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就流放,娘子超强比我还装》 第1章 穿越遭遇冲喜 “你当太医都是不干正事的闲人?动不动就要请太医!玥儿昏迷三个月,几个太医都说药石无医,怎么可能突然就醒来?你若再一惊一乍,给我仔细你的皮!” 一个尖锐的女声斥道。 “是真的夫人!我刚给小姐擦身时,看到小姐的手指又动了。” 另一个急切的声音颤声回答。 “你小姐就是这么教你顶嘴的?嬷嬷,掌嘴二十!” “夫人,求求您去请……” “啪!” “小姐她……” 又是一掌打下来, 那个尖锐的声音缓下来,话里溢出傲慢:“你不是眼里一向只有你主子吗,今天让你知道,这个家到底谁做主!” 扇巴掌的声音接连响起,那个卑微的声音终于说不出话了。 没有人注意到,里间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手指又动了一下。 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声出现:“夫人,皇上降下圣旨,公公已经等在外面了。” “快,快更衣。你们继续打。” 一阵忙乱之声后,似是一拨人离开了。 宁玥睁不开眼睛,身体仿佛不受控制。 她不是死了吗? 那什么太医,小姐的,难道死后的世界是古代? 她出生于华国一个中医世家,从小不做一点有损健康的事情,不料22岁这年一场车祸,让她的生命戛然而止,成了她们家近百年里第一个死于非命的人。 早知如此,还不如及时行乐。 宁玥有些挫败地想。 她努力收拢游散的思绪,试图感知这个陌生的环境。 一片汹涌的白光在脑海划过。 很多片断滚动闪现。 最冲击的一幕是,血肉横飞的古代战场中,一柄长枪向她刺来,一个满身染血的年轻男子冲过来,替她挡住了这一枪。 长枪正中男子心口,血溅到了她身上。 尖锐的痛意从心脏弥漫开来。 接着,她好像变成了天空中的一缕幽魂,跟着风四处流浪。 她居高临下俯瞰大地,无知无觉,无悲无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刚才,才有了意识。 接收记忆后,她这才恍然,她大概遭遇了小说中说的那种穿越。 她穿越到了一个历史中没有的靖朝,成了镇国大将军15岁的嫡女。 原身也叫宁玥,三个月前,她二哥带军在落星坡遭遇几倍于他的敌军,不幸全军覆没,他本人也为了救她而死。 她不知为何也在战场,没有受伤,却奇怪地昏迷不醒,人事不知。 她终于能睁开眼。 发现她正躺在一张红木雕花架子床上,四周都是古代的家俱。 外间,一个丫环打扮的女孩被一个婆子反制双手跪倒在地,另一个婆子正狠狠扇那丫环的脸。 她认出来,被打的,是原主的贴身丫环彩妍。 “你……们……” 她终于能发出声音,声音微弱,几不可闻。 但还是有人听到了。 彩妍像疯了似地挣脱了婆子的束缚,冲过来紧紧抓住她的手,脸上满是激动和不敢置信,又哭又笑:“小姐你真的醒了?” 她的脸肿了,嘴角还挂着一条血痕,脸上满是交错的指印。 宁玥轻轻挣开她的手,抬手抚向她的脸。 她看样子也才十几岁,在现代还是个孩子呢,就因为想给她请太医,便被打得惨不忍睹。 尤其被打了还坚持请医,倒是个难得的。 彩妍抬袖子擦干眼泪,强笑道,“小姐,我没事,你醒了就好。” 那两个婆子凑过来看了一眼,两人一对眼色,一个出去禀报了。 彩妍起身,将宁玥刚因擦身弄乱的衣服整理了一下,关切地问,“小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火上煨着粥,要不要进些?” 宁玥摇摇头。 有婆子守着,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干脆眼睛直直看向罗帐顶端。 看小说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一回事,她需要静静,理理思绪。 只是今天注定是静不了了。 没一会,刚走的那群人又呼啦啦回来了。 为首那个衣着华贵的妇人走到床前看了一眼,见她果然醒了,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早有带眼色的仆妇移来团凳,那妇人坐下来含笑道:“这也太灵了些,皇上刚下了给你冲喜的旨意,你竟然就醒了!” 宁玥望着她,思考着能不能直接昏过去,把身体还给原身。 这局她不想玩啊! 刚开局就要嫁给一个不知道是圆是扁、是老是少的男子。 还要和这样两面三刀的继母玩心眼。 她最讨厌玩心眼。 这是原身的继母张氏,长得不算很漂亮,胜在气质温婉。 嫁入将军府近十年,在原身的记忆里,继母待人一向温柔体贴,对下也宽容。 如今却因为一件小事,将彩妍打成那样。 说句难听的,打狗还得看主人。 彩妍是她的贴身丫环,这是觉得她醒不过来了,就能随意糟践她身边的人了? 张氏看她的眼神,以为她是疑惑冲喜的事,解释道:“皇上听说你昏睡三个月,太医束手无策,特地降下旨意,赐婚你与开国侯府的嫡子应羡青,算是给你冲喜,没想到圣旨刚到,你就醒了!” 旁边张氏的陪房陆妈妈凑趣笑道:“得皇上看重,那是多大的威赫,区区病魔自然不敢多纠缠。” 张氏轻笑一声,“若知道这么有效,我早该斗胆请皇上张罗一门亲事。” 彩妍端着一碗粥进来,正要放在床边的小几上。 她脸上的血迹已经收拾干净,但指痕更明显了。 张氏看到她肿成大馒头的脸,脸上笑意收敛了一些。 她眼睛瞟了一眼宁玥,宁玥也正看向彩妍。 张氏没事人似地招招手,接过彩妍手里的粥,一边翻舀粥让它晾凉,一边用嘴吹风。 直吹了一会,才笑道:“彩妍这丫头不稳重,屡屡犯错,想是关心则乱。你这正病着,要是没侍奉好有个差池,我哪对得起将军的重托,刚才便让人教训了一回。” 说完,眼带威胁地盯了彩妍一眼。 彩妍头又低了些,躬身退下。 要是晚醒来一会,还真要被骗过去。 但宁玥也不拆穿,只轻声道:“劳母亲费心了。”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话干什么,毕竟是冲喜,一旬后就得完婚,虽仓促了一些,不过万事有我,你呀,只管好好养病,赶紧好起来当新娘子是正经。” 张氏隐隐松了口气,笑道。 又变回印象里体贴的母亲形象了。 陆妈妈殷勤地将宁玥扶起倚在床头,张氏晾凉了粥,举起一勺粥喂她。 宁玥打起精神吃了两口,便说口苦不吃了。 十天后就要成亲… 宁玥在记忆里努力搜寻那人是何许人也,都忘了配合她出演母慈子孝。 张氏举着一勺粥的手僵在半空,只得讪讪又放回碗里。 她将碗往旁边一递,对陆妈妈道:“玥儿既醒了,快请太医来看看。” 陆妈妈应了声,接过碗放好,便出去了。 “你那位未来的夫君,你可还记得?”张氏拿帕子擦擦手,笑得温柔。 第2章 未来的夫君 宁玥一脸茫然,她竟然认识? 张氏笑意更甚,促狭道:“怎么,不记得了?哎呀,我怎么记得,有个小姑娘,还嚷嚷着非他不嫁呢?” 经她一提醒,宁玥回想了一下,居然还真有这一回事。 原主小时候与他订过亲。 应羡青比宁玥大3岁,宁母沈氏和应母罗氏是年轻时的手帕交。 宁母怀她时,应母说,若是男儿就罢了,若是女儿,便要结亲家。 当时宁父不过从四品的宣威将军,应家是三品的开国侯府,算起来,宁玥算高嫁,婆母又是熟人不怕将来磋磨。 宁玥母亲自然答应了。 只是没两年,应母就递信来,只说取消婚约。 宁母有心想问问缘故,不料应母不久后就因为难产撒手人寰了。 宁玥父亲干脆当结亲之事没有发生过。 几年后,宁母病故,这件事就彻底没人再提了。 直到宁玥9岁那年,随家人回京参加新皇登基大典,见了应羡青一眼,当即对12岁的应羡青惊为天人。 宁玥从小在边关长大,没有那么多规矩,继母又一贯骄纵,惯得她有些肆意妄为。 她先是悄悄跟踪。 他很少出门,她干脆守在侯府门口。 还差点跟同样蹲守的老宰相家孙女打起来。 大典结束,又闹着要留在京城,奶娘看她那花痴劲一时半会过不去,才给她说起了这桩往事。 开国侯是随太祖打江山得的爵位,本来是世袭,但后来几代没出过一个有出息的子孙,一直靠祖宗荫庇过日子。 后来府里出了一堆乌糟事,被剥夺了世袭的资格,等到应羡青的父亲故去,他们开国侯的荣光也就走到头了。 今时不同往日,此时宁父即将升任正二品镇国大将军,他的女儿又岂是应羡青这种马上就要成为白身的人能配得上的? 没多久,宁玥就被她父亲强行绑了回去。 宁玥虽是颜控,但当时年纪小,后来又见识了其他种类的美男,慢慢的,便把应羡青淡忘了。 想不到,取消婚约十多年后,两个人阴差阳错又被绑到了一起。 论家世,应羡青自然是配不上现在的宁玥,但若说冲喜,倒计较不得这么许多了。 尤其,在外人看来,这喜还冲得这么有效,一有消息出来,她便醒了。 虽然想起未来夫君是美男,宁玥可顾不上高兴。 这婚事来得莫名。 儿时的婚约应该没有传出去,那么多男子,怎么偏偏指了他? 将一个即将白身的人指给二品将军嫡女,这不是打她爹的脸吗? 而且,皇上日理万机,还有空惦记她这个没见过的闲人昏迷不醒? 要说这事后面没点私密,她可不相信。 宁玥回过神来,见张氏还在用戏谑的神情看着自己。 她装出羞红了脸的样子偏过头,“母亲,我有点累,想歇一歇。” 张氏闻言,立刻起身道:“那你好好休息,一会太医来了我再过来。” 一群人又呼啦啦出去了。 屋里只剩宁玥主仆。 彩妍走过来,“小姐,口苦的话,要不要吃点蜜饯?” 现在没人,能放心说话了。她拉彩妍在床榻上坐下,“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她经常这样打你?” 彩妍的眼眶弥漫上红意,低声道,“平日她不怎么来这,倒也相安无事,这两天我看您好像要醒了,求她请太医求得勤了些,打了两回。” 宁玥问了之前的破淤膏也带来京城了,吩咐她拿去用,又将自己手上戴的和田玉镯子褪下戴在她手上。 彩妍不肯要,宁玥拍拍她的手,“收下吧,你受委屈了,我都知道。” 彩妍眼眶一红,讷讷不语。 宁玥想想又问道,“我那桩婚事,你还知道别的内情吗?” 彩妍又摇头:“奴婢不知。” 想来也是,她躺床上三个月,醒来身上没有异味,连一点褥疮也没有,也没有肌肉萎缩,照顾得如此尽心,哪里有空出去八卦。 看张氏也不像是知道的样子。 得寻个机会出去打听一下。 正思忖的功夫,太医来了。 他手搭上脉后没几息,脸上露出惊讶又疑惑的表情。 张氏急道:“李太医,可是有什么不好?” 太医摇摇手,闭上眼睛,又仔细把了一回脉。 张氏一脸紧张。 好一会,太医才睁开眼睛,又看了宁玥的舌苔,皱着眉,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张氏抚上心口,一副受惊的样子,“李太医,您别吓我。” 李太医示意张氏挥退其他人,陆妈妈没有动。 李太医明白这是张氏心腹,不用顾忌,这才说道:“真是怪事,不瞒夫人,上次我来,小姐明明是一派将死之人的脉象,不过隔了八日,现在再看,小姐除了久卧气虚外,竟然没有别的毛病,身子很是康健。” 那是,我可是认真养生了22年呢,每天早睡早起,适量运动。家人说晚饭七分饱我都不能多吃一口,结果白为原身忙一场。 宁玥在心里默默吐槽。 张氏听了李太医的话,如见鬼似地转向宁玥。 宁玥赶紧开启飙戏模式,睁着大眼,也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抓紧被子像要哭出来。 怪异出在她身上,宁玥也不敢多解释什么,怕反而惹得别人更加怀疑。 可千万别让他们把我当妖怪给烧了呀。 张氏反应过来,突然向皇城方向拜了拜,才对李太医笑道:“感谢皇上大恩,吓退了病魔,如今玥儿神速大好,全是皇上的皇恩浩荡啊。” 宁玥和太医不约而同在心里默默竖起大拇指。 一桩怪事归功陛下,谁敢说些什么,那就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李太医还多想了一些,宁家到底在边关太久了,不了解京城局势。 久居京城的人都知道,皇城里那位,哪里还有余力保别人。 面上却也敷衍地拜了拜,跟着拍马屁道:“是啊,有此圣君,民之幸啊。” 二人又虚伪一番,张氏才送了太医出去。 出了门,张氏又递给李太医一个鼓鼓的荷包,请李太医保密。 李太医自然答应,行走在贵人之间,嘴要是没个把门的,他早死八百回了。 李太医告退,张氏这才回去。 走入游廊,陆妈妈走近张氏低声道:“夫人,这事确实奇怪,你说小姐是不是鬼怪托……” 第3章 出门打探 张氏回头瞪她一眼:“一个屋檐下,一损俱损。这种议论最好不要再让我听到,只说玥儿慢慢恢复了就行。你留意一下外面的风声,有任何异常赶紧报上来。” 陆妈妈立马躬身应是。 养了两天,宁玥感觉恢复得差不多了。 于是早上主动去找张氏请安,说要出门逛逛。 在古代,嫁一个人差不多就是一辈子,哪怕那人是个恶棍。 而这人背后的蹊跷还没找出来,虽然已经无力改变,但宁玥不想糊里糊涂地成亲,怎么也要出去查探一下才放心。 张氏自然不答应。 先不说礼法,将军府的嫡女昏睡不醒三个月的流言已经传开了,突然又能出去闲逛了,怎么解释? 张氏好好打量了一圈宁玥,见她仍是一副小女儿的娇态,并不像鬼魂附身的样子,疑心到底还是放下了一些。 只是劝道:“离成亲也没几天了,这时候有哪家闺秀出去闲逛?礼不可废,快回去吧。” 宁玥磨了一会,张氏不肯松口,她只好回去,再做打算。 刚进真趣轩,就听见女孩的嘻笑声。 她望过去,是彩妍的妹妹紫桐,正和一个剪枝的婆子聊天。 这丫头是个话唠,又天真烂漫,府里很多下人都喜欢她。 宁玥不动声色地进了屋,让彩妍把紫桐叫了进来。 没一会,紫桐一脸紧张地进来了,小声解释:“小姐,我活都干完了,刚跟王嬷嬷聊了两句,真的,就两句!” 之前原身嫌紫桐话多,训斥过几回,因为紫桐是彩妍唯一的亲人,才收在身边。她以为这次又是进来挨训的。 没想到宁玥不但不训,还指着桌上一盘点心叫她吃。 紫桐有点受宠若惊,只敢拿了一块,放嘴里咬了一小口,等她的下文。 宁玥和颜悦色地问道:“紫桐,你和南门张嬷嬷熟吗?” 紫桐马上收起那副小心,开始眉飞色舞:“那必须熟啊,她上个月新添了大孙子,我还去送了礼呢,那天把张嬷嬷高兴得,都喝醉了……” 宁玥耐心地听了一会,大概了解了,伸手制止:“好了好了,一会你找彩妍要一坛酒,和一些下酒的点心,找张嬷嬷去聊会她的大孙子吧。” 紫桐瞪大了眼:“可是小姐,您的夏衣我还没绣好……” 紫桐绣功稀烂,绣衣服本来就是为了磨她性子,宁玥应道,“不急穿,今天放你半天假。” 其实紫桐只是爱八卦,倒是个知道进退的。从来没坏过事。 宁玥想了想,还是悄悄跟她说了几句。 “喛!”紫桐喜出望外,主子不但不训她,还交给她这种私密事。 四舍五入,那自己也算是小姐的心腹了。那必须给办好了,忙不迭就去找彩妍了。 宁玥进内室换了身轻便的男装。 原身原来经常跟着二哥出去玩,女儿家身份出门不便,二哥便给她做了很多男装。 想到记忆片断里满身鲜血的二哥,虽然是原身的二哥,只对原身好过,宁玥还是感觉心间突然痛不可当。 仿佛是原主遗留下来的一种身体本能。 彩妍跟了进来,刚给了紫桐吃食,又见她这副打扮,便猜到了什么,担心地说:“小姐,可是要偷偷出去?夫人知道了怎么办?” 宁玥缓了缓心间痛意,才道:“不怕,大不了挨顿训。” 她可还要维持自己好继母的人设呢。 彩妍不再多说,也去换了身不起眼的男装。 主仆俩等了一会出门,紫桐已经拉着张嬷嬷在耳房喝上了。 两人蹑手蹑脚地出门,张嬷嬷好像听见了一点动静,正要探头去看。 紫桐一把抓住她:“哎张嬷嬷,我听说孩子前面几个月长得可快了,现在大宝长高不少吧?” 张嬷嬷一听这话来劲了:“哎哟可不是,那是见风就长啊……” 宁玥两人顺利地出了门,租了辆马车直奔南市。 既然没有人脉,那就只有听听市井里怎么议论了。 两人去了一家茶楼。 店里大部分客人都小声地喝茶聊事,宁玥走了一圈,才看到几个男人正凑在一起聊八卦。 “好些天没有男人在公主府门口进出了,你们说凌玉郡主是不是改性了?” 另一个竖起指头指指上面:“要我说,上面改姓了郡主都不可能改性。我看,八成是遇上难啃的主了。” “是哪个如此不识抬举?郡主要是看上我,我麻溜地把自己打包送进去,多一息的犹豫都是对国舅爷的不尊重!何况郡主也算是个美人!” 一个明显被酒色掏空的干瘪男子色色地笑道。 其他人笑骂:“郡主再如何饥不择食,也不可能看上你啊,若镜子没有,尿总有吧?” …… 宁玥在旁边听了好一会,才搞明白凌玉郡主是谁。 她9岁那年回京时,凌玉还只是国舅家的嫡女。 如今,不但被破格封为郡主,还特意为她建了郡主府。 但这些都不足以让人侧目。 毕竟,凌玉的父亲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国舅,封无可封。 妹妹是皇后,表哥是皇帝,姑母是太后,凌玉又是家里最宠的孩子,偏宠些倒也不是没有先例。 真正让她成为京城街头巷尾的话题,还是因为,凌玉郡主实在是太离经叛道了。 她嫁人没多久,郡马就病死了,之后,公然出入公主府的男子走马灯似地换。 外界都在传,谁要是得了凌玉郡主的垂青,简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一群人一边暗暗叽讽凌玉郡主的作派,又忍不住酸话百出,只恨她没有看上自己。 宁玥又换了一家茶楼,都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正要出门再换个地方。 街上突然迎面走来一匹马,一个身量欣长的年轻男子坐在马上。 靛蓝色交领长袍,靛青色宽边锦带,很平常甚至简朴的打扮,但是光看脸,已足够动人心魄。 他五官精致立体,剑眉星目,凝眸皓齿,却脸色苍白,面容冷峻,透着拒人千里的冷冽。 他的出现瞬间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如一块磁石,吸引着别人的目光随之移动。 连街对面正在纳鞋底的老太太都看得目不转睛。 可是他好像对自己颜值引起的反应并不在意,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走了。 宁玥呼吸一滞,驻足目送。 这人,帅得好眼熟。 第4章 只能看,不能吃? 茶楼里的闲人也注意到了他,一帮人安静地向他行注目礼。 直到他走出很远,才有声音道:“这是不是开国侯家的嫡子?叫什么……应羡青的?” 宁玥一惊,再往他走的方向看去,别说人了,马毛都不见一根。 “什么嫡子?他爹偏疼丫头生下的庶长子,他继母自然以自己儿子为先,就他,不尴不尬地担了个嫡子的名,整天病秧秧的,还不知道能活多久呢。也就他祖母把他当回事,不过老夫人不是侯爷亲妈,自己也不容易。” 一个方脸男人嗤之以鼻。 “嫡不嫡子的有什么要紧,长得帅就是王道!我要是帅成这样,哪样的婆娘不能勾到手?估计他收的帕子都能开家店了吧。”方脸男人对面一个穿金戴银,但胖成球的男人不无羡慕地说。 方脸男人嗤笑道:“你要是帅成这样,你也得被拿去给将军要死的女儿冲喜。” 胖球被噎得无语。 也是,虽然自己丑,但不用被人惦记冲喜。 方脸男一脸神秘,故作低声,但声音隔几桌都能听见:“不过幸好将军女儿要死了,这厮不能人道,连个男人都算不上。将军女儿活过来也得守活寡。” 宁玥在心里“哇哦”了一声。 今天这趟出门值了,居然挖到这么劲爆的消息。 她不着痕迹地转回茶楼,拉着彩妍找了个不打眼的临街位置坐下。 其他人也都看向他,求知若渴。 “朱五七,怎么回事?快说说。”胖球催道。 说话的朱五七见吸引到这么多的目光,得意地喝了口茶,才慢悠悠地说:“我也是听人说的,这厮看着人模人样的,其实,是青楼的常客。他爹因为这个打过他好几次,伤好了他照逛不误。前些天在春满楼和一个公子争流云姑娘,被打得伤了根本,以后怕是只能看,不能吃咯!” 这样的阴私,大众一向喜闻乐见,看客们一脸兴奋,干脆都围到了朱五七那一桌。 朱五七眉飞色舞,讲起那天两人如何冲突,流云姑娘如何地为难,应羡青又如何地伤了根本。 细节详细得仿佛他就在现场。 众人爆发出一阵又一阵惊叹。 彩妍早已听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从朱五七说细节时,宁玥就意识到,他说的话,起码大部分,应该都是他自己编的,后面就没有兴趣再听下去了。 那些看客未必不知道这一点,但是那毕竟不是自己的事,是真是假有谁在乎呢。 既然当个说书听,精彩猎奇就行了,何必较真。 宁玥慢慢品着茶,思绪早就飘远了。 她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原身昏迷,神识飘在空中时,曾好几次见过他。 第一次见他,是在一群流放犯人之中。 那时也和现在一样,脸色苍白,颇有一股羸弱之美。 后来,他多次出现在战场中厮杀,那时脸色可健康得很,还成为将领,打仗的规模也越来越大。 直到最后一次,在他斩下敌军首领头颅的那一刻,他被身后一支暗箭射中。 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大概是死了。 真是可惜……长得这么帅,居然是个短命的。 ……等等,流放?! 他即将被流放?! 我马上就要与他成亲了,那我岂不是也跑不掉?! 宁玥如遭雷击。 在古代,流放的严重程度仅次于死刑,在电视小说里看过太多流放的惨状了,有很多人在路上就死了。 活着到了流放地的人,也会被压榨得生不如死。 宁玥努力搜寻记忆,希望想起他被流放的原因。 看看能不能釜底抽薪解决隐患,避免流放的命运。 可她毕竟是随风飘在空中,又哪里能知道缘由。 还有什么办法? ……或许,他可以入赘。 反正他们家都混成这样了。 一旦出事,如果实在无法避免,那就把他扫地出门。 宁家好歹是镇国将军,谅朝廷也不敢流放宁家的人。 这样就与我无关……了吧? 也只有如此了。 哪怕他流放完以后能当大官,她也不伺候了,谁爱去谁去。 宁玥是颜狗,原来粉男明星,粉一个塌一个,粉两个塌一双。 越帅塌得越快。 导致她都有应激反应了,一看长得帅的男人,就想起她粉过的那些正在踩缝纫机的男明星们,瞬间就下头了。 这人帅得惨绝人寰,塌房速度果然也非比寻常,一见面就听说逛青楼打架争妓子,活还不行!!! 得,当姐妹吧,爱情神马的,全是一堆无用的荷尔蒙。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宁玥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她招呼来小二结帐,准备打道回府。 不料刚出门,就被旁边药房冲出来的老头撞了个趔趄,他告罪一声就急着往前走了。 彩妍站出来正要指责。 宁玥见他背着药箱,拉拉她,“大概是赶着救人,不要计较了。” 她往那老头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远处一堆人正围着什么。 前世她是中医世家,虽然刚从中医药大学毕业,但从小就跟着长辈坐诊,经验也很丰富了。救死扶伤的医者仁心她也有。 她钻进人群,看到地上躺着一个紧闭双眼的老妇人,已经昏厥,身旁散落着一篮菜。 那撞她的老头正给老妇人把脉,又扒开她的嘴和眼皮,看了舌苔和眼睛,摇摇头叹息:“老夫爱莫能助。” 一个老妇人拉着一个大嘴的中年男人也挤进了人群,那老妇人听见郎中这么说,拍着大腿,一嗓子嚎上了:“德胜,你还是晚来一步啊……老姐姐,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嗷嗷嗷……” 那中年男人直接就跪在了老头面前,梆梆磕起头来,“崔郎中,大家都是街坊,一条街上住了几十年,您再想想办法,求您一定救救我娘,我李德胜当牛作马报答您!” 其他围观群众也纷纷劝道:“是啊崔郎中,您不能见死不救啊,德胜孤儿寡母的不容易。” 那郎中忙去扶,冲围观群众急道:“我哪是不救!只是我也没有办法啊!脉都没有了!” 宁玥蹲下察看,只见那妇人一脸冷汗,颜面苍白,四肢冰冷。 再一按脉,浮取沉取都没有,舌质暗,苔薄白,两个眼球直直朝上翻。 又摸到她的衣服半干,估计她是今早出门淋了雨,风寒诱发了暴厥。 确实极危险,但也不是完全没救,她就曾看过她爷爷救回过一例。 那老妇人见她左摸摸,右按按的,一把拉开穿着男装的她:“小伙子,你这也太不敬了!” 宁玥一看,这不就是刚在在街对面和她同赏美男的老太太么,手里还拿着没有纳完的鞋底。 她直接从鞋底抽下别在上面的针,冲李德胜说道,“快将你娘搬到房间,我要替她脱衣施针。” 李德胜和郎中都看了过来。 德胜跪着调转身体,眼里满是希冀:“小兄弟,可是有救人的法子?” 那郎中冷哼一声,踢了李德胜一脚,示意他赶紧起来一起搬人。 嘴里还不饶人:“你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脉都没了,你还在这吹,你要把人救过来,我叫你爷爷。” 第5章 身负500离身之魂? 李德胜赶紧爬起来,和郎中一起将李母搬进了临近的纳鞋老太家。 宁玥将男人都赶出去,让老太准备瓷勺蜡烛和一点油,和彩妍一起将李母翻转趴在床上,衣领褪到肩胛骨处。 老太正好将东西拿来,她接过瓷勺就蘸油在双侧膏肓俞处用力刮痧,很快浮现一片大小不等的瘀血点,用针柄按压,挑了不能升起的点为挑刺点。 她用火消毒针头后,挑刺了几下,李母毫无反应。 老太叫起来:“哎哟你这行不行啊?背上都要给你挑烂了。” 李德胜一直守在门口,听到这话按捺不住冲进来,攥着拳头想阻止,又怕误事。一脸纠结。 崔郎中也挤进一个头来。 宁玥不答,只继续用力挑刺放血,李德胜见母亲仍然毫无反应,终于伸手阻止道:“小兄弟,谢谢你的好心,不过……” 宁玥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你到底要不要你母亲活?我必须挑到她有反应,疼不可忍为止,实话说我也没有十全的把握,你如果心疼那我就收手了,反正也不是我母亲。” 李德胜立刻退两步抱拳:“是我多嘴,哪怕有一线希望,也求您救我母亲!” 宁玥冲门口那颗头喊:“有没有锋针?” 锋针就是现代的三棱针,要挑针放血还得那个好使。 那偷看的郎中跳起来应道,“有有有!”忙去药箱里找了锋针送进去。 嘿嘿,这下可以正大光明地进去看他搞什么名堂了。 宁玥接过,低下头继续挑刺,又刺了几十下,膏肓穴附近刺出很多血点,李母才皱着眉头轻轻地呻吟起来。 李德盛喜出望外,直接跪下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凑上去紧紧握着母亲的手,眼眶都红了。 崔郎中瞠目结舌。 宁玥把了脉,六脉重现,人算是救回来了。 她叫崔郎中过来再把,把完问道:“现在让你接手行不行?” 到底是偷跑出来的,还是得早回去为妙。 崔郎中点头如啄米:“可以可以。” 彩妍早就看那老头不爽了,这会刺他:“刚才不是说,把人救回来,你就叫爷爷?” 崔郎中五十多岁了,而宁玥才十几岁的样子,宁玥叫他爷爷还差不多。 崔郎中一下涨红了脸,“这这这……” 宁玥也不阻止,促狭地等着。 崔郎中很快认赌服输,一脸不情愿地小声叫道,“爷爷。” 这老头不错,没有倚老卖老耍无赖,就是医术差了些。 宁玥好心情地应道:“哎,乖孙儿,爷爷得回家了,不陪你玩了。” 彩妍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连李德盛和纳鞋老太都忍不住笑了。 谁知这老头接受能力极快,第一句出口,后面的就顺畅了,一连声地喊:“爷爷,您快给我说说这中间什么道理啊?” 宁玥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这老太是风寒直中,脉道阻滞之厥证。若骤见虚脱休克,挑刺膏肓俞,可拯救危急于顷刻;暴感风邪,剧烈头痛,其痛不止,挑刺膏肓俞,可获桴鼓之效。” 新晋老孙子一边听,一边嘴里默念诵背,直到把主仆两送出门。 宁玥挥手赶他回去,笑道:“乖孙儿就送到这里,回去吧,救人要紧。” 外面围观的人还有小半没散,都在等着看救人结果,一听宁玥叫郎中乖孙儿,而郎中又没反驳,都哄笑起来。 崔郎中气得吹胡子瞪眼,又确实是他理亏,只得冲宁玥行个礼:“我就在对门庆和堂,下次一定再来教我。一定啊!”说完便一溜烟跑进去了。 人群又是一阵哄笑。 有人问道:“小名医在哪里坐诊?” 彩妍代替回答:“我们公子不是郎中,没有坐诊。” 人群中一片可惜之声。 离了人群,彩妍眼里的崇拜都要溢出来:“小姐的医术太厉害了!” 原身自从将军受伤后就开始钻研医术,总是跟军医泡在一起。 彩妍一直以为小姐只会治治小风寒,没想到短短时间,医术居然这么高了。 宁玥只是抿唇一笑。 两人回到马车停的小巷,正要上车,宁玥突然听见一个没有感情的机械音:“拯救人命一条,成形鬼兵1名。” 她疑惑地四处看,不知道声音是从哪里发出的。 却发现后面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老乞丐。 宁玥跟彩妍耳语两句,彩妍点头,引她走到旁边的大树下,铺了张帕子让宁玥坐下等着。 然后从前面小巷出去,绕了一圈回到来处,果然发现一个脏兮兮的老乞丐正趴着墙角偷看。 只是他忘了他的头发脏乱地结在一起,张牙舞爪地耸立着,早就暴露了自己。 彩妍天生力气比较大,加上镇国将军特意拨教官教她学过功夫,收拾一个老乞丐还是没问题的。 她上去拽住他的衣领,就将他拖到了大树下。 老乞丐破布一样被拖过去,居然毫不挣扎。 到了树下,一闻到他身上的臭味,宁玥就认出他来,刚才她在救人时,他就是围观群众之一。 这人看样子起码七八十岁了,头发全白,但动作并不见多少老态,气色红润。 他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丝毫没有跟踪被发现的难堪,一边围着宁玥打转,一边啧啧。 宁玥好整以暇地坐着任他看。 直转了两圈,宁玥才笑着问道:“不知道老丈跟着我做什么?是不是要些银子吃酒?” 老乞丐也笑嘻嘻的:“啧啧,你这小丫头有意思。” “哦?有意思在哪里呢?”宁玥拈起帕子挥了挥,实在是太臭了。 那乞丐见状,不但不退,反而更近一步,目光冷森: “有意思在……自己死到临头,还有心情救人,还有空关心老乞丐我是否要吃酒。” 宁玥皱皱眉头,“老丈,我并没有得罪你,何苦要咒我?” 乞丐的头突然靠近,眼睛几乎要望进她的瞳底,似乎想穿透她的身体掏出点什么来。 用低到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你为何身负500离身之魂?” 宁玥一顿。 500离身之魂?是个什么鬼? “现在它们都是胡乱奔突的混散阴气,只会不断耗损你的真阳。你到底把它们藏在哪里?连我都只能看到一星半点。” “什么离身之魂?”宁玥一脸懵逼。 “看你命格,你不该在这里。小丫头,你要小心了,最多三个月,如果你不能散掉或者让它们成形,你就会大病一场,无药可医,直至殒命。” 第6章 送来婚服 又是三个月。 原身就是昏迷三个月后死亡,被她穿来的。 顾不得嫌他臭了,宁玥凑过去悄声问道:“老丈,您说我不属于这里,那如果三个月后我要是死了,能不能再回到原来的地方?” 古代太他喵的没人权没自由了哇,想想还是回现代好。 老乞丐微微一笑,“想回去啊?” 宁玥乖巧状:“嗯嗯。” 老乞丐突然变冷漠脸:“今晚睡觉枕头垫高一点,你就能回去了。” …… 这是不是让她做梦的意思?… 宁玥刚绽开的笑僵在脸上。 这臭老头子! 想想刚收的乖孙儿连爷爷都叫得出口,宁玥决定不计较,又殷勤问道: “那老丈,您老有什么办法能救我吗?” 老乞丐白眼一翻,没好气地说:“我没办法,解铃还需系铃人。” 哼,别以为我忘了你丫环拖行我的事。 虽然他自己也懒得走路,但这样做你们礼貌吗? 他挥一挥衣袖,只留下一片臭味,走了。 嘁,不说就不说。 宁玥爬上马车,仔细回味乞丐出现之前听到的那句话。 “拯救人命一条,成形鬼兵1名。” 刚才听还一头雾水的话,结合老乞丐说的,她大概就明白了。 那500离身之魂,消散的办法她没有,但成形的办法不是已经出现了吗。 她刚才救了李母,无意间触发了鬼兵成形条件。 这么说来,只要三个月内再救499人,那500离身之魂就能全部成形,她就不用死了? 三个月内救500将死之人,好艰巨的任务。 只是,京城得多久才能遇见一个将死之人,又正好能被她赶上呢? 她总不能天天为了出门,叫紫桐拉着嬷嬷聊孙子吧? 又不能去当大夫,她爹绝不会允许。 成形的鬼兵藏在哪里?又能做什么呢? 太多太多的问题。 宁玥假装闭眼休息,实则脑子里一刻不停。 还没思考个所以然出来,马车就到了将军府南门。 紫桐正踮脚张望,一见她们回来,忙飞奔过去:“小姐,夫人发现了,让您回来就去找她。” 宁玥下了马车,直奔继母所在的望春堂。 张氏正捧着一本账册看,见宁玥来了,脸上果然没有一点不快,还吩咐陆妈妈亲自看茶。 直等她坐下了,才笑问:“说吧,非要出去这一趟,是为个什么?” 宁玥故作羞怯地回答:“就去打听了一下……应公子的为人。” 跟来的彩妍早就忍不住了,“夫人,外间传言,未来姑爷……那个……不行。还爱逛……青楼……” 磕磕绊绊说完这句话,脸上已然红得要滴血。 张氏惊讶地看过来:“哦?” “我可怜的玥儿,若真是这样,以后你无子傍身,日子可怎么过?” 眼睛快速眨巴几下,就从襟前抽出帕子抹眼泪。 宁玥也摆出一张泫然欲泣的脸,她倒要看看她这个好继母准备怎么办。 张氏见宁玥不接话,沉吟一会,“只要他敬你,加上将军府为你撑腰,日子总还是能过得下去的。孩子么,在族里挑个好的过继,玥儿以为如何?” 陆妈妈劝道:“小姐,您想开些,爷们儿有些花花肠却也正常,如今既然……那什么,以后肯定就安心过日子了。他既是入赘,想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入赘?”宁玥睁着懵懂的眼睛望着张氏,差点忘记这茬了。 “既然是给你冲喜,自然是入赘。何况,你若嫁去他们家,他们家可是高攀不起了。”张氏慢悠悠品了一口茶。 “不,母亲,古往今来,男女婚配都是女方嫁入男方家,女儿觉得还是按旧俗为好。” 之前害怕流放想要应羡青入赘,但现在她身负500离魂,不在三个月内救500条人命她就要挂了啊。 流放途中遇见将死之人的概率要比留在京城大得多,虽然流放苦,但总还有希望。 张氏将茶碗放回桌上,才抬眼笑道:“傻孩子,他入赘过来对你只有好处,在咱们府里,他必不敢造次,皇上下的旨冲喜,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母亲不是说了么,只要他敬我,日子总能过下去,若想让他敬我,总得给爷们些脸面。” 宁玥装出春心萌动的蠢样,自己都快演吐了。 张氏心里暗暗摇头,还没嫁过去就开始昏头了,看来也是个拎不清的。 面上却也为难道:“你大哥那我无法交待呀。” 宁玥道:“您只说是我意思就行了。” 张氏喝了会茶,又聊起另外话题:“玥儿,三月前,星河为何会带兵出现在落星坡?你可知道?” 宁玥奇怪地望了张氏一眼,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想了想,还是回答:“女儿不知,下山时正看见两军交锋,还没来得及说话,二哥就为救我而死。” 想到那个场景,心口又涌上熟悉的闷痛。 抬手抚上心口,触到一个吊坠。 那是二哥宁星河在落星坡捡到的一块莹彩宝石,他发现它极其坚硬,于是叫了工匠将它做成护心镜吊坠,送给了原主,现在就挂在她胸口。 如果当初戴在他身上,也许,二哥就不会死了。 她的眼泪突然不受控地流下来。 张氏忙道:“哎呀看我,好端端的说这些,惹得你掉眼泪。不说了不说了。” 又道:“时间急,你的婚服赶制也来不及了,我本来在京里最好的绣罗阁挑了他们家的镇馆婚服,不料开国侯派人送来一套礼服,用料绣工都更好,你快看看可喜欢?” 宁玥擦擦眼泪,微微诧异,居然还有新郎替新娘准备婚服的? 张氏引她去了里间,一进内室,满室荷香。 一套华丽的大红婚服挂在一架高屏风上,八宝凤冠,还有由粉色米形珍珠穿织而成的帔肩,所有珍珠形状大小都一样,连粉的色度都一样,极为难得。 帔肩下是大红广袖绣金女帔,烟纱裙摆曳地足有十几层,上面用金线绣着华贵的凤凰。 宁玥伸手拉了一下,轻纱涌动,那凤凰竟像活了一般灵动。 啧,可真下本钱。 不过太复杂了,她不喜欢。 这套婚服的工作量,没个一年半载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他一个男人,花这么多钱这么多时间准备这个干什么?这本来是给谁准备的? 宁玥莫名地有些不高兴。 她又把婚服打开看看里面,才对张氏道:“母亲,就订绣罗阁那套吧,这套请帮我退回去。” 张氏脸上的笑一下就尬住了。 宁玥又闲话几句,选了些物品样式,就告退出来了。 刚出了门,就听见陆妈妈小声道:“夫人,绣罗阁那套要六千多两银子呢。” 张氏没好气地低应道:“别说了,话都说出去了。我哪知道她现成的好货不要,非要去败家。” 6000多两的婚服,按宁玥这段时间了解的购买力来算,换算成人民币,也要花100多万人民币了。 不过,看来这个继母只打算口头卖个好,没打算真给啊。 宁玥嘴角漾开一抹笑,心疼也晚了,真想看看她们现在的脸色啊。 她回头看了看送行的丫环,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第7章 鬼兵空间 开国侯府。 “公子,镇国将军府订了绣罗阁一套婚服,6888两银子,要不要把银子退回去,告诉他们这实际是您的产业?” 一侍卫立在书房恭敬回事。 应羡青脸色全不似示人时苍白,捧着书头也不抬:“不用。照收。” “掌柜说,配套的那套新郎礼服三个月前卖出了,新的还未赶制出来……” “随便给我找一套就行了。她不会就这么放过我的,说不定等不到拜堂,她就会出手,那我直接省了。”应羡青淡淡回道。 侍卫无语望天。 公子的抠门好像又精进了。 刚赚未来媳妇6000多两,自己却连礼服都不想备。 不过还真有可能用不上。 唉。那个老女人怎么阴魂不散呢。 想了想,又迟疑道:“那个……您叫我出去散布您摔下马伤了根本的流言,现在……外头传成了,您是在妓院和人争头牌,被人打成了太监……” 应羡青终于抬头看了侍卫一眼,目光毫无波澜:“有什么区别吗?反正结果一样。” 侍卫又是一阵牙酸,这怎么能没区别呢? 被人打成太监,听起来多窝囊啊。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吧? “可是……” “游任——。”声音暗含警告。 “行行行,我出去!” 游任出了书房,应羡青书还没翻一页,他又回来了。 正吃力地抱着一个硕大精致的黄花梨衣箱。 “公子,镇国府送来的,说这是您送去的婚服,他们退回来了,可是咱们没有送啊。” 应羡青起身查看。 箱子一打开,闷在里面的荷香就扑面而来。 “公子,您看这熏香都是您惯用的味道,就是太浓些。”游任惊讶道。 应羡青眉一拧,他从这浓郁的荷香中闻到一股异样,他凑近闻了闻,好像是巴豆的味道。 “你去查下谁给送去的,顺便叫府医来看看,这里面是不是加了药。” “是不是……?” “不会是她。”应羡青打断他,又回到书桌后面坐下。 她要出手,哪里会耍这种迂回又要不了人命的小心机。 游任抱着衣箱,吭哧吭哧地走了。 应羡青坐在那里,将可能的几个人都想了一遍,很快锁定了疑犯。 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 这种把戏,真是让人烦不胜烦。 真趣轩。 彩妍接过紫桐送进来的水盆,伺候小姐净手,一边好奇地问:“小姐,那套婚服那么漂亮,我都看呆了,您为什么不要?” 宁玥伸出手指在她鼻子下晃了晃。 彩妍看着她,不明白什么意思。 “没闻出来吗?那衣服里被下了药。” 宁玥在盆里洗了洗手,又接过帕子擦了把脸,坐回桌上慢条斯理地开始享用晚饭。 “啊?未来姑爷为什么要下药?下的什么药?” “巴豆。不一定是他送的,不过,应该也是和他有关的人,让他查去吧。” 她爹怕她再犯花痴,后来都不让她踏足京城,这次昏迷进京求医是第二次来,还没来得及跟任何人结怨呢。 这应羡青还真是个麻烦精。 “这是打算让您在成亲那天出丑?是谁这么恶毒!”彩妍一听就柳眉倒竖。 小姐肠胃虚弱,穿一天沾药的衣服,还不得拉上三天三夜! 身体承受不住,就此一命呜呼也是有的。 “总之以后咱们还是小心些。” 宁玥倒没有这么激动。下这种药,应该不是为她性命,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晚上睡前,宁玥想想,还是找彩妍多要了一个枕头。 那老头子说让她垫高点…… 万一是真的呢? 这一天接收的信息太多,宁玥想了很久,直到子夜,才沉沉睡去。 果然有梦,却不是回去的梦。 她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有山有水,天高辽阔。 但天空黑压压的,被一团一团的黑雾笼罩,不见天日。 莫非,这些黑雾就是那499个离身之魂? 她又四处找了找,终于在一片空旷的地方发现一个站着的士兵。 竟然是三个月前,落星坡战役里二哥所带士兵的装扮! 是她家的宁家军! 她突然想起,二哥军队里一营500人,那天一定是带了一营的士兵,全军战死。 而她也在战场,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所有身死之魂全部被她吸纳。 而原身也因为阳气的迅速消耗而陷入昏迷,并最终死亡,让她穿了过来。 她走近,想看看那个鬼兵是不是原身惦念的二哥。 那是张陌生的脸,闭着眼睛。 她刚走到近前,那张脸就荧荧地发起光来,然后眼睛突然睁开,射出一片扇形的光。光里有人影在动。 宁玥定睛一看,眼前这一片光像是现代的全息影像,里面正播放着张氏屋里的情景。 陆妈妈挥退了伺候的人,一边扶着张氏往里间去,一边小声道:“夫人,绣罗阁那套要六千多两银子呢。” 张氏黑着脸,没好气地低应道:“别说了,话都说出去了。我哪知道她现成的好货不要,非要去败家。” 哈,是傍晚她离开后。 她想看看她们当时的脸色,还真让她看到了。 那心疼的样子,还以为出的是她自己的体己钱呢。 陆妈妈:“看她的样子,好像是真的一点不知道。” 张氏:“既然不知道,那倒也省了许多事。” “本还想以后嫁人能为玘儿添点助力,却便宜了一个白身。”张氏一脸怄心的表情。 宁玘是她唯一的儿子,今年才8岁,现在就想为他找助力,也太早些了吧。 陆妈妈附耳过去说了几句悄悄话。 张氏回身惊讶地看向她:“哦?他真这么说?” 陆妈妈点点头。 张氏沉吟道,“怪不得……那便依了她,让她嫁入开国侯府,早早划清界限,以免连累了我们。” “那嫁妆?……” “你从我京城私库里随便挑拣几样给她,多抬点空箱子,只说仓促间的权宜,以后给她补上。开国侯撑不了多久了,到时候来个死无对证,只说该给的东西全给了她,宁山海也说不出什么来。” 宁山海是宁玥的大哥。 她爹一年前重伤,伤未痊愈又犯了脑卒,至今还躺在床上无法自理。 二哥宁星河又战死,现在宁山海是宁家唯一能为她撑腰的人了。 真是好算计啊,宁玥看着都忍不住想要鼓掌了。 这位继母,平时言笑晏晏,像个毫无心计的傻白甜。转头就在想如何把她和她娘的嫁妆全吞了。 她知道原身她娘当年嫁妆可是不菲,这些年,将军爹和哥哥们也为她囤了不少好东西。 这么多东西想一口吞下,也不怕把她自己给噎死。 第8章 搬空张氏私库 几个丫环提了食盒进来,接下来就是张氏吃播,没啥可看的了。 光渐渐消散,鬼兵的眼睛重新合上。 宁玥拍拍他的肩,拧拧他的鼻子,揪揪他的耳朵,看看还能触发什么机关。 鬼兵一动不动。 宁玥也不失望,能当偷拍摄像头她就挺意外了。 只是,他需不需要吃东西? 她意念才一动,桌上一盘糕点飞了进来,落在鬼兵面前。 把宁玥都吓了一跳,她还有这本事? 鬼兵依然一动不动。 这倒是省事了。 真需要吃东西的话,不说吃穷、吃垮她,就说流放路上,上哪给500个鬼兵天天找吃的。 她又在空间里四处转了转。 不但在山林边缘看到里面有小动物,还发现了很多品类的果树。 上面什么果子也没有,但地上有腐烂的果子,可能是因为没有阳光的关系。 还找到了一汪泉水。 这地方倒是挺好。 以后要是外头混不下去,她说不定可以退回这个世外桃源生活。生存无忧,还有500鬼兵供她差遣。 现在才1个鬼兵太少了些,等成形的鬼兵多了,阳光也有了,到时候让他们给她建个房子,种点菜地,再拉条狗进来当宠物。 想想就美滋滋。 要是再来个wifi就完美了。 她逛累了,心里念着:出去。果然就出了空间。 睁开眼睛,眼前是架子床上的承尘。 反正也没有睡意,她干脆把张氏的话重新回味了一遍。 她们隐藏着什么秘密?想想对话内容,唯一突兀的是提到二哥,莫非跟二哥有关? 她们主仆说悄悄话时,那个他又是指谁呢? 看起来,那个人也知道,开国侯即将迎来灾难。 只是那灾难,到底是因何而起? 还有那个张氏,不能这么便宜了她。 不知道她在京城的私库在哪里,可惜我没有隔空取物的本事,不然我非得搬空它,一个铜板也不给她留下。 她没发现的是,她这个想法一出现,空间里的鬼兵消失了。 天渐渐亮了,彩妍进来伺候洗漱。 宁玥收拾妥当,睁着一双熊猫眼去给张氏请安。 还没进望春堂,就听见当啷一声,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张氏的声音带着颤抖:“怎么会?全部搬空了?” 陆妈艰难地低声回答:“是,分文不剩……” 宁玥瞪大了眼睛反应了一会, 不会吧? 不会吧?! 张氏的私库空了?难道鬼兵昨晚出去加班了? 她面无表情,拼命咬住唇才不至于笑出来。 丫环进去通报:“小姐前来请安。” 里面寂静了一瞬,然后是收拾碎片的窸窣声。 过了一会,张氏带笑的声音才传出来:“进来吧。” 宁玥走进去,张氏像往常一样招呼她一起去饭厅吃早食。 桌上琳琅满目,还摆了几样清爽的凉菜,宁玥胃口大开,只觉得今日的早食格外美味。 张氏吃了几口就不吃了。 宁玥抽空瞥了她一眼,她脸色灰败,如丧考妣。 平时陆妈妈都会殷勤地布菜,如今也攒着眉,神不附体地站在张氏身后。 宁玥看得开心,又干了一碗百合桂圆粥。 看着宁玥吃个没完,张氏只觉得格外刺眼,头又疼了几分。 等她终于放下碗筷,才抬起手抚上额头,“今天头疼得很,就不留你了。” 宁玥关心地望过来:“母亲不舒服,我怎么能走呢,肯定要留下侍疾的,陆妈妈,快去请太医。” “不用了,老毛病了,歇歇就好。你回去吧,再过几日就成亲,你也事多。”张氏勉强笑道。 宁玥这才施施然扶着肚子走了。 嗝~好撑。 一进真趣轩,她赶紧把彩妍打发出去,说要睡个回笼觉。 彩妍关门退下,宁玥迫不及待地进了空间。 刚进去就被光晃了眼睛,宁玥循着光看过去,竟是一颗小儿拳头般大的夜明珠。 地上也散落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足足堆了一个篮球场那么大的面积。 有锦锻,有各色首饰,各种装饰器物,古籍文玩,还有起码几十个箱子。 她随便挑了一个箱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亮晃晃的银子。 又打开旁边另一个箱子,嚯,居然是金子。 镇国将军府的库房原身去过,明明也没多少钱啊,跟这里比起来可差远了。 张氏这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长居襄安,却在京城拥有这么丰厚的私库,实在是耐人寻味。 她走过去捡起夜明珠当灯,逐一看过去。 哇,红珊瑚花鸟纹盖瓶! 哇,象牙雕十八罗汉笔筒! 哇,盖满古今皇帝收藏戳的名家山水画! 哇,这什么……不懂什么绣的锦缎! 反正都是些一看就很贵的玩艺儿。 宁玥犹如色中恶鬼看见了大美人,看得两眼放光。 就是大美人躺的姿势略为潦草,哎~ 还是得尽快建个房子把它们收起来,这会像垃圾一样随意堆着,怎么看也没有财宝的矜贵。 要是再下点雨,可要损毁很多了。也不知道空间里下不下雨。 草草扫了眼宝贝,她又去看了看鬼兵,他依然闭着眼睛站在那里。 真是个能干的小伙子啊! 不知道这么多东西,他是怎么一夜之间搬进来的。 她又想起上次看到的全息影像,心念一动。 不知道现在张氏是个什么样子? 念头才起,鬼兵脸上又发出荧荧的光,双目睁开,开始播放影像了。 望春堂里。 张氏哭肿了双眼,此刻正无神地望着窗外。 陆妈妈问道:“夫人,要不要请爷帮忙查一查?” 张氏木然的表情终于有了点反应,好半天,才幽幽回道:“告诉他干什么,平时我总跟他哭穷,他还给了我好些,这没查出来倒好,要是查出来,到时候他再追那些财物的来源,只怕将军府再容不下我,那我还怎么帮他的忙。咱们私下查吧。” 这钱果然来得不正当。 只是这张氏到底背着宁家都干了些什么?那位爷又是谁? 宁玥一边看,一边皱着眉思忖。 陆妈妈叹了一口气,小声劝道:“夫人,您也别太伤心了,路子还在,钱没了咱们还可以再赚……” 张氏突然像暴怒的狮子一样,嗷地一声跳起来:“你说得轻巧!” 陆妈妈吓得赶紧拉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小点声。 张氏的眼睛红得都要滴出血来,怒瞪着陆妈妈,好像她就是那个贼人。 “宁山海都议上亲了,等宁山海娶了媳妇,他们俩口子一个主内一个主外,还有我什么事?谁还认我这张脸?谁还能再帮玘儿谋划?” 说着说着,眼泪又涌了上来,她不禁伏在案上痛哭:“八年啊!那老东西,我生了玘儿才给我掌了中馈,我处心积虑这么久,一夜之间,八年心血化为乌有!到底是谁,如此要我的命啊!” 第9章 先烧他100所房子 宁玥看得着急:你别哭了,倒是再聊聊“那位爷”啊,或者说说开国侯府要怎么了。 但陆妈妈可能是被怼了心里不痛快,脸色灰暗地出去了。 宁玥见没什么可看的了,也打算出去,不料一脚踢翻了一个什么东西。 她低头一看,是昨天的糕点。 她捡起看了看,和昨天新出锅的样子一样,没有半点变质。 莫非这里的食物保质期可以很久? 她将糕点捡起来,又从自己房间桌上拿了些水果等食物进来,全放在一旁,准备观察一下腐败速度。 然后才出了空间。 如果不变质,那可就太好了。 流放在即,而且路上需要救人,她必须大量地囤东西。 除了吃的,还需要建很多房子,如果所有东西都这么堆在一起,找都不好找,也不好保存。 只有一个鬼兵,完全靠他的话,要建到什么时候,可别把她的摄像头给累坏了。 既然他是鬼魂,不知道烧纸屋行不行? 这样想着,她从桌上拿过一张纸,叠了一个月季花,再点火烧了。 进入空间一看,一朵漂亮的月季花正静静躺在地上。 宁玥拿起,是真花的触感,又掐了片花瓣看看,确实是变成了真的花。 把花带出空间,它又变回了一堆灰烬。 所以,纸做的物品,在空间里可以按她设定的用途变化,但出了空间,就失灵了。 不过也足够解决房子问题了。 解决了这个大问题,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门边,正要叫人进来。 就听见外头两个声音在窃窃私语。 “姐,我听夫人院里的春琴说咱们府里库房遭贼了,陆妈妈已经叫人去绣罗阁退小姐的婚服了,只叫府里的绣娘赶一身婚服出来,几天时间怎么可能做得出一件婚服?咱小姐成亲穿什么?” 是紫桐的声音。 “咱们府里什么时候遭贼?怎么一点动静也没听见?”彩妍问。 “我也不知道。”紫桐纳闷道。 是啊,府里库房的东西明明都还在,你却睁着眼睛说瞎话, 贪不到我的嫁妆,就想拿府里库房来贴补你,到头来,身为继母,却连一件像样的婚服都不给我,那就别怪我帮你坐实了。 反正宁家长居襄安,京里库房失窃也不伤根本,但却能让张氏在京寸步难行。 宁玥心念一动,空间里的鬼兵又不见了。 她打开了门,坐在廊下晒太阳的姐妹俩看过来。 紫桐吐了吐舌头,正准备开溜。 宁玥叫住她,“紫桐,别忙着跑,你可认识在外面跑腿的小厮?” 紫桐一听,这是又有事要交给她呀。 忙挺了挺胸:“小姐,外面跑的小厮,我全认识!” “那,可有嘴严可靠的?我有事要托他办。” “二公子原来的侍卫丰年哥,现在是外面管事呢。数他嘴严,我跟他说半天他都不带搭理我的。”紫桐撅着嘴,竟有些委屈。 宁玥对这个人有些印象,他在战场上瘸了腿,没法再跟着她哥,她哥就把他们家打发到京城里,做些管事的轻省活,他平时对二公子最为忠心,想来应该会爱屋及乌。 啊呸,她才不是乌鸦。 她让紫桐去把人请来,紫桐扑棱着两条小短腿跑了。 等人走了,彩妍一脸担忧:“小姐,听说夫人把您的婚服给退了,现在让府里的绣娘给您做,就这么几天,能做出个什么来。” 宁玥刚把张氏的底给掏了,哪里在意这点小事。 无所谓地说:“让她们做吧,你们刚不是说府里遭贼了么,这也是没办法。” “可是,平常人家的姑娘出嫁,那婚服也必定是家里能拿出的最好的,您穿着这样仓促的嫁衣出嫁,还不得让京里看笑话。” 彩妍只恨自己平时时间都用来练武了,没学过绣花,不然非得自己上手给小姐做一套。 彩妍是真心为她着想,可很快她都要去流放了,还管人家看不看笑话。 她嫁个逛青楼争头牌还被人打成太监的男人,不也是笑话吗? 宁玥拉住她的手:“别说我了,你可有中意的人?你也不小了。” 彩妍比原身大一岁,16岁的姑娘,早可以相看亲事了。 彩妍的脸一下涌上霞粉,“怎么又说到我了,我哪里有心思想这些。” 宁玥笑道,“有看中的我就替你做回主,到时候我把你和你妹妹的身契还给你,再给你们一笔傍身钱,必定不让你受人欺负。” 彩妍摇摇头。 “你要是没有中意的,等我嫁过去,你就带着紫桐离开,自己做点小买卖,再寻个好人嫁了。” 彩妍如遭雷劈,立刻跪下来,“小姐,是我哪里做错了什么吗?还是紫桐做错了什么?求您别不要我们。” 宁玥扶起她来,叹了一口气:“你们很好,我总觉得最近霉运缠身,事事不顺,又嫁入那样的人家,可能以后日子会不好过,你本来也不是府里的家生子,不过是救了你们,要还也早该还清了,你们也该去过自己的日子了。” 彩妍和紫桐是孤儿,父母家人都被蛮子杀光了,两姐妹辗转流浪,当时,彩妍才6岁,紫桐2岁。 紫桐病得人事不知时,遇上了宁母沈氏正带着孩子外出游玩。 5岁的宁玥闹着要救小妹妹,沈氏见两孩子和自己孩子年纪相仿,也能做个伴,便将姐妹俩带回了宁府。 不到一年,沈氏身故。 彩妍却一直记着夫人带她回府时说的,让她好好照顾小姐。 如今夫人走了,她好像身上更多了一份替夫人照顾小姐的责任。这些年来,她早已将照顾宁玥的意识融入了骨血。 她流着泪道:“我们哪也不去,小姐去哪,我们就去哪。” 唉,难道还让你们跟着我流放吗? 宁玥没有再说下去,等临了再说吧。 正好这时紫桐回来了,请她去花厅见丰年。 丰年瘸着一条腿,恭敬地站在花厅门口等她,见她来,眼眶一红,忙要行礼。 宁玥虚扶了一把,“免礼,丰大哥,我这有件事想你帮我办了。” “当不起小姐一声大哥,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 “你也知道,我二哥去了,我每每想起就心痛如绞,想请你帮我买些纸烛用品,烧去给他和将士们。” 丰年听到这话,沉默寡言的男人,眼泪瞬间奔流而出。 抬袖抹了一把眼泪,才哽咽道:“二公子多好的人,怎么就这么去了……我听到当日,就烧了许多,如今小姐的心意,我也必定帮您送到。” 宁玥也是一脸哀伤,心里仍然隐隐作痛。 宁星河是有机会突围的,可是为了救妹妹,他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她面前。 她没有感受过这种历经生死考验的亲情,但也颇为感动。 她缓了缓情绪,才跟他议定了纸钱供品规格,又定了100所纸房子,嘱他加钱赶制,房子要大。 第10章 天作之合 又列了张药单,让他采买好后送来。 采购的药材量很大,但丰年一个多余的字都没问。 彩妍上前,将装银子的匣子递过去,打开给丰年对了银子数量。 丰年接过匣子,行了礼正要退下。 宁玥叫住他,从袖袋中掏出一张1000两银票递过去。 丰年疑惑道:“小姐,这是……?” 宁玥道:“想来你也听说了,府里库房被盗,家里没银子了,这个你先收着,若是夫人丢下你们不管,自己回了襄安,这钱你就交给帐房,还按原样发月俸,别让府里散了。再给我大哥去封信,他会妥善安置你们。” 给多了惹人怀疑,1000两应该能撑到大哥收到信处理此事了。 “是!”丰年虽诧异,却也没多问,伸手接过。 宁玥又叮嘱一句:“这事别让夫人知道。” “是!”丰年应声,然后才一瘸一拐地下去了。 午间小睡,宁玥进空间转了一圈,府里库房的东西并没有进来。 她有点奇怪,仔细回想上次究竟是触发了什么条件才将张氏私库搬进来的。 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当晚子夜,安静的将军府突然喧闹不已,彩妍把宁玥摇醒,轻声说:“夫人晕倒了。” 张氏一向身体好,没有晕过,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宁玥打发彩妍去找衣服,自己进空间转了一圈。 果然,将军府在京库房里的东西,也已经躺在她空间里了。 宁家毕竟很少呆京城,相比起张氏私库,京城库房的东西不算多。 但连接失窃,且毫无头绪,也够打击人了。张氏一定是听到这个消息才晕倒的。 看来,鬼兵搬东西,可能得晚上才能出去。 顾不得细看,还有一场戏要演。 宁玥搓了搓脸,换了衣服,一脸焦急地去了望春堂。 望春堂很是热闹,打水的,哀哭的,请太医的,早已乱作一团。 张氏身上还穿着缎袍睡衣,躺在床上双眼紧闭。 宁玥上去下死力掐了一下张氏的人中。 张氏悠悠转醒,睁着眼睛望着她,好半天似乎才认出她来。 泣不成声地说:“玥儿,府里库房被盗了……” 宁玥看了一眼彩妍,奇怪地问道:“母亲,不是早就说库房被盗?报官了么?” 张氏一哽,怔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冲陆妈妈喊道:“报官,快报官!定要抓了那群天杀的!” 总算有理由正大光明地追究此事了。 喊完又突然掩面痛哭:“玥儿,现在府里身无分文,你成亲在即,而我别说嫁妆,连宴客的钱都拿不出,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老爷啊!” 宁玥接过丫环递来的帕子,温柔地为张氏擦干净眼泪,才道:“母亲,我不怪你,能够重新醒来,对我来说就已是天大的恩赐了,我那里还有些摆件首饰,拿去变卖一下,应该能支撑一二。” 彩妍忙把上次宁玥赏的手镯褪下来,刚要说话。 宁玥一脚踩上她的绣鞋。 她望向宁玥,宁玥一边替张氏盖被,一边向她使了个眼色。 她只好默默把镯子戴了回去。 张氏呆愣半晌,沉痛道:“也只有如此了,我这里也有一些首饰,一会叫陆妈妈一块拿去吧。” 张氏环顾室内,只觉得一阵悲凉。 昨日之前,她还在庆幸天赐良机,可以让她少奋斗十年。 而今天,恐怕除了府里这点东西和首饰,她已是身无分文,竟还要靠变卖度日。 陆妈妈出去一会,引了个太医进来。 太医诊断,张氏是急火攻心导致昏厥,如今既然已经醒来,开了两剂安神的汤药,安慰几句就走了。 宁玥看见陆妈妈送太医出去时,没有给银子或者荷包,而是直接撸了个镯子递过去。 看来是真没钱了。 天亮后,官府的人来了,很是鸡飞狗跳地查了几日,愣是没有找到一点线索。 库房的门窗没有任何损毁,看守的人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简直就像是凭空消失。 官府去跟张氏说的时候,张氏又晕了一次。 宁玥出了张氏房门,也差点晕倒,坐了好一会,才被彩妍扶了回去。 她自诊了一下,身体倒也无事,就是脱力。 可能是使唤鬼兵太过了。她躺了两天,总算缓了过来。 不过躺床上也不耽误买买买。 宁玥拿出双11血拼到天亮的劲头,让丰年不停地采买,恨不得一下囤够一年用的东西。 丰年暂时租下一间空房,采买的东西都送去那里,而下一批物资来的时候,那间房总是空的。 丰年一直以为小姐另外派了人运走了货物,倒也没有奇怪。 药材,布料、皮料、各种工具、种子等,源源不断送入空间。 反正刚发了横财,不心疼。 丰年办事果然靠谱,找了好几家扎纸铺,三天就将100间房子烧了过来。 房子还特别的富丽堂皇。 又额外烧了很多纸钱纸马,箱龛笼篦等物,还有十来个丫环小厮。 最离谱的是还有两个妾室。 她叫丰年来一问,丰年红着脸说:“咳咳,二公子尚未婚配,连开脸的丫头都没有,如今,总不能……” 宁玥一边心里翻着白眼一边给丰年点了个赞。 丰年,我哥真没白疼你。连这都给他想到了。 她专门留了一间房子安置纸人和纸钱箱笼等物。 剩下的99间全当她的仓库。 小厮们负责搬运东西,丫环负责整理库房。那两小妾,直接被她当丫环用了。 看他们忙忙碌碌地折腾半天,终于把张氏那一堆宝贝入了库,两个地方的东西加起来,林林总总占了十多个屋子。 宁玥注意到,上次带进来的糕点和其他食物,过了这么些天,只是略有些不新鲜了,倒是一点没坏。 所以,空间里的食物也会坏,但是速度会比正常要慢得多。 有了这个认知,她又屯了很多糕点、饼子、肉干等能直接吃又不易坏的食物。 等到买的东西屯满10间房子时,她的婚服送来了,她才意识到,明天就是她成亲的日子。 婚服很是素净,几乎没有绣纹。 彩妍看着这套几乎算是半成品的婚服,当场就红了眼睛。 宁玥赏了两名绣娘,吩咐她们回去休息。 她们也不容易,这点时间,能做成这样都很不错了。 张氏痛失财产,估计心力也去了大半,大婚当天很是潦草敷衍。 但再潦草,宁玥还是得天没亮就得被叫醒,一番痛得龇牙咧嘴的开脸后,脸上再刷上三斤粉。 枯坐半天,新郎官终于来接人了。 新人出来,围观宾客纷纷感叹天作之合,将军府家的女儿昏睡三月,一冲喜,看起来竟然和正常人无异。 家里有病人的都开始盘算找人来冲个喜了。 也有直言的勇士。 “这新娘子穿的是什么?我家丫环出门子穿得都比这个好,好歹是正二品将军的嫡女出嫁呀。” “你不知道吧,他们家前些天被盗了,库房一文不剩。” 一声惊呼后,那夫人回道:“怪不得今天府里这么寒酸混乱。那总得想点别的办法,唯一的嫡女出嫁,竟潦草至此。” 宁玥路过,略略停顿才走,两位夫人甚至还隐隐听到了新娘的啜泣声,更同情了。 原本接亲的队伍应绕好大一圈才去男方家,但两家都敷衍,走了最近的路,很快就到了开国侯府。 宁玥跟着新郎的牵引,步入喜厅。 透过红盖头下的边缘,宁玥看到新郎官的婚服下摆抽丝了…… 好家伙,我穿半成品,你穿次品。 两人结婚凑不出一件像样的婚服,果然是天作之合。 第11章 流放 穿着绣罗阁次品礼服的应羡青落落大方,脸上苍白之色比那天更甚,甚至还捂嘴轻咳了几声。 两人依从着傧相的口令,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时,突然门厅一阵骚动,有人高喊:“圣旨到!” 一众人忙拥着侯爷应逊和老夫人涌到前厅。 宁玥默默跟上,心里想的是:终于来了。 古语晦涩难懂,又站得远,宁玥只大概听懂了,罪名是大不敬,判抄家流放,即刻上路。 公公宣讲完圣旨,开国侯老夫人直接晕了过去。 应逊拍膝而起,悲愤大喊:“冤枉啊,老夫一个闲散,何事大不敬?上哪去大不敬?!” 宣旨太监嘿嘿一笑:“侯爷不如好好回忆回忆,最近说过些什么吧。” 应逊脸一白,他不过前几天在茶馆雅间里和友人闲论几句,说了几句对国舅把持朝政的不满,竟连这个也被探听到了? 他随口几句,竟要判全家流放吗? 宾客们也噤若寒蝉,没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这年头,明白人哪敢管人闲事。 何况,今日这帮来宾,很多都是看他们娶了大将军之女,以为国舅有意拉拢,来打探虚实的。见势不好,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哪里会帮。 一屋子人乱作一团,反应快的已经开始跑路。 宁玥盖头一掀,也往后院冲。 这会正是傍晚,把开国侯也搬空才是她现在要干的正事,反正要被抄家,不搬白不搬。 一抹大红也即将消失在外院拐角,却被一个小太监拦下。 那人不紧不慢地行了个礼,皮笑肉不笑地说:“公子,郡主让我带个话,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被拦下的应羡青朝游任丢了个眼色,见游任悄悄退走,才轻笑道:“某从不后悔。” 那人回以阴柔一笑,“公子,您可要想清楚了,上一个这么把自己当回事的人,坟头的草已经齐腰了,郡主看上您,是您的福气,给您脸,您最好接着。” 外面突然传来官兵的呼喝声和女眷的哭喊声。 一个声音大声喊道:“给我查仔细点,府里财物牲畜奴婢一件不留全部带走!” 是抄家的来了。 应羡青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一个手刀砍在他脖子上,将他砍晕:“这福气,你自己留着吧。” 他将小太监丢进旁边的太平缸里,扬长而去。 宁玥向鬼兵下达了搬空开国府库房的指令后,一把拉过一直跟在身边的彩妍:“紫桐身上的包袱里放着你们俩的身契和银子,你只说你们是送亲的,现在带着她快走。” 彩妍都懵了,哭道:“小姐,我不能丢下你,一起走吧。” 宁玥用力推了她一把:“快走,你想被卖吗?” 有空间和鬼兵在手,她相信她能撑过流放。 但她们要被抓了,处境就惨了。 彩妍很快明白过来,小姐是今天唯一的新嫁娘,哪里还有跑的余地。 咬咬牙,拉着紫桐的手就混入了宾客中。 宁玥腾出手来,收了些以后到流放地用得上的工具,又将今天厨房里所有吃食全部收入空间。 婚宴尚未上菜,几百人的吃食,算算腐坏速度,起码也够她吃两三个月了。 虽然有很多菜她不爱吃,但路上分给穷苦人家也好过丢在这里浪费。 这会子功夫,开国府其他人已被拉到前院集合。 下人直接被拖去发卖。主子们身上的首饰也被撸了下来。 士兵一人丢给他们一套粗布囚服,勒令他们即刻换上。 一个士兵看到宁玥头上金灿灿的头面,两眼放光,抬手就要来抢。 宁玥毫不心疼地把身上的首饰全摘下来丢给他,反正张氏准备的都是鎏金的样子货。 那士兵看她这么配合,态度也缓和多了。 一阵骚动传来,门口一个女人抱着树大叫道:“我不走,我要跟他们一起流放。” 几个士兵骂骂咧咧地又拖又拽,见拽不动,一个士兵抽出剑就要刺她。 一个身影奔过去,一脚踢倒那士兵,将那女人护在身前。 宁玥一看,这不是我那便宜相公吗?怎么在护着一个嬷嬷打扮的人。 那女人松开了树,转而抓紧了应羡青的手,“羡哥儿,让我跟你们一起走。” 应羡青从怀里抽出几张纸递过去:“奶娘,这是你的身契和地契,还有些银票,你的房子我替你买回来了,快回家去吧。” “不,我一个孤老婆子能去哪里,跟在你身边,好歹也能照顾你一二。” 一个将军模样的人伸过手去:“哎~交出来,没出这个府的东西,都在被抄之列。这老奴现在属于皇上了。” 应羡青冷冷地盯着他:“奶娘已是和侯府不相干的自由身,放她走。” 将军并不打算讲道理,蛮横地一瞪眼:“这里我说了算,我说不行,那就是不行!” 应羡青走近一步,在他耳边低语:“不要欺人太甚,你就料定我以后必不能翻身?” 又拍拍将军的衣袍,退回原地笑道:“还请将军高抬贵手。” 宁玥小时候静音偷看电视学的唇语派上了用场,想不到,这人看着像个花瓶,却不但是个硬茬,还是个人精。 威胁了人,还给人台阶下。 这样的人,真的会流连青楼,还能被人打伤命根吗? 那将军一愣,想起自己岳丈透过口风,说眼前这位只要一松口,就是国舅家新的乘龙快婿,虽如今获罪了,但看他这张连他都嫉妒的脸,以后怎么样还真是说不好。 惦量一番后,还是顺着台阶下来了,朝奶娘一挥手:“既已是自由身,还不快走。” 心里颇为不忿:郡主,他这样子看着就短命,能服侍您多久?能让您尽兴吗?为什么不看看我呢? “羡哥儿,让我跟着你吧,让我孤老婆子回去,我不如死了干净。”奶娘说着,竟落下泪来。 应羡青摇头一叹,轻咳一声看向将军:“既如此,还请将军允许她一同流放。” 那将军看他这么识趣,自然应了。 一个士兵跑来:“将军,新娘子的嫁妆箱子很重,要不要撬开清点?” 将军一听,双目放光,忙命人砸开。 可惜看到里面的东西,差点没撅过去。 第12章 抄了个寂寞 里面居然是一箱石头! 他忙让人砸开了其他箱子一一看过去。 上百个箱子!除了几个空箱子以外,其他大部分装的石头和砂土,还有一部分,装着一堆破棉烂絮。 空的那几个箱子,都是张氏用来充门面的,东西自然被宁玥收走了。其他的嘛,就留着让大伙看看张氏的伪装吧。 将军脸都要扭曲了,人群中找了半天,终于在士兵的指点下找到今日的新娘子,怒声质问:“怎么回事?” 宁玥一脸委屈:“前几日将军府被贼人光顾,母亲说砸锅卖铁也会给我凑齐嫁妆,想不到,竟是这般敷衍我!” 说着,拈起帕子就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应家人也看到了,个个目瞪口呆。 新娘子的陪嫁居然就是这些?!应家虽然落魄了,但像这般跳起来打脸,也太欺负人了! 还没来得及愤怒。 内院一个士兵跑到将军面前报告:“将军,库房全是空的!” “后院也是空的,连床被褥都没有!” “厨房也空了!” 宁玥满意地点点头,干得不错。 “什么?!”将军气急败坏。 他特意花钱求来的肥差,还以为能捞点油水,没想到抄的是应家,拿不准上意,生怕轻了或重了。 更没想到抄了个空壳子! 这样空手回去,别说油水,刚才应羡青还跟他说悄悄话,要是上头怀疑他泄露风声,只怕他吃不了兜着走! 刚才耀武扬威的御林军也面面相觑,今天这事着实怪异。 青天白日的,突然发现自己家原来家徒四壁是什么体验? 应家人从愤怒变为了茫然。 将军吓得面无人色,奔去看了,又急急奔回来,站在应羡青面前,僵硬地笑道:“应公子,郡主是不是告诉过您此事?” 应羡青若有搬空侯府的时间,为什么不逃呢?而且毫不害怕流放的样子。 这是不是……郡主在跟他玩一种很新的游戏? 一个少女突然从人群中扑向应羡青,哭求:“二哥,你快去找郡主,让她放过我们吧!我不想去流放,呜呜呜……” 应羡青低喝:“灵竹,你胡说什么!” 少女已经哭得眼泪鼻涕,“思竹都听见了,小太监说郡主带了话,只要你后悔还来得及,你快去求求郡主,我们家没有大不敬,求她还我们清白!” 侯府众人惊诧过后,纷纷围拢过来,仿佛看到了希望。 一旁一个与灵竹年纪相仿的女孩儿一脸尴尬,正是思竹。 灵竹是应羡青的亲妹妹,思竹是继室之女,明明是灵竹大思竹几个月,但灵竹性子软,加上家里继母掌家,平时倒都是灵竹听思竹的多。 思竹自己不想出头,哄着应灵竹去找她亲哥,都嘱咐了灵竹不要把她说出去,还是说漏嘴了,真是个蠢货。 应思竹恼怒地瞪了应灵竹一眼。 将军听了应灵竹的话,一喜:自己真聪明,郡主果然不是玩真的。 宁玥倒是没想到,那天茶楼里听众人议论,郡主碰上的那个难啃的主,竟是她相公。 “哥哥,你去求求郡主吧……”应灵竹止了哭,一双泪眼可怜巴巴地望着应羡青。 侯夫人李氏上前,抬袖拭泪:“羡青,老夫人上了年纪,可经不起路上折腾……” 应逊也劝道:“既然如此,羡青,你去求求郡主,有她出面,我们侯府必能平安无事。” 应羡青抬眼望向父亲,表情冷冽。 应灵竹也许不明白去求郡主意味着什么,但他这个父亲,可太了解了。 应羡青又控制不住地咳了起来,直咳得脸色通红,双眼满是水雾,仿佛要把肺咳出来。 他环顾了一圈众人,最后把目光定在开国侯身上,嘴角扯起一个讽刺的笑:“父亲,你惹出的祸,又要卖我?” 应逊拂袖道:“你从小吃的穿的,哪样不是侯府出的钱,你既享了这侯府的好处,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侯府不保?” 宁玥都给看笑了,她还以为她处境糟糕,现在看来,应羡青也够惨的。 整个侯府一家子,竟都指着应羡青这个病秧子卖身求荣。 此时应羡青已换下那件次品婚服,穿上了粗糙的囚服,反倒让他那张精致的脸更加凸显。 他冷然一笑,直直地盯着他父亲,这一笑竟给那天神般的颜抹上一丝邪恶,散发出森森寒意。 应逊招架不住,眼神闪烁。 那个叫思竹的少女看到宁玥笑,抬手指着她怒目而视:“你笑什么?对了,郡主既然对二哥有意,怎么可能让我们流放,肯定是因为二哥要娶亲了,郡主才降罪的!你是我们开国侯府的罪人!” 这一声喊,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应灵竹也厉声指责:“就是,你这个害人精!我不要你嫁给我哥!” 一个小胖子跳起来骂:“你快滚回去,不要呆在我们家。” 刚嫁来就被说是侯府的罪人,被莫名戴了这么大一顶高帽,宁玥可不打算当这背锅侠。 她笑着摇摇头,走过去将应思竹的手指往上一掰指着天空:“你要怪,不如去怪赐婚的皇上。” 应思竹这时才发现自己口不择言,说错话了。 宁玥走到应羡青身边,回身对众人笑道,“我笑有什么不对吗?你们堂堂侯府,一个两个不去怪始作俑者,不想如何自救,只想把一个无辜的亲人推下火坑,以换取你们的好日子能继续,多好笑啊。” 众人一脸尴尬。 应思竹扑上去就要打,被侯爷一把拽住。 现在他们应家已是戴罪之身,但宁玥可是将军府的嫡女,会不会跟去流放都不知道,还是先不能得罪狠了。 应羡青诧异地看了宁玥一眼。 眼前人儿穿着一件明显大了一圈的囚服,却粉面桃腮,圆圆的大眼睛又水又润,清澈无暇,又满含正气,此刻正笔直站在他面前,为他直言不公。 他还记得,他12岁那年,这丫头才9岁,就敢为了他在他家门口和宰相家的孙女大打出手,害他被父亲揍了一顿,他一直觉得她不过是众多无脑痴女当中的一个。 想不到,长大后的她,三观还挺正。 倒是一如既往地虎,嫁入婆家第一天就敢说这种得罪全府的话。 应思竹犹不服:“如果给我机会为府分忧,我也绝无二话。” 应羡青奶娘激愤上前:“年初朝奉大夫的嫡子看上了你,上门提亲,你嫌人家丑,撒泼打滚地不肯,人家应许诸多好处,那时候你怎么不嫁呢?” 应思竹涨红了脸,嫂子打不得,这奶娘总可以打了吧。扬手就要赏她一巴掌:“哪里就轮到你这老奴多嘴了!” 应羡青一把抓住她的手,冷冷地说:“改改你的大小姐脾气,现在她可不是你的下人。” 应思竹只恨自己一心替父亲解围,找上新妇宁玥想转移矛盾,结果不但被奚落,还要遭一个卑贱的下人顶撞。 此刻却也顾不得委屈了,干脆自己上阵,抓住应羡青的手也是一阵哭求:“二哥,你去求求郡主,我不要去流放,我不要穿囚服,那衣服又丑又扎……” 第13章 一起下地狱吧 应羡青将她手指一一掰开,眼睛却看向开国侯,冷笑道: “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你们既见不了我好,那就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开国侯悚然一惊,这小子,从小冷情冷血,逼急了他,只怕会被反咬。 众人见求情无望,只好认命地换上囚服。 将军总算看出点苗头来,这小子还没就范,但郡主还在等他后悔,那他也不好把事情做绝。 老夫人晕倒还未醒来,将军过去踢了踢她:“老夫人,快起来,要上路了。” 应逊和李氏就站在一旁,刚才还在让应羡青心疼老夫人,此刻见自己嫡母被如此轻待,竟毫无反应。 应羡青走过去,掐她人中发现无效,便吃力地将老夫人放在背上,背起她昂首就向王府外走去。 奶娘忙过去劝阻:“羡哥儿,你体弱,我来背吧。” 其他人跟没听到一样。 应羡青抿了抿唇,继续往前走。 宁玥脚一抬,准备跟上。 将军刚被副手耳语告知了宁玥身份,生怕再多得罪一个镇国大将军府,抬手拦住她:“宁小娘子,夫妻尚未对拜,您还算不上应家的人,按理来说可不在流放之列。” 宁玥紧走两步走到应羡青正前方,应羡青正躬着身子背着老夫人,如同向她鞠躬,她也躬身一拜,回头冲将军一笑:“礼成”。 应羡青顿了顿,别人都想跑,她倒想留下来,为着他这张皮囊,连命也不要了。 熟悉的厌烦又涌了上来。他抬脚继续往前走。 将军本以为能等来感谢,宁玥竟毫不领情,张着嘴傻在那里。 罢了,反正话已是说了,以后说出去,将军府总得承他的情,头头也挑不出他错来。扬手放行。 其他人也只能鱼贯跟上。 小胖子哭闹着走得最慢,将军直接一脚踢他屁股上,小胖子怒目而视,李氏也只敢赔个小心,再紧紧拉住孩子的手跟上队伍。 应家人口单薄,加上宁玥和奶娘一共也才13个人。 老侯爷子嗣缘薄,后院忙碌一生,也就得了两个儿子。 老夫人的孩子幼年夭折,过度伤心以致再无所出。 现任开国侯是仅剩的那根独苗,情窦初开时与相伴长大的丫环偷吃了禁果,偷偷生下庶长子应沐青,老夫人怒而去母留子,又为他娶了罗氏,生下应羡青和应灵竹一双儿女,可惜不长命,在生应灵竹时难产而死。 老侯爷缠绵病榻时,应逊掌了府,开始中年叛逆,一意孤行将李姨娘扶正,爬床的丫头一朝飞上枝头,成了正经的侯府夫人,李氏育有一子一女,应思竹和应栖青。 另有一青楼从良收入府中的侍妾吴氏,早前曾有一子,几岁便病死了。 侯爷的多番冷待,老夫人伤心之下,连管家权也交了出去,躲进佛堂不问家事。 却不料应逊祸从口出,绵延几代的开国侯一朝倾覆,从此,京城再无应家。 天已经黑了,古代缺乏娱乐活动,有点啥动静都能呼拉围上一圈人,等着看热闹。 臭鸡蛋烂菜叶子没有,但是八卦人永不缺席。 “造孽哟,白天还在娶新妇,晚上就全家流放,他们家都这么识趣了,个个谨小慎微的,能犯什么事?” “连辅佐三朝的老宰相都是说撸就撸,应家算什么,估计是惹了哪路权贵,捎带脚地一起撸了。” “话不能这么说,老宰相确实不忠不孝,这可不是捏造的。” “我刚听说了,郡主看上他们家儿子了,人家不答应……”有消息灵通的跳出来,挤眉弄眼地卖弄八卦。 “哦……”众人恍然大悟。 几个围观的说着说着声音就大了起来。将军骑着马走过来,一鞭朝那里甩过去:“妄议国事,你们有几个脑袋!” 几人立刻噤声,混进人群里溜了。 城内环境复杂,为了防止犯人作乱,所有人都被拴在同一根绳上,倒真成了一根绳的蚂蚱了。 一行人被推着挤着往前走,宁玥就跟在应羡青和奶娘后面。 虽说侯府早已盛景不在,毕竟也是养尊处优被人伺候惯了的,被这种屈辱的方式游街,又是前路未卜,队伍里开始有低低的呜咽声,然后很快,又多了两道哭声。 宁玥回头一看,两只竹和那小胖子都是一边走一边抹泪。 这时候,倒是不逞威风了。 应羡青看着背得很是吃力,每每颤颤悠悠几欲摔倒,最后又总是神奇地站住了。 宁玥担心他下一秒就支撑不住,有心想帮忙看看,都因为官差一直在后面催着而没办法。 就这么走过了几个坊,迎面走来几个人,也押着一串蚂蚱。 正是来交接的官差。 将军和领头的耳语几句,便带人撤了。 那领头官差一记鞭子甩在地上,啪的一声吓得众人一震:“嚎什么丧!都给我闭嘴!” 哭声立刻消失了。两竹一胖都畏惧地看着他。 路上就得在他手上讨生活了,不知道好不好说话。 宁玥朝领头的看了两眼,那汉子身材高大,鞭子甩得遒劲有力。一来就给下马威,明显不是个好糊弄的。 直到一个小兵举着火把经过,宁玥才看清他的脸。 咦,这不是前几天刚见过的李德胜吗? 想不到他还是个小头头。 现官不如现管。虽有她救他母亲的这份恩情在,只是,现在她成了流放的犯人,不知道他还认不认? 他吼完这句就驱着犯人继续走,并没有一一打量犯人,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她。 到达城门口时,前面一阵骚动。 宁玥望过去,城门外站着上百个身着囚服的犯人,他们也是被绳缚住,一脸凄苦。 跟在宁玥后面的应思竹问道:“母亲,他们是谁?” 李氏轻声道:“居中那个老者是老宰相,其他应该是他的族人吧。” 宁玥望过去,当中老者须发花白,虽处困境,但精神矍铄,眼有精光。不愧是辅佐三朝的重臣。 旁边一个扶着老人的年轻女子,年纪约十几岁,此刻望向宁玥,眼里满是怨毒。 宁玥左右看了看,确认她看的是自己。 莫名其妙吧这人。 宁玥懒得理她,只低头跟上。 不料走在前面的应羡青踩到石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背着老夫人,摔倒也不是小事,吓得宁玥赶紧去扶。幸好更近的奶娘扶住了。 背着一个无知无觉的人,要防备着她滑下来,最是吃力。 尤其老夫人很是富态,从侯府走到城门口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应羡青一个病秧子,能背着她走了这么久,估计早已到了应羡青的体能极限了。 奶娘揉着他的胳膊,心疼得眼睛都红了:“背了一晚上的路,你快歇歇,让我来背吧。” 应羡青摇摇头,咬着牙仍是沉默地将老夫人背起。 前面李德胜手一举,示意队伍休整,自己跑到城门口那的官差处说话。 有了空档,奶娘坚持要让应羡青把老夫人放下来休息一会。 他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勉强笑笑,安慰她:“奶娘,我能背得动。” 看到他累成这样也不敢松懈,看来,如果他不背,老太太恐怕又要没人管了。 刚他差点摔倒时,应家所有人,只有一个年轻男子似要往这来,但走两步被绳限制,犹豫几息又回了队伍。其他人都跟没看见似的。 宁玥到底看不下去,过去轻轻道:“我略懂一些医术,放下来让我看看吧。” 第14章 倒了血霉 应羡青古井无波的眼神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才在奶娘的帮助下将老夫人放下。 自己顺势坐下,偏过头又开始狠狠咳嗽。 宁玥看到他的手指都在轻微地发抖。 老夫人其实身体底子还不错,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急火攻心加上痰湿壅堵晕过去了。 宁玥从地上拣了根树枝,用尖头刺激了几个穴位,又从旁边摘了几片叶子,趁机将刚从空间取出的醒脑药遮掩其中,给老夫人嗅了嗅。 老夫人紧皱的眉头松散开,很快就悠悠转醒。 奶娘回头摇应羡青的手,惊喜地唤:“老夫人醒了。” 应羡青疲惫一笑,看向宁玥:“多谢。” 宁玥不在意地点点头,心里倒是在想:不知道这能不能换一个鬼兵? 她问道:“你……好像身体也不太好,需要我帮你看看吗?” 他轻轻摇头,仿佛已经失望太多次:“不用了,大夫看过不知凡几,都说我是娘胎里带的弱症。” 他以后还要带兵,短期内应该是死不了,宁玥便也没管他。 老夫人刚还在婚礼现场,醒来就在流放途中了,此刻看着家人全都身着囚衣被拴在一起,冲击不小。 她慢慢起身,环顾一圈,悲从中来,叹道:“作孽啊,叫我有何脸面下去见列祖列宗啊!” 应逊目光转向他处。虽后悔不迭,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了。 李德胜去的时间并不久,很快站在城门口的那一队伍就动了。李德胜也赶着他们队伍跟上,两队并成一队,上百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应羡青蹲下身,还要背老夫人。 老夫人看看她所拴的位置,再看看应羡青那疲累的样子,就知道全程都是他背着。这次说什么都要自己走。 宁玥眼睛无意扫到宰相那一家人,发现之前那女子时不时看向应羡青,目光温柔又热切,与刚才看她时的怨毒目光截然不同。 她恍然大悟,原来是桃花债啊。 如果可以,她倒真想把应羡青让给她。 她只想尽快救500个人,把生死危机解除,然后过她的逍遥日子。 走出几十里,遥遥望见路边长亭里有一些人等在那里,是这批犯人的亲眷等在那里送别。 大家兜里都被抄得干干净净,连首饰都没留一个,路上想要打点就只能靠亲人这时送来的盘缠了。 但雪中送炭的人毕竟少,不是每人都有亲人来送的。 宁玥看了一圈,没有自家的人,倒也不失望,直接坐在地上,走了一晚上了,先歇歇再说。 身体的疲累倒是其次,关键是,太饿了。 今天她就早上吃了几块点心,一整天都没吃饭,又走了一整晚,此刻感觉自己能吃下一整头牛。 见无人注意,宁玥趁乱从空间里掏出一双新布鞋,把早已走得破烂不堪的婚鞋换下来。 她早早叫彩妍做了布鞋备着,这鞋轻便柔软,连底都是牛皮的,走远路也不累脚。总算舒服了一些。 然后摸出肉干塞进嘴里,假意把头埋在膝间休息,实际嘴巴可不闲着。 应家人也没人来送别。 倒是老夫人的娘家哥哥来送了个包袱,被应羡青拿过去背着。 应思竹看着别人一个个大包裹接过去,又看看自己早已磨出血的绣鞋,委屈地倚在李氏怀里,涕泪齐下。 小胖子嚎得更大声。 李氏哄完这个哄那个,只好拉着宁玥转移儿女注意力:“玥儿,将军府怎么也没人来?” 应思竹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恨恨地说:“嫁妆都舍不得给的人,怕不是他们家早就等着把这灾星扫地出门了,现在好不容易把人丢出去了,拜谢菩萨都来不及,哪里会来送她。” 宁玥笑笑:“我一个人没人送就是灾星的话,你们应家全没人来送,岂不是一家子灾星?” 应思竹噎住。 李氏面上不喜,发现她完全不给自己这个当婆母的一点面子,也不敢再说,免得被怼得更惨。 毕竟这么多人都挨得这么近,要脸。 旁边逸出一声轻笑,宁玥看过去,应羡青也坐在地上休息,此刻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笑她们。 没多久,送别的人都三三两两走光了。队伍正要再次出发,京城方向一阵马蹄声,远远声音传来:“等一等。” 众人停下脚步,都满怀期待地望向来人。 马近了,一个瘸腿男人利落地一跃而下。宁玥这才注意到,是丰年来了。 他过去给领头的官差递了个荷包,小声说着什么,那官差眼往下瞄一眼,掂了掂,点点头。 丰年这才行个礼,走过来。 她迎上去。 丰年递过来一个大包袱,低声道:“小姐,您给我的那张银票,我已换成小额放在包袱里,还有两套换洗和常用药品,我已去信大将军,您一定要坚持下去!官差路上也会看顾一二。” 宁玥问道:“夫人呢?” 丰年尴尬地摸摸头皮,“夫人听到应家流放的消息,就起程回了襄安。” “没管你们?” 丰年点点头。 宁玥摸出银票和银子递过去,“府里这么多人都靠月钱过日子,你不能代表他们,这钱拿回去,其他我收下了。” 丰年一听就急了:“小姐,来时我都问过大家,他们都同意我送来。这时候您就别惦记我们了,我们怎么都过得下去,路上没钱可是寸步难行,您就收下吧。” 宁玥还要推拒,她空间里这么多东西,这么多银子,没道理让他们饭都不吃来接济她。 但丰年把东西往她包袱里一塞,自己跃上马,朝远处山林间看了一眼,然后拱手一礼:“小姐多保重!”然后扬鞭而去。 宁玥也只好无奈收下,没注意身后的应思竹眼睛都亮了。 见再没人来,官兵们像赶牛羊一样,甩鞭呼喝着大家继续走。 应思竹上手抓了抓她背在背上的包袱,凑过来低声道:“嫂子,你们家给你送来了什么东西?有吃的吗?” 小胖子一听,也努力往前挣:“有吃的?我也要!” 站她前面的奶娘忙假装一个踉跄摔到她身上,趁机小声道:“别给他们,自己留着吃。” 宁玥扶稳了奶娘,回头瞟他们一眼,似笑非笑:“咦,刚我还是你们应府的罪人,叫我滚,现在就成了嫂子了?” 就算奶娘没有提醒,宁玥也不打算浪费精力与她虚与委蛇了。在应府她就看出来了,应思竹和她不是一类人。 应思竹讪笑:“好嫂子,我说错话了,你要是有吃的就分我一点吧,我可饿坏了。” “我有什么是我的事。”宁玥将背在身后的包袱移到了前面。 应思竹强忍怒气,“你嫁入我们应家,嫁妆居然全是石头,你家这么不尊重我们,你若把包袱里的银子和东西拿出来分一分,我们便也不和你计较了。” 吃的要,银子也别想独吞,那么一大把银票,可不少钱呢。 有了钱,流放路上能好受得多。 “轮得到你计较吗?莫非我嫁的是你?”宁玥仍是淡淡的语气。 应思竹瞬间柳眉倒竖,“不识抬举的东西。”上手就要抢。 只是,手刚触上包袱皮,啪的一声,李德胜一鞭甩在她手上,声音紧随而至:“何人闹事?” 应思竹的手背立刻出现一条血淋淋的鞭痕,疼得她抱着手就跳了起来,叫得那叫一个惨。 宁玥冲李德胜施了一礼:“多谢大人主持公道。” 李德胜这才看清了宁玥的脸,他皱眉迟疑一瞬,见她女人的打扮,不确定地问:“你是……” 宁玥笑道:“正是。” 李德胜脸上浮上惊喜:“当日忘了问恩公的姓名,四处寻找未果,今天居然在这里遇见你!” 应思竹疼得口不择言:“好啊,你这贱女人,嫁给我哥前还在外面勾勾搭搭,不守妇道!哥——你看看你娶了个什么贱妇!” 李德胜一巴掌扇她嘴上:“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这位恩公前几日当街救了我母亲,名字都未留就走了,这等高义之人居然嫁入你家,真是倒了血霉!” 李氏忙出来护女:“都是小女口无遮拦,她再也不闹了,请您大人大量,别跟小孩计较,民妇拜谢大人。” 应思竹嘴巴肿得老高,吓得眼泪都不敢掉,和小胖子缩在她母亲身边,安静如鸡。 应羡青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幽深的眸子映照着寒暄的二人。 嫁入他家,确实是倒了血霉了。 第15章 谁住上房 “敢问恩…啊不是…敢问小姐怎么称呼?”李德胜举手一礼。 “民妇宁氏,夫家姓应。”在古代,大部分女人都只能保留一个姓,宁玥也只好入乡随俗。 “应夫人,再往前走几里,那里有落脚的店,就能歇息了,可还能坚持?要不要松开绳子?” 叫什么应夫人,好忧伤,生生把自己叫老了。 嘴上还是说:“可以的,大人不用为我特例,以免难以服众。” 李德胜点点头,不禁露出欣赏。 这么大的恩情,她却不挟恩求报,本来只是基于道义上的报答,这下直接将她纳入自己人。 他向边上的几个官差介绍了宁玥,嘱他们照应,便继续回到队尾殿后。 好不容易到了落脚的店,那是一家客栈。分为两层,楼下通铺,楼上单间。 官差们为犯人全松了绑,待大家都解决完人生三急,才有一个看起来是领头的人站在客栈门口道:“绳子虽然解了,但是都别想跑,没有路引,跑到哪里你也没有活路,还会连累你的亲人受鞭刑。第一次跑,抓回来半脸黥字,第二次跑,直接杖毙。” 下面一众人走了一整晚,早已精疲力尽,听到这里都没什么反应。 没有路引寸步难行,除非逃到深山了此余生,不然还不如听话去流放,说不定遇到大赦还能回来。 何况,跑了身边亲人得受鞭刑,有良心的,自然舍不得亲人受苦。 没良心的,亲人为了免于鞭刑,也会帮官府牢牢盯紧了人。 那人又指着客栈旁边一棵大树道: “没有钱的睡树下,通铺50文一人,楼上的上房2两一间,数量有限。要住店的找李大人交钱安排。” 说罢,指指李德胜。 人群中这才响起了交头接耳的声音。 “太黑了!这家店我上次出远门时住过,上房也才800个大钱,通铺10个大子就住得。” “此一时彼一时,小点声,莫要惹恼了官差。” “唉,今晚只能在树下将就一夜了,只盼今晚别下雨才好。” 宁玥盯着上房,犯起了纠结。 累了一整晚,她自然是想住上房的,她若住了上房,肯定有人要道德绑架她给长辈也开,升米恩斗米仇,她可不想长期当冤大头,养大了胃口。 短短半天接触下来,应家这一家子,感觉乌烟瘴气,没几个好人。 还有她那个便宜相公…… 还没跟他怎么着呢就有人给她下药,刚又惹了一个,她还是远着些好。 还没纠结个结果出来,忽听见老夫人吩咐应羡青去开间上房。 李氏一直眼巴巴地望着家里唯二两个有钱的,一听喜道:“还是娘想得周到,咱们娘仨跟您挤挤,一会叫人送点热水来我给您揉揉脚,走了这么远,我的腿都酸疼得厉害,肯定都破皮了。” 娘仨,就是她和她的儿子女儿,别人一概没考虑。 应羡青拉住老夫人:“祖母,照这个速度,咱们路上得走好几个月,钱还是留着应急,我看今晚不会下雨,咱们就睡树下吧。” 李氏白眼一翻:“你说不会下雨就不会下雨?就算不下雨,你们男人皮糙肉厚的,睡树下自然无碍,娘怎么能跟你们睡树下?虫爬鼠咬,我可吃不消!” 应思竹也道:“就是,你快点去吧。又不是用你的钱,少来啰嗦!” 应灵竹在一旁怯怯的望着,她也怕虫鼠,但人已经这么多了,也不敢为自己争取。 老夫人拍拍应羡青的手,眼尾慢慢泛上了红:“我这把老骨头怎么着都行,但你和玥儿今天新婚,没有洞房花烛,总得为你们开间上房吧。” 众人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应羡青的新婚。 奶娘望向宁玥,也笑着道:“是啊,少夫人是个好的,官差打算放她一马她都不走,刚刚还救醒了老夫人,羡哥儿,你可别委屈了她。” 之前老夫人昏过去了,不知道这些事,现在突然得知,想到之前收到圣旨时,听说皇帝要把孙儿给一个将军的重病之女赐婚冲喜,那时她替羡儿不值又委屈,偷偷哭了好几个晚上。 这会,她看宁玥身体健康,又对羡儿一往情深,不快早已烟消云散,此刻看宁玥都顺眼了许多。 她一把从应羡青肩头抢过包袱,就要翻里面的银子。 一旁的宁玥眨巴眨巴眼睛,她没想委屈自己,她只是不想捎上他们一帮人。 李氏的脸垮了下来,但新婚当天开间上房确也说得过去,犹不死心地问老夫人:“那……娘,咱们开两间吧?” 应羡青:“祖母,日子还长着,不用为我们开。今晚您睡我们中间,我会保护您。” 他看过包袱,银子不算多,他连一间也不打算开。 应灵竹对自己哥哥胆子还是大一些,她也想睡床上,此刻出来呛他:“哥哥,你怎么这么冷血,祖母累了,开间上房休息一下你都要拦着?” 这下,这间上房怎么也得有她一份了吧。 应羡青对自己这个头脑简单的妹妹颇为头痛:“祖母年纪大了,路上难免有个头疼脑热,到时候钱花光了,你能变出钱来吗?” 应灵竹也哑火了。 老夫人仍然坚持要为新婚小两口单开一间。 宁玥身为大将军之女,宁愿放弃她安逸富贵的生活跟着羡儿来受苦,她既然手里还有些银钱,以后也管不了那么长远,但第一天还是想给出她身为长辈的诚意。 这下宁玥彻底尴尬了。 人家对她好,她总不能说你们都闪开,我要开个房自己睡! 好在李德胜这时出现拯救了她。 他迎过来直接对宁玥道:“应夫人,我为您开了一间上房,您去休息吧。” 老夫人这时翻出了银子,数了五两放在李德胜手里:“官爷,玥儿无辜,被我们应家连累至此,这是玥儿那间上房的房费,还请您多多看顾一下她。” 李德胜将银子推了回来,“老夫人,恩人救了我母亲,这间上房是我的一点心意,无需银两。” “那,今天是玥儿和我孙儿的大喜之日,可否让两人一起去休息?”老夫人看看李德胜,又看看宁玥,面露征询。 “今天竟是恩人的大喜之日?那一会我让小二把房间布置一下。”说着,李德胜就要去找小二。 第16章 一辈子没尝过几口甜 宁玥傻眼了。 救了,但又没有完全救。 “哎……不用了……” 应羡青此时道:“我就不去了,我在这照顾祖母,你自去吧。” 他哪里看不出她眼中的抗拒,何况应家倾覆,他此刻也没有心情儿女情长。 这哥们儿,上道。 宁玥毫不客气地应道:“行。” 李氏见应羡青完全没有再开一间的意思,忙亲热地过去要挽宁玥的手。 “哎,你小女儿家家的一个人睡,这荒郊野外,怪怕人的,咱们陪你一块去睡。” 宁玥身子往旁边一移,李氏挽了个空。 老夫人道:“李氏,我腿酸得很,你来给我捶捶腿。” 李氏不动,平时在府里,应逊对老夫人一向阳奉阴违,她也有样学样,平时请安都很少去,更别说捶腿了。 她突然指着宁玥后面道:“哎呀,客栈房顶上刚才一闪而过的东西是什么?好像是个穿白衣服的影子飘过去了!” 她这话,没吓着宁玥,反倒把两只竹给吓得身子一抖,小胖子直接尖叫一声就跳到了李氏身上。 宁玥抬眼望向李氏,直接把她的希望掐灭:“夫人,不用吓唬我了,我不惯与人共处一室,别担心,我不会害怕的。” 李氏面上又羞又恼,狠狠剜了一眼宁玥。 宁玥可不在意这个,跟着李德胜走了。 “李氏,你要让大家都知道我们应家的媳妇是个不孝的吗?”老夫人威严地说。 关起门来,只要老夫人不说,别人也管不着他们家子孙不孝的事,但现在旁边这么多人,李氏望望四周投来打量的目光,不甘不愿地扶老夫人去树下坐着,为她捶腿。 小胖子哇地一声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我不要睡树下,我要去睡房间!” 应思竹也拉着李氏不让走:“娘,我害怕……” 应羡青一把将小胖拉起来站好,将思竹灵竹也推了过去,“不是孝顺吗?你们也去给祖母按按肩。” 李德胜将宁玥引到二楼一间上房,热情道:“一会小二就会送来热水和吃食,这里条件有限,慢待恩人了,您有什么需要就来找我,我在楼下通铺值夜。” 宁玥忙道:“千万不要这么说,您能给我行这些方便我已经很感激了,我只有一个要求,能不能不要叫我应夫人?听着像个老妇人。” 装嫩,是每个女人终生执着的使命,何况,她现在本来就嫩。 李德胜咧着他的大嘴笑了,“那我叫您什么?” “您跟我父亲差不多大,我家人都叫我玥儿,您不嫌弃的话,就叫我玥儿?” “使不得使不得!交接的时候我听说了,您可是镇国大将女的嫡女,这次本来可以不用跟着来流放的,怎么能像您家人一样称呼您呢!我蹦起来都不够格。” 见小二送来一桶热水与一碗面,她忙侧身让了让。才回头认真道:“这里没有大将军嫡女,我现在就是您手底下一个流放的犯人。” 李德胜见她坚持,笑道:“那便依您。您早点休息。”也不方便再呆,便大马金刀地下了楼。 看着那碗寡淡的素面,宁玥一点儿也不想吃。 其实饿了这么久,已经饿得没感觉了。 今天喜宴都还没来得及上,应家的人应该都没吃晚饭,别人也就罢了,想到刚才坚持要为自己开间房的老夫人,宁玥总想回报点什么。 为了避免暴露,空间里那么多吃的是没办法拿出去的。 宁玥打算把面给她送去。 她端着面走到树下,那是一棵百年老树,起码得三人合抱才能抱下,一些人靠着树和衣而眠,树下也横七竖八躺满了人。 宁玥好不容易才找到老夫人,她被应羡青和奶娘围在中间,此刻其他人都睡下了,唯有她正怔怔地望着旁边一棵树。 走近了才发现她在默默流泪。 老夫人为侯府操劳一生,老了老了,不但被掌了权的庶子记恨,除了羡青,其他子孙也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本来她想这样装聋作哑装到死也就算了,不料侯府突遭变故。 这一路,想起从前种种,和今日遭遇,只觉得人生无望,天都要塌了。 这次她晕倒,只有羡儿一个人背她,其他人完全对她不闻不问。原来虽说不敬,但大家表面功夫还是有的,现在流放了,连表面的体面都没有了。 对于羡儿,她是有愧的,他父亲对他如此,她无能为力。 但她也只给了他嫡子应有的体面,多的却也没有。没想到这一点点好,他也记在了心里。 她注意到旁边树干上斜出一只树杈,不高,她够得着,有一个成人臂膀粗,想来,能承受得住她的重量。 只需要等大家都睡熟了,再将腰带往上一挂…… 她一把老骨头了,第一天就让羡儿背了好几个时辰,以后路上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与其成为羡儿的累赘,倒不如就此去了,早些去向应家祖宗谢罪,也能让羡儿以后轻松些。 她听见脚步声,迟缓地望了过去。 是今日羡儿娶的新妇。 宁玥端着碗朝前伸了伸:“老夫人,小二给我送了碗面,我还不饿,您要不要吃一点?” 老夫人一时还未能从巨大的绝望中挣脱,只愣愣地看着她,没有反应。 小胖子立刻就坐了起来,朝着李氏瘪嘴:“娘,我饿。” 李氏搂住他轻声安慰:“栖儿乖,明早就有东西吃了。” 应思竹恨恨地望过来,然后翻了个白眼,翻了个身背对着宁玥。 宁玥当他们不存在似的,仍是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忙用袖子拭了把泪,轻声道,“新嫁娘一天都不好吃东西,哪能不饿呢,好孩子,你快自己吃了吧。我人老了,饿得慢。” 小胖子更大声地叫了一句:“娘,我现在就很饿!” 李氏不耐烦地松开他躺了下去,她可不想再去触霉头。反正面只要到了婆母手里,儿子总能分到一些的。 宁玥仍然连余光都没给他们一分,将碗又往前递了递,笑道:“就是知道一天不能吃,所以我早上在袖内藏了饼,刚吃了已经不饿了,这面您吃了吧。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您不要太难过。” 老夫人老怀甚慰,羡儿这媳妇真是娶对了,和善礼孝,又不软弱,想来以后能夫妻和顺。 再活久一点吧,留羡儿一人在世上,她还不放心,看着这样阳光的孩子,生出的孙子定然也可人疼。 她这一辈子没尝着几口甜,看着从前老姐妹那含饴弄孙,家庭和睦的幸福日子,她何尝不羡慕。 她笑着推推身边的应羡青:“羡儿,替我谢过你娘子。” 第17章 黑心汤圆 旁边一直闭着眼靠在树上假寐的应羡青这才起身接过碗,低低一句:“多谢。” 明明身处环境一派落拓,因着他那张过于出色的脸,就像暗魅的夜里单独给他打了一束光,让人忍不住目光追随。 他接过碗,手指相触即分。 他的手温暖干燥,但声音冷漠疏离。 宁玥不以为意,点点头,转身回了客栈。 到了客栈楼梯转角,宁玥扫过一眼树下,老夫人缓缓吃了两口,小胖伸手要进碗里捞面,老夫人将碗递给了小胖,小胖子一把夺过面碗便开始狼吞虎咽。 人家亲孙子,宁玥也说不出什么,转身上了楼。 关了门,看着水温正好,除了鞋袜,将脚泡进热水里,热气袅袅升腾,宁玥才终于感到满身的疲累像冰融入水。 看着小胖的吃相,早已饿过头的宁玥莫名又有了胃口,她从空间里挑了几样今天喜宴上想吃的菜,全是前世爸妈看不上的肥甘厚腻,一入口只觉得异常美味,一桌的饭菜很快一扫而空。 吃完才发现肚子撑得慌,感觉自己像蟒蛇生吞了一头大象,撑得动都懒得动一下。 前一辈子讲究晚饭七分饱,结果年少横死,再来一次,所有规矩都给本美女靠边站!我只想恣意洒脱一点。 泡脚太舒服了,加上吃饱就想睡,宁玥不知不觉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连那声成形两名鬼兵的提示音都没听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中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人在轻轻拨动门栓。 一个气声说:“姐我害怕,她要醒了怎么办?” 是应家那个小胖子的声音。 “怕什么,今天这么累她肯定睡得死死的,你都是我好几脚才踹醒的呢。银票就在她包袱里,你全都拿来给我,下次想吃什么吃什么,每天晚上都有上房睡。” 嘁,应思竹这臭丫头,又推着别人出来干坏事了。 宁玥单手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门栓一点一点移动。 小胖子从来没有饿过肚子,一碗平时府里下人都不愿吃的素面,今天都要耍无赖才得到。他饿怕了,姐姐说他人小不惹眼,就算被抓到也不会有人计较,多说了两句,就答应过来偷银票。 眼见门栓差一点点就打开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个女人在哭,声音凄婉缥缈,忽远忽近。大半夜的,说不出的诡异。 “呜……” “姐你听见了吗?是什么声音?” 小胖子的声音骤地拔高,声线发紧。 应思竹赶紧捂住他的嘴巴,“小点声,隔壁房间有女人在哭而已,你再等会,马上就打开了。” 小胖子心里打起了退堂鼓,手心里也沁出连绵的汗。 兹兹兹…… 又响起尖细刺耳的声音。 像尖尖的指甲刮过骨头。 哭声又起。 “呜……我死得好惨啊……” 小胖的头发都竖起来了。缓缓回头,应思竹也像被雷霹了一样,动作定住。 窗上树影婆娑,突然,一个黑影极快地飘了过去。 “呜……我找不到我的头了……你看见我的头了吗……” “啊!!!!!!!!!!!!” 小胖吓得惊叫一声,应思竹用尽全力都捂不住,他连滚带爬地就要往楼下跑,刚跑没几步,噗通一声就滚下了楼梯。 应思竹本来也非常害怕,不料弟弟应栖青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怕被人发现的恐惧瞬间压过了对女鬼的恐惧。 楼下已经有灯亮起,她吓得连弟弟也顾不上,摸黑溜回了树下。 很多人都被吵醒了,探头探脑地不敢过来,李德胜带着两个官差过来察看。 应栖青牙齿打着战,手颤抖地指着楼上:“有鬼……有鬼!” 李德胜面容一肃,扬手抽出佩刀握在手里,一步一步上了楼,检查了一番,发现恩人门口插着一根木棍,他敲了敲门。 好一会,门才打开,宁玥披着衣服,睡眼惺忪:“是李叔啊,这么晚了,什么事?” 李德胜快速地打量了一圈屋内,见没有异常,才笑道:“没什么,刚刚应家小子闹出点动静,我过来看看你这有没有事。” “啊?