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关山:强取豪夺小侯爷》 第一章 正轨 梧国皇宫,议事金殿。 “圣上尚安,谁敢妄呼先帝?” 梧后萧妍高喊出这句话,径直迈上层层台阶。 她周身气度不凡,尽显高贵端庄。 萧妍话音刚落,金殿内的群臣议论声戛然而止,齐齐转身朝着她拱手行礼。 前不久在天门关外,梧国皇帝大败并不幸被安国所俘,梧国上下哗然。 丹阳王存有反心,想借此机会独揽梧国大权。 梧后萧妍碰巧怀孕,并以此暂时压下了丹阳王。 金殿外围左侧,约莫百米远的阁楼顶端之上,萧与夕闲坐在那儿,目送着自家姐姐走进金殿。 她抬头望向天边那轮弯月,喃喃自语道:“来到此地这么久,故事总算走上正轨了。” 就在此时,她借着月光,留意到了一个人影,从阁楼屋檐下溜到了金殿外的台阶处。 萧与夕认出了那个背影,她眼中划过一抹好笑之色,缓缓站起来飞身而下。 转眼间,她便稳稳落在了那个人的身后。 黑色衣摆被风吹得飒飒作响,奈何那个人猫着身子偷听的入神,并未察觉到她的到来。 萧与夕抬手,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 那个人猛的转身看了过来,下意识就要出声。 萧与夕眼疾手快的捂住她的嘴巴,低声耳语:“小殿下,是我。” 此人正是梧国公主,杨盈。 杨盈看清来人,瞬间卸掉了满身防备。 她拿开萧与夕的手,怯生生道:“与夕,你怎么在这儿?” 萧与夕顺势收回手,笑着反问:“殿下又为何会在这儿?” 杨盈踌躇半晌,开口解释:“皇兄遇难,那些朝臣们都商讨一天了,皇嫂现在也过去了,我实在是担心皇兄。” 萧与夕左右看了看,刻意压低声音说道:“可是这个点,殿下理应就寝才对,不可被人发现在这儿。” 杨盈听闻此言,眉头轻蹙,垂首不语。 萧与夕见此,出言调笑:“就算殿下跟郑侍卫交好,可其他的御前侍卫也不是吃干饭的。” 杨盈愣了一下,面颊上泛起一抹红晕,语气似嗔似恼:“与夕!” “嘘——”萧与夕伸出食指抵在唇边,作出一个噤声的动作:“殿下,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带你走。” 她说罢,便伸出右臂,动作熟练的揽住杨盈的腰身。 萧与夕足尖轻点,带着她飞身而起,越过层层高墙楼阁,朝着她的公主宫殿而去。 杨盈的寝殿之内。 萧与夕大大咧咧的窝在软榻上,杨盈端坐在桌边,眉头都快皱成一个“川”字了。 杨盈在宫中没有什么存在感。 自从萧妍成为梧国皇后以来,萧与夕时常混迹于宫中。 久而久之,萧与夕跟杨盈的关系越发亲近。 对于杨盈而言,萧与夕是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好友。 两人私底下相处的也很是自在。 杨盈看了看萧与夕,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刚刚是不是也在偷听?” “你听到什么没有?他们商量好怎么救皇兄了吗?” 萧与夕笑了笑,言简意赅的答道:“不是,没有。” 她心想:自己熟知剧情,又何须偷听? 萧与夕来到这个世界十年了。 从一开始的满头雾水,到之后的满怀期待,再到如今的得过且过。 她曾经也尝试过寻找回去的方法,皆是无功而返。 在这个尚武的世界中,灵气稀薄到几乎没有。 萧与夕身为灵族后人,也因此受到诸多掣肘。 华国上古时期,万神出没。 后因岁月流逝,神的部分传人继承了神力,继而衍生出了各脉的灵族。 虽说现实中,建国之后不许成精。 然而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总会有一些角落,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萧与夕就是其中一个。 她安分守己的做着一个普通人,等待着蓝星灵气彻底复苏的那一刻。 却不料在一次跟其他灵族后人的对战中,许是她们用力过猛,无意间打出了空间缝隙,萧与夕也因此来到了这里。 她成为了梧国皇后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这个在原本故事中,并没有多余笔墨的人物。 萧与夕试着动用灵力,奈何这个世界中的灵气少的可怜。 别说是缩地成寸、言出法随了,她就连最简单的御物都要练习上好久,才能有所成效。 就这样过了十年,她慢慢适应了这个世界,原本十分的实力,如今倒也能发挥出三分。 第二日。 安国传来消息,声称要梧国派出当朝皇子,携带十万两黄金,去安国换回梧帝。 金殿之上,又是大半天的商讨。 腿疾的英王自请出任迎帝使,丹阳王迟迟没有决策。 皇后的宫殿中。 萧妍透过窗户,仰望着宫墙之内四四方方的蓝天。 萧与夕跟杨盈都换下了昨晚那身衣物,各自穿戴整齐,陪同在萧妍身旁。 杨盈亦步亦趋的跟在萧妍身后,出声宽慰道:“皇嫂,你先别着急啊,安国既然提出了条件,那皇兄肯定就能回来。” “我们大梧,又不是没有十万两黄金!” 萧妍转头看了杨盈一眼,面上的担忧之色丝毫没有减少。 萧与夕坐在一旁,轻笑出声道:“殿下,这可不是金子多少的问题。” 就在此时,萧妍身旁陪侍的裴女官走了进来,将英王自请出任迎帝使一事说给她听。 萧妍一口否决,并打算从皇室旁系宗亲中,挑出一人过继到先皇名下,同时以食邑三千重利诱之。 杨盈听到三千食邑,顿时眼睛都亮了。 她上前一步,站定在萧妍身侧,自告奋勇道:“皇嫂,我可以。” 萧妍听到这话,扭头看向杨盈,面上满是诧异之色。 杨盈继续说道:“我本就是先皇血脉,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萧妍眸色暗了暗。 她思索片刻,终是决定下来,让杨盈冒充皇四子,出任迎帝使前往安国。 杨盈在女官的陪同下去更衣,原地只剩下她们萧氏姐妹二人。 萧与夕突然开口道:“阿姐,我也想去。” 萧妍转身,朝着桌边走去,在萧与夕的对面坐了下来。 她刚刚了却一桩心事,此时想都没想,随口应了一句:“去哪儿?” 萧与夕手持茶盏,手指摩挲着杯壁,似笑非笑的看着萧妍。 她并未说话,可萧妍瞬间便明白了,脸色当即沉了下来:“此行风险,去者九死一生,你莫要胡闹。” 第二章 启程 萧与夕不甚在意的笑道:“公主金枝玉叶都去得,我为何去不得?” 萧妍声音微沉:“夕儿。” 萧与夕站起身来,缓步走到萧妍面前。 她微微俯身,伸手摸向萧妍的肚子,语气不明道:“阿姐不愿让我去,究竟是担忧我的安危,还是担心我离开之后,无人能帮阿姐处理掉朝廷暗中的烦心事。” 萧妍抬手覆上萧与夕的手背,垂首看向自己的小腹处:“夕儿,你我是亲姐妹,你能看透彻的,对吗?” 萧与夕站直了身子,答道:“自然,阿姐想要的,我自当尽极力成全。” 萧妍抬眸看向萧与夕。 两人对视一笑。 萧与夕收回手,转身背对着萧妍:“只是,我此行前去,是告知不是商量。” 萧妍神色渐冷:“理由。” 萧与夕转头看向她,嘴角轻勾:“阿姐全当我太无聊了吧!” 萧妍深呼吸了一下,迟迟不语。 萧与夕继续说道:“阿姐,盈公主生性怯懦,如今女扮男装自请出任迎帝使,也不过是不明其中利弊,只看中了三千食邑罢了。” “可她不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待到她察觉之际,我自当代阿姐以示宽慰,方可稳定人心啊!” “这样一来,不论此行成功与否,圣上又能否安全归来,阿姐都不会遭人怨怼。” 萧妍开口道:“本宫自会派遣人随她前去。” 萧与夕想了想,出声询问道:“阿姐是说……明女史?” 萧妍没有答话,算是默认。 萧与夕倏忽一笑:“好,那我便同阿姐打个赌。” “明女史若能完成任务,自是皆大欢喜,我也不再提及此事。” “可她若是不能,还被人半路赶回来的话,我便前去替了她,如何?” 萧妍柳眉微皱:“迎帝一事非同小可,不是儿戏,你莫要乱动手脚。” 萧与夕眨了眨眼,故作乖巧道:“阿姐放心,我保证什么都不做。” 萧妍叹了口气:“好,本宫答应你。” 萧与夕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她视线下移到萧妍的小腹处:“我也答应阿姐,一定会在我的小外甥出生前,平安归来。” …… 丹阳王下令,杨盈胜任迎帝使。 在皇后宫中,萧妍亲自教导了她几日。 很快,她便跟随使团出发,前往了安国。 她在临行之前请求皇后,让丹阳王赦免了宁远舟的罪,并召令其回京。 另一边,宁远舟实则早已回京,并准备离京隐居。 梧国章相带人去堵,用民族大义和六道堂身死之人的清白,成功说服了他,让他护送公主前往安国,迎回梧帝。 宁远舟挑选了几个人,跟他一同前去。 这几个人分别是:元禄,原六道堂饿鬼道校尉,也是墨家后人,擅造机关,更是宁远舟的小跟班。 孙朗,六道堂人道校尉,擅长防御。 于十三,原六道堂阿修罗道都尉,为人风流,辗转于财色之间。 钱昭,六道堂天道旧部,现任羽林军都尉。 这几个皆是武功高强,亦或是精通一行之人。 三日后。 萧府。 夜色渐浓,漆黑的夜幕犹如化不开的浓墨,沉重地压在房舍屋顶。 低垂的云层在晦暗的夜空下漂浮,掩映着弯月繁星,银辉倾洒,穿过稀疏的树干枝叶,在地上投落斑驳的墨影。 围墙高耸的宅院里,一栋房舍掩映在竹林之间。 雕花窗杦间透出隐约的烛光,将幽静的庭院映照得半明半暗。 房屋中央,黑衣人跪倒在地,恭敬的递上一个卷纸:“二小姐,涌城鹿鸣驿有消息传回。” 萧与夕站在桌后,她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轻声道:“直接说吧。” 桌上的烛光,随着窗外吹进来的风摇摆不定,昏黄的光晕之中,让人看不清她面容上的神色。 “是。”黑衣人站起身来,他拱手行了一礼,继续说道:“宁堂主等人跟使团在涌城鹿鸣驿汇合,宁堂主为盈公主请了一位教习女傅,名为任如意。” “明女史不敬公主,已被原路遣返,此时正在回京城的路上。” 萧与夕抬眸看向黑衣人,眼中满是笑意。 她红唇轻启:“如此甚好,将消息送入宫中,我明日便启程。” “至于阿姐那边儿,我此番就不去了。” 黑衣人再度拱手应声:“是。” 他说完就抬头看向萧与夕,只是囫囵一眼,便忍不住有些晃神。 萧妍跟萧与夕,两人容貌有七成相似,气质却截然相反。 前者温婉端庄,后者则是明媚惊艳。 若是论起相同点,恐怕就是她们姐妹俩,周身都散发着高位者的气场,不怒自威,令人不敢小觑。 黑衣人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敛心神,眼帘低垂:“属下告退。” 萧与夕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次日一早,萧与夕驾马离开梧都。 她刚出京城,便被一队人挡住了去路。 萧与夕端坐在马背之上,俯视着面前的众人:“羽林军奉帝命守护皇后,如今不好好在宫中看守,跑来城外拦我作甚?” 为首的羽林军上前几步,递上一枚金色令牌:“属下等奉皇后娘娘旨意,为萧二小姐送上此物,见此令牌如皇后亲临。” “皇后娘娘特意嘱咐,愿二小姐此去,一路平安。” 萧与夕沉默半晌,方才抬起左手。 她掌心中似有白光闪过,隔空便拿过了令牌。 萧与夕左手握着令牌,拇指摩挲着令牌正面的凤印纹路。 她回头看了一眼京城,又再度看向为首的羽林军。 萧与夕嘴唇微张,本想说些什么,却又将话咽了下去。 她终是朝着羽林军微微颔首,随后一挥马鞭,马蹄声渐行渐远。 万里无云,梧都城外的郊野之地。 一人一马随风而去,黑色身影逐渐化作一个小黑点,直至消失不见。 …… 白纱镇,白纱驿。 杨盈从任如意口中得知,萧妍和丹阳王同意她出任迎帝使,就是让她去送死。 她觉得自己跟萧妍关系亲近,丹阳王更是她的亲王兄,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她想回到京城,找那两人问个清楚。 于是乎,她支走了任如意,又给所有人下了迷药。 尤其是对宁远舟,更是在迷药中加入软筋散,亲眼看着他喝了下去。 待到所有人都昏迷之后,她偷偷溜出了白纱驿。 然而她从未出过京城,这一路上又是坐的马车,根本不认识路,她只好边走边打听。 夕阳迟暮、天色将晚之际,她才堪堪走出了白纱镇。 杨盈离开白纱镇,人烟逐渐稀少。 她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看着四周荒凉又陌生的环境,心中不由害怕起来。 就在她路过一棵老槐树之际,耳边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我的小殿下,这是要去哪儿呀?” 第三章 会合 杨盈闻声看去,只见一女子背靠着树干,坐在一根粗壮的枝干上。 那女子眉眼如画,一头墨发被束成马尾,扎在脑后。 不过她此时看着杨盈,脸上带着玩味儿的笑意,倒是显得她多了几分俏皮。 “与夕!”杨盈惊喜唤道。 萧与夕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到了杨盈面前。 杨盈随即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萧与夕,她眼眶微红:“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萧与夕揽住杨盈,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后背,眸色略显复杂:“殿下,我来的可能不太好。” 杨盈没想太多,再度开口道:“与夕,带我走。” 萧与夕沉默不语。 杨盈见萧与夕迟迟没有答话,她抬头看向萧与夕的眼睛,后知后觉的领悟到了萧与夕话中的意思。 她松开萧与夕,双臂无力的垂下。 杨盈踉跄着退后几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什么叫不太好?” 萧与夕就那样看着杨盈,半晌一言不发。 杨盈眼角的泪珠颗颗掉落,就连鼻尖都染上了红晕,她哽咽道:“你什么都知道,你也想让我去送死,对不对?” 萧与夕长睫微颤,她上前几步:“殿下,没人想让你送死。” “只是你既已做出选择,就绝不可反悔,你……如今不能回京城。” 杨盈嚎啕大哭:“那都是骗我的!我不懂那些国政大事,也没有人告诉过我,我的王兄,我的皇嫂,他们都在骗我!” “我只想回去,我只想回去问个清楚,问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与夕,我害怕,我真的好怕,你带我走,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萧与夕闭了闭眼,道:“殿下,这次不行。” 杨盈还想再说什么,却不料身后落下一位红衣女子,一记手刀将她劈晕过去。 红衣女子顺势扶抱住杨盈,目光却落在了萧与夕身上:“是你。” 萧与夕负手而立,微微一笑:“褚国一别,多年不见,任左使别来无恙啊。” 任如意面色不变,冷声道:“你是梧国的人。” 萧与夕故作惊诧:“都这么久了,任左使居然没有探清我的来历?” “如此看来,朱衣卫也不怎样嘛!” 任如意一手揽住杨盈,直接飞身上前,以手为刃直逼萧与夕喉间。 萧与夕见此,眉峰轻挑,她顺其来势微微后倾,侧身躲过这一击。 两人就这样交起手来。 任如意随手扯下一片槐树树叶,树叶携带着劲风朝着萧与夕刺去,竟比利刃还要凛冽数倍。 萧与夕不甚在意的抬手,掌心似有云雾聚集。 就在树叶距她极近之时,突然卸掉了劲力,轻飘飘的往下落去。 萧与夕伸手接住树叶,拿在指尖把玩起来。 她望着任如意,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叹气道:“唉,你还是这么凶。” 任如意脚步轻移,再度朝着萧与夕逼近,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 又是好一阵近身打斗,难分上下。 任如意见此,直接松开了杨盈。 眼看杨盈即将摔倒在地,萧与夕动作一顿,终是放弃一面防守,迅速将杨盈拽起揽住。 任如意趁此机会,扣住了萧与夕的右手,指尖按在她的腕间脉门之上:“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萧与夕左手抱着杨盈,回头看向任如意,颇是无奈的笑道:“好的。” 任如意放开萧与夕的手腕,垂眸看了一眼杨盈:“没想到,你这种人也会有软肋。” 萧与夕面上笑容清浅:“软肋倒也谈不上,只是方才让她难过,如今再让她摔倒,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任如意双手抱臂,转移话题:“你来此地做什么?” 萧与夕答道:“明女史不敬殿下,言行无状,我自然是来顶替她的。” 任如意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转身朝着白纱驿而去。 萧与夕眉眼带笑,迈步跟了上去。 “任辛,说说吧,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跟你有关系吗?” “我好奇。” “跟我有关系吗?” “别这么高冷嘛,咱俩好歹患难与共过。” 任如意轻嗤一声:“明明是你拖我后腿,也好意思提。” 萧与夕瞪眼:“这话就见外了哈!” “……” 任如意看似不愿搭理萧与夕,但萧与夕的每句话,她都会有所回应。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越走越远,直至谈话声小到模糊不清。 白纱驿。 两人带着杨盈回去时,宁远舟还倒在杨盈的屋外昏迷不醒。 萧与夕将杨盈放在屋中的床上。 任如意不知从何处寻来了麻绳,作势要捆住杨盈的手脚。 萧与夕出声阻拦:“这就不必了吧。” 任如意开口询问道:“她醒来继续逃怎么办?我可没工夫再抓上一回!” 萧与夕答道:“这不是有我吗?” 任如意皮笑肉不笑,抬手指向屋外宁远舟晕倒的方向:“我只相信自己,更何况,你跟那个一样。” 她说着便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杨盈,继续说道:“你们都跟她亲近,她骗得了宁远舟,也哄得了你。” 萧与夕见此,也懒得多加解释。 她叹气道:“行吧,随你。” 任如意捆住杨盈之后,就扶起屋外的宁远舟,去到了另外一个屋子。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任如意跟宁远舟所在的屋子传出不小的动静。 萧与夕替杨盈盖好被子,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赶了过去。 等她赶到之时,宁远舟已经吃下了同心蝶,暂时稳住了想跟他生孩子的任如意。 任如意泼了宁远舟一身水。 两人前后从屋中走了出来,正巧碰到趴在门口偷听的萧与夕。 宁远舟见到萧与夕,想起刚刚跟任如意之间的事,神色稍显尴尬之余,又隐含惊讶:“萧二小姐,你怎会在此?” 萧与夕话不多说,直接从怀中掏出那张皇后令牌。 她手持令牌,开口道:“奉皇后旨意,代替明女史入驻使团,护送公主殿下。” 宁远舟朝着令牌拱了拱手:“是。” 萧与夕收起令牌,轻笑出声道:“宁大人放心,殿下安好无事,此时正在房中歇息。” 宁远舟点头应声:“我去看看。” 他说罢,便同萧与夕擦肩而过,朝着杨盈的房间走去。 萧与夕上前几步,走到任如意身旁。 她转过身来,看着宁远舟离去的背影,用肩膀碰了一下任如意,出言调笑道:“你为何一定要跟他生孩子?” 任如意丝毫不害臊,坦言道:“他聪明,容貌出众,武功又高强,我跟他生出来的孩子自然会才貌双全。” 萧与夕挑了挑眉,眼中流露出八卦之色:“仅是如此?” 见任如意不语,她随口笑言:“照你这么说,我也挺聪明的,武功也不差。” “至于容貌……这个就不用我多余吹捧自夸了哈!” 任如意听闻此言,用一种极度认真的眼神,将萧与夕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 萧与夕见任如意这样,顿时毛骨悚然起来。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你,你瞧什么?” 任如意面朝着萧与夕,竟罕见的露出一个微笑:“你确实挺不错的,特别是你那个诡异的术法,应该也能给孩子遗传上。” “这点我挺心动的,可惜……” 萧与夕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好一阵咳嗽。 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任如意这实诚孩子,还真是有问必答。 萧与夕看着任如意,心中有一股膜拜感油然而生,难以言喻。 她朝着任如意摆了摆手:“你快去找孩子他爹吧!” 任如意挑眉一笑,她双手背后,朝着杨盈的房间缓步而去。 第四章 萧二小姐 又过了一会儿,迷药的药效已过,使团的人大多数都醒了过来。 杨盈的房间中,打斗声响起。 萧与夕又一次站在门外,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 屋内,任如意将宁远舟压倒在地,她的声音清晰的传了出来:“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生孩子?” 萧与夕身后不远处,于十三跟钱昭步履匆忙的走了过来。 两人皆是身着蓝色长袍,一浅一深。 于十三走在前面,他一手揉着额头,貌似头疼状:“啊,钱昭啊钱昭,你竟然趁人之危,趁我头晕对我动手动脚。” “哎呀,人生的败笔啊!不允许有下次了啊,否则兄弟没得做!” 钱昭扭头看向一边,脸上写满了无语,显然不想跟于十三废话。 他俩此时听到了屋内的动静,也看到了一门之隔外,站着不动的萧与夕。 “你是何人?”钱昭看着萧与夕的背影,言语间隐含忌惮。 萧与夕转身看向二人。 她站在黑暗中,借着屋内的灯光,让人姑且能看清她的容颜。 萧与夕一袭简单的黑衣,梳着利落的高马尾,她肌肤胜雪、眉如远山、眸若星河,绝美的容颜中带了一丝英气。 偏生她此时正眯眼看向二人,嘴角那抹微笑,更是为她添了一抹魅惑。 于十三眼睛一亮,立马开始凹造型。 他一手扶墙,一手撩动头上的发带,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萧与夕,故作深情道:“翩若惊鸿婀娜身,如烟如雾几何人?” “美人儿,漫漫长夜,相逢即是缘……” 钱昭推了一下于十三的胳膊,打断了他的话,随后朝着萧与夕拱手:“二小姐怎会在此?” 萧与夕再一次拿出令牌:“钱都尉不必多礼,我阿姐得知明女史言行无状,特命我前来代替。” “日后我们一路同行,还望钱都尉多加照拂。” 钱昭奉命守护梧后萧妍,对于萧与夕自然也是熟悉的。 他看向萧与夕,眸色微深:“是。” 于十三看了看萧与夕手中的皇后令牌,他凑到钱昭身旁,低声询问:“这位就是皇后娘娘的胞妹,那位大名鼎鼎,只闻其人、难见其面的萧二小姐?” 钱昭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于十三面上多了几分谨慎,却依旧不忘说着轻佻之言:“二小姐倾城之姿,我等此行得美相伴,自是极好的!” 萧与夕眉峰轻挑:“于大人说笑了。” 她转头看向屋内,意有所指道:“二位若是还不进去,只怕你们宁头儿就清白难保了。” 她说罢便侧开身子,给两人让出一条过道。 “我去看看。”于十三率先走过去,推门而入。 他刚一进去,看到里面的情形,就拱了拱手,转身作势离开。 宁远舟被任如意压在身下,面红脖子粗的大喊:“还不过来帮忙?于十三!” 于十三回头,笑道:“这也能帮忙?” 任如意冷声喝道:“滚。” 于十三叹了口气,走到任如意身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开他,让我来。” 很快,屋内再度响起打斗声。 钱昭并未进去,反倒径直走到了萧与夕身旁。 他面无表情,出声试探道:“皇后娘娘向来疼爱二小姐,此行道阻且难,二小姐当真是奉了娘娘旨意?” 萧与夕没有答话,而是拿着令牌在钱昭眼前晃了晃。 她满眼笑意:“钱都尉可还有疑问?” 钱昭迟疑片刻,缓缓说道:“出行在外,低调行事。” “整个使团扮作药材商,二小姐也莫要这般称呼,直接唤我名字便是。” 萧与夕点了点头:“好,钱昭,你也一样。” 这就是说,让钱昭不要一口一个二小姐,也喊她名字即可。 钱昭听出了萧与夕的言外之意,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 他犹豫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屋内的打斗声戛然而止。 又过了半晌,任如意气冲冲的走了出来,朝着自己的屋子而去。 很快,宁远舟和于十三也先后出来。 几人寒暄几句,宁远舟便带着萧与夕等人去到了白纱驿的用膳大厅。 所有人都被水泼的清醒过来。 宁远舟将萧与夕介绍给众人,并言明了她的身份,以及皇后亲派的旨意。 杜长史一阶文官,横遭此罪,此时显得很是虚弱。 他抓住宁远舟的手腕,有气无力的一连三问:“当真是殿下下的毒?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殿下不想救圣上回来?” 宁远舟出言宽解一番,并让钱昭给杜长史开一剂定神散。 钱昭扶着杜长史离开此地。 宁远舟看了一眼萧与夕,又看向钱昭离去的背影,继续说道:“老钱,待会儿为萧二小姐安排住处。” 钱昭脚步一顿,应声道:“好。” 宁远舟同剩下的兄弟说了会儿话,安排好之后的防守工作,撂下一句“早些休息”便离开了。 萧与夕朝着于十三、孙朗和元禄微微颔首,随后缓步走出用膳大厅。 元禄走到于十三身旁,忍不住好奇询问:“萧二小姐又不是女官,皇后娘娘为何派她来此?” “还有,为何就连杜长史那么迂腐固执、不懂变通的人,竟然也对此并无异议?” 于十三语气不明道:“十个女官都比不上那位萧二小姐。” “皇后娘娘稳坐凤位,前朝后宫一路无忧,你以为暗地里出力的人是谁?” 元禄听懂了其中隐晦,他瞪大双眼,眼中划过一抹震惊之色:“这不就相当于我们六道堂吗?” 于十三没有否认:“如果说,六道堂是梧国的利器,那萧二小姐就是独属于皇后娘娘的一把刀。” 他说着便抬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只是听闻这位萧二小姐身怀异术,心狠手辣,洞察人心,冷心冷肺,说句疯魔也不为过。” “如今得此一见,我倒觉得她为人挺和善的呀!” 元禄想了想,反问道:“不对,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我都没听说过!” 于十三叹气道:“唉,阿修罗道,本就行财色诱惑收买之事。” “这暗中之事的消息,自然是从暗地里所得,你一个饿鬼道造机关的小孩,少打听这些!” 元禄无语半晌,又低声问道:“那,刚才殿下屋里噼里啪啦的,发生什么事了?” 于十三一手掩嘴,示意元禄附耳倾听。 元禄眼睛一亮,喜滋滋的凑了过去。 于十三抬手拍了一下元禄的脑袋,话音突转:“小孩子也别问这么没羞没臊的事!” 他说完便笑着离开此地。 元禄连忙跟了上去,大声反驳道:“不是,你见过这么大个儿的小孩吗!” 第五章 过往 白纱驿西厢房一带。 杨盈房间的斜对面,就是任如意的屋子,目测不超过五十米的距离。 萧与夕回到此处,远远便看见钱昭站在任如意房间的门外。 她迈步走了过去。 只见任如意的屋子房门大开。 于十三身着一袭白衣,头上还特意换了个装饰簪子,像个开屏的孔雀似的,正在向任如意毛遂自荐。 萧与夕立定在钱昭身旁,瞟了一眼屋中的情形,颇是好笑道:“这人甚是有趣。” 钱昭听到这话,不由愣了一下,一向面瘫的脸上出现了皲裂。 他语调微扬,不可置信道:“你喜欢这种?” 萧与夕笑出了声:“你想到哪儿去了?” “我只是觉得身边人大多无趣,如他这般性子跳脱的,极为少见罢了。” 钱昭眉头微蹙,面上似有为难之色。 屋内,任如意扯下于十三头上的白毛簪子,冷声道:“滚。” 于十三见此,又是好一阵深情说辞。 最后,他朝着任如意张开双臂:“来吧!不要因为我腰细腿长就下不了手,我受得住!” 任如意彻底失去了耐心。 她化掌为拳,将于十三击退好几步,顺手将白毛簪子扔了回去。 钱昭快步走进屋内,一把提溜住被揍的咳嗽不止的于十三:“行了,该回去喝点补药了。” 他扭头看向任如意:“对了,他的确很混账。” 这话一语双关。 于十三方才说宁远舟是个混账。 钱昭此言也就是说,宁远舟跟于十三都是混账。 任如意也品出了话中的不对劲,她看向钱昭离去的背影,大声喝道:“站住!你……” 钱昭停下脚步,脑袋微偏:“刚才,他在屋里,我在门外;刚才的刚才,他在屋里,我也在门外。” 萧与夕在屋外看着这一出好戏,忍不住腹诽:要不说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呢! 相同的字,不同的语调,就变成了另一层意思。 瞧瞧钱昭,未免有些太会了! 若说于十三是明骚,那这钱昭便是闷骚,还是什么都懂的那种! 钱昭提着于十三的后衣领走了出来。 两人迎面遇上萧与夕。 于十三看到她,随即挣脱束缚,恢复成素日里的模样。 他昂首挺胸,变戏法似的,又从身后拿出一捧花:“美人儿,我刚刚都听到了,你中意我。” 钱昭推了一把于十三,示意他闭嘴少说话。 萧与夕眉峰轻挑,懒得跟于十三掰扯。 她瞥了一眼于十三另一只手上的簪子,面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这簪子上的鹅毛不错。” 萧与夕说罢,便越过两人朝着屋中走去。 于十三还在她的身后喊道:“这不是一般的鹅毛,这可是天鹅绒毛!你要是喜欢的话,我送你啊!” “嘭——” 回应他的,是房门紧闭的声响。 钱昭看向于十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稍纵即逝:“省省吧!二小姐的意思是,你全身上下,也就这撮鹅毛能看得过眼了!” 于十三狐疑的盯着钱昭:“老钱,你不太对劲啊!你如何能揣摩清二小姐的心思?” 钱昭移开视线,应声道:“我身为羽林军都尉,奉命守护皇后娘娘,二小姐时常出入皇后宫殿,我……” 于十三抬起胳膊搭上钱昭的肩膀,脸上挂着一副“我懂,我懂”的笑容。 他开口打断了钱昭的话:“奥~你们一来二去,也就眉目传情……” 钱昭面色微变,用手肘击向于十三的肋骨处,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莫要胡说。” “嘶——” 于十三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收回胳膊,揉了揉自己的肋骨处,面色也正经了些许:“老钱,我只是嘴上说说。” “可你得明白,二小姐这美人恩,一般人可消受不起。” 钱昭沉默良久,反问道:“任姑娘不也一样?” 于十三又不正经起来,他笑道:“咱们宁头儿消受的起。” …… 屋内。 萧与夕跟任如意隔着桌子,对面而坐。 任如意喝了一口茶,越想越气,直接将杯子摔碎在地。 她下巴微抬,自言自语道:“宁远舟,你等着!” “我的内力已经在慢慢恢复,今日之仇,我必定要报!你的孩子,我一定要要!” 萧与夕重新替她斟上一杯,笑着评价道:“还挺押韵。” 任如意抬眸,打量了萧与夕半晌,突然开口道:“你还是没有内力。” 萧与夕端起茶杯,她轻抿了一口,随口胡诌道:“嗯,五年前的旧伤,至今还未痊愈。” 任如意不紧不慢的问道:“那九年前呢?” 萧与夕动作一顿,故作不解道:“什么九年前?” 任如意倏忽一笑:“装,继续装。” “你当年欺我年少,未能识破你的易容,如今过了这么多年,你觉得我还会被蒙在鼓里吗?” 萧与夕垂眸,遮掩住眼中的神色:“我实在是听不懂。” “你刚才提到了易容,江湖武林之中,会易容术的大有人在,就连你都懂上一些。” “你凭什么笃定,九年前的那个人是我呢?” 任如意站起身来,目光依旧定格在萧与夕的脸上:“这么多年,我见惯了形形色色各种人,可从未有人如你一般。” 萧与夕听闻此言,心中莫名涌起一阵暖意。 任如意继续说道:“如你一般狡诈无耻!” 萧与夕嘴角抽了抽,心中的暖意瞬间不翼而飞。 任如意嘴角上扬,笑意不达眼底。 她语气颇为坚定道:“凭空出现又突然消失,没有内力却武功高强,尤其是身怀异术。” “不论是九年前,还是五年前,那个人都是你。” 任如意正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像是被气笑了:“遇到危险,你跑的比兔子还快;你落难时,非要拉我下水;就算我逃脱了,你还得把我拽回去陪你!” “萧与夕,你这样的人,这世间着实难寻第二个!” “我真的很好奇,你如今的名字、身份,究竟是不是真的?” 萧与夕眼帘低垂,沉默不语。 这怎么说呢? 往事不堪回首! 十年前,她来到这个世界,这具身体的原主阴差阳错的流落到了安国。 萧与夕不会武功,刚开始又无法动用灵力。 她知道任辛是女主,为了活命也就赖上了任辛,一次又一次的坑她。 毕竟,女主肯定会有女主光环的嘛! 如今想来,她做的那些事,确实有些不地道! 第六章 小孩子 萧与夕轻咳两声掩饰尴尬,却依旧死不承认。 她猛的一拍桌子,装作义愤填膺,丝毫不脸红的说道:“什么?这世上竟会有这种人!” 任如意目光平静如水,就那样看着她演戏。 萧与夕说着便站起身来,朝着门边缓慢移动:“不过往事已过,你无须动怒,也莫要一直记挂了。” “早些休息吧,晚安!” 话音刚落,萧与夕便打开房门,“嗖”的一声溜了出去。 任如意看到这一幕,眼中流露出几分好笑之色。 她想起身死的玲珑,明白自己今晚有要事去做,也无暇顾及萧与夕了。 萧与夕刚离开屋子,就发现钱昭站在院中,想来是在等着给她安排住处。 她走了过去,开口道:“我住的地方,能不能离任如意远一点。” 钱昭不解道:“为什么?” 萧与夕一时答不上来。 她心想:任如意待会儿要离开白纱驿,去往余州杀掉玲珑的那个情郎。 不过任如意现在已经认出了她,她真怕任如意临走时,一个气不过,先来抹了她的脖子。 “不为什么。”萧与夕摆了摆手,又说道:“算了,我住在哪儿?” 钱昭伸出右手,手掌朝上指向一旁:“方才已命人打扫好了。” 萧与夕顺着钱昭的手势看了过去。 那间屋子就在杨盈隔壁,正好是任如意的对面。 她无奈一笑,也就认下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就各自转身离开,回到屋中休息了。 深夜子时。 月明星稀,驿站中脚步声骤起。 宁远舟发现任如意消失不见。 钱昭声称少了一匹马,又通过泥土的干湿程度,判断出任如意一个时辰前去往了余州。 宁远舟问元禄要了迷蝶,就急匆匆的追了上去。 白纱驿门口。 六道堂几人聚在这儿。 萧与夕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背靠着大门门板,睡眼朦胧的打着哈欠。 宁远舟扫视了一圈众人:“明日此时之前我一定赶回来,在此期间,一切由钱昭代行。” 他说罢便转身离去。 钱昭应了一声:“好。” 于十三作势就要跟上:“我陪你去。” 钱昭拽住他的胳膊,一把将他拉了回来:“孩子的事交给爹娘去解决,你不要插手。” 他看了一眼于十三头上的白毛簪子,面无表情道:“插根毛也没用。” 元禄从后面挤到两人中间,颇感兴趣的笑着问话道:“什么孩子?什么爹娘?” 两人扭头看向元禄,皆是一脸正经。 于十三双手抱臂:“大人的事。” 钱昭接话:“小孩子不许打听!” “嘁~”元禄撇了撇嘴,默默地走到一边。 孙朗见此,也上前几步,挤到了两人中间。 他舔了舔唇:“我不是小孩子,我可以打听吗?” 于十三跟钱昭权当没听见,扭头就走。 元禄也迈步走进驿站门内。 孙朗站在原地:“不是,老于、钱昭、元禄!” 三人三个方向,没一人搭理他。 萧与夕站在驿站大门前。 元禄在经过她时,终是没忍住好奇心,暗戳戳的凑了上去:“二……” 他想起钱昭的嘱咐,换话道:“与夕姐,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萧与夕点了点头:“知道啊。” 元禄面色一喜:“那给我说说呗!” 萧与夕挑了挑眉:“他们不都说了吗?” 元禄眼中闪过一抹迷茫:“啊?” 萧与夕倏忽一笑:“小孩子,少打听。” 元禄急声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萧与夕没再答话,面带笑容的转身离开。 元禄看着萧与夕的背影,嘟囔道:“你怎么也学他们啊!我成年了啊喂!” …… 第二日。 杨盈以绝食相逼,声称不让她回京,她就饿死自己。 萧与夕日上三竿才睡醒。 她洗漱一番后,刚走出房间,便看到守在隔壁屋外的钱昭。 她从钱昭口中得知此事,作势便要走进杨盈的屋内。 钱昭出声阻拦:“与夕。” 萧与夕看向他,眼中隐含疑惑。 钱昭垂眸:“殿下如今情绪激动,不好安抚,你先去大厅用饭吧。” 萧与夕回头看向屋内。 她偏了偏脑袋,瞥了一眼屏风后,桌子上的四菜一汤。 萧与夕轻笑出声道:“这不有吗?” 她说罢,便迈步走了进去。 杨盈早就听到了屋外的动静。 她此时坐在床边,背对着门口:“我说了我不吃,你们谁来我都不吃!” 萧与夕应了一声:“哦。” 她并没有去到杨盈身边,而是直接在屏风后的桌边坐了下来。 半晌过后,萧与夕没有说话。 杨盈听到了浅浅的吃菜喝汤声,她忍不住看向那边。 只见萧与夕目不斜视,专心吃饭,并没有来劝说她的意思。 杨盈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屏风旁,不可思议的看着萧与夕:“你在吃饭?” 萧与夕抬眸看了她一眼,咽下一口汤,反问道:“不然呢?” 杨盈心中莫名窝火:“你……” 萧与夕慢条斯理的拿起帕子,她擦了擦嘴,出声打断道:“殿下,寻死的方法有很多,绝食是最幼稚的一种。” 杨盈见萧与夕这副模样,只觉得她突然变得很是陌生。 她满心委屈,眼眶很快就红了起来。 萧与夕缓缓说道:“我不同你讲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也不同你讲食生民膏,为民生计。” “想必殿下也不愿听那些家国大义的道理,我只说一个事实。” “殿下,不受宠的公主,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中,会被如何对待,没人比你更清楚,不是吗?” “如今殿下以绝食身死威胁整个使团,也不过是仗着礼王的身份罢了。” “可殿下别忘了,这个礼王的身份是你自己求来的,没有人逼你!” 杨盈哭着反驳道:“可是我不知道!他们都在骗我,我不知道这一趟就是去送死!” 萧与夕眸色微沉,声音也大了几分:“殿下想回京问清楚,可殿下知道吗?你一旦回京,礼王身份造假的消息,会立马被朱衣卫传回安国!” “紧接着,安国以此为借口撕毁止战条约,梧帝危在旦夕,整个使团的人都会被问罪,千夫所指!” “宁远舟、钱昭、元禄、孙朗、于十三、杜长史……包括你我,皆会成为刀下亡魂!” 第七章 针锋相对 杨盈退后几步,不可置信的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我偷偷……” “偷回京城?”萧与夕轻嗤一声,道:“殿下不辨方向,连走出白纱镇都是靠问路。” “又凭什么认为,自己能躲过这一路上的探子间客?” 杨盈睫毛上挂着泪珠,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萧与夕站起身,一边朝着杨盈走去,一边继续说道:“殿下看中三千食邑并没有错,这代表着殿下有上进心。” “可在家国动荡之期,殿下身为皇族中人,不论你是否清楚此行的其中利弊,也不论你愿与不愿,只要做出了选择,就没有后退的机会!” “这是事实,也是殿下必须承担的。” 萧与夕走到杨盈身后,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将她往桌边推去。 杨盈心下大乱,任由萧与夕牵制。 萧与夕将杨盈按坐在桌边,声音中似含蛊惑之意:“殿下,使团所有人的性命,都跟你息息相关,你当真忍心做这个刽子手吗?” 杨盈听闻此言,猛的抬头看向萧与夕,开口道:“不!我……” 萧与夕趁杨盈张口的时候,迅速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她的嘴里。 杨盈含着糕点,一脸懵逼。 萧与夕笑得眯了眯眼:“我的小殿下,你这已经算破戒了哦!” 杨盈想发怒,可是想起萧与夕刚才的话,又看着她此时笑意盈盈的模样,终是无奈的歇了火。 她拿住糕点,狠狠地咬了下去。 萧与夕满意的看着杨盈。 杨盈开始吃起饭来。 她吃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萧与夕:“对了,你怎么会来这儿?” 萧与夕答道:“代替明女史。” 杨盈双眼微微瞪大:“也就是说,你之后会跟我一起,负责教我?” 萧与夕摇头:“我会陪着你,但是教你的任务,没有人会比任女傅更合适。” 杨盈点了点头,皱眉道:“你明知此行是送死,为什么还要来?” “皇嫂那么疼你,你若是拒绝,她肯定……” 萧与夕再度打断道:“是我自己主动要来的,至于送死这话,以后莫要说了。” “有我在,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杨盈抿了抿嘴:“真的吗?” 萧与夕随口应道:“自然,我答应你的事,哪次没有做到?” 杨盈记仇道:“昨天。” 萧与夕无语半晌:“那是个例外,更何况,我昨日并没有答应带你走。” 杨盈思索片刻,又问道:“我昨天给使团所有人下了药,他们之后还会护着我吗?” 萧与夕答道:“我仅能代表我自己,至于使团的人如何,那得让你的远舟哥哥给你承诺。” “毕竟,他才是整个使团的掌权话语人。” 杨盈垂首不语。 就在此时,门外侍卫来报,昨夜离去的宁远舟跟任如意都回来了。 萧与夕笑道:“瞧,说曹操曹操就到。” 杨盈不解:“曹操是谁?” “呃……”萧与夕懒得解释,直接转移话题道:“你先吃饭,我出去看看。” 驿站门口。 宁远舟跟任如意牵着马,缓步而来。 孙朗和元禄已经迎了上去。 宁远舟对两人解释道:“昨日宫中密使突然来了沙汐镇,急着召任女官过去问话。” “不过这件事呢,要对殿下和杜大人保密,明白吗?” 两人应声道:“明白。” 他俩说完就各自忙去了。 于十三走向宁远舟。 宁远舟问话道:“殿下怎么样了?” 于十三叹气:“醒了,但不管怎么劝,一句话也不说,也不肯吃东西。” 他的身后,萧与夕跟钱昭也走了过去。 钱昭开口道:“殿下吃东西了。” 于十三转头看向他:“嗯?” 钱昭看了一眼萧与夕,对着宁远舟说道:“与夕劝的。” 于十三又看向萧与夕,好奇道:“殿下那死犟的小性子,你是怎么劝的?” 萧与夕轻声道:“没劝,忽悠了一顿,强塞给她吃的。” 于十三冲着她竖起一根大拇指。 片刻之后,他看向任如意,微微俯身一手背后,用一种深情的语调说道:“回来了。” “真的不考虑我昨天的提议?我真的很不错,一点也不比他差!” 任如意转头移开视线,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欲望。 宁远舟正想说些什么,没想到萧与夕率先开口:“钱昭,可以把这位挪走吗?” “好。”钱昭一把拽住于十三的胳膊,拖着他离开此地。 眼看钱昭跟手舞足蹈的于十三走出百米之远,萧与夕方才笑着询问道:“如今宫中是我阿姐掌权。” “不知召见任女官的宫中密使,究竟是哪一位啊?” 任如意直视着萧与夕的双眼,没有应声。 宁远舟迟疑不决。 他明白萧与夕为皇后做事,自然是熟知宫中情况,于是又想拿对付钱昭等人的说辞,说给萧与夕听。 “其实,她是褚国的不良人,当初事急从权……” 任如意出声打断:“不必多说,她什么都知道。” 宁远舟不解皱眉:“什么?” 他看了看任如意,又看了看萧与夕,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你们早都认识?” 任如意:“嗯。” 萧与夕:“当然。” 任如意冷声道:“九年前,萧二小姐的风姿,实在令人难以忘怀!” 萧与夕笑道:“任左使记错了吧?分明是五年前的褚国一别。” 没等任如意开口,萧与夕又说道:“人在屋檐下,任左使若是不惧人言,就尽可重提往事。” 任如意突然笑了起来,她上前一步凑近萧与夕,身上似有杀气涌动:“你在怕我?” 萧与夕不退反进,她脑袋微偏,周身气势丝毫不输:“我怕的是麻烦。” 一红一黑,两道身影立于风中。 前者红袍飘飘、白绫束腰,清冷孤傲,美得勾魂摄魄。 后者黑衣裹身、腰挂令牌,明艳华贵,美得惊心动魄。 两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之间,似乎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硝烟。 