不用为谁负责了。 …… 回到卫生队,老陈头抓了几把草药,扔在大铁锅里煮开,又让吴全友派人送出去。 只要他们吃了,那就敢保证药到病除。 至于吃完死不死,那就跟他没关系了! …… 这药有一种甜香,甜的甚至发腻。 即便陈东门窗紧闭,可也闻到了一丝香气。 陈东登时心头一惊。 是大烟壳子! 只有大烟壳子才能发出这种味道! 这年头没人掌握提取吗啡的技术,管得也就比较松。 这要是放在几十年以后,这么大规模的熬煮,怕是要枪毙八百次! 凭这香味,陈东就能预判个大概,吴家沟大概是陷入了绝境,否则不会用这玩意治病。 不过,他们的路子全错了 …… 第一百三十章 一错再错 老陈头的神药确实有用。 药是晚上吃的,病是第二天早上好的。 不光病好了,一个个都生龙活虎的,身上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 他们哪里知道,他们得的本来就是普通感冒,哪怕不吃药,好好休息几天,也能恢复个七七八八。 吴全友瞬间乐开了花,到卫生队奖励老陈头一锅旱烟。 他不知道这个药的原理,只知道这个超乎意料的结果! 他现在盘算的是,能不能让老陈头经常发发这种药。 老陈头连连摆手,这绝对不行。 他不是怕吃死人,是心疼自己的药。 吴全友也只能暂且作罢,转头出了门。 …… 来到村社。 吴全友打开大广播,把所有人都集中到村社门口。 这次给大家集合过来,主要有两件事。 第一件呢,就是要夸夸他的功绩,如果不是他脑子转得快,用最快的速度把房子拆了,苗子肯定保不住了, 其次呢,虽然大家都得了鸡瘟,但他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让老陈头连夜配制出秘药,这才让大家幸免于难。 吴全友夸自己的时候,那叫一个大方,恨不得把天底下的好词儿都用上。 要不是有人听不下去了,吴全友能在这说一天。 第二件事,就是大家要趁着现在这个时间盖房子。 今年秋收之前,一定要把房子盖起来,不光要盖,还要盖大房子,保暖的房子! 而且,队上还会给提供一定支持! 此话一出,人群瞬间沸腾。 去年的寒冬要了他们半条命,一些年纪大的没熬过去,直接归了西。 如今队上能帮忙盖保暖的房子,那是绝对的好事! 大家一呼百应,兴冲冲地回了家,等着吴全友下一步指示。 吴全友没少去陈东家,把陈东建造的方法摸了个大概。 以吴全友的判断,最关键的是黄泥里掺上枯枝荒草,再用火烤一下。 照葫芦画瓢还不会吗? 吴全友充分发挥集体主义,吴家沟的人一共分成四队。 一队去山上捡荒草,一队在门口焚烧,第三队则负责把烧好的草木送到各家各户,最后一队则负责砌墙。 口号只有八个大字,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集体主义带来的好处是谁都占不到便宜,谁也吃不了亏。 哪怕是有王二这种蛀虫在里面,也会有人监督他,稍微偷点懒,肯定一顿臭骂。 如此一来,吴全友就省了很大力气。 村民忙得火热,谁都没藏力气,特别是砌墙队,严格执行‘五零墙’标准,四面墙的厚度都在五十公分。 吴全友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那叫一个欣慰。 按照这个速度,今年冬天肯定很好过! 而陈东这时候也在修缮房子。 只不过,陈东是拆墙。 没错,他把之前厚厚的黄泥墙砸掉一部分,形成南北对流的窗户,更有利于在高温下通风。 砸掉的位置到时候安上玻璃,既能增加屋里的采光性,又能保证散热。 不过,这种方式也有弊端,一旦让阳光直射到屋里,屋里的温度势必会增加。 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草席编织出透气帘,既能挡光,又能让空气流通。 别人在盖房子,陈东在拆房子。 他们哪里知道,黄泥本来就吸光,透气性又一般,现在把墙面修得越厚,夏天就越遭罪。 等到那时候,他们哭都找不到调! 而吴家沟的人完全把陈东当成怪胎来看,怪异的让人想笑。 直到陈东把烧好的玻璃安装在墙上,这群人再也笑不出来了。 在这个年代,玻璃是妥妥的奢侈品。 倒不是实用性多强,主要是气派。 大玻璃在墙上,阳光一晃非常刺眼,隔着好远都能看见。 当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出现在陈家的时候,所有人都变得愤怒。 然而,更让他们愤怒的还在后面! 吴家沟的麦苗堪堪保住性命,陈东已经开始着手种植水稻了。 一般来说,北方水稻种植在四月末,但陈东的阳光房模拟是华北平原的气候。 这就意味着,陈东可以早种植,早收获。 而现在由于农业技术不发达,导致稻子属于早稻,成熟期在2-3个月。 虽然成熟期短,但空谷率高,很多都是空籽。 为了弥补这种问题,要么培育新种子,要么增加种植次数。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后者性价比更高。 刚下的一场暴雨,对于吴家沟来说是灾难,但对于陈东是天赐良机。 水稻不是最开始就在水里,而是要在旱地培育。 而最好的培育土,就是黄泥做底,黑土封顶。 之前陈东为了犁地,做出一辆鹿车。 这种松软的泥地基本没有着力点,人一脚踩进去,黄泥瞬间吞没小腿。 反倒是鹿车这种器械,前面轻,后面沉,放在上面不会塌陷,而倾斜的角度又让鹿车很容易推动,不至于寸步难行。 由于黄泥的粘稠,导致拔腿特别费力,所以庄稼汉在地里都是赤脚。 为了避免被碎石扎伤,陈东第一遍耕得很慢。 黄泥被耕成整齐的地垄沟,深度也达到了20公分,这就满足了基本的种植空间。 陈东算好距离,把种子均匀地撒上去,又在上面盖上一层黑土,基础培育算是完成了。 水稻需要在旱田里培育半个月,等生了根以后才移植到水田里。 最近外面天气还算正常,基础培育在外面就能完成。 趁着这个时间,陈东准备在阳光房里开垦一块适合水稻培育的位置。 虽然水稻是长在水里,但是个喜欢阳光的农作物。 不过,相比于小麦,水稻有点特殊。 它喜欢的是短时间的强光照,如果时间太久,反倒不利于水稻的生长。 也就是说,陈东必须把阳光房做个改造,从而适应水稻的生长环境。 这阳光房早已成型,想改造不是容易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