出什么事了?”宁玥把头探出来,四处看了看,显得有些害怕。 见吓着她了,李德胜忙道:“别害怕,没什么事,我只是安全起见,过来看看。” “哦,我这没什么事,那您继续忙,我先睡了。”宁玥吁了一口气,换上一脸甜笑。 李德胜嘱咐了几句,宁玥一一应了,然后才把门一关,一头扎进被子里,用被子捂住头,吃吃地笑起来。 哎呀妈呀,装鬼不难,憋笑可太难了。 差点憋笑给憋死。 哼!想偷我的钱,那就让你见识一下本美女的手段——以你妈之道还施彼身。 被他们这一闹,倒提醒了宁玥,她把包袱里的银票都放进了空间里,这下,谁也偷不着了。 …… 李德胜又四处检查了一番,没什么其他发现。 下楼看小胖仍青白着脸,问他什么都不答,嘴里只嗫嚅着:“有鬼,有鬼……” 李氏刚才用鬼吓唬宁玥时他也看见了,估计李氏又在装神弄鬼,李德胜干脆抓住应栖青的腰带拎着他往李氏那一丢,冷声道:“管好你儿子,再乱跑,以逃跑论处。” 应逊、侍妾吴氏一直和庶长子应沐青两口子呆在别的地方,此刻见小儿子被拎狗一样拎过来,身为一家之长,忙过来看看情况。 听到这句话,忙谢了李德胜,再三保证管好儿子。 李氏已从应思竹那里知道了来龙去脉,虽然女儿说得言之凿凿,到底是见识过很多手腕的后宅妇人,深知人比鬼可怕,并不太相信真的有鬼,此刻不禁又恼又恨。 哼,才刚拿鬼吓唬过她,这会就撞了鬼,哪有这么巧的事? 晚间喜宴上初见宁玥,白白软软像个团子似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人畜无害,天真浪漫。 还以为是个好拿捏的,不过短短半天接触下来,李氏才发现,这颗团子居然是黑芝麻馅的! 本来应羡青就是个无处下嘴的刺猥,这又娶回个黑心汤圆, 李氏有点愁。 …… 老夫人不想死了,心情一放松,很快便睡了过去。 应羡青脱下他的囚服给她轻轻盖上。身子往后一倒靠在大树上,抬头望向天空,那里黑霭霭的,一颗星也没有。 祖母说,玥儿是个好女孩,让他好好对待,莫要辜负了。 他拖着这具腐朽的身体,从小和魑魅魍魉打交道,又见惯了冷血自私,他不懂什么是爱,更不懂怎么给予。 也许很快有一天,他会横死他乡,这场辜负,是注定的。 他抬眸望向她的房间,那里也漆黑一片。 嫁给他的第一天,便走了一晚的路,不知道她可否会后悔,没有留在京城。 第18章 成人之美 被打了个黑心汤圆的标签,宁玥一概不知。 闹了这一通,她精神了不少,一时也睡不着,便裹在被子里复盘这一天。 她那个好继母,一听到消息就跑了,甚至都不替她喊喊冤,陈陈情。 不知道的,还以为将军府也要倒了呢。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 宁玥进了空间,想让鬼兵去看看,发现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名鬼兵! 明明刚才拿食物时还没有的,这么一会时间,她就又救了一条命? 她都不知道救了谁,刚才就出去送了碗面,大半都进了小胖肚里,难道今晚没去送小胖就会饿死? 才饿一顿,应该没这么夸张。 想起那一双泪眼,也许那会,老夫人正存着死志。 只是为什么她送了碗面就不想死了呢? 算了,不管了。反正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进度条:完成1/250。 唉,太慢了。 三个月之内还要再救498人,她得抓紧了。 回过神来,才发现鬼兵们一动不动,眼睛也没有睁开给她放投屏,正常情况下,应该早就可以看了才对。 她在两个鬼兵身上戳戳扭扭半天,仍是毫无反应。 看来,这监控也是有范围限制的,估计已经超出距离了。 她又想起彩妍和紫桐,也不知道她们逃出去没有,境况如何,应该也已经隔了很远了吧? 本来没抱希望,不料那旧兵眼睛突然睁开,投出一片扇形的光。 光影里,彩妍和紫桐好像身处一片原野。 紫桐躺在姐姐怀里睡得正香,彩妍靠着树坐着,头一点一点的,她突然惊醒过来,揉了揉被妹妹压酸的胳膊,轻轻移开她的头,爬上树不知道在察看什么,过了一会,又爬下树来抱住妹妹,头又开始一点一点。 怎么回事?她们在哪里?怎么需要如此警觉? 幸好,看起来并没有受伤。 虽然相处也才几天时间,但彩妍对原主极好,这会她什么也不能做,也只能祈祷她们能平安无事了。 …… 天才刚蒙蒙亮,官差们就把大家叫起来,每个人发了个干硬的粗饭团,权当早饭。 宁玥咬了一口,又干又硬又粗糙,里面麸皮占了很大比例,挺刺嗓子的。 幸好她被吵醒时提前在房间里吃了丰盛的早饭才出来,这会对着这么糟糕的吃食实在是吃不下去,偷偷给扔了。 出得门来,应家众人也醒了,一人抱着个饭团,正艰难地吞咽。 李德胜正和几个官差围坐在大厅吃早饭,看见宁玥,招手叫她过来。 桌上8个人,上首就是昨天站在树下发言的那个。 黝黑高壮,坐在那里,跟尊铁塔似的。 走近了些,闻到一股很大的狐臭味。也不知道是这几个人当中的谁,宁玥被熏得yue地一声,差点把早食吐出来,忙憋气拍胸,顺了顺气。 李德胜状似惊恐,眨巴了几下眼睛,指着宁玥看向上首那人:“赵哥,这是镇远大将军的嫡女……” 那铁塔脸色迅速黑了,不耐烦地打断:“我管她是谁,天王老子到了我这里,那也是个流放犯。” 说着,轻蔑地扫了宁玥一眼,翘起手指抠了抠牙齿,将剔出的肉屑往宁玥的方向一弹,招呼着其他官差起身走了。 他们一走,狐臭味也慢慢散了。 看看桌上,食物还剩了很多。 也是,这么大的狐臭味,人坐这估计都得屏着气,谁还吃得下去呢。 李德胜嘿嘿笑着掩饰尴尬:“宁娘子,你莫见怪,头儿出发前输了挺多银子,心情不好。” 头儿赵大力有很重的狐臭,很介意别人当面表现出厌恶,想了想,他还是暗示道:“下次,想吐也要忍住了,千万别表现出来。” “哦哦。”宁玥恍然大悟,原来狐臭的就是他。 她叹了口气,一个呕吐的动作,丰年的钱就白打点了。 远处赵大力已经在大呼小叫起来:“全部过来集合点数,马上出发!” 宁玥正要走过去,赵德胜递过来两个大白馒头,“犯人的伙食不好,你肯定吃不惯,这是我多拿的,你一会路上饿了可以吃。” “谢谢李叔,我刚吃饱了,我可以分给别人吗?” “给了你便是你的,你给谁都行。”李德胜浑不在意地挥挥手,急步过去帮忙维持秩序。 宁玥将馒头揣进怀里,虽然空间里大馒头不少,但这过了明路的吃食自然多多益善,说不定今天又能救个人呢。 经过了一晚的休息,大家精神并没有好一些,人生剧变,加上吃不好睡不好。哪一条拎出来都让人精神不起来。 宁玥一眼就望见了应羡青,他本就个子高,一众焉答答的人里,他如松如竹,气势就强别人一大截,更别提他那张精致绝伦的脸了。 要是没有那一脸病容,就更完美了。 她朝他走过去,才发现他对面正站着一个女孩。 是昨晚用眼刀杀她的宰相家的那姑娘。正粉面含羞地跟他说话:“应公子,昨晚好像听说闹鬼,我好害怕……” 应羡青突然开始狂咳,几乎要把肺给咳出来。 那崔姑娘一点都没嫌弃,反而脸上全是心疼,走过去便要替他拍拍背。 应羡青侧身闪过,咳嗽终于止住了,轻声道:“我已娶亲,崔姑娘还是离我远一些,以免名声有碍。” 她拉着自己的囚服袖子,幽怨地说:“都这样了,我们之间再也没有障碍了,你还要这样对我吗?” 崔曼凝从小喜欢应羡青,但父母家人,每一个人都说他配不上她,他们越说,她越喜欢,越不肯放弃。 现在再没有身份之别了,应羡青却还在顾及她的名声! 他那么为她着想,可是,这不是她想要的。 宁玥在一边抱臂看戏。 好一出千金小姐勇敢追爱的戏码啊! 要不是她就是他们之间的障碍的话,她都想要为她打call了。 大概是她看热闹时姨母笑的表情碍着某人的眼了,应羡青冷冷的眼风扫过来,毫不客气地将她丢出去当挡箭牌:“夫人,你来了。” 宁玥还是第一次被他叫夫人,看热闹的表情愣住。 虽说要当姐妹,毕竟是这么帅的帅哥,脸上还是不可抑止地漫上几缕红霞。 崔姑娘忍着羞涩表白,对方竟然连回应都懒得给一个,一腔孤勇如同打在棉花上。 见正主来了,愣了愣,调转枪头又指着宁玥指控:“她都不关心你,你身体这么差,昨天你强撑着病体背了你祖母那么久,她看都不看你一眼,甚至都不帮你扶一扶。” 拜托,我都帮他把人救醒了,还要怎么帮? 宁玥瞬间从粉红泡泡中清醒,笑咪咪地道:“崔姑娘,你这么欣赏我相公,你很有眼光,也很有勇气。不过,我这个不心疼他的人救醒了老夫人,那你这个心疼他的人做了什么呢?” 崔姑娘词穷:“我……” 大概一直在用心疼的眼神看着他? 宁玥又道:“还有,我们是皇上赐婚,哪怕流放,也是不能和离的,更不能休妻。所以,你看,虽然我很想成人之美,但也实在爱莫能助,要不咱换个人喜欢?” 崔曼凝狠狠剜了她一眼,红着眼转身走了。 啧,学我多好,珍爱生命,远离帅哥。 第19章 是自己人 赵头儿的声音又冷不丁喊起来:“出发!” 奶娘扶着老夫人走了过来,宁玥将馒头递过去,“老夫人,这个馒头好克化一些,您留着一会饿了吃。” 老夫人并不接,拍了拍宁玥的手:“哪能总要你的东西,你嫁进我们应家就开始跟着受罪,你有点吃的都要惦记我,老身却什么都不能为你做,真是心里难安。” 应家其他人也聚了过来,小胖应栖青顶着一对大黑眼圈,看到大馒头竟毫无反应,紧紧抓着李氏的手,一幅害怕的样子。反而应灵竹和应思竹咽了口口水。 昨晚她们都没吃晚饭,小胖靠着耍无赖吃到了面条,她们饿了一晚上肚子,今天应思竹在饭团里吃到石子,牙都咯掉一小块,气得她直接扔了,见应灵竹吃得香,又把应灵竹的也抢过来扔了。 这会,被这麦香味一刺激,看这个平时看不上的大馒头,就像在看无上美味。 赵头儿正经过他们走到队伍前面,见到大馒头,眼一瞪就过来兴帅问罪:“谁好大的胆子!敢偷馒头!” 人一近身,那刺鼻的狐臭味瞬间紧随而至。 宁玥差点又要吐,堪堪忍住了。 旁边有人已经捂起鼻子,他的同伴一把将他的手拉了下来。 这一路上天大地大,官差最大。 而这些官差里,赵大力又是大中之大,在犯人看来,简直就是土皇帝的存在了。 敢嫌弃土皇帝的体味,怕不是耗子舔猫屁股——找死。 宁玥见他这么生气,怕他找李德胜的茬,便道:“我没偷!刚在店里买的。” 赵头儿本来早上就想收拾她了,见她还敢还嘴,戾气更盛:“还敢狡辩,今天店里卖的是杂面馒头,这大白馒头是专门给我们官差做的!” 应思竹见宁玥被土皇帝抓住小辫子,毫不放过任何踩宁玥的机会:“官爷,她昨天还偷了一碗面条!” 李氏看看自己几乎被吓傻的儿子,也愤而补刀:“昨天她才嫁入我们家,我们家就被流放了,她就是个丧门星。要我看,她干的恶事肯定不止偷东西这一件,官爷一定要好好查查她!” 老夫人急了,往前一步:“官爷,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玥儿是好孩子,绝不会干那样的事。而且面条是老身吃了,这馒头也是要给我的,您要罚就罚我吧。” 宁玥真想狠狠扇李氏母女一巴掌,昨晚的面大部分都是应栖青吃了,她们不但没有半分感激,现在居然还有脸来往她头上扣屎盆子! 要不是只有神识能进空间,身体还得留在外面,宁玥真想反了算了。 要是身体也能进,大不了躲到空间里去,换个地方去救人。 “我没偷东西!你如此是非不分,朝廷就是让你这样当差的吗?” 因为发生争执,队伍停了下来,本来在队伍末尾的李德胜过来察看怎么回事,一眼看见赵大力正一脸凶悍地拉宁玥出队伍,而宁玥居然还在激烈挣扎,吓得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哎哟赵哥,发生什么事了?这是自己人啊。” 赵大力确实颇有一股子蛮力,揪着宁玥的衣领都快把她给提起来了,怒道:“什么自己人!这人都流放了还不老实。又偷馒头又偷面条,还不承认,我今天打不死她!” 流放路上因为路途过于艰苦,死上几个人是正常损耗,死半数都没人追究。所以官差们打杀起人来也颇为随意,大不了编个病死途中就好了。 李德胜一听,又是哎哟一声,“赵哥您误会了!真不是她偷的,是我给她的。她就是我之前一直在找的救了我娘的那个大恩人呐。” 赵大力斜睨一眼,一脸不相信:“就她?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你莫不是被忽悠了?” 是是是,我乳臭未干,你狐臭没完。 宁玥在旁边翻了个白眼。 李德胜笑道:“是真的,别看她年纪小,可是医术极高明,我娘脉都没了,她都给救回来了!那些吃食都是我准备的一点谢礼。是我自己出的银子,没用公中的。” 赵大力本来眼里颇是傲慢,听见此话,眼睛一亮。 “嗐,不用分这么清,多大点事儿。” 说着松开了宁玥的衣领,还帮她顺了顺,“对不住了丫头,我老赵是个粗人,你别见怪。我从小没少受李德胜他娘照顾,他娘就是我娘,我得谢谢你!” 应思竹和李氏傻眼了,刚刚还要打要杀的,一转眼就成了恩人? 宁玥见好就收,客气了几句,毫不计较的样子。 这人一听医术就两眼放光,估计是有事相求,到时候再整他不迟。 人群中的应羡青手指一动,指间的石子化为齑粉簌簌而落。 宁玥几次照顾老夫人,应羡青虽不喜她,但领她的情。 刚刚见事态激化,本来应羡青打算紧急关头袭击赵大力以助她脱困,但现在既然能化干戈为玉帛,他也省了暴露的风险。 只是,想起她刚对崔曼凝说,愿意成人之美。 这意思,如果没有被赐婚,她就愿意把他让给崔曼凝? 她小时候,还为了他和崔曼凝大打一架,现在成了他夫人了,居然愿意拱手相让了? 被当成东西让来让去的感觉,有点不爽。 队伍继续行进,应思竹与李氏再不甘,也只能尽量降低存在感地悄悄隐入人群。 见赵头儿一脸巴结地找宁玥说话,李氏暗暗唾了一口,这狐媚子,流放路上还不忘勾勾搭搭。自己相公还在前面哪! 现在宁玥傍上土皇帝,别说报复宁玥,她不找她们秋后算帐就阿弥陀佛了。 赵大力脸上带上讨好,凑过来和宁玥说话:“恩人,您看看我身上这体味您能给我治好吗?” 宁玥被那狐臭味熏得直往旁边躲。 果然有求于她,那她可要想办法把刚吃的亏给讨回来。 还不等她说话,一张老脸从宁玥身后凑了过来,把宁玥吓了一大跳。 她定睛一看,这不是上次新收的孙子崔郎中吗? 他居然也被流放了? 那人确实是崔郎中,一见她就笑开了:“嘿,爷爷,还真是你!” 赵大力眼睛圆睁,看看老头,又看看宁玥,莫名怀疑这个世界。 爷爷? 宁玥?爷爷? 李德胜咧着他的大嘴哈哈大笑:“不对,你现在应该叫奶奶。” 那崔郎中上下打量她一眼,皱眉:“哎不是,你怎么变成女的了?” 李德胜笑道:“不是变成女的,是本来就是女的。她是镇国将军府家的嫡女,皇帝赐婚她和应家嫡子,结果应家流放,她就跟着到这来了。” 宁玥也感觉好笑,这人还真迂,现在还叫她爷爷。“崔郎中,你怎么也被流放了?” 崔郎中45度忧伤望天:“唉,一言难尽。” 第20章 不走寻常路 李德胜:“有啥一言难尽的,我一句话就能给你解释清楚。” 他热情地向宁玥解释:“一条街住了几十年,我才知道他是崔宰相的亲弟弟,本来搬出来自己单过了几十年,但老宰相这次摊上事了,他这个亲弟弟也没跑了。” 崔郎中白他一眼,哕着嘴道:“哎哟,真显着你了,快去管你的犯人去吧!” 毕竟是几十年的老邻居,李德胜毫不介意,嘿嘿一笑,小跑着回了队尾。 宁玥只笑吟吟地看着,亲哥哥是个辅佐三朝的宰相,他居然跑出来当街做郎中,看来崔老头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但做人最忌交浅言深,不过才见过两面的交情,也没必要问他为什么。 赵大力终于忍不住好奇心,问道:“崔郎中,你为什么叫她爷爷?” 崔郎中又无语望天:“唉……说来话长。” 宁玥笑:“当时我穿男装,他不信我能救活李叔的娘,说救活了就叫我爷爷。” 又是一句话解释清楚了。 赵大力:“哈哈哈哈哈哈。” 崔郎中长叹一口气:“我本来有心想拜你为师,结果你居然是个女子!真是可惜!” “不可惜,有教无类。我不嫌弃你是男子。”宁玥笑咪咪地打趣完他,才正色道: “三人行必有我师,只要别人有比你厉害的地方,哪怕是黄口小儿也拜得。可惜的是你,囿于偏见,固步自封。” 宁玥现在深深怀疑崔郎中医术一般,就是因为他脑子里条条框框太多,大脑秀逗了。 崔郎中吹胡子瞪眼,又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反驳,毕竟他医术不如她是事实,她说的也确实有道理。 赵大力眼珠一转,笑道:“崔郎中,你知道我有臭汗症,不如这样,如果你宁奶奶能治好,你就承认技不如人,拜她为师。” 崔郎中一甩袖,都忘了追究他调侃他宁奶奶的事,鼓凸着两只大眼睛:“早跟你说过了,你这没法治,唯有勤洗澡,勤换衣,再佩个香囊遮掩一二。” 宁玥虽知是激将法,但也还是打算接招:“谁说的,我还真能治。” 矫情太过就要得罪人了,她现在人在屋檐下,必须得低头。 让赵大力欠她一个人情,她在流放路上会方便许多,这种又能收拾他还能让他欠人情的机会她可不想错过。 赵大力高兴得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你真能治好?” 他这个体味虽然他自己没啥感觉,但从小就人见人嫌,直到后来遇人提携才好一些,但也只能把他丢来看管流放犯人,反正无人敢抱怨。 要不是他身上这个体味,他早就升迁了,哪里还需要干这劳心费力还不怎么赚钱的苦差事。出门一趟就是几个月,风餐露宿的。 只要治好了,别说平步青云,起码境遇要翻一番。 宁玥点点头:“自然能治。”说着看向崔郎中:“答不答应?我治好了,你就得敬我为师。” 虽然崔郎中性格有点迂,但是对中医的热忱她是看得见的,看他之前那态度,不是不能教化,她愿意教他试试。 不知道他救下的人命,能不能为她成形鬼兵?她得试验一下。 而且他是崔姑娘的叔公,她作为叔公的师父,资格自然更老,以后她要敢来为难她,那就可以治她个以下犯上,不敬尊长。 想到这里,宁玥忍不住都想大笑三声。 崔郎中犹豫半天,痛下决心:“行!你要治好了,我就认你当师父。” 不知道的,还以为拜个师他吃了多大亏似的。 赵大力一顿点头,像等着开饭的大狗,眼巴巴地望着宁玥,等着她说方子。 宁玥故作神秘地沉吟几息,才道:“先说好,我这方子有点不走寻常路,你既要我医,便得全心全意地信我。不信我就另请高明。” “信信信,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不听就让我一辈子治不好!” 赵大力问遍了半城的郎中都说不能治,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说能治的,死马也得当活马医。简直是迫不及待发誓赌咒地表决心。 得了这个保证,宁玥才道:“你取童子尿涂于腋下,掐头去尾只取中间一截颜色清亮的,趁热。短则涂三五天,多则十来天,就能痊愈。” 赵大力和崔郎中眨巴着眼,面面相觑。 用童子尿治狐臭,简直闻所未闻。 赵大力回过神来,一脸猪肝色:“宁家丫头,你莫不是记恨我刚才的态度,报复于我?” “医人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报复你?有没有效果你试了就知道了,我还敢骗着你玩吗?”宁玥义正言辞。 崔郎中呐呐开口:“请问这童子尿治病,是何道理?” 宁玥:“这个病不过是湿热内蕴,浊气随汗外泄所致,童子尿其实是一味用途很广,效果很好的中药。它味咸性寒,善于泻火清热,可滋阴降火,凉血散瘀,不是很严重的烧烫伤泡会童子尿不会留疤。如果跌伤胸痛,甚至可以口服童子尿止血散瘀。” 赵大力一听,有的病甚至得喝尿,瞬间觉得外敷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而崔郎中见她说得头头是道,不由也有点跃跃欲试,反正尿涂不到他身上,用肘一顶赵大力:“你快试试。” 赵大力抬眼一扫,旁边队伍里正好有个小胖子,他紧走几步就把他拉过来:“你有没有尿?” 那小胖子正是应栖青,昨晚被吓得狠了,神思都还有点不属,赵大力这凶巴巴地一问,问的又是这样奇怪的话,吓得他直接捂着裆嗷嗷大哭:“没有!没有!” 其实十岁以下的童子尿都可用,应栖青看着也就九岁十岁的样子,也能用。 但她可不想让他落了这个人情。便劝道:“你找个年纪小些的,效果更好。” 赵大力便放了他,另外找了个小孩,逼人家给他尿了一泡尿才放他走。可怜那小孩,被他盯得差点尿不出来。 临走的时候,赵大力塞给他一个馒头,战战兢兢的小孩立刻欢喜起来:“大人,下次还要尿的话,您还来找我。我叫林褀光,我尿得远!” “个小兔崽子。”赵大力失笑,关尿得远什么事。 宁玥指导他如何外涂之后,便告辞回了队伍。 她追上老夫人,将馒头塞给她。 老夫人坚持不受,宁玥安慰道:“您拿着吧,我一看到您就想起我祖母,现在又多一个祖母,还不许我尽尽孝吗?何况您若吃不了这许多,还有奶娘呢,还有灵竹,我看她早上也没怎么吃,这会肯定饿了。” 应思竹扔她饭团时,她正好看见,奶娘之前路上给她介绍过应家众人,应灵竹是应羡青的亲妹妹,虽然对她哥哥有些敌我不分,但这一路看下来,作妖不多。看在她年纪还小的份上,就再给她点机会吧。 至于李氏和她的一双儿女,以后休想在她这占到一点便宜。 应灵竹听见她这一说,瞬间就红了眼眶,早上被丢饭团的委屈压都压不住。 应思竹自己吃到有石子的粗饭团关她什么事,凭什么把她的也给扔了。她饿到现在,连走路都腿软发慌。 第21章 你这样会被打的 老夫人回头看一眼应灵竹,见她脚步虚浮,脸色萎白,感叹地点点头,也不再坚持,“真不知道要怎么谢你。” 宁玥眯着眼笑,“不用谢,这是孙媳妇应该做的,祖母。” 老夫人接过馒头,递给应灵竹一整个,应灵竹接过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嘴里含糊道:“谢谢嫂嫂。” 应思竹说宁家这个女人害了哥哥,也害了全府,如果哥哥尚了郡主,以后人人都得对她高看一眼,说不定还能封她个县主当当。 可是,扔她饭团的不是她,她只知道,她几次三番照顾祖母,照顾哥哥,现在,还照顾她。 她深深地望了一眼应思竹。 应思竹压榨应灵竹成了习惯,见她有吃的,习惯性地就要过去,就算抢不过来,也要阴阳怪气几句给她添添堵,李氏一把拉住了她。 刚得罪了宁玥,现在还是低调点,不要惹事。 老夫人又掰了大半个分给奶娘,奶娘哪里肯要,“老夫人,这使不得,您吃吧,奴婢吃过了。” 老夫人强硬地塞给她:“都到这份上了,你就别拘着那些虚礼了,芸娘,以后你就把我当成你的老姐妹,咱们以后还要相依为命呢。” 奶娘也红了眼,推让几次,最后坚持只要了那小半馒头,接过小口地撕着送入口中。 她牙口也不太好了,之前的粗饭团,她吃了胃疼了很久。 宁玥送完温暖,告退又去找了应羡青。 奶娘看着前面一对璧人,男帅女美,头挨着头说悄悄话,冲老夫人一笑:“您看,真好啊。” 老夫人也点点头:“是啊,能娶到玥儿这样好的姑娘,是羡儿的福气。” 她们还以为小两口在说什么悄悄话,其实宁玥在对应羡青说:“我昨晚看着老夫人情绪不对,像是想要寻死,你最近不要离远了,多留心一些。” 应羡青低垂着眸,离得太近,她头顶一簇蓬松的头发拂过他的下巴,痒痒的。 祖母的情绪昨晚确实不太对,他今天特意留心察看了一下,感觉又恢复了些精神。 他刚才明明听见她在后面时还甜甜地叫祖母,称自己是孙媳妇,到了他这里,就成了疏远的“老夫人”。 现在又离得这么近和他说话。 他探究的眼神不动声色地扫过去,一时不知道,她是真的彻底忘记之前对他有过的迷恋,还是只是在他面前强装不在意。 但愿……是前者。 同样盯着两人后脑勺的还有李氏。 刚她儿子被叫走后她就一直注意着他们那边,见儿子哭喊着没有,宁玥上前说了一句话后,赵大力就另找了个小孩,那孩子撒了一泡尿后,走时还得了一个馒头。 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尿干什么,但是一泡尿换一个馒头,这样的好事她儿子都轮不上。 那一刻她就明白了,宁玥是恼了她们,以后彻底不会给他们好处了。 现在宁玥春风得意,官差的大头小头都听她的,随便拿食物给她做人情,处处给她方便,而她半点便宜也占不到,想想都能气到目眦欲裂。 若是眼神有实质,宁玥的后脑勺都要着火了。 “哎呀,有人晕倒了。”一声惊呼传来。 犯人们三三两两凑过去,崔郎中拨开人群飞奔而来,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丫头丫头,快过来,有人晕倒了。” 不是,你把你脸上的兴奋收一收好吗,你这样会被家属打的。 还有,发现她不是男人后,爷爷也不叫了,直接叫丫头。真是没大没小。 不光崔郎中来找,李德胜也来请了。 队伍里没有配郎中,平时要是遇到这种事,只能把晕倒的犯人抬到放供给的马车上,到下一个城镇寻郎中,要看着严重的,干脆抛弃在路上任他自生自灭,这里既然有现成的郎中,自然就成了主心骨。 宁玥过去一看,居然是应家人,庶长子应沐青的妻子王氏,王洛蘅。 从昨天到现在,这两人一直和应逊呆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应沐青就是见应羡青背老夫人支撑不住打算过来帮忙的那个年轻人。 王氏则像个透明人一样,无声无息,让人毫无印象。 但看着夫妻感情还可以,应沐青在一边神色颇为着急。 见到官差护卫着宁玥而来,也只是有一些意外,就迅速告知了情况:“她从昨天开始就有点不舒服,还吐了两次,刚才突然晕倒了。” 见崔郎中眼巴巴地望着她,没有要上手诊的意思,她只好自己上手把脉。 这家伙鬼精,还没拜师,先偷学上了。 滑脉,如盘走珠,加上呕吐的症状,竟是怀孕了。 只是胎儿的状态不太好,孕妇前三个月容易胎儿不稳,她又是第一胎加上家变,精神压力较大,又劳累过度,缺食少水,让王氏看起来很虚弱,连晕倒了都是紧皱着眉头。 没有针,宁玥点按了几个穴位,王氏慢慢转醒。 又找李德胜要了食物和水,让应沐青缓缓喂了一些下去。 应沐青见她处变不惊,到底是安心了一些,紧攥着的手也放松下来。 宁玥道:“你夫人怀孕了,最近过于劳累,需要好好休息。” 应沐青听到怀孕二字眼里就闪过惊喜,但很快,那光又慢慢湮灭下去。 流放路上,好好休息怎么可能做到?这个胎儿大概是保不住的,这孩子,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呢? 甚至……甚至蘅儿可能也要保不住。 一想到这点,应沐青的心里漫过恐惧。 他抬头望向宁玥:“弟妹,蘅儿会不会有危险?我只要她能好好的,孩子可以以后再要。” “你说的什么话?你的第一个孩子,怎么能这么轻易放弃。”站在身后一直旁观的应逊不同意。 “父亲,她是我的妻子。”应沐青连头都没回,轻声但不容质疑地回答。 应逊满脸的不赞同,但到底也没有再说什么。 孩子才刚刚成形,现在谈保子还是保母,确实为时太早。 “孩子还算体谅母亲,目前来看还算乐观。到下个城镇我给你个方子,你抓几副保胎药回来。” “嗯嗯。”应沐青应完一顿,他没有钱。 他看向李德胜:“官爷,可有赚钱的门路?我不怕吃苦,干什么都行。” 李德胜前几天才刚经历差点失去亲人的痛苦,此刻见他爱妻情深,态度也和善下来:“抓药这事我可以帮你去抓,不过……流放路上哪有什么赚钱的路子。” “别担心,我可以借给你。”宁玥道。 “多谢弟妹!”应沐青深深地躬身下去,他无以为报,唯有感激。 第22章 小姐,是我 一股狐臭伴着尿骚味飘了过来,旁边人纷纷屏息静气。 宁玥转头一看,果然是赵大力来了。 他看看日头,问道:“怎么样?能不能走?得抓点紧了。” 本来输了银子而暴躁的他,突然发现升迁有望,心情好了不少,连带着对犯人的态度也好多了。 应沐青看看自己尚还虚弱的妻子,矮身蹲下将她背起,“抱歉官爷,耽误您时间了,我走快些。” 见他这么识趣,赵大力也没有多说什么,带头走了。 老幼妇孺多,队伍行进得也慢,直走到午时都没有遇见人烟,赵大力让大家停下休息一会,又每人发了一个粗饭团。 当然,宁玥的还是白面馒头。 应思竹又累又饿,再也没有心情挑挑捡捡,粗饭团也吃得狼吞虎咽。 宁玥将白面馒头从老夫人那里换了个粗饭团,应羡青有心拒绝,但是,宁玥一句话就怼得他无话可说:“我孝敬我的,又不是给你,有你拒绝的份儿吗?” 老夫人也不愿要,宁玥俏皮地吐吐舌头,“我们年轻人牙口好,多吃粗粮挺好的。”又在老夫人耳边说悄悄话:“一会我要是饿了,就找李叔要,他肯定还会给我的,而且我有钱,很多钱呢!” 老夫人被她逗笑了,只觉得这孩子,难得的孝心,也难得的童心,真是看哪哪顺眼。 那一脸慈爱,让宁玥想起了她自己的祖母,她总是在自己淘气时像母鸡一样护住要被打的她,她爱吃的一道菜工序麻烦,连妈都懒得给她做,也就祖母时不时就做了叫她回来吃。 如果开始只是因为不想浪费那一碗面,后来无意间救下老夫人换了个鬼兵,又得到她全心的维护…… 她太懂有人疼有多温暖了,如果注定不能再回到现代,那么,用一些微不足道的付出来换取亲情,来快速与这个时代建立正向连接,实在是很划算啊。 否则,让她独自生活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她大概会觉得很孤独吧。 她咬了一口饭团,还是和早上一样,难以下咽。 四处看了看,见旁边有一丛灌木。 宁玥找到李德胜攀谈:“李叔,我听说你给我的那些优待都是你自己花的钱,哪能一直让你出钱呢,我有钱的,我自己出钱吧。” 李德胜憨厚一笑,老实道:“不用了,我只是在我的职权范围内给你行些方便,其他也没花多少钱,房是本来给我住的,我和同僚挤挤,不花钱;我买东西,店家也会给我优惠,犯人花钱多的时候,有的甚至不要钱。” 宁玥还是强行给他塞了一张银票,哪怕真的李德胜没有花多少钱,但他毕竟将自己的福利让给了她,能有这优待,已经比别人好过不少了。 人情如果只知道不断索取,是越用越薄的。 李德胜坚决不肯要:“恩人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吗?你救了我娘,这是多大的恩情,我付出的这点算什么呢?” 宁玥见他坚持,也只好算了,反正以后时间还长。 她收起银票,指指灌木丛:“李叔,我能去更衣吗?” 李德胜顺着看过去,呆了呆才明白她说的,他们老百姓都是直接说上茅坑,更粗俗的说法也有,比不得这些讲究人爱拽词。他笑笑:“去吧去吧。” 她走了过去,正准备在灌木后面找个隐蔽的地方吃点空间里的东西,还得看看刚才救王氏有没有唤醒一个鬼兵,冷不丁身后就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她惊得全身肌肉都绷紧了。 身后的人突然说话了:“嘘!小姐,是我。” 是彩妍的声音。 她大为惊讶,忙掰开她的手返身看,还真是彩妍和紫桐。 彩妍一脸笑意,扶着她肩膀上下查看;笑着笑着,慢慢就眼里带了泪。 紫桐跟在后面,没心没肺地嘿嘿傻笑。 “小姐,你这两天好不好?有没有受伤?走这么远累不累?我给你揉揉脚?” 见宁玥还拿着那个换来的粗饭团,抢过来看了看,直接丢了,把身后一个巨大的包袱打开放在地上,一水儿的吃的用的。 她扬起脸来:“小姐,我给你带了吃的,你快吃一点。” 宁玥终于反应过来,这两个傻丫头居然没跑,还一直偷偷地跟着自己。 她想起那天鬼兵给她投影的画面,怪不得能看到她们,原来她们就在附近。 她背着这么一大包袱沉重的吃食和物品,半夜都不敢睡死了,还要时时爬到高处看看他们有没有走,还得注意别太近暴露自己,也真是难为她了。 她低头看着那一大包,一个装着食物的包袱,二十几个包子,一些肉干,几个果子,营养倒是均衡了。旁边一堆衣物下面,隐隐露出些银子和首饰,包袱皮旁边,彩妍的绣花鞋龇着一个大口子,露出磨破出血的脚趾。 见宁玥看她的鞋,彩妍不自在地把鞋往裙摆里缩了缩,不好意思地道:“开始跑错一段路,跑得急了点。” 紫桐在一边笑道:“我姐都急了,急得哇哇大哭,我真是一辈子没见我姐哭这么惨过。幸好后来我们遇到人指路,才找了过来。” 彩妍抬手拍了妹妹一下:“惯会取笑我。” 宁玥的喉咙感觉涩涩的,她知道,这是感动。 她并没有为她们做什么,可是她们,却把一腔赤诚捧给了她。 她装作在怀里掏了掏,从空间里拿出一双新鞋递过去,又翻出一盒药膏来,笑道“你看,你还操心我,我做的准备可不少呢。” 彩妍伸手来推:“小姐,你自己留着用,我们下一个镇就能买新的了。” “我时间有限,一会就得回去,别推来推去了,赶紧上点药把新鞋换上,还是你自己做的呢。”她说着拣起一个大肉包几口就吃下去,又塞了几块点心,直把自己塞得跟个松鼠似的。 彩妍忙送上水壶,然后看着她吃,也不上药。 那眼神,唔,怎么说呢,充满了母性的光辉…… 虽然她只比宁玥大一岁,但穷人孩子成熟早,加上报恩心理,这些年,她确实是把她当自己孩子一样精心照顾的。 宁玥喝了一口水,把食物顺下去,才道:“你们别跟着我了,快回府里去,我哥很快就会来京城,到时候你们跟着一起回襄安。丰年给我送了银子,我这日子好得很。” “小姐你别骗我们了,那饭团是人吃的吗?我把全部家当都带来了,就是知道流放路上苦,我有银子好替你打点。丰年哥知道我们来,把他这些年攒的银子也让我们带来了。” 宁玥:我要说那饭团是拿大馒头跟别人换的,还来得及吗? “合着一个个全都不听话。丰年那1000两给我了,自己攒的银子也都给我了,他现在带着全府下人喝西北风?”宁玥佯装生气。 心里却是满满的感动,继母不管不顾地跑了,而身为下人的他们,却将她看得比自己还重。 “王嬷嬷说不用担心,他们都有些积蓄,饿不着丰年哥。”紫桐得意地晃晃脑袋。 “小姐,你别赶我们走,我们不回去,就跟你走。”彩妍一脸倔强。 “嗯嗯,我也不走!我要跟你们在一起!”紫桐也道。 灌木丛外传来李德胜的呼唤:“宁娘子,你有没有事?” 第23章 吞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彩妍忙收拾包袱就要躲起来。 宁玥一边拉住她,一边应道:“李叔,我没事。” 她用气声安抚:“你等等,我跟李叔说一下,让你跟着队伍。” 她知道若不让彩妍跟,她还是会偷偷跟着的,与其这样,倒不如在一起,彩妍不用睡觉都怕跟丢了,她自己行事也方便一些。 空间里的东西,还是得有自由人做掩护,才方便往外拿。 她从灌木丛里探出个头来,“李叔,我丫环自己偷偷跟来了,非要一起走,您看行吗?” 李德胜闻听此言心里一个咯噔。 刚才李氏找过来说,宁玥去那么久了,小心她偷偷跑了。 李德胜虽觉得宁玥是主动跟来的,应该不会这时候再跑了,但是担心她被蛇咬,还是找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有情况。 那丫环,是来接应逃跑的,见他过来撞破,一时权宜说是来跟随流放,还是真如她所说,是来跟着去流放之地的? 如果是前者,路途中间她们再偷偷逃跑,甚至带别人跑,李德胜作为给她们特权的人,难辞其咎。 虽思虑许多,他脸上倒也没体现出来,只是过来看了一眼。 其中一个确是救人那天跟着的人,还有一个年纪小几岁的。 那原来跟着的递过来一个玉镯:“小姐对奴婢姐妹有救命之恩,奴婢答应过夫人会好好照顾小姐的,官爷,还请您发发善心,让我们跟着伺候吧,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我们自己带吃喝用物。还可以帮您洗衣服。” 李德胜低头看了一眼镯子,成色极好,这要拿去当铺,少说也能当几十两银子,是他几年的俸禄了。 这丫头这么大的好处随便就往外拿,只为跟着来过苦日子,倒是傻得和她主人一脉相承。 李德胜想了半天,决定还是相信。 他笑着推回镯子:“你小姐也是我娘的救命恩人,你们要跟便跟罢,只有一点,不要做让我为难的事。” 三人站成一排,点头如捣蒜。把李德胜都给逗笑了。 李德胜将她们带去找赵大力,赵大力打量一番,又翻了翻包袱,同意了。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被尿骚味一渲染,赵大力感觉自己的狐臭味还真是淡了一些,要真是有效果,别说路上带两个丫环伺候了,让他叫声奶奶他都敢答应。 得了首肯,彩妍欢喜得跟什么似的,走路都轻快了不少。 紫桐早已跟着李德胜跑前跑后:“李叔,你人真好,你人这么好,以后一定长命百岁,你家里几口人呀……” 宁玥向老夫人介绍了彩妍紫桐,老夫人连连点头,夸道:“两个都是好孩子,都是可人疼的。” 彩妍姐妹还没吃午饭,宁玥从包袱里拿出2个肉包子给两人当午饭,又让紫桐给赵大力和李德胜送去4个。 然后给奶娘老夫人灵竹各分了一个,本来打算也给应羡青一个,他拒绝了。 嘁,他不要,有的是人要。 她顶着应思竹和李氏渴望的眼神,转身就把肉包子给了王氏。 应思竹:…… 宁玥特意不给应沐青,就是想看看夫妻俩的反应。 要不是因为救王氏可能成形两名鬼兵,她本可以不给的,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是隐形人。 要是他们还不满足,那她后面一个都不给了。 她可不想救给她惹麻烦的人。 好在应沐青只是郑重谢过,说以后有用得上他的地方他绝无二话。 王氏掰了大半给他,二人推让半天,最后都被应沐青喂进了王氏喂里。 倒还算可交。 自从王氏诊出怀孕,应沐青为了安心,现在都是跟宁玥一路走了,应逊和吴氏便也跟了过来,但应逊还是别扭地走在边缘,与老夫人隔着好几人。 肉包子太香了,尤其是几个人在一起吃,官差为了方便路上管理,发的那点吃食只能保证饿不死,一群饿民看着这几人围在一起吃大肉包…… 不夸张地说,周围吞口水的声音简直此起彼伏。 这其中,就有李氏三人。 应栖青要搁以前,早就闹着要吃了,被吓了一通,安静了许多,只是眼睛炯炯地望着,拽着李氏的袖子摇。 李氏知道没有希望,干脆拉着子女走远一些,眼不见为净。 看着身边的人啃着和她们一样的粗饭团,似乎自己手里的也没有那么难以下咽了。 宁玥刚刚已经吃饱了,趁彩妍吃东西的功夫,把她按坐在地上,就要给她抹药。 彩妍忙把脚往后一缩:“小姐,我自己来就行了。” 宁玥手迅速刮了一坨药膏:“我手已经脏了,你赶紧吃,别脏了手。一会就得赶路。” 彩妍坐在地上,迟疑地咬了一口食物。 看着宁玥熟练地给她的脚上药,小姐虽然以前也会对她好,但那种好,是有距离感的那种好,一看就知道,是主子对下人的好。 今天不一样,小姐会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了,而且照顾人的姿势,熟练得像是做了千百遍。 夫人如果看到,不知道会怎么想,会不会像自己一样,忍不住心疼。 她是什么时候,突然开始这样的成长呢? 她才离开她的视线不到两天,就好像换了一个人。是不是小姐成长得越快,代表着吃的苦就越多? 如果这样,那她宁愿小姐不要成长。 她的心里还酸涩不已,宁玥已三两下就上好药,见还要给她穿鞋,彩妍忙挣扎着自己穿上了。 本来早就该走了,只因林褀光见宁玥几人吃大肉包,他巴巴地跑去找赵大力:“官爷,我又有尿了,您还要吗?” 赵大力本来想一天只抹一次,一天照三顿地往自己身上抹尿,想想就恶心。但是见小孩一脸热切,他自己也想快点好,直接把紫桐刚送来的大肉包往他怀里塞了一个,“来,尿吧!” 两人耽误了点功夫,才有了宁玥给彩妍抹药的时间。 几人吃完东西,赵大力洗洗手,吩咐继续赶路。 应沐青上午背了王氏许久,吃了肉包,王氏恢复了些,坚持要自己走路,应沐青苦劝,最后还是宁玥出来说,孕妇也需要适当运动一下,现在走路速度慢倒不碍事,累了再背。应沐青这才扶着妻子慢慢走了。 第24章 不想在应家混了? 走没多久,应思竹期期艾艾地蹭过来,用很小的声音对宁玥道:“嫂子,之前都是我猪油蒙了心,说了很多不合适的话,我后来越想越后悔,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宁玥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她第二次向她道歉了。 第一次道歉,是想要分吃的和银票,她没答应,就直接上手抢。 没抢到,又怂恿她弟弟摸黑来偷银票。现在不知道又是唱的哪一出。 宁玥好心情地配合道:“哦?你能这么想很好,毕竟你做的那些事确实该扇耳光,那你为什么不扇呢,你要是下不去手,我可以让彩妍帮你。” 应思竹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这话就是客气客气,她听不出来吗? 她一个新妇,一来就怼翻全府,更是屡次得罪当家主母,现在她主动过来给台阶化敌为友,她不但不马上接住,还要自己细数做了哪些错事? 她是真不想在应家混了? “就……就是不该说你是丧门星……不该……”她不该了半天,说不下去了,委屈地望着她。 宁玥笑笑,“思竹,你还有什么事吗?” 应思竹眼睛一亮,这是接受道歉了吗? “嫂子,你能不能借我点钱,不然给我点吃的也行。” 抢不过,偷不到,现在还想来借,真是死王八炖汤——一肚子坏水。 “这样,晚上给我的饭团反正我也不吃,我留下来给你好不好呀?”宁玥明明知道她想要什么,还是故意这么说道。 可应思竹不经逗,立马黑了脸。 “那是人吃的吗,你自己都不吃的东西,怎么好意思给我吃?” “早上你和你娘对我干了什么你还记得吗?你究竟哪来的脸来挑三拣四啊?还想借钱?当我随便撸的猫呢?” 宁玥也不恼,脸上笑眯眯的,可是身体却前倾,问一句进一步,四个连问下来,应思竹步步败退,差点被后面站着的彩妍绊倒。 彩妍冷嗤一声,撸了撸袖子:“小姐,她欺负你是不是?我帮你揍她!” 彩妍在宁府吃得好睡得好,又跟着练武,个子比应思竹高了大半个头,看应思竹都是低头看的,应思竹一听她说要揍她,就吓得‘妈呀’一声叫出来,忙不迭地往李氏那边跑了。 宁玥拉住还要继续跟去吓唬的彩妍,跟这种烂人没必要裹缠。 路上耽搁了点,天黑了之后,大家又摸黑走了一段才到下一个落脚处。 这次的客栈更差,但是价格却还是一样。 李德胜依然把自己房间让给了宁玥,紫桐先去打热水。 宁玥正要回上房,李氏突然冷声道:“你作为小辈,自己每晚住上房,却让祖母日日露天席地,以为送几个馒头就是你的孝道了?” 反正她是住不成了,既讨不到好处,连钱都不肯借,能膈应一下她,心里也痛快。 要是她被迫低头,那她作为婆婆,顺势要求同等待遇,那谅她也说不出个不字。 人群中,崔曼凝正四处找应羡青,没找到他,倒是找到他媳妇了,见有热闹可看,抬脚就要走过来。 老宰相拽住她,脸一虎:“不准去。” 崔曼凝撒娇也不管用,只好不甘不愿地坐下了。 宁玥环顾周围,此刻大家正在附近准备休息,一听这边的动静都看了过来。 这麻烦精是特意当众拿孝道压她。 “实在是惭愧,我作为孙媳妇,只送了几个馒头,却不知婆婆身为儿媳,又尽了什么孝道?” “我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尽孝?!你就不一样了,你有银子有丫环,还有官差处处为你行方便,你却只给祖母几个馒头,更是对我这个婆婆不闻不问!”李氏怨气满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声音都大了起来。 “您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您有力气,可侍奉左右;有儿女,可承欢膝下;有嘴,可嘘寒问暖。这些都是孝道,这桩桩件件,您又做到了哪件?” “我……我……”李氏没想到,这妮子不但黑心,还牙尖嘴利。 奶娘见李氏发难,生怕宁玥吃亏,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老夫人,赶紧来一招身份压制。 老夫人赶到时,李氏已落了下风,老夫人这个队友还是给力的,骂道:“玥儿自己有馒头却拿来跟我换粗饭团,嫁来没享过一天福,我们应家许多人却享受着她的荫蔽,你身为婆婆不但不知感激,还百般挑事,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哪!何况有一句话叫上行下效,先正己身再来指责别人吧。” 这简直是直接当众说李氏不孝顺她了,李氏望望四周看热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应逊从人群中走出,将李氏推了一把,嘴里小声骂道:“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李氏平日不敢回嘴,现在他再也不是侯爷了,总算硬气了一回:“你上得了台面!她该骂也是骂你,全府怎么行事还不都看你的脸色!” 两人互骂着融入人群。 老夫人冲宁玥摆摆手:“快回去吧。”便和奶娘相扶着走了。 宁玥上了楼,紫桐服侍着泡了脚,又让两姊妹也泡了脚,盯着彩妍抹了一遍药,三人才开始吃饭。 宁玥从丰年送来的包袱里假装掏啊掏,实际是进空间找吃的。先掏出一包芫爆仔鸽,一份脯腊拼盘,一份猪肚江鳐,最后又从彩妍包里拿出几个大肉包。 彩妍紫桐望着那个包袱满脸震惊:这包袱看着不大,怎么这么能装!而且,这些菜看着跟刚出锅的一样,摸着都还温热。 宁玥笑咪咪道:“李叔早上在客栈里给我的,你们千万不要说出去。” 要不是怕引起怀疑,她能摆满一桌! 彩妍若有所思。 紫桐最好骗,早就盯着一桌好菜移不开眼睛:“小姐,你的日子果然过得很好!” 宁玥豪气一挥手:“那当然,开吃!” 彩妍两个在路上风餐露宿,也是吃没吃好,睡没睡好,现在总算安定下来,对着一桌美食也是放开了吃,三人一起吃了个仰倒。 晚上彩妍紫桐就在房里打了个地铺。 晚间的微风送来外面李氏的呼唤:“栖青,快回来吧……栖青,快回来吧……” 很快就有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他大爷!喊魂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些动静,彩妍都没有反应,估计睡着了。 待紫桐轻微的鼾声响起,宁玥一闪身进了空间。 第25章 我抢不过他们 白天她救了王氏,她得去看看是不是成形了两名鬼兵。 结果什么也没有,还是之前的两名鬼兵。 宁玥不甘心地转了半天,才发现,旁边有两团黑雾影影绰绰,是之前没有的。 因为天空被黑雾笼罩,光线很差,所以开始没有发现。 两团黑雾,那就是两条命了。这半透明黑雾,是救的人生命不稳定随时要嘎的意思吗? 宁玥一阵头大。 这空间怎么不配个说明书呀! 晚上三个人喝水,一壶水很快喝光了,也没再叫小二送来。这会宁玥渴了,路过空间里那汪清泉,顺便喝了点,才发现山泉水清冽甘甜。 而且最重要的是,喝完了水没多久,便感觉身上这两天积累的疲累一扫而空,好像有无穷的精力。 真是好东西。 宁玥忙让空间里的纸丫环送来一个水囊,打了满满一壶水,才满足地出了空间。 她好想念现代的照明设备,古代的灯烛和夜明珠,到底还是太暗了。空间这么暗,不知道还藏着多少好东西呢。 大概是因为喝了泉水,宁玥一夜无梦。 早上醒来时,也感觉精力充沛。 她从空间拿了早餐才叫醒彩妍两人,说小二送来了饭食,三人又好好地吃了一顿,李德胜才来敲门送馒头。 宁玥这次以主仆三人不好再麻烦李德胜出钱为由给了银子,李德胜昨天已经见过彩妍出手的大方程度,知道她们有钱,便也不再坚持。 宁玥找店家借了把砍刀,买了店后一根老竹,见应沐青路过,拉住他让他砍几个竹节当水囊用。 空间泉水对胎儿孕妇应该大有裨益,那两名鬼兵,她势在必得。 应沐青接过柴刀便去了,但到底是王侯公子,哪做过这活,砍了半天,竹子还好好的,把自己臊得一脸通红。 旁边一个一直旁观的犯人上前道:“宁娘子,小人学过篾匠,可否让我来砍?只求分我一个竹节装水。” 宁玥有一些意外,这人竟然知道她姓宁,不过看他有些面熟,想来就走在附近,便点头应了,说自己要五个竹节,其他剩的他都可以自己处理。 那人接了柴刀,三两下便砍断了竹子。 她便放心地走了,在店家那又买了点吃的,往老夫人那儿去。 远远就看见李氏拍着应栖青的脸:“儿啊,你好点没有?” 应栖青微微皱眉,疑惑地望着她。 李氏怒而转身,斥责应思竹:“昨晚我叫魂的时候让你在旁边帮我应着,你非不应,结果好了吧,叫了一晚上,这魂还是没叫回来!” 应思竹一脸委屈:“这有用吗?多臊人啊。而且昨天就你一个人喊都有人骂我们了。” 原来昨晚上那一声声的‘栖青快回来’真的是在叫魂啊。 宁玥直接无视,径直走向老夫人。 紫桐噗嗤一笑,悄悄道:“姐,侯府夫人还真接地气,还会婆子叫魂这一套,咱府里王嬷嬷最会叫魂了。” 李氏恼恨地白了她一眼。 她丫环出身,又不是什么千娇玉贵的小姐,救子心切,之前学的那一套自然就搬了出来。 彩妍拉拉妹妹的袖子,不让她乱说话,紧紧跟随小姐。 老夫人和奶娘、应灵竹正在吃早饭,却不是粗饭团,而是热气腾腾的包子。 见到主仆三人,老夫人热情招呼:“玥儿,今早羡青给我们买了早饭,老身实在是没脸再蹭你的吃喝了。” 宁玥看向一旁的应羡青,他冲她微微点头算作招呼,却并不解释什么。 宁玥也不多问,只是开玩笑道:“祖母,只要您以后不跟我见外,这次我可以让出孝顺的机会,也让别人表示一下孝道。下个镇子我要采买,您有啥需要的再跟我说。” 老夫人冲奶娘笑道:“有这么好的孙子和孙媳妇,以后我可享福咯。” 奶娘也是满心欣慰,“是啊老夫人。” 宁玥将早上买的吃食分了点给王氏,剩下的放进包袱里,准备留着中午吃。 没过一会,那砍竹的人送来五个竹节。 想不到短短工夫,水筒竟做得像模像样,他在竹节上开了一个小孔,以入水之用,喝水也很方便。 旁边还打了一个孔,系了根藤蔓,可以背在身上。 宁玥很满意,让彩妍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包子递过去,夸他:“你做得真好,以后有需要还可以找你吗?” 到了一穷二白的流放地,这种技术型人才可真是太有用了,她得先打好关系。 那人犹豫了一瞬,他可以不吃,但确实有人需要照顾,还是接过包子,感激地一躬身子,“真是愧煞,宁娘子以后要做什么东西可以随时找我。小民李东升。” 宁玥点点头,那人便又回去了。 彩妍拎着几个水筒去店前的井里打了水灌入,拿回来给她。 旁边几个犯人看到那几个水筒,脸上充满艳羡之色。 原来都只有住店或者路旁有河时能喝上水,弄个水筒,既不花钱,还随时能喝上水,纷纷也涌去店后面。 很快店后面就有喧闹吵闹的声音。 宁玥没去管。将自己水囊里的水分别倒了些进五个水筒,王氏的筒加得最多。 稀释一些,效果没那么强,应该不会太引人怀疑。 宁玥让彩妍紫桐拿一个,给老夫人一个,王氏应沐青一个,应灵竹和奶娘共用。 然后寻个更衣的机会把自己的水囊灌满了。 刚回到队伍,崔曼凝揪着袖子过来了,她一反常态,期期艾艾地说,“哎,你能不能让那人帮我再做一个水筒?我祖母咳疾,需要时时润润嗓子。” 求人还这么傲娇,加个称呼会死吗。 宁玥朝店后看过去。 意思是:你不会自己去找李东升说? 崔曼凝脸上涌上绯红:“我抢不过他们,都钻不进去。” 宁玥看着她凌乱的衣衫和头发,看起来,确实是在人群中挤过。 宁玥不想理她。 不料老夫人道:“玥儿,可否把我的水筒匀给老宰相?我和灵竹芸娘共用一个。” 话都说出来了,宁玥便也没再枉作恶人,挑了个小的递给她。 崔曼凝似是有些意外,怔了一怔才接过水筒,谢过便拔腿跑回去。 宁玥看到她扑进一个老妇怀里,举起水筒,一脸得意地邀功似的说着什么,那老妇宠溺地刮刮她鼻子。 老宰相远远地冲她点点头,以示感谢。 宁玥微微颔首。 第26章 你果然医术高明 老夫人拉过她,悄悄道:“崔宰相是个好官,在任几十年,办了很多为国为民的好事,玥儿,你莫要怪我没先跟你商量。” 宁玥摇摇头,疑惑:“既然他是个好官,为何被人说不忠不孝,又落到流放下场?” 前身对政局一窍不通,她自己对那些波谲云诡的政治也没有兴趣。 老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伤感:“唉,我也不太清楚,这世道。他若不是好官,说不定倒不用流放了。” 应羡青从一旁扶住祖母,咳了一声。 宁玥抬头,应羡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她瞬间明白,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也只好把疑问憋了回去。 赵大力从身旁走过,大手一挥:“出发!”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宁玥朝应羡青递过最后一个水筒,“呶,不吃我的包子,一个水筒的面子总给吧?” 老夫人见状,回身说要去找芸娘,忙给两人让出空间。 两人成婚之后,还一直没什么机会说话,现在好不容易在一起说话了,她可不能腆着一张老脸不识趣。 应羡青接过,应道:“多谢。” 宁玥噗嗤一下乐出声来。 他跟她说话,好像永远只会说多谢,多一个字都没有。 她揶揄他:“你只会多谢?” 他脸色有些不自然,以前若有胆大的女子寻他调笑,他都横眉冷对。 这一刻,面对她笑意嫣然,他竟想抬手,揉揉自己僵硬的脸。 冷脸太久了,一时不知道别的表情该怎么摆了。 宁玥见他不回应,又想起一桩事,笑道:“钱都拿来买吃的,路上老夫人若头疼脑热可怎么办?” 在长亭时,应家全家,只有老夫人娘家过来送了点行李,银两应该也不多。其他人都是两手空空。 之前老夫人要给他们开间上房时他还抠抠索索的,突然就开始不抠了,如果不是日子不打算过了,那便是偷偷发财了。 应羡青看了她一眼,他亲妹都没用这种熟络的口吻和他说过话,还拿他堵应灵竹的话来笑他。 是真的把自己当他夫人,以为自己是亲近的人吧? 他哪里知道,宁玥纯把他当以后要被长久绑在一起生活的姐妹,对他没有想法,说话自然就随意起来了。 昨晚崔曼凝四处找他时,游任正找过来回消息,顺便还给他送了些银两。 他并没有解释,只是淡淡道:“采买如果东西多,可以叫我搬。” 她说他只会嘴巴说谢,他也会做。 他不想再欠她的,也不想牵扯太深。 已经欠了的,就慢慢还吧。 “不用,我准备买一辆马车,我问过李叔了,他说后面挺长的路都挺平顺,能坐马车。” 有了马车,自然就有了独立的空间,她从空间里掏出什么来,都能有个合理的解释。 应羡青嘴角一抽,他这媳妇本事不错,同是流放,她愣是过出了出来旅游的气势。 他举起水筒,缓缓饮了口水,入口甘甜清凉,让人精神都为之一震。 两人默默行了一会,他感觉前一晚背祖母而导致的手臂酸痛都缓解很多。 他又喝了一口,奇怪地看了一眼水。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宁玥一脸得意:“水很好喝吧?那个井真不错,又冰又甜。” 应羡青点点头,是很好喝。 而且,有点神奇。 下午发粮的时候,宁玥正啃着早上从店里买来的肉干,有个官差凑过来,连伸大拇指,“宁娘子,你果然医术高明!” 宁玥以不变应万变:“哦?” 官差左右看看,神秘兮兮地用手指指赵大力,小声道:“我感觉赵头儿身上的味儿没那么冲了,听说,是您给治的?” 宁玥看了那边一眼,林褀光那小孩正抱着个大白馒头喜滋滋地走了,估计又是一泡尿换的。 她回过头来,这大概又是个有求于她的。 她微微一笑,“过奖过奖。” 那官差也笑道:“我睡觉总是磨牙,我那婆娘孩子都嫌弃我,连同僚都嫌弃我,总是睡着睡着就被他们给锤醒了,您可有妙方?” 小孩磨牙倒有可能有好几种原因,成人磨牙基本都是阴虚火旺。 宁玥看看舌头,说:“方子你记一下。” 那官差忙往身上摸:“哎呀我没有纸笔,我这记性,可记不住许多。” 方子很简单,只有两味药,但宁玥还是无奈一笑:“那你们采买的时候我直接把药抓给你吧?” 官差连连点头:“那敢情好,我是王四,明天采买的时候,我带你一起去。” 她本来就想跟去采买的,现在让别的官差去说,就不算她的人情了。 宁玥点点头,他便回去了。 晚上没赶上住店,赵大力便找了个开阔有河的地方,令大家就地体息。 宁玥问李德胜,可否自己弄点吃的。 这里没有房间的遮掩,她想吃点好吃的都不行。 李德胜同意了。 她见周围有竹林,从空间里摸出一把柴刀,又让李东升去砍竹子。 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怯生生地牵着李东升的衣角,大眼睛眨巴眨巴,像极了宁玥前世在某音云养的娃,可爱极了。 她忍不住捏捏她的脸蛋。 李东升介绍:“这是我女儿,珍儿。” 普通民户家女孩起这个名字,父母一定极爱这个孩子。 宁玥掏出一块肉干递给她,她看向父亲,李东升点头,她才怯怯地接过,“谢谢姐姐。” 唉呀这孩子,她叫我姐姐! 太懂事了! 宁玥忍不住又想去rua两把。 李东升让珍儿跟族人呆在一起,她乖乖的应声,眼里有害怕,却什么也没说,看着父亲大步而去。 宁玥跟上,远远回头,看到珍儿的族人里,有个小男孩直接蛮横地抢过她的肉干,她什么也没说,静静缩到了角落。 那小孩一看就是惯犯。 旁边的大人不但不管,有个妇人还抚了抚小男孩的头,吧唧一下亲在他脸上。 彩妍在竹林往里一点发现一个废弃的深坑,里面倒是有具小动物的骨骼,大概是哪个猎人挖了坑又忘了。 宁玥搭上几根棍子,又铺上一层干草落叶。 彩妍道:“小姐,我看这坑没这么快能抓住猎物,这小动物都化成骨头了,都没第二只进来。” 宁玥笑:“管它呢,有枣没枣都要搂一杆子,也不费什么事。” 反正不管有没有动物经过,她都有办法让坑底有猎物就行了。 李东升砍下竹子,宁玥说要做竹筒饭,李东升明显有经验,点点头,便拖着竹子出林处理去了。 宁玥跟了出去,没多久,紫桐捡了一捆干柴也钻了出来。 第27章 咱们离倒胃口的东西远一点 应羡青见李东升拖着竹子,上来沟通了几句,李东升应一声,将竹枝一头削尖了递给他。 李东升做事确实麻利,没一会,长的竹节被他砍下来准备做竹筒饭,短的竹节也切下来当碗。 宁玥从包袱里拿出一些米,叫紫桐拿去河里淘洗。 老夫人和奶娘也过来了。 老夫人什么也不会干,奶娘便教她捡柴,将大柴枝掰成小一些的,自己又去四周找了些石块,准备垒灶。 应沐青找了些细绒的干草,准备取火。 王氏将柴禾里硬直的细柴集中起来,当筷子。 应灵竹在一旁看着,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可忙的事,唯有自己什么插不上手,着急得很。 宁玥见状,将竹碗递给她,让她去河里洗洗,她舒了一口气,忙接过去了。 宁玥回到李东升的族人那去接珍儿,那抢肉的小孩也要跟来。 宁玥皱着眉:“这谁家的小孩,不要乱跑,免得丢了。” 一个明显保养得不错的妇人站起来,正是刚才摸头的那人,笑道:“小娘子,这是珍儿的表哥,他们感情好,去哪都是一起的,让他跟着珍儿吧。” 这是打算让他跟着去蹭饭啊。 宁玥可看不得这个,冷着脸道:“还是跟你们在一起吧,我看一个孩子已经看不过来了,你孩子丢了我可不负责。” 那妇人看她脸色不虞,只得讪讪地拉住小男孩。 那男孩开始撒泼,往地上一躺,两脚蹬得草皮翻飞:“我要去,他们一会肯定吃好吃的,凭什么那穷丫头能吃我不能吃!我也要去!” 一口一个穷丫头,哪有什么感情好的样子。 流放这两天,但凡长眼睛的都看到了,宁玥被官差优待,还有丫环随行,又有钱,日子比他们舒服多了。 这架势,分明是有大餐吃,打滚也要去。 宁玥理也不理,直接牵着珍儿走了。 不料远远就看见李氏母子二人端端正正坐在灶旁,等着开饭的样子。 远处,应思竹正在河边要帮应灵竹洗碗。 应灵竹可怜巴巴地抓着碗,“姐姐,我一个人洗就够了。” 应思竹还抓着不放手:“我是看你辛苦才来帮你的,你别给脸不要脸!” 应羡青正站在水里用竹叉捕鱼,见状一个石头丢过去,溅了应思竹一身水。 应思竹恼怒地一瞪他,转身坐回她娘身边,也等开饭。 宁玥笑了,走远了一些,用脚指指地面:“奶娘,麻烦把灶垒在这里,咱们离倒胃口的东西远一些,免得影响胃口。” 奶娘嗳地一声,就去搬石头。 李氏腾地一下站起来,用手指着宁玥:“你说谁倒胃口!我可是你婆婆!” “哦,婆婆,我刚看到那里有三坨狗屎,实在是恶心得很,差点把午饭都吐出来,所以才要换个地方垒灶的。”宁玥笑眯眯道。 三坨狗屎,说的不就是他们三个吗? 珍儿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完见李氏瞪着她,忙双手捂住嘴巴,只剩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 应思竹气得七窍生烟,又不想去吃粗饭团,愣是梗在那里不走。李氏作势要走她都拉住了。 宁玥便也没再管他们。 毕竟明面上还是婆婆小姑,如果实在脸皮太厚不肯走,她也只能恶心一下过过瘾。 火很快生了起来,李东升又去了竹林。 宁玥只好自己上手蒸饭,之前只看过蒸竹筒饭的视频,凭着一点可怜的记忆给奶娘演示了一个,放在火上煨着。 这一大帮人,真正做过饭的,可能也就只有奶娘了。她将剩下的交给奶娘处理,又将珍儿交给老夫人照看,自己也一头扎进了竹林。 坑里的野味,是时候该出现了。 之前她让丰年买了很多野味,如今在空间里好食好水地养了十多天,个个长得溜光水滑,看着甚是美味动人。 宁玥挑了只最肥的鸡丢进坑里,然后大声喊道:“彩妍!快来,我抓住一只野鸡。” 正在旁边打柴的彩妍过来一看,惊喜道:“小姐,咱们运气也太好了,居然还真的抓到一只!” 她一旋身跳了进去,抓住鸡脖子一扭,将咽气的鸡丢出来,又用树枝在坑里挖出几个落脚的地方,自己也爬了上来。 啧啧,彩妍好可怕…… 好有安全感滴嗦。 又摘了几片大树叶,宁玥抓着鸡,彩妍扛着一捆柴走出竹林时,犯人们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就这么一会功夫,抓住这么肥的一只野鸡? 还等什么,冲啊! 一群人争先恐后地就要往山里钻。 赵大力往前一站:“不准去!乱跑以逃跑论处!” 犯人们不乐意了:“那几个人怎么能去?” 赵大力:“你们是被流放的,人家是自己送上门来非要流放的,能一样吗?” 犯人们一下都蔫了,回头见应羡青提了两条鱼上岸,又一窝蜂往水里扑腾。 赵大力这才不管他们了,反正都在眼皮子底下,也不怕人跑了。 宁玥远远地听见赵大力说她是非要流放的,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有几个人看着她连连摇头,感觉这丫头实在没脑子,不过一看她那相公的长相,又好像可以理解了……虽然看着就活不长,但是实在是美。 彩妍放下柴,就拿过鸡去收拾了。 只要她在,她可不想小姐再在吃苦上面成长了。 应羡青已将鱼收拾干净,他将鱼交给宁玥,神色有些不好意思:“夫人,你看这两条鱼怎么吃?” 宁玥接过鱼看了看,居然还是两条挺大的鱼,“那便烤了吃吧。” 应逊的侍妾吴氏过来递给她一捧酸果子,一脸讨好的笑,“这酸浆果我小时候吃过,是可以吃的,烤鱼也能当佐料。” 这吴氏一路走来,一直都跟在应逊身边,好像个傀儡似的,话都很少听她说一句,但也没有作过妖。 她一并接了过来,从空间里抓了把盐,多的调料不方便拿出来,鸡挺肥的,有油有盐,这条件也很好了。 她丢给珍儿和紫桐一大块黄土,让她们加水和泥。 紫桐很诧异:“小姐,给我点活干吧,我都多大了,还让我玩泥巴?” 宁玥严肃脸:“这活很重要,赶紧和,一会我要用。” 珍儿一听高兴了,不但有人陪玩泥巴,还有用,直接撒丫玩开了。 第28章 占便宜的人是应羡青 李东升也终于回来了,手里捧着七八节野山药,估计这就是父女俩的晚饭了。 他正要带珍儿回去。 宁玥忙招呼:“李哥,你出山药,咱们两家晚饭一起吃行吗?” 李东升一听,宁玥这有米有鸡有鱼,他只有几根野山药,这不是明摆着占便宜吗?正要拒绝。 老夫人刚和珍儿玩了一会,也喜欢上了这孩子,这时出声留客:“李家小哥,一起吃吧。人多热闹。” 他看看玩得一手泥的孩子,终于还是舍不得走,坐下了。 珍儿在族人那,可从来没有这样开心的笑容。 李氏见外人都留下吃饭,不禁冲他翻了个白眼。 想着为争宠也装模作样做过几次饭,又开始指点江山:“这鸡用来炖汤,若放点莲子红枣,那可是极滋补的……” 宁玥当作没听到,将鸡抹上盐,好一通马杀鸡。又将洗好的山药塞进鸡腹,拿大树叶包上捆好,直接就往上面抹泥巴。 李氏跳起来:“哎呀,好好的鸡,你抹泥巴干什么,这还怎么吃!这鸡应该炖汤,那才是最美味的做法!” 宁玥懒得跟她说,又抹了厚厚一层泥巴,直把鸡包得像个恐龙蛋一样。 王氏弱弱地答:“母亲,这里没有锅……” 李氏一顿,才想起这茬来,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不禁恼羞成怒:“你别叫我母亲,我可不想当你的母亲。” 应沐青的娘不过是个通房,连个妾都算不上,偏偏侯爷眼里只有应沐青,从前被侯爷无视的种种翻涌出来,不禁更生气了。 应逊不知何时被吴姨娘拉过来,臭着脸在旁边坐着等吃饭,见状过去就是一巴掌:“若不会说话你可以闭嘴。” 李氏捂着脸终于愤愤闭麦。 李东升已另外搭了个灶,宁玥糊好泥巴,在灶下挖了个洞,从之前那个灶里夹了一些正燃的木炭铺在下面,把鸡放进洞里,上面再盖一层炭火,再铺一层柴来烤奶娘处理好的鱼。 珍儿睁着大眼,一脸膜拜:泥巴居然还能做饭,姐姐好能干! 应羡青一直在一旁不错眼地看着,这种吃法还真是新奇。 学得认真的同时,他也在细细打量宁玥。 同是闺阁女子,为何有的人只会看着他的脸犯蠢,而有人却可以在多艰难的环境都风声水起? 鱼已抹了鸡油和盐,又抹了一层碾碎的酸浆果,被铺开穿在竹叉上,小火慢烤,没多久就烤得滋滋作响,香气扑鼻。 旁边的竹子里也飘出饭香。 太香了,尤其对吃了几天猪食的犯人来说,简直人间至味。 好些犯人围着应家口水直流。 崔郎中挤过人群,一脸谄媚:“师父,是不是也有我一份?” 众人擦擦口水,目瞪口呆:这一把白胡子的老头,居然管十几岁的丫头叫师父?学厨艺吗? 宁玥摆出个假笑:“好像你还不是我的徒儿。” 这老小子,有好吃的就叫师父,没好吃的就叫丫头。哪能这么便宜他? “从你救李大娘开始,我就打算跟着你学医了,怎么不是师父了?” 美食面前,崔郎中脸面节操皆可抛。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这小娘子不但厨艺好,居然还医术了得?! 他们看看宁玥,又看看应羡青那张精致的脸。 流放路上艰苦,光长张漂亮的脸蛋又不能吃,再看他那柔弱仅能自理的样儿…… 似乎,占便宜的人是应羡青。 “等你正式拜过师再说吧。”宁玥轻飘飘一句打发了他。 崔郎中此刻无比后悔,师父居然还有隐藏技能,他明明早就想拜师的,当初为什么要拿乔,早知道早点拜师了。 众人被这香味折磨了小半个时辰,应家终于开饭了。 宁玥挖出大恐龙蛋,两下敲碎泥壳,那霸道的香味飘散出来,光闻着就已经让人食指大动了。 她正准备把食物给众人分了,应羡青按住她:“哪些是要送给官爷的?我去送?” 宁玥立刻心领神会,她饿糊涂了,差点忘了要给官差分一份了。 宁玥分出一节大的竹筒饭,又用大树叶包了些鱼肉和鸡,准备要给官差送过去。 崔郎中忙跳出来:“师父我去我去!哪能劳累您!” 说罢抢过食物便跑,哼,这里吃不着,李德胜赵大力肯定会让我吃个够! 可惜算盘落空,那两人馋了半天,见美食送来,直接上手,三人抢得不亦乐乎。 之前给官差分走一条鸡腿,剩下唯一的鸡腿宁玥给了一拖二的王氏。 王氏推让,最后让给了年纪最小的珍儿。 李氏三人分了一个竹筒饭,两条鱼尾和两个鸡爪,哦,还有一个去了鸡冠的鸡头。 李氏看着食物,眼尾直抽抽。 这都什么玩艺?这是能吃的吗?除了骨头还有啥? 应思竹恨恨地盯着应灵竹,她不但有单独的一个小竹筒饭,还有鱼和小鸡腿。 应灵竹手一抖,从小李氏就教她,要她多让着应思竹应栖青,她让了十多年,早都让习惯了。见她这样盯着自己,有些啃不下去,一时表情纠结,犹犹豫豫地准备把小鸡腿递过去。 她很舍不得。 应思竹却又看上了珍儿的大鸡腿,咧嘴就哭上了:“祖母,您可要给我做主啊,这小孩不知道哪来的,都给她吃大鸡腿!我是应家人,却只能吃狗都不吃的鸡爪!” 应栖青也看着大鸡腿,站起身想抢,应羡青直接单手将他按在地上。 李东升尴尬不已,忙将珍儿还没来得及啃的鸡腿放回锅里。 珍儿眼巴巴地看一眼鸡腿,没闹,低头默默扒了一口饭。嗯,有饭吃已经很好了。 老夫人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鱼腹肉,仔细回味。 鸡肉鲜香多汁,山药粉糯绵软,烤鱼酸香适口,米饭混着一股竹香。 别人家的女孩样样出色,再看看自己家的女孩,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能这么大呢? 她将大鸡腿又夹回珍儿碗里,丢给应思竹一个白眼:“你端的碗是他父亲做的,灶是他搭的,山药是他挖的,珍儿那么小,都和了泥,你又做了什么?你看看付出最多的玥儿在吃什么?” 正在啃鸡屁股的宁玥突然被q,张着嘴傻在那里。 应家众人一时愧疚,他们都是拿到分的食物就开始吃了,竟没注意到宁玥在啃鸡屁股,纷纷要分食物给她。 宁玥:呃,鸡屁股是鸡身上最好吃的部分好吗? 应羡青:我同意。 紫桐啃着鸡骨头跟她姐吐槽:“姐,我只听说过有的丧良心的人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这里居然有人刚端起碗就开始骂娘了。” 声音有点大,所有人都听到了。旁边眼馋的人还笑出了声。 不想喜当娘的宁玥起身作势去拿食物:“既然这么看不上,那就别吃了。” 应栖青这会也不傻了,抢过鸡爪和鱼尾舔了一口,又朝饭里吐了口口水。 成功把大家都给恶心到了。 呕! 王氏本来吃得正香,一下差点给整孕吐了。 第29章 他也不明白这份信任从何而来 应逊直接拣起一根竹节要抽他们:“不吃给我滚蛋!” 三人抱着‘狗都不吃’的食物落荒而逃。 王氏没办法再吃吐了口水的饭,去找官差要粗饭团,被告知已经分完了。 应思竹气得狠狠抽了应栖青一巴掌。 应栖青当然不服,扑上去将她压在地上揍。 打闹间,饭菜滚了一地,这下全都不用吃了。 李氏拉不开两人,一气之下跑去找赵大力告状:“大人,宁玥她一个流放犯,身上居然带着刀,还公然拿出来用,她根本没把你们放在眼里!说不定还想图谋不轨哪。” 赵大力跟去看,结果就看到了一把柴刀。 宁玥:“赵爷,我想自己做饭,在客栈买了把柴刀用来砍柴,杀鸡宰鱼,很合理吧?” 赵大力对今天的晚饭很满意,剔着牙表示:“你以后要是还想做饭,明天采买的时候,你把炊具买齐了,菜刀也备上。” 宁玥:“好嘞。” 走的时候,赵大力一把将傻眼的李氏推到一边:“整天咋咋呼呼瞎说八道,应逊,这婆娘你得管管。” 应逊:“哎是是是,我一定好好管。” 说着,骂骂咧咧上前,抡圆了胳膊给了李氏一巴掌。 李氏被扇得眼冒金星,黑着一张脸,敢怒不敢言。 吃完饭,李东升带着珍儿回去了。 彩妍和奶娘收拾了东西,应灵竹要把碗拿去洗,准备下次再用。 自从上次分她一个肉包之后,应灵竹和王氏三人疏远了很多,一直在笨拙地试图融入她们这边。 唉,到底是个在后妈手里长大的孩子,性子还是怯懦了些,一旦没人告诉她要干什么,就有点无所适从了。 宁玥阻止:“丢了吧,明天我会买碗,这些太重了。” 应灵竹轻轻应一声,就准备走。 宁玥又道:“今天你吃鸡腿时,应思竹盯着你,你是不是想着把鸡腿让给她?” 应灵竹倏然抬头,她那会都还没递出去,嫂子怎么知道? 看她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中了,宁玥撇撇嘴:“他们几次三番针对我,诋毁我,我不给他们吃也没什么可说的,你是我小姑子,只要你当好你的妹妹,那我也自然当好我的嫂子,你不需要让着谁,以后,你吃你的,别管他们。” 应灵竹眼尾泛红,好不容易才憋住眼泪。 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她不需要让着谁。 姐姐应思竹因为从小身子弱要让,弟弟应栖青因为年纪小要让,可她身为妹妹,又何尝见应思竹让过她? 她想要什么不敢要,想吃什么不敢吃,李氏母子挑剩的,才是她能拥有的,随时还要替姐弟两人背黑锅。 此刻,她突然好想她那个从未谋面的母亲,如果母亲在,是不是也会告诉她,你不需要让着谁。 宁玥走了,留她一个人消化情绪。 应灵竹一个人跑到河边,默默哭了很久,直把这些年受的委屈哭了个彻底。 应羡青远远地看着,他这个当哥哥的,到底是不合格的。 他作为嫡子男丁,虽然父亲不喜,但能时时受到祖母关照,就算这样,他都逃不开那些能摧毁他的事。 而妹妹,出生时母亲就难产死了,后来李氏扶正,就养在她膝下。 她的日子,不知道比他难上多少倍。 他以前总是觉得妹妹不懂事,认贼作母,从不听他劝诫便不再管她。 他哪里知道,她心里也积满了委屈。 天彻底黑了,除了应家和官差燃的篝火,再无光亮。远处的山只剩黑黝黝的影子,如伏在一旁的巨兽。 人们走了一整天,此刻也渐渐陷入沉睡。 宁玥被老夫人安排睡在了应羡青旁边。 夜深人静,只有柴火燃烧时轻微的噼剥声,和山间偶尔传来猫头鹰的叫声。 宁玥翻了个身,还想等大家睡熟了再去空间转转,寻摸点啥好吃的。 身后却突然传来应羡青低低的声音:“多谢。” 宁玥短促地笑了声,转过身来。 应羡青自己也绷不住笑了。 好像真像她说的那样,他在她面前,永远只会说,多谢。 她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这次又是谢我什么?” “今天我看灵竹哭过之后,心情开朗很多,虽然我不知道你跟她说了什么,但是,看样子,是放下了一些心结。” 宁玥挑眉:“你怎么确定她是放下心结而哭,而不是被我欺负哭?” 应羡青被她问住了,一时也陷入困惑。 两人明明才接触几天,但他为何内心笃定,宁玥并没有欺负妹妹。 他也不明白这份信任从何而来。 想了半天,突然想起之前的初衷,他不能和她牵扯太多。 心渐渐冷了下来,他闷闷道:“不早了,睡吧。” 刚说完那么长一句话,态度又突然转冷,宁玥有点莫名其妙,但也没多纠结。 她要想的事情还挺多的。 流放每天要求风雨无阻地走50里,换算下来每天要走25000米,4万步左右。 相当于每天走0.6个马拉松。 这么一算,感觉人都不好了。 她前世被父母勒令锻炼,每天围着小区慢走2万多步,这个强度都过了很长时间才适应,现在每天得走4万步,她这副娇滴滴的小姐身体,要不是有空间泉水护体,她还真是撑不下来。 就算能撑下来,也很伤膝盖啊。 更别说其他缺食少水的犯人了。尤其体弱的老人孩子。 要是再来个下大雨之类的,耽搁几天,每天步数说不定还能追一追红军长征每日70多里的成绩。 想到先贤们,宁玥就想起了绑腿。 每天走这么远,血液很容易下积到腿部,双腿很容易酸痛疲惫,还可能导致静脉曲张。 不行,明天我得采买点绑腿。 宁玥进空间重新装满水囊,想着这些事情,慢慢睡着了。 —— 第二天,赵大力还没清醒,林褀光就跑来说想尿尿。 好大一泡晨尿呢,可不能浪费了。 把赵大力给整郁闷了,骂骂咧咧地给了他一个馒头。 都涂了好几天尿了,他的狐臭他自己闻着不显,但这浑身的尿骚味,他实在有点受不了。 李德胜翕动鼻子,凑近他闻了几下。 赵大力更郁闷了,一掌往他头上拍去:“找屎上别地儿闻去!” 第30章 师娘,请喝茶 李德胜笑:“我说头儿,你身上的味好像真的淡了很多。” 赵大力一喜:“真的?” 其他几个正吃饭的官差也凑过来,嘎嘎一顿点头:“是啊是啊,真的好了很多,我现在路过您身边都不用憋气了。” 赵大力的大掌轮番拍过去:“他妈的,原来你们之前路过我都要憋气!” 那几人摸着头哄笑。 赵大力也笑了,他才几天就受不了这尿骚味了,也得亏别人忍了他那么久。 崔郎中背着手缓缓而来,这几天他仗着几十年街坊的交情,总是过来蹭吃蹭喝,估计又是来蹭早食来了。 赵大力冲他一扬手:“崔郎中,你快来闻闻,我这臭汗症是不是好多了?” 崔郎中很嫌弃地走近,敷衍地闻了一下,嘴里还在抱怨:“你还真信,尿哪能治病……” 话还没说完,眼睛瞪大了:“哎,还真是!我只闻到尿骚味!” 他平时经过赵大力也是憋气的,尤其加了尿骚味后,更加对他敬而远之。也没把用尿治狐臭当回事,自然也不太在意验收成果。 没想到真的有效果,见鬼了。 赵大力哈哈大笑。 宁娘子,你—是—我—的—神! 我能升官啦!!! 崔郎中像小狗一样围着赵大力转圈,举着他胳膊闻了又闻,确实只剩一点点了,只有尿骚味大行其道。 他饭也不蹭了,小跑着就去找宁玥。 师父神人,连尿都能治病,这师必须马上拜!立刻拜! 宁玥正在河边用手指刷牙,差点被他冲到河里去。 崔郎中双手小副作着揖:“师父,您看我现在行拜师礼成吗?现在就收了徒儿吧?” 宁玥嘴里咕嘟着水,想把水喷他脸上去。 一把年纪了,还毛手毛脚莽莽撞撞的。 看他这兴奋的样子,估计给赵大力的狐臭方起效果了。 她叫彩妍准备一下,自己回去找块草厚的地方盘腿一坐,“拜吧。” 因环境简陋,仪式一切从简,只保留了行礼和奉改口茶的环节。 彩妍昨晚就把竹节碗洗了,预备早上用的,见状拿了一个碗正要去装点河水烧开。 小姐说了,外面的水要烧开了才能喝。 宁玥余光看见,递给她自己的水囊,让倒这里面的水。 一会还得赶路,哪有那么多时间烧水。 应家众人都围拢了过来,他们这架势也吸引了其他一群犯人的围观。 “还真拜啊?一老头拜一小姑娘为师?” “你不知道吧,宁娘子可神呢,用尿就治好了赵官爷的臭汗症。” “哦?怪不得最近见赵官爷身上只有尿骚味,没有狐……汗味了。”那人见赵大力和李德胜也过来了,忙改口,声音都小了。 崔郎中充耳不闻,恭恭敬敬地行三叩首大礼。 “苍天在上,厚土为证:我崔晗之今日拜宁娘子为师,徒儿定当视师父如父,敬之爱之,虚心向师父学习!” 彩妍递给崔郎中一杯水,崔郎中转身跪下,双手举高奉上。 “师父,请喝茶。” 宁玥接过,一饮而尽。 然后拍拍他的头:“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惜架上药生尘。中医学无止境,乖徒儿,以后要听师父的话,好好学习,治病救人,将中医发扬光大。” 崔郎中心中一激荡,师父医德高尚,没拜错人! 他起身,见应羡青也站在一旁,又示意彩妍再倒一杯,恭敬举给应羡青:“师娘,请喝茶。” 应羡青:??? 他看看宁玥,宁玥咬着唇,忍笑忍得辛苦。 旁边看客也忍俊不禁。 赵大力直接拍掌大笑。 他冷着脸想纠正,但一时也不知道该称自己为什么,宁玥是师父,他不是师娘又能是什么? 不甘愿地接过茶,也是一饮而尽。 一股清凉甘甜直入喉咙,清甜较之他水筒里的水更甚,而且有一股力量直冲四肢百骸,让人精神为之一震。 宁玥见他神情微变,才反应过来,水的秘密暴露了。 然后又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刚才喝的,好像就是她刚才用过的那只杯子。 彩妍以为还要敬第二杯茶,所以用的还是刚才那个杯子。 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抿了抿唇,耳朵都漫上粉红。 崔郎中可看不出两人突来的不自在,摘下发间玉簪冲宁玥躬身道:“师父,如今徒儿身无长物,唯有这一件还抵得些银两,送给师父当作拜师礼,请您收下,以后有机会,徒儿一定补上厚礼。” 宁玥不在意地挥挥手,她一个结了婚的人,要他一老头的贴身发饰干什么。 “拜师礼以后再补吧,我这会也没准备礼物,以后有纸笔时,我再默一部医书送给你。你只要熟练掌握,融会贯通,假以时日,大部分疾病你都能手到擒来。” 医圣张仲景的《伤寒论》她倒背如流,那可是流传快两千年的传世经典,到时候抄给他好了。 既收了徒,总得教点真东西。 崔郎中激动起来,竟有这样的神书! 赚翻了赚翻了!!! 他半路出家,凭借一些医者流传下来的经验治病救人,医术实在有限,但看身边其他医者也就那样,甚至好多还不如他,他每每内心不安,钻研半生,进步却很小,不知师从何方。 他高兴得手舞足蹈,今天拣了个大宝贝师父! 应灵竹在一旁激动得脸都红了,嫂子居然这么厉害,那么老的老头都诚心拜她为师! 她也想学医,学好以后,是不是也能像她一样被人需要,被人重视? 应思竹的脸也红了,却是气的。 眼看讨厌的人越发如鱼得水,而自己却愈发狼狈,连饭都没得吃,应思竹恨得转身就走。 老宰相崔蕴之也混在人群中,崔曼凝说叔公在拜一个小姑娘为师,非要拉他来一看究竟。 如今还在耳旁絮叨:“叔公总是胡闹,毫不给人留脸面,如今越发过分了……” 崔蕴之看那小姑娘一脸天真烂漫,眼神灵动,说出来的话却大言不惭,一部医书便能治天下百病? 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崔曼凝见他没反应,又小声道:“祖父,那人用尿给赵官爷治狐臭,如此腌臜,简直闻所未闻,医术真是上不得台面,你快去跟叔公说这拜师不作数!” 她心慕应羡青,现在他成了她叔公的师娘,那她成他什么了? 想想都要气到吐血。 崔蕴之终于有了些反应,感兴趣地应了一声:“哦?” 这几天也和赵大力打过两回交道,前后相比,狐臭味确实淡了很多,想不到是用尿治的,这小姑娘竟是有些歪才? 他抚了抚须,什么也没说,又回去了。 反正这个弟弟出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沾过他的光,反倒被他带累至此,他哪有脸管他。 只剩崔曼凝哎哎阻拦,阻拦不住,一跺脚,只好也走了。 第31章 不患寡而患不均 众人简单吃过饭,赵大力叫来王四和另一个官差,叫宁玥跟着他们两去远陵县采买,大部队继续走,晌午在咸庄汇合。 宁玥带上了彩妍,应羡青问她,需不需要他去帮忙。 宁玥连连摇头,载物有马车,彩妍力气大,又会武,他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老夫人要给她塞银子,不愿意麻烦她带什么,但知道她要买厨具,毕竟大家一起用,她作为应家唯二有钱的人,理应分担一些。 宁玥却怎么说都不要,就差把银票拿出来比个富了。 她可是刚从继母那里发了财的,买这点零碎东西,哪里需要人分摊。 应沐青行礼道:“弟妹,蘅儿的安胎药,就拜托你了。” 一旁的官差王四也忙提醒:“宁娘子,也别忘了抓我的方子。” 宁玥差点忘了他的事,笑道:“好嘞。” 四人加快脚程赶路,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到达了远陵县。 远陵县不大,但采购一些补给是够了。 那个看着憨一点的叫李树根,是另外一个队伍的头头。 王四直奔入城,李树根拉住宁玥道:“宁娘子,我们各自分开采买,一个时辰后我们在南门集合,不急,你慢慢来。” 宁玥点头,初次交道,这李树根给人印象还挺好的。 进城二人就先去买了辆马车。 然后才坐上车找了家布庄进去,准备买布做绑腿。 店里只有一个小二,他抬头瞟了一眼来客,一个穿着囚犯衣服的女子,和一个丫环打扮的。看起来都不像有钱人。 他一手托腮,也不上前招呼,懒懒地看着。 果然,那两人直奔店里最差的粗布而去。 宁玥道:“小二哥,一匹布大概什么尺寸?” 小二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这都不知道还要买布,怕是一辈子没买过布吧? 他不耐烦地说:“你买不买得起?要是买不起别来逗小爷开心。” 彩妍上前一巴掌拍到柜台上,将小二托腮的手臂都给震歪了:“放尊重些。” 小二知道碰上硬茬,这才不情愿地答:“一匹布长40尺,宽4尺2。” 宁玥知道绑腿的尺寸是3米左右长,10厘米宽,但古代都是按尺寸算的,她换算了半天才勉强算明白一匹布能做多少条。 彩妍弄出的动静不小,后间有人撩了门帘出来,是个掌柜打扮的人,笑着招呼道:“二位要买点什么?” 那小二一见他,就端正站好,脸色有些紧张。 宁玥也笑道:“掌柜的,我看你家这位小二哥,好像不太欢迎我们的样子。” 掌柜忙道:“哪能呢,我刚出去送货了,这小子便开始惫懒,回头我定好好罚他。” 说着,赏了他一记暴栗。 他自然也看到了她身上的囚服,他和小二想法不同,一般穿着这个还能自由地招摇过市的,总是有些手段的人,不可等闲视之。 宁玥心里默默算了算,这才道:“你们家可有便宜的粗布,我需要裁成小条使用,所以横纵都要结实,也不易松边。” 掌柜拿过一卷深蓝的细棉布:“这个如何,细韧结实,160文一匹。” 宁玥看了看,质量确实不错,但是这次她打算给所有人都备上绑带,需要的量大,给别人花钱,自然能省则省。问道:“还有更便宜的吗?品相不论,结实就行。” 那掌柜也没有任何不耐,笑道:“您要多少呢?” 宁玥:“12匹。” 队伍加上官差一共200多人,本来做绑随七八匹布就够了,但是宁玥还想再做点被子,还需要一些布袋装药。 掌柜沉吟一会,道:“我有批染色染毁了的布,质量跟这个一样好,共16匹,您若全要的话,我80文一匹亏本卖给您。” 宁玥看了布,深蓝和浅蓝互相氤氲,有点像苗族的扎染,还有点好看。 宁玥爽快应了,又买了些针线剪刀,两捆棉绳,又挑了两匹和囚服颜色相近的细绵布,准备给应家做点衣服替换,待王氏肚子大起来,也得准备更大的衣服。 可惜没有差不多的成衣卖,不然能省很多事。 彩妍和丰年送来的衣服都是平时的华服,她不能穿。 见还有棉花,干脆一并买了,装了一马车的东西,一共也才花了5两多银子。 宁玥开心,这么多东西,才花这么点。 掌柜的也高兴,一下把头疼的库存给清了,还没亏。 直到离店,彩妍才问道:“小姐,买这么多布干什么?您说的绑腿不是只需要9尺布吗?” 宁玥笑笑:“傻瓜,你想想,同为犯人,我有钱,有你和紫桐伺候我,有官差各种优待,现在又有了马车,不患寡而患不均,差距这么大,别人心里能平衡吗?” 彩妍想了想,好像是不能。 她就好几次看到别的犯人目光阴沉地看着她们这边。 宁玥继续说:“如果不处理,轻则让你不痛快,重则说不定哪天他们就会暴起伤人。所以我必须施恩于人,让他们从我这得到好处,送绑腿是个机会。我一会还会买些药,路途中他们生病,我也可以替他们医治,这样,他们不但不会伤害我,反而会保护我。” 彩妍恍然大悟。 小姐原来头脑比她还简单,现在居然能想到这些。 彩妍心里又是一酸:小姐到底是受了多少苦啊,怎么成长得这么快。 担心时间不够,宁玥口述了一张单子,让她去采购厨具碗筷调料,自己则直奔药店。 小城镇的药不全,王四的芍药甘草汤只有两味常用药倒是好抓,抓王氏的保胎药跑了好几家药店才凑齐,又随便买了几十种常用药,和一些艾草,还不忘买两个煎药罐和一把小秤。 其实她空间里的药很齐,但是她还是需要买上一些药用作遮掩。 又给王氏买了些坚果点心之类的。 王氏身系两名鬼兵,可含糊不得,帮她好好养着吧。 还能投喂小珍儿。 宁玥又在街上逛了逛,随意买了些东西,往空间收了一部分。 布料和棉花占地方,马上都快塞满了。 直到彩妍找过来,两人买了路上吃的吃食,才一齐去往南门。 只是两人等了半天,都过了一个时辰的约定时间了,王四和李树根却迟迟没有出现。 第32章 干什么吃的,两个女人都看不好 宁玥忍不住向旁边一个卖菜的小贩打听:“大哥,可有见到有两个官差模样的人经过这里?穿蓝色差衣,方帽。” 那小贩急着卖完回家,一脸不高兴:“没这闲功夫,别挡着我的摊子,我还得卖菜呢。” 宁玥见他不剩多少了,应家两顿就能吃完,便道:“您要是知道,这些我便包圆了。” 小贩一听,热情起来:“半个多时辰前有两个官差从这出城去了,他们在我摊前等了一会,后来那个年纪大些的进去转了一圈,回来说他可能跑了,两人争执了一会,便一起走了。” 宁玥面色一凝。 彩妍付了钱把菜全买了,退到一边冲宁玥喜道:“小姐,他们走了,那咱们自由了?” 宁玥皱着眉头,不对劲,就这么轻轻放过她了? 而且,王四早上还惦记他的药呢,明显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 这个镇小,来一个外人都很显眼,宁玥人生地不熟,又没有合法身份,又能跑多远,而且后面要是一直东躲西藏,哪里还有时间救人。 三个月救不到500人,她可就要挂了。 能再活一次全靠她上一辈子荤素搭配杜绝浪费,电子木鱼都敲烂了。当然要好好珍惜。 她轻轻摇头:“咱们得跟上去,逃跑被抓,轻则脸上刺字,重则丧命。而且紫桐还在那里。” 彩妍脸一白,才想起妹妹没跟来,要是她们逃跑了,官差还不知道要怎么收拾紫桐。 幸好她们有马车,宁玥问明咸庄方向,上马便追。 王四走在路上还满是不解,抓着李树根问道:“树根哥,你说宁娘子为什么要跑?她一个弱女子,在外头瞎跑可比跟着咱们流放危险多了,你刚就进去找了一盏茶的时间,要不咱们回去仔细找找,说不定她们不是跑了,而是遇上什么事了。” 李树根甩开他,“要去你去,咱们找也找了,现在得赶紧回去禀报,让赵头儿拿主意,误了时辰赶不上赵头儿他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李树根不怕人跑了被治罪,反正是赵大力叫宁玥跟他们出来的,要追究他,赵大力自己也跑不了。 王四犹豫了,一犹豫,就犹豫到了咸庄。 赵大力一听宁玥跑了,立马火大,一巴掌扇在李树根脸上:“干什么吃的!两个女人都看不好!” 李树根都被他扇懵了。 他好歹也是另外一个队的头头,居然当着这么多人,说打脸就打脸。 他捂住脸,腮帮子咬了又咬,才压下怒气解释:“赵爷,我明明跟她说好半个时辰到南门集合的,但是到了时间,我们在南门等了很久也没有见到她们,我还去城里找了找,但是一点踪迹都没有,说不定她有同伙接应。” 王四脖子一梗:“头儿,我还是觉得宁娘子不是跑了,她说不定是遇上什么事没赶上咱们。” 李德胜劝道:“赵哥,她要逃的话,开始就不会来,我也觉得,是不是中间有误会?” 赵大力焦灼地看看远陵县方向,宁玥出发前还跟他单独谈过,这次会买一些布制作一个叫绑腿的东西,可以缓解大家长途跋涉导致的小腿酸痛问题,还能防止筋瘤(静脉曲张),难道是为了让他放心而撒的谎? 嗐,真是麻烦,宁玥若是死在路上便也就死了,但要是跑了,谁要是憋着坏去告他一状,他还得擦屁股。 他们这边动静早已引起应思竹注意,见状一喜,立刻上前献策:“赵官爷,她们还有一个丫环没跑呢,她肯定知道她们跑哪去了!抓她来打一顿肯定就问出来了。” 赵大力忙挥手:“快去!抓她过来!” 李德胜亲自过去抓人。 紫桐正跟应思竹呆一块说话呢,两人年岁相对接近,紫桐又是个话多的,应思竹接受嫂子后,有心亲近她身边人,紫桐便经常来找她说话。 李德胜过来拿人:“你家小姐跑了,你速跟我去问话。” 紫桐不信:“李叔,你肯定误会了,我家小姐不会跑的!她们不会丢下我的。” 李德胜没跟她废话,直接拉了走人。 应思竹立刻就跑去告诉了她哥。 应羡青一怔,她逃跑了? 他想起抄家当天,那人有心放她一马,她却不肯走,坚持要跟他一起流放。 现在……是后悔了吗? 宁玥逃跑的消息如油锅入水,迅速爆炸般传开。 崔郎中一听就急了,忙要过去看看。 崔蕴之已听说了个大概,直接将他拘在身边,不准过去惹事,崔郎中可不吃他哥这一套,两人吵了起来。 其他犯人听说有人跑了,这还是第一个逃跑的,纷纷过来观摩学习先进逃跑经验。 寻了个空档,李德胜低声问紫桐:“你小姐去哪了?若是有事,你告诉我,我要能替她遮掩的自会帮她遮掩,若是跑了,没人接应的话可能有危险。” 宁玥对他大恩,要是小事能遮掩过去的,他帮一帮倒也不会惹太大的事,但要跑了的话,事情就严重了。 当地县令是个二愣子酷吏,手段极严,逃犯抓到一律处死。无人接应她跑不远的。 紫桐脸都白了:“李叔,我真不知道,反正她们绝对不会逃跑,小姐昨晚还在问我要给我带什么,怎么可能会丢下我呢?是不是她们出什么危险了?” 李德胜见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只好把她带到赵大力面前。 赵大力一脸凶像:“你家小姐跑了,你可知她们去哪了?可有人接应?老实交待,否则我饶不了你!” 紫桐被众人围着,毕竟是个12岁的小姑娘,面对凶神恶煞的赵大力,又听说姐姐和小姐可能有危险,腿都有点发软。 她仍是咬死道:“我家小姐绝对不会跑,她昨晚还在问我要给我带什么,她们一定是遇到危险了,请赵官爷派人去找她们!” 李氏过来就是一巴掌:“赵官爷对你们那么好,你们还敢跑,让赵官爷怎么向上交待?” 既然那个死丫头跑了,那她就让官差折磨一通她的丫环,也算出了口恶气。 第33章 她是不是缺心眼 赵大力一脸不善地盯着紫桐。 是啊,虽然你家小姐替我治好了狐臭,但是我对你们挺好的,还放你们去山上抓野味,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应思竹见母亲扇她巴掌没人阻止,自己也上前连扇紫桐几个耳光出气:“她们逃跑都不带你,你还替她们保密干什么?说不说!不说出她们的下落你就得死!” 紫桐可不是个怕事的,刚刚李氏打她时她想着是小姐的婆婆也就忍了,现在居然猫儿狗儿都来打了! 从前在府里婆子们打架时她可没少在旁边观摩,此刻拿来就用,她双手抓住应思竹的头发,怒道:“我又不是你的丫环,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应思竹尖叫一声,只觉得头皮都要被扯下来。双手乱抓着要打回去。 李德胜看赵大力的眉拧得更紧了,怕紫桐再吃亏,一把抓住应思竹的胳膊将她掼到地上:“你这么厉害,不如这差让给你当?” 应思竹讷讷站起来,缩在一边不敢再造次。 应羡青站出来:“官爷,我娘子不会弃我不顾,她一定会回来的。” 他只是想维护宁玥一句,说出这句话,自己都感觉脸红不已。 崔曼凝内心咆哮:她已经跑了,你看看我,只有我才不会弃你啊!!! 应家几个女人簇拥着老夫人赶过来,齐齐喊冤:“官爷,玥儿绝对不会跑的,请官爷派人去找她们!” 有好事者喊道:“官爷,应家肯定都有份,一定要好好查查。” 一群人颇有些幸灾乐祸:让你们应家吃独食,这下有你们好受的了。 李氏急道:“你可别乱说,我们应家什么都不知道。” 李德胜没搭理他们,退而求其次,劝道:“赵哥,要不咱们在这等等?” 赵大力吼道:“等什么等!派个人去通知当地县衙下通缉令!我们继续赶路,今天耽误了20里!得连夜补回来!” 李树根眯眼看着。 这女人无论追不追上来,两路夹击之下。 她都死定了。 …… 马车里的东西太多了,加上他们走得早,宁玥追到咸庄都没追到人。 宁玥下马车,踩在明显他们休整过的一块草地上,一时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了。 彩妍指着旁边一棵树道:“小姐,你看这里有印记。” 时近傍晚,有点光线不足了,宁玥凑过去一看,是个木炭画的箭头。 不知道是谁留下的。 宁玥一阵绝望,一会要天黑了,怎么找箭头啊? 她给马儿喂了些草料和水,两人囫囵吃了点东西,趁着天还没有黑透,上马继续追。 她们追,有人也在宁玥后面追。 一边追一边骂骂咧咧: 妈的,女人真能逛,逛了一个时辰不带停的。 他一个杀手都跟累了,女人还没逛累,还尽往人多的地方钻。 他就一晃神的功夫,就把人给跟丢了。 后来发现不在城里了,他四处寻找,结果几个可能逃跑的方向追出去好远都没有追到。 谁能想到这女人有了机会不赶紧跑,居然自己又找回去了? 她是不是缺心眼? 害得他今天跑了一整天,累劈叉了。 终于天黑透的时候,他找到了那辆马车的踪迹,寻了过去。 宁玥从空间掏出了夜明珠,对彩妍说是偷藏的嫁妆。此刻正举着夜明珠寻找路上的箭头。 冷不防旁边寒光一闪,宁玥下意识往旁边一躲,一只暗器飞速钉在车厢上,入木三分。 那偷袭者见一刺不成,举剑带风朝宁玥胸口袭来。 全是要命的架势。 彩妍立时一掌拍在马臀上,自己飞身下马迎战。 马儿吃痛,咴咴一声,扬蹄狂奔。 宁玥被颠得坐都坐不稳,她艰难地钻进棉花堆里,从马车后窗往回瞧。 黑衣人攻势凌厉,彩妍见招拆招。 虽然黑衣人后劲不足,但彩妍毕竟也才十几岁,对敌经验不足,十几招下来竟落了下风。 黑衣人一剑刺向她胸口时,宁玥紧张地抚上心口,只恨自己不会武功,不能上前帮忙。 却不经意摸到了脖子上的吊坠,吊坠微微发热。 宁玥奇怪地低头瞅了一眼,再抬头时,发现彩妍旁边多了两个黑影,一刀逼得黑衣人收回剑势,两道黑影很快便缠得黑衣人分身乏术。 不多时,噗的一声,先前那黑衣人便被割了喉,血溅三尺。 宁玥呆愣当场。 他们是谁?怎么出现的? 彩妍也愣住了,瞪着尸体,她差点以为自己今晚要死在这里,不知道局势为何突然大逆转。 再去寻那两个黑影,已经不见了。 宁玥又艰难地从棉花堆里爬出来,勒停马车,跑到黑衣人死的地方,举着夜明珠四处找了找,都没有人影。 她心念一动。 这神出鬼没的……莫非是空间里的两名鬼兵? 彩妍借着夜明珠的光,蹲下看了看他的脸,又仔细翻找了黑衣人的尸体,没有什么发现。 她抬头问:“小姐,你认识他吗?为什么会有杀手追杀咱们?” 宁玥也没有答案。 她让彩妍将尸体丢下路旁边的深沟,又丢了十几根枯枝下去掩埋,便上了马车继续追。 所幸队伍已经离得不远了。 跑了没多久,殿后的官差听到马车声,见是宁玥二人,忙回去报信。 宁玥驱车跟上。 应羡青一路一直在不动声色地留标记,同时注意着周边的动静,辚辚车声刚响起时他就注意到了。 见是宁玥回来,他心弦一松,装作若无其事地去扶老夫人。 赵大力和李德胜迎了上去。 赵大力冷冷地问:“干什么去了?怎么耽搁到这么晚?” 宁玥笑道:“赵叔,李哥与我约定的一个时辰后在南门等,我在南门等了很久都不见人,后来听说他们先走了,我便追了过来,马车装的东西多,负重大,所以追到现在才追上。” 王四喜道:“我就说你不是逃跑吧,果然是误会。” 李树根听到动静走过来。 远远的,他就像受了冤枉似的高声叫道:“我明明和你约的半个时辰,我们只需要采买一些食物,怎么会跟你约一个时辰之久?” 宁玥一愣,之前一直以为是两队错过,想不到问题出在他身上。 那杀手,是不是也跟他一伙的? 为了什么呢? 第34章 这巴掌我要讨回来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几眼李树根,然后才问道:“李哥,真约的半个时辰吗?我怎么听成一个时辰?” 李树根转向赵大力:“头儿,我确实约的是半个时辰,可能她听错了。” 李氏在一旁喊道:“你是想跑没跑成吧,又回来花言巧语蒙骗官爷。” 她见到宁玥回来的那一刻就有一种心慌的感觉。 刚打了她丫环,但愿她能息事宁人,不要再来找她麻烦。 又有些恼怒:这人是傻子吗,不趁这个机会逃跑,就算她不是逃跑也得把这事给钉死了,免得以后再受她欺负! 宁玥一把掀开马车的车帘,露出满满一车的物品,她正色道:“我若是想跑,难道我不懂轻车简行的道理?非要拖这么多这么重的东西逃跑?” 她进马车翻出一个小药包给王四递过去:“王哥,这是你的药。” 又把王氏的保胎药递给旁边的应沐青:“这是你娘子的保胎药,我买了药罐,停下休整时就可以煎给她喝了。” 众人看看她塞得连人都坐不下的车厢,是啊,哪个傻子逃跑不但坐目标巨大的马车,还带一马车的东西呢? 那一车的瓶瓶罐罐,布匹棉花,哪一样都不是逃亡必须品。 赵大力那种信任错付的气闷也终于散了,缓和了脸色,回头冲大家道:“行了,今天就走到这里,就地休整。” 快累瘫的众人终于能停下来,相扶着四下散去。 走了几天的路,这腿早酸得不像是自己的了。 老夫人正要喊上宁玥回去休息。 宁玥却率先走向了赵大力。 李德胜正拉着赵大力在一边低声问:“赵大哥,现在人既然回来了,是不是派个人过去告知一声当地县衙,取消通缉?” 赵大力咧嘴一笑:“通知个啥,我根本没派人去,那时候我不这么说,别人看有人跑了我还什么也不干,以后怎么威慑他们?” 李德胜瞬间了然:就算她真跑了,赵大力也没打算追究。 遂拱手:“我替宁娘子谢谢赵哥。” 赵大力摆摆手:“谢啥,她帮了我的忙,我不过稍稍一抬手而已。” 李德胜走了,赵大力才见到宁玥正走来,他背手问道:“你车上那些布,就是用来做你所说的绑腿的吧?” “是,我买了十多匹布,人人有份。” 赵大力便道:“那我明天跟大家宣布一下这个事,你早些去休息吧。” 宁玥本想跟他讲下李树根的事,但想想他们打交道更久,赵未必信她,便走了。 回到应家休息的那棵树下,却发现紫桐脸肿了,正躲在姐姐怀里小声抽噎,彩妍搂着她轻声安慰。 “怎么回事?” 彩妍见小姐回来了,忙替妹妹擦擦泪。 她知道妹妹被打了第一时间也感觉愤怒,但是,打她的人是小姐的婆婆和小姑。 如果说丈夫是出嫁女的天,那婆婆便是那天底下的云。天气是风是雨,是晴是阴,都得看婆婆脸色。 她不能让小姐以后过得不痛快。 一旁的王氏轻声道:“这是娘和思竹打的,你们没回来时,娘说你们跑了,非逼着紫桐问你们的下落。” 宁玥踮起脚,越过人群寻找李氏母女,那两个远远地站在应逊身后。 李氏的目光飘过来,和宁玥对上,马上像被烫了一下一样看向别处。 哼,还知道害怕。 宁玥掏出消肿的药递给彩妍。 然后看向老夫人:“祖母,紫桐不该受这无妄之灾,这巴掌我要讨回来。” 彩妍急道:“小姐……” 宁玥举手制止:“你们姐妹二人在宁家从没受过巴掌,跟我来了应家才几天就被人打成这样,我若是不闻不问,便是我的无能。” 心里默默补了一句,也是应羡青的无能。 老夫人叹一口气。 从小她就知道,以后若嫁了人,别说婆婆打丫环,就算打自己几巴掌,也只能受了。 儿媳掌掴婆婆,有理都要变没理。 毕竟还有两百多人同行,以后传将出去,宁玥的名声就坏了,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她正要开口劝,一旁应羡青的声音响起:“去吧。” 这几天,他大概摸着点她脾气的边,若是不让她明着讨回来,她也会阴着去讨,倒不如直接摆上明面,流放路上苦,为人强势也能少些麻烦。 他看出来了,这个媳妇不是个讲规矩的。 正好,他也不讲规矩。人生在世,若尽是逆来顺受,那何苦来这世间走一遭! 对于便宜相公这个答案,宁玥很满意,领着两个丫环便过去了。 应思竹见他们三人来者不善,忙拉着李氏要躲。 李氏定定神,没动。 这么多人看着,应逊也在,她敢奈她何? 宁玥在她们面前站定,看着她们,话却是问紫桐的:“紫桐,她打你几巴掌?” 李氏有些慌了:“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平白被打了,总得讨回来。”宁玥笑得温柔,说出的话却让人心底发慌。 “我是你婆婆!”李氏色厉内荏。 紫桐像得到家长撑腰的孩子,挺着腰道:“她打了我一下,应思竹打了我四下。” “那你就双倍打回来!”宁玥看着李氏,眼神发狠。 李氏撑不住了,忙拉了拉应逊的衣袖。 应逊虽然不待见李氏,但李氏毕竟是他的继室,打她就等于打他的脸,他拿出了一家之长的威严:“放肆!应羡青!把你媳妇拉回去!” 应思竹见父亲出面,脸上的怕都收敛了几分,上前呸了一口:“一个丫环而已,我娘想打就打,别说丫环,打你都打得!” 应羡青懒懒地跟了过来:“父亲,儿子教妻无方,实在是惭愧。” 嘴里说着惭愧,表情却满是嘲讽。 宁玥给他一记赞赏的眼光,这姐妹能处。 又看向紫桐:“还等什么,去打!” 紫桐应一声,上前两步,对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李氏挥掌就是啪啪两下。 李氏啊地尖叫一声,捂着脸被打坐在地,一脸不可置信。 应逊无能狂怒:“你们是当我死了吗?!” 紫桐轻飘飘地看他一眼,又走向应思竹。 第35章 杀手是不是跟你有关 应思竹连连后退,双倍就是八掌,八掌打下来她脸都要打坏了,拉住父亲的袖子就往他身后躲。 紫桐追过去,两人开始秦王绕柱,你逃我追,把中间的应逊拉扯得直踉跄。 宁玥冲不远处的彩妍喊一声:“快去制住她!” 彩妍眼尾泛红,小姐为了她们,可以做到如此忤逆公婆,而刚才在树林里她差点没有护住小姐,想着几乎要被内疚淹没。 她冲过去抓住应思竹的两只胳膊,让她动弹不得。 紫桐上前,用尽全力左右开弓,直打得啪啪作响。 侍妾吴氏早在紫桐要打李氏时就偷偷去找了赵大力,没想到宁玥太讲武德,毫不废话,一来就直接开打,等人找来,紫桐正好已经打完了。 赵大力看看两人脸上的巴掌印,尤其应思竹,嘴角鼻子都在流血,腮帮子已经肿了,这会捂着脸,哭得都快站不住。 应逊气得甩袖:“官爷,家门不幸,世风日下啊!我家儿媳居然殴打婆婆!” 李氏也应景地掩面哭了起来。 赵大力挥手赶开几个看热闹的人,不耐烦地说:“这是你们的家事,叫我干什么?大半夜你们不睡觉,我还要睡呢,还不快散了!” 吴氏脸一僵,她本来只是想给老爷李氏卖个好,但没想到赵大力毫不追究宁玥。反倒自己惹得赵大力不美。 宁玥行了个礼,“抱歉打扰赵头儿休息了,您快回去休息吧。” 