远处的屋檐下,圆柱后探出了四个脑袋。 孙朗:“她们在说什么?” 于十三:“站那么近,都快亲上了!” 元禄:“气氛好像不太对,我觉得宁头儿有些尴尬。” 钱昭:“那叫多余。” 于十三:“两位美人一定是在为我争风吃醋,唉,都怪我魅力太大了!” 钱昭:“能说出这话,看来你脑子也不太好使。” 元禄:“就是,就是。” 于十三、钱昭:“小孩子一边去!” 元禄:“……” 孙朗:“我不是,我可以继续看哈!” …… 第八章 黑衣人 另一边。 萧与夕跟任如意对视着,皆是迟迟不语。 她俩针尖对麦芒,没人愿意后退一步。 宁远舟根本插不进话。 他故意咳了一声,引得两人同时转头看向他。 宁远舟一个激灵,犹豫道:“那个,有话好好说,你们……” 萧与夕不带感情的笑道:“殿下愿意进食,却因着昨日的事心慌不已,宁大人还是去规劝一二吧!” 这话明显是要赶他走。 宁远舟不放心的看了看她们二人。 任如意看着他,语气不太好的说道:“你还有事吗?” 宁远舟两头讨嫌不占好,他颇是无语的说道:“我先去看看殿下。” 他临走之前,终是叮嘱了一句:“尽量别动手,使团刚经历了下毒事件,别再闹的太出格扰乱军心。” 两人都没有答话。 任如意看向萧与夕,她双手环胸抱剑,并没有要攻击的架势:“为何不敢承认?” 萧与夕答道:“你知道的,我最怕麻烦。” 任如意扬了扬眉:“怕我报复?” 萧与夕眉眼带笑:“毕竟,让你起了杀心的人,都已经去见阎王了。” 任如意沉默半晌,语气稍显平和:“你不在我的名单上。” 萧与夕听到这话,眼中流露出些许意外之色:“哦?” 任如意声音微冷:“换句话说,我从未对你起过杀心。” 她似乎是不习惯解释,说完便同萧与夕擦肩而过,朝着驿站内走去。 萧与夕愣了一下,面上的笑容也真挚了几分。 她周身的气息,再度变得轻松起来,转身便跟上了任如意:“你倒是等等我。” 远处屋檐下,那四人面面相觑。 孙朗:“就冲刚才那架势,她们居然没打起来?” 钱昭:“女子果真善变。” 于十三:“唉,可惜,美人打架,一定很销魂!” 元禄:“这样不是很好吗?” 其他三人都看了元禄一眼,齐齐转身离开此地。 元禄站在原地,一头雾水的摸了摸后脑勺。 白纱驿,西厢房。 宁远舟带杨盈飞上屋顶,让她俯视着他们杨家所掌管的江山。 一番感人肺腑、发人深省的真情流露,让杨盈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宁远舟向杨盈承诺:“安国之行固然波谲云诡,但你只要从今天开始,坚定内心、发愤图强,我跟使团所有人,一定跟你同生共死!” “你远舟哥哥用性命给你担保!” 杨盈语气坚定:“我发誓,以后我不会再逃跑了,我一定会坚强起来的!” 她的心态,也就此转变。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宁远舟罚杨盈二十下手板,以儆效尤。 任如意代为行罚,只打了杨盈十记,之后对其晓之于理,动之于情。 她知晓了杨盈有心仪之人的同时,也再一次帮她坚定了信心。 下毒之事,就此揭过。 宁远舟下令,两个时辰后出发。 任如意走出杨盈的屋子,看向站在一旁的萧与夕,朝着她走了过去。 萧与夕斜靠在廊下的墙壁上:“完事了?口才不错!” 任如意答道:“鼓励手下的老招数罢了,不值一提。” 萧与夕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宁远舟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萧与夕很有眼力见的离开了。 …… 很快,使团整军出发。 过了一段时间,在去往凃山镇的路上,使团所有人都停下休整。 任如意教杨盈下上马车的礼仪。 宁远舟远远看着两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于十三在宁远舟面前皮了一番,就被赶去元禄和钱昭身旁了。 他从元禄口中得知:任如意只想跟宁远舟生孩子,但不想有感情。 于十三转头就告诉给了钱昭,并激动的蹦蹦跳跳:“他也有今天!他把别人当成宝,别人把他当药渣!” 钱昭没有什么反应,而是问话道:“你看到与夕了吗?” “没看到。”于十三说完,才察觉到不对劲:“等等,与夕?” 钱昭神色有些不自然:“在外低调罢了。” 于十三一脸不信:“那你现在问人家踪迹干嘛?” 钱昭面无表情,公式化的答道:“我奉皇后娘娘差遣……” 于十三摆了摆手:“行了行了,皇后娘娘管得了你的身,还能管的了你的心不成?” 元禄再一次挤到两人中间。 他一边往嘴里塞大饼,一边好奇询问:“什么呀?皇后娘娘怎么了?” “没什么。”钱昭又问道:“你看到……二小姐了吗?” 元禄点头,抬手指了一个方向:“与夕姐啊,我刚刚瞧见她去那片竹林里了。” 钱昭二话不说,作势就要前去。 于十三连忙跟上:“我陪你去!” 两人走进那片竹林,行进约莫百米,隐约看到萧与夕面前跪着一个黑衣人。 钱昭跟于十三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不再前行。 萧与夕跟那个黑衣人发现了他俩,扭头看了过来。 黑衣人站起身来,递给萧与夕一个东西,动用轻功飞离此地。 他踩弯了一根竹子,借力跃起几丈高。 转眼间,黑衣人便不见踪迹。 此等轻功,绝对是个顶尖高手! 萧与夕手中拿着一个小物件,缓步走向钱昭和于十三。 于十三抬手打招呼:“嗨,好巧啊!” 她站定在两人面前,似笑非笑道:“特意来寻我?” 于十三笑道:“这话说的,我们就不能是碰巧……” 与此同时,钱昭点头应声:“是。” 于十三罕见的沉默了一下,随即改口,故作深情道:“对,没错!” “美人儿,我很担心你,并不是故意来撞破你的机密。” “你放心哈,我俩离得远,什么都没听见!” 他心想:萧与夕所做的事,肯定跟皇后娘娘有关。 至于皇族的秘密,外人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 萧与夕看出了于十三的担忧。 她轻笑出声道:“不算什么机密,那也不是我阿姐的人。” “于大人不必这般!” 于十三听闻此言,显然是松了一口气。 他瞬间切换状态,满眼好奇:“那是你的手下?什么人啊?” 萧与夕答道:“黑衣人。” 于十三怔了一下,又说道:“美人儿,你可能没听懂我的意思。” “我是问,他属于什么组织?像是六道堂、朱衣卫这种。” 钱昭用胳膊撞了于十三一下:“你哪儿来这么多问题。” 萧与夕眉峰轻挑,再度答道:“就叫黑衣人。” 她说罢,便自顾自的离开了。 于十三喃喃自语:“黑衣人?好奇怪的组织名!” “老钱,你听说过吗?” 钱昭摇头:“没有。” 他思索片刻,补充道:“不过,我想起了一群人。” 于十三猛的转头看向他,目露惊诧之色:“你是说……” 六道堂卷宗中有所记载:夜色伴身、形同鬼魅、来去无影、逢乱必出。 这群人神秘莫测,六道堂之人在出任务中,偶遇过几次,却始终不知他们隶属于哪个组织。 他们不同于梧国的六道堂、安国的朱衣卫、褚国的不良人,而是活跃在中原九国之间。 不仅涉及江湖朝廷,就连境外北磐都有他们的踪迹。 这个组织的影响力实在有些可怕。 宁远舟曾经带领六道堂之人探查过这个组织,得到的结果却甚是可笑。 那就是,这群人只穿黑衣! 不知名号、不知背景、不知来历,能留在六道堂卷宗上的,也只有那寥寥十六字。 于十三想起刚才那个黑衣人的身法,只觉得心惊不已。 他强颜欢笑道:“不可能吧!” “我承认萧二小姐实力出众,不过驾驭这么一群人,还是有些不现实。” 钱昭瞥了他一眼,垂眸不语。 第九章 凃山镇 两人回到队伍中时,看到的就是萧与夕跟杨盈玩闹的场景。 于十三双手一摊:“你瞧,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怎么可能是那群人的头目?” 钱昭深呼吸了一下,没有答话。 使团再次出发。 马车上,杨盈居于正位。 任如意跟萧与夕对面而坐。 萧与夕突然开口道:“殿下,下一站,我们恐怕不能同行了。” 杨盈拉住萧与夕的手腕,声音略显急切:“啊?是凃山镇吗?你为什么要走呀?” “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护着我的!” 萧与夕答道:“不是,凃山镇过去,我要从陵州离开。” “哦,那还不急。”杨盈话音一转:“不对,你还是要走!” 萧与夕拍了拍杨盈的手背,轻笑出声道:“我答应殿下的事,自然会做到。” “我只是有事,需要暂时离开一下。” “我保证会在殿下进安都前回来,就定在许城,如何?” 杨盈眉头耷拉了几分:“什么事呀?比我们前往安国迎帝还要重要吗?” 萧与夕眼帘低垂。 待到她再抬眼时,满面愁容,眼底一片痛色:“我有个朋友病重。” 杨盈:“什么?” 萧与夕:“他两条腿都断了。” 杨盈脸上满是同情,却还是说道:“可是……” 萧与夕:“还得了肺痨。” 杨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萧与夕:“他身边无一人照顾,孤苦无依!” 杨盈终是点头同意:“确实很惨,你去吧,希望你那位朋友早日康复。” 任如意静静地看着萧与夕表演,她嘴角不自觉勾起,似嘲似讽。 萧与夕没有理会任如意,而是握住了杨盈的手:“殿下心善,此等祝福之言,我定会向他传达。” 杨盈腼腆一笑:“那你一定要回来,我在许城等你。” 萧与夕点头:“好。” 任如意彻底看不下去了。 她转头看向杨盈:“殿下是不是困了?” 杨盈摇头:“没有啊。” 任如意拿出一个铃铛,在杨盈面前晃了晃。 很快,杨盈便双眼迷离起来:“我,我确实有点困……” 她话还没说完,就眼睛一闭,脑袋一歪,倒在了萧与夕身上。 萧与夕扶住她,抬眸看向任如意。 任如意解释道:“放心,只是让她安睡一会儿的迷香。” “我知道。”萧与夕微微颔首:“你想说什么,说吧!” 任如意开口道:“你究竟是谁?” 萧与夕郑重其事的答道:“梧国萧府二小姐,萧与夕。” 任如意下巴微抬:“我刚刚看到,那片竹林外有一个不显眼的特殊标记,接下来你就消失不见。” “再回来时,你就告诉殿下,说你要离开。” “你要去做什么?别再说什么朋友病重!” “这种鬼话,跟你那浮夸的表演,也就能哄住她了。” 萧与夕不答反问:“我记得你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何时变得这般……” 她并没有把话说完,而是突然话音一转:“你在关心我?” 任如意移开视线,不再看着萧与夕。 她冷声道:“跟你在一起,你但凡出点事,十有八九要拖上我。” “我总得有点知情权吧!” 萧与夕忍不住笑出了声:“放心,这次不会,人总得长大嘛。” 任如意闭眼,往后靠了靠:“最好如此。” 半晌过后,任如意又开口道:“此次安国之行,你当真只是为了护礼王迎梧帝?” 萧与夕语气不明道:“跟你和宁远舟一样。” 任如意睁开双眼,等待着下文。 萧与夕缓缓说道:“梧帝并非明君,使团之中,又有几个人是想真心迎回他的?” “殿下是看重封赏,半推半就;宁远舟是为了还给六道堂战死之人一个清白。” “你是借着使团掩护,跟宁远舟合作,调查清楚昭节皇后的死因,并为她报仇。” “至于我,自然也有我自己的事要做。” “大家都另有目的,只不过迎帝一事,让我们恰好同行罢了!” 任如意沉思一番,问话道:“所以,你之后离开,是要去做你的事?” 萧与夕点头应道:“算是吧。” 任如意语气微沉:“我跟宁远舟合作一事,只有我们两个知晓。” “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萧与夕身形一僵,大脑快速运转。 她故作淡定道:“别忘了,五年前的安国火海,我同你在一起。” “现如今,你找上去往安国的六道堂堂主,目的还不够明显吗?” 任如意坐直身子,随后微微前倾:“你的目标若是也在安国,那你应该清楚,不论是明里,还是暗中,都没人比我更了解那儿!” “所以,你要合作吗?” 萧与夕笑道:“好意心领,只是你们帮不了我。” 她神色稍显落寞,情绪有些低落的低声呢喃:“所有人都帮不了我。” 任如意见萧与夕这般模样,眼中神色复杂至极。 她不再说话,马车中就此安静下来。 …… 宁远舟收到消息:丹阳王的亲信,平远将军周健得到命令,要在下一个关口截杀使团之人。 于是乎,他并没有带领使团去往凃山驿,而是找了一家客栈。 使团到达凃山客栈之际,杨盈才悠悠转醒。 她看了看萧与夕跟任如意,有些困倦的揉了揉眼睛:“我怎么睡着了?” 任如意答道:“舟车劳顿,殿下确实辛苦了。” 萧与夕附和道:“殿下早上生了一肚子闷气,之后又被罚了板子,紧接着便是赶路。” “这么一通下来,殿下自然是会犯困的。” “是吗?”杨盈不解皱眉:“可是我明明记得,我先前很精神,并没有睡意啊!” 任如意转移话题道:“殿下,到了。” 她说完,便率先走下马车。 萧与夕紧随其后,抬手掀开马车车帘。 杨盈看着她俩,将刚才的疑惑抛之脑后,笑嘻嘻的就要跳下马车。 任如意朝着杨盈伸出一只手,出声提醒道:“殿下,仪态。” “哦哦。”杨盈应了一声,连忙昂头挺胸。 她迈着四方步,动作优雅的搭上任如意的手,缓缓走下马车。 不远处的于十三看到这一幕,眼中流露出些许羡慕之色。 他忍不住感叹道:“两位美人儿一左一右相陪,殿下当真是好福气啊!” 宁远舟声音微沉:“有工夫在这儿说酸话,还不去多搬几件东西。” 于十三连连摆手,笑着说道:“那是元禄的活儿,我这个做哥哥的怎能同他抢呢!” 宁远舟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也就懒得理会了。 第十章 商议 凃山客栈中。 六道堂那几人聚在大厅,商议着如何对付周健。 大厅外的院落中,多出了一群锻炼身体的侍卫。 大冷的天儿,他们光着膀子,古铜色的皮肤上,肌肉线条很是明显。 于十三奉宁远舟的命令,前去打探周健所在军中的情况。 他路过那群侍卫,一眼便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并竖起大拇指给他们点赞。 过了一会儿,任如意跟萧与夕从大厅中走出,朝着客栈外而去。 两人走下台阶。 那群侍卫特意挡住她们的去路,更是卖力的秀起肌肉。 任如意眼底隐含古怪之色,朝其中一个侍卫问话道:“不冷吗?” 萧与夕看着那群侍卫,却像是透过他们看见了另一个人。 两人很快离开此地。 半晌过后,任如意开口道:“你在想什么?” 萧与夕惊异于任如意的敏锐。 她愣了一下,答道:“一位好友。” 任如意转头看向她:“又是无中生友?” 萧与夕轻笑出声:“这次真是一位好友。” 任如意应声道:“嗯,然后呢?” 萧与夕眼中流露出些许怀念:“我记得她之前特别喜欢一部电视剧,里面就有这段情节。” “她若是在场,一定会想体验一下大小姐的快乐!” 任如意不懂就问:“何为电视剧?” 萧与夕解答:“就是话本子。” 任如意点了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萧与夕继续说道:“说起来也挺巧,她跟你同名。” “哦?” “她叫细辛。” “她也是你们梧国的人?” “不是,她很多年前就失踪了,还嘱咐我不必去寻她。” 萧与夕说罢,话音一顿:“我原先以为,电……话本子中的人物都是虚拟的。” “如今想来,她可能在另一个地方生活的很好吧!” 任如意出言宽慰道:“有缘之人,自会重逢。” 萧与夕回过神来,笑道:“那是当然!你我不就是吗?” 任如意嘴角上扬,笑意明显。 两人说着话,越走越远。 …… 天色将晚。 所有外出的人都已经回来。 宁远舟为防止周健派人刺杀杨盈,想让任如意跟萧与夕和杨盈同住。 客栈大厅的左侧包房。 任如意站在门前:“我需要悬铃和珍珠鸟。” “已经在准备了。” 宁远舟说完便看向萧与夕,用眼神询问她的意愿。 萧与夕倚靠在门框上:“我本就是奉命行事,自然会以殿下安危为重。” 宁远舟点了点头。 他又说了一大堆,想让两人加入晚上的商议。 萧与夕没什么意见:“好,晚上大厅见。” “不过我有一事,需要提前告知东家。” 宁远舟出声询问:“何事?” 萧与夕说道:“我下一站要离开使团,可同诸位在许城会合。” 宁远舟皱眉:“陵州?” 萧与夕点头应声:“奉命行事。” 宁远舟迟疑片刻,道:“既是皇后密令,我等也不好阻拦。” “只是我们走了这一路,外界探子都知晓使团有你这号人物。” “你若是跟使团分开,只怕……” 萧与夕自然是清楚宁远舟的顾虑:“东家放心,我在外会拾掇一番,换作其他身份。” 宁远舟这才松口:“好,那便预祝二小姐,到时一路顺遂。” “承东家吉言。”萧与夕转头看了一眼任如意,又看向宁远舟。 她笑了笑,颇有眼力见的给他们腾出地方:“二位慢聊,我去看看殿下。” 萧与夕经过大厅中央,朝着右侧后方的杨盈房间走去。 大厅中央的桌边,元禄等人目送着萧与夕离开,又扭头看向谈话中的宁远舟跟任如意。 于十三笑着评价道:“老宁安排这两位美人儿近身相护,殿下身边就是个苍蝇都难以靠近!” 元禄心中不解:“如意姐身手利落,几招就拿下了十三哥跟钱大哥。” “只是我没见过与夕姐动手,她也很厉害吗?” 钱昭看了元禄一眼:“我见过。” 于十三拍了一下元禄的脑袋:“疯魔的凶名,可不是空穴来风。” “你与夕姐呀,也是个狠角儿!” 任如意的房门口,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各自诉说着六道堂跟朱衣卫的抠搜之处。 最后,宁远舟言辞恳切:“我很早就说过,你是同伴!” 任如意眸色微深。 宁远舟随即解释:“不过我这不是攻心市恩,丹阳王的手下太多了,我们只有齐心协力……” 任如意打断他的话:“到时候叫我。” 她冷冷的丢下这句话,就顺手闭上房门,将宁远舟隔绝在外。 一旁的侍卫们,见宁远舟吃了个闭门羹,都忍不住憋笑起来。 宁远舟转身看向他们:“想笑就笑吧!别憋着!” 一阵爆笑声响起:“哈哈哈哈……” 宁远舟走向他们,语气颇为郑重:“笑我呢,可以!” “但是对如意姑娘,不得有半分不敬!” “明白吗?” 侍卫们纷纷答话:“明白!” 屋内,任如意听到宁远舟的话,她心中微动,终是忍不住将门打开一条缝,凝视着宁远舟的背影。 是夜。 杨盈、杜长史,还有使团其他人都睡下了。 孙朗带人在外巡行。 六道堂的四人、任如意、萧与夕,则是聚在大厅之中。 桌上摊开着一张地图。 于十三围着桌子转圈,他拍了一下宁远舟的肩膀,重新落座:“人家可说了,这次,不会放我们活着走出凃山关的!” 他正说着,便抬手指向地图上用红圈标记出来的地点:“就是这儿,这是使团的必经之路。” 元禄提议走小路,不走官道,被宁远舟一口否决了。 钱昭问:“如果硬闯呢?” 于十三声称,周健在凃山关安排了一千人,还有各种高手。 此举甚是不妥! 宁远舟问任如意有什么提议? 任如意言简意赅:“杀,擒贼先擒王!” “我杀掉周健,最多废一条手臂。” 于十三一拍桌子:“爽快!” 宁远舟摇头,觉得此举太过于危险,任如意根本无法全身而退。 任如意看了一眼萧与夕,意有所指道:“我身后若有身怀异术之人,可保毫发无损。” “我记得你可以御物,我出手的飞花落叶,你皆可调转方向。” 于十三拍手叫好:“漂亮!” “这么神奇!”元禄看向萧与夕:“与夕姐,是真的吗?” 第十一章 扮演 萧与夕知晓剧情,自然也知道他们会安好的度过凃山关,所以对此事并不上心。 她一手撑着下巴,昏昏欲睡。 众人都看过来时,她正好打了一个哈欠。 萧与夕正色几分:“嗯。” “不过……我们即便能成功刺杀周健,那剩下的一千多兵马也不是摆设。” 宁远舟附和道:“对,就算周健死了,可我们还得硬闯,这样折损太大了!” 任如意反驳:“我们这样的人,每天赌上性命,不是必须要做的事吗?” 萧与夕抬手示意:“打住,我可不赌命!” 任如意见此,应该是想起萧与夕为了活命,一再坑她的那些事。 她没好气的看了看萧与夕,随后扭头看向一边,不再多言。 众人又商量了一会儿,任如意直接起身离开。 元禄问话道:“头儿,如意姐是不是生气了?” 宁远舟出言解释:“她不是生气,只是独来独往惯了,一时有些不习惯。” 钱昭突然开口:“你好像很了解她。” 其他几人,包括萧与夕在内,皆是满眼笑意,看破不说破。 半个时辰后。 商议结束,众人各自散去。 萧与夕走向杨盈房间。 她推门而入,门上的悬铃应声作响。 杨盈快步上前:“与夕,你来了,如意姐正在教我,如何应对前来试探的美女妖童。” 萧与夕随口问道:“哦?那殿下学的如何?” 杨盈摇头:“如意姐说我不够镇定,还得练!” 萧与夕笑道:“那殿下就听话多练,以你的聪慧,定会掌握其中窍门的。” 杨盈思索片刻,灵机一动:“你们能给我示范一下吗?” “如意姐,你还是扮作试探的人。” “与夕,你扮作我,我在一旁看你怎么做,可以吗?” 任如意和萧与夕听闻此言,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 萧与夕倏忽一笑,道:“好。” 她说罢,便迈步走向床榻处,瞬间进入状态。 萧与夕坐在床边,长袖一挥。 她一手放在膝盖上,身子略微前倾,就连声音都刻意低沉了几分,清朗好听。 她指向任如意,轻佻一笑:“你,抬起头来,让孤好生瞧瞧。” 任如意眼中似有微光闪过。 她配合的走上前去,俯身蹲下。 一贯清冷的模样,瞬间转变成娇媚姿态:“奴,见过殿下。” 萧与夕伸手捏住任如意的下巴,顺势将任如意的脸抬起,面向自己。 她拇指动了动,坏心眼的抹过任如意的下唇,语气故作不屑道:“啧,这等货色,送你来的人,是在侮辱孤吗?” 任如意眸色暗了暗,却还是装作胆怯,可怜兮兮道:“殿下恕罪,可奴真的是无处可去了,求殿下怜惜。” 萧与夕身子再度前倾,她缓缓凑近任如意,嘴角挂着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她看似要亲上去,却在最后关头停下。 萧与夕手上用力,松手的同时将任如意推开:“孤倒是想怜惜你,可孤实在难以下口啊!” 任如意深呼吸了一下,她头颅低垂,娇声道:“求殿下垂怜。” 萧与夕站起身来,掏出一个方帕,擦了擦刚才碰到任如意的手指。 她顺手将方帕扔到任如意面前。 全程没有说出一个脏字,表明的却都是这个意思。 萧与夕语气轻飘飘的,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出去,孤的话,从来不会说第二遍。” “第二遍,是说给死人听的。” “姑娘想听吗?” 扮演游戏结束。 任如意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不善的看着萧与夕。 萧与夕轻咳一声,避开那道危险的视线。 她转头看向杨盈:“殿下学会了吗?” 任如意也顺势看向杨盈。 杨盈看着萧与夕和任如意,面上的激动之色一览无遗。 她甚至激动的咬了咬下唇,双手虚握成拳不停上下摇晃:“太绝了,你们太绝了!” 任如意跟萧与夕对视一眼。 她俩眼中皆是隐含疑惑,似是不懂杨盈为何这般情绪激动。 任如意走到杨盈身边,点评道:“她刚才那番做法,既昭示了皇族教养,又加深了礼王是男子的刻板印象。” “只是此举的尺度难以拿捏,轻了会让人觉得你是放荡之徒,重了会显得桀骜,不利于之后的和谈。” “所以,还是那两个字:滚、脏,如此便可。” 萧与夕说道:“这是你的作风,殿下不是那种性格,也很难做到像你一样从容。” 任如意反问道:“难道像你那般风流?” 杨盈见两人对上,急忙开口道:“如意姐教我的做法,确实省事,但是太过于冷漠,我只怕会东施效颦。” “与夕那个又太过于……总之,我也做不到。” “还有其他做法吗?” 萧与夕语气平和:“殿下,做你自己便好。” 杨盈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做我自己?” 萧与夕眉眼带笑:“殿下跟着任女傅学好仪态,了解安国的简单局势。” “到时候,殿下只需记得,你是大梧礼王,你得拿出皇族该有的气魄。” “至于殿下为人处世的态度,最好要贴近真实,无须仿照任女傅,更不用借鉴于我。” 任如意这次倒没反驳。 她补充道:“怎样想,怎么说,如何做?” “无惧不莽、不卑不亢、泰然处之,这三点,只要殿下心中有数,便已经赢上一大半了。” 杨盈一知半解的点了点头。 很快,三人熄灯就寝。 偌大的房间,左右墙壁处用屏风隔开一个小角落,任如意和萧与夕分别歇在一侧。 黑暗之中,杨盈平躺在床榻上,突然开口道:“我睡不着。” 无一人应声。 杨盈唤道:“如意姐。” 任如意闭着眼睛,答话道:“食不言,寝不语。” 杨盈瘪了瘪嘴,又唤道:“与夕。” 萧与夕翻了个身,似乎还咂吧了一下嘴,像是已经入梦了。 杨盈不死心,她再次叫道:“与夕。” 萧与夕倍感无奈:“明日得早起,殿下实在睡不着就默念数羊吧!” 任如意出声询问:“殿下是在担忧周健一事?” 杨盈连连点头:“嗯嗯嗯。” 萧与夕不甚在意道:“殿下安心,你远舟哥哥已有计划。” “过凃山关前,确保能万无一失。” 任如意缓缓睁开双眼。 她盯着黑漆漆的夜幕,鬼使神差的说道:“宁远舟,可信。” 只是她的声音很小,像是在宽慰杨盈,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第十二章 大战 第二日。 使团重新上路。 宁远舟假扮成丹阳王的人,前去迷惑周健。 真使团伪装成假使团,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的躲过埋伏。 周健甚至还亲自将他们送出凃山关。 就这样,使团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企图早日抵达下一站。 可惜,周健事后反应过来。 他得知自己上当受骗,一气之下带领千人大军追捕使团。 使团得知消息时,周健大军距离他们只有一个时辰的脚程。 眼看就要被追上,这场大战避无可避。 宁远舟当机立断,他让众人改变行车路线,在天星峡设伏阻断周健的大军,从而达到以少胜多的目的。 任如意问元禄要了两颗雷火弹,炸毁了天星峡一处狭窄的过道,又争取了半个时辰。 天星峡。 众人各司其职,都在做着战前准备。 杨盈首次承担起责任,她不愿撤退,要留下来跟大家同生共死。 万石嶙峋的峡谷高处,使团之人集结于此。 黄沙漫天飞舞,枯黄的荒草堆旁,萧与夕百无聊赖的席地而坐,眺望远方。 任如意磨好双剑,在人群中找到萧与夕,去到她身旁坐下:“在看什么?” 萧与夕抬手指向天边:“你瞧,蓝天、青山、彩霞,多美啊!” 大战前夕,她还有此等闲情逸致。 任如意眉头轻蹙:“你还是这么……” 她想了半天,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萧与夕扭头看向她,轻笑道:“急什么?此战必胜。” 任如意眸光微闪:“你又知道?” 萧与夕随口答道:“嗯,我刚才卜了一卦,上上吉。” 任如意话不多说。 下一秒,剑柄抵在萧与夕喉间:“好好说话。” “好。”萧与夕拉长了声音,用食指轻轻推开任如意手持的剑柄。 她叹了一口气,眼神故作真挚的看着任如意:“这不是有你吗?” “只要有你在,我们哪次不是死里逃生?” 任如意收回剑柄:“你待会儿要做什么?” 萧与夕往后一躺,双臂枕在脑后:“找个地方躲起来,你们若是赢了,我就出来欢呼庆贺;你们若是输了,我就先溜为敬。” 任如意无语半晌:“我们?你不打算出力?” 萧与夕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出力?” “我的任务是守护殿下,说句不好听的,就连这个任务,一开始都是我编造的。” “不过我应诺过殿下,要护她周全。” “顶多我偷溜时,也把她带上就是了!” 任如意深呼吸了一下。 她感觉自从跟萧与夕重逢,自己的血压每天都会高上好几度。 “无话可说。”任如意撂下这句话,就起身离开了。 萧与夕笑而不语。 峡谷入口处,喧哗声大起。 寒风凛冽,马蹄踏在沙石之上,发出阵阵沉闷的响动。 周健率领大军出现在众人眼中。 他们由远及近,冲破层层埋伏,赶在最前方的一伙军队已经近在眼前。 六道堂之人连同一众侍卫,纷纷从高处跳下,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刀光剑影之间,厮杀声、呐喊声、生铁相撞声不绝于耳。 杨盈和杜长史躲在了一处巨石后面。 萧与夕朝着他们飞身而去,作势也要躲藏起来。 杨盈见此,虽是略显惊讶,却还是一把拉过萧与夕:“快,快过来。” 战场中央地带。 元禄一边打,一边念念有词:“你拍一,我拍一,射只小鸟当烧鸡。” 话音刚落,一颗雷火弹滚到对面敌人的脚下。 随着他的口哨声响起,那几个敌人瞬间被炸飞,埋没在烈火黑烟之中。 钱昭一把宽大的长刀,抵住了好几个人,却不料侧面来人偷袭。 他根本腾不出手。 任如意及时赶到,替他解除了危机。 孙朗被人围攻倒地。 于十三一袭白衣,好似从天而降,端的是潇洒飘逸。 另一边,萧与夕手扶巨石,看的是津津有味。 杨盈躲在她身后,双手拽着她的胳膊,只朝外露出上半个脑袋。 就在此时,萧与夕眉眼一凛。 她回头看去,只见一队身穿盔甲、手持长刀盾牌的敌人,正在朝着这边而来。 萧与夕叹气道:“唉,我都藏起来了,居然还有人上赶着找抽!” 她拂掉杨盈的手,将她往后推了推:“杜大人,照看好殿下。” 她说完就缓步走了出去。 杜长史扶住杨盈,冲着萧与夕的背影叮嘱道:“萧二小姐小心一……” 他话音未落,就彻底愣在原地。 杜长史看着眼前这一幕,面上满是震惊之色。 杨盈亦是如此。 萧与夕抬了抬手,以她为中心,方圆十米之内的敌人都瞬间被击飞。 满天人影,伴随着哀嚎声,重重砸在地面上,激荡起一片尘土飞扬。 六道堂那几人和任如意听到动静,同时看向这边。 元禄有些傻眼:“我靠。” 钱昭倒没有多意外:“她收敛了。” 孙朗几乎要惊掉下巴:“这还叫收敛?” 于十三咽了咽口水:“我决定,以后再也不招惹二小姐了!” 任如意跟宁远舟背靠着背,抵挡住一波又一波的攻势,朝着周健所在之地靠近。 萧与夕周围空荡荡的。 十米之外,见到这一幕的大多数人都丢盔卸甲。 “那不是人!” “妖啊——” “有妖怪——” “……” 可惜,周健的大军有千余人。 后面没看到这一幕的人,还在源源不断的涌上前来。 任如意隔着人海,同萧与夕对视了一眼。 萧与夕勾唇一笑,朝着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两人似乎有着无形的默契,根本无需多言。 宁远舟解决掉地面上的敌人。 任如意飞身而起,无视掉空中箭雨,直奔着周健而去。 与此同时,敌人手中所有射出去的箭,像是突然有了意识,齐齐调转方向,原路返还回去。 一大批弓箭手就此倒下。 萧与夕身后不远处,杨盈为了救一个内侍,从巨石后跑了出来。 她救下内侍,自己却被两个敌人捉住。 萧与夕转身看去。 她神情淡然,抬脚踢向地上的一把长剑剑柄。 长剑剑刃泛着寒光,破风而去。 一个敌人的腹部被长剑贯穿,死死的钉在了巨石之上。 另一个敌人的胸膛处插入一支箭,倒地不起。 第十三章 离开 萧与夕跟杜长史朝着杨盈走去。 杜长史眉头紧锁:“罪过,罪过。” 萧与夕闭了闭眼,那模样好似于心不忍:“唉,太血腥了。” 杨盈看着他们两人,面露古怪之色,眼神复杂至极。 战场中央,宁远舟和任如意合力生擒周健,逼着大军放下武器投降。 众人齐声欢呼:“赢了,赢了……” 可是,元禄却突然发病,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以宁远舟为首,整个使团以最快的速度抵达陵州。 这场大战,就此落下帷幕。 陵州。 凌云客栈。 钱昭诊断出元禄需要银环蛇的新鲜蛇胆。 于十三和任如意前往了清静山寻找,宁远舟之后也追了过去。 元禄的房中。 钱昭为元禄针灸,吊着他一口气。 萧与夕坐在桌边,一手支着脑袋,静静地看着他俩。 钱昭开口道:“元禄先天性心脉不全,从小就体弱多病,不可以太过于激动和劳累。” “以前他每次发病都能挺过来,希望这次也一样。” 萧与夕垂眸,应了一声:“会的。” 她缓缓站起身,朝着床榻处走去。 钱昭挪开一个位置。 萧与夕指尖轻点元禄眉心处,随着一道细微的白光闪过,元禄惨白的嘴唇逐渐恢复血色。 钱昭抬头看向萧与夕:“这是什么?” 萧与夕答道:“能护住他的东西。” “二小姐今日愿意出手,我已是意想不到。”钱昭看了一眼元禄,继续说道:“现在又肯相助于元禄。” 毕竟,这位二小姐一向是个坐山观火的主儿。 钱昭能看出来,除了皇后娘娘的命令,其他人其他事,于萧与夕而言,根本难以入眼。 外人传她冷心冷肺,可钱昭知晓,萧与夕并不是这样,她为人处世是一种很难形容的状态。 她能跟人谈笑风生,却又真正意义上的漠视着所有人。 就像是……那些人在她眼中,跟物件儿没什么区别。 钱昭一开始是好奇,后来却不自觉的关注多了。 萧与夕明白钱昭的意思,她思索片刻,给了他一个理由:“我没想动手,可总有人喜欢主动找死。” “至于元禄,他的那段顺口溜不错。” 钱昭嘴角弯了弯,竟罕见的笑了一下,却又立即收住。 后半夜,于十三带回了银环蛇。 钱昭接过装着的袋子,作势要出去将蛇胆入药。 于十三来到萧与夕面前,他一撩衣摆,又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美人儿,你也在此啊。” 钱昭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谁之前说,再也不招惹二小姐的?” 于十三看上看下看左看右,就是不看钱昭:“谁?谁?谁说的?反正不是我说的!” 萧与夕懒得理会这个活宝。 这一夜,并不算太漫长。 次日一早,天光大亮。 元禄醒来半个时辰,任如意和宁远舟才回到此处。 任如意将一大把花送给元禄。 宁远舟站在门外,看着自己手中的一小朵花。 两相对比了一下,他面色微沉,扭头就走。 任如意从床头的镜子中,欣赏着宁远舟的变脸过程,会心一笑。 萧与夕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怎么?”她指尖把玩着茶杯,对任如意说道:“这一晚上时间,你跟他生孩子的进程突飞猛进?” 任如意看了一眼元禄,心情颇好道:“莫要在小孩子面前乱说。” 她说罢,突然想起什么,问话道:“如今已到陵州,你何时动身?” 萧与夕将茶杯放在桌上:“马上。” 元禄虚弱出声:“与夕姐,钱大哥他们准备了饯行饭,你用过再走吧。” 萧与夕笑道:“我又不是一去不回了,何须麻烦?” 任如意起身朝外走去:“我去看看。” 元禄见任如意离开,突然开口道:“与夕姐,你武功高强,为什么要怕如意姐啊?” 萧与夕动作一顿:“我怕她?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感觉。”元禄思索片刻:“其实说准确些,也不是怕,是防备。” “你们两个明明很了解彼此,却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元禄想起了战场上的情景,他有些激动的比划着手势:“与夕姐,你当时手无寸铁,一招打的数百人狼狈逃窜。” “厉害如你,为何还要防备如意姐?” 萧与夕笑着叹了一口气:“元小禄,你如意姐是最好的杀手。” “我有灵力榜身不假,可我依旧是个人,她朝我命门来上一剑,我照样会死。” 元禄连连摇头:“如意姐不会的,我感觉她挺在意你的!” “对了!与夕姐,灵力是什么?” 萧与夕缓缓站起身,她作势离开此地,头也不回的说道:“等我下次回来,有空讲给你听。” “好,一言为定!” 元禄躺在床上,目送着萧与夕的背影远去。 萧与夕没有带走任何东西,甚至都没有骑马。 等其他人来到这个屋子,准备喊她吃饭时,才发现她早已消失不见。 …… 三日后。 安国,昱州。 安军驻扎之地。 是夜,平地起惊雷,如同巨兽咆哮在安国之人的耳边。 不远处闪动着耀眼的白光,将此地照的亮如白昼。 此等异象只是持续了短短十几秒。 安帝派遣军队将方圆百里严守起来,随后命人前往那个方向查探。 后半夜,安国大营喧哗声四起。 “什么人!” “报,有外人入侵大营!” “来人,抓刺客——” “……” 一处营帐内,昏黄的烛光下,男子鼻梁高挺,颜色很淡的薄唇轻抿。 他的侧脸线条看似温和,却又蕴藏着锋利寒意。 此人正是安国长庆侯,李同光。 他此时正微微偏着身子,端坐在床边,显然是刚被吵醒,准备出去看看动静。 下一秒,随着一阵寒风袭来。 李同光能明确感受到身后多了一个人,喉咙处也随之传来一阵凉意。 他微微垂眸,只见一支玉簪横在他脖间动脉处。 外面士兵手中的火把亮光,透过营帐的门帘照了进来。 在幽暗环境中,玉簪通体隐隐泛着寒光。 李同光鼻间的血腥气越发浓重,他眼中闪过一抹寒意,不屑一笑。 “拿我做人质,你找错人了。” 话音刚落,他袖间短刀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身后刺去。 “咣当——” 短刀失控脱手,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御物? 时隔多年,再次看到这熟悉的手笔,李同光不由心神恍惚。 第十四章 回忆 营帐外边,琉璃急声询问:“主上,怎么了?” 李同光这才回过神来。 他随意应付了一句:“我失手打碎了一个杯子。” “外面发生何事了,竟这般吵闹?” 琉璃恭敬答道:“有刺客入营,被二皇子的人发现,此时正在四处巡查。” “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待到琉璃离开,李同光方才开口:“放下来吧,伤的这么重,一直举着这支簪子,不累吗?” 过了好半晌,身后之人迟迟不见动静。 “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倘若我不愿意,你根本制不住我。” “你说呢?吉祥物。” 李同光刻意压低了声音,尤其是最后三个字,语气轻到极致。 话音刚落,玉簪被身后之人收了回去。 李同光站起来,转身看去。 正好看到男子将玉簪插入发间的那一幕。 他注视着男子精致的面容,声音难辨喜怒:“果然是你。” 萧与夕身着一袭夜行衣,女扮男装,变幻成另一副模样。 她半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许久不见,你还是这么没礼貌。” 李同光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迟迟不语。 萧与夕不再理会他,丝毫不客气的将床榻占为己有,随后调整姿势,闭上眼睛盘腿打坐。 她放在膝上的双手抬起,上下对掌在胸前,企图动用灵力恢复伤势。 然而她双掌之间的灵力,刚一有聚拢的趋势,就立马消散化为虚影。 萧与夕尝试了好几次都是这样,暂且只能无奈收手。 李同光拉过一个座椅,在萧与夕对面坐下:“刚才的方寸山异动,是你做的?” “嗯。” “我现在是安国长庆侯,得圣上赐予国姓。” “嗯。” “你回来做什么?” “嗯……嗯?”萧与夕睁眼,抬眸看向李同光,似是不解他何出此问。 她出声解释:“大军封锁周边,我重伤在身,难以冲破突围。” “此地不宜久留,烦请小侯爷助我尽快离开这儿。” 李同光听到那声小侯爷,心中说不出的烦闷。 他声音微沉:“我乃安国长庆侯,为何要听你吩咐?” 萧与夕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同光,倏忽一笑,道:“孩子长大了,不好忽悠了。” 她叹了口气,话音一转:“助我离开这儿,我就告诉你任辛的近况,如何?” 李同光身形一僵,猛的站起身来:“我师父还活着?” 萧与夕眉峰轻挑,笑而不语。 李同光思索片刻,应声道:“我答应你。” 他说罢,便从怀中掏出药瓶,随手丢在萧与夕的面前。 萧与夕拿起药瓶,反手扔了回去:“你知道的,这些东西对我没用。” 李同光接住药瓶,试探道:“安都寒泉对你有用,你要不与我同行?” 这话似曾相识。 萧与夕轻声询问:“跟你去安都?” 李同光眸光微闪:“不错。” 萧与夕笑着摇了摇头:“得了吧!小侯爷如今位高权重,一个不开心将我绳之以法,我都没地儿哭去。” “我只求能安然离开。” 李同光不再多言。 一夜无眠。 萧与夕在床上假寐。 李同光看着她的侧脸,那双明亮的星眸,好似越过了久远的岁月。 他任由记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 ———— 九年前。 那个时候的他,连大名都没有,人皆可欺。 幸运的是,他有一位师父,任辛。 师父教他做人,授他武艺。 有一日,他去到寒泉,见到了一个人。 水雾冷气之中,那人一袭青衫,抬手翻掌之间,操纵着泉水逆流而上。 他以为自己看到了仙人,一时呆愣在原地。 那人察觉到他的到来,转身看了过来。 他至今难以形容当时的惊艳之感。 只觉得那人遗世独立、美的雌雄莫辨。 这惊鸿一瞥,在他心中无形扎根。 待他察觉之际,早已困住了他的往后余生。 之后的日子,他得知那人是自家师父身边的人。 旁人称他:玉公子。 玉公子神出鬼没,平日里难以得见。 不久后的一次遇险。 他、任辛、玉公子,三人被困。 玉公子撂下一句:“我先走,你们断后。” 说完便逃之夭夭。 师徒俩面色阴沉,如出一辙。 他看向丝毫不意外的任辛,不解皱眉道:“师父,这玉公子……” 任辛冷声道:“习惯了。” 久而久之,这种事发生的多了。 玉公子在他心中的仙人滤镜彻底破碎。 他跟玉公子也越发熟悉。 对于玉公子这个只会逃跑的摆设,他起了个外号:吉祥物。 他以为,自己是该厌烦这种累赘的。 直到两年后的一天。 安都权臣之女看中了玉公子那张脸,非要让他入赘。 安帝卖给权臣一个面子,下旨赐婚。 玉公子直面圣上,抗旨不遵,声称倾心朱衣卫任辛,此生非死不改。 安帝大怒,将玉公子、任辛一起押入大牢。 他去牢中看望二人,心情格外复杂。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骗得过旁人,却骗不了自己。 他对玉公子,有了不一般的情愫。 最后,是安国皇后从中周旋,保下了玉公子和任辛。 岁月如梭,转眼又是一年。 这一年,是他人生的转折点。 师父离去,生母病逝,他奉旨赴任骑尉。 骑尉是八尉之一,看似提拔,实则外派,出使监检之职。 他离都之前,找到玉公子:“我师父不在,我也可护你,你要不与我同行?” 玉公子朗声大笑:“你还是先护好自己吧!” “实不相瞒,我今日赴约,是来跟你辞行的。” 他眼眶微红:“我师父不要我了,如今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我这三年,可当真是个笑话!” 玉公子没有多说什么,转身便要离开。 他试图上前阻拦,谁曾想玉公子的身影直接凭空消失。 空中回荡着玉公子最后一句话:“内心充盈者,独行也如众。” ———— 沉闷的咳嗽声,打断了李同光的思绪。 回忆跟现实交织在一起。 六年前的最后一面和今日重逢,他问了同样的问题,却都遭到拒绝。 为什么要拒绝呢? 玉公子重伤在身,制不住他,也没有反抗之力。 那他是不是可以……将玉公子强制性留在自己身边? 第十五章 昱州 李同光看着捂住胸口、表情痛苦的萧与夕,下意识朝着她靠近,缓缓伸出了右手。 他的手伸出一半,又急忙收回。 衣袖之下,他的手指不自觉的蜷缩着。 他想,自己大概是疯了! 就算不顾世俗眼光,可他在安国如履薄冰。 他左右逢源、利字当先、徐徐图谋,多年筹谋绝不可毁在一个男人身上! 对了,还有师父。 当年没能见师父最后一面,他心中有悔。 如果师父还活着,他定要见见她。 李同光闭了闭眼。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萧与夕:“明日,大军会途经昱州城。” “你扮作我的侍从,入城后自行离开。” 萧与夕应声道:“好。” 第二日。 “恭祝陛下得胜回朝!” 在百姓夹道欢迎声中,安帝率领大军进入昱州城。 人群之中,有人给囚车中的梧帝扔臭鸡蛋。 李同光拔剑,替梧帝挡了回去。 他顺势回头看去,萧与夕原本的位置上,此时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昱州城的一条偏僻小巷中。 萧与夕脱掉身上的盔甲,散去灵力,恢复成原本容貌。 她摘下士兵头盔,一头墨发披散下来。 萧与夕在身上翻找半天,并没有找到束发的玉簪。 她想了想,许是落在路上了。 现如今,安帝入昱州,全城戒严。 她总不能调头回去找。 萧与夕将脱下的盔甲扔在小巷角落处,用草席掩盖起来,快步离开此地,朝着城门方向而去。 谁知她没走几步,迎面撞上一队巡逻士兵。 她不愿徒生是非,便朝着路边靠去。 对面那群士兵看见萧与夕,皆是眼睛一亮。 昱州何时有了此等绝色? 士兵中的小队长带头,不怀好意的堵住萧与夕的去路。 其他人嘴里也是不干不净的。 “披头散发的,能是好人家的姑娘?” “就是就是,我看她像是敌国奸细!” “哈哈哈,那带回去审审?” “先说好,带回去我先来!” “……” 小队长来到萧与夕面前,脸上挂着淫笑:“公凭拿出来。” 萧与夕眸色微深,用看死人的目光望着眼前之人。 