赵大力走了。 宁玥也走了。 应逊也哑火了。 李氏没有,她把被丫环打脸的屈辱全发泄在了吴氏身上,扬手一巴掌落在吴氏脸上:“你怎么不早点去找官差!打完了才去,故意看我笑话是不是!” 吴氏捂脸垂首,掩下眼里怨毒的光。 宁玥告诉应沐青煎药的注意事项后就休息了。 她躺下了,但睡不着。 今天发生太多事,李树根为何要故意传错时间,将她留在远陵县? 那杀手又是何人?真是鬼兵杀的吗? 她有心想进去看看鬼兵的兵器,身后却忽然传来应羡青低低的声音:“你们今天在路上遇到何事?为何见血?” 他注意到彩妍鞋底有血迹,但看她行动无碍,不像受伤的样子,宁玥身上也没血,那就应该是别人的。 宁玥翻身过来,以肘枕头,见他躺在她身后,闭眼假寐。 她应该没有招惹到什么仇家,得问问是不是他的锅。 但是这里大家离得太近了,声音再小别人也有可能听到。 她气声道:“相公,我害怕,你陪我去更衣吧。” 应羡青闹了个大红脸,很快明白她是要换个地方说,便起身应好。 两人走到一边,眼睛观察一圈,没发现异状。 宁玥才凑过去,轻声说:“今天李树根说约的半个时辰,但他确实跟我说的是一个时辰,我追来的路上,遇见了杀手,幸亏彩妍奋力一搏,我们才逃掉。” 她隐瞒了杀手被神秘黑影杀死的事情。 应羡青凝眉。 沉吟一会,才发觉两人的距离好像太近了,有些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 宁玥追问:“你觉得他们是一伙的吗?” “如果不是一伙的,李树根莫不是打算放了我?但我与他之前并无渊源。李叔跟紫桐讲过,在这里逃跑极可能被当地官府捕杀,李树根应该也知道。 若他们是一伙的,他将我遗留在远陵县,然后派杀手来杀我,以那人的身手,像现在这样的深夜偷袭,其实也能得手,偏要大费周章将我引开再杀,大概是不想被大家,或被某人得知……” 她说完长长一段话之后,凉凉地瞥了应羡青一眼。 “所以,杀手是不是跟你有关?” 应羡青默了默,老实道:“有可能。” “郡主?” 他摸摸鼻子,没说话。 如果的确跟他有关的话,郡主可能最大。 宁玥有些无力。 那个什么破郡主,你想要他就把他掳去好了,我不介意的,杀我干什么! 刚刚她差点就死了。 她有些着恼,瞄了眼应羡青那张精致的脸,唉,没事长这么帅干什么,惹来一堆烂桃花。 还是个能看不能吃的。 应羡青缓声道:“你别怕,我来处理,你去吧。” 宁玥恼他,没问他要怎么处理,径直走回去躺下。 应羡青往林子深处走了几步,四周看了看,一串猫头鹰的叫声从他嘴里逸出。 没多久,一个黑影悄无身息地出现,无声跪在他面前。 “你去打听打听,郡主受宠爱的原因,尽快回我。”应羡青冷声道。 他之前为了不乱大计,对方也没有做得太过分,他只当她新鲜几日就会换人,现在已经涉及人命,他必须出手了。 那黑影请示道:“要不要直接……”抬眼,眼中满是杀气。 应羡青轻轻摇头:“先不要轻举妄动,不要打草惊蛇。” 那黑影应诺,很快又消失在黑暗里。 宁玥也听见了猫头鹰的叫声,不过荒山野岭,有鸟叫也不奇怪,她安静等到应羡青回来,呼吸再度平稳。 见他睡着了,她一动念沉入空间,今晚王氏应该喝了保胎药,黑雾又浓了一些。 她看向两个鬼兵身后的武器,果然是黑影所用的大刀。 原来鬼兵不但可以当摄像头,竟然还能当保镖使用。 可惜,好像只有晚上能用。 想到摄像头,宁玥心念一动,想看看李树根在城里时有没有跟人联络。 那鬼兵睁开眼,又放出森森白光。 视频里,李树根和王四正在街上走着,偶尔买点东西。 嘴里随意闲聊着,并没有跟杀手相关的事情。 除此之外,别无异样。 宁玥强打精神看了许久都没有收获,耐不住呵欠一个接一个,困得眼睛直冒泪,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今天注定是个多事之夜。 没睡多久,她便被人吵醒了。 宁玥睡意朦胧地睁开眼。 天边隐隐泛出青白,正是晓色将明未明的时候。 李德胜的声音在远处呼喝着:“王四,你盯着点,别让他们跑了,你们两个赶紧去拉住马,我去叫醒赵头儿。” 宁玥听到马字,睡意瞬间一扫而空,爬起来就往那走。 应羡青也醒了,举步跟上。 只见昨天她拴马的地方只剩一个马车,地上躺着一个被捆住的犯人,王四正要把另一个往树上捆。 第36章 这下我们能活着到苏昌了 马已经跑出几百米,此刻正低头专心啃食着地上的嫩草,对朝它跑来的官差视而不见。 王四见了他们,扬了扬手:“宁娘子,这两人要骑你的马逃跑,被李哥巡夜发现了。” 那两人看她一眼,嘴里争辩道:“我们不是想跑!” 宁玥对捆在树上那个有印象,流放途中,好几次对上他阴冷的目光。 很快赵大力打着哈欠跟在李德胜身后过来了。 李德胜介绍了一下事情经过。 赵大力看了眼正被往回拉的马,捡起地上一根树枝就抽了上去,“他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尽给我整幺蛾子!说,你们不是想跑是想干什么!” 那两人只顾躲闪,也不开口。 赵大力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叫李德胜去把众人都喊起来。 天还没亮,众人才经过一天跋涉,刚入睡没多久就被挖起来,虽然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等到大家都围拢过来,赵大力指着这两人对大家道:“这两人,半夜放走宁娘子的马车,被抓到了。” 众人反应各异,有人惊讶,有人漠然,有人窃窃私语。 有人甚至还躲在人群后喊了一句:“干得好!” 宁玥搓了搓脸,虽然她料到她惹了众怒,但没想到众怒烧得这么快,她的马被人放了别人还要叫好。 赵大力冲绑树上那犯人道:“曹弘,其实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为什么,你们没有的,别人也不能有,对不对?” 人群中嗡嗡声更大了,人们互相交换着意见,有很多人一边说一边点头。 那个捆在树上的男人怒道:“你们这帮狗差,眼里只有钱!都是流放,凭什么那个女人有吃有喝,还有丫环伺候!现在倒好,连马车都坐上了,逃跑不成,回来还能当没事人一样,既然她天天要来膈应我们,我只放走她的马都是轻的!” 赵大力冷笑:“人家吃的用的都是自己花钱买的,你有钱吗?有钱自己买去。我又不是开善堂的,难道我还得用我的俸禄天天让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人群安静了些许。宁玥用自己的钱,确实没啥可指摘的。 “她丫环得知流放消息当天就收拾东西追来了,为了追上我们,脚都跑出了血,老子押送了几十批流放犯人,这样的忠仆,我也就见了她们两个!你们落了难,一个个树倒猢狲散的,那是你们没她得人心!” 有几户低下了头。 “何况,人家宁娘子,可是我和李哥的恩人,就在前些天,宁娘子当街救活了李哥的母亲,连姓名都没留就走了。你管天管地,还管着不许我们报恩?这么大的恩都不报,岂不是陷我们于不义!你想要优待,你也来救个人试试?” 人群沉默了。 他们没这个本事。 赵大力走到马车前将布帘一拉,露出满满一马车的布匹棉花,继续唾沫横飞:“宁娘子跟我说,见大家长途跋涉辛苦,她要做绑腿送给大家,能让大家小腿不那么酸痛,走得更轻松,我才派她去采买,你们说她想逃跑,可是,她带回的这些布匹,就是用来做绑腿的,她一心为你们着想,你却要赶走她的马车,曹弘,你却要如何说?” 人群中重新响起交头接耳声,人们脸上纷纷露出惊讶。 那曹弘把头扭到一边不看宁玥,嘴里闷闷道:“宁娘子,是我误会你了,抱歉。” 赵大力发挥结束,看着宁玥。 宁玥便上前向众人道:“走了这么些天,想必大家都有些吃不消了,长途跋涉会让血液充斥小腿,长期下来,会导致小腿酸痛沉重,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严重的甚至会导致筋瘤,所以我准备给大家制作一些布条用来绑腿,绑上裤管也能防止虫蛇爬进衣服,如果有需要的可以找我来领。” 说着,从马车里翻出在远陵县等李树根时做的两条绑腿,向大家演示了一遍如何绑。 人群又重新响起交头接耳声, “就这么绑一绑,就能让腿不酸疼?是不是真的哦?” “管它是不是真的,我要绑,昨晚睡觉有个老鼠钻进我裤管里,可把我吓死了!” “我也要绑,没有被子,绑了总暖和些。” 崔晗之从人群中挤出来,举手示意:“师傅,给我一份,我信得过你。” 宁玥又在他身上演示了一遍,一边绑腿一边讲解绑的注意事项。 第一个人站出来了,其他人马上争先恐后地涌上去,生怕去晚了没有了。 很快宁玥之前做的几条绑腿就被一抢而空。 没抢到的人还在往前推搡,宁玥差点站不稳。 站在一旁的应羡青见状,展臂上前,将众人隔开距离。 宁玥安抚大家,她会尽快抽空把所有人的绑腿都制作出来。 然后又道:“我会一些医术,这位是崔郎中,大家来领绑腿的时候,我们可以替大家把脉检查一下身体。” 她需要找个机会把所有人都梳一遍,看看还能不能再复活几名鬼兵。 崔郎中忙出来拱拱手:“小老儿学艺不精,刚拜入宁娘子门下重新学医,大家多找我师父,我打下手。” 众人一脸惊喜,路上多了两个郎中,那这条小命,也不会那么容易交待在路上了。 之前的不愤不平早就丢到一边,此刻看宁玥心情也不同了,纷纷恭维起她来。 “宁娘子高风亮节,人长得美,心也善。” “是啊,这下我们能活着到苏昌了。” 曹弘两人因为私自放马,被赵大力很是抽了几鞭。 赵大力见他们事情了了,天也亮得差不多了,干脆也不歇了,催促大家上路继续走。 宁玥正要迈步往前走,崔郎中忙道:“师父,您就坐马车上,要是路上不颠的时候,还能帮大家继续做绑腿。” 昨天大家传她逃跑,他来得晚,没及时声援,已是内疚,这会想给师父谋点福利。 没抢到绑腿的众人纷纷道:“是啊是啊,宁娘子,您坐车上,休息好了好帮我们检查身体。” 宁玥却之不恭,这天天走这么远,确实要命。 马车车厢里塞满了,她坐上了马车前室,正要叫彩妍上来驾车。 回头却见彩妍两腿上用绑腿鼓鼓囊囊绑了很重的东西,两手还扛着一截大木头。 第37章 好人家谁还敢娶你 宁玥抽抽嘴角:“彩妍,你这是干什么?” “小姐,我在练力气,以后小姐遇到危险,我就能保护小姐了。”彩妍笑道。 紫桐自告奋勇:“小姐,我来帮您驾马车!” 彩妍制止:“就你这三脚猫,别把小姐摔到沟里去!你也过来扛根木头!” 紫桐立马垮了脸:“啊?我也要?” 彩妍直接将给妹妹准备的一截木桩扛给她。 木桩一放上紫桐的肩,她就被粗糙的树皮硌得龇牙咧嘴。 彩妍后悔没有让妹妹从小一起练武,昨天那杀手武功很高,她若是有个不测,妹妹别说保护小姐,恐怕连自保能力都没有。 现在也只能狠狠心,必须尽快让妹妹成长起来。 宁玥还要再劝,彩妍坚持要练。三人性命系于她一身,她怎么敢松懈。 见她态度坚决,宁玥也不再说什么。 她不会驾车,环顾一圈,在应羡青身上停了停,算了,他也是公子哥,哪会驾车。 目光又转向了崔郎中。 应羡青对上她的目光,默默上前牵住缰绳。 “走吧。” 宁玥投桃报李,冲老夫人扬手:“老夫人,您也上来歇歇吧。” 老夫人呵呵笑道:“老身还能走,你让王氏上去休息一下吧,我看她脸色有点不好。” 宁玥见王氏果然有些发白,昨晚走了那么久,又没休息好,对孕妇来说确实太过辛苦了。忙招呼她上来。又给她喝了点灵泉水,让她去棉花布堆里先睡一会。 安置好王氏,应羡青赶上车,几人追上队伍。 彩妍紫桐一人扛一截木桩跟上。 应灵竹羡慕地看看马车,认命地继续走路。 应思竹追了上来,撇撇嘴:“你看你那个好嫂子,都不知道叫你坐马车。” 应灵竹嗫嚅了一句:“大嫂怀着身子,让她坐也是应该的。” 应思竹:“是,她是怀着身子,但是你不是也挺辛苦的嘛。”她捶捶腿:“走了这么远真是累死了,我们累死累活,宁玥倒是自在逍遥。她那马车前面就坐她一人,再加你一个也坐得,却不叫你。” 应灵竹奇怪地看她一眼,应思竹一副真心替她打抱不平的样子,她什么时候这么替她考虑了? 她摇摇头:“马车驮太多东西,多坐一个人,马累坏了挺麻烦的。” 应思竹有些气不顺。之前一直在她面前做低伏小的人,现在居然也要自己花心思了。 偏偏这还是个蠢的,怎么挑拨都不来火。 她换了套说辞:“昨天她丫环打我时你看到了吧?真是要造反了!她一个儿媳妇,却以下犯上打婆婆小姑子,以后她名声就彻底坏了,她倒是嫁人了,害的可是你呀。有这样的恶嫂嫂,好人家谁还敢娶你?” 昨天李氏母女被打时,应灵竹就在一旁看着。 她在李氏母女二人面前忍气吞声,小意讨好了十几年,就是为着以后李氏能给说个好人家,但换来的是愈发不把她当人。 如今看她们俩吃瘪,心里只觉痛快。 应灵竹定定地望着她,后知后觉地咂摸出一点味来。 本来她还想今天怎么好言好语,还一直替她考虑,原来是来挑事的。 见她没反应,应思竹又加码:“以后你嫁不出去成了老姑娘,一直得跟着她们生活,她还不定怎么磋磨你呢。” 应灵竹心一慌。 但很快又想起宁玥之前说她会当一个好嫂嫂,她不需要让着谁。 路上这些天,宁玥对她颇有照顾,也从未对她玩过心眼。 她心内忐忑,到底还是鼓起勇气道:“你不用咒我,我倒觉得嫂嫂这样不肯受委屈挺好的,而且,我们都流放了,能不能活到苏昌都两说,担心什么都是多余。” 应思竹本来以为帮她说出心里的委屈,以后也能从她那里分点吃的。 分不到,拉个盟友一起给宁玥下绊子也好。 也不知道宁玥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短短几天,居然敢顶嘴了。 应思竹冷笑一声,丢下一句“以后有你后悔的。” 转身悻悻走了。 众人直从鱼肚白走到太阳喷薄而出,才停下来吃早食。 那几个之前抢到绑腿的人走了这么久,发现用上绑腿后,走路确实轻松很多,连之前的酸痛都缓解不少,走路也不会再被路边的荆棘刺伤,纷纷欣喜地告诉家人。 一传十,十传百,很多人来到宁玥的马车前要绑腿。 宁玥在路上赶制了十来副,很快又被抢得一根不剩。 李氏听见别人说,也动心了。 每日走这么远,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睡一晚都缓解不过来。 只是昨天才被宁玥打过,今天实在有些没脸去拿。 她推着吴姨娘去领。 宁玥瞥了眼等在一旁的李氏,冷冷道:“你们可以把衣服撕成布条,自己做绑腿。” 吴氏讪讪而回。 把衣服撕了,他们穿什么? 李氏气得跳脚,拍着大腿对其他人大声哭诉。 “没天理了啊,做儿媳的如此怠慢公公婆婆!” “还打婆婆小姑子,这样的恶女嫁进应家,真是家门不幸啊……” 其他人根本不理他,开玩笑,搭理了她,宁玥不给自己绑腿了怎么办? 一旁应逊臭着脸叫她闭嘴,然后叫来儿子应羡青:“去,给我们拿几副绑腿。” 应羡青看一眼正坐马车上剪布的宁玥,“这是她的东西,我没有权利替她决定。” 应逊一脸怒其不争:“堂堂男儿,怎么如此夫纲不振!你真是丢我们应家的脸。” 应羡青淡淡道:“咱们应家的脸不是早被你丢在京城了吗?何况现在都到这份上了,要脸何用?” 应逊抬手指着儿子,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你……” 应羡青多余的眼风都没给他,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掏出水筒饮了一口。 新灌的河水有股涩味,全然不似拜师那天喝的那么清甜甘润,更没有那种身上一轻的感觉。 想到那天,他目光追上宁玥。 那天她的脸也红了,娇憨之上又添一份娇俏。 想不到,她胆子那么大,性子那么虎,原来也会害羞。 他嘴角浮上一抹淡淡的笑意,又转瞬即逝。 第38章 小孩才做选择,大人当然全都要 宁玥做好几条绑腿,拿去给老夫人几个分了,教了她们绑好。 然后从马车里掏出空间里藏的肉饼,只说是远陵县买的,一人掰了半个。 肉饼很大,每人分半个就够了。 见彩妍和紫桐在一旁累得话都不想说,单独给了她们俩一人一个大肉饼,又给她们的水筒里灌满了灵泉水。 她也希望她们能尽快强大起来。 鬼兵只有晚上才能现身保护,现在她被郡主盯上,彩妍两人若能自保,她们俩也能多几分活命的希望。 王氏休息了一早上,精神好了许多。吃完了饼,便说自己可以走了,要让老夫人坐马车。 原来这个祖母一向对他们大房不闻不问,如今她释放善意,王氏也懂得回报。 其实老夫人倒也不是不闻不问,更多的是对应逊的一种迁怒。 好好的嫡子放一边从来不管,却将一个丫环生的儿子捧在手上。 羡儿的娘还是她挑选的,多好的人,掌府几年从不让人操心,就这样含恨玉殒。 如今流放,加上差点死过一回,一切归零,老夫人看开了。 一旦身死,爱恨俱消,那还纠结什么呢,怨和恨太费心神,好好活着不好吗。 而且,放下了再看,应沐青受此冷待,又何尝不无辜。 其他人啃着粗饭团,看着他们的肉饼,虽心里痒痒,到底敌意少了许多。 一会吃了饭还要找宁娘子看病呢。 宁玥刚吃完早食,二十几个犯人便团团围住了她。 崔郎中晚来一会,没蹭上肉饼,捶胸顿足地大道可惜。 宁玥喊道:“别可惜了,过来把脉,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崔郎中如今已对宁玥的医术深信不疑,师父在,哪有他出手的份,说什么也不给人把脉。 他像个小僮一般坐在宁玥旁边,师父先把过一遍说出诊断,他自己再仔细把一遍。 应灵竹在一旁认真看着。 这二十多人身体挺好,除了有些疲累之外没什么要命的毛病。 宁玥有些失望,带着崔郎中又在犯人中寻那些体弱的。 一个妇人见她过来,忙站起身招呼她:“宁娘子,快过来看看我儿子,他有些发烧。” 宁玥看过去,是上次抢珍儿肉干的小男孩。 妇人喋喋不休翻来覆去地说着症状,末了用衣袖擦擦眼泪:“宁娘子,您看我儿是怎么了?可好治?” 她看了看舌苔,舌头中间厚厚一层舌苔,又问了几句,崔郎中低声不确定地问:“师父,是不是食积?” 犯人都是缺食少水的,没想到,这居然还有积食的。搞得崔郎中这种简单的病症都不敢确定了。 宁玥抬眼找珍儿,见珍儿伶仃地站在人群外面,眼睛愈发大了。 唉,大概这两天的吃食都被抢了吧。 她问那妇人:“这些天他都吃了什么?” 那妇人忙道:“孩子总饿,我们几个大人便把自己口粮省了些给他,他都吃了。” 宁玥叹口气,这偏宠孩子也太过了一些:“他并不是真饿,只是胃火过盛,现在吃太多,食积了。” 妇人见不是大毛病,放下心来。又请教治法。 宁玥说:“连续三天,每天只少量给他吃一顿,再加每天从上到下捏脊7下。” 本来不用药的话,加强运动,推拿加捏脊也可以了。 但这孩子抢珍儿的吃食,宁玥坏心眼地打算饿他三天,连退烧的推拿手法都没教。 教完捏脊手法,她牵起珍儿走到一旁。 蹲下问她:“珍儿,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怎么又瘦了?” 珍儿眼眶迅速红了,看了一眼那男孩和妇人,只紧紧抿着嘴。 她大半口粮都被堂哥抢了去,婶婶说不能告诉爹,她不知道能不能跟这个大姐姐说。 宁玥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大肉饼,撕了半块给她:“吃,吃完再回去。” 旁边正被妇人按着捏脊的小男孩见到肉饼,挣扎着要爬起来:“肉饼!我要吃肉饼!” 那妇人嚷道:“小祖宗,你都发热了,还吃什么肉饼……” 小男孩又开始踢地:“我不管,我要吃肉饼,我都好久没吃肉饼了!” 那妇人为难地看向宁玥。 宁玥冷冷看着:“不想你儿子好了?” 那妇人才又劝起了小男孩。 珍儿大概真的饿坏了,急急地吃着,看她吃完准备送回去,却见那小男孩眼神凶狠地瞧着珍儿,珍儿身子一抖。 就这样送回去,珍儿肯定会被打。 抬头便见李东升手里握着一把野菜往回走,她迎上去:“你家珍儿饿了好几顿了,另一个孩子却食积了,你知道吗?” 李东升诧异地看了妇人一眼,那妇人心虚不敢对视。 既然她爹回来了,宁玥没再搀和他们家的事,抬脚继续去给别人看病。 她一边走,一边回头问崔郎中:“食积你可会治?” 崔晗之竖起大拇指:“会治,不过我都是用喂药的办法,小儿怕苦,喂药总是要费一番功夫,还得吐出来大半,师父你这办法好。” 宁玥笑道:“下次喂不进去的苦药,可以试试泡脚,脾胃堵住时,可能反而脚部吸收效果更好。” 崔晗之拱拱手,一脸心悦诚服:“多谢师父指点。” 宁玥:“时间比较赶,我们分开看,轻的病都给你看。” 崔晗之连连摇手:“不不不,师父,我一点也不想吃饼。” 那认真的神色,仿佛刚才宁玥真的在问他要不要吃饼。 宁玥失笑,这老小孩。 不但不想自己单独看病人,还要讹她的饼。 她将刚才剩的半块肉饼递过去。 本来想留给体弱的病人的,看他那馋样,先给他吧。 刚还说着一点也不想吃饼的崔晗之接过饼,急急地来一句:“师父赐不能辞,那小老儿就却之不恭啦。” 他啊呜就是一大口,灰白的胡子随着咀嚼动作一抖一抖的:“唔,师父的饭就是比赵头儿那的好吃,师父,以后我就守着你了,行不行?” 他本来就不想跟他哥一家子呆在一块,尤其上次吵了一架,新仇旧恨涌上来,只想眼不见为净。 宁玥一时竟分不清他拜她为师是为了好吃的,还是为了学医术了。 崔晗之:小孩才做选择,大人当然全都要。 队伍很快再次出发。 宁玥和老夫人坐上马车,两人一边说着闲话,一边剪布做绑腿。 宁玥远远看见李东升沉着脸走在前面,他身后背着一个竹背篓,珍儿坐在里面。看样子,终于下决心与他的族人分开了。 第39章 滚远点,莫挨老子 果然,晚间休息时,李东升牵着珍儿,一脸难为情地过来,问能不能代为照顾一下孩子,他要去找吃的。 宁玥所有野外生存的知识都是刷短视频学会的,真要实操起来估计能挂好几次。 见有野外生存的专业人才送上门,那必须留住啊。 宁玥便跟他说:“路上辛苦,你要不嫌弃,以后可以跟我们一起走,吃饭也能一起吃。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她们这一行人女眷多,应羡青又病歪歪的,多一个壮劳力也是好事。 而且李东升是个靠谱的,会自己找吃的,干活也勤快。 不像某些人,干坐等吃不说,还爱给人添堵。 珍儿一听,瞬间看向父亲,大眼睛亮晶晶的,装满了期待。 老太太喜欢珍儿,听了也高兴,但是高兴过后,心里又掠过一丝危机感。 她担忧地看了一眼应羡青,唉,有点发愁。 看人家李东升体格多健壮,又能干又勤快。 自己孙儿那脸白得好像随时能撅过去,时不时还要咳几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病秧。 都成亲几天了,两人还没怎么说过话,眼下,孙儿要是不好好表现,被别人比下去了可怎么是好? 李东升想不到老夫人心里这些弯弯绕,听到这话自然是求之不得。 珍儿身子弱,他总有出去找食物的时候,脱离了族人,珍儿就无人照看了。 也是他这个当父亲的失职,找的食物全进了别人肚子里不说,孩子被欺负他还全然不知。 女儿大了,父亲带着也多有不便,宁玥这个提议简直是提到了他的心里。 他征询的目光看向应羡青,人家是夫妻,总得问过家主的意见。 应羡青点点头:“你们留下吧。” 李东升忙拉着珍儿致谢,老夫人拉过珍儿,道:“你自去忙吧,孩子我们帮你照看。” 珍儿兴奋得脸都红了,抬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乎是想马上记住所有人的脸,尽快融入他们。 宁玥上次在远陵县已经买齐了锅碗瓢盆一系列厨具。 此刻大家拣柴的拣柴,砌灶的砌灶,都忙开了。 应羡青还随身带着上次李东升给做的竹矛,准备再去捕点鱼。 李东升也从背上解下那个竹背篓跟了过去。 宁玥这才注意到,原来做竹筒饭那次,他还给自己做了个捞鱼的竹篓。 两人麻利地用石头在小溪中间垒了个小坝,只留一个缺口放鱼篓。 看来,今晚又有鱼虾吃了。 白天都忙着赶路,只有晚上休息时间长,想要改善伙食就看晚上这一顿了。 宁玥拉上彩妍准备再去林子里,如法炮制一点野味回来。 看到李氏一边推着应逊一手拽着吴姨娘正往这边来,宁玥站住:“你们来干什么?” 李氏戳戳吴姨娘。 吴姨娘讨好地笑:“这不是晚上了么,我们来帮着烧烧火,拣拣柴。不能光吃不干活呀。” 李氏也笑:“是啊,我们来干活的。” 应逊臭着张脸,昨夜儿子儿媳完全无视他这个一家之长,一整天都没个道歉,他颇有点下不来台。 只是因为晚上饿了,不得不半推半就地过来,结果一来就看到新妇那张臭脸。 应逊更生气了。 “干什么活!我们是长辈,等吃就行。”他硬梆梆地道。 宁玥指指正在拾柴的老夫人:“更大的长辈都在干活呢。” 顿了顿,又笑道:“我们这干活的人很多,但食物却不够分,我劝你们早点去官差那里领饭团,免得又分完了。” 宁玥可不想理这几个倒霉玩艺,光吃不干活就算了,还阴招损招一大堆,成日给人添堵。 对于这种人,琢磨怎么对付都是给他们脸了,直接一句话: 滚远点,莫挨老子。 这是完全不打算带他们了。 李氏翻着白眼,阴阳怪气:“老爷,您看,您儿媳妇可完全没把您放在眼里呢。” 应逊一激就炸毛了,抬手指着宁玥:“你怎么如此不孝!你们宁家就是这么教你侍奉公婆的?” 彩妍站上前:“咱们府上确实教过小姐如何孝顺公婆,要是值得孝的自当孝顺,要是碰上那不当人的,我们将军和少将军都说了,小姐要是以后过得不开心,就回去,将军府养她一辈子!” 宁玥明明嫁入应家了,彩妍还一直小姐小姐地喊,其实从心里,根本还没接受应家。 既然小姐无所顾忌,那她也什么都不怕,不能给小姐拖后腿。 宁玥诧异地看一眼,原身爹还说过这种话? 李氏傻眼了,普天之下,居然还有这种当爹的? 女子被休弃回家,不赶紧送进庵堂,还要养她一辈子? 她被刷新了三观。 宁玥不欲再浪费时间,说了声让他们走便拉着彩妍的手就钻进了山林。 等宁玥拎着一只野兔回来时,看到溪边正在爆发争吵。 又是李氏他们。 李氏怀里抱着一条鱼,瞪着眼睛冲应羡青喊:“这溪里的东西又不是只有你们能捞,大家都可以,你把溪水堵了,那捞上来的就是大家的,大家一起分!” 其他有几个没有工具的人起哄道:“是啊,你都把溪堵了,咱们也没工具,见者有份一起分。” 应羡青:“我们堵在下游,溪没上盖,谁想吃都可以自己去上游捞,但不是从我们的渔获里抢!” 应逊接上:“什么叫抢?我是你老子,你孝敬我难道不是应该的?” 应羡青冷冷地回:“工具都是李东升做的,鱼是一起捕的,并不是我一个人的。” 宁玥叹口气,应逊是他亲爹,想像她一样拒绝亲情绑架有点难。 她刚准备出手,旁边赵大力的声音响起:“也不是七老八十了,想吃不能自己去捞吗,就知道抢儿子的。你儿子可还有一家子要养呢。” 上次宁玥做的烤鱼绝了,这次买齐了调料肯定更好吃,他们都不够分,这老头子来凑什么热闹。 官差都出手了,应逊也只好偃旗息鼓,被李氏推着,又骂骂咧咧地半推半就地走了。 宁玥看看围观的众人,帮治病给绑腿一事之后,大家的敌意少了很多,但还是有几个刺头,投过来的眼神颇有恶意。 她想了想,开口冲围观的人大声说道:“我们有刀,想要制作工具的,可以来找我们借。” 不想吃粗饭团,那就各凭本事自己弄吃的,现在她都愿意借工具了,还要拿没工具说事,那就纯是自己的原因,怨不得别人了。 第40章 这姐弟两玩这么重口味呢 其他人一听,欢呼一声,纷纷来借砍刀,也打算做矛去扎鱼。 奶娘已经收拾好兔子,宁玥打算做个炖兔肉。 将兔肉剁成大块,先将血水泡出来,起锅烧油,放一把姜蒜爆香,再下兔肉,翻炒至肉质收紧,加了满满一锅清水,再加糖盐调味。抽掉几根柴,小火慢炖至软烂。 紫桐和灵竹拿了宁玥上次在远陵县买的菜去溪边清洗。 应羡青他们也回来了,收获了几条鱼和一堆活蹦乱跳的虾。 还带回来一块薄薄的石板。 一对眼神,宁玥挑挑眉毛,这公子哥还会做石板烤鱼? 应沐青已经算是搭灶生火的熟练工了,她看着应羡青和应沐青两人利落地又搭了一个灶,将刚抽出来的几根柴丢进去,火旺起来,再将洗干净的石板放上去空烧。 兄弟俩之前在府里几乎不来往,这还是第一次合作做一件事,脸上神情都还有点别扭。 应沐青别说下厨了,连水都没烧过。 想着到了苏昌,以后得自己照顾自己和老婆孩子了,这些天学这些生存技能都学得格外认真。 应羡青让他剖鱼便剖鱼,说加柴便加柴,半点质疑都没有。 只是时不时偷瞄一眼这个平时很少打交道的弟弟,同样锦衣玉食长大的人,为什么他会这些东西? 消失了一会的李东升又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些野芋头。 宁玥赶紧让彩妍洗洗削皮,切了,连买的菜一起丢入汤锅。 芋头可是好东西,药食两用,常吃能化痰散结,健脾利湿。加入汤里,连汤都会变得粘稠,宁玥很喜欢这种黏黏糊糊的食物。 珍儿在旁边瞎转悠,见其他有人在摘野菜,也去摘,崔郎中也跟着摘。 两人兴高采烈地带回来一大堆草和蘑菇。李东升辨认了一下,发现绝大部分都是不能吃的,最后只剩下几根野菜和两朵蘑菇。 两人哭丧着脸,大眼瞪小眼。 宁玥哈哈大笑,也洗洗丢进汤锅。 最后要出锅前几分钟,宁玥丢入一大把面条,只等面条熟就能吃了。 她干脆让崔郎中把赵大力和李德胜叫来一起吃。 宁玥这边欢声笑语,香气漫溢,应逊这边则是低气压,吴氏李氏连大气都不敢出。 本来应思竹和弟弟两人在旁边拣柴,准备爹娘先过去探探,他们先捡点柴再抱去加入的。 结果宁玥直接不客气地全拒绝了。 李氏生气地领了饭团回来,因为有好些人自己开伙,没来领饭团,官差还额外给他们每人多发了一个。 闻着那边飘来的饭菜香,吃着自己手里难吃的糠饭团,时不时还会被石子硌到,应思竹越想越气。 偏偏应栖青还在耳边说:“姐,他们不让我们吃,我们就往锅里吐口水,他们肯定觉得恶心不吃了,不就归我们了!” 应思竹想了想,赞赏地拍拍弟弟的肩膀,腾地站起来:“好主意,走!” 她觉得吐口水恶心,一会她自己都会吃不下,所以只去溪边拣了块干净的石头。 给她弟一块,一会石头丢进锅里,捞起来菜还能吃。 不得不说,应思竹比应栖青有脑子,但不多。 应栖青还是觉得口水大法好,一边走一边积蓄口水。大家要是都不吃,那他可就吃美了。 两人眼里只有锅,完全没注意到旁边还有官差,悄悄走到众人身后,刚准备开干。 正在那等开饭的李德胜早注意着他们了,见势不对,猛地一拳,将应栖青的脸给打歪了。 应栖青正要出口的口水跟着他脸的移动轨迹,吧唧一下,吐到了旁边应思竹脸上。 “啊!!!!”应思竹被恶心得尖叫起来。 众人回头一看,好家伙,这姐弟俩玩这么重口味呢。 王氏忍了又忍,才把逼到嗓子眼的孕吐给逼回去。 赵大力:好啊,难得路上吃顿好的,你还来恶心我。 他上去啪啪赏了应栖青几耳光。 应思竹的脸实在让人下不去手,也被狠狠踢了几脚。 正啃糠饭团的李氏听到女儿那一声凄厉的尖叫,忙跑过来,一看两个孩子正被暴打,急得一个飞身扑上来护住:“官爷,为什么要打他们?” 李德胜冷着脸:“这两人没安好心,一个想往锅里吐口水,一个正准备丢石头呢。” 李氏尬住了,这两倒霉孩子,干坏事怎么不避着点官差呢。 赵大力骂骂咧咧地叫来两个小兵:“呶,这两人想谋害官差,把他们捆在树上,捆一个晚上再说。” 官差领命,应栖青嚎啕:“娘,快救我……” 应思竹挣扎喊道:“等等,让我先去洗个脸,太恶心了!” 那官差直接一个手刀将她劈晕拖走,妈蛋,打扰我吃饭,还想洗脸! 老夫人唉一声,摇摇头,看看李氏生的都是些什么丢人现眼的玩意,给说情都没脸去说。 宁玥嗤笑一声,跳梁小丑罢了。她一点也没受影响,淡定地将烤鱼翻了个面。 众人闻着肉香,吸溜一下口水,便把这个插曲抛在脑后了。 很快面熟了,肉炖好了,石板煎鱼也好了,众人一人分得一大木碗,捧着热腾腾的食物,围着火堆开吃。 喷香的兔肉上裹上一层粉粉的芋香,面条也吸饱了汤汁,鱼肉紧实甜香,一群人像饿狼似的,端着碗埋头苦吃。香味早飘出十里远。 旁边人只能狂吞口水。 紫桐吃得直哼哼:“唔唔……真好吃,姐,我感觉比在府里吃的山珍海味还好吃。” 应灵竹嘴里塞了一块芋头,含糊接道:“我也觉得,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兔肉和面条!还有芋头!” 珍儿正抱着一块兔肉吃得满嘴流油,嘴巴不得空,只好猛点头。 三人可爱的吃相,看笑了一众人。 宁玥一边吃一边给李东升上情绪价值:“李哥,你可真能干,那个背篓做得很实用,平时能用来装东西、背珍儿,遇河可以捞鱼捞虾。一物多用了。” 老夫人也道:“李家小哥确实能干,以后多教教我们认野菜,让我以后,也能有点事可忙。” 第41章 哭得比应灵竹还汹涌 李东升的野外生存经验很足,不但认识各种野菜,还会做很多生存工具,有他在,路上都方便多了。 李东升停下咀嚼,不好意思地笑道:“乡下人嘛,会这些都不稀奇的,也是你相公上次提醒了我,不然我还一时想不到。” 宁玥看了应羡青一眼,橙色的火光映在他脸上,将他冷清的眉眼渲染得平添一分暖色,好似误入凡尘的谪仙沾染上了烟火气。 只是性子还是冻死人,慢条斯理地撕着烤鱼吃,偶尔喝口汤,连神色都没有变,好像谈论的不是自己似的。 宁玥撇撇嘴,继续吃饭。 哼。装13犯。 一想到因为他,她随时能被哪里冲出来的杀手给抹了脖子,她就没了好脸色。 宁玥余光瞥见应沐青只吃了一会,便端着碗离开了,一会又端着空碗回来,也没有再盛。 见宁玥看过来,应沐青脸红了,嘴唇嗫嚅了两下,低下了头。 宁玥猜到他大概是省下口粮给了应逊。毕竟他是应逊最疼爱的儿子,要是完全不管,她倒要觉得他无情了。 只是他既然选择自苦来接济父亲,她就装作看不见好了,再给他补上是不可能的。 十来人将所有食物几乎一扫而空,赵大力满足地摊在草地上,一边揉肚子,一边打着饱嗝。 彩妍和奶娘将一众东西收拾了去洗,一个小男孩跑到宁玥跟前仰起头:“姐姐,我娘生病了,能去看看她吗?” 是那个说他尿得远的林褀光。 自从赵大力不用再抹尿之后,就没再见过他了。 赵大力看见他,习惯性地就想给他大馒头,可惜手边没有,他大手一招:“小子,来,这里还剩了一点汤,你要不要吃?” 宁玥低头一看,还剩个锅底,留着两块芋头,几片菜叶和一些肉汤。 林褀光眼睛一亮,点头如捣蒜:“吃吃吃。” 宁玥道:“你等等。” 她将虾放在石板上煎了煎,撒上盐和孜然。直到虾都烤成橙红色,冒出香气,石板烤虾就做好了。 她给王氏、珍儿、紫桐、老夫人、林褀光各抓了一把虾:“这个吃了骨头壮实,当个零嘴吃。” 这些人都是需要补钙的,河虾补钙,这会都吃饱了,那就当零嘴吃吃吧。 林褀光刚才等得坐立不安,却也不敢催,此刻一手捧着碗,一手抓着虾,感激地道了谢,却并不吃。 见宁玥疑惑地看过来,他低下头:“我娘病了,这些可以给我娘吃吗?” “我先去看看吧。”宁玥跟着林褀光走入了黑暗,崔郎中忙拣了根燃着的柴当火把跟上。 应灵竹想学中医,忙也跟了上去。 林褀光的娘隐在黑暗里,直到火光渐近,才看到一个羸弱的妇人靠着树坐着,脸色苍白,嘴唇上有鲜红的血迹,衣服胸口处,一抹刺目的红。 她还以为是轻症,没想到还吐血了。 宁玥上前把脉,眉头隐隐皱起。 他娘的身体确实很虚。 难以想象她是如何拖着这样一具病体跟上这样高强度的徒步的。 她回头对林褀光道:“你娘吃不了这个,你自己吃了吧。” 林褀光的眼泪瞬间下来了,泪眼汪汪地说:“姐姐,我娘……是不是没救了?” 那女人倒是反应不大,仿佛早已接受要死的命运,苍白的脸惨然一笑,说话都十分虚弱:“宁娘子,能不能求您收留光儿……他很乖,别看他小,已经会干很多活了……吃得也很少……” 崔郎中听她这么急急地托孤,脸上涌上哀伤。 之前,有宁玥在他是绝不给人把脉的,此刻也急忙上前摸上脉膊,期望能帮上一把。 他皱眉问道:“吐血多久了?怎么一直止不了血吗?” 林褀光哽咽答道:“一年多了,一咳就吐血,爹请了无数大夫,就差把药当饭吃,之前将养了两月余没吐,前几日……又开始吐血。” 崔郎中頽下来,无数大夫都治不好,他也没有把握。 想起自己现在是有师父的人了,又马上望向宁玥,满眼希冀。 “先别忙着把孩子丢给我,你的孩子还得你自己照看着。” 宁玥把完脉,又看了看舌苔,心情一松,也有心情开玩笑了。 其实她的病看着很厉害,但身体并没有什么不可逆的病变,不过是之前得了伤寒,没有彻底医治好,病热郁内,只要止住血,慢慢调养就能好。 那女人眼里终于迸发出异样的神采:“您是说,我还有救?” 宁玥点点头:“是的,好好吃药,过几天就会好起来。” 又摸摸林褀光的头:“过几天,姐姐就还你一个健康的娘亲,现在放心吃吧,我去煎药了。” 林褀光感激得立时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响头,刚磕了一个就被宁玥忙拉起来了。 林褀光扑向他娘,母子相拥着,两人喜极而泣。 跟在后面的灵竹抬起头,用手帕点了点眼角,她想起她未曾谋面的那个娘了。 宁玥让彩妍用灵泉水煮了点粥,一会给林母喝。 又去马车里取了三味药出来,让崔郎中生火把药煎上。 崔郎中惊讶得嘴都合不上:“师父,只需要三味药?” 宁玥严肃脸:“治病,药不在多,在于对症。” 前世很多中医开药,一包药动不动就是一两百克,甚至一个大药罐都煎不下,治肝的,补脾的,清热的,恨不得把药都加上,但药效反而差强人意。 她前世的爷爷经常用只有一两味药的简单方子治严重的病,对症了,照样效如桴鼓。 她得意地道:“这些我在给你的书上都会写,吐血,衄血,泻心汤主之。你记住,治吐血,诸药不止者,用泻心汤百试百效。” 崔郎中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一点点药。 百试百效。 这一点药,就可以让吐血病人百试百效。 宁玥听见抽泣的声音,认真一看,老头崔晗之正吧嗒吧嗒掉眼泪呢,眼泪大滴大滴掉在手心里。 宁玥生怕污染药材,忙把他手里的药拿走,奇怪地看他一眼。 她就得瑟一下,也没说什么啊,刚才灵竹哭她可以理解,崔晗之都多大年纪了,哭得居然比灵竹还汹涌。 第42章 她明明可以不用死 崔郎中擦擦眼泪,神情好像十分悲痛,哽咽道:“要是我当年会治就好了,我娘就是吐血而亡的,那天,她吐得床上地上全是血,郎中来了几个都止不住,原来,只需要这么几片药,就能救我娘的性命。” 宁玥沉默了,有心想安慰几句,但是丧母之痛,不是轻飘飘几句安慰就能缓解的。 她轻轻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转身自己去煎药了。 灵竹已把火生好,刚才嫂子信心十足地对那孩子说,过几天还他一个健康的娘亲。 那种将他人从绝望中拯救出来的感觉太好了,她也好想拥有这个能力。 她看着宁玥将水囊里的水倒入药罐开始煎药,好几次欲言又止。 宁玥终于忍不住了:“想说什么?” 应灵竹想了想,问:“嫂子,我哥总是咳嗽,以后会不会也像那人一样吐血?” 哥是他最亲的亲人,她不想再失去他了。 宁玥笑道:“不怕,吐血了我再给他治好。” 最好是病得快死了,她再给治好,这样她还能再多一名鬼兵。 应灵竹可听不到宁玥心里的小九九,两人对视一笑。 应灵竹只觉得一下子和嫂子的距离拉近了很多。 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吵架声,宁玥听着好像有崔郎中的声音。 她让灵竹守着火,等药煎好了赶紧送去,自己朝着喧闹奔了过去。 那里已迅速围了几十人,没办法,这次可是曾经高高在上的宰相家的八卦啊。 宁玥钻进人群,见到崔郎中正揪着宰相的胡子,一手爆捶他的后背,嘴里还在痛骂:“三味药就能将娘医好,她明明可以不用死,你为什么不敢去请太医!你眼里只有这身官服,你枉为人子!” 平时严肃的老宰相此刻被弟弟揪着胡子,形容狼狈,却也不躲,默默忍受弟弟的暴行。 围观众人听见他的背被捶得梆梆有声,一时竟觉得有些不忍。 旁边宰相夫人老泪纵横:“不要再打了,你以为他这些年好受吗?他心里的苦不比你少啊!” 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青年男子两人扑上来,齐齐箍住崔晗之,青年大声劝解:“叔公,有话好好说,两位一把年纪了,千万别闹出个好歹来。” 崔曼凝站在一旁像热锅上的蚂蚁,又插不上手,心里一急,竟去拖了应羡青来帮忙。 应羡青是个外人,又哪能帮上什么忙,于是也只好当了一名看客。 他远远朝宁玥投来一瞥,他一听见吵闹声,还以为宁玥又出了什么事,循声过来见她不过是看热闹的,心里一松。 宁玥看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哼,美人一拉就来,没有男德的男人。 旁边有围观者不屑道:“娘死了秘不发丧,过好几年才宣布,对上欺君,对母不孝,这不忠不孝的罪名,他倒担得毫不冤枉。” “太上皇当时都不追究,咱们操这个心干嘛,不过是秋后算账,找个由头罢了。” 旁边有同样落马的官员,了解一些内情,轻声向旁边人解释:“老宰相母亲死的那一年,正是太上皇争储时期,皇权交替动荡的关键时刻,他如何能退,一朝不慎,咱们百姓的太平日子就没了。除了这一桩事,宰相这一生为国为民,实在无可指摘。崔郎中真是……该放则放啊。” 那不屑者继续不屑:“不过是贪恋权柄,用不着说得这么好听。换你娘死了试试,本来明明能救,却眼睁睁看她断气,死了几年都不能入土为安,所谓孝为天下先,你还说什么该放则放的屁话,你娘生你真不如生个棒槌!” 那官员宛若秀才遇到兵,气得红了脸:“你……你才是个棒槌!” 旁边的人忙劝他们安静点,不要打扰我们看正经热闹好伐! 可惜崔晗之被那两人箍得动弹不得,挣扎几下挣扎不开,他跳起来大怒道:“崔善,放开我,我不打了行不行!” 那两人果然松开了他,但架势明显还戒备着。 崔晗之要是妄动,绝对会再次被箍死。 本来崔晗之也是怒冲头顶,此刻终于冷静了一些,见围观人面色各异,黑着脸又冲出了人群。 宁玥看他一口气冲到马车后面蹲下不走了,想了想,到底没有过去。 这份悲伤,他会自己慢慢处理好的。 她举着火把,又连夜看了十几人的病才歇下。 晚上睡觉,众人天为被,地为床,自己找平整的地方席地而睡。 应家几人围着篝火挤在一起,她仍是被老夫人安排睡在应羡青的旁边。 老夫人也是操碎了心,两口子整天话都没一句,怎么过到一起去,怎么给她生小曾孙啊。 第一次宁玥还有些不习惯,毕竟从没跟一个男人这么近过。 后来发现他存在感太低了,他总是背朝她侧睡,身上没有臭汗味,会尽量不碰到她,睡前睡醒一个样,呼吸也轻微。 真的像个姐妹一样,一点睡觉的坏毛病都没有。 她便也努力适应下来。 此刻应羡青已经和衣而卧了。 见他呼吸平稳,似是陷入沉睡。 宁玥想起应灵竹担心他吐血的话,有心想替他把个脉,但想想刚才他和崔曼凝的互动,又缩回了自己的手。 反正死不了,管他闲事干嘛。 她转身躺好,意识进了空间。 空间里果然增加了一名鬼兵,加上之前帮别人看病增加的三人,现在,她有6个鬼兵,两团黑雾了。 新增加的,应该就是救林母换的。另外两团黑影也几成人形,隐隐有了实质。 黑沉沉的天空,因为少了8团黑雾,也露出一角湛蓝的天空,有阳光从那一角洒下来,照得泉水潾潾泛光。 这要是全成形了,这空间不得美成仙境啊。 宁玥将几件喜欢的宝物挪到阳光下,仔细把玩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地放回去。 然后将水囊装满水,心满意足地睡了。 晚上几个女人一起帮忙,又剪出几十副绑腿,早上起来,她一早将绑腿分了,才去看林母。 林母脸色果然好了很多。 林褀光一见到她就笑:“姐姐,昨晚我娘吃了药就没再吐血了。” 宁玥点点头,彩妍昨晚粥多煮了些,早上热热又让母子两分吃了,然后安排林母躺进马车休息,里面棉花多,又软又柔,比病床还舒服。 马车前室,左边坐着宁玥,右边上午王氏坐,下午换老夫人。 林褀光跟在马车旁边走。 珍儿看到小哥哥很是高兴,两人也算是同龄人,没多久就相熟起来,两人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第43章 演,你接着演 崔郎中也无神地跟在后面。 昨晚他就睡在应家旁边,连崔家那边都没回。 宁玥时常被两个孩子的童言童语逗得发笑,但崔郎中完全不笑,双腿在走,神不知道在哪里。 休息时,崔郎中直接就靠着马车的车轮坐下,饭食也没去领,宁玥看不过去,过去递给他一张肉饼:“崔郎中,你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崔郎中摇摇手,呆了半晌,似乎也想找个人倾诉一下,缓缓道:“我爹死得早,娘摆面摊养活了我们兄弟俩,还送我哥读书,送我学画,后来我们听说束脩很贵,不想去读了,可是娘说,只要我们喜欢,那就去学。她说她有钱。后来哥当了官,日子终于好过了,没想到没几年,她就病得起不来床了,太医说,身体亏空太多,补不回来了……” “死的那天,她说想吃个鸡蛋,可是我喂不进,喂什么都吐血,我……”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马车上探出一个头来,是一直躺在车上的林母。 她问:“崔郎中,你有孩子吗?” 宁玥和崔郎中齐齐抬起头来,望向林母。 崔郎中黯然:“小老儿未曾娶亲,也没有孩子。” 林母慢腾腾地下了马车,也坐在他们旁边:“怪不得……你这样自苦,你娘要是知道了,得心疼成什么样啊……” 她看向不远处正和珍儿捉昆虫的林褀光,嘴边带着微笑:“昨天我以为我要死的那一刻,我心里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孩子,如果哪天我真走了,我希望他能记得我,但要是这份记得,要用一生的伤痛来记,那……把我忘了也好。他能每天像现在这样,开开心心地长大,拥有自己的人生,那便值了。” “当娘的,总是希望孩子好的。”她深深地看一眼崔郎中。 崔郎中也看向那两个孩子。 林褀光正趴在地上,手里举着一只蚱蜢,兴奋地说着什么,昨天他以为天要塌了,后来他发现天没塌,于是又开心起来。 孩子还小,母亲便是天。 可是总有一天,他们得学会撑起来,自己成为天,也成为别人的天。 而不是一直停在原地,后悔着从前。 三个人都沉默地看着两个小孩玩闹。 宁玥想起了自己的爸妈。 她前世年纪轻轻车祸身亡,爸妈白发人送黑发人,爷爷奶奶也那么宠她,不知道他们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从她早亡的阴影中走出来。 想着想着,眼里就蓄满了泪。 只是她这悲伤很快就被打断了。 崔曼凝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抓住宁玥的手就跑:“快,祖父发烧了,这会水都喂不进。” 旁边崔郎中比宁玥还急,一骨碌爬起来就往那头冲。 短短一夜之间,老宰相好像老了好几岁,原本花白的胡子头发几乎全白了,他紧闭双眼躺在地上,牙关紧咬,脸上两团烧红的红晕。 崔郎中抢过他的手要把脉,可是手抖得几乎握不住。 宰相夫人用帕子擦擦眼泪,一把推开他:“他本来都快撑不下去了,你还刺激他做什么!他要去了,我也不活了!” 宁玥接过手来,脉弦紧,舌苔白腻。 昨晚过度哀戚,加上夜间吹了风,便着了风寒。 悲哀忧愁则心动,心动则五脏六腑皆摇。除了祛寒外,关键是要稳心神。 宁玥迅速开了个解郁舒心汤并桂枝汤加减,交待几句便去煎药了。 刚找好各种药,崔善抱来一捆柴放下:“可需要我做些什么?” 宁玥让他守着火,药煎好便端去,她上了马车。 得将之前制了一半的被子赶着做完。 药煎好,崔善扶着崔蕴之,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崔晗之红着眼睛,一勺一勺地喂药。 崔蕴之牙关开得极小,喂一勺漏半勺,好不容易才喂完了药。 宁玥把刚赶制出来的被子给他们:“盖上吧,捂出一身汗,烧就退了。” 赵大力又在催着赶路,宁玥马车里已经有一个林母了,幸好宰相家还有好几个壮男丁,几个人用被子包着崔蕴之,轮番背着他走,也终于撑到了晚上休息。 看他们一路换背了好几次,宁玥不禁想,病秧秧的应羡青也没有那么弱嘛。 老夫人比宰相富态,还是昏迷状态,他都一个人背着走了一个多时辰。 是宰相家的男人太弱了,还是应羡青在装病? 她瞟了一眼应羡青,应羡青见她看来,又捂嘴咳上了。 宁玥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演,你接着演。 一停下,崔晗之就跑来借米煮粥。 晚上吃了饭,宁玥再去看,崔蕴之已经退烧了。 崔晗之正在给他喂野菜粳米粥,一边喂,嘴里还含含糊糊地开导着:“这狗屁官,不让咱当咱就不当了,都这把年纪了,还操这个心干嘛……” 不是,你哥为啥生病,你心里没点数啊? 老宰相冲宁玥咧了咧嘴,以示招呼,然后继续对弟弟木着脸,像个没有感情的吃粥机器。 宁玥又留下两包药,准备回去。 身后响起脚步声,宁玥回头一看,是崔曼凝。 她绞着袖子,脸上有些不自在:“谢谢你。” 宁玥:“不客气。” 想着空间里此刻应该又多一个鬼兵,宁玥就心情大好,连带着对崔曼凝也温和了几分,甚至还笑了笑。 崔曼凝回去,哥哥崔善递过来一个粗饭团,“祖父的病来势汹汹,多亏了宁娘子才捡回一条命,你以后不要再到应家小子面前去晃了,咱们不能干恩将仇报的事。” 她接过,麻木地嚼着食物,就算哥哥不说,她自己也没脸去了。 她没想到宁玥如此尽心尽力,看病开方不说,还给粮给被子,刚刚甚至对自己微笑。 两口子一个对自己完全不假辞色,一个完全没把她当成威胁。 一想到她之前还给宁玥送了带药的婚服,她内心酸胀又苦涩,比嘴里的糠饭团还让人难受。 幸好,她拜堂那天没穿,不然,她罪过可就大了。 她在痛悔自责时,宁玥正在忙着治病救人。 有应老夫人几人帮忙做绑腿,宁玥将晚上的空闲时间全部用来给人看病。 第44章 我已经道歉了,你不能打我 流放路上,有一点比较占便宜,平时要不了命的病,很多时候也能换一个鬼兵。 因为一般流放路上,任何人生病都得不到及时的治疗,还要每天长时间徒步,小病拖成大病。 甚至不用拖到大病,只需要病到赶不上进度,就是死路一条。 有这好机会,当然得抓紧时间赶紧捡命去。 这几个晚上,她都额外拣了八条命了。 如今,犯人里个个敬着宁玥,毕竟人食五谷,谁能保证自己不生病。 林母吐血不止,老宰相高烧水米不进,宁小娘子都一帖药见效,疗效这么好的大夫,别说流放路上难寻,就算在京城也难找啊。 崔郎中不在,宁玥开药煎药忙到飞起,幸好有彩妍紫桐帮忙,应灵竹也能帮着跑前跑后,不然她还真是有点忙不过来。 等到看完第十个,她才揉了揉犯困的眼睛,回去睡觉。 崔曼凝又站在路边,宁玥有些不耐烦。 大晚上的,她只想回去睡觉,不想再跟这痴女玩谁更爱谁的戏码了。 她指指前面:“应羡青在那边。” 她却一步上前拦住了她,没说话脸就红了:“宁娘子,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道歉?”宁玥挑挑眉。 “对不起,我不该给你送下了巴豆的婚服,你没有穿吧?”崔曼凝咬着唇,有些担心地望着她。 要是穿了,惹下不好的事情,要怪罪她,她该怎么赎罪呢? 她现在可身无分文。 她不禁暗自后悔,当时实在是太冲动了。 “是你送的?为何给我送那个?”宁玥诧异,想起那套极奢华的大红婚服。 她支支吾吾的:“反正我嫁不成他了,准备的婚服也用不上了……嗯……就……想……我嫁不成,你也别想好过……” “就这样?” “嗯。那套婚服我娘在我12岁就开始准备了,我一直都只想嫁给……”她看了一眼宁玥,到底还是把名字咽下了:“后来,这套婚服本来打算绞掉的,就想反正也不要了,就送你好了,好歹他也看见了,也算全了我一片心。又不甘心……就……”她又抬眼,觑了一眼宁玥。 宁玥有点无语。 这不识人间疾苦的熊孩子,该说她傻还是纯呢。 崔曼凝被她看得有点发毛,预备着随时逃跑:“我已经道歉了,你不能打我。” 宁玥扬扬拳头:“我先揍你一顿,再跟你道歉,你不要跟我计较好不好?” 她头摇得拨浪鼓一般:“不好不好。” 想了想,又怯怯地道:“那婚服我可花了2万多两,我都送给你了,你也没穿,就不要计较了嘛。” 夭寿哦,原来是个丢万贯就为听个响的富婆。傻白甜石锤了。 宁玥动用了差得可怜的数学换算了一下,2万两,那不得400多万。 她以为绣罗阁6000多两的镇馆婚服就已经很贵了,果然有钱人的世界里,没有最贵,只有更贵。 看在400万的份上,宁玥放下了拳头,但还是冷冷地道:“你说是应府送的,我不喜欢,就还给他了。” 崔曼凝一听就急了:“你还给他我就不暴露了?这么漂亮的婚服你都不喜欢,你什么眼光?是不是傻?” 宁玥又举起了冰冷的铁拳。 崔曼凝吓得溜了溜了。 应羡青仍然早早躺下了,看样子,已经熟睡。 宁玥悄悄摸上他的手,替他把脉。 应羡青睡觉警醒,在宁玥过来时他就醒了,只是装睡而已。 不料身后一只柔滑无骨的手摸了上来,停在他的手腕寸关处。 应羡青不动声色地催动内力,营造出一派病相。 宁玥在黑暗中奇怪地蹙眉,这人脉像有点奇怪,刚按看着很是健康,但细按才发现,还真是天生弱症。 她推推应羡青:“我退还给你的那套婚服呢?在哪里?” 应羡青装作刚被吵醒的样子,翻身过来,俊眼满是刚醒的迷蒙:“嗯?” “我退还给你的那套婚服现在哪里?刚崔曼凝来给我道歉,说那婚服是她送的,她在上面下了巴豆,想让我在婚宴上出丑。” 宁玥拿眼斜睨着他,嘴角带着一丝冷笑:“你说,她为什么这么做啊?” 话说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这病秧,净招惹有钱又有势的烂桃花。 应羡青又开始咳嗽,白面隽颜加上病容,不胜娇弱。 咳了半天才道:“那婚服我暂放在家里,还在查是谁送的,抄家那天,应是不翼而飞了。为夫也不知,此事竟是崔小姐所为。” 既然还在应家,那应该就被她收进空间了。 宁玥强忍住又暴富一笔的雀跃,静静看他装傻。 应羡青看她洞若观火的眼神,也不打算继续装了,轻笑了笑:“娘子,你们几年前曾在我府门口大打出手,她的目的,想来娘子应能感知一二。” 他翻过身去,不再理她。 宁玥感觉有被内涵到:两位都是花痴,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为什么这么做。 偏偏那些事还真是前身干过的,无从辩驳。 宁玥恨恨翻了个身,背朝向他,也开始睡觉。 实际意识沉入空间。 内涵不过他,那就看看他被她搜刮走的宝贝顺顺气吧。 流放路上辛苦,又要忙着救人,她还只吃用了应家厨房收的东西,一直没来得及仔细看在应家收了些什么,她得赶紧去看看,除了天价婚服以外,还有什么好宝贝。 应家财物已经被纸丫环小厮整理在册。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传闻破落的侯府,全府财物竟也足足装满了三个屋子。 公用的库房自不必说,老夫人、应逊、李氏、应沐青、应羡青等应家一众人等的私库,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鬼兵搬了个空。 这几个库房中,李氏私库东西最多,毕竟她是当家主母。 宁玥一个架子一个架子看过去,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书籍摆件很是不少,还找到几匣子的银票和几张放印子钱的票据。 倒是没有房契地契,看来除了放印钱,没做别的营生,印钱还只能偷偷放。 印子钱毕竟风险比较大,不稳当。 没有稳定生钱的渠道,一家子人坐吃山空,只待这些钱物消耗光,应家不知道还能靠什么度日。 才上位8年的继母张氏的私库都能装十多个屋子,他们几代的侯府,所有人加起来,才拢共三屋财物。 第45章 好啊,这个病秧子,果然是装的 一群败家子。 宁玥撇撇嘴,有些不屑。 她发现一个眼熟的黄花梨衣箱,过去轻轻打开,里面赫然就是崔曼凝那套婚服。 宁玥两眼放光,啊呀,我的400万,好久不见了。 她抬手欲摸,想想不知道洗了没有,又默默收回了手。 她不舍地关上箱子,然后就在箱子旁边看到了一堆兵器。 刀剑斧钺,枪棍矛锤,暗器飞镖,应有尽有。 好些兵器的把上都被磨得锃亮,看起来一直在被人使用,不像是用来收藏的。 应家虽是武将起家,但后代都不成器,慢慢连个小官也混不上了,没听说有谁武功厉害,这些兵器是谁人在使用呢? 宁玥缓步出房,来到第一个鬼兵面前,想看看侯府抄家那天鬼兵收宝的情景。 鬼兵睁眼,荧荧白光之中,鬼兵进入一个看样子是书房的房间,一本本书眨眼间消失。 那个黄花梨衣箱就放在书房角落里,被鬼兵一并收了去。 直到书房搬空,鬼兵又直直朝墙壁走去。 宁玥第一次见鬼兵搬东西,颇为新奇。 怪不得鬼兵搬这么多东西也不累,而且也不用进门,直接穿墙而过。 墙壁后是一个向下的楼梯,楼梯底部阴暗冗长。 看起来竟然是个暗室。 宁玥跟着鬼兵的视线进入暗室,没行几步,豁然开朗。 里面有大半个篮球场那么大,墙壁上没有窗户,照明全靠壁上几十个烛台。 应该是个地下室。 在暗室墙角,摆放着好几个武器架。 刚宁玥看到的那些武器全都陈列在那里。 除此以外,暗室里空无一物,仔细看还能发现,暗室中间地带的土已被踩得坚硬如石,光滑无比。 如此勤学苦练,却藏拙不示人,外人只道应家没一个顶用的。 旁边书房里还有崔曼凝的婚服,所以那间书房应该是应羡青的。 那每天练习这些兵器的人,也是应羡青? 宁玥掂了掂了那把起码几十斤重的流星锤,眼眸微眯。 好啊,这个病秧子,果然是装的。 …… 林母身体恢复得很快,没过两天,自己也能走上半天不累了。 王氏和老夫人几个女眷平时就工于女红,做绑腿这种简单的东西更是不在话下。 很快,200多副绑腿全部完工。 除了李氏几人,其他人全分得了绑腿。 有了绑腿,每天喊累的声音都少了不少,犯人们见了宁玥,总要过来感谢两句。 “宁娘子,有了绑腿,我现在走路轻松多了,第二天也没有抬不起腿的感觉。” “是啊,我也省力多了,而且,晚上睡在地上,再也不用担心虫子钻进裤管,宁娘子,你真是办了件好事啊。” 连赵大力都大大地夸赞了宁玥一波。 毕竟,连队伍行进的速度也快了很多,能每天多走几里,都不担心偶尔下雨耽搁行程了。 李氏几人没有绑腿,知道宁玥不会给,便拉上赵大力哭天抹泪地哭诉儿媳妇不孝,赵大力都懒得理他们。 后来还是吴氏说大家速度都快了,他们没有的话只怕拖累队伍速度,赵大力才找宁玥要了些剪坏的边角废料打发了他们。 几人不会绑,要么勒得腿不舒服,要么走一会便松开。 只觉得宁玥故意给坏的污辱他们,气得全丢了。 只有吴氏自己摸索了几天,摸索出正确的打法,他们才发现是自己不会绑,但丢都丢了,只好再找赵大力哭。 赵大力可没那么好的脾气,直接一个巴掌扇了回去。 宁玥坐在马车上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好笑。 他们宁可找赵大力也不直接来找她,是不是证明,她比赵大力更可怕? 众人吃早食时,宁玥见应灵竹的绣花鞋也裂口了。 两人鞋码相当,便给了她一双自己的新鞋。 流放路上费鞋,宁玥叫彩妍准备的都是轻便耐穿的厚底布鞋,走起远路来,比内院女子平时穿的薄底绣鞋要舒服多了,也耐穿多了。 灵竹平时都是穿薄薄的绣鞋,主打一个行步无声。一换上这种软底厚布鞋就爱不释手,走路都像脚底装了弹簧似的,恨不得一步迈出一丈远。 应思竹见了,悄悄把她拉到一边:“灵竹,我的鞋快破了,你的鞋借我穿穿。” 应羡青以前给应灵竹带过一些外面的小玩意,应思竹见了喜欢的,也总是借,但通常都有借无还的。 应灵竹为难地道:“我也就这一双鞋……” 应思竹:“那你再去帮我要一双。” 应灵竹看着远处宁玥似笑非笑的脸,又看看另一边虎视眈眈的李氏,鼓足勇气道:“我……我已经有了,你自己去吧。” 应思竹拽住她袖子不让她走:“以前我出去玩总带你,给你买了多少好东西?我对你这么好,如今一双鞋你都舍不得了?”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应灵竹气得小宇宙都爆发了:“说是给我买的,我自己戴过几日?不过是借我名义罢了。平日反倒你戴得多,一缺钱你就来翻我的首饰盒,问也不问就拿出去当,然后还要跟你娘说东西被我丢了,为了你我挨了多顿骂?我娘唯一留给我的一根簪子都被你当了死当……” 应灵竹越想越伤心,大吼出声:“这便是你对我的好?!” 应思竹被吼得懵了一瞬,像是才发现这胆小鬼原来竟也有脾气。连声音都虚了几分:“我不是……还给你留了几件首饰嘛?” 应灵竹恨恨地瞪着她。 宁玥坐在车上招招手:“灵竹,过来。” 灵竹刚吼完,自己也吓了一跳,她还从来没有跟人吵过架,更从未如此激烈地表达过情绪,吼完了,一时不知道后面怎么收场。 正心慌呢,就听见了嫂子的召唤。 应思竹忙趁机跑了。 应灵竹走到马车边,见到旁边牵缰绳的应羡青,委屈油然而生,瘪了瘪嘴:“哥,我一直没敢告诉你,娘留给我的簪子,不是被我丢了,是被她当了。” 应羡青叹了口气,摸了摸妹妹头发,闷声道:“没事,以后哥再帮你找回来。” 第46章 你的娘子啊,长成大姑娘了 那天他问起妹妹,妹妹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旁边应思竹说东西早不见了。 他还以为妹妹和娘不亲,只听李氏的话,所以不把娘的东西当回事,慢慢便对妹妹冷了心。 是他错怪了她。 两兄妹并排沉默地走着,老夫人坐在车上看着两人的背影,谓叹一声:“都是我不好,没有替他们撑腰。” 宁玥捂着肚子没有接话。她感觉胸胀,小腹坠痛。 这该死的熟悉的感觉,可千万不要是要来小日子了…… 但是原身一点相关记忆都没有。 叫来彩妍悄悄一问,原来这竟是初潮。 彩妍急得方寸大乱,怎么办,那天忙乱,她把自己和妹妹的行李拿布一裹,收拾点东西就过来了,自己的倒是带了。 但没想起给小姐准备。 宁玥摇摇手,示意莫方。 她抄了应家几个女子的全套装备,还怕没有月事带么。 原身这小丫头也不知道怎么造的,发育有点迟缓,竟然15岁才来初潮。 古代很多小女孩,15岁都当妈了。 只是,就算有月事带,也很不方便啊。 古时候的月事带就跟个小的长布口袋似的,四边几根绑带,小口袋里面装点草木灰,一为杀菌,一为吸收。 草木灰虽说能杀菌,但是能吸收多少?一天少说不得换个十几次? 幸好车里还有很多预备做被子的棉花。 宁玥狠狠抽了一把棉花攥在手里,主仆俩趁饭食休息时间鬼鬼祟祟地钻小树林。 钻第一次时,应羡青还能当没看见。 一天钻到第三次时,应羡青终于疑惑地望过去。 老夫人笑道:“没事,不用担心,你的娘子啊,长成大姑娘了,可以当娘啦。” 侯府公子,到年纪了自然会有人做相关方面的教育。 应羡青反应过来,耳尖不可抑止地红了起来。 老夫人又正色道:“虽说能当娘了,但是玥儿身子骨还小,有些事,你万不可心急。再等几年,到时候生孩子才不怕伤身子。” 应羡青耳朵更红了,一语不发地转身继续拾柴。 他连碰都不会碰她,何来的生孩子。 一众犯人里,女犯占了半数,这每月必经一遭的磨难不会因为流放就会停止。 宁玥的反常不但引起了应羡青的注意,别的女人自然也猜到了。 很快,奶娘就和灵竹过来了,悄声打听可有月事带。 新的月事带不多,旧的当然也不能拿给别人用。 幸好,做绑腿的细布还有很多,宁玥便拿出针线布料,给她们自己做。 老夫人已经不用了,但也过来帮几个孩子做一些替换。 几个女人拿出这个东西一围坐,方圆十米全无男人踪迹,但吸引的女人倒是越来越多。 到了晚间,马车旁竟聚了十多个女子,有的饭也顾不上吃,个个拿着一小块布,垂头做针线。 要不是针不够,聚的人只会更多。 就连崔曼凝都红着脸过来了。 赵大力也没有阻止,之前流放可不管这个,来了月事,流着血照走不误,很多连个换洗的裤子都没有,他们看着也于心不忍,但官府不管这个,也只能无奈。 但现在既然不需要官差出银钱人力,也没有耽误行程,他自然乐见其成。 这次李氏真的坐不住了。 没有绑腿,大不了累一点,总还能忍受。 但是没有月事带,问题可就大了。 她做好了被羞辱被拒绝的准备,拉着应思竹,硬着头皮来找宁玥。 吴氏也跟了过来。 不料宁玥竟什么也没说,给了她们一点布料,然后指指一个快要做完的女子道:“一会她做完了你就用她的针线做吧。” 李氏愣在那里,这次这么容易? 还真就这么容易。 同为女子,在这件事上,宁玥并不打算为难她们。 毕竟若是让她们一身血污行走在男人之中,难堪的并不只是李氏几个,而是全体女人。 崔宰相这几天身体已经好多了,崔郎中又恢复了整天围着宁玥转,蹭吃蹭喝的日子。 一帮女人围着马车做手工,旁的男人自然会当作什么也没看见,红着脸走过,或者干脆绕过。 但崔郎中可不是一般人,他年轻时家里穷,哪里顾得上教他这些。 后来他自己搬出去孤家寡人地过活,也从未有女人来找他看妇科,所以一把年纪了,对这个完全不懂。 他屁颠屁颠跑过去:“师父,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宁玥很自然地答道:“月事带。” 崔郎中奇怪地盯着这个东西,真诚发问:“月事是什么?” 一旁认真做针线的女子们纷纷侧目,有人瞬间面红耳赤,恨不得当场爬走,但被旁边的女子死死拉住了。 那被拉住的女子回头,见宁玥没有羞色,很严肃的样子,便也停了下来。 她们只知每月都得遭此一遭,但其他却是懵懵懂懂,如果有机会解惑,自然还是想听听的。 宁玥见他连这么基础的都不懂,不禁摇了摇头,亏他还是个医者。 不过想想现代都还有很多人普及不到位,更别说古人了,干脆从头开始教:“女子每月都有受孕机会,孩子成形孕育于胞宫,每个月胞宫都会搭建一个适合孩子孕育的环境,准备很多营养气血虚位以待胎儿来临,若当月不受孕,胞宫则会将准备好的营养全部凿了扫出去,女人就会每个月流几天血,即妇人常说的月事。女人月事期间,毛孔大开,更易生病,所以最好不要劳累,少接触冷水,否则受了寒邪,或影响清扫进程,天长日久,就会留下很多弊端,轻则身体不适,重则不育、血崩、甚至殒命。” 崔郎中大睁双眼,被这新知识给震惊了,一时只觉女子竟然如此不易。 看看周围妇人红成杮子的脸,后知后觉地觉得这些好像他不应该听。 但师父又是很严肃的样子,仿佛讲给他听是一件多么天经地义的事。 想了想,到底还是问出疑问:“每个月都要流血,也太过于消耗女子身体了,为什么不能留着不扫,下次孩儿直接来不就行了吗?” 众妇人纷纷看向宁玥。 是啊,每个月都来太麻烦了,能不能不来? 第47章 哥哥真会疼媳妇 宁玥笑了:“其实也不是全无好处,它可以帮女子排毒,月事作为女性健康晴雨表,身体要是有什么弊病,很多时候可以通过月事探知,还能促进女子的造血能力,如果一个女子不再来月事,那要么她的身体出了问题,要么表示她身体已经衰老,无法再孕育孩子。” 那些怀着一丝希冀的女子瞬间把想要不来月事的想法赶出脑海。 她们可不想生病,也不想衰老。 宁玥看着那帮眼神闪烁的女人,明明非常想听,却又羞得面红耳赤,笑道:“你们若是有什么想了解,又不好意思的,可以私下找我,我知无不言。” 那帮女人红着脸你推我,我推你,却没有一个人敢来问。 终于,一个妇人壮着胆子过去,脸红如关公,声音也细若蚊吟。 “我自12岁开始就痛经,每次痛到呕吐打滚,而且要痛好几天……” 要不是实在是太痛苦,她也羞于问出口。想想流放路上可不等人,也顾不得其他了。 宁玥忙向崔郎中招手,叫过来旁听。 女人占了近一半人口,而女人大部分都有这样那样的妇科疾病,想当医者,不会女科怎么行呢。 那妇人却慌得立刻摆手往回走:“我不看了……” 要是相公知道她在有男人在场时问诊这种私密问题,非得打死她不可。 饶是崔郎中这脸皮厚的,也有点呆不住了,举手告饶:“师父,要不我不学这个了,您教我别的。” 宁玥叹口气,挥手叫他滚蛋。 重新把那女子叫回来,仔细四诊后,不过是寒凝血瘀,给她开了个散瘀去寒的方子。 又从马车里翻出药来,给她找齐,还给了她一个煎药的药罐。 妇人千恩万谢地拿着药走了。 一时间,做针线的,旁边围观等针的,全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问题。 今天应家的女人们都忙,做晚饭的任务便落在了几个男人身上。 应羡青应沐青沉默地烧火煮面。 应沐青烧火。 应羡青煮面。 应羡青不想煮,但有烤鱼的表现在前,被强行推上主厨位置。 应羡青有点想摔铲子:早知道不秀烤鱼了。 之前买的菜都吃完了,幸好李东升摘了一把野菜回来,洗洗烫进面里,也算有配菜了。 几个男人分好面叫女人们过来吃饭。 应羡青留了一碗面在锅里,从怀里掏出两个鸟蛋打入面锅,趁热搅散。 一抬头,见宁玥被一帮叽叽喳喳的女人围着,连个头发丝也不见,只能零星听见她的声音。 他走到女人们身后,摆好姿势,开始咳嗽。 咳咳咳…… 没反应。 应羡青加大音量。 咳咳咳! 惊天动地,就差把肺咳出来。 那帮女人终于听见了,回头一看是应家美男,顿时全体噤声,个个羞得粉面桃腮,埋头当鹌鹑。 “娘子,吃饭了。”应羡青抚了抚胸口,适时停止咳嗽。 众妇如梦初醒,忙嚷着让宁玥先去吃饭,差点把她抬下来。 有那么几个心里五味杂陈: 宁娘子这相公,虽体弱,但长得可真俊,还会疼媳妇,能做好饭来叫媳妇吃的,这路上有几人?哪像自己,自己不做就没得吃。 崔曼凝飞速抬头看他一眼,又很快把头埋进怀里。 其实从他成亲旨意下来时,她心里就已经想放弃了。 不料有缘一起踏上流放路,刚升腾起希望,宁玥又救了自己最亲的祖父。 她要是还跟人家抢相公,她还是人吗? 尤其她还对大家那么好。 可是放在心里这么多年了,当初一心一意只想嫁他,哪能说放下,马上就能放下的呢。 有眼泪滴在手里深蓝色的布巾上,又很快被晕开,消失不见。 宁玥被一帮女人吵得头疼,得应羡青解救,感激地看他一眼。 那男人却也不等她,抬脚先走了。 彩妍迎面递来一碗面,应羡青几步上来:“你家小姐的面在锅里。” 宁玥有些奇怪,不都是面吗?吃哪碗不都一样? 应羡青动作很快地把面捞起来,递给她。 宁玥接过碗,看着面汤上浮着被搅散的蛋丝,笑道:“今天伙食不错啊,哪来的鸡蛋?” 捧面的一听,个个低头去看自己碗里。 鸡蛋?没有啊? 一时,灼热带笑的视线都投向了应羡青。 应羡青不自在地清清嗓子:“刚树上掏了两个鸟蛋。” “哦~~~” 应灵竹和哥哥在簪子事件后也亲近了不少,率先打趣:“哥哥真会疼媳妇。” 老夫人看孙儿会心疼人了,自然乐呵呵的:“快趁热吃吧,这一路,你尽把好的紧着我们吃了,你也得吃点好的,可不兴让来让去了。” 宁玥笑吟吟地应了。 应羡青挽尊:“我只是……” 宁玥打断:“好了,谢谢你。” 看把他给别扭的。 她端起碗吃了一口面,然后眉头就皱起来。 其他人吃了,脸上也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应羡青尝了一口,赶紧苦着脸吐了出来。齁咸。 应灵竹苦着脸:“哥,你这是放了多少盐啊?” 应羡青大窘。 做饭这事他真不会。 他也就看游川烤过一回鱼,上次烤鱼还是宁玥放的盐。 宁玥解围笑道:“没事,加点水就行了。”说着,提起烧在灶上的热水加了点。 然后搅了搅,挟了一筷子再吃。 还是很咸,面还很软烂,第一次煮面,煮成这样不错了。 她不吝称赞:“好多了,味道很不错。” 反正彩虹屁不要钱,重点是培养积极性,要是捧出一个厨神来她就赚了。 其实她在马车上看到两人手忙脚乱的样子了。 上次他做了石板煎鱼,她还以为他会做饭,今天这煮面的样子,看来还得练。 宁玥不爱做饭,但从前爸妈忙,她被迫学会了做饭,但现在吃饭的人多,她出东西可以,可不想把时间天天耗在做饭上,当大家的小厨娘。 现在吃我做的饭的人,不分男女,不管大小,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我把厨艺练起来! 应羡青也加了点水,吃了一口,怀疑地看向宁玥。 明明很难吃。 所以…… 她还是喜欢他? 连他煮的难吃的面条,她也觉得好吃…… 第48章 紫桐都比这个弱鸡厉害 应家晚上都是自己做饭,官差便没留他们的饭团。 众人看着手里的咸面疙瘩。 倒是舍不得倒的,倒了今晚就得饿肚子。 最后,面汤被众人彻底换成热水,清水寡面地吃完了。 夜深人静,宁玥辗转反侧,面后来她偷偷倒掉了,这会饿得睡不着,打算沉入空间好好吃个夜宵。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低低的男声。 “今天的事你别误会,我……不是喜欢你,只为感谢你看顾了应家女眷。” 在京城应付那些女人已是让他不堪其累,看她流放路上没有像儿时那样死缠烂打,他便一时懈了防备。 他不想她误会,再像别的女人那样缠上来。 宁玥一怔,不觉好笑。 她翻了个身面朝向他。 所以他整天装病,就是吓退那些喜欢她的人? 他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挪,一脸戒备。 宁玥伸出两根手指,差点戳到应羡青脸上。 “你还没有喜欢我,我就差点为你丧两次命了,我哪敢让你喜欢?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应羡青狭长的眸子静静地打量她,似是在分辨话里的真假。 宁玥干脆开诚布公:“放心吧,我也不喜欢你。只是皇上把你赐给我冲喜,我又不能退货。你没意见的话,我们以后就当姐妹处着,等时机到了,我会找机会离开。” 应羡青被接二连三的狂语打懵了。 什么叫……皇上把我赐给你? 什么叫……退货? 什么叫……当姐妹处! 这些都是人话吗? 还有……你要找机会离开? 他沉默半晌,艰难开口:“什么……时机?” 当然是所有鬼兵全部成形,她找到脱身之法了。 不过宁玥可不打算告诉他。 她看他那副好像全世界女人都喜欢我,我好委屈的样子便不爽。 高冷一笑,她回过身去装睡。 实际沉进空间大快朵颐。 宁玥吃得满嘴流油,终于满足地睡了过去。 睡着的前一秒,还在恨恨地想:哼,再不睡你这自恋狂旁边了。 睡了几天的荒郊野外,第二天晚上,赵大力终于找到一家客栈落脚。 宁玥趁机又找店家买了些食物,包袱空了,她都不好往外拿东西了。 然后开了个上房。 刚要上楼,应羡青拦住了她:“跟大家一起睡通铺吧。” 他瞥了瞥从旁边楼梯下来的李树根,暗示道:“晚上有个照应。” 宁玥指指旁边的彩妍:“我有人照应。彩妍很厉害的。” 彩妍挺了挺腰,以示自己确实很厉害。 这个姑爷白长了张脸,估计紫桐都比这个整天咳嗽的弱鸡厉害。 以后可别拖累小姐才好。 应羡青看彩妍嫌弃的表情,喉头一哽。 这丫头以为自己扛了几天木头就厉害了,跟杀手比起来,还是不够看。 主仆三人雄纠纠地上楼了。 哦,四个,紫桐手里还牵着珍儿。 罢了,让游川晚上去窗口守着吧。 他目送四人上了楼,转身进了旁边通铺。 应家老夫人关切地问:“羡儿,今天你和玥儿怎么一句话也不说?是不是吵架了?” 应羡青摇摇头。 今天宁玥确实冷淡得很刻意。 明明跟别人还是一副笑模样,眼神一转到他脸上,立刻收住笑。 他不禁怀疑自己,昨天是说的当姐妹处,不是当仇人处吧? 应逊李氏几人托儿子的福,晚上终于在桌上吃了一顿热乎乎的晚饭,也睡上了大通铺。 此刻李氏却颇有些不满:“倒是个会享福的,自己开个上房,把我们丢在这里睡大通铺,这么多人怎么睡啊。” 昨天宁玥给她布料,今天应羡青又让他们吃饭,给安排铺位。 她心里不禁有些得意,到底是嫡母,还能真不认? 老夫人直接将她打回现实,抬手指着门外:“不想睡出去,羡儿倒省了银子了。” 李氏抿抿唇,不爽地推了旁边吴氏一把:“还不快去给老爷端盆热水来洗漱。” 吴氏很快回来了,“店家说,上房才能用热水,通铺要热水得自己去井里提水,自己拣柴烧去。” 应逊摆摆手,累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能睡个像样的地方,他只想快点去梦周公。 他上铺拉开被子,没几秒就响起鼾声。 李氏一瞪吴氏:“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老爷睡了,还有老夫人和我呢。” 吴氏无奈去了,现拣柴烧水要很久。 奶娘拿过一张新被子:“老夫人,这是少夫人让我给您新做的被子,您直接用这个吧。” 老夫人看看通铺上被人盖的已经黑污的被子,又看看手上崭新柔软的新被子, 现在是春天,已经不是太冷了。所以宁玥也没有做很厚,就是普通单人被大小,睡在野外,横着挤挤能盖三个人。 白天背在身上也不会太重。 唉,多好的孙儿媳妇啊,真是方方面面都为大家考虑好。 她气恼地回身抽了应羡青的背一下。 “这么好的孙媳妇,你可要好好对人家,你要是惹了她,明天赶紧给我道歉去!” 应羡青装睡。 心里也有点后悔。 不该说那些话的。 后悔过后,又有些气恼:都把我当姐妹处了,哪需要我道歉。 等到吴氏端着烧好的热水再进来时,已经只剩李氏和应思竹强撑着没睡了。 她服侍了两人洗脸洗脚,才拖着疲惫的身体爬上了床。 山野小店的吃食到底还是太简陋了一些,宁玥趁彩妍几人忙着收拾的工夫,找空间换了几样爱吃的菜。 珍儿这几天被宁玥各种投喂,气色都好多了,看着也更可爱了一些。 她看什么都觉得好吃,什么都想让宁玥尝尝,一不小心,宁玥又吃多了。 饭后,几人洗漱一番,珍儿和宁玥睡床上,彩妍和紫桐仍旧打地铺。 彩妍紫桐又加码了,天天扛大木头,腿上绑沙袋,早累狠了,没一会就进了梦乡。 宁玥一时撑得睡不着,盯着天花板发了半天的懵,隐隐感觉胸前的坠子正在发热。 一摸,还真是。 和遭遇杀手那天一模一样。 宁玥瞬间清醒,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窗下果然有很轻的打斗声,是拳打到肉的闷声。 宁玥蹑手蹑脚地过去,将窗子打开了一条缝。 第49章 他们是少将军派来的吗 楼下,两个黑衣人正在围攻一个黑衣人。 三人都蒙着面。 两个蒙面人似是不想引起太大动静,只闷声出拳,不亮兵器,还招招阻止长发黑衣人抽剑的动作。 三人动作快如流星,你来我往,宁玥看得目不暇接。 这两人看起来比上次那个要能打啊,明显专业水平。 而那个长发黑衣人,一对二居然也能不落下风,不见丝毫慌乱。 好家伙。 都是顶级高手啊。 宁玥空间里都有16个鬼兵了,就算这三个杀手全上她也不慌,只觉特别有安全感,换别人早吓跑了,她倒好,这种热闹也看得津津有味。 这种刺激场面以前只能在电视上看到,心情放松之下,恨不得抓把瓜子一边嗑一边看。 里面有没有郡主的势力?是来杀她的吗? 要是的话,这么厉害的杀手,郡主这次真是下血本了。 不过,另外抵挡的一方是谁呢? 正看得起劲,身后一个头探了过来。 “啊!”宁玥没有防备,吓得惊叫一声。 回头一看,是彩妍。 彩妍身后突然出现几条手拿大刀的黑影。 是的,突然出现。 宁玥懵了,那几个黑衣人也定在那不动。 她瞬间反应过来,是鬼兵。 彩妍轻声安慰:“小姐别怕,是我。” 她好像完全不知道身后有人,朝窗下看去。 那三人已经听到尖叫,都抬头看向窗子。 客栈里也亮起烛光。 有官差的声音在喝道:“谁?” 用拳的两人突然不知道从哪抽出剑来,身体猛地腾起,脚尖在旁边树上一借力,身体如炮弹一样凌空便往窗口袭来。 长发紧随其后,拔剑便追。 房间里的鬼兵瞬间移动到窗前,有两个鬼兵抢在彩妍前面直接腾空跳下,接下两人的攻势。 “啊!” 突然出现的黑影把正预备迎战的彩妍也吓得呆了一瞬,惊异地看向宁玥,宁玥轻声道:“上次帮我们的。” 楼下,那两黑衣人被迫下落,长发也加入战局,场面变成二对三。 刚才还平衡的战力已迅速反转,不到几息,那两黑衣人便躺在地上不动了。 两鬼兵毫不恋战,迅速隐入黑暗中,不见了。 哦~宁玥看到这里眼都亮了一瞬。 好像比上次进步了,上次是直接不见的,这次还能先走入黑暗。 难道鬼兵的表现是能不断进化的? 彩妍眼睛亮晶晶的:“小姐,那跳下的人好像穿着咱们宁家军的军服,他们是少将军派来的吗?” 眼睛还挺好使。 宁玥不禁一阵扶额,忘了这儿还有个目击者了。 看来得给他们换套皮肤才行了,以免解释不了。 她只好含糊过去:“大概是吧,我没看清。你先不要跟他们说,真是的话,驻军不能离开驻地的,别给哥哥惹麻烦。” 彩妍狂点头:“嗯嗯,我懂,我谁也不说。” 等官差赶到时,楼下只剩下那个长发,和两具尸体。 那长发搜了黑衣人身,似乎是没有什么收获。 见到赶来的官差,起身一拱手:“在下游川,奉命保护镇国将军嫡女宁玥小姐。” 楼上正看热闹的宁玥和彩妍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迷茫。 赵大力一边系腰带一边骂骂咧咧赶来,玛德,天天晚上都有事,让不让人睡个好觉了。 见到地上躺着两具尸体,上前仔细看过,脸上浮上凝重。 这两人一身黑衣,虎口和掌指关节处均有厚茧,身上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器物,明显是杀手作派。 招惹上这样要命的玩意,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还有后招。 这流放路上,看来是安稳不了了。 他又看看游川,这人一对二,不但毫发无伤,还能反杀两人,不禁心里涌上一丝敬畏,他问:“你奉何人之命?” 游川调转身体,又向赵大力行了一礼:“在下曾被宁家所救,受少将军之托,前来偿还恩情。” 宁玥纳闷,她流放还不足半月,就算丰年用飞鸽传书给哥哥送信,哥哥再派他赶上队伍,这点时间内,是很难办到的。 除非,她还在昏迷期间,哥哥就派他一起跟来京城了。 只是,她在记忆中搜索了半天,都找不到关于这个人的任何记忆。 彩妍皱眉看着,回头问:“小姐,你认识他吗?我怎么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宁玥缓缓道:“我也不认识,先静观其变吧。”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又是郡主的诡计,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赵大力又问了几句,同意了他留下随行。 小命要紧啊,有这高手在,也多一重保障不是,反正又不用他掏钱养人。 他又上楼找宁玥问话。 刚李德胜已经上来察看过了,宁玥说没什么事,杀手没进来,他便留在房间外等赵大力。 睡熟的紫桐和珍儿终于被吵醒了。睁着懵懂的睡眼看向赵大力。 赵大力:“刚那杀手……” “什么?杀手?杀手在哪里?!” 紫桐一听,一骨碌从被窝里爬起来挡在宁玥前面。 这几天姐姐天天跟她说要好好练武,保护小姐的事,都被念得有点反应过激了。 赵大力狠狠瞪了紫桐一眼,才继续对宁玥道:“刚那杀手你知道是谁派来的吗?看样子是冲你来的。” 宁玥泫然欲泣:“我也不知道啊,我一向跟人无怨无仇……” 她看了看刚刚上楼,在门口站着的应羡青,一脸的纠结:“是不是……因为我相公长得太受欢迎,碍了哪位贵小姐的眼?” 应羡青:…… 赵大力:…… 赵大力回头看看应羡青那张脸,啧一声,还真有可能。 他在京时就听过郡主好似看上了应羡青的传闻。 心里对宁玥的迁怒都少了一些。 唉,这丫头也是受这无妄之灾。 这样看来,自己的小命应该是无碍。 又不是他老赵抢了郡主的男人! 他又不爽地看了一眼应羡青,到底也没敢发脾气。 没事长这么帅干什么,净给人添麻烦! 哪像他,长得这么安全,一看就是好好过日子的人。 哎,也不知道被郡主看上是个什么感觉…… 一小兵跑进来:“报告,没有其他发现。” 赵大力一甩袖,走到门口,还特意不爽地将应羡青顶到一边,气哼哼招呼李德胜:“没事了,回去。” 宁玥在屋里扬起一抹笑,应一声:“赵叔李叔慢走,辛苦啦。” 应羡青看了她一眼,她脸上还残留着浅笑,见他望来,翻了个白眼,手指比了个三。 你害我三次,我可给你记小本本上了啊。 第50章 说不定应家小子还得感谢我们呢 应羡青明显看懂了,很抱歉地拱了拱手。 他站在那里看了几眼内室,没什么发现,跟着下了楼。 只是没走几步,又听见前面赵大力在跟李德胜说悄悄话:“老李,郡主要是下次再来杀宁玥,反正她已经有人保护了,咱也不用操什么心,但要是有人来抢应羡青,咱就让他抢,咱们犯不着跟郡主作对,你说是不是?” 李德胜:“是,咱不拦,说不定应家小子还得感谢我们呢。” 应羡青:…… 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 第二天早上,宁玥刚下楼,老夫人就迎了上来,一脸担心:“你昨晚没事吧?听官差说是冲你去的,那帮人也不让我上去看看,我这一晚上都心慌慌的。” 宁玥笑道:“我没事,您放心吧。” 昨日那长发男上来躬身一礼:“在下游川,奉少将军之命前来保护夫人。” 老夫人一听,赞道:“还是少将军想得周到,这位义士,我们玥儿的安全就拜托你了。” 宁玥打量了他一眼,他看起来比他们要大很多,身量欣长,穿着一身暗色劲装,脸颊瘦长凹陷,加上他长发垂在两侧,看着更是瘦弱。 光看脸,还挺像现代的瘾君子的,绝对想不到他还是个高手。 “敢问我哥在哪里救了你,如何救的?” “一年多前在襄安,我被仇家追杀,是少将军将我救下,还给我治好了伤。”游川恭敬回答。 宁玥见他回答有据,倒也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而是转头看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明白他们有话要说,找个理由便走开了。 宁玥低声问道:“昨晚后来出现的人也是和你一起的吗?” 游川诧异:“不是,那两人不是你的人?” 他明明看到人是从她房间窗子跳下来的。 “不是。” 游川被搞懵了,既然相帮,那肯定不是杀手一伙的,怎么又来一股势力呢? 宁玥甩完了锅,见他纠着脸不回话了,轻轻一礼。 “这两人既看不出来历,就先对外保密吧,以后就全倚仗游义士了,小女子在此先谢过。” 游川忙侧身避开,“夫人客气,以后直接叫在下游川即可。” 宁玥点点头,问过他还没吃饭,让彩妍找店家重新买了份早食给他。 路上,他就一直走在宁玥马车附近,歇息时她去给人看病,他也只是安静地跟在后面。 崔郎中气哼哼的:“师父,你看你尾巴本来就多,现在又多一个,我都挤不到前面去了!” 平时宁玥看病,彩妍跟上也没什么,好歹人家能干,他这个徒弟那是必须跟的,应灵竹不知道为什么偏偏也要跟着,现在又跟来一个护卫。 他老胳膊老腿的,哪挤得过一群年轻人! 宁玥回头一看,后面居然跟着一串,确实太多了,好笑地打发他回去,他也只是一言不发地转身回了马车旁。 有人见他着装不像犯人,好奇地打听。 “宁娘子后面跟着的人是谁?” “我听官差说,这是她哥派来的护卫。昨晚宁娘子被人刺杀,这人出现一下就把杀手给杀了,厉害得嘞。” “宁娘子真是好命,先有人送钱,然后又有丫环跟随,现在还有人护卫。”这人有点酸溜溜的。 “谁说不是呢,不过也是宁娘子好人有好报,我弟弟前天上吐下泻,多亏了宁娘子才捡回一命,又给药又给吃食的,今天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人讪讪,尬笑着回应:“是啊是啊,我们这些人,谁没享过她的恩惠呢?” 她把心里那点酸收了起来,不觉有些羞愧。 凭心而论,宁娘子的确是个好人,不但给她绑腿,让她做月事带,上次来给自己孩子把脉,见孩子瘦弱,还给了孩子半张饼。 她又看了一眼正忙着给人看诊的宁玥,她正给一个人教授揉腹之法,然后又马不停蹄奔下向一个病人,仿佛不知疲倦。 宁玥当然不知疲倦了,想着空间不断增多的鬼兵,她只恨不能多分两只手出来。 “拯救人命一条,成形鬼兵1名。” “拯救人命一条,成形鬼兵1名。” …… 晚间露宿山谷。 这边附近没有小河小溪,赵大力派官差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积了雨水的小水潭。 崔郎中很快发现了游川的好。 他因为是自由人,可以随意行走,官差找水源的时候,他居然拎了两只野兔回来。 宁玥拎过来看了看它的神态眼睛,不像是下了毒的样子。 她笑道:“太好了,今晚有肉肉吃啦。” 灵竹紫桐珍儿欢呼一声,太好啦。 李东升早前编了两个小箩筐,珍儿紫桐各自背着一个小背篓,有模有样地去采摘野菜。 其他人垒灶的垒灶,打水的打水,拾柴的拾柴,个个都忙得不亦乐乎。 应羡青走向游川:“游义士,我刚在树林里发现好几个洞,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你能不能过去帮我堵一下猎物。” “姑爷前面带路。”游川很客气。 宁玥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一时有些好奇是什么猎物。 两人一边走,一边指着树林里面说着什么。 直走到树林边缘,离他们挺远了,游川才一边走,一边低低地道:“那些杀手虽然身上没有标记物,但是我看他们所用的招式,很像是出自离恨堂的杀手。” 应羡青眉头一皱:“离恨堂怎么现在什么生意都接?” “属下不知,还有,游任递信来,外面只能打听到国舅一向偏爱这个长女,却不知原因,后来他辗转找到国舅府一个回家养老的嬷嬷,才打听到八年前,有一个四处游历的白发道士,在街上见过一次郡主,就说郡主是国舅爷家的福星,只要福星不灭,国舅家所求皆能如愿。” “福星……” 应羡青沉吟,皱眉思索。 游川也不再多说,见林子地上果然有几个洞,便专心猎起野味来。 应羡青也过来帮忙,直探了几个洞,才道:“他们既然信这个,咱们便从这入手,你告诉游任,让他引她去算我的生辰,找个道士说我命里克她,如果不想家破人亡,一切跟我相关的人事,离得越远越好,还要积德行善,行善越多,福运越旺。” 现在暂时不能动静太大,否则打草惊蛇,反而不妙。 第51章 恨不得把她的眼睛给挖出来 游川仍是拧着眉:“其实杀手不是我杀的,后来又出现两个。” 应羡青轻轻接道:“我看见了,那时我就在窗内。你能看出是谁的人吗?” 游川摇头:“属下不知,他们用的招式极快,杀完人后就不见了。夫人说不是她的人。” 应羡青一时也想不起,还有谁会搅入其中。 难道,她哥真的派了人来保护? 应羡青感觉伸进洞里的手摸到一个小动物的尾巴。 他轻轻一用力便拉了出来,低头一看,是一只刺猬。 小家伙拱了一嘴的土,睁着两只小眼睛,两条后腿还在努力蹬着。 两人拎着它回去,刚走回去就看到应逊几人站在旁边,个个脸色阴沉。 而宁玥则毫不在意地扒拉着柴火。 李氏满脸不快迎上来:“羡儿,你看看你娶的这恶妇,我们来吃饭,她居然赶我们走!” 想到昨天晚上在客栈里还和儿子一起吃饭,还给开了通铺,应逊有点接受无能。 怎么有做儿子媳妇的不管老子呢? 宁玥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应逊这个拎不清的,整天想在她面前摆长辈的谱,尤其成亲那天,想卖儿子的事也是刷新三观。 李氏母子更是几次三番想害她。 要跟他们一块吃饭,只怕要消化不良。 忍一时卵巢囊肿,退一步乳腺增生。 这话她可是从小听到大的。 应羡青也只是淡淡地看了几人一眼,指指官差方向:“那不是有饭团么?” 他昨天管,是因为他是儿子,血缘关系丢不掉。 但别人没义务受他们的气。 尤其,他还欠着人家三条命呢。 应逊很想发作一通,可是,官差站宁玥,现在又来个厉害的护卫,满肚子的怨气也只能冲儿子发作了。 他几步冲过来,手颤抖着指上他的脸:“娶了媳妇忘了爹的狗东西!你就纵着她这么踩我的脸?当初就不应该生下你!” 应羡青紧咬腮帮,似是忍耐着极大的怒气:“我宁愿是个乞丐当我爹!” 应逊被气得气血上涌,对他怒目而视。 宁玥见他们手上的刺猬,笑问:“游川,刺猬好吃吗?” 游川摇摇头。 很难吃。 “那给他们吧,我们今天吃食够了。”宁玥十分大方地借花献佛。 刺猬现代还是保护动物呢,便宜他们了。 应思竹恨恨地一瞪她。 什么意思?不好吃的就给我们吃? 应羡青将手上的刺猬丢给李氏,李氏下意识来接,被抛进怀里的刺猬扎了满手,疼得叫起来。 手一松,刺猬便掉到了地上,装起死来。 应栖青抓着李氏的手便摇:“娘,我要吃兔肉!” 李氏还要再闹,游川往前一步,眼神冷冷地盯着她。 李氏心里一阵发怵,到底也不敢再闹。 她气急败坏地指着吴氏:“你来收拾,做好叫我们!” 几人迅速走了。 两只兔子已经收拾干净穿上烤架,都已经烤得微微发黄了。 野菜豆角蘑菇炖了一大锅汤。宁玥揉好面饼,醒发好后切成剂子,直接放进汤锅里焖着。 没一会,豆角焖饼便好了。 这次不用叫,赵大力李德胜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兔肉烤得喷香流油,面饼也浸满了汤汁,应羡青吃了个半饱,才感觉胸中的燥郁稍稍下去一些。 原来在府里,父子两可以几个月都不见一面,见面也很少说话。现在一到饭点就来刷存在感,在他做下那些畜生不如的事之后,还要搬出孝道压人。 他真想扒开他的面皮,看看他的脸到底有多厚。 老夫人给他夹了一块片好的烤兔肉,安慰道:“孩子,别想了,都过去了,以后都是好日子。” 抛下那些执念,老夫人才看清,这个庶子,不过是个毫无本事,又自私自利的人。 眼里没有侯府的未来,作没了承袭权,还整日满腹的抱怨牢骚。 仿佛全世界都欠他的。 老爷让她处理了那个丫环,她不过是将人挪到了庄子上,他不敢恨下命令的人,反倒恨了她一辈子。 只等掌了权,为她当年一句“丫环怎可做主母”随意扶了个丫环上位,让他们家在京中丢尽了脸面。 他那通房丫环难产的时候,他在外面会友,人影都不见,后来人病死了,又开始表演他的痴情,他的遗憾了。 说到底,他爱的,不过是那个他心目中深情的自己。 现在更是害得侯府一众人流放。 这庶子,才是最不应该出生的那个。 这边吃得热闹欢腾,李氏几人却整得焦头烂额。 他们领了饭团,但是,没锅又没调料,他们拿着刺猬犯了难。 小小的一只刺猬,收拾出来也只得一个拳头的肉。 吴氏想像他们一样烤着吃,可是没烤过食物,被烟熏得连连咳嗽。 李氏表现欲上来了,一把推开她:“你个废物,烤个东西都烤不好。” 她都看宁玥烤了几次了,也没什么难的,烤点吃食不是挺容易的事么。 结果,脸被烟熏得黧黑,手都烫了好几下,终于——把刺猬成功烤成了炭。 应逊的耐心早已告罄,夺过烤枝,咬掉一口表面的炭吐掉,想吃里面。 发现里面居然还没熟,肉还是粉的。 而且肉质很柴。有一股腥臭的味道。 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应栖青飞身扑了上来,胖胖的身板压坐在他身上,手指就抠进了他嘴里:“我都饿死了!凭啥你一个人吃!” 应逊看看犯浑的儿子,虽说才十岁,但也壮实有力了。 他犹豫了一下,爬起来就给了李氏一个大嘴巴:“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李氏开始撒泼:“有威风冲那些贱人撒去,打我算什么本事!是我不给你吃吗?我每天伺候你还不够吗?你以为你还是侯爷呢?!” 应逊被戳了痛处,又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李氏疯了似地低头撞向应逊的肚子,两人打成一团。 应思竹无动于衷地吃着难吃的粗饭团。 她看了看自己已经露出几根脚趾的绣花鞋,带恨的眼神飘过人群,落在宁玥身上。 这个贱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只臭虫。 她恨不得把那两只眼睛给挖出来。 自从宁玥嫁入应家,她便从被母亲娇宠的公主变得连饭都吃不上,害她被扇巴掌,害她被吐口水,有鞋不给她,有饭不给吃,一点好处不让沾,分明是想逼死他们。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先死。 第52章 有人想趁夜烧死我 吃完饭,宁玥没去应家入寝的地方,自己睡到了马车上。 彩妍和紫桐则睡在马车旁边的一棵树下。 李东升做了个筐子,能将一些杂乱的东西挂在马车下。如今马车上已经空了大半,除了一些行李,厨具和药材之外,就是软软的棉花。 她将做了一半的被子铺在下面,蜷着腿躺了上去。 软软的,倒也舒服。 她沉入空间,两个黑影已成形,看来王氏肚子里的胎儿已经彻底稳定下来了。 一共已经成形了18个鬼兵了,天空那个明亮的洞更大了。 灵泉旁边的树木都仿佛焕发了生机,慢慢恢复了绿意。 甚至还看到一头小鹿去灵泉喝水。 空间里越来越有世外桃源的感觉了。 宁玥走到那些鬼兵面前,他们穿着宁家军的军服,身背大刀。 虽然每次出现都是深夜,但是这身行头被人看到就会引起麻烦。 她去仓库看了看,张氏私库里很多黑布。 她吩咐纸丫环给他们重新定做黑衣劲装,将军服换下来。 大刀就暂且用着吧,以后有机会再说。 她又将水囊装满了灵泉水,吃了点东西,才真正入睡。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 一直闭着眼的应思竹缓缓睁开眼来。 她往四周看了看,月光如洗,除了虫鸣,寂静无声。 旁边一个轻微的声音,应思竹受了惊吓,回头看去。 旁边负责守夜的李树根已经睡着了。 他翻了个身,握着的手掌放松,紧握着的火折子滚下手掌,滚到她手侧,停下了。 应思竹屏息等了片刻,见他毫无要醒的迹象,才按捺着心里的雀跃,捡起了火折子。 然后蹑手蹑脚地爬向马车。 她没注意到,身后李树根的眼睛睁开了,嘴角扯开一抹笑,又闭上了眼睛。 宁玥越睡越热。 胸口吊坠火热,腿部也热。 她突然睁开眼睛,入目是跳动的桔色火光。 马车窗下燃起了一簇小火苗,因为马车里是棉花,一点火星就着。 火光跳跃间,照得旁边一个火折子格外惹眼。 四周仍是安静无声,她迅速打开水囊浇灭了火,撩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外面没有一丝动静。 她沉入空间,唤醒鬼兵。 幸好她有监控,先查查是谁干的。 鬼兵双眼放出莹莹白光,光影中,一切无所遁形。 她看到,就在刚才,李树根故意装睡,将火折子丢给应思竹。 而应思竹捡了后,鬼鬼祟祟走到窗下吹燃了火折子,然后丢入马车,无声走开,装作无事发生重新睡下。 一个个的,全都阴魂不散。 要不是她有吊坠示警,就这半车棉花的燃烧速度,今晚她就得变烤肉。 她装好水重新出了空间,用火折子点着了棉花,待火苗稍稍大一些,她大喊一声:“着火啦!” 彩妍率先冲了过来。 游川紧随其后。 李德胜赶到时,火已经扑灭了。 犯人们很多都醒了,不知所措地看着忙碌的众人。 宁玥递过一个火折子:“李叔,有人想趁夜烧死我,这是放火的折子,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李德胜接过仔细看了看,确实有些眼熟。 宁玥指向李树根的方向:“我看到一个黑影往那方向去了,但天太黑,我没看清具体去了哪里。” 李德胜看向那里,心里一凛,那是今晚李树根值夜的位置。 犯人除了宁玥,其他人不可能有火折子,他叫醒经常和李树根呆在一起的王四,王四睡眼惺忪地接过火折子,奇怪地问:“给我树根哥的火折子干嘛?” 李德胜心里有了底。 过去时,李树根已经起来了,正站在那里。 李德胜举起火折子:“李树根,宁玥的马车被人放火,你的火折子怎么会出现在火场?” 李树根见王四就跟在后面,火折子就是他帮他做的,不承认只怕也抵赖不掉。 于是双手摸摸身上,一拍大腿:“哎呀,还真是不见了,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偷了我火折子,还去干坏事?” 李德胜笑笑:“今晚不是你值夜么?你可有看到什么?” 李树根见他明显怀疑的眼神,不禁有些恼恨。 这个家伙,仗着和赵大力有点交情当上这个小头头,颇有后来居上的架势。 现在愈发不给他面子了,居然敢来盘问他。 可是自己的火折子真真切切地在人手里。 他又有些恨应思竹不成器。 晚饭时他见应思竹那眼神就知道她要搞事,后来还特意激了她两句,值夜时也选了个离她近的位置,方便随时给她助攻。 没想到她这么废物,都给她创造这么好的条件了,都不能得手。 今晚他值夜,要出了事,少不得又要被赵大力训一顿。 他揉揉眼:“我没看清,刚才好像看到一阵烟,就突然觉得特别困倦,刚打了个盹这就出事了。” 李德胜仍是怀疑地看着他,他分明在暗示有人对他用了迷烟。 但是这地方又不是封闭的,脑子秀逗了才用迷烟。 李树根心一横,只能祸水东引。 指着旁边应思竹原来睡的地方道:“咦,我记得刚刚这里还睡个人的,怎么不见了?” 睡在旁边的李氏早已经醒了,听到这句忙起来分辩:“官爷你可不要乱说,我女儿只是起个夜,可没出去放火。” 应思竹趴在几步远的地方装睡。 刚刚她放了火就跑,没跑两步马车上就有动静,她忙趴在人群中装睡。 等了会没动静,还在奇怪怎么过了这么久火都没烧起来,正想悄悄爬回原位,就听到宁玥喊着火了。 然后大家都醒了,她也只好继续趴在那里。 旁边一妇人打断了她的装睡,对李氏喊道:“你女儿在这里。” 说着“摇醒”了应思竹。 应思竹只好装出一脸刚醒的茫然,看着四周,又看看赶到面前的李德胜:“嗯?我怎么睡到这儿来了?” 李氏一拍她的头:“你这个糊涂蛋,肯定是刚才起夜,回来睡错地方了。” 宁玥彻底灭了火,随便收拾了一下车上的狼藉,便带着丫环护卫过来。 见到应思竹的演技,不禁要被气笑了。 这两人,都挺会演的啊。 没事,我也会。 第53章 她说黑就是黑,她说白就是白 她狠狠揉了一把刚被烟熏红的眼睛,上去就一边推搡一边哭。 “我不就是晚上没让你们一起吃饭吗,你就趁夜放火烧我,简直丧尽天良没人性!你的心是用什么做的,怎么这么毒啊?!” 旁边围观的众人一听,看向应思竹的眼神都有些惊疑:这姑娘,就因为人家没叫她一起吃饭就要人命,也确实太歹毒了吧。 李德胜和宁玥打交道多,知道应思竹是个什么德行,这事八成是她干的,让王四喊赵大力起来,准备处理应思竹。 应思竹结结巴巴:“你……你胡说什么,我哪里放火了,我就……我就是晚上喝多了水起了个夜啊。” “你还不承认,为什么别人都没挪窝,就你动了,还说不是你?”宁玥脸上满是激愤。 应羡青他们都围了过来。 平时一向胆小的应灵竹居然第一个声援:“你之前整天在我面前挑拨我和嫂子的关系,除了你和你妈,还有谁非要烧死我嫂子?一定是你!” 李氏上前两步就要打应灵竹:“你这死丫头,白养了你这么多年,让你信口雌黄,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应羡青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看向她的眼神如看一个死人。痛得她几乎疑心自己的手腕要断了。忙求饶:“别抓了,我不打了,我的手要断了。” 老夫人紧张地围着宁玥转:“让我看看,你烧着哪里没有?” 赵大力姗姗来迟,听李德胜耳语几句,便不耐烦地冲应思竹道:“你还真是幺蛾子出个没完,现在直接害人性命了,怕是留你不得了。” 他一挥手,就有两个官差拥了上来。 应思竹直接大声尖叫,吓得要抓她的官差们一顿。 她站在人群中一脸愤怒,就像真的被冤枉一样:“你们有证据吗?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因为我晚上迷糊睡错了地方,就搞一言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收了宁玥的好处,她说黑就是黑,说白就是白!” “上次不是还有两个杀手要杀她吗?难道也是我干的?鬼知道她干了多少坏事,不过是看我好欺负,拿我出气罢了!” 说着又冲其他犯人大喊:“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看看得罪宁玥的下场!我劝你们最好都不要得罪她,一定要捧着她,否则她说你们有罪,官差可是真的会随意把你们给打杀了的!” 彩妍怒骂应思竹:“你放屁!明明就是你放的火,还来煽动别人。” 人群里窃窃私语的人越来越多。 “宁娘子人挺好的,怎么可能颠倒黑白,这小姑子真是恶毒。杀人不成,还要泼脏水。”有义愤填膺的。 “话不能这么说,你认识她几天?知人知面不知心。”有怀疑一切的。 也有事不关己的:“走走走,人家一家子的事,别掺和了,接着睡觉去。” 李树根叉开手挡住彩妍,“好了,杀手再来也是有可能的,你们既然没有证据,那还是不要乱说话。” 宁玥:“笑话,杀手武功高强,还需要用火烧这样的手段?能近我身,直接一剑捅了我不是更快!” 李树根却并不搭理她,朝向赵大力:“赵哥,您看,现在天都这么晚了……” 赵大力看了宁玥一眼,见确实也提交不出什么证据,李德胜又没有查出新的线索。 都走出这么远了,郡主还紧追不放,既然刺杀了一次,还真有可能会有第二次,说不定这次是个蠢贼呢。 