小队长见萧与夕不应声,笑容越发轻佻肆意:“小娘子若是拿不出公凭,恐怕就得跟我们走一趟了。” 萧与夕嘴角轻勾。 她抬手折断路边的一根枯树枝,上前几步,走到小队长的身旁。 小队长刚要开口,却不料变故突生。 萧与夕满面微笑,将那根枯树枝刺入他的脖间。 黑杆进,红杆出。 枯树枝瞬间贯穿了小队长的喉咙。 鲜血四溅。 萧与夕的侧脸,也染上了点点血迹。 她从头到尾,眼睛都不眨一下,动作很是干净利落。 小队长倒地不起。 他脖间的鲜血,顺着枯树枝的一头,滴滴答答的掉落在地。 像是在替其他人计算着死亡倒计时。 那些士兵都有些傻眼,很快又变得凶狠起来,拔出腰间佩刀冲向萧与夕。 就在此时,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 转眼间,便处理掉了这队士兵。 黑衣人分作两排,中间让出一条过道。 他们面向萧与夕,跪下拱手行礼,齐声唤道:“主子。” 萧与夕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起来。 人群后方,男子人未到,声先至:“听说我孤身一人、性命垂危、双腿尽断,还得了肺痨?” 萧与夕轻笑出声道:“宁远舟这几日莫不是只顾着谈情说爱了,竟能让这种私密之语流出来。” 男子从黑衣人中间经过,迈步走向萧与夕,站定在她面前:“哎,这你就怪不得宁远舟了。” “你家那个小公主呀,口风太松,教她的路,任重而道远啊!” 男子一袭锦袍,五官深邃,细长的丹凤眼眼角上扬,像是时刻都噙着笑意。 他垂眸扫视了一眼脚边的尸体,看向萧与夕时,眼底隐含担忧:“都动手染血了,灵力又消耗的所剩无几了?” 萧与夕点头。 “这次又是无功而返?” 萧与夕迟疑片刻,再度点头。 她反问道:“风子黎,你不在北磐好好待着,跑来中原干什么?” 风子黎手中折扇轻摇:“梧帝被安国生擒,中原为首的两大雄国落入此等境地。” “这种热闹可不多见,我自得前来瞧上一瞧!” 他说罢,一手合起折扇。 另一手从怀中掏出方帕,擦去萧与夕脸上的血迹:“也不嫌脏。” 方帕用完便被丢弃在地。 萧与夕负手而立:“有洁癖的是你,又不是我。” 她说完便迈步往前走去,头也不回的吩咐道:“将此地处理干净。” 一众黑衣人拱手应道:“是。” 风子黎跟在萧与夕身后左侧:“你找了这么多年,若是实在没办法,就留下来吧。” 萧与夕轻声道:“我原有覆海移山之力,现如今,连缩地成寸都要思量再三。” “你若是我,可会甘心被困于此间?” 风子黎笑了笑:“若有一人不离不弃,倾力挽留,我当然会感动的无以言说,从而以身相许。” 萧与夕言简意赅:“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 风子黎思索片刻:“你舍得那群感情深厚的使团伙伴?” 萧与夕回头看了他一眼,眉头轻皱:“我同使团大多数人,相识不过半月,何来感情深厚一说?” 风子黎又说道:“有任辛啊。” 萧与夕脚步一顿:“不论是谁,若是挡了我的路,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风子黎听闻此言,嘴角的笑意略微有些凝滞。 他声音低了些许:“那我呢?” 萧与夕毫不犹豫:“任何人。” 风子黎一把打开折扇轻摇,额前碎发随风而动。 他大笑出声:“哈哈哈,够狠心,可你越是决绝,我越是喜欢。” 萧与夕不甚在意道:“有一个人,跟你一定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风子黎:“何许人也?” 萧与夕:“于十三。” 风子黎颔首:“六道堂阿修罗道校尉,风流不下流,是个人物!” “不过,我跟他可不一样!” 萧与夕:“是吗?” 风子黎:“当然!听说他但凡是个貌美小娘子都想招惹一二。” “而我眼光太高,至今也就看中了……” 他说着就往萧与夕身边凑去。 萧与夕突然转身,以手为刃抵在他的脖间,似笑非笑道:“再不正经,就滚回北磐去。” 第十六章 不近人情 风子黎后退一步,用折扇拨开萧与夕的手:“开个玩笑。” 萧与夕懒得多说,继续转身迈步:“使团走到哪儿了?” 风子黎答道:“昨夜的消息,使团从茳城离开已有两日,约莫后天便能到达许城。” 萧与夕想了想,道:“备马,我明日便离开昱州。” 风子黎再度答道:“好。” 昱州城内的一处幽深庭院中,萧与夕闭门疗伤。 一天时间转眼即逝。 次日一早。 庭院门口,萧与夕头戴斗笠,斗笠边缘垂下一层黑色薄纱,将她的容颜遮掩于内。 风子黎站在她的身旁。 有一黑衣人牵过来一匹白马,朝着二人拱手行了一礼,便退居到一边。 萧与夕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风子黎开口询问道:“难为你如此遮掩,幻容岂不是更方便一些?” 萧与夕缓缓说道:“大军行进昱州,安国的三部权贵跟朱衣卫皆聚于此。” “认识那张脸的安国之人有些多,倒也不怎么方便。” “至于你,行事最好谨慎一些。” “不论中原九国怎么内乱,对待境外北磐的态度,明面上都是一致的。” 风子黎笑着应声:“知晓了,我见上故人一面便离开。” 萧与夕点了点头,随后看向那个黑衣人。 她声音微沉:“告诉安国分部的领头人,昱州方寸山消息有误。” “本主身边不留废物,之后若是在安都找不到本主要的东西,就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 黑衣人连忙拱手应声:“是。” “驾——” 萧与夕驱马离开。 黑衣人早已出了一身冷汗。 他看向风子黎,颇是为难道:“风大人,主子要找的东西本就世间罕有。” “这话我又该怎么传给领头儿?” “主子如此不近人情……” 风子黎出声打断:“不近人情?” “呵,你可知这么多年,她为何总是独自行动?” 黑衣人不解皱眉:“为何?” 风子黎不带丝毫感情的答道:“因为你们没用!” “就那晚方寸山的情形而言,她若是带了你们,你们定会全员折损。” “她本可以让你们做马前卒,可她并没有。” “她此般心善,却换来你一句不近人情。” 风子黎笑了几声,合起手中折扇拍了拍黑衣人的肩膀:“如此说来,她可不就是养了一群废物吗?” 黑衣人面上似有羞愧之色,垂首不语。 风子黎从衣袖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他:“将这个送去长庆侯落脚之地,就说有人应诺完成交易。” 黑衣人接过信封:“是。” 风子黎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黑衣人连忙询问道:“风大人这是要去哪儿?” 风子黎再度轻摇折扇,笑着答道:“去见一位故人!” 昱州城门口。 李同光跟琉璃被一群地痞流氓拦下,显然是故意找事的。 就在此时,黑衣女子身骑白马,从他们身旁一跃而过。 李同光站在原地不动。 他神情淡然的卸掉一个地痞的手腕,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看向黑衣女子。 两人隔着面纱,四目相对,只是短短一瞬。 如同相交的两条线,短暂相遇之后,各自奔往相反的方向。 李同光一脚踹向地痞的膝盖,地痞哀嚎着倒地不起。 他转过身,负手看向黑衣女子的背影。 琉璃制住了其他地痞流氓,走到李同光的身旁:“主上,您在看什么?” 李同光眼底隐含疑惑:“那个女子,身形有些熟悉。” 琉璃答道:“许是某个出使任务的朱衣卫。” 李同光不再多言,迟迟不语。 片刻之后,两人回到昱州行宫。 李同光从侍从手中接过一个信封,信封外面什么都没写。 侍从说:来人声称,这是应诺之物。 李同光稍一思索,便知来信之人是谁。 他面上一喜,稍显急迫的拆开信封,三两下便打开信纸。 只见信纸上写着六个大字,如同狗爬一般:没错,她还活着! 李同光眼中划过一抹笑意,没好气的评价道:“狡诈!” 琉璃开口道:“主上,这是……” 李同光叠好信纸,重新装回信封收了起来:“有人用我师父的近况,跟我做了一个交易。” 琉璃眼中流露出惊诧之色:“尊上?” 李同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只是事后,他用我已知之事敷衍我,着实可恨!” 他嘴上说着可恨,神色却并无恼意。 琉璃眸色微深,她看着李同光这副模样,不由想起了一个人。 然而她只是想了想,就连忙将脑海中的念头赶了出去。 那个人六年前消失不见,朱衣卫在乡野间发现了他染血的衣物。 他想必早已葬身野兽口中。 怎么可能是他呢? …… 转眼已过两日。 使团已经抵达许城。 许城本是梧国的地盘,如今被安国占领,生活在此地的百姓苦不堪言。 镇守许城的申屠赤为人跋扈,根本瞧不上安国使团之人,更是命人随便带使团去一个破落院子居住。 杨盈受了一天的气,任如意声称不明城内状况,让她暂且忍着。 她进入落满灰尘的屋子时,被突然窜出来的老鼠吓了一跳,气不过破口大骂。 申屠赤是安国先昭节皇后的侄子。 杨盈在痛骂申屠赤时,也将昭节皇后骂了进去。 任如意失态,打了她一巴掌。 杨盈这才消停下来。 任如意心烦意乱,道了一声对不住便离开此地。 殊不知,钱昭此时已经发现了她朱衣卫的身份。 钱昭将宁远舟和元禄支开。 杨盈也出去了。 待到任如意拿着小兔子糖人回来,想跟杨盈正式道歉之时,面对她的却是伙伴的刀剑相对。 混战之中,钱昭跟孙朗两个人打任如意一人。 于十三本想劝架,却被两人说服,也对任如意动起手来。 三对一。 任如意即便再好的身手,也遭不住节节败退。 “好,很好!”她发丝凌乱,鲜血浸透了红衣。 三人还想上前。 随着烈马叫声响起,黑衣身影随风而来,稳稳落在任如意前面。 萧与夕抬袖一挥,飙风骤起,庞大的威压冲着那三人迎面袭去。 三人后退了好几步,方才稳住身形。 第十七章 白眼狼 看清楚来人是萧与夕,孙朗率先开口。 他急声道:“她是朱衣卫。” 萧与夕声音微冷:“那又如何?” 钱昭面无表情:“朱衣卫残害梧国万众,此仇不共戴天。” “就算二小姐向来喜欢置身事外,可现在,难道要为了一个外人,是非不分到连整个使团的安危都不顾了吗?” 萧与夕衣袖一甩,沉声喝道:“我要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教我!” “我同她相识九年,我祸害了她三年,她也护了我三年。” “在我这儿,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过她一根毫毛!” “为了一个曾经的身份,对帮过你们的人痛下杀手,究竟是谁是非不分?!” 钱昭闭了闭眼:“二小姐,得罪了,此人绝不能留。” 他说罢,便再度出手。 孙朗紧随其后。 于十三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萧与夕转身,朝着任如意伸出一只手。 任如意握住萧与夕的手,借力飞身而起,一脚踢在孙朗的盾牌上,将他击退好几米。 两人贴身转换方向。 萧与夕抬手,衣袖间带起的劲风扫在钱昭的宽刀之上。 刀刃发出阵阵嗡鸣声。 任如意朝后下腰,躲过于十三的一记暗箭。 萧与夕顺势上前,翻转手腕,一掌拍出。 她本想逼退于十三即可,却不料她旧伤未愈,体内灵力突然紊乱。 这一掌若是落实,于十三不死也得残废。 情急之下,萧与夕强制性收回灵力。 于十三被迫接下这一掌,他的整条手臂都在止不住的发麻。 萧与夕吐出一口血,身形略显不稳。 任如意上前,一手扶住她的胳膊。 钱昭跟孙朗同时望向于十三。 于十三看了看两人,又垂眸看了看自己还在颤抖的手:“不是,我……” “与夕,如意姐!”杨盈在此时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她冲着那三人皱眉大喊:“你们在干什么!” 萧与夕跟任如意趁此机会,皆是朝着院落外飞身而去。 一个比一个溜得快。 她俩先后落在马上,扬长而去。 等到另外几人反应过来,连白马后蹄踩起的尘土都看不到了。 于十三留意到钱昭的眼神,连忙出声解释道:“真不是我!” “我刚才那一掌只是防御,怎么可能打得伤二小姐?” “她碰瓷我啊!” 院落之中,杨盈从三人口中得知了前因后果。 她看着萧与夕和任如意离开的方向,眼中神色复杂至极。 另一边,萧与夕跟任如意共乘一骑,朝着深山中而去。 萧与夕嘴角挂着一丝血迹,却还是出言调笑道:“你这次跑的还挺快。” 任如意双手环抱着萧与夕的腰身,脑袋搭在她的后肩膀处,有气无力道:“跟你学的。” 天色渐晚,两人找了一处山洞。 任如意打坐疗伤。 萧与夕靠坐在一旁的山壁上,闭眼假寐。 半晌过后,不远处的草丛中,几条眼睛冒着绿光的野狼出现。 萧与夕睁开双眼,环顾四周,突然开口道:“想不想尝尝狼肉?” 任如意声音虚弱:“你定。” “好的。”萧与夕说着便站起身,顺手拿走任如意身旁的剑。 一阵噼里啪啦过后。 她刚将一只野狼开膛破肚,剑还插在野狼身上,宁远舟就出现在山洞门口。 宁远舟先是看了一眼野狼尸体,随后用一种很诧异的眼神,看向溅了一身血迹的萧与夕。 萧与夕拔出那把剑扔给宁远舟,意有所指道:“杀不了人,总得杀几只畜牲泄愤。” 宁远舟接过剑,快步朝着任如意走去。 任如意大声喝道:“你别过来!” 宁远舟停下脚步,他看着任如意,眼中满是心疼之色。 任如意转头看向萧与夕的背影:“你站住。” 萧与夕脚步一顿:“孩子他爹都来了,我还留在这儿干嘛?” “你们好好说,我先行一步。” 她说罢,便提着野狼的一只后腿,朝着山洞外走去。 今夜是任如意跟宁远舟的定情之期。 山洞内的两人之后会如何,萧与夕心知肚明。 她回到那个破落院子时,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杨盈朝着萧与夕怀中扑去。 她伸手拦住杨盈:“我身上脏。” 杨盈拨开萧与夕的手,不管不顾的抱了上去。 她声音哽咽:“我还以为,你跟如意姐都不会再回来了。” 萧与夕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杨盈才慢慢松开她。 元禄看着萧与夕一身血污,开口询问道:“与夕姐,你怎么了?” 萧与夕抬眸一一扫视过孙朗、钱昭、于十三,语气不明的冷声道:“没什么,宰了几只白眼狼罢了。” 这言外之意,太过于明显。 孙朗转头看向一边。 钱昭默不作声的走上前,递给萧与夕一瓶上好的药。 萧与夕没接,反手将野狼尸体丢在地面上:“药对我没用。” “若是可以,将这只狼炖肉吧,大补。” 钱昭点头,面无表情的提起野狼,朝着后厨方向走去。 于十三讪讪一笑:“二小姐,今天下午,我真的不是……” 萧与夕出声打断:“我知道。” 杨盈拽住萧与夕的手腕,急声道:“与夕,我看到你都吐血了。” 萧与夕柔声道:“我没事。” 于十三又问道:“我觉得那一掌,受伤的应该是我,为什么你会吐血?” 萧与夕话音一转,语气稍显冷漠:“我血多,吐着玩儿不行吗?” 于十三抿嘴,连连点头应声:“行,当然行。” 众人两两散开。 萧与夕洗漱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物。 杨盈来到她的房间,坐在桌边,拉着她的手问道:“被这么对待,如意姐一定很伤心吧?” 萧与夕应了一声:“嗯。” 杨盈握着萧与夕的手紧了紧:“与夕,那你呢?” 萧与夕眉峰轻挑,反问道:“我怎么?” 杨盈小心翼翼:“你是不是也很难过?” 萧与夕轻松一笑:“并不会。” 杨盈似是不解:“啊?” 萧与夕拂开她的手,端起桌上的茶盏浅啜一口:“从未上过心,自然也不会因此伤心。” 她转移话题道:“殿下,任女傅用亲身经历给你上了一课,什么叫做只能相信自己。” 第十八章 回来 杨盈沉思片刻,反驳道:“如意姐是朱衣卫,钱大哥不信任的是她的身份,而并非她本人。” “任辛确实是朱衣卫,可现在的她是任如意。”萧与夕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更何况,这种因为身份就能推倒的信任,不要也罢。” 杨盈看着萧与夕的侧脸,迟迟没有应声。 萧与夕微微垂眸,长睫如同黑色羽翼一般,在眼下扫出一片阴影。 先是昼夜不分的快马加鞭,刚赶回来便大打出手。 本就身受重伤的她,还没恢复多少,就又被灵力反噬。 这么一通下来,她的身体难免有些负荷。 萧与夕面上略显疲态:“殿下,天色不早了,你明日还要赴申屠赤的邀约,早些休息吧。” 杨盈点了点头:“好。” 她出去时顺手关上了房门。 萧与夕伸手挽起衣袖,她看着自己手腕间的青紫脉络,喃喃低语道:“时间不多了啊。” 第二日。 宁远舟回来时已耗尽了内力。 于十三和钱昭带领一众侍卫,护送着杨盈跟杜长史前去赴邀。 按理来说,萧与夕顶替了明女官,身为使团中的女史,理应陪同在侧。 可她知晓此行有惊无险,任如意会借此机会跟着众人回来,也就称病闭门不出。 果不其然。 午时过半,杨盈等人就回来了。 今日,申屠赤为了试探杨盈,同她在许城闹市赛马,一路上无所顾忌的横冲直撞。 于十三跟钱昭飞檐走壁的追赶,却还是赶不上两匹烈马的速度。 最终,杨盈不忍百姓遭罪,下马扶起一个老伯,并给予其钱财。 可那人并不领情,声称就是因为梧帝,他们才会这般穷困落魄。 百姓们将杨盈团团围住,怒骂痛斥声不绝于耳。 申屠赤在一旁奚落着看笑话。 就在此时,任如意易容成一个内侍突然出现,护在了杨盈身边。 她声称自己是六道堂暗卫,三言两句便喝退了申屠赤。 众人回到了这个破落小院。 钱昭跟于十三等人看护不力。 宁远舟对他们小惩大诫,自己则是代过受罚,宁愿领受十记戒鞭。 阴沉的天空,仿佛被灰色的墨水浸染。 不远处的丛林云雾缭绕,显得此地格外冷清。 宁远舟褪去外衣,身着一身雪白中衣跪在院落中央。 六道堂的其他人跪在宁远舟的身后,没有人愿意对他施以惩戒。 鸦雀无声。 萧与夕站在屋檐下,双手环胸倚靠在木头圆柱上。 她看着这一幕,神色淡然自若。 任如意接过鞭子,迈步上前:“你们下不了手,我来。” 孙朗大声质问:“你凭什么来?” 任如意声音微沉:“凭今天救下殿下的是我!” 此言一出,再无一人发声。 所有的喧嚣,仿佛都被这浓重的阴郁所淹没。 阵阵鞭声响起。 最后一记,任如意将辫子递给了杨盈。 杨盈迟疑半晌,终是接鞭抽了下去。 “谢殿下赐鞭。”宁远舟说完,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众人手忙脚乱的将他扶进屋内。 萧与夕如同一个局外人,从头到尾看完了这场惩罚,亦是警戒。 半晌过后,任如意作势离开此地。 钱昭快步跟上她的步伐,很是别扭的说道:“我不会为昨天的事情道歉,但是你救了殿下。” “所以,要杀要剐,随你。” 任如意冷声道:“懒得动手。” 孙朗和于十三也走了过去,朝着任如意表达歉意。 于十三拱手:“我和老钱一样,欠你一条命。” 任如意头也不回:“不稀罕。” 她说罢,便继续迈步离开。 任如意在经过萧与夕时,脚步一顿,转身朝着她走去。 萧与夕见此,双手放下站直了身子,轻笑出声道:“回来了。” 任如意眼神定格在萧与夕的脸上。 她没有应声,而是快步走到屋檐下,站定在萧与夕半米之外。 萧与夕眉峰轻挑:“怎么了?” 任如意二话不说,一记手刀袭向萧与夕的脖颈处。 萧与夕侧身躲过,随即抬起右手,用小臂抵挡住任如意的攻势。 她眉眼带笑:“那边随你打杀的你不动手,反倒拿我泄愤是个什么道理?” 任如意唇色苍白:“少废话。” 两人又交起手来,从屋檐下先后凌空翻跃至院落中央。 不远处的那三人窃窃私语。 孙朗看了一眼于十三,不解道:“如你所言,如意姑娘确实不走了,可她为何会跟二小姐打起来?” 于十三一时失语:“这……” 钱昭补刀:“你不是声称最懂女子吗?” 于十三:“我这……她俩是一般女子吗?” 钱昭看着任如意跟萧与夕对战。 两人身形几乎快出虚影,招招干脆利落,却并没有动杀念的意思。 于十三凑到钱昭身边,找补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在如意姑娘眼中,只有二小姐才值得她动手,而我们不配。”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孙朗答道:“宁与智者争,不同拙者言。” “……” 另一边,萧与夕并未动用灵力。 任如意毕竟是顶级刺客。 在两人都受伤的情况下,到底是任如意的武功身法略胜一筹。 任如意一手扣住萧与夕的手腕,这才出声道:“我昨日便发现了。” “我本以为是我当时意识不清,才探错了你的脉搏,没想到真是这般!” “之前在涌城时还好好的。” “萧与夕,你离开使团的那几日,究竟去做了什么?” 任如意的指尖,按在萧与夕手腕的脉上,只觉得她的身体如同一座枯井一般。 这分明是身死之人的脉象! 可萧与夕又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 萧与夕抽出自己的手,不甚在意的笑道:“你想探我脉象,直说便是,何须动手?” 任如意上前一步,语气稍显急切:“莫要扯开话题。” 萧与夕叹了口气:“我不是早都告诉过你了吗?” “五年前的旧伤,隔段时间就会这样,过两天就好了,倒也不必在意。” 旁边那三人听到两人的对话,这才摸清楚状况。 钱昭率先走了过来。 他直视着萧与夕,开口道:“二小姐,可否让我瞧瞧?” 第十九章 路上氛围 没等萧与夕答话,任如意直接捉住她的手腕,顺势递到钱昭面前。 萧与夕无奈一笑。 钱昭上手搭脉。 下一秒,他猛的抬头看向萧与夕,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钱昭指尖轻颤,突然想起萧与夕昨晚的话。 她说:药对她没用。 怪不得! 天生死脉,药石无医! 能活的过十岁都是个奇迹! 钱昭又想起天星峡大战之后,萧与夕给元禄的一缕善意,说是能保元禄的东西。 是因为同病相怜吗? 萧与夕缓缓说道:“钱昭,你在我阿姐身边多年。” “我的情况,旁人不知,你还不知吗?” “我自小体弱,被送去乡下休养,后得一妙方,六年前才回到京中。” “我只是脉象与旁人不同罢了,其他的并无大碍。” 孙朗默默地指了一下任如意,突然出声道:“可是,二小姐,你昨日不是说,跟如意姑娘相识九年吗?” “这时间线对不上吧!” 萧与夕抿了抿嘴,不语。 于十三见此,一手搭上钱昭的肩膀,一手拉住孙朗的胳膊,很有眼力见的说道:“哎呀,二小姐的秘密,你们非得刨根问底做什么?” “她说没事,就肯定没事!” “走走走,让人家女孩子聊,咱们去看看老宁醒了没!” 他说着便将两人拽离此地。 原地只留下任如意跟萧与夕两人。 任如意低声道:“你要做的事,跟你的身体状况有关,对吗?” 萧与夕回答的模棱两可:“算是吧。” 任如意一手背后,下巴微抬:“在安国?” 萧与夕摇头:“有很大概率,但是还不确定。” 任如意轻声道:“你之前说,所有人都帮不了你。” “可你得先说出来,我才知道是否能帮得上你!” 萧与夕倏忽一笑,道:“好。” 她负手而立,神色正经了几分:“你可曾听说过九天息壤?” 任如意愣了一下,皱眉道:“前朝秘传,与一旬牵机并称双绝。” “一旬牵机至今存于少数高位者手中,被用来控制手下,就比如宁……” 她话音一顿,转移话题道:“至于九天息壤,下落不明,也无人知晓那是个什么东西。” “有人猜测那是跟一旬牵机一样的剧毒,也有人猜测那是一旬牵机的解药,更有甚者,说九天息壤是能令人起死回生的神物!” “只是这些猜测,皆未证实。” 萧与夕拍了拍手,笑道:“真不愧是任左使!” “我多年来,几乎遍寻中原九国,甚至涉足北磐,才从前朝流传下来的故事中,找出些许蛛丝马迹,不久前将目标定在了安国。” “不瞒你说,我前几日正是去了一趟安国昱州。” “那地方,确实是险境,也确实有神物,只可惜不是我要的东西!” 两人齐步朝着房中走去。 任如意问道:“你认定的是哪种猜测?” 萧与夕答道:“第三种。” 任如意眉头轻蹙:“传说罢了,你当真相信世间会有起死回生之物?” 萧与夕眸中神色隐晦不明:“这世上都有我了,多出一个起死回生之物,又有何稀奇?” 任如意听闻此言,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她似乎是笑了一声,几不可闻:“那倒也是。” …… 当夜。 任如意跟宁远舟同床共枕。 第二天,整个使团都知道了他俩的事。 众人离开许城,途经秦家村,前往下一站蔡城。 路上的氛围很是轻松惬意,一如从前。 杨盈将马车腾出来,给任如意和宁远舟足够的相处空间。 她自己则是骑马,跟在萧与夕身边。 杨盈笑嘻嘻的唤道:“与夕。” 萧与夕扭头看了她一眼:“怎么?” 杨盈说道:“你离开的那几天,如意姐教我骑马,我现在骑的可好了!” “咱俩要不比比?” 萧与夕嘴角微勾,笑容清浅:“算了吧,我怕某人比不过哭鼻子。” 杨盈不服气道:“才不会呢!” 她眼珠一转,清了清嗓子:“咳咳,萧女史,孤命令你同我比试!” 萧与夕反问道:“殿下,你见我何时遵令过?” 杨盈嘴角抽了抽。 身为使团女史,能把不遵从领导的命令,说的这么理所应当,也就只有萧与夕了。 杨盈颇是无语道:“有赌注,你也不来吗?” 萧与夕:“什么赌注?” 杨盈:“十三哥的桃花酒!” 后面的于十三驱马赶了上来:“殿下怎会知道我有桃花酒?” 杨盈:“元禄告诉我的。” 于十三拧着眉头看向元禄。 元禄连忙辩解道:“你上次答应过我,告诉你宁头儿和如意姐的事,你就把桃花酒给我的。” “谁让你说话不算数了!” 钱昭附和道:“他惯会欺负小孩子。” 孙朗怀中抱着一只兔子,朝着钱昭没好气的说道:“得了吧!你也没放过人家!” “你跟老于说悄悄话,不告诉元禄就算了,连我都排斥在外!” 杨盈再度开口问道:“与夕,比不比?” 于十三貌似一脸肉疼:“殿下,这桃花酒可是我的心中挚爱。” 杨盈霸气回应:“孤征用了!” 于十三叹气道:“唉,既是殿下想要,那我只好忍痛割爱了。” 杨盈言笑晏晏,满眼期待的看向萧与夕。 萧与夕笑着应声,语气颇是宠溺道:“殿下发话,属下遵命。” 于十三提议道:“要不这样,我们谁先抵达下一个站点,桃花酒就归谁,如何?” “好!” 众人一片附和声。 使团队伍的最前方,烈马鬃毛随风飘扬,马蹄踏碎片片落叶,争先恐后的向着前方而去。 第一辆马车中,任如意枕着宁远舟的腿,安然入睡。 第二辆马车中,杜长史掀开马车窗帘,探出脑袋看向最前方。 他垮着一张老脸,连连说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杜长史大声喊话:“殿下,安危为重啊——” 他说罢,扭头看向一旁的侍卫,急声道:“快快快,追上去,殿下他们都走远了。” 使团到达蔡城时,比预计时间快上不少。 只是可怜了杜长史,他本就晕车,又加上马车加快速度,他一下车就吐的天昏地暗。 萧与夕轻松拿到第一,得到了桃花酒,随手给了杨盈。 杨盈转手将桃花酒送给杜长史,以表宽慰。 第二十章 金沙楼(补发) 蔡城驿站被毁,使团居住在一处宅院之中。 除了杨盈和杜长史,其余使团高层之人聚在一处,商量接下来的安排。 钱昭主动找到任如意,请她参加商讨之事。 任如意加入商讨,并声称之前的事一笔勾销。 众人想打听安国内政,宁远舟也因此提起了金沙楼,并打算和钱昭当天去探听一番。 就在他俩离开后不久。 任如意、萧与夕女扮男装,带上杨盈和元禄紧随其后。 金沙楼。 此地整体呈现出橘青色色调,四处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昼夜不息。 在灯笼微光的映衬下,一楼大厅内绫罗飘扬,歌舞不绝。 围绕着一楼大厅,凌空所建的二三楼平台之上,各种杂耍层出不穷。 四人在金沙楼女子的带领下,前往了一间上房。 上房之中,每个人身边都围绕着三四个莺莺燕燕。 杨盈还能强装镇定。 元禄却像是身上长刺,推推这个又躲躲那个,实在别扭。 反观任如意和萧与夕,一个比一个如鱼得水。 任如意主动挑破女子身份,让那些女子们帮忙看看她们有什么破绽。 萧与夕没有理会其他人,而是目光定格在房中侧方的外景上。 一个女子手持酒杯,递到了萧与夕嘴边。 萧与夕垂首,顺势一口饮尽。 她伸手揽过女子的肩膀,用下巴点了点侧方外景的位置:“那是什么?” 女子掩嘴一笑,解释道:“那是我们楼中一位大人设计的框景。” “房中空间狭小,那个框景可将外界的风光呈现,如此倒也不失雅趣。” 萧与夕透过框景,若有所思的盯着外面的几株青竹。 任如意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目光略显凝滞。 又是竹子! 她拿起桌上酒壶,隔空投掷给萧与夕。 萧与夕回过神来,抬手稳稳接住。 她转头看向任如意,眼底划过一抹疑惑之色。 任如意朝着她举杯敬酒:“可有蹊跷之处?” 萧与夕回敬一杯:“并没有。” 她说罢,突然问话道:“你曾说过飞花落叶皆可杀人,其中唯独竹叶边角锋利,最为顺手!” “你可还记得?” 任如意点头应声:“记得,怎么了?” 萧与夕挑眉一笑,随口说道:“你可知因你这一句话,我之后的落脚处,遍地竹林。” 任如意听到这话,心中微怔。 她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是男子当真可惜!” 杨盈跟元禄一会儿看看萧与夕,一会儿又看看任如意,脑袋转的跟个拨浪鼓似的。 元禄一手放在嘴边,压低声音道:“如意姐,与夕姐,要不我们先撤吧?” “待会儿万一撞上宁头儿和钱大哥,可就说不清了!” “有何说不清的?”富有磁性的男声好似从天边传来。 众人闻声望去。 只见房中天花板的位置上,转眼间裂开一个缝隙,有一木质楼梯缓缓下降至地面。 锦衣男子手持折扇,从楼梯上方走了下来,脚步从容的来到众人面前。 元禄完全忽视掉了男子。 他看着那个木质楼梯,眼睛都快发光了:“好生精巧的机关!” “这上面有个能容人的暗间,我居然没有发现!” 锦衣男子笑问:“小公子也是精通机关之人?” 元禄连连点头。 杨盈开口道:“你是何人?” 锦衣男子拱了拱手:“在下风子黎。” 他说着便用折扇指向房中侧方的框景:“正是那个框景的设计者。” 元禄连忙问道:“这个暗间楼梯也是你设计的?” 风子黎答道:“正是。” 任如意一直没有说话,目光在风子黎和萧与夕身上流转着。 她轻饮一口酒,抬眸看向萧与夕,漫不经心道:“不介绍一下?” 元禄跟杨盈这才反应过来。 杨盈朝着萧与夕问话道:“与夕,你认识此人吗?” 萧与夕点了点头。 她思索片刻,出言介绍道:“这就是我先前所说,去见的那位朋友。” 杨盈一脸震惊:“不是说腿断了吗?好的这么快?” 萧与夕抿嘴不语。 她转头看向风子黎,扫视了一下他的双腿:“你最好给我个解释,不然你的腿真的可以断了。” 风子黎上前几步,自顾自的落座在萧与夕身旁。 他对着左边的杨盈说道:“谣传,谣传。” “我不过是摔了一跤,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与夕耳中,就变成我是个废人了。” 杨盈呆呆的点头:“哦,这样啊。” 风子黎应付完杨盈,偏着身子凑到萧与夕耳边。 他打开折扇,遮掩住自己的嘴型,低声耳语道:“你之前不是传信,让安国分部的人在下一站会合吗?” “我正好路过此地,也就来了啊!” “你如今问我要什么解释?我冤不冤啊!” 萧与夕捏紧了手中酒杯:“我说的下一站是合县!” “还有,我让你尽早离开,你左耳进右耳出?” 风子黎轻摇折扇,唉声叹气道:“没办法啊!我那位故人太难见了!” 萧与夕声音微沉:“那你跟金沙楼又是怎么回事?” 风子黎解释道:“金沙楼消息通天,我在这儿挂个身份,不比我们自己动用人手、打听消息来的划算?” 萧与夕:“……” 她竟无言以对! 任如意身边的女子,早早换成了一批小倌。 房中掌事的女子,还想给萧与夕换上一批,却被风子黎严词拒绝。 风子黎是个自来熟的。 没过一会儿,他就跟杨盈、元禄玩到了一起。 三个人投壶、斗蛐,好不快活! 宁远舟和钱昭推门而进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杨盈愣在原地。 元禄连忙回到桌上,倒头装醉。 风子黎不动声色的走到萧与夕身旁,再度落座。 宁远舟和钱昭的脸色,黑的跟锅灰有的一拼。 钱昭去到元禄身边,开口道:“二小姐身旁的男子,不像是金沙楼的小倌。” 元禄趴在桌子上,小声答道:“那是与夕姐的朋友,在这儿偶遇了。” 钱昭看了一眼风子黎,又看了一眼萧与夕,语气意味不明:“是吗?” 元禄连连点头:“钱大哥,我跟你说,与夕姐这个朋友,他人可好玩了!” “最重要的是,他的机关术不在我之下!” 钱昭沉默不语。 第二十一章 熟人见面(补发) 宁远舟去到任如意身旁。 本来不能喝寒酒的他,因着心中醋意,陪着任如意对饮好几杯。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们一行人才作势离开。 萧与夕走在最后面。 她跟风子黎对面而立,右手手背掩嘴,吩咐了一下之后的安排。 风子黎下意识看向任如意的背影,点头应声道:“好,放心。” 回去的路上,杨盈早已醉倒在马车中。 任如意靠在宁远舟怀中,也有了些许醉意。 元禄默默赶着马车,不敢吭声。 萧与夕和钱昭骑着马,并排走在前头。 夜风迎面吹来,倒也让人能清醒几分。 钱昭突然开口问道:“二小姐为何不请那位朋友过宅一叙?” 萧与夕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他:“使团能留外人?” 钱昭回答的斩钉截铁:“不能。” 萧与夕眉头轻蹙,一脸莫名其妙:“那你还问什么?” 钱昭不再多言。 次日一早。 任如意去找宁远舟,寻问接下来的安排。 然而宁远舟态度冷淡至极。 他宁愿跟元禄谈一些公务,都不愿跟如意多说两句话。 正值此时,于十三跟孙朗悄悄摸摸的说起,裴女官给宁远舟写了一封情信之事。 任如意站在书房门口,顿时有些傻眼。 路过的侍卫热情打招呼:“如意姑娘,早啊!” 任如意心中气闷,语气不善:“都日上三竿了,还早!” 她撂下这句话,扭头就走。 那个侍卫站在原地,一脸茫然。 于十三和孙朗躲在假石后。 两人看到这一幕,喜滋滋的击掌大笑。 萧与夕刚刚睡醒,伸着懒腰从房中走出来。 她看到任如意气势汹汹的削着木雕,只需想一想,便知发生何事了。 萧与夕走到任如意身后,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再削下去的话,猫咪的脑袋就要掉了。” 任如意抬头看向她:“这是豹子。” 萧与夕瞅着任如意手中的木雕,微微俯身定睛一看:“是吗?真没看出来!” “幸亏宁远舟不做木匠生意,不然你俩绝对得饿死!” 任如意缓缓站起身:“你怎么知道这是宁远舟给我的?” “猜的。”萧与夕说完,便转身离去:“你继续削吧!我洗漱一番去吃饭,饿醒了!” 任如意出声喊道:“等等。” 萧与夕回头看向她:“嗯?” 任如意迟疑片刻,终是问道:“你知道那位裴女官,跟宁远舟是什么关系吗?” 萧与夕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划过一抹坏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任如意垂眸,面色越发不好。 萧与夕见此,继续说道:“只是竹马潦倒失权之际,青梅早已嫁作人妻。” “那两人的缘分早都尽了,你大可安心。” 任如意嘴硬道:“与我何干?我就只是问一下。” “啊对对对。”萧与夕敷衍点头:“你说得对,我可以去吃饭了吗?” 任如意没有答话。 她再度坐下,将木雕放在桌子上,食指敲了一下木雕的脑袋。 木雕如同不倒翁一般,左右摇摆起来。 任如意少有这副孩子气的模样。 萧与夕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迈步离去。 午时三刻。 宁远舟有事外出。 他让于十三以他的身份,和钱昭一起前往金沙楼。 去时好好的两个人。 等晚上回来时,就只剩于十三一人了。 金沙楼的帮主金媚娘,是于十三曾经欠下的情债。 两人这次前去,金媚娘下令捉拿他们。 危急关头,于十三抛下钱昭,自己一个人跑回来了。 宁远舟等人话不多说,直接打上金沙楼去营救钱昭。 奈何金媚娘谁的面子都不给。 元禄偷偷跑回来报信。 任如意、萧与夕、杨盈本来在房中闲聊。 从元禄口中得知此事,任如意直接动用轻功,率先朝着门外飞身而去。 萧与夕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她瞬移到任如意身边,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看得出你心急,我带你走,能快上一些。” 话音刚落,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 跟在两人后面的元禄见此,连忙抬手揉了揉眼睛。 他喃喃自语道:“这就是与夕姐说的灵力?” “她上次答应过我,回来后就跟我讲的!” “可是她好像说的是有空……那是不是客套话啊?” “不行,不管了!我一定要问清楚!” 元禄说着便朝金沙楼飞跃而去。 另一边,任如意眼前一黑。 短短几秒,等她眼前再出现亮光时,就已经到了金沙楼门口。 任如意转头看向萧与夕,眼中满是震惊和错愕。 萧与夕挑眉一笑:“神奇吗?” 她抬手指向金沙楼:“里面还有更神奇的,有人对你孩子他爹要霸王硬上弓了!” 任如意没来得及多想。 她足尖轻点,朝着金沙楼内飞身而去。 萧与夕脚步不紧不慢的走了进去。 几分钟后,元禄才气喘吁吁的赶到此地。 任如意跟金媚娘见面,很快认出了彼此。 金媚娘看向台下的萧与夕,神色略显惊讶:“萧姑娘怎么也来了?” “难不成你们离开安都之后,就一直在一起?” 任如意摇头:“前不久遇到的。” 金媚娘点了点头,朝着萧与夕俯身行了一礼:“五年前,萧姑娘助我救出尊上。” “当初情况紧急,未能好生叙话,我今日在此诚心谢过!” 萧与夕摆了摆手:“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 金媚娘听闻此言,虽有疑惑,但并未多问。 三个女子进入房中叙话。 宁远舟等人在外守了一夜。 天光破晓之际,任如意把宁远舟叫了进来,让金媚娘将安国内政说给他听。 又是一阵谈话之后,任如意提到了鹫儿。 金媚娘神色有些不自然:“尊上,鹫儿这些年安好无事,只是……” 任如意皱眉:“只是什么?” 金媚娘终是扯开话题:“尊上日后去安都会知晓的,都是些风言风语,不能当真。” “至于玉公子,属下后来找了他很多年。” “以金沙帮的消息灵通程度,却还是一无所获,想必确实是遇难身故了。” 此言一出,任如意不由自主的看向萧与夕。 萧与夕刚喝下的一口茶,差点给喷了出来。 为保不在人前失仪,她费力的将茶水咽了下去,呛得她咳嗽了好半晌。 第二十二章 截道 叙话完之后,金媚娘将众人送到金沙楼门口。 宁远舟悄悄向金媚娘问话:“金帮主,我想问,鹫儿是谁?玉公子又是谁?” 金媚娘微微一笑,守口如瓶:“宁堂主还是自己问尊上吧。” 宁远舟拱手道:“好,告辞。” …… 这一趟金沙楼之行,众人大致掌握了安国的局势。 第二日,使团离开蔡城,前往景城合县。 金媚娘前来相送,临走时顺手甩了于十三一巴掌。 合县驿馆。 众人到达此地时,天色渐晚。 任如意将安都总部的朱衣卫,引去合县附近刘家庄的清风观。 宁远舟要去刘家庄的隔壁镇购买药材。 两人兵分两路、当即出发。 午夜时分。 明月悬挂在天边,月色笼罩着万物。 景城去往安国的陡峭小路上,一面是嶙峋山壁,一面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 一队朱衣卫押着一位老妇人,朝着安国京都的方向赶去。 山间忽起大风,有碎石不断地从山顶掉落。 朱衣卫为首女子觉察到不对劲。 她抬手示意所有人停下,原地戒备。 就在此时,有白色冥币纷纷扬扬的从空中落下,显得此地的夜色更加荒诞诡异。 黑衣女子突然出现在朱衣卫众人眼前。 她缓步走在冥币之间,冥币刚一触及到她周身方圆一步内,就自行消散化作灰烬。 朱衣卫为首女子一手握紧了缰绳,大声质问道:“拦路者何人?” 黑衣女子没有答话。 她一头墨发随风飞舞,两鬓的发丝也凌乱了几分,更是给她的面容增添了魅惑之感。 “装神弄鬼!”朱衣卫为首女子伸手,拍了拍掉落在肩膀上的冥币。 她拔出腰间配剑,朝着面前的拦路人飞身刺去。 萧与夕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她一手背后,另一手仅用两根手指,便牢牢制住剑尖,随后手上一个用力,剑刃断成数截。 下一秒,一群黑衣黑帽之人,从山壁间的大小缝隙中冒出。 他们脸上戴着面具,皆是悬浮在空中,距离地面能有半米多高,形同鬼魅。 冥币遍地,烈马悲鸣。 刹那间,黑衣席卷着刀光剑影,将这一队朱衣卫屠杀殆尽。 只剩下了那位老妇人,和那个朱衣卫为首女子。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朱衣卫为首女子因为武器的销毁,还未回过神来,自己的手下就已全员归西。 她双腿一软,跌落在地。 两名黑衣人搀扶着老妇人,离此地远了一些。 萧与夕缓步上前,俯身蹲下。 她一手虚握住女子纤细的脖颈,声音冰冷恍若腊月寒霜。 “安帝当年会合梧、褚两国建立天门关,坊间传闻有神物相助。” “安帝之后将此物交由朱衣卫保管。” “那东西,现在在何处?” 女子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她想往后退去,奈何萧与夕动作看似轻柔,却丝毫不容许她有逃离的动作。 她咽了咽口水:“此事乃卫中隐秘,就连珠玑大人都不知,我一介丹衣使又怎会知晓?” 萧与夕轻声道:“哦?是吗?” 女子连忙点头。 她这会儿才看清了萧与夕的容颜,声音也大上了几分:“你是梧国使团女史!” “你们梧国根本不是来迎帝的!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萧与夕挑眉一笑:“呀!秘密被发现了,这可怎么办?” 女子反应过来,连忙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萧与夕拇指轻抚女子脖间的动脉,语气很是平和道:“这样吧!你帮我给朱衣卫总部传个话,就说有人重翻天门关旧事,如何?” 女子点头应声:“好。” 她从腰间拿出一个能代表朱衣卫身份的送信竹筒,递给了萧与夕。 萧与夕一手接过竹筒,笑道:“答应我,帮我保守秘密。” 这言外之意,是要留她一命。 女子仿佛看到了生机,很是激动的答道:“好。” 萧与夕红唇轻勾:“永远保守秘密。” 女子来不及细想,再度附和着点头:“永远保守……” 话音未落,萧与夕手上用力。 随着清脆的“咔嚓”声响起,女子瞬间断气。 她身子软趴趴的倒在地上。 周围的黑衣人看到这一幕,噤若寒蝉。 萧与夕缓缓站起身,随手将竹筒扔给了身旁的黑衣人:“送信去朱衣卫总部,即刻去办。” 黑衣人接过竹筒,不解皱眉道:“主子,咱们要找的东西本就隐秘,为何还要让对手警醒?” 萧与夕说道:“既是隐秘之物,不打草惊蛇,又如何能顺藤摸瓜呢? 黑衣人拱手行礼:“是,属下明白了。” 天边有红色烟火炸开,在刘家庄清风观的方向。 这是朱衣卫的火羽令。 看来任如意已经完事了。 萧与夕望着火羽令,开口道:“留下两个人,带着老夫人跟我走。 “其余人清理完此地,立即前往安都继续潜伏。” 一众黑衣人齐声道:“是。” 萧与夕赶到清风观时,远远便看到了屹立在高处的任如意。 她抬了抬手,身后两个黑衣人搀扶着老妇人,朝着任如意的方向走去。 任如意飞身而下,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几人面前。 她从黑衣人手中接过老妇人,言语间满是惊喜:“娘。” “如意。”老妇人热泪盈眶。 任如意转头看向萧与夕。 她不必多问,直截了当道:“多谢。” 萧与夕负手而立,轻笑出声道:“见外了奥。” 她说着便看了一眼老妇人:“老夫人在朱衣卫中手中颇受磋磨,精神不济。” “还是带她快些休息吧,其他的之后再做打算。” “你这次若是不放心宁远舟的人,便让我的人将老夫人送去一个安全之地,如何?” 老妇人倚着任如意的胳膊,急声解释道:“不怪之前的那些大人,都怪娘!” “是娘没有听你们的安排,才会落在那群人手里。” 任如意扶着老妇人,柔声道:“娘,先别说这些了,我带您走。” 几人作势离开此地。 任如意和老妇人走在前面。 萧与夕挥手示意那两个黑衣人退下。 自己则是不远不近的,跟在任如意她们娘俩儿身后。 第二十三章 饶命剑 三人走到一处河边,天空下起了细雨。 她们迎面遇上了宁远舟。 宁远舟快步上前,双手按住任如意的肩膀。 雨水顺着他的斗笠往下滴落。 他急声道:“我看到火羽令就赶来了,你没事吧?” 任如意摇了摇头。 宁远舟这才放下心来,转头看向旁边的老妇人。 他讪讪放下双手,朝着老妇人行了一礼:“大娘。” 老妇人颔首,满脸微笑的看着他跟任如意。 萧与夕远远站在一旁。 雨幕之中,她周身萦绕着一层微光,连头发丝都未曾淋湿。 “非得在雨里说话吗?” 她说罢,率先迈步离开。 宁远舟将斗笠和蓑衣给老妇人穿上,他跟任如意则是直接用内力护体。 几人寻到一处避雨地,暂时歇脚。 等到雨停,已是清晨。 远方有鸡鸣声响起,天边破晓之色渐浓,初日从东方跃出,很快就跳出了地平线。 第一缕曙光,将雨后的浓雾驱散不少。 几人往合县驿馆赶去,半路上正好碰上郑青云劫持了杨盈。 另一边,元禄的马驮着机关盒,他自己则是倒在不远处的草丛中。 萧与夕转头看向宁远舟和任如意:“你们去追吧,元禄这边我照看着。” “老夫人也跟我一起吧。” “待会儿我们先回驿馆,殿下跟那个侍卫的事,你们慢慢处理。” 任如意点头应声:“好。” 待到两人离开之后,萧与夕走到元禄身边。 她俯身蹲下,用手背轻轻拍了拍元禄的脸颊。 元禄悠悠转醒,猛的坐起身来,下意识喊了一声:“殿下!” 他回过神来,又连忙伸手朝着后腰摸去:“我没事?我居然没事!” 萧与夕小臂搭在膝盖上,她看着元禄一脸懵逼,眼中满是好笑之色:“元小禄,睡迷糊了?” 元禄一个翻身站了起来:“不是,与夕姐,我没睡!我刚才被人捅了一刀!” “不对啊,我伤口呢?我明明都晕过去了……” 他抬手摸向自己的眉心处,喃喃自语道:“我印堂怎么发烫呢?” 萧与夕也站起身来。 她拍了一下元禄的肩膀:“没受伤是好事,回去再说吧。” 元禄看向一旁的老妇人,不由怔了一下,出声询问道:“这位是……” 萧与夕答道:“如意的义母。” 元禄朝着老妇人拱手行礼:“大娘。” 老妇人点头微笑。 三人朝着驿馆而去。 元禄凑到萧与夕身旁,喋喋不休。 “与夕姐,你可算回来了!” “你见到宁头儿和如意姐了吗?” “对了,这位大娘怎么会在这儿?宁头儿不是把她都送走了吗?” “……” 萧与夕深呼吸了一下,为避免耳朵遭罪,她直接瞬移离开。 空中回荡着她的话:“护好老夫人,尽快回来。” …… 初到合县这两日,属实是事多。 清风观之夜,紧跟着就是驿馆被烧、黄金失窃,杨盈被情郎背叛。 黄金后来被追回,可杨盈伤了心,一直昏迷不醒。 使团众人还没整理好新居之地的事务,安国的引进使就上门了。 说是拜访,实则试探。 杜大人在外接见安国之人。 安国引进使带来的鸿胪寺少卿,名为范东明。 此人口齿伶俐,好一番阴阳怪气。 杜大人气的憋屈,却只会说句:你好生无礼! 宁远舟、任如意、萧与夕、于十三在内殿听着谈话,只觉得这位安国的引进使,大有一副不见礼王不罢休的势头。 任如意决定扮作大梧湖阳郡主。 让安国人见礼王一面,同时用梧国皇族的身份压下他们进一步的试探。 杨盈的寝殿之内。 宁远舟带着一众安国人前来。 安国的引进使,也就是长庆侯李同光。 他刚步入大殿之内,看着屏风前对弈下棋的两个女子,顿时愣在原地。 屏风之后,礼王昏睡的身影隐约可见。 李同光身旁的侍卫朱殷,凑到他耳边低语:“看相貌与梧帝相似,应该不是来充数的。” “但是否真的昏迷,属下无法断定。” 此时此刻,李同光早已听不进去了。 他看着任如意的侧脸,出声唤道:“师父。” 任如意手中落下一枚白子:“礼王弟还在昏睡中,诸位在此拜见即可。” “至于引进使的这句师父,本郡主实在是听不懂。” 李同光皱眉:“郡主?” 宁远舟伸出右臂,手掌朝上指向任如意和萧与夕,开口介绍道:“这两位,分别是我大梧湖阳郡主,和梧后胞妹、萧府二小姐,奉旨担任使团女史一职。” 萧与夕手中落下一颗黑子,轻笑出声道:“你这一步棋多少有些潦草了。” 任如意意有所指道:“冒进必失,是我心绪受影响了。” 萧与夕:“你醒悟的不迟,可就怕有些人识不清。” 任如意:“落子成定局,清醒与否,你我二人难以左右。” 萧与夕:“那倒也是。” 李同光看着两人相处的画面,总觉得似曾相识。 他沉思片刻,想起玉公子留下的信中所说,当即便能确定下任如意的身份。 然而,当他看向萧与夕时,目光中却多出了几分审视。 如果说,这个郡主真的是师父。 那能跟师父相处的如此契合之人,只有一个! 李同光这个念头一起,不由心跳加速。 他迈步上前,却被宁远舟持刀拦下。 宁远舟沉声喝道:“退后。” 李同光脚步一顿,他眸色微深,显然是动怒的征兆。 他想了想,强压下心中怒意,语气轻飘飘道:“本侯不过是想近距离看看礼王。” “毕竟,确保礼王的安危,也是本侯的职责所在。” “宁堂主何须这般厉色?竟还持刀相向!” “难不成,你在怕我?” 宁远舟冷笑一声:“女眷在场,梧国不比安国,乃是看重礼数之邦。” “还望侯爷莫要过界!” “既然如此……”李同光看着宁远舟手中的佩刀,笑着退后一步。 他话音一转,大声喊道:“饶命!” 此言一出,全场目光齐刷刷的聚集在他身上。 众人神色各异。 宁远舟更是傻眼。 他有些摸不清此人的套路,颇是迟疑的放下手中佩刀:“倒也……不必如此。” 话音刚落,朱殷怀中抱着的剑鞘动了动,那柄宝剑脱鞘而出,转眼间便抵在了宁远舟的喉咙处。 安、梧两国侍卫见此,皆是拔剑相对。 李同光伸出一只手:“回来吧。” 那柄宝剑像是能听懂话一样,乖巧的飞回李同光手中。 李同光手握剑柄,目光却越过宁远舟,定格在萧与夕身上:“抱歉,此剑乃本侯故人相赠。” “本侯不喜有人不敬,它亦是如此。” 任如意不知想起了什么,表情一时有些绷不住了,于是转头面向屏风。 萧与夕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满是笑意,显然是跟任如意想到了一处。 ———— 六年前。 安国朱衣卫练武场。 李同光出师,任辛送给他一把青云剑,乃是前朝天陨铁打造。 他很是开心,顺势看向一旁嗑瓜子的玉公子:“吉祥物,你不表示表示?” 玉公子也扔给他一把剑。 李同光接过剑,皱眉道:“这又是你从哪个朱衣卫手里诓来的配剑?” “你就用这个打发我?” 玉公子抬手,食指轻摇:“不不不,这可不是一把普通的剑。” “我为它注入了一抹灵识。” “你日后若是遇到危险,无需动手,直接唤它名字,它便会前去相助!” 李同光眼睛一亮,笑容很是灿烂:“这么厉害!它叫什么?” 玉公子:“绕明。” 李同光笑意顿收:“什么?” 任辛:“……” 玉公子:“绕湖烟冷罩波明,也预示着你绕过苦难迎接黎明,这名字不好听吗?” 李同光没好气道:“旁人只会觉得我在喊饶命好吗?” “你这起的什么破名字!” 玉公子二话不说,上前夺剑:“不要的话,还我。” 李同光将绕明剑举过头顶:“既然给了我,那就是我的。” ———— 大殿之内。 气氛有些诡异。 有些侍卫想笑不敢笑,憋笑憋的艰难。 鸿胪寺少卿背过身去,显然是觉得没眼看。 朱殷无奈扶额,认命的走上前去,将剑鞘递给李同光。 李同光接过,收剑入鞘。 使团的人都见识过萧与夕出手。 李同光手中的这把剑,不由让他们想起萧与夕御物的手段。 杜大人暗暗思量着,他看了看李同光,又看了看任如意和萧与夕,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远舟最是无语。 他明明被人持剑威胁了,可这滑稽的场面,却让他怎么都提不起气。 李同光见好就收。 他拱了拱手,故作平静道:“本侯今日已见到礼王,也算是尽到了职责。” “礼王既然病重,那自然得好生休养,待到他康复之后,本侯再来拜见!” 杜大人连忙上前接话。 一番客套寒暄之后,李同光转身离开。 就在他脚步踏出寝殿大门之际,终是回头看向任如意和萧与夕:“一个相识不认、一个故人假面。” 他说着便笑了起来。 只是那笑容显的很是心酸:“冷眼旁观冒进者失足,如此想来,清醒与否,当真重要吗?” 他说罢,抬手间一甩披风,头也不回的洒然离去。 鸿胪寺少卿和朱殷紧随其后。 第二十四章 屏风后碎语 安国之人全都离开之后。 杜大人想对任如意和萧与夕说些什么,却被宁远舟三言两句顶了回去,语气强硬的让他回去休息。 杜大人只好退下。 任如意对宁远舟说,她想见金媚娘。 宁远舟点头应声:“好。” 他没有多问,也出去传信了。 任如意重新回到棋桌旁坐下,将棋盘上的白子一一捡起,扔进棋篓中:“鹫儿长大了。” 萧与夕应了一声:“嗯。” 她心中默念,李同光这态度跟原剧情中出入甚大,也不知其中出了什么变量。 就在此时,于十三和元禄快步从殿外走了进来。 钱昭默默跟在两人身后。 元禄手中端着给杨盈的汤药,脚步轻快平稳的走到萧与夕身旁:“与夕姐,如意姐。” “我瞧那个引进使来时气势汹汹的,走时却垂头丧气的。” “你们真的认识他吗?” 于十三站在任如意身后,一条胳膊搭在屏风上:“小孩子别问这些事,给殿下喂药去。” 任如意站起身来,从元禄手中接过汤药:“我来吧。” 几人来到屏风后。 任如意端着药碗,坐在杨盈床边。 众目睽睽之下,他卸掉了杨盈的下巴,将汤药吹了吹之后,喂进杨盈的嘴里。 萧与夕眼中含笑,轻“啧”一声。 其他三人皆是动作一顿,欲言又止。 于十三凑到钱昭身旁,一手掩嘴,悄声道:“你瞧瞧,我就说这美人恩难以消受吧!” 钱昭没有理会于十三,而是将元禄的话又问了一遍。 只是他的语气颇为坚定,不像是疑问,而是肯定:“那位长庆侯,是与夕跟表妹的故人?” 萧与夕跟任如意都没有答话。 于十三右臂搭在钱昭肩膀上,不甚在意的笑道:“还用问吗?” “长庆侯那小子,狠辣的眼神跟美人儿如出一辙,言语行事却颇有二小姐的作风。” “这一看就是她俩养出来的啊!” “老钱你是不知道,刚才那把饶命剑,把老宁都整傻眼了。” “哈哈哈,我多少年没在老宁脸上看到过那种表情了,着实过瘾!” 元禄好奇道:“饶命剑?好奇怪的名字!” 于十三抬手指了一下萧与夕:“这就得问你与夕姐了。” “其实这名字挺好,对战之中大喊一声饶命,趁对手傻眼的工夫,长剑自取他首级,多省事!” 他正说着,话音一转:“嘿,我怀疑梧帝就是中了这一套,才会被那小子生擒。” 任如意将药碗放在床头,转头看向于十三,出言反驳道:“调笑归调笑,不过绝不可疏忽大意。” “钱昭是你们六道堂中,除了远舟之外,武功最好的。” “而鹫……长庆侯天赋出众,他六年前的武功,比起钱昭来只高不低,更不用说现在了。” 于十三面色正经了几分,他看了一眼任如意和萧与夕,点头应声道:“我知道,美人儿跟二小姐养出来的人,再差能差到哪儿去?” “单从刚才的对峙中,便可看出这位长庆侯进退有度、城府颇深。” “若非你俩的存在出其不意、让他恍惚间错走一步,只怕我们也占不得便宜。” 钱昭眸中神色不明,面无表情的附和道:“一个生擒梧帝、位高权重,将安国朝堂波谲玩弄于掌心的少年。” “他若站在我们对立面,只怕安国之行会难上加难。” 于十三轻声道:“是人就会有弱点。” “长庆侯年纪太小,军功却太高,早已成为众矢之的。” “安国的河东王和洛西王,都视他为眼中钉!” “听说他野心勃勃却自视清高,从不肯插手皇子内斗和安国的党派相争。” “过刚易折,这样一个人,在安国说是如履薄冰也差不多,我们若能跟他合作,对双方都有好处。” 钱昭声音微冷:“那是老宁该考虑的事。” 于十三笑了笑,答道:“也对,我操心这些做什么?跟着老宁走就是了!” 元禄听了好半晌,他沉思片刻,突然开口询问道:“你们都说长庆侯如何如何厉害,可知他平日里为人处事怎样?” 钱昭扭头看向于十三:“阿修罗道掌控着各类暗中情报消息,你怎么说?” 于十三耸了耸肩,颇是无奈道:“我掌控着暗中的情报消息不假,可大多是从财色途径中得来。” “那位长庆侯从不涉及烟花风月场所,所以卷宗中对他的描述并不多。” 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于十三想了想,嘴角不自觉勾起,笑容不太正经道:“不过我曾听到过一个关于长庆侯的传言,只是还未证实。” “你们要不要听?” 元禄连连点头。 他额前的碎发上下摇晃,显得有些可爱。 钱昭言简意赅:“讲。” 任如意和萧与夕也颇有兴趣的看向于十三。 于十三环视了一圈众人,语气很是神秘莫测:“听说长庆侯有龙阳之好。” 钱昭猛的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错愕,迟迟不语。 任如意皱眉。 萧与夕面上表情略显凝滞。 两人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异口同声道:“什么?” 于十三双手一摊:“传言,只是传言。” 元禄傻傻开口:“龙阳之好是什么?” 于十三朝他摆了摆手:“你别听这些,一边去。” 元禄撇了撇嘴,一脸不服气。 钱昭这次倒是罕见的解释起来:“安国不比我们梧国,他们民风开放,养娈童这种事也大多放在明面上。” 元禄听到娈童二字,这才反应过来。 他面颊一红,嘴唇张了张,却无言以对。 任如意站起身,面色不好的朝着殿外走去。 路过萧与夕之际,脚步不停,直接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将她一同拖走。 萧与夕脚步踉跄了一下,终是亦步亦趋的跟上:“哎,不是,你慢点。” 另一边。 李同光带人离开驿馆,朝着合县县衙而去。 他跟朱殷先后上了马车。 李同光顿时卸掉周身冷肃的气息,语气稍显急迫:“立即派人去查,梧国湖阳郡主和萧二小姐。” “明天早上,我要看到她们所有的卷宗!” 第二十五章 回来就好 朱殷垂首,嗫嚅出声:“主上,您在怀疑……那位郡主是尊上?” 李同光轻笑一声:“不是怀疑,她就是。” 朱殷不解皱眉:“可是……” 李同光出声打断道:“没有可是,外表可以微调,习惯可以伪装,但是直觉骗不了人!” “更何况,我已经知晓师父还活着的消息。” “她只要活着,就好。” 朱殷只以为自家主上魔怔了,半晌没有应声。 片刻之后,他顺从了李同光的意思,再度开口道:“那尊上为何不愿认您?” 李同光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些许愧疚之色:“暂且不说梧国使团内况如何,就是我们带来的人中,也藏有两位皇子的眼线。” “师父如此行事,自然是有她的道理,她的身份在安国不可暴露于人前。” “终是我行差踏错一步,差点致她于危险之中,她不认我是应该的。” 朱殷听闻此言,竟然觉得好有道理。 他也几乎快要相信,那位郡主就是尊上了。 李同光抬手,轻抚怀中的绕明剑:“只是,这位萧二小姐,我有些看不懂。” “他那样无拘的性子,到底是什么事,竟让他不惜扮作女子!” 朱殷身形一僵,缓慢抬头看向李同光。 他陪伴在李同光身边多年,自然知道李同光口中的“他”说的是谁。 若是说刚才,朱殷还有点信了自家主上的话。 那这会儿,他大致已经确定,自家主上绝对是疯了! 萧二小姐那般惊艳的小娘子,怎么看都不像是男人假扮的啊! 朱殷迟疑片刻,终是提起了那个对于李同光而言,称得上是隐秘的名字:“主上,玉公子……” 李同光转头看向他:“怎么?” 朱殷犹豫不决,还是不敢将后面的“已经身死”四个字说出来。 生怕又刺激到李同光。 他实在是太了解自家主上的心思和脾性了。 六年前,玉公子消失不见。 朱衣卫在乡野间,发现了玉公子染血的衣物。 朱殷至今还记得李同光疯魔的模样。 时隔一年,任辛又葬身火海。 李同光整个人失去了生气,恍若行尸走肉一般。 还是朱殷从书房纸上翻出一句话,乃是李同光亲笔所写,也是玉公子留下的最后的一句话。 “内心充盈者,独行也如众。” 许是这句话的支撑,又许是李同光自己骗过了自己。 他不相信那两人已死,将自己锁在书房中不吃不喝,整整三日。 等到他出来时,再也没有了原先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他说:“我没有什么能失去的了。” 他说:“只有高位者才能掌人生死,定人去留。” 他说:“我总得去那高处看一看。” 就这样,李同光行事成熟的同时,手段也越发狠辣。 于他而言,所有的一切都能利用,包括他自己。 如他所言,他终究是一步一步的,爬上了如今的位置。 李同光见朱殷没有答话,也就不再追问。 他掀起马车窗帘,透过窗户看向天色。 天边爬上一抹霞光,一行鸿雁啾鸣,久久不散。 李同光望向街道两旁,在暮色中高耸的屋檐,不断的往后退着。 一抹笑意逐渐在他脸上浮现。 他周身散发着的气息,鲜少如这般宁静祥和。 李同光低声呢喃:“这样已经很好了,回来就好。” “其他的不急,慢慢来,我有的是时间。” 他说罢,话音一转:“对了,将合县所有朱衣卫赶出去。” 朱殷愣了一下,答道:“是。” “主上,敢问此举以什么理由?” 李同光声音冰冷,不甚在意道:“没理由,就说本侯看他们不顺眼。” “他们若是不从,直接动手便是!” 朱殷嘴角抽了抽,再度答道:“是。” …… 是夜。 杨盈醒来,想起郑青云对自己的侮辱之言。 她一时想不开,竟想上吊自尽。 任如意可不惯着她,直接给她搬了个凳子过去,顺便说清楚上吊死去的可怕之处。 杨盈眼眶通红:“如意姐,你跟与夕可真像。” 她头一次绝食寻死,萧与夕不管不问也不劝。 反倒是自己吃好喝好后,将她一通忽悠,用使团之人的性命恐吓于她。 她后来才知道,宁远舟等人得了章相的口信,就算使团行事失败,只要不死在安国,梧国就不会问罪他们。 任如意一手背后:“我这不是恐吓,更不是忽悠。” “命是你自己的,要不要都由你。” “只是在你死前,我得告诉你三件事。” “其一,你丹阳王兄并不想杀你。” “其二,引进使是生擒你皇兄的长庆侯,李同光。” “其三,元禄为了救你,若非有与夕留下的东西相护,不死也得重伤,你欠他一句道歉。” 任如意说完,拍了拍杨盈的肩膀,转身离开此地。 杨盈垂首沉思片刻,终是放弃了自杀的念头,拖着病体去找元禄了。 元禄的屋中。 房门大开,杨盈和元禄并排坐在地上,你来我往的说了许多。 两个小孩的言语稍显青涩稚意,却又不失大义。 谈话间,杨盈总算是重展笑颜。 元禄房间对面的屋顶之上,萧与夕和任如意也并排而坐。 她俩远远望着房中那两人。 温情蔓延在每一个洒满月光的台阶之上,也弥漫在每一片着陆微风的瓦片之间。 任如意仰头喝了一口酒,方才开口。 她低声评价:“他们两个,都成长了不少。” 萧与夕手持一壶酒,眉峰轻挑:“一个是说杨盈,另一个在说谁?” “元禄还是鹫儿?” 任如意答道:“元禄是远舟带大的孩子,他本来就足够懂事。” 她没有指名带姓,但话中意味不言而喻。 萧与夕笑了笑,将酒壶递到任如意面前。 任如意抬手,同萧与夕碰了一下。 酒壶相撞。 有几滴寒酒,裹挟着些许凉意,溅在了两人手背之上。 任如意问道:“于十三的话,你怎么看?” 萧与夕答道:“鹫儿本性尚可,就是可能长歪了。” 任如意抬眸看向她,眼中神色不明。 她明显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任如意沉吟半晌,提醒道:“你从前,身份是个男子。” 萧与夕没怎么在意,随口应声:“嗯,怎么了?” 话音刚落,她留意到任如意的眼神,顿时后背一凉。 两人四目相对之际,萧与夕瞬间明白了任如意的意思。 她心中一怔:“不能吧!这个锅我可不背!” 任如意深呼吸了一下,没再多言。 萧与夕想起李同光的不同之处,心绪难安。 两人都不再说话,唯有风声呼啸而过。 她们月下对饮,端坐于屋顶,影子却落在地面上,被拉的很长很长。 第二十六章 客人(补发) 杨盈病愈的消息不胫而走。 次日一早,李同光再次登门拜访。 杨盈避而不见。 杜长史在正厅等候着接待,宁远舟等人在正厅外站岗。 钱昭则是带人前去迎接李同光。 正厅侧方的偏殿门前,使团的内侍敲了敲房门:“二小姐,安国引进使已到外门,杜长史在大厅等候多时了。” “您身为奉旨女史,不可缺席啊!” 房中传出萧与夕的声音:“嗯,我这就过去。” 即便不见人影,可内侍还是弯腰行了一礼,态度恭敬的退下。 钱昭领着李同光走进内院的同时,萧与夕的房门也随之打开。 好巧不巧。 萧与夕刚跨过门槛,目光便与一身月牙白锦袍的李同光交汇在一起。 两人皆是一愣。 萧与夕因为任如意昨晚的提醒,心中忍不住发毛,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感油然而生。 他俩旁若无人的对视着。 大厅门外站岗的元禄,脸上一副看好戏的神态。 他悄悄挪动脚步,朝着宁远舟靠近,低声询问道:“头儿,长庆侯明明是如意姐的徒弟,可我为什么感觉,他更加关注与夕姐呢?” 宁远舟身姿端正,语气平和:“这不挺好的吗?” 元禄一脸懵逼:“啊?” 内院中央,钱昭上前一步,用身子挡住了李同光望向萧与夕的视线。 他面无表情的看向大厅,伸手示意,冷声道:“请。” 李同光看了钱昭一眼,笑着微微颔首,眼中神色却隐晦不明。 大厅之中。 李同光谈笑间温文尔雅,说出的话却半是威胁、半是不屑。 他隐晦的提到了梧帝被生擒一事,紧接着又说起今日来意。 安帝不日南征,让梧国使团七日内到达安都。 若是迟了,只怕使团无福觐见。 杜长史明显被压了一头。 萧与夕缓步迈入大厅,步伐从容不迫。 她轻笑出声道:“小侯爷来此都用了十日,前往安都却只给七日时间。” “怎么?是有人活不到剩下的那三天了吗?” 下旨让七日达到的人是安帝,萧与夕说的是谁可想而知。 “萧女史,慎言。”杜长史大惊失色,恨不得冲上去捂住萧与夕的嘴。 早知如此,他便不让内侍去喊萧与夕了! 李同光转身看向萧与夕,面上并无恼怒,也没有丝毫意外之色。 “他”一贯如此,面对安帝时就敢直言不讳,背后拐着弯损人更是常见。 萧与夕和李同光擦肩而过。 她径直走向大厅最前方,自顾自的落座于左侧主位之上。 “说得好。”任如意从右侧内室走出来,直面李同光和杜长史:“既然见不着,索性就别让礼王弟去了。” 杜长史和一旁的侍卫拱手行礼:“郡主。” 任如意出声吩咐道:“杜大人你退下吧,有些话不必言明。” “是。”杜长史和侍卫都退了出去。 任如意坐在右侧主位之上,伸手示意李同光入座。 李同光坐下。 他看着面前两人,一个比一个伪装的好。 即便在来之前,心中一度默念自己不可感情用事,可他此时还是止不住的委屈。 尊师重道。 他不跟师父计较。 至于那个吉祥物,他总能怼两句吧? 李同光声音微沉:“本侯担忧礼王身体,听说他有所好转,便携重礼登门拜访。” “郡主身份尊贵,本侯无权评说。” “可是……萧女史,你姗姗来迟,事到如今连热茶都不奉上一杯,言语间又极尽挑衅。” “究竟是梧国使团不懂待客之道,还是你萧女史根本就不把本侯放在眼里?” 萧与夕看着这装模作样的小子,眼中划过一抹好笑之色。 她右手指尖把玩着茶盏,四根手指有规律的跳动着:“小侯爷真能颠倒黑白,我自愧不如。” “待客之道,是献于客人的。” “小侯爷是客吗?” 此言双层意思。 明面上安梧两国不和,李同光先挑衅的杜长史。 于情于理,梧国使团不给好态度都说得过去。 暗地里,他们三人的关系不必多说。 李同光迟疑片刻,终是应不下这句话。 他当然不是客! 他是师父的徒弟,也是…… 也是什么呢? 李同光想不出来。 他只知道,玉公子是他的人,一定得是他的! 此番执念折磨了他多年。 如今人近在眼前,他却连伸手的勇气都拿不出来。 只敢像个吃不到糖的孩子一样,做作着吸引她的目光。 大厅外面。 六道堂那几人,除了宁远舟之外,其他人都趴在门上,专注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孙朗:“长庆侯这小子,嫌弃咱们没给他上茶。” 于十三:“那是借口,人家就想跟二小姐多说几句话!” 元禄:“十三哥的意思是,长庆侯对与夕姐有意思?” 于十三:“哎~通透。” 钱昭:“你什么意思?” 于十三愣了一下,突然想起钱昭的心思,连忙反驳道:“没什么意思啊,我就乱说糊弄小孩子,随便意思意思。” 宁远舟站在一旁,声音微沉:“别意思了,干正事!” 四人顿时不吭声了。 大厅之中,李同光根本说不过萧与夕,于是选择默不作声。 任如意开始侃侃而谈。 她将一份地图递到李同光面前:“若侯爷愿助我礼王弟,平安迎回圣上,我大梧愿以此两城,遥祝侯爷日后位极人臣。” 李同光沉默半晌,缓缓站起身来:“倘若本侯答应你,郡主可否答应本侯一件事情?” 任如意说道:“侯爷不妨直言。” 李同光抬手指向萧与夕,语气颇为坚定道:“我要萧女史……” 任如意顿时愣在原地。 萧与夕猛的转头看向李同光。 她周身气息不怒自威,面色不善的应了一声:“嗯?” 李同光话音一顿,复述了一遍之后,声音终是软了下来:“我要萧女史,给我敬茶赔罪。” 用最怂的语气,说着最强硬的话。 任如意转身看向萧与夕,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 她并没有说话,可萧与夕却领悟到了她的意思:小屁孩不好忽悠了,你要不随便哄一哄吧! 大厅外面,钱昭没有再听下去,他直接转身离开。 元禄想追上去:“钱大哥。” 于十三按住了元禄的肩膀:“别去,你钱大哥总喜欢有话憋心里,从不往外说。” “这一路上的机会,偏偏不张嘴,让他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元禄听的一知半解。 只有孙朗还沉浸在大厅内的话题中:“长庆侯居然敢让二小姐敬茶?” “就二小姐那性子,除了如意姑娘,她把谁放在眼里过?就连安帝也是说骂就骂!” “这长庆侯是真不怕二小姐把茶泼他一脸啊!” 大厅之中,三人说到最后,让萧与夕敬茶赔罪那是不现实的。 李同光退而求其次,让萧与夕应承下来,欠他一顿茶点,日后随时可以补上。 萧与夕答应了。 就这样,李同光心情愉悦的离开了驿馆。 第二十七章 宴席(补发) 第二日。 因着李同光两次上门挑衅,杨盈决定带着使团找回场子。 于是乎,使团之人整装待发,前去合县县衙拜访李同光。 杨盈、宁远舟等人都认为李同光会推辞一二,让他们吃闭门羹,正好借此机会试探安国之人的底细。 却不料,李同光在县衙大摆宴席,做足了迎贵客的场面,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杨盈跟宁远舟对视一眼,终是带着使团之人进入了县衙大门。 两个时辰前。 李同光看着朱殷带来的卷宗。 他知晓师父是顶替了湖阳郡主的身份,所以并未留意太多。 而是盯着那位梧后胞妹、萧府二小姐的卷宗,一度陷入沉思。 卷宗上所写:这位萧二小姐有天疾,自小在乡下养病,六年前才回到梧都。 李同光对比了一下梧国皇后的画像,发现萧与夕和梧后确实相貌相似。 他食指不停地敲击着桌上的竹简,心情很是烦躁不安:“莫不是我猜错了?” 话音刚落,他又立即否认:“不可能!那个人绝对是他!” 朱殷适时开口:“主上,近来朱衣卫梧国分部折损颇多,这些卷宗都是前几年所留。” “许是消息过期也说不定,您大可不必烦忧。” 李同光摇了摇头,他微微垂眸,目光再度定格在萧与夕的卷宗上:“六年前回到梧都,也是六年前,当真这般巧合?” 他喃喃自语道:“萧与夕,玉公子……与、玉……” 脑海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李同光突然身形一僵,眼中破碎出些许笑意,面上满是惊喜之色:“是了,是了。” “是我先入为主了!” “倘若说,他一开始就是萧与夕呢?” 朱殷见李同光像是魔怔了一般,忍不住出声唤道:“主上?” 李同光没有理会他,而是陷在了自己的思维之中:“九年前才是假面,那现在……” “她原是女子,我是正常的。” “哈哈哈……朱殷,我是正常的!” 朱殷看着李同光这副模样,只觉得他并不正常,迟迟不敢应声。 李同光此时全然顾不上外界眼光。 他喜形于色,大步朝着门外而去:“递拜帖,我要再去驿馆。” 朱殷连忙跟上:“主上,我们在驿馆那边监视的人,一早便传来消息。” “梧国使团今日要来县衙,特意回访于您。” 李同光脚步一顿,面上笑意顿收:“礼王这会儿病好了、精神了,就想来砸场子,找回威风?” 他思索片刻,眼底流露出些许期待,终是决定了下来:“罢了,本侯卖他一个面子。” “开门迎客!” 朱殷拱手:“是。” 合县县衙。 宴席之上,气氛一度陷入了沉默。 梧国这边,杨盈没想到李同光会这般招待。 宴席丰盛程度好比国宴,根本挑不出刺。 他们本是抱着找茬的目的而来,对比之下,倒是显得他们小气了。 这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至于安国这边,李同光翘首以盼的那个人并没有来,就连他师父都没来。 他坐在主位之上,从头到尾都冷着一张脸。 李同光跟礼王同级,不好直言质问,于是给鸿胪寺少卿使了一个眼色。 鸿胪寺少卿顿时心领神会,朝着杜长史敬酒道:“杜大人,可是吾等招待不周?” 杜长史连忙举杯回敬:“少卿这是哪里话。” 鸿胪寺少卿轻声询问道:“吾等以媲美国宴之级相迎,湖阳郡主和萧女史却不见踪迹,敢问这是何故啊?” 杜长史笑了一声,答道:“我大梧礼数周全,女子不宜面见外男。” “今日来此,本是礼王殿下专行,少卿何须避重逐轻呢?” “迂腐至极!”李同光突然出声喝道。 杨盈转头看了一眼李同光,面色甚是凝重:“侯爷何出此言?” 李同光挑了挑眉,语气稍显平和:“本侯无权置喙你们梧国礼数如何。” “只是郡主跟萧女史同为奉旨女官,用男女有别这一套说法来敷衍本侯。” “你们看不起的究竟是本侯,还是你们的湖阳郡主和萧女史?” 这话听上去,倒像是在替那两人打抱不平。 然而有了李同光前两次的登门拜访,他的心思昭然若揭,使团众人亦是心知肚明。 可他此时却偏偏言辞凿凿,让人找不出一丝漏洞。 杜长史不愧是文官,最终用三寸不烂之舌将场子圆了回来。 宴席散去之际。 长庆侯邀请使团之人,明日前往三军大营赴宴,特意点名了湖阳郡主和萧女史。 杜大人还想推拒一二,却被李同光挡了回去。 他说:“本侯愿遵梧国之礼,只是如今在安国的地界,还请诸位也顺应安国之礼。” “毕竟,本侯昨日才应了你们梧国使团之事,还望诸位莫要叫本侯为难!” 昨日,李同光答应了任如意和萧与夕。 以一顿茶点的代价,承诺了和他们暗中合作,助礼王迎回梧帝。 现在也是用此事威胁于他们。 使团之人返回驿馆。 任如意一直等在马车上。 杨盈一进马车就扑进了任如意怀中,她垂头丧气道:“如意姐,今天出师不利了。” 任如意抬手轻抚杨盈的后脑勺:“怎么说?” 杨盈一脸愤愤不平:“那长庆侯真不愧是你的徒弟,明明就是想见你跟与夕,偏偏拿官话来膈应我。” “更可气的是,我没法儿反驳!” 任如意面上似有欣慰之色:“你学习官场之道不过月余,已经做的很不错了。” “鹫儿浸在安国朝堂这么多年,若是能轻易被你拿捏,倒是配不上他那个长庆侯的位子了。” “更何况,你此行的目的是迎帝,他既然答应了合作,你也不必再去计较其他的。” 杨盈点了点头:“可是,我总觉得他心思不纯。” 任如意眸光微闪,没有答话。 杨盈又问道:“对了,如意姐,与夕去哪儿了?” “我从昨晚开始就没见到她,明日要去三军大营赴宴,她能赶回来吗?” 任如意答道:“她所做之事,我也不甚清楚。” 杨盈若有所思道:“自从进了安国地界,与夕总是忙的不见人影。” 任如意应声道:“不必想太多,她既应了护你周全,自然会说到做到。” 杨盈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她行事神秘又不肯跟旁人多说,我担心她出了什么事。” 任如意笑容清浅:“放心,谁出事,她都不会出事。” 第二十八章 灵力 合县驿馆。 杨盈等人回来时,听驿馆侍卫禀告,萧与夕也是刚刚回来。 她连忙赶去萧与夕的房中,任如意缓步跟在她的后面。 杨盈推门而入,只见萧与夕背对着她们站在窗前。 她快步上前:“一夜未归,你去哪儿了?” 萧与夕转过身来,怀中还抱着一只兔子:“合县附近风景不错,我出去溜达了一圈,顺便抓了只兔子给你。” 杨盈接过兔子,顺手摸了摸兔子的耳朵,脸上却写满了不信:“谁会大半夜不睡觉去抓兔子?” 萧与夕笑着答道:“我啊。” 杨盈知晓萧与夕不愿多说,也就没再追问。 她告诉萧与夕,明日得去三军大营赴宴,又说了会儿话之后,便抱着兔子离开了。 杨盈刚离开屋子,萧与夕的面色就倏忽一变,身子也朝后倒去。 任如意快走几步,一把揽住了她的腰身,另一只手扯过她的右手手腕,垂眸看去,萧与夕手腕间的青紫脉络引人瞩目。 萧与夕微颤的左手,扶住任如意的肩膀,这才稳住身形。 任如意将萧与夕扶到床边坐下,她自己则是走到桌边,顺便倒了一杯茶。 萧与夕瞧着任如意的动作,轻笑出声道:“不用。” 任如意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谁说是给你的?我渴了。” 萧与夕面上笑意微凝,颇是无语。 任如意见此,似是笑了一声。 她喝了一口茶,顺势坐在桌边,一手支着脑袋面向萧与夕:“说说吧,又去做什么了?” 萧与夕答道:“天门关。” 任如意愣了一下:“此地距离天门关,少说也有数十座荒山相隔。” “一夜往返,你是有多好的体力,经得起这般折腾?” 萧与夕摇了摇头:“附近有条密道,可直通天门关外。” 任如意又问:“你去天门关做什么?” 萧与夕不答。 任如意突然想起什么:“那夜清风观,你救下了我娘。” “朱衣卫的行动路线,你为何会了如指掌?” “我本不该疑心你,可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不止一次。” 萧与夕反问道:“所以呢?” 任如意声音微冷:“你之前说,你要到安国找九天息壤。” “我只想知道,你之后的计划,是否会跟我们背道而驰?” 萧与夕垂眸,她叹了一口气:“我不敢保证。” 任如意站起身来:“我知道了。” 她说罢,便朝着门外走去,很快便离开此地。 萧与夕坐在床边,她从床帘上扯下一个珠子,目不斜视的弹射向窗边。 珠子穿透薄薄的窗纸,击中了外边的身影。 “哎呦——” 紧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远去。 另外几个听墙角的人,早已消失不见。 只有被珠子打中的元禄捂着额头,从窗口下探出一个脑袋:“嘿嘿,与夕姐。” 萧与夕扭头看向他,没好气道:“进来吧。” 元禄点了点头,直接翻窗而入。 另一边。 偷听的于十三、孙朗、杨盈被发现后,急匆匆的远离了。 在一处假山后,他们停下脚步。 萧与夕给杨盈的兔子,早已被孙朗抱在怀中。 于十三正色道:“二小姐刚才说,附近有密道直通天门关外。” 杨盈面露不解之色:“与夕跟如意姐也没说什么啊,为什么我感觉如意姐好像生气了!” 孙朗不停地逗弄着怀中的兔子:“多么可爱的兔兔啊!” 于十三:“这个事得赶紧让老宁知道!” 杨盈:“她俩刚才那算不算吵架?” 孙朗:“太可爱了,怪不得二小姐跑那么远,都要把你带回来。” 三个人关注点不一样。 他们各自说着不同的话题,偏偏聚在一起,看起来还那么融洽。 他们说完后,还都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后朝着不同方向走去。 萧与夕的房中。 元禄垂着脑袋,乖巧的站在床边。 萧与夕率先开口道:“我看到你好几次都欲言又止,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元禄瞬间来了兴趣:“与夕姐,你上次说,你回来后就告诉我关于灵力的事情。” “只是你一直很忙,我就没有打扰。” “我之前被捅了一刀,却没有受伤,是不是因为你留给我的灵力?” “灵力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我……” 萧与夕抬手,止住了元禄的问话:“一个一个说。” 元禄“哦”了一声,道:“与夕姐,灵力是什么?” 萧与夕缓缓说道:“跟你们所练的内力一样。” “只是内力源于本身,存于丹田,是由内而外所得。” “而灵力源于外界,存于体内每一处角落,穴窍、经脉、血肉,是由外而内所得。” 元禄点头,再度询问道:“就算内力再高强的人,遇到刀剑照样会受伤。” “可灵力却能护人不受伤?” 萧与夕笑着摇了摇头:“我上次不是说过了吗?” “我即便有灵力傍身,被人击中命门,也会受伤也会死。” 元禄不解皱眉:“那我……” 萧与夕出声打断道:“因为我给你留下的是灵力所形成的禁制。” “是这个禁制抵挡住了意外,并不是出于灵力本身。” 元禄迟疑片刻,吞吞吐吐道:“与夕姐,我能,我能……” 萧与夕一眼看出了他的心思:“你想修炼灵力?” 元禄眼睛一亮:“可以吗?” 萧与夕沉默半晌:“人的躯体承载不住灵力。” 元禄眼中满是茫然之色:“啊?那与夕姐你……” 萧与夕挽起衣袖:“所以,我的身体临近崩溃,死期将至。” 明明谈的是生死之事,可她却说的很是风轻云淡。 元禄听闻此言,面色大变:“什么?与夕姐,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对不对?你怎么可能会死呢?” 萧与夕没有回答元禄的话,而是朝着他招了招手:“你走近点。” 元禄走到萧与夕身旁,俯身蹲下。 萧与夕抬手搭在他的肩头处:“我这具身体若是没有灵力,五年前就该死了,甚至更早。” “于你而言,修炼灵力或许是一件好事。” “天生心疾,用灵力温养你的身体,也不失一个好法子。” 元禄反问道:“那你的身体为何会这般?” 萧与夕倏忽一笑:“可能因为我太强了吧。” 元禄也跟着笑了起来。 萧与夕继续说道:“如果说温养身体的灵力,只需要手指指甲大小即可,那我的灵力……” 元禄伸出五指比划:“有这么多?” 萧与夕摇头:“堪比整个驿馆。” 元禄双眼瞪大,愣在原地。 片刻之后,他喃喃道:“与夕姐,我懂了。”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适当的灵力会对身体有益,若是太多超过极限,身体就会无法负荷。” 萧与夕点头。 元禄看着萧与夕,目露担忧之色:“那你怎么办?” 萧与夕答道:“我自有办法。” 两人从日头高照,一直说到日暮西山。 驿馆中的所有人都很好奇,萧与夕和元禄到底在说什么,竟然谈了这么久。 萧与夕查探了元禄的根骨,发现他确实有这方面的天赋。 她说:“这条路很苦,有可能数年不见长进,也有可能一日千里,全看机缘造化。” 元禄铁了心要学,声称要拜她为师。 萧与夕笑言:“我可以教你,但我这个人自在惯了,无法为人师。” 拜师一事也就作罢。 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散尽之际,元禄才走出了萧与夕的房间。 第二十九章 兴师问罪 他刚走没几步,就被拐角处的于十三拉了过去:“二小姐跟你说了什么?” 元禄答道:“与夕姐要教我修炼灵力。” 于十三:“这东西能学?” 元禄点头:“能啊。” 于十三:“学习灵力有什么好处吗?” 元禄想了想,道:“像与夕姐那么厉害。” 于十三:“除此以外呢?” 元禄:“延年益寿、美容养颜……总之,我不愁活不过二十岁了!” 于十三瞬间心动了。 他二话不说,走到萧与夕门前毛遂自荐:“二小姐,我……” 没等他把话说完,萧与夕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年龄大,根骨差,你不行。” 三句话,九个字。 如同利刃一般,刀刀锥心刺骨。 于十三顿时面色一黑,颇是无语的转身看向元禄。 元禄耸了耸肩,一脸无辜,小跑着离开此地。 …… 次日,晨光熹微。 李同光一早便在三军大营候着。 使团如约而至。 萧与夕跟任如意坐镇,李同光没闹什么幺蛾子。 这场宴席还算和睦。 李同光让人将梧国战败之人带上来,并将这群人交还给使团。 宴席散场之际,李同光却让萧与夕留下,声称同她商议一番两国和谈之事。 杨盈挡在萧与夕身前:“侯爷还有何事要讲,不妨同孤详谈。” 李同光看了看杨盈,又看了看杨盈身后的萧与夕,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他面色微沉,说话也带刺起来:“礼王大病初愈,你身子骨这般脆弱,若是出了点事,本侯可担待不起。” 杜长史开口道:“使团近日里事务繁忙,侯爷若还想商议其他事,要不等到日后再谈。” 李同光冷声道:“本侯记性不好,过了今日只怕就忘了。” 这多少就沾了点无赖了。 杜长史自告奋勇:“那本官留下,陪侯爷再作商议。” 李同光眼中满是不耐烦:“杜大人方才说,使团事务繁忙。” “你身为梧国使团长史,确定能走得开吗?” 萧与夕上前一步,直面李同光:“正好,我还欠小侯爷一顿茶点。” “只是小侯爷当真觉得,这军营是适合吃茶点的地方?” 李同光见萧与夕总算跟他说话了,眼中不由浮出些许笑意:“你想去哪儿?” “总之不是这儿。”萧与夕说罢,率先转身离开。 李同光紧随其后。 留在原地的人面面相觑。 朱殷跟鸿胪寺少卿对视一眼,随后将梧国使团、连同那群战败之人,安好的送出军营。 使团回去的路上。 于十三凑到钱昭身旁,低声道:“二小姐都跟人走了,你怎么还跟个木头似的!” “你瞧那长庆侯,啧啧啧,你俩这行动力没法儿比啊!” 钱昭垂眸:“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于十三愣了一下:“什么?” 钱昭缓缓说道:“她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于十三叹气:“那你就眼睁睁看着,跟你相伴多年的二小姐,最后属于他人?” “还是个敌国之人!” 钱昭声音微冷:“她不属于任何人。” 他说着便转头看向于十三,一字一句道:“她只属于她自己。” 另一边。 萧与夕和李同光并排走在荒野之中。 李同光一直没有说话,余光中却满是那一袭黑色身影。 萧与夕开口道:“小侯爷苦心孤诣留下我,就是为了当一个哑巴?” 李同光咬咬牙,快走几步面向萧与夕,挡在了她的面前。 萧与夕停下脚步,挑眉一笑:“怎么?” 李同光:“为何不认我?” 萧与夕:“谁不认你?你找错人了吧!” 李同光:“吉祥物,玉公子。” 萧与夕:“嗯,是我,怎么了?” 李同光:“为什么不告诉我?” 萧与夕:“你也没问我啊!” 李同光:“我……” 他思索片刻,再度质问道:“为什么骗我?” 萧与夕眉头轻蹙:“我又骗你什么了?” 李同光声音很轻:“你是女子,为何从前要作男子装扮?” 萧与夕总算看出来了。 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但是她实在想不通,她从前扮作男子,跟李同光有了龙阳之好,这二者之间能扯上什么关系? 难道就因为那个时候,李同光身边的常伴之人,只有任辛和她。 而任辛对他太过于严厉,就让他觉得男子比女子好了? 这也说不通啊! 按照原剧情来说,这都快飞起来了! 萧与夕实在不想背这个锅,于是打算旁敲侧击一下。 她试探性的问道:“你跟初贵妃……” 李同光像是被踩到尾巴似的,瞬间炸毛。 他急声打断道:“我跟初贵妃只是合作,如今我既答应了你们,之后跟她半分关系都不会有!” “之前也没有!” 萧与夕摆了摆手:“不是,我是说,你年龄还小,应该多看一看其他貌美的女子。” 尤其是最后两个字,萧与夕特意咬重了字音。 李同光总觉得不太对劲。 他眉头紧锁:“为何要我看其他女子?” 萧与夕不知怎么回答。 她犹豫半晌,终是开口道:“算了,随便吧。” 尊重每个人的爱好! 萧与夕绕过李同光,继续往前走去。 李同光跟上她的步伐:“你跟那个礼王,关系很好吗?” 萧与夕点头:“嗯。” 李同光轻嗤一声:“细胳膊细腿,有什么好的?” 萧与夕转头看向他:“你师父没有教过你,不可轻视他人吗?” 她说罢,脚步放快了一些。 李同光伸手,想拽住萧与夕的手腕。 手伸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他没想好怎么开口,也害怕听到不想听的回答。 李同光再度跟上萧与夕。 他不再质问什么,而是说起了从前,像是想把这六年没说过的话都补回来。 萧与夕安静的聆听着。 太阳划过山间,给地面铺上了一层金辉。 不远处的河面波光粼粼。 李同光看着萧与夕的侧颜,眼中好似盛满了灼目的光彩,像极了永不泯灭的星辰。 萧与夕转头看向李同光。 他英俊矜傲的脸上,那双眼睛明亮而清澈,没有一丝杂质。 此时的他,好似还是从前那个少年。 李同光的身后有着连绵不绝的青山。 河水被阳光反射的刺眼,却依旧不及他的笑眸璀璨。 萧与夕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阳光洒落下来,上至天光乍亮的云翳,下至金光灿照的绿野。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驻足于此,仿佛一幅徐徐展开的瑰丽画卷。 第三十章 夜战 距离合县驿馆三里地。 弯月悬挂在天边,月色笼罩着这片静谧的丛林。 此地光线阴暗,粗壮的高大树木遮住了绝大部分月光。 只有稀疏的光线,透过些许的枝叶照射进来,在地面上留下斑驳的印记。 萧与夕和李同光走在狭窄的老参道上。 突然,伴随着树枝断裂的声音,树冠上、草丛间、灌木林后,同一时间冒出大批身着夜行衣之人。 那群人将两人团团围住,手持利器从四面八方袭来。 李同光目光一凛,动作利落地闪身躲过一击。 转眼间,他腰间长剑出鞘,凌空翻跃的同时,手中剑以破风之势,瞬间击退面前一众刺客。 萧与夕面色不变,闲庭信步。 她空手接下一柄利剑,简单几个动作,便将剑尖返还回去。 利剑一连串起两个人,死死的钉在一棵树干之上。 用刺客的武器,了结他们自己。 血腥气弥漫在林间。 一众刺客还未靠近两人身边,便已经折损大半。 萧与夕和李同光背对着背,分别解决掉面前之人,形成密不透风的防御。 有刺客见此,专攻两人侧面偷袭,企图撕开一个口子。 “小心。”李同光持剑击退侧面来人。 他将萧与夕护在身后,自己的胳膊却被正面的刺客划伤。 白衣染血,在夜色中分外明显。 萧与夕回头看向他,皱眉道:“我何须你救?” 她说罢,叹了一口气。 萧与夕抬手,掌间灵力翻涌。 刺眼的光波以她为中心,四散而去。 