也只能大手一挥,凶神恶煞地喊道:“加强警戒,你们赶紧给我回去睡觉,谁再闹事抓到我可不客气!” 没抓到现行,宁玥确实也没打算真能要到个什么结果。 毕竟是便宜相公的庶出妹妹,闹这一场,不过是为了在所有人面前表个态:我们已经闹僵了,下次她再闹出什么来,我可不能客气。 毕竟,她还想要我的命呢。 以后再闹将起来就更加不遗余力了。 但样子还是要做的,宁玥又揉红了眼睛,走出几步追上赵大力和李德胜,带着哭腔道:“赵叔李叔,你们相信我,一定是她放的火,她就是想烧死我……” 宁玥故意让自己看起来惨兮兮的。 现代不是有句话叫“害怕兄弟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很多人都是这样,同是流放,她却一直过得比别人好多了,哪怕她对他们再好,总有些人心里是不平的。 但一旦发现她也有落难的时候,人的同情心又会再占上风。 果然,有人叹口气:“唉,天天忙着帮我们看病,居然有人不知感恩,现在还差点被人烧死,宁娘子也是可怜。” 应思竹看着跟在官差屁股后面申诉无门的宁玥,心里只觉痛快无比。 斗了这么多次,终于赢了一回。 她看向李树根。 这次,多亏了有他站在她这边。 宁玥有赵大力和李德胜撑腰,让她吃了无数闷亏。 现在,她不是也有人帮着撑腰了么。 她感激地冲李树根笑了笑,用上自己能想像到的最甜腻的声音道:“多谢树根哥帮我,今晚要不是你,我真是要被她们欺负死了。” 李树根道:“小娘子不用客气,我也只是仗义执言,大家都长有眼睛,由不得少数人颠倒黑白。” 事实如何,应思竹自己心里很清楚。 听他这样说,一时顿了顿。 见他望过来,才扯起嘴角干笑道:“是啊是啊,李大哥帮了我,我真不知道怎么感激你才好……” 李树根手扶了她一下,“天黑,地上坑石多,小娘子看着点路。” 手便不着痕迹地移到了她腰上。 李氏忙挤到两人中间,手接过女儿的手臂:“是啊,你这丫头,也不看路,幸亏这次是说清楚了,下次你晚上起夜,可要叫上我陪你一起去。” 李树根的笑收了收,冷冷地看着突然多出来的李氏。 李氏顶着李树根的目光,硬着头皮躬身感谢:“多谢李官爷今晚护着小女。” 李树根轻嗤一声,“不必客气。” 转身回了他值夜的地方。 李氏见他走了,回身眼睛狠狠剜了应思竹一眼,声音放弱:“真不是你干的?” 应思竹鼻子里哼出一声,意味深长地说:“娘,以后有好戏瞧了。” 第54章 安全感妥妥滴 李氏回头看了看李树根,手在女儿手臂上拧了一下:“你这个蠢东西,你还以为攀上大人物了?他不过是赵大力手下的啰啰。赵大力可是帮宁玥的,你攀上他,他帮不了你多少,好处却不会少要,你可知你要付出什么?不值当你明白吗?” 应思竹不耐烦地道:“李树根那憨憨的样,能有什么坏心眼?你别说了,我心里有分寸。” 李氏气恼得一推她,“还不耐烦?我可都是为了你好!” 两人还在叽里咕噜地说,旁边人一抱怨,终于安静了。 应羡青打量着散开的众人,自然也看到了李树根和应思竹过近的距离。 游川不着痕迹地离人群稍远。 应羡青跟上:“你当时可有留意到什么动静?” 游川摇摇头:“不曾,我不方便离太近,火是在马车另一面烧起来的,不像是杀手干的,应小姐纵火的可能极大。” 应羡青:“消息递出去了吗?” 游川:“当天就递出去了,应该没这么快传回来。” 应羡青:“嗯,最近你多留意,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 游川颔首,又默然走开。 宁玥演了一路,赵大力看她哭得假惺惺的,也配合着演着不耐烦的样子。 直到走到离人群较远的赵大力睡帐外,她才轻声道:“赵叔,您还记得上次远陵县的事吗,李树根说约的一个时辰,但他跟我说的,确确切切是半个时辰,我在回来路上遭遇了杀手,彩妍拼死一搏,我才有命站在这里。” “我怀疑,他跟这两次出现的杀手有关。这次,我觉得他是故意给应思竹提供的火折子。” 赵大力和李德胜互看一眼。 李树根居然攀了高枝了啊,怪不得最近感觉有点嚣张,不太服管了。 赵大力又看了看宁玥,心里揣度着,郡主竟如此想要她的性命…… 只是,她能在两次刺杀下全身而退,将军又有兵马,以后究竟如何发展还未可知。 看来,两边都不宜得罪。 赵大力:“那你最近警醒着点,两次不得手,下次估计会加码。” 宁玥微笑:“您可能也得警醒着点,刚才我看他看您的眼神,可不太信服的样子。” 赵大力骇然一惊,如果他针对宁玥是收钱办事,那对他,可是有私仇了。 上次流放路上他强了一个小姑娘,人家激烈反抗,被打了个半死。 他发现后,一拳给他打出鼻血。 这次流放还直接打了他一巴掌,当时他那眼神,现在回忆起来,赵大力竟有些发憷。 宁玥看他蓦然僵住的嘴角,也不再多说,施礼后告辞了。 回到马车,应灵竹扶着老夫人正等在车旁,明显有话要说的样子。 见她过来,忙迎上来:“玥儿,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晚上跟我们待在一起吧。” 宁玥看了一眼应羡青,他背对着她躺着,也不知睡着没有。 看他家书房地下室那样子,他应该武艺挺高的,在他旁边肯定安全,但是岂不是又要被误会她喜欢他? 老夫人却误解了她的意思,还以为应羡青真的惹了她了:“玥儿,是不是羡儿做了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你说出来我收拾他。” 宁玥笑笑:“没有,老夫人,您也看到了,我这又是杀手又是放火的,也不知道是谁针对我,我离你们远一些,免得牵连到你们。” 老夫人一瞪眼:“都是一家人,说什么牵连不牵连的,老身不怕死。” 说着,她和奶娘回身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往马车旁一铺,直接躺下了。 应灵竹也收拾东西,收到一半还踢了应羡青一脚,随后赶到:“嫂子,我也陪着你。” 王氏竟也收拾了东西,只是因为应沐青是男人,两人睡在靠边的位置。 就连李东升和珍儿都挪了过来。 最后,应羡青起身,也挪了个位置。 也好,守夜时不用拉长个耳朵听动静了。 想起宁玥清亮的眼神,心里竟有些无可名状的暗涌。 要说牵连,也是他牵连她。 她明明知道可能是郡主因为他下的手,但没哭没闹,没指责没抱怨,还帮他照顾家人。 现在,又因为担心牵连别人而选择远离大家。 她做到了她能做到的极致,而他,好像除了保护她,并没有为她做什么。 应羡青一时思绪万千。 众人重新躺下,一时间,宁玥的马车竟像众星拱月般被大家围在了中间。 彩妍看着大家都护着小姐,心里止不住为小姐感到高兴,小姐人这么好,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又巡视了一圈,才和游川各找了一个视野开阔,方便攻守的地方歇下。 马车里,宁玥一直还睡不着,她挑开帘子一角,应思竹母子俩慢慢地安静下来,应该是睡着了。 她沉入空间,看着站成一排的鬼兵陷入了沉思。 明明她有这么多保镖,光这么站着太浪费了。 纸丫环们手脚还挺快的,已经做好好几套夜行衣了。 她让鬼兵们换上夜行衣,然后挑了四个鬼兵出去,安排他们远远地守着四个方位。 一旦有异动就能早些提醒她。 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四个鬼兵到位,宁玥满意点点头。 安全感妥妥滴。 她又看了一眼熟睡的应思竹,到底还是气不平。 她再次沉入空间,站在鬼兵们面前,试探地说:“能不能入她的梦,吓唬吓唬她?” 话音刚落,一名鬼兵消失了。 宁玥一阵兴奋,哎呀妈呀!这也行?! 她雀跃着想知道应思竹这会正做着什么梦,一个鬼兵眼睛大开,放出白光来。 宁玥立刻走过去看。 白光中,应思竹身处一个宫殿,她穿着绫罗绸缎,打扮华美,正揽镜自恋中。 一个宫女无声地走进来,行了个礼:“公主,罪妇已按您的吩咐,全部打碎了骨头。” 果然,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没想到,这丫头明明在流放,每天日子过得苦哈哈的,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倒一点也没耽误她在梦里当公主,还做着凌虐他人的美梦。 应思竹矜持地回过头来,淡淡道:“拖上来,让我看看。” 第55章 晚上只怕要做噩梦 很快太监们拖上来一个无声无息、如同一堆破布一样的身体。 那人毫无生机地垂着头,衣服上鞭痕累累,血迹斑斑,连凌乱的发丝上都糊着血迹,散落下来遮住了那人的脸。 应思竹狂笑:“哈哈哈,宁玥你这个贱人,你在扇我巴掌的时候,可有想到这一天?” 宁玥一顿,嗯?那人居然是我? 这疯丫头在梦里都不放过我,居然把我梦得这么惨。 白天干不过我,便梦里百般虐待我。 老阿q了。 鬼兵!你在干什么?快上啊! 宁玥紧握着手,只恨不能亲自上场,吓死她丫的。 地上趴着那人缓缓抬头,满脸血迹下,居然是应思竹的脸。 应思竹大惊失色,回头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又看看那人的脸,被这状况搞懵了。 那人嘴角扯开一个阴森的笑,一阵阵关节的喀喀声响起,那人以正常人不可能办到的、极其扭曲的姿势站了起来,伸出手,像个丧尸一样,颤颤巍巍向应思竹走去。 应思竹啊地一声尖叫,将旁边的宫女往丧尸竹身上一推,掉头便跑。 那人随手一挥,那宫女便被打得贴在了墙上,掉下来便没了动静。 应思竹尖叫着跑得更快了。 只是,她快,追的人也快,她慢,追的人也慢。 丧尸竹就顶着一脸鲜血,也不抓她,慢悠悠地追着应思竹转圈圈。 就像正在逗弄老鼠的猫,享受着追逐的乐趣。 应思竹吓得破了音,见摆脱不掉,打开宫门便奔了出去。 只是,华丽的宫殿外面居然黑雾蔼蔼,伸手不见五指。 越来越多的丧尸从黑雾中渐渐显现,伸着手,向着她慢步而去。 应思竹更凄厉地尖叫一声,转身又跑回宫殿…… 这梦特效炸裂,3d立体声环绕,那嗬嗬声如在耳边。连宁玥都觉得毛骨悚然。 她抖抖身子,好可怕,幸亏追的不是自己。 马车外突然一声惊叫,应思竹突地坐起来,惊魂未定地看向四周。 天还没亮,四周一片黑寂,应思竹只觉得四周鬼眼森森,阴风阵阵,她惊惶地拱进李氏怀里:“娘,我怕……” 李氏睡得迷迷糊糊,不耐烦的咕噜一句什么,翻了个身。 应思竹慌张地把她掰过来摇晃,“娘,我做了噩梦,你快起来陪陪我……” 只是还没摇醒李氏,旁边躺着的一个男人一拳揍了过来:“玛德你有完没完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应思竹不敢说话了,却也不敢睡觉,只瑟缩着坐在人群中,害怕地看着四周。 宁玥放下帘子,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过分。 如果她手里有权利,那她的下场就会如同梦里那人一样,被打碎骨头,任人宰割。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早上,宁玥看了眼应思竹,她昨晚应该是没怎么睡,这会一副精神萎靡,昏昏欲睡的样子。 宁玥收回目光。 吃过早食,路过的人烟渐渐多了起来,会路过村庄,队伍终于不用走一整天都见不到一个人影了, 但都没有进村,只远远的绕村而过。 宁玥撩开马车上的帘子,远远地看了眼远处的村子。 正值午后,村子安静得像是没人似的,大概都在外劳作。 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病重的人需要救治。 宁玥现在才成形10多个鬼兵,离500个还遥遥无期,而日子一天天过,说不着急是假的。 她下了马车,走到李德胜旁边:“李叔,补给够吗?我们要不要去村里休整一下,买点东西?我的水囊快空了。” 李德胜远远地看一眼:“不用了,现在还够补给,我们人多,别吓着村里人。前面有小溪,你可以在那里打点水。” 宁玥只好无奈作罢。 队伍继续走,村子渐渐消失在身后,一条潺潺的小溪出现在大家面前。 李德胜指给宁玥小溪的位置,众人都上去喝了点水,又忙着灌水筒。 赵大力见今天的进度完成得不错,便让大家在这里休息一下。 宁玥远远地看到山半腰的地方,有个一米多高的塔,像是用来供奉神佛的小庙,却在往外冒着黑黑的浓烟,连塔窗那里都被烟熏黑了。 宁玥笑着指向那里:“李叔,那是个土地庙吗?谁家菩萨后院着火了?” 李德胜看了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你别问了。” 不让问,宁玥更好奇了。 正说话间,风向一变,便有股动物皮脂被烧焦的臭味飘散过来。 被风送来的,还有弱似猫叫的哭声。 宁玥仔细听了听,确实有哭声。 “李叔,有人在哭,我能过去看看吗?” 赵大力也过来喝水,听到他们说话,看了一眼那边,“那是附近几个村子共用的义塔,里面大概还有孩子没死透。” 宁玥眼睛都瞪大了:“什么孩子?” 赵大力:“这塔里,全是不要了的孩子,村里原来有夭折的孩子,又承担不起丧事的费用,就把孩子丢在塔里,为了防止臭味传播,每隔几天就烧把火,现在年景不好,税越来越多,大家日子都越过越难,有的人家,生了女孩不想养活,或者生了病没钱治的,残的,便都一起丢进去,这义塔慢慢就成了弃婴塔。” “那不是把孩子活烧了?”紫桐听得小脸都白了,忍不住插了一嘴。 “也有被狼叼走的,我上次就见有只狼在义塔叼了个小孩走,还活的。” “怪不得之前路过别的村很少看到女孩,原来女孩一出生就在义塔里。” 这些话太惊悚了,之前都是养尊处优的犯人们哪见识过这样真实的底层社会,纷纷围过来听,一边听一边唏嘘。 他们一度以为自己被流放就已经很惨了。 没想到,世上竟还有那么多更惨的人。 崔曼凝听得小脸煞白,她也是女孩,但她出生就锦衣玉食,要星星不给月亮,一生唯一的挫折就是追应羡青无果。 而有的女孩,一出生就要被丢进塔里活活饿死烧死。 她抖索着唇,又看了一眼弃婴塔,才发现宁玥已经带着彩妍往那走过去了。 第56章 救不活也是他们的命 紫桐和应灵竹也跟在她身后。 “哎!”她喊道。 应羡青看了一眼游川,游川也默不作声跟了上去。 李德胜也发现宁玥往义塔那走,正要叫她回来。 赵大力叹口气:“让她们去看吧,以后到了苏昌,这样的惨事不会少,早点看看,早点有心理准备。” 李德胜:“唉,他们没见过这些的,晚上只怕要做噩梦。” 宁玥越走,孩子的哭声越清晰。 她走到塔下,把头探进塔里。 塔有四个窗,说是窗,但高度到了宁玥脖子,大概是防着还活着的小孩爬出来。 宁玥踮着脚往里看,里面恶臭熏人,宁玥差点吐出来。 微弱的光线下,塔里满是小小的婴儿尸体,有的已经被烧成焦炭,有个角落还在冒着烟。 在另一边,有一个孩子坐在婴儿尸堆上哇哇地哭,另一个孩子无力地拍着他,似是安抚。 那孩子大概是哭了太久了,喉咙都哑了,声音也有气无力的。 宁玥搬过来一块石头,踩上去便要往里钻。 游川拉住了她,自己钻了进去,没一会,递出那两个孩子。 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那安抚的是个女孩,大概两三岁,被安抚的男孩则不到一岁,身上烧得滚烫。 那小女孩见到她,挣扎着从她怀里挣脱下来,跪在地上,像模像样地磕了个头:“姐姐,救救我们,带我们走吧。” 宁玥见她说话清楚,不像是两三岁的样子,问道:“你多大了,你家为什么把你丢在这里?” 那孩子眼里闪过黯然:“我5岁了,爹爹上山采药,摔死了,我娘改嫁了,人家不要孩子,就把我和弟弟给丢到这了。” 紫桐和应灵竹已经被塔里的惨状刺激得抹起了眼泪。 紫桐虽然小时候也很是苦过,但是她那会太小,早就忘光了。 彩妍也不忍再看义塔,她被宁家收留时已经记事,那些事都还记得,灾荒战乱年间,易子而食都有的。但是看着眼前惨状,还是需要很强心理素质。 宁玥扶起小女孩,又抚上男孩额头,那热度,不像是被火熏的。 小女孩忙道:“我们是昨晚丢进来的,弟弟大概是冻着了,发烧了。” 游川也爬了出来,看向宁玥:“没有了。” 宁玥点点头,抱着小男孩往山下走。 小女孩急急跟上,大概是饿得太久,脚步直发飘,彩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山下众人见她们带着两个孩子下来,惊呼:“居然真有活的。” 赵大力拧着眉。 自己都是流放犯,居然还救了两个孩子,孩子又这么小,实在是不智。 宁玥下了山就吩咐彩妍去烧水,准备给孩子洗个澡。 又请王氏和奶娘给两个孩子做套衣服。不论作工,先囫囵穿着。 在那样的地方呆过,必须全部洗过换过。 李德胜劝道:“宁娘子,这路上艰难,再带两个孩子?怎么养活?” 宁玥也没打算一直养着他们,她还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小姑娘,还担不起养两个孩子的责任。 加上流放路上确实也多有不便。 “李叔,我路上看到谁家缺孩子,送给他们行不行?” 李德胜摇摇头:“他们都是养活不了才丢的,有余力养别的孩子的人很少,只怕够呛。” 宁玥想了想,道:“我先尽力试试,救不活也是他们的命。” 应家众人忙着拾柴烧火,没一个人对多出的两个孩子提出异议。 有异议的应思竹在人群中对李树根嗤笑:“自己都流放了,还捡孩子,要不是这是路上捡的,我都要怀疑是她私生子了。” 彻底撕破了脸,她已经不再往那些人面前凑了,造起黄谣来也是毫无负担。 她发现李树根会护她之后,便和李树根走得很近,时不时要去搭几句话。 李树根猥琐地笑:“说不定是特意等在这的,好名正言顺地收养回去。” 应羡青冷冷地瞟过来:“差爷慎言。” 李树根讥讪一笑,倒也没有呛声。 这个小白脸,暂时还不能得罪。他可十分明白郡主为何要杀宁玥。 宁玥让小女孩先洗完,看看男孩症状,直接就在烧水的锅里丢进几味中药,等水烧开,先喂他喝了点药水,再用药水给他洗了个暖和的澡。 崔郎中看着默了默:师父治病,好随便…… 不过,好歹这次是中药,上次,他看有个人发烧,师父直接抓了三把豆子煮水给人家喝,居然也给人喝好了。 宁玥:你要学着习惯。 应灵竹端来两碗白粥,递给小女孩一碗,那孩子两眼眨巴眨巴,满眼感激。 她接过便要去喂弟弟,应灵竹忙道:这是给你的。 她愣了愣,迟疑地问:“这是……给我一个人的?” 应灵竹点点头。 小女孩的眼眶红了,白米粥她还是在弟弟刚出生时见妈妈和弟弟吃过几回,她从没吃过,更别说一个人吃了。 她开始只敢小口小口地吃,眼睛时不时觑着大人的神色。 宁玥她们便不再看她,过了一会,用余光看她,她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很快就把那碗粥吃完了。 男孩发着高烧也一会就全喂光了。 看来都饿狠了。 直忙完将孩子安置在马车里裹上布料,宁玥才去找赵大力:“赵叔,我暂时将两个孩子养在马车上,我自己负责他们的开销,你看行吗?” 人都已经救回来了,活生生地能吃能说,赵大力也说不出无情的话。 闷声道:“你先养着吧,但到底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想想别的办法。” 宁玥应了。 休整过后,队伍重新上路。 宁玥问小女孩:“你和弟弟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怯怯地说:“我叫丫头,弟弟才半岁,还没起名字呢。” 宁玥默了默,丫头算什么名字。 丫头打量她的神色,怯怯地说道:“你捡了我们俩,你可以给我和弟弟另外起个名字吗?” 宁玥想了想,认真道:“我要去一个很苦的地方,不能带着你们,以后我会帮你们找个好人家,到时候由他们来给你们取名。” 她不想给他们起名字,她下意识就觉得,起了名字就建立了某种联系,也许以后就舍不得送走了。 第57章 越嚣张越好 那孩子急切地道:“我不怕吃苦,我会照顾弟弟,让我们跟着你好吗?” 宁玥缓缓摇头。 丫头脸上流露出失望,咬着唇,到底没敢说什么。 宁玥便也不再说话,她控制着自己不对他们太好,分别的时候,孩子也能更容易地接受收养他们的人家。 两个孩子吃饱洗暖,昨晚惊吓加饿,一夜没睡,不一会便眯眯瞪瞪了。 见两个孩子睡了,宁玥便也假寐进了空间。 灌了点灵泉水,吃了点东西。 再去看鬼兵。 果然又增加了两个。 傍晚停下休息,宁玥让珍儿和紫桐带着两个孩子玩,便拎着篮子钻了小树林,准备晚上给大家吃顿好的。 自从游川来了之后,每到歇宿地,他都会出去打猎,偏偏他打猎的手艺又很好,几乎没有空手的时候。 宁玥干脆当起了甩手掌柜,只出点米面,不再做饭。 但是这么多人里,大部分都不会做饭,应羡青这种煮咸面疙瘩的都算大厨水平了。 奶娘倒是会做,但是不舍得放油放调料,来来回回就那几样,做得也不好吃。 应家众人这么支持她,宁玥很想表示一下,一起吃顿丰盛的,自己也换换口味。 之前进空间时,她在灵泉水旁边看到很多蘑菇,这种蘑菇李东升之前摘回来过,她知道是可以吃的,便让纸丫环摘了很多。 她在山里转了一圈,便从空间里拎出一篮子蘑菇准备回去。 彩妍捡了很多柴,还摘了一捧野果子,见到宁玥忙递了一颗果子给她。 宁玥尝了尝,嘶,好酸。 春天野果很少,有得吃就不错了。 这倒提醒了宁玥,不知道空间里的水果怎么样了,下次得进去找找。 回去路上遇到一大丛野葱长得茂盛,宁玥干脆全拔了。 这种春菜可以做野葱饼,炒肉吃,还能腌着吃。 要不是彩妍在,宁玥高低要掏几个鸡蛋出来,一会好做个野葱鸡蛋饼,那才叫香呢。 游川今晚又猎了两只野兔回来,奶娘已经在收拾了。 李东升也不知道从哪里摸来一个蜂巢,收获了很多很多蜜和蜂蛹。 宁玥将野果在蜜里滚了一遍,给几个小孩一分,然后喜滋滋地安排上了。 野兔一只煮兔肉蘑菇汤,一只蜜烤。蜂蛹直接油炸。 斯哈斯哈,想想就流口水。 她这次不包办了,耐心地指导大家做菜的步骤,宁可慢一点。 王氏和应灵竹负责兔肉蘑菇汤,应羡青和应沐青负责蜜烤兔肉,奶娘带着崔郎中负责野葱面饼,李东升负责炸蜂蛹,彩妍紫桐负责腌明天吃的野葱。 剩下的全部烧火打杂。 每个人都干得喜滋滋的,原来做饭还挺有意思的。 最重要的是,宁玥一出手,今晚扶墙走! 没一会,这丰富的香气就飘散开来。 又是蜜炙的肉香,又是蘑菇肉汤的鲜香,还有炸蜂蛹那细微的噼啪声,直激得旁边的人直吞口水,看看自己手里好不容易做好的单调吃食,瞬间就不香了。 赵大力和李德胜假模假样地在聊天,实际眼睛早瞟了八百遍,直等到饭做好,不等人来请便颠颠地过来了。 应思竹嘴里嚼着李树根送来的白面馒头,眼睛不受控地飘向了那边。 她撇撇嘴:“李大哥,你怎么不去吃啊?你也是头儿啊,他们怎么都不叫你,也太过分了。” 李树根瞥了眼,收回视线。 他当然也很想去,之前宁玥单独给赵大力送食物时,他明明就站在一边,赵大力都没分他一点,和李德胜崔郎中三人抢得不亦乐乎。 他要脸面,站了会,自觉无趣便也顾自走开了。 后来也没人叫他。 今天他看应思竹那么乖巧,看向他的眼中又满是崇拜倾慕之情,他搓搓手,“你等着,我给你拿点过来。” 应思竹馒头都不吃了,眼巴巴地望着那边。 李树根过去时,宁玥食物都快分完了。 赵大力看到他:“怎么,有啥事?” 李树根的眼睛在一堆人的碗里打了个转,背着手冲宁玥笑道:“你们做什么这么香?” 赵大力的面色冷了冷。 果然是出息了,几个月前,李树根谄媚着要孝敬他东西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如今,也敢跑到他的地盘上来装模作样了。 今天是吃的,明天呢? 会不会向郡主讨了他的差事? 宁玥一顿,看向空空的锅里,她笑道:“不巧,刚分完,我那一碗也吃过了,不好再给你,要不你等下,我马上给你再摊两张野葱饼?” 李树根回头看看应思竹那满是希冀的脸,不爽地道:“那你快点,给我夹块肉。” 宁玥正好刚搅上面糊,本来打算给丫头的弟弟单独做点好克化的野葱糊糊。 应了声,直接捡一小把洗好的野葱切碎搅进去,在锅上刷了一层薄薄的油,刺啦一声,面糊入锅,没一会就做得了。 她正要将分给她的那块蜜烤兔肉包进面饼,应羡青的筷子伸过来,将他自己那块给包了进去。 放完了也不看她,继续喝自己的蘑菇汤。 一只大手伸过来,将宁玥的那块兔肉放进了另一块面饼里。 李树根啜了一下手指上的蜜,拿过面饼,笑道:“正好两块肉,谢啦。” 也不等他们反应,他拿过面饼,自顾自走了。 宁玥看了赵大力一眼,他面色阴沉,望着李树根远去的背影,目光意味深长。 宁玥不怕李树根嚣张,越嚣张越好。 她抿了抿唇,坐下重新搅面糊。 一旁老夫人将她的烤肉递过来:“我老咯,啃不动,这肉你帮我吃了吧?” 应灵竹、王氏和彩妍的肉慢了一拍,也伸到了她面前。 看着面前那么多肉,宁玥心里的那点不快早已烟消云散,她将肉全推回去,笑道:“你们自己吃吧,我汤碗里还有兔肉呢,分肉的哪能亏待自己。” 赵大力将最后一口汤喝光,一抹嘴,哼了一声站起来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 李德胜笑道:“没事,不是冲你们。”说着,眼睛往李树根那边斜了一眼。 他也大口大口将碗里的东西吃完,鼓着腮帮子,一手拿着饼,一手拿着烤兔肉,去追赵大力了。 第58章 哪能让他白得一个黄花大闺女 赵大力坐在帐里擦刀,见他进来也不说话,直把刀擦得锃亮,才沉沉道:“那小子,野心大了。” 李德胜咬一口饼,嘴里含含糊糊的:“最近确实不太一样了。” 全场最开心的就是李树根和应思竹了。 应思竹眉开眼笑地接过面饼和肉,咬了一口饼,香喷喷的野葱面饼,还放了油盐调味,比寡淡的馒头可好吃多了。 她得意地回头望了一眼宁玥。 哼,不是不给我吃吗?最后不还是得给我现做!自己连肉都没得吃! 她吃得扬眉吐气,看身边的李树根也格外顺眼起来。 李树根吃完了自己那份兔肉,还有点意犹未尽,不客气地把应思竹快要塞进嘴里的肉也抢过来张嘴就是一大口。 太爽了! 那赵大力平时脾气暴躁,力气又大,还有后台,他平时从来都是捧着敬着。 后台么,自己替郡主办事,也算是有后台了吧? 今日踏出试探性的一步,发现赵大力也不过是个纸老虎。 早知道,从前受他那些闲气作甚! 被抢了肉的应思竹手攥了攥,特意把最好吃的留待最后吃,没想到到嘴的兔子都飞了,到底也不敢发作。 忍下气笑着恭维:“李大哥,您可真厉害。您看宁玥多给你面子,都没有了还马上给您现做,估计也就您有这么大面儿了。” 李树根嗤笑一声:“她给我做算什么本事,哪天,我要让赵大力也给我现做!” 应思竹眼睛一亮,更卖力地恭维:“那赵大力算什么东西,长得像个野人,那臭味隔着八百里都闻得见,一吼起来跟头狮子似的,也不知道上头收了他什么好处,竟让这样一个野蛮人当您的头头,我真是替您不值……” 其实赵大力的狐臭已经治好了,但李树根听了还是很受用。 毕竟以前……那真是噩梦般的回忆,短时间是忘不掉的。 本就自得的心被应思竹吹捧得更是飘飘然。 他饱暖思.淫.欲,戒了好多天的色,此刻急需拉个女人来一展雄风。 他看了一眼旁边还在拍马屁的应思竹,虽然长得不算很漂亮,但是好好调教一下,应该也颇有意趣。 三两下将面饼和肉塞入口中,他站起身,便拉着应思竹往一边小树林去:“走走走,树根哥给你看个好东西……” 应思竹也不敢用力挣扎,扭了个身避开,只笑道:“什么好东西呀?我娘刚叫我回去呢,我吃完这就走了。” “回什么回,刚吃饱就不听爷话了?”李树根瞪她一眼,毫不在意地拉她继续往前走。 应思竹终于发现事情好像不对,她用力抓住一棵小树不放,都快要哭出来:“李大哥,我真的得回去了……” 李树根阴沉着脸,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是你自己走,还是我扛你走?” 掰开左手,应思竹右手又马上抓上。 她张嘴欲喊,李树根先一步一掌抽到她嘴上,粗有力的手指张开,捏住她的两腮,狠狠道:“你再喊一个试试。”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想傍上我可以,你不给点实际的,我凭什么给你好处?!” 那平时憨憨的脸上,竟满是阴狠。 到底是深宅成长起来的小女孩,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应思竹吓得直发抖。 眼前闪过从前吃的咯牙的猪食,和李树根给的白馒头,今天香喷喷的面饼,再想起宁玥那张嘴脸,加上害怕,应思竹抓树的手到底还是松动了。 李树根深谙此道,得意一笑,弯身将应思竹扛上肩膀,快步进了小树林。 李氏去寻野菜终于回来了,糠饭团又糙又硬,多吃两顿胃便很不舒服,最近吴姨娘捡了几个宁玥丢掉不要的竹节,她便加点水和野菜,和糠饭团一起煮煮,好歹软和些,也能多点营养。 李氏不太熟悉野菜,每一株都要再三辨认,附近的野菜早被眼尖的给摘了个干净,她寻摸半天也只摘得几根,回来却发现应思竹和李树根都不见了,一瞬间便慌了神。 她问应逊,应逊哪留意这个,不耐烦地道:“你操心这个不孝女干什么,她整天吃着大馒头从来也不知道给我带一个,你还不快点做饭,别人家都吃完了!” 李氏将手里的野菜往地上一丢:“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是吃的重要还是女儿重要?” 应栖青告状:“娘,我看见姐和李官差吃饼呢,还有肉。然后他们进了树林子里。” 他很想过去一起吃,但又怕官差再打他。 李氏一听,慌慌张张便往那儿去,走了几步,又回头拉上应栖青,冲应逊怒道:“走啊!” 应逊:“你叫我去干什么,她有肉吃都不管我,我闲得管她!” 他也是个男人,当然知道钻小树林什么意思,这会去也晚了,别坏了他的事反而被揍。 李氏怒道:“是你女儿,你不替她出头?哪能让他白得一个黄花大闺女!” 应逊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跟上。 天天吃这些破玩意,嘴里淡出鸟来,那官差睡了他女儿,要是啥也不出,他也不想认这个女婿。 才到小树林边上,就听见里面传来女人的哀哀哭告:“太疼了,李大哥你别这样……” 李氏怒气上冲,不管不顾便冲了进去。 一黄一白两具身|体,在昏暗的天色下很是辣眼,李树根正趴在女儿身上蛹动。 应思竹见李氏来了,忙爬起来躲到娘身后,一手抓紧敞开的衣襟,捂着脸哭了起来。 李树根脸上满是被搅了好事的不爽,不耐烦地道:“没长眼睛吗,还不快给我滚!” 应逊:“你既想当我应家的女婿,那总不能就这样……” 他还想拿拿乔。 李树根却像听到一个好笑的笑话,叉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直把应逊笑懵了,他才停下,冷冷道:“女婿?你哪只眼睛看我要做你家女婿?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别扯别的。” 应逊被抢白一通,被他的无耻震惊了。 他若是收用了人,总归会纳为妾室,就算去青楼,那也是真金白银给了钱的,他可从来都没有白睡过哪个女人! 第59章 给机会也不中用 想到青楼,他急道:“既不娶她,那银子总得给的!” “爹!”应思竹叫起来,说得这么直白,她不就成了一个妓? 李树根舔舔唇,无赖的笑容在他那张憨厚的脸上格外违和:“你看你女儿也不愿意我给银子呢,她爱我爱得紧,何况,我若不给你又待如何?你女儿已破了身子,我不要她,我看谁还要她。” 李氏哭着上前挠他:“你不能这么欺负人……” 李树根都没费什么力气便将她推翻在地,看向应逊:“馒头管够,把你婆娘带走,别坏我好事。” 应栖青还要再讲讲价,应逊已拉住李氏拖了出去。 一边走一边还吩咐女儿:“你别闹了,事已至此,你就安心跟着官爷吧。” 女儿若破了身,那确实不值钱了,这李树根是个浑的,趁现在能捞到点好处,总好过什么也没有。 何况,能抱上官差的大腿,路上总比其他人要好过些。 等到应思竹出来的时候,头发凌乱,身上沾着草屑,脖子上满是红痕,眼都哭肿了。 她此刻肠子都悔青了。 当初朝奉大夫的嫡子来提亲,她还嫌人家丑。 结果李树根不但丑,还矮。 要是那时应了,她玑在起码是正五品官家嫡子的正头娘子,哪里会有现在这般遭遇。 李树根不过是个底层差人,就这种人,居然都不肯承诺一句娶她当娘子! 第一次居然是在小树林的草丛里!还被爹娘围观了! 应思竹心里一对比,只觉得自己倒不如马上死了的好,哭得那叫一个悲切。 紫桐见小树林里钻出来的那两人,兴奋地拉拉姐姐的袖子:“姐,你看应思竹哭了,她哭啥呢?” 彩妍一看就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偏妹妹啥也不懂,还傻傻地看热闹。 她一戳她脑袋:“还不快洗碗去,少打听。” 紫桐笑嘻嘻地端着一锅碗走了,不管她哭什么,反正她哭,她就高兴。 李树根餍足地眯着眼,见她还在哭,手扶上肩头,难得有兴致哄一哄她:“哭什么哭,爷以后对你好不就完了。” 应思竹耍着小性一扭肩膀将手甩下来,正要借机讨要几句承诺。 一抬头,见赵大力铁塔似的站在李树根面前,旁边站着哭哭啼啼的李氏。 李氏:“赵官爷,就是他,强行占了我女儿的身子!” 赵大力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低头望下来:“李树根,不是说了不要在我的地盘搞这套?” 赵大力块头足有两个李树根那么大,厚厚一堵墙似的站在面前,这表情看得李树根心里直发怵。 上次他只轻轻一拳,他鼻血便流出三千里。 刚才的得意劲早都吓没了,论武力值,他完全不是赵大力的对手。 他下意识地捂住鼻子,瞥了一眼应思竹,瓮声瓮气地道:“赵哥,这是她自愿的,她拉我去的。” 李氏几乎要跳起来:“你胡说!明明是你强占了我女儿,占了还不肯负责!” 旁边有人嗅到八卦的气息,很快聚拢了十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李官爷好艳福,还有人投怀送抱。” “瞎说什么,看应思竹那样,就知道是被强迫的。” “那你听见她喊救命了没有?” “……没有。” “就是咯,这是人家的闺房情趣,你懂什么。” 一番话让应思竹的脸白了又白,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 李氏这回真跳起来了:“把嘴巴给我擦干净点,全给我滚!” ——然后,因为声音太大,引来了更多围观的人。 赵大力厌厌地看向应思竹,还在等她的回复。 他才不在意她的清白,只是,这会看李树根窝火,正想寻个机会来发作一下他。 应思竹肿着个大眼泡,看看李树根,又看看赵大力。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要是再得罪了李树根,那她就白经刚才那一遭了。 她扯出一抹干涩的笑:“赵官爷,是我自愿的。” 周围一片抽气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简直和当众承认自己不要脸皮没有任何区别。 李树根瞬间抖了起来:“赵哥,您看,我没乱说吧,应思竹早就中意我了,刚好好说着话,非要拉我进小树林,我也没办法。” 李氏听他这颠倒黑白的话,气得眼睛瞪得溜圆,又不敢打他,一股子气愤只得尽皆发在女儿身上,扑上去推搡应思竹:“我早说什么来着,你非不听,现在好了吧,你以后还怎么嫁人?!” 应思竹一脸麻木地被她推来推去,终于忍不住,蹲地哭了起来。 赵大力往地上重重地吐了一口痰,走了。 这两个晦气玩意,给机会也不中用。 宁玥从彩妍那里听说了应思竹的事,见她哭成那个惨样,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算了,今晚就不吓唬你了。 但是心里一点同情也没有。 她没站在一旁嘲笑,就已经很有良知了。 毕竟,她既选择和别人一起害她,这不过是她必然要付的代价。 第二天一早,出发没多久,天上就下起了蒙蒙细雨。 赵大力见雨势不大,想着附近也没有躲雨的地方,不如边走边找找躲雨的地方。 宁玥一早将老夫人和王氏叫了进来,加上珍儿和弃婴塔里捡的两个孩子,车里满满当当六个人了。 雨越下越大,除了马车里的人,其他人包括官差,全都淋成了落汤鸡。 有好些体弱的都佝偻着身子,一边走,一边发着抖。 她看着外面浑身湿透的众人,一时心情复杂。 这一场雨,必然导致很多人患上风寒。 她肯定能趁此机会成形好多鬼兵。 但是,这种等人生病自己好去捡命的感觉让她有点心里不舒服。 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算了,还是别想太多。 这场雨不是她让下的,也不是她让去淋雨的。 救了别人命的同时,也能救自己的命,这便很好了。 她见李德胜正从马车旁走过,忙叫住他:“李叔,这附近有没有躲雨的地方?这么走下去,大家都要生病了。” 李德胜在雨幕中几乎睁不开眼,他抹了一把脸:“头儿记得前面有个尼姑庵,应该能容纳我们这么多人,但一直没找到,咱们再往前走走。” 宁玥看看天色,可惜不是晚上,不然可以叫鬼兵出来探路。 又走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前面路边便有一道十几阶的石阶曲折向上,石阶尽头,果然出现了一间尼姑庵。 山门上三个遒劲大字:普德庵。 赵大力一拍大腿:“嗨,总算是找到了。” 赵大力想着自己是男人,又长得壮实,怕吓着人,叫宁玥一起去叩门。 敲了好一会,才有一个大概三四十岁的尼姑抱着一个哭个不停的孩子前来开门。 那人十分消瘦,肚子却像是怀胎五月。 她开了门,身子还在轻轻摇晃着哄孩子。 可惜毫无作用,孩子依然哭得撕心裂肺。 赵大力和宁玥看看尼姑的大肚子,又看看她怀里的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二脸懵逼。 什么情况? 第60章 她看病很厉害的 那尼姑终于从孩子身上分出功夫来瞥了宁玥和赵大力一眼。 宁玥这才看清她的脸,是一种病态的苍黄。 她看看她的肚子,心里有了一种猜测。 赵大力见她不语,在后头推了推她。 她反应过来,忙行了个礼:“师太,我们是流放到苏昌的犯人,途经此地遇上大雨,能否借贵庵避避雨?” 尼姑看看阶下淋湿的众人,点点头:“施主请进来吧。” 赵大力忙去招呼其他人,宁玥先走了进去。 一进去,才发现庵堂里充斥着孩童的声音。 这庵是四面围拢,中间院子的结构,由回廊连接。 回廊里有几个大孩子正在玩着丢石子之类的游戏,大部分是女孩。 观察了几眼,只看到两个男孩,其中一个还是个跛子。 宁玥问道:“还未请教师太法号?” 尼姑一边哄孩子一边回她:“贫尼法号智安。” 宁玥见那孩子哭闹不休,正想问问孩子怎么了。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从一间屋子里跑出来:“阿姑,你快来,二十七又弄脏了。” 智安师太快步过去,将手上的孩子交给院子里一个大孩子,进了屋子。 宁玥也跟了进去。 屋子里非常简陋,只有一个柜子,一张桌子,两张条凳,和一张十分宽大的木床。 屋里还有一个年轻些的尼姑,正在柜子前翻找着什么。 床上有七八个孩子,其中一个坐在床上,身上全是呕吐物,屁股下也是黄褐色的一滩。脸色绯红。 看样子很难受,正张着嘴哇哇大哭。 智安师太快步上前抱起呕吐的孩子,轻柔地安抚他:“哦哦,我们二十七怎么啦?很难受是不是,阿姑这就给你换上干净的衣服。” 那喊人的小女孩已经打了一盆热水来,惠尘从柜子里翻出一件衣服递上。 智安手脚麻利地替孩子清理干净身上和床上的秽物,又换上衣服。 然后才抬头看向那年轻尼姑:“惠尘,还有药吗?” 惠尘轻轻摇头:“都用完了。” 宁玥忙上前道:“师太需要什么药?我马车里有些药。” 那师太这才发现宁玥进来了,她轻轻问:“金银花,有吗?” 马车里没有,但空间里有。 宁玥一迭声地应道:“有的有的,稍等。” 马车里的人都进了庵堂,正方便了宁玥。 她从空间里翻出好多小孩比较常用的药,撕下一块布来打成包袱。 然后抱进房间递给师太:“这些药,你们若是用得上便都留下吧。” 她接过略翻了翻,眼睛里迸发出惊喜的光,笑道:“看来你也懂药理,都用得上,真是多谢你了。” 她翻出金银花,又找了几味药,递给惠尘,让她去煎药。 突然听见噗呲一声。 刚换好衣服的小孩又哭了起来,小屁屁下又溢出一滩液体。 智安急道:“你快去煎药。” 宁玥上前给孩子把了个脉,是急性肠胃炎。 这个频率,必须尽快止泻止吐,否则会很快脱水。 她看向师太:“孩子病情严重,煎药恐怕太慢了些,不如试试艾灸?” 那智安上下打量宁玥一眼,这小姑娘,小小年纪,也不知道是不是信口开河。 崔郎中早已跟了过来,忙上前介绍:“师太,我是郎中,这是我师父,她看病很厉害的,您就听她的吧。” 智安惊了惊,徒弟头发都快白完了,师傅却这么年轻…… 孩子确实病得急,她也只能信一回了,道:“如有更快的办法,但请一试。” 宁玥也不矫情,一边从包袱里翻出一包艾绒,一边问道:“有姜吗?要切片的。” 惠尘转身进了灶房,很快切了几个姜片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枝前头已烧成红炭的木柴。 宁玥将艾绒搓成几个底部小拇指粗的小塔,接过姜片在上面扎上细细的小孔,然后请几人按住孩子手脚,将艾绒放在姜片上,再将姜片在神阙、中脘各置一片。 艾绒很快烧尽,她又连点了几壮。灸完,孩子明显的哭闹声小了。 没一会,孩子放了一个屁。 那惠尘惊喜道:“哎,好了。这次放屁没有带出来。” 宁玥这才对惠尘说:“控制住了,你去煎药吧,我怕烫着孩子,后面可以直接喝药。” 其实单一艾灸效果就很好,前世宁玥有次也是急性肠胃炎,短短时间又吐又泻十几次,虚得站都站不起来。 最后自己躺在床上灸完两根艾柱,睡了一觉,醒来便没事人一样了。 这里没有防烫的艾灸工具,孩子又好动,还是喂药放心一些,也不需要这么多人按住。 智安师太的脸色也放松下来,又给孩子重新收拾干净。 赵大力把人安顿好,进来致谢。 智安师太摆摆手:“大人请勿客气,如果大人需要烧热水,柴火在灶房檐下,请自便。” 赵大力笑道:“师太,我前两年来过此地,当时还一个孩子都没有,怎么一下多出这么多孩子?” 她长长叹一口气:“大的是流浪的孩子,小的都是我从义塔里拣来的,开始也只是心有不忍,不料孩子越丢越多,我也只能越捡越多。” 宁玥和赵大力面上凝上敬重。 这个世界纵然千疮百孔,但总有人在缝缝补补。 宁玥看看师太那憔悴的脸色,又环视周围。 这个庵堂少说也有二三十个孩子,她才捡了两个孩子,这一路上都能感受到养孩子的不易。 很难想像他们平时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刚才那个片断就足以窥一斑而知全豹了。 如果说她救人还存有私心的话,那这位师太,才是真正的舍已为人。 外面人一个喷嚏将宁玥拉回现实。 宁玥回过神来,想起外面还有很多需要帮助的人,忙快步走了出去。 犯人们都被集中安排在了两个房间,男人一间,女人一间。方便换下湿衣服。 已经有很多人开始精神萎靡,还有人喷嚏不断。 李德胜在回廊宽些的地方生起两堆火来,没有衣服替换的,便只能穿在身上,用火烤干。 但太多人围着烤火了,挤挤攘攘的,靠近火都不容易,更别说烤干衣服了。 宁玥抓紧时间让彩妍先烧上火,自己回到马车找了些驱寒的药物。 不多时,便烧了满满一大锅药,足够每个人分一碗防寒。 第61章 是谁这么丧良心 换好衣服的彩妍紫桐,已经守在一口大锅前在帮着分药了。 那些小孩见到这么多人排队,很是新奇,都围在一边看热闹。 彩妍便打了一小碗给一个最好奇的小女孩,那孩子喝了一口,便苦着脸全吐了:“哕,是苦的。” 其他孩子嬉笑着,又继续玩去了。 宁玥就坐在一旁,如果有感觉很不舒服的,就由她单独处理。崔郎中和应灵竹打下手。 脑洞中不断想起机械音。 “拯救人命一条,成形鬼兵1名。” “拯救人命一条,成形鬼兵1名。” …… 宁玥听得眉飞色舞,只觉得干劲十足。 正给人把脉的当口,旁边领药队伍里传来一阵叱骂:“挤什么挤,谁不想早点喝上,就你急?” 宁玥看过去,上次放走她马的曹弘和他弟弟曹延试图插队到一个妇人前面,被她骂了。 曹弘嬉皮笑脸:“我刚就排在这里,不过是走开一下而已。” “既走开了就重排。”那妇人毫不相让。 赵大力走过去,黑着脸直接将两人拉出来塞进队伍后面。 因为力大,曹弘被扯翻,他狼狈地爬起来,到底不敢说什么,悄声回到队尾站好。 只是在赵大力走后,他那阴郁的眼神,一直盯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宁玥刚要继续给人看病,灶房又热闹起来。 是惠尘的声音:“是谁把剩下的粮食全拿走了?” 众人皆转头望去。 宁玥下意识便看向说刚走开了一会的曹弘两人。 曹弘双手环胸,事不关己地看着。 倒是曹延眼神闪烁,不着痕迹地往曹弘身后挪了挪。 惠尘从灶房走出来扫视众人,脸色很难看:“各位施主,谁若拿了庵里的粮食,还是尽快拿出来吧,这是孩子们最后仅剩的一点粮食了,很快都要断炊了,你们忍心吗?” “是谁这么丧良心?一来就偷东西?” “啊?庵里没粮了?我还以为好歹能在这吃顿斋饭呢。” 人们七嘴八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刚才大家都顾着忙自己的事,谁也没有注意到别人。 赵大力的脸色更难看,人家好心收留不到一个时辰,自己的队伍就出现了偷粮贼,一时间只觉得颜面尽失。 他上前告了个罪,说他来处理,惠尘仍是气不平的样子,负气道:“你们这样,我们可不敢收留你们。” 赵大力又是一阵作揖,惠尘终于一掀帘进了灶房,端着一碗药去喂孩子了。 赵大力回过身来,脸已染上一层霜:“是谁拿的,现在拿出来,我只抽十鞭,若是被我查出来,直接抽死为止。” 人群中抽了一口冷气,赵大力因为感觉升职有望,这一路都心情极好,对犯人也比从前宽和了许多,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严酷手段。 他冷冷地等了一会,无人站出来,他大手一挥:“给我搜。” 二十几个官差一拥而上,直接就着领药的队伍搜起身来。 一个官差正要搜宁玥的身,一旁李德胜道:“她就不用了。” 宁玥那么多钱,哪看得上一点粮食。 宁玥见官差动作粗鲁,女人们直往后躲,生怕官差近身的样子,便向李德胜提议让彩妍搜女犯,李德胜同意了。 那些女犯这才放松下来,感激地看了宁玥一眼,自觉站到彩妍面前让她搜身。 很快搜身完毕,没有。 赵大力又让官差去搜行李,和庵内各处。 宁玥关注着曹弘,看他注意哪些地方,便见游川拎着应思竹进来,将她往地上一丢,对宁玥一揖:“夫人,我看到她在马车里鬼鬼祟祟。” 应思竹一骨碌爬起来,抢白道:“我哪里鬼鬼祟祟,我是去帮官爷搜宁玥去了,凭什么大家都要搜,就她不用?” 李德胜愠怒:“你算老几?轮得到你来搜?” 李树根懒洋洋站出来:“李哥,人家只不过是看不惯这些不公平罢了。我觉得都搜一下,帮宁娘子证明一下清白也好,宁娘子,你说呢?” 宁玥扯扯嘴角,奉献一个假笑:“多谢李官爷为我考虑周到。” 应思竹大声冲惠尘喊道:“师太,我看到她马车里就有一袋粮食!一定是她偷了你的!” 宁玥见惠尘就在门口站着,便朝向她道:“师太,那是我自带的粮食,您可以过去看一下。” 刚眼都不眨就送出这么多药材的人,哪里会看得上庵里那点东西,惠尘摆摆手:“我相信这位施主不会干这样的事。” 宁玥坚持请她去检查。 刚应思竹在马车里,肯定是奔着偷东西去的,她现在去检查,也好看看少了什么东西,能直接找她问罪。 惠尘只好随她同去,宁玥让游川将应思竹带上,应思竹拼命挣扎:“带我去干什么,我还得去排队领防寒药。” 可惜,游川的手如钳子一般钳着她的手臂,挣扎半天也挣扎不开。 应思竹只能被游川拖着走,脸上满是惶恐。 她的绣鞋本来已经开口了,刚才在泥里走了半天,差点把底都粘掉了,磨了李树根半天,也不说给她一双新鞋,她便寻摸到了宁玥的马车上。 彩妍将那一大袋粮食捧了出来,惠尘打开袋子看了看,摇头:“这不是我们的,这是新米,我们只是一些杂面。” 几人正要往回走,宁玥从马车里钻出来:“且慢,我马车里少了钱物,还需要应思竹解释一下才好。” 应思竹一昂下巴,说话却有些发虚:“关我什么事?” 游川:“我刚才只看到你一个人进过马车。” 宁玥打量一眼应思竹:“我少了一百多两银子,和一双鞋,刚下车的时候,东西还在的,思竹,你腰侧鼓鼓的,是什么?” 银子大部分都放在空间,这一百多两银子还是上次拿出来用忘了收了,就放在药竹篓里,刚才她翻药走得急,竹篓也没收,应思竹大概是是刚进去没多久就被游川发现了,马车里面彩妍姐妹的包袱还没来得及翻。 彩妍直接上前一翻,果然是一双鞋,鞋里还放着银票和几块碎银。 应思竹扑上去想要抢回来:“你凭什么说是你的!” 宁玥笑了笑,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要偷了彩妍的首饰,她还真拿不出证明来,偏偏偷的是这两样,可真是撞枪口上了。 第62章 我也为自己攒点功德 她对惠尘说:“师太,银票我就放在陈皮附近,想来应该会沾上陈皮的味道,鞋是彩妍做的,在鞋面里面,有她绣的的一个玥字,请您做个见证,帮忙检查一下。” 惠尘接过东西,果然如此。 她递给李德胜,李德胜也检查了一番,又还给了宁玥,怒视应思竹:“好啊,你自己偷东西不算,还要倒打一耙。” 他直接拖着应思竹便回了庵堂,将她丢在院子中,向赵大力汇报了这事。 赵大力挥挥手:“这种黑心玩意,直接打,不用问我。” 李德胜点点头,抽鞭欲打。 应思竹见他来真的,早吓哭了,趴在泥泞的地上,手伸向李树根:“树根,救我!” 李树根鼻子重重哼出一口气,走开了。 这蠢婆娘,人赃并获,叫他怎么救? 还当众叫他名字,生怕他脸丢得不够多。 应思竹惊恐地看着即将落下的鞭子,害怕地蜷缩起来,却突然听见宁玥一声:“且慢!” 她激动地看过去,她这是要为她求情吗? 宁玥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这里是佛门净地,不宜见血……。” 应思竹不等她说完便叫了起来:“对对对,这里是佛门净地,不能见血的,还请官爷饶过我一回,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宁玥缓缓将话说完:“……还是出去打吧。” 应思竹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 李德胜抬头见旁边几个孩子有点被这架势吓住的样子,点点头,拎起应思竹走了出去。 没一会,山门外便响起鞭声和应思竹的哭叫声。 李氏快步跟了出去。 李德胜第一鞭就见了血,很快便有血水渗到了泥地里。 十鞭下来,应思竹便晕了过去。 李德胜还要再打,李氏哭叫着扑上去用身体盖住女儿:“官爷别再打了,再打要打死了。” 李德胜想想这毕竟是佛门之地,不宜开杀戒,撂下一句:“没有下次。”收起鞭子走了。 宁玥将吓住的孩子们拢进了房间内。 智安就坐在床边,愣愣地看着床上几个孩子。 宁玥上前告罪:“师太,真是抱歉,让您见笑了。” 智安苦笑:“让你们见笑了才对,庵里为这点粮食闹出这么大动静来,实在是不成体统,只是如今庵里没了香火,也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孩子们连老鼠洞里的粮食都挖出来了,二十七就是孩子不小心喂了老鼠洞里发霉的食物才闹肚子的,如今,连最后一点粮食都被偷了,只待我……孩子们……以后也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说着,智安低下头来,沉默地看着自己枯槁的手。 不过须臾,便有一滴眼泪砸下来,润泽了那干裂的手背。 几个大孩子忙过来拥住她,七嘴八舌地安慰。 “阿姑,我会摘野菜,我们不会饿死的。” “阿姑,我再也不乱喂二十七吃东西了,你别哭了……” “阿姑,我明天带妹妹们去乞讨,讨大馒头给你吃。” 智安温柔地摸摸孩子们的头,抬袖擦了擦眼睛:“阿姑没有哭,沙子进眼里了,你们都不会饿死,都会好好长大的。” 宁玥看看明显病态的智安师太,又看看身后面黄肌瘦的孩子们,一时感慨万千。 这个世界何其不公啊,有人一掷千金纵情声色,有人鱼肉百姓肆意妄为,却也有人点燃自己照亮别人。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人存在,才让人觉得,这个世界,原来也没有那么糟。 她鼻子涩涩的,很想流泪。 她伸手将刚从应思竹身上搜出的银票递了过去:“师太,您做的是善事,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应能缓解一时眼下困境,您收下吧。” 智安迟疑地看着她:“施主,流放路上辛苦,没有钱傍身是不行的……” 宁玥笑笑:“没事,我还有。您救了这么多孩子,以后会有大福报的,我也为自己攒点功德。” 智安忙推推孩子们:“快,这位姐姐是你们的恩人,快谢谢她。” 孩子们纷纷要跪下感谢,宁玥忙扶住了,回头将银票放在了智安师太手上。 智安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尼替孩子们谢过施主。” 这一百多两,足够这20多个孩子过上好几年吃穿不愁的日子了。 甚至,再遇上弃婴,也敢多抱几个回来了…… 宁玥笑笑,认真地看着她:“师太,我相信,您的善举一定能感动上天,保佑您和孩子们否极泰来。” 智安眉眼带笑,点点头:“但愿如此。借施主吉言了。” 外面的喧闹又大了一些,宁玥朝外看去,一个官差从茅房里搬出一袋东西。 惠尘快步过去察看了一下,对赵大力说:“这就是我们丢失的粮食。” 赵大力冲众人大声道:“还是没有人承认吗?” 无人应声。 赵大力冷哼一声:“提供线索者,可奖励银钱。” 宁玥看向曹弘二人,曹弘紧咬牙关,眼睛微微眯起,眼神阴戾。 他身后曹延神色慌张地拉拉他的衣摆,宁玥看到他说话的嘴型是:“哥,没了食物,咱们还跑不跑?会不会有人举报咱们?” 曹弘头也不回地挥开他的手,头侧过去在他耳边飞快说了句什么。 因为头是侧着的,宁玥看不出他说了什么,但是那人明显放松了一些。 他们偷粮是因为想跑?宁玥有些意外。 看来,当初那晚他们想要偷偷放走她的马,很有可能并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看她不爽,而是想偷马逃跑。 仍是没有人站出来。 赵大力无法,也只能警告几句,嘱咐有线索者私下找他,便将人散了。 惠尘抱着粮食进来,宁玥打开看了一眼,的确是陈米,而且里面还混杂着一些粟米,还有被咬得缺角的花生豆类,大概就是老鼠洞里找出来的吧。 宁玥对智安师太道:“师太,这些米还是不要再给孩子吃了,我那还有些新米,我让彩妍抱过来。” 智安师太双手合十:“施主已经帮我们够多了,您的自己留着吃吧,陈米我们大人吃就行,一会我会出去给孩子买些新米。” 第63章 他在给我们指路 宁玥抿唇:“您也别吃了,我可否给您把个脉?” 惠尘一听,忙将智安的袖子往上一撸,手腕了亮出来,喜道:“那就多谢您了,住持一年多前开始臌胀,自此之后身体每况愈下,连睡觉都只能坐着睡,请了郎中来看,反而更差了,后来加上没钱,也不敢再请郎中,您要是有办法那可太好了。” 宁玥凝神把脉,又观其面像,神疲,面苍黄,唇紫褐,舌白腻胖大,一派肝瘀脾虚水寒内盛之象。 她这病,放到现代,就是肝硬化伴肝腹水。 怪不得那么大的肚子。 她找惠尘要了之前郎中开的方子看了看,开的都是化瘀消癥,伐肝破坚之品,但因实邪未去而正气不支,导致伤了胃气,反而加重病情。 欲治肝者,必当升脾降胃。 宁玥让彩妍从马车里拿来纸笔,刷刷开了两张方子,对智安道:“第一张是消除臌胀之方,五剂内应有好转。之后再用第二张方。” 智安的脸色一扫灰败,眼里似有星光在闪耀:“施主,我这病能治好吗?” 宁玥微微皱眉:“应该是没问题,不过你不能太过劳累,需要多卧床休养一些日子,只是,这么多孩子……” 那惠尘爽朗笑道:“山下有义工,只是供不起她们吃食便也没让她们来了,如今有了施主施的功德,我必把住持按在床上,等她病好了才让她起来!” 智安也笑了起来,嗔她一眼:“你呀,孩子是我先要救的,总不能累着你一个人。” 惠尘笑着笑着,头低了下去,声音也低了:“能救可太好了,师姐一直担心,她若去了,孩子们以后可该怎么办……” 智安抿抿唇,宁玥看出她在强力控制自己的泪意。 她像摸刚才小孩一样轻抚她的头发:“傻丫头,别难过了,我一定好好活下去。” 那之前帮忙打水的孩子也一头扎进智安怀里:“对,阿姑不死,阿姑要活一千岁。” 智安眯眼笑道:“那我岂不是成了河里的物种了?” 小孩秒懂,急了:“不是!阿姑不是河里的王八!” 本来是很悲伤的氛围,被孩子这一打岔,大家都笑了起来。 宁玥看看外面的天色,雨已经小了很多,她问明附近的集镇不远,马车来回一个时辰足矣,买回来再做饭也来得及。 便请惠尘带路,让游川驾着马车先去采购米面粮油。 想了想,孤男寡女的到底不便,又让彩妍也跟着一起去。 宁玥忙完正事,又出去看了看其他人。 幸好处理及时,大部分人都没什么事,一些体弱的,这场雨造成的影响也不大。 宁玥见赵大力和李德胜两人聚在一起说话,也走了过去。 李德胜见她来,给她搬了把椅子,笑道:“大忙人来了,一进庵就忙个不停,快来歇歇。” 宁玥摆摆手:“不碍事,偷粮食的贼找到了吗?” 赵大力有些气恼地摇头:“没有。” 宁玥略低了些声音:“之前没粮食的人,路上突然拿出来吃也会很打眼,除非,他偷来不是为了以后在队伍里吃的。” 赵大力看她的神色,心里一凛,这是……有人要逃跑的意思? 一直盯着赵头儿的曹延在宁玥走过去时就开始紧张,他拉拉哥的袖子:“哥,那娘们是不是去告密的?” 曹弘被他一小会时间就拉了四回袖子,早烦了,回身一肘击在他肚子上:“你别老盯着他,生怕别人怀疑不上你是吗?再疑神疑鬼的老子抽死你!” 曹延委屈地揉了揉肚子,听话地调转目光。 旁边李树根正在和一个洗尿布的大孩子聊天:“小孩,你们这应该老鼠挺多的吧,鼠洞里都有这么多粮食。” 小孩:“是啊,这附近老鼠洞都有六七个,也不知道它们哪里淘换来这么多粮食。” 李树根一脸关切:“那你们没买老鼠药么?” 小孩:“惠尘阿姑买了,不过智安阿姑说庵里孩子多,怕他们不小心翻出来吃了,也没敢用。一直收在壁橱顶上呢。” 李树根:“是啊,这种要人命的东西,还是收着点好。” 那大孩子洗好手里的几张尿片,便走了。 李树根意味深长地看一眼曹弘:“曹弘,你刚刚惹了赵头儿生气,我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宁娘子一会要做饭,你就主动给他们提几桶水过去。到时候她在赵头儿面前说你几句好话,他自然就不跟你计较了。” 曹弘点头哈腰:“没问题没问题,多谢李头儿指点,我一定好好表现。” 李树根却也没走,就歪着头,一脸兴味地看着曹弘。 曹弘胆子大了一些,往四周看了看,见除了曹延,旁边便没有别人,便凑到李树根旁边,低声道:“李爷,其实我真不愿意去讨好赵头儿,他长得跟头黑熊似的,又不会办事,宁玥有点钱就把她捧得跟个什么似的,干什么都叫着李德胜,把您这么能干的人晾在一边,我真是替您亏得慌。要我说,这头儿就得您来当。” 李树根仍是歪着头,嘴角撇到一边,脸上看着不喜,但眉梢上挑,明显心里很是受用。 嘴里还是道:“话不能这么说,当头儿还是得能狠得下心的人来当,我待人还是太温和了些,就今天偷粮食这事,头儿抓到,真的能打死,要是让我抓到……” 他话到此打住,似笑非笑地看着曹弘。 曹延又慌了,手下意识又摸上了哥哥的袖子。 曹弘咬咬牙,不露痕迹地甩开弟弟的手,又面色如常笑道:“如果让李爷抓到,您当如何呢?” 李树根笑了笑:“想来偷粮食的人也定是被逼得没法了,我们这些当差的也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怎么能怪人家呢?人家也不过是为了吃顿饱饭而已,你说对吧?” 曹弘拱拱手,脸上一脸佩服:“要不怎么说李爷才是干大事的人,这宽仁之风,别人真是拍马也赶不上。” 李树根摇摇手,憨憨地笑笑,走了。 曹延纳闷地问道:“哥,他跟我们说这个是啥意思?怀疑上我们了?” 曹弘早收了谄媚的笑,脸上爬上阴鸷,缓缓道:“他在……给我们指路。” 哼,在他面前装相,还太嫩了些。他可是亲耳听到他对应思竹说过那些他要取而代之的话的。 曹延一头雾水:“指路?……” 第64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一个多时辰后,去镇上采买的马车满载而归。 平时孩子多,惠尘出门买一趟东西不容易,这次想着有马车有钱,干脆来了个大采购,孩子们之前必需的东西都不全,这次便补齐了。 米面粮油也买了很多,连布匹都买了两匹。 还抓回来一只猫,这么多粮食,可不能再被老鼠给糟践了。 宁玥顺便让彩妍也买了些吃用之物。 彩妍替惠尘搬完东西,抱着今天买的菜跑下马车,眉飞色舞地冲宁玥直乐:“小姐,游川答应教我武艺了!” 她本就力气大,这段时间扛木头对她来说提升有限,想要保护小姐,还是得拜高人为师。 游川就是高人,那天他大战黑衣人的场景她可一直记忆犹新呢。 她只是试探性地提了一下,游川竟直接答应了。 宁玥笑了,赞道:“太好了,我们彩妍很快也能成为高手了。” 这丫头是个实心的,连续两次刺杀,让彩妍十分有危机感,这段时间虐起自己来真是毫不惜力。 白天扛木头,人都累瘫了,顾忌着游川是外男,晚上还坚持陪她一起给人看病,生怕她在哪里又被人刺杀了。 宁玥劝过两次,她晚上有鬼兵保护,其实很安全。但彩妍不知道,有时候看她那辛苦的样子,她都看不过去。 早日成为高手,她心里不那么慌了,想必也就不会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了。 彩妍冲游川笑道:“师父你等着,我给你去做好吃的!” 游川尔康手:“别客气!” 彩妍烧火可以,要吃她做的饭……他宁可自己来。 宁玥见他一脸拒绝,笑了:“那彩妍师父你等着,我去替彩妍做一顿拜师宴。” 彩妍猛点头:“嗯嗯,我家小姐帮我做,她做的可好吃了!” 游川脸上便带了笑:“不敢,多谢夫人。” 彩妍陪着宁玥进了灶房,惠尘正在归置刚买来的东西。 宁玥见橱柜上半个不太明显的脚印,她多看了一眼,彩妍以为她嫌脏,找了个抹布来一把擦了。 惠尘看见了,解释了一句:“孩子们有时候会在橱柜里藏东西,他们个子矮,有的调皮的就会站上去够东西。” 宁玥笑笑:“惠尘师父,可否借用一下厨房。” 惠尘道:“尽管用,山后有竹林,你们可以去挖点春笋。” 宁玥应了,果然请李东升去挖笋。 看看买来的菜,有豆腐,有粉条,马车里还有好些调味料。 想了想,早上大家受了寒,正合适给大家做一锅热热的胡辣汤。 曹弘见宁玥进了灶房,拎着手边的水桶便要送过去。 刚穿过一道回廊,便与应羡青撞了个满怀,水洒了两人一身。 曹弘被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应羡青也撞得退开两步,堪堪站住了,捂着嘴又开始重重咳嗽起来。 曹弘皱了皱眉头,应羡青已是止住了咳,赶紧过来扶他一把,一脸歉意道:“抱歉,水被我撞洒了,我帮你重新去打吧。” “哎哎,不用了,你身体也不好,马上就要到了,我去倒进缸里再重新打一桶就好。”曹弘立刻带上笑道。 光这桶水里他就倒了半包药粉,倒了重新再打水,剂量不够了可怎么行。 应羡青幽幽问道:“真的不用我再去重新打一桶吗?” 曹弘:“不用。”声音里已是有些不耐烦了。 应羡青点点头,退开让出了路。 曹弘拎着水到了灶房,热情道:“宁娘子,我给您打水来了。您做饭可以用。” 宁玥看看几乎要空了的水缸,抬头疑惑地看了曹弘一眼。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这是准备干嘛? 曹弘看她怀疑的眼神,凑过去赔着小心笑道:“宁娘子,我早上不是惹了赵头儿不快吗,您跟他关系好,一会赵头儿会过来吃饭的吧?您看,能不能一会吃饭时替我美言几句?” 宁玥恍然大悟,点点头:“一会我会去叫他过来吃饭,早上也没多大事,到时候我替你说说。” “哎,宁娘子真是个好人,这么多人,一桶肯定不够,我再去给您打两桶来。”曹弘满脸感激,自己将水倒进水缸里,转头便出去了。 直到人走不见了,彩妍才道:“这人平时都阴沉着脸,突然这么热情,还怪不习惯的。” 连彩妍这个不太关注其他人的都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宁玥走近水缸边,抽出怀里一枚银针试了试,没有变化。 想想银针只能试出很少种类的毒,又伸出一根手根蘸了点水,放在鼻下闻了闻,没有异味。 宁玥壮着胆子正要舔,彩妍眼疾手快蘸水舔了舔,眨眨眼:“小姐,是正常水的味道。” 宁玥失笑:“你抢什么,要是水有毒怎么办?” 彩妍竟有些得意的样子:“小姐医术这么好,一定会救我的。您要是中毒了,我可没那本事救您。” 应羡青这时走进来,看了看缸里的水:“安全的,放心用吧。” 宁玥来了兴趣:“怎么,你知道?” 应羡青神秘地笑笑,转头看看案上的备菜:“今天吃什么好吃的?” 宁玥撇撇嘴,这人装逼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 嘴里还是道:“一会吃胡辣汤。” 应羡青点点头,就站在一边看着,竟是等着看她做饭的样子。 宁玥正要问,曹弘又打了一桶水进来。 应羡青看他将水倒进水缸里后,对他说道:“抱歉兄台,刚才撞到了你,我挺过意不去的,待会一起吃饭吧,算作我赔罪。” 曹弘连忙摇手:“兄台别放在心上,我已经忘了,你们吃你们吃,不敢叨扰。” 这种要命饭,他可不敢吃。 应羡青见他坚持,便随手拿过一个小筐,往里面装了两碗米,一些菜蔬递给他:“既然兄台坚持,那这些你拿回去吧。千万要收下,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曹弘不想和他纠缠太久,刚才亲眼见他拿的东西,并没有过水,便接过道了个谢走了。 宁玥挑了挑眉,她怎么不知道应羡青竟是个这么有礼貌的人。 而且,他从没有拿她的东西送人情的前科,今天这是怎么了? 第65章 他把汤留下了 应羡青见她一脸疑惑,也不解释,笑道:“请快做饭吧,我还等着学呢。” 曹弘回到划给自己的那个角落,曹延见他手里的食材,眼睛一亮:“哥,哪来的?我正好饿了。” 曹弘将东西随手丢给他:“那中午就吃这个,你去做吧。” 曹延看看四周,见无人注意,小声问:“哥,下成了吗?” 曹弘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曹延咧嘴笑了,找旁人借了个小锅,去灶房檐下扛了捆柴便在回廊上开始生火做饭。 他懒得打水,顺手扯过一个路过的小孩:“小孩,去给我们打桶水来。” 小孩看看眼前这两个高大的成年男人,不敢反抗,委屈地打水去了。 曹弘可顾不上这些小事,眼睛时不时瞟一眼宁玥那边,见赵大力和李德胜都过去了,才放下心来。 心里盘算着,最好他们做好饭给李树根也送一碗,把他们全解决了,剩下的官差一盘散沙,他跑起来再无阻碍。 要是只留李树根一个,他们替李树根解决这么大一个对手,他怎么也得给自己些好处,说不定直接就放他们走了。 他要是不上道,就李树根那软乎样,没了赵大力李德胜这两最大威胁,想来也抓不住他。 怎么想,都对他有利,不禁有些得意。 胡辣汤做好时,宁玥吩咐彩妍给师太屋里送了两大碗,为了照顾她们出家人,她汤里连一点荤料都没有放。 应羡青竟然主动建议给李树根也送一碗。 宁玥更奇怪了。 不过应羡青之前也提醒过她给赵大力送东西,这次终于没有问出口。 彩妍给李树根送胡辣汤时,李树根正去给应思竹送药。 刚得手还没新鲜两天,可不能让她这么快就死了。 应思竹已经醒了,正涕泪交加地向李树根哭诉宁玥对她做下的恶行。 李树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耳朵却听着那边房间的动静。 彩妍端着一碗胡辣汤过来:“李差爷,今天咱们做的胡辣汤,早上下雨受了寒,吃点这个能发发汗。” 浅褐色的胡辣汤酸香扑鼻,上面点缀着星点翠绿,还有一股胡椒的香辣味,闻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但是李树根可是亲眼看曹弘送水过去的,虽然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他的弦外之音,在水里下药,但为保险起见,他还是不敢吃。 便笑着拒绝:“不用了,这种新鲜吃食我没吃过,怕是吃不惯,多谢宁娘子好意。” 应思竹打断他,眼里盈着恨意:“你不吃我吃!她既打了我,总要吃她一点补偿。” 李树根张着嘴,一时不知道怎么拒绝才不会引起怀疑:“你也吃不惯的……” 一旁应逊蠢蠢欲动:“你身上还有伤,怎么能吃辣的东西呢?我替你吃了。” 李氏骂道:“你丧不丧良心,女儿都伤成这样了还要抢她的吃食?” 应逊吹胡子瞪眼:“她还有伤呢,留疤怎么办?你负责?” 应栖青狂点头:“对对不能留疤,我们帮她吃。” 李氏无语了。 应思竹虽然眼馋,但是听说可能要留疤,咽了咽口水,也闭了嘴。 李树根早看这一帮总是想要讹诈他的人不顺眼了,这要求正中李树根下怀,便也顺水推舟地道:“那便留下吧,多谢彩妍姑娘。” 彩妍忍着没有发作,留下碗便走了。 应逊和应栖青两父子毫不客气地瓜分了那碗胡辣汤。 曹弘就眯着眼坐在回廊,看彩妍来回好几趟,去给师太屋里送了两大碗,又给李树根送了一碗。 彩妍是空着手回来的,李树根把汤留下了! 曹弘压抑着心里的激动,悄声对曹延说:“一会要是乱起来,你就赶紧去找宁玥的马车,里面有吃的有银子,咱们就坐那个车跑。” 曹延也跟着激动起来,连饭都没有心思做了,也眼巴巴地盯着那边,等着他们毒发。 被曹弘呵斥两句,才不情不愿地继续做饭。 彩妍回来,应羡青仔细问了两句李树根的反应,兀自笑了笑。 宁玥做好胡辣汤,饭也煮好了,又炒了几个蔬菜,才坐上餐桌。 其他人已等在那里,她盈盈一笑:“今天这一顿饭,是彩妍的拜师宴,感谢游川义士收彩妍为徒,教她功夫。” 游川起身,拱手一礼:“夫人客气了,在下惶恐。” 彩妍起身,走到游川面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才抬头道:“师父,我不懂拜师要什么规矩,我就一句话,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一定听您的话努力习武,要是练得不努力,您尽管罚我,我绝无怨言。” 游川其实只是顺口答应,没想到彩妍还这么正式,忙上前扶起,笑道:“你的努力我这一路是看在眼里的,你放心,我定用心教你,绝不藏私。”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应羡青,又对彩妍道:“你还有一个师哥,以后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 应羡青夹了一块油焖春笋放进嘴里,春笋脆爽清甜,十分鲜美,他不禁惬意地眯了眯眼。 彩妍一听还有师哥,满脸惊喜:“好啊!” 她小时候带着紫桐流浪的时候,就一直想要个能保护她们的哥哥,没想到在这里如了愿。 嗯,师哥也算哥吧。 紫桐一听坐不住了,站起来嚷嚷:“姐我也要拜师!” 珍儿也跟着裹乱:“我也要师哥!” 游川没想到,反应最大的居然是有师哥,不禁笑着摇摇头。 彩妍把妹妹按回座位:“就你这三脚猫功夫,我教你就行了,别辛苦师父了,以后我师哥就是你师叔。” 又对珍儿说:“你若想学,让紫桐教你,以后你就有师叔祖了。” 珍儿也不挑,一下蹦起来:“好啊好啊,我有师叔祖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拜师这事崔郎中可是经过一回了,忙起身笑呵呵地给彩妍递上一碗茶:“呶,给你师父敬一盏改口茶。” 彩妍接过茶,恭敬地高举过头顶:“师父请喝茶。” 游川也爽快接过,喝了一口:“好徒儿。” 老夫人抚掌笑:“恭喜游川喜得爱徒,彩妍绝对是个好徒儿。” 宁玥也笑道:“好了,耽误大家时间了,咱们快吃饭吧。” “嗯,吃饭吃饭,刚那胡辣汤喝下去身上出了身毛毛细汗,可真是舒服啊。” 应灵竹无限回味,嫂子真好,又会医术,又会做这么多好吃的,很多吃食,她之前听都没听过。 第66章 果然女人惹不得 曹弘等了很久,直等到他们喝完胡辣汤,开始吃饭了,还是没有半点毒发的迹象。 曹延做好了饭,叫他吃饭。 见哥哥时不时瞥一眼那边,他夹了一大口菜塞进嘴里,纳闷地嘟囔:“怎么还没发作?” 曹弘心里已经有点发躁了,也往自己嘴里扒了一大口饭,想了想道:“毕竟这么多人吃,可能剂量不够,再等等。” 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应羡青突然捂住了肚子,眉毛攒成一个结。 坐在旁边的宁玥戳戳他:“怎么了?” 应羡青低声道:“肚子疼……” 宁玥摸上他的手正要把脉,他曲起手指挠了挠她的掌心。 一阵酥麻自手心传散开来。 宁玥莫名其妙望向他,他背对着人群,朝她使了个眼色,用口型说了一句:“你也疼。” “什么……”宁玥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也抚上了肚子,作出一脸痛苦的样子。 “嘶,怎么我的肚子也好疼。” 应羡青捂着肚子看她精湛的演技,唇角一扬。 还挺有默契。 旁边的老夫人和奶娘急了,忙过去扶住他俩:“你们俩怎么都肚子疼呢?崔郎中你快给看看啊。” 崔郎中还是第一次给师父看病,也是手忙脚乱,伸手就要扒她嘴:“师父,你感觉怎么样?快伸给我看看舌头。” 可惜宁玥疼得扭来扭去,就是不给看。 应羡青苍白着脸色,咬着牙指着水缸道:“水有问题……” 应家众人彻底慌了。 应灵竹也急得不得了,也只能寄希望于崔郎中,紧张地盯着他:“中的什么毒,现在怎么办啊!” 崔郎中越急越乱,直接原地打起了转转:“我也不知道啊,先催吐,对,先催吐,等着,我马上开方子……” 彩妍想起刚备菜时小姐如此防备曹弘,水竟真有问题。 瞬间目眦欲裂,朝着外面便奔了出去:“曹弘,拿命来!” 应家这边骚乱刚开始时,曹弘便发现了,拖着弟弟便悄悄溜出庵堂去找宁玥的马车。 那马就拴在阶下那棵歪脖树上,曹弘叫弟弟去马车上坐着,自己松了马绳也爬上了马车。 一掀帘子,就看到游川岿然不动坐在里面,手里剑身出鞘横在曹延的脖子上。 他扯起一抹笑:“曹弘,要去哪啊?” 游川本就瘦削得不人不鬼的,这一笑,更瘆人了。 曹弘心道不好,刚转身想跑,便觉得肚子里一阵搅痛难当。 痛得他直接跌下马车。 游川不慌不忙绑了曹延,下车将曹弘也绑了,一手一个,又拖进了庵堂。 彩妍到处都没找到曹弘兄弟俩,正要出去找,便在院子里看到了他们,上去一拳便打到曹弘鼻梁上:“你给小姐他们下了什么毒?” 曹延被这变故吓得要哭出来,哆嗦哆嗦地问哥哥:“哥,你不是把毒下在水里吗?怎么就两个人中毒?” 曹弘弓着身子,双手捂着肚子瘫在地上。 肚子太疼了,都顾不上捂住流血的鼻子,鼻血汹涌渗出来,他无力地闭闭眼,再一次痛恨弟弟的蠢不可当。 被人算计了还自曝,再没见过比他更蠢的了。 彩妍一听下毒急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回身一拳又打到了曹延鼻子上:“快说,是什么毒,解药在哪里?” 曹延脸上一时也红得五彩斑斓,涕泪齐出:“是庵里的老鼠药,我也不知道解药啊。” 应逊吃饱喝足便出来溜达了,先是见应家那两个贱人闹着说肚子疼,说是水有问题,瞬间便想起刚吃完的那碗胡辣汤。 那汤,不就是宁玥送来的,那他岂不是也中毒了? 正呆愣愣地仔细体会身体可有不对呢,游川便拖了两人进来,再一听,水里竟是老鼠药! 应逊身子一软,便萎在了地上,只觉得肚子里如有百爪猫挠,也哎呦哎哟地叫唤开了:“哎哟,我也中毒了……” 旁边的应栖青眨巴着眼,摸摸肚子,怎么他好像没事? 曹弘咬着牙,怒道:“我要是下毒,我会蠢到给自己也下毒吗?我也是受害者!” 曹延吃饭吃得慢,此刻终于起了反应,他疼得直在地上打滚,“哎哟,疼死我了……” 彩妍呆了,什么情况? 应羡青和宁玥经众人扶着来到院内,应羡青虚弱地被应沐青扶着,强撑着问道:“你为何要给我们下毒?” 宁玥这时终于看明白过来,她瞥了应羡青一眼,又在小本本上记了一本。 这人,算计人居然不先跟她通个气。 曹弘咬咬腮帮,心里激烈交战。 是谁给他们也下了毒?是李树根吗? 看着憨厚的李树根,原来竟玩得一手借刀杀人。 反应过来,他干脆也全部推到他头上:“是李树根,他叫我们给你们送水,好让宁玥帮我在赵头儿面前说说好话,他自己偷偷把药下在水里。我们不知情,也中毒了。” 赵大力刚已听得应羡青耳语,正好抓了李树根过来对质。 游川过去举手一揖:“赵头儿,这两人准备偷马车逃跑。” 赵大力点点头。 李树根双手被赵大力制在身后,倒没耽误一脚踢上曹弘面门:“他妈的我好心给你个建议,让你修复和赵头儿的关系,你倒给我泼脏水!” 曹弘的鼻血流得更汹涌了。 李树根转头又对赵大力大呼冤枉:“赵哥,下药的事我完全不知情啊!我有人证的!” 说着,便让人去找那个小孩,和应思竹李氏等人。 小孩经李德胜一番问询,便将刚才洗尿布时与李树根的对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应思竹和李氏也证明,刚才他们一直呆在一起,李树根没有时间去下毒。 待他们说完,李树根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都怪我,好心办了坏事,提什么老鼠药,竟被这两个包藏祸心的听了去,自己去摸了老鼠药,想要毒死您和李大哥!赵哥,我真是罪该万死啊!” 这些天来,队伍里桩桩件件的骚乱,最后都和李树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今天这事要是让他办成了,自己小命都要交待了,赵大力自然不会再信他。 但是他有人证。 他在这件事里完美隐身了,没有留下破绽。 第67章 本章重口味 【【【本章重口味,吃饭不要看】】】 应逊扒开人群,攥住应羡青的手:“儿子,我们也吃了宁玥做的汤,我肚子也疼得厉害,你叫你媳妇快救救我。” 应羡青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他和宁玥是演的,他这肚子疼又是哪来的? 宁玥缓缓支起刚弓着的身子,腹黑建议:“我师父之前送我有化毒的丹药,我倒是不要紧了,但是你们这些中毒的,得快点催吐出来,你们要不要试试喝金水催吐?” 应逊迷茫:“金水?” 应羡青嘴角狠狠抽了抽。 他不过是对她隐瞒了一点点事情,她居然报复他,想让他跟那帮人一起喝粪水! 果然女人惹不得。 崔郎中一拍脑袋:“哦对对对!金水就是粪水,催吐效果最快,李德胜,快把他们带去茅房,每个人灌几几勺粪水就好了。” 应羡青只恨自己刚才演得有点过了,忙伸出手:“我就不用了,我好像好多了。” 奶娘苦劝:“羡儿,你千万不要嫌弃粪水臭,就听玥儿的吧,命要紧啊!” 宁玥严肃点头,尽量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要想很悲伤的事才能控制自己不笑出来啊! 应羡青抽搐着脸,冲游川使劲使眼色:快帮我说说话! 游川心里只想拍桌狂笑,你小子也有今天! 到底还是开口帮他:“我们同桌吃饭,其他人全都没有事,想来剂量确实不大,不如先观察一下吧,实在不行,让夫人开剂催吐药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宁玥意外地看了游川一眼:你是我哥派来保护我的,居然帮他说话? 曹弘和曹延痛得快要昏死过去,昏昏沉沉间,被官差拖到茅房后面,没一会,一勺新鲜出坑的粪汁被劈头盖脸灌进他们嘴里。 那粪勺是用最粗的竹节做的,一勺浇下来,满脸满嘴的粪水。 两人当场哕得天翻地覆。 刚才吃的东西全被吐了个干净,连苦胆汁都吐了出来。 应逊看到这一幕,麻了。 刚才的肚子疼本来就是他的心理作用,被这么一恶心,应逊觉得自己似乎也好了一点,肚子瞬间就不疼了。 赵大力瞪着他,冲茅房一挑下巴:“到你了,你不是也中毒了吗?快去吧。” 应逊拱拱手,一迭声地道:“我也好了,真的好了,多谢官爷操心,小人就不给官爷添麻烦了。” 应栖青生怕他也要被灌粪水,也跟在他爹后面溜了。 官差还没完,灌完一勺,又舀了一勺浇到曹弘两兄弟脸上。 两人终于吐不动了,瘫在地上,臭气熏天,气若游丝。 房间内,惠尘给智安端了刚煎好的药过来。 她将师姐手中正哄的孩子抱过去,然后才递过药,忧心忡忡:“师姐,刚那胡辣汤里真的没有毒吗?刚刚都分给孩子们了,我真后悔,早知道就不分给他们了。” 智安将苦涩的药一饮而尽,才道:“应施主既说了是装中毒诈坏人的,你就放心吧。他既已知道,必不可能让一家人全都中毒,去以身试险的道理。” 惠尘抚了抚胸口:“那他们两口子装得还真像,刚才我都快吓傻了,以为孩子们都要死在这里。” 智安微微一笑:“他们有善心,也有心机,这样挺好的。善良的人,如果没有自保的能力,便是任人拿捏的纸老虎。” 惠尘接过碗,又看了看窗后茅房那一幕:“他们在庵里这样做,咱们要不要出面?” 智安又接过孩子:“他们自有他们的规矩,咱们别管闲事。” 她也看了一眼屋后,小五被问完话之后就一直在那好奇地看着:“你去把孩子们都叫回来吧,告诉她们,少说话,免得又被有心人利用了。他们在的这段时间少出去玩。” 惠尘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珍儿带着丫头和她弟弟掉进了孩子窝,玩得那叫一个乐不思蜀,吃了饭便跟庵里的孩子们混在一处,惠尘干脆把这几个也一起带了回来。 那些事,少让孩子看见听见的好。 宁玥到底是没带过孩子的,远远地见了,才想起这些事应该要避孩子。 两位师太真的是很为孩子考虑了。 她心里思忖着,要不干脆把丫头和她弟弟留在这里算了。 孩子的成长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相比跟着她颠沛流离,这里也算是个好归宿。 赵大力见曹弘两人吐得差不多了,满是嫌恶地叫李德胜给他们冲冲。 李德胜叫来两个官差,几大桶水泼下去,两兄弟冻得瑟瑟发抖,但总算能看了。 赵大力用脚踢了踢曹弘:“说吧,为什么要下毒?你下毒的时候,就没有想过,那是十多条人命吗?” 曹弘趴在泥水粪水里,闭着眼沉默不语。 他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为什么该中毒的人没有反应,而他们两个几乎痛死。 他亲手将老鼠药倒进水桶,再拎过去的。中间完全没有假手于人。 拿药时甚至还把灶房水缸里原来的水都给倒了,就怕水太多冲淡药效。 李树根一口浓痰吐在曹弘面前:“刚才那些人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下毒这事跟我可没有半点关系,你把自己做的事栽在我身上,你真是个孬种。” 赵大力见他油盐不进,冷冷一笑:“你不说也没关系,李德胜,把曹延拖到一边严刑拷打,问出来为止。” 曹延登时哭了出来:“别打别打,我招。” “哈哈哈……” 曹弘笑了起来。 他抬起头,眼里全是怨毒和绝望:“不用,我招了便是,我们计划逃跑,粮食是我们偷的,毒也是我们下的,把你们全毒死,我才好跑啊。你们满意了吗?” 只怪他自作聪明,如今一切已无可转圜,他只求速死,少受折磨。 曹延还是被拖走了。 他哪里还需要用刑,自己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李德胜亲自审问,将所有事情前前后后都问了个清楚。 他看向赵大力。 赵大力阴沉着脸。 平时总是笑脸相迎的人,背地里却天天玩阴的,暗示别人怎么杀自己。太可怕了。 李德胜叹了口气:“这次要不是应羡青提前换了药,咱们俩就要死在他手上了。” 第68章 这都是朕打下的江山 赵大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留意着,咱们找个机会结果了他。” 李德胜点点头。 曹弘兄弟犯下如此恶行,自然是留不得了。 为了不污佛门净地,官差将两人拖到山林里直接砍了头,随便挖个坑埋了。 要不是怕吓着孩子,连坑都懒得挖,这种人就该让他们给野兽叼走。 宁玥被彩妍扶着进了一间寮房。应家众人都被安排在这里休息。 王氏和老夫人坐在唯一的一张床上休息,见她进来,站起来要将床让给她。 宁玥笑笑摆摆手。见应羡青已经在角落坐着了,宁玥也走过去,背倚着墙坐下。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然后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这女人记仇得很,惹不起,惹不起。 宁玥只以为他给她腾位置,不以为意,轻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曹弘要下毒的?” 应羡青缓缓道:“其实李树根在那之前,已经借故问了两个孩子了,我偶然听见一次,便留了意。后来见他当曹弘的面换了个孩子问,又引导他给我们送水,我便猜到他打的什么主意,便提前换了药。” 宁玥仍是一脸好奇:“那他们吃的老鼠药你是怎么下下去的?” 应羡青摇摇头:“我没给他们下老鼠药,他们的处置权应该在赵大力手上,我要是越俎代庖,有理也要变没理。不过是找游川借了点江湖暗药,要不了人命的。” 宁玥对答案不太满意,继续追问:“那你什么时候下下去的?” 应羡青还是头一次见这样追问到底的人,有些失笑:“曹延让小孩给他打水做饭,小孩提不上井,我帮了他一把,顺势就把药下在了水里。” 宁玥点点头,终于满意了。 应羡青想得比她周到多了,要是换她,必定是要给他们回赠老鼠药的。 想了想,又感觉有点不对劲。 游川说是她哥派来的,虽然表面上和应羡青交集很少,但是两人之间,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睨他一眼:“我都不知道他有秘药,你怎么知道的?你们之间,难不成有什么猫腻?” 应羡青冷汗都要下来了。 今天就隐瞒了一会曹弘下毒的事,她都要让他喝粪水。 要是再被发现他骗了她,还不知道以后要怎么算计他呢。 想了想,反正以后也是要知道的,他干脆老实招了:“其实,他是我的旧友,你前一段时间遭遇郡主刺杀,我身份不便,便请他来保护你。” 宁玥内心os:“呸,什么身份不便,是不便暴露你会武功的事吧。” 他要继续装病弱,她便也懒得拆穿。 宁玥哦了一声。 他哥不可能这么快时间找到人送到她身边。 这样就说得通了。 上次她抱怨过后,他说他来处理,一直没见他有动作,还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早早就找了个在她身边保护了。 这姐妹,好像人还不错。 应羡青等了一会,见她没了下文,转头一看,她头靠在墙上,微微眯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 应羡青定定看了一会。 雨已经停了,窗外的阳光打在她白皙的脸上,细细的绒毛在阳光下,仿佛给她的脸覆上一层柔光,衬得她好像一颗白里透红的水蜜桃。 她就那么旁若无人地睡在他身边,安静地闭着眼,偶尔还扯扯唇,露出一个微笑。 睡着的她,好乖。 她一定在做一个很美的梦吧。 不知道那个梦里,有没有他…… 应羡青喉结动了动,作贼心虚般地突地转开了视线。 宁玥其实是闭眼沉入了空间。 一进空间就被一道明亮的光线晃了眼。 原来喧喧嚷嚷布满了黑雾、只露出一个窟窿的天空,如今,那个窟窿已经很宽了。 整个山林都沐浴在温煦的阳光下。 连宁玥的那100所纸房子,都照到了大半。 宁玥兴奋地跑到鬼兵驻地。 果然,那里已经站满了鬼兵。 “一、二、三……” 宁玥兴奋地点着人数。 之前只听见一声声的提示音,没有具体去细数,她观察淋雨犯人的情况,觉得成形50个已经顶天了,没想到这场雨的杀伤力这么大,竟然多了80多个鬼兵! 哦不对,她还救了师太。 还给了银子维持孩子们的生活,如果师太病死了,那她救下的那些孩子,可能很多也得跟着死去。 这80多人里面,应该也包括了普德庵的人。 之前有18个,加上义塔救的两个小孩子,再加上这80多个,已经成形了2成鬼兵! 宁玥围着鬼兵们走了一圈,看着那一排排站得笔直的鬼兵们,忍不住中二病犯了,像个站在城楼上俯瞰自己国土子民的皇帝一样,豪气干云地一挥手:“看!这都是朕打下的江山!” 说完,自己哈哈笑了起来。 宁玥取了些零食,一边吃一边四处转悠。 山林地上覆盖着厚厚的落叶,走在上面都是沙沙声。 大概是之前空间的天空透不下阳光,叶子都落了。如今干枯腐烂,成为了新的生命的养分。 她甚至还看到一只麂子从林子里跑了过去,宁玥追了几步停下了,它还回头用它的大眼睛看了她半天才走。 宁玥高兴得就地躺倒,在厚厚的落叶上打了几个滚。 都有点舍不得出去了。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宁玥还没转够,就感觉有人在推自己的身体。 她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是应羡青。 他也不想打扰她的美梦,但不得不推醒她:“雨停了,赵大力说一会还得继续赶路。” 宁玥的眼睛渐渐清明,看了看外面,起身便走了出去。 赵大力打听到距离半日路程的地方还有客栈,看看天色,今天应该不会再有雨了,便想下午再走个半天,免得赶不上进度。 宁玥找到赵大力:“赵叔,我们这么多人,几乎把庵堂里将近一整面墙的柴给用了,这里都是老弱妇孺,您看要不要帮她们砍点柴回来?” 赵大力回头一看,他们有200来人,又是烤衣服又是煎药做饭的,确实把人家的柴差不多用光了。 难为人家一个字都没有说。 他让李德胜找几十人抓紧时间砍点柴回来。 智安听说她们要走了,拎了一个小篮子出来,里面是几根春笋。 第69章 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脏了 她将篮子递给宁玥,轻言细语:“我没什么好东西送你,看你喜欢吃春笋,这是惠尘刚挖回来的,你带在路上吃。” 宁玥正好有事找她说,笑着接过篮子:“多谢两位师太,师太,我还有件事想求您帮忙。” 智安:“施主但说无妨。” 宁玥便叫过义塔里救的两个孩子,将他们的来历讲了一遍,最后道:“我毕竟是流放犯人,这一去,路上颠沛流离,到了流放之地,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境遇,如果师太愿意,我想将他们留在您这里,可以吗?” 丫头的眼尾瞬间红了,她很想说她想跟他们走,可是她记得之前宁玥便说过,不会留下她们。 她看看庵堂里,短短几个时辰,她已经认识了好几个新朋友。 新朋友嘴里的阿姑待她们极好,她只要乖一点,带好弟弟,阿姑应该也会喜欢他们的吧。 智安将她眼底的忐忑看在眼里,慈爱地摸摸丫头的头发,温柔地问:“你和弟弟愿意留下来吗?” 丫头咬着唇,忍住泪意,重重点了点头。 她和弟弟能逃出生天,遇到那么好的人,又将他们托付给这么温柔的阿姑,已经是极好极好的命运了。 智安便笑了:“那便留下吧,以后这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阿姑。” 丫头又是重重一点头,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掉了下来。 智安站直了,对宁玥道:“你放心去吧,施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一路平安的。” 宁玥点点头,感觉像是自己抛弃了两个孩子一样,虽然知道留在这里对孩子更好,但仍心里涩涩的不是滋味。 尤其珍儿,和丫头玩了两天,很是舍不得这个听话的妹妹。 但她很懂事地没有闹。 老夫人牵过珍儿的手:“珍儿,别伤心,他们在这里会过得很好的。” 珍儿将头埋进老夫人手心里,安静许久。 几十个男人动作很快,没多久,一捆一捆的柴便扛进了山门,堆在院子里。 智安没想到他们连这样的细节都想到了,一连声地说:“多谢你们。够了够了。” 游川带着彩妍,一人一把斧子,将柴砍成相同的长度码在墙角,用完的柴很快就补上了。 队伍浩浩荡荡重新出发。 智安和惠尘带着一众孩子们在路边送别。 丫头拉着弟弟的手站在最前面,用力地挥着手,心里默默祈祷:老天爷,请你保佑宁姐姐一路平安。 发生了曹弘兄弟逃跑被正法的事,大家走在路上都很沉闷。 有了宁玥的医术,病重的人都坚持过来了,这还是队伍里第一次死人。 那天果然没有再下雨,但是因为路被雨水冲得泥泞不堪,路很难走,鞋上的厚泥沾了一层又一层,好多人走得直骂娘。 连宁玥的马车都陷进泥里两次。 幸好他们这一队有四个男丁,赵大力和李德胜也会来帮忙。 天黑了以后,大家又打着火把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到客栈。 应思竹身上有鞭伤,李树根便让她坐在官差放补给的马车上,没让她走路。 到了客栈,她下了马车,看见宁玥也正下马车,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竟娇嗔着让李树根将她抱进客栈。 李树根不知怎么就兴起了,抱起她就要钻进房间。 那猴急样,李氏看得直咬牙,大吼:“她还有伤呢!” 李树根这才收敛了一些。 宁玥趁人不注意,又在四个方位上各放了四个鬼兵守夜,然后去找掌柜,准备再开一间上房。 应羡青将她拉到一边,眼神诚挚:“郡主那边应该不会再找你麻烦,但是消息传过来还需要时间,没有彻底安全的这段时间,你还是跟我们一起住比较安全。” 宁玥笑得乖巧,说出的话却不中听:“不要。” 应羡青叹一口气:“那我让游川守在你窗下,你有事叫他?” 宁玥:“不用了,你让他好好休息吧,游川的徒儿保护我就够了,彩妍应该应付得来。” 彩妍很想提醒她,她才刚拜师不到一天…… 但是小姐信任自己,那她便更加努力吧。 应羡青无奈放她们走了。 今晚,又要支楞着耳朵,留意楼上动静了。 宁玥几人进了房间,彩妍将姐妹俩足有好几斤的泥鞋洗刷干净,又叫了饭食和热水。 吃完饭,收拾完没多久,她便催着彩妍和紫桐去睡了。 然后闪身进了空间。 宁玥自从听应羡青说了李树根才是幕后怂恿下毒的人,便再也无法无视他那张憨厚的脸了。 先是和杀手勾连,后来又怂恿别人下毒,次次都奔着要她命去的。 只有千日作贼,没有千日防贼。 她站在鬼兵面前皱眉,要不干脆先下手为强,叫鬼兵去把他给先杀了。 她看向鬼兵,鬼兵却一动不动。 嗯?鬼兵变多了,反而不听话了? 她东拍拍又摸摸,观察了一通,鬼兵们并没有什么异常呀。 她试探着让鬼兵直播一下李树根在干嘛,想看看是不是对鬼兵的控制失灵了。 那鬼兵眼睛睁开,白光内,应思竹趴在床上,还回身努力地推想要脱她裤子的李树根,狼狈地与他虚与委蛇:“李大哥,我今天真的不行,我背上的伤可疼可疼了。” 李树根不耐烦:“我又不让你动!” 应思竹脸上的表情,恨得简直要把牙咬碎,偏偏身上有伤,明天还得有求于他,也不敢得罪他。 只好继续小声哀求他。 李树根干脆手上一用力,便将她的裤子撕了一片下来。 露出了应思竹半个白花花的pp。 宁玥身子一抖,只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脏了,赶紧把鬼兵的眼皮捏上。 听这种墙角,她没有兴趣。 既然摄像头还正常,那就是她的要求不合理了。 她想了想,鬼兵第一次杀人,是她在树林遭遇杀手,彩妍不敌对手,她一时紧张,鬼兵便出来了。 第二次,也是看到杀手想要越窗而入,心里一惊他们才出手的。 看来,鬼兵也不会乱杀人,只有在她生命受到威胁时才会出手。 嘶,不愧是宁家军,还挺有原则的。 宁玥感到一阵无奈。 不过,要不了他的命,还有别的办法折磨他。 第70章 宁娘子帮我们都想到了 ——让他天天做恶梦! 晚上睡不好,白天就再没精神琢磨怎么要她命了。 哈哈哈,此计甚妙。 宁玥向鬼兵下达了让他做恶梦的指令,生怕再看到脏眼睛的内容,倒是没有围观他的梦。 她让纸丫环拿来2000两银子,准备派一个鬼兵趁夜悄悄去送给智安。 她之前给的100多两,只能满足她们和孩子的基本生存需求,用不了多久就会用完,但光是吃饱穿暖,她觉得这样的救助不够。 她希望师太们有能力送孩子们去学一技之长,学手艺也好,读书也好。 能救他们命的同时,也能学到立身甚至发展之本。 如果以后那些女孩子们能够有能力将这份善心传递出去,就会有更多女孩免于悲苦。 她写了一封信,将想法写下来,连同银子一同装入信封中。 一时好奇她看信的反应,便打算跟随着鬼兵的眼睛,一路看实况转播。 鬼兵几个瞬息便到了普德庵。 住持房间窗下,宁玥听见房间里窸窸窣窣的声音。 鬼兵穿墙而过,宁玥这才看见,智安师太和惠尘师太居然在地上挖洞! 看位置,应该是在原来的床下挖洞。 旁边地上,放着一个陶罐,里面装着什么东西的样子。 宁玥让鬼兵过去看了一眼,是2000两的银票! 她们居然这么有钱! 宁玥一时血冲上顶,自己被她们欺骗了? 庵里那些孩子,那些苦难,都是假的? 宁玥看着两人,眼神复杂。 惠尘手上挖着土,脸上一脸纠结:“师姐,为什么要把银票埋起来?” 智安不接话,挥动着锄头,又往深处挖了十几锄,才擦擦额头的汗:“好了,放进去吧。” 惠尘将陶罐盖上盖子,又用泥和了水封住边沿,这才不舍地将罐子放入了坑底。 智安将挖出的土推进坑里,将土踩实,又将床推回原位。 忙完这一切,智安才缓慢地坐在椅子上,看样子,挖这点土也把她累了个够呛。 惠尘给她端来一杯水,然后才问道:“师姐,是不是等宁施主给的银子用完了,再拿出来用?” 智安接过水,喝了一口才道:“从现在开始,你忘了这些钱。这钱来路不明,又是这样大额,拿出去用太打眼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拿出来用。咱们庵里全是些老弱妇儒,若是让人盯上,别说能不能守住,甚至可能会招来灭顶之灾。” 惠尘愣住了,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智安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别可惜这些钱,咱们原来怎么过,将来还怎么过,宁施主给的银子已经足够我们过好几年了,日子总会好起来的,什么都不如命重要。” 宁玥这才明白,这钱竟是不知道哪来的,可怜两个师太,吓得连夜挖坑给埋了。 宁玥顺手点了点另外一个鬼兵,让它往回溯时间,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放的这么大一笔钱。 如同看快速倒放的视频,智安房间的时间飞速后退,直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宁玥喊了一声:“停!” 画面定格,是应羡青。 画面重新播放。 正是准备出发的时候,游川和彩妍正在院里吭哧吭哧劈柴时,应羡青跑来当送财童子了。 他直接走到智安床边,将两张银票放在枕头底下,然后转身出了门。 哟,这小子,想不到平时抠抠索索,连个上房都舍不得开,居然还还挺有钱的。 只是他这善事做得,快把人家给吓死了。 宁玥笑够了,想了想,找出小额银票,将信封里的大额银票换了,不过这次只给了1000两,免得又吓到她们。 而且,三千多两,不大手大脚的话,已经够用很久很久了。 又重新写了信,然后让鬼兵将信塞在智安被子里。 他既然要匿名做好事,她便替他冒领了这功德吧。 要不然就只能一直埋在地里不见天日了。 这边两人仍在说话。 智安正为难地看着惠尘,惠尘作势嗔她一眼:“行了,别憋着了,有话就说吧。” 智安竟像小姑娘一样,脸上涌上害羞之色,迟疑道:“现在咱们吃得起饭了,我想……再去附近的义塔转转,要是再有丢弃的孩子,我还想带回来。又怕累着你。” 惠尘笑了:“我就知道你惦记着这事呢。行了,你想去就去吧,反正好几个孩子都大了,都能帮得上忙了,再请几个义工,我只求你赶紧养好病,别的,都依你!” 智安那满是病容的脸上,一时竟容光焕发:“我好着呢,吃了宁施主两帖药,我现在觉得身子松快多了。” 说着,拍拍自己的肚子:“你瞧,这臌胀小了许多了。” 惠尘满意地笑笑:“好了就好。孩子们可都指着咱俩呢,咱俩可都要健健康康的。” 说着,站起身来去给师姐铺被子。 被子一抖,抖出一封信来。 惠尘打开一看,惊喜道:“师姐!不是来历不明的钱,是宁施主给的!” 智安忙接过信,反复看了几遍,才抖着手将信塞进信封里。 “她说让我们用这笔钱,多收留几个孩子,让他们去学手艺,去读书!” “甚至……发展得好的话,以后可以资助我们开一个只招收女子的义塾。” 智安的声音满是激动,尾音都开始颤抖。 惠尘重重地点头:“太好了,我们不敢想的事,宁娘子都帮我们想到了。宁娘子可真是活菩萨!” 宁玥通过鬼眼看着这一幕,被夸得有点脸红。 惠尘感觉信封鼓鼓的,又看了看里面,这才发现里面还有叠起来的银票。 倒出来,是1000两小额银票。 她抬头看向智安:“师姐,她又给了1000两,这些是小额,还要埋吗?” 智安点点头:“我们又添孩子又请义工的,别让贼惦记上,先把之前的钱用完吧。” 转身又推开了床。 …… 两人在小小的床下挖呀挖呀挖,将罐子挖出来,把银票放进去再填上。等到全部弄完躺在床上,智安才如释重负地一笑:“我早就想请一名女先生来教孩子们,现在,终于能如愿了。” 惠尘笑道:“还有刺绣,算师,都可以留意了。” “对对对,你去打听一下,有没有好的老师,首先要人好……” 两人兴奋地商量着这笔巨款怎么用,听着她们的讨论,竟一点也没有考虑自己,想的都是孩子们。 宁玥不禁为最开始以为自己受骗的想法感到羞愧。 又有没有选错人的庆幸。 她将那个送钱的鬼兵留了下来,虽不知道它能离开她多久,只希望能尽可能多地为她们提供些保护吧。 第71章 权势真是个好东西 当晚又下起了暴雨,噼里啪啦地下了一整晚。 第二天,雨势转小,但还是没法走。 犯人们缩在屋里,都很庆幸难得有这不用赶路的日子。 宁玥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珠,想入非非。 不知道救同一条命能算几次? 要是能救几次算几次的话,可就太爽啦。 反正路上这么长,春天雨又多,总会有淋雨的时候,下次路上犯人们再淋了雨,她再给大家驱寒,我其他啥也不用干,就等着大家淋几场雨不就500鬼兵搞定啦? 想想就美滋滋呢。 只有赵大力拧着眉头看着天。 这雨要是连下好几天,后面的行程就会很赶了。 李树根一边打呵欠一边从房间出来。 昨晚他连续做噩梦,在梦里被鬼追了一晚上,感觉这睡了一晚上比没睡还累。 见到赵大力在那发愁,便劝道:“头儿,别发愁了,累了这么些天了,正好松快松快。” 赵大力没理他。 李树根擦擦打呵欠激出的眼泪,看了一眼看房间里,冲赵大力挤了挤眼:“老大,出来这么久了,要不要……?让人给你放松放松?” 虽然知道赵大力绝对没这个胆子,但他还是忍不住试探了一句,万一哪天态度就松动了呢? 赵大力皱着眉头:“别给我整这些,你嫂子知道了不得抽死我。” 李树根不在意地嘁了一声:“怕什么,我们谁会说?这种好事,别的差事可没有的。” 他脸上的得意之色收都收不住。 干这差事,虽然路上辛苦,但是可以像皇帝翻牌子一样,官家那些女眷随便挑。 那些女人,从前不管是多么高高在上,目中无人,落到他手里,还不是得卑躬屈膝,奉承讨好。 要是惹得他不爽了,弄死她们,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想到这里,李树根又不满地撇了一眼赵大力。 这人,自己被老婆管得死死的,便见不得别人乱来,要是换个人来带队,他早收了一堆后宫了。 崔曼凝找官差领了今天的早饭,从楼下路过。 他委顿的身体顿时精神了一些,眼睛粘在了她身上,一直目送她消失在楼梯口。 这队伍里长得最漂亮的就是宁玥了。 眼睛又大又灵,身材又难得的有前有后。 可惜她前有赵大力李德胜相护,又来了两个寸步不离的丫环,后来居然还有了护卫! 要不是有王四和彩妍两个碍事的,他在远陵县时就下手了。 不过也幸好没下手,不知道她怎么这么厉害,连杀手都不能奈她何,他也只能看着这块肥肉流流口水了。 除了宁玥以外,那些女人里,也就崔曼凝能入他的眼了。 崔曼凝皮肤很白,看着就滑溜溜的,胸比宁玥还大,不知道玩起来什么感觉。 而且,就冲她是三朝老宰相的宝贝孙女,都值得他拿出去大吹特吹了。 李树根想着这些,脑子里已经与崔曼凝大战了八百个回合了,嘴角不自觉便带了淫笑。 赵大力一看就知道他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垃圾,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应思竹既然说她是自愿的,我就不管了,但是你可不能强迫别的女犯。” 李树根收起心思,立刻换上憨笑:“赵哥,哪能呢,您的教导我可是一个字都不敢违背的啊。” 赵大力沉声警告:“你最好是。” 然后转身走了。 李树根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用脚狠狠地碾了一下,想像着被碾的是赵大力,这才气顺了一些。 他伸了个懒腰,又回房间搂着应思竹接着补觉去了。 应思竹干瘪瘪的,搂着她办事总差点意思,但有赵大力盯着,他也只能委屈自己了。 毕竟也就应思竹这一个主动送上门的。 李德胜端着几个白面馒头和一碟小菜回到房间。 宁玥端着一盘野味炒春笋进来:“李叔,我刚炒的,你帮我尝尝味道怎么样?” 李德胜笑着端过那盘菜,见宁玥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指了指凳子:“坐吧,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李叔你这一路都照顾我,我送点菜过来不是应该的吗?”宁玥笑道。 她其实是想来打探一下他们对李树根的态度。 但还没想好从哪里开始说。 正在这时,虚掩的门被啪地一声推开。 赵大力大步走了进来,恼恨地朝空气中挥出一拳:“他妈的,李树根这恶心玩意,我现在看他在我眼前晃悠就想揍死他!” 李德胜立刻瞟了宁玥一眼,尴尬地起身,让正巧被挡住的宁玥现身,招呼道:“吃早饭没有,宁娘子送了春笋来,要不要一起吃点?” 宁玥站起来笑笑:“赵叔,怎么了,一大早这么大火气?” 赵大力一点也不在意他骂人被别人看到,大马金刀地往凳子上一坐,拣起一个馒头,一口咬去大半。 然后才暴躁道:“这事你不方便听,反正,你离他远一点。” 李德胜忙出去找小二又要了一副碗筷和几个馒头。 宁玥见李德胜落坐,才看向二人认真道:“其实,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们。” 两人一同看了过来。 宁玥慢悠悠道:“我那天做好胡辣汤之后,给他也送去一碗,他上次还主动过来要吃的,这次我送过去他却不要,而且,应思竹想要,他也不让她吃。” 说完,她意味深长的目光投向二人。 赵大力啪的一声,一掌拍在桌上,将桌上的馒头都震得跳了起来:“他妈的,他以为有毒,当然不敢吃了!” 李德胜看着他欲言又止,宁玥知道她在他们不方便说话,便懂事地走了。 反正她有鬼兵监控。 回了房间,她找了个困了的理由躺回床上,意识沉入空间。 点了名鬼兵打开了摄像头。 光影里,李德胜拍拍赵大力的肩:“忍一忍,杀人是犯法的,咱们要是沾上人命,便有可能授人于柄。而且他现在可是傍上了郡主,他们之间的瓜葛我们也不清楚,别为了一时之气搅入其中。” 宁玥眨眨眼。 都隔这么远了,还需要怕个郡主吗? 权势真是个好东西,但凡你跟它沾上了边,便是穿上了金铠甲。 哪怕只是个微末小角色,哪怕他在她那里其实无足轻重,动起来也要颇费忌惮。 第72章 这是谁在这里玩泥巴啊 赵大力重重一喷鼻:“要不是怕不好善后,我早把他脖子拧下来了!” 赵大力这小头目是靠丈母娘家的关系上来的,本来就怕老婆,要是因为自己被抓把柄连累了丈母娘那边,那帮女人要都找他问罪,他可吃罪不起。 两人沉默地吃了会东西。 赵大力还是气不过,筷子一拍:“你想想办法,谁知道他下次干什么?现在这局面,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李德胜拧着眉头:“毕竟人命关天,还是从长计议,必要一击即中,以免打草惊蛇!” 赵大力又咬了一口馒头,嘴里不忿地嘟囔:“妈的,他都想杀我们了,脸上还能装得没事人一样,这人心都黑透了。” 两人继续吃饭。 宁玥看他们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出了空间。 这场雨一直下了三天才停。 李树根也在房间里睡了三天。 很奇怪,只要一到晚上,他一睡便有恶梦。 梦里光怪陆离,有时候梦见被赵大力暴打,有时候梦见被他歼死的几个女人疯狂追他。 昨天还梦到应思竹变成了恶鬼,前一刻还笑得娇媚,后一刻,生生在他身下长出獠牙,一口便咬上了他的脖子。 这梦太逼真,让他早上起来仍感觉心有余悸,对应思竹都有些不自觉疏远。 等到太阳出来,已等得心焦的赵大力等不及太阳晒干地面,便拉着一群人再次上了路。 这场雨很大,路过的河里水位都暴涨了。 不但彻底淹没了河道,连河道旁边都淹了。 赵大力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样大的水,也不知道前面的那座桥怎么样了? 他吆喝着:“快点快点,赶紧走过这一段,离开河道。” 众人也想快点,但是路被雨水浸泡了三天,又被这么多人踩踏,早烂得不像样子。 鞋被泥沾了一层又一层,怎么快得起来? 宁玥见马儿吃力打滑,也下了马车自己走。 应思竹坐在官差马车上,看着宁玥每一步都在和烂泥拔河,嘴角噙着一抹看好戏的冷笑。 在客栈养了这三天,她背上的伤已经结痂,李树根也在客栈里给她买了一双鞋,但她仍是以没好的理由不肯下马车。 不多讨些好处,她每天被迫要和李树根欢好的委屈可抹不平。 宁玥没走过这种泥路,没有技巧,经常走几步便要回去捡卡在泥里的鞋。 在她又一次回头弯腰捡鞋时。 应思竹用力拍了一下马屁股,马快走了几步,追上了宁玥。 那马被勒了一下缰绳,在宁玥旁边打了个响鼻。 宁玥没设防,一屁股便坐在了烂泥上。 应思竹探出头来,指着宁玥哈哈大笑:“哟,这是谁在这里玩泥巴啊。” 彩妍要扶她起来,应羡青先一步将宁玥拉了起来,拿过她背上的包袱接过背在身上,问道:“没事吧?” 宁玥摇摇头,干脆将另一只鞋和足袋都脱了拎在手里,直接赤足走路。 她被嘲笑也不恼,反而指着旁边就快淹到路上的河水大声说道:“我劝你还是下来自己走,旁边就是河道,马腿要是一滑,谁也救不了你。” 紫桐愤愤不平:“小姐,你也太好心了,她都这样对你,就让她滑下去,下次别提醒她!” 宁玥笑笑,没说话。 她可不是好心,她是看赵大力就在前面不远处,才故意大声说的。 应思竹不屑地笑了:“你家小姐是当我傻呢,她自己摔一身泥,就叫我也下来受罪,我偏不上她的当!” 宁玥余光见赵大力大步朝这边走过来,仍是温和笑道:“那你便继续坐你的马车吧。” 走在后面的应栖青呼哧呼哧地赶了上来,他摔得一身泥,撅着屁股便要往马车上爬:“姐,我累死了,让我也坐会马车!” 应思竹大惊:“哎哎哎你别上来,你脏死了!” 应栖青:“我就坐马车前面,不进来!” 李氏也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 应栖青这个大胖子,行动笨拙得很,这种烂路走几步便摔,偏偏摔了自己还爬不起来,每次都要靠李氏拖起来。 她都快累瘫了,干脆叫儿子去找女儿蹭马车。 见儿子爬上了马车,她怕娘仨都上车官差会有意见,便上前牵住马绳:“娘帮你们牵马,保证不让你们滑下去。” 实际身体大半重量都给了马,让马拖着走。 马儿不堪重负,打着咴咴,马腿原地踏着步,不走了。 赵大力沉着脸过来喝道:“全给我滚下去!” 应思竹怕李树根早上拉着她运动,一大早便躲出了屋,一听说要出发便坐进了马车。 他没看到,要看到的话根本不会让她坐上马车。 应栖青不敢在铁塔似的赵大力面前造次,乖乖下了马车。 应思竹便要放下帘子继续窝进马车。 赵大力继续喝:“你也给我滚下来!以后不准坐这个马车!” 宁玥的话提醒了他,官差们的包袱和犯人们每日的吃食都在马车上,要是滑下河,那他们可就惨了。 连宁玥都下车自己走了,她算老几,居然还赖在马车上不肯走。 应思竹这几天在李树根面前撒娇得了些好处,便习惯性使出来,声音娇滴滴的:“赵官爷,民女有伤在身,实在是走不动,恐怕会拖你们的后腿……” 赵大力不耐烦地打断,仍是大声喝道:“拖不着我们后腿,走不动便拴在马车后面拖着走!麻溜滚下来!” 紫桐噗嗤一声笑出来,恨不得鼓掌叫好。 应思竹脸色极臭,收敛了神色朝不远处的李树根撒娇道:“树根~~~~~” 李树根哪敢跟赵大力正面干上,搔搔头皮:“你快下来吧。” 应思竹不甘不愿地下了马车,下马第一脚,鞋子便陷进了泥里。 她弯腰去拔鞋子,结果单腿立不稳,以脸抢地摔了个五体投地。 宁玥啧啧:“应思竹,看来你比我还爱玩泥巴啊。” 应思竹呜呜呜呜地叫着,没法回嘴。 她脸上嘴上糊满了泥巴,她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双手去抹脸上的泥巴,越糊越脏,眼睛更睁不开了,气得啊啊大叫。 最后还是李氏牵着她去了旁边,用河水把脸洗干净了。 第73章 两手箍着的腰身像火一样烫 应羡青回头看了一眼,宁玥高兴得微眯着眼。 明明一身泥,还拎着一双泥鞋,却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她真是绝不受气,受点委屈马上便要讨回来。 连自己这个拜过堂的相公都不放过。 应羡青脸上也挂了笑,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赶路。 一行人赶到桥边时,队伍已经有人在陆续过桥了。 那桥是木桥,看起来有很多年历史了,桥下有两根粗大的木头扎在河底以作支撑。 河水很深,几乎淹到了桥面。 河水在桥下怒吼,走在桥上的人,都感觉到桥上在微微颤抖。 马大概是害怕,嘶鸣着不肯上桥。 路上这么远,官差不可能放弃马车。 李德胜指挥着十几个官差上阵,大家又推又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强行将马车拖了过去。 宁玥怕她的马也要费那么久时间,耽误大家工夫,便等大家先走。 等老夫人她们先走完,游川也将宁玥的马拖上了桥。 那马倔劲儿上来了,连彩妍都得过去帮着一起拉,才勉强将它拉上了桥。 宁玥几人随后跟上。 走在桥上,宁玥被那颤抖的桥吓得有些肝颤。 紫桐紧紧抓住她的手:“小姐我害怕。” 宁玥嘴里安慰着:“不怕,我们一会就过去了。” 另一只手却不自觉地拉住了前面应羡青的衣角。 应羡青感觉到身后一股拉力,回头看了看,宁玥递上一个尴尬的假笑,便要放开手。 应羡青顿了顿,将后衣襟整个塞在她手里:“抓紧,跟着我。” 宁玥乖乖抓住,手里抓了东西,总算放松了一些。 她抬头看向上游。 却看到上游一截巨木被洪水裹挟,正以恐怖的速度一路奔腾而来。 宁玥瞳孔一缩,大喊道:“快跑!桥要毁了!” 桥上的人瞬间便乱了起来。 每个人都努力往前跑。 宁玥身后还有二十几个犯人,还有赵大力在最后押后。 其实他们刚上桥没走多远,迅速退后回到岸上是最稳妥的。 但听见这个声音,看到前面的人都乱了起来,后面的犯人顾不得看危险来自哪里,本能便往前跑。 赵大力一边往回跑,一边大叫:“别往前跑,快回来!” 可惜本能使然,谁也顾不得了,只想一头扎上对岸。 连紫桐都被吓傻了,闷头往前冲。 宁玥被后面的人接连撞上,如激流中一片飘零的秋叶,被挤得东倒西歪,屡屡要摔倒,心都快跳到嗓子眼。 可千万不能摔倒,她不要被踩死,更不要被水冲走! 心里只恨不是晚上,没法召唤鬼兵出来救她! 但应羡青没跑,他如同定海神针一样,顶着混乱的人群逆流而上,往后急跑两步,大手一捞,便将宁玥捞进了他的怀里。 他一只手臂圈住她,另一只手伸出阻挡混乱的人群,一边往前疾走。 宁玥被圈到应羡青怀里的那一刻,双手便本能地箍住他的腰,只感觉到两手箍着的腰身像火一样烫,像铁一样硬。 才跑出两步,桥身突然一阵剧烈振动。 巨木撞上了桥身! 只顷刻间,那木桥两根木桩便被撞得歪倒,桥也被四面八方的力撕扯得支离破碎。 还在桥上的几个人瞬间便掉进了河里。 几个黑色的点点在洪水里浮浮沉沉,很快就被冲远了。 宁玥喊那一声时,彩妍已经拉着马过了桥。 听见小姐的喊声,她放下缰绳便往后跑。 但是犯人们的队伍已经乱了,每个人都不要命似地往前冲。 彩妍站在人群中,连站稳都很困难,更别说往前走了。 还是游川将马车拉到一边后,看到她那狼狈样,将她用力拖到路边,才没有被人踩踏。 她顾不上感谢,又沿着路边往回跑。 快到桥上,看到紫桐一脸慌张地跑过来,彩妍往后张望一眼,只看到被冲毁的木桥,哪里还有小姐的影子。 她一把拽住妹妹:“小姐呢?” 紫桐往后看了一眼,看到刚刚还好好的木桥已被冲成了几截,还有在河水里浮沉的人,吓得立刻嚎啕大哭:“我不知道,刚刚小姐一喊,我就吓得往前冲了。” 彩妍怒气上涌,抡起胳膊就狠狠扇了妹妹一个耳光,厉声喝道:“我不是说了让你守在她身边!” 那一巴掌彩妍用了全力,加上她本来就力气大,紫桐被打得摔倒在草丛里,脸立刻就肿了。 她也不敢为自己辩解,只是哭。 她心里知道,虽然她是亲妹妹,但是论优先级,宁玥是排在她前面的。 李德胜也逆着人流冲到桥边,抓住最后跑过来的几个犯人,摇着他们的胳膊:“赵头儿呢?宁玥呢?” 问了两个犯人都惊魂未定,只顾摇头。 第三个终于说了点有用的:“赵头儿是往回走的,没往这边来,他在后面拦我们不让我们往前跑,应该还在对岸。” 李德胜立刻冲到水边,爬上一个高处眺望,对着对岸大喊:“赵头儿?!宁玥?!” 彩妍涌起希望,也爬上一块石头冲着对岸喊:“小姐!” 回应他们的,只有河水的涛涛声。 老夫人走在前面的,听见后面的动静,也急急朝后而去。 应灵竹和奶娘一左一右扶着她,六只眼睛焦急地在人群中四处梭巡。 她们看见应沐青和王氏,忙上前:“看到羡儿了吗?玥儿呢?” 那两个也正在找人,摇摇头,一行人直走到桥边都没找到人,只看见彩妍在冲着对岸大喊小姐。 那声音,凄厉又绝望。 老夫人只觉得喉头一甜。 珍儿一路忍着害怕,此刻终于忍不住了,汪着两泡眼泪看向父亲:“爹,姐姐怎么了?” 李东升深吸一口气,摸摸女儿的头道:“姐姐会没事的,你乖乖等在这里,和大家在一起,爹先去找找。” 珍儿懂事地点头。 应沐青也将王氏托付给奶娘,跟着李东升一起向下游走去。 崔家也跑过来几人,崔郎中和崔曼凝跑在最前面。 崔郎中嘴里一迭声的:“我师父师娘呢?” 见没人有空回答他,他也学着彩妍对着对岸大喊:“师父!” 崔曼凝急得身子都在发着抖,踮着脚在人群中四处寻找应羡青的影子。 李树根姗姗来迟,他特意在后面看了一会戏才来的。 来太早了,他怕他笑出声来被人听见。 第74章 我小姐才是吉人天相 一直想干掉的两个人,今天老天爷帮他干掉了!他自己不费吹灰之力。 他何止要笑,简直想放挂鞭炮庆祝! 但毕竟还有一个李德胜在,他控制住想仰天大笑的想法。 板了板脸,双手背在身后,走上前道:“他们既然被水冲走了,想救也救不回来了,咱们还是继续往前走吧,耽误了三天,后面还得加紧赶路。” 李德胜的眼中已是布满红血丝,紧咬着腮帮。 他怒视着李树根:“他是我兄弟,你说不救就不救?!赵头儿会水,一定还活着,你少咒他!” 现在赵头儿只是下落不明,他就连样子都懒得做了。 李树根在听到他说赵大力会水时,心还短暂地慌了一瞬,不过看了看洪水的流速,和洪水中翻涌的杂木,又放松下来。 就算会水又怎么样,水这么急,撞上石头,或者被树枝戳中,都是个死。 他冷笑:“要是没在规定时间内到达苏昌,你负责吗?” “我负责!我他妈负责到底!” 李德胜怒目,大吼一声,手一挥:“兄弟们,咱们去找赵头儿去!” 说罢,便带领着十多个官差沿着下游搜寻起来。 崔善和崔郎中也忙跟上。 还有好些受了宁玥恩慧的人家,都派了人去找,就连小小年纪的林褀光都去找了。 应思竹特意站在高处看了看水里和对岸,都没有宁玥和赵大力的影子。 压着李树根的赵大力,和压着她的宁玥,真的都被大水冲走了。 有李树根罩着,宁玥的马车和里面的钱都是她的了。 痛快!痛快! 她阴阳怪气地笑了:“我就说她是灾星吧,刚刚还说我要掉进河里,结果我吉人天相,她倒遭反噬丧命!” 紫桐一听这话,扯住她的头发便开始扇她的嘴:“你说谁是灾星!我小姐才是吉人天相,她绝不会出事!” 应思竹被她带倒,两人在泥地里滚作一团。 应思竹娇生惯养,本来就不是紫桐的对手,何况前几天的鞭伤未愈,如今也只有尖叫着挨打的份,毫无还手之力。 一贯懦弱的应灵竹攥紧了拳,两人滚到她跟前,赶紧趁机也揍了应思竹两拳。 只有最维护宁玥的彩妍完全无视应思竹的话。 她双眼空洞地朝河边走了两步。 夫人…… 对不起,对不起…… 突然,她纵身一跃,便要跳进洪水里。 赶来的游川一个鱼跃,抓住了她的脚踝,用力将她拖了上来。 彩妍回身疯狂地要推开他:“放开我!我要去救小姐!” 游川心里一阵气闷,要不是刚收了她做徒弟,又懂事听话,他才懒得管她的死活。 他拿出了所有耐心:“你跳下去就没命了,到时候夫人回来,你却死了,谁来照顾她?和你妹妹?” 彩妍疯了般地叫:“可是小姐不会水!我要去救她!” 游川干脆一个手刀,将她劈晕。 都是边关长大的,她自己不是也不会水吗? 崔曼凝焦急的目光跟随着搜寻的众人,直到他们远得看不清了,她才茫然地后退几步。 他可能要死了。 或者,已经死了。 意识到这一点,崔曼凝感觉到,全身的骨头都仿似被抽走了。 他们两个,去别的世界做眷侣了。 连旁观都不允许她的旁观。 身体一阵乏力,她后退受阻,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但是屁股下的触感不对。 她回头一看,惊得一蹦三尺高:“宁玥?” 她受惊下的声音十分尖锐。 其他人一听,全都围了过来。 连打架的紫桐和应思竹都不打架了,顾不得一身泥,钻进了人群。 地上躺着的,确实是宁玥。 此刻双目紧闭,眼角还挂着一滴泪。 因为刚才崔曼凝坐在她身上,刺激了伤处,微微皱着眉头。 在桥被撞毁的那一刻,应羡青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臂一抡,将她甩上了岸。 自己却因为力竭,落入洪水中。 她落地那一刻,因为冲击力太大,只感觉胸口一痛,便昏死过去。 在昏过去的那一瞬,她见到了她前世的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 她大概是躺在床上,他们都围在她周围,个个泪眼婆娑。 妈妈手抚着胸口,默默垂泪:“玥玥,妈妈再也不催你出去相亲了,你嫁不出去我都养你一辈子……” 嗯,是的,宁玥上辈子是妈妈催她出去相亲,路上遇到车祸的。 宁玥想笑。 却流出了眼泪。 她想抬手,擦擦妈妈眼中的泪,手却有千钧重。 白雾涌现,亲人们渐渐被白雾包裹,越发看不真切了。 耳边取而代之的,是一声一声急切的呼唤:“玥儿……” 有人高声叫道:“崔郎中!快来!宁娘子晕过去了!” 哦,她回来了。 又回到了靖朝。 紫桐慌慌张张地探了探鼻息,还活着。 忙钻出人群找到昏迷的姐姐,欣喜若狂地摇她:姐!姐!小姐找到了!她还活着!” 彩妍睁开迷蒙的眼睛。 紫桐的脸凑过来:“姐!小姐活着!她没事!” 彩妍眼睛瞬间聚焦,四处寻找:“在哪呢?” 紫桐拉起姐姐的手便又钻入了人群。 彩妍看到昏迷的宁玥,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一把搂住她,哭得涕泪不止:“小姐!你醒醒,你怎么了?” 身后一只手将她拉开,崔郎中不满地道:“我得看看才知道怎么回事啊,快让开。” 彩妍回头一看,是崔郎中,立刻扶起小姐,让他方便诊治。 宁玥感觉到一只触感苍老的手掐上她的人中,她眉头皱得更深了,眼睛终于缓缓睁开。 崔郎中大喜:“师父你醒了!” 再不醒,人中要被你掐烂了! 宁玥恨恨地想,一个男人,留这么长指甲干什么! 众人见她醒来,都欢欣鼓舞。 大家都只想到要往下游找,谁会想到,她居然会昏倒在桥的上游呢? 彩妍一激动,手上便用了力。 宁玥嘶地一声,抬手护住自己手臂惨笑道:“你悠着点,我手要是断了,就只好让你当我的左手了。” 彩妍一抹眼泪:“只要你活着,当你手臂,当你拐杖,我都愿意!” 老夫人等不及俩主仆说完话了,急急地问道:“玥儿,你们出了什么事?羡儿呢?” 第75章 做人,不能恩将仇报啊 宁玥看着她急切的眼睛,心下一片苦涩:“他将我丢到岸上,自己……被水冲走了。” 老夫人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崔郎中又要去掐她人中。 宁玥艰难阻止,从怀里摸出一瓶药:“给她闻这个,你别掐了……” 宁玥摸索着刚才的痛处自诊了一遍,还好,没骨折。 但是一动,小臂处就钻心地痛。 大概是骨裂了。 如果没有他抛的那一下,那么,现在被冲下水,生死不知的就是她了。 与他比起来,她的骨裂已经是幸运至极。 应羡青,你一定要撑住! 撑到晚上,她就能派鬼兵出来搜寻他了。 她沉默着。 其他人都沉默着,眼睛投向下游,等着传来一个消息。 只有那被冲下去的其他几个人的家属在哀哀恸哭。 应思竹钻出人群,见李树根还在望着下游,她走过去,话里满是希望落空的气恨:“宁玥醒了。” 李树根放空的思绪被拉回,猛一回头见到她,瞬间想起昨晚的恶梦,还吓了一大跳。 回过神来,敷衍地往那边看了一眼,又继续盯着下游。 相比宁玥,他更在意赵大力的下落。 毕竟,赵大力才是实实在在的能威胁到他性命的人。 没让他等多久,那群男人们便呼喝着抬着一个人上来了。 李树根的心嘭嘭跳得厉害,不等人到近前便跑过去。 远远就看见,被抬着的那人,穿的是犯人的衣服! 他慢慢顿住脚步,又往回走。 想了想,摸了摸怀里的匕首,又转身快步往下游走去。 他必须亲自去找,最好在所有人之前找到赵大力。 他要是死了最好。 没死,他便去送他一程。 其他人看到抬了人回来,都涌了过去。 抬人的男人们走近了,游川将应羡青小心地放在地上,高兴地喊道:“找到应羡青了,还有气!” 应羡青是在一个回流的浅滩上找到的。 因为洪水冲不到那个小湾里,所以他没被冲走。 只是,人也昏迷了。 大概是被什么东西撞到了头部,脑后都是血。 宁玥只看了他一眼,就心惊肉跳。 应羡青平时就白得过分的脸色更添几分惨白,连嘴唇都白了。 眼睛无力地闭着, 看着像个精致却没有生命力的石膏神像。 脑后的头发被鲜血染湿,身下的草叶都沾染了刺目的红。 宁玥大概是刚才那一摔,造成了空间内阴气逸散。 虽然人醒了,但站不起来,也聚不起劲。 医治应羡青的重任,自然落在了老郎中崔晗之身上。 宁玥打发彩妍去马车里拿水囊,喝了几口灵泉水,才感觉有了些力气,坐起看着崔郎中给他医治。 崔郎中先把脉,一边把一边心虚地觑着宁玥。 这人状况如此凶险,他实在没有把握。 可是师父这会偏偏又不能诊,他也唯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仔细检查了应羡青的头部,从宁玥马车里找到了止血药膏和纱布,先止了血。 头部重创,这不是光包扎好了就行了的。 极有可能颅内还残留有瘀血。 很多伤了脑袋的人,伤好了,却变成了傻子。 他同情地看了宁玥一眼。 师娘要是被救醒了,却成傻子,师父可怎么办? 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抱着拯救师父后半辈子的神圣使命,崔郎中冥思苦想。 因为之前自己医治的效果很多都不太好,拜了师之后,他干脆摈弃了之前自己用了发现效果不好的那部分知识。 而治内伤出血,就是被他摈弃的部分。 师父教过治内伤瘀血的办法吗? 脑中灵光一闪,他突然想到,宁玥在给赵大力治臭汗症时,曾说过‘如果跌伤胸痛,甚至可以口服童子尿止血散瘀。’ 这不就是童子尿可以治内伤瘀血的意思吗? 用童子尿治狐臭的神奇效果,他已经见识了。 既然童子尿如此好用,想必去瘀血的效果一定也是极好的。 他一拍脑袋,大喊一声:“找个童子来!” 林褀光也跟着那些人回来了,闻言一听,这事我熟啊! 他立刻挤到人前:“我我我。” 他一脸激动,终于有机会回报宁娘子救母亲的恩情了! 老夫人已经醒转,正握着应羡青的手默默擦眼泪。 一听要童子,奇怪地问:“要童子做什么?” 崔郎中兴冲冲地说:“老夫人,这事说来话长,总之就是,师父教过我,喝童子尿可以去除应羡青脑袋里的瘀血。” 应家人傻眼了。 宁玥张着嘴,想否认三连。 不是,我没教,别瞎说! 老天爷啊!那是她的救命恩人啊! 虽然说童子尿确实可以散内伤瘀血。 但是,等他醒来,发现自己是喝了童子尿醒的,叫他情何以堪? 发现是她让喝的,又叫她情何以堪? 做人,不能恩将仇报啊! 她顾不得身上的无力,尔康手重现江湖:“你等等,我再看看!” 那几个男人忙将应羡青抬到了宁玥近前。 宁玥强撑力气,替他把脉,又察看了他的伤势。 终于明白了刚才崔郎中那眼神什么意思。 换她,她也没把握。 她口述了一张散瘀补血的方子,催崔郎中:“快去煎药!” 崔郎中的一根筋又上线了:“师父,你上次给婴儿艾灸止泻,那时候你讲时效,现在怎么不讲了?生火煎药多慢,这儿孩子现成的,立等可取,尿了便喂,不是更快?” 宁玥总不能解释说,我当初是为了报复赵大力,故意给他开的小便方子吧。 只能狠狠瞪他一眼,将水囊递给他:“快、去、煎、药!用这个水。” 可惜声音疲软,毫无威慑力。 崔郎中皱着眉头,嘴里絮叨着什么走了。 老夫人抓住宁玥的手,还没开口,眼泪就哗哗掉:“玥儿,羡儿的伤严重吗?他什么时候能醒?” 宁玥拍拍她的手,尽量往轻了说:“您放心,没有生命危险,他是头部受到撞击,加上失血才晕过去的,还好止血及时,一会喂完药,大概今天明天就能醒了。” 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擦擦眼泪,又去照顾应羡青去了。 宁玥没敢告诉她,若是伤到神经,他可能会成为傻子。 若是最迟明天醒不了,他甚至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要真是那样,那她就算有空间,有灵泉,也无能为力。 她想到这里,转头呸了一声。 似乎这样就能将这个可怕的可能给呸掉。 第76章 要是他对你有意,我便成全你们 她在现代社会看过家人不离不弃照顾植物人很多年,最后植物人苏醒的新闻。 她打定主意,如果他不幸真有那一天,他躺多久,我便照顾他多久! 不是因为他是她的相公, 而是因为他救了她的命。 应灵竹和奶娘已经在收集木柴生火准备煎药了。 趁着这个空档,宁玥闭上眼睛,实际沉入空间。 她想去张氏库房里找找,有没有应羡青用得上的药材。 没想到,一进空间,她骨裂的手臂就不疼了。 她才想起,空间里因为只有意识,大概是感觉不到疼痛的。 天空也好像更亮了一些。 她估摸着是又救了人,过去数了数鬼兵人数。 好家伙,又多了二十来个。 宁玥现在爱上数鬼兵了。 数鬼兵,就跟财迷爱数钱一样,时不时就想去数一遍。 那些财迷再怎么数,原来的钱也不会变多,但她的鬼兵可是一直在增加呀! 宁玥还没来得及高兴,然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她刚才没有给人治病,哪里救的人呢? 莫非,是她喊的那一声快跑? 但当时桥上加上她和应羡青,也就二十多个人,后来还有好几个人掉下水了,她的示警顶多救了十多个人。 宁玥想了想,唯一的可能就是智安师太又去救人了。 她点开一个鬼兵摄像头,普德庵里喧闹一片,果然又添了几张新面孔。 智安正在一边咳嗽一边给一个孩子喂米糊。 惠尘走过来夺过碗,语气因为心疼而硬梆梆的:“你本来就生病了,还下河去救别人,你看,又添咳嗽了吧!快躺着去!” 智安笑笑,很是有些底气不足:“那老婆婆挺可怜的,她相公病死了,她被儿子赶出了家门,无处可去才去投河的。我若不救她,她只怕再要寻死。要不是救了她,我今天还带不回这么多孩子呢。正好,她来了,你也能轻省些。” 惠尘又瞪她一眼:“你呀,就是个操心的命,又带回这么多孩子,你要是累死了,可就辜负了宁娘子的一片苦心了。” 智安:“我惜命着呢,今天我去村里时,已经请了之前的义工来帮忙了,她们明天就来。” 宁玥心里涌上好像白捡一笔钱的喜悦。 智安果然又救人去了,虽然救的这些人她没有出过半分力, 但这些孩子用的都是她的钱,智安也是她救下的…… 要算这些人是她救的,也算说得通。 虽然,智安出的力更多得多。 宁玥没想到她出的那点钱还有这样的功效,能源源不断地替她救人。 想起智安的咳嗽,她让鬼兵过去偷偷将她的饮用水换成灵泉。 她不方便出面给她治,有了这个灵泉水,撑过伤寒没问题,还能让她的肝病好得更快些。 给鬼兵们安排完,她才去张氏私库里找药材。 还真让她找到几株上好的三七,比她之前囤的要好很多。 三七很神奇,既能止血,又能散瘀血,熟用还能补血, 而且,最难得的是,它止血不留瘀,化瘀不伤正。 云南白药里的主要成分就是三七。 宁玥连忙带出空间,准备磨成粉给应羡青服下。 只是她到底还没恢复,才磨了几下就感觉吃力了。 崔曼凝走过来:“我帮你磨吧。” 宁玥看着她哭肿的眼睛,突然就理解了她为何这么痴恋应羡青。 那个除了长得极美以外,看起来一无是处的应羡青。 他隐忍自己,暗自练武,一定有很想做的事情。 但他仍然在危急关头,选择牺牲自己,救她这个本不相干的人。 大概真的是个值得爱的人吧。 她默默将手上的药递了过去。 “他若是醒了,我问问他,要是他对你有意,我便成全你们。” 崔曼凝手里磨着药,许久,才轻轻摇头:“别问了,他从来都无意,只是我不肯死心罢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宁玥的眼睛,认真道:“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们两之间了。” 宁玥莫名尴尬。 怎么有一股正宫想让位,小三却突然退出的味儿? 崔曼凝磨好了药,便走了。 应羡青已被安置在马车里。 彩妍将宁玥也抱上马车。 宁玥掰开他的嘴,将药粉用灵泉水送了进去。 他的头无力地歪向一边,嘴角溢出几滴泉水,宁玥轻手轻脚替他擦去。 宁玥知道他从前的虚弱是装的。 但这次,是真的。 她将他的头摆正,轻轻开口:“应羡青,你要是敢熬不过去,我就敢不报你的救命之恩。” 应羡青苍白着脸,无声无息。 宁玥叹口气,终于放下强撑的精神,慢慢地,也沉入梦乡。 直到太阳升到头顶,找人的李德胜他们才回来。 空着手,个个垂头丧气。 只除了李树根。 没找到赵大力,李树根好像迅速接手了赵大力的角色,以老大的口吻吩咐官差们分发食物。 李德胜毫不在意,或者说,根本没有注意到。 他只是颓然地坐在一边,看着滚滚洪水,一言不发。 直到李树根宣布起程,他才仿佛大梦初醒,怒吼道:“走什么走!继续找!” 李树根急走几步到他面前,用比他更大的声音吼道:“都找快一天了!他早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你接受现实吧!他回不来了!” 李德胜扬起拳头一拳打在他脸上:“你他妈给我闭嘴!你是不是就想看他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想要他死了!” 李树根只怕赵大力,并不怕李德胜。 他嘭地一拳击上李德胜面门,李德胜的鼻血便流了出来。 李树根揪住李德胜的衣领,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你少意气用事!谁都知道他不可能回来了,你这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到时候误了差事,你拿什么负责?!” 李德胜爬起来便要去揍李树根。 几个官差见两个头头打起来了,忙过来劝架。 王四过来拦住李德胜:“李哥,您再难过,赵头儿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旁边官差也七嘴八舌地劝他。 “是啊李哥,之前下雨已经耽误三天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李哥,活人要紧啊……” 李德胜环顾四周,那些官差和犯人全都看着他。 没有人声援。 第77章 保你重新抓住他的心 其实他何尝不明白,应羡青都是运气极好,才被冲到回流区,拣回一条命。 赵大力只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他没再说话,自己站了好一会,抬脚往前走去。 李树根一喜,见他妥协,忙挥手:“跟上跟上,大家快点!” 应思竹刚跟紫桐打了一架,刚好的伤口又裂开了,她摆出媚态过来撒娇:“树根哥,我的伤又裂开了,人家想坐马车……” 李树根嫌弃地看了眼浑身烂泥的应思竹。 “赵哥不是说了自己走!你脏成这样,离我远点!” 没了赵大力这个禁锢,他以后想挑哪个女人便挑哪个女人。 桌上的菜都能放开吃了,谁还多看咸菜帮子一眼? 应思竹这个干瘪的丫头,每次都有这样那样的借口,昨晚梦里还变成恶鬼咬他,他没收拾她,已经是顾念着睡她几晚的情分了。 应思竹被他的态度整懵了,愣了愣才干巴巴地笑道:“树……李爷,人家真的疼,你就让我……” 话还没说完,人就被李树根不耐烦地推到路边。 他看见崔曼凝扶着她祖母就走在前面,老夫人的腿好像崴了一下,有些一瘸一拐的。 忙颠颠地跑了过去:“崔姑娘,你祖母的腿怎么了?要不要让她坐马车?” 应思竹看着他急着跑去献殷勤的背影,呆立当场。 后面的官差赶上来,又是一个推搡:“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应思竹脑子还愣怔着,机械地抬步往前走。 昨晚还甜言蜜语的人,转天就如此冷淡。 她这就被厌弃了? 她牺牲这么大,将一个女人最宝贵的东西给了他。 才过了几天,李树根竟然翻脸不认人了! 她盯着说话的那两人,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 走在身后的李氏走过来,揪住她手臂上狠狠拧了一把:“你个死丫头,看到了吧,我早劝过你了,你非不听!” 应思竹本来都快崩溃了,还被李氏推波助澜,气得大吼一声:“我乐意!” 李氏见官差看过来,忙捂住她的嘴。 她将女儿拉开挤到人群后:“你现在不乐意也不行了,你都失了贞,除了李树根,别人谁还要你?娘有办法,保你重新抓住他的心。” 应思竹一喜:“娘,快说,什么办法?” 李氏四处看看,附耳过去:“吴氏那个贱人从前不是做妓子的吗,她们都有人教的,床上功夫一套一套的,我听说,那些妓子越放得开,就越得男人宠爱,那个贱人不就把你爹迷得五迷三道的,非要给她纳进门?你就让她教你。” 应思竹到底受的是闺阁女子的教育,听了这个办法,脸都红到耳朵根儿。 想了想,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跟着李树根那几天,她有床睡,有鞋穿,有车坐,就连她想吃什么,宁玥都得重新给她做。 而且现在没了赵大力,所有人都听李树根的,她的日子一定还会更好。 反正她已经再没什么可失去的。 都到了这一步,若是白白放弃,那之前的付出都白瞎了,她也得回到从前那种什么都没有的日子。 打底了主意,她眼里迸发出奇异的光彩:“娘,我听你的!” 李氏点点头:“今晚咱们就去找她学,趁这会他还没得手其他女人,你赶紧再把位子占上,之前的苦不能白尝。” 应思竹嗯嗯点头,头一次觉得,娘真是她的智囊。 那边厢,李树根还在献着殷勤,向崔曼凝撩开车帘子道:“你看,你祖母坐上马车,还绰绰有余,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你就不要推辞了。” 这些高门大户里娇养出来的女子,个个一开始都装得跟个贞洁烈女似的。 搞得他每次都得用强,完事后都像打完一场架一般疲惫。 现在有的是时间,他要让老宰相家的千金心甘情愿在他胯下化成一摊水,那才带劲呢。 宰相夫人钱氏刚刚乱局中被人冲撞,不慎崴脚,此刻她无比自责,替孙女惹上麻烦。 她们祖孙俩都拒绝两次了,李树根还在继续劝说。 崔曼凝只好红着脸,一再重复:“真的不用了……” 她之前对坏男人没概念,但这几天看李树根如何对应思竹,加上娘和祖母耳提面命,也知道了应该离他远点。 崔善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将妹妹挡住,冲李树根拱手道:“多谢官差大哥好意,马车上是放公中之物的,我们不敢擅自占用。” 这家人都给脸不要,李树根拉下脸来:“我好心替你们分忧解难,你们不给我面子?” 一直沉默的老宰相崔蕴之站出队伍,淡淡一礼:“我替拙荆谢过大人的好意,只是拙荆小伤,不敢劳动大人挂念。崔家多是壮年男子,他们轮换着背两天,也就好了。” 说着转过身,对孙子道:“崔善,背上你祖母。” 崔善忙矮身背起祖母,对李树根一点头,表示完谢意后便走了。 李树根阴沉着脸,看他们鱼贯走过。 崔蕴之这个老匹夫,刚才说到崔家多壮年男子时,还加重语气。 以为他会怕? 笑话,他还以为自己是从前一人之下的宰相元老吗? 既然敬酒不吃,那他也不用多客气了。 去他娘的慢慢来,有些人,就得用暴力手段。 李树冷笑一声,笑容逐渐扭曲。 连下三天雨,今天的阳光格外热烈。 日头将烂泥地都烤干了,走路终于轻松了一些。 李德胜埋头在前面赶路,王四追上来拉住他:“李头儿,树根哥说今晚就在这里休息。” 李德胜抬头看看天色,大步便朝李树根走去:“不是你说要赶路?现在天还这么早,起码还能再走一个时辰!” 李树根懒洋洋地爬上马车:“太阳太大,晒得大家头发昏,咱们早点歇息,明天早点走不就行了?” 李德胜胸口起伏,显然在压抑怒气。 他转身,对着那些正找位置要坐下来的人喊了一句:“不准停!继续走!” 李树根一撩帘子跳下马车,针锋相对:“今晚就歇在这!” 李德胜也不甘示弱:“继续走!” 李树根发了狠:“我看谁敢走!” 其他官差个个安静如鸡,谁也不敢上来劝。 他们都看明白了,这不是歇在哪的问题。 这是赵头儿没了,谁当老大的问题。 第78章 现在杀了我得了 李德胜自然也明白。 李树根虽然比他年轻,但比他先当上小头头,他是赵大力当上头儿后才当上小头目的。 论资历,他比不过。 他干脆直接把话说开:“以后上头任命谁当老大,我管不着。但是,这趟必须及时送到,刚才你不肯救老大时,是怎么说的?现在这句话我还给你,到时候误了差事,你拿什么负责?!” 李树根哂笑:“这个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他环顾一圈,故意加大音量,语焉不详地开始收买人心:“你以为就赵头儿有后台?谁还没为大人物办过事呢?兄弟们都了解我,我为人最是和气,只要不过分,我绝不为难兄弟们。” 他根本就没有郡主的后台,但是有了钱,收买个后台还不容易。 官差们窃窃私语:“你站谁?” “我当然站树根啦,德胜哥人还是太老实了些。” “但是德胜哥资历老啊。” “资历能当饭吃?李德胜真是赵大力带出来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许,李树根自己的屁股都擦不干净,谅他也不会严管我们。” 说话的官差脸上已经带了期待。 就李树根总是侵犯女犯、直接抢犯人财物的德行,要让他来当老大,他们的财路不知道要宽出多少。 赵大力自己收了犯人家眷的打点,分给他们的却寥寥无几,而且也不准他们找女犯人,早有很多官差不满了。 只是因为他武力值有压倒性优势,加上有后台,大家也不敢造次。 如今人没了,若李树根和李德胜竞争老大的话,他们肯定站李树根。 李树根越发得意,瞟了李德胜一眼,好似已经坐稳位子。 他小声挑衅:“听见了吗?还想跟我抢?你个赵大力的跟屁虫,没了他,你什么都不是!” 李德胜没想要当老大,不过是想早点完成任务罢了。 本来赵大力死后,李德胜就憋着火,如今竟还羞辱他,欺人太甚! 他啊地一声暴跳起来,曲肘击上李树根的额头。 李树根的额头登时就破了个口子,一条血柱流下来,把李树根的眼睛都糊住了。 李德胜犹不解气,还要扑上去。 其他心里已有了计较的官差立刻上前拦住:“哎别别别,德胜哥,大家都是同僚,别伤了和气。” 其他几人围着李树根,擦血的擦血,敷药的敷药,个个殷勤得不得了。 李德胜被几个人困得动弹不得,看着那帮人不值钱的样子,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好似一头暴怒的狮子,大吼一声:“给我滚开!” 那几人困得更紧。 宁玥在马车里上昏昏沉沉地睡着,被外面的动静吵醒。 看到这一幕,撩开帘子,让彩妍去带句话。 彩妍依言而去,对李德胜耳语几句。 李德胜冷静下来,冷冷扫过困他的几人:“还不快放开!” 那几个见他不像要再打的样子,试探地松开了手。 李德胜理理衣摆,走到了宁玥的马车旁。 宁玥探出头来:“李叔,如今他们人多势众,硬碰硬你恐怕要吃亏,不如先退一步,寻机再作打算。” 李德胜也是心灰意冷,那些人,平时在他面前德胜哥长,德胜哥短的。 真遇到了事便看出真心来了。 他颓丧道:“他既想当这个老大,那便让他当去,我只保护好你,便也问心无愧了。” 说着说着,话里就带了哭腔:“我恨不得扒了这身皮,回去找赵大哥。两个人出的门,如今,只得我一个人回家,他婆娘要问起我来,我都没脸说!” 游川拍拍李德胜的肩:“生死有命,节哀。” 宁玥也是一阵黯然。 赵大力虽然收受过丰年的贿赂,也为难过她。 但算起来,也护她良多。 相比起李树根,算是个守规矩的好官差。 如今李树根当了头头,以后还不知道要遇到多少乌烟瘴气的乌糟事了。 她心里默默盘算着,得做些防备。 李德胜自动退出竞争,队伍自然就按李树根的要求停下休息。 犯人们三三两两,或自己找食物,或找官差领粗饭团。 应家人也开始生火做饭。 李树根因为伤口比较大,光撒药止不了血,骂骂咧咧地来找宁玥包扎。 宁玥虚弱地扶着窗框,说身子还没恢复,手臂也骨裂,实在无能为力。 崔郎中见李德胜被欺负了,也不想给他治,推脱说手艺不精。 李树根毛了,把刀一抽:“你一个几十年的老郎中,连个血都止不了?既然这么废物,我看也不必活着了!” 崔郎中也毛了,想起宁玥之前给别的犯人伤口缝针,把脖子往他刀下一送,激他:“你还想杀人不成?你伤口这么大,必须得用针缝起来才能好,到时候你疼得受不了,又想要我的命怎么办?反正治不治你都要我的命,现在杀了我得了!” 李树根一听要缝针,有心退却。 旁边官差却劝他:“老大,缝吧,我之前确实看宁娘子给别人缝针的,那么长一道伤口,缝了几天就长好了。” 李树根生怕自己流血而死,咬咬牙,“你缝!我保证不要你的命!” 崔郎中找宁玥要了针线,连麻沸散都不给他备,直接叫官差们按住他便上手了。 李树根疼得嗷嗷乱叫,疯狂挣扎。 崔郎中刚缝了一针,把针一丢:“你这么挣扎我没法缝。” 官差们忙更用力地按住:“我们帮你按住,崔郎中你快着些吧。” 崔郎中这才傲娇地重新拿起针,在他额头上缝了起来。 几个官差看着看着,其中一个噗地一声笑出声来。 其他三个脸色也变了,抿着嘴憋笑。 崔郎中用的黑线,黑白分明的几段线条,在李树根额头上组成了两个字。 王。八。 李树根看着几人笑,哆嗦着嘴唇问:“你们笑什么?” 崔郎中吹吹胡子:“是啊,有什么可笑的!缝针肯定丑的嘛,等过几天伤口长好了,再把线剪了不就好了?” 几个官差嗯嗯点头应是。 也只能尽量忽悠过去了,毕竟刚才可是他们说服他缝针的。 别到时李树根追究起来,连他们也算上。 缝好了针,李树根捂着额头上的伤,路过李德胜。 他心里恨得咬牙,嘴上却说:“谅你心情悲痛,你打伤我这件事我便不跟你计较了。后面的路,还要靠你多多协助,咱们别伤了和气。” 第79章 不用坐以待毙 他发现还是低估了李德胜的战斗力。 平时他总是呵呵笑着,还以为是个孬种,没想到下起手来也是个狠角色。 要不是那帮人拉着他,他还真不一定打得过。 反正等他当了老大,有的是机会阴他,倒不如人前留个宽和的形象。 李德胜可没那些弯弯绕,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走了。 吴氏从了良,本不想再想起从前的事。 但李氏对她又打又骂:“嫉妒我女儿年轻,不想看她出头是不是?” 应逊听说应思竹学这个是为了拢住李树根的心,也举双手赞成:“你长得也不漂亮,也只能从别的方面补足了。” 个个都来逼她,吴氏无法,也只好支开众人,答应教学。 应思竹在吴氏那认认真真学了好一会的房.中.术,然后才去冰冷的河里把自己洗干净,抖着身子找李树根去了。 原来被迫时,心里全是委屈,看他哪哪不顺眼。 如今上赶着的人换成了她,心态一换,去找他竟有些迫不及待。 远远地,看到李树根又凑到崔曼凝面前去了。 他正站在队伍前面给犯人们发饭。 犯人们看到他脸上的王八两字,都只敢心里憋笑。 李树根更加得意,当了老大就是不一样,哪怕我的伤口丑,也没人敢在我面前造次! 他给其他犯人发粗饭团,轮到崔曼凝时,递给她的却是两个大白馒头。 崔曼凝惊讶地抬脸,就看到了他脸上的王八两字。 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李树根心里的老鹿瞬间就开始蹦跶。 她都冲我笑了,想要得手,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摸摸伤口,“很丑是吧?嗨,还不都是为了你,我想要给你行点方便,就和人起了冲突。” 有犯人不满地插嘴:“为什么只有崔曼凝有馒头?” 李树根回头就呛:“人家是宰相家的千金,老宰相为国为民,哪是你们能比的!” 嘴里道貌岸然,借机拉住她的手出队伍,还趁机摩挲了两下。 啧啧啧,真他妈软啊。 “崔姑娘流放路上辛苦了,想不想以后还吃白馒头啊?”李树根一脸怜香惜玉。 崔曼凝脸上的笑早被吓回去了,连馒头都掉到了地上,拼命地摇头,挣扎着要将手拉出魔爪。 应思竹看着崔曼凝白嫩细致的皮肤,一股嫉妒缠上心头。 装什么清纯,敢抢我的男人,你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李树根见应思竹直勾勾地看着崔曼凝,很不耐烦:“你又来干什么?” 他手上一松,崔曼凝忙挣脱李树根跑了。 反正有的是机会,就像老猫看着自己盯上的猎物逃离,李树根微笑看她跑走。 回头面对应思竹时,脸色就黑了下来。 应思竹一看到他的脸,便顿住了。 额角明晃晃的王八两字,实在无法视而不见。 她指着额角,嘴张了又张:“呃……那个……” 李树根眼一瞪:“有事说事,没事滚。” 应思竹见他不高兴,想着说了他肯定更不高兴,于是略过不提,把刚学的柔媚施展出来:“树根~人家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只是她的媚术速成班也太速成了,缺少练习,学得人鬼不像。 加上刚用冰冷的水洗过澡,嘴唇都是白的,让李树根想起昨晚的噩梦,正要骂她。 应思竹发现不能再磨他耐心了,只好凑过去,忍着脸红悄声耳语几句。 李树根眉毛一挑,嘴角便带了淫笑:“真的?” 应思竹:“自然是真,我可是很认真地学了,您要不要验收一下?” 李树根一把揽过她的肩,一边叫官差给他搭睡帐,一边在她耳边调笑:“那自然是要试一下的,伺候得好,爷还疼你。” 他当然知道妓女功夫好,但他一是没钱,二是常年在荒郊野外押送犯人。 能够得着的,只有那帮贞洁烈妇,要么像个木头桩子,要么拼死挣扎。 有妓女教出来的荡妇,当然要好好尝尝鲜了。 崔曼凝跑出好远仍然惊魂未定。 一次两次地骚扰她,再蠢也看出来了,他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抬头,旁边停着宁玥的马车。 定了定神,她走过去敲了两下窗。 如果向家人求助,他们一定会豁出命来保护她,那崔家就全完了。 这次,她想自己处理。 宁玥撩开帘子,见到是她,绽开一个微笑:“怎么,后悔了?” “不是,我想向你借一把匕首。” 她见过宁玥用匕首处理野兔。 宁玥见她表情十分严肃,不由皱眉:“你要匕首干什么?” 崔曼凝犹豫了一会,鼻子一阵酸涩,恨恨道:“李树根要是再敢对我乱来,我就跟他拼了!” 宁玥正色:“那我不能借给你。” 崔曼凝大惊:“为什么?” 这些天来,她一直觉得宁玥是个热心善良的好人,居然不借给她? “你的力气远远不如他,如果他夺了刀,只会对你更加不利。” 宁玥好心解释了原因。 “我……我要是杀不了他,我就自杀!”崔曼凝一脸决绝。 “如果他用家人的命威胁你呢?你从是不从?” 宁玥冷酷地说。 “那……”崔曼凝傻眼了。 她死便死了,但若是拿家人来威胁她,她能怎么办? 他是真的能干出这种事来的,杀了她全家,他都不用负半点责任。 崔曼凝绝望之下,眼泪大滴大滴涌出眼眶:“那怎么办?难道我就只有被他污辱这一条路吗?” 宁玥道:“你等等。” 她放下帘子,从空间里摸出个纸包递给她:“不能硬碰,但是也不用坐以待毙。” 当时她不知道会有彩妍和游川护送,为了路上自保,可是准备了不少毒药。 她讲了用法,最后道:“最近最好不要离开家人,不要独自活动。” 崔曼凝感激得连连点头:“谢谢,谢谢你!” 送走崔曼凝,彩妍来送饭,朝应家那边看了一眼,一脸忧心:“小姐,赵叔才没不到一天,队伍就乱了。” 宁玥下意识便看向应家所在。 应灵竹正在那掩面痛哭,老夫人搂着安慰。 第80章 给大家上演隐晦又热辣的皮影戏 彩妍也看向那边,无奈叹气:“刚才,应灵竹在旁边拣柴,一个官差非要拖她去小树林,我过去救她,官差说我没有权利管这桩闲事,要不是珍儿跑回来求救时,正好李叔在一起吃饭,估计应灵竹就被拖走了。” 宁玥一顿。 李德胜说会保护她,那是因为恩情。 但他对应家,是没有保护责任的。 而且应家人口众多,想要找茬有的是机会,他一个人怎么护得过来。 带头的流坏水,下面的人,哪怕大部分人原本是好的,迟早也要被污染。 这个权,必须夺回来。 她让彩妍请她师父过来。 彩妍出去找了半天,最后白着一张脸跑回来:“小姐,师父不见了,他是不是后悔了,不教我功夫了?” 宁玥失笑。 应羡青昏迷不醒,他大概是去找人送消息,商量对策了。 鬼兵不能主动杀人,游川也失踪了,她也只好暂时先吃饭。 天渐渐黑了。 她给应羡青换了药,又喂他喝了一些灵泉水。 然后装睡沉入空间,就着灵泉水嚼服了几片骨碎补。 骨碎补治骨折骨裂有奇效。 她也必须快点好起来。 一直这么虚弱还怎么去救人,成形鬼兵? 她走到鬼兵聚集点,点亮了其中一个鬼兵。 她得去看看赵大力和其他落水的人,还有没有人存活。 白光中,宁玥看到那几个人落入洪水中,很快就没了声息。 没法救了。 就连赵大力,刚入水那一会,也被一根很大的树桩撞到胸口,当场就吐出一口血来。 幸好,最后他还是凭借着水性和过人的力气,抓住了岸边伸来的一截树枝,吃力地爬上了对岸。 但是,爬上岸就人事不知了。 也许还有救! 宁玥忙让鬼兵带她过去。 几个呼吸后,宁玥站到了赵大力面前。 她检查了一番,还好,还有呼吸。 大概是力竭,加上内伤。 也亏了他体质壮实,要换成别人,当胸那一撞,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她迅速开出方子,让纸丫环赶紧用灵泉水煎上药。 之前应羡青用剩的三七粉也给他喂了一些。 然后让鬼兵又将他往上游扛了一程,让他醒来后更方便赶上。 纸丫环准备将煎好的药递给宁玥。 宁玥指指旁边一个鬼兵。 鬼兵:? 我还得负责喂药? 宁玥:不然呢?我可还骨裂着呢。 鬼兵认命地端过药,一勺一勺喂了起来。 宁玥有些好笑。 不知道是不是空间内阴气越来越少,阳气越来越足的缘故,原来一动不动站成兵马俑的鬼兵,慢慢竟感觉多了些生气。 如今,都能看出懵逼表情了,不再那么傀儡味十足。 不知道以后,他们会不会像正常人一样自由活动,在空间里过上和平安宁的生活。 这大概是每一个军人都向往的平凡吧。 她收回思绪,看见滚滚河水上空无一桥,又让鬼兵们拔下一棵大树横在河上。 看起来像是被洪水冲倒在那的,实际很稳固。 当个简易版的桥,让赵大力过到对岸,应该是够了。 只希望他能尽快清醒,赶上队伍。 喂完药,做完她能做的,她便又回了空间。 赵大力刚受伤,就算好起来,也走不了多快。 她还得让鬼兵晚上继续入李树根的梦,折磨得他白天没精力走远才行。 二十多个官差,只有赵大力一人拥有睡帐。 如今他没了,那个睡帐直接成了李树根的私有物品。 一朝得了权,那种突然翻身、一下成为二百多人性命主宰的感觉,实在是太妙了。 他让他们生,他们才能苟活着; 让他们死,全死光了也没人追究。 他胸中汹涌的快意简直按捺不住,恨不得昭告天下。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应思竹便成了他炫耀的工具。 他特意将睡帐设在官差中间,还点了一只蜡烛放在帐里。 烛光投下两人交叠的剪影,直接给大家上演隐晦又热辣的皮影戏。 影像+应思竹刻意的浪叫,双重刺激,勾得无数男人心如爪挠。 应思竹虽然身材干瘪,技巧也还青涩,但妙在足够放得开,让李树根实现了好几个他一直想要玩的想法。 两人直折腾到夜深,才累极睡去。 只是刚睡着,李树根便入了梦。 梦里,赵大力浮在水里,泡成了巨人观,李树根哈哈大笑,掏出真根准备尿他一泡,不料那泡发了的尸体突然举起一只手,直将他往水里拖。 他吓得大叫,抽出砍刀砍掉他的手才得已逃脱,高兴不过一秒,赵大力居然又追了上来…… 他就这样被赵大力追了一整晚,直到天亮才终于出了魇,能让他喘息片刻…… 早上,应思竹被饿醒,她揉揉酸痛的腮帮子,摇摇李树根,那人却睡得鼾声如雷,怎么也叫不醒,她只好自己出来找吃的。 路上碰到昨天欲拖应灵竹进小树林的那个官差。 昨晚她看到应灵竹去马车拿吃的,宁玥递给她一大堆食材,她心里那个恨意便涌了上来。 从前给我伏低做小的人,如今,我下贱到用身子讨好官差才能换来生机,她却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就好吃好喝。宁玥我收拾不了,还奈何不了你吗? 她一怒之下便找了官差,也不知道得没得手。 她上前娇滴滴地问:“朱哥,昨天的事怎么样了?” 朱百千一脸晦气:“不怎么样,半道被李德胜给搅和了。” 应思竹听说没得手,脸色登时就黑了:“怎么这么没用?送上门来的肉都吃不到?” 她仿若上位者的语气让朱百千皱眉,不屑道:“你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个话?犯人?还是老大的姘头?” 应思竹的脸色瞬间难堪起来。 居然把她说得这么难听。 朱百千警告完,自己翻篇了,笑得痞坏:“你跟我说她心慕我许久,不敢表白我才去找她的,结果她挣扎得很厉害,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啊。” 应思竹忙换上笑脸,给他支招:“她没经过人事,害羞嘛,女人都这样的,你强硬点,她便对你臣服了。” 第81章 非得让她大出血不可 朱百千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她臣不臣服有什么要紧?哪有你知情趣。别打量我不知道你肚子里什么坏心眼,你下次再要让我做事,那得跟我钻回小树林才行。” 昨晚的浪叫,可让他抓心挠肺,硬了一整个晚上。 这般滋味,难道他朱百千就不能消受一回? 应思竹颇觉受辱,伺候一个还不够,还要再来一个? 她转身就想回去找李树根告状。 李德胜却先一步将李树根挖了起来,拎着他的衣领大吼:“都什么时辰了!再不起来,天都要黑了!” 李树根连续几个晚上都没睡好了,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他也不说话,极其不耐地将他挥开,又躺回去接着睡。 李德胜转身便要去河里拎桶水来浇他脸上。 彩妍又拦住了他。 李德胜气得直跳脚:“这回你说什么都不管用!他这是拿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当儿戏,不及时赶到,误了保护令上的时间,寂灭庄的人便可随意取我们性命!” 众人本来见李树根今天这模样,想是今天又能歇半天,正庆幸呢,忽然听到李德胜这么一说。 寂灭庄和保护令是什么东西? 能随意取我们性命? 听着……似乎很可怕。 几个胆大的正要挤上去问个明白,彩妍已踮脚耳语起来。 李德胜一喜:“真的?” 彩妍点头,李德胜几步便抢了先,跑到马车前喊道:“宁娘子,赵头儿没事?你这消息从哪来的?” 宁玥探出头来,做了个嘘的手势,才道:“我昨夜梦见赵叔被仙人所救,但是身体虚弱,晕倒在路边,你要不要回头去看看?” 她早上进空间,发现又多了一个鬼兵,一看赵大力,果然醒了。 还捂着胸口踉踉跄跄的过了桥。 就是走了几步,又倒下了。 看来想要让他自己走过来是不可能了,只能让人去接他,李德胜感情最深,就他了。 李德胜一听是她的梦,一句胡闹差点脱口而出。 想了想,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宁可信其有。 他回头看了看根本不挪窝的李树根,点头道:“行,我去看看。” 说完,将官差马车里的东西往地上一丢,驾车往回奔去。 李树根这一觉直睡到正午。 他慢吞吞地吃完饭,才发现李德胜不见了。 应思竹告状:“李爷,他早上和宁玥说了几句,便驾马车走了,我看,他是怕了你,自己走了。” 李树根眉毛一扬,嘴角扯出一个轻蔑的笑。 也好,少了这个碍眼的,那后面的路他就彻底是老大了。 王四苦着脸上来禀报:“树根哥,赵哥把马车带走了,东西都丢在这里,怎么办啊?” 李树根气急败坏:“你们不会拦着他?!” 这一大群犯人这几天的吃食,和官差们的行李平时都是放马车上的。 没了马车,他们怎么运? 王四:“他什么也不说,直接上来就卸,卸完就走,我们根本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不见了。” 李树根:“一帮废物!” 应思竹忙出主意:“李爷,宁玥不是还有辆马车吗,先把东西放她那里吧?” 李树根一想,这主意不错。 命令道:“先把东西放宁玥马车上,下个镇子,叫她出钱,给我们重新买辆马车!” 说完,赞赏地看了应思竹一眼,这丫头,阴人真有一套。 宁玥有高手保护,上不了她,杀不了她,还不能给她添点堵吗? 应思竹又媚声进言:“李爷,你每天这么辛苦,难道以后还要亲自走路?” 李树根哈哈大笑,秒懂:“好,买两辆马车!” 应思竹得意地眯眯眼睛,从此以后,她也是有专属马车坐的人了。 两辆马车算什么,待到了下个镇子,非得让她大出血不可。 王四去找宁玥说的时候,还挺不好意思。 人家几副药就把困扰他好几年的磨牙问题解决了,他却丢给她一个大难题。 他们东西这么多,宁玥马车放下了东西,人就没法躺了。 果然,彩妍一听就恼了:“我们小姐和姑爷两个病号躺在马车上,哪里还能塞得下你们这么多东西?而且,凭什么要给你们买马车?还一买就是两辆?!” 宁玥阻止她,笑着对王四道:“没事,我们挤一挤,你把东西搬过来吧。” 至于买马车的事,她根本提都不提,反正那事应该也不会发生。 彩妍一副护卫马车的姿态:“小姐别怕,我师父早上回来了,我力气也涨了,他们这么欺负咱们,咱们就打回去!” 紫桐也气鼓鼓的:“还有我!小姐,我也会打架!我每次都能把应思竹打得屁滚尿流!” 应家听见这边争执,生怕宁玥吃亏,过来一看,也个个护在前面:“你们不能这么欺负人!他们还在养伤呢!” 王四苦着脸,这叫什么事啊,早知道他就让别人找李树根说这事了。 宁玥却一一安抚众人,然后才笑吟吟地冲王四道:“差爷,你去搬吧。” 正发愁怎么操作呢,他们倒是自己把机会送上门了。 王四感激地拱拱身子,忙叫大伙把东西搬上车。 应思竹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心里痛快极了。 昨晚的委屈和辛苦仿佛都烟消云散。 没了李德胜护着你,你有高手护卫又有什么用,老娘照样拿捏你。 待东西放完,宁玥和应羡青果然被挤得不成样子,就差脸贴脸了。 彩妍眼泪都被气出来了,这帮白眼狼,一看李德胜走了,便开始欺压小姐了。 她真是搞不懂小姐。 说她软弱吧,她经常会硬刚到底。 说她强硬吧,现在又是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 待人走了,彩妍才撅着嘴委屈地说:“小姐,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你看你挤成啥样了。” 宁玥见人走远了,这才笑笑安慰她:“好了别哭了,我自有打算。顶多也就挤一两日,没事的。” 说是没事,但进了马车,看着差点贴脸的应羡青,宁玥还是一阵头痛。 之前马车还算宽敞,他们俩各占一边,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想避免接触是万万不能了。 第82章 这吊坠会吸星大法? 她先进了空间,让纸丫环按照官差吃的馒头外观,将一包药粉和在面粉里,先蒸了一锅馒头,放在一边晾凉。 又从灵泉里打了水,端着纸丫环煎的药出了空间。 贴着身子给应羡青喂药和水,实在是太亲密了。 前世母胎单身,连男人的手都没牵过,之前睡在应羡青旁边,两人中间都还能再睡一个人,从没这么近距离。 宁玥一边喂,一边感觉到自己脸在烧。 幸好他还没醒,她喂了一会,便也适应了。 不但适应了,还有兴趣打量他了。 一天几顿的灵泉水和药喂下去,他脸上已经有了些血色,不再白得像具雕像,身体温度也上来了。 她还从来没有近距离观察过他的脸。 剑眉入鬓,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遮蔽了一双寒芒。 白晳的脸庞俊美绝伦,唯有下巴长出的短短胡茬,给那张平时清冷的脸染上些许颓废脆弱。 她好奇地摸了摸他的胡茬,小心翼翼地将脸贴了上去。 痒痒的,麻麻的。 她轻笑起来。 前世小时候,爸爸总是笑着用胡茬扎她的脸,可惜长大就没有了。 她还挺怀念这种感觉。 趁他没醒,借他胡子重温一下好了。 只是刚贴上那一瞬间,宁玥便感觉胸口的吊坠开始微微发烫起来。 昏迷后一直虚脱无力的身体好像被注入了源源不断的力气。 这吊坠会吸星大法? 宁玥大惊,忙将身子贴上车厢,尽可能远离他。 他现在这么虚弱,再吸,他可就活不成了。 她抬眼望去,惊讶地发现,他的脸色好似更红润了一些。 她将身子又凑过去,脸贴上他的脸。 闭上眼认真感受。 她的感觉是对的。 身体力气越来越充沛,昏沉的头脑也逐渐清晰,就连骨裂的疼痛也在减轻。 而应羡青的唇色肉眼可见地由惨白变成粉红,脸色也变得更红润了。 这不是什么吸星大法。 而是互相治愈。 宁玥惊喜地拿起吊坠左看右看。 贴贴居然有这样神奇的功效? 早知道,她醒来就来贴贴了,白疼了这么久。 应羡青好似从一片混沌中醒来。 头上像戴了个玄铁的头盔,又重又紧。 身子也好像被困在一个很小的空间,压迫感明显。 身边还贴着一具温热柔软的身体。 鼻端时不时飘过一缕淡淡的馨香。 他这是在哪里? 他记得他将宁玥送上桥,便落入水中。 后来的事,他就不知道了。 耳边一个轻柔的声音在喃喃自语:“咦,我都恢复了,你怎么还不醒?” 应羡青抬了抬眼皮,没成功。 那声音又轻轻道:“难道贴得还不够?” 话落,一片温热细腻的肌肤贴上他的脸颊,那股馨香也更明显了。 他心下一震,想后退,身体却无法动弹。 后知后觉地发现,那声音,好像是宁玥。 所以,贴上他脸颊的,是宁玥? 一只手按下他的下巴,使他的嘴张开。 然后,一股甘甜清冽的水被灌进了喉咙。 是崔郎中拜师那天他喝到的甜水。 他感觉到身体微微发热,浑身的力量在身体四处横冲直撞,渐渐寻到归处,再趋于平静。 那手揉了揉他的脸,又调皮地揪了揪他的胡茬,才收了回去。 良久,那声音带上沮丧:“怎么还不醒,该不是真的变成傻子了吧?” 应羡青有些想笑。 他酝酿着身上的力气,想用力睁开眼睛。 外面彩妍的声音传来:“小姐,吃午饭了。” 宁玥探出头去。 彩妍笑道:“这次在这歇这么久,我师父去山里打了只野猪,刚烤了一半,喷喷香,你闻闻。” 宁玥也笑,这丫头,自从拜了师,提到师父的频率是越来越高了。 正好看到游川也要去吃饭,忙叫住他。 游川过来一礼:“夫人,有何吩咐?” 宁玥抬头一笑,见四下没有外人,才道: “我若是让你去杀李树根,你可愿意?” 他并不问为什么要杀他,只是一拱手:“我出手的话,只怕若是有人追查起来,会给宁家带来麻烦。” 宁玥直接戳穿他:“你不是奉我哥的命来保护我的,是应羡青让你来的吧。” 游川脸上仍然冷冰冰的,表情丝毫未变。 她回头看了毫无苏醒迹象的应羡青。 影响宁家她不怕,只是,应羡青隐藏他会武,和游川实际是他属下的事,也不知道是什么谋划。 想要把所有人摘出来,好像也不是全无办法。 她想了想,勾勾手指叫他附耳过来:“我不让你暴露,你这样……” 游川听完,准备起身时,耳朵挨上她的唇。 她摸摸嘴唇。 咦,没有异样的感觉。 她和应羡青贴贴时,不是这样的。 游川脸暴红,局促后退:“对不起。” 宁玥回过神来,不在意地摆摆手:“怎么样,能做到吗?” 游川点头:“可以。” 正好游任应该还没走远,叫回来就是。 宁玥也点点头。 王四笑着走过来:“宁娘子,我来拿犯人和官差们的午饭。” 宁玥让彩妍将装着吃食的包袱拿出来,自己又进去拿了三个纸丫环加了料的馒头。 她将自己碗里的烤猪肉夹在馒头里,笑着递给王四道:“差爷,这是李哥的饭,麻烦帮我拿给他。” 彩妍刚要说话,被宁玥眼睛一瞪,委屈地缩在一边。 王四以为宁玥有心想讨好李树根,以免再被针对。 忙接过:“我一准带到,一会再帮你说几句好话,让你以后日子好过些。” 宁玥:“那就多谢你了。” 回头对上彩妍不解的视线,宁玥淡淡吩咐:“再给我拿一份烤猪肉,我要给朱百千也送一份。” 彩妍不可置信,声线陡然拔高:“小姐!那人昨天还想非礼应灵竹,为什么要给他!” 宁玥笑得像个狐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要送啊。” 彩妍眼睛眨巴眨巴。 宁玥小声讲了几句,彩妍立刻眉开眼笑:“这个主意太好了!我这就去。” 没一会,朱百千磨磨蹭蹭地过来了。 宁玥递上三个馒头和烤肉,温和地说:“差爷,我们家应灵竹不知道怎么惹恼了差爷,我替她赔个不是,还请您放她一马。” 第83章 劣种基因没必要留下来 朱百千睁大了眼睛。 他还以为她是来帮应灵竹出头的。 虽然李德胜走了,但她侍卫还在,心里总归有点发怵,结果居然是道歉。 他做得不对,居然是她道歉?! 说出去都要笑死人。 他立刻就放开了,毫不客气地接过食物咬了一大口,含糊道:“好说好说。” 刚才看到李树根吃,正眼馋呢。 这宁玥看着有钱有丫环,还有侍卫,可惜自己立不起来,还挺好欺负的嘛。 他眼里的轻慢愈发不加遮掩,又找她要了两个馒头,才走了。 李树根刚吃了早饭不久,还不太饿,便分了一个馒头给应思竹。 见她还眼巴巴地望着,才勉强分给她铜钱那么大一块肉。 应思竹刚把肉塞进嘴里,便看见远处冲她不断使眼色的应逊。 她不情不愿地起身走过去,将馒头递给他。 应逊脸一冷:“一个怎么够?一会我可抢不过你弟弟。我刚听朱百千说,他昨天想拖应灵竹进树林子,宁玥居然还给他送馒头和肉道歉,与其便宜那些人,不如给我们吃,你再去找她要些来。” 应思竹心情瞬间好了些。 宁玥不是挺能的吗,怎么这么快就跪了,一个小小的官差都不敢得罪。 她施施然找上宁玥:“李爷不够吃,你再多拿点吃的出来。” 宁玥将那个包袱打开,正要再拿两个馒头,旁边跟着的应逊一把抢过包袱:“都给我吧,我给送去。” 宁玥迟疑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给李树根拿不过是借口,实际是他们自己吃。 这药里,可是下了足够剂量的阳伟药,吃一次就能终生不举。 应逊吃也就算了,应栖青还小…… 她刚犹豫了一下,应逊便用力将她往车上一推:“怎么着?差爷吃点自己的吃食还要看你脸色了?” 彩妍见小姐吃了亏,立刻上前,一把将应逊推倒在地。 “说话便说话,你再这样我可不客气了!” 算了,劣种基因没必要留下来。 宁玥扶着马车站稳,瞬间就不犹豫了,笑道:“没有,都拿去吧。” 看她被推了都不敢吱声,应思竹越发嚣张起来。 果然她牺牲一切巴上李树根的决定是对的。 她不过略施手段,宁玥就乖得不得了。 真是有点没成就感呢。 应思竹轻蔑一笑:“还有肉呢?” 宁玥一摊手:“早吃完了。” 应思竹干脆让应逊钻进马车,又搜刮了两包点心,这才抱着一堆战利品走了。 彩妍这次情绪很稳定。 目送他们走远,才吃吃笑道:“小姐,女人吃了也会阳伟吗?” 宁玥给她抛了个媚眼:“女人吃了会美白。” 彩妍眼睛一亮。 宁玥追加一句:“少量吃美白,增加欲望,多吃会生病。” 彩妍登时急了:“小姐,你自己没吃吧?” 刚才小姐还冲自己抛媚眼,感觉皮肤也白了一些,彩妍不禁有些怀疑。 宁玥哈哈大笑:“我才不吃那个。” 李氏见他们满载而归,高兴地就要去接过包袱。 应逊一躲,坐下打开包袱皮。 他给大家各分了一个馒头,给吴氏时,还施恩般地说:“呶,你也有功劳。” 见应栖青的牛脾气要爆发了,忙给他追加两个,其他全自己搂进怀里。 终于能吃上大白馒头和点心了! 这个女儿总算没有白养。 他一边吃一边还教导女儿:“这才只是开始,你把李树根伺候好了,这200多人,除了李树根,其他人都得听你的!” 应思竹将那个馒头丢进应逊怀里,说话硬梆梆的:“我这么辛苦,才得一个馒头,那我还伺候他干什么?” 应逊想了想,的确太少了些,又分出一包点心,连同那个馒头重新塞给她:“乖女儿,以后你能跟着李树根吃香的喝辣的,馒头这种干巴巴的东西,咱们替你吃,以后咱们可全靠你了。” 应思竹不悦地接过东西,想起宁玥做的那些好吃的,馒头确实没法比,也便安静吃了起来。 应栖青一看还有点心,又闹着分走大半。 吴氏和李氏嚼着馒头,半个字不敢吭。 一家人表面齐乐融融,实际各怀心思地围坐着,终于吃了流放路上第一顿像样的饭。 彩妍陪着宁玥更衣去了,应羡青睁开了眼睛。 他躺在马车里,听着宁玥在外面忙个不停。 她毫不见外地支使他的手下去杀人。 杀便杀吧,反正那李树根也该死。 听见有人欺负应灵竹时,他差点忍不住就要跳起来。 然后他就听见了宁玥说笑间,便给李树根和朱百千下了终生不举的阳伟药。 他在马车里听着都只觉身下一冷。 嘴角不禁浮上一丝笑意。 这个女人,好狠。 又睚眦必报。 对她好的,她便大方地护入羽翼; 对她不好的,她也不计较眼前一城一池的得失,必要让对方吃个更大的亏。 当时想灌他粪水,想来已经算是她的温柔手段了。 正想着,一阵强烈的尿意袭来。 应羡青下身肌肉一紧。 他也想去……更衣…… 他悄悄撩开车帘一角,看到游川正站在不远处。 他瞥了瞥四周,宁玥还没回来,嘟嘴便是一声短促的鸟叫。 游川迅速看了过来,只一眼便飞奔而至:“你醒了?” 应羡青急促地说:“带我去更衣。” 游川的死人脸终于露出一丝笑容,钻进马车,一个公主抱便将他抱了下来。 他走到避人处,应羡青一下跳下游川臂弯。 前走几步,开闸放水。 游川皱眉:“我还以为你没力气,你这不是没事了吗?” 应羡青解决完急事,又往游川身上倒:“不行,我还晕。” 偷窥娘子干坏事这么好玩,他还没看够呢。 游川见他真没事的样子,终于放下担心,满是嫌弃地抱他上马车。 宁玥远远地瞧见,惊喜地跑过来:“他醒了?” 游川眼睛往下一撇,那人眼睛闭着,一动不动。 还装晕呢。 他面不改色道:“不是,我想姑爷该更衣了,便带他去处理一下。” 宁玥急问:“那他解出来了吗?” 游川又撇了一眼:“……没有。” 第84章 裸奔 宁玥有些担心,看着他将应羡青放上车,自己也爬了上去,嘴里还自言自语:“快两天了,怎么还不尿,这不科学啊,该不会得尿毒症吧?” 什么科学,什么尿毒症,全都没听过。 应羡青闭着眼睛,心里疯狂吐槽游川不当人,将他像团破衣服一样,随便往车里一塞,这个姿势多躺一会都难受。 彩妍在车窗前站着,忧心忡忡道:“小姐,你不是说他今天再不醒的话,可能会变成傻子吗?他要是真变成傻子,你可怎么办?” 宁玥吃力地将他的身体摆正,因为太用力脸都憋得通红:“要真成了傻子,那我就照顾他一辈子呗。” 他是因为救她才变成这样的,她肯定得负责到底。 反正她别的没有,钱有很多,请上十个小厮来照顾他都没问题。 这家伙,看着瘦,怎么这么重! 她顺手摸了一把腹部,果然有结实的腹肌。 傻了也行,傻了天天有腹肌摸,还能揪他胡茬。 而且傻子永不塌房。 应羡青听着耳边宁玥吃力的呼吸,心里涌上一阵从未有过的热潮。 竟然有人,哪怕他傻掉,也愿意一直照顾他。 他心里充塞着各种情绪。 一时岁月静好,一时又兵荒马乱。 李树根吃好了饭,还想爬回去睡觉,没有要走的意思。 有按捺不住的官差焦急地催促:“树根哥,要不咱们还是快些走吧。李德胜走之前说,再拖延下去,误了保护令上的时间,寂灭庄就会随便杀人,这是怎么回事?” 李树根撇撇嘴:“你听他瞎扯,你说的这些,我听都没听过,肯定是他想跑,随便找个理由吓唬你们,最好把你们也吓跑,这样上头就法不责众了。” 官差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 李树根晚上没睡好,白天就算补了觉也感觉没精神,虽然不想走,但是想想之前下雨耽误三天,加上他这两天的延误,确实也不能再拖了。 队伍终于拖拖拉拉地上了路。 宁玥躲在马车里装睡,实际找鬼兵去寻李德胜了。 他已经赶着马车到了断桥处,正在附近地毯式搜寻。 想来,找到赵大力只是时间问题。 她睁开眼睛,又给应羡青喂了一次水。 喂完,还趁着替他擦嘴的机会,又揪了揪他的胡茬。 她到底有多喜欢玩他的胡茬。 应羡青眯着眼睛,思考着以后要不要少刮几次胡子? 短短一个晌午,他就见识了一个鲜活的宁玥,和他记忆里那个花痴少女没有半点重合之处。 他要醒来,她肯定就不会摸了吧。 想到这里,应羡青竟隐隐有些失落。 晚上歇宿时,来送饭的人换成了老夫人和应灵竹。 应灵竹担忧地看了看马车里面:“哥还没醒吗?” 宁玥摇摇头。 老夫人攥着手帕捂住嘴,低低地哭了起来。 应灵竹也红了眼眶,看向宁玥的泪眼里满是希冀:“嫂子,还有别的办法吗?” 应羡青在马车里听见亲人的呜咽,心像被一双手搓来揉去,酸涩无比。 他竟忘了她们的感受。 让她们担心至此。 宁玥只能安慰她们:“我会再想想别的办法,别太伤心了,起码,他还活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送走两人,她又回了车上。 应羡青动了动眼皮,准备适时醒来。 一张脸却忽地贴上了他的脸。 宁玥嘴里喃喃着:“我多贴贴你,你快醒来吧,她们多难过啊。” 应羡青大窘,吓得马上闭紧双眼。 这个时候醒来,两个人都尴尬。 幸好外面突然发生骚乱,宁玥起身去看,才没看到他红透的耳根。 宁玥看到远处有个白色人影越跑越远,好些人跟躲瘟疫似的退避三舍,只有几个男人嘻笑着跟在后面起哄。 宁玥问彩妍:“刚那是什么?” 彩妍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机械转头:“是应思竹。” 昨天应思竹用尽毕生所学,将李树根伺候得飘飘欲仙。 李树根食髓知味,今天天还没擦黑,李树根便拉着她进了睡帐。 只是努力了半天,李树根的根却毫无动静。 应思竹又上嘴伺候了半天,那话儿还是软趴趴的,毫无战意。 这事关男人尊严啊! 应思竹心里直发毛,觑了一眼李树根越来越黑的脸色,战战兢兢地给他找台阶:“李爷,是不是昨天太累了?” 李树根看着应思竹的眼睛,只觉得她眼里全是嘲笑。 他今天睡了大半个白天,要说累,也该缓过来了。 这是一种身不由己的无力,不是疲累。 想起那晚她化为厉鬼的噩梦,不过与她欢愉一夜,第二天就不举了! 莫非,她就是传说中吸男人精气的女鬼? 李树根又惊又怒,随手捡起刀鞘便用力抽打起应思竹来。 “你他妈是吸男精的恶鬼吧!啊?!老子要是好不了,你就给我等死吧!” 应思竹叫声凄厉,哭着求饶:“李爷,不关我的事啊……” 李树根现在纯为发泄,哪管关不关她的事,打得根本停不下来。 应思竹受不住打,连衣服也顾不上穿,光着身子便钻出了睡帐,往李氏那边跑去。 李树根拣起衣服胡乱往身上一套,便要出去追她。 应思竹这一场裸奔,直接把大家给震惊了。 纷纷把目光投向睡帐,昨晚还浪叫连连,今天就打得这么狠,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李树根一出帐子,见到众人惊异的目光,这才冷静下来。 不能闹大,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不行了。 他抬眼一扫,见崔家几个正在前面排队领食物。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直奔崔家歇息地而去。 也许他只是厌了应思竹,才对她没有反应。 说不定换个女人就好了。 一定是这样。 抱着这点希望,李树根别的都顾不上了,迫切地想要去证实一下。 崔曼凝自从上次的事以后,听了宁玥的话,便一直缩在祖母身边,哪里也没敢去。 没想到,李树根居然跑到这来抓人了。 他一把拖起崔曼凝便跑,崔曼凝使劲挣扎,他干脆便将她扛在肩上。 崔家只有老宰相和宰相夫人在,其他人都去领食物了。 两个老人忙要去拦,却哪里是李树根的对手。 他一脚一个,便将他们踢翻在地,扛着崔曼凝大步而去。 第85章 等的就是这一刻 宰相夫人钱氏捶地嚎啕:“你个天杀的李……” 崔蕴之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冲她大吼一句:“哭有什么用!快去找崔善他们回来救人!” 他自己辨认了一下李树根走的方向,便颤抖着直奔宁玥马车而去。 李德胜不在,官差根本不会站出来帮他们。 若是崔家儿郎不中用,唯一能救孙女的,恐怕也只有宁玥的护卫了。 他平时精明的头脑此刻一片浆糊,宁玥好好的为什么要为他得罪官差?这些,他全然也顾不得了。 到了地方,他一下跪倒在马车前,老泪纵横:“宁娘子,求求你救救老朽的孙女,她被李树根给掳走了!” 此刻,他不再是那个受人敬仰的三朝元老,而是一个走投无路的花甲老人。 宁玥往游川那看了一眼。 游川会意,颔首而退。 她上前扶起老人:“崔大人,我已让游川义士去救人了,她应该很快就能回来,您回去等她吧。” 崔曼凝身上有她给的药,李树根又是个硬不起来的,只要游川给力,她应该不会有事。 崔蕴之吃惊地抬起头。 毕竟是浸淫朝堂几十年的老油条了,刚才不过片刻之间,他已经在紧张地思考,宁玥如果不肯为崔家得罪官差,他还能给出什么好处? 若实在谈不拢,又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去救孙女。 却没想到她没有推脱,没有拉扯。 应得如此干脆痛快。 让一辈子和各种算计打交道的他颇有些不适应。 他整了整衣冠,略停了片刻,等着她提条件。 宁玥疑惑地望着他:“要不……您在这儿等?” 竟然完全不提条件之事! 他这才明白,自己小心之心了。 这次谢得心服口服:“宁娘子高义,崔家感激涕零!” 宁娘子至情至性,人品高尚,自己那个犟驴弟弟能拜她为师,他也就放心了。 游川按崔大人指的方向疾奔而去,一边发出几声有节奏的鸟鸣。 他这边声音刚落,远处便有鸟叫声应和,又很快沉寂下去。 这种鸟叫在野外很平常,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李树根将崔曼凝扛到一处平缓些的草地,将她往地上一丢,便猴急地开始脱她的裤子。 崔曼凝双腿狂蹬,一手护住裤腰,一只手紧紧握着什么。 这短短一天,对崔曼凝来说却是度日如年。 自从得了药,她便在脑海中演练无数遍,如果再对上他,她该如何脱身。 所以早在被扛上肩时,手便摸向怀里的纸包,一路颠簸中将药倒在手上。 李树根被蹬得不能近前,两只眼睛如牛眼般凸出,出口威胁:“老实点,不然我杀光你们崔家人!” 崔曼凝骇然,果然不踢了。 李树根哈哈一笑,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样子,便要将她扑倒。 崔曼凝手摸索上旁边一块石头,用尽全力砸在了李树根额头王八两个字上。 李树根啊地一声大叫,疼得闭眼捂住额头,之前缝好的伤口又被打破了,鲜血糊住了眼睛。 等的就是这一刻! 崔曼凝猛地扑上去,将手里抓着的药粉往他张着的嘴里一塞! 瞬间,李树根嘴里全是药粉。 呛得他直咳嗽,一边咳一边还口吐黄雾。 他苦得连忙往外狂呸,又吐了好几口痰,勉强将嘴里的药粉吐尽,气极败坏:“你给我吃的什么!” 扬起手便要扇她。 只是视线受阻,崔曼凝很轻易地躲过他的巴掌。 李树根袖子一擦眼睛,刚要再次扑上去。 下一秒便痛苦倒地,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地直叫唤。 崔曼凝慌慌张张地捡起旁边一块石头,想往他头上砸。 这么一个恶心男人都要肖想她,妄想要了她的身子!她恨不得将他砸得脑浆开花! 到底是娇养的千金小姐,见血都害怕,别说杀人了。 她到底没敢痛下杀手,丢了石头便往回跑。 算了,反正那药沾上人体黏膜,便会快速渗透,他此刻已经中毒,宁玥说一旦中毒,人不死也废了。 想了想,又不甘心。 她一咬唇,又跑了回来。 脚下蓄力,一脚精准踢中他软塌塌的要害。 这才转身跑了。 李树根再添一痛,哎呦得更欢了。 树林间逸出一声轻笑。 直到这时,在旁边看戏的黑衣人才现身,沙哑的声音,在这越发昏暗的小树林里,如鬼魅一般。 “让你杀个人,你办了这么久都没办好,原来是在忙着自己作威作福啊。” 李树根心内一震。 郡主让他配合杀宁玥的事,来了两拨杀手都宣告失败,后来也没了动静,他还以为郡主放弃了。 原来,是等着他来杀? 他哆嗦着跪在地上,做出一脸凶相:“误会误会,大人别急,我这就去杀了她!” 只是,刚痛出来的眼泪鼻涕还挂在脸上,脸上红的血,黄的药粉,糊满了整张脸。 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裆部,只恨不能多一只手捂着额头,让他看起来很是滑稽。 黑衣人轻嗤一声:“晚了,你误了郡主的事,郡主很生气,她叫我……” 李树根害怕地等着他的下文。 那人围着他转了一圈,低头欣赏了半天他害怕的神色,才慢悠悠接道:“叫我……把你的头割了,拿去喂狗。” 李树根跪着的身子陡然一松,一股尿骚味弥漫开来。 那人身子一弹,便往后飞出几步开外。 这才嫌弃地扇扇鼻子下的空气:“真恶心,我估计狗都不吃,直接在这杀了留给山里的野兽吧。” 说罢,拔出剑,慢悠悠向他走来。 刚才那飞身一退,李树根便看出他是个高手,要取他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想跑,却腿软得动弹不能。 只能哭着磕头求饶:“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黑衣人沉默着越走越近。 绝望之际,身后却突然传来游川的声音:“快跑,我帮你挡住他!” 说完,一道银光便抵上黑衣人的剑。 很快,刀剑相击的金属脆响便不绝于耳。 李树根大喜,游川也是高手!这两人缠上,还说不定谁胜谁负呢! 想不到他竟然会来救他,这下腿也不软了,肚子和下身也顾不上痛了,起身便跑。 第86章 你就说我死了 身后缠斗声越发激烈。 李树根慌不择路跑到了官差聚集地,他干脆冲进睡帐,收拾细软和大刀。 王四看到他脸上一脸红的黄的,吓了一跳。 他跟着钻进来:“树根哥,你怎么啦?” 李树根一边收着东西一边急急忙忙地说:“我出去躲一阵,要是有人问我去哪了你就说我死了。” 王四一头雾水。 什么情况?赵头儿死了,李德胜跑了,现在,李树根也要跑? 还要骗人说他死了? 李树根不待他再问,卷好包袱,风一般冲出帐外,转眼便不见了。 树林里,黑衣人的剑被游川一挑,便稳稳地插进树身。 游川一拍黑衣人的头:“这一阵子水平都没涨,有没有认真练?” 那黑衣人委屈地撅着嘴,走过去将剑抽回来入鞘,回身就开始嬉皮笑脸。 一派沙哑变成了少年的清亮嗓音:“老大,我演得怎么样?刚把他尿都吓出来了哈哈哈哈……” 游川冷冷道:“下次不要给自己加这么多戏。” 说完便走。 黑衣人急急追上去:“哎哎哎,那什么鬼郡主现在也不打公子主意了,其他事我也办完了,让我跟着你们吧?我还没和夫人打过交道呢,她好不好玩?……” 游川也不说话,回身将刀一横。 那黑衣人又委屈上了。 苦着脸,扁着嘴。 一脸可怜无助。 游川一叹,再次被他打败:“你把李树根的尸体收拾了再来。” 黑衣人一蹦三尺高:“好的老大,我去去就来!” 应思竹光着身子扑进了李氏怀里时,身子还在剧烈颤抖。 应栖青的眼睛一下就睁大了,眼睛不住地在姐姐赤裸的身体上梭巡。 李氏气得头一次打了儿子:“把你上衣脱下来给姐姐,你别呆在这!” 应栖青:“凭什么,我也就这一件衣服!” 他犟着头,护着衣服走开了。 李氏见那几个跟在应思竹后面起哄的男人还围在旁边不肯走,又叫吴氏去把人哄走。 应逊见她这么狼狈,想找件衣服给她披上,发现没一件多余的布料。 最后只好叫吴氏将绑腿拆下来,好歹绑住关键部位。 李氏看着应思竹身上一条一条二指宽的抽打痕迹,心慌地问:“你衣服呢?这是怎么了,他打你了?” 应思竹泣不成声:“他今天不知道怎么的,自己不成事了,就怪到我头上。” 应逊一拧眉,李树根不行了,那以后还怎么靠他? 难道这刚过上的好日子这么短暂? 他急问:“他要怪你,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事惹恼了他?一会我陪你去道个歉……” 应思竹大吼:“他不成事了,是我道歉就能解决的吗?” 旁边好几个人的目光投了过来。 应逊不高兴地住嘴了。 李氏自然明白道歉毫无作用,绝望地道:“这才刚吃上一顿饱饭,怎么他就这么不中用呢!” 吴氏小心翼翼地出主意:“宁玥不是会医术么,李树根这个毛病,男人是很忌讳的,他肯定不肯去求医,不如你们去求求宁玥,让她给个方子,你自己悄悄给他治好了,到时候你不但不用再担心失势,地位都彻底稳了。” 李氏脸上的绝望一扫而空,冲应思竹道:“对对对,你快去。” 应思竹尴尬地一翻眼皮:“你们忘了,咱们昨天才在她那里抢了点心?” 应逊已是迫不及待,一把将她提溜起来:“我那还剩半包,你快点还回去,就说是去道歉的,顺便问问李树根的病。” 应思竹不想去。 昨天还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今天就衣不遮体地去求人,实在是太没脸了。 应逊还在不停地催她。 她只好道:“你帮我去他帐子里把衣服拿回来,我就去。” 她谅他也不敢。 结果,应逊出乎意料地答应了,只是那战战兢兢的样子实在没眼看。 应逊本来还以为要对上李树根,却发现帐去人空。 他忙进去寻了应思竹的衣服跑回去。 回来路上,撞见崔家两个男丁急匆匆地往山里跑去,嘴里好像还在低声争论。 一个面相肖似宰相的中年人说:“把你妹妹抢回来就行了,不要得罪了官差。” 另一个好像叫崔善的人说:“我怕他个逑,李树根有什么了不起!把我逼急了,死我也必拉他垫背!” 应逊的步子更快了些,到了把衣服往女儿身上一丢,急道:“李树根看着没事啊,刚还抢了崔曼凝进树林子里去了,莫不是他已移情别恋?” 应思竹也是一慌,但马上想到,她无论如何折腾,他都硬不起来,这她是看在眼里的。 她冷冷一笑,幽幽地说:“大概是找别的女人试去了。” 本来不想去求宁玥的心,危机感袭来,又被激起了斗志。 她迅速穿了衣服,拎着剩下的大半份点心找宁玥去了。 崔蕴之已经回去等消息了。 宁玥在马车里装睡。 实际正在空间里,一边嗑着瓜子,一边乐呵呵地看鬼兵的时况转播。 正看到崔曼凝暴力摧蛋呢,宁玥就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 她撩开帘子,彩妍正拦着应思竹:“这次又来抢什么?!” 应思竹左突右绕的,就是绕不开彩妍,只好好声好气地求:“好姐姐,我昨天做错了,这次什么也不抢,我还要把昨天拿的点心还回来。” 彩妍不信,正要再骂。 宁玥下了车:“彩妍,点心接过来。” 彩妍接过点心递过去。 宁玥接过,打开纸包,拈起一块点心,两手一揉,就碎成粉末。 她手一松,碎末便簌簌落地。 沾过他们的手,就算没下毒也不想再吃了,嫌恶心。 应思竹脸色一变,又隐下情绪。 宁玥又拈起一块,一边揉一边慢悠悠地笑道:“说吧,有什么事求我。” 应思竹看着宁玥不达眼底的笑意,心里直发毛。 又想到李树根也许正在哪里搂着崔曼凝试上了,便顾不得脸面了。 扑通一声跪在宁玥面前:“嫂子,以前都是我不对!求你救救我,李树根……他那话儿不成事了,他却迁怒于我,把我打得遍体鳞伤。” 说着,拉开领子给她看了看背上的伤。 才继续道:“求嫂子给我开个方子,我若治好了他,以后必定再不为难嫂嫂,还会多多帮衬应家其他人。” 第87章 他是拜了个什么牛逼师父 宁玥将最后几块点心叠在一起一并揉碎,这才拍了拍手,慢悠悠道:“哦~~~我治好了,你就不为难我,我若没治好,你又待如何?再来欺负我?” 应思竹一哽,脸上的笑都僵了几分:“嫂子,你一定可以治好的。以前都是思竹的错,以后我再也不敢了。长嫂如母,我以后一定像敬我娘一样尊你敬你……” 宁玥打断她:“我不会治这个,也没兴趣当你娘,你回去吧。” 她还等着回去看后续呢。 虽然她打不着那个贱男人,但是看着别人痛扁,也很爽的好嘛。 应思竹忙梆梆磕了几个响头:“嫂子,你一定要救救我!” 宁玥不理,径直爬上了马车。 “嫂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都是一家人……” 彩妍作势要赶人。 应思竹又抢着磕了几个头,磕得自己都头晕眼花了,马车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起身想要钻进马车,彩妍干脆单手一拎,将她像丢垃圾一般丢了出去。 应思竹气得爬起来就要发作,彩妍指节握得硌硌响,冲她勾勾手指:“来,陪姐练练。” 应思竹秒怂,干脆转头,往山上去。 她倒要看看,在她身上不行,在别的女人身上难道就行了? 只是刚到山脚下,就看到几个官差正在驱赶崔家几个男丁下山。 刚才混乱中,崔善趁夜悄悄隐了身形,已去寻找崔曼凝。 崔家其他人怕毁了崔曼凝的名节,也不敢解释,乖乖跟着下山,只说去摘野菜的。 官差一边赶人一边凶道:“糊弄鬼呢,你们分明是想跑吧!” 其中一个怒而转身,就要分辩。 另一个好心一些的官差忙打圆场:“不至于不至于,谅你们也没胆子跑,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哪认识什么野菜,下次别乱跑了。” 明眼人都知道李树根在里面干嘛,崔家已经够可怜了,再扣个要跑的帽子,和官差起点冲突,只怕小命都要不保。 应思竹见领头的是朱百千,忙过去让他陪着进山。 昨天应思竹没告成状,到底还是半推半就地被朱百千推进了小树林。 如今听她这么一说,以为她主动投怀送抱,心领神会地一笑:“好啊。” 他一路动手动脚,应思竹只好解释,李树根看上了崔曼凝这个贱人,她去抓奸。 朱百千将她往怀里一带:“抓什么奸,这不是正好吗?难道哥昨天伺候得你不舒服?” 说着便胡乱地褪她的衣服,嘴在她脸上一通乱啃。 应思竹一边哄着他,一边挣扎,到底还是被男人按在了草地上。 朱百千忙着忙着,脸色忽而凝重。爬起来困惑地坐着。 应思竹忙穿好衣服,眼睛往下瞥了一眼,大惊失色:“难道你也……” 说罢,立刻反应过来,闭嘴不说了。 朱百千见她反应,立刻揪住她手腕:“我也什么?还有谁?” 应思竹哪里敢说,急欲挣脱。 朱百千见她分明有所隐瞒,更觉不对劲,一巴掌扇上她的脸:“快说,还有谁硬不起来?你背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应思竹受不住打,最后全招了。 李树根今天突然也不行了,她本来还挺委屈:“他自己不行,却反说我是吸男精的女鬼,把我打了一顿,好没道理,还是朱大哥会疼人!” 朱百千脸上愈发凝重,眼里的光摄人得可怕。 应思竹后知后觉地伸出手:“朱大哥……” 朱百千却突然暴起,也扬起刀鞘抽打起她来:“你害我!李树根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不行了!我也是!莫非你真是吸男精的女鬼?你等着,我非要找盆狗血泼泼你不可!” 应思竹哪里还顾得上抓奸,尖叫着否认。 慌不择路又是狂奔。 朱百千怒冲头顶,快追到犯人歇息处时,王四急急迎了过来:“朱百千你到哪里去了!其他人呢?李树根跑了,现在我们可怎么办?” 应思竹听说李树根收拾细软跑了,差点没晕过去! 他跑了,她之前付出的一切岂不是都白费了! 官差们很快聚到一起。 只是大家谁也不服谁,商量半天也商量不出个对策来。 已经有人心生退意。 这一趟,犯人一个没死,反倒是三个头头全出事了,这事,怎么就透着邪门呢。 李德胜说完寂灭庄会杀人的事,人就跑了。 现在李树根也跑了,赵大力说不定也是死遁,前面到底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而有人觉得这正是自己上位的好机会,好几个争得脸红脖子粗。 宁玥远远地看了那些吵闹的人一眼,抿嘴一笑,放下帘子。 她刚在空间看到李德胜已赶着马车往回赶,应该很快就能赶到了。 他们争也是白争。 半夜时分,一阵急急的马蹄声划开夜的寂静。 李德胜果然带着赵大力赶了回来。 他一回来就直奔宁玥马车前,大声喊道:“宁娘子,快起来帮帮我,赵大哥受伤了,正发着烧呢。” 宁玥之前怕引起疑心,没敢做太多治疗,只保住了赵大力的命。 她急急地出了马车,像不知情那样惊呼:“还真的被你找到了?你在哪里救回来的?” 李德胜感激地道:“幸好我听了你的话回去找了,往下游没走多远就看到他晕倒在一个灌木丛后面,离河边有几十丈呢。怪不得上次怎么也没找到他。他大概是受了内伤,身上没有血,但一直昏迷不醒。你快看看吧。” 宁玥把上他的脉,闭眼感受。 崔郎中听见需要救人,急急地奔了过来。 他晚上已经过来感谢过宁玥了。 这次更是震惊:“你是听了师父的话回去找到的人?” 李德胜笑道:“宁娘子说梦见赵大哥被仙人所救,但是身体虚弱,晕倒在路边,让我回去找找看,我一回去还真的找到了。赵大哥中间醒来一会,说迷迷糊糊的,还真的感觉有人喂他吃很苦的东西,可能真的被仙人所救?” 崔郎中一脸崇敬地看向师父:“师父,你还能通神呢?仙人还说了什么没有?” 他师父好牛,不但能从色狼手里救下他侄孙女,还能通神? 我滴个乖乖。 他是拜了个什么牛逼师父。 第88章 什么时候才不会给自己加戏 众犯人听见李德胜带着赵大力回来了,除了那几个心思活络的,其他人都感到找回主心骨,早已围过来嘘寒问暖。 听见他们的对话,也纷纷惊奇:“宁娘子好厉害,从前只知她医术厉害,原来还有如此神通。” 宁玥刷刷写了一张方子,递给崔郎中让他去煎药。 见他们越说越离谱,笑道:“我也只是做了个梦而已,可能也是赵官爷福缘深厚,命不该绝,也多亏李叔有情有义,我这么胡说八道他还真去找了,不然也枉费了神仙这一番苦心。” 众人连连称奇。 赵大力这番确实是命大,掉进这么险象环生的洪水里,都能捡条命回来,说不定,以后福气更甚。 赵大力喝了药,见他没有要醒的意思,众人这才散了。 李德胜这才问宁玥:“我刚听王四说李树根死了,你知道什么是什么情况吗?” 宁玥自然隐去了自己的手笔,疑惑道:“他晚上强掳了崔姑娘去,老宰相求到我这儿,求游川出手,游川去时,他正被一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追杀,听着好像是让杀一个姑娘没成事,便要他抵命。游川和那黑衣人缠斗,李树根趁机跑了,怎么这就死了?” 李德胜一听就明白了,郡主让他杀宁玥不成,来清算他办事不力之罪了。 不管是真死还是假死脱身,总之,只要国舅府还在,他就再不敢正大光明出现了。 也好,不用再防着被人背后捅一刀。 他也动过杀李树根的念头,只是打架他会,杀人还真有点下不了手。 他倒要多谢郡主解了这个结。 宁玥:你谢错人了。 李德胜看完了病,听说东西都在宁玥车上,忙让官差卸了下来。 宁玥百无聊赖地等着,眼睛随意地瞟瞟四周。 却见一个白色的什么东西一闪,似乎是从山上滚落下来,在山脚停住了。 然后那东西又像个人似地站起来,没头苍蝇似的一路狂奔。 只是跑的姿势有点奇怪。 后面好像还追着一个黑影。 宁玥忙让游川去看看。 那白色怪物见着宁玥这边的篝火,居然直奔宁玥而来。 宁玥一阵紧张。 那人一头长长的白毛虬结在一起,连脸都被遮了大半,身上衣服破得将将只够遮住隐私部位,十足一个野人姿态。 一瘸一拐却也跑得飞快,看着还真有点发怵。 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之前被她布在四周的鬼兵,摸到吊坠也没发热,心才稍稍定了一些。 那野人不偏不倚地绕过宁玥,迅速躲进宁玥的马车后面,伸出半个头,一脸害怕地瞅着追来的人。 后面追着的人见到正过去的游川,立刻顿住脚乐了:“师父,你怎么在这?” 游川捂了一把眼睛。 这小子,什么时候才不会给自己加戏。 彩妍在有异动时便警戒地守在宁玥旁边,这会也走了过去,疑惑地望着来人。 游川冷冷地向彩妍介绍:“这就是你师兄。” 彩妍瞪大了眼,眼前这人,有点胖乎乎的,尤其站在半骷髅的游川旁边,被衬得又胖了一圈。 幸好个子高,把他的胖中和不少,只是一笑便往外冒傻气。 活脱脱一个傻大个儿。 和她想像中的师兄有亿点不一样。 那人也好奇地盯着彩妍看:“哟,我居然有师妹了?我叫游任,你叫什么?快叫声师哥来听听。” “彩妍。” 彩妍冷冷道。 她瞅了一眼马车后面的野人,对这个略显油腻的师兄,没来由地有点不喜欢。 崔郎中完全不会看脸色,瞎凑热闹:“快叫师兄啊!” 又艳羡地冲游任道:“我啥时候也要弄个师兄当当。” 彩妍翻了个白眼。 游任倒也不介意,得意地冲崔郎中嘚瑟:“嘿,这是我师妹!你就眼馋吧。” 宁玥打断几人,指着正躲在马车后面瑟瑟发抖的白发野人问:“请问……这个是?” “哦,我在这附近采药呢,就看到一个男人正把这个……人?她是人吧?” 他不确定地看了一眼,又接道:“正要把她绑起来,她挣扎之间,那人却突然直挺挺地倒下去了。她看到我,吓得一直逃,就逃到了这里。” 他说完,又冲着那野人高声解释:“我没有坏心,就是想替你包扎一下伤口。” 那野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见他冲她喊话,还瑟缩了一下。 李德胜急问:“那人是不是矮矮的,穿着跟我一样的官差服装?” 游任打量了他一眼:“对,跟你身上穿的一样。” 李德胜又问:“那他死了吗?” 游任:“我探了他的鼻息,没气了。” 李德胜回头看向宁玥:“那人,应该是李树根。” 宁玥又看了那野人一眼,好不容易才分辨出,那人,好像是个女人。 还是个长得颇秀丽的年轻女人,头发却全白了,混乱地得像个鸟窝,就算用梳子,也很难理清了。 身上衣衫褴褛,露出的大片皮肤病态苍白,头上伤痕累累,身上也有血迹。 看起来严重营养不良又睡眠不足的脸上,两只骨碌碌的大眼睛,慌张地看看这个,瞅瞅那个。 宁玥上前一步,那野人瞬间戒备,似乎想转身就跑。 宁玥忙抬起手安抚她,另一手从怀里掏出晚饭没吃完的饼,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其他的全部摆在马车前室木板上。 那野人看看饼,又看看宁玥。 宁玥笑着又拿出水囊递过去:“吃吧,没有毒。” 野人犹豫几息,突然伸手抢过饼和水,狼吞虎咽起来。 李德胜找游任又详细打听了李树根的情况。 宁玥:“他死了,会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李德胜摇摇头:“他自己跑出去,又不明不白地死了,跟我们能扯上什么干系?” 游川带着游任过来,游任一抱拳:“夫人,我是游川的爱徒——游任。我和师父分别多年,想留下来陪他几日,可以吗?” 游川凉凉地瞥了游任一眼,对爱徒两字有点不满。 就他那三天打鱼,九天晒网的样子,也好意思管自己叫爱徒。 宁玥看向李德胜。 虽然知道李德胜一定会同意,但面上这份尊重,还是得给。 李德胜点点头。 宁玥便笑道:“没关系,你想留多久便留多久。” 游任傻乐。 游川说他只能留几天,可是夫人说他想留多久便留多久哎。 宁玥和李德胜继续说话,游川将游任带到一边,悄悄问:“那野人怎么回事?” 第89章 对他们的忌惮越发深了 游任面露不屑:“那人可真能跑,中毒了还害我找了大半座山。他都伤到那份上了,逃跑路上遇到这个野人,占了她的山洞不说,还想绑了她当奴隶,我看不过眼,提前结果了他,倒把她给吓着了。” 两人正说着,马车那边突然啊啊啊地一阵怪叫。 那野人的水和饼早撒落在地,此刻正抱着头,咣咣咣地用头使劲撞马车壁,看样子异常痛苦。 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咴咴一声,扬蹄狂奔。 “里面还有人!”宁玥惊道。 游川早已飞身掠起,去追那马车了。 李德胜也忙招呼两个官差追了过去。 应沐青陪王氏来找宁玥看诊情况,见状也忙过去追马,让王氏回去通知老夫人。 游任便要打那野人。 宁玥大喊:“住手!” 彩妍一掌将游任推开。 那野人似乎发起狂来,张牙舞爪倒地嚎叫。 宁玥奔过去,却无法近身。 崔郎中在一旁紧张得不得了:“师父,小心她伤了你,快回来!” 宁玥哪敢轻易放弃。 眼看三月之期过了快一半,她的鬼兵才成形四分之一多一点,每一条生命她都要尽力尝试。 宁玥看彩妍一眼,彩妍会意,寻了个不惹眼的角度,一个手刀砍在野人脖子上,那人便软软地不动了。 宁玥过去替她诊治。 野人面色苍白,萎靡,消瘦。口唇发绀,脉沉迟,双尺重取无力。脾肾阳虚,气血双亏之症。 崔郎中听过诊断,也把了脉。 奇怪道:“师父,脾肾阳虚,气血双亏会导致发狂吗?” 并不会,宁玥也很奇怪。 又细细探看,才注意到她小腿上有一个很大的伤疤,腿骨关节都变形了,怪不得瘸了。 她刚才面露痛苦,以头撞壁,明显是头疼难忍。 宁玥到底还是不够老道,还需要问诊才能确定病因。现在只能先止疼。 诸痛瘙痒皆属于心,她拿出针,试着针灸心经荥穴少府穴。 野人缓缓醒转,见他们正握着自己的手施针,吓得将针一拔,翻身便要跑。 手刚触地,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动作顿住了。 她晃晃脑袋,脸上涌上狂喜,一边拍着自己的头,一边冲宁玥‘卜卜卜’地叫着。 宁玥试探道:“不痛了?” 野人哐哐一顿点头。 崔郎中喜道:“师父,她听得懂你说话!” 宁玥温柔地对野人说:“我想试试能不能把你的头痛治好,你要我帮你治吗?” 那野人不点头了,开始狂磕头,像是求她治病的样子。 宁玥指着她腿上的伤口:“你以前这里受过很重的伤吗?” 野人激动起来,手脚并用地比划着。 宁玥大概看明白了,她的腿以前确实伤过,深可见骨。 如此心里便有了底,她在把脉时诊出她曾患过痨病,加上外伤,很有可能伤后没有处理好,导致骨痨及脑,所以才会频繁剧痛。 治则温肾健脾,抗痨化瘀。 她习惯性便要崔郎中拿纸来开方子,才发现马车惊吓跑走,还没回来。 她顿时急了,看向游任:“你师父还没回来,你要不要去看看?” 