刹那间,一众刺客口吐鲜血、倒地不起,距离两人较近的刺客,则是直接化为一摊血水。 这场面甚是残忍。 解决掉所有刺客,萧与夕发丝都未曾凌乱,面上依旧一片淡然。 她转身看向李同光,随口问道:“没事吧?” “无……”李同光刚想说声“无碍”,然而他转念一想,瞬间转变成一副柔弱姿态。 他一手捂住胳膊上的伤口,垂眸遮掩住眼中的神色,低声呢喃道:“嘶,好疼。” 萧与夕心中一怔,缓步走到李同光身旁,伸手虚扶住他的小臂:“剑上应该没毒吧?” 李同光摇了摇头,那模样看上去有些可怜。 萧与夕轻“啧”一声,调侃道:“先前还觉得你长进了,没想到还是这么没用!” 李同光嘴角微抽。 不过他也不反驳,顺势将身体的重心压向萧与夕。 就在此时,又有一批身着夜行衣之人,从不远处冒了出来。 他们显然是看到了萧与夕的手段,迟迟没有上前,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萧与夕知晓这些人来自北磐,他们路过这里,为了隐藏那条密道的秘密,绝不可能后退。 但是他们忌惮萧与夕,不敢大肆冲刺,只敢小步往前试探着。 萧与夕近来身体状况越发不好,灵力紊乱更是常见。 她前不久往返天门关,灵力还未恢复多少。 刚才动手,已是出于无奈。 她扶着李同光,低声道:“放鸣镝。” 李同光答道:“鸣镝是朱殷随身携带,我没有。” 萧与夕看了他一眼,随即松手朝着空旷地而去。 李同光心中一惊,彻底装不下去了。 他快步上前,拽住萧与夕的手腕。 萧与夕眉头轻蹙:“干什么?” 李同光咽了咽口水:“我怕你又丢下我,自己跑路。” “这么多人,我这次真扛不住!” 萧与夕眼中划过一抹好笑之色,她甩开李同光的手,掌心再度聚集灵力,往上抛去。 耀眼光芒划过天边,如同烟花一般绚烂。 “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萧与夕说罢,隔空从地面上捡来一把剑。 她足尖轻点,腾空而起,主动朝着那群人袭去。 李同光见此,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手持长剑紧随其后。 又是一场混战! 萧与夕这次并未动用灵力,这群人身上穿着软鳞甲,每次被击倒之后又能很快爬起来。 萧与夕和李同光明显比之前吃力不少。 约莫半刻钟后,熟悉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二小姐!” “与夕姐!” 元禄甩出几枚雷火弹。 漫天火光之中,六道堂几人,带领着诸多侍卫朝着这边奔来。 任如意飞身而来,落在萧与夕的身边。 她还穿着那身郡主的衣物,动作却丝毫不拖泥带水。 任如意一连抹掉好几个人的脖子,抽空问了一句:“这次怎么没跑?” 萧与夕笑道:“这不是在等你吗?” 她说着便动用轻功,迅速飞离战场中央。 任如意看着萧与夕离去的背影,一时竟被气笑了,紧接着下手又狠了几分。 萧与夕藏身在一颗树冠上。 她躬着身子,一手扶住树干,手腕间的青紫已经延展到了手心,透出些许肉眼可见的黑气。 萧与夕面色苍白,眉头紧皱,脖间青筋隐隐暴起。 她五指成爪,指尖几乎快要扣进树干中,骨节因为隐忍着的剧痛,已然泛白。 一阵清风吹过。 锦衣男子落在萧与夕身旁,递给她一个红木小匣子。 风子黎声音微沉:“你就继续不要命吧。” 他说完便飞身而下,也加入了战斗之中。 萧与夕从红木小匣子中取出一枚丹药,迅速服下。 战场中央,李同光发现了这群人的首领。 他沉声喝道:“擒贼先擒王!” 宁远舟因为没有按时吃到一旬牵机的解药,此时突然毒发,被人击倒在地。 任如意去到他身边,将他扶在怀中。 钱昭、于十三、元禄、孙朗护在两人周边。 李同光破开重重阻挠,直面这群人的首领。 他大喊一声:“绕明!” 周围人的动作都有一瞬间的凝滞,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下一秒,李同光手中长剑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穿了首领的喉咙。 首领既死,军心已散。 这群人很快被杀的片甲不留。 任如意将宁远舟扶到一边,让他背靠着大树坐下。 好巧不巧,正是萧与夕藏身的那棵树。 李同光环顾四周,并没有找到萧与夕的身影,眼中不由流露出担忧之色。 众人都围到了宁远舟身旁,钱昭为他把脉诊断,确认了是一旬牵机毒发。 若是没有解药,只怕就回天乏术了。 六道堂几人皆是眼眶微红。 李同光和风子黎站在三米之外,一左一右,远远的看着这一幕。 任如意听到钱昭说,宁远舟还有半个时辰可活,眼睛也不由湿润了。 气氛悲伤而又压抑。 任如意想起自己曾服用过万毒解,于是想用自己的血给宁远舟解毒。 “解百毒的灵药……” 她说着便拔下头上的发簪,朝着自己的手腕割去。 钱昭开口道:“你干什么?” 元禄出声唤道:“如意姐!” 就在此时,萧与夕从树上跳了下来。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她。 萧与夕快走几步,一把抓住任如意的手,制止住了她的动作:“一旬牵机乃是前朝秘传,万毒解没用,更别说还是被你的血稀释过的万毒解。” 她说罢,扭头看向不远处的风子黎。 李同光和风子黎都走了过来。 风子黎从怀中掏出一个青色小瓷瓶:“我有解药,能彻底解掉一旬牵机,让宁堂主不再受人牵制。” 孙朗出声质问:“你是谁?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风子黎也不恼,他笑了笑,和颜悦色道:“随便你们,反正剩下半个时辰寿命的人又不是我!” 第三十一章 抢人 萧与夕松开了任如意的手。 她嘴唇已经失去了血色,眉眼间尽显疲态,语气中隐含警告:“风子黎。” 风子黎笑意顿收,垮着一张脸看向任如意:“前朝一位公主曾下嫁北磐,所带嫁妆中就有一旬牵机。” “中原九国,任何一国高位者手中的解药,都不会有那位公主所带的正宗。” “任左使,我有个条件,你若是答应我,解药立马奉上。” 任如意声音微冷:“事关安国朱衣卫?” 此人尊称的是任如意曾经的称号,可见其来意。 风子黎点头:“正是。” 任如意抬头看向萧与夕,眼中神色隐晦不明:“这是你的意思?” 萧与夕背过身去:“不是。” 于十三和孙朗看着这一幕,皆是一脸茫然。 元禄低声解释道:“那个人是与夕姐的朋友,我和头儿,还有钱大哥,上次在金沙楼遇见过。” 李同光也听到了这话,他看了一眼风子黎,随后将目光定格在萧与夕身上,半晌迟迟不语。 任如意开口道:“我答应你。” 风子黎轻声询问:“任左使不先问问是什么条件吗?” 任如意垂眸看着宁远舟:“不论是什么,都没有他的性命重要。” 风子黎将青色小瓷瓶递给任如意,笑着说道:“好。” 任如意将解药给宁远舟喂下。 过了一会儿,钱昭再次给宁远舟把脉,声称他体内的毒源确实消失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任如意抱着宁远舟,喜极而泣。 萧与夕开口道:“此地不宜久留,先回驿馆吧。” 她说着便迈步离去。 谁知她刚走没几步,突然眼前一黑,身形摇晃着倒下。 李同光飞身上前,将她稳稳接入怀中。 他把萧与夕打横抱起,作势就要离开。 风子黎闪身拦在李同光的面前:“我家主子,你休想带走。” 李同光沉声道:“滚开。” 孙朗和元禄已经扶起了宁远舟。 于十三恨铁不成钢的踹了钱昭一脚。 钱昭迟疑片刻,终是站起身,朝着李同光和风子黎那边走去。 他站定在李同光身后:“二小姐是我们使团的人,不劳二位操心。” 李同光转身,眼底暗潮涌动:“萧女史是受本侯连累,本侯自当为此负责。” 风子黎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夺人。 李同光随即闪身躲开。 钱昭眉头紧皱,也加入了其中。 任如意冷声喝道:“住手!” 李同光和钱昭都停了下来。 只有风子黎不管不顾,继续朝着李同光挥出一掌。 李同光怀中抱着萧与夕,只得转身相对,打算硬扛下这一掌。 任如意快步上前,化解了风子黎这一掌。 两人交手几招。 风子黎显然不是任如意的对手,于是停下了手中动作。 任如意转身面向李同光,缓缓伸出双手:“把她给我。” 李同光犹豫不决。 任如意压重了声音:“侯爷,本郡主再说一遍,把她给我!” 没等李同光答话,任如意直接上手,将萧与夕接了过来。 李同光怀中一空,双臂缓缓垂下。 他神情落寞,像是明灭的星,在夜空中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光亮。 任如意没再理会他,直接抱着萧与夕转身离开。 其他人也扶着宁远舟,跟上了她的步伐。 众人朝着驿馆而去。 风子黎瞥了一眼李同光,语气颇是欠揍道:“啧啧啧,侯爷身份对立,恐怕不能去驿馆留宿吧?” “此地距离合县县衙约莫七里,侯爷慢走不送哦!” 他说完笑了一下,吊儿郎当的跟上了六道堂等人的队伍。 李同光站在原地。 他目光幽深,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合县驿馆。 杨盈看着浴血归来的众人,又看到昏迷不醒的萧与夕和宁远舟,急声道:“我被吵醒时,就听驿馆侍从说你们都出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连与夕都受伤了?” 在杨盈心中,萧与夕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代言词。 她从未见过萧与夕这副模样,急得她声音中都多出了几分哽意。 元禄将杨盈带到一边:“殿下不必担忧,宁头儿只是毒发,这会儿已经解毒了。” 杨盈连忙问道:“那与夕呢?” 元禄突然想起萧与夕那句“我的身体临近崩溃,死期将至”。 他心中一慌,却并未在脸上表现出来,而是对杨盈笑着说道:“与夕姐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 钱昭说宁远舟体内的毒已解,不会再有性命之忧,需要好生休息。 至于萧与夕,她本就是死脉。 钱昭的医术对她没用,也看不出来她的情况如何。 任如意找到风子黎询问。 风子黎大大咧咧道:“她只要没断气,就还能醒过来。” …… 任如意守了宁远舟一晚,整夜未眠。 次日一早,宁远舟总算醒了过来。 他吩咐了许多事,同时也下令使团今日出发前往俊州。 风子黎一早醒来,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一会儿找这个说说话,一会儿找那个聊聊天。 除了元禄看重他的机关术,愿意跟他唠嗑之外,其他人都懒得搭理他。 风子黎见此,也不自讨没趣,直接跑去后厨找吃食去了。 他喝了一碗孙朗熬的汤,临走时还顺走了一个大鸡腿。 风子黎啃着鸡腿,来到前厅内院,正好遇到了谈话的任如意和于十三。 于十三轻声道:“每个女人都是一朵花,每个男人都是一棵树。” 风子黎嗤笑一声:“放屁。” 于十三和任如意都转头看向他。 风子黎上前几步,走到两人面前:“照你这么说,你觉得我家主子是什么花?” 于十三眯了眯眼,没有应声。 风子黎自问自答道:“我家主子,说她是霸王花都不妥帖。” “如意姑娘亦是如此。” “她们这种女子,自己本身便是一棵树,还是一棵参天大树!” “如意姑娘于你们使团而言,重要性如何我并不知晓。” “但我知道,我家主子于我而言,我才是树底下乘凉的那个人!” 任如意看了一眼风子黎,眼中划过一抹笑意。 她微微颔首,应了一声:“说的不错。” 于十三显然也认可了风子黎的话。 他双手抱臂,转移话题道:“你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哪儿都有你啊!” 风子黎晃了晃手中的鸡腿,很是实诚的答道:“厨房。” 任如意朝着房中走去:“你们慢慢聊,我进去看看远舟。” 原地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风子黎率先开口,语气颇是熟稔:“曾经有人说过,我跟你一定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于十三挑了挑眉:“哦?谁这么没眼光?” 风子黎笑道:“实不相瞒,我也这么觉得。” 他俩一个比一个外向。 说是不认可那个评价,但是一聊起天,根本停不下来。 午时过半。 萧与夕刚醒,使团就准备出发。 她迷迷糊糊的,被杨盈推着上了马车。 第三十二章 执念 马车之中。 萧与夕背靠着马车车壁,闭目养神,却不忘问话:“既然是出发前往下一站,那宁远舟和如意他们去哪儿了?” 杨盈答道:“俊州不算太远,如意姐让我们先走,之后在俊州驿馆会合。” “哦,对了,你那个朋友嫌弃使团行程太慢,他早上吃过饭就走了,说是在安都等你。” 萧与夕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另一边,宁远舟等人通知李同光,一起前往了合县附近的那个密道口。 密道长约数十里,直通天门关外。 安梧两国之人,都由此得知了北磐的狼子野心。 一日时光转眼即逝。 当天夜里,众人都赶到了俊州驿馆,李同光也在此住下。 晚饭过后,宁远舟去找李同光商议之后合作的具体事宜。 于十三和钱昭带着杨盈,在隔壁屋子偷听两人谈话,声称杨盈对于安国局势,需要做到心中有数。 元禄和钱昭带了一队人在驿馆周边巡查。 杜大人早已睡下了。 萧与夕和任如意在夜色中散步。 月色朦胧,树影婆娑,几盏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两人走在爬满了青苔的青石小径上,任如意开口道:“你跟着鹫儿离开的那日,媚娘来过了。” 萧与夕应声道:“嗯。” 任如意瞥了她一眼:“媚娘说,你我二人假死离开安都之后,鹫儿做了诸多疯魔之事,大多都跟你有关。” “他有龙阳之好的传闻,也是因此而来。” 萧与夕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任如意。 任如意直言道:“媚娘的意思很明确。” “她曾接了二皇子的生意,私底下调查过鹫儿。” “她说鹫儿对玉公子有见不得人的心思,或者说,是对身为玉公子的你。” 萧与夕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呼吸一窒,心跳莫名加快,脱口而出道:“我把你徒弟掰弯了?” 任如意沉默了。 她无语半晌,轻声道:“你脑子是不是该拐个弯了?” “鹫儿近日里的所作所为,你当真感受不到一丝不同寻常?” 这次换萧与夕沉默了。 任如意见此,叹气道:“你准备怎么做?” 萧与夕倏忽一笑,道:“什么都不做。” 任如意欲言又止:“你对鹫儿……” 萧与夕眉眼带笑,出声打断道:“你别乱扯鸳鸯谱,我可不想跟你差辈分!” 任如意听出了萧与夕的言外之意。 她停下脚步,凑近萧与夕,还是常说的那句话:“好好说话。” 萧与夕面色正经了几分。 她缓缓说道:“五年前,你我离开安都,去褚国待了一段时间。” “你当时失魂落魄,说你自己是这世间的一抹游魂。” “倘若我现在告诉你,我比你还惨一些呢?” 任如意挑眉:“怎么说?” 萧与夕仰望着天边那轮明月:“我是异世的一缕孤魂。” “我所魂牵梦绕的,也不过是回到我该去的地方,仅此而已。” 任如意:“执念?” 萧与夕:“就像你要为昭节皇后报仇一样。” 任如意:“我懂了。” 青石小径的尽头,房门被推开,屋内昏黄的灯光洒在门前的台阶上。 宁远舟和李同光先后走出。 他们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李同光面带喜色,越过宁远舟快走几步。 萧与夕面色淡然。 然而她看着少年的笑颜,眼底终是泛起一抹涟漪,隐晦至极。 “我困了。” 她对任如意说完这句话,没等李同光走近,就急忙转身离去,步伐没有了往日的从容。 宁远舟来到任如意面前,低声耳语着什么。 两人身后的不远处,李同光站在原地。 他目送着萧与夕的背影远去,迟迟不动。 任如意和宁远舟看了他一眼,也携手离开此地。 青石小径之上,唯留少年一人,染上了一身夜间凉气。 三日后。 玣州。 使团和安国之人赶路中途休息。 清晨,天色灰蒙蒙的,空中有黑云在翻滚着。 萧与夕远离人群,站在河边。 她抬头看去,密密麻麻的细雨,在她的视线里缓缓散落开来。 一柄伞页突然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萧与夕回头看去。 李同光手持一柄油纸伞,安静地站在她身后一米之外。 他伸展着手臂,将伞完全倾斜向萧与夕,全然不顾自己的发丝、衣物已被淋湿。 萧与夕后退一步,她周身萦绕着的微光,让她完全不受风雨侵蚀:“我不需要。” 油纸伞孤零零的横亘在两人之间。 李同光自嘲一笑:“你说的是伞,还是人?” 萧与夕没有答话,转身作势离开。 李同光快步上前,拽住了萧与夕的小臂:“你这几日对我避而不见。” “我思前想后,也不知何处得罪了你。” 萧与夕抽出胳膊,语气敷衍:“小侯爷多虑了。” 李同光眼帘低垂:“究竟是我多虑,还是你在故意疏远我?” 见萧与夕不应声,他思索片刻,强颜欢笑着细数曾经。 他抬手指向右侧:“此地是玣州,那边过去不远是苍松岭。” “八年前,师父和我们去过那里,路遇一伙匪徒,你可知……” 萧与夕答道:“不知,我当时跑了。” 李同光沉默半晌,又说:“下一站是归德原。” “七年前,就在那儿,你告诉我,想要别人看得起你,就得自己先看得起自己。” “我……” 萧与夕再度打断道:“我忘了。” 她深呼吸了一下,迈步往前走去。 李同光出声喝道:“萧与夕!” 萧与夕脚步不停。 李同光声音大了几分:“我浑浑噩噩过了这么多年,如今你总算回来了。” “我欢愉不过几日,你就这样不远不近的冷着我,细细碎碎的折磨着我。” “犯人临死前还得述清罪责,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总得明明白白的告诉我!” 萧与夕脚步一顿,声音微冷:“本就是两条路上的人,其间同行一段只是偶然,分道扬镳才是常态。” “小侯爷莫要用错了心思。” 李同光身形一僵,心思被人当面戳破,即便只是隐喻,可他眼中还是流露出了些许慌乱。 他急声道:“你又怎知不是殊途同归?” 萧与夕答道:“我定好的方向,旁人强求不得,我自己亦是如此。” 李同光眸光发狠:“倘若我偏要强求呢?” 萧与夕不再理会他,直接瞬移离开。 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李同光持伞的手紧了紧,随后将伞一把扔在地面上。 微凉的风在四处流窜着,似乎在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的狼狈。 他额前微卷的碎发随风而动,眼底势在必得的疯狂愈加翻涌。 油纸伞砸进一个小水滩中,伞面带起的泥点,溅在了李同光的衣摆上。 他一脚踩过小水滩,径直朝着安国队伍中走去。 第三十三章 归德原 玣州距离安都只有两日路程。 李同光将六道堂柴明等战死之人的埋尸处,告知给了宁远舟。 使团在归德原耽搁了许久。 以宁远舟为首的六道堂之人,徒手挖出了他们那些兄弟的遗物,随后将他们的尸身火化,把骨灰带着上路。 众人当晚也就在归德原安营扎寨。 林间一处空旷之地,梧国使团之人聚集于此。 宁远舟和任如意话赶话,说到了宁远舟曾潜伏在安都之事。 他转移话题借口离开,欲作隐瞒。 杨盈得了任如意的授意,跑去问其他人。 于十三打着哈欠从营帐中出来。 他听到杨盈的问话,双手一摊:“我跟他不熟,你去问孙朗。” 杨盈跑去找孙朗。 孙朗手肘搭在树杈中间,慢悠悠的吃着大饼。 杨盈再度问出这个问题。 孙朗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我不知道啊!我那会儿还没加入朱衣卫呢!” 杨盈双手扶着树干:“啊?” 孙朗连忙找补:“哦不,六道堂。” 他说着还差点被大饼噎住,转头就找水喝去了。 相同的问题,坐在火堆的钱昭,回答的则是直接多了。 他面无表情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杨盈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元禄身上。 元禄此时正在跟萧与夕学习,如何感应到灵气的存在。 他在地面上盘腿打坐。 萧与夕坐在马车前头,手中拿着一根细长的树枝。 元禄姿势稍有不端,哪怕是小指动了一下,树枝就会降临到他的身上。 再一次被打之后,元禄欲哭无泪:“与夕姐,为什么要静坐啊?” 萧与夕目光平静:“只有感受到灵气的存在,才能将其转化为你自己的力量,也就是所谓的灵力。” “静坐就好比练武前的扎马步,若是基本功不扎实,就算勉强学到上等武功心法,那也只会是个半吊子。” “你若是静不下心,连自己的内景都无法感应,又谈何修炼灵力呢?” 元禄听闻此言,乖乖的闭上双眼。 杨盈小跑到元禄身边:“元禄,我有件事想问你。” 元禄“唰”的一下,动作很是利落的站起身,拉着杨盈就要去到一边。 他转头看向萧与夕:“与夕姐,殿下有事问我,我先行离开一下,绝不是偷懒哦!” 萧与夕笑着摇了摇头,顺势往后靠去。 她随手扔掉细树枝,仰躺在马车上。 杨盈开口道:“元禄,你知道远舟哥哥以前在安都的时候,做的是什么营生吗?” 元禄听到这话,眼中喜色褪去。 他动作一顿,转身走回萧与夕身旁。 他弯腰捡起地面上的细树枝,态度恭敬的塞到萧与夕手中。 元禄席地而坐,恢复成原本的姿势。 他双手放在膝盖上,义正言辞道:“与夕姐,我觉得我该努力了。” 萧与夕叹了口气,再次坐了起来。 杨盈站在一旁,看着元禄连番转换态度。 她语调微扬:“元禄?” 元禄闭眼:“殿下,我在修炼,不可分心。” 这分明是避而不谈。 为了不回答这个问题,他都宁愿继续苦修了。 杨盈气鼓鼓的转身离开。 她没走几步,就撞上了一个人:“不好意思……” 杨盈抬头一看,见来人是李同光,顿时就端起了礼王架子,沉声道:“长庆侯,你又想干嘛?” “失礼。”李同光随意拱了拱手,随后双手背后:“我着急过来,就是为了找你。” 他嘴上虽是这么说,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瞥向萧与夕和元禄那边。 杨盈问道:“什么事?” 李同光答道:“前哨来报,前方大路的桥塌了,我们改走山路。” “等越过这座山,你就能看见安都了。” 杨盈点了点头:“孤知道了。” 她见李同光说完还不走,皱眉道:“侯爷还有事吗?” 李同光一言不发。 杨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只见萧与夕一手扶住马车车门的边框,微微俯身看着元禄,嘴角的笑意称得上是柔和。 元禄仰头回望着萧与夕,笑容甚是灿烂。 萧与夕像是在耐心说教着什么。 元禄连连点头。 李同光突然开口询问:“那个侍卫跟萧女史是什么关系?” 杨盈随口答道:“元禄要学习……” 她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与你何干?侯爷未免管的太宽了!” 李同光笑了笑:“礼王殿下别这么见外。” 他说着便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说道:“话说回来,殿下的一声师兄,我还是当得起的。” 他说罢,直接转身离开。 杨盈看着李同光的背影,想起他方才笃定的语气,着急忙慌的朝着任如意的营帐跑去。 李同光走在林间小路上,回想起杨盈没说完的话,喃喃自语道:“学习?” “她那种人,也会收徒吗?”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羁绊呢?” 如水月光之下,少年表情看似温和。 他身后的银白色披风,随着步履走动间,摇摆不定。 任如意的营帐中。 杨盈坐下喝了一口水,急声道:“如意姐,长庆侯绝对是知道你的身份了!” “他刚才竟然说,他是我的师兄!” 任如意放下手中的豹子木雕:“意料之中。” 杨盈担忧道:“那他会不会……” 任如意摇头,语气颇为肯定:“不会,鹫儿不会做出对我们不利的事情。” 杨盈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想了想,又问道:“如意姐,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认他呀?” 任如意思索片刻,目光望向营帐之外,坐在马车上的萧与夕:“不急。” 萧与夕似乎是感应到了任如意的视线,随即转头看了过来。 她又对元禄说了几句什么,就跳下马车,朝着营帐这边走来。 萧与夕走进营帐,绕过任如意和杨盈,自顾自的躺在了任如意的床铺上:“还是这儿躺的舒服啊!” 任如意轻嗤一声:“没个正形。” 杨盈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眼珠转了转,笑容显得很不正经:“与夕,你跟长庆侯之间……” 萧与夕转移话题道:“殿下,我送你的兔子,是不是被人宰掉吃了?” 杨盈猛的站了起来:“不可能!” “那只兔子,孙大哥护的那么紧,谁敢对它下手?” 萧与夕调整了一下姿势。 她侧着身子躺在床上,一手撑着脑袋看向杨盈:“那这几天我怎么没见到它?” 杨盈连忙转身朝外走去:“我去找找看。” 萧与夕支开杨盈之后,任如意站起身,迈步走向床边:“起来。” 萧与夕嘴角微微上扬,笑容中隐隐有着撒娇的意味:“起不来。” 任如意直接动手,掌间携带劲风袭向萧与夕的脖间。 萧与夕脑袋微偏,后仰躲过。 她一把扶着任如意的肩头,顺势坐了起来:“啧啧啧,又是锁喉,你就不能换一招吗?” 任如意见萧与夕腾出了位子,随即一撩衣摆,缓缓坐下。 萧与夕微微垂首,她整理着衣袖上的褶皱,规规矩矩的坐在任如意身边。 任如意突然出声询问:“眼看就要进入安都,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萧与夕心中一怔,笑着反问道:“离开?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离开了?” 第三十四章 互相防备的知己 任如意扭头看向她:“你不敢保证的事,大多时候就是肯定的答案。” 萧与夕想起还在合县驿馆时,她去天门关一夜未归。 回来之后,任如意问她,会不会跟他们背道而驰。 萧与夕回答:不敢保证。 再之后发生了许多事。 她原以为这一茬已经过去了,却不曾想,任如意还一直惦记着。 萧与夕停下手中整理衣袖褶皱的动作,随手掸了掸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她身子前倾,凑近任如意:“我可未曾说过我要离开啊!” “怎么?你要赶我走?” 任如意伸手推开萧与夕,翻身上床。 她并没有回答这句调侃:“出去,我要休息了。” 萧与夕看了一眼任如意,她笑了笑,起身离开营帐。 待她走出营帐,面上的笑意逐渐淡了下来。 她看向安都的方向,眼中似有微光闪过,不知在想些什么。 …… 两日后。 梧国使团在安国引进使的带领下,顺利抵达安都,入住四夷馆。 二皇子的亲信在半路上使绊子,命人从二楼给使团之人泼泔水、扔烂菜叶。 宁远舟、钱昭、元禄、于十三、孙朗身着六道堂正装。 他们骑着高头大马,动作整齐划一,身后蓝黑色的披风,在舞动之间,将所有腌臜之物都返还了回去。 这个下马威并不成功。 朱殷打伞替李同光遮挡,自己的肩头却落了一片烂菜叶。 街道两边的百姓纷纷感叹。 “这么看,这王爷进城的时候,倒比他哥哥强些!” “是啊,是啊!” 四夷馆。 李同光将使团之人送到之后,转身面向众人:“顺利把各位接到安都,我这引进使就可以交差了。” “请各位在四夷馆安住,和我同来的鸿胪寺少卿每三天会来一次。” “有什么事,找他就行。” 他说罢,作势离去。 杨盈出声阻拦:“等等。” 李同光停下脚步。 杨盈声音微沉:“少卿三天来一次是什么意思?贵国国主难道不该马上召见孤吗?” 李同光听闻此言,并未转头看向杨盈。 他目视前方,似笑非笑道:“殿下原来也知道,圣上见你是召见啊。” “要见自然会召,不召自然是不见!” “告辞。” 李同光朝着四夷馆门口走去,路过任如意之际,终是低声提醒道:“朱衣卫这些年换了好几批,但是见过你的也大有人在,还望行事多加小心。” 任如意没有应声。 李同光瞥了一眼她身旁的萧与夕,很快便移开视线。 他越过使团人群,径直离开此地。 杨盈看着李同光远去的背影。 她眉头微皱,叹气道:“我真不喜欢这个长庆侯,总是莫名其妙、阴晴不定的。” 宁远舟走到杨盈身旁,低声解释道:“我们私底下与他合作,他后面会秘密过来传信。” “刚才那也是敌国迎接使臣的惯用伎俩,先冷着磨磨脾气,这很正常。” 杨盈点了点头:“这样啊,是孤想岔了。” 宁远舟嘱咐杨盈,让她别心急,先好好休息一番。 他则是带领着六道堂几人,清理四夷馆内外的眼线去了。 毕竟是进入安都的第一晚。 为了确保杨盈的安全,宁远舟又跟之前在路经天星峡一样,请求任如意和萧与夕跟杨盈同住,时刻护在她的左右。 当晚,二更天。 杨盈躺在床上,早已进入梦乡。 任如意坐在桌边,一手支着脑袋浅眠。 萧与夕背靠太师椅,闭眼假寐。 元禄突然来敲门,说是安国皇宫来人。 杨盈被吵醒,她身着中衣趴在床边,眼中蕴含着些许恼意:“现在?” 元禄应声道:“是。” 任如意和萧与夕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起身朝着屋外走去,给杨盈留下穿衣的空间。 片刻之后,杨盈一袭明黄色正装,穿戴整齐的走了出来。 内院之中。 皇宫内监奉安帝口谕,命礼王入宫觐见。 杜大人和宁远舟好一阵辩驳,却没什么作用。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杨盈答应了下来,内监也就带人离开了。 杜大人带人去准备,原地就剩下了宁远舟、任如意、杨盈、萧与夕。 任如意递给杨盈一个火折子。 宁远舟安抚性的拍了拍杨盈的肩膀,语气分外温和,却很有安全感:“殿下无需担忧,我们会一直在外等着。” “待你入宫确认安全之后,就放出元禄给你的迷蝶。” 杨盈接过火折子,朝着宁远舟点了点头,随后扭头看向萧与夕。 萧与夕不甚在意的笑道:“殿下需要我陪你吗?” 杨盈苦笑:“磨人的法子我见得多了。”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只会让我一个人入宫。” 萧与夕抬手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任如意和宁远舟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 杨盈愣了一下。 她伸出手,试探性的触摸面前的空气。 任如意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可是在杨盈眼中,她根本就看不见任如意,只能感受到手背上的温度。 萧与夕再度打了个响指,宁远舟和任如意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杨盈眼前。 杨盈转头看向萧与夕,面上的表情又惊又喜:“与夕,这是怎么回事?” 萧与夕答道:“障眼法。” 她一番解释过后,任如意和宁远舟也知晓了这个手段。 宁远舟眼中浮出些许笑意:“有二小姐在,我们即便谈和不成,之后的行动也方便多了!” 任如意注视着萧与夕,不动声色。 使团其他人或许不了解。 可她比谁都清楚,萧与夕此人,来路不明、去向不定。 之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就像元禄曾经说过的话,萧与夕和任如意看似亲近,可萧与夕总是对任如意有所防备。 其实对于任如意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她并不否认,她们二人,多年相伴早已情同知己。 萧与夕好似什么都知道,可她却看不清萧与夕要走的路。 世事无常。 这么一个人,倘若成为对手,她是否能胜出暂且不论。 单说要对萧与夕真正下死手。 任如意心中反问,她自己能做到吗? 她回答不了。 这个问题,或许永远不会有答案。 内院之中,杨盈最后还是拒绝了萧与夕的好意。 她说:“这一路走来,我学会了很多。” “如意姐教我,永远能信任的人只有自己。” “与夕也曾说,要我无须借鉴旁人,只做自己便好。” “远舟哥哥承诺过,所有人会和我同生共死,这些就够了!” “我乃大梧礼王,面对险境,总得要有自己一人直面的勇气。” “我不想躲在你们身后了,今夜是我们跟安国的第一次交锋,也是我迈出去的第一步。” 就在此时,杜大人准备妥当。 六道堂其他几人,也带着一众侍卫赶了过来。 杨盈双手长袖一甩,朝着众人微微俯身。 她拱手行了一礼,言辞恳切:“承蒙各位一路相伴,诸君往日谆谆教诲,盈谨记于心,必将不负所托!” 杜大人一脸欣慰,老泪纵横。 第三十五章 玉公子 这一日。 杨盈二更醒来、三更入宫。 她等了整整一日,未得安帝召见。 杨盈索性离宫。 皇宫门口,面对鸿胪寺少卿,她一身皇家气度不怒自威。 言语之间,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杨盈认下安帝这个冷钉子的同时,也暗暗威胁了一番。 鸿胪寺少卿面色微变,却不敢多嘴。 在宁远舟等人的护送下,杨盈回到了四夷馆。 次日午时。 安帝下令,让杨盈前往永安塔,看望梧帝。 宁远舟等人依旧陪伴在侧。 同一时间,任如意乔装易容,混入了朱衣卫总部,诛杀掉朱衣卫现任左使陈癸,并留字:伤长庆侯者,死。 李同光之前在合县被刺杀,幕后主使正是陈癸,而陈癸则是受大皇子的指使。 杨盈进入永安塔,跟梧帝详谈许久。 梧帝提出要求,必须得把他救出去,平安送回梧都,才肯写下雪冤诏。 杨盈满心失望的离开了永安塔。 在回四夷馆的路上,她把梧帝的要求告知给了宁远舟,并声称:能救就救,不能救也不勉强。 于她而言,对比梧帝,还是宁远舟等人的性命更加重要。 又过了一日。 今日无事。 宁远舟和任如意出去逛街。 本是宁远舟为任如意挑选服饰,没过一会儿,却彻底反了过来。 宁远舟换了一身又一身的衣物,任如意最终看上了一袭暗红色长袍,这才敲板定下。 两人离开那家店铺之际。 任如意被悬挂在墙上的一身青色长衫吸引住了目光。 宁远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随即用告饶的语气说道:“夫人,我身上这件挺好的,那件我是真穿不了啊!” 任如意回头看向他,笑道:“谁说是给你的?” 宁远舟愣了一下:“不是给我?那是给谁的?” 任如意答道:“自从你得知了鹫儿是谁之后,不是一直在追问我关于玉公子的事吗?” 她将宁远舟吃醋的小情绪收入眼中,神秘一笑:“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 宁远舟面色一黑,眼底却多出了几分好奇之色。 任如意抬手指着那件青色长衫,对店铺老板说道:“老板,这件给我包起来。” 老板乐呵呵的答应了。 两人走出店铺之后。 店铺老板感叹道:“唉,古员外真是不容易啊!” “自家夫人当着他的面给外室买衣服,他还得陪着笑脸忍气吞声。” 古员外是宁远舟曾经潜伏在安都时的身份。 这个老板显然认识他,此时还误会了些什么。 四夷馆。 偌大的书房中央,摆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垒着各种书册,还有笔墨纸砚。 萧与夕坐在案边,不停地写写画画,旁边已经垒了厚厚一叠纸。 杨盈背靠着她的左臂,后脑勺靠在她的肩膀上,手中拿着几张纸,正在仰头比对着。 “与夕,你这鬼画符是什么东西啊?” 萧与夕用毛笔顶端敲了一下杨盈的脑袋,随后耸了一下左肩:“起开,你影响到我书写了。” 杨盈一手拿着纸张,一手摸着脑袋,默默坐直了身子。 她颇是无语道:“你这字,还怕我影响?” “不是,这还有下降空间吗?” 萧与夕转头看了她一眼。 杨盈伸手捂嘴,顺手将纸张放回到桌上。 她笑的眯了眯眼:“我真的好奇,这些究竟是什么啊?” 萧与夕手中笔不停:“给元禄的。” 杨盈会意:“关于修炼灵力的?” 萧与夕应声道:“嗯。” 杨盈皱了皱眉,不解询问道:“有你在,何须多此一举?” “言传身教可比纸上谈兵管用多了!” 萧与夕听闻此言,握着毛笔的手紧了紧。 她笑着扯开话题:“你倒是了解。” 杨盈点头:“那可不,经验之谈。” “毕竟,如意姐几乎每天都对我耳提面命。” 就在此时,元禄从外面走了进来:“殿下,与夕姐。” 杨盈面上一乐,连忙朝着元禄招了招手:“元禄,你来的正好。” “你快来瞧瞧,与夕写的这些东西,你能看懂吗?” “我反正看不懂!” 元禄走上前来,拿起几张纸仔细端详起来。 萧与夕落下最后一个字,方才开口询问:“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这个书房位于四夷馆东南一角,地理位置很是偏僻。 使团中很少会有人来到这边。 元禄这才回过神来,他猛的抬头看向萧与夕:“哦,对了,与夕姐,如意姐跟头儿回来了。” “如意姐让我来找你,说是有礼物送给你。” 萧与夕轻抚衣袖,将手中毛笔放置在笔山上,眼中流露出些许感兴趣的意味。 她嘴角轻勾:“哦?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元禄连连摇头。 萧与夕嘱咐道:“元禄,将这些整理好,日后对你有用。” 她说罢,迈步离开这儿。 书房内,杨盈和元禄谈话不断,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内院前厅。 萧与夕到时,正好看到于十三和宁远舟斗嘴。 于十三一手指向宁远舟,昂首挺胸,做足了贵公子的姿态:“改头又换面,你以为你能抢走我六道堂第一美男的雅号吗?” 宁远舟一手揽住任如意的腰身:“我才不屑于跟你抢什么雅号呢!” “不过呢,如果你也有佳人相伴,自然会有人给你置办衣裳。” 于十三被怼的无话可说:“要不要那么杀人诛心啊?” 他直接贴到宁远舟身上,笑嘻嘻道:“我也想要个新簪子,给我买一个嘛,我也想要~” 宁远舟没好气的一把推开于十三。 于十三被推的扑向房间门口。 萧与夕正要走进去。 她见到这一幕,脚步轻移,不慌不忙的侧开身子躲了过去。 于十三差点摔倒在地。 他一手扶住门框,一手捂住心口,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太难过了,他们两个欺负我一个就算了,二小姐居然也不扶我一把。” 萧与夕眼中划过一抹好笑之色。 她没有理会于十三,而是径直朝着屋内那两人走去:“听说你要送我礼物?” 任如意用下巴点了点桌子上的摆盘。 萧与夕顺着任如意的示意,缓步走向桌边。 她一把揭开摆盘上的红布,一袭做工精美的青色长衫,顿时映入她的眼帘。 萧与夕心中一怔,伸手轻抚衣衫:“这算什么礼物?” 任如意走到她的身后,双手环胸:“有人想见玉公子,我答应了。” 宁远舟的目光在萧与夕和任如意身上流转着,此时已经隐隐猜到了些许。 于十三凑热闹的看了一眼摆盘中的衣衫,随后再度贴上宁远舟:“你瞧瞧人家。” “美人儿都知道给二小姐置办新衣,可有些人啊,唉,见色忘义,早把我们这些兄弟忘到脑后喽!” 宁远舟甩开于十三:“嚷嚷什么,咱六道堂有多穷,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这身都是如意给置办的!” 于十三顿时闭口不言。 另一边。 萧与夕自然知道任如意口中的“有人”指的是谁。 她回头看向任如意,轻笑出声道:“他想见就见,凭什么?” 任如意故作沉思:“他问我关于玉公子的事,可我想来想去,玉公子的好事实在没几件。” “不过我倒是想起一桩事,实在是印象深刻,你说我要不要讲给旁人听?” 萧与夕心中一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威胁我?” 任如意挑眉一笑,直接坦言道:“安都正街左巷……” “嘘——”萧与夕立马抬手,食指按在任如意微张的唇上。 她笑的如沐春风:“不就是件衣服吗?” “这个礼物我甚是喜欢,我穿给你看!” 言语间,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第三十六章 似妖似仙 萧与夕说完,便端起摆盘走进了房中偏殿。 于十三鲜少见萧与夕吃瘪的模样,于是走到任如意身旁,出言探听道:“美人儿,你们刚刚在说的是什么事呀?” 任如意没有搭理他。 宁远舟上前几步,同任如意商谈起了关于二皇子的事。 任如意刚才回来的路上,说自己想去看看二皇子,他毕竟是昭节皇后唯一的血脉。 过了一会儿,杨盈和元禄也先后走了进来。 杨盈开口道:“如意姐,元禄说你送与夕礼物,有没有我的份啊?” 任如意反问道:“你想要什么,我……” 话音未落,偏殿方向一阵脚步声过后,略带笑意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任辛,如此,你可还满意?” 众人闻声望去,皆是愣在原地。 青衫男子容颜美得雌雄莫辨,他身姿飘逸,神采飞扬,一种超越俗世的出尘气场在他周围弥漫。 他眉峰轻挑,缓步走向众人。 任如意听到萧与夕那句话,恍若有种回到了多年之前的错觉。 她微微垂眸,随后转过身去,朝着其他几人介绍道:“她就是玉公子,也是萧与夕。” 那几人神色各异。 杨盈和元禄目瞪口呆,表情如出一辙。 于十三叹气道:“太难了,我这第一美男的雅号越发不稳了。” 他说着便走到萧与夕身边,绕着圈的打量着她:“二小姐,话说你这人皮面具哪儿来的呀?” “这张脸着实有些引人瞩目,还有,你这身高不太对劲啊!” “你是如何增高的?教教我呗!” 萧与夕抬眸看向他:“这本就是我的模样。” 任如意出声道:“她并没有易容,否则我也不可能三年都没看出来。” 萧与夕点头笑道:“不错,我这是幻容。” 杨盈忍不住问话:“就像你那晚展示的障眼法一样吗?” 萧与夕应声道:“差不多。” 元禄也凑上前来:“与夕姐,我日后也能做到这样吗?” 萧与夕想了想,答道:“看你造化。” 任如意面向宁远舟:“你最大的疑惑解开了,如今可是安心了?” 宁远舟一把拥住任如意:“我一直都信你。” 萧与夕笑着摇了摇头。 她懒得再看那两人一眼,直接迈步朝着屋外走去。 杨盈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 萧与夕站定在院中的长廊下,回头看向杨盈,面上流露出些许疑惑之色:“殿下跟着我作甚?” 杨盈迟疑了一下,问道:“你要去哪儿啊?” 萧与夕眼中多出了几分了然。 她上前一步,俯身凑近杨盈,声音中隐含蛊惑之意:“殿下是看中我这副模样了?” 杨盈后退一步,脸颊微红:“什么啊!我就是觉得……觉得有些奇怪。” “你明明还是你,可我又感觉不是你。” “总之,我说不上来。” 萧与夕哑然失笑,她抬手摸了摸杨盈的脑袋:“回去吧,我有事得出去一下。” 她说罢,再度转身离开。 杨盈站在原地,迟迟回不过神。 元禄从后面走了过来,站在了杨盈的身旁。 杨盈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一副醍醐灌顶的神色。 她喃喃低语:“我总算知道,长庆侯那些不好的传闻是怎么来的了。” 元禄附和道:“我也知道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点头。 萧与夕就是玉公子的事,很快在使团内传开了。 六道堂除了宁远舟之外,那几人无所事事的聚在一起唠嗑。 于十三和元禄亲眼所见,更有发言权。 元禄:“钱大哥、孙大哥,你们是没看到,与夕姐那扮相,简直比十三哥还勾人,说声妖精都不为过。” 于十三:“哎~话不能这么说,二小姐是恍若仙人。” 钱昭:“似妖似仙?” 孙朗:“反正就不是人呗!” 其他三人听到这话,齐刷刷的看向孙朗。 孙朗抚摸着怀中兔子的耳朵,他抬头一一对视回去,出声辩解道:“是你们说的啊,我可没有骂人的意思。” “……” 另一边。 萧与夕刚走出四夷馆大门,迎面就撞上了李同光和怀抱着一个方箱的朱殷。 李同光看到萧与夕这副模样,面色微变。 朱殷曾经也远远见过玉公子几面。 他原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家主上的臆想,现如今则是直接傻在原地。 李同光直视着萧与夕,鸦羽般的长睫轻颤:“你怎么……” 萧与夕扬了扬眉,笑道:“小侯爷来这儿做什么?” 李同光看了一眼朱殷怀中的方箱,总觉得那里面的东西不适合现在送。 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萧与夕就已经绕过了他:“我还有事,失陪。” 