游任正饶有兴致地在一旁看她施治,闻言摆摆手:“我师父要是追不上,那我就更追不上了。再等等吧。” 以游川的速度,追个马车不成问题。 再说还有官差呢,他就不去凑这热闹了,跑这么远怪累的。 应羡青本来醒了便不想躺着了,结果后来宁玥一忙,忘了再来贴贴,应羡青也就好了那么一会,便又有些昏沉。 直到马车巨震,才将他震醒。 他忍着眩晕重新控制住马车,才见游川追了过来。 他扬手打招呼:“我在这。” 游川的神情激动得好像之前不知道他醒过一样:“姑爷你醒啦!” 应羡青瞥见后面两个官差的身影,不动声色地泄了几分力气:“对,刚被马车震醒了,这会还有点晕。” “那快进去躺着,我来赶车。” 李德胜赶过来,见他醒了很是高兴:“应兄弟,你终于醒了,你昏迷这些天,宁娘子可急坏了。” 应羡青笑了笑。 急没看见,倒是看见她整人了。 游川道谢送走了官差,这才赶着马车悠悠回去。 应羡青挑帘,见官差还隔着不小的距离,隔帘轻问:“游川,寂灭庄你了解多少?” 李德胜去找赵大力时,他迷糊中听见宁玥和彩妍讨论过寂灭庄和保护令,但这两人对寂灭庄完全没了解,讨论了个寂寞。 倒让应羡青留了个心眼。 游川对这些道上的事情好像信手拈来:“好像是和先皇有点什么关系,后来先皇驾崩,他们便成了一方土匪。势力范围极广,不能擅动的,便公然收取过路费,升斗小民就是他们案板上的鱼肉,随意杀伤抢掠,无恶不作。” 应羡青:“当地政府不管么?” “谁管?之前就能横着走的角色,没人摸透他们的底牌是什么,也不敢去触霉头,官员交接都会特意交待,这些人不能碰。几任官员交接下来,每一任都添油加醋,对他们的忌惮便越发深了。” 应羡青唇角微微一扬,眼睛里闪烁着兴味。 这事听着可笑,倒还真像是那帮尸位素餐之徒能干得出来的事。 这个地方,应该能用上吧。 老夫人和应灵竹慌成一团跑来,便见到游任。 应灵竹惊异道:“游任,你怎么在这里?” 游川怕他又加戏,加出破绽来,先出言解释:“他是我徒弟,在山里采药,刚下山遇到。” 应灵竹看看游任,有些不太确定道,“他……不是我哥的侍卫么?” 她以前很少去找她哥,也只草草见过游任几面。 游任这才装作才认出她的样子道:“你是公子的妹妹?怎么流放了?公子呢?” 宁玥在一旁听着,心里嗤笑。 一个谎要100个谎来圆,一窝演技派,怎么不去拿奥斯卡呢。 老夫人一抹眼泪:“听说被惊马拖走了,他还重伤昏迷,要是出点什么事,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吗?” 游任这下没法偷懒了,不得不追了上去。 第90章 男人还是纸的好 应羡青游川回去时,路上便见老夫人焦急地往这边来。 应羡青便要下车迎上去。 老夫人急步上前,眼含热泪:“别忙下车,羡儿,你终于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应灵竹更是一脸雀跃:“哥,你头还疼不疼?你之前可吓死我们了!” 应羡青扯出一个苍白的笑,缓缓道:“祖母,别担心,我已经好多了。” 老夫人仍是不放心:“你流了那么多血,又昏迷这么久,哪能这么快好,可得好好养一阵才行。” 应羡青自然无有不应。 说话间,众人已回到歇宿地。 应灵竹蹦跳着跑向宁玥:“嫂嫂,我哥醒了!” 宁玥看向他,果然醒了,心里不禁也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之前已好转的脸色,如今又有些苍白。 她走到马车前替他把脉。 这几日他昏迷着,每日只喂药,虽有灵泉水充当了营养液,但毕竟撞了头,又失血量巨大,当时把脉不容乐观,他能醒来已经很好了。 她伸出四根手指:“这是几?” 应羡青很想露出一副痴相来。 永不去想那些纷争,就简简单单在她身边当个痴儿,想来也不错。 看看旁边殷殷的老夫人和应灵竹,还是老实答道:“四。” 宁玥点点头,对他的恢复情况表示满意:“你之前受伤很重,还需要好好将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尽量静养,每天多休息。” 应羡青乖顺得不像话,轻声应了。 游任终于逮着机会表演,哭着扑过去:“公子,你怎么了公子,你怎么受伤了,你好惨啊公子!” 应羡青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额头,嫌弃地推开他:“对,你趁早跑远些,不要管我。” 游任一脸正气:“公子,我要留下来照顾你!没有我,你可怎么活啊!” 一圈人一言难尽地看看应羡青,又看看游任。 这主仆俩,莫非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宁玥好笑地看着两人,猜测基情有几分。 崔郎中急吼吼跑过来:“师父,那野人又晕过去了!” 宁玥忙回身,转得急了些,便觉头有些眩晕。 应羡青拉住她衣袖一角。 宁玥回望,应羡青低头,似有些难有情:“听说你也受伤了,别太辛苦,早些休息。” 宁玥顿住步子,看向他那张毫无瑕疵的俊颜。 他眼里关心的神色不似作伪。 宁玥定了定神,轻轻一颔首。 心里默念:‘男人还是纸的好,老公还是女的好。男人还是纸的好,老公还是女的好……’ 抬脚去找野人。 那人却只是睡着了。 想来每日的剧痛让她夜不能寐,这会缓解了,便睡了过去。 崔郎中放下心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师父,都半夜了,赶紧去睡吧。” 宁玥被他传染,也打了一个哈欠,却有点不想回车里。 从前他是昏迷的,跟他同处逼仄的马车,倒也毫无负担。 但现在他醒了,这便显出不便来。 她磨蹭着来到马车前,准备蹭旁边紫桐的被子。 彩妍不依:“更深露重,小姐你还是睡马车里吧,姑爷也在里面呢。” 就是因为他在里面,所以才不想去啊。 应羡青露出一个头来,作势要下马车:“夫人若觉得不便,我下车便是。” 宁玥忙拦住他。 他本就体虚,再下来染了风寒,病情又要加重。 她认命钻进马车,应羡青已重新闭上眼睛。 宁玥见他脸色,在他旁边找了个角落窝着,准备趁他睡着了,再跟他贴一会。 也好让他快点恢复,赶紧下车跟应家人睡去,她就能独占马车了。 她在空间里吃了个夜宵,再出来时,见应羡青呼吸平稳,眼珠还转了一下。 便知他已陷入深度睡眠。 她轻轻挪过去一些,悄悄将脸贴上应羡青的脸。 应羡青没有反应。 反倒她手臂上的伤处在微微发热。 宁玥伸手揪了揪他又长了一些的胡子,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再给你贴一下好了,好了就马上给我滚下马车。 折腾了一整夜,她本来只打算休息一下,竟就这样睡了过去。 应羡青已经能识别她睡着时的呼吸,见她迟迟不睡,也没有动静,刚想睁眼看看她在干嘛,便感觉到她的脸又贴了过来。 他精神一震,只觉得全身暖融融的。 那股温暖有着放松人心的力量。 他于寂静无声中,闭眼静静感受她的呼吸。 她的呼吸逐渐平缓,渐至无声。 应羡青长手一勾,将旁边的被子轻轻给她盖上。 说来也怪,闻着那缕馨香,本来不困的他,竟也沉沉睡了过去。 早晨,山林间白雾弥漫,昭示着今天是个好天气。 崔曼凝昨天解决了横亘在心的大石头,昨晚来谢过后,回去便呼呼补眠。 今早一早起来神清气爽,又听叔公说了宁玥这边的怪事,便一大早跑过来看稀奇。 白毛野人还没醒,崔曼凝围着她啧啧称奇了一会,便去找宁玥。 她一撩开马车帘子,便看见宁玥应羡青两人交颈而眠。 她慌得忙把帘子放下,脸都羞红了。 两人……感情果然很好。 这一点动静也把宁玥弄醒了,她一看自己的睡姿,也羞红了脸。 忙把应羡青的头扶正,整了整仪容,钻出马车。 崔曼凝当作无事发生:“宁玥,她这是得了什么病,怎么全身都是白的,连头发都是?” 有了出手相助的情谊,也算并肩作战过了,她现在待宁玥亲近得很,恨不得掏心掏肺,把她三岁尿床的事都讲给她听。 宁玥接过彩妍已备好的清水和柳枝,走到一边漱口。 “她身上的白应该是久未见阳光,和营养不良导致的。” 宁玥是听着白毛女的故事长大的,想不到,如今遇上了一个活的白毛女。 只不知道,她又是为何要避到山里,昼伏夜出地过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难道,她也遇到了一个黄世仁? 看她昨晚说话那个口齿,估计很久不说话,连语言都退化了。 她回头,又观崔曼凝脸色。 古时候高门淑女遇到被劫这种事,就算最后没有被害,回来自己也得寻死觅活一番。 甚至家族全体都会逼受害者去死,以保门楣清白。 第91章 她觉得自己强大无比 她还以为遇到那样暴力的事,她会有一段心理接受过程。 想不到,这丫头心理素质还挺好。 而且,崔家应该也没有逼她去死。 崔曼凝确实不需要心理辅导,她昨天那么轻易就打败了一个她本以为强大无比的敌人,此刻,她觉得自己强大无比,自信爆棚。 她正欲拉着宁玥说点悄悄话,便见应羡青也出了马车,朝宁玥走来。 她头一次觉得应羡青碍事,将宁玥又拉远了一些。 “宁玥,你太厉害了,昨天多亏了你!那药还有没有,我能不能再要一包防身?” 宁玥失笑,忙道:“没有了。” 那可是能要人命的东西,可别弄出好歹来。 崔曼凝有些失望,转瞬又绘声绘色地讲起她昨晚如何大展神威来,直把宁玥笑得花枝乱颤。 应羡青见两人在说私房话,讨了个没趣,只得转回身子。 游任和紫桐各端了一碗肉粥过来。 游任得意地递了一碗给应羡青:“公子,您快尝尝,这是我做的。” 紫桐一阵夸:“是啊是啊,姑爷,想不到游任的厨艺挺好,一碗粥都做得这么香。” 游任得意地抖抖眉毛。 应羡青当然知道,游任是个吃货,只要在应府,最爱呆在他院里小厨房鼓捣好吃的。 要是厨艺不好,他能把自己喂得这么肥吗? 李氏欺负应羡青从小无人照应,这些年,厨房送来的餐食越来越过分,最后简直就是连猪食都不如。 后来,游任被游川送到他身边,看不过眼便自己学着做饭,一琢磨便琢磨出兴趣来。 短短三年,厨艺便可与街上大厨媲美。 倒是武艺毫无进步,反而被他这个后来者赶超了。 宁玥打发走崔曼凝,也走了过来。 紫桐忙献宝:“小姐,游任做的饭,也就比您差一点了,以后您再也不用吃姑爷做的咸面疙瘩了。” 应羡青差点被呛着。 吃粥就吃粥,提他糗事干什么。 游任哈哈大笑:“姑爷,您还亲自下厨呢?要不要我教您煮面?” 公子整天只知道埋头练武,可算逮着机会嘲笑他了。 应羡青恼他一眼,兀自吃粥。 宁玥含笑舀了一口粥送入口中。 绵软香糯,入口即化,果然美味。 她逮着那帮人夸了半天,他们的厨艺仍然原地踏步,她要不下厨,食物质量便直线下降。 她还以为是流放路上做饭条件太简陋的缘故。 果然,强者从不受环境限制。 有了游任,她再也不用灰头土脸地做饭了。 她笑道:“游任,路上饭重任就交给你了,怎么样?” 游任一甩头发,“没问题,保管叫公子和夫人吃得美美的。” 宁玥转头又对紫桐道:“昨晚那个女子就交给你了,她大概是太久没说话,语言功能退步了,你平时没事,就多陪她说说话。” 紫桐一拍胸脯,学着游任的样子:“没问题,保管把她训成跟我一样话唠。” 几人皆笑了。 老夫人几人相偕而来,宁玥留他们陪着应羡青,自己去找野人。 居然还没醒,也不知道多久没好好睡觉了。 赵大力也醒了,喝过药后,坚持要队伍上路,李德胜便组织大家整装上路。 这一段耽误了六天,确实耽误不起了。 宁玥让彩妍将白毛女抱上马车。 她的病需要吃一段时间的药,只能带上她。 车上多了一个人,应羡青也感觉出局促来。 他要出去赶马车,游任抓着缰绳不松手:“不劳公子费心,有我在,哪还需要您赶马车?” 宁玥:“你还需要静养几天,安心休息吧。” 应羡青只得重新坐回去。 他看看那女人:“你要将她带到苏昌去?” 宁玥:“等她醒来,我问问她家人,如果有家人,我留个方子给她就好。” 正说话间,那女人醒了。 宁玥将她扶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她困难地张口,吐字不清:“夏……惹……” 这个名字这么怪,应该有字不对。 宁玥又问:“夏姑娘,你家住哪里?” 那女人脸上浮现痛苦,缓缓摇头。 再问什么,却不答了。 宁玥又说:“你没有家人吗?如果你想要我帮你治病,便只能跟我去苏昌了,离乡背井,你愿意吗?” 那女人的眼泪扑簌簌落下,眼里似有不舍,似有决绝。 她点了点头。 宁玥无奈地和应羡青对望一眼。 如果不救,她肯定活不下去。 但是,她来历不明,也不方便贸贸然带上路。 宁玥装睡沉入空间,寻鬼兵想办法。 鬼兵有时间限制,也看不到她从前的样子。 宁玥也只能看到她在山洞里艰难度日的景象。 她饿了出去寻点野果,渴了喝溪水,经常痛到发狂地以头撞石壁,将自己的头撞到血淋淋地都停不下来。 宁玥留意到石壁上,除了血迹,还有无数划痕。 像是几个字。 字上被人用木炭画了无数个叉,但写字的人应是身怀极大恨意,日复一日用石子刻下这个名字,以至于笔划都刻入石壁,成了三个凹体字。 她仔细辨认,那三个字,好像是“陆照霖”。 宁玥不动声色地打量那女人。 这个时代,会写字的女人少之又少。 如果这字是她写的,那她的身份,就不是个普通村妇了。 她不知道陆照霖是好是坏,她若心思不正,那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救她,更不可能带她上路。 她掀开厢帘,叫紫桐:“紫桐,上来,陪这位夏姑娘说说话。” 紫桐兴奋地便要将肩上的木头丢掉,刚举起便想起还没经过姐姐同意,可怜兮兮地望向彩妍。 彩妍接过她身上的木桩,“去吧。” 紫桐为难了,姐姐已经负重很多了,再加上她的,她会累坏的。 幸好游川将那根木桩夺过丢掉:“你是人不是铁,练武不是这样练的。要适度。” 紫桐感激地看游川一眼,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马车。 很快,车厢里便传来两个女人像小孩呀呀学语似的声音。 “来,跟我学,你。” “……领。” “夏姑娘,是你,不是领,你。” “……里。” “好多啦,来,你。” “……n……你。” “对啦!你好棒!再来,我。” …… 第92章 离那人远点 你来我往的声音填补了车厢里宁玥和应羡青清醒的尴尬,两人一路无话。 晌午时,队伍停下来吃午食。 宁玥看不远处有家客栈,对李德胜说想去买点东西,便走了过去。 宁玥随意买了些吃用之物,然后找掌柜打听:“掌柜的,您听说过陆照霖吗?” 那掌柜的本来见她犯人打扮,还有些轻慢。 听到这三个字,浑身顿时带上了些警戒:“你打听他干什么?” “他从前欠我们家两吊钱,如今我家道中落被流放了,想问他讨回来。”宁玥试探着道。 那掌柜像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捂着肚子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两个帮佣的伙计也笑。 “你可别吹牛了,陆大官人家里家财万贯,会欠你钱?” “人家往上数三代都是有钱人,啥时候穷过,还能欠你钱?还是欠两吊钱?你去县里打听打听,人家里一个吃饭的碗都不止两吊钱。” “他可是当今国舅爷的亲戚!” 宁玥被笑也不恼,迅速收集到了想要的信息。 是个有钱人。 而且,住在县里,还和国舅家有关系。 正好,下一个县她会去采买。 掌柜又眯缝着眼打量她一眼,这小娘子倒也漂亮,要被弄死了就可惜了。 他好心说了一句:“不过,就算他真欠你两吊钱,我劝你也别去要了,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宁玥忙追问:“您这话是何意?莫非……” 掌柜摇摇头:“我什么也没说。” 宁玥再追问,掌柜便自顾自忙起来。 宁玥只好回去。 紫桐递过一碗面来:“小姐,今天游任做的面条也好吃!” 宁玥一看卖相就有了胃口,白白的面条里拌着几块野兔肉,还夹着菌子和几根翠绿的野菜,鲜香扑鼻,光闻着味儿就令人食指大动。 她挟了一筷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捅捅旁边的应羡青:“你咋不让他早点来。” 应羡青对吃食一向不甚在意,他只嫌游任聒噪。 何况,当时是因为要保护宁玥才叫游川来的。 游任那点身手,叫他来也是丢人。 宁玥见他不答,又故作悄声道:“我刚听掌柜说,前面镇子里有个叫陆照霖的有钱人,是国舅家的亲戚呢。” 说完,暗暗打量那白毛女的神色。 夏姑娘正笨拙地使筷子吃面,之前她和应羡青说话,她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但她小声的‘陆照霖’三个字,却让她筷子都差点掉在了地上,神情惊慌。 宁玥疑惑望去:“你认识?” 她使劲摇摇头。 宁玥也不逼她太紧,点点头,继续吃面。 夏姑娘抓着筷子松了又紧,半晌,又磕巴着说:“领……里……他…晚…滴……” 宁玥一头雾水:“你说什么?” 应羡青幽幽接口:“她叫你离那人远点。” 夏姑娘忙点头。 宁玥没有继续追问,她刚才说不认识,明显是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结合掌柜和夏姑娘的话,看来,还真有一个强抢民女的黄世仁啊。 紫桐笑死了,拉过夏姑娘:“来,看我嘴巴。离……他……远……点……” 刚刚还学得很乖的人,这会还却不张口了,痛苦着脸连连摇头。 仿佛多想起他一秒,痛苦就多加一分。 但就算这么惧怕,也还是要给她提醒。 这姑娘,看着心性不坏。 宁玥想起崔郎中说他从前学过画,悄悄把徒弟叫来,让他画张夏姑娘的肖像。 崔郎中问了缘由,沉吟一会,便开始观察她。 不过几息,他要过笔墨,初下笔还有些艰涩,但很快便顺畅起来,笔走龙蛇,一挥而就。 宁玥拿过画,惊呆了:“崔郎中,你医术不咋滴,画画这么厉害?” 那画惟妙惟肖地还原了夏姑娘的神韵,只要认识她的人,看了画一定能认出来。 而且他下笔没有半分犹豫,这份成竹在胸,实在是难得。 崔郎中被她臊得慌:“师父!我已经很认真在学医了!你莫要讲我了!” 宁玥噗嗤一笑:“你平时练习画画多吗?” 崔郎中生怕师父质疑他不努力,不教他了,忙道:“我几十年没画了,我所有时间都在学医,真的!” 天赋真是个气死人的东西。 他认真学医,却毫无进益,学医半生,归来仍是庸医。 几十年不练的画画,却如此惊才绝绝。 宁玥爱惜地吹干墨迹,叠了几叠收进怀里。 然后拍拍崔郎中的肩:“崔郎中,你学医,真是可惜了。” 崔郎中连连摆手:“不可惜不可惜,我悬壶济世,拯救病人,这比画画更重要。” 宁玥知他是母亲病死的心病所致,便也不再劝。 晚上歇宿,崔曼凝神神秘秘地找来了。 “你让叔公画夏姑娘的画,是不是想要帮她找家人?” 宁玥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崔曼凝得意地晃晃脑袋:“我祖父猜的。他说,如果你明天要去白玉县,他有个学生在那当县令,可让他助你。” 之前宁玥毫无条件地帮了崔曼凝,老宰相便记在了心里。 他如今已无权无势,但还有一些人脉,想着若是能对她有些用也算好事一桩。 宁玥点点头。 她不想闹太大,应该不会去找官员。 崔曼凝眼睛亮晶晶的:“明天我陪你去吧,本来我祖父让我哥去,但我哥是个男人,多有不便,你看我怎么样?” 宁玥失笑:“不用了,明天我自己去就行。” 崔曼凝噘起嘴:“只许你对我们好,不许我们对你好吗?你到处瞎打听可能也打听不出什么来,说不定他们查一下就出来了。” “好好好,明天你去就是。” 盛情难却,宁玥只好答应。 老宰相一家身无分文,如果能得学生救济一二,到了苏昌,他们日子也能好过些。 赵大力果然神勇,第二天,都已经能下马车走走了。 吃过午饭,便离白玉县近了。 赵大力腾出官差的马车,让王四和另一个官差带着宁玥一行人进城采买。 其他人继续往前走。 宁玥想起掌柜的话,到底还是不放心,请了游川一路护送,顺便拎东西。 游任扫了一眼应羡青凉凉的眼风,忙举手称他也要去。 第93章 阅女无数 一行人又走了半个时辰才到县里。 王四这次反复叮嘱:“两个时辰之后我们在北门集合,记住,两个时辰哦。” 宁玥嗯嗯应了。 游川的长相太骇人,加上男女大防,所以和游任自觉地缀在后面几步。 看起来,倒像是毫不相关的两拨人。 彩妍走在街上,看了人群半天,疑惑:“小姐,你看街上,怎么尽是男人,几乎没什么女人。” 崔曼凝眼尖,指着路边树下几个纳鞋底的老妇道:“呶,那不是有女人?” 宁玥环顾一圈,也发现蹊跷来。 街上大部分是男人,出门的女人,只有一些老妇,和零星几个长得有些辣眼的女子。 颜色稍微光鲜一些的年轻女子,一个也见不着。 宁玥没来由地一阵危机感袭来。 她将两人拉进无人小巷,蹲在地上抓了一把灰,便往自己脸上搓起来。 “你们也搓点,这个地方有些不寻常。” 彩妍也抓了一把灰,很快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 崔曼凝伸手阻止:“你们怕什么啊?我祖父的学生在这里当父母官,不会有事的。” 宁玥抓起一把灰,看着她:“要不你听我的,要么我让游任送你去北门等我们。” 崔曼凝不甘不愿地接过灰,往脖子上脸上弄了点。 宁玥不满意,又将她弄得更脏了一些。 然后三人都换了男子发髻。 幸好宁玥出门前,给三人都换了很常见的布衣,倒也不算打眼。 她们先直奔市集,买了一些米面调料和菜。 宁玥看到居然还有几只乌鸡,白白胖胖的,很是可爱。 那店家见到她们几个,先是一怔。 见她感兴趣,便卖力推销:“大妹子,乌鸡滋阴补血,买这个补身子最好了,这乌鸡还下着蛋呢,花一份钱,得两份补,赚得不得了哦。” 宁玥脸皮一抖,伪装了个寂寞,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了。 古装剧里女扮男装的女人们,换个打扮别人就认不出来了,果然是骗人的。 她一点也没还价,一气儿把几只全买了。 应羡青和赵大力两个重伤体虚之人吃这个正合适。 而且队伍里,又是女人又是孕妇又是孩子,几只恐怕都不够吃。 那店家惊喜得变了形,忙将鸡全塞进笼子。 这几年,这么豪阔的主,除了陆家人和官爷,可再没有了。 宁玥痛快地给了钱。 店家接过钱,好心地说道:“几位既都是姑娘,要买什么赶紧买了回家去吧,莫要在街上逗留。” 宁玥便问道:“店家此话何意?” 店家看看四周,凑过来低声道:“咱们这里,如今但凡有些颜色的女子,都不敢出门。免得被陆大老爷看上,抢回家去。那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宁玥脑海里顿时闪过夏姑娘那张秀丽的脸。 “那大老爷是不是叫陆照霖?” 店家点点头。 崔曼凝登时怒了:“难道这里没有王法吗?当地父母官怎么不管管?” 店家嗤笑一声,摇摇头,只扬手:“快回家去吧。” 崔曼凝还要再说。 宁玥拉拉她,几个快速出了市集。 宁玥本来还想再买些别的的,也不打算买了。打算直接回去。 她见路旁那几个老妇还坐在树下一边聊天一边纳鞋底。 如今姓陆的这么嚣张,恐怕不单是有钱的缘故。 老宰相的那位学生,必定是充当了他在当地的保护伞,与之沆瀣一气,更助气焰。 那她便不能去问官,想了解夏姑娘的事,只能找民间悄悄打听。 她将鸡和粮食塞到游川游任手里,到底还是走过去,掏出怀里画像。 问道:“请问几位嬷嬷,可见过画上女子?” 几个老妇眯缝着眼,往后仰着身子仔细打量几眼,又瞅瞅一行三人。 摇摇头。 宁玥分明见到一个老妇眼神闪烁。 她还要再问,几个老妇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哎呀我得回家做饭去了。” “对对对,我也得回家了。” 说着,几个人竟直接小脚扑腾着跑了个没影。 彩妍看着这帮老妇人的速度,叹为观止。 “小姐,咱赶紧出城去吧。” 宁玥摇摇头,追到那眼神闪烁的老妇小院门前,叩了叩门。 老妇见是几人,便要关门。 宁玥掏出一锭银子摆在手上。 那老妇盯着银子,又看了看几人:“你们是谁?” 宁玥:“我是夏姑娘的表亲,许久不闻她的消息,特地过来寻人。” 老妇叹了口气,“进来说吧。” 宁玥这才知道,夏姑娘名叫夏柔,是当地私塾先生的老来独女。 几年前,陆大官人生意并没有做得这么大,作风也还没有这么嚣张,街上的女子还是很多的,夏柔是第一个当街被抢走的女子。 老两口四处求告无门,反而被官府打了板子。 老婆子气不过,一头撞死在了陆大官人门口,老先生卖了家财要去上告,没两天在塘中发现尸体。 夏姑娘听说了此事,行刺陆大官人没成功,反而被打了个半死,后来又听说得了痨病,病得只剩一口气时被丢出去,估计也早死了。 老妇叹气说完,听得崔曼凝直掉眼泪。 她当初只觉她一头白毛稀奇,却不想,夏姑娘有那么悲惨的遭遇。 宁玥却想起石壁上那几个凹体字。 本来和乐的家庭,突然天降人祸,家破人亡,无处申诉。 怪不得,她对那三个字有那么大的恨意。 几人告辞了出来,老妇坚决不要银子:“老先生一向乐善好施,家贫的孩子去旁听,他从不赶人,还赠书,他们一家都是好人,我哪能要你们的银子呢。你们也不要再打听这事了,快些走吧,以免惹祸上身。” 崔曼凝再傻,也知道这其中必有县令手笔,此刻也不再嚷着为何父母官不管事了。 宁玥便收了银子,恭敬谢过,出门直奔北门。 尚还不到两个时辰,宁玥让游任去找官差。 告诉他们,他们要先走一步。 不料怕什么来什么,路过一个绸缎庄时,里面正出来一个打扮富贵的中年人,正是陆照霖。 陆照霖阅女无数,看人先看胸。 只一眼,便看到了宁玥和崔曼凝凹凸有致的身材,和明显区别于普通女子的韵味,他快走几步追了上去。 第94章 穷人就是粗鄙 如今白玉县的年轻女子都不敢出门,妓院里的女人们早玩腻了,陆照霖最近求新若渴。 见她们脸上抹了灰,陆照霖更是来了兴趣。 美人就算拎着几只鸡,哪怕全被泥裹住,那也难掩风采啊。 他直接吩咐身边的小厮去绸缎庄里打盆水来。 便伸手拦住了三人去路:“三位姑娘外地来的吧,路途奔波,瞧这小脸脏得,不如随陆某人去店里洗把脸?” 来人年纪大约30多岁,蓄着保养得极好的山羊胡,一身铜钱纹绿绸直?,一派养尊处优,但是眼神看人时,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好像在他的脑海里,自己一丝不挂一样。 宁玥一见他这大胆行径,又自称陆某人,便知眼前人必是那恶贯满盈的陆照霖了。 她回头看了眼闲闲站着的游川,又看看那绸缎铺:“那铺子是你的?” 陆照霖微微一笑。 他手一背,扇子一抖,站在街上便以扇当指,得意地一一指过去。 “何止,这条街,对面街,整个白玉县,还有附近好些镇子,门头上凡有‘陆’字的,全是我陆家生意。” 几人打眼一看,光这条街上的店面,十之七八门头上全挂着陆字招牌。 剩下的十之二三,门庭冷落,光看外面就是一副萧索的味道。 宁玥挑挑眉,这人竟包揽了白玉县和周边镇子的大半生意。 整个县因为他民生凋敝,他自己倒是富得流油。 说不定,张氏私库在他面前都不够看。 她空间里新收了那么多鬼兵,好多都还没差遣过呢。 陆家这么大的家业,今晚,她估计又要发一笔横财了! 她抬头望望天色,这会离天黑还有一会,鬼兵还没办法作为。 虽然有游川游任彩桐三人保护,想来她能全身而退。 但整个县里他只手遮天,如此无法无天的行径,肯定豢养了无数打手。 彩妍可是能为她拼命的,她一点险也不想让她冒。 何况,有大肥猪送上门来,没有不宰的道理啊。 宁玥赞道:“陆大官人好大的本事,竟挣下这偌大的家业,只怕几世都享用不尽。” 陆照霖得意地摸摸胡须:“也是祖宗庇佑。” 宁玥施施然抬脚往端着水盆的小厮走去。 彩妍跟上。 崔曼凝在后面急得跳脚:“宁玥,别洗!咱们赶紧出城吧。” 陆照霖露出一个自以为很帅的微笑:“姑娘长得如此貌美,这身粗衣烂衫的,实在是配不上姑娘,若姑娘有意,以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何必急着回家呢?” 崔曼凝怒道:“你想干什么?当街强抢民女?谁给你的狗胆?” 陆照霖捋了捋胡须,指了指绸缎庄里探头看的小二:“这条街上大多是我的人,我若想抢人,姑娘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吗?” 宁玥回头笑道:“反正也被识破女儿身了,这灰尘糊脸上难受,还是赶紧来洗了吧,我也饿了,一会咱们去前面酒楼吃饭,小心人家不让你进去。” 陆照霖正想留人的理由呢,忙笑着跟了上去:“你们来者是客,这顿饭我来请,也好尽尽地主之谊。” 这两人身上有种特别的韵味,他破天荒地不想用强。 若能成就一段郎情妾意的佳话,也是美事一桩。 宁玥抿嘴轻笑:“那就多谢了。” 陆照霖眉毛眼睛都是笑,这女子,身段又美又上道,不禁有些心旌摇摇。 游川也跟上去,路过崔曼凝的时候,低声道:“走吧。” 崔曼凝见宁玥淡定的样子,想起她当时被李树根盯上,向她求助时,她也是这样,说笑着便给她指了一条明路,便救了她崔府全家。 攥了攥拳,也跟了上去。 豁出去了,如果实在不成,搬出祖父或者周县令来,想来也能给点面子。 陆照霖见游川也跟了上来,一愣:“你们一起的?” 宁玥甜甜地笑:“是啊,我们妇道人家出门,家兄非要跟了来,说不放心。” 陆照霖打量了游川一眼。 瘦成那个鬼样子,又要死不活的表情,跟个病痨鬼差不多,刚浮起来的一丝危机感又按了下去,只觉有些晦气。 彩妍人高马大的,完全不对陆照霖的胃口,他两只眼睛只盯着宁玥崔曼凝两人。 洗过脸后,两朵清水芙蓉,直把陆照霖都给看呆了。 偏偏宁玥还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样子,真诚地望着他:“陆官人,现在能去酒楼了吗?我可饿坏了。” 勾人而不自知!这是何等尤物啊! 陆照霖激动得声音都飘了起来:“去去去,现在就去!想吃什么尽管点!” 说着便前面带路,要将他们引到一个最豪华的酒楼里去。 宁玥看门头上的陆字,皱皱眉。 打量了一圈,所有酒楼全挂着陆字,根本没有挑拣余地。 她回头看了一眼游川。 游川上前,宁玥凑过去,悄声道:“能进吗?” 游川进去巡了一圈,在门口点了点头。 宁玥这便放心了,事发突然,应该不会有什么埋伏。 陆照霖见游川这架势,心里有点打鼓。 游川那样子,不像是哥哥,倒像是护卫。 不过几人打扮得寒酸,不像是能请得请护卫的样子,而且,请这么个一阵风都能吹倒的护卫? 说不定是村妇出门,在村里请了个男人陪着罢了。 他上前漫笑道:“怎么,信不过陆某?亏我请你们来我家最气派的酒楼,这里菜式最多,保你吃得过瘾。” 宁玥笑道:“哪里,我家兄是这样的,如有得罪,还请见谅。” 陆照霖一对上宁玥的笑脸又什么都忘了。 待他们几个上了楼,他招过掌柜,点了几样菜,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务必要让客人吃好,明白吗?” 掌柜立刻躬身应是。 宁玥在楼梯转角看到两人的眉眼官司,也笑着看向游川:“‘大哥’,看来得你去守着厨房了。” 想了想,又道:“游任呢,要不要通知他过来?” 游川道:“已经通知了,一会就来。” 说着就去了厨房。 宁玥和崔曼凝两人面面相觑,什么时候通知的? 彩妍捂嘴偷笑。 陆照霖已经跟了过来,见游川走了,忙道:“你哥去哪儿啊?马上就要上菜了。” 宁玥似是忍着羞怯:“他说好久没吃好菜了,要排空了再来吃,好多吃点。” 崔曼凝此刻见两人像是早有应对,心里早就不怕了,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听她这么胡说八道,咬着唇憋笑。 陆照霖抽了抽嘴角。 穷人就是粗鄙。 他又看看两个美人,没见识也有好处,更好下手。 第95章 今天真是跟着陆大官人开眼界呢 他谦谦君子般,带着温和的笑意,将众人引入最豪华的包间。 游川寻到厨房,这会不是饭点,所以出的菜全是为宁玥一桌准备的。 他将门关上,往那一站,抱胸道:“好好炒菜,出的菜厨师先尝过再放在这里,全做好了我再一起端出去。” 一个大腹便便,身上油渍斑斑的男人瞪着他:“你擦亮你的狗眼看看,这可是陆家的产业,要是在这闹事,小心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游川嘴角一斜,露出个笑来。 胖男人见他这样,以为吓住了,不屑地哼笑一声,去炒菜了。 厨房众人各忙各的,切菜的切菜,洗碗的洗碗,拣糕点的拣糕点,明显都没把他当回事。 很快,第一道菜出了。 是枣泥山药糕。 那跑堂刚端了盘子要出去,游川往门口一堵,目光看向拣糕点的人:“你吃一个。” 那人叉起腰来:“这么金贵的东西,我怎么能吃!” 游川冷脸道:“陆大官人请客,自然记在他帐上。” 胖男人上前便要掀开游川,游川似乎只是轻轻一推,咚地一声,他便摔倒在了地上。 那吨位一落地,感觉锅都要震一震。 胖男人嗷呜一声,便捂着屁股叫了起来。 跑堂见势不对,便要从他身后溜出去报信。 游川好像身后长了眼睛,反手钳住他胳膊。 那跑堂立刻扶住胳膊,脸皱成一团:“断了断了……好汉快放手,我不去了!” 那拣糕点的见他轻飘飘地震慑全场,吓得恭敬地接过糕点倒入盒中,麻利地从另一盒中拣了糕点,赶紧塞了一整个进嘴,一边咀嚼一边将糕点双手递过去,被噎得直翻白眼也不敢去喝水。 游川将有问题的那盒拿过来,拿几块塞进怀里。 剩下的都倾在地上,脚尖一碾,精致的枣泥糕便和灰泥踩成了饼。 又叫厨师将其他有问题的东西全翻出来给毁了。 众人都不敢有意见,各自缩着身子忙活。 陆照霖正得意地介绍酒楼的菜:“我怕你们不懂,先替你们点了菜,今天这些菜你们只怕都没吃过,可要好好品尝啊,清炖肥鸭,香菇盒、腌鲜鱼,生熏仔鸡……” 门外一阵骚乱,似是有两人在外面争执,一个要进,一人不让。 突然呯一声爆响,一人被撞得扑落在地。 随后一个男人大剌剌地走进来,环顾一圈,嘻笑道:“怎么有好吃的也不叫我。” 来人正是游任。 宁玥指指门口一个空座:“这不是叫你来了嘛,正好赶上。” 陆照霖豁然站起:“大胆!你给我滚出去!” 两个女人刚才只有一个形似骷髅的男人随行,他倒不怕,现在又来一个壮年男子,他莫名有些不安。 宁玥给他斟了一杯茶:“陆大官人,这是我二哥,平时最是好吃,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我便叫了他来,你不会舍不得吧?” 游任瞬间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他何时成了夫人的二哥? 陆照霖翻了个白眼,瞬间觉得宁玥也没那么可爱了。 又是哥哥又是弟弟的,到时候她要是不愿就范,肯定又是一堆麻烦事要善后,倒不如另外一位美女,安安静静不作妖。 他捋了捋胡子,转脸看向崔曼凝:“这位姑娘,你爱吃什么?有的我都叫他们给你做。” 崔曼凝浅笑:“乡野酒楼能上这些菜也不错了,我想吃的,恐怕你这里都没有。” 陆照霖还从没这样被人看轻过,手一拍桌,豪气万丈:“想吃什么,你尽管说来!” 崔曼凝嘴唇轻启:“爆炒凤舌、雪花鸡淖、镶银芽、宝塔扣肉、八宝扒鸭……” 陆照霖一听,心里的不安更增了一分。 都是些他听都没听过的菜,她一个乡野村妇,怎么知道这些? “爆炒……凤舌?” “是啊,正宗的食材应用禾花雀舌,一道菜须用上百条雀舌,想来你也凑不齐,你就用鸽舌好了,一定要用幼鸽的舌头,大了的舌头上有肉刺,那就不好吃了。雀舌细嫩,可千万别炒过了浪费了好材料……” 崔曼凝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轻笑一声,停下来欣赏他的脸色。 这道菜,她也就先皇赏祖父时跟着一起吃了几口。 小小一碟凤舌,从选材到烹制需要耗费大量的财力人力,奢靡程度,令见惯富贵的她都直咂舌。 一个小二端着酒进来。 陆照霖尬笑着站起来:“今天这菜也上得太慢了,我出去看一眼。” 说着便要跟着一起出去。 今天看样子是踢到铁板了,他得先出去让人调查一下他们是什么来头。 宁玥朝坐门口的游任一使眼色,笑道:“我们不急,让他们慢慢做,味道最重要。” 游任将小二赶出去,笑着将陆照霖推回座位:“是啊,这种小事,哪需要陆老板亲自过问。” 宁玥拿起桌上的酒壶,左戳右按。 陆照霖感觉额头的冷汗都要滴下来了。 宁玥笑道:“哟,这还是阴阳酒壶,今天真是跟着陆大官人开眼界呢。” 彩妍和崔曼凝凑过来:“这是干什么的?” 陆照霖厉声道:“你们是谁?” 宁玥对他的质问充耳不闻,只淡笑着指给应彩妍和崔曼凝看:“呶,酒壶里被分隔成两边,平时是正常的酒,按下机关倒出来的则是下了毒的酒了。” 两人啧啧称奇。 崔曼凝按下机关,倒了一杯酒递到陆照霖面前,要喂他喝:“陆大官人,多谢款待,您先请。” 陆照霖吓得身体直往后仰,那是给游川准备的毒酒,一喝小命就交待了。 他一手打掉酒杯便要起身,惊慌大喊:“来人——” 话刚出口,游任一个点穴,他便软软坐下来。 他瞪着眼睛:“你们知道我是谁吗?陆国舅他是我干爷爷,本县县令是我至交,得罪了我…” 游任一个巴掌将他的脸都扇歪了:“聒噪。” 崔曼凝笑出了声:“陆国舅也就大你十来岁,你这声爷爷怎么喊得出口?” 游任拿绳子将他在凳子上一捆:“你干爷爷认了无数个干儿子干孙子,不缺你一个,你消停点吧。” 宁玥对彩妍说:“把外面那帮人全打晕了完事。” “好咧。”彩妍兴奋地领命而去。 练了这么久,她还一直没有机会出手,终于有练手目标了。 游任也奔了出去:“师妹,等等我,给我留几个。” 第96章 我脏了 没一会,外面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 然后,酒楼大门嘎吱一关,消停了。 彩妍激动着一张脸回来。 师父才指点几天,她就觉得她进步神速。 只恨酒楼人太少,这满身的洪荒之力还没用完,人就全干完了。 没多久,游川盯着厨房一帮人鱼贯上菜了。 宁玥看着这些菜色,满意地点点头。 然后,厨房的人也被打晕绑在了大堂里。 宁玥招呼大家:“来,陆大官人这盛情难却,那咱们就吃吧,千万别客气。” 崔曼凝路上一直是吃的粗饭团,好久没见过这些大鱼大肉了。 她毫不客气地扯下两个仔鸡腿,一口撕下半个鸡腿,左右开弓,吃得满嘴流油。 陆照霖眼见一个淑女突然吃得这么豪放,眼都瞪大了。 崔曼凝凶他:“看什么看,是不是还要我再给你倒杯酒?” 陆照霖忙紧紧地闭上眼睛,拼命摇头。 其他几人平时吃得就不差,倒还吃得比较矜持。 只有游任,一边吃一边嫌弃:“这手艺也敢当厨子?鱼的鲜味一点也没出来,还有这个,这个,白瞎东西嘛。” 宁玥慢条斯理地啃着一个鸭脚掌,一边看着外面的天色。 快要天黑了。 崔曼凝吃饱了,终于有点担心了:“宁娘子,咱们走吧,一会陆家的人该找上门来了。” 陆照霖狂点头:“你们放了我,我保证不追究,让你们安全离开,再给你们两千两银子!” 宁玥温柔一笑:“哦?陆大官人这么大的身家,命居然只值两千两?” 陆照霖忙改口:“两万两!两万两!我身上有银票!剩下的我马上让人送来!” “两万也很少。” 宁玥一把扯下陆照霖的荷包翻了翻。 这人荷包里竟有1万1千两银票,还有一些散碎银子。 谁让他刚在街上汇完账就碰到他们呢。 宁玥毫不客气地收了。 然后对彩妍道:“你去寻几个提盒,没怎么动的菜,全打包回去吃。厨房有什么好东西,也全带上。” 彩妍领命而去。 游川这才想起怀里几块糕点,他拿给宁玥看。 宁玥闻了闻,不谙世事的眼神,又看向陆照霖。 然后,露出一个微笑。 陆照霖身子一抖。 这女人,哪里是勾人而不自知,分明是披着兔子皮的大灰狼。 游川捡起两块,向陆照霖走去。 陆照霖一见便使劲摇头,后背几乎贴上椅背,如看洪水猛兽。 可惜游川不是崔曼凝,两块糕点三两下便被塞进了他嘴里,又灌进一大杯酒,然后被紧紧扣住下巴,不允许他吐出来。 陆照霖差点被憋死,不得不吞进肚子里。 心里还暗暗庆幸,幸好糕点里只下了春药,要不了人命。 正打包呢,外面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何方贼人!速速把门打开!” 陆照霖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周兄,你可来了!” 崔曼凝忙看向宁玥,眼神复杂。 她还是不敢相信祖父的学生,会和这样的人沆瀣一气,为祸一方。 宁玥挑挑眉,“不死心?” 崔曼凝沉默。 宁玥看向游川:“绑了她!” 崔曼凝方寸大乱,就要挣扎:“绑我干什么?” 宁玥轻笑:“让你死心。” 外面站着周县令,不愧是至交,两人的胡子都一模一样。 只是周县令比陆照霖更富态些,肚子已有5个月的孕相。 后面是二十几个官差。 旁边十几个精壮男子,统一一身褐色短打,大概是陆府的护卫。 她让游任捂住陆照霖的嘴,然后自己蒙上脸,隔着门窗,指着被捆着手的崔曼凝对周县令粗声粗气道:“县令大人,这人你可认识?” 周县令不敢上前。 宁玥又将她往前送了送,他眯着眼睛观察半天,才不确定地道:“你可是前宰相家的孙女?” 崔曼凝顿时喊道:“正是,周大人,快救救我,他们在流放路上绑了我。” 宁玥打断她,对周县令道:“她和崔宰相都在我们手里,听说你曾是崔宰相的学生,你只需要出五千两就可以赎回他们,大人觉得这笔买卖怎么样?” 周县令桀桀笑了几声:“五千两?我呸!五两!不!五个铜板我都不会给!你杀了他们,我还要谢谢你呢。” 崔曼凝吃惊地瞪大眼睛:“周抚桥,你当年赶考,交不上住店盘缠,被掌柜当街暴打,是我祖父救了你,他欣赏你的学识,还特意让人指点你,你怎么如此忘恩负义!” 周县令猛地冲到门窗前,手握住窗棂,咬牙切齿道:“忘恩负义?他给我一丁点恩,却几乎毁了我!我要外放为官,想求他为我打点个好点的地方,他倒好!特意给我指了个最穷的地方,我他妈苦读这么多年!难道就为了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受苦的?!我熬了三年,好不容易备了一份大礼,巴巴地给你们家送过去,只求给我换个好点的地方,他反而揭发我,害我考评得了个下下等!差点脱了层皮。要不是我也给陆国舅送了礼,我的一生就要断在他手里!我恨不得生啖其肉!” 崔曼凝看着他愤怒的样子,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 这人来崔府拜访过好几次,还对她有求必应,给她带小吃,她还以为周县令是感念祖父的知遇之恩。 却原来,他恨透了祖父,恨透了崔家。 周县令情绪激动,又狠狠地瞪向宁玥:“崔家你随便杀,快放了陆兄,否则我就放火烧死你们。” 陆照霖只觉下腹一阵阵热浪游走,一股情潮在心中激荡。 他忍不住便舔了一下游任正捂着他嘴的手心。 游任瞬间弹开,眼睛瞪得如牛大,像个刚被流氓轻薄的良家妇女,一脸羞愤欲死。 彩妍看到他的表情,憋不住就笑了。 他看看自己手掌,又看看陆照霖,又委屈地看向众人。 我脏了…… 陆照霖摆脱了游任的束缚,嘴刚得了自由便强撑神志便朝楼下喊道:“周兄,我也在里面,千万不要放火!” 宁玥懒懒地道:“就是因为知道你也在里面,他才要放火的,你死了,你整个陆府的产业可都是他的了。” 陆照霖一惊,快被药物接管的大脑都暂时恢复了神智,细细思量,还真是这么回事。 第97章 以后通通改胜宁 他也不是吃素的,声音瞬间便冷了下来:“周兄,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作此打算,我也不是蠢货。今日你救了我,我必定衔环相报。若是我今日活不了,兄弟也只能得罪了。” 周县令不语。 他本来没想到那一步。 但是经宁玥一提醒,他才恍然发觉,还真是条发财的好路子。 陆照霖多有钱他是看在眼里的,光送给他的打点,就已经是他来白玉县上任前不敢想的一笔财富了。 他若死了,剩下这么大的陆府,还不是任他扒拉。 有了这笔钱,他往上走的路将会有多顺…… 他看向里面的目光逐渐阴沉。 陆照霖见他不回应,慌了。 可是刚吃进去的糕点也已经开始发挥药效。 他身不由己地朝着游任摸去,身段极尽妖娆,嘴里却高声道:“周抚桥,每次我给你送的银子,送的女人,我全都有一本账,你害的那些人命,我可留了好几个人证,我要是横死,人和账都会送到我干爷爷那,你就等死吧! 宁玥几乎要笑出声来,一个日常草菅人命的人,居然还暗暗在记自己同伙害了几条命。 也是药物攻陷了他的神志。 不然,他怎么也不会在这时候把最后的底牌亮出来。 同盟一旦打破,接下来的戏码,必然是狗咬狗。 游任大叫:“师父救我!师妹救我!” 一边躲避着陆照霖的献媚,一边慌乱奔逃。 崔曼凝在一旁干着急,她连碰都不敢碰两人,可看游任那么惨又觉得他很可怜。 彩妍嘻笑着将她推出包间。 游任这家伙,才来没多久,就以指点的名义虐她两场了,她对这位师兄的实力很了解。 再来十个陆照霖,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说不定,他正乐在其中呢。 还是不要打扰他们继续玩你追我逃的游戏吧。 天慢慢暗下来,已经有差官打起了火把。 周县令牙咬了又咬,终于决定先安抚下来。 待摸清是真是假,再行处理。 但是,今日说出这番话,陆照霖必是留不得了。 先留他狗命多活几天。 他朗声道:“哎呀陆兄,我们兄弟多年,你这么防着我,我真是伤透了心啊!你看你有难,我不是马上就过来救你了?” 回应他的,是陆照霖的淫声艳语:“郎君,你别跑啊,你快摸摸我……” 游任的尖叫直冲云霄。 他屁股被狠狠摸了一把。 游川终于看不下去了,附耳宁玥说了几句。 宁玥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笑着觑了一眼游川。 想不到,游川还有这种恶趣味。 她冲外面蠢蠢欲动的众人大喊一声:“你们人多势众,钱我们也不要了,只要你们答应不追究,我便放了陆照霖。” “不追究,不追究。”周县令马上应道。 他现在哪有空管宁玥的事,身后埋着这么大一个坑,他现在满心满眼只有怎么对付陆照霖。 游川开了门,几人鱼贯而出。 周县令等他们出来了,一挥手,直奔包间。 其他人果然不管宁玥几人,也跟着进了大厅。 宁玥见酒楼旁边正停着一辆马车,估计是周县令的,她上车招呼众人:“快上来。” 游川一见有马车,将手里抱着的食材往车上一丢,又要回去搬东西。 彩妍见状也赶紧回身一起搬,等到彩妍搬了两趟食材时,才发现,游川居然扛出来两大坛酒! 游川对酒楼的菜无感,却看上了酒楼的酒了。 行走江湖,饭可以不吃,酒怎么能少呢? 幸好那帮人顾不上他们,他们几乎将后厨扫荡一空,这才赶马而去。 周县令一开门,就看到陆照霖几乎把自己脱光了,游任被追得都爬上了桌。 见有人来,游任一个鹞子翻身下了桌,手碰到游川放在桌上的糕点,抓起便塞了周县令满嘴。 学着师父的套路,灌一口酒,再扣住下巴,逼得周县令也咽了食物。 游任大手一抓,周县令的衣服竟被当胸撕裂,露出白胖胖的身躯来。 然后他哈哈一笑,“你陪他玩吧,爷爷去也。” 将门在里面一锁,跳窗而去。 官差和陆府下人挤在包间门口,一边拍门一边大喊开门。 陆照霖大吼一声:“全给我滚!不准进来。” 然后淫笑着上手摸上了周县令的咪咪。 嗯?平平的,手感怎么不一样? 周县令气得抓起桌上的茶壶便向陆照霖头上砸去,血瞬间便在他脸上蜿蜒开来。 陆照霖一抹脸,笑得淫.邪,好似全无痛感。 周县令跑到朝窗下看了一眼,太高,不敢跳。 陆照霖趁机从后面抱住他,周抚桥叫得声音都破了:“快进来,给我按住他!” 但是没有人进来。 外面已经陷入混战。 官差非要破门而入,陆府下人不让,于是两波人打了起来。 陆家的毕竟是经过训练的打手,实力在官差之上,官差想进也进不去啊。 整个酒楼大厅没一会就被打得桌歪椅坏,杯盘狼藉。 很快,周县令身上的药也起了反应。 两具白花花的肉体终于纠缠到了一起…… 宁玥他们自是没有看到这么辣眼的一幕。 他们正在追赶赵大力的路上。 宁玥坐在马车里,闭目向鬼兵们下达了搬空陆府、陆家全部店铺的命令。 客栈,当铺,茶肆,钱庄,布庄,杂货铺,铁匠铺,药铺、香烛铺,胭脂铺,珠宝铺,书铺,成衣铺,绸缎庄,酒庄,酒楼。 管它什么店,以后通通改姓‘宁’。 等到了苏昌,再想个办法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寻个明面上的掌柜替她掌事,这样,她就可以很快在苏昌站稳脚跟了。 经过县衙时,还顺带把周县令的家也给抄了。 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连她都看得出来,宰相当年让他去最苦的地方,是为锻炼他,让他最快做出功绩和声望。 周县令倒好,那里已经够穷了,他还刮地三尺去送礼,宰相不生气才怪呢。 出城奔了几里,宁玥正想回头和游川商量一下,要怎么处理陆照霖和周县令。 两人要能窝里斗,杀个干净是最好的。 要是他们回过味来,再纠结一堆国舅家的干儿子干孙子来添堵就麻烦了。 第98章 她彻底放下了 鬼兵只有在她生命受到威胁时才会杀人。 游川又不是她的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听她的安排。 游川却先将手上拎着的食材递给了游任,向她一拱手:“夫人,剩下的路由游任和彩妍护送应当无碍,我要离开去办点事。” 宁玥挑挑眉:去杀人? 居然想到一块去了? 游川完全不看她的眼神戏,面无表情。 这人,真是太无聊了。 他一个人对上白玉县两个最大势力,宁玥怕他打不过,派了两个鬼兵暗地跟着。 虽然鬼兵不能主动杀人,但保护他一程应该没问题。 游川走时还不放心地叮嘱游任:“不准偷喝我的酒!” 游任点头哈腰:“师父放心,人在酒在。” 幸好有了马车,没多久便追上王四两人。 王四他们在城里买了一圈,自然也听说了陆大官人的名头,一听他们和陆家起了冲突,顿时替他们捏了一把汗。 直到听到游任差点被陆照霖非礼了,两人才崩不住,大笑起来。 王四隔着马车去拍游任的肩:“男孩子,出门要外,要保护好自己啊。” 游任嘁了一声,眼睛瞟向彩妍:“还不是为了逗师妹笑,师妹看得可开心呢,那种货色,我一拳能干翻三个!” 王四:“吹牛吧你!你这么厉害?” 彩妍闹了个大红脸:“我哪里看了!没得脏了我眼睛!” 游任梗起脖子:“你敢说你没看?陆照霖扑我的时候,我看到你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认我当师哥的时候,一丝笑意也不给,看我被欺负却笑得这么开心?” 崔曼凝笑得捂住肚子直哎呦。 要不是出了周县令的事,她在酒楼该是笑得最开怀的一个。 宁玥坐在马车前面,举着灯笼仔细辨认着路面。 每当王四有些拿不准要走哪个路口时,宁玥都能笃定地指出一个方向。 王四惊奇:“宁娘子,天一黑我就认不清方向,你确定这条路是对的吗?” 宁玥大言不惭:“我方向感特别好,你信我。” 她才不会把应羡青留了标记的事告诉他呢。 几人说笑间,居然还真追上了大部队。 大家歇在山脚下的开阔地,远远地就能看见。 李德胜迎出好远,有些担心:“没出什么事吧?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多了一辆马车?” 王四笑道:“那车是县令送的,宁娘子带回来好多好吃的,还有只烤乳猪,说要分我们一半呢。” 另一个官差也喜道:“还有酒!可香了!” 应灵竹也跟着来了,扑到马车前,看着宁玥傻乐。 宁玥捏捏她的脸,抬手塞了她一块点心。 应灵竹吃得腮帮一鼓一鼓的。 虽然两人都是15岁,宁玥也就比应灵竹大几个月,但应灵竹觉得,跟嫂子比起来,自己什么也不懂。 在嫂子面前,她不自觉便将自己放在了小孩的位置。 应家老夫人见很晚了宁玥还没回来,很是担心,晚饭都是随意对付几口。 应羡青面上不显,这次有游川游任在,遇上麻烦应该也能处理。 但还是偷偷留了很多标记。 见回来了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既怕她遇危险,又怕她是像之前说的那样,找个机会自己离开了。 几人风尘仆仆,早已错过了晚饭时间。 宁玥见应家晚饭也没吃好,干脆生起火来,把酒楼打包回来的菜重新热一下,围在一起把酒言欢。 游任指挥着一帮子原来的主子,这个捡柴,那个烧火,将他们支使得团团转。 彩妍打包回来的东西太多了,连酸菜都搬了一小坛回来,宁玥见新鲜菜肉比较多,怕一时吃不完坏了,便分了很多给来往较多的人,以及一些需要加强营养的病人。 给崔家送了一只烤鸭和一些蔬菜,崔曼凝回来的时候,大馋虫崔郎中也跟着过来了。 夏柔躲在马车里没敢出来,宁玥也让紫桐给送了一些食物过去。 赵大力和李德胜自然是在的,今天一起从白玉县回来的两个官差也在列。 这么多人一起吃饭,气氛颇为热烈。 气氛都到这了,酒自然少不了。 宁玥好不容易才说服游任把酒拿出来给大家分一些。 游任负责给大家倒酒,每人很公平地分到了……一竹筒指甲盖那么高的酒。 崔郎中抽了抽嘴角:“这么点,不够我打湿嘴唇的。” 游任面无表情:“我向师父保证过了,人在酒在,你有得喝就不错了,你又不是河马,嘴没那么大。” 宁玥笑:“就分这些够了,分多了游川看出来了找我算账怎么办,我可没酒赔给他。” 她喝了一小口,果然很香醇。 酒少,没两口就喝完了。 她又看向游任,游任立刻将酒坛抱住。 真小气。 宁玥啧了一声,又看向应羡青,见他还没开始喝,一抚掌:“你伤还没好呢,你就别喝了。” 说着,将应羡青的酒倒进自己杯里,又眯着眼品咂起来。 应羡青被抢了酒,倒也不恼。 但很好奇,让她都这么爱喝的酒,到底是什么味道。 他看向游任。 宁玥伸出手掌将他的酒杯盖住:“游任,别给他,他伤还没好呢。” 这伤是为她受的,他早点好,她心里对他的负疚才会减轻。 老夫人和奶娘看得眯眼直笑,王氏也悄悄笑着和应沐青咬耳朵。 就连崔曼凝也看着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看到他们的互动,心里已不再是充满酸涩。 她彻底放下了。 应羡青表面不动声色,眼神却飘了过去。 她脸颊粉扑扑的,眼里氤氲着一种迷蒙的美。 他心里像被猫爪挠了一下。 只能夹起一块肉慢慢咀嚼,平息一下心内的悸动。 其他人倒也不介意酒少,还是喝得很开心。 平时大家吃得简陋,今天鸡鸭猪鱼俱全,还有酒,已是流放路上最丰盛的一顿饭了。 珍儿从未见过乌鸡,新奇得很,趴在地上跟鸡对话:“咯咯哒!” 鸡:“咕咕咕。” 珍儿:“咕咕咕。” 这次鸡直接不鸟她,低头吃起刚丢进笼里的草来。 把她乐得嘎嘎的,又抓了一把草丢进去。 李东升递给她一块烤乳猪,她都顾不上吃。 宁玥:“珍儿,它还会下蛋呢,鸡会暂时养着,以后你负责捡所有蛋好不好?” 珍儿高兴得跳了起来:“好好好!我要拣多多的鸡蛋!都给你吃!” 宁玥笑:“乌鸡是补身体用的,应哥哥和赵叔叔都受伤了,需要补营养,让他们多吃一些。” 第99章 有妖女作祟 应羡青意外地看过来。 这乌鸡,竟是给他俩买的? 老夫人欣慰地看看小两口,笑意藏都藏不住。 “你看你媳妇对你多好,你以后,得加倍对玥儿好才行!” 应羡青抿了抿唇,没说话。 却感觉耳根发烫。 宁玥有点难为情:“不全是为他们买的,咱们都能吃。” 赵大力哈哈一笑,拍拍应羡青的肩,也打趣他:“我老赵托了你的福,头一次受伤有乌鸡吃。” 宁玥更窘了,抬手夹了一块烤乳猪放进他碗里:“赵叔,知道你爱吃肉,这烤乳猪是彩妍专门为你带回来的。” 其实彩妍几乎把整个后厨都打包带回来了。 赵大力谢了彩妍后,回头冲李德胜笑:“啊呀,你们也是托了我的福,才有这烤乳猪吃呢。” 李德胜捧场:“那真是多谢你了。” 赵大力认真客气:“不用谢。” 大家都笑了起来。 笑声和香味飘得好远,好远。 应逊在他们准备食物时,就一直在旁边晃悠。 应羡青明明看见他了,但也只是冷冷的转过头去,没有搭理。 只有应沐青看了过来,却也不敢叫他过去。 这不肖子!亏我之前将他捧在掌心,如今叫他过去一起吃顿饭都不敢。 却也不敢自己上前。 别说宁玥和应羡青那两个刺头,赵大力李德胜都会赶他走。 应逊愤愤地走了回去,看到应思竹更加不顺眼。 应栖青见他回来,“爹,我也想吃。那么多外人都能坐那吃,怎么偏偏就我们没有?他们也太过分了!” 应逊:“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抬起脚将应思竹挡路的腿踹开,骂骂咧咧:“真他妈没用,这一堆儿女,没一个有用的!” 应思竹脸上带着轻蔑的笑:“我傍上李树根那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接连被李树根和朱百千暴打,后来又听闻李树根暴毙深山。 流放这一路,她已经学会了审时度势,早收起了那会的嚣张。 要不是被应逊阴阳狠了,她能继续装哑巴。 尤其不知道怎么的,她是妖女,会吸男精的传言也在官差和男犯间流传开来,倒是没人侵犯她了。 但是,人人避她如瘟疫,走哪里都会被赶,这种感觉更叫人难受。 应逊见应思竹还敢还嘴,抓住她头发一巴掌将她扇在地上:“你还敢提他,那么多官差,你怎么偏偏选了这么个短命鬼。” 他连续两个早上惊觉自己的小兄弟不站岗了。 正惶惶不可终日之际。 应思竹是妖女的传言传开,总算是找到了罪魁祸首! 不是我不行了,是有妖女作祟! 刚找了个借口将她赶走,结果其他男犯又将她赶了回来。 他没敢声张,怕大家将对她的厌恶延伸到他们身上,心里恨死了这个女儿。 如今见她如此不敬,干脆借着这个由头狠狠打了应思竹一顿。 直到李氏将打红了眼的应逊拉开,应思竹才能狼狈地坐起来。 她怨毒的目光看看应逊,环顾一圈刚冷漠围观的吴氏和应栖青,又看看远处欢声笑语的人群。 你们笑吧,闹吧。 她咬紧牙,心里暗暗发誓,如果有一天我得了势,我必要让你们求死不能! 大家吃饱喝足,时间也不早了,便散去各自歇息。 宁玥简单洗漱一下,便钻进马车里装睡。 鬼兵抄了陆家和县令家,还不知道收了多少宝贝呢。 她要去验收鬼兵成果了。 一进空间,便被眼前的乱象吓了一跳。 地上堆满了东西,绵延到看不到尽头。 纸丫环和小厮穿梭其中,忙忙碌碌。 鬼兵们闭着眼睛,静立在旁。 宁玥看见很远处,伫立着一座足有两三层楼高的粮食山。 堆到这么高,足可见它堆了多宽了。只怕几千吨的粮食都有。 宁玥拧眉。 这么多的粮食,就算好几个白玉县的粮食加起来也不够。 陆照霖上哪收集来这么多粮食。 她寻了个鬼兵,看了看当时收粮食时的情况。 是先去收了周抚桥的家,才去收粮食的。 所以,这是周县令的东西? 如果放在属于公家的粮仓,鬼兵不会收,宁玥只要求抄周县令的家。 所以,这些粮食是不能见光的,或者表面上是公家的,实际上不是。 囤这么多粮食,其心必异,莫不是要造反不成? 他一个县令想来也没有这么大的能量,中间又到底牵涉了多少人呢? 宁玥对这个朝代的政治走向不了解,也没兴趣了解,想了一会没有头绪,便丢到一边了。 反正他们再想干什么也干不成了,东西都在我这。 宁玥之前准备了100座屋子,自己屯了十个屋子的货,张氏私产占了10多个屋子,应家3个,丰年烧的供品占了一个屋子。 本来还剩下70多个空屋子,如今塞得门都关不上了。 不但所有屋子都装满了,周边的空地也堆得满满当当,无处下脚。 宁玥震惊了,虽然知道这趟把陆家整个产业都给端了,必然有很多东西的,但数量之多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之前在白玉县街上逛了一圈,感觉店铺也不多。 她估计,整个县的店铺,满打满算也就几百家。 旁边镇里更少,最繁华的不过是一两条街上几十家店铺。 看这规模,起码收了一千多家店的东西。 陆照霖到底染指多宽啊。 宁玥一间一间房看过去。 有的屋子堆了一屋子的绫罗绸缎,大概是收的绸缎庄。 有的屋子堆满了生活用品,这必是收的杂货铺。 有的堆满了米面粮油,看来,是从粮店收来的。 有间屋子堆满了药材,远远就闻见药味,这是从药铺收来的。 宁玥不禁满意地点点头。 这里集齐了一个县及周边地区的一切日用民生之物。 别说流放到有人烟的地方,哪怕将她流放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只要有水有阳光,她也能活得很好。 还能保障一大堆人。 她转了十几间屋子,才看到一间屋子里不再像是店铺里的东西。 宁玥别处看了看,附近十几间屋子里堆的不是单一品类,而是各种宝物。 从璀璨的宝石金玉,到精美的陶瓷书画,不一而足。 最吸睛的是一个一米多宽的宽幅桃红珊瑚摆件,光这宽度就已经十分难得了。 鲜艳的红珊瑚上,满刻了春天人们外出游玩的情形,各种市井小民的民间生活在珊瑚上活灵活现。 虽然宁玥不懂其具体价值,但这个珊瑚原材质厚硕鲜艳,刻工又如此繁复,集立体镂空于一体,变化极多,必然价值不菲。 把宁玥给看直了眼。 虽然在收张氏私库时已经开了眼界,但宁玥还是无法淡定。 有钱人的这些玩意,没有最精彩,只有更精彩! 宁玥又转了转几个房间,很多宝物流光溢彩,璀璨生辉。看得她眼花缭乱。 丢了这么多东西,陆家估计疯了。 想起陆家,就想起游川。 他到现在还没回来,宁玥走到一个鬼兵面前,想看看他杀人成功了没有。 第100章 死于狗咬狗 鬼兵睁眼。 已不在酒楼里。 陆照霖衣衫凌乱地站在一个气派的院子里,四周举着十几个火把,将院子里照得橙红一片。 面前站着惊慌失措的陆府众人。 “老爷,你快去告诉周县令过来拿贼,我刚回院子,管事就来说库房被搬空了,我刚看完库房回来,自己院子里竟然也空了……” 旁边如流水般地有掌柜过来报告:“陆大当家,我那个成衣铺子被抢了!一点没剩!” “当家的,我们酒楼也被偷了,我正在盘今天的账,银子就在我手里不翼而飞了!” “我们当铺也没逃过,就连今天刚收的几件烂袄子都不见了。” 陆照霖面色铁青,回头问一个看着像管事的人:“给干爷爷准备的那件寿礼呢?” 那管事拍着大腿:“全府都空了,什么都没了!” 一个穿着华贵的妇人上前:“老爷,那珊瑚摆件可值我们半个陆府啊,再过两个月就是国舅寿诞,再寻可怎么来得及!” 宁玥一抿唇,那珊瑚摆件就值半个陆府,果然是好东西。 就是不好变现,相比起来,她还是觉得银子好使。 这陆照霖也是搞笑,他一个小小的商人,在国舅的客人面前根本不够看。 送这么贵的礼物,他倒是出风头了,但把别的官员比下去了。 别人若是记恨他,收拾起人来,还不是抬抬手指的事。 陆照霖脸色灰败,面容扭曲。 他猛地朝天怒嚎:“我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这么不给我留活路!” 宁玥撇撇嘴:你当年对夏柔一家赶尽杀绝时,给别人留活路了吗?附近个个视你为阎王,你给其他人留活路了吗? 正吐槽呢,院子里突然涌进来一堆兵勇。 个个拿着大刀,凶神恶煞,迅速将众人包围。 周县令背着手,最后出现。 刚在酒楼,两人一阵颠。鸾。倒。凤,清醒过来后陷入诡异的尴尬。 两人暂时抛却旧仇,收拾了衣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陆照霖跑回陆家,而周抚桥则跑回去迅速带齐能调动的所有兵马,吩咐看好城门,不让任何人进出。 然后带人将陆家围了个彻底。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也无法粉饰太平,唯有不死不休。 陆照霖满腔的恨找到了出口,深知今日不拼便是死路一条,不待周抚桥说话,便一挥手,“给我杀!” 手下豢养的一帮打手冲了上去。 民到底无法与官斗,陆家大部分人毫无反抗之力。 没多久,陆家家眷、丫环小厮、掌事掌柜,全都倒在了血泊中。 打手拼死相护,将兵勇杀得不剩几人,终于护着陆照霖逃出院子。 眼见小院里两方杀红了眼,宁玥还在纳闷,游川怎么没出现,难道他办的事不是这桩事? 就见一个黑衣人一个旋身,从屋檐下一个黑处跃下,手起刀落,正要追赶的周抚桥的头便滚了下来。 他回身几个劈砍,剩下的几个兵勇也应声倒下。 黑衣人又几个起跳,追上打手和陆照霖。 几声惊呼传来,陆府陷入寂静。 那黑衣人捡起掉在地上尚未熄灭的火把,点燃了陆府各处。 火光冲天而起,黑衣人沉默站在火前,热浪带动着他的长发飘飘荡荡,如地狱恶鬼。 宁玥认出来了,那黑衣人,是游川。 火的动静惊忧了附近居民。 附近亮起灯,有三三两两的人披衣出来,看着那漫天火光,却没有人喊救火。 甚至还有人低声称快:“烧死他丫的。” 直到快烧到旁边的房子,大家才回身拎水,呼喊着:“着火啦!” 人群忙碌起来,开始救火。 沉默良久的游川动了,攀上围墙消失在了暗夜里。 陆照霖和周抚桥就这么死了。 照痕迹来看,完全可以说,是死于狗咬狗。 宁玥舒了一口气,再没有后顾之忧了。 她转身正要出空间,一个趔趄,差点被脚下乱放的宝贝绊倒。 宁玥有些发愁,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估计再建100所房子也装不下。 直到看到远处放着一些纸扎的人和车马,眼睛一亮。 看样子,县里的纸扎铺也被收进来了。 宁玥让丫环找出十多个纸扎的纸人。 既然可以预设它们的用途,那就留几个当纸扎匠好了。 让他们多扎一些纸房子,再让鬼兵拿出去烧进来。不就又多了很多房子了么。 说干就干。 宁玥睁开眼,看看旁边安睡的应羡青,蹑手蹑脚地钻出马车。 其实这么一动,应羡青便醒了,以为她去更衣,便没跟去。 宁玥走到人群最外边,有个鬼兵在那站岗。 宁玥抽出几个纸扎人,让鬼兵拿远一些烧掉。 就在附近烧可能会惊动其他人。 鬼兵领命消失。 刚才她在空间里发现又多了几名鬼兵,应该是师太又救人了。 既然出来了,宁玥想,干脆再去趟普德庵。 那里救助的人越来越多,开销也只会越来越大,她想着趁现在距离还不算太远,再去送一次银子。 下次再去,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之前安排在普德庵护卫的鬼兵还没回来,应该还在可去范围内。 她召出一个鬼兵,眨眼闭眼之间,便来到了普德庵的山门外。 里面有人声传来:“李婆婆,你怎么还没歇下?别忙了,快睡吧。” 是智安师太。 一个苍老的声音回答:“你快睡,我一会就忙完了。” 然后是泼水的声音。 山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人声非常小声道:“里面人还没睡,我们再等等。”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明显大一些:“还等什么?一屋子老的老,小的小,弱的弱,就算全醒了也不够挨我一拳头的。赶紧上吧。你要怕了你就别去,搜出来的钱全归我。” 另一个回答:“行行行,你踩我肩膀上去。” 宁玥探过头去,便看到一个黑影正踩着另一个黑影的肩膀,在往围墙上爬。 宁玥一蹙眉,这小贼这么嚣张,怎么护卫的鬼兵不出手。 突然噗通一声,刚爬上围墙的那人便摔了下来。 说鬼兵,鬼兵到啊。 第101章 唯有她,身上都是谜 那人捂着眼睛,嚎叫才刚出口,便被另一个急步上前捂住了嘴:“怎么回事?” 那摔倒的怒道:“他妈的!里面人丢石子砸中我眼睛了。” 捂嘴的扶起他便要走:“咱别去了,大半夜的能砸中眼睛,说不定,他们请了高手护卫。” 那人眼眶下都是血,明显眼球都被打爆了,哪里肯善罢甘休。 一把挥开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高手个p,我趴在墙头观察一整天了,里面有什么人我一清二楚。我要他们全庵的性命来赔我这只眼睛!” 捂嘴的见劝不动,干脆自己跑了。 那人围着庵堂打转,又等了一会。 宁玥见那人朝她走来,忙躲进空间,通过鬼兵眼睛窥伺。 那人却径直走向山门,取下挂在门口的风灯,里面有一些桐油。 他将桐油均匀地涂在干柴上,点燃了便往庵里存放木柴的角落丢。 只是刚丢进去,便被挡了出来,差一点便落在他身上。 这下,那人不淡定了。 一次打中眼睛可以说是巧合,现在这架势,明显里面真的有高人。 转身便想跑。 只是,刚抬脚便突然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围墙跃上一个人,黑暗中看不真切,只能看出是个娇小的人影。 但宁玥是用鬼眼看的,黑暗中视物也很清晰。 她分明看到,是一个苍老的女人。 她身形佝偻,一头的白发,满脸的皱纹。 她还以为出手的是鬼兵,想不到,竟是一个老妇人?! 这老妇人哪来的? 是刚才那个倒水的李嬷嬷? 宁玥正震惊呢,那老妇却以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轻巧跃下墙头,几步追上小贼。 她连武器都没用,手按住他头的两侧用力一扭,只听咔嚓一声,老妇松了手,那小贼便软软地倒下了。 宁玥瞳孔地震了! 这老妇好霸气! 老妇拖起小贼一只脚,像拎着一只拖把一样,毫不费力地拖着小贼的尸体往后山同伙跑掉的方向走去。 大概是去处理尸体了。 或者,把同伙也干掉。 宁玥忽然想起来,应羡青落水时,她见鬼兵增多,曾来过一次普德庵。 当时就听到智安说起,她曾救过一个无家可归的老婆婆,看来就是她了。 她身手这么好,怎么可能会被儿子赶出家门,又无处可去被逼到要去投河呢。 她隐藏绝技,藏身于此,如果不是好人,她决不能让包藏祸心的人继续留在这里。 她从空间掏出5张一千两银票,用一块石头压住,放在山门门槛上。 然后静观其变。 等了好一会,老妇独自回来了。 然后从围墙一跃而入。 宁玥正懊恼银票放错地方。 吱呀一声。 老妇居然又从里面把山门打开了。 她拿着一盏新的风灯,刚跨步,便看到了脚下被石头压住的银票。 她拣起银票,将新风灯挂好,又走出两步,四处看了看。 没有找到人,她便转身回去了。 全程没有惊讶,没有犹豫。 然后是敲门声,宁玥听见智安惊讶的声音:“李婆婆,哪来的银票?” 那个苍老的声音重新响起:“我也不知道,风灯被风刮坏了,我去换灯时看到它就在门槛上,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放在那里的。” 在这个朝代,一个家庭拥有1000两便可算中产之家。 普通百姓一天收入大约100文,一个月能得3两银子便很不错了,5000两够普通百姓赚上一百多年,底层百姓只会更少。 她居然毫不犹豫就上交了。 看来,最起码,她不图财。 李婆婆给完银子,便回自己房间去了。 说是自己房间,其实是跟好几个孩子同睡一张大床。 她给几个孩子掖了掖被子,然后才脱衣,揽过一个孩子睡下了。 照顾孩子时,她眼里的温柔不似作伪。 而且,她察觉不到宁玥的存在,也没有演戏的必要。 所以,她应该也不是要加害庵里的人。 宁玥只需要确定她不是包藏祸心就好,其他的,她便不管了。 她又绕回智安房间。 两尼姑果然又在吭哧吭哧挖坑。 宁玥和应羡青加起来,之前给了3000多两。 财帛动人心,之前担心两位师太在钱财面前失了本心,没敢给太多。 但是从不断增多的鬼兵来看,她们是切切实实在救人的,她便也彻底放心了。这8000多两,只要不出意外,撑一二十年都没问题。 现在有了这个高手婆婆住在这里,安全问题也解决了。 宁玥这边还优哉游哉。 应羡青那边却急红了眼。 宁玥迟迟不归,他起身悄悄出去找了一圈,不见人影。 他急得一把拎起游任的衣领:“郡主还没罢休?” 游任直呼冤枉:“我亲眼看见郡主被那假道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立刻就放弃公子了,哪里能作假。会不会是……她跑了?” 应羡青却不信她就这么走了。 怕惊动官差,也不能大张旗鼓地找。 正着急呢,游川回来了。 他皱眉:“羡青,在陆府和周家没有找到任何罪证,他们家和应家当天被抄家时一样,东西全都失踪了。” 应羡青一怔。 全府东西短短时间全部消失,已足够荒唐,竟然还接二连三地发生。 都发生在宁玥来他身边之后。 他想起她给的异常甘甜的水。 她贴上他脸颊时,自己身体里涌动的能量。 还有,她说梦见赵大力被人所救,竟真的被救回来了。 所有人都正常,唯有她,身上都是谜。 所以,是她吗? 游川继续奏报:“白玉县还出了一件怪事,我回来时截到一只信鸽,搜到一张纸条。” 说着,递过一个小竹筒。 应羡青接过,倒出一个小纸条,展开,上面写着:“所储6万石粮全部失踪。” 他眯了眯眼。 整个京都附近储粮才不到70万石,这里一个小小的白玉县,竟存在6万石粮食,且以前全无端倪。 这6万石粮食,起码需要近4万产粮农户才能供给。 6万石又可供给一万兵马月余。 小小一个白玉县,想不到暗里云涌,大有玄机。 白玉县一年是存不下这么多的,究竟是周县令筹谋多年,还是有其他势力参与其中? 其他地方是否也有这样的情况? 应羡青一时陷入沉思。 宁玥回了歇息地,脑子里还在想李婆婆的事呢,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拽到树后,声音压抑:“你去哪了?” 宁玥被吓得一哆嗦,定睛一看,见是应羡青,才舒了一口气:“不要藏在后面吓人好吗?” 应羡青不说话,眼睛定定地盯着她,眼里满是探究。 宁玥被盯得心虚:“我晚上吃太多了,撑得慌,就出去走了走。” 应羡青刚才几乎将附近找了个遍,都没见到她。 却也没拆穿,而是道:“太晚了,快去睡吧。” 宁玥嗯嗯应了两声,乖巧地重新钻进马车里。 她闭上眼进空间看了一眼,那几个纸扎匠已经在忙碌地建新房子了。 这才放心地沉入黑沉梦乡。 第102章 回来就好 直到确认她陷入深睡,应羡青才睁开眼睛。 眼前这个女孩,他曾经满是反感厌恶。 当发现她可能走了时,他该庆幸的。 心里却涌上一丝慌乱。 她已经占据了他太多注意力。 他感觉到他的心在失控,一切让人失控的,都不是好事。 偏偏她身上有那么多未解之谜。 自从小时候那件事后,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如此无能为力。 走了……也好。 正这么安慰自己时, 她回来了。 乖巧地应声,无辜又甜美。 她对他心里的挣扎一无所知。 他对她的想法,也一无所知。 他闭了闭眼,罢了。 回来就好。 第二天,大家围在一起吃早饭。 夏柔被珍儿拉过来,第一次和大家一起吃饭。 夏柔除了在宁玥面前放松一些,在其他人面前,都是噤若寒蝉的。 紫桐教她说了很久话,她在紫桐面前都还是怯怯的。 可能小孩有一种天生的亲和力,珍儿对乌鸡都要聊两句,对白头发的夏柔更是兴趣十足,总是缠着她说东说西。 李东升开始还会在旁边看着,怕她伤了珍儿,后来见她很安静,便也不再盯了。 慢慢的,夏柔也开始学着回应珍儿。 宁玥看她把自己缩成一团,像一只惊弓之鸟,一边小心地吃着东西,一边随时预备跑路,不由得有些心疼。 难以想象,她一个闺阁小姐,是遭受了多大的苦难,才会宁可躲在深山里与野兽同住,也不愿意回到人群。 她抬眼看了一眼专心喝酒的游川:“游川,你后来去县里了吗?陆照霖后来怎么样了?” ‘陆照霖’那三个字一出,夏柔立刻停止了咀嚼,惊慌的眼睛盯紧游川的嘴唇。 游川咽下嘴里的酒液:“我昨晚路过白玉县,听说周县令昨晚带人围了陆府,后来陆府着了大火,陆府上下全都烧死了。” 夏柔突然落泪,身体都开始瑟瑟发抖。 她放下食物,转身便跑到马车后面,蹲下无声地呜咽。 珍儿要追上去,宁玥拉住她:“姐姐有些伤心,让她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吧。” 珍儿把分给她的肉饼递过去:“玥姐姐,那你去给她送点好吃的吧,我难过的时候,爹爹要是给我好吃的,我就不哭了。” 宁玥微微一笑,只摸了摸她的头。 伤口被重新揭开的痛,哪里是一张肉饼能抚慰的呢。 但是,痛也要这么做。 等清了创,上了药,伤口结成伤疤,才会真正成为过去。 直到她哭累了,宁玥才递给她一方手帕,在她旁边坐下来。 “你的事,我在城里听说了。如今陆家气数已尽,你可以重新下山生活。你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再不治,你可能活不过两年。你自己可有地方去?” 夏柔红肿着一双眼,缓缓摇头,眼里满是迷茫。 宁玥早打听过了,夏柔一家,是从别的地方搬来的,在当地没有任何亲人。 她这病得吃上好些天的药,一时也不知道要托付给谁。 干脆道:“那你愿不愿意跟我去苏昌?在路上我可以帮你治病。” 夏柔怔愣了半天,然后跪地向她磕了个头。 宁玥扶起她来,她比划着写字的姿势,艰难道:“卖……给你……” 宁玥挑眉:“写卖身契?” 夏柔点头。 宁玥笑:“不用,你是自由的,等你好了,你可以随时想走便走。” 她的药费,陆照霖已经替她付过了。 夏柔眼睛一亮,刚停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哽咽不成言:“谢……谢。” 队伍重新出发,应羡青见宁玥正安慰垂泪的夏柔,便爬上了赵大力的马车。 如今队伍里有三辆马车了,李德胜便将两个车内的杂物都放在了周县令的马车上,原来的马车专门给病号养伤。 赵大力刚喝完药,棕黑的脸皱成了一张脱水的茄子皮。 正忙着给烟枪塞烟叶,好冲淡嘴里的苦味,一边吸烟一边上下打量他。 “我听说你当时伤得比我还重,你家娘子怎么光给我喝药不见给你喝药?你这看起来还比我好得快,气不气人!” 应羡青扯唇轻笑,他有娘子独家贴脸治法,这个赵大力可比不了。 “年轻人好得快。”他敷衍道。 赵大力啧一声。 赵大力原来看不上应羡青这种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白脸,后来听李德胜说他舍下自己救了宁玥,便对应羡青改观了。 男人嘛,平时弱一点没事,但关键时刻,就得疼媳妇,就得有担当! 要不是他救了宁玥,宁玥也不能提醒李德胜回去接他,他便只能躺在地上等死,所以,应羡青也算间接救了他。 车辚辚而行,应羡青状似无意地问道:“赵大哥,咱们要不要加快点速度?之前听李哥说,误了保护令上的时间,寂灭庄的人便可随意取我们性命?” 赵大力沉吟一会,因着这层救命之恩在,倒也没瞒他。 “这事,真他妈的邪门。寂灭庄就在去往苏昌的必经之路上,也就是这几年出现的一帮土匪。听说杀人如麻,可止小儿夜啼。路过的都得交钱买保护令,实际就是过路费,没有保护令的,逮到就杀。” 应羡青问:“当地官府不管么?”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赵大力便激动地直起身子,头一下便撞在马车顶上,只好摸着头重新坐下:“官府曾经打过一次,没打下来,后来不但不再提剿匪之事,公事过境居然还找他们买保护令。” 赵大力气愤地一拍大腿:“官找民交过路费,我真是一辈子没听过!” 应羡青想起游川之前说的话,寂灭庄可能和先皇有关。 苏昌,唯一能引起先皇关注的,便是住在苏昌的端王了。 当年,端王母妃虽然出身低微,但端王还是皇子时,倒颇得人心。 先皇后来封王时,出人意料地将苏昌划给他作为封地。 苏昌瘴气遍地,匪患横行,民生凋敝。 所有人都看出,端王这是变相发配。 端王倒也识趣,封地一下来,便带着自己的家人去了苏昌。 这一呆,便是十多年。 就连先皇驾崩,都没召他回京。 看来,先皇就是在死时,都没能放下对端王的忌惮。 而寂灭庄,很有可能是先皇当年监视端王异动的棋子,也是一道不能摆上明面的防卫。 先皇驾崩,可能没有来得及安排其他人对他们加以限制。 这不清不楚之中,便让土匪们钻了空子。 而官员们不敢作为,个个帮着粉饰太平,讳莫如深,倒愈发养大了土匪们的胃口,让他们愈发地肆无忌惮起来。 第103章 她哥真的不一样了 赵大力见他不语,以为这小白脸在害怕。 啧,这种病弱的男人就是麻烦。 长得帅又有什么用? 娘们叽叽的,随便说点什么都能被吓死。 他拍拍胸:“你放心,宁娘子之前做的绑腿,大家之前每天都超额的,耽误几天倒也不碍事,赶得上的。” 应羡青回了个笑脸。 赵大力一时看呆了。 妖孽哦,一个男人,长得这么好看干什么! 他眼睛寻到他的窄腰,又摸摸自己强壮的胸肌,终于找到平衡。 嘴角一撇,暗暗摇头。 他媳妇说的没错,就得像他这样魁梧的才叫男人。 应羡青这弱鸡样儿,真是白瞎宁娘子这么个好姑娘了。 午歇时,众人只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又继续赶路。 应羡青被赵大力看得不自在,消息也打探完了,下马准备自己走。 被宁玥看见了,又催着他上马车。 “你还没恢复呢,多走几步就会晕的,快上来。” 脑袋那么大个伤口,他能醒来,且没变傻子,已经是奇迹了。 要想恢复成常人,得好好养一阵才行。 宁玥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脑子里却在回味之前脸颊贴上时的触感。 可惜现在清醒了,不能贴贴,不然应该能好得更快些。 应羡青表面淡定,实际嘴角上翘,压都压不住。 她还是关心我的。 心里思忖着,既然在她心里如此娇弱,要不要干脆装晕,给她机会摸摸胡茬? 然而,这一点喜色马上便被宁玥一句话冲没了:“瞧我,都忘了给你继续煎药了,晚上我让灵竹再给你煎药喝。” 赵大力的药都没忘,他作为相公的药倒是忘了。 关心我个p。 应羡青只觉一阵酸涩,也不知道什么心理,干脆独自爬上了新马车。 宁玥看他突然转上另一辆马车,莫名其妙:“你还怕苦不成?良药苦口利于病!” 彩妍悄悄朝那辆马车送上一个白眼。 一个男人,居然怕吃药。 宁玥不待她白眼翻完,又探出头来:“我包袱里有冰糖,晚上你给他拿一点。” 彩妍愣了愣。 这一路上小姐开出那么多方子,煎了那么多回药,还是第一次因为哄人吃药给糖…… 小姐,该不是看上她相公了吧? 怎么莫名有种白菜要被猪拱了的感觉…… 想了想,又失笑。 那是她相公。。。 两人能相亲相爱才好呢。 晚上歇宿,宁玥刚挑好一只乌鸡,游任便自告奋勇要掌厨。 游任之前在应羡青小厨房下厨,就他一个人苦哈哈地忙前忙后,又洗又切又收拾。而且应羡青每次吃了都没有评价。 如今只需要他下厨,其他活都由别人干,大家也特别捧场,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旁边还一边垂涎欲滴的,那种成就感都快要满溢出来。 宁玥之前尝过他的手艺,便放心地交给他,让他煲一大锅红枣乌鸡汤。 然后正要去给应羡青拣药,应灵竹便先走了过来。 她看样子有些紧张:“嫂子,彩妍说你要我晚上来给我哥煎药,方子给我吧,这次我自己拣药,你在旁边看着,看我拣的对不对。” 宁玥本来方子在脑子里,见她难得主动要学,便写了一张方子递给她。 应灵竹接过方子,扫了一眼,便打开装草药的竹蒌,利落地分拣起药来。 宁玥瞪大眼睛:“你哪学的?” 应灵竹眼睛瞪得更大:“都对了吗?” 宁玥点点头。 应灵竹便长舒一口气,从怀里掏出几张画展开给宁玥看:“我缠着崔郎中教我,他给我画了这些药材图,我可是天天在看呢。你路上太辛苦了,我要是学会了,便能帮你分担一二。” 其实有一点她没说,她想要学医术。 只是不敢提。 崔郎中学到老都是这样平庸的水平,她一向被李氏母子骂笨,骂榆木脑袋。 她喜欢这个嫂子,不想让她也觉得自己笨。 而且嫂子已经够忙了,不能再耽误她的时间。 是以,药材画都快翻烂了才敢上前一试。 宁玥接过画。 画的边上都开始毛边,折痕处也有些破了,画的主人明显经常翻看。 她笑道:“你去煎药吧,煎好了给你哥端过去。” 应灵竹脆脆地应了一声,喜滋滋地生火煎药去了。 宁玥又低头看向手中的画。 崔郎中的医术平平,但画技实在了得。 寥寥几笔便将药材和生长环境勾勒出来,有细节有对比。比中医教材上面的图示还要清楚明白。 也许,这才是他的天赋所在。 药比晚饭先做好。 应灵竹很快便端着一碗药去找应羡青。 应羡青接过碗,正要一饮而尽。 彩妍递过来一块冰糖:“差点忘了,小姐让我把这个给你。” 应羡青接过,询问的目光投向彩妍。 彩妍:“喝完药含着糖,就不苦了。”说完便走了。 应灵竹目送完她,回头挤挤眼:“哥,嫂子怎么把你当小孩哄呢。” 她哥吃药牛得很,哪里需要吃糖甜嘴了。 她记得小时候有次得了风寒,吃了十几天的苦药都不好,便哭着闹着不肯吃了,哥哥正好来看她。 那时候哥也才七八岁,眉毛都没皱一下,便把一碗药一仰脖子倒进嘴里:“看见没,一点也不苦。” 结果害她没药喝了。 最后还是哥哥自己偷偷溜出去请了大夫,重新看病抓药才算完。 说来也怪,哥哥请的大夫,喝了一次药便好了。 回过神,才发现应羡青一口把药全干了。 应灵竹作势要去抢糖:“反正你也不用,糖给我吃吧。” 应羡青握着糖的手一躲,虚晃一招将糖放进嘴里,笑道:“人家给我的糖,你抢什么。” 应灵竹憋着笑。 她哥真的不一样了。 原来总是面容冷肃,如今,竟也能笑着跟她玩笑了。 应羡青尝着嘴里不断融化的甜,瞥了一眼正忙着和珍儿一起喂鸡的宁玥,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没一会,鸡汤的香味便传出好远。 赵大力和李德胜闻香而来。 游任又炒了几个菜,饭也熟了。 刚打包了豪华酒楼整个后厨的应家,食材那叫一个丰富。 加上游任水平不错,一开饭,便馋死一片人。 第104章 反正你的心也不在这了 除了乌鸡汤以外, 炸得焦香的蒜香排骨,泛着一层油光的干煸豆角,酸辣扑鼻的酸菜鱼,特别下饭的麻婆豆腐。一碟酸萝卜炒鸡杂,还有一碗滑嫩如果冻的乌鸡蛋羹。 光看着便已经让人直流口水。 宁玥将应羡青和赵大力的碗要过来,给两人打了满满一碗汤,又一人夹了一个鸡腿,命令道:“全都吃完。” 又给自己夹了块排骨,眼在鸡汤碗里瞟了瞟,没见鸡屁股。 前世她也爱吃鸡屁股,但母上大人说鸡全身的毒素都在鸡屁股上,不准她吃。 所以穿越一次,她便报复性地光挑鸡屁股吃。 她没有用筷子在碗里搅弄找菜的习惯,没找到也只好收回目光。 算了,这次就不吃了。 老夫人嗔怪道:“你买的乌鸡,自己怎么不吃,你也多吃点肉。” 宁玥啃着排骨,含糊道:“祖母,排骨就要刚炸出来才最好吃,你等我先吃完排骨。” 应羡青将她搜寻的目光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将鸡屁股夹进她碗里。 她瞬间亮起的眼神取悦了他,他弯了弯眉眼,将鸡腿也夹进她碗里。 他给自己另外夹了一块鸡肉,眼睛看着鸡汤,话却是对宁玥说的:“筷子我还没用过,鸡腿我不爱吃,你帮我吃了吧。” 宁玥前世早吃鸡腿吃腻了,那大鸡腿盖住饭,吃完都没肚子吃饭了。 应羡青不等她拒绝,学着她刚才的语气道:“全部吃完。” 应灵竹扑哧一声,喷出饭来。 其他人也跟着笑了。 宁玥嗔应羡青一眼,只好埋头对付大鸡腿。 赵大力也将鸡腿夹进珍儿碗里,也学着应羡青道:“全部吃完。” 大家笑得更欢了。 李东升忙要推拒,赵大力一手捂住碗,一手挟了一筷酸萝卜鸡杂放进嘴里:“鸡腿这种东西,小孩才吃呢,这酸辣鸡杂不比鸡腿好吃?” 珍儿甜甜地笑:“谢谢赵伯伯。” 宁玥经常照顾她,应家其他人也对她很好。她早已不是之前那个怯懦小姑娘了。 赵大力摆摆手,又扒了一大口饭。这是他当差这些年里,最舒畅的一趟了。 吃得好,犯人没以前那么受罪,还能像一家子一样聚在一起吃饭。让他想媳妇的心都淡了不少。 他媳妇可做不了这些好吃的。 吃完了饭,宁玥照例去人群中替需要的人看诊。 应灵竹连忙追了过去,不错眼地看她的一举一动。 照例是宁玥把过脉,说出诊断,再让崔郎中把,体会脉象。 崔郎中把完,见应灵竹来了,招手:“过来,你也把把看。” 这丫头老是缠着他问东问西,他教起来都没底气,如今有师父在,他好歹不怕误人子弟了。 应灵竹惊喜上前,两指小心地搭上病人的手腕。 宁玥见她感兴趣,介绍道:“你体会一下,这个脉象极软而浮细,如帛在水中,轻手可得,按之无有,叫濡脉。右关尤甚。濡脉提示水湿很重,以致病人泄泻不停,脉弱提示气虚,而右关对应脾脏,这说明它是脾胃虚弱导致的。” 崔郎中问:“那怎么治?” 宁玥:“一会你用生白术一两半,再加等量熟枣肉和成小饼,在火上烤干,当零食吃。吃完应该就好了。” 崔郎中意外:“又是单方?” 宁玥点点头:“白术既能健脾燥湿,又可以补气,这个病用单方够了。” 应灵竹狂点头,她觉得这一刻的嫂子就像个挥斥方遒的将军,一切尽在掌握,简直太帅了! 她又把了一回脉,把这种感觉记在心里。 宁玥又悄悄凑过来,恢复了少女的调皮:“一会你回去摸一下你大嫂的脉,命门滑实主怀胎,那里平时是沉潜的,一般摸不着,要是突然在那儿摸出像小珠子滚过去的脉象,那便可能有孕了。” 又对崔郎中说:“不仅是迟脉滑数,阴搏阳别,可见喜脉,脉见沉细涩或见下有少量出血,亦可见喜脉。” 崔郎中和应灵竹听得一愣一愣的。 又看了两个病人,宁玥将后面的煎药制药事宜丢给崔郎中和应灵竹,自己回去了。 如今反正也没别的事,她准备把《伤寒论》每天默一张内容给崔郎中,如今可以再加个应灵竹。 让他们每天背一张,一边背一边应用,能学得更快些。 一边走路一边背书,把这段时间利用起来,学习效率不要太高哦。 她爬进马车,点了蜡烛,便开始默书。 然后,她悲催地发现——原身的字好丑啊! 原来不是每个古代官家女子都能写得一手好字的。 她自己的毛笔字也丑得一批。 这种东西拿出去,她作为师父的脸都得丢光光! 应羡青正和游川说话,远远便见一团团纸被暴躁地丢出马车。 她在干嘛呢? 游川:“……要不你还是去看看吧。” 反正你的心也不在这了。 应羡青抿抿唇,转身回了马车。 宁玥一见他上来,便大张双手盖住小桌上的纸:“那个……你要不晚点再进来?” 纸上墨迹未干,宁玥遮不了太严,应羡青一眼便看见纸上满是一团团的鬼画符。 应羡青正正脸色,将笑意压下去:“你需要写什么?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代劳。” 宁玥想了想,颓然把纸揉成一团,身子往旁边挪了挪:“好吧,你帮我写吧。” 不请外援的话,这书真的没法默了。 应羡青过去在小桌前桌下,拿起毛笔。 一股压迫气息扑面而来,宁玥不自在地又往旁边挪了挪。 想了想,不知道身体挨着能不能像贴脸一样的功效。 她悄没息地挪过一条腿,挨上了应羡青的腿。 应羡青垂腕以待的手一顿,在白纸上留下一个小黑点。 他抬眼觑了一眼宁玥,她好像没有意识到。 宁玥抬头看着马车顶,摆出背书的标准架势,已经开始背了:“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 那他也不动好了,动了反而尴尬。 应羡青默默地想,就着那个小黑点,提笔开始写。 宁玥背了一小段,低头看他写的成果。 第105章 谁让他叫他师娘来着 一看之下,愣住了。 应羡青运笔如飞,笔翰如流,下笔灵活舒展,苍劲有力……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第一次注意到他的手。 只怪他的脸太过抢眼,竟让她忽略了他别的地方。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线条优雅流畅,骨骼分明,又看不到骨节,指甲圆润饱满,透着淡淡的粉色。 这双手笔走龙蛇,一个个飘逸的字便从他笔尖流淌出来。 她发誓,这双手,比她前世看过的任何一双漫画手都要更漂亮! 漂亮到,她想要剁下来,收藏的地步! 应羡青迅速写完宁玥说的字,见她没了下文,疑惑地望过来。 宁玥身子一抖,思绪还没从邪恶的想法中抽离出来:“啊?啊……背到哪了?” 她狼狈地偷看了一眼末尾,终于想起:“哦……太阳病,或已发热,或未发热,必恶寒,体痛……” 应羡青继续奋笔疾书,很快写满一页纸。 宁玥道:“这页纸的内容,麻烦你再帮我写一张,就可以了。” 应羡青点点头。 宁玥拿开那张纸,又抬头看向车顶,重新开始背:“太阳之为病,脉浮……” 应羡青一边刷刷地写,一边道:“不用了,我暂时还记得。” 宁大傻子又上线了:“啊?你记书这么快?” 应羡青的头仍然低着,只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下笔毫无停滞,一口气写完一页。 宁玥拿过来一看,果然一字不错。 “你见过这本书?” 要是这个时代有这本书的话,那她就不费这个功夫了。 应羡青摇摇头:“第一次见。” 宁玥快要崩溃了。 老天爷!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亲孙女! 《伤寒论》写于1700多年前,对现代人来说,内容实在是晦涩又难懂。 当年她被要求背这本书时,还是个小姑娘,根本不理解意思,是一边哭一边背的。 每天背一小段,当天背下来了,第二天起来一看,忘了大半,只能再背一遍。 就是这样背了忘,忘了背,花了半年多才把整本书彻底背下来。 他居然听一遍就会了?! 人说秀才学医,笼中捉鸡。古人背书就是有优势。 宁玥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不然,她会想用眼刀杀死他。 应羡青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一副要杀人的眼神盯着他。 好像有点秀过了。 他找补:“其实只能记一会,要是后面不看,还是会忘。” 宁玥:“写的什么意思你都明白吗?” 应羡青:“大概明白。” 宁玥轻叹一口气。 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他低头将纸上墨迹吹干递给她:“我可以自己抄一份留存吗?” 才短短几段,应羡青便发现它和以往看过的医书全不相同,言之有物,简练精妙。价值远非从前看的那些医书可比。 宁玥有气无力道:“你随意吧,桌上有纸。” 应羡青:“这本书非常难得,谢谢你。你想要什么作为交换?” 宁玥:“每天帮我抄书,怎么样?” 应羡青俊美的脸上大大的疑惑:“就这样?” 宁玥:“就这样。” 医圣张仲景当年把书写出来,就是为了造福世人的。当时的大夫要是有幸得到书稿,谁不是当作传家宝一样严防死守,决不外传,才导致近2000年里,书稿几度断了传承,差点绝版。 最后居然跑到日本才找到一份存稿。 书是很难得,但让她以此谋利,她干不出来这事,她只希望这本书能发扬光大,让更多人了解到中医这门可称为哲学的学科。 她理好两张纸,下马车交给崔郎中和应灵竹。 看着两人纠成一团的眉毛,听着他们磕磕巴巴的读诵,宁玥总算找回了一点属于宁·普通·玥的自信。 瞧,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这么逆天的。 宁玥你已经很棒了。 嗯,加油! 第二天,大家便看到崔郎中和应灵竹两人总是掏出一张纸看个没完,一边看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 走路念,吃饭念,崔郎中看别人热闹时嘴里都在念! 这两人魔怔了。 午间休息时,应灵竹激动地跑过来:“嫂子,我会背了!” 崔郎中低头看看手中的纸,他才刚背完一半。 宁玥让她背了一遍,果然背会了。 宁玥点点头:“晚上再背一遍,隔一天、四天、七天、两旬、半年再背一次,就永远不会忘了。” 艾宾浩斯遗忘曲线嘛,古代也用得上。 应灵竹一顿点头,兴奋道:“嫂子,你让我一起背,是不是要教我医术?” 宁玥笑:“嗯,你以后可以叫我师父了。” 叫嫂子总觉得怪怪的,不如叫师父好听。 应灵竹一把拥住宁玥,乐得直蹦跶:“好的师父!” 崔郎中脸上的菜色一扫而空:“咦,那岂不是我也有师妹了?” 天知道他看游任整天围着彩妍叫师妹,他可馋死了。 宁玥摇摇手指:“非也非也,我门下不按拜师早晚论辈,谁学得快,谁就排前面,说不定,以后灵竹是你师姐。” 应灵竹哈哈大笑:“崔郎中,我争取更努力一点,好让你早日唤我一声师姐!” 崔郎中傻眼了。 他怀疑这两个女人在欺负他,但没有证据。 他愤而收起纸,继续诵背。 真要让小小年纪的应灵竹当了师姐,他这张老脸往哪放。 “………伤寒一日,太阳受之,脉若静者,为不传;若躁烦,脉数急者,为传也……” 旁边马车里伸出一个头来,应羡青更正道:“你少了三个字,颇欲吐,若躁烦,脉数急者,为传也。” 啊啊啊啊! 崔郎中一阵跳脚! 为什么所有人都会背,就他不会! 崔郎中觉得他一定是得了伤寒,因为他现在非常躁烦!脉也一定数急! 被他们给气的! 应羡青放下帘子,一点也没有气到老人家的内疚感。 谁让他叫他师娘来着。 崔郎中卯上老命,但是仍然傍晚才完成诵背任务。 宁玥安慰他:“正常的,年轻人记性好,所以背得快,你这个年纪,已经很不错了。” 一直觉得自己还年轻的崔郎中:好像心上中了一箭。 第106章 最有生命力的从来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晚上诊完脉,宁玥又发了一张下来。 崔郎中的脸都绿了。 宁玥每天发一张,应灵竹每天都能提前背完,并且复习好之前背过的内容。 而崔郎中的脸越来越绿。 精神也越来越颓。 终于有一天,他摇了摇头,拒绝了宁玥递过来的新纸。 “我不行了师父,前面背的都乱套了。我要先缓缓。” 宁玥慢条斯理收起纸,看着他认真道:“崔郎中,你可想过,为何你背得这么吃力?” 崔郎中缓缓抬起头:“因为……我老了?” 宁玥摇摇头:“因为,你的热爱不在这里。” 崔郎中显然没料到是这个答案,一脸懵。 宁玥:“我猜,你小时候选的学画,是你最喜欢的东西。但是,你娘病死时,给你造成的冲击太大了,你陷于当时那种无能为力走不出来,于是转而学医,想在医术里求一个解脱。同时,你觉得你娘是为了你们两兄弟的学费而累死的,你恨你哥,也恨自己。如果你不学画画,也许她就不会那么早死,于是,选择不再拿起画笔,来惩罚自己。” 她还记得她让他给夏柔画像时,他说几十年没画了,但是画起来很快渐入佳境。 他一定每天在脑子里挥毫泼墨,才维持住了下笔如神的手感。 身体在学医,心里在画画,如何能学得好呢? 崔郎中的眼泪猝不及防落下来。 宁玥见他落泪,反而更进一步:“你的脑子告诉你,你应该好好学医,但你的心说,他想画画。两种想法在你的身体里冲突撕扯,导致你学了这么多年,仍然成绩平平。你学医很努力,但是,你越努力,这种撕扯内耗越厉害。” “你娘的病不怪你,她做出了她最想要做的选择,人总有生老病死,总有缘聚缘散。” “所以,你要不要放下从前,换回你擅长的东西。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你娘肯定也希望你能做点真正喜欢的事。” 崔郎中已经哭倒在地。 眼泪鼻涕挂在胡子上,嚎啕得像个50多岁的孩子。 宁玥轻叹一口气。 有的伤,在无关人眼里,不过是惹人不快的斜风细雨; 在有切肤之痛的人看来,从那天开始,倾盆的暴雨便再没停过。 这场暌违几十年的痛哭,来得虽然晚了一些,但是,终究还是来了。 她掏出一张帕子,正要递给他。 旁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挡住她的手。 一看那只手,宁玥就认出来了,是应羡青。 她刚才太专注,都没发现周围已引来好些个人围观。 没办法,崔郎中嚎得太大声了。 应羡青递过来一方淡青色手帕。 宁玥这才想起来,古代女子手帕是贴身之物,是不能随便给男人用的。 哪怕,给老头子徒弟也不行。 她接过手帕,递给崔郎中。 崔郎中接过帕子,哭到打嗝还不忘道谢:“谢谢…嗝…师父。” 宁玥拍拍他的肩膀:“我很愿意教你医术,你随时都可以找我来学,但是你画画真的很厉害,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天份,我替你可惜。” 崔郎中点头。 应羡青扶起他,引他去寻个远离人群的清静地方。 崔曼凝刚才来找宁玥聊天,见她和叔公在说话,便没有上前打扰。 不料却看到平时总是吹胡子瞪眼的叔公哭成泪人。 她从前只觉得叔公性情乖张,难以亲近。 却原来,才认识他没多久的宁玥都比她要更了解她的亲人。 身后有后来的人没看到事情经过,小声问旁边的人:“崔郎中这是怎么了?哭得这么伤心,宁玥打他了,还是背书背傻了?” 崔曼凝回头怒视:“你才背书背傻了,你全家都背傻了!” 骂完拂开他便走。 她也有点想哭怎么回事。 她娘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去了,父亲没有再娶。 她很幸运,大概因为她是崔家子孙辈里唯一的女孩,崔家上下都宠着她,除了要嫁应羡青不答应,其他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她以为她人生圆满,现在看叔公哭成那样,她开始怀疑。 是不是,她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她忍了又忍,见到祖父,终于忍不住了,伏在他膝上大哭起来。 老宰相慌张地拉起她:“乖孙孙,你这是怎么了?” 崔曼凝将刚才的事说了。 崔蕴之抚她背的手停住了。 崔曼凝抬眼看去,祖父一脸凝重,眼眶居然泛着泪意。 这下她更委屈了,她一定是错过了很重要的东西! 崔蕴之安抚好她,然后将孙女交给老妻,自己颤颤巍巍走了。 他寻到宁玥,一见面便一揖到底。 恐怕皇帝都没受过老宰相这样大的礼。 旁边立刻有人惊异的目光投过来。 宁玥吓了一跳,忙侧身躲开,将老人扶起来。 崔蕴之嘴唇颤抖:“小老儿……多谢宁娘子开导舍弟。” 宁玥没想到他们两兄弟这么大反应。 忙道:“老大人不用客气,我也只是可惜崔郎中的天份,我觉得他真的画得很好。” 崔蕴之笑了,脸上竟洋溢着一丝自豪:“是,他确实有些天份,学画之初,先生便总是夸他。学画不过几年,便再也找不到水平在他之上的先生。” 宁玥跟着笑笑,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崔郎中搬入市井后,您是不是也暗中多有帮助?” 崔蕴之无奈一笑:“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暗中帮了弟弟几十年,那个愣子愣是一点也没发现,倒让她看出来了。 宁玥心里吐槽:崔郎中一把年纪了,脑子简单,性子还跟个小孩似的,靠他的交际能力和那点不入流的医术,估计早饿死八百回了。若说他哥没管他,她是不信的。 但这话肯定不能说,她换了个好听的说法:“崔郎中性情纯善,待人真诚,一定是有人将他保护得很好。” 崔蕴之似乎听懂了宁玥的言外之意,尴尬一笑:“我娘离世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我也只是略尽身为兄长的责任。” 宁玥还留了半句话没说。 也正是因为被保护得太好,崔郎中人生经历的苦难太少,才将一次重挫看得那么重,迟迟走不出来。 这世间,最有生命力的,从来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永远是历经无数风雨的杂草。 第107章 憋笑憋到脸都红了 第二天,宁玥只给了应灵竹背书稿。 崔郎中不满:“师父,你说我想学,你随时都会教我,怎么现在又不教了?” 宁玥只好让应羡青再给他也写一份。 说来也怪,被宁玥劝说放下的崔郎中,反而背书快了不少,几乎应灵竹前脚背完,崔郎中后脚就能背了。 这让他惊喜不已,背书的劲头更足了。 甚至有几次,比应灵竹还要更快。 应灵竹倒是不受他影响,仍然按自己的节奏,背书复习,有条不紊。 宁玥差点以为崔郎中要弃画从医了,后来看到他白天背完了书,晚上总拿着炭笔在地上写写画画,她才明白,他已调整好了二者的关系。 不拧巴后,果然效率都提升了很多。 宁玥师徒三人倒是觉得日子过得飞快,但应思竹的日子可以说是非常难捱。 自从李树根死了之后,朱百千也将他不举的原因归罪于她。 朱百千曾求诊于宁玥,宁玥说没有习过男科,治不了。 他又问崔郎中,崔郎中想了半天,给他开了一张干吃蝙蝠粪的方子,还要连吃七七四十九天! 宁玥憋笑憋到脸都红了,别以为他没看到! 也不敢再问那两人,免得又被捉弄,只能到了苏昌再寻郎中。 他只是器官不听使唤了,但是脑子还是想的。想的时候,便将应思竹拖去猥.亵一通。 恨意上来了,上一秒还在猥.亵,下一秒随手捡起什么便追着往死里打。 后来,应思竹学聪明了,便总是挨着赵大力转。 虽然李树根在,她会有些特权,但这些特权全是她奴颜卑膝换来的。李树根阴晴不定,哪里惹到他了还会被打一顿。 赵大力不会给她特权,但在他附近,朱百千便不敢放肆。 赵大力在队伍前面,她便钻到队伍前面,赵大力押后,她便跟到后面。