李同光心中一怔,下意识转身,作势跟上。 朱殷出声询问:“主上,这些首饰怎么办?” 李同光转头看向他:“你觉得现在合适吗?” 朱殷看着萧与夕的背影,一时回答不上来。 李同光跟上萧与夕的步伐,头也不回的吩咐道:“你先回去,不必跟着我。” 朱殷抱着方箱,里面都是女子饰品。 他忍不住心中腹诽:自家主上送个东西都不容易。 李同光快步走到萧与夕身旁,跟她并肩而行:“过了这么多年,安都变化很大,我正好带你四处转转。” 萧与夕脚步一顿:“小侯爷没有公务?” 李同光笑道:“都是一些小事,不重要。” 萧与夕叹了一口气:“我以为我上次说的很明白了。” 李同光面上的笑意有所凝滞:“我的想法也很明确。” 萧与夕语气冷了几分:“我如今有正事要忙,没空跟小孩子瞎闹腾。” 李同光声音微沉:“你但凡多看我几眼,便知我早已不是小孩了!” 萧与夕不欲多做争辩,直接瞬移离开。 李同光愣神的工夫,入眼间再无那道青色身影。 他环顾四周,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该死! 又是这样! 他连个能好好谈话的时机都没有! 安都玄武大街。 一间很是寻常的店铺内,后院之中遍布竹林。 竹林小径直通幽处。 青瓦屋舍中,黑衣人跪倒了一大片,气氛很是沉闷压抑。 萧与夕端坐于主位之上,不动声色的用茶盖撇去茶水中的浮沫。 风子黎站在她的旁边,手中折扇轻晃。 房间中央,为首的黑衣人,恨不得将脑袋钻进地缝中去。 他额头紧贴地面:“主子,方寸山之事是属下之过,属下……” 萧与夕出声打断道:“行了,都起来吧!” “道维,本主来此,不是听你认罪的。” 一众黑衣人站起身,纷纷后退一步。 道维拱手道:“主子,您上次命人送信去朱衣卫总部后,属下一直盯着安都中的动向。” “我们在宫中的暗桩传回消息,朱衣卫指挥使邓恢,将有人重提天门关旧事禀告给了安帝。” “可是近日来,不论是朱衣卫,还是殿前卫,亦或是羽林卫,都没有押送货物和转移东西的行动。” 萧与夕眸色暗了暗:“哦?是吗?” “是安帝足够沉得住气,还是那东西就不在朱衣卫手中,或者说,根本就不在这安都?” 道维再度跪下:“主子,天门关建成是五十年前的事,旧事实在久远。” “有神物相助,上一任安帝将神物交由朱衣卫保管,更是口口相传。” “不过安国皇室所拥神物之事,历经多方查证,绝对属实。” “至于神物下落如何,或许只有当今安帝知晓!” 萧与夕站了起来,她迈步走向道维,俯身蹲下:“所以,你就拿个一知半解的消息来敷衍本主?” 道维眼睛一闭:“属下知罪,属下该死。” 萧与夕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你确实该死。” 道维咽了咽口水,浑身汗毛直立。 他额头上的冷汗顺着下颚流下,砸在了地板之上。 风子黎突然出声:“主子,他们尽力了。” 萧与夕缓缓站起身,叹气道:“罢了。” 她调转方向朝着屋外走去。 风子黎紧随其后。 第三十七章 夜探 直到那抹青色消失在道维的视野中,他才双腿一软,踉跄的跌坐到一旁。 几个黑衣人上前扶起他。 道维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方才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 有人抱怨道:“大人潜伏在安都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主子未免……” 道维瞥了说话的那人一眼,目光如同泛着寒光的利刃一般。 他沉声喝道:“住口!主子岂是你能揣测的?滚下去领罚!” “是。” 那人退下之后,道维的亲信不解的低声询问道:“大人,主子除了神物的消息,基本不过问我们其他事。” “您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为何还要对她那般恭敬?” 道维思绪纷飞:“那是因为你们没见过主子动手,她若愿意,杀了我们所有人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亲信应声道:“大人您见过?” 道维点头:“黑衣人中原九国分部的领头者都见过,我至今不愿回想那个场景。” “你若是亲眼得见,此生都不会有跟主子作对的勇气!” 周围的黑衣人听到这话,面上皆是多了几分谨慎之色。 亲信又问道:“那位风大人是哪国的?主子好像对他很是不同。” 道维思索片刻:“我只知道他来自北磐,主子所行之事,他应该全都知晓。” 安都闹市。 风子黎跟在萧与夕身边:“你打算夜探皇宫?” 萧与夕默认了。 风子黎又问:“什么时候?” 萧与夕答道:“明晚。” 风子黎笑了笑:“正好,我今夜有事,明晚我随你一起。” 萧与夕拒绝:“大可不必。” 风子黎不解皱眉:“安国皇宫不比寻常地,那些术士大监也不是吃干饭的。” “就算你有通天之能,也难免会有被人察觉的风险,更何况你现在的身体越发……” 萧与夕转头看向他,出声打断道:“所以,我不想带着一个累赘。” 风子黎嘴角抽了抽,手中折扇摇晃的速度快了一些。 萧与夕盯着他手中的折扇,突然冒出一句:“快入冬了。” 风子黎愣了一下:“昂,怎么了?” 萧与夕倏忽一笑,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旁人会觉得你这儿有些大病。” 风子黎一把合起折扇:“我何时在意过旁人眼光?” “更何况,此乃故人物,我自然得扇不离手。” 萧与夕:“我一直没问,你口口声声的故人究竟是谁?” “从蔡城一路跟到安都,你那位故人还真是难见!” 风子黎眼中的神色柔和了几分:“快了,很快就能见到了。” …… 当晚,雨夜。 宁远舟和任如意下午离开的四夷馆,后半夜冒雨归来。 萧与夕知道他们是去见朱衣卫右使迦陵了。 想必任如意现在也从迦陵的口中,隐约猜出了昭节皇后去世的真相了吧! 任如意昏睡了一整天。 第二天下午。 天色渐晚。 四夷馆内院长廊下,任如意迎面碰上钱昭:“我正要找你。” 钱昭目露疑惑:“找我?” 任如意直接说道:“我需要一味让人服下之后,精神涣散、极易听从别人指令的药。” “你能帮我配一些吗?” 钱昭答道:“不用配,我有现成的。” “殿下指环里浸的就是这个,服用之人在药效过后,多半会不记得发生过什么。” 任如意:“多谢。” 钱昭:“保重。” 任如意接过灰色药袋,步履匆忙的离开。 钱昭刚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萧与夕。 萧与夕此时已经散去了幻容。 她身着一袭夜行衣,缓步走向钱昭,直截了当道:“钱昭,你刚才给如意的东西,也给我一副。” 钱昭沉默半晌,终是问话道:“你要去做什么?” 萧与夕笑而不语。 钱昭从怀中又掏出一个药袋,语气颇是无奈道:“注意安全。” 萧与夕答道:“好。” 她说罢,直接动用轻功飞离此地,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这一夜,注定不怎么太平。 洛西王府。 任如意从二皇子口中,搞清楚了昭节皇后一心赴死的缘由。 安帝勾结北磐,想从北磐买马攻占中原其他国家。 昭节皇后得知了此事,意欲跪太庙。 安帝生怕朝臣知道之后,他的皇位不稳,也就幽禁了皇后,同时许诺给二皇子太子之位,又给皇后亲父三千骑奴。 昭节皇后最亲最爱的人都背叛了她,她才会心存死志。 这桩桩件件的事背后,也少不了河东王,也就大皇子,以及他的岳父汪国公的推波助澜。 就这样,河东王和汪国公,荣幸的登上了任如意的死亡名单。 安国皇宫。 安帝不比二皇子那么容易靠近,光是他寝殿的守宫人,里里外外少说也有数十人。 萧与夕想动用灵力,暂时定住这些人。 可动用此等跟时空沾边的术法,着实耗费灵力,也不乏被人察觉的风险。 她想了想,直接瞬移进安帝寝殿。 就在她靠近安帝的瞬间,安帝猛然间惊醒,那双老眼中满是精光。 到底是身处帝王高位多年,他的敏锐度不可小觑。 安帝身着中衣,翻身坐在床边:“你是何人?” 殿内不远处的内监,撩起层层幕帘,看到了身着夜行衣的萧与夕。 他手中灯笼掉地,用尖细的声音大喊道:“来人啊,有刺客!” 下一秒,殿外脚步声雷动,兵甲触碰声越来越近。 萧与夕蒙着面,她抽出床边悬挂着的长剑,抵在安帝的脖间:“烦请圣上随我走一趟。” 安帝面色平静,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寻仇还是为财?” 萧与夕答道:“二者皆不为,长夜漫漫,我只想同圣上聊聊天。” 安帝眼中有一瞬间的茫然,似乎没想到刺客是这种回答。 寝殿大门被人推开。 宫女内监们瑟瑟发抖,早已远离了此地。 殿前卫守在门外,虎视眈眈的盯着。 萧与夕挟持着安帝,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寝殿门口。 她慢条斯理道:“都退后,尔等凶神恶煞的,万一吓到我怎么办?” “其实吓到我也没关系,但是我这人胆小,被吓到后容易手抖。” “我若是不小心手抖一下,伤着了你们的圣上,那该多不好!” 一众殿前卫面面相觑,犹豫再三后终是后退了一圈。 萧与夕见腾出了空间,直接抓住安帝的衣领,带着他飞身而起。 她足尖踩过殿前卫的脑袋,很快便跃上宫殿顶端,朝着远方逃窜而去。 皇宫上下大乱。 所有人都朝着萧与夕离开的方向追去。 就在此时,萧与夕带着安帝瞬移,重新回了他的寝殿。 这下别说寝殿内外,就是这整个宫殿方圆,都没有了一个人影。 萧与夕将安帝扔在地面上:“圣上,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我想跟您唠唠嗑,还真是不容易啊!” 安帝见识过了萧与夕的手段,面色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平静。 他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尝试性的跟萧与夕谈判:“你想问什么?” 萧与夕轻笑出声道:“别心急呀,您深谙帝王心术,嘴里吐出的话,我是半个字都不敢信。” 她说着便掏出那袋药粉,强制性的灌进安帝的嘴里。 安帝被噎的直咳嗽。 过了一会儿,安帝双眼逐渐失去了焦距。 萧与夕这才问道:“九天息壤,是不是建立天门关时所用的神物?” 安帝呆呆点头:“是。” 萧与夕眼中划过一抹喜色。 安帝抬起脑袋,仰望着萧与夕:“父皇,儿臣一直最听您的话,您为何不让我继承皇位?” 萧与夕心中一怔,顺着安帝的口风,再度说道:“你生性好战,朕如何能放心?” “你莫要忘了,朕当初建立天门关的初心是什么?” “而天门关所用神物,如今又在何处?” 安帝目光呆滞:“抵御北磐,神物就在,在天门关。” 萧与夕眸光发紧:“说具体些。” 安帝木讷的点了点头,随后将天门关的陈年旧事娓娓道来。 第三十八章 安都乱状 萧与夕走出安帝寝殿之际,眼中神色复杂至极。 夜间凉风吹乱了她两鬓的发丝,她微微仰头,缓缓闭上双眼。 下一秒。 黑色身影随风消散。 安帝被劫,不止皇宫,整个安都都戒严起来。 任如意和李同光师徒相认,在长庆侯府中谈及昭节皇后一事。 朱殷突然敲门,急声道:“主上,皇城大乱,有风声传出说是圣上被劫。” 两人听到这话,同时看向房门口的方向。 李同光欲言又止:“师父,这是你的手笔?” 任如意摇头:“我的确不会放过他,但绝不会是这么早。” 话音刚落,他俩同时想起一个人。 两人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任如意借着夜色,并未回到四夷馆,而是朝着朱衣卫总部而去。 李同光亦是如此。 距离安都皇城最近的府邸,就是朱衣卫总部。 朱衣卫后山寒泉。 萧与夕身着夜行衣,在寒泉旁打坐。 李同光避开诸多视线,急匆匆的赶到此处。 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你果然在这儿。” 萧与夕回头看了他一眼,不语。 就在此时,朱衣卫总部闹腾了起来,打斗的嘈杂声传到了此地。 李同光走到萧与夕身后,朝着她伸出一只手:“圣上被劫,全城戒严。” “想必已经有朱衣卫朝这边来了,应该是师父暂时引开了他们的注意。” “四夷馆周围本就遍布眼线,今夜只会更甚,你能出现在这儿,就说明你的异术又不好使了,对吗?” “四夷馆你是暂时回不去了,所以,跟我走吧!” 萧与夕站了起来,缓缓转身面向李同光。 她看着李同光隐含笑意的眼睛,忍不住眉头轻蹙:“看我出事,你好像很开心?” 李同光没有答话。 他见萧与夕没有搭手,于是上前一步,直接改为牵住她的手腕。 两人在夜色中飞檐走壁,很快便消失不见。 任如意手持长剑,立于朱衣卫总部最高的屋檐之上。 她远远瞧见后山有两个黑色身影远去,顿时也歇下了打斗的心思。 她挥出一剑,斩断一众朱衣卫的追路,身形也随之遁入了夜色之中。 长庆侯府。 就安都这乱状,四夷馆是回不去了。 就算任如意和萧与夕能回去,也不免会有被发现的风险,从而拖累梧国使团之人。 于是乎,两人都暂时留在了长庆侯府。 今夜,没有人能比李同光还要高兴! 他自从带回了萧与夕,又见任如意平安归来,上扬的嘴角就没落下过。 李同光带着朱殷,出去整备羽林卫、巡查安都、抓捕刺客去了。 虽然说劫安帝、闹安都的两人都在他府中窝着,可他身为长庆侯,又统领着羽林卫,明面上总得敷衍一二。 正厅之中,烛火微暗。 较矮的茶桌旁,萧与夕和任如意对面而坐。 任如意出声询问:“你要找的东西,知晓下落了?” 萧与夕点头,随口反问道:“你呢?” 任如意答道:“我很快,就会拿那些人头去祭奠娘娘。” 她说着便看了一眼萧与夕,语气颇为肯定道:“你有心事。” 萧与夕垂眸,遮掩住眼中的神色。 她轻笑出声道:“没有。” 外边的天蒙蒙亮,有几个侍从走进了正厅。 任如意和萧与夕转头看去,两人皆是愣在原地。 迎面走来四个秀气的少年,看上去很是赏心悦目。 只是他们的眉眼,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多多少少都有些故人的影子。 就在此时,李同光带着朱殷回来了。 他看到正厅中这一幕,面色大变。 李同光快步上前,背过身站在萧与夕面前,掩耳盗铃般挡住她的视线。 他面向那几个侍从,冷声喝道:“谁让你们进来的?都滚出去!” 朱殷连忙带着几个侍从退下。 “你们慢聊。” 任如意说完便站起身,径直朝着外面走去。 厅外。 任如意走到朱殷身旁,吩咐道:“那小兔崽子不干人事,若是可以,就把那些侍从遣散吧。” 朱殷拱手应声:“是。” 厅内。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李同光背对着萧与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萧与夕不紧不慢的轻抿一口茶。 她出言调笑道:“小侯爷好大的官威啊!” 李同光身形一僵,转身看向她:“你听我解释。” 萧与夕答道:“好,我听你狡辩。” 李同光走到萧与夕身旁,俯身蹲下。 他仰头望着萧与夕,伸出一只手想牵过萧与夕的手腕。 萧与夕不动声色的避开。 李同光神情落寞:“我从未让那些人近身,他们每天早晚会来添烛、熄烛各一次。” “我也只是远远看上一眼,就当作,当作你还一直在我身边。” 萧与夕没有应声,她环顾四周,很快将目光定格在那间密室大门上。 她起身朝着密室走去。 李同光根本来不及阻拦,密室大门就已经被打开。 萧与夕迈步走了进去。 这间密室不算大,但看上去华丽无比。 绕明剑悬挂在镶嵌着明珠的墙壁上。 地面上满是泛黄的纸页,上面有玉公子的画像,也有玉公子留下的那句话。 画像的线条,落笔的文字,从青涩到成熟,各式各样一应俱全。 萧与夕踩着那些纸,缓步走向最里面的那张桌子。 她拿起桌上摆放着的一支玉簪,总觉得很是眼熟。 片刻之后,她才想起,这是她前不久去昱州方寸山时,丢失的那支玉簪。 她原以为落在半路上了,竟没想到被保存的如此完好。 萧与夕将那支玉簪拿在手中把玩着。 李同光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小心翼翼的挪步到萧与夕身旁。 萧与夕看着这一切,只觉得荒谬,她喃喃自语道:“剧情不变,只是换个人吗?” 李同光低声询问:“什么?” 她转头看向李同光,面上笑意不变。 李同光见此,眼中多出了几分希冀。 他直面着萧与夕,颤抖着的双手扶上她的肩头:“如你所见,我喜欢你。” “很多年之前,我就……” 萧与夕出声打断道:“喜欢我?我是谁,玉公子还是萧与夕?” 李同光答道:“我都喜欢,自始至终,只有你,也只是你。” “跟我在一起吧!” “你当年离开时,要我先护好我自己。” “你瞧,我已经做到了,我如今是长庆侯,我能护住你了,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他的语气越说越急切,扶着萧与夕肩头的手也越来越紧。 萧与夕红唇轻勾,笑意不达眼底。 她伸手推开李同光,作势离开此地。 李同光脚步踉跄,却一把拽住了萧与夕的小臂:“别走。” 萧与夕转身,她手中一个用力,顺势将李同光抵在桌边,俯身凑近他。 李同光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鼻间传来若有若无的幽香,忍不住喉结滚动。 他故作乖巧的被萧与夕按住,随后下巴微扬,双手缓缓抬起,做投降状。 第三十九章 动心 萧与夕左手抓住李同光领口处,右手还拿着那支玉簪。 李同光身子呈弯曲状,他的后腰紧贴在桌边,被硌的生疼却不吱声。 萧与夕直视着李同光的双眼,她嗤笑一声,似嘲似讽:“初国公府的女婿,说要跟我在一起,那我是什么?” “妾房还是外室?” 李同光心中一慌,急声道:“那只是合作,我会很快处理好这些,明媒正娶于你。” 萧与夕:“我想要什么,你都能给我?” 李同光连连点头。 萧与夕声音微沉:“好啊,我要你弑君犯上、谋权篡位,用万千生灵的性命,血祭天门关!” 李同光顿时傻眼,呆愣着在原地。 萧与夕声音冰冷,继续说道:“不是安梧两国之间的那种战争,而是一场真正的天下大乱。” “我的小侯爷,你能做到吗?” 李同光迟疑片刻,不解发问:“为什么?” 萧与夕没有答话。 她松开左手,替李同光整理好领口处的衣物,随后拍了拍他的胸口:“你被任如意教的太好了,即便野心勃勃,却依旧心怀大义。” “你想大权在握,从而推行止战之法。” “小侯爷,你做不出此等离经叛道之事,所以,别再说什么能给我想要的了,着实可笑!” 萧与夕说罢,缓缓站直了身子。 李同光:“你究竟想做什么?” 萧与夕:“与你无关。” 李同光:“倘若说,我愿意应承你呢?” 萧与夕愣了一下:“那你八成是疯了,我从不跟疯子多说,告辞。” 李同光瞬间被气笑了。 他声音微沉:“我随不随你意,你都有借口推辞于我。” 萧与夕不再理会他,作势转身。 李同光突然伸手,他一手拽住萧与夕的手腕,顺势将她扯入怀中。 他揽住萧与夕的腰身,脚步轻移,一个转身之后,欺身而上。 两人的身位瞬间调换。 萧与夕后背紧贴桌面,上半身被李同光拥入怀中,左手手腕也被他按在桌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比刚才还要近上一些。 相距咫尺,亲密无间。 李同光没给萧与夕反应的机会。 “我或许真的疯了。” 他说罢,俯身垂首,微凉的薄唇准确无语的贴在萧与夕的唇瓣之上。 萧与夕双眼微睁,脑海中一片空白。 李同光揽着萧与夕的腰身的大手缓缓收紧,恨不得将她揉碎在自己怀中。 他钳住萧与夕左手手腕的那只手,改为扶住她的后脑勺,从而加深了这个吻。 萧与夕只觉得好似魂飞天外,唇齿间的温热,直入她心间。 李同光身上的温度飚升,萧与夕哪怕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他手掌间的灼热。 她回过神来,随即偏过脑袋,终止了李同光的胡作非为。 萧与夕伸手一推,没推开。 李同光顺势握住了她的左手,这次直接是十指相扣:“上次我便发现了,你无法动用异术时,武功身法远不及我。” 他放柔了声音,眼底的疯狂却愈加翻涌,面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阴鸷。 萧与夕听闻此言,眼底闪过一抹恼怒,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心中无名火起。 她冷声道:“我上次是为救你,你却在琢磨我的短处?” 李同光凑近萧与夕耳边,像是在说缠绵情话一般:“没办法啊,你从不给我好好说话的机会。” 萧与夕甩开李同光的手。 李同光也不在意,灼热幽深的目光,留恋在萧与夕的面容之上。 他抬手掐着她的下颌,再度吻了下去。 萧与夕快速躲过,炽热的吻落在她的眼角。 李同光松手,随后一路向下撩起一片火热,修长的手指划过的每一片布料都让人为之颤栗。 萧与夕忍无可忍:“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话音刚落,利器刺入身体的声音响起。 萧与夕右手手持那支玉簪,狠狠地扎入了李同光的胸口处。 李同光并未看向自己的伤口,他依旧眉眼带笑,就这样注视着萧与夕。 他松开了揽住萧与夕腰身的手,转而握住了她的右手。 他像是不知疼痛一般,借着萧与夕的手,将那支玉簪再往深的刺去。 萧与夕猛的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刺眼的鲜血顺着玉簪流出,很快便染红了两人的指尖。 李同光一个闷哼。 他嘴角挂着血迹,费力的将下巴搭在萧与夕的肩头处,笑着低语道:“死在你手里,我甘之如饴。” 他说罢,身子一软,彻底失去了力气。 李同光握着萧与夕右手的手无力的垂下。 他脑袋一歪,倒在了萧与夕身上。 萧与夕下意识伸手扶住了李同光。 见李同光这般模样,她心中大乱,更是有着说不出的后怕。 她闭了闭眼,咬牙道:“你是真该死啊。” 得,她认栽! …… 午时三刻。 李同光醒了过来。 他意识逐渐回笼,第一时间寻找萧与夕的身影,却并没有看到。 任如意坐在不远处打盹。 察觉到李同光醒来,任如意起身走向床边。 李同光抬手摸向自己胸口处。 不疼,也没有伤口。 昨夜种种,就像是他做的一场荒唐至极的美梦。 李同光眼中流露出些许慌乱之色。 他抬头看向任如意,急声道:“师父,她呢?” 任如意没有答话,而是垂眸看向床头的那支玉簪。 李同光顺着任如意的视线看去,一把将玉簪握在手中。 玉簪上有着没有擦拭干净的血迹。 李同光看着那抹血迹,突然就笑了起来。 任如意开口道:“真是出息!” 李同光微微垂眸:“师父,她治好了我的伤?” 虽是问话,语气却分外肯定。 一夜之间,让深入肺腑的伤口痊愈,只有她能做到。 任如意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用自己的性命威逼于她,也亏你想的出来。” 李同光再度问道:“她呢?” 任如意答道:“你明知她昨夜已无法动用灵力,却依旧这般行事,你说呢?” 李同光翻身下床,急声道:“她在哪儿?” 任如意转身,朝着外面走去:“隔壁。” 李同光快走几步,越过任如意,朝着隔壁房间而去。 他推门而入,看到床榻上酣然入睡的萧与夕,这才松了一口气。 任如意也走了进来。 李同光轻声询问道:“师父,你说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任如意突然想起,萧与夕和她的对话。 ———— 昨天晚上,萧与夕用灵力将李同光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她自己又跟合县那晚一样,面色惨白的像是死掉有一阵子了。 两人站在李同光的床边。 萧与夕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我有点想把你徒弟拐跑了。” 任如意:“他求之不得。” 萧与夕:“你呢?” 任如意:“这是你们俩之间的事。” 萧与夕沉默半晌,转移话题:“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宁远舟吗?” 任如意听到这话,眼中的笑意显得很是柔和:“不是喜欢,我爱他。” 萧与夕嗤笑一声:“那个字眼太虚无了,人生不过百年,若是浪费在情爱之上,着实可惜。” 任如意反问道:“那你又为何想拐跑鹫儿?” 萧与夕一时答不上来。 片刻之后,她叹气道:“这小子太疯了,疯到我都有些惹不起他了。” 任如意答道:“舍不得才会觉得惹不起,若是换做旁人生死,你会这般在意吗?” 萧与夕倏忽一笑:“或许吧。” ———— 任如意收敛思绪。 她看着李同光的侧脸,回答上了这个问题:“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讨厌。” 李同光转头看向任如意,似乎是想起了那些陈年往事。 他笑着应了一声:“确实。” 任如意话音一转,语气颇为郑重:“可你若是错过她,你一定是个混蛋。” 李同光缓缓说道:“九年前的第一眼,惊鸿一瞥,便已经困了我的往后余生。” “我穷其多年,也不过是想离她更近一些,又怎会任由错过呢?” “如此甚好。”任如意说道:“明日来一趟四夷馆,远舟想和你谈谈之后的事。” 李同光点头:“好。” 第四十章 计划有变 萧与夕醒来时,便看到李同光握着她的手,趴在床边浅眠。 她抽出自己的手。 李同光眉头微皱,随即睁眼看向她。 见萧与夕苏醒,他连忙坐起身,眼底一片喜色。 萧与夕抬手,食指轻点,微弱白光钻入了他的眉间。 李同光眼神迷离,再度倒下,沉沉的睡了过去。 萧与夕翻身起床。 她葱白的指尖,轻抚着李同光的侧脸,最后停留在他的嘴角处,戳了一戳:“笑起来那么好看,真的挺想拐走你。” “可惜,我已经找到了回去的路。” “我日后所走的每一步,都会跟你们相反;我留下来的每一天,都会是一场无声的告别。” “李同光……” 萧与夕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之后却久久不语。 半晌过后,房中一片寂静。 躺在床上的人变成了李同光,萧与夕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四夷馆。 西南角后侧偏殿。 六道堂五人、任如意、杨盈都聚集在此。 萧与夕刚回来,在馆中侍从的引领下来到此处。 她还没走进去,便听孙朗大声道:“什么牛鬼蛇神都往这儿塞,我们自己的事还没忙完,哪儿有工夫去照顾一个外人?” 于十三附和道:“美人儿,你不是去杀人的吗?怎么反倒给救回来了?” 孙朗再度说道:“朱衣卫恨不得把四夷馆给盯出一个窟窿,此人不能留,绝对不能留!” 元禄低声道:“朗哥你小点声,那毕竟是与夕姐的人。” 孙朗不依不饶,声音又大了几分:“二小姐的人怎么了?二小姐的人就能……” 他正说着话,余光突然瞥见了从门口走进来的萧与夕。 孙朗声音顿时小了起来,语气也柔和了些许。 他装作没看到萧与夕,话音一转道:“可是那人毕竟身份特殊,我们万一上演了农夫与蛇怎么办?” “圣上现在还在永安塔呢,我们经不起一丁点差错啊!” 萧与夕走到众人身旁,随手拉过一个座椅坐下:“什么农夫与蛇?什么我的人?” 众人目光齐聚在她的身上。 元禄开口询问:“与夕姐,你不知道吗?” 萧与夕眉头轻蹙:“知道什么?” 于十三笑了笑,道:“二小姐有所不知,那位风仁兄救下了朱衣卫右使。” 孙朗抱怨道:“他救下也就罢了,今日一早还把人带来了我们这儿。” 萧与夕转头看向宁远舟和任如意的方向。 她直视着任如意:“你没杀掉迦陵?” 任如意答道:“我曾答应过风子黎一个条件。” 萧与夕想了想,出声询问:“具体怎么回事?” 宁远舟和任如意对视一眼,见萧与夕当真不知情,就将那晚的事复述了一遍。 ———— 前天下午。 迦陵邀任如意见面,嘴上说的楚楚可怜,实则是想围杀于她。 任如意和宁远舟在清溪河河滩,击退了一众朱衣卫,重伤不敌的迦陵跳河逃走。 两人去到清溪河对岸,阻断了迦陵的退路。 任如意从迦陵口中,问出关于昭节皇后的事情。 迦陵拔下头上发簪,企图自尽之际,一柄折扇横空而来,打掉了她手中的发簪。 风子黎站在不远处,笑意盈盈:“任左使,您那个条件还作数吗?” 任如意:“你要保她一命?” 风子黎走到三人面前,捡起地面上的折扇,重新拿在手中摇晃起来:“正是。” 任如意:“是她的授意?” 风子黎笑道:“任左使,她是我的主子不假。” “可我也有自己的私事,并非任何事都会向她禀明。” 宁远舟开口道:“为了钱财傍身,就能出卖几十条自己人的命。” “这样的一个人,风公子要来何用?” 风子黎:“任左使还未答话,宁堂主着什么急啊?” 他说着便合起折扇,朝着任如意拱了拱手,面色很是正经道:“我知晓任左使想杀的人,从未失手过,也从来没有例外。” “我今日来此,不想同宁堂主讨论人性的丑恶,只想请任左使手下留情。” “一旬牵机的解药、宁堂主的性命、以及日后不受人牵制、不留有后遗症。” “凡此种种,难道换不下我这位故人的一条命吗?” 任如意收起手中剑,冷声道:“我允下的条件,自当执行。” 她说罢,跟宁远舟转身离开。 风子黎松了一口气。 迦陵盯着风子黎的折扇出神,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俯身扶起迦陵:“你说朱衣卫的女人没有明天,那你可愿跟着我走?” 迦陵:“你是北磐人?” 风子黎:“是。” 迦陵一把推开他:“中原与北磐乃是世敌,我再怎么穷途末路,也轮不到你们来可怜我!” 风子黎不甚在意的笑道:“你这是一杆子打死一堆人,狗尚且分好坏,又何尝是人呢?” “北磐如何?中原又如何?” “世事变迁、沧海桑田,这千百年来的天下格局,总得变上一变!” “更何况,我这并不是可怜你,我只是记挂着往日恩情,如今想给你另一个选择。” 迦陵听出了风子黎的言外之意。 她犹豫不决:“我凭什么相信你?” 风子黎朝着她伸出手:“就凭跟着我走,你能有明天。” 迦陵终是握住了风子黎的手。 只是她受伤太重,确保下自己的安危之后,提着的那口气散去,顺势晕倒在了风子黎怀中。 ———— 萧与夕听完了宁远舟和任如意的复述。 她深呼吸了一下,开口道:“那两人呢?” 元禄指了指里屋:“在里面,钱大哥正在为朱衣卫右使诊治。” 萧与夕站起身来,转身朝着里屋走去。 她走到一半,回头看向任如意:“此事,算我欠你。” 任如意答道:“是我同旁人的约定,本就与你无关。” 她想了想,终是补了一句:“你我之间,早就牵扯不清了,又谈何欠字?” 萧与夕挑眉一笑,不再多言。 里屋。 迦陵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风子黎坐在床边。 钱昭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利器入肺腑,淤血存于体内两日。” “你是一直在用内力护住她一线生机的吧,这个情况,我救不了。” 风子黎头也不回的应声道:“我知道。” 萧与夕走上前去:“在等我?” 风子黎猛的回头。 他看向萧与夕,眼睛一亮:“主子。” 萧与夕没有理会风子黎,而是对钱昭说道:“辛苦你了,先出去吧。” 钱昭点了点头。 他出去前,终是忍不住嘱咐道:“你面色不太好,生死之事本就难以挽回。” “你身体为重,莫要勉强。” 萧与夕笑了笑:“我知道了。” 钱昭离开之后,萧与夕面色瞬间冷了下来:“想要我救她,总得给我个理由。” 风子黎:“她就是我的故人。” 萧与夕怔了一下。 风子黎苦笑道:“主子,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从未求过你什么。” 萧与夕声音微冷:“也就是说,对于我们之后要做的事,她毫无用处!” 风子黎站起身来,声音中隐含恳求意味:“主子,我……” 萧与夕抬手示意:“我可以救她。” “在此之后,我要你召集褚、宿两国分部之人,重返北磐。” 风子黎顿时愣在原地:“不是说好,以安国为祭坛……” 萧与夕出声打断:“消息有误,计划自然得随之改动。” 风子黎:“你准备怎么做?” 萧与夕:“血祭天门关。” 风子黎周身一震:“主子当真确定,九天息壤隐于天门关?” 萧与夕:“我没时间了,无论如何,我都得试上一试。” 风子黎沉默半晌,终是拱手应道:“是,属下遵令。” 第四十一章 与光同行 半个时辰过后。 萧与夕收手,迦陵自此性命无忧。 她眉间满是疲态,转身作势离开:“去吧,别让我失望。” 风子黎看着萧与夕离去的背影,出声唤道:“主子。” 萧与夕停下脚步:“说。” 风子黎思索片刻,开口道:“我若是把数日前,我们在昱州时的问题,再问上你一遍,你是否还是同样的答案?” 没等萧与夕应声,风子黎直接问了出来:“你舍得那群感情深厚的使团伙伴吗?” 萧与夕听闻此言,衣袖下的手指微微蜷缩。 风子黎再度问道:“不论是谁挡了你的路,你都不会手下留情,对吗?” 萧与夕闭了闭眼。 待她再睁眼之际,眼底一片漠然:“你不必试探我,我清楚自己该走的路。” 她说罢,步履匆匆的迈步离开。 风子黎喃喃低语道:“可是主子,你已经不敢回答了。” 是夜。 风子黎已经带着迦陵离开了四夷馆。 内院屋顶之上,任如意和宁远舟看星赏月。 任如意靠在宁远舟怀中:“我要银鞍照白马,我要飒沓如流星。” “我要跑,我要笑,要飞,飞到任何我要去的地方。” 房中。 元禄手中拿着一叠整理好的纸张。 纸张上面都是萧与夕写下的各类符文和图案。 元禄看了一会儿就昏昏欲睡。 坐在他身旁的杨盈,时不时的推他一把:“元禄,醒醒,与夕说了,你必须得把这些记下来。” 元禄揉了揉眼睛,他打着哈欠道:“殿下,这都三更天了。” “我真遭不住了,要不明日再记吧!” 杨盈也被传染着打了个哈欠。 她颇是为难道:“可是,与夕让我盯着你,她只给了你三天时间。” 元禄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你不说,我不说,与夕姐怎么会知道呢?” “是吗?”空中回荡着萧与夕的声音。 元禄一个激灵,连忙坐直了身子。 他再度拿起那些纸张,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杨盈看着元禄,眼中满是同情。 她一手撑着下巴,出声评价道:“我之前还觉得如意姐教学太狠,没想到与夕比起来,还真是不遑多让啊!” 屋顶之上。 一人身着夜行衣,翻墙而来。 他站稳脚步,刚一转身便看到了任如意和宁远舟。 很显然,双方都有些懵逼。 宁远舟和任如意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他们这还是头一次见,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的刺客。 任如意坐着不动。 宁远舟起身,赤手空拳袭向来人。 刺客随即闪身躲开,一把扯掉蒙面的黑布:“师父,是我。” 宁远舟停手。 任如意站起身来,一手背后:“鹫儿,你来干什么?” 李同光转头看向宁远舟:“不是说谈谈合作吗?” 任如意皱了皱眉:“我说的不是明日吗?” 李同光目光有些闪躲。 宁远舟没好气道:“白天不来晚上来,正门不走你翻墙,你告诉我你是来谈合作的?” 李同光语气强硬:“反正我来了,你谈是不谈?” 任如意审视着李同光的状态,留意到他有些炸毛的发丝,于是发问道:“你刚睡醒?” 宁远舟笑着摇了摇头,答非所问:“你跑错地方了,二小姐不住这边。” 李同光被戳中心思,索性也不藏着掖着,直接破罐子破摔:“她在哪儿?” 任如意和宁远舟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半晌过后。 四夷馆大厅灯火通明。 一局空落落的棋盘周边,萧与夕、李同光、任如意、宁远舟,几人四面落座。 任如意率先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她沉声道:“大皇子河东王必须得死。” 宁远舟取出一枚黑子,落于任如意那枚黑子的旁边:“只是他的死得祸水东引,由二皇子洛西王背下。” 李同光拨开那两枚黑子,在二子中间落下一枚白子:“所以,在大皇子死之前,我们需要制造出一场皇子内斗的戏码。” 萧与夕手持白子,落于棋盘角落:“兄弟阋墙、二子相残,想要激起纷争,那就需要一个导火索。” 任如意答道:“大皇子的岳父,汪国公就很合适。” 一番商讨过后。 任如意决定假扮西塞舞女,在宴会中给汪国公下毒。 再之后,她易容成大皇子的亲信,误导大皇子猜忌二皇子,从而用龙袍陷害于二皇子。 与此同时,李同光假意提醒二皇子。 两位皇子闹到安帝面前,大皇子陷害不成反被发现,为保全自身,只能以退为进,退居到属于自己的沙中部势力一方。 大皇子只要离开安都,前往沙中部,就是他命丧黄泉之日。 任如意杀掉大皇子时,只需说一句误导性的话,表明自己是听从二皇子的吩咐,再装作无意间留下一个活口。 那个活口,自然会将大皇子之死,算在二皇子的头上,从而闹得安都人尽皆知。 任如意拿起她落下的那枚黑子,指尖辗转间捏的粉碎。 宁远舟提议,这场宴会,他愿陪任如意同去。 任如意拒绝:“人多打眼,复仇是我的事情,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忙,不必为我担忧。” 萧与夕突然开口道:“我随你去。” 任如意心中一怔,似乎是没想到萧与夕这个一贯喜欢躲清闲的人,竟然也会有自告奋勇的时刻。 她反问道:“你?” 萧与夕点了点头:“昭节皇后在世时,我也曾受她恩惠,总得为此做些什么。” “更何况,你既已作舞,我又怎能不为你抚上一曲?” 宁远舟目露不解之色:“昭节皇后于二小姐有恩?” 萧与夕抿了抿嘴,不语。 任如意和李同光都笑了起来。 李同光看了萧与夕一眼,眼中满是柔和的笑意:“某些人女扮男装太引人瞩目,被安都权臣贵女瞧上了。” “那贵女也是真性情,不问出身,寻死觅活也要嫁给某些人。” “可是某些人有心无力,只得在圣上面前大放厥词,声称只心悦我师父一人,宁死不改。” “圣上下令,将某些人和我师父一起下诏狱,昭节皇后为救我师父,也将某些人一起救下了。” 这话里的某些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宁远舟听完李同光的话,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向萧与夕。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嘶,这未免有些太缺德了吧?” 萧与夕装作听不懂,她轻咳两声:“今晚镇武将军府夜宴,汪国公会前去。” “在此之前,毒药分量、西塞舞团的身份,都得尽快安排好。” “天都快亮了,时间紧任务重,还是早些休息吧!” 她说着就站了起来,朝着大厅外走去。 李同光见此,连忙起身跟上。 大厅外面。 天边破晓之色渐浓。 萧与夕和李同光一前一后走在长廊下。 东方的第一缕阳光穿过厚重的云层,透过内院长廊的缝隙,洒在两人的身上。 宁静而又美好。 萧与夕回头看向李同光,微光为他描绘出了一层金色的轮廓。 她倏忽一笑,道:“李同光,你现在真的与光同行了。” 李同光愣了一下。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以及周围落下的金色斑驳,方才明白了萧与夕的意思。 可是,于他而言,萧与夕的回眸,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光。 此时此刻,他眸色真挚的注视着萧与夕,回答道:“嗯,我与光同行了。” 第四十二章 逛街(补发) 两人身后不远处,大厅外的屋檐下。 任如意和宁远舟相拥在一起。 宁远舟温声道:“李同光、萧与夕,他们连名字都很般配。” 任如意:“同、与,同光、与夕……嗯,他们果真天生一对。” 宁远舟:“我们也是。” 任如意笑道:“嗯,你说得对。” …… 申时,夕阳西沉。 任如意和萧与夕各自乔装一番,先后离开了四夷馆。 安都街市之上。 萧与夕幻化成玉公子的模样,怀中还抱着一把长琴。 李同光陪伴在她的身侧。 两人在街道两旁的商贩小摊边转悠着。 萧与夕摸了摸一个玉饰。 李同光见此,上前一步。 他二话不说,丢下一个银锭,顺便替萧与夕拿起玉饰。 萧与夕站在花灯前驻足。 李同光爽快递银子:“买。” 萧与夕多看了几眼糖人。 李同光跟在她身后,左手捧着玉饰,右手提着花灯。 他实在腾不出手拿东西了,于是大手一挥,直接买下了卖糖人的摊子。 萧与夕转身看向他,眼中满是好笑之色。 李同光将花灯和玉饰,放在卖糖人的摊位上,随后抽出一个凤凰状的糖人。 他缓步走近萧与夕,咧嘴一笑,将手中的糖人递给她:“给。” 少年眉眼如画,笑颜仿若一株玉兰刹那间展开。 此时此刻,四目相对之间。 李同光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装满了星辰,也好似有着她的倒影。 萧与夕一时竟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一手抱住长琴,顺势接过那个凤凰状的糖人。 就在此时,街道右侧的商铺中传来争吵声:“我都说了是我的,还给我!” 萧与夕和李同光闻声望去。 商铺之中。 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身着桂粉色衣袍,头上简约的珠翠和辫子互相映衬。 她手中拿着一根发钗,正在仔细端详着。 旁边有一男子捂着脸,哀嚎着倒地不起。 另有一名贵女连忙扶起那个男子,紧张兮兮道:“夫君,夫君你还好吗?” 那名贵女扶起男子,一脸不忿的朝着那位身着桂粉色衣袍的女子叫嚣道:“初国公府就了不起了?县主就能随便打人了?” “我告诉你!我爹还是御史呢!” 金明县主反驳道:“我什么时候动过手了?” 金明县主的侍女开口解释:“明明是这位公子想来抢钗子,我们县主避了一下,他就自己摔倒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附和:“是啊,我们都看到了。” 那名贵女见此,不依不饶:“那即便如此,珠宝行的规矩也是先到先得啊!” “我夫君都拿在手里了,你又何必硬抢?” “唉。”金明县主叹了口气,不耐烦的唤道:“掌柜的。” 店铺掌柜的连忙解释:“哎呀,是啊!这枚紫玉钗,是县主十日前送玉坯来,托鄙店打磨的。” “如今县主来取成品,可不想让小厮送钗过来,得到这位郎君的青睐。” 金明县主看了一眼那名贵女,脑袋歪了歪,出声反问道:“现在搞明白了吧?” 那名贵女自知不占理,于是冷笑一声,人身攻击起来:“向来这钗子,都是郎君送小娘子的。” “有的人阴阳不分,怪不得,连钗子都得自己买!” 金明县主面色微沉:“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 那名贵女笑道:“我说你了吗?这么着急干什么?” “……” 眼看店铺内就快打起来了。 萧与夕抬眸看向李同光:“那位就是初国公府的嫡女,金明县主初月?” 李同光乖巧点头:“嗯。” 萧与夕眉峰轻挑:“你的未婚妻,不去管管?” 李同光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萧与夕的神色,欲言又止。 萧与夕笑了一下,将长琴一把塞进李同光怀里,迈步朝着店铺内走去。 “哎——”李同光站在她身后唤了一声。 店铺之内。 初月已经扬起了手中的长鞭。 萧与夕快步上前,一把捉住了初月的手腕,制止住了她的动作。 初月正寻思谁多管闲事,一脸恼怒的回头看过来,却在看到萧与夕面容的那刻,瞬间消了火气。 萧与夕将手中凤凰状的糖人递给初月,扭头看向那名贵女:“在下只见过得理不饶人,这还是头一次见无理也要占三分。” “御史是从四品官员,且不说初国公如何,单论县主自己,本身乃是正二品。” “在下当真是不解,这位小姐是哪里来的底气,竟敢这般目中无人?” 初月有着呆愣的站在原地,她看着萧与夕的侧脸,下意识接过了那个糖人。 那名贵女怒斥道:“你是何人?” 萧与夕答道:“西塞来使,过几日便要进宫面见圣上。” “在下初至安国贵地,竟遇到这种以下犯上之事,日后少不得要在宫中贵人面前提及几句。” 初月的姑姑是初贵妃,也是初国公府的女儿。 至于这位宫中贵人指的是谁,大家自然心知肚明。 那名贵女心生胆怯,语气却仍旧很是不屑:“低贱的献舞妖童罢了,我大安境内,还轮不到你来多嘴!” 萧与夕轻笑出声道:“是啊!低贱如我,却早已听闻金明县主美名,从而心生仰慕。” “至于您,啧啧啧,年老色衰、无才无德,在下是沾都不敢沾的!” “恐怕也只有您身后这位,只敢躲在女子身后不出声的公子,才能配得上您了。” 周围人议论纷纷,一片嗤笑声根本压不住。 那名贵女被这般羞辱,连自己夫君都顾不上了,她跺了跺脚,头也不回的跑出店铺。 她的夫君也灰溜溜的跟了上去。 好戏落幕,看热闹的人纷纷散去。 萧与夕朝着初月微微颔首,随后转身离开。 她前脚刚迈出店铺,青色的衣袖就被初月扯在手中。 