连夜间歇宿,都歇在赵大力的营帐后。 她这样整天跟着,终于引起了赵大力的不快。 他虎着一双凸眼:“再跟着我,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他也听说了应思竹吸食男精的传闻,本就对她没好脸色,如今更是厌恶。 这贱妇该不是记恨我抽她十鞭,现在想要报复我,让我也不举? 应思竹一个瑟缩,强笑着摆出媚态,嗓音甜腻:“赵大哥……” 话还没说完,赵大力一个大比兜甩过来,止住了她后面的话。 更可气的是,甩完她巴掌,还像想起什么似的,赶紧倒水洗洗手,好像碰了什么脏东西。 应思竹恨意疯长,捂着脸,默默往后挪了几排。 所到之处,身边一米范围内的男人光速让出位置。 朱百千一个轻蔑的笑,他早知道赵大力忍不了她多久。 忽然,他看见远处村子附近有一个黑影在田埂间快速跳跃。 他定睛一看,是一条黑狗! 朱百千瞬间握紧拳头,好啊,你不承认你是妖女,待我弄了黑狗血来,泼得你原形毕露,说不定,我这身子还有救。 他立刻找到李德胜,寻了个肚子疼要找茅房的借口,便往那边跑去。 只是,刚过去没一会,他便嚎叫着朝人群中扑来。 宁玥的马车就在前面,听见动静撩帘一看,一只身上带伤的黄色小狗扑腾着两条小短腿,在前面跑得飞快。 后面是惊慌失措的朱百千,一只凶神恶煞的黑狗正死追着朱百千不放,朱百千腿上手上都被咬出了血。 人群中被这个变故一惊扰,纷纷骚动起来。 小狗自然没什么威胁,这么多人,大家也没把大狗放在眼里,有人随手从路旁的树上掰下树枝当打狗棍。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甚至喊:“抓住它们,快抓住它们,今晚吃狗肉!” 那黑狗冲入人群中,毫不畏惧,逮谁咬谁。 很快便有十几个人被咬伤。 刚还喊着要吃狗肉的人慌了,众人四散逃开。 毕竟是两百多人,一乱起来,很快便引发了踩踏,不少老弱妇孺被推翻在地。 那疯狗咬住一个摔倒的小孩,咬住它便疯狂甩头,甚至还拖行了几步。小孩哭得撕心裂肺。 应羡青捡起一块石子砸去,那狗被打得松了口,但是好像毫无痛意,转瞬又撕咬去扶孩子的人。 在队伍前面的李德胜抽刀便要迎上去,打算砍杀那只狗。 宁玥连忙拉住他。 那只黑狗表情狰狞,嘴角满是涎沫,尾巴下垂,又到处乱咬人,明显是疯狗的状态。 她站在马车上往四处看去,前面正好有一条小河,她忙冲人群大喊:“快到河里去!那是条疯狗!被咬就会得疯狗病!” 疯狗畏光畏水,只有这两样才能制住它。 很多人不以为然,仍然打算扑杀了它。 也有一些听劝的,崔家,林褀光家,应家,李东升,还有一些信任宁玥的,都往河里跑。 官差们也扶起那些摔倒的人,相携往河里退去。 王氏刚被冲撞了,坐在地上捂着肚子痛苦不已。 应沐青抱起王氏,咬紧牙关,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跑了起来。 宁玥的马被纷乱的人群扰乱了阵脚,彩妍使劲甩鞭子,马都不听指挥。 应羡青让游任去帮宁玥驾车,自己本来护着老夫人和妹妹正往河里跑,回头一看应沐青的狼狈样,而疯狗就在附近,忙将游川拉过来护住家人,自己回身相护。 宁玥看见这一幕,急得不得了。 这傻子,自己还没好全呢。 游任跳上马车,大喊一声坐好,从怀里摸出一柄短刀,用刀鞘在马屁股上用力一击,马吃痛,一扬蹄便往河里奔去。 宁玥不顾颠簸,钻进马车,拿过一件衣服倒上菜油,捡了块银子和火折子包在里面,朝应羡青丢去:“接住,快点燃!” 可惜马车已经奔出几步,衣服离应羡青还很远。 应羡青一个助跑加起跳,竟然抓住了衣服。 疯狗也闻声而至。 应羡青速度极快地捡起别人丢在地上的一根打狗棍,将银子和火折子抖落下来,衣服往棍子上一缠,一个简易火把便成形了。 只是还不待他点火,那疯狗便张着大嘴扑了过来。 应羡青一个翻滚捡起火折子,顺便躲过它的攻击,点燃火把,将燃着的火把捅向了疯狗眼睛。 所有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第108章 以后不论犯什么病,都不要找我治 那狗嗷一声,被火吓得立刻退出好几步。 它一只眼睛都被捅得睁不开了,转头还立刻追着别人咬。 那些想扑杀狗的终于也怕了,纷纷叫着嚷着往河里跑去。 很快,所有人都站在了清浅的河水里,虽然河水浅,但是那疯狗果然不敢过来了。 只有宁玥的马,大概是游任那一下打得太痛了,到了河边,那马一顿,转个弯又开始一路狂奔。 疯狗在岸边狂吠一阵后,终于决定换个目标,去追咬宁玥。 此刻应家人已经全部安全了,狗离马车还有一段距离,应羡青看了一眼游川,游川点头,拔剑追了上去。 那狗背部受了一剑,不但不逃命,反而转身去咬游川,游川抬手又一剑,砍断它半个脖子。 那些人见它几乎半个脑袋挂在脖子上,还在试图跳起来咬游川,才最终相信,它确实是疯狗。 游川补上一剑,狗头彻底断了,那无头狗抽搐几下,终于瘫倒在地。 众人松了口气,扶着两股战战的腿,上了岸。 虽然狗死了,但大家脸上都没有笑脸,被咬的十多人更是如丧考妣,有人干脆哭了起来。 疯狗病无药可医,狗死了又如何,被咬的人也只能等死了! 游任终于控制住马,将马车驾了回来。 哭着的人跪倒在马车前:“宁娘子,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他才只有五岁!” 其他被咬的也像见了救星,纷纷跪倒在马车前:“宁娘子,救救我们吧!” 宁玥下了马车,她刚才被马车颠得七荤八素,差点吐出来。 她难受地抚抚胸口,摇摇手,示意待会再说。 一个叫张有富的人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说没法治。也没了顾忌,跳起来指着游川骂:“你这么厉害的功夫,早干嘛去了!明明可以一剑结果它的事,非要害得这么多人被咬!” 游川只是淡漠地看他一眼,便转移了目光。 他这无视的态度激怒了张有富,他煽动别人一起骂,还真有几个人也跟着指责起他来。 游任见师父犯了众怒,忙替师父代言:“俗话说狗急跳墙,疯狗要是受伤,爆发出来的攻击力会成倍增长,刚才人太密集了,难免伤及无辜,所以我师父才等到你们都安全了再一招击杀。” 什么事啊,明明救了人,却还惹一身骚。 彩妍给宁玥递过水囊。 宁玥喝了一口,缓了缓,感到好受些了,终于看向第一个哭求的人。 那人怀里抱着一个嗷嗷哭的孩子,正是刚才被疯狗拖行的那个。手臂上伤口很深,臀部腰侧也有擦伤。 那人为了救孩子,自己身上也带了伤。 现代很少有机会见到狂犬病人,一般被狗咬后都打了疫苗了,她们家还没有治过狂犬病。 她只能在脑海里搜寻。 在古代,被疯狗咬过,那就只有等死了。连孙思邈这样的大医,经手过多例狂犬病人,都无一治好。 古书上对狂犬病的治法记录极其稀少,她记得,好像只有葛洪的《肘后急备方》曾记载过一则治法。 《肘后急备方》的实用价值很高,就连屠呦呦老奶奶获得的诺贝尔奖,都是受《肘后急备方》的启发。 她决定试试。 宁玥转头对游任说:“你去把狗脑取过来。” 游任立刻拿出短刀,去挖脑髓了。 没一会,捧着一个新鲜完整的狗脑过来。 她让游任点火架锅,所有被咬的人先用烧开晾凉的水清洗一下伤口,洗掉狗涎和污血。顺便数了数被咬的人数,竟有21人被咬。 宁玥看向一道道期待的目光,硬着头皮道:“这个办法我也是第一次用,你们权且试试,古书记载,被疯狗咬伤后,用疯狗脑浆涂抹在伤口,以毒攻毒,就可以防止以后复发。” 狗脑内含病毒抗体,就相当于给大家打个简易疫苗了。 宁玥让被咬的人都排好队,她一个个处理。 张有富一看这么多人,才分这么小一个脑髓,那被咬伤的孩子和他父亲排在前面,两人伤口面积都大,等他们抹完再轮到他们,估计都不剩下什么了。 他拉过旁边同样被咬的同伴,凑上去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那同伴环顾一圈,点点头。 宁玥将脑髓捣碎,让那个父亲按住孩子,便低头给孩子伤口上抹脑髓。 5岁的孩子还不懂事,刚被吓坏了,一边哭一边激烈挣扎。 张有富和同伴走过去:“我来帮你们按住孩子。” 宁玥听见声音便认出是向游川发难的人,心里有些反感,下意识便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不料张有富突然冲过来抢了装脑髓的碗便跑。 同伴一把推开要阻止的宁玥,也赶紧跟上。 这一下可惹了众怒了,被咬的人但凡能动弹的,全去追他们了。 两人本来只是想抢过来先抹了再还给宁玥的,一看这架势,只能一边跑,一边迅速往自己伤口上抹脑髓。 这一来便掉落了很多。 其他人追上去,按住张有富两人便是一顿暴打。 游川脚尖一点,在碗即将在混乱中被打翻之际,轻轻松松便抢过碗。 两人被暴打,都还在护住伤口,以免脑髓被蹭掉。 打一顿也没什么,反正他们已经是抹过脑髓了。至于其他人还够不够用,那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之内。 宁玥都要气笑了,居然有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损人,结果也没利己。 有人大喊:“他不让我们用药,我们也把他的药给洗了,要死一起死!” 其他人也觉得光打不解恨,立刻道:“对!给他们洗干净!” 那两人立刻跪倒求饶,刚抹上的脑髓就洗掉,不是又只能等死了吗? 这个时候,抢脑髓便是抢所有被咬之人的生机!现在知道求饶了,晚了! 他们拼命挣扎,但怎么敌得过愤怒的人们。 大家拖死狗一样将两人拖进河里,按在水里一通洗,两人便成了落汤鸡。 别说脑髓了,差点皮都搓下一层来。 宁玥接过碗看了看,浪费了一半,现在也只能省着点用了。 她对赵大力说:“赵叔,刚才你都看到了,那两个人,以后无论犯什么病,都不要找我治。” 第109章 心都快被它融化了 赵大力点点头。 这种擅长背刺的人在哪里都是被人讨厌的,反正流放路上死人很正常。 张有富两人呆住了,跪在河里痛哭流涕,不断磕头求饶:“宁娘子,宁善人,求求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也是猪油蒙了心……” 可惜宁玥连个眼风也没再给他们。 她让所有人重新排好队,每个人薄薄抹上一层,又让应灵竹和崔郎中给每人伤口艾灸十壮。 后面99天,还要每天灸一壮,以预防潜伏期狂犬病发作。 这项工作量比较大,幸好上手容易,很快,病人就开始相互艾灸,速度终于提上去了。 张有富两人见还有后招,更是后悔得捶胸顿足。 那同伴扬起一拳就砸在张有富脸上:“都怪你出的馊主意,本来我好好等着就有我的份!” 张有富顾不上还手,爬起来又不停地磕头哭求。 他真是肠子都悔青了,要不是怕疼,他都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游任过去点了他一个穴位,不耐烦地说:“吵死人了!” 张有富便发不出声音了。 游任又回头扇了同伙一巴掌:“还怪别人,他让你去吃屎你去不去?明明自己也心术不正。” 宁玥处理被狗咬的病人,见应羡青正和游川在帮一个骨折的人固定手臂,才想起还有几个踩踏的伤人,又过去给他们看了诊。 王氏下身出了点血,好在之前底子不错,宁玥给她开了几天保胎药,孩子应该能保住。 见忙得差不多了,她走回马车,想休息一下。 这才注意到刚被黑狗追着的小黄狗,不知什么时候钻到了马车底下,正可怜巴巴地缩着。 宁玥忍不住发出了国际通用逗狗口令:“嘬嘬嘬嘬。” 那只小狗立刻站起来,摇了摇小尾巴,歪着头看了宁玥一会,似乎在辨认她是不是好人,然后一瘸一拐地跑到宁玥的脚边。 似乎得了它的善良认证。 那是一只黄色的小狗,脸和肚子上的毛是白的,其他没有杂色。 中华田园犬的圈子里流传一句话‘黄狗白面金不换’,说的就是这种狗。 据说这种狗性子沉稳聪明,忠诚护家。半径20公里内咬架无敌,连大型犬都不敢挑战。 额骨和嘴巴宽阔,虎头猫耳,以后长大了,必是一只威风凛凛的狗王。 只是这会,它还只是一只软萌可爱的小狗,尾巴几乎卷成一个圆环,身子圆嘟嘟肉乎乎的,抬着小脑袋,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宁玥。 宁玥的心都被快被它融化了。 前世妈妈不让养狗,之前在空间里时就想养条狗了,没想到还能遇到这种极品品相。 她抱起它,察看它的伤势。 小狗特别配合,还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手。 它肚腹处和腿都有伤,伤得还有点严重。 宁玥忙招呼彩妍过来按住小狗,把它身上的伤口也清洗一下。 只是碗里的药已经用完了,宁玥看着小狗有些发愁。 旁边有人见了,提议道:“反正也没药了,迟早要变疯狗,趁现在才刚被咬,杀了吃得了。” 宁玥回头一看,是之前放任自己孩子抢珍儿吃食的那个妇人。 那男孩躲在她身后,看小狗的眼神,满是贪婪,就像在看一道大菜。 她冷冷抬眼:“你吃了,不怕得疯狗病吗?” 而且,她凭什么认为,自己会给她分吃食? 那妇人一见宁玥这个表情,讪讪地笑:“这不是孩子想吃么,既然有病,那咱们不吃了。” 说着,推着孩子走了,那男孩不肯走,还是被强行拉走的。 宁玥还有些生气,那么可爱的小狗,在有些人眼里,就只是一道肉菜! 小狗舔舔她手心,似乎是在安慰她。 洗了澡,宁玥想起之前张有富掉在地上的那些脑髓,去捡了些勉强还能用的给小狗抹了,又给小狗艾灸了一下。 小狗开始有些挣扎,宁玥按住它:“那是帮你治病的,你要配合哦。” 那小狗好像通人性,果然不挣扎了。 处理完小狗,宁玥正想去马车里寻点肉给小狗吃,小狗却用嘴咬住她的裤管。 宁玥被它带得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那是去往村里的方向。 宁玥心念一动,那疯狗就是从村子那边跑来的,村里可能也有被狗咬的,说不定那里还能捡几个鬼兵。 她也不管脏不脏了,将地上剩下的脑髓都收了,跟赵大力说了一声后,和彩妍跟着小狗一道向村里走去。 赵大力见天色也快暗了,旁边又有水,干脆宣布就地休整,明早再走。 应羡青追了上来:“我陪你们去吧?也不知道村里是个什么情况。” 宁玥看看他那病弱却仍然难掩贵气的俊颜,震慑不住坏人,别再把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的魂给勾跑了。 她指指游川:“能不能让游川跟着?” 应羡青无奈退开,游川跟上。 小狗似乎就是村里的,熟门熟路地将她们带到一间茅草屋前。 茅草屋内,传来很大动静,似乎是几个大人正在呼喝着一个小孩。 不时有声音传来:“你快喝一点啊!” 另一个男声道:“别说了,硬灌吧。” 彩妍喊了一声:“有人吗?” 很快便有一个女人走出来,她头发凌乱,神色憔悴,眼睛都是肿的。 看到门口站了两个陌生人,略吃惊地问:“你们找谁?” 宁玥抱起小狗:“这小狗是你们家的吗?” 女人看了一眼,脸上掠过紧张神色:“怎么,它咬你了?” 宁玥摇摇头:“不是,如果是你们家的,我想买下它。” 女人正要说话,屋内传来碗的碎裂声。 女人急步便想回屋,宁玥拉住她:“里面是不是有个人渴死也不肯喝水?” 狂犬病的症状之一就是怕水,只怕屋里就有狂犬病人。 女人震惊后是满眼希冀,拉住她就往屋里进:“对对对,我儿子几天前发烧了,还不肯喝水,你可有什么办法吗?” 宁玥跟着进入屋内。 里面,一个孩子靠坐在床上,脸被烧得通红,嘴巴干裂起皮,见到她,还往墙角缩了缩。 第110章 这下围观群众不淡定了 旁边一个男子按住他的身子。桌前一个老妇倒了一碗水,正要灌他水喝。 宁玥提醒道:“捂住他的眼睛,别让他看见水,就可以喝下去了。” 两人照做,果然喂下去了。 宁玥严肃道:“孩子可能得了疯狗病,村里还有这样的人吗?或者被狗咬过的。” 小孩家人脸上的喜色立刻退下去了。 孩子娘懵道:“是不是弄错了?村里几个孩子十几天前跟一只村外来的狗玩了一会,别的孩子被咬了,我家的没被咬啊。” 老妇已经哭上了:“我刚心里就在嘀咕,他怕水,十几年前村里有一个犯疯狗病的,开始也是这样的。” 宁玥拧着眉,这不是刚咬的,已经在发病阶段,艾灸和脑髓都没用了。 这可怎么办呢。 她努力搜寻脑中记忆,一时也想不到办法。 屋内一片愁云惨淡。 只有不识愁滋味的小狗,正屁股颠颠地在屋角扑玩一只小虫。 宁玥抽空看了一眼,好像扑的是一只土鳖虫。 土鳖虫? 电光石火间,宁玥突然想起以前曾在中医杂志上看到的一个案例。 一位中医用《伤寒论》里治妇人腹中瘀血的方子,十年间治了45例狂犬病人,100%有效,无一复发。 其中一味药就是土鳖虫。 都说狂犬病一旦发作就无药可医,因为资本对这个病的恐怖渲染,人们谈犬色变,哪怕被家里的宠物猫狗弄破皮都要去打疫苗。 以致中国人只占世界人口的21%,却用了世界上超过80%的狂犬疫苗。 结果,疫苗投入世界第一,防疫效果却是世界倒数第二。 但很少有人知道,其实中医一千多年前就有简便有效的治疗办法,而且“不论证之轻重,毒之发与未发,莫不应手而愈,转以告人,百不失一。” 就是因为这个强烈反差,宁玥才对这个案例记忆犹新。 宁玥跳了起来,指着小虫道:“有救了!你们快去捉土鳖虫。” 别说农户三人了,连彩妍和游川都傻了。 正说病的事呢,怎么变成抢狗狗的玩具? 彩妍率先反应过来,拎开小狗,将它正在玩的那只土鳖虫抓来给她。 宁玥将虫足拔了,看向男主人:“有酒和蜂蜜吗?” 男主人忙翻出一小坛陈酒,舀了一碗递过来:“我知道哪里有蜂蜜,我去弄点来。” 宁玥点点头,将去了足的土鳖虫搓搓灰丢进酒里,这味药需要用醉死的土鳖虫。 大家看她是认真的,立刻趴墙角找起土鳖虫来。 小狗兴奋了,很快又拱出一只土鳖虫,推到宁玥面前,摇着尾巴似乎在邀功。 宁玥奖赏似地摸了摸它的头,让彩妍去马车里取大黄和桃仁,还有杵臼。 彩妍回来时,干脆赶上装药的马车,崔郎中和应灵竹也跟着来了。 一切备齐,宁玥将三味药研成细末,剂量减半后加蜂蜜兑陈酒煎透,让小孩连渣服用。 然后才对他家人道:“每天早晚各一次,准备粪桶一只,每天验大小便,前面排出的会像鱼肠猪肝色,小便像苏木汁,彻底正常了才能停药。否则可能会复发。” 女主人面露纠结:“这个真的有用吗?” 这么严重的病,一辈子都没听说谁治好过,居然只需要这么普通的三味药和一些食物。 其中一味药还是在他们家墙角找到的,怎么看都像是儿戏。 彩妍已经对宁玥的医术有了狂热自信,闻言有些不满。 “我们骗你有什么好处?收你钱了吗?刚才我们路过村外,一条黑色疯狗咬伤我们好多人,被我们打杀了。这小狗要带我们来村里,我们才过来看看是不是还有其他被咬的人,反倒要被你怀疑成骗子了?” 男人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媳妇不会说话,请不要在意,之前咬村里孩子的正是大黑狗,估计就是被你们打死的那只。” 他回头狠瞪了媳妇一眼。 这种必死的病,有希望当然要尽力试试,总比等死要好。 正说着,外面又来了几人,村里好几户的孩子都有类似症状,有两个被咬的孩子尤为严重,已经开始咬人了,听男主人一说有人能治,纷纷求上门来。 宁玥给出治法,一时间,村里鸡飞狗跳,到处都在屋前屋后找土鳖虫。 汪汪队立大功,小狗找土鳖虫那叫一个厉害,几乎一半的土鳖虫都是它给找到的。 村民都围在茅草屋外面一边看热闹一边闲聊。 “孙歪子,你不是腿不利索吗?要不要让这位姑娘给看看?” “嗐,这么年轻,又是个女娃子,能懂个p。你看见药方了没有?这种随处可见的东西要是能治疯狗病,我脑袋砍下来给她当尿壶!你看她把那几家当猴耍呢。” 抱着怀疑心态的村民不在少数,生活中难得有点热闹看,虽然不信,但也都想看看宁玥在搞什么名堂。 宁玥听见了,但也并不辩解,只当没听到。 倒是里正媳妇正好头痛难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求宁玥给看看。 宁玥问了诊,不过是之前受的寒气没有去彻底,随手给她开了个桂枝汤,让应灵竹抓了药给她回家煎。 结果没一会,她激动地跑回来说头不痛了。 这下围观群众不淡定了。 这么短的时间,也就差不多够煎好药,这是喝完没一会就好啦? 她头痛了小一年,一痛就啥也干不了,为这个病,里正几乎把家底掏光到处求医,都没啥效果,这些村民可都是看在眼里的,没想到在自家门口这么轻易给治好了。 里正媳妇欢喜得不知道怎么好了,非要请宁玥去家里坐坐。 围观人群里有病的马上拦住宁玥,也求她替自己诊一诊。 连刚说宁玥在耍猴的孙歪子都腆着脸求了过来。 宁玥婉拒:“你这病我看不了。” 孙歪子一见自己是唯一被拒绝的一个,别的越棘手的病宁玥治得越仔细,咂摸出味儿来,脸上一时青白交加:“你这小姑娘家家的,脾气倒不小,我刚是说了两句不好的话,你就记恨我了?” 第111章 火光映亮了半边天 宁玥笑笑:“你的病我确实不会治,还请另请高明。” 她当然能治,他不过是长处湿地,寒湿流注腰腿筋骨,阳气痹阻形成的腰弯足跛。 但不会伤及他性命,救了他也换不了鬼兵,治疗过程还长达2个月。 她不想把时间花在这种爱犯口业的人身上。 其他等不及的忙把他拉到一边,“哎呀人家都说了你这病看不了,你就莫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孙歪子还要挤进去理论,人太多,他又歪又瘸,根本挤不进去,只好悻悻走了。 听说村里来了个神医,还不要钱,一传十,十传百,有病没病的都来了,将茅草屋挤得水泄不通。 正愁最近都没转化鬼兵,宁玥干脆在院子里摆张桌子,看起诊来。 庄户人家,很多吃饭都吃不起,哪有钱看病。小病拖成大病,大病再拖到病死,也只能一卷破席埋了了事。 宁玥体谅他们看病不易,除了重病,轻症宁玥也帮看。 好在这些天应灵竹和崔郎中学习刻苦,也能帮上很多忙了。 宁玥只需要说个诊断,稍稍指点,剩下的两人便能接手了。 正好,在实战中学习,是进步最快的。 里正媳妇从家里拿来一张老虎皮,说什么都要宁玥留下。 家里银子看病花光了,现在家里值钱的就剩这个了。 有了里正媳妇带头,其他人便也从家里拿东西来当诊金。 两个鸡蛋,一只野兔,一袋豆子,一把野菜,不论多寡,都是心意。 宁玥有心拒绝,村民实在热情,里正也一直劝,说什么也要她收下。 这个地方叫临水乡,村民大多挺淳朴。觉得受人恩惠就得报答。 宁玥见推脱不掉,只好挑了些流放路上用得着的东西,老虎皮说啥也没要,太占地儿了,尤其那个老虎头,看着都吓人。 这要换到现代,这张兽皮能换好几年国家免费包吃住。 人太多了,直到日暮西垂,又打着火把忙了一会,才终于把所有村民看完。 里正的婆娘送不出谢礼,早已张罗了一桌好菜,这下是真的推脱不掉了,而且大家也是真饿了。 盛情难却,几人落座吃饭。 小狗一直跟着宁玥跑来跑去,此刻也蹲在桌底等着。 应灵竹也很喜欢这只小狗,终于得了空,抱住狗便是一通揉。 小狗挣扎逃开,又跑到宁玥脚边趴好。 乖得宁玥根本招架不住! 吃完饭,宁玥便去茅草屋想商量买狗的事。 女主人拎着一条鱼笑着递过来:“说什么买,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这狗是我看儿子喜欢狗,从娘家兄弟那里抱来的,您喜欢就抱走,我再给他抱一条就是。我家当家的刚去河里抓了一条鱼,您也一并收下吧。” 宁玥看着小孩不舍的眼神,感觉自己像夺人所爱的坏人。 她走的时候,悄悄塞了二两银子在小孩枕底。 她问过彩妍,二两银子能买一只不错的大狗了。 那只小狗跟她有缘,她便自私这一回。 一行人收拾好东西,正打算回河边歇宿地,远远便见村口来了一群打着火把的人! 声势浩大,火光都映亮了半边天。 游川和彩妍警觉地走上前,将宁玥护在身后。 里正乐呵呵地搓着手上前:“哎呀别紧张别紧张,咱们这一片都是沾亲带故的,村民们见神医娘子医术实在是太好了,就到处说这事,这不,隔壁村的人都来了,有几个都是几十年的老病号了,也想让神医娘子给看看呢。” 宁玥一看,队伍里果然还有坐着门板被人抬来的。 其实,喊人喊得最积极的就是里正了。 宁娘子的医术实在是好,他婆娘自从年前淋过一次雨之后,便落下头痛的毛病,找了很多郎中,不但没看好,反而越看越严重严重,宁娘子一剂药下去,他婆娘马上头就不痛了! 自己治下难得出这样的大好事,他把家里三个小子全派去三姑六婆家传话了:“咱村里来了神医,明天就走了,我帮你们留住,你们可得赶紧来!” 他不但自己喊,还叫其他人也喊。 村里谁家没个生病的亲戚,生病的亲戚又呼朋引伴,可不就乌泱泱来了一堆人么? 彩妍见宁玥面露疲态,皱眉拒绝:“我们小姐已经很累了,需要回去休息。” 宁玥轻轻拨开她,目露精光:这些是病人吗,都是鬼兵啊!都是来给她送寿元的贵人啊! 前一阵还在发愁差这么多条命怎么办,今天就送来这么多病人。 老天爷都想帮她一把。 让病人来得更猛烈些吧! 我可以看诊到天明! 她清清嗓子:“人都来了,奔波一趟也不容易,便给他们看看吧。” 里正一看她答应了,喜滋滋地喊家里小子在村口树下摆下条案。 宁玥让彩妍回去通知一下赵大力,便坐下开始看诊。 听说宁玥还要忙到很晚,应羡青便跟彩妍一起回来了。 虽然村民说了不用钱,但外村的都不相信有这么好的事,还是有很多人带了钱。 给钱宁玥也收,不给也不追要。后来带的药材用完了,便只开方子,让他们自己抓药。 不过宁玥开的药,能用便宜的都用便宜的,很多就是些房前屋后的常见之物,怎么省钱怎么来,怎么方便怎么来。也算是为他们省了一大笔。 宁玥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听着脑子里不断成形鬼兵的提示音,越忙越精神。 崔郎中到底年纪大了,本来也忙了一天,忙到亥时,终于支撑不住了。 刚给上一个病人抄完方子,叮嘱完注意事项,等下一个病人来的那片刻功夫,竟然睡了过去。 宁玥只好让里正安排他就在村里睡下。 幸好,应羡青帮着抄书时也算是跟着学了一段时间,便替了他的工作,宁玥留意了一会,竟也完成得有模有样。 应灵竹虽平时都是戌时睡觉,但今晚还是头一次看这么多人需要她,夸赞的话一箩筐一箩筐,也是成就感满满,一时也不觉得困。 但宁玥还是让她去睡了,彩妍和游川也被勒令去睡。 她和应羡青能在马车上睡一会,他们明天得赶路,不睡不行的。 又奋战了一个多时辰,宁玥也终于感觉有些累了,抬头一看,瞳孔震惊。 人怎么越来越多了! 第112章 加倍!超级加倍! 隔壁村,隔壁村的隔壁村,连镇上的人都来了! 有的明显穿着富贵,不像是缺钱的样子,也要连夜来凑这种热闹? 宁玥都纳闷,古代没有电话没有微信,消息是怎么传播得这么快的! 这附近的郎中都这么稀缺吗? 郎中不稀缺,但好郎中在哪里都是稀缺的。 有钱人能来这里,通常都是比较棘手,换了很多郎中都看不好的病,对自己的身体又尤为看重。 遇上这种冤大头,宁玥可就不客气了,诊金都是漫天要价,开药也是什么贵就开什么。 毕竟有钱人,就追求一个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你要给他们开便宜的常见之物,他们还觉得配不上自己的身份呢。 这种钱可不能让别人赚了去,宁玥钻进马车,捣鼓一阵,将张氏和陆家库房里收的药材从空间里翻出来变现。 有钱人果然懂行,还额外卖出几支千年人参。 应羡青见她越夜眼睛越亮,劝道:“身体要紧,你再这样熬下去,只怕自己都要累病了。” 旁边一个大腹便便的大财主立刻急了:“神医娘子,你快帮我儿子看看吧,只要能治好他,多少钱都行。” 另一人也挤过来:“您先给我看,我给双倍!” …… 宁玥耳边仿佛响起斗地主的配音。 “加倍!” “超级加倍!” 她正义凛然地对应羡青说:“没事,他们大老远来了,我再坚持坚持。你若困了自去睡。” 虽然宁玥空间里的宝贝已经堆成了一座大山,但谁会嫌钱多啊!才治了三个有钱人,之前给村民看病的药材亏空就全补上了,还有得赚, 后面那么多喜欢喊加倍的富公富婆们,都是钱啊。 而且,还能换鬼兵呢! 这个夜,她愿意熬! 应羡青只好舍命陪君子。 两人一个诊断一个写方,配合得意外默契。 等到东方亮起鱼肚白时,宁玥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个病人。 游川坐在马车上,彩妍靠着他睡得正香。 估计是彩妍不小心靠到了游川身上,游川一脸纠结,身子僵得厉害。 宁玥打着哈欠拍拍应羡青的肩:“小伙子不错嘛,很有名医风范。” 应羡青看着她的熊猫眼,将她的手拈开:“快去马车上睡会吧。” 宁玥嬉笑着往马车走去,后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是小狗原来的主人一家,一男一女一老一少跑到近前,老妇人将孩子按跪在宁玥面前:“快谢谢神医娘子,救了你一命。” 小孩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 小狗还以为他是在和自己玩游戏,在他面前跳来跳去伸爪子要跟他玩。 女主人喜道:“神医真是神了,今天天还没亮,孩子就拉了,拉完精神都好了许多,还真像神医说的那样,猪肝样的东西一条一条的。” 宁玥点点头:“开始排瘀毒了,继续吃,一定要彻底正常才停药,防止复发。” 男主人嗯嗯应是。 又有两家来报喜,其他还没动静的也过来问,一时又耽搁了一阵。 村里人习惯早起,不到一会又围了一圈人。 孙歪子也在旁边,有好事者笑喊:“孙歪子,昨天说神医治好了疯狗病,你便脑袋割下来当尿壶,还算不算数?” 里正唾道:“当着神医的面,也敢说这些诨话。” 如今村里个个都对宁玥感恩戴德,孙歪子哪里还敢再说什么,一瘸一拐地溜了。 那滑稽的步态又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里正媳妇又请他们去吃早饭,宁玥这次说什么也不留了,这会回去,正好赶得上赵大力出发的时间。 正好,准备的都是大饼之类的,里正媳妇忙回去将大饼包进包袱放进马车,嘱他们路上吃。 村民们一脸可惜,这样的神医,要是能留下来该有多好。 宁娘子有医德,说话也和气,偏偏要去流放,皇帝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当然这种话也只能腹诽一下了。 宁玥抬腿上了马车,小狗上不去,在下面急得呜呜直叫。 她这才想起小狗腿短,失笑抱起它一起钻进车里。 应羡青已坐进马车,宁玥解释:“它还小,又一身的伤,这段时间我得将它放在马车里,你不介意吧。” 他递过一张饼,淡淡一笑:“这是你的马车,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不用在意我。” 宁玥:我只是客气客气。 应羡青啃着手里的饼,眼睛瞟着卖萌的狗。 明明都是在马车养伤,他混得还不如狗。 宁玥和狗狗说话轻言细语,温柔得不得了。 对他说话,语气都不自觉冷了好几度。 反应过来,应羡青都觉得自己这委屈有些莫名其妙。 宁玥吃完了饼,又喂了小狗一些饼和肉,还给小狗喂了些灵泉水促进恢复,便装睡沉进空间。 她迫不及待要去看看昨晚的收获。 昨晚给乡绅看病,加上卖人参,赚了几千两银子。 昨天流放犯人被狗咬21人,踩踏受伤的有几个,在临水乡又救了几个狂犬病患者,还有后面看的那些病人,一个晚上忙下来,竟然换了六十多个鬼兵。 这个夜,熬得值。 只是,现在一共也只成形了200鬼兵。 三个月时间已经过去一半,剩下的300鬼兵怎么办呢? 流放的人一共200来人,已经救过近100人的命了,就算把所有人都再救一遍,也凑不齐300缺口。 只能在外面寻找机会。 宁玥盘算着,到底太累,渐渐睡着了。 很多年后,宁玥路过临水乡,听说那里曾经路过一位女神医,能起死人,肉白骨,人们为了纪念她,特地建了一个庙,里面还供奉了一尊叫安宁娘娘的法像。 据说,供奉安宁娘娘,便会保佑无病无灾,人丁兴旺。 当地人身子不好了,都会去拜拜,据说还颇为灵验。 要不是遇到当年的里正说起,宁玥根本没想到,这安宁娘娘,居然是她? 传得也太离谱了吧? 这位里正也是个妙人,后来他找了很多宁玥当年医治的病人,将宁玥开出的病方和病人的病因病状记录了下来,让自己屡试不第的秀才儿子开班授课。 虽然他们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有大量病案打底,居然还真教出了好几位远近闻名的专方名医。 宁玥合理怀疑拜安宁娘娘灵验是因为那一带的医疗水平比别处高,闭环了属于是。 不管怎么说,因为名医和安宁娘娘,临水乡在附近一带出了名。 里正也一度风光无限。 当然,这是后话了。 第113章 浪费光阴,也是一种幸福 虽然马车颠簸,但宁玥还是睡了黑沉的一觉。 人困到一定程度,根本不挑环境,怎么都能睡着。 她撩开帘子一看,队伍还在缓慢行进着。 看日头,已经是下午了。 宁玥伸了个懒腰,一回头,才看到应羡青正望着她,嘴角含着一丝笑意。 掀开的帘子泄下大片暖色阳光,打在他大半张脸上,将他眉眼衬得,一半如神衹,一半如鬼魅。 宁玥顿时直了直腰。 应羡青:“饿了么?看你睡得香,中午便没叫你。” 宁玥点点头:“有点,我这还有肉饼,你要吃点吗?” 说着,从自己包袱里掏出空间里之前囤的肉饼。 应羡青:…… 默默收回了从怀里掏饼的手。 他中午让游任给她做了张饼,怕凉了,一直暖在怀里,如今,看来是不需要了。 宁玥丝毫未觉,自己吃一口,再撕一块下来喂狗,一人一狗一边吃一边玩,吃个饭都笑闹个不停。 应羡青刚才消失的笑又爬上了嘴角。 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这条小狗。 他一生不敢松懈一分,时时紧绷着弦,从来没有像这样的轻松时刻,从前只觉这样浪费光阴。 如今看着宁玥,他忽然多了一种从前没有过的认知…… 也许,浪费光阴,也是一种幸福。 宁玥的声音响起:“你说,叫什么名字好呢?” 应羡青看过去,宁玥正亲昵地挨着小狗的脸,状似苦恼。 应羡青还在想她是不是在问自己意见时,她已经自言自语起来:“你以后肯定是狗王,我得给你起个霸气的名字。” 说完,认真地看了看小狗:“叫你天狼怎么样?天狼是天空中最亮的恒星,你也必将是最厉害的狗狗!” 狗狗歪歪头。 宁玥:“不满意?那叫你李富贵?” 狗狗有些无聊地趴下来。 应羡青淡淡提醒:“它是母的。” 宁玥一看,还真是。 一边说一边看它的反应:“那……张翠花?” 狗没反应。 应羡青倒是有了反应:“你进村别叫狗名字,小心你被人追着打。” 好吧,叫张翠花的女人可能会有点多。 “大黄?糯米糍?爆米花?布丁?豆豆?旺财?戴安娜?……” 正说着,小狗突然站起来,满眼兴奋,尾巴都摇出残影。 宁玥试探道:“旺财?” 小狗伸出舌头,一脸愉悦的表情:“汪!” 宁玥只觉两眼一黑。 终于明白为什么周星星喜欢叫狗旺财了。 狗狗自己也很喜欢,这谁招得住。 你以后可是要成为狗王的,要成为恐龙扛狼的狗狗。 居然给自己选了个这么有搞笑基因的名字? 当狗不好吗? 小狗可不懂宁玥的忧伤,小尾巴摇得连肚子都跟着摇了起来。 “好了好了,知道了,以后你就叫旺财。” 宁玥妥协。 小狗端正坐好,汪汪了两声,像是在回应。 好吧,她也喜欢旺财。 这兆头多好。霸气神马的,又不能当饭吃。 应羡青好笑地看着他们,他还是第一次见给狗起名还跟狗商量的。 而且,起的名字还奇奇怪怪。 小狗伸着舌头要舔宁玥的脸,宁玥笑得咯咯地,一边捂住脸,一边将它推开。 可不能让它舔到,谁知道它以前有没有舔过奥利给。 有了小狗相伴,不用再和应羡青大眼瞪小眼,各自尴尬,宁玥感觉时间都快了很多。 没一会,到了晚饭时间。 赵大力找到一条小溪,便停在附近安顿。 宁玥在车上坐了一天,下来松散一下筋骨。 自从游任来了之后,他便包了做饭一事,手艺还挺好,宁玥便彻底不管厨房之事了。 昨天村民送了很多山野吃食,和酒楼里的东西很不一样,游任便将不耐放的食材先做了。 大家都很喜欢旺财,之前酒楼打包回来的食材还剩很多,大家投喂起来也毫无顾忌,没一会,旺财就被撑得肚皮圆滚滚,小胖墩追着珍儿和紫桐玩得不亦乐乎。 一时满是欢声笑语。 夏柔也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想过去,又有些怯怯的。 经过这些天的休养,她已经很少头痛发作了,疼痛大为减轻,脸上也日见润泽。就连头发根都开始有黑色隐现。 加上珍儿和紫桐两个话唠整天在她耳边说个不停,现在说话也流利了很多。 宁玥在后面推了她一把,让她一起去玩。 开心是治疗一切的良药。 夏柔鼓足了勇气,站起来叫了一声:“旺财。” 小狗狗掉头便往她身上扑,瞬间接纳了她。 宁玥看得眉眼带笑,应灵竹凑过来:“嫂子,疯狗病为什么要用下瘀血的办法啊?” 崔郎中:“师父说什么你便记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宁玥不赞同地看了一眼崔郎中:“我觉得灵竹想法很好,不懂的地方就要把它搞懂,下次才能触类旁通,死记硬背一个方子你可能只能治一种病,但灵活化用,一个方可治千百种病。” 应灵竹精神一震,嫂子夸她了。 崔郎中只好嘿嘿傻笑。 他在学画时一点就通,但在中医的学习上,还是有些死记硬背,不求甚解。 训过崔郎中,宁玥这才向应灵竹解释:“曾有牛被疯狗咬过,死时大家将它解剖,发现它腹内一个巨大的黑色血块,还像心脏一样在涌动,加上古书有云‘瘀血在里,其人发狂,下血狂乃愈。’便有医者试着用下瘀血汤,果然一治就起效了。” 应灵竹沉思了一会,笑道:“感觉治病的过程就像在破一个个谜团,还挺有意思的。病邪在病人身体里留下各种线索,我们只需要找出线索,加以分析,就有可能治好病。” 宁玥笑,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应灵竹觉得治病有意思,这便是个很好的开始。 “对!没有人生病是按书上的症状生病的,病状千奇百怪,可能完全相反的症状用同一种药,也有可能一样的症状用药完全相反,每个郎中最好的师父都是病人,只要用心观察体会,他们能教会你许多东西。” 应羡青往火膛里添了把柴,抬眼望了一眼妹妹。 她如今眼睛总是亮晶晶的,脸上散发着自信的光芒,比以前怯懦时要明艳很多。 这一切,多亏有宁玥。 宁玥似乎有这样一种魔力,呆在她身边的人,都会慢慢变得越来越好。 夏柔是,灵竹是。连祖母现在都开朗爱笑了很多。 他……也是。 第114章 病倒一大片 宁玥吃过饭,逐一去看昨天被疯狗咬的人。 她给每人都发了几颗生黄豆,让他们嚼碎吃了后再告诉她是什么味道。 大部分人都说是豆腥味。 豆腥味便是味觉正常,没有感染,她点点头,然后去下一个。 张有富眼巴巴地望着宁玥,希望也能给他几颗。虽然不知道吃黄豆是什么意思,但她只给被咬的人,应该是和治病有关的吧。 宁玥终于来到他面前,给他也发了几颗。张有富嚼了嚼,眼里尽是慌乱:“喛,我尝的明明是甜的,他们怎么都说是豆腥味?” 宁玥仍是不说话,又去向下一个。 最后21个人测出来,只有张有富和他同伴吃着是甜的,其他人都味觉正常。 宁玥将两人叫到一边,淡淡道:“你们两感染了,疯狗病的潜伏期很长,可能十天发病,也可能一年,最多甚至十几年才发病。我这里有一个方子,可以让你们味觉恢复,对疯狗病有没有效果还不知道,你们要不要试?” 那两人立刻跪倒,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治治治,多谢宁娘子!” 这一刻,他们感激涕零。 其实哪能真的不管呢。 之前说不给他们治是气话。 宁玥毕竟是出生在文明法治社会,他们罪不至死,她无法做到随便剥夺别人性命。 都是一起流放的,任由他们犯病,影响的还是大家,也不可能现在把未发病的他们杀了; 更不可能放他们走,让他们去祸害别人。 宁玥没用下瘀血汤,那个方子已在临水乡证明有效,而且,那个在瘀血已形成时效果最好,初期可能不太管用,她还想试试别的方子的效果。 不能放任不管,还不能用来当小白鼠么。 她选了民国第一神医张锡纯的方子,他的思路是化瘀血,解毒。 他经过各种研究,认为狗狗突然发疯是因为中了蛇毒。 蛇冬眠时嘴巴习惯含一些泥土或野草,出洞时再将带有自己黏液的泥土和野草吐在野外,吐出来的东西便染上蛇毒。 狗嗅觉灵敏,闻到奇怪的味道便会一探究竟,结果便导致中蛇毒从而行为发狂。 现在人们很少见狂犬病,便是因为野外的狗和蛇大大减少的缘故,她当时看到那个案例时便一直想试试,今天终于捞到机会了。 她给两人开了一个方子,也只有三味药,大黄,大蜈蚣,甘草。 大蜈蚣是蛇的克星,大黄清热解毒下瘀血,甘草缓中,也能解毒。 两人简直是虔诚地喝下了药。 虽然说好是试药,但宁玥医术这么好,他们还是愿意相信她的。 终于不用等死了。 宁玥连给了三天药,又叮嘱身体有什么异常症状要告诉她,丢给他们一句以后自求多福便不再管了。 其实现在应该已经治好了,但是她不会告诉他们。 让他们一直陷在等待发病的痛苦中,便是对他们自私的惩罚。 这种漫长的对死亡的恐惧,会时时提醒他们,他们做错了什么事。 春天雨水多,赵大力惦记着保护令上的时间,小雨一律不停,继续赶路,但遇上大雨也没办法了。 经常走着走着,雨就猝不及防地来了,把人浇了个湿透后,又猝不及防地停了。 刚把衣服烤干走上几里地,到了晚上,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又把露天睡觉的众人浇了个湿透。 所有人都被这样的雨搞得人仰马翻。 马车位置到底有限,伤员已占了大半位置,又拉了很多东西。宁玥干脆谁也没让上马车。 这样,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应羡青已经恢复大半,要下车给女人腾位置,被宁玥按住了。 他头上的伤口还没长好,淋雨会导致感染,别人我管不着,你先给我好了再说。 上次就因为大雨耽误了三天时间,这连绵的雨又下个没完了。 而且上次好歹能住客栈,这次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大家穿着湿淋淋的衣服走一天,晚上还没有衣服换,用体温捂个半干第二天又会淋湿,这种情况下,吃药也没用了,宁玥也干脆摆烂。 一时病倒一大片。 李德胜也扛不住了。 赵大力没有完全恢复,李德胜跑前跑后地操心,加上淋雨,也咳嗽不断,腊着一张脸,走路都像踩在云上。 “赵哥,不能再走了,找个地方歇歇吧,看看能不能躲过这一场雨,大家也能养一养病。” 赵大力看着病了大半的人,心里再急也只能按捺下来,让几个还没生病的官差去附近探路,找个能避雨的地方。 游川和游任也各自出去寻找。 旺财在马车里呆了好几天,早就闲出p来,一见车停了,哼哼叽叽地要出去玩。 宁玥毫不留情地将它丢下马车:“游任,帮我带出去遛遛。” 养小狗,跟养小孩一样一样的。 这小家伙,精力无处发泄,明明应羡青也坐在那,非一直缠着她玩,偏偏又可爱到总是忍不住跟它玩,此刻只想赶紧脱手让自己消停一会。 游任笑嘻嘻地将旺财拎着后脖放到肩上,便上山了。 没多会,拎着一只兔子趾高气扬地回来了。 旺财可怜巴巴地被游任扣在胸口,动弹不得。 “这小东西还真有用,一上山就发现了一只兔子,追兔子追到了一个山洞口,要不是它钻进去,那山洞我都发现不了。” 旺财小爪子还在扑腾,朝着山洞方向又汪汪两声。 宁玥疑惑地回头看一眼。 游任:“没事,山洞里有蝙蝠,要不是被我揪住抓回来,估计它都跟里面的蝙蝠打起来了。” 宁玥小脸一白:“蝙蝠?” “是啊,洞挺深的,里面挂了很多蝙蝠,我们进去的时候,哗啦啦冲出很多只蝙蝠。怎么?你怕吗?我们有时候在外面出任务,还吃过烤蝙蝠呢。” 宁玥咽了咽口水,还吃蝙蝠,是个猛人。 她可不想再来一次新冠了。 其他探路的人还没有回来,赵大力问明那个山洞距离不远,而且也能容纳下这么多人后,便做主先进山洞。 第115章 如今,换成她了 山洞的口子很小,前面一人多高的野草已经被游任踩平了,洞口还挂着几簇断了尖尖的钟高一点的男人还得低头才能进去。 马更是不能进了,只能拴在洞口。 但是进去之后空间很大,挑高也很高。最高处足有十来米。 一进去便有一阵热气扑面而来,山洞里一般恒温17度,比外面要暖和好几度。 只是气味实在有些难闻。 一股空气不流通的闷气和动物粪便的味道,让人作呕。 有一个本来就不舒服的人干脆直接就呕了出来。秽物让洞内空气更难闻上几分。 在山洞靠里的地方,有一片光线异常昏暗,洞壁上方挂满了黑黑一层蝙蝠,因为人们的动静,有好几只受了惊,在山洞上空四处乱窜。 把好几个女人吓得吱哇乱叫。 赵大力四处看了看,便让人生起火堆,先给大家暖暖再说。 没一会,出去探路的人都回来了,没有找到其余山洞。 李德胜便安排一部分犯人将山洞收拾出来,又让几个官差出去砍点柴,先在这里休整几天。 宁玥实在受不了这个味儿,在打扫过后,翻出空间里的干艾叶,略微搓了搓,便在应家周围点了几小堆。 艾烟散开,大家终于敢畅快呼吸了。 其他人闻见,有懂的便过来找宁玥讨了些艾叶。 宁玥干脆大声道:“山洞里味道太冲了,艾烟可以防病、保健、避秽,也能消除异味,你们要不要也点一点?” 大家纷纷道:“我们也要,谢谢宁娘子。” 宁玥便干脆分给官差一些,让他们在山洞各处点燃。 一时山洞里烟雾缭绕,仿若仙境。 有人竖起大拇指:“宁娘子真是有办法,什么都难不倒她。” 还有人道:“我离这烟近,堵了一天的鼻子感觉都通了一些,能闻着味儿了。” 游川游任和彩妍三个自由人出去探山了,顺便砍些柴回来。 应灵竹眼里有活,安顿好,便将做饭的锅碗瓢盆都摆在外面接雨水,接了一锅雨水后,先将门口秽物冲了,又去接煎药的水。 大家又是一通感激。 应思竹看着完全不同以往的应灵竹,腮帮子都快咬抽筋了。 有什么了不起,她从前不过是我的一条狗而已。 你们知道她从前有多蠢吗?知道她以前有多逆来顺受吗? 你们现在把她当个宝似的,不过都是为了捧宁玥的臭脚罢了! 因为朱百千不小心将应思竹是个吸男精的妖女传了出去,男人们跟她对视一眼都怕失了男精,避她如蛇蝎。 她讨好李树根时的荡妇样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大家对她父母的卖女行为也颇为不齿,几个人如同丧家之犬,上哪都被人赶。 最后,只能挤到蝙蝠下方安身。 应栖青感觉有个什么东西掉下来砸他头上,他抓了抓头发,抓下来一个椭圆形黑色条状物,借着火光一看,竟是蝙蝠粪便。 他气愤地推了旁边的姐姐一把:“都怪你不守妇道,看把我们害成什么样子了!” 应思竹狼狈地被推倒在地,一掌撑在一堆蝙蝠屎上。 别人说她也就忍了,她跟着李树根时,他可没少过来占便宜。 有时候因为他要求得多了一些,她还不得不面对李树根更过分的要求,如今卸磨杀驴,反而埋怨上她了! 满腔恨意涌上心头,她手指一蜷,抓起一把蝙蝠屎便糊进应栖青嘴里。 应栖青反应过来她往自己嘴里塞了什么,嗷一声叫起来,呸了好半天,朝着应思竹后背梆梆揍了两拳,才委屈地哭倒在李氏怀里:“娘,她喂我吃蝙蝠屎!” 李氏一边拍着心肝宝贝,一边也锤了应思竹一拳:“你要干什么,他可是你弟弟!” 应思竹抚着被打痛的背,咬牙切齿:“刚才他先打我的,你没看到吗?” 李氏:“那他是你弟弟,就说你一句你不能忍一忍吗?” 应思竹神情冷了下来,这话如此熟悉。 从前,被要求忍一忍的人,是应灵竹,如今,换成她了。 李氏见女儿脸上的冷意,只觉一阵头痛。 以后儿子是要继承门楣的,这碗水,叫她怎么端平? 她回头踢了一旁冷漠看着的吴氏一脚:“你是个死的不成?地上这么脏,还不快去扫一下!” 吴氏听话地出去收集树枝做扫把了。 宁玥看着她,有些奇怪。 李氏和应逊是救过她的命吗,李氏都混到这个地步了,还摆主母的架子,对她非打即骂,吴氏竟也吃她这一套。 算了,尊重别人命运,这不是她该操心的问题。 旺财一进山洞,看着壁顶的蝙蝠便兴奋极了,一直试图扑一两只下来,可惜它不会飞,蝙蝠又太高,它根本够不着。 它在应栖青旁边蹲下,期待地望着上面。 应栖青还在气头上,见狗跑来他这里玩蝙蝠,发泄似的,一脚踢上旺财的侧腰。 旺财呜咽一声,夹着尾巴逃回宁玥身边,一副可怜样。 宁玥正要发作。 离得更近的应灵竹倒先怒声质问:“你干什么踢它!” 应栖青不屑道:“一条野狗而已,我想踢就踢了,你管得着吗?” 他向来不把这个姐姐放在眼里,从前明着暗里欺负她的次数多了,也不见她反抗过一次,如今为一条狗敢来质问他,真是反了她了。 应灵竹:“什么野狗,它是我嫂子的狗!它又没伤害你,你凭什么踢它!” 李氏缓缓站起来,脸上露出应灵竹从前很少见的温和的笑容:“灵竹,他是你弟弟呀,都是一家人,你嫂子哪会计较这点小事,你也不要计较了,女孩子,还是要恭柔一些比较好。” 如今应灵竹不似以前了,平日生活中拿捏不了她,又傍上了宁玥这条大腿,她哥好似也偶尔看顾她,硬来不得,只求现在还能听她的话。 李氏在应灵竹十几年的成长过程中,不像嫡母,更像是一个主人,掌控着她的一切。 而应灵竹,则是她向外展示的工具。 应灵竹替儿女背了锅后,她再以慈爱之名嗔她几句,再轻轻放过,向外展示她的慈爱。 有些她不方便说出口的话,便授意她代为开口,此时的应灵竹又成了她对外的武器,对她忽慈忽厉,全凭心情。 第116章 如今就当一回那只鸡吧 对上这样一张脸,应灵竹的气势瞬间便降了下来。 她低下了头,呐呐不能言。 李氏得意地笑了,看来余威仍在。 应羡青一脸痛心,分开这么久了,妹妹对李氏仍然畏之如虎,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妹妹究竟过的什么日子。 他起身走到妹妹身边,对李氏道:“你教导她要恭柔,你自己行为却与这两个字毫不沾边。你口中的恭柔,不过是为了方便你控制她的说辞罢了,我的妹妹不需要对这样的人恭柔。” 宁玥也走到她身后,扬声道:“谁说我不计较,应栖青,你应该向旺财道歉。” 之前还有人想要吃狗,流放途中难免有看顾不到的地方,为了旺财以后的狗命,她必须在人前表示出对它的在意,以杀鸡儆猴。 而应栖青,今天就当一回那只鸡吧。 应灵竹回头看看身后站着的哥哥嫂子,头一次因为幸福而湿了眼眶。 有家人站在身后支持自己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李氏脸黑了几分。 如此在众人面前下她的面子,这两人毫不顾忌孝道,简直两个混不吝。 她软了语气:“宁玥啊,哪有人跟狗道歉的。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宁玥理都不理她,眼睛只看住应栖青:“伤害了别人就得认错,这个道理,你娘没有教过你吗?” 李氏脸由黑转青。 这和直接指着她儿子骂他没教养有什么区别! 一直当透明人的应逊终于站起来和稀泥:“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多大点事,不要吵了。” 宁玥毫不相让:“如果在你们应家,规矩是可以随意欺凌弱小,那我宁愿不跟你们当一家人。” 应逊恨恨地给儿子递个眼神:管管你媳妇! 应羡青接收到他的眼神,不但不斥责宁玥,反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是什么意思! 见儿子儿媳仍是不卖自己面子,再劝下去可能更丢脸,应逊气得拂袖退下。 应栖青见父母皆败下阵来,知道这个道歉是躲不过去了。 不然,可能一会的药都没他的份。 他不情不愿地小声对宁玥道:“对不起。” 宁玥指指蹲在旁边的旺财:“向它道歉,不是我,还有,大点声。” 应栖青咬了咬牙,朝向旺财,声音略大了几分:“对不起。” 旺财见他冲自己说话,立刻站起来:“汪!” 得到了道歉,宁玥也不过分纠缠,抱起旺财,抚了抚它柔顺的毛,和应羡青应灵竹一起走了。 众人皆无声地看着这一幕。 崔曼凝看得热血澎湃。 管他是谁!不服就干!太爽了! 其他人则心思各异。 好家伙,宁娘子为了一只狗都不惜跟自己的公公婆婆杠上,实在是惊世骇俗。 以后见到那只狗,要不要绕道走? “那个应羡青,媳妇骂自己爹娘都不敢管,也太没男子气概了吧?” “好啊,你娘当年在我坐月子时那么折腾我,你半个字也不敢说,我只当你性子软,原来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是非,只有愚孝?” “你看他妹妹吓的那样没有,估计在家没少受李氏磋磨,说不定,他自己都想上去骂呢。” “没娘的孩子,自己不硬气点,还能指望谁护着不成?” …… 应思竹在角落里冷冷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心里又有看欺负自己的人吃瘪的快意,又有家人被辱的恨,一时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的神情越发莫测。 宁玥买的布超额很多,除了被子以外,她还让应家女眷都自己做了换洗的衣服。 如今,大家都换下湿衣服,正围在一起烤衣服。 见宁玥回来,老夫人往旁边挪了挪:“孩子,你做得对,对他们,一次也不能让,让了,他便蹬鼻子上脸。” 她让了一辈子,到头来才发现,是她的不反抗,助长了他们一步步将她踩进泥里。 宁玥笑笑,对应灵竹道:“祖母的话记住了吗?以后,不要再怕他们,你哥,我,祖母都会支持你的。” 应灵竹刚才憋住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泪涌上眼眶:“嗯嗯。” 宁玥轻抚她的头发,拍了拍背。 崔郎中来说接的雨水够了,应灵竹忙收住眼泪,擦擦眼泪去忙了。 宁玥也起身,跟他们一起忙着发药的事情。 应羡青捞过要追上去的旺财,揉了揉它的毛耳朵。 这狗遇上了一个好主子。 不过,她也曾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霸气护他。 想到抄家那天,宁玥站在自己前面为他正义直言的样子,应羡青嘴角浮起一抹笑。 旺财呜呜两声,挣脱他跑向宁玥。 这狗男人,看它的眼神总是让它看不懂,才不要跟他玩。 宁玥起了两口锅,一口煎药,一口煮粥。 去寒最有效的当为天下第一方——桂枝汤了,配热粥食用,出一身细汗效果最好。 众人喝完一碗热腾腾的药,再抿一碗热腾腾的粥,很快便出了一身细汗,身子都轻快了很多。 病得严重的,宁玥再一对一诊治。 应灵竹和崔郎中在一旁打下手,三人一忙便是一个下午。 李德胜喝完药,找上赵大力:“赵哥,剩下的粮食只够吃两顿了。这雨一时停不了,后面怎么办?” 赵大力看着外面飘扬的雨丝,眉毛也纠成一团:“这雨太耽误事了,离这最近的集市,来回也得三天,你从手下里挑两个没生病的,驾马车出去采购,这两天,先凑和对付过去,等粮到了再作打算。” 李德胜宣布后面两天每天只供应一顿的声音一出,偌大的山洞里顿时像钻进无数马蜂,好多个声音同时响起。 “没粮了吗?” “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 “一天一顿怎么够?” “我们能不能自己出去找点吃的?” 现在正是春天,山上也有很多吃的。 李德胜和赵大力商量过后,决定每家可以派一个去山里寻吃食,或捡柴。 雨暂时停了,陆续有人出去找吃的。 宁玥空间里的东西当然不能拿出来,不然,能供这200人吃到老死。 明面上,马车里也还有很多吃的,酒楼扫荡的,加上临水乡的村民给的吃食,应家人一起吃个十来天都没问题。 但应沐青和李东升还是决定出去找吃的。 应沐青一直觉得对大家贡献少,又得宁玥保胎,给吃食,一家三口都受照顾,甚至,有时候还要偷偷接济应逊一点,不干点什么,总觉得心里难安。 李东升也是不想带着女儿跟着宁玥吃白饭。 拗不过他们,便让他们去了,嘱他们顺便找找水源。 第117章 小白兔要反击了 应逊正催几个女人出去找点新鲜吃食,李氏他们对山里什么能吃完全一窍不通,一时面面相觑。 吴氏站起来:“我去吧,我从前也是苦日子过来的,略认得一些野菜野果什么的。” 李氏翻了个白眼:“你不早说,赶紧去吧。” 彩妍紫桐夏柔三个不是犯人,可以自由活动,也决定结伴出去找水。 可能要在这呆好几天,他们做饭要用的水多,没有水源,实在是个大问题。 最后也没找到水,只在一个水坑里找到一些雨水,全舀了回来。 宁玥没敢喝那个水,见水放在暗处,偷偷让鬼兵将水全换成了空间里的灵泉水。 大家闲得无聊,吃完粥便催着游任做饭,一堆人一起打下手。 别说那么多食材了,光这么多人融洽的气氛,都让人眼馋。 李德胜赵大力一向是跟他们一起吃的,这么多人,准备的菜也多。 一道乌鸡汤,一道爆炒兔肉,一道干鱼炒野芹,一道椿芽蛋饼,一道蕨菜腊肉,再配两盘时蔬。主食是大米饭。餐后还有李东升摘回来的茶苞当零食。 嘶,简直不要太丰盛! 他们做饭一向是队伍里最香食材最丰富的,加上山洞里无风,香气更为浓郁。 让饥肠辘辘的人更是连咽了好几口口水。 等到应家吃完饭时,外面的天也黑了。 外出的人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有人刨出来笋,有人挖了些植物的甜根,有人摘了野菜,反正基本没有空手的。 吴氏回来得最晚,天都黑透了,才捧着一些野菜和蘑菇回来了。 宁玥发现她采回来的几个蘑菇色彩艳丽,分明是可致幻的。 别的人没有野外经验,摘了东西回来,都会请教一下李东升和夏柔,确定能吃了才敢入口。 吴氏看见别人来问,她都没来问。 是对自己过于自信还是这个蘑菇是她特意找来的? 反正致幻也要不了人命。 宁玥没多管闲事,但还是多留了个心眼,时不时往那边瞅两眼。 吴氏的晚归果然引起了几人的不满。 应逊看了看她手里的东西,皱眉:“我看好些人挖了笋,你怎么不挖两根回来?” 吴氏:“一路都没碰到……。” 应栖青人胖,不扛饿,打断她:“你这么慢,该不是在外面偷偷吃饱了才回来的吧。” 吴氏姿态很低,讨好地露出受伤的膝盖:“我腿摔破了,是以走得慢了一些。等我去找宁娘子包扎一下,马上就来做饭。” 她膝盖确实磕破好大一层皮。 李氏转过头,不看伤便不存在:“晚一会又不会死,我们可快要饿死了,你做了饭再去处理伤口不是一样的吗?!” 吴氏低头安静一会,抬头应道:“好。” 说着,麻利地生火做饭。 之前的糙饭团已经发了下来,她准备再煮一锅蘑菇野菜汤,将饭团掰开在汤里泡一泡,吃的时候不会那么刺嗓子。 宁玥吃完了晚饭,更是盯紧了那边。 她想起前世每年盛产蘑菇的季节,云南那边总会出各种吃蘑菇致幻的视频。 有的到处抓小精灵,有的以为自己被美女环绕,有的上窜下跳地穿针引线,搞笑死了。 想着应家那几个一会不知道要干出离谱什么事来,不禁面带莞尔。 应羡青疑惑地往那边看了一眼,他们有什么好笑的? 吴氏做好了饭,李氏拿过筷子,将野菜和蘑菇全分了,只给吴氏留了一点汤根。 吴氏也不反抗,只静静地啃属于自己的糙饭团。 宁玥见吴氏根本没碰那汤,确定了一件事:蘑菇是她特意找来的。 这下更有趣了。 平日向来乖顺的小白兔,终于要开始反击了? 吃完了饭,左右无事,加上病人大多嗜睡,没多久,大部分的人都睡了。 应逊几人也睡了。 因为刚才大家做饭时火光太多,蝙蝠受了惊,大多飞了出去。 只剩下小部分,偶尔能听到它们飞出飞进的吱吱声。在此起彼伏的鼾声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山洞里黑咕隆咚的,只有几个小火堆在燃着,两米开外便看不清楚了。 宁玥想起鬼兵监控有夜视功能,干脆沉入空间,借着鬼眼等着好戏开场。 没让她等多久。 吃得最多的应逊最快发作。 他躺下没一会便坐了起来,朝前面黑黑的虚空伸出了双手:“竹青,你回来了,你终于舍得回来看我了?” 那个叫竹青的,好像是他的恋人,没多久,他便抱着空气啃了起来。 竹青? 宁玥明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却莫名感觉好熟悉。 她回头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应羡青,突然明白这种熟悉感来自哪里了。 应逊的所有女儿,名字里都有个竹。 应思竹,应灵竹。 所有儿子名字里都带青字。 应沐青,应羡青,应栖青。 竹+青。 不是吧…… 是她猜的那样吗? 所有孩子的名字都是为了纪念她? 那个叫竹青的,是不是那个早亡的通房丫环? 他倒是深情了,他的儿女们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他们爹为了纪念娘以外的其他女人吗? 宁玥不禁感到一阵恶寒。 她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心里疯狂吐槽。 你这么深情,倒是守身到底啊,怎么一点也没妨碍他生了三儿两女。 吴氏还是他从青楼里买回来的,估计青楼也没少去。 应逊的头突然偏向一边,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他委屈地捂着脸:“竹青,你不要怪我,我也是身不由己。我是打算去看你的……” 应逊这又闹又说的,把睡在他身边的李氏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爬起来,“老爷,怎么还不睡?” 应逊好像仍然沉浸在他的幻境里,对李氏的话毫无反应。 “竹青,你听我解释……” 竹青两个字一出口,李氏的脸色就变了。 她迅速转头四处看,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她脸色开始变得惶恐:“竹青姐姐,你回来了?” 除了鼾声和蝙蝠的吱吱声,没有回应。 应逊不知道怎么的,又对着空气啃上了。 李氏看着搂着空气摇头晃脑好像在非礼谁的应逊,傻眼了。 应逊突然朝着她的方向伸出手:“竹青,别走……” 李氏一惊,竹青往她这儿来了? 吓得她一把将应思竹拉得坐起来,躲到她身后,嘴里碎碎念:“别来找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第118章 我要她偿命 宁玥又抓了一把瓜子,吃瓜吃得津津有味,要是能再来两根椒盐鸭脖就更带劲了。 应逊一直以为那个通房是被老夫人逼死的。 现在看来,明明是和李氏有关啊。 睡梦中突然被吵醒的应思竹揉揉眼睛,看到李氏在她身后瑟瑟发抖,应逊在她面前对着空气好似中了邪。 又揉了揉眼睛,不是在梦里。 “娘,爹,你们怎么了?” 怎么两个都疯疯癫癫的。 正纳闷,突然见天上下起了黄金雨,她瞬间便忘了爹娘的反常,喊着李氏:“娘,天上掉金子了,快去帮我拿张包袱,我要拣金子。” 得,又一个进入幻境的。 还是个发财捡黄金的幻境。 李氏马上被带歪了,抬头看着洞壁顶,好像真的看见了天上掉金子。 脸上的惊惧已经变成狂喜,忙不迭给女儿递了好几团空气:“啊呀,快,快,趁别人都在睡觉,多装点。这么多金子啊!” 说着,自己脱下一件外衣铺在地上,忙碌着开始捡起‘金元宝’来。 两母女喊着捡金子的动静吵醒了旁边的人,一听金子大家都睁大了眼,可一看,吴氏之前没的扫干净的蝙蝠粪,正被娘俩当成宝似的拣起来,哪是什么金子。 有意思,反正也被吵醒了,有一些睡不着的干脆看起戏来。 却也有人不耐烦地凶道:“大半夜的,吵什么吵。” 那两人恍然未觉,只忙着自己手上的。 旁边人拉拉他:“估计梦游呢,别管了,你睡你的。” 吴氏早已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她们的动作。 见李氏也进了幻境,她悄悄走过去,在李氏耳旁极低音量耳语几句后,问道:“吴氏的儿子,你们是怎么害死的?” 看戏的吃瓜群众兴趣立刻上来了,大半夜的,在这玩复仇?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下文。 谁家没点阴私,但是像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演的,机会难遇啊。 宁玥顿了顿。 奶娘之前说过,吴氏之前有过一个孩子,没几岁便夭折了。 那孩子竟是李氏害死的? 李氏没理吴氏,仍然捡蝙蝠粪捡得不亦乐乎,一边拣还一边对应思竹道:“嘿嘿,嘿嘿,回头就给你爹买个大官,让我也捞个诰命夫人当当。” 吴氏伸手抢过李氏面前那包粪便,话里带上诱哄:“你若告诉我你是怎么把吴氏的儿子害死的,我还能给你更多金子,不说我就把你的金子全部抢走!” 李氏急了,一把抢过那件衣服,这才嬉笑着说道:“弄死那女人的儿子还不是跟杀条狗一样简单?叫她的丫环故意让孩子着凉,待他拉几天肚子,再喂他点夹竹桃汁,不消片刻便能一命呜呼!谁都只当他是拉肚子虚脱而死,她不过老爷一时兴起买回来的妓子,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吴氏跌坐在地,一时怔住了。 她的孩子,果然是被谋杀的。 当年,哪怕所有人都众口一词地说孩子是病死的,或许是身为母亲的直觉,让她坚信其中必有李氏手笔。 她大病一场,李氏却悄悄让小厮将孩子抱出去埋了。 只是,小厮们敷衍了事,只随便挖了个浅坑。 等她第二天拖着病体去寻时,才发现,孩子的尸体,竟被野狗刨出来给叼走了! 从此,她便时时陷在和野狗抢孩子的梦魇里。 而杀人凶手,今日却在这里轻飘飘地说,杀他,像杀一条狗一样简单! 这叫她这个当母亲的如何能忍! 她突然暴起扑倒李氏,狠狠掐住她的脖子,额角的青筋毕现:“你给我下去陪葬吧!下去好好向我儿赎你犯下的罪!” 生死关头,李氏终于短暂地从幻境中脱离出来,眼球都被掐得微微凸了出来,一边双脚踢腾一边艰难道:“你……发什么疯!” 终于有看戏的人看不下去了,上来两个男人,强行将吴氏拖开。 吴氏被拖开时还在大吼:“你给我去死!去死!!!” 回声在山洞环绕:“去死……去死……死……” 这动静实在太大,所有人都被吵醒了。 赵大力来时,李氏和应思竹几乎把地上的蝙蝠粪便全拣光了,应逊追着一团空气在山洞里四处乱走,三人怎么问都不回答。 而吴氏,只会疯狂挣扎,大喊:“她杀了我儿子!我要她偿命!” 幸好有看热闹的人说了缘由。 赵大力搔了搔头,自己亲自去找宁玥。 “宁娘子,那几个好像是中毒了,要不,你去看看?” 如果他们几人私下里狗咬狗,全咬死了赵大力也未必会管。 但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该走的流程还是走一下好了。 而且,他好想知道李氏清醒过来作何反应啊! 宁玥自然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颠颠过去一检查,果然是那几朵蘑菇惹的事。 她麻利地给应逊和应思竹解了毒,连睡得正香的应栖青都挖起来灌了药。 偏偏李氏放在一边没管。 要不是附近没有茅厕,金水又得出来派用场。 她对游任道:“一会他们要吐,将他们带出去吐干净了再带回来。” 三人被按着灌下药,然后被游任拖出了山洞。 吴氏也安静了,眼里不断翻涌的怒火,显示她在等着当面对质的那一刻。 奶娘搀扶着老夫人走了过来,宁玥小声将经过说了一遍。 老夫人震惊。 吴氏产子时,她的掌家权还没有完全移交给李氏,正是混乱之际,竟让李氏在她眼皮子底下害了应家子孙,还真是小瞧了她的手段。 很快,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没多久,三个吐到站都站不稳的人被丢进了山洞。 应逊见被大家围在中间,吓得一缩:“发生什么事了?” 宁玥看向吴氏。 吴氏愤怒地一指李氏:“刚才她亲口承认,是她用夹竹桃汁害死了我的尚儿!她先示意丫环故意让孩子受寒,孩子吃了药几天都不见好,肯定也是她故意请的庸医,故意让我儿病情恶化,再喂夹竹桃汁制造腹泻而死的假象!” 应思竹皱眉看向母亲,这事她知道,她娘怎么可能会承认这种事。 第119章 犯下如此不可饶恕的罪孽 吴氏一向乖顺,想不到全是装的,这么久了还要翻旧账。 李氏正嬉笑着抱着她的上衣,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应思竹上前想替她将衣服穿上,不料抖下一堆蝙蝠粪来。 李氏慌了,一把将她推了个趔趄,重新拣起来,嘴里抱怨:“你干什么,金子都掉了!” 应思竹见她这疯婆样,怪不得说她承认了,立马冲吴氏发飙:“你对她做了什么?” 应逊对当年那个孩子全无感情,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已物是人非。 比起关心这件事的真相,他还不如关心下一顿饭吃什么。 他气愤地道:“你给我们下毒,想诱供?你这歹毒婆娘,当初就该让你烂死在妓院里!他明明就是腹泻而死,郎中都是这么说的,你再没完没了我抽死你算了!” 吴氏一脸不可置信,满脸癫狂:“真是腹泻她为什么急着处理尚儿的尸体?刚才很多人都亲耳听到她说了她怎么害死的尚儿,是她自己承认的!我没有半分诱导!” 说完,她看向围观的人:“请你们替我作证,李氏刚才确实这样说的,我可有捏造半个字?” 有人要站出来作证,旁边的人一拉他:“掺和什么,他们当时那个状态分明是中毒了,你怎么能证明李氏说的话是真是假?而且,这跟咱们也没关系。” 那人想想也是,又退了回去。 一时,围观者众,竟无人替吴氏说一句公道话。 应逊撑着自己的身体,想到她居然敢向自己下毒,害他现在催吐难受得很,扬手就是一个巴掌:“嫌应家不够丢人是么?” 吴氏绝望了,捂着脸声音凄厉:“老爷,他也是你的儿子啊!!!才几岁的孩子,他做错了什么,最后落得被野狗啃食得只剩几块碎骨,你忘了吗?!” 应逊主打一个和稀泥:“都多少年前的事了,真要是她害死的,你为何当时不来与我说?当年埋孩子的小厮自是该罚,我也罚过了,你还要怎样?” 刚一直懵懂的应栖青终于看懂了,插了一嘴:“那也是他活该,谁让爹夸他聪明,爹都从来没夸过我聪明!你个千人骑万人睡的,都不知道怀的是哪个的野种,还敢越过我去?” 他那时都7岁了,吴氏的孩子当年才3岁,就在他旁边站了一会,就把他嗑嗑巴巴背了一上午都没背下来的诗给流利地背出来了,正好爹带朋友回来,朋友对应尚青大夸特夸。 爹那天眉眼都笑开了,夸应尚青聪明就算了,还骂了他一顿,气得他回去就砸了一对梅瓶。 宁玥都快要被应栖青的话给震惊了,这种场合说这种话,就这智商,谁能昧着良心夸他一句聪明? 吴氏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你又蠢又胖又好吃,简直连猪都不如,是个人都比你聪明,我聪明可爱的尚儿,竟毁于蠢货的恶毒,你也去死吧!” 应逊见她如此无视自己权威,气得上前要扯开她。 一时要杀人的,阻止的,看热闹的,全涌了上来。 局势全乱了。 几个官差大喊:“不得聚集闹事,快散开!”但无济于事。 宁玥看向人群之外还疯着的李氏,缓步上前。 应羡青伸手隔开她俩:“她现在神智不清,别误伤了你。” 宁玥轻轻推开他,朝着李氏微笑:“我是竹青,我来看你来了。” 应羡青诧异地看向她。 李德胜一鞭甩在石壁上,啪地一声,吼声在石洞回响:“肃静!不得闹事!” 人群被震慑,安静了一瞬。 刚还搂着一捧蝙蝠粪一脸幸福的李氏恍惚看来:“竹青?” 正陷入混战的应逊也敏感地捕捉到‘竹青’两个字,朝她看过来,不解为何她突然提到竹青。 李氏眼神渐渐对焦,脸上好似见了鬼,疯狂摇头:“竹青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已经给你烧了很多纸钱,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宁玥声线还是带着浅笑,继续诈她:“哦?你不是故意杀我的吗?” “我真的只是不小心推了你一下,哪知道你就掉进塘里了。我不过是想要你把我推荐给老爷,反正你也被赶到庄子里了,我站稳了,回头再救你出来,对你对我都好不是吗……” 说着说着,李氏语气变得狠厉:“你为什么这么不识好歹,还想叫老爷发卖了我,还骂我痴心妄想,怎么?你不也是个丫环,凭什么你爬得,我爬不得?” 旁边站着的老夫人突然潸然泪下,把正扶着的应灵竹吓了一跳。 还是奶娘懂她,她替老夫人解释了一句:“没事的,老爷一直认定是她授意杀了竹青,如今沉冤得雪,她是激动,也是委屈。” 是啊,怎能不委屈呢?当年应逊恨不得要身为嫡母的她替一个丫环陪葬,甚至老侯爷替她解释时还为她盖章认了此事,赞她出手及时。 她越描越黑,被应逊恨了一辈子,结果是替李氏背锅。 围观人纷纷窃窃私语:“想不到看似柔弱的李氏,光这么一会,手上就翻出两条人命了。” “肯定不止,丫环出身的,能稳坐主母,没点手段怎么可能?” 在宁玥站在李氏面前时,应思竹就反应过来宁玥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刚要挤过去阻止,只是被人群阻隔开,前进缓慢,急得冲宁玥大喊:“你少搀和我们家的事,给我滚!” 可是李氏的回应还是先一步传进应逊耳中。 应逊呆住了,李氏恶狠狠的话在他心里掀起狂风暴雨。 居然!居然! 竹青的死……是李氏所为。 当年,竹青生产后被关在庄子里,他不准去探望,只能托与竹青关系好的李氏悄悄替他去送点东西。 结果她回来时,双眼红肿,哭着说夫人虐待竹青,不给饭吃,还让人随意打骂,让还未出月子的她下河洗衣,导致她虚弱无力,掉进河塘淹死了。 他大闹了一场,偏偏他爹压着他,还让他向杀人凶手道歉! 当时他就下定决心,一旦继承侯府,定要让那个女人付出代价! 第120章 明白了什么叫做人心险恶 他夜夜喝醉,当时还是丫环的李氏日日陪伴在侧,温言软语地劝解他。 为着赌气,也为了多听听她嘴里的竹青,在她爬床时,他明明还算清醒,却没有拒绝。 最后更是在老侯爷死后,执意让她一个丫环当了一府主母。 刚刚吴氏问罪时,他都还在偏袒她! 她倒好,不声不响,犯下如此不可饶恕的罪孽。 竹青,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他脸色铁青地上前,抬起腿来,狠狠一脚正中李氏心口,将李氏踢得翻倒在地:“你这个恶毒的妇人!” 吴氏见应逊毫不留情的一脚,笑得癫狂:“哈哈哈,你倒是继续护着她啊!” 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开始嚎啕大哭。 她的孩子死了,应逊给不出她想要的公道,只会质问她还要怎样。 直到宁玥翻出竹青的旧案,应逊才翻脸。 凭什么! 凭什么啊! 她的孩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吴氏内心一片荒凉。 应沐青为护着身怀六甲的妻子,并没有过去凑热闹。 直到人群中隐隐听见母亲的名字,他才走了过去。 一挤进人群,便听见了李氏的话。 他由老夫人指派的嬷嬷带大,嬷嬷从来不跟他说娘的事,应逊偶尔来看他,也鲜少说话。李氏掌了府后,他更是无人问津。 身为长子,就这样尴尬地在侯府长大。 这个从没见过的娘给了他生命,也给了他屈辱的童年。 到底是他的娘亲。 他对宁玥道:“弟妹,烦请你替她解毒。”他也有事要问她。 宁玥刚才就留了些药,她看了一眼崔郎中,崔郎中忙上前给他递过一碗药。 应沐青一手掰着李氏下巴,一碗药一下便倒了进去,呛得李氏直咳嗽。 游任不等宁玥提醒,便拎着她衣领拖出去吐了。 没一会,李氏吐了个干净,又被游任拖了回来。 李氏虚弱地抬抬眼皮,见到了吴氏和应逊应沐青三张恨意昭昭的脸。 她一个瑟缩,强撑气势:“你们干什么!这么盯着我。” 应逊:“你是如何害的竹青,从头招来!” 吴氏上前揪住她的衣领怒声质问:“你为什么要杀我儿子?” 李氏差点要晕过去,短短一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全暴露了。 她避重就轻,看向吴氏:“什么杀你儿子?好端端的你提这事干什么?莫不是发了癔症?你儿子明明是自己病死的,休想怪到我头上!” 应逊见她不回答他,又是当胸一脚:“我问你为什么杀竹青!” 李氏心口一痛,刚才被掐时模糊的记忆归位,回想了一下,可能是她不小心将自己的秘密都给泄露出去了,暗道一声不好。 她不敢对上应逊,扑上去要打吴氏:“你给我们吃了什么?你毁了我们心智,让我胡言乱语,你便以为可随意捏造罪名了?有本事你拿出证据来!” 应沐青上前拦住她:“我就是人证。小时候你支开嬷嬷推我落水,要不是嬷嬷回来得早,你根本就不会让人下水救我。” 他小时候,李氏为了刷应逊好感,还是经常来看他的,后来有次她支开嬷嬷将他推进湖中,他亲眼看见她冷冷地站在岸上,看着在水里慌乱挣扎的他。 他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人心险恶。 幸好嬷嬷提早回来,她立刻换了张脸,赶紧让人下水救他。 后来,嬷嬷把这件事告诉了应逊,结果李氏哭闹一番,应逊还真以为嬷嬷是受老夫人挑拨,不但不信,反而又大闹了一场。 这样的事发生之后,李氏居然还能做出和蔼的样子,让小小年纪的他,一度以为那天只是他的一场梦。 应逊听完应沐青的话,又炸了,掐着她的脖子晃了又晃:“你不但害竹青,你还害竹青的孩子!!!当年的事竟然是真的!” 吴氏也主动出击,跳起来绕过应沐青暴打李氏:“你蛇蝎心肠,手上不知几条人命!” 一时,三人厮打起来。 哦,不是厮打,是单方面殴打。 李氏刚呕吐完,体力不支,哪里是男女混合双打的对手。 吴氏打红了眼,新仇旧恨全都涌上心头,照她脸左右开弓连扇了十几个巴掌。 应思竹刚挤过去,就被李氏尖叫着拉入战局。 可惜,战力仍然没有反转。 只是多了一个挨打的人。 宁玥旁边的紫桐和应思竹打架已经打出经验来了,一边看一边替吴氏可惜:“扇耳光的时候要揪住她头发的嘛,这样她躲都没处躲。” 不敢掺和父母打架的小胖子应栖青恨恨地瞪她一眼,紫桐一点不怵,冲他扬了扬拳头,他马上收回目光。 赵大力看够了热闹,过去将四个人撕开,公事公办的样子问李氏:“现在有人指控你杀了三个人,刚我亲耳听见你承认了两个,你把这三件事经过详细说来。” 李氏将嘴硬进行到底:“大人,我刚才中毒了,说的全是胡言乱语,我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也全都不是真的。应沐青更是诬陷,你不要信他们的。” 吴氏从怀里掏出一朵彩色蘑菇:“大人,这蘑菇吃下去,便会进入幻境,只要稍加引导,便可吐露真言,绝不是胡言乱语,不信大人可以试试。” 赵大力接过蘑菇,看了看,也不提试的事,直接揣进怀里。 刚才见几人出洋相,他傻了才会自己试。但这蘑菇是个好东西,可以留下。 应逊却已对她杀了竹青的事确信无疑。还要再踢她:“竹青当年对你多好,你就是这样回报她对你的恩情?我叫你去送东西,你倒好,直接让她送了命!” 李氏一边躲,一边喊冤:“老爷,我是冤枉的,你这样乱扣我罪名,我可不认。” 她打定主意,反正找不到确实证据,只要她打死不认,也不能定了她的罪。 赵大力都要气笑了:“王四,把她捆了,明天一早你将她递送到本地官府,让她领教一下官府的手段。” 他只有监送权,没有案件审问处理权,如今瓜已经吃全乎了,他也没有权利处置,只能转交给地方。 吴氏疯了似地去抓住赵大力的衣摆:“大人,她手上血债累累,为什么不现在就处死她?!她该死,她该死啊!!!” 第121章 这帮女人都反了! 王四上前绑了李氏,李氏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动弹得,终于急了:“官爷,我真的什么也没干!放了我吧,我要更衣!” 没人理她。 官差驱散了众人,将激动的应逊和吴氏拖到一边,赵大力继续去睡了。 应栖青一脸惶恐,他爹对娘大打出手,而娘又被官差绑了起来,以后会不会没人管他了? 应思竹拦住宁玥,怒形于色:“你刚跟我娘说了什么?把我娘害成这样!” 刚才隔得太远,她没有听到宁玥说的话。 但是,她一定是说了什么,才引李氏说出谋杀竹青之事。 如果只是应尚青的事,她爹只会替她含糊过去,根本不会较真。 宁玥冷声道:“她先是谋害竹青,谋害应沐青,后来再加害吴氏的儿子,现在吴氏不过是找她复仇,哪一桩是我害的?我把你娘害成这样?你们家的逻辑都是这么感人的吗?” 走在后面的应羡青轻轻推了宁玥一把:“太晚了,赶紧休息。” 说着回头,冷淡的眉眼扫过来,分明眼含警告。 明明应羡青只是个病秧,但应思竹不知道为什么,在府里就一向很怕他。 气愤地一跺脚,转身回了李氏处。 应栖青委屈地蹲在李氏旁边,应逊平时很少管他,又刚打过母亲,他不敢去找爹,只能来守着李氏。 李氏被绑在一块钟乳石上,见到她忙道:“思竹,快帮帮我,我要小解。” 应思竹正要去解绳子,旁边的官差哼一声,应思竹换了个谄媚的笑脸,正要走过去求求他。 那官差忙伸出手来:“离我远点,别来害我。” 应思竹的假笑凝在脸上,转身回去便作势要脱李氏的裤子:“娘,官差既然不让,你便在这小解吧。” 那官差忙喊道:“去去去,赶紧到外面去,弄在这里整个山洞都得臭了!” 应思竹嘴角露出果然如此的笑意,将李氏解下来,两人出去寻个僻静处。 她从小在李氏的庇护下长大,现在李氏彻底不能庇护她了,还反得需要她的帮助,她心里满是彷徨。 李氏这事,估计难以善了了。 她将她解毒后发生的事讲给李氏听。 重点讲了应逊本来没追究她暗害应尚青的罪的,偏偏宁玥跟她说了一句,便将她的幻境带偏了,自己招了害了竹青的事。 李氏一听,气得牙都快咬碎了:“这个贱人!” 应思竹也是紧咬牙关,宁玥得意时沾不到她一点光,倒霉时她倒不忘来踩一脚! 李氏破口大骂,骂吴氏,骂应逊,应沐青,宁玥,所有人都逃不开她的咒骂。 直骂得门口守卫的官差要过来打人,才收声回了山洞。 应思竹要走时,李氏拉住她:“思竹,要是娘有什么不测,你要照顾好弟弟,多让让他。” 到这时候了,娘心里惦记的还是要照顾弟弟,让着弟弟。 应思竹想发火,忍了忍,终于还是默默点头。 官差赶人了,应思竹也只能拉着应沐青离开。 李氏目送两个孩子走得形单影只,瞥了一眼不远处已经开始打鼾的官差,身子带动绳子开始轻微上下耸动。 真要将她交给官府她就完了,她不想坐以待毙,想看看有没有逃出去的机会。 应逊跟在吴氏身后,见吴氏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只冷冷地望着李氏方向,踢了踢她:“快去生堆火啊,半夜冷死了。” 吴氏一个满是恨意的眼神丢过来,声音更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给我滚开。” 应逊一愣,习惯了吴氏平时的逆来顺受,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忤逆。 反了,这帮女人都反了!! 他跳起来要发飙,吴氏先发作起来,梆梆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上:“你也是帮凶!你不配为人父、为人夫!以后你给我滚远点,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再也别想享受我一丁点伺候!” 应逊且忍且退,被逼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尴尬地爬起来,嘴里骂骂咧咧:“都是一群疯婆子!” 到底没敢再跟她计较,自己退到了一边。 吴氏的目光重新投向李氏,眼里全是压抑不住的恨意。 她看到她的动作,猜测她是在偷偷磨绳子,准备逃跑,她也不提醒官差。 等的就是她逃跑。 孩子死得那么惨,凶手却还不认罪,她一个当娘的,怎么也要亲手送她去向孩子忏悔。 宁玥进空间看了一下,这一场病,又为她增加了50几个鬼兵。 200来人淋雨,明明病倒了一大片,只交换了50多鬼兵,看来救过一次的人,真的不会重复算,不然,今天怎么也得100往上。 宁玥叹了一口气。 旺财大概是看出她的郁闷,小屁股一摇,钻进她怀里蹭了蹭,下巴乖乖放在她的手臂上,一双大眼睛水润润地望着它。 宁玥被这无声的亲近安慰了,慢慢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感觉怀里一空,旺财拱拱身子,不知道去干嘛了。 等了一会,不见它回来。 小声喊了两句,也没有回应。 她迷迷糊糊地钻进空间,让鬼兵去找狗。 鬼兵找东西果然神速,没一会就找到了它。 旺财不知道在山洞的哪个黑暗的角落里,正扑洞壁上挂着的蝙蝠扑得起劲呢。 宁玥听见旁边有哗哗的水声,精神一震,附近有河? 有水可就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了。 她起身在火堆上拣了根烧得正旺的木柴便寻了过去。 绕过蝙蝠最密集的地方,在后面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寻到个很隐蔽的小口。 要不是有鬼兵带路,让她自己找,估计找上三天三夜都找不到。 她以为山洞只有前面那个大厅,想不到后面还有这么大。 大自然鬼斧神工,天然形成的山洞里曲曲绕绕,有的地方极大,能容下几百人,有的地方又极小,甚至得猫着腰才能通过。 洞里完全没有光线,除了树枝燃烧的光线以外,其他地方伸手不见五指。 地面也又湿又滑,有时候一个不稳,扶在洞壁上的手便摸到一阵如蛇般的滑腻。 这里几根钟乳石尖端有被掰断的痕迹,看来,以前也曾有人造访过。 宁玥有点害怕,想回身找彩妍陪她一起找。 不过有人在场的话,带路的鬼兵不好解释,想想还是作罢。 她从空间里找出一块布巾,倒上灯油裹上燃烧的树枝,做成简易火炬,光线便亮了很多。 宁玥正准备继续走,身后却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第122章 身体某个地方瞬间抬起了头 宁玥忙收回鬼兵,警惕转身,就见应羡青也拿着一根燃着的木柴迎面走来。 他低声道:“你到这来干什么?这里太黑了,怎么不叫个人陪着?” 好听的声音在空旷的山洞里,更显醇厚。 宁玥的心顿时定了,身体不着痕迹地靠过去一些:“旺财跑进来了,我进来找找。” 她的声线不自觉带上了两分颤音。 应羡青看着她靠过来的娇小身影,想起她在桥上时牵着他衣带的样子,又牵起自己的衣带递过去。 宁玥乖顺地接过,接触到他温热的手指,她抿了抿唇,丢开带子握上了他的手腕。 她又不是狗,老是让她牵一根衣带,跟遛狗似的。 而且,牵了衣带还是很害怕啊…… 应羡青诧异地看她一眼,正对上宁玥一双明眸,她眉眼弯了弯:“可以吗?我害怕。” 燃烧的木柴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桔色的光影在她脸上跳动,两人隔得很近,他甚至能在她的瞳仁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感受着手腕上那柔若无骨的柔荑,应羡青按捺住突然失序的心跳,喉结动了动:“嗯。” 宁玥握上手的那一刻,脑子里就把怕黑抛到脑后了。 表面平静,心里恨不得土拨鼠尖叫。 啊啊啊,漫画手!我终于牵到了这只漫画里才会有的超好看的手! 应羡青手腕往前动了动,宁玥才想起,要继续往前走。 没了鬼兵带路,宁玥只能靠喊狗定位:“旺财,旺财……” 声波一层一层传开,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汪汪!”没叫几声,便有了回应。 狗叫声由远及近,不一会,旺财从一个角落摇着尾巴钻了出来,见到宁玥,兴奋地便往她身上扑。 宁玥蹲下揉了揉狗头,又拍拍它的小pp,带着它往刚过来的方向去。 应羡青:“不回去吗?” 宁玥摇摇头,手指前方:“你听,有水声,附近可能有地下河。我想去看看。” 应羡青侧耳细听,好像还真有细弱的流水声。 他抬步跟上。 他们谁也没注意到,身后有个黑影,如鬼魅般跟了上来。 旺财跑在最前面,时不时停下看他们跟上没有,跟上了便继续往前跑。 他们越走,流水的声音越大。 宁玥感觉空气里的湿气也越来越大,看来,地下河很近了。 山洞偌大的空间,旺财兴奋惨了,撒了欢地到处跑,没一会,不知道从哪里拖出一个很大的东西,但是东西太大了,它拖不动,急得冲宁玥汪汪直叫。 宁玥好笑地走过去:“让我看看你找到什么宝贝了?” 走近了宁玥才发现,那明明是一具化得只剩白骨的尸体,衣服都腐烂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宁玥吓得嗷一声,回身慌不择路就跳到了跟来的应羡青身上,腿像八爪鱼一样紧紧盘着他的腰:“啊拿走拿走拿走!” 虽然她空间里几百个鬼兵,但是那些除了平时神出鬼没以外,看起来和正常人差不多,一点也不可怕。 宁玥毫无防备之下,突然看到一具白骨,天灵盖都快吓飞了。 应羡青安抚地拍拍她的背,却低头仔细观察起那具白骨来。 “别怕,是前朝的士兵服装。” 他甚至一边抱着她,一边蹲下翻看白骨穿着的衣服衣襟袖口。 宁玥吓得将头紧紧地埋在应羡青的颈侧,连余光都不敢看。 宁玥耳朵旁的喉结微震,一道醇厚的男声响起:“你和旺财呆在这里,我过去看看,顺便帮你把它拿走,嗯?” 应羡青尾音上挑,说话的语气,怎么好像在哄小孩。 宁玥不敢一个人呆在这里,纠结地抬起头,看向应羡青。 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离得多近,他们鼻尖都几乎挨到了一起,隔着两人的衣服,应羡青的身体坚硬如铁,男人身体蓬勃的热意传导过来。 宁玥像被烫了一下似地,一下也忘了害怕,双腿松开他的腰就要下来。 下滑受阻,有根硬硬的棍子抵上了她的臀部。 应羡青闭眼闷哼一声,两手扶在她腰上一把将她抱了下来。 他尴尬地别开头,就算光线昏暗,宁玥都看到他的耳朵红得要滴血。 宁玥突然反应过来,那根棍子是什么。 这真的不能怪应羡青。突然她温香软玉的身体便贴了上来,还贴得那么近,压得那么紧,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胸前两团柔软…… 几乎是瞬间,他身体的某个地方便抬起了头。 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定力才将注意力全集中到那具白骨上。 宁玥也尴尬起来,忙往后退了两步:“你快去吧。” 应羡青点点头,捡起那具白骨便往里面去了。 宁玥抬手给自己的脸扇风,想在他回来之前,给突然发热的脸降降温。 完蛋,肯定自己的脸也红透了吧。 旺财两只前腿扒到宁玥膝上,伸着舌头卖萌,估计看应羡青两人刚才抱在一起,它也想要抱抱,根本不知道它刚翻出来的宝贝给宁玥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宁玥一阵羞恼,手指戳上它的脑门:“还卖萌!以后别什么都给我带,命都要给你吓没了!” 小狗哪里懂她的话,汪汪两声,便舔上她的手指。 好吧,你赢了。 宁玥放弃跟它讲道理。 她环顾四周,发现她正站在一片巨大的钟乳石瀑布前面,左边有一个长约两米的黑洞,阵阵潮气从那个黑洞扑面而来,水声也是黑洞里传来的。 宁玥小心地探头进去看,迎面而来便是森森凉意。 黑洞里黑幽幽的,暗得仿佛能吸收光线,耳边充斥着哗啦啦的流水声。 宁玥又给火把加了一层灯油布,才看清里面,确实是条地下河,地势比他们所在的山洞还要低个两三米,水清澈见底,流速还挺快的。 这水应该能饮用。 身后的旺财突然叫了起来,宁玥缩回身子,以为应羡青回来了,打算一起出去。 回身却没见应羡青人影,旺财仍在狂吠不止。 宁玥疑惑地站起身,准备去找找他。 旁边人影一闪,李氏兴奋到狰狞的脸出现在面前,像极了鬼脸。 她抢过火把往她面前一杵,宁玥本能地便往后退一步,躲闪不及之际,李氏另外一只手追上来,用力一推,像是魔鬼般的切齿低语:“你这个贱人,给我下去吧!” 宁玥连惊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跌进黑洞,被黑暗吞噬。 第123章 又发一笔横财 旺财吠叫得更厉害了。 可惜它只是一只小奶狗,李氏根本没将它放在眼里。 她一脚踢开碍事的旺财,举着火把转身便要出去。 李氏磨了一晚上的绳子,手都快挣断了才挤出一只手,又用上了牙齿,才将自己解放出来。 本来想等大家睡熟了便寻机跑出去的,却看到宁玥从旁边走过,往后面一个黑暗的角落去了。 好机会! 她害得她这么惨,走之前要是能弄死她,既出了气,没了宁玥这个阻碍,以后儿子女儿应该也能跟着应家众人一起走,能受照拂了。 她便悄悄跟了上去。 这个碍眼的女人被干掉了,应羡青这个病秧,就放他一马吧。 真要跟他对上,说不定反倒把自己给折进去。 这个地方入口隐蔽,又有水,就算赵大力寻进来,找个地方躲几天也轻而易举。 等赵大力他们走了,她便自由了。 至于她逃跑后对家人的惩罚,应逊那是他应得的,打死他都是活该,只有想到儿女时,李氏才有丝丝痛心。 不过,帮他们杀了宁玥,以后他们日子能也好过些。也算抵了吧。 反正也不会真要了他们俩的命,她要不跑,可就只能等死了。 心里盘算着事,正想着要不要再出去偷点吃的,李氏腿上一痛。 是旺财发了疯地咬上了她的小腿。 李氏用力扯也扯不开,用火把把砸它的头都不肯松口,痛得她抬起腿便狠狠踢向洞壁。 旺财瞬间松口,稳稳落在了地上。 李氏的腿收势不及,小腿骨一下撞到了坚硬的洞壁,她啊地痛叫一声,抱住小腿蹲了下来。 她的腿……钻心地疼,好像骨折了。 ?财越战越勇,小小的身子又跳起来咬住了她的下巴! 嗷~! 李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惨叫传出老远。 应羡青在一个狭窄的小洞里找到了二十多具白骨,皆是前朝士兵的服饰,正仔细察看情况,突然听见外面旺财急促的狂吠,他转身急奔出去,便看到两团黑影扭打在一起,火把掉落在地,已经只剩一点火光。 旺财在旁边找准机会便咬,咬上了便不松口。 应羡青心里一凛,上去便要去救宁玥。 火光随着应羡青的奔跑摇曳变暗,在他停下时又亮了起来,应羡青这才看清,地上扭打的两人,竟然是李氏和吴氏。 宁玥不见了。 此刻,吴氏已占了上风,按着李氏的那条断腿猛捶,痛得李氏毫无还手之力,连咬着她的旺财都顾不得去挥开了,一边腿上被旺财咬得尽是牙印。 见到应羡青,旺财终于松口了,委屈地呜呜两声,跑过去拽着他裤腿便往黑洞处拖。 应羡青心里浮上一阵巨大的不安,探头去看,矮崖下空无一人,只有涛涛水声。 他大喊一声:“宁玥!” 旺财也跟着冲下面狂吠:“汪汪汪!” 无人回应。 他环顾一圈,根本没有下去的路,崖壁又湿又滑,就算想攀下去都无处着力。 他顾不得还在混战的两人,将自己的上衣尽皆脱下来全部打成长结,一头绑在黑洞旁边的一根钟乳石笋上,拽住另一头便下了崖。 宁玥在急速下落中紧张地闭上眼睛,在堪堪碰到水时便感到手上背上有一阵向上托举的力,她睁开眼睛一看,两个鬼兵托住了她,很快将她转移到岸边平稳处站着。 她能听到上面的狗叫声,李氏痛呼声,还有很快出现的扭打的声音。 火把被抢,入目一片漆黑。 她干脆借用了鬼眼,用夜视功能察看四周。 上去的路没找到,倒是看到洞口有一排斜着往钟乳石大瀑布方向而去的台阶,排列有序,明显是人工开凿的。。 它们非常隐蔽,如果只从上面看,黑暗的环境下,根本发现不了。只能隐约看到几个坑洼。 她循着这排台阶找到了一个黑洞。这个山洞,外面看着平平无齐,里面倒是大洞套小洞,没完没了。 她好奇心大起,仗着有鬼兵撑腰,让鬼兵带着飞了上去。 黑洞是往下去的,本来湿滑的地面不知何时被人开凿出阶梯来,虽然不工整,但起码不会摔跤了。 宁玥继续往下走,没走几步,面前豁然是一个挺平整的大厅,里面整齐地码着两层大木箱! 加起来足有上百口之多。 这里水气太重,箱子大部分有了腐败的迹象。有两箱最靠近外面的,箱子已经腐烂出很大的缺口,从缺口散落出来几十个大黑坨坨。 看箱子的腐败情况,这批东西起码在这放了几十年了。 什么东西需要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而且一藏这么多年。 宁玥好奇地捡起一个黑坨坨,居然是50两银锭的样式,上面印着‘大泽厘金局’字样。 她举起那个黑家伙在墙壁上用力蹭了蹭,氧化层被蹭掉后,里面露出了丝丝银色。 果然是银子! 这一锭银子就相当于几万块,这一堆要全是银子,不得大发一笔横财? 她忙又打开旁边两个箱子看了看,里面都是50两的大银锭,也都印着‘大泽厘金局’字样。 大泽? 她记得,如今的年号是平顺。大泽这两个字,原身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心念一动,外面有前朝士兵的尸体,这大泽,该不是前朝的年号吧? 正想着,外面隐隐传来应羡青呼喊她的声音,还有狗叫声, 没有时间再细细研究,她忙让鬼兵将银锭全部收进空间,箱子仍然留在那里。 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刚让鬼兵将她带到崖底,就见一个矫健的黑影如神兵天降,借助一根绳子,迅速地下到了崖底。 他一踩到实地,便开始一边呼喊一边四处搜寻。 “宁玥?宁玥?” 宁玥听见是应羡青的声音,这才放心应声:“我在这里。” 应羡青很快过来,用最后一点火光上下照了照她,着急地问:“有没有受伤?” 火光熄灭了。 黑暗中,只听见宁玥轻快的声音:“别担心,我没受伤,我扒着滑下来的。” 刚被人谋杀,她本来想装沉痛一点,但是才收了上百箱银子,心里轻快得快要飘起来,根本沉痛不了一点啊。 应羡青低声道:“没受伤就好,我带你上去。” 说着,一手揽过她的腰,抓紧绳子便要往上跃。 宁玥摸索着揽着他的脖子,一手自然地扶在他腹上,便摸到了硬硬的……肌肉块。 第124章 发福利的男菩萨 她的手上下游移确认。 怎么不是衣服,而是…… 硬硬的胸大肌、和腹肌? …… 应羡青正要上跃的步子一个踉跄,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无意冒犯,衣服被当作绳索了。” 宁玥表面淡定:“无妨。” 这哪是冒犯,这是发福利的男菩萨啊。 她环着脖颈的手不着痕迹地往手臂探去。 斯哈斯哈。 发达的肱二头肌。 另一只手又摸了摸腰腹。 心里默默数了数腹肌数量。 八块! 虽然知道他的病弱是装的,但是手真的摸到了结实的腹肌,还是让她兴奋了好一会。 穿衣病秧子,脱衣肌肉男。 今天真是赚翻了,牵到了漫画手,还摸到了腹肌。 她轻笑:“你这体格,还跟我说你天生病弱?” 应羡青差点又是一个踉跄,也不答话,飞身向上。 上方一声惊叫,又是一个人掉下来,直朝两人头上砸去。 宁玥紧紧闭上眼睛,下意识环紧了应羡青的脖子。 完蛋了完蛋了,这种情况,鬼兵要是突然出现救人就会暴露,不出现他们两人肯定要被砸进水里。 没想到应羡青在空中竟也能一个闪身躲过,手搂她更紧了一些,另一只手一振,手臂缠上好几圈衣带,脚尖在崖壁上一个借力,几乎是90度在崖壁上掠过,几步便稳稳地回到了崖上。 根本没给鬼兵出现的机会。 崖下传来李氏鬼哭狼嚎的求救声,然后,似乎是呛了水,很快没了声息。 应羡青将宁玥放下,捡起她之前熄灭的火把重新点燃塞进宁玥手里。 火光映照下,应羡青的好身材更是一览无遗。 宽肩窄腰,肌肉偾张饱满,不像肌肉男健硕得过于夸张,又很好地展现出男性身体特有的力量感,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被这样一具身体抱着,真的……很有安全感。 应羡青见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转身飞快解下衣服还原,三两下穿好了衣服。 宁玥可惜地咂咂嘴。 真小气。 没摸够,也没看够。 应羡青赶到洞口往下看。 “是李氏,我为我儿报仇了。” 吴氏有些脱力地趴在洞口,借着火光,直看见李氏掉入河中,挣扎着被河水冲向下游,才翻身躺下,脸上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那水沁骨地凉,人一旦掉进去,很快就会失温,再也没办法爬出来了。 李氏虽然伤了一条腿,但是毕竟平时身体比她壮实,又是困兽之斗,爆发出了惊人的力气,一片黑暗中,将她推下去也颇费了一番力气。 虽然宁玥不了解吴氏为人,但是,一路她一直老实本份,下毒也是为了给孩子之死查明真相,并没有枉害他人,宁玥对她观感还不错,过去将她扶起:“走吧,咱们回去。” 吴氏忽然跪下:“这个仇,我是非报不可的,你们能不能就当没见过我?” 宁玥微微一笑:“我今晚既没见过你,也没见过李氏,李氏大概是趁夜偷偷跑了吧。” 吴氏反应过来,宁玥这是答应替她隐瞒了。 她又看向应羡青,应羡青微微一点头。 吴氏欢喜地叩了三个头,才爬起来,随两人一同出去。 旺财见宁玥上来了,早围着她的腿转了800个来回了,高兴得身体都甩成了s形,尾巴都要摇出残影。 宁玥见它头上嘴上红红的,似有血迹,吓了一跳,忙蹲下察看。 吴氏摸了摸旺财的背,道:“你的狗非常勇敢,你被李氏推下去后,我在后面还来不及救你,它第一个扑上去咬她,完全不顾自己性命,要不是有它帮忙,我今天可能还报不了仇呢。” 宁玥意外,这小奶狗才跟着她几天,就能这么忠诚护主,实在令她想不到。 好狗果然不同凡响。 她用哄小孩的语气笑道:“这么小就知道帮妈妈报仇了,真是好孩子。” 旺财似乎知道自己被表扬了,尾巴摇得更欢了。 宁玥干脆抱起它,拉着应羡青稍稍往前两步,悄声问道:“你刚送尸骨回去,有什么发现吗?” 吴氏见两人有话要说,又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应羡青侧头看她一眼,见她没有害怕的神色,才道:“发现20多具白骨,有个别是整个头颅砍掉的,其他在心脏处和咽喉处都有看到剑痕,应是一刀毙命,都穿着前朝的兵勇服饰。” 宁玥点点头,这20多个兵丁大概是运送那些箱子的,运完之后,便被直接杀人灭口,尸体就地抛弃。 想到银锭上刻的字样,宁玥故作好奇地问道:“你能给我讲讲前朝的事吗?” 应羡青眼睛朝后一瞥,低声道:“说来话长,以后再说吧。” 宁玥便也没有再提。 山洞里鼾声此起彼伏,三人只当无事发生,各自回到自己睡觉的地方。 宁玥取了些水替旺财洗了洗,幸好身上没有受伤,只是背上一些毛发被火燎了。 她给了它一块肉,它小嘴吧嗒吧嗒很快就吃完了。 宁玥摸摸它的头,又给了它一块肉干磨牙,悄声给它定规矩:“不许再乱跑了哦,还有,不准再乱拖东西给我,不许吃蝙蝠。” 旺财正要汪一声,被宁玥手疾眼快地抓住狗嘴筒子,比了个‘嘘’的手势。 小狗似乎听懂了,安静地趴了下来。 宁玥便松开了它的嘴,旺财便低头认真啃自己的肉干。 应羡青就睡在宁玥旁边,听着一人一狗互动的声音,眼睛虽闭着,嘴角却不可抑止地弯出一抹弧度。 原来,她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宁玥安抚好狗狗,眼睛一闭,便进入了空间。 晚上新增的50鬼兵让天空又亮了几个度。 近处的这一半蓝天已完全露了出来,只有远处的那一半天空才能看到黑雾弥漫。 纸扎匠已经扎了100多座纸房子,宁玥让鬼兵带出去找个空旷地远远地烧掉,很快,空间里就出现了100多间新仓库。 原来的100所房子,加新建的,连成一排,蔚为壮观。 但还是不够,宁玥让纸扎匠继续赶工。 现在天空露出来了,也不知道会不会下雨,粮仓也得抓紧做,那么多粮食。有他们忙的了。 丫环和小厮们又开始忙碌起来,之前在白玉县收的东西大多都还散在地上,需要重新按类别归置到仓库里。 而从山洞里搜罗出来的那100多箱银子,此刻也散放在空间里,拢成一堆小黑山,这些银锭上印有字,得融了重新铸才能用。 不过宁玥之前就有挺多银子了,还有银票,这事暂时不急。 不过还是过去翻了翻。 然后就有了新发现。 第125章 要打就一起打 那一堆不全是银子,还有几箱是宝石玉器。 宁玥翻了翻,里面居然还有个单独的小木箱,那木箱在那么潮湿的环境中毫无腐坏迹象,反而还带着油润的光,暗紫的木纹在光线照射下十分华美。 她打开盒子,里面金色锦缎中静静躺着一枚很大的方形玉石。 翻出来一看,宁玥惊了一跳。 