萧与夕回头看向初月,挑眉一笑:“金明县主可还有事?” 初月摇了摇头:“你……” 萧与夕抽出衣袖,面上笑容看似温和,实则隐含疏离:“若是无事,那在下便先告辞了。” 她说罢,迈步走向不远处的李同光。 萧与夕接过李同光怀中的长琴:“时候不早了,我得过去了。” 李同光点了点头。 初月看到这一幕,略显吃惊。 她小跑到李同光身边,抬手指向萧与夕离开的方向:“那是你朋友?” 李同光点头,应了一声:“嗯。” 初月喃喃低语:“你这个人不怎么样,没想到交的朋友还不错。” 她思索片刻,猛的抬头看向李同光,轻声询问道:“你之前说,我们表面合作,背地里给我找十个八个小郎君都可以。” “这话还作数吗?” 李同光身形一僵,缓慢转头看向初月。 他看了一眼初月手中的糖人,隐隐猜到了什么,眼中神色复杂至极。 李同光声音微沉:“作数。” 初月面上一喜:“那我要……” 李同光连忙出声打断,言语间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他不行。” 初月笑意顿收,柳眉轻蹙:“为什么?” 李同光迈步往前走去:“他已有家室了。” 初月跟在李同光身边:“啊?那他叫什么名字啊?” 李同光:“不知道。” 初月:“他不是你朋友吗?你怎么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李同光:“嗯。” 初月:“你别敷衍我啊!我跟他只交个朋友也行啊!” 李同光:“他不缺朋友。” “……” 第四十三章 夜宴(补发) 初月到底是没从李同光口中,打听出关于萧与夕的一丁点消息。 她想起萧与夕自称西塞来使,又想起镇武将军府今晚夜宴,其中就有西塞舞团。 镇武将军府给初国公府也递了邀请函。 初月想到此处,脚步匆匆的打道回府。 她身后的侍女连忙跟上:“县主,您要去做什么啊?” 初月回眸,朗声笑答:“赴宴。” 戌时三刻。 镇武将军府。 会客正厅,两排长长的酒席直至门口。 酒席之间,穿着轻纱的侍女来往如云、脚步轻盈。 正厅四角摆着约莫一人高的香炉,正燃着檀香。 一眼看过去,厅中烟雾缭绕。 两排酒席之间歌舞升平,衣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 汪国公的位置,在酒席右侧第二排。 初月跟随着初国公,正好落座于汪国公的对面。 “西塞来使至——” 话音刚落,酒席中央的舞女一并散去,本来舒缓的曲调也突然停下。 正厅右侧后方,几个摆弄乐器的人坐下。 为首者正是萧与夕。 初月看到她,眼底浮出一抹笑意。 就在此时,随着悠扬的琴声响起。 一个婀娜多姿的红色身影,从厅外摆弄着舞姿,背着身子缓步走了进来,来到了大厅中央。 她舞姿轻灵,身轻似燕。 红衣女子面纱遮面,身体软如云絮,双臂柔若无骨,脚下步步生莲。 此人正是任如意。 任如意衣袖拂面之际,隔着人海看向了萧与夕。 两人对视一笑。 下一秒,琴声骤然转急,却让人忍不住昏昏欲睡。 任如意脚下踏着琴音,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身子随之旋转,愈转愈快,忽然自地面上翩然飞起。 她稳稳落于汪国公桌前,手提金壶,斟了一杯酒:“大人,这是我们西塞的玉泉玄石,请品尝。” 汪国公早已如痴如醉,没有多想便举杯饮下。 旁人大多被琴音和舞蹈蛊惑心神,并未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可是一直关注着萧与夕的初月,却隐隐察觉到了一丝反常。 她目光流转在萧与夕和任如意身上,杯中酒已空,却依旧往嘴里送去。 初国公转头看了自家闺女一眼:“何故出神啊?” 初月这才反应过来。 她重新倒了一杯酒,笑言:“没什么。” 宴后。 萧与夕和任如意混入人群之中,随着一众舞团之人,离开了镇武将军府。 初月吩咐身边的侍女退下,自己则是悄悄跟在了两人身后。 她跟到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口,终是跟丢了那两人。 初月皱眉,有些气恼的甩手。 然而当她转身之际,却被吓了一跳。 只见两道身影就站在她三米之外,没有发出丝毫动静。 任如意快走几步,将初月制在墙上,用小臂抵住她的脖间:“为何跟踪我们?” 初月只觉得脖子一紧,她抬手指向萧与夕:“我跟的是他。” 任如意回头看向萧与夕,挑眉道:“你招来的?” 萧与夕缓步上前,似笑非笑道:“这位是金明县主。” 任如意低语道:“鹫儿的未婚妻?” 她说罢,放下了挟制住初月的小臂。 初月咳嗽了几声,捂住脖子问话:“你们究竟是何人?” “镇武将军府的宴会,你们却一味向汪国公献殷勤。” 萧与夕轻笑出声道:“你们沙西部跟沙中部向来不合,县主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初月思索片刻,终止了这个话题。 她看向萧与夕,眼中流露出几分好奇之色:“你应该不是西塞舞团之人吧!你叫什么名字?” 萧与夕想了想,答道:“吉祥物。” 初月不解皱眉:“这是个名字?” 任如意笑了一声,直接一个手刀劈晕了初月。 她将初月塞给萧与夕:“你招来的,自己送她回去。” 萧与夕揽住初月,颇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亥时。 萧与夕将初月送回了初国公府。 等她回到四夷馆时,任如意已经在她房中等候多时了。 任如意:“回来了。” 萧与夕:“嗯。” 任如意:“你怎么会认识初月?” 萧与夕:“下午偶遇。” 任如意沉默半晌,终是问话道:“你跟鹫儿,还有初月……” 萧与夕出声打断道:“别联想太多,你觉得我会是那种争风吃醋之人?” 任如意摇了摇头:“不是,我想说,比起鹫儿,我觉得初月好像对你更感兴趣。” 萧与夕动作一顿,抬眸看向任如意,颇是无语道:“你是不是没睡醒?” 任如意站了起来。 她拍了拍萧与夕的肩膀,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出了房间。 次日一早。 萧与夕睡醒,洗漱一番之后,前往用饭之地。 众人围桌而坐,人手一个糖人。 杜大人并不想要,却被杨盈硬塞了一个。 他垮着一张老脸,手中还拿着糖人。 这个场面多少有些滑稽。 萧与夕眉眼带笑,拉椅入座:“这是怎么了?” 元禄反着坐在椅子上,双手搭着座椅靠背。 他咬了一口糖人,抬手指向一旁:“与夕姐,你瞧,都是长庆侯送来的。” 于十三像是没骨头似的,站着靠在了宁远舟身侧。 他拍手叫好:“长庆侯这司马昭之心啊!” “人尽皆知。”孙朗补了一句,继续说道:“不过二小姐,你哪怕要几只毛茸茸的小动物呢!” “这直接送来一个糖人摊子,我大清早给大家伙各自分一个,都没能把这些处理完。” 杜长史转头看向杨盈,一脸为难:“殿下,臣牙口不好,实在无福享用这东西啊!” 杨盈笑道:“杜大人莫要推辞,你尝尝,可甜了。” 萧与夕看向一旁,糖人摊子、一整箱的琳琅玉饰,还有各式各样的花灯。 她叹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 宁远舟一把推开靠着他的于十三,转头看向任如意,出言打趣道:“你向来内敛,教出来的这个徒弟,怎么这么招摇?” 任如意嘴角微微上扬,她看了一眼萧与夕,意有所指道:“鹫儿这点可不是跟我学的。” 萧与夕反驳道:“哎,别再给我扣莫须有的锅了,我背不起。” 任如意:“我又没指名道姓,你何必对号入座呢?” 此言一出,众人笑声一片。 于十三感叹道:“也就只有美人儿,能让二小姐吃瘪了。” 杨盈和元禄比对着,谁手中的糖人更好看一些。 这个饭间其乐融融,让大家近日里紧绷着的弦,都舒松了下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钱昭,默默将糖人重新插回小摊上。 他看了一眼谈笑间的萧与夕,随后缓缓垂眸,一言不发。 午时。 汪国庆身死的消息传开。 任如意的复仇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两位皇子内斗的戏码,这回彻底摆在了明面上。 两日后。 大皇子河东王自请退居沙中部。 安帝同意,并下令,让二皇子洛西王前往安国边境,负责修补天门关事宜。 当天夜里。 大皇子离京不过十里,便死在了路上。 跟随大皇子的一位世子,冒雨跑回安都,在街上状似疯癫一般大喊:“虎头,是沙东部的虎头!” “沙东部的人杀了殿下!他们杀了殿下啊!” 沙东部是昭节皇后的母族,亦是二皇子背后的势力所在。 大皇子身死一事,就这样被扣在了二皇子的身上。 安帝心痛之余,勃然大怒,责令二皇子立刻离开安都,滚去天门关。 他心中怒火无处发泄,竟要无端处死一些朱衣卫,并将向梧国使团索要的黄金,涨到了十三万两。 朱衣卫指挥使邓恢不忍下手。 任如意和宁远舟得知此事,急匆匆前往安都城门。 宁远舟告知邓恢,溢杀时,弓弦往软骨下一指用力,能保七成的人侥幸不死。 第四十四章 符经 至于十三万两黄金,梧国使团着实拿不出来。 宁远舟等人决定,放弃和谈,攻塔营救梧帝。 眼看就要到杨盈上塔看望梧帝的日子。 是夜。 使团众人聚在一起。 宁远舟:“明日殿下上塔时,我要跟着上去查探一番。” 他说着便看向萧与夕:“二小姐那个障眼法,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萧与夕没有应声。 杨盈:“与夕,你明日也跟我一起吗?” 萧与夕看了一眼杨盈,终是点了点头。 元禄突然开口道:“与夕姐,我记得当初在景城时,你带着如意姐“唰”的一下就不见了。” “那个是如何使用灵力的啊?” 萧与夕答道:“缩地成寸的简化版。” 孙朗好奇询问:“什么叫缩地成寸?” 萧与夕思索片刻:“千里之距可缩短为一寸,从而一步跨越,是牵扯到空间运行的术法。” 孙朗又问:“也就是说,上一秒还在安都,下一秒就能到达我们梧都?” 萧与夕应了一声:“嗯。” 于十三一拍桌子,面色大喜:“二小姐你不早说!” “这样的话,咱们还攻什么塔?” “让二小姐直接带圣上回去就是了。” 钱昭出声道:“与夕说了,是简化版。” 众人目光再度汇聚于萧与夕的身上,等待着她的解释。 萧与夕深呼吸了一下,缓缓说道:“我数日前,体内灵力能发挥出三成时,或许还能一试。” “只是近日来事多,我如今着实做不到缩地成寸,也就勉强能瞬移二里地吧。” 于十三想了想,又问:“明日能瞬移上塔?” 萧与夕笑道:“瞬移的前提是,确保所达之地在自己的认知中。” “我不了解永安塔内的结构,万一直接瞬移到机关上,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元禄凑到萧与夕身旁:“与夕姐,我想学这个。” 萧与夕转头看向元禄。 她眯了眯眼,语气不善:“我给你的纸张上有写,你还没记住?” 元禄愣了一下,顿时闭口不言。 他默不作声的从怀中掏出一叠纸,开始翻看起来。 那叠纸被缝了起来,页面上标注着两个大字:符经。 萧与夕看着符经上粗糙的针脚,忍不住皱了皱眉:“啧,元小禄,谁教你的针线活儿,真丑。” 杨盈从旁边掏出一个脑袋:“与夕,是我缝的。” 元禄憋笑。 萧与夕沉默半晌,违心道:“其实仔细瞧一瞧,也挺好看的。” 片刻过后。 宁远舟定好了之后的计划。 钱昭、于十三和孙朗也各自散去。 元禄和杨盈留了下来,借着烛火继续研究着那本符经。 萧与夕看了看宁远舟身旁一直空着的位子,轻声询问道:“如意呢?” 杨盈答道:“如意姐中午从城门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饭都没吃。” 萧与夕起身:“我去看看。” 她临走之前,俯视着元禄,语气颇为郑重道:“元小禄,其他的暂且可以搁置。” “我写下的第一页内容,你务必要牢记于心!” 元禄点头:“好。” 萧与夕转身离开。 元禄翻到符经第一页,只见复杂的图案和标注的小字上方,写了一个大大的“护”字。 任如意的房中。 萧与夕走进去时,任如意坐在桌边,正在对着烛台发呆。 她走到任如意身边坐下,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有事不能憋着心里。” 任如意转头看向她,不语。 萧与夕轻抿一口茶,脑袋凑到任如意耳边,用一种很是诙谐的语气说道:“憋的久了,会憋成变态的!” 任如意笑了一下,叹气道:“你在说你吗?” 萧与夕自嘲一笑:“或许吧。” 任如意注视着萧与夕,神色正经了些许:“你心里藏了事,我们在长庆侯府的那晚,我就已经发现了。” “我知道那晚安帝被劫,是你做的。” “你要找的东西,知晓了下落,可你好像并不开心。” 萧与夕又倒了一杯茶。 她双手端起茶杯,递给任如意一杯,笑着说道:“明明是我来开解你的,怎么变成你说教我了?” 任如意接过茶杯:“你不愿说算了。” 萧与夕:“我是看的太透彻了,有些事说出来没用,该怎么样还得怎么样。” “可是你不同,你在为朱衣卫鸣不平,此事有解决办法,用不着为此伤神。” 任如意苦笑道:“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窗外吹进来一阵凉风,烛焰随之摇晃。 火光映衬在两人的面容之上,染出一大片的昏黄。 任如意缓缓说道:“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很糟糕。” “我其实远远不如媚娘,她一旦身得自由,就会尽自己所能,用她的金沙楼,去帮助旧日同僚。” “而我呢?虽然深恨朱衣卫那种不把女子当人的制度,可即使,我坐到了左使之位,却仍然没为他们做过什么。” “就连今天,看着他们被安帝无辜枉杀,还是不能做什么!” “我想帮帮卫众,想再多弥补一点,那些我本该做的事情。” 萧与夕安静的听着。 任如意突然问道:“你说有解决办法,办法是什么?” 萧与夕言简意赅:“金媚娘得了自由,你也可以让其他朱衣卫得到自由。” “金媚娘如何帮助旧日同僚,你也可以去和她一起。” “用力所能及之事,换自己心安,何乐而不为呢?” 任如意闭眼,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她的嘴角却挂着欣慰的笑容:“我明白了。” 任如意情绪稳定了一些之后,再度询问道:“你为人行事,为何总能做到波澜不惊?” 萧与夕笑道:“其实世间的所有事,都能用两句话概括,从而将烦恼抛之脑后。” 任如意:“什么话?” 萧与夕:“你我重逢之际,你丢给我的那两句话。” 两人的思绪都被拉回了白纱镇。 乡野老槐树旁。 萧与夕: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任如意:跟你有关系吗? 萧与夕:我好奇。 任如意:跟我有关系吗? 此时此刻,两人以茶代酒,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二日。 杨盈前往永安塔看望梧帝。 梧帝已经被关押的有些疯魔了。 他先是朝着杨盈下跪,之后又威逼于她:“若七日之内,朕还离不开这个破永安塔,朕就把你是女子的消息告诉安帝。” “朕还可以把你献给安帝,当他的宫女,怎么样?” “既然不离开,要留大家一起留,要死大家一起死。” 杨盈声音微沉:“你疯了?” 梧帝应声道:“对了!朕就是疯了!只要能让朕活着离开这儿,回到梧都,朕什么都能做!” 萧与夕和宁远舟进来时,正好听到这句话。 宁远舟面色一黑,弯腰去拿桌面上的水杯,打算泼醒梧帝。 萧与夕没那么多顾忌。 她二话不说,一脚踹上梧帝胸口处。 宁远舟都惊住了。 他拿水杯的动作一顿,默默站直了身子,后退一步。 梧帝倒在地面上,大惊失色。 萧与夕动用灵力,掩盖住了她和宁远舟的身影。 在梧帝眼中,就跟闹鬼似的。 他一手扶住桌边的板凳,企图站起身来。 就在此时,萧与夕和宁远舟的身影逐渐显现出来。 梧帝知晓萧与夕身怀异术,见到两人之后,反倒没那么惊惧了。 他连忙站了起来,喜笑颜开:“夕儿,你也来了,快快快,救朕出去!” 萧与夕冷着一张脸:“殿下女扮男装来救你,你却用她的身份威胁于她。” “你此般行事,也配重回大梧?” 梧帝沉声喝道:“萧与夕,你放肆!” “你别以为朕不知道,刚才那一脚是你踹的,伤害龙体,宁远舟他没这个胆子!” 第四十五章 震撼 萧与夕挑了挑眉,不甚在意道:“你知道是我又如何?” 梧帝一时失语。 他抬手指向萧与夕,气急道:“你你你,是皇后让你来救朕的吧!” “你这般忤逆于朕,对得起皇后吗?” 萧与夕轻嗤一声:“呵,你也配提我阿姐?” “想要人救你时,将我阿姐挂在嘴边,你一心出征、刚愎自用时,怎么不想想我阿姐?” “我阿姐怀有身孕留在梧都,前朝章崧、丹阳王虎视眈眈,后宫莺莺燕燕没一个省心的。” “你抛下她一个人,狂妄自大的以至于做了阶下囚,现在倒是想起她了!” 梧帝听闻此言,许是想到了萧妍的境况,眼底隐隐流露出几分愧疚之色。 他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到了桌边。 萧与夕懒得多说,跟杨盈去到了旁边的耳室。 宁远舟和梧帝开始谈话起来。 梧帝用他自己的花押,把宁远舟等人想要伪造雪冤诏的路堵死。 约莫一炷香之后。 谈话结束。 临走之前,宁远舟将柴明临终前,还放在怀中的大梧残旗,放到了梧帝面前。 梧帝心中一怔,拿起残旗的手有些颤抖。 使团一众人离开永安塔,回到了四夷馆,聚在一起再作商量。 任如意声称,除了永安塔,她清楚安都所有的牢狱结构。 宁远舟听到这话,也就此定下计划。 他们准备佯攻永安塔,让安国之人将梧帝押往其他地方。 与此同时,大家各自提出意见,模拟了三条撤离安都的路线。 这个就需要李同光,和他手下羽林卫的配合了。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萧与夕。 萧与夕扫视了一圈,默默坐直身子,伸手拿起了桌上的三张图纸:“明日,我去找他参谋一下。” 于十三拍了拍的钱昭的肩膀,故意大声叹了一口气:“唉,藏着吧,继续藏着吧!” “谁能藏的过你啊!” 钱昭用胳膊肘抵了一下于十三的肋骨处,随后抬头看向萧与夕,出声询问道:“我听殿下说,你今日把圣上揍了?” 萧与夕点头应声:“嗯。” 钱昭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他眼中好似划过一抹笑意,稍纵即逝。 于十三:“虽然此举有些不妥,但是,我说实话,二小姐干得漂亮!” 众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就各自散去了。 萧与夕和任如意没有睡意,两人相伴着在院中散步。 任如意:“过两日,他们佯攻永安塔时,我想去一趟金沙楼。” 萧与夕:“为何不趁早去?” 任如意:“宫中传来消息,安帝反应过来了,怀疑我还活着。” “他给了邓恢十天时间,朱衣卫近日里在安都大肆巡查,我不想给媚娘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永安塔被攻,会吸引走朱衣卫的注意,我那时再去金沙楼,能安全一些。” 萧与夕想了想,低语道:“不太一样了。” 任如意:“什么?” “没什么。”萧与夕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过两日我随你一同前去。” 任如意:“好。” 两人都不再说话。 萧与夕在心中暗暗思量着。 跟原剧情比起来,进度明显加快不少,有些事也变的不一样了。 是蝴蝶效应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之后要走的路,是否也能找到一个双全法? 次日,辰时。 萧与夕到达长庆侯马场时,远远便看到李同光站在那儿。 她翻身下马,缓步走了过去:“怎么来的这么早?” 李同光笑道:“昨日六道堂的人给我递了消息,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找我,我当然得早早候着。” 他说着便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暖炉,递给萧与夕:“天气渐凉,你最是怕冷,我用内力一直温着,你暖暖手。” 萧与夕没有接。 她打量了一眼李同光,他肩头衣物微皱,隐隐染着清早晨雾的潮气。 李同光见此,动作自然的牵起萧与夕的左手,将暖炉塞进她手中,顺便握住了她的手。 萧与夕不动声色的抽手。 她左手捧着暖炉,右手从怀中取出三张图纸:“这是梧国使团的撤离路线,初拟了三条,你帮着参详一下。” 李同光接过图纸,他粗略看了一眼,再度抬眸看向萧与夕:“你为何见我时,总要换作玉公子的模样。” 萧与夕皱了皱眉:“我在跟你说正事,你莫要扯开话题。” 李同光笑了笑,他将图纸合起来,一手拿着背在身后,随后上前一步,微微俯身逼近萧与夕。 他视线好似无意间扫过她的唇部,眼波流转之间,语气不明道:“你在怕我?” 萧与夕呼吸一窒。 她推了一把李同光,没好气道:“少学你师父那套。” 李同光眼中好似装着一汪三月春水,满载柔情,他放软了语调:“好好好,你说了算。” 他说罢,重新展开图纸。 李同光面色正经了些许,他指着图纸上的内容提出了意见,最终定下来一条最为稳妥的路线。 萧与夕接回图纸,按照李同光的说法,仔细的端详起来。 李同光注视着萧与夕的侧脸:“梧国使团离开安都之后,你会留下来吗?” 萧与夕动作一顿,转身看向他。 两人此时的距离极近,萧与夕转身之际,差点撞上了李同光的下颌。 李同光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耳边。 萧与夕有些不适应的后退一步,回答了这个问题:“到时候再说。” 李同光听闻此言,眼中的笑意逐渐褪去。 他思索片刻,缓缓说道:“我知道,我从来都留不住你。” “只是我已经想好了,最多不过两年,我大权在握之际,就同梧国定下止战之约,向梧国皇后求娶于你。” “所以,这一次,你能不能与我同行?” 李同光说着,便朝萧与夕伸出一只手。 一如六年前的安都辞行,亦如数日前的昱州大营。 萧与夕心中莫名发闷。 她背过身去,长睫轻颤:“世事无常,变量太多了,我从不敢轻易许诺。” “李同光,我现在回答不了你。” “等你处理好你自己的事,再来问我吧!” 萧与夕说罢,迈步往前走去。 李同光抓住萧与夕的手腕,将她正面扯入自己怀中,双手缓缓收紧。 萧与夕手中的暖炉,紧贴在李同光的胸膛之上。 温热的暖炉好似发烫一般,灼烧的李同光心口发疼。 李同光低声耳语:“好,这是你我的约定,不是你的借口推辞,对不对?” 萧与夕张了张口,正想说些什么,不料有一颤抖的女声突然响起:“你们……” 萧与夕推开李同光。 两人闻声望去。 只见初月傻傻的站在不远处,脸上挂着一副“好似天塌了”的表情。 萧与夕轻声道:“瞧,你的事送上门来了,慢慢处理吧。” 李同光面色一黑。 他留意到初月受伤的眼神,追随着萧与夕的身影,忍不住腹诽:这好像不是他的事! 萧与夕驾马离开此地。 初月挪步到李同光面前,欲言又止:“我原以为,京中那些风言风语,都是对你的污蔑。” “却不曾想,你当真……” 李同光声音微冷:“我如何,好像与县主无关吧?” 初月:“你喜欢他?” 李同光:“是。” 初月:“你那日说,他已有家室……” 李同光:“没错,是我。” 初月听到李同光痛快承认,可她还是觉得无法接受。 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跟自己有好感的人是一对。 那她算什么? 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 初月不想再跟李同光多做争论,失魂落魄的离开了马场。 第四十六章 教学方式 她实在是想不通,一气之下跑去了醉仙楼买醉,在雅间中邂逅了被朱衣卫追捕的于十三。 …… 两日后。 入夜。 宁远舟等人佯攻永安塔。 杨盈带人易容成他们的模样,去到安都大臣府上拜访,从而洗脱掉他们的嫌疑。 萧与夕和任如意前往金沙楼,找金媚娘商谈如何弥补朱衣卫的事。 宁远舟等人佯攻之后,直接放火烧了永安塔。 他们迅速撤离,换下衣物后,各自奔向不同的方向。 就在今夜,于十三又一次遇到了初月。 初月嚷嚷着要大醉一场。 于十三终是动了恻隐之心。 他让初月用一个金元宝,买下他陪初月玩的一夜开心。 两人去到了金沙楼。 于十三带着初月大开眼界,为她一一介绍金沙楼中的玩乐。 初月四处打量着,好奇询问:“你经常来这儿啊?” 于十三答道:“那是!全天下最好玩的地方,最好吃的东西,最好喝的酒,我都如数家珍。” 就在此时,金媚娘走了过来:“全天下被他伤过心的女人,也数不胜数。” 于十三笑意顿收,面上似有尴尬之色。 他低声道:“你怎么在这儿?” 金媚娘反问道:“我是这儿的老板娘,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三人说了会儿话。 金媚娘提醒初月,于十三并不是个好人。 初月不甚在意:“我知道啊。” 金媚娘一脸懵逼,显然是没想到初月这小姑娘,心还挺大。 于十三一脸得意:“一间上房,三坛醉月,有劳。” 金媚娘也不介意。 她笑靥如花:“今夜客满,上房没有了。” “不过醉月有的是,一间上房中是熟人,你介意拼一下吗?” 于十三听到这话,心中莫名不安:“熟人?谁?” 金媚娘没有答话,而是笑着看向二楼。 二楼围栏上,萧与夕趴在那儿,俯视着楼下三人。 她随手扔给于十三一坛酒:“既然来了,那便上来聊会儿吧!” 于十三笑得勉强:“怎好打扰二小姐雅兴呢?” “我突然想起,有点事还没处理完,回见!” 他说罢,便牵起初月的手腕,作势离开此地。 然而当他一转身,就看到双手环抱着长剑的任如意,此时正背靠着红木圆柱。 任如意站直了身子,双臂缓缓垂下,将长剑握在手中。 她先是瞥了一眼初月,随后将目光定格在于十三身上,冷声道:“聊聊?” 前有任如意,后有萧与夕,侧面还站着个金媚娘。 此情此景,哪儿有于十三说不的权利? 金沙楼二楼。 一间雅静的上房中,四个女子围桌而坐。 于十三坐在一旁的地毯上。 萧与夕拿起酒坛,替四人各自斟了一杯。 初月抬眸看向她:“我知道你。” 萧与夕挑了挑眉:“哦?” 初月继续说道:“传言长庆侯对梧国使团萧女史一见钟情,前几日还送了东西去四夷馆献殷勤。” “你就是萧与夕萧女史吧?” 萧与夕点头应道:“是。” 初月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今日有缘遇见,我正好提醒你一下,长庆侯并非良人!” 萧与夕又替初月满了一杯,轻笑出声道:“愿闻其详。” 初月缓缓说道:“我前几日,也遇到了一见钟情之人,他就像是从天而降,我没法儿去形容那种美好。” “我以为,那是我命中注定的良缘,我的未婚夫长庆侯,也不会干涉于我。” 她越说越委屈:“可谁曾想,那个人是长庆侯的!” 于十三不知何时已经凑了过来。 他直接坐在桌上,面向着初月:“什么什么?我没太听明白!” “你是说,你喜欢上了一个男子,后来得知那个男子,是你未婚夫的人?” 初月点了点头:“你说长庆侯朝三暮四也就算了,他倒是去招惹女子啊!” “退一步讲,他去招惹男人也就罢了,为何偏偏要选我看中的人?” 于十三评价道:“贵都真乱。” 听到这儿,萧与夕整个人都呆住了。 金媚娘还不知萧与夕就是玉公子,她看向任如意,眼中隐含无奈之色。 任如意看了她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于十三想到萧与夕和李同光的关系,忍不住转头看向萧与夕:“二小姐,你怎么看?” 萧与夕没有答话。 任如意开口道:“她不用看。” 她说着便瞥了萧与夕一眼:“她自己惹出来的麻烦,总得自己解决。” 于十三没怎么听懂,他问初月:“你的心上人叫什么名字?” “吉祥物。”初月说出来后,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你说谁会叫吉祥物?这不摆明敷衍我的吗?” “吉祥物?”于十三喃喃自语:“怎么有点耳熟,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他思索片刻,恍然大悟,猛的扭头看向萧与夕,朝着她竖起一根大拇指:“二小姐,你们真会玩儿!” 萧与夕脑中一团乱麻。 她深呼吸了一下,问话道:“县主,何为一见钟情?” 初月:“感觉。” 萧与夕:“感觉从来做不得数,说好听点是一见钟情,说难听些,也不过是见色起意。” 初月皱眉:“可是,哪家小娘子不希望自己携手之人,是个俊俏的小郎君呢?” 萧与夕:“如果这么说,县主大可去外面瞧瞧,这金沙楼中,貌美的小郎君比比皆是。” 初月摇头:“他不一样。” 萧与夕:“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姓甚名谁吗?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吗?” “若是只因珠宝店偶然间的出手相助,就肯定自己喜欢上了他,那未免有些可笑,你说呢?” 初月抬眸看向萧与夕,不解皱眉:“你怎么知道他在珠宝店帮了我?” 萧与夕愣了一下,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任如意。 任如意笑了笑,转移话题道:“喜欢从来都不是突然降临的,更不是单向决定的。” “金明县主,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沙西部的第一位国公是位女将军。” 初月眼睛一亮:“是。” 萧与夕接话道:“县主英姿飒爽,对女战神心生向往,又为何要被困于普通小娘子的心态中呢?” “若是成为了沙西部的王者,更甚者说,成为安国至高无上的存在。” “到那个时候,你想要什么样的貌美郎君,都任你挑选!” 任如意:“你年龄尚小,在此之前,将生活重心放在事业上,岂不乐哉?” 萧与夕:“你有买醉伤心的时间,倒不如多去训练几个骑奴,亦或是精进自己的武艺。” 任如意:“古往今来,痴情女子被困于宅院者,几个能有好下场?” 萧与夕:“你再看看则天大帝,大权在握之际,自会有人献上各式各样的貌美男子。” 任如意左边说一句,萧与夕右边补一句。 初月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瞧瞧那个,被潜移默化的影响着,竟然觉得她们说的好有道理! 于十三默默的看着这一幕。 金媚娘时不时替三人将酒满上。 萧与夕趁人不注意,将杯中酒泼到桌下。 任如意看了她一眼,有样学样,谈笑抬手之间,将杯中酒泼向身后。 两人时刻保持着清醒,侃侃而谈。 初月则是实打实的,全部都喝下去了。 她越喝越上头,越听越迷糊,心中却不由自主的坚定了搞事业的想法。 半晌过后。 初月把那些情呀爱呀的,统统抛到脑后,自己也被喝趴下了。 萧与夕和任如意同时松了一口气。 金媚娘将醉酒的初月,扶到床榻上躺下。 于十三拍了拍手,他看着萧与夕和任如意,脸上写满了佩服:“我算是见识到了。” “就冲你俩这教学方式,长庆侯没有野心都说不过去!” 第四十七章 变改 两人都没有理会他。 萧与夕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困死了,我要回去了。” 她说着便看向任如意:“你走不走?” 任如意也站了起来。 她嘱咐了金媚娘几件事,就跟着萧与夕离开了。 房中。 初月睡着了。 金媚娘替她盖好被子,转身走到桌边坐下,顺手扔给了于十三一坛醉月。 于十三接过,笑道:“这天下的美酒我喝过不少,唯独你这金沙楼所出的醉月,最是让我念念不忘。” 金媚娘笑了一下,看向床榻上的初月,出声询问道:“你喜欢这个小姑娘?” “喜欢啊。”于十三回答的毫不犹豫:“可我也喜欢美人儿,喜欢二小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世间所有貌美的小娘子,我都喜欢。” 两人又拌嘴起来。 金媚娘突然问了一句:“那我呢?你爱我过吗?” 于十三迟疑片刻,眸色真挚了些许:“爱过,但每个人跟我在一起……” 金媚娘眼中满是释然的笑意,她出声打断道:“行了,我听到想听的回答了,你后面的话不必再说了。” 于十三又不正经起来了:“你知道的,我是个浪子,你见过浪花停下来吗?那不成了一滩死水了!” 金媚娘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她一手拉开房门时,脚步终是停了下来:“金沙楼分店遍布天下,等哪天你浪不动了,就随便找一处分店歇下吧。” 于十三心中一怔,呆呆的看着金媚娘的背影。 金媚娘回头看向他,娇媚一笑:“别误会,我只是好心给你个落脚地。” “省的到时候,你这滩死水连个去处都找不到!” 她说罢,洒脱的离开此地。 五十三看着金媚娘远去的背影,笑着应了一句:“好。” 只是他的声音很小,像是在应承金媚娘,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次日一早。 梧帝被安国之人押往了东湖草舍,这次看守的人没有了朱衣卫。 六道堂之人分头去东湖草舍探查地形,说好了午后重聚四夷馆再作商量。 初月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初国公府。 她想起昨晚那场醉酒,心中已燃起得雄心壮志再难打消,终是决定先去找李同光说清楚,之后再去一趟四夷馆。 长庆侯府。 李同光和初月坐在院中的桌旁。 桌上煮了一壶茶,正在翻滚着冒出热气。 初月:“本县主想通了,不管是你,还是那个吉祥物,我都不要了。” 李同光端起茶杯的动作一顿:“你怎么知道这个称呼?” 初月笑道:“她告诉我的呀。” 李同光深呼吸了一下:“你们私下见过了?” 初月点了点头:“算是吧,她昨晚说漏了嘴。” “我平日里确实粗心大意,可她们那么牵强的扯开话题,我若是再被蒙在鼓中,那可真就成个傻子了。” 李同光喝了一口茶,静待着初月接下来要说的话。 初月缓缓说道:“她们那些话说的没错,男子能有吞吐天地的鸿鹄之志,女子又为何不能?” “我父亲允我从小就舞枪弄剑,可不是为了让我用武艺去镇宅的。” “李同光,我沙西部可以继续跟你合作,不过,我也要同你争上一争!” “你日后若是成大事,我要一个爵位,有实封、有实权,可以自己拥兵的那种。” “倘若我能用实力,镇压下女子不可参政的闲言碎语,成为我们初国公府第一位女将军那样的人。” “你便要为我让路,因为我也想去看一看,那最高处的风景。” 李同光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他想了想,开口询问道:“你昨晚,都听了一些什么东西?” 初月双手背后,坏心眼的笑道:“不告诉你,这是我跟她的秘密,你慢慢猜去吧!” 她说完便笑着离开了长庆侯府。 午后。 四夷馆。 初月乔装打扮了一番,跟着馆中的小厮偷溜了进去。 众人都在正厅中开会。 门外侍卫来报,有声称是梧国驿馆的人前来,点名要见大梧湖阳郡主和萧女史。 两人皆是愣了一下。 任如意本就是伪造的郡主身份。 至于萧与夕,这一路走来,她对于每个落脚的驿馆,从未过多关注。 两人根本想不起来,是谁要见她们。 内院长廊,旁边的假石后。 任如意和萧与夕看到了初月的身影。 她俩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疑惑之色。 初月转过身来。 她摘下头上的斗笠,迈步走向二人,直截了当道:“我来此是想告诉你们,朱衣卫的人已经为了长庆侯的事盯上我了。” “虽然我装傻应付过去了,不过我还是担心,昨天会不会有人在金沙楼看到我们。” “会不会因此连累到你们?” 任如意答道:“多谢县主前来告知。” “金沙楼里的人做的都是偏门生意,大家都有默契,不会乱说。” 初月笑了笑,应声道:“那就好。” 她转头看向萧与夕:“我还欠你一句道谢。”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你在珠宝店维护了我,此事作不得假。” 萧与夕眸光微闪,不语。 初月不甚在意道:“你说得对,草草几面算不得一见钟情,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安国境况越发不明,之后也不知道是否有缘再见。” 她朝着两人拱了拱手:“我在此祝诸位信步温吞,一路顺遂。” 萧与夕拱手还礼:“县主亦然。” 不远处的长廊下,六道堂几人挤挤攘攘,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初月看了过去,又见一位熟人:“于十三,谢谢你。” 于十三:“谢我什么?” 初月笑得眯了眯眼:“昨晚那场梦很美,用一个金元宝,买下销金窟的地址,我不亏。” 于十三笑着答道:“县主若是有空再去金沙楼,记得报我名字,老板娘会给你打折的。” 初月点头:“好。” 她说罢,重新戴上斗笠,转身离开此地。 任如意朝着萧与夕走近一步:“她说欠你一句道谢,可她都谢过于十三了,却还是没有对你说。” “你说这是为什么?” 萧与夕转头看向她,挑眉一笑:“举手之劳,我无需一个谢字。” 长廊下。 钱昭背靠方柱,双手抱臂。 他看向于十三,问话道:“提你名字会打折,你确定金媚娘不会把你腿给打折?” 宁远舟、孙朗、元禄都笑了起来。 任如意和萧与夕缓步朝着众人那边走去。 于十三推了一下钱昭,随后双手叉腰,语气颇为肯定道:“不会,金沙楼始终会有我一席之地。” 孙朗一手搭在元禄的肩膀上:“呦,这是又有情况了?” 于十三一手推着钱昭,一手推着孙朗,转移话题道:“走走走,别再小孩子面前瞎说!” 众人再度朝着正厅内而去。 第四十八章 机缘 正厅之中。 宁远舟开口道:“金媚娘那边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金沙楼外布满了朱衣卫的暗哨。” “所以她为了安全起见,也关闭了安都分店,咱们四夷馆外暗哨并没有增加,那就说明,邓恢还不知如意藏身此处。” 任如意轻声道:“可我们不能赌,我必须马上离开四夷馆,否则会牵连你们。” 元禄急声询问:“如意姐,外面到处都在追查你,况且金沙楼已经关了,你往哪儿躲?” 任如意答道:“从我计划刺杀大皇子那天起,我就没有想过要躲。” “与其躲躲藏藏,不如主动出击。” “安都是我的老地盘,放心吧!” 萧与夕靠坐在一旁,垂眸不语。 钱昭、元禄、于十三和孙朗听到任如意的话,同时看向宁远舟。 宁远舟扫视了一圈,应声道:“听如意的,不过我们的行动也得提前了。” 众人商量了一番,决定两边同时动手。 任如意前往朱衣卫总部,与早已联系好的朱衣卫里应外合,进宫后劫持安帝。 金媚娘带人去烧毁朱衣卫的册令房,并提前备好控制朱衣卫的解药,打算给朱衣卫一个重获自由的选择。 宁远舟等人去东湖草舍营救梧帝,让孙朗留在四夷馆看护,到点后就带着杨盈和杜大人撤离四夷馆。 三方完成任务后,尽快出城会合。 萧与夕突然出声道:“孙朗也去参加营救吧,四夷馆这边,留我一人便已足够了。” 宁远舟思索片刻,答应了下来:“好。” 他面向众人,继续说道:“那现在开始做准备,十二个时辰后出发。” 六道堂几人齐声道:“是。” 众人纷纷作势散去。 萧与夕缓缓站起身,上前拦住了元禄的去路。 众人都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两人。 萧与夕拍了拍元禄的肩膀:“元小禄,符经第一页可曾牢记于心?” 元禄郑重点头。 萧与夕面上似有欣慰之色,再度问话道:“如今能感应到灵气的存在吗?” 元禄抬起自己的右手,垂首看向自己的掌心。 他表情讪讪:“与夕姐,我说不清楚。” “我尝试过最简单的御物,可总是时而灵时而不灵的。” “总之,我做不到像你那样。” 他说着便伸手挠了挠后脑勺:“与夕姐,你说过修炼灵力得看机缘造化,可能我没有那个机缘吧!” 萧与夕笑了笑,她捏住元禄的肩膀,动用灵力将他往上空甩去。 其他人见到这一幕,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元禄身体悬空,约莫三米多高。 萧与夕手中灵力汹涌而出,连接到了元禄的胸口处。 她神色淡然:“既如此,我便送你一份机缘。” 谈话之间,萧与夕掌心的澎湃着的灵力,跟元禄之间像是架起了一座桥梁。 空气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玄奥法咒。 众人看着这一幕,一时都有些失神。 萧与夕目光微凝,双手开始结印,黑色衣袖随着她的动作摇摆着。 片刻之后,元禄周身的灵气缠绕成椭圆形的球状体,像极了一个发光的蚕茧。 众人皆是后退几步,抬头仰望着这超乎常理的场景。 元禄被裹在灵力蚕茧之中,他只觉得自己四肢百骸、奇经八脉中,涌动着一股难以描述的暖意。 这种感觉着实美妙! 六道堂几人都在注视着元禄,只有任如意紧盯着萧与夕。 她眼睁睁的看着,萧与夕的面容逐渐褪去血色,呈现出一种不同寻常的苍白。 半晌过后,萧与夕收手。 她快步走到座椅旁坐下,随后闭上双眼,平复着体内异常暴动的灵力。 元禄缓缓落地。 围绕在他周身的灵力蚕茧逐渐消散,化作点点荧光,漂浮在正厅之中,很快消失不见。 元禄清楚的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他看着萧与夕此时的模样,眼中神色动容:“与夕姐……” 萧与夕紧闭双眼,姿势慵懒的倚靠在座椅上:“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我渡你半身修为,全了此番授业的情分,却终究算不得大道正途。” “切记,莫要好高骛远,按照符经所述,一步一步来。” 元禄上前一步,朝着萧与夕俯身拱手:“此番教诲,我谨记于心。” 萧与夕摆了摆手,示意元禄可以离开了。 于十三拍了拍元禄的肩膀,揽住他往外走去。 孙朗跟在两人身后。 钱昭深深的看了萧与夕一眼,终是转身跟上了那几人。 宁远舟和任如意还留在正厅之中。 任如意:“明晚午夜,安都城外,还会再见吗?” 萧与夕睁眼看向她,笑道:“会。” 任如意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她和宁远舟先后离开了正厅。 院外。 于十三对元禄嘱咐道:“行动在即,记得提前吃药丸。” 元禄听闻此言,心中一怔,脚步停了下来。 另外三人看向他。 孙朗问话道:“怎么了?” 钱昭说道:“药丸若是没有了,随时来找我。” 元禄站在原地,从腰间挂着的布袋中,掏出了装着药丸的盒子。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满满一盒药丸。 钱昭见此,眉头微皱:“你怎么回事?” 元禄看着盒中的药丸,不禁红了眼眶。 他喃喃低语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过心脏不适了。” “不知不觉间,我都忘记吃药丸了。” 钱昭走到元禄身边,替他把脉之后,直言道:“脉象流畅平和、沉稳有力,像是恢复有一段时间了。” “元禄,你的先天心疾,早已痊愈。” 元禄耳边好似回荡着,萧与夕对他说过的话。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幕幕,萧与夕对他言传身教的画面。 元禄猛的转身,回头看去,视线穿过院落门口的大片枯叶枝杈,投往院中正厅的方向。 他鼻头一酸:“与夕姐救我、教我,可就是不愿收我为徒。” 钱昭:“她向来如此。” 孙朗:“对啊,二小姐那性子,大伙儿多少都摸清了一些。” “小元禄,你的病好了,你应该开心呀。” “来来来,笑一个!” 于十三手指摩挲着下巴,突然插了一句话:“不过我觉得二小姐近来有些奇怪,尤其是今天,像是交代后事似的!” 此言一出,钱昭、元禄、孙朗,齐刷刷的扭头看向他。 于十三伸手捂嘴:“当我没说。” 第四十九章 离别前夕 内院长廊下。 宁远舟叫住了任如意:“如意,就这么就走了?” “你要去朱衣卫总部,我要去救圣上,这在话本里,怎么也算生离死别了吧!” “你都害怕之后见不到二小姐,要跟她确认一下,对我就只扔下一句你走了,就真走了?” 任如意语气有些迟疑:“可我以前,每次出去都是这样。” 宁远舟:“以前是以前,现在能跟以前一样吗?” 任如意“哦”一声,表情有些可爱:“知道了,那你想让我,跟你说什么告别的话?” 宁远舟低声嘟囔:“这要让我说出来,那还有什么意思啊?” “你怎么这么别扭啊!”任如意笑着牵起了宁远舟的手:“反正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你也会救出梧帝,到时候我们在约定的地方见面就是了。” 宁远舟笑道:“这还差不多。”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宁远舟带着任如意离开了四夷馆。 他为任如意铸了一把剑,以自身的血开刃。 任如意为其取名:红尘。 十二个时辰过得很快,转眼便是又一天的夜晚。 这一夜,注定不怎么太平。 宁远舟等人已经前往了东湖草舍。 另一边,任如意独闯朱衣卫总部。 她伪装成力竭战败,从而被人用担架抬着进了皇宫,去到了安帝面前。 四夷馆。 杨盈已经准备妥当。 杜长史收拾行李时,被偷溜进来的朱衣卫发现。 他想阻止朱衣卫报信,却根本奈何不了那人。 两人从房间拉扯到门外。 萧与夕突然凭空出现,随手了结了那个朱衣卫的性命。 杨盈带着一众侍卫,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她看了一眼朱衣卫的尸体,连忙上前扶起杜长史:“杜大人,你没事吧?” 杜长史摇了摇头:“此人察觉到了我们的行动,幸亏二小姐来得及时。” 就在此时,东方天边有烟花炸开。 这是宁远舟等人的信号,说明他们已经救出了梧帝。 杨盈抬头望向天边:“远舟哥哥说过,烟花报信之后,我们要在半个时辰内赶到城门附近。” 杜长史看向杨盈身后的侍卫,急声问话道:“马车准备好了吗?” 为首的侍卫一脸为难。 他看了看萧与夕,拱手道:“二小姐吩咐过,不必准备马车。” 杜长史转头看向萧与夕:“二小姐,这……” 萧与夕笑道:“还有半个时辰,不急。” 她说罢,迈步往一边走去:“殿下,你随我来。” “杜大人安心,孤相信她。”杨盈宽慰了杜长史一句,就连忙跟上了萧与夕的步伐。 她俩离人群远了一些。 杨盈开口唤道:“与夕。” 萧与夕转身面向她:“殿下,此番回到梧都,你可想过该如何自处?” 杨盈神色黯然:“出发前,皇嫂就应承过我,迎帝回都之后,我会拥有三千食邑。” 萧与夕:“即便有了三千食邑,你日后手头上能宽裕一些,可你依旧是位被锁在深宫中的公主。” 杨盈苦笑:“是啊。” 萧与夕眉峰轻挑:“你甘心吗?” 杨盈垂眸不语。 萧与夕继续说道:“殿下,这一路走来,杜大人诚心臣服于你,六道堂之人也会听你差遣。” “梧国朝中的关系,杜大人了解颇深,梧国内外的消息事务,也尽在六道堂的掌握之中。” “殿下作为迎帝使,此行更是立下了大功。” “凡此种种,你为何不加以利用一番,去谋夺一个能在宫外开府,能在朝中有着话语权的长公主之尊呢?” 杨盈摇了摇头:“皇兄回国之后,丹阳王兄、皇嫂、章相,这些人哪个是好相与的?” “我是增长了不少见识,可若是论起跟他们争权夺利,我实在是……” 萧与夕出声打断道:“梧帝失德,能不能安然归梧还是两说。” “阿姐即将临盆,在丹阳王和章崧虎视眈眈之下,阿姐想要腹中幼子登基,也得扶持一方属于自己的势力。” 杨盈听出了萧与夕的言外之意。 她不解皱眉:“可是,你不就是皇嫂背后最可靠的势力吗?” 萧与夕沉默半晌,答道:“日后,那个人会是你。” “比起一位活在暗处的萧二小姐,还是名正言顺的礼城长公主,更能帮得上阿姐。” 杨盈心中一慌,她伸手扯住萧与夕的衣袖:“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你不跟我一起回去了吗?” 萧与夕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递到了杨盈面前:“此刃名为往生,殿下只需持这个前往萧府,自会有人前去找你。” “日后,那些人也会成为你的后盾。” “梧国局势可以预料,太后垂帘听政,长公主、丹阳王、章崧三足鼎立。” “只是,长公主尊位艰辛,殿下要跟着杜大人多学多听。” “我在这儿,以此刃预祝殿下,前程锦绣、直登青云。” 杨盈一把推开萧与夕手中的匕首,她眼眶通红,早已泣不成声:“所以,你就是要走了,你说好会一直护着我的!” 萧与夕眉眼带笑:“安国之行即将结束,我这也不算食言吧?” 她说着便牵起杨盈的手腕,将匕首塞进杨盈的手中:“殿下,你从笼中雀,被养成了一只鹰,早已回不去了。” “之后的路该怎么走,想必你心中有数。” 杨盈一手紧握匕首,一手固执的扯住萧与夕的衣袖:“那你呢?你要去哪儿?” 萧与夕不答反问:“殿下,你怕黑吗?” 杨盈似乎是没想到,萧与夕的话题这么跳跃。 她愣了一下,却还是回答道:“以前怕,现在不怕了。” 萧与夕笑道:“那就好。” 下一秒,天旋地转。 杨盈眼前一黑。 短短几秒之后,当她看清周围环境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安都城外。 四下野草离离,寒风萧瑟。 不远处的杜长史和一众侍卫,赶到杨盈身边时,皆是一脸茫然。 侍卫们议论纷纷。 “这是城外?” “怎么回事?我们这就出城了?” “……” 唯独只有萧与夕的身影,早已不知所踪。 第五十章 拥抱 杜长史开口询问道:“殿下,二小姐呢?” 杨盈闭了闭眼,没有应声。 她将手中匕首又握紧了几分,声音微沉:“杜大人,归梧之后,孤要享长公主之尊,你可愿助我?” 杜大人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他想都没想,便拂袖跪下:“老臣愿竭尽所能,助殿下达成心之所愿!” …… 安都城中。 宁远舟等人,在李同光手下羽林卫的配合下,成功混出了城门。 任如意劫持安帝,敲响了召集百官的安阳钟。 她站在皇城之上,俯视着安国文武百官,将安帝曾经勾结北磐的罪行公之于众。 朱衣卫总部。 金媚娘成功烧毁了册令房,并告知控制朱衣卫的解药所在之地。 皇城城门之上。 任如意同时宣告了此事,并翻出朱衣卫的往年功绩,替朱衣卫正名。 大量的朱衣卫放下武器,奔向了安都四方城门。 任如意做完这些事后,快速逃离了皇城。 安帝大怒,亲自调来了沙中部之人。 李同光用羽林卫接管安都城门一事,被沙中部将领所猜忌。 任如意主动现身。 她从一众朱衣卫和沙中部士兵中杀出重围,招招制敌却并不伤人。 沙中部将领败于任如意手中:“你杀了我吧!” 任如意收剑:“你是我的对手,又不是我的敌人,大家各行其是,我为什么要杀你?” 此举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刀剑无眼。 渐渐的,任如意浑身伤痕累累。 一众朱衣卫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们眼眶湿润,纷纷喊话道:“任左使,别再打了。” 任如意不管不顾,直到等来了李同光。 众目睽睽之下,她死在了李同光的剑下,替他洗脱掉了嫌疑。 任如意从高楼坠下。 邓恢上前查探她的脖间动脉,大声宣布道:“任辛已死。” 李同光飞身而下。 他远远的看着任如意的尸身。 悲伤止不住的从眼中溢出,他却不得不装作无动于衷。 邓恢命人带着细辛的尸身离开。 李同光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邓恢沉声道:“圣上有令,带逆贼任辛回朝。” “长庆侯英勇果毅,不惜以身犯险,擒拿钦犯,如此大功,邓某必定向圣上一一亲述。” 话音刚落,平地起飙风。 一众朱衣卫人仰马翻。 漫天尘土飞扬间,黑色身影逐渐显现。 萧与夕抱起任如意,目不斜视的作势离开此地。 一众朱衣卫手持长剑,将萧与夕团团围住。 邓恢端坐马上:“来者何人?” 萧与夕沉声道:“任辛已死,总不能连个为她收尸的人都没有。” 李同光看着萧与夕的背影,眼中哀痛之余,隐隐流露出几分惊慌之色。 邓恢说道:“任辛乃是逆贼,不论生死,都得面见圣上。” 萧与夕不予理会。 她一头墨发随风而动,胸前的一缕头发,垂到怀中任如意的脖间。 两人的发丝就此交缠在一起。 萧与夕周身劲风围绕,恐怖的威压笼罩在众人的头顶之上。 她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我不是你们的任左使,不会手下留情。” “若是不想命尽于此,就全都滚开别挡道!” 一众朱衣卫面面相觑。 邓恢抬了抬手:“拿下。” 李同光见此,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手中剑也握紧了几分。 大批朱衣卫听令,齐齐袭向萧与夕。 刹那间,刺眼的光波四散而去。 靠近萧与夕三米之距的人,皆是口吐鲜血,被强大的冲劲击飞出去,瞬间便断送了生机。 后面的人也都倒地不起。 邓恢从马上摔落,一脸惊惧的看向萧与夕的背影。 就连李同光都未能幸免。 他后退了好几步,将绕明剑插入地面,方才借力稳住身形。 一黑一红,两道色彩交织在一起,成为这夜色中最为瞩目的存在。 萧与夕的身影,在众人的视线中,渐行渐远。 这一次,再也无人敢去阻拦。 李同光脑海中浮现出曾经的画面。 ———— 朱衣卫练武场上。 玉公子坐在一旁,看着李同光挥舞着绕明剑。 李同光:“剑中有你的灵识,那也就是说,你若是对我出手,我有它便能规避掉你的攻击,对吗?” 玉公子笑言:“是这个理儿。” ———— 李同光思绪回笼,他拿起绕明剑,低声呢喃道:“我做错事了。” “她不要我了,连你也不要了。” 他说罢,头颅微扬,一滴清泪从眼角滑出,顺着下颌掉落,砸在地面之上。 今夜过后。 任辛死讯传开。 李同光被晋升为庆国公。 邓恢经过昨夜之事,心中彻底放弃了效忠安帝。 于是乎,李同光和邓恢私底下达成合作,计划着推安国三皇子登上皇位。 第二日。 安都玄武大街。 寻常店铺后院,竹林密布之地。 道维得到萧与夕的命令,早已带领着一众安国分部的黑衣人离开此地,前往了天门关。 萧与夕和任如意暂居此地。 任如意苏醒时,第一眼便看到了萧与夕,她面上并无意外之色。 萧与夕走到床边,递给任如意一杯水。 她冷声道:“我以为你会借邓恢的手逃生,却没想到你为了演戏,竟不给自己留活路。” 任如意坐起身,她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润嗓子:“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至于邓恢,我确实想过,只是人心难测,旁人总归没有你让我放心。” 萧与夕没好气道:“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如此看得起我?”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没去……” 任如意出声打断:“没有如果,你答应了我午夜城外见面。” “我若是没去,你定会寻来。” “虽然你为人时常不厚道,但有一点,你应下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萧与夕深呼吸了一下。 她突然觉得,自己和任如意的角色颠倒了。 气人的人变成了任如意,被气的人变成了她自己。 萧与夕:“你既然醒了,那就尽快离开安都吧。” 任如意翻身下床:“要走了?” 萧与夕:“嗯。” 任如意:“不说点什么吗?” 萧与夕看向她,眉峰轻挑:“嗯?” 任如意面色有些不自然:“远舟告诉我的,离别之前,总得说些什么。” 萧与夕转身面向任如意。 她倏忽一笑,道:“你我之间,能说些什么?” 她说着便作势张开双臂:“是腻腻歪歪的互诉衷肠,还是别别扭扭的来个拥抱,道一声后会有期?” 任如意站了起来。 她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萧与夕,动作明显不太熟练。 萧与夕显然是没想到。 她本想像之前一样,故意恶心一下任如意。 然而感受到怀中的温度,萧与夕终是愣在原地,嘴角的笑意也有所凝滞。 两人都不是情绪外放之人,否则也不会相识九年,连个正式的拥抱都没有,以至于让萧与夕现在晃了神。 任如意缓缓放手,从萧与夕怀中退了出去:“还会见面吗?” 萧与夕:“不会最好。” 任如意:“给我个理由。” 萧与夕沉默半晌,开口询问道:“如果你身后是万千百姓,退一步便有可能生灵涂炭。” “而我需要你退这一步,并对此保证,不会伤害到无辜的人。” “你会放弃底线,选择相信我吗?” 任如意坦言道:“不会。” 萧与夕笑着摇了摇头:“你瞧,就像我认为你是最好的刺客,无法相信你不会对我造成威胁一样。” “所以,下次见面,你最好别对我手下留情。” 任如意:“你也是。” 两人肩并肩,缓步走出房间。 任如意看着面前的大片竹林,不由心中一怔。 金沙楼,萧与夕说过的话,好似回荡在她的耳边:“你可知因你这一句话,我之后的落脚处,遍地竹林。” 她原以为,这只是萧与夕随口的一句调侃。 片刻之后。 竹林小径的尽头。 两人一左一右,各奔东西。 第五十一章 雪冤诏 安国,六里堡。 六道堂那几人带着受伤的梧帝,昨晚便已经跟杨盈和杜长史汇合。 众人赶了一夜的路。 因着梧帝伤势严重,他们不得不在六里堡停下休整。 此刻已近午时。 天色阴沉,小雪伴随着沉闷的雷声,从空中轻飘飘的落下。 雪花还未落地便已消融,给此地本就破败的屋子,又增添了几分荒凉。 屋内。 钱昭正在尽力医治梧帝,杜长史焦急的等候在床侧。 孙朗和元禄在低声谈话。 两人皆是眉头紧皱,时不时转头看一眼床榻上的梧帝。 于十三在房中神情迫切的转着绕圈,不停地走来走去。 宁远舟早已离开了房间。 他站在屋檐下,双手环胸倚靠着方柱,微微抬头望向安都的方向,久久不动。 杨盈来到宁远舟的身后:“远舟哥哥。” 宁远舟回头看向她,稍微站直了身子,开口道:“殿下,外边儿冷,你怎么出来了?” 杨盈往前走了几步,越过宁远舟,站在了屋檐外的台阶上。 她抬头望天,伸手接住几片雪花:“刚刚响雷了。” 宁远舟应声道:“是。” 杨盈眉间悬着一抹忧色:“冬雷震震夏雨雪,世人常言,冬雷是不吉利的征兆。” 没等宁远舟说话,元禄也从屋中走了出来。 他正好听到了杨盈这话,于是顺嘴接了一句:“殿下也知道这个?” “民间有句老话叫,雷打冬,坟成堆,听上去确实不怎么吉利。” 宁远舟声音微沉:“元禄。” 元禄愣了一下,连忙改口道:“呸呸呸,都是些坊间谣传,自然是作不得真,殿下莫要乱想了!” 杨盈转身看了一眼元禄,随后看向宁远舟,轻声询问道:“远舟哥哥,如意姐还没有消息吗?” 宁远舟点头,应了一声:“嗯。” 杨盈叹了口气。 她没再多言,迈步朝着屋中走去。 元禄看了看杨盈的背影:“头儿,我觉得殿下从昨晚开始就不太对劲。” “与夕姐把殿下和杜大人安全送到了城外,可她自己却消失不见了。” “昨晚赶了一夜的路,我瞧着殿下面色不好,就没有多问。” “可今天暂歇此处,殿下只问了如意姐,对与夕姐的消息却只字不提。” 宁远舟反问道:“你觉得二小姐会出事吗?” 元禄连连摇头,语气颇是肯定:“不会,这世间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到与夕姐。” 他想了想,又问道:“头儿,你说与夕姐是不是找如意姐去了?” “或许吧。”宁远舟答了一句,之后就转移话题:“让你准备的雪冤诏呢?” 元禄从怀中掏出一张薄纸:“在这儿,花押已经尽量描得像了。” 宁远舟接过薄纸,垂首看了起来。 元禄继续说道:“实在不行,就说圣上身负重伤、无力握笔,所以花押描得不像。” 宁远舟抬眸,眼神凌厉:“就差他一个指印了。” 又是一声响雷。 宁远舟和元禄转身走进房间。 屋中,床边。 孙朗出声劝道:“老钱,你歇歇吧!就算你把所有内力都给圣上,也于事无补啊!” 钱昭一手抵在梧帝身后,额角已经有汗珠流下:“不行,还没到地方,他不能死在这儿。” “就算死,也得把事情了了。” 孙朗还想再劝,却被于十三按住了肩头:“随他去吧,老钱是天道出身,又执掌宫中宿卫,救活圣上是他的职责所在。” 杜长史默默点头:“于都尉说得对。” 元禄神情低落,小声道:“要是与夕姐在就好了。” 杨盈听到这话,她眸光微动,扭头看向一边。 孙朗不再多劝。 他随手拾掇起床边散落的梧帝衣物,却在衣物之下,翻出了一幅大梧残旗。 正是之前在永安塔上,宁远舟留给梧帝的柴明遗物。 残旗上留有梧帝血书:朕,幼冲即位,无德莽行,误听奸宦于前,拖累大军于后。 幸有六道堂天道柴明等以下十六人英勇忠敬,浴血相助,方侥幸逃得性命。 朕有愧于大梧,有愧于百官子民,本已无颜世间,唯六道堂上下不畏生死,救朕于水火,应宜从重论赏。 众人看到这份雪冤诏,总算是撂下了这份心事。 这也是宁远舟等人,一开始的目的所在。 雪冤诏一事既了,宁远舟总算能放下心,重返安都去寻找任如意了。 他让钱昭带队,将梧帝和杨盈平安送回大梧,又给另外几人吩咐了,回到梧都之后的事宜。 宁远舟尤其对于十三嘱咐道:“要把殿下当成亲妹妹来照顾。” 没等于十三答话,杨盈出声道:“孤乃大梧礼王,日后归梧亦会谋夺长公主之位。” “所以,孤无需旁人照顾。” 她说到最后,语气稍显柔和,却依旧不失威严:“远舟哥哥,我要你平安归来,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众人听到杨盈这番话,皆是愣在原地,脸上写满了震惊。 宁远舟面色凝重。 他朝着杨盈俯身拱手:“臣,遵命。”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六道堂几个兄弟之间,好一番惜别之后,宁远舟马不停蹄的离开了此地。 杨盈等人也重新踏上了归梧之路。 前往归德原的路上,元禄和杨盈骑马并行。 元禄:“殿下先前说的那些话,是认真的吗?” 杨盈:“当然。” 元禄注视着杨盈的侧脸,笑而不语。 杨盈转头看向他:“你笑什么?” 元禄答道:“我就是觉得,殿下现在越来越像如意姐了。” 杨盈垂眸不语。 元禄思索片刻,终是鼓起勇气,将一直埋藏在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可是他的话,说的七绕八拐:“殿下,你看与夕姐灵力高强,时常陪伴在如意姐身旁。” “她们两人在一起,是不是无人能与之匹敌?” 杨盈一脸懵逼,却还是点了点头:“昂,怎么了?” 元禄继续说道:“殿下如今心有远志,身边若是也有一个会灵力的人,日后是不是就能……” 杨盈神情落寞:“与夕临走前为我铺好了后路,她以后不会陪在我身边了。” 元禄沉默半晌,突然出声道:“殿下,我也会灵力。” 杨盈将这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她双眼瞪大,猛的转头看向元禄。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元禄目光闪躲,脸颊微红:“殿下还记得那晚吗?” “我们坐在四夷馆的屋顶上,殿下问我愿不愿意做你的驸马,我当时回答,自己没那个福气。” “那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命短,或许根本活不过二十岁,我不敢给殿下应承什么。” “可是现在,我的病彻底好了,我也有能力护住你了!” “所以,殿下的那个问题,我还能不能重新回答一下?” 杨盈听着元禄的话,心跳如同鼓点一般,像是要蹦到嗓子眼。 她结结巴巴道:“我,我,你……” 元禄目光真挚的看着杨盈,口中持续输出:“殿下,我想保护你。” “不论你日后想做什么,我都愿陪在你的身边,尽我所能的帮衬你。” 杨盈一张小脸通红。 她身形一时不稳,差点从马背上掉下去。 元禄动作利落的翻身下马,一把扶住了杨盈的胳膊。 杨盈不敢抬头看元禄,她脚步匆忙的朝后跑去,撅腚钻进了马车里。 第五十二章 天门关 钱昭陪着梧帝,在马车中坐着。 两人看着突然窜进来的杨盈,又见她脸红成这般模样,忍不住开口问话。 梧帝:“阿盈,你发烧了?” 钱昭:“殿下,你怎么了?” 杨盈连忙摇了摇头。 她掀起马车窗帘,将脑袋伸到外面,口不择言道:“没事,我就是有点热。” 钱昭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外面的飘雪。 他许是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嘴,默不作声。 梧帝眼中划过一抹疑惑之色:“这天气……阿莹,你莫不是被冻糊涂了?” 杨盈闷声道:“皇兄,我真没事。” 马车外。 孙朗和于十三驱马上前,两人一左一右将元禄夹在中间。 孙朗好奇询问道:“殿下前不久才放出豪言壮志,这一路上端庄的不得了。” “你刚刚说什么了?怎么感觉殿下瞬间被打回原形了!” 于十三对男女之间的事最为精通。 他一眼便看出了不对劲,面上满是戏谑的笑意:“元小禄,你可以呀!” 元禄满面微笑,用于十三之前经常用来堵他的话,怼了回去:“小孩子的事,你们少打听。” 安都。 庆国公府。 大殿中央放着一个火盆,里面都是燃烧过的灰烬,周围还散落着不少纸钱。 李同光一袭白衣,瘫倒在桌腿旁。 他发丝凌乱,手中拿着一坛酒,身边也倒了一地的酒壶杯盏。 萧与夕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走到李同光身旁,俯身蹲下。 李同光浑身酒气,双眼紧闭,眼眶下一片乌青,显然是没怎么安眠过。 他额前的碎发垂下,耷拉在高挺的鼻梁上。 哪怕是睡着了,眉头却依旧紧锁。 萧与夕抬手,拂开李同光额前碎发,又动作轻柔的抚平了他的眉头。 她静静地注视着李同光的面容,眼底似有云雾笼罩,又好似有水汽氤氲,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半晌过后。 萧与夕缓缓站起身。 她取下一旁衣架上的大氅,盖在了李同光的身上,又走到书桌后,在纸上留下了一行字。 做完这些之后,萧与夕最后看了一眼李同光,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空中好似回荡着一声叹息,几不可闻。 李同光猛然惊醒。 他看着自己身上的大氅,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萧与夕——” 李同光摇摇晃晃的站在大殿中。 他环顾四周,不死心的喊道:“吉祥物——” 无人回应。 朱殷听到殿内的动静,推门而入。 他快步走到李同光身边:“主上,怎么了?” 李同光一把揪住朱殷的衣领,表情凶恶的沉声询问:“有没有人来过?” 朱殷连忙摇头:“没有,属下一直守在门外。” 李同光手上突然失了力道。 他推开朱殷,眼帘低垂:“她来去自如,你自是察觉不到。” 朱殷后退一步,不敢答话。 李同光手中提着酒坛,脚步慢吞吞的朝着书桌那边走去。 当他看到信纸上的笔迹,顿时愣在原地。 “啪——” 酒坛砸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李同光不顾被酒水打湿的衣摆,连忙拿起那张信纸。 “她还活着,没错,这次又没死成,你不必披麻戴孝!” 狗爬一般的丑陋字体,分外眼熟。 眼熟到让李同光不由眼眶发涩。 他甚至能想象到,萧与夕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 李同光看着纸上的那行字,状似疯魔一样的笑了起来。 朱殷见此,又默默地后退了好几步。 他只觉得自家主上的状态,像是回到了六年前,一言一行都让他止不住的心惊。 …… 一周后。 任如意和宁远舟在安都郊外汇合,两人相拥而泣。 对比原剧情来说。 宁远舟服用了,风子黎给他的一旬牵机的解药,没有再出现内力不稳的后遗症。 任如意险些丧命的伤势,也在萧与夕的治愈下恢复如初。 两人的身体状况,一个比一个好。 他们离开了安都,朝着梧国的方向而去。 天门关。 重峦叠嶂的山谷中,有一处隐秘之地。 远远望去,起伏的高山连绵。 不远处有一条瀑布挂在山前,如同银缎一般缓缓流下。 山脚下是一方村落。 村落屋栋隐藏于大片的竹林之中。 白墙红瓦的院落里,有一方不大不小的池塘。 池塘正中央,有凉亭立于水面之上。 凉亭四面都有着一条石桥,径直连接到岸边。 池塘水面上漂浮着些许竹叶,也映出了岸边青竹的倒影。 凉亭下,石桌旁。 两人正在对弈下棋。 风子黎身着棕色棉袍,头上戴着抹额,一副北磐的装扮。 他看着棋局,皱眉沉思半天,将手中的白子扔进棋盒中,耍赖道:“不来了,中途退出算平局奥!” 萧与夕身披一件狐裘,领口处的白色绒毛很是显眼。 她一半发丝用簪子简单绾起,其余的则是披散到身后,长及腰部。 “你倒是退出的及时,不出三步,你必输。” 萧与夕说罢,重新拿起石桌上的小暖炉,双手捧着暖炉揣进了狐裘之中。 风子黎留意到了那个暖炉:“你怕冷我是知道的,不过你向来灵力护体,从前也没见你用过暖炉。” “怎么?你如今的身体状况,竟差到这种地步了?” “还是说,这个暖炉和我的折扇有着相同寓意,也是故人所赠?” 萧与夕不答反问:“你今日有空来此,是稳住北磐军中动向了?” 风子黎“呃”了半天,答道:“还没有。” 萧与夕轻嗤一声,动作利落的站起身,作势离开此地:“不送。” 风子黎出声阻拦:“哎,别急啊!” “不过我跟安国二皇子谈妥了,今天便是攻破天门关的日子。” 萧与夕脚步一顿:“你?” 风子黎点头:“右贤王前两日暴毙,未能确认攻下天门关之前,狼主不会轻易挪步。” “此时就需要推出来一个人,若是攻下天门关,功劳记在死去的右贤王头上;若是攻不下,那推出来的这个人就是背锅的。” “很显然,北磐军中,没有人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了。” 萧与夕挑了挑眉:“你还挺骄傲的?” 风子黎笑道:“我们这一脉被边缘化的太久了,虽说同为前任狼主的子嗣,实际地位却连我那几个叔父都比不上。” “好不容易遇到个机会,我自然不能放过!” 萧与夕背过身去。 她走到凉亭边缘处,垂眸俯视着平静的水面:“既是如此,你今日就更不该来此。” 风子黎也站了起来:“主子,有件事,我总得问清楚。” 萧与夕言简意赅:“说。” 风子黎叹了一口气:“唉,梧国使团已经到达了合县,北磐大军攻破天门关后,他们若是发现,绝不会袖手旁观。” “我想问一下,对待梧国使团那伙人,我该用什么态度?” 萧与夕沉默半晌:“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风子黎笑了笑,拱手应道:“是。” 片刻之后。 风子黎前脚离开。 道维后脚就带人来到了这儿。 一众黑衣人跪下行礼:“主子。” 萧与夕:“起来吧,回来多少人了?” 道维答道:“回主子,褚、宿两国分部之人,跟着风大人前往了北磐。” “梧国分部之人,得您命令,继续留守梧国,等待手持信物的人出现。” “除此之外,其余的六国分部之人,都已经齐聚总部!” 萧与夕右手食指有节奏的轻敲着暖炉,她转身看向道维等人,轻笑出声道:“很好,那就从今晚开始行动。” 道维恭敬的拱手应声:“是。” 第五十三章 护盾 很快。 一众黑衣人也离开了这儿。 凉亭之下,独留萧与夕一人屹立于此。 合县边境。 大漠黄沙之中,钱昭劫持了梧帝。 他说柴明是他的弟弟,声称要手刃梧帝,为柴明、为死去的大梧将士报仇。 宽刀架在梧帝的脖子上。 元禄和孙朗站在一旁,面色焦急的出声阻拦。 于十三、杨盈、杜长史匆匆来到。 杜长史见到这个场面,双腿一软,一个滑跪扑到几人的最前面:“钱都尉,不可啊!” “弑帝犯上,是株连九族的罪名!” “钱都尉,你家中三代为官,为大梧尽忠多年,难道要毁在你一人的手中吗?” 杨盈急声道:“钱大哥,你冷静一些。” 于十三见钱昭不为所动,直接将长剑抵在自己脖间:“你铁了心要杀他,我拦不住你,这样呢,你拦不拦我?” 钱昭:“你疯了?这关你什么事?” 于十三:“关我什么事?你好啊,杀了他一了百了,那我们呢?” “合县哨点就在附近,你觉得文武百官,会放任一国之君死得不明不白吗?” “杜大人说得没错!但凡查出点端倪,在场所有人的三族九眷,都要给你陪葬!” 钱昭眼眶微红:“算我欠兄弟们的,等到了奈何桥上,钱昭我一定酒水相迎,好好给各位赔不是!” 于十三一脸无奈:“你拿什么赔?我们出生入死那么多年,你选择隐瞒我们。” “我们把你当兄弟,你把我们当什么?” 元禄声音哽咽:“钱大哥,我把你当亲哥,你把我当什么?” 梧帝突然开口道:“够了,朕有罪。” 他面朝着战死在此地的大梧亡魂,背脊挺直的下跪,眼眶湿润的拱手道:“我杨行远罪在轻敌冒进,祸及国家。” “罪在昏庸无能、罪在刚愎自用、罪在贪生怕死,陷吾妹、陷六道堂各忠心义士进退两难。” 梧帝口中念完悼词,声称自愿死在钱昭刀下,弥补自己的罪过。 在场所有人的红了眼眶。 孙朗扶起了杜大人。 杨盈出声唤道:“皇兄……” 她想说些什么,却突然看到了远方的鸣镝:“那是什么?”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于十三:“安国人又打过来了?” 元禄:“红白双烟,不是安国人!” 钱昭放下劫持梧帝的手中刀,快步走到众人最前方:“是北磐!” 孙朗:“北磐人怎么过的天门关?” 元禄眺目远望:“蓝黄双旗,上面有狼头。” 梧帝从地面上站了起来,答道:“那是北磐王室的军旗,非狼主近亲不可用。” 得知北磐入关,众人将其他事都抛到脑后。 天门关鸣镝之后,再无动静。 左家岭被攻破,隧台狼烟中断,合县守将无法收到天门关被入侵的消息。 钱昭当机立断:“六道堂听令,马上赶去隧台增援。” “是。” 众人临走之前,钱昭回头看向梧帝。 梧帝心中一窒。 钱昭沉声道:“现在世间至大之事,莫过于护佑百姓,共侮外敌。” “大敌当前,论起军事演变,无人能及你。” “我先前要杀你,是为祭奠大梧亡灵;我如今不杀你,是为中原万千百姓。” 他说罢,迅速驾马离开。 梧帝看着钱昭离去的背影,眼中似有晶莹闪动,迟迟不语。 六道堂几人率先赶去隧台。 梧帝紧随其后。 杜长史和杨盈乘坐马车,跟在众人的身后。 马车里,杨盈从怀中拿出那柄往生,紧紧的握在手中。 杜长史挑开马车车帘,对赶车的侍卫急声道:“快些,再快些。” 侍卫:“杜大人,钱都尉吩咐过,您和殿下不必参战。” 杜长史吹胡子瞪眼:“后勤也不能落下这么远!” 侍卫:“大人,您不是晕车吗?” 杜长史:“加快速度,本官受得住!” 隧台。 六道堂几人一路杀了上来。 梧帝想去重新点燃狼烟,却被趴在地上装死的北磐士兵偷袭。 他用力推开一人,抢过一把大刀,加入了战斗。 可他到底被关押了许久,再加上重伤未愈,很快就被人击倒在地。 北磐士兵手持重斧头朝着梧帝砍去。 钱昭见此,一脚踹上宽刀背面,快步上前替梧帝挡下了这一击。 他的肩头被重斧砍伤。 又有北磐士兵,手持长矛朝着钱昭的心口处刺去。 元禄转头,正好看到这一幕。 “钱大哥——” 就在这危急关头,元禄掌心有一股温热涌起,符经第一页的内容,在他脑海中不断闪回。 元禄只觉得身轻似燕。 他腾空飞跃、双手合在一起,掌间迸发出金黄色的灵力,朝着钱昭疯狂涌去。 灵力汇聚,在钱昭周身形成一个护盾。 长矛刺到护盾之上,锋利的矛头瞬间被折断,四分五裂的掉到地面上。 手持长矛的北磐士兵有些傻眼。 钱昭再度抬起宽刀,一招送他归西。 元禄第一次动用灵力,在此之后,他好似摸到了窍门。 随着一声声的“护”字响起。 梧帝、于十三、孙朗,每个人周身都被他套上了一层护盾。 这样一来,北磐士兵根本伤不到众人。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隧台上的北磐士兵即将被清理殆尽之际,方才装死偷袭梧帝的人,望向唯一没有护盾的元禄。 他手持重斧,呐喊着朝元禄劈去。 元禄回头,瞳孔骤然收缩,掌间温热随之散去。 他想动用灵力,抬手间却是空空如也。 就在此时,一支羽箭从手持重斧的北磐士兵身后破风而来,狠狠射进了他的脖间。 箭头瞬间穿透了他的喉咙。 重斧掉地,此人也倒了下去。 众人望向不远处。 只见杜大人手中拿着弓箭,在杨盈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 杜长史连忙丢掉弓箭,喃喃自语:“罪过,罪过,还好赶上了。” 隧台上的北磐人被杀了个干净。 梧帝重新去点燃狼烟。 元禄一脚踩在手持重斧的北磐人背上,不解气的踹了好几脚:“就你会装死?就你会偷袭?你倒是继续装啊!” 于十三笑着走了过来:“装不了了,都死透了。” 他说着便看向杜长史:“话说杜大人的箭术,真是越发熟练了!” 杜大人叹了一口气。 孙朗走到钱昭身旁:“老钱,怎么样?” 钱昭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肩头上的伤势,语气平和的应声道:“无碍,小伤而已,我之后上药一番即可。” “刚才若非元禄,我只怕……” 于十三走上前去,拍了拍钱昭那边完好的肩膀,出声打断道:“哎,不许说晦气话哦!” 他说罢,扭头看向元禄:“不过话说回来,元小禄,刚才那是二小姐教你的灵力?” 元禄点了点头。 他笑容灿烂,一脸自豪的说道:“与夕姐不在,我便是她!” 杨盈听闻此言,垂眸不语。 元禄继续说道:“与夕姐逼着我背诵整本符经,她还特意嘱咐我,务必牢记符经第一页。” “我曾经不理解,现在总算是懂她的良苦用心了!” 钱昭开口道:“当务之急,是得全速赶往合县,说服合县守将,共同抵御北磐。” 众人皆是点头应声。 去往合县的路上。 梧帝终是出声道:“钱卿,刚才多谢你。” 钱昭面无表情,声音微冷:“我说过,你现在不能死。” “我救你,并非是为了你。” “你是一国之君,就尽好你一国之君的本分!” 钱昭说罢,率先驾马离开。 于十三、元禄、孙朗纷纷越过梧帝,跟随着钱昭快马加鞭,赶往合县。 梧帝、杨盈、杜长史留在了马车上。 先前是杜长史一人催赶车侍卫,现在变成了两个人一起催。 杨盈从头到尾,默不作声。 赶车侍卫感受到身后的视线,恨不得把手中鞭子往冒烟儿的挥。 第五十四章 荒唐 合县。 此地的守将吴将军,也是心怀大义之人。 他从梧国使团口中得知,北磐入侵之事,一番思量之后,随即同意了合作,联手对抗北磐,守护合县。 合县城中,在梧帝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做的战前准备。 亥时一刻,北磐压境。 梧帝身着金甲,站在合县城门之上。 于十三和吴将军,一左一右陪在他的身侧。 城门之外,钱昭带兵端坐马上。 再往远约莫百米地。 左侧孙朗命人准备好了竹箭,右侧元禄也令人设好了埋伏。 北磐大军齐步前进。 沉甸甸的脚步声,仿若一步步踏在众人的心口。 北磐大军的先锋队,即将逼近合县城门百米之际,元禄率先出手,孙朗紧随其后。 雷火弹炸响。 漫天光火之中,大批一米长的竹箭射向敌军。 城门之上,于十三抬手:“放箭。” 一声令下,黑压压的羽箭遮天蔽地。 大战拉开序幕。 钱昭不顾肩头伤势,一马当先,率兵迎上北磐先锋。 于十三、元禄、孙朗纷纷加入其中。 他们周身都萦绕着一层护盾,虽说不如隧台上时那般坚实,却依旧有些防御的功效。 北磐先锋队之后,大军最前方。 风子黎远远望着那几个六道堂几人。 他看着那几人周身的护盾,忍不住笑了起来,低声喃喃道:“主子啊主子,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 于十三轻功最好。 人群之中,孙朗看了他一眼,默默点头。 于十三心领神会。 孙朗一手高高举起傍身的铁皮护盾,于十三一脚踩上护盾,飞身而起,手中弩箭射向北磐大军前方的统帅。 风子黎目光一凌,快速侧身躲开。 弩箭在他侧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于十三看清了风子黎的脸,顿时心尖一颤,眼中流露出些许震惊之色。 风子黎思索片刻,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牵马的士兵答道:“亥时三刻。” 风子黎点了点头,漫不经心道:“嗯,到饭点了,撤。” 此言一出,周围的带队统领,齐齐扭头看向他。 他身边的副帅,满眼错愕:“这是战场,岂容你如此儿戏?” 风子黎转头看向副帅,不甚在意的笑道:“本帅是尔等推举所得,你一介副位,有何资格质问本帅决策?” 副帅咬了咬牙,掏出一枚狼牙串链,沉声喝道:“狼主有令,攻破天门关之后,需立即拿下俊州、合县,不可违背!” 风子黎目光冷了下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副帅怒不可遏:“你一个低贱……” 下一秒,寒光闪过。 风子黎的手中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过了副帅的咽喉。 副帅手中的狼牙串链掉地,他自己也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临死之前,他一手捂住喉咙,一手指向风子黎:“你……” 副帅捂住喉咙的指缝间,不断有鲜血溢出。 他话还没说完,就彻底咽了气。 风子黎声音微沉:“本帅该如何行事,还是等到兄长来了之后再说吧!” 他说罢,环视周围带队统领。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风子黎手中长剑的剑尖还在滴血,他语气分外冷冽:“那边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 “安梧两国之人,身边有异术相护,本帅不愿你们白白送死,奈何有人实在是不长眼。” “大战在即,军中怎能有两位话事人?” “尔等今日看清楚了,动摇军心者,格杀勿论!” 他说着便用剑指向副帅的尸体:“他,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撤!” 周围的带队统领面面相觑,他们沉思一番之后,皆是垂首应声:“是。” 北磐大军的先锋队,几乎被灭了个干净。 剩下的大部队,怎么来的,就怎么原路返回。 另一边。 六道堂几人,带兵回到了城中。 合县城门之上。 梧帝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军中斥候,听着此人的禀报,眉头越皱越紧:“你再说一遍,北磐人因何撤退?” 军中斥候似乎也觉得不可置信。 他的语气,也变得有些不确定:“北磐统帅声称到饭点了,所以要撤兵。” “他们的副帅不认同,北磐军中内讧之后,副帅被统帅斩于剑下。” “现如今,北磐副帅的尸体已被带回城内,确认死亡无误。” 梧帝转身,一手搭上城墙石壁:“朕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不少战役,可从未见过这般荒唐之事!” “北磐统帅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 “声东击西?以退为进?他们莫不是还留有后手?” 他想了想,急声吩咐道:“快去检查军中粮草!” 合县县衙。 梧帝端坐高位。 吴将军等几位合县守将坐在左侧一排。 于十三、钱昭、孙朗、元禄坐在右侧一排。 吴将军开口道:“方才检查过了,军中粮草没有问题,北磐应该不是想进行围城。” “更何况,合县左连俊州,后面就是苍松岭,那儿有我们安国最大的粮仓。” “就算军中粮草被烧毁,我们也不会因此被困死于合县。” 梧帝听闻此言,抬起右手揉了揉太阳穴:“我们六道堂已查到,北磐右贤王死于行军途中。” “如今的北磐统帅,乃是他们王室之人,算是狼主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一战赢得轻松,应该是北磐王室兄弟不合,才闹出了此等窘事。” “狼主此时正在天门关外收拢各部,且派了左贤王来到合县。” “若此次这北磐倾尽全力、卷土重来的话,恐怕,我们也没有还手之力了。” 吴将军身旁的将领答道:“还有我大安呢,过几日,援军也该到了。” 梧帝反问道:“派去俊州传递消息的人,还没有回音吗?” 话音刚落,门外有一位将领快步走进,朝着梧帝跪下拱手:“末将无能!” 梧帝:“怎么了?” 那个将领答道:“末将亲自去了俊州,可那俊州刺史,根本不相信北磐人攻进了天门关。” “非但如此,他还想拘了末将。” “只因为洛西王殿下前日奉诏回都路过俊州,说什么天门关固若金汤,还说吴将军早与贵国勾结,意图谋反。” “末将也是拼死才飞马逃了回来!” 听到这儿,六道堂几人都站了起来。 孙朗大声怒斥:“他们怎么这么蠢?天门关有没有北磐人,派几个游哨去探查一番,不就都知道了!” 钱昭断言道:“其中有诈。” 吴将军叹了口气:“俊州刺史是沙东部的人,二皇子此番回去是要立太子的。” “自然他说什么,俊州刺史就信什么了。” 众人听闻此言,都察觉到了阴谋的气息。 梧帝决定派一个人前往安都,务必得让安帝知晓合县的状况。 于十三在战场上,高高跃起射杀北磐统帅时,不慎扭伤了脚。 钱昭肩头伤势再一次崩裂,恶化起来。 孙朗最擅长防御,得留下来护在梧帝身边。 此事,最终落在了元禄身上。 片刻之后,房中众人商议完,各自散去。 是夜。 县衙偏僻之地的一个屋中,六道堂几人再次聚在一起。 于十三想起风子黎的身份,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大家。 就在此时,杨盈突然推门而入。 她快步走到元禄身旁,眼眶微红:“我听旁人说,你要去安都送信?” 元禄点了点头:“是,不过……” 杨盈眼泪当即落了下来。 她踮起脚尖,双臂揽住元禄的脖子,紧紧的抱住了他:“我答应你。” “这世道这么乱,我害怕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元禄,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 “所以,你一定要安好的回来,我就在这儿等着你!” 于十三、孙朗、钱昭,三人都很有眼力见的背过身子,离那两人远了一些。 第五十五章 传音 元禄心中一喜,回抱住了杨盈:“殿下,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杨盈哭红了鼻子,摇头道:“绝不反悔。” 元禄笑了起来。 他轻轻推开杨盈,抬手替她擦掉眼泪,眼中满是疼惜之色:“我是要给安都送信,但是不用跑。” 杨盈愣住。 元禄从怀中掏出那本符经:“殿下,你忘了,我们一起看过这个的。” 他连翻好几页,最终将目光定格在其中一页的“传”字上。 “媒介,媒介……”元禄说着便抬起脑袋,望向背对着他和杨盈的那三人:“十三哥、钱大哥、朗哥,你们能帮一下我吗?” 于十三率先回头。 他脸上挂着不正经的笑意,又说出了那句似曾相识的话:“这也能帮忙?” 钱昭白了于十三一眼,径直走向元禄。 他看着元禄手中的符经,许是已经猜到了什么:“怎么帮?” 孙朗和于十三也前后走了过来。 元禄开口询问:“你们身上有头儿、如意姐、与夕姐,亦或是庆国公的东西吗?” 钱昭从怀中拿出一个布袋:“这里面是兄弟们的平安扣,宁头儿的也在里面。” 于十三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掏出了一支簪子:“这是老宁买给美人儿的,应该能用吧?” 孙朗不解皱眉:“宁头儿给如意姐的东西,为什么会在你身上?” 于十三双手一摊:“当初在安都四夷馆,老宁跟美人儿出去逛街,买了一大堆服饰。” “我让老宁给我买一支簪子,他死活不肯,还是美人儿心肠好,说她不喜佩戴这些,顺手就给了我。” “哦,对了,就是二小姐幻化成玉公子的那日。” 杨盈从衣袖中拿出那柄往生,作势递给元禄:“这是与夕给我的。” 元禄一一接过平安扣、簪子和匕首。 紧接着,几人同时看向孙朗。 孙朗一脸茫然:“都盯着我干什么?我跟庆国公又不熟,怎么可能有他的东西?” 他说着便看向元禄:“二小姐跟他熟,你会的,二小姐肯定会,能联系上二小姐就行!” 元禄点了点头。 他垂眸看着“传”字那页的符图,动用灵力现学现卖。 在尝试了十几次后,总算能出现异象了。 只见宁远舟的平安扣,从元禄手中逐渐升起,自动悬浮在空中。 平安扣发着微光,隐隐有马蹄声从中传出。 元禄指尖捏着法诀,连忙唤道:“头儿,头儿。” 此时此刻。 远在百里之外的宁远舟勒住缰绳,环顾四周。 任如意也停下了马,转头看向他:“怎么了?” 宁远舟伸手揉了揉耳朵:“我好像听到元禄的声音了。” 合县这边,元禄喊话道:“头儿,就是我!你能听到吗?” 宁远舟一脸见鬼的表情:“元禄,你在哪儿?” 元禄:“头儿,我们都在合县,你找到如意姐和与夕姐了吗?” 宁远舟迟疑片刻,缓缓说道:“如意跟我在一起,二小姐自己离开了。” 于十三撞了一下元禄的肩膀:“说要紧事。” 元禄连连点头:“哦,对对,头儿,北磐人入侵天门关了,合县危!” 宁远舟惊呼:“什么?” 元禄面色郑重,声音微沉:“我们今日已经守了一波了,俊州那边因为安国洛西王的授意,不肯对我们伸出援手。” “我们怀疑,此次北磐能攻破天门关,一定跟洛西王有所关联!” “头儿,你跟如意姐还在安都吗?你们能联系上庆国公吗?牵扯到安国皇子,这个消息必须得让安帝知情!” 宁远舟神色凝重:“我知道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 随着平安扣重新掉落到元禄手中,这段传音也就此结束。 玣州平原之上。 宁远舟和任如意调转方向,借着夜色向安都奔去。 合县县衙。 宁远舟和任如意在一起,元禄也就省去了向任如意传音的步骤,直接拿起那柄匕首,联系起了萧与