玉石下方上圆,上面雕刻着互相交错盘曲的五条龙,下面刻有一堆歪七扭八完全看不懂的图案,像是某种古老的篆书。 和电视剧里的传国玉玺很像。 宁玥吓得差点没拿住。 我滴个亲娘,有了这个,是不是只要整一队军马干翻皇帝,就能自己当武则天了? 她现在有钱有粮,还有神出鬼没的一队鬼兵,奇袭堪用,离造反资本就差一支大部队了。 幸好宁玥对自己的能力有很清晰的认知。 就她那点可怜的心眼子,穿进宫斗剧都活不过一集,更别说去造反当皇帝了。 真把自己搅进乱局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恋恋不舍地看了一会,然后才放进盒子里。 这东西要真是传国玉玺,一旦现身,必得引起一众枭雄你争我夺,世道更加纷乱,为了她的太平日子,她权且替天下收着吧。 宁玥绕着这一大摊财物和粮食走了一圈,想看看到底有多大,走了腿都酸了才走完一整圈。 这么多的东西全是她的,心满意足。 可惜不能拿去现代换东西,有钱虽好,古代能吃能玩的东西终究有限,还是物质丰富、科技发达的现代更香。 走累了,她又在空间里吃了一回宵夜,还在灵泉不远处发现了几棵开花的桃树。 大概之前因为没有阳光的缘故,植物们暂时陷入了沉睡。 如今,空间这边阳光照耀,山林间各种花草树木开始争奇斗艳,迎接这个迟来的春天,小叶小花苞都长了出来。 空间一派欣欣向荣。 宁玥吃饱喝足看爽,才出了空间接着睡了。 第二天,宁玥早早醒了,刚睁眼就看到林褀光捧着一小把野菜,正小声和游任说着什么。 宁玥走了过去。 游任见她过来,为难地道:“夫人,这孩子想用野菜跟我们换点水。” 林褀光脸上满是难为情:“宁娘子,昨天我们接的水太少了,娘把水都让我喝了,今天早上我看她嘴唇都开裂了,所以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多余的水能换一点,不能换也没关系的。” 宁玥看看外面,今天没下雨,放晴了。 昨天下雨,大家没找到水,还能接点雨水凑和着用,今天连雨水也没了。 昨天没有容器接水的,今天便连口水都没得喝。 游任看着只剩一个缸底的水:“可是我们也就剩这一点了。” 林褀光懂事地点点头:“那打扰了。”便要离去。 宁玥叫住他,从缸里舀起满满一竹筒的节递给他,又递给他一些米:“这水你先给你娘喝,后面一定能找到水的,可能还得在这里停留两天,野菜带回去,你们煮点野菜粥吃吧。” 林褀光眼里亮了亮,接过米,却拒绝了水:“谢谢宁娘子,你们水也不多了,水的事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宁玥又递了过去:“拿着吧,我们不缺水。” 游任奇怪地看看缸底,却没有说什么。 林褀光倒是信以为真,在他看来,很多困难的事,到了宁娘子手里,便都不是事了,缺水自然也难不倒她。 他感激地接过水,给林母去了。 宁玥伸了个懒腰,正打算告诉游任找到水源的事,便听见洞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 原来,官差发现李氏不见了,立刻报告了赵大力。 赵大力熊眼一瞪,在我手上居然还有敢逃跑的?发动所有人在山洞里翻找。 山洞里一番折腾下来,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宁玥走过去,将他拉到一边,悄声将昨晚的事说了。 赵大力想也不想便道:“这事就没必要把你牵扯进去了,我只当她逃了,当她逃跑论处,也好敲打一下其他人。一会你再假意找到水源来告诉我就行了。” 嘿,这人没白救。 赵大力先是让李德胜带人去山林里找人。 然后开始了他的表演:“李氏既然逃了,把应逊几人拖过来,胆敢逃跑者,亲属受鞭刑,供出下落者可免。” 应逊吓得腿都软了:“官差大人,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我要知道她要逃我肯定会按住她的。” 应栖青抱着姐姐嚎啕大哭:“姐,娘去哪了,你要知道就快告诉他们啊!” 只有应思竹不声不响,赵大力早就说过,逃跑亲属会受鞭刑,娘明知道,还是跑了。 逃跑前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让她照顾弟弟、让着弟弟。对她没有半句提及。 那一刹那,她简直心如死灰。 只觉得李氏之前对她的所有好,此刻全抵消了。 官差还拖了吴氏过去,赵大力挥挥手,示意放人:“昨晚两人已闹到你死我活,应是与此事无关。” 应思竹恨恨地指着吴氏道:“说不定就是她杀了我娘,官差大人,我娘是不可能丢下我们跑了的。你们只要对吴氏严刑拷问,定能问出我娘的下落。” 她本来只是不想看吴氏逃脱惩罚,却越说越觉得这就是真相。 吴氏冷冷一笑:“你拿出证据来,否则休要血口喷人。” 应思竹当然拿不出证据,恼恨的目光又投向应家其他人: “既亲属都要受鞭刑,那祖母,哥哥,宁玥,所有应家人全该一起受刑!” 赵大力:“你当我瞎啊,从上路开始你们就是两拨的,你们形同分家了,每次都是你们腆着脸过去占便宜,耍尽百宝地过去给人添堵,人家根本不稀得搭理你们,他们还能帮你娘逃跑?” 应思竹也顾不得赵大力的身份了,气得冲赵大力大吼:“你非要包庇他们是吧?他们、吴氏,全都是应家的,要打就一起打!凭什么区别对待!” 第126章 传了十多代的传国玉玺 应逊拽了应思竹一个趔趄:“你给我闭嘴吧。” 如今李氏不见了,吴氏不管他了,女儿的靠山也倒了,他还想和对面打好关系,路上能得点照应呢。 他讨好地对赵大力说:“赵官爷,我们不是一起的。” 赵大力倨傲地点点头:“应思竹侮辱我,罚15鞭,其他人10鞭。” 刚还想嚎说他们是一起的应栖青吓得立刻闭嘴了嘴巴。 应思竹仍然不服,刚要开口,旁边一个官差一个巴掌扇过来:“我们老大还要你来教他做事?” 鞭子甩起来毫不惜力,第一鞭下去应栖青就挣扎得像个油锅里拼命弹跳的鱼,三个官差按住才抽完了鞭子。 应逊也没好到哪里去,四十多岁的人,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应思竹已经是第二次受鞭刑了,前面两人行刑时,她光听那个声音就怕到发抖,真轮到她时,反倒咬牙不吭声了,只愤恨的眼神瞪着应家其他人。 属于用愤怒转移注意力了。 昨晚看守的官差也跟着一起受了十鞭。作为对他玩忽职守的惩罚,也被打得哭爹喊娘。 行刑完毕,出去搜山的李德胜回来报:“老大,发现李氏的尸骨残骸,估计是半夜跑出去遇上熊瞎子,被吃了。” 这自然是赵大力提前安排的说辞。 众人吓得脸都一白。 这山里晚上还有吃人的熊瞎子? 赵大力点点头:“既然已经死了,那你们不用找了,叫兄弟们回来吧。” 李德胜:“是!” “还是没有找到水吗?” “没有。” 李德胜一脸凝重,赵大力只跟他说了李氏的事,并没有说发现水源。 正发愁呢,宁玥抱着小狗过来道:“赵叔,旺财刚钻洞找蝙蝠,我去找的时候,在里面发现了地下河。” 众人闻之大喜,赵大力亲自带了几个官差进去查看情况。 没有东西吃,倒还可以撑几天,没有水喝,那才真是受罪。 为水发愁的犯人们站在两边,眼巴巴地望着他们。 旺财犹如一个得胜的将军,昂首挺胸地走在最前面带路。 这次大家打了好几个火把,沿着水声,很快便找到了昨天那个地方。 赵大力觉得这里取水不方便,又派官差们四下寻找,倒真叫他在上游找到一个比较平缓的取水口。 然后昨天的白骨就被人发现了,一个官差跑来禀报:“在洞内发现很多白骨。” 赵大力带人前往查看,宁玥默默跟了上去。 赵大力不懂验尸,见人起码死了几十年了,草草看了几眼便要走。 宁玥见状,主动开了话题:“他们的衣服好奇怪,从来没见过,赵叔,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赵大力都没注意那堆暗污的衣服,闻言又回头仔细看了看:“哦,前朝的,估计是一队散兵游勇打输了在这里自杀吧。” 宁玥顺势追问:“前朝是怎么亡的?” 赵大力搔搔头:“都亡了快一百年了,这谁知道呢。” 宁玥尽量表现得像个爱打听:“前朝亡的时候,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赵大力扫扫左右,悄悄凑过来,一边说一边吃吃地笑:“不知道他们把玉玺藏藏哪去了,找了整整三个月,都快把皇宫挖地三尺了,愣是没找着,传了十多代的传国玉玺啊,那可是皇权天授,正统合法的信物,最后太祖没办法,请了一百多位大儒来论道,证明前朝昏庸,他是民心所向,才勉强坐上了那个位子。” 宁玥也笑,赵大力还敢促狭太祖,胆子挺大。 她竖起大拇指:“赵叔,你真厉害,这种事都知道。” 看来,她空间里的那个,真的是前朝的玉玺,来头这么大,她可得捂紧了。 赵大力有些得意:“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不止传国玉玺丢了,听说本朝开国太祖杀进宫的时候,前朝皇后所生的一岁嫡子也丢了,把大家吓坏了,找了十多年没找到,一直到传位都没人来闹,这才没有继续找下去。” 宁玥道:“一岁的孩子,能翻起什么浪来,肯定跟这堆白骨一样,早烂完了。” “谁说不是呢,我看他们也是忒小心。” 找到了水,众人心里大石落下,开始张罗着做饭。 因为病人好起来没有那么快,加上采买的人还没回来,起码还得在这留两天,但是口粮只剩一顿了,赵大力准备留到傍晚发,能多撑一天。 听说山里有吃人的熊瞎子,大家都不敢再去山里找吃的,只敢在附近转转。 昨晚找了比较多食物的人,已经拿出来做早食了。 更多的人只能饿着。 游任也搬出一堆食材准备开火做饭。 应羡青道:“今天不用走路,消耗少,煮一锅清粥吧。” 宁玥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家都饿肚子时,他们大鱼大肉地实在太刺激别人了。 游任扁着嘴,但也不是个笨人,听话地煮了一锅粥,但是煮得稠稠的,粥底每人还藏了一块肉干。 应思竹三人趴在角落,背上鞭痕累累,连成一条条的血线,动一动就疼得龇牙咧嘴,偏偏肚子饿得身子直发抖,一抖更疼了。 应栖青委屈哭了:“娘,娘……我疼。” 应逊一听就大为光火:“你还喊她,要不是你娘干的好事,你能受这十鞭子?” 他一偏头,便见不远处吴氏正拿着一个黄黄的东西在吃,难得换上副笑脸:“吴氏,这东西是什么?” 吴氏刚才在附近找到一棵棕树,爬上去掰下很多棕包,反正也无油无盐,干脆吃生的。 听见他说话,也不搭理,慢悠悠地捡起地上两个,准备换个离他远些的地方。 应逊被她这反应给气着了:“你给我回来!我是你夫君,你对我这个态度?” 吴氏回头:“哦,忘了告诉你,你被我休了,休书以后给你补上。” 应逊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你休了我?你是女人,凭什么休我?!” “女人为何便不能休夫了?你自以为是,薄情寡义,从前我记你救我出来的恩情,对你无有不从,你却视尚儿的命如草芥,他死得那么惨,你连一句公道话都不肯为他说,你算是个什么男人?如今,你我再无瓜葛,再在我面前摆谱,可没人买你的帐!” 第127章 老天爷白送上门的菜 “你……!”应逊气得语塞。 现在不是在侯府,他又带着伤,还真不能把她给怎么样。 “哈哈哈哈哈……”应思竹笑了,笑得有些癫狂。 爹从前是侯府的天,如今,却被一个青楼买回来的贱妾给休了。 这个世界大概是疯了。 宁玥循声看过来,见吴氏那样,不禁若有所思。 吴氏吃的那东西,她都没见过,吴氏却知道可以吃,之前会寻有毒的蘑菇,好像对山里的东西也挺了解,在卖入青楼之前,应该也是过过苦日子的。 替孩子报仇这件事,她能为了自己的目地一直隐忍,应逊让她失望了,往日恩情便一刀两断,这种果断倒是叫她刮目相看。 尤其,她一个贱妾,居然说出要休夫的狂言。 在古代,别说贱妾了,就算主母都难有人做到。 真霸气。 吴氏见宁玥一直看着她,以为她好奇手上东西的味道,走过去递给她一块。 好像自从昨天开始,她身上那种柔弱怯懦便随着李氏一起被地下水冲走了,从前种种再无痕迹。 现在的她,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 宁玥好奇接过,那东西像花菜,又像鱼籽,小小圆圆的结在一起,掰下一块送入口中,有些涩,并不好吃。 吴氏对她皱起的眉头一点也不意外,笑道:“不好吃就别吃了,这个焯了水都还有点苦味,你吃不惯的。” 宁玥指指锅:“还有粥,要不要用一点?” 吴氏摇摇头:“我吃饱了。” 说罢,轻轻一颔首,便走了。 等到山洞附近再也找不到任何吃的,采买的人终于回来了,病人们也恢复得七七八八,能上路了。 只是这路是越来越难走了。 越往南走,密林越深。山脉连绵没有尽头。人迹都稀少。 有时候连大路都没有,只能走小路,很多路段还得游川游任在前面给马车开路。 有时候走着走着,会突然从旁边树上掉下一条蛇来,把人吓个半死。 连着走了两天这样的路,宁玥急了,完全没有人烟,她上哪救人去? 她找上赵大力:“赵叔,这里怎么连大路都没有?也没一点人烟,是不是走错路了?” 赵大力翻着路程书,又确认了一遍:“没走错,这耽误太多天了,我怕耽误了保护令上的时间,抄的近路。” 宁玥无语地看看茫茫林海,再这样下去,马车都没法走,只能丢了。 旺财倒是很开心,自从上次发现了山洞,游任便总爱带它出去打猎。 这小狗战力还挺高,有时候一会不见,便叼着野味回来跟她邀功。 应羡青也已大好,早两天便下了马车走路。 今天游任又是一大早带旺财出去溜了,但是过了一个时辰都不见回来。 宁玥正想找应羡青问问有没有给他留记号,便见远处山林突然升起一声啸叫,在天空炸响。 应羡青瞬间警觉起来,游川灵活地上了附近最高的一棵树冠,看了一会,走到应羡青面前:“是示警,游任估计被抓了。” 应羡青点点头,游川便朝着示警方向疾奔而去。 他去找了赵大力,很快回来,然后宁玥便很明显地感觉到,队伍行进的速度加快了,官差们也加强了警戒。 应羡青走到马车边,低声道:“你会不会骑马?一会若有不对你赶紧骑马跑出这片林子,别管我们。” 宁玥忽闪着无辜的大眼睛:“不会。” 应羡青默了一瞬,估计也有点无语:“那你跟紧彩妍,她最近练得还不错。” 彩妍听见这话,忙从马车里掏出两把匕首,递给宁玥一把,见紫桐一脸紧张,又进去摸了把剪子递给妹妹。 紫桐:…… 只是怕什么来什么,没走出多远,树林间便沙沙作响。 官差们迅速散在队伍周边,形成围拱之势,背对队伍,向朝树林,警戒着。 应羡青应沐青李东升等人也都站在外围,将老弱妇孺围在中间。 然后,树林里便没了动静。 人群中开始躁动不安。 旺财突然开始冲着前方狂吠不止。 一阵烟雾从那个方向扩散开来,所到之处,犯人全都无声倒地。 迷烟! 他们这么多人还敢下手,对方肯定人多势众,现在是白天,没有鬼兵相护,就算跑出去也不安全,为今之计,也只能装晕了。 反正只要能苟到晚上,这都不算事。 只一瞬间,宁玥便权衡利弊,迅速从怀里掏出解毒丹,自己喂了一颗,给离得最近的彩妍和应羡青各一颗。 刚吞完,烟便飘了过来,宁玥也只能交待一句‘装晕’便闭上眼睛不动了。 不多时,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有声音由远及近:“今天运气真不错,这里起码一两百个人,能干几票大的了。” “别废话了,赶紧干活。把胖的都塞马车里,全带回去。” “等会,我看看车里有没有值钱的。” 然后车身一沉,宁玥感觉到车里进来了一个人,有人将两根手指掐在宁玥腮上,将她的头掰正,然后声音响起:“大当家,车里有个小娘子,长得可水灵。” 外面男子叱道:“干活!” 手指松开了,一阵窸窸窣窣之后,宁玥车里放着的首饰财物便被翻了出来,那人一边翻还一边絮叨:“嘿,这小娘子还挺有钱,大当家,我看这些全是犯人,这小娘子穿着犯人的衣服,却坐着马车,钱也不少带,是不是有什么背景啊?” “管她有什么背景,这条路不是他们惯常走的,就算人全失踪了也找不到这里来,这是老天爷白送上门的菜,我们只管消受。” “好咧。”车里的男人欢快地应道。 然后车身一轻,又嘭地一声,宁玥都不用睁眼看,就知道丢进来的是个胖子。 你大爷的,注意点成吗,都压到我手臂了。 宁玥心里骂骂咧咧,趁男人又下车搬人之际,赶紧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出来,身子尽量往车壁里靠了靠。 马车到底小,又搬进来一人便塞满了,那人不满意,将三人全都扶起来坐着,又塞进来两人,马车前室也绑了两个,再塞不下人,才终于离开了。 第128章 老阴阳人 宁玥被挤得苦不堪言,趁人走了,赶紧把别人推开一些。 也不知道他们嘴里说的‘干几票大的’,是要把他们怎么着。 她透过布帘缝隙往外看,外面起码有四五十贼人,个个都是壮汉,他们推了很多独轮车,每个独轮车上装两个人,一等到车上拉满了人,便朝着游任示警的方向而去。 其他暂时不能拉走的,便捆着丢在原地,估计是等下趟来拉。 车队浩浩荡荡,那些壮汉推着猪仔似的犯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终于停下来。 宁玥又看了看外面,他们一行人停在一片开阔之地,前面有直木搭的简易寨门,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金乌寨”。 那字一看水平就很菜,寨字中间还只有两横。 寨门里面的房子倒是不错,像是某个有钱人家在乡下建的庄子,只是这里到底偏僻,从环境打理情况来看,已然是被废弃,然后又被这帮土匪占为据点了。 寨子里还有几个留守的,一帮土匪一边高声谈笑,一边还不耽误将犯人扛进去,话里话外满是丰收的喜悦。 宁玥闭着眼睛,被人粗鲁地甩上肩头,扛着便走。 有男人高声嚷道:“大当家,这么多女人,我能不能选一个留下?” “是啊,长夜难熬啊大当家。” 林子里那个声音又出现了:“货就是货,别打歪主意,等赚了钱,你们出去怎么浪都行。” 一片可惜之声,其他人倒也听话,开始闷头搬人。 一阵七拐八绕之后,他们进了一个极臭的地方,然后她被丢在了地上。 那臭味极冲鼻子,又是排泄物的味道,又掺杂着别的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一进去,宁玥便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宁玥眼皮偷偷掀开一条缝,打量起四周来。 她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很宽的房间,有很多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那些人对于新来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要不是她被丢下时砸到的那人小范围地动了动,宁玥差点要以为这里一屋子全是死人。 在她旁边,并排放着两个桶,尽是排泄物的味道。 地上也有。 怪不得这么臭。 宁玥差点要呕出来,山匪还在不断往里搬人,宁玥只能忍住。 终于,门关了,屋里安静下来。 宁玥上手摸了摸旁边几人的脉,还好,都是活的。 只是应该是中了什么软骨之毒,个个的脉又细又空。 那些被摸脉的人,也只是睁开眼睛看看,然后又闭上了眼睛。似乎对外界已经毫不在意。 见外面再无动静,宁玥挪到门边,离臭味源远一点,然后才借着昏暗的光线,在刚搬进来的人里一个个找过去。 大概是有好几个地方关押犯人,这间房只搬了几十个人进来,彩妍不在,倒是看到了应羡青。 她忙过去摇了摇他,低声道:“应羡青。” 应羡青睁开双眼,满眼清明。 他飞快地打量了一圈环境,才缓缓道:“你别急,我给游川留了记号,看看他会不会找过来。” 宁玥点点头,一抬头,突然发现墙角有个原本躺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起,正直直地望向他们。 应羡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发现了那人,他走过去问:“敢问这是什么地方?你们为何被抓来这里?” 那人声音苍老:“老朽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我们一帮乞丐,大半夜睡着觉就被掳来这了。” 宁玥只觉声音耳熟,忍着臭味走过去几步,光看到那一头虬结成鸟窝的乱发,就认出来了,还真是老熟人。 那个刚穿越过来时,看出她身上有500离体之魂的臭乞丐。 房间里确实有好些人是乞丐的打扮,但只有老乞丐一个人坐在恭桶附近,好像闻不到臭味。 哦,他自己每天身上那么臭,大概已经免疫了。 实在是太臭了,宁玥准备退回门口。 那乞丐却突然朝她伸出手:“喂,给我点吃的。” 宁玥惊讶回头。 他说的是给他点吃的,而不是问她有没有吃的。 语气那样笃定。 她记得,在她还不知道自己有空间和鬼兵时,他就发现了。 看起来像个世外高人,却又被困在这样的地方,这人,到底能看出她多少秘密? 宁玥从怀里掏出一张饼,撕了一半递给他,另一半递给应羡青。 掏多了不好解释,只能给这么多了。 应羡青拒绝:“你吃吧,还不知道要关多久。” 这里实在太臭了,宁玥吃不下。 她正要随便找个理由,那乞丐便嗤笑道:“给你就拿着,下一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你放心,她不缺东西吃。” 嘿,这臭老头,嘴巴是不是缺个把门的。 宁玥将饼递过去,对应羡青低声道:“你先去那边吃点补充体力,我跟他打听点事。” 应羡青诧异地看看二人,到底还是接了饼,走到门口,替两人放风。 那乞丐坐的地方太臭了,旁边都没什么人,倒是方便了宁玥。 她忍着快要让人窒息的臭味在他旁边坐下,悄声道:“老丈,你还能看出啥?” 老头乜斜着眼:“还看出你有肉不给我吃。” 宁玥尬笑着递上一块肉干:“咱们同是天涯苦难人,何苦为难我呢?” 老头不置可否,接过肉干大口嚼着:“看你表现。” 完了,被讹上了。 旁边就是两大恭桶排泄物,他吃得还挺香。 宁玥托着腮,想着等到晚上,干脆让鬼兵把这老头丢得远远的,看他还怎么胡说。 那老头却肘了肘她:“小姑娘不错啊,这才多久没见,500离体之魂就只剩200多了。” 宁玥惊喜状:“啊?是吗?他们是怎么只剩200多的?” 也不知道这老头知不知道她能有鬼兵的事,还是先装傻吧。 老头翻了个白眼:“救一命成一魂,我又偷不走,你在怕什么?” 呃。 被戳穿了。 宁玥换了个话题:“要是所有阴气全部成形,我是不是可以长生不老了?” 老头嘴里啃着饼,含糊道:“这想法不错,今晚的梦就它了。” 老阴阳人,根本不会好好说话。 本来宁玥的计划是等天黑了让鬼兵救自己出去,如今有这怪老头在,不到万不得已,宁玥不想让鬼兵现身。 天知道他还有什么神通。 别到时候看上她的空间,再杀人夺宝。 那她可没处说理了。 第129章 游川游任被擒 既然不能用鬼兵,暂时只能靠自己逃出去了。 刚在外面看着,山寨里起码有大几十人,且个个都是壮汉。 游任中招,游川还不知下落,应羡青就算武功不错,凭他一人之力,要带上她逃出去估计也费劲,他还有应家一大家子要救。 宁玥只能寄希望于老头:“老丈,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逃出去?” 老头嘿嘿一笑:“逃什么,我一把年纪了,在哪死不是死?” 这次轮到宁玥翻白眼了。 果然与他无法沟通。 宁玥放弃这条路,回到门口。 应羡青:“熟人?” 宁玥:“他之前曾在京城乞讨,我撞见过。” 应羡青点点头。 宁玥:“有没有把握逃出去?” 应羡青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一边回答:“祖母一干人等都在他们手里,咱们暂时只能见机行事,以免打草惊蛇。就我接触几人的气息,应该武艺不太高。” 宁玥笑,应羡青才反应过来,忘了自己的人设了。 不过在山洞里身材都被看光了,看她表情,再装病秧子她也不会信,干脆摆烂吧。 两人大眼瞪小眼,直到其中一个脸浮霞云,另一个才不自在地挪转了目光。 如今只能等游川,或等山匪来。 宁玥闭上眼装睡,意识进入了空间。 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宁玥早饿了,在牢房臭得没法吃东西,幸好还有空间。 过了这么长时间,之前婚宴上的新鲜菜已经有一些变味了,宁玥挑了些还能吃的饱餐了一顿,又牛饮了一顿灵泉水。 灵泉旁边的桃花已谢,取而代之的是满树毛茸茸的小桃。 大概因为空间夜短,或者干脆没有,这里的植物长势极快,山林里的树木几乎一天几变。 想来应该很快就有桃子吃了。 吃饱喝足,宁玥借着鬼兵之眼,看了看其他人的情况。 他们全都被关在另外一间房里,比她现在呆的这间更大,此刻全都躺在地上,无声无息。 那间房最里侧也放着恭桶,地上满是脏污。 要不是她提前吃了解毒丸,此刻她也得躺在满是屎尿的地上,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哪怕身处空间,想到房间里那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宁玥都不自觉一阵恶心。 彩妍大概没来得及吃解药,也是浑身无力的样子,但还是撑着身子爬到门口,从门槛下面往外看。 宁玥想看看院子里的情况,便跟着鬼兵四处转悠,却看到树下拴着的旺财! 旺财在,那游任应该也在这里? 大概土匪也觉得它是条好狗,准备用它看家护院,它倒是没有中毒症状,被拴在一棵树下,可怜巴巴地呜咽着。 有个一脸横肉的男人在旁边拿着一块肉逗弄它,它不但不吃,反而小屁股后退几步,冲着他龇牙狂吠。 奶凶奶凶的,倒把那人逗笑了。 他将肉丢在地上,拍拍手站起来,对旁边石桌上喝茶的人道:“大当家,我看这狗的主人武功不弱,那个来救他的气势更强,应该也是个高手,要不是手里有个人质,他根本不可能乖乖就范,这两个留着始终是个隐患,不如杀了算了。” 另一个尖脸男子眯眼一笑:“怕什么,不照样被我药倒了吗?我在离恨堂买了傀儡丸,一会你去抓几个人过来试试,有用就用在他们两身上,咱们弟兄们身手都不咋地,光靠下药还是不稳妥。有了他们两,我的生意就可以做得更大。到时候,他们自会成为我手中最锋利的两柄刀。” 那横肉男面色一喜:“还是大当家目光长远!” 大当家摆摆手,那人便退下了。 宁玥目光都要瞪出火星子。 游川游任被擒了! 还有那什么傀儡丸,就是精神控制类药物吧。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既然老头子在,她不能使用鬼兵,把他搬开不就完了。 一会干脆让应羡青把他远远地绑出去,她再唤来鬼兵大杀四方。 近300鬼兵对上不到100的山匪,估计还不够鬼兵们热身的。 只是现在离天黑起码也得三个时辰,而且,应羡青也未必能听她的。 让他放下自已的一干亲友不管,背着一个毫不相干的怪老头逃跑,应羡青应该不会听她的吧? 这要求听着就怪异。 要么在应羡青面前暴露,要么在怪老头面前暴露。 唉,我太难了。 正胡思乱想间,突然感觉身体被人碰了碰。 宁玥睁开眼睛,便看到应羡青低沉着嗓子凑过来:“我出去探探情况。他们中的毒,你若有解药的话给我两颗。” 宁玥利索地倒出两颗递过去:“解药得看方子才能配,你先用这个吧,能暂时缓解。” 应羡青接过揣入怀中。 宁玥问:“你怀疑游川游任也中毒了?” 应羡青面色微凝:“很有可能,不然他们早该找过来了,我先出去找找。” 宁玥又倒了一丸药递过去:“他们可能还有别的毒药,你先吃下这丸,不是致命的毒都能缓解一二。” 应羡青吃糖似的,将药嚼巴两口吞入腹中。 然后走到门口,从袖口拆下一个什么东西,对着门上的锁鼓捣几下,锁便开了。 他闪身出了屋,又将锁恢复了原样。 大概是笃定了被关之人都没了逃跑的能力,所以外面连个看守都没有,应羡青很快便消失在了转角。 宁玥收回目光,和老乞丐正好对上。 那乞丐便也无事人似地收回目光,一边伸了个懒腰,一边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然后又躺下了。 他旁观了应羡青的整个逃跑过程,没有求助,没有帮忙,更不像是要告密的样子。 完全局外人似的。 宁玥敏锐地发现,他身上没有其他人那种无法支配身体的无力感。 他,是不是和她一样,没有中毒? 那他为什么还要坐在最臭的地方呢? 他应该有逃跑的能力吧? 正思量间,一阵脚步声传来,听着好像有好几个人。 门开了,刚才还在逗狗的横肉男随意地指指门口几人:“拖出去。” 宁玥明白,这是准备拖出去试药的。 心里一阵暗悔,怪不得那臭乞丐不呆门口,要躲到最里面去。 几个男人捂着鼻子走进来,其中一个拖着宁玥便扛上了肩,宁玥赶紧放松肢体,做出一副浑身无力的样子。 那横肉男突然指着宁玥出声道:“这个给我,你再另扛一个。” 第130章 活祭 “怎么,二当家看上她了?”有人嬉笑。 “嗳,我这哪是看上她了,这么娇美的小娘子,都快要死了还没见识过男人的妙处,我不过是做回好事罢了。”光听他说话都能想象他那副恶臭的嘴脸。 男人们哄堂大笑,连连称是。 宁玥被那个二当家接到了肩上,几个男人嘻嘻哈哈地出去了。 宁玥悄悄看了老乞丐一眼,那背影一动不动,活像个死人。 加上宁玥,他们扛了三个人,落了锁,横肉男还不忘提一句:“别让大当家知道啊。” “必须的。”其他人异口同声。 宁玥认出横肉男的声音,就是在车上掐她脸,说她长得水灵的那人。 竟敢对姑奶奶动邪念,那就别怪我让你当太监。 宁玥沉入空间,轻车熟路地摸出一瓶上次给李树根几人用过的阳伟药。 嘿,凭这一堆瓶瓶罐罐,就算没法召唤鬼兵,宁玥也不怵他们。 二当家将她丢在一间卧房里,临走还轻佻地拍拍宁玥的脸:“爷去办点事,乖乖等爷回来。” 他手上有好几个暗色斑点,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奇异的臭味。 宁玥躲了躲,那男人哈哈大笑,走了。 过了一会,有个老婆子提了桶热水来,给她擦洗身子。 宁玥想套点话出来,但是那老婆子只管干活,对她的话毫无反应。 该不是个聋子,或是哑巴吧? 宁玥叹气,只能把事放一边,先享受山里大姨提供的搓澡服务。 别说,还挺舒服的。 就是婆子的手太粗了些,有些剌皮肤。 她注意到那婆子手上皮肤极其干燥,手背上好几个皲裂的血口子。 也是个苦命人。 到底是不忍,她侧过身去,假装翻衣服,实际从空间里掏出一罐护手的膏方递给她,一边说一边比划:“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厚厚涂一层,多涂几天,手就会好了。” 那婆子冷峻的脸色有些许动容,没有接,只继续帮她洗。 宁玥只好将护手膏放到一旁。 婆子却开口了:“你们被抓来是准备卖给有钱人当活祭的,你要是有机会,还是赶紧逃吧。” 这人会说话! 还有,活祭是什么鬼? 宁玥追问:“活祭是什么意思?” “活埋陪葬,让买主死后驱使。”婆子淡淡道。 宁玥石化了,古代有钱人玩这么大的吗? 她还以为这种东西早就废止了,没想到在这种深山老林里还有人接这样的生意。 她还要再问,那婆子却又不说话了。 刚收拾完,那男人便回来了,他颠着小步,脸上满是淫邪的笑:“小娘子,等急了吧?” 宁玥嫌恶地看向他。 居然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买卖,她要收回让他阳伟的决定。 这种人,该死。 死一百次都不为过。 老婆子无声地退了出去。 那股臭味又扑面而来。 她皱眉看向那人的手,他这症状,跟她看过的一个文献很像。 男人的大手伸过来,便要去解宁玥的衣服。 宁玥赶紧抓住衣领:“等等!” 那男人却不耐烦了,手上一用力,刺啦一声,衣服被撕裂一个口子。 几乎是下意识地,宁玥扬手赏了他一个巴掌。 要是第一次被这种男人夺走,她估计一辈子都有阴影。 横肉男却笑得更欢了:“哎哟,还是个小辣椒。” 说着,三下五除二,便将自己脱了个精光,淫笑着朝她扑了过来。 妈蛋,辣眼睛! 这么大的块头!甩着那么小的丁丁! 要不是在山洞里被应羡青的‘棍子’戳过,她都要以为男人都这水平了! 宁玥一边往后退,一边脑子飞速运转,思考怎么样才能全身而退。 唯有掌握主动权。 她突然站住,指着他身上也有的几处暗斑,开口道:“你是不是最近身上才开始出现臭味和斑点,而且,时不时有针刺般的痛感?” 二当家步子一顿:“你怎么知道?” 宁玥心定了:“我略学过一些医,你这症状,像是中毒了。” “不对啊,大当家用软骨散的时候,也没说我们也会中毒啊?” “不是你们自已下的那种毒,你们中的,很可能是尸毒。” “什么?!”二当家大惊失色。 他将宁玥一把扛上肩头,提步便走。 “喂!你没。穿。衣服!”宁玥砸着他的背。 他不要脸,她还要脸呢! “哦哦哦。”横肉男赶紧回屋穿上裤子,又风风火火地扛着宁玥就跑。 宁玥差点被他给颠吐了。 等被放下时,宁玥发现,她已站在了大当家的院子。 旺财还拴在老地方,一见到她,便兴奋地朝她扑过来,可惜被拴了脖子,偏偏它被勒得直翻白眼还要往她那扑。 宁玥只好出声制止:“坐下。” 旺财立刻乖乖坐下了。 大当家皱着眉,眼珠在两人之间打转,斥道:“像什么样子!” 宁玥这才闻到,大当家身上也有这种臭味,只是味道淡一些。 二当家已经指着自己身上的暗斑嚷开了:“大当家,这女人说我中了尸毒,你还在离恨堂买了这个?” 那尖脸这才看向二当家指着的暗斑,脸色终于严肃起来:“我没买,你这斑点什么时候出现的?” “就这两天,一到晚上就痒得很。”说着,二当家还挠了挠。 大当家掀起自已的袖子,手臂上赫然也是一个斑点。 他看向宁玥:“这是尸毒?” “可能是。你们最近有没有接触满是尸液的尸体?” 二当家眼睛瞪得像铜铃:“三天前,你关的那个牢里死了三个人,都不知道死了多久了,身上都开始腐坏,搬出去的时候还在滴水呢。” 宁玥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呕出来。 她只当那房里只有屎尿臭,居然还有腐尸味。 怪不得那个味如此让人难以忍受。 尖脸男追问:“这个毒发展下去会怎么样?你有解药吗?” 宁玥:“得试一试才知道能不能解。如果确定是尸毒的话,你们很快就会整天浑身剧痛奇痒,皮肤溃烂不堪,最后不堪忍受自戕而死。” “大哥,怎么办?”二当家慌了。 大当家脸色黑得可怕,腮帮子咬得紧紧的,目光阴沉地盯着宁玥,似乎在斟酌她话的可信度。 他忽而一笑,重新坐回石桌上,给自已倒了一杯茶,慢慢饮了一口。 第131章 留下共襄盛举 “小娘子毫无中毒迹象,该不是我们来抓你时就服了解药吧?”他慢悠悠地看向宁玥。 “喛,还真是,我刚扛她去我房间时,你都下了双倍毒了,她还有力气扇我巴掌呢!”二当家愣愣道。 尖脸瞪他一眼,此刻不是追究他扛女人回房的时候。 他继续看向宁玥:“你既然通医术,能避毒,那随便向我们下点毒,再告诉我们说是尸毒,把毒说得严重些,应该也不是难事,就这还想吓唬我?” 他根本不信所谓尸毒之言,以前搬过多少具尸体都没事,这女人为了脱身,真是什么都敢说。 宁玥扯扯唇角:“我是今天抓来的,你们的症状早就有了,怎么能说毒是我下的呢?如果你不信的话,那就等等吧,三五天内你应该就能见识到。只是,要是中毒太深,恐怕我想救也回天乏术了。” “大哥……”二当家明显是信了宁玥,脸上满是惊恐。 “你想要什么?”尖脸问。 宁玥:“给我解药,放了我和我的家人。” 尖脸招招手,将二当家叫到一边,两人耳语几句后,二当家领命而去。 宁玥看着两人瞥向她的眼神,直觉这两个家伙没憋好屁。 他又坐了回去,脸上从容了很多,甚至还露出一个微笑:“只要你替我们解了毒,这些都是小事。” 说着,给她面前摆了一个新的茶杯,倒了一杯茶推过来:“敢问小娘子姓名?” “宁玥。” “看你们这路线,是被流放去苏昌吧?听说苏昌满是瘴气,去了十个都活不下一个,反正官差我也替你料理了,你倒不如和你的朋友留下来,共襄盛举……” 他目光不着痕迹地滑过她的脸,她被扯破的领口下,肤若凝脂。 若是解毒成功,他绝不会放她离开。 这小娘子长得水灵,不如干脆玉成二当家的好事,让他收用了她。 以后金乌寨跟离恨堂打交道时,身边有个懂医的人,就不会陷于被动了。 说不定,她自己就能研究出来方子,不但省了钱,还能卖毒药赚钱。 她那两个朋友也是有本事的,要是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加入,有了他们保驾护航,那他说不定能做成江湖第二家离恨堂。 他越想越觉得这事可行,招招手叫来一个手下,耳语几句,让他去准备一壶下了春.药的酒。 一旦事成,她成了二当家的人,二当家只听他的,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宁玥听了他的话,只觉得好笑。 一个土匪头子,干着卖人口当活祭的买卖,居然还敢说他们这是‘共襄盛举’,真是恬不知耻。 “不知这金乌寨做的什么营生?抓我们过来是要干嘛的?” 宁玥一脸好奇。 “呃……这个以后你自然会知道,你是犯了什么事被流放?”尖脸抿了一口茶,岔开了话题。 宁玥一边随意应付着,一边眼睛时不时瞥一眼院子门口。 也不知道应羡青找到游川游任没有。 正说话间,外面响起脚步声。 宁玥看向门口,七八个男人大步而来,他们一人扛一个人,进了院子,将人往地上一丢,然后一字排开。 宁玥瞳孔微缩。 彩妍,紫桐,应老夫人,灵竹几人,全都软绵绵地被堆在院子中间,活像一堆货物。 他是怎么知道那近200人里,这几人与她最亲近的? 她忙上前将堆叠的几人拖开,免得压伤了人。 大当家指指站着的壮汉:“这几个兄弟也中毒了,你先替他们解毒,成功了,我如你所愿,要是没治好,那,黄泉路上有你们作伴,我们也不寂寞。” 这是不成功就要一起陪葬的意思了。 “可以,不准伤害他们。”宁玥冷冷道。 能让她们离开那个恶臭不堪又满是细菌的环境,也好。 “给你一天时间。”尖脸道。 足够了。 我只需要三个时辰。 然后,你们都得死。 宁玥咬牙切齿。 她随意把了其中几人的脉,便要坐下开方子。 那尖脸突然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站了起来。 宁玥警告:“你若伤害他们,那就一起死。” 尖脸笑笑,走过去掀起一个壮汉的袖子,在他小臂上随意划了一下,血瞬间便滴落下来。 宁玥和壮汉都懵了,不知道他这是唱的哪出。 他却拉着壮汉走到应灵竹面前,将她下巴一按,血液便滴入她的嘴里。 宁玥:! 尖脸笑得肆意,如法炮制,将其他人也喂了尸毒感染者的血,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坐下来,拿过茶巾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脸上挂着极为欠打的笑:“你看,现在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还请小娘子千万要全力以赴。” 宁玥这时才有些慌了,尸毒这种东西,她真是只见过一本粗略的文献,其他全无了解。 她没有解药,也不知道方子。 尸毒可能几天就会致命,她没有把握在这期间搞定解药。 她只能稳下心神,重新切脉问诊,斟酌了一番后,写下三个方子,交给尖脸:“你分为三组,分别测试。我马车里有药。” 尖脸见她这次终于不敷衍了,这才笑着接过方子,“你的家人会先尝药,你不要耍花招。” 宁玥面无表情。 有人带她去马车里拿药。 宁玥爬上马车,先磨蹭着换下那件被撕坏的衣服,然后才拣了所需药材,又被押回大当家院子里,当着他的面解毒。 还真是防她得紧。 宁玥慢吞吞地生火煎药,一边观察着天色。 天渐渐黑了下来。 宁玥又耐心等了等,应家众人还在院子里,为求稳妥,必须要暗到让其他人看不清鬼兵才能行动。 那帮土匪却开始掌灯。 还点了好几盏,生怕宁玥看不见。 药煎好了,宁玥给他们分好了药,土匪们全部一饮而尽。 眼见天黑透了,鬼兵可以出动了,宁玥飞快推倒离得最近的两个油灯,无声默念:“鬼兵出动,除了大当家二当家,其他土匪全部杀光!” 油灯被推倒的一瞬间,尖脸男立刻掏出匕首向宁玥而来。 有暗器从宁玥耳旁划过,拂起她的头发,剩下几盏灯也全灭了。 院子里霎时乱成一锅粥。 第132章 谁看到的归谁 宁玥感到身后一股力将她往后一拉,眼前银光闪过,是大当家的匕首当空刺来。 一个黑影从宁玥身后闪现,手上动作行云流水,只一招便卸了他的匕首。 手指又在大当家颈后一点,人便瘫软在了地上。 和黑影交错的那一瞬间,宁玥便从熟悉的气息认出来,是应羡青。 她忙寻了个安全的地方躲好,然后沉入空间用鬼眼的夜视功能盯紧院内众人。 外面响起惊呼,混着杂乱的脚步声。 其他地方亮着的油灯也全灭了,就连月光也被云层遮蔽,整个庄子陷入黑暗。 院子里其他土匪早炸了锅了,黑暗中,个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嘴里嚷着:“怎么回事?” 有人奔向院子门口,头刚伸出去,便被一刀砍下了脑袋。 十几个黑影杀将进来,他们如同白昼一样行动自如,不过片刻功夫,寨子里的土匪全死了个干净。 除了大当家,和刚送来的二当家。 宁玥借着煎药的微末火光,重新点起了油灯。 大当家二当家被捆成了粽子堆叠在一起。 旁边站着的人,果然是应羡青。 而那十几个黑影,早已消失无踪。 游川游任走了进来。 游任之前一个大意,不但自已被抓,还连累游川也被抓,此刻心虚得走路都贴墙边。 都怪他,本来土匪们看他发出信号就给他喂了毒药,严阵以待地防着别人来救他,游川过来时他还不小心弄出动静。当土匪拿自己的性命威胁他时,他以为向来冷心冷情的师父不会管他,没想到师父居然束手就擒了。 最后还得靠主子来救他们。 关键是师父还主动揽下罪过,说是他自己不慎导致落网。 好感动5555,师父好爱我。 我要好好给师父养老,让他安享晚年,555555。 他又愧疚又感激地看了游川一眼,游川却眼风都没给他一个。 游川走到应羡青一侧,低声道:“刚才突然出现十多名黑影,如神兵天降,攻势凌厉,来去无踪,和夫人遇刺那晚对战杀手的黑衣人有点像。” 应羡青点点头,目光投向宁玥。 就算游川不说,他也会往她身上想,她身上的谜团实在太多了。 难道……她身边暗中跟着一队武功极高的暗卫? 宁玥开口:“我的朋友都到齐了,你不如说说,你所谓的共襄盛举,是何盛举?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尖脸沉默。 他哪里听不出宁玥是在嘲讽。 宁玥笑笑:“你不说,那我来说,你从离恨堂买来各种迷药毒药,然后躲在人迹偏远的地方抓无辜路人,再卖给有钱人,活埋当陪葬,是也不是?” 说到后面,语气极为严肃。 游任瞪大了眼睛:“活埋陪葬?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应羡青诧异地看看游川,离恨堂之前从来不卖这种东西,如今一反常态,四处助纣为虐,最近怎么反常操作如此之多。 游川耸耸肩,他都离开离恨堂多久了,上哪知道去。 二当家惊呼:“你怎么知道?!” 他好像没跟她说过啊。 尖脸脸上也满是惊异,未料想她竟知道一切。 “这种缺了大德的事,你们还挺骄傲啊?赶紧先给所有人解毒!” “没有……” 二当家刚开口,大当家抢道:“对,没有骄傲,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小的马上带你们去找解药,求小娘子饶我们一命!” 说着,磕了个响头。 游川游任将他们俩拎起来,前面带路。 他们跟着来到一间书房,两个土匪头子一对眼神,进门便直奔书案前,道:“第二个抽屉。” 应羡青上前拉开抽屉,里面满是瓶瓶罐罐。 他拿起一瓶细瞧。 宁玥也上前,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药。 那两人悄悄退后。 瓶子打开,应羡青拿起一颗蜜丸闻了闻,微微皱眉。 宁玥接过也闻了一下,立刻像碰了脏东西一样,将蜜丸丢开了。 游任忙一个鱼跃接住:“哎别丢啊,那么多人中毒,怕是不够呢。” 宁玥拍拍他的肩,笑道:“他们应该不需要这东西,你想要可以都给你。” 怪不得大当家不准手下打女人主意,自己吃不了,别人也得陪他素着。 要吃这么多药,他是有多不中用啊。 突然一声细碎的声响,众人回头,书房墙壁不知何时开了一道门,那两人逃了进去,此刻门关得只剩一拳宽。 应羡青眼疾手快,手边摸到一个砚台便丢了过去,在门即将关闭时卡住,留了一条缝。 游川游任一左一右去用力拽门,偏偏门纹丝不动。 也不知道原主人是谁,这庄子里居然还设有密室,建造得还如此下血本。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人消失在巷道内。 应羡青摸遍了附近每个东西,都没找到打开机关的办法。 宁玥道:“他这么不老实,就算抓回来也不会说实话的,说不定反而误导我们,咱们自己找吧。” 那两个人,就留给鬼兵去料理好了。 应羡青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大家分散开,各自寻找解药。 宁玥见房里几排书架,转进去以书架为遮掩,实际沉入空间,先借鬼兵之眼看看二当家之前的傀儡丸是在哪拿的。 眼见着二当家当时拎着几个包袱进了书房,在书桌前的一块地砖上轻轻顿了两下脚,后面的门便开了。 原来机关是这样开的。 宁玥暗暗记下他踩的位置,和顿脚的力道数量。 他沿着巷道走了一会,便进了一个像是私库的暗室,室内墙壁立着几个柜子和架子,架子上好几个大木箱。 他先打开一个大木箱,宁玥看到木箱里有金子有银子,还有铜钱玉饰等,全都胡乱地堆在一起,这些应该就是被劫之人的财物了。 他把拎着的包袱打开,将东西一股脑倒了进去,她看到彩妍的几样首饰也被倒了进去。 她放在身上和马车上的银子应该也都在这里。 倒完了这趟的收获,他才转身打开旁边柜子的一个抽屉,里面又是一堆瓶瓶罐罐,只是不同的是,这罐上面有字。 他挑了一瓶写着傀儡丸的药便走了出去。 看来,这个暗室还非得进不可了。 第133章 腐尸是不是毒源 不过进之前,得先让鬼兵把里面的财物扫荡一下。 谁看到的归谁么,没毛病。 她叫了两个鬼兵出列,趁应羡青他们还在找药时,提前进去把钱收了。 鬼兵出现时,二当家正跪在大当家面前,嘴里衔着一把刀在割大当家身上的绳子,他的嘴都被割得鲜血淋漓。 大当家正面对着鬼兵,见有人出现,用力一挣,即将被割断的绳子便断开了。 获得自由后的大当家立刻抱起旁边架子上的一个木箱便跑。 二当家急了,还跪在地上喊:“老大,我的绳子还没解呢……” 鬼兵丢出一把刀,正中大当家后心,他立刻便倒地不动了。 二当家惊恐回头,才发现那几个黑衣人,也吓得要跑,下一秒也倒在了血泊中。 不过几个箱子而已,鬼兵三两下便收了个干净。 宁玥留了一箱没收。 就是装有犯人财物的那一箱。 赵大力要没钱了,后面的路还怎么走啊,她明面上的财物不能都被收走,再拿钱出来也不好解释了。 而且,彩妍和紫桐的东西,也得还给她们。 她见鬼兵便感觉有人碰了碰她的手臂,她睁眼一看,是应羡青。 应羡青眼里有关心:“可有不舒服?看你在这闭了一会眼了。” 宁玥勉强一笑:“昨晚没睡好。” 她走到书桌前那块地砖上,轻轻顿了两下脚。作茫然状看向应羡青:“你们找到了吗?” 游任一边找一边往后丢书:“这儿什么也没有,要不咱们去别的房间找找吧?” “门开了。” 应羡青见墙壁上的暗门开了,第一个走了进去。 其他人忙跟上。 走了没一会,便看到两大匪首齐齐倒在血泊中。 应羡青上前查看。 游川已打开了那个箱子:“我们丢失的东西都在这里。” 宁玥故意引导:“他们是不是黑吃黑,分赃不均就互砍了?” 应羡青摇摇头:“不像。” 两人都是后背中刀,互砍不会伤在这里。 他锐利的目光投向宁玥。 她的那批暗卫,难道连这密室都能进? 他起身,对游川游任道:“其他各处看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 两人领命离开。 他宁可相信这里还有其他人,也不能相信那些黑衣人有如此神通。 宁玥将所有抽屉开了个遍,最后才开了装有毒药的那个抽屉。 她出声道:“东西在这里。” 说着,上手扒拉了几下,有傀儡丸,有春药,有迷幻药。他们一般是毒药和解药放在一起。 但是,软骨散的毒药倒是有十几瓶,解药却一瓶也没有。 尸毒则不但没有毒药,也没有解药。 宁玥不死心,又重新找了一遍,还是没有。 她可不会解尸毒,要是找不到解药,彩妍和应家其他人只有死路一条。 应羡青见她皱着眉,问道:“怎么了?” “没有软骨散的解药,也没有尸毒的解药。” “尸毒?” 宁玥又将其他抽屉都认真找了一遍,还是没有,真急了。 “大家中的是软骨毒,而有十多个土匪感染了尸毒,他们为了逼我帮他们解毒,还喂了老夫人他们感染者的血,这里没有尸毒,这毒应该是别人给他们下的。” 应羡青一听家人都中毒了,也是色变:“尸毒会死吗?” “嗯,几天内就会毒发身亡,毒发的过程也很痛苦。”宁玥平时带笑的眼睛此刻毫无笑意,冷森森地望向他。 连应羡青都没听过,尸毒应该是一种很少见邪门的毒,传到现代早就绝迹了,宁玥就算想学都没地方学去。 应羡青思索片刻:“会不会是离恨堂?” “你看他们买这么多东西,离恨堂为什么要杀给他们送钱的人?二当家说前几天曾搬过腐烂的尸体,毒应该就下在腐尸身上。” 游川游任回来了。“这条密道通往庄子外面,但是出口的锁上有锈蚀的情况,看痕迹,起码几年都没人从那里出去过。” 应羡青点点头。 排除了其他人,那就只剩黑衣人这一个可能了。 他抬头看向宁玥,宁玥却脸色一变,朝外跑去。 应羡青忙追了上去。 宁玥却是跑回了最开始关他们的那间牢房。 她根本没听他们在说什么,她想起老乞丐,他没有中软骨散,又在那个房间,应该了解一些内情。 忙朝着那间牢房跑了过去。 老乞丐仍然躺在恭桶附近。 宁玥想让游川游任将他抬出来问话,那里实在太臭了,尤其还曾放过腐尸体,她不想进去。 老头却抓住恭桶提手,生怕被强行抬出去:“干什么干什么?我一把老骨头了,你们还想对我干什么?” 游任差点要呕吐出来:“老人家,你离恭桶远一点吧,太臭了,我们不抬你便是。” 老头抱得更紧了:“就不。” 宁玥只好自己走进去,刚一进去,差点又被臭味熏得隔夜饭都吐出来。 好不容易才抚下要造反的胃,出言以告:“老丈,你可知道软骨散的解药是什么?” 老头臭着脸:“什么软骨散,我不知道!” “那为什么独独就你没有中毒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说我没像他们一样没力气是吧?我也没力气,还不是强撑着。”老乞丐松开了手,没骨头似地躺了下去。 “现在装中毒是不是有点晚啊?”宁玥有点无语。 老头摆出一副赖皮样,反正抵死不认。 宁玥只好又问:“那前几天这里曾抬出过腐尸,您看到了吗?抬过的人都中了尸毒了,如果不尽快找到解药,这里的所有人,几天内都得死。” 软骨散要不了命,她就不信涉及性命,他还能不配合。 老头嘟嘟囔囔地:“我什么都不知道。” 游川出声道:“尸毒是离恨堂十几年前灭门一个毒邪发现的,因为毒性强,传染性也大,平时很少现世,都被堂主把控着。” 那乞丐抬起头,睨了游川一眼,然后又无事人一般躺下了。 宁玥见终于有个了解的人了,急着问他可知道解药。 可惜游川知道的,也仅限于此了。 第134章 下毒的一定是他 见老乞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完全不配合,宁玥也只能先请三个男人先将那些瘫软无力的人搬出来,先换个干净点的地方。 而她则替其他人把脉,他们与腐尸同处一室这么久,应该也有症状了,先从他们的症状下手,看看能不能找到转机吧。 她蹲下随便掀开一个人的袖子,手臂上竟然毫无暗斑。 宁玥满是意外,忙又掀起其他旁边一个的袖子,也没有。 连掀几个都没有! 怎么可能?! 抬尸的人都中毒了,还传染了。而他们与腐尸共处好久的人却没事? 难道她的方向错了?腐尸不是毒源? 她不死心,又凝神把脉。 又意外地发现初来时把的又细又空的脉,此刻竟有力了一些。 也就是说,他身上的软骨散药效退了一些。 她又把了几个,都是如此。 她忙叫住游川:“你是不是对离恨堂熟悉?你知道软骨散的解药吗?” 游川摇摇头:“不知。” 宁玥仍然难掩激动:“那,离恨堂有没有那种不需要解药,一定时间后药效就会消退的毒药?” “听说过,但不知道是不是软骨散。” 宁玥又跑了出去。 有了这个猜想,她急于去证实。 找了好大一圈,才找到那个帮她洗澡的老婆子。 原来做杂务的有两个婆子。 她们显然听到了外面打杀的动静,抱着包袱也不敢出去,躲在床下还是被宁玥挖了出来。 “婆婆,别害怕,那些土匪都被杀了,你们安全了。平时是不是你负责给那些掳来的人烧饭,是不是每天都要加药?” 那两个老婆子身子探出去,看看外面寂静无声,只有宁玥几个人,才终于相信土匪们都死了。 那个见过一面的这才冲宁玥摇摇手:“我也不知道加药的事,平时烧饭都是我,我只负责烧饭,别的可什么也没干,囚犯们每天才供一顿稀饭,倒没见加什么别的。” 宁玥一凝,不是加在饭里? 想到他们被抓时是被烟迷晕的,遂又问道:“那,有没有用什么烟之类的?” 另一个婆子接道:“牢房每两天都要熏一次烟,二当家说,里面太臭了,人在里面住着会生病的,熏一熏不容易生病。” 那就对了。 密室内软骨散有十几瓶,还是大瓶的,解药却没有。 因为,它根本不需要解药。 两天内毒性便会被代谢掉,所以二当家才需要每两天下一次药。 下在饭里,有硬气的可以几天不吃饭,但是,谁能几天不呼吸? 老头这种情况下都能不中毒,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她又把目光投向了老乞丐。 莫非,他还有别的解药? 如果他比这些买毒的土匪还要技高一筹,那他说不定也知道尸毒,更有甚者,可能下毒者就是他。 不然,为什么搬尸的人中毒了,而在牢房里和腐尸呆了好几天的囚犯反而没事? 毒性烈到需要离恨庄庄主亲自监管的药,杀伤力就这么点? 他一定刻意规避了其他人无辜受害。 她坐在老乞丐旁边自言自语:“哎呀怎么办啊,那帮该死的土匪,自已中了尸毒,还要喂毒血给我家人喝,这下他们死定了。” 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的反应。 老头背对着她躺着,一动不动。 “唉!”宁玥长长的一声叹气。 还是没反应。 “我可怜的祖母啊,可怜的彩妍啊,还有那个没出世的宝宝,你恐怕都没机会看看这个世界了,55555555” 宁玥开始假哭。 老头终于有反应了,他不耐烦地爬起来,眼睛皱成三角眼:“要哭丧上别地儿哭去,别在这吵我睡觉。” 嘿,这老头真是油盐不浸。 亏他还以为他是个有善心的呢。 难道真是她想错方向了? 老头不但嫌弃她,甚至还想起来推她出去。 那一双臭手伸过来,宁玥立刻弹起来落荒而逃。 应家人现在没有症状,她只能先给喝了毒血的人开了催吐药,趁现在入腹不久,先把胃里吐空再说。 老婆子接过药去煎,宁玥却眼尖地看见,她之前手臂上没有暗斑的,此刻也浮现了两团出来。 她们也开始毒发了。 宁玥感觉压力又增加了几分。 她敛神四诊,果然和那几个毒发的土匪症状一样。 如今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先按症状开方试试了。 只是,她真的毫无把握。 时间太短了。 应羡青刚搬完人回来,见宁玥脸色凝重:“还是不舒服?” 宁玥回过神来:“不是,两位老婆婆也毒发了。” 嘴里絮絮叨叨地,将关于软骨散的解法,老头的怪异,和尸毒的猜测什么的都说了。 她现在需要一个树洞,安放她的那些精神压力。 应羡青静静地听着。 宁玥胡乱说了一通,见应羡青那么认真地听她讲话,心里好受了一些,强笑着说了句轻松点的:“那两间牢房到底是有多臭啊,咱们呆得少,现在都感觉身上一股臭味萦绕不去,其他人估计出来了也得臭上很久。” “嗯。” 他静静地看她煎着药,忽然轻笑一声:“你发现没有,呆在臭房间里的人都没事,反而在外面自由的人中毒了。说不定,这臭味还有用呢。” 宁玥心内一震,回头看向他。 一瞬间,只觉得所有的谜题全部豁然开朗。 为什么囚犯全都没事。 为什么老乞丐明明行动自由,却非要睡在最臭的地方。 她曾看过一些文献,记载tang山大地震的一些情况,当时,大量军队去救助,很多人感染了尸毒,皮肤出现溃烂。 只有一个班的战士毫发无损。 后来才知道,带队的老班长在救助前,会先带着士兵去粪坑,拿棍子在粪坑里搅动,让大家闻经过充分发酵之后的粪气。这就是“粪解尸毒”。 那些囚犯每天睡在这样臭不可闻的环境里,自然就避免了尸毒的侵袭。 下尸毒的人,必是那老乞丐! 就凭他把那两个臭不可闻的恭桶当宝贝的样儿,一定是他! 想通了关节,宁玥开心地一蹦,跳到了应羡青身上抱住他:“你太棒了!” 说完,抱住他的精致的脸,吧唧就是一口。 应羡青本能地抱住她,避免她滑下去,却不料脸上被她偷袭,瞬间脸红了个彻底。 宁玥亲完,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已刚才干了什么。 她讪讪地滑下来。 心虚地撇撇四周,还好没人看见。 第135章 一定会想他的吧 “呃,那个,我知道怎么解毒了,我先去看看哈。” 说着,同手同脚地走了…… 应羡青手抚上她刚才亲了一口的地方。 她的嘴唇……凉凉的,润润的,软软的。 看着她大半夜像个游魂似的,同手同脚地走出好长一段路,才手忙脚乱地调整过来,不觉轻轻一笑。 他抚了抚心如擂鼓的胸口,也跟了上去。 宁玥请老婆婆带路,找到了庄子里的茅房,借着油灯的光亮,看到粪坑上结着一层粪皮,只要搅开,下面就是经过发酵的味道。 回头见应羡青跟了上来,脸又红了。 幸好天黑,掩盖了她脸上的热度。 她指着粪坑道:“一会你让游川游任将老夫人他们全都搬到这里来,闻这个发酵的气味,可以解尸毒。” 应羡青一挑眉。 又是粪坑。 他还记得,赵大力的狐臭是她用童子尿治好的,在普德庵还打算灌他粪水催吐,现在又要用粪的气味解尸毒。 这个人学个医,那么多药材,怎么专跟粪啊尿的过不去? 宁玥见他神情,自己也觉得脸上一窘,脸更热了。 “我不是要戏弄谁,是真的。” 她的辩解好无力。 她前两次都是为了戏弄人家,明明可以有别的办法,非要那样恶心别人。 “嗯。” 应羡青点点头,没说别的,转身去找游川游任了。 宁玥这才吁出一口气,追了过去。 她知道自己的体格,抱大人抱不动,抱紫桐应该没问题吧。 结果,紫桐看着瘦瘦的,居然还挺沉。 宁玥脸都憋红了,都没把紫桐抱起来,还差点把人给摔着。 紫桐没力气,自己往旁边蠕了蠕:“我重。” 彩妍见到她,也很是惊喜:“小姐,你没事吧?” 声音细弱,宁玥听了好几遍才听清。 在彩妍视角,就是她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土匪围着,然后她们就被搬开了,还能听见刀兵声。 可不得担心她么。 这傻姑娘,都知道自己中了尸毒了,还在担心她。 宁玥拍拍她的肩,替她宽心:“我没事,你们也不会有事。” 然后又加大音量,让其他人也能听见:“你们中的软骨散,等两天就会恢复正常。尸毒我也找到解决办法,现在就是带你们去解毒的,大家不要担心。” 其他人虽然软着身子,但脸上都露出笑容。 旺财已经被应羡青从树上解了下来,但是庄子里还没收拾,到处是土匪的尸体,怕它乱叼东西,没敢解绳。 最后,宁玥只好抱着唯一能抱动的旺财走了。 应羡青三人动作很快,刚搬了两个房间近300人的囚犯,现在搬起应家人来也不见力竭。 大家被搬到那个粪坑旁,个个头朝着粪坑,躺得齐齐整整。 连那两个婆子也叫了过来。 彩妍他们都知道宁玥的医术,自然信任她,治法多离谱都信。 但那两个婆子,可是好说歹说才拉过来的。 这种治病办法,两个老婆子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听过。 要不是拿她们很快就要毒发而死吓唬她们,还真不肯来。 宁玥给应羡青递过一个粪勺,示意他去搅。 她怕自己去搅的话,被熏得掉下去。 应羡青接过粪勺,屏气开始搅。 扑面的臭味直窜大家的鼻孔,宁玥差点连隔夜饭都吐出来,捂着鼻子退避三舍。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王氏在孕期,本就嗅觉敏感,当场就吐了。 两个婆子趴在粪坑的一左一右,还能直观地看到粪水被搅动的样子,直接吐了个昏天暗地。 应羡青不受影响,只管继续搅。 宁玥摸了个平整的地方坐下来,心里所有的大石头都放下了,心情也松懈了一些。 她闭上眼沉入空间。 空间内天光大亮,天空大部分黑雾都化为了鬼兵,只有远远的小部分天空上有黑雾了。 宁玥又忍不住过去数了一遍鬼兵数量。 “1、2、3、4、5、6、7……402。” 听应羡青说,庄子里被关了70多个人。 加上两个老婆子。 流放的犯人里,她已经救了100多人了,救再多次也只能成形一次鬼兵,所以,这次只成形了剩下的50多人。 这意味着,这一拨流放的犯人,包括官差,一共200来人,她全部起码救了一遍。 500个鬼兵,成形了402个,只差最后98个,她就不用再受三月之期的限制了。 宁玥心内大定。 还剩三分之一的路程,98个人应该没问题吧。 忙了大半个晚上,一直跑来跑去,宁玥腿都跑酸了。 她懒懒地靠着一棵大树,一下一下地抚着怀里的旺财,看着眼前仿佛不知疲倦的应羡青忙活着。 她还只是跑跑腿就感觉腿有千斤重,他们可是干了一整晚的体力活。 有一个这样做事靠谱,又养眼,身材还特别棒的队友,感觉……还真不错。 不知道她自由后,带着狗和鬼兵四处浪迹天涯时,会不会想他。 一定会想的吧。 宁玥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重,终于彻底闭上。 等到应羡青回头寻宁玥想问还需要多久时,才发现她早已搂着狗,靠着一棵树睡着了。 睡颜恬淡,嘴角还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不知道是否在做什么开心的梦。 是不是……那个吻? 他抿了抿唇。 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他把后面的事交给游川,自己展臂抱起宁玥,挑了个最近的卧房,想将她安置在床上睡觉。 庄子里住着的都是土匪,他们不讲卫生,连带着被子也满是脏污。 应羡青低头看看宁玥,也不想让她睡土匪的床,又出去重新找到宁玥的马车。 幸好小被子什么的土匪看不上,还在马车里没动。 他轻轻将宁玥放下,盖上被子。 大概是放的姿势让她不太舒服,她皱了皱眉头,身子拱了拱,呢喃了一句什么,便又沉沉睡去。 月华如洗,一缕月光从没拉帘的车窗透进来,正好照到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上。 他静静凝视着她的睡颜。 睡着的她,一派安然恬静,像个世界上最纯真的孩子,让人忍不住就生出亲近之意,很想进她的梦境一探究竟。 鬼使神差般,他伸出手,轻轻拂过她的唇。 第136章 他甚至嫉妒一只狗 刚刚,这里,曾瞬间在他脸上停驻。 心里有股冲动在四处冲撞,她亲了他,那他……是不是可以亲回来? 他喉结滚了滚。 头慢慢下倾。 离她还有几寸时,理智终于抢占了上风,他像被烫般坐直身子。 堪堪按捺住心里那头叫嚣的兽。 他知道,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抚了抚旺财的头:“你好好照顾她。” 旺财:“汪!” 一边叫着一边想要舔他手心。 他毫不留情地箍住狗嘴,下了马车。 那一刻,他不想承认,他甚至嫉妒一只狗。 一只可以随时陪在她身边的傻狗。 宁玥醒来时,已经过了晌午。 庄子寂静一片,只有鸟鸣啾啾。 应羡青安静地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游川游任则毫无形象地睡在旁边地上。 宁玥轻手轻脚地过去,探他鼻息。 还好,只是睡着了。 整个庄子已经被收拾过了,之前躺得乱七八糟的土匪尸体全都不见了踪影。 连有血迹的地方似乎都有冲洗过的痕迹。 他们估计忙了一整个晚上。 宁玥拿了马车上的小被子,轻轻地盖在应羡青身上。 虽然他身上的肌肉她都摸过了,但是顶着那张过分精致的脸,她总是觉得他是需要精细呵护的,加上重伤初愈不久,照顾些总不会错的。 走着走着,又自顾自笑了。 她是我夫君,给他盖被子不是应该的么,还要找那么多理由。 她笑笑摇摇头。 昨晚中途睡着了,还不知道彩妍她们怎么样了,她四处找了找,没找到,一寻思,果然在茅厕后面找到了他们。 应羡青只知道粪解尸毒,却不知道要闻多久,为求保险,昨天没敢挪地方。 其实宁玥也不知道。 他们身下已经垫了竹席,一个个排排躺着,那两个婆子见身上的痒意果然消退了一些,时不时交换去搅一下。 臭味弥漫,大家全部一脸生无可恋。 宁玥刚问他们要不要吃点东西,个个说不。 这环境,谁吃得下? 何况,身子太软了,吃了要上厕所怎么办? 宁玥便自己去了灶房。 土匪灶房里余粮也不多,找到几捆面,灶房里挂着几块腊肉腊鱼,和一只猎回来还没收拾的兔子,还有一堆芋头,其他半点素菜也没有。 见灶上还有火星子,她填进一把干草,待火燃起来,又添了几根柴,准备先给自已做点吃的。 然后便闻到了令人作呕的臭味。 “你傻笑什么呢?” 老乞丐人未到,臭先至,顶着他的鸡窝头走了进来。 在京城时,他还只是久不洗澡的臭,这次遇见,也不知道在牢房里呆了多久,直接腌入味了。 现在身上的味儿简直可以拿来当生化武器。 “等等!你能不能先去洗个澡!你知道你有多臭吗?”宁玥身体都快贴上墙面,只能尽可能地离他远一点。 旺财见主人这个架势,小小的身子挡在前面,冲着老乞丐汪汪直唤。 可惜,个子太小了,毫无威慑。 “讲究什么,这臭味可救了你的命呢,还嫌弃!快给我点吃的,饿死我了。”老乞丐无视小狗,反而故意走近了几步,还恶趣味地扇了扇咯吱窝。 一股臭风袭来,宁玥躲无可躲,惨被生化武器袭击。 呕! 小狗差点撅过去。 宁玥顺顺胸口,好不容易才把要吐的感觉压下来。 “我就知道,毒就是你下的。” 老乞丐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汀汀嗙嗙灶上一通翻,没找到什么能直接吃的,又瞅着宁玥:“把你藏的肉拿出来吃吃。” 反正也没别人,宁玥从怀里,实际从空间拿出一大块干牛肉,试图讲条件:“你离远一些我就给你吃,站外面。” “真麻烦。”老乞丐走过去,手一捞,干牛肉便到了他手里。 还不忘掰了一小块丢给小狗,可惜它看都不看一眼。 不愧是以后要当狗王的小狗狗,不是主人给的,才不稀罕吃呢。 “嘿!下次再也不给你吃的了。” 他嚷道,一边啃一边慢悠悠地踱到了门口。 宁玥起锅烧水,准备给自已煮一碗面。 其他人还没有解毒,吃不了东西,一会去喂点灵泉水算了。应羡青他们要睡觉,晚点再吃,所以只需要做自已的。 “多煮点,我也要吃。”老乞丐吃着手里的,还伸长脖子惦记锅里的。 “你是怎么解软骨散的毒的?还能一直不呼吸不成?”宁玥一边煮面,一边试探地问。 “几天不呼吸有什么难的,再久一点都没问题。”和在牢房里装傻不同,这次,乞丐满不在乎地承认了。 似乎觉得在只有她在,没有装的必要。 宁玥怀疑地看他一眼,这世界上还有人能不呼吸? 不过他都能感知到她身上的异样了,再来点别的异能好像也能接受? 乞丐见她表情,恼了:“怎么,不信?” “信信信。”宁玥一边应着一边准备给锅加水,随口敷衍。 “哎呀加什么水,你先煎两个蛋嘛,不要这么小气,有什么好吃的都拿出来,你囤那么多东西不用不是白囤了。” 好吧,这吃货要求还挺多,宁玥认命般地拿出火腿和鸡蛋,还有一把小青菜。 反正他不在她面前装象,她索性也不装了。 不过一会,两碗热腾腾的汤面便出锅了。 宁玥端着一碗面去厅屋坐下,老乞丐端着自已的面也跟了过来。 这次倒识趣,坐在门槛上吃了起来。 一边吃还一边含含糊糊地嘟囔:“这才是人吃的东西嘛,这帮土匪,没一个会吃的,做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她的厨艺,好像很勉强地被夸了一下。 之前在酒楼后厨收了两只煮熟还没调味的整鸡,宁玥拿出一只切了小半放在地上,旺财立刻摇着小尾巴扑了上去,整个脸都埋在进盘子里。一边吃,一边急得直呜呜。 这小东西,昨天光顾着忙,都忘了给它吃的了。 不过,都饿成这样还能拒绝老乞丐给的干牛肉,很有志气啊。 “软骨散真的没有解药?”宁玥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第137章 我不在意 “没有!这个世界上难道什么事情都要有个解法吗?什么也不干,就等着,难道不是一种解法?!”老乞丐暴躁得直接化身人生导师。 “那,他们还需要闻多久?” “你没看到我一直呆在臭房间里吗?只要没有脱离有尸毒的环境,每天都要闻的。”老乞丐虽然不耐烦,倒也认真回答了。 “那,尸毒会不会对胎儿造成影响?”宁玥又想起王氏的胎。 “这么点时间,能有什么影响?你能不能闭嘴吃你的东西!”老乞丐终于受不了了。 拜托,不想听她说话,别跟来啊。莫名其妙。 宁玥也不恼,所有疑问都得到了答案,便认真吃起面来。 老头呼噜呼噜的,如风卷残云,几筷子便解决一碗面,又将剩在锅里的也盛了吃完,才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 宁玥吃完,又抱着狗爬上了马车,昨晚太累了,还没去看看收了土匪的什么东西。 那几个纸扎匠人还挺给力的,已经扎了几百个纸屋子,只等晚上叫鬼兵拿出去烧掉,空间里这些东西便有地方放了。 宁玥先喝了一大口灵泉水,瞬间只觉神清气爽。 然后才寻到那几个箱子。 打开,全都是被掠劫的过路人的财物,金银铜玉不分材质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 宁玥也算见过大世面了,这一堆东西,跟她前几次的收获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毛。 她伸手翻了翻,一枚极为漂亮的玉映入眼帘。 她好奇地拿起来。 那是一块和田白玉的牌子。 宁玥前世有一枚和田玉的吊坠,戴了十几年,小小一枚都有人开价十多万想买。 这枚比她的玉要大两倍,雕工复杂,玉质莹润透亮,成色极好。 润度也极高,估计起码戴了几十年了。 就从那个润度来看,主人一定是从不离身的。 定价绝对能比她的那个翻几十倍不止。 只是,散发着一股熟悉的臭味。 镂空的部分,里面还脏兮兮的。 这该不是土匪从老乞丐身上搜下来的吧? 他有这样的宝贝还要去当乞丐? 宁玥认真辨认了半天,牌上图案似龙似蛇,牌子上还刻了一个字‘濯’。 她捧着这个东西有点犯难。 以玉主人的爱惜程度,明显是很重要的物件。 要不要去问问乞丐? 他整个人玄之又玄,有机会,她还是想示好的。 正纠结间,感觉一只手抚上宁玥的额头,她睁睁一瞧。 是应羡青。 见她突然醒来,他有些尴尬,手也伸了回去:“对不起,以为你在发烧。你昨天……好像也不太舒服……” 这是他第三次误以为她不舒服了。 宁玥做出睡觉被吵醒的样子,揉了揉眼睛解释:“我没有生病。” 应羡青欲言又止。 宁玥直爽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才艰难道:“如果被欺负了……你不要当成负担,他们现在已经全都死了。” “被欺负?”宁玥奇怪地皱起眉。 应羡青垂下眼眸,从马车角落找出宁玥之前换下的那件被撕破的衣服。 宁玥这才想起,他指的,应该是昨天被二当家撕破衣服差点用强的事。 “昨天送你回马车,看到了这个。看你好几次都神情恍惚……如果你被欺负了,你就当被狗咬了一口,然后,就把它忘掉吧。” 他紧张地盯着宁玥的反应,不知道他这样直接说出来,会不会刺激到她。 天知道昨晚在下车时看到那件被撕碎的衣服,他有多愤怒。 刚刚纯美的睡颜还历历在目,有人居然忍心摧毁! 他不知道是谁干的,干脆将所有土匪的尸体全部集中起来,一把火全部烧掉。 看不见,她也许才能更快遗忘。 宁玥这才明白,应羡青看到这件衣服,结合她之前每次开小差的表现,心里已经脑补出了她被侵犯,从而郁结于心的戏码。 他在开解她。 她想笑,可是看着他似乎很痛苦的神情,她笑不出来。 他一定非常在意女子的贞洁吧。 试问哪个男子不在意呢? 她现在是他的娘子,他能说出这样劝慰的话,已经极为难得了。 在古代,被侵犯的女子,很多家族为保名声,是会逼死受害者的。 想着空间里进度条已经完成5分之4的任务,反正以后也是要离开的,现在倒是个机会。 就算她解释什么也没发生,他也未必真正相信。 与其让那根刺一直横在他心里,在原谅与不原谅之间摇摆,不如干脆抽身。 她咬着唇:“确实有人强迫于我……不如我们就此和离……” 应羡青猛然抬起头:“你说过的,我们是皇帝赐婚,不可和离,更不可休妻。” “这个我来想办法,等我拿到路引我就会走,到了苏昌,可以先分开别居,甚至,路上就可以……” “我不在意!”他盯着她的眼睛,缓慢但坚定地说道。 宁玥愣了愣。 “我不在意!”他又重复了一遍。 他那双从来都是冷冰冰的眼里,此刻,竟然盛满了…… 怜惜? 把宁玥给整不会了。 他好像是真的不在意。 现在也许不在意,以后呢? 她昨天还在想,有这样的队友真不错。 等他以后在意时,她要是做不到这么洒脱地说走就走了,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又硬下了心肠。 “可是……” 两个字刚说出口,她便被应羡青搂着撞入了他的怀中。 真的是撞。 他的肌肉太硬了,宁玥被撞得鼻子一酸,挣扎着把脸侧向一边,才挣出一点呼吸的空间来。 他的胸腔闷闷地震动,应羡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没有可是,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而做错事的人,已经付出了他该付的代价,这件事结束了。” 宁玥安静下来,她没想到,他会在误会之后,说出这样一番话。 马车内一时静谧。 她没有挣扎,他也没有松手。 宁玥静静感受着他胸腔里的心跳。 嘭,嘭,嘭。 如此有力,如此强烈。 震得她有些眩晕,甚至有了些微醺的醉感。 不用把脉,她都知道,现在他的脉一定像刚跑完1000米。 第138章 最深的隐痛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目光会下意识在人群中搜寻他。 等她意识到这点,她后知后觉地心慌,想要加速逃离。 而今天,她发现, 她之于他,原来,也还是和别人有些不同的。 “在我7岁那年,父亲带我去拜见一位官员,想求个职位。” 头顶的声音道。 声音毫无起伏,像是电影里冷漠的旁白。 宁玥没有出声,静静听着。 “对方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只说他儿子缺个玩伴,想留我与他儿子玩一天。我父亲就走了。” 宁玥隐隐感觉不对,她想要抬起头,看看他现在的表情。 却被他的大掌,结结实实摁住了。 声音继续响起,“我根本没有见到他所谓的儿子,父亲刚走,他就换了一副嘴脸,他也撕烂了我的衣服……” 说到这里,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波动:“我拼命哭,拼命挣扎,大喊我父亲,可是他说,没用的,我是交易的筹码……” 宁玥握紧了拳头,紧到颤抖。 她不想再听下去了。 可是声音还没停:“最后,我用瓷枕砸破了他的头,我就被他们家的家丁拖着丢出了后门。” 宁玥的拳头松开来,手沿着他的腰线前行,手指交错,箍住了他的腰。 直到这时,她才理解了抄家那天,他对应逊说的那句‘又要卖我?’,藏着一个儿子多深的痛苦。 宁玥的拥抱似乎给了他勇气,他的声音又平静下来,甚至带了声轻笑:“我父亲很快出现在后门,将我带了回去,路上还一个劲地埋怨我坏了他的事,白瞎了这张脸,我攥着被撕坏的衣服跟在后面,一句话也不敢说。” 7岁,不过刚刚懂事的年纪,在失去母亲不久后,还要再遭受父亲这样可怕的背叛。 应逊还是人吗?! 怪不得他从不在意自己的美貌,对他来说,这张让别人惊艳的脸,于他是负担,是能让他想起痛苦的东西。 因为那张脸,他被女人追逐,被男人觊觎,被人轻视,只觉他是一个无用的花瓶。 她突然理解了他为何要如此刻苦地练武。 如果美丽没有锋芒,就注定是一场悲剧。 这个道理,他父亲在他7岁时就用极度的痛苦教会了他。 “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如惊弓之鸟,总是躲着他,一边怨他,一边却又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来重新讨他喜欢……” 宁玥的手用了些力气,她想将她的力量传给他,传给当时,年幼又惶恐的他。 “直到我长大了一些,我才明白,错的不是我。” 这次,是应羡青将她的头抬了起来。 他看着她的眼睛。 他的眼尾泛了红,但眼神亮得晃眼。 “现在,你相信我说的是真心话了吗?你没有做错什么,当时的我也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他们,是那些施暴者,你不要想别的,更不要想着离开,离开不解决问题,欺负你的人,不管是谁,全都死光了,这事就让它过去吧。” 宁玥竟有些想哭。 这一定是他心里最深的隐痛。 他在说时,甚至不愿意让她看到他的脸。 可是,他仍然选择将锥心的旧伤口翻出来,亮给她看。 告诉她,他也曾伤过,别害怕,别钻牛角尖,别逃避,时间终会带她走出来。 她两辈子都顺风顺水,但也曾看过很多受过侵犯的女孩,那件事成了一辈子的心魔和梦魇,有的甚至最后不堪忍受而自杀。 她们多么需要听到这样一句话。 “那个人呢,我去帮你弄死他。”宁玥一开口,话里都带了哭腔。 明明是一张甜美异常的脸,偏偏放出这样的狠话。 但里面对他的相护之意,让他心里一暖。 他绽开一个笑容:“他前几年就死了。” 被他亲手杀死。 这个就不用告诉她了。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不报复应逊。 古人从小受的教育是父为子纲,儿子必须绝对服从父亲。 对应羡青来说,无视应逊,大概便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那这口气,她来替他出好了。 “你会在意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在意什么?在意有人想伤害你?” “你刚才说的真心话是什么来着?我有点忘了,要不你再说一遍?” 宁玥这一句话带着俏皮,和刚才沉重的气氛格格不入。 应羡青漾开一个微笑。 “你还会走吗?”他认真看着她的眼睛。 她能感到扶着她双臂的手指在微微发紧。 “如果不走的话,难道以后也不和离,当真夫妻?”宁玥忽闪着大眼睛,想让他从不堪往事中抽离出来,故意说道。 “如果你愿意的话。” 他睫翼垂下来,盖住了眼里的情绪。 然后,宁玥就眼看着他的耳朵由白变粉,由粉变红。 红到滴血。 啊啊啊,猛男害羞,这谁遭得住。 宁玥一个穿越人士,在这里无亲无故,其实一开始,一直想的是以后要到处走走,看看古代各地的风土人情。 觉得哪里喜欢了,就停下来; 厌倦了,就再起程。 倒是没有想过留在苏昌。 但是,现在又觉得,走之前谈一场恋爱,也不是不行。 苏昌,据她前世可怜的地理知识,有瘴气的地方,应该是南方。 她前世就是南方人,南方水果多,物产丰富,又不会很冷,经营得好,就是一座桃花源。 留下来建个大本营,再有这样的美男日日相伴,闲时出去转转,怎么也比她四海为家要好吧? 她的心开始蠢蠢欲动。 试试吧,试试又不亏。 “我对自己夫君最大的一点要求,就是不能纳妾,你能答应吗?” 她先抛出她的底线,如果这条做不到,那就不用考虑了。 他自嘲一笑,点点头:“可以。” 别说纳妾,如果不是被赐婚,他甚至这一辈子都没打算亲近女人。 从小,他便见识过了女人的疯狂。 女人好像永远听不懂拒绝的话,一见他那张脸就趋之若鹜。 宁玥小时候和崔曼凝在他门口打架,害他被揍都只是稀松平常。 郡主为了他,也已搭进去好几条人命。 他对这一切因他的脸引来的麻烦厌恶透顶。 第139章 前朝?皇子 只能尽可能地表现得像个废物,败坏自已名声,让那些高门大户的小姐们不得不因为家族施压而放弃他,绝了父亲想攀高枝的心。 他不是没想过毁容,但祖母曾说过,他的样子,和娘很像。 哪怕在流放路上,哪怕他看上去如此百无一用,哪怕宁玥在旁,都会有胆大的女人暗送秋波。 她们不知道,这简直让他感到恶心。 直到走近她,他才发现,他的脸,在她那里,并不能引起多一分关注。 因为她,他第一次升腾起想要了解一个女人的想法。 宁玥对他的答案表示满意。 “还有吗?”应羡青醇厚的声线里带着几分暗哑,在狭小的车厢里,一字一句仿佛都敲在宁玥的心上。 “暂时还没想到,以后再说吧。”宁玥忍住内心的悸动,抬眸一笑。 交换秘密,果然是拉近人距离最近的方式。 虽然宁玥的秘密是应羡青臆想出来的。 宁玥现在还有点晕乎乎的,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不太熟的两人,何以一会时间,进展这么快。 不但拥抱了,还给他交了底。 对于与他在一起的未来,她心里竟隐隐有些期待。 以后……可以正大光明摸胡茬摸腹肌了吧? 车厢内一时又安静了下来。 刚才两人拥抱时,旺财就一直在旁边急得摇尾巴,想要挤进两人中间,愣是没挤进去。 后来松开了,它像宣誓主权一样,哼哼唧唧地爬上了宁玥的膝头,趴下不动了。 宁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便有一下没一下地替它顺着毛。 应羡青也垂眸看着它。 只觉得它碍眼得很。 旺财圆圆的小眼珠瞟瞟宁玥,又瞟瞟应羡青。 果断把头拱到了宁玥怀里。 哼!气死你! 一声不合时宜的咕噜声响起。 宁玥觑向应羡青的肚子。 应羡青尴尬一笑。 放下心头的大石,才想起自己的五脏庙。 昨晚忙了一整晚,又是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早该饿了。 “走,我给你煮碗面。”宁玥也笑笑,拍拍旺财的小屁股将它赶下去,就要下马车。 刚起身,便从宁玥袖管里掉下一个东西,摔在了应羡青腿上。 应羡青捡起来一看,是一块玉。 他伸手递过去:“你东西掉了。” 宁玥回头望了一眼,才发现刚纠结间,将玉放在了肘后袋,结果可能刚才搂搂抱抱的,这玉便不知怎的,又滑出来了。 她伸手去接:“哦,在庄子里捡到的。” 听她这么说,应羡青便瞥了一眼那块玉。 这一瞥,神色便定住了。 “怎么?是你的吗?”宁玥问。 “不是。”应羡青说着,又拿回在窗下,借着自然光仔细端详了一会。 宁玥好奇地凑了过去,却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旺财见两人又凑到一起去了,忙扭着小屁股又钻到两人中间。 宁玥捞过旺财,不让它继续捣乱,好奇地问:“你看出什么来了?” 应羡青修长的手指指着那道似龙似蛇的纹路:“你看,这是蟠螭纹,蟠和螭都是龙之子,普通人是不能佩戴这种纹饰的。” “你的意思是,这玉的主人是皇子?” “起码,第一任主人是皇子。现在的主人是谁,就不知道了。” “我们这一朝,据我所知,都是新制的,不会用老物件。这玉润度极高,本朝历代皇子,哪怕从出生戴起,都达不到这个润度,或许,不是本朝的东西。” 应羡青严谨地说。 宁玥皱起眉头。 皇子?前朝? 老乞丐? 完全风马牛不相及啊。 应羡青将玉还给她,他本想说,最好丢掉,又怕她误会,将话咽了回去。 他头部受伤时,曾与她在马车里共度过一段时间。 虽然她有行为遮掩,但以他敏锐的观察力,他还是能看出,她时常能拿出些马车里没有的东西,想来,她应该是有藏东西的奇特办法。 便暗示道:“你收好,不要再现人前,不要再让第三人知道,也不要找失主,以免引来祸端。” 宁玥接过玉,还没从一团浆糊中回过神来,一边下了马车。 回头伸手正要去接过旺财,应羡青已拎着它的后脖颈放在了地上,还‘嘘嘘’两声。 旺财果然被勾起了尿意,找到一棵树抬起后腿便嘘了起来。 宁玥便也不再管它,往灶房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嘱咐:“一会你把游川游任也叫起来吃点。” 应羡青应了一声,在后面慢慢跟着。 旺财尿完,撒开小蹄子狂奔,终于追上了宁玥。 他紧走几步,也追了上去。 现在她身上有这样的东西,而玉的主人还可能在庄子上,他不敢有半分松懈。 宁玥前脚进了灶房,应羡青后脚就跟了进去。 她笑道:“正好,你既来了,那就替我烧火吧。” 应羡青一颔首,便去廊下抱柴。 宁玥翻了翻灶房里原有的食材,肉倒是不缺的。 但是这的腊肉有股油脂味,兔子处理起来也要时间,她便都没用。 趁应羡青还没进来,她从空间里拿了些菜出来。 想必三人挺饿了,很多菜需要准备挺长时间,只能先做几个快手菜了。 被乞丐碰过的锅宁玥用着膈应,洗了好几遍才开始准备食材。 正好应羡青也进来了。 两人便分工合作。 应羡青负责烧火,打杂,宁玥负责收拾菜品和炒菜。 她先在火堆灰屑下埋入几个芋头。 酒楼两只半成品鸡,小半只喂了旺财,剩下的她让应羡青全撕成了鸡丝。 一块新鲜猪肉和几个辣椒洗净切碎,姜蒜备好放在一边。 三人都是大男人,又干了一晚上的体力活,肯定得多准备点吃的。 食材准备好,然后才起锅烧油,煎了三个鸡蛋,再下水煮面。 这会功夫,另外一个灶的火也燃了起来,她直接大火爆炒了个小炒肉,再拍了几根黄瓜,又将撕好的鸡丝拌了一盘,顺便给面条下了一把小青菜。 等菜都准备好,面条也可以出锅了。 应羡青这时才出去叫游川游任起来吃饭。 等他回来时,宁玥已经将面盛好了。 见到他,宁玥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那你呢?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吗?” 第140章 马上进入困难模式 应羡青微微一笑。 “没有,你现在这样就好。” 宁玥回以一笑,对这话也没有太当真。 应羡青看着案上三碗面,皱起眉头:“怎么只有三碗?你不吃?” 宁玥已经蹲在灶膛前,拿着一根棍子往外挖烤好的芋头,头也不抬地说:“我刚起来吃过了。” 那灶里的灰扑出来,呛得宁玥伸手扇了扇。 应羡青走了过来,将还蹲在地上的她整个往旁边一端,自己将烤芋头掏了出来用盘子装好。 宁玥刚被端走的感觉,让她莫名想起小时候把尿的经历,还怪难为情的:“谢啦。” 应羡青指指那些食物:“这么点事你要谢,那你做了这么多好吃的,我该怎么谢你呢?” 宁玥抿抿唇,傻笑。 嘴上不好意思说,心里却只恨现在还不熟,不然直接回他一句:“浅摸几下腹肌就行!” 应羡青没看出她眼里的色心泛滥,拿了四双筷子,又拿出一个空碗:“一起再吃点菜吧。” 说完,端起两碗面就要出去。 走到门口,宁玥叫住了他:“其实——” 应羡青停步回望。 “其实,贼人强迫我的时候,被我吓退了。并没有得逞。” 午后的斜阳打在门框上,门框在地上投下一个满是光亮的区域。 阳光刺眼,周遭暗了下去,世界好像只剩他们两人,宁玥站在光亮这头,应羡青站着光亮那头。 光打在应羡青的脸上,仿佛给他的脸和发丝镀了一层金色。 他刚刚挂在脸上的笑意收了收:“玥儿,如果——” 应羡青还要再说什么,刚随便洗了洗的游川游任适时涌进了厨房。 他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宁玥忙拿起一块抹布,假装收拾台面。 这还是他第一次叫她玥儿…… 游任看着三盘菜眼冒绿光:“夫人一会功夫做了这么多好吃的!老远都闻见香了,可饿死我了。” 宁玥笑:“那你多吃点,我煮了很多。” 游川一进来便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那声玥儿,他可听见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看应羡青,又看看一边假装忙碌的宁玥,虽是千年单身汉,但一点也没妨碍他触觉灵敏。 这声夫人,看样子要成真的了。 灶房外面就有一张石桌,四张石凳。 有了游川游任,所有吃食一趟就搬完了。 游任一坐下便夹了一大筷子手撕鸡,就要开始狼吞虎咽,宁玥阻止:“慢点吃,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先吃点面条吧,我特意多煮了一会,好消化。” 应羡青往空碗里挑了一些面条递给宁玥,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宁玥刚想说不用,见游川游任两双眼睛都盯着他俩瞧,又闭上了嘴巴。 应羡青轻咳一声:“快吃吧。” 游任伸长着脖子,看着宁玥碗里的小半碗面条:“哎呀夫人怎么没给自已盛?这点哪够,来,我再分你点。” 说着就站起来要给她夹面条。 游川拉住他衣摆往下一扯:“吃你的吧。” 人家小两口的情趣,你掺和什么。 游任不解地望向师父。 宁玥只好解释:“你自己吃吧,我刚已经吃过了。” 游任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莫名感觉……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宁玥确实还不饿,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突然感觉脚下有人踢她。 她下意识看向应羡青,他冲她身后使了个眼色。 她回头一看,就见老乞丐在竹林后面探头探脑。 这家伙,偷窥永远都学不会藏匿踪迹。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宁玥举手扬声道:“老丈!” 老乞丐果然一点也不难为情地背着手走过来了。 大概刚在哪里洗了澡,换了身土匪的衣服,头上的鸟窝湿了水,成了倒扣在头顶的鸟窝,看着滑稽得很。 应羡青和游川交换了一个眼神。 虽然刻意隐藏,但是,乞丐的步态,武功修为不低。 应羡青立刻联想到了那块玉。 游任倒没注意到,只是捂紧了鼻子。 这老头,简直是一个行走的茅坑。 宁玥热络地递过一个烤芋头:“老丈,又饿啦?” 乞丐却不接,直接从游任手上抽出他的筷子,夹了一大筷子手撕鸡塞进嘴里。 “嘿!”游任的暴脾气上来了,站起来就要理论。 应羡青没有阻止,静观乞丐反应。 那乞丐却拔腿便跑,也不跑远,就围着桌子一圈一圈地跑,逗小孩似的。 游任快他就快,游任慢他就慢,游任反扑他还能提前判断,一把年纪了,身子倒是灵活得很。 把游任气得哇哇大叫。 宁玥看得忍俊不禁。 应羡青淡淡开口:“游任,你重新拿一双筷子。这双便让给老丈吧。” 游任撅着嘴,不满地走了。 乞丐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游任座位上,又吃起了小炒肉。 游任回来他也没有要让位的意思,游任只好委屈地端起面,站在师父旁边吃了起来。 宁玥不着痕迹地打量他。 浑身脏污,吃相粗鲁,抠鼻孔,还这么不着调,怎么也不像是个皇子的样子。 她出言调侃:“怎么,自已也忍不下去了么?只是既然要洗,怎么不洗彻底一些?” 他那虬结在一起的一头乱发,想梳开是不可能了,想要彻底洗干净,只能剪成光头。 身上,估计起码也能搓出一斤大力丸来。 老头抬起手臂闻了闻:“我现在不是挺干净的?” 游任一脸的不可思议:“臭成这样还干净?” 一直没说话的游川这时说道:“若老丈年老,体力不济,需要的话,晚辈可代为效劳。” 应羡青望了他一眼。 游川想找机会探探乞丐的底,但以他之见,乞丐的底在游川之上,也在自已之上。 游任又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师父:“你看他刚才跑的那样子,像是体力不济的样子吗?” 乞丐摆摆手:“不劳费心,这马上就要入夏,蚊虫肆虐,这可是我特意给自已包的浆。怎么能洗了呢。” 游任石化了。 他当他自已是古玩吗?还包浆。 只要我皮够厚,就扎不透我是吧? 这防蚊大法可真够奇葩的。 老乞丐这么一说,宁玥便是眼前一黑。 她都差点忘了,她的穿越之旅,马上就要进入困难模式了。 第141章 今天放过你 前世,她皮肤可是对蚊子过敏的。 正常人被蚊子咬了,顶多起个小包,她能起一个拳头大的包。 而且要过很久才退,退时还好几天都青紫一片,活像被人打出的瘀血。 在现代,有各种驱蚊设备,又住在城市高楼里,加上她严防死守,一年也难得被蚊子咬一次。 这到了植被覆盖率超高的古代,以后要去的苏昌更甚。 要是这一世的体质还这样,那她夏天就要天天肿成释迦果了。 算算时间,马上进四月,蚊子要开始肆虐了…… 宁玥心里不禁发出一阵哀嚎。 老天爷啊,这个夏天我可怎么过啊~~~~~~~~~~~~~~~~ 这事,就算有钱有鬼兵也帮不上忙啊! 这一顿饭,宁玥简直是食不下咽。 吃完饭,宁玥给茅房后面那些人喂完灵泉水,天已近黄昏。 庄子里原来那批人的软骨散失效了,他们终于三三两两爬起来,在庄子里游荡着找吃的,个个饿得有气无力。 整个庄子活像丧尸爆发。 宁玥找到婆子,婆子指点着才找到了放米的位置。 几个健康的把粮食都汇集起来,先给大家熬了一锅稠稠的粥分了下去。 这些可都是已经换了的鬼兵啊,要是命都救了还饿死了,还不知道会不会把已成形的鬼兵收回呢。 那边熬着粥,这边宁玥依次给他们检查了一下身体,几个病得严重的当场就开方煎药了。 大部分人大毛病没有,就是脾胃虚弱。 这么久没有好好吃饭,大家的脾胃都熬坏了,只能先吃粥。 幸好好好养着,还能养回来。 那几个被土匪拉去试药的,宁玥也给喂了解药。 吃完了粥,应羡青将庄子现在的情况给大家介绍了一遍。 当听说土匪们全都伏诛,这些在绝望中苟延残喘着,终于熬到希望的人爆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哭声。 那场面,怪渗人的。 宁玥也没有去给安慰,人的情绪是需要出口的,大哭过一场,这事才容易过去。 老乞丐自然没哭。 人家哭着,他在一边喝粥喝得吸溜吸溜。 大家身体都还很虚弱,都打算在庄子里养两天,身体恢复些再走。 因此饭后运动哭一哭结束后,便也就自己找屋子睡下。 应羡青他们吃得晚,宁玥晚上一个人吃,便懒得做饭了。想着晚上饿了去空间随便吃点就行。 她收拾完病人,略坐了坐,刚起身打算回马车,应羡青便跟了过来。 宁玥询问的眼神投过去,应羡青还没开口,老乞丐也跟了来。 “丫头,你晚上咋不做饭了?我还留着肚子等吃呢。” 合着他刚才不看病,也不走,就是在等她做晚饭? 宁玥一阵无语:“他们吃饭时你吃了一半的菜,又喝了粥,现在还吃得下?” “怎么不能?”他干瘪的肚皮拍得啪啪响:“只要好吃,多少都不嫌多。” 这老头估计属骆驼的,能几天不吃,也能一天吃几天的量。 她今天晚上本来打算等大家睡了,再寻个机会把空间里的纸房子拿出来烧了,怎么一个两个的全守着她啊。 应羡青给游川递了个眼色。 游川将游任往前面一踢:“老丈,正好我们也饿了,这小子做饭不错,你跟我们一起去吃吧。” 莫名被踢到前面的游任:“我才不——” 刚说三个字,就被游川一个眼神瞪得改了口:“哦对对,我做饭可好吃了,你想吃什么呀?” 乞丐瞟了游任一眼:“你不想给我做?我还不想吃你做的呢。我就做这丫头做的饭。” 说着指了指宁玥。 游任翻了个白眼。 宁玥也翻了一个。 嘴上还是客气着:“老人家,晚饭七分饱没听过吗?您已经吃了这么多了,我可不敢再让您吃了。肚子撑破算谁的?” 再想示好他也有个限度,她又不是他的老妈子,就算他真是前朝皇子又怎么样,别说前朝的皇子了,当朝的皇子都—— 哦,当朝听说还没有皇子。 乞丐:“算我的算我的,我不怪你。” 宁玥嫣然一笑,懒得跟他继续掰扯下去,径直往马车走去。 应羡青冷冷看了他一眼,也跟了过去。 游川一把拉住还要往前凑的老乞丐,笑着寒暄:“晚上您睡哪?我带您过去?” “这里我比你熟,不用你……” 待身后声音渐渐小了,应羡青才低声开口道:“你可了解他的底细?” 宁玥摇摇头。 “那人隐藏身手,又行事乖张,你与他接触还是小心一些。” 应羡青想了想,又提醒了一句:“他身上的味道和玉上面的很像。” 宁玥侧目,他鼻子还真灵。 她当时凑近才闻出来的,他就那么拿着看了一会,就记住那个味道了。 她点点头。 “明天早上,赵大力他们应该就能恢复,我会劝他尽早离开庄子,你去睡吧,我就睡在马车下,有事就叫我。” “嗯。” 宁玥心里纠结了一下,要不要直接叫他去马车上睡? 反正又不是没在一个车里睡过。 说不定能趁他睡着了,摸摸胡茬…… 余光看到他已直接在马车轮旁席地而坐,闭眼而寐。 好吧,算了。今天放过你。 宁玥想起平时马都是彩妍喂的,这两天,彩妍中了软骨散,马肯定饿坏了,便走远了一些准备拔些草回来喂马。 应羡青睁开了眼,刚想跟上去,想想又不妥,出声道:“要去哪里?” 正跟一株草较劲的宁玥差点吓一跳:“哦,我拔点草喂马。” 应羡青:“我已经喂过了,你去休息吧。” 这人,自已都忘了吃饭,倒没忘记替她喂马。 宁玥嘴角上扬出一个弧度。 但是已经拔了一些草了,也别浪费,回身想要喂给马吃。 马懒洋洋地转过头,明晃晃地表达着嫌弃。 “这么不给面子?我特意给你拔的草你都不吃!”宁玥龇着牙威胁马。 应羡青侧头看了一眼,笑了:“你拔的那种草很苦,马不会爱吃的。” 宁玥悻悻地丢了草,磨磨蹭蹭地也不肯去睡,走过去蹲在他面前:“刚刚在灶房里,你本来打算跟我说什么?” 应羡青望向她。 宁玥怕他忘了,提醒道:“你说如果,如果什么?” 第142章 有人闯入 应羡青刚刚明显还带着笑意的脸色收敛了起来。 他默了默,才沉沉开口:“同样为人,这世间对女子总是苛刻更甚,他们自已三妻四妾,却要求女人把自已的名节看得比性命都重。多么荒谬,又多么无耻!如果有一天,你遭遇了世人所谓名节有损的事,我希望你记得,你的性命,比那些狗屁劳什子都重要。” 宁玥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颇为讶异。 他居然对自己的妻子说这种话。 看来之前的她真的给他造成的误解还挺大的,到现在还怕她有所隐瞒。 她,这是正在被一个古代人告诫,生命比贞操重要? 古代确实视女子名节重于一切。 他作为土生土长的古代人,竟然能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思想如此开明。 还能以男性身份批判这个男性为尊的社会,实在是难得。 难道他也是穿越人士? 怎么会有这样远远超越时代的想法? 她试探出声:“奇变偶不变?” 应羡青:“嗯?” 宁玥见他一脸莫名,忙改口:“哦没事,我可以保护自己,你放心吧。” 应羡青脸上的凝重稍消散了一些,“路上和苏昌鱼龙混杂,我虽会护着你,但总不能时时在你身边。如果真有人伤害你,而你又打不过,那就暂时认怂好了,回头咱们再一起算账,千万不要玉石俱焚。而你又……甚美”说到这两个字时,他还抿了抿唇,有些难为情。 宁玥:你自己长得那么妖孽,我都被你衬托成一株野草了,你说我甚美? “我不是要咒你,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有我跟你一起扛。” 流放之路危机重重,他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发生这样脱轨的事情,这让他心慌。 所以急着想要跟宁玥确认,他不要她勇敢地去死,而是能更勇敢地活下去。 见应羡青仍是认真地望着她,似乎在要一个回应。她涩声道:“好,我答应你。” 那些当然都是狗屁,晚上能伤害她的只有蚊子。 如果是白天……那她就尽量拖到晚上好了。 她不觉得应羡青跟她说这些可笑,她的芯子是现代思维,如果她从里到外都是古代人,丈夫这样的话实际是给妻子莫大的支持。 应羡青绽开一个微笑:“去休息吧。” 宁玥点点头,转身上了车。 庄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在黑漆漆的深山里,无声无息。 宁玥沉入空间,寻了些吃的当夜宵,准备等应羡青睡了再出去烧房子,无事可做,便一边吃一边数鬼兵。 忽然,她睡前布在庄子四周的其中一个鬼兵发出警报。 有人闯入! 宁玥立刻点开一个鬼兵之眼察看情况。 在庄子一角,泥篱笆上飞身而上几个黑影,然后又飞身落下。 他们分工合作,有两个在迎风口点燃了迷烟。 庄里有人听见动静,出屋查看,只是刚出现,身子就软了下来,倒在门口。 其他几人身法极快地隐入黑暗。 然后,宁玥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已经成形的鬼兵在自己眼前又化成了黑雾,飘散到了空中。 什么情况? 她救的谁死了? 救的人死了,鬼兵又会重新消散,那岂不是表示:她救了500人后还得防着他们死掉,否则,就得一直救下去? 妈蛋!你迷烟都放了,为什么还要杀人! 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一个鬼兵也消散成了黑雾! 她让鬼兵定位到那两个鬼兵所换生命,果然见两个人倒在血泊中。 居然毁我两个鬼兵!宁玥生气了,刚要出去乱杀, 银光闪动,几个黑影刚和另一个人交上手。 只是,刚一过上招,其中一个黑影便是极度吃惊的声音:“堂主?” 其他黑影仍在沉默着继续攻击。 那个被叫堂主的也没理他。 “别打了,是堂主,副堂主怎么会让我们来刺杀堂主?”那惊讶的黑影挡在其他几人面前,然后被沉默的队友捅了个对穿。 那堂主突然化守为攻,攻势凌厉,几招之后,那几个黑影便悄无声息地躺下了。 窗子外,隐隐有桔色火光在跳跃。 光照在那唯一站着的‘堂主’脸上,赫然是乞丐的脸。 平时嬉皮笑脸的他,此刻有如罗刹。 乞丐还是这么厉害的人的堂主?什么堂主?他到底有多少个身份? 宁玥拨开窗帘一看,庄子一角已经有火光在升腾。 不好,流放犯人还都在庄子里,这把火要是烧起来,她这段时间白忙了! 她立刻派出两队鬼兵。 一队灭火,一队在庄子外围搜寻黑衣人,见到立刻截杀。 至于庄子里的,既然乞丐这么厉害,就都交给他吧。 “叩叩。” 是敲车厢的声音。应羡青在外低语:“你呆在车里不要出来,我去看看。” “你别去,有迷烟。”宁玥递过一粒解毒丸让他服下。 以乞丐的功力,用不着应羡青出手,那迷烟不知道是什么成分,还是不要去冒险。 可别又是软骨散,再在庄子里呆两天等药效散去,赵大力估计要疯。 乞丐果然迅速清剿了庄子里的残余杀手。 他路过救火的鬼兵时,同是黑衣人,他甚至没有为他们停留一瞬,也没有交手,就好像看不见他们一般。 见火也灭得差不多了,宁玥迅速召回了他们。 应羡青清点了一下,刺客这一遭闹腾下来,黑衣人死了八个,庄子里死了两个,房屋烧毁两间。 游川和游任虽迅速屏息,但还是吸入些许迷烟,损失一半战力。 庄里好些刚解毒的人又失去了行动能力。 还有一些离得比较远的,倒是没中迷烟,但也根本没敢出去,就瑟缩在屋里,见暴乱平息才出门察看。 应羡青检查了死者伤口,皱了皱眉。 游川走过来也看了看。 应羡青:“这里应是有三方人马,其中一方明显有深厚内力,死者身上没有伤,但是内脏都被震碎了。” 游川回想了一下:“庄子里有一方,黑衣人应是两方,他们有的放火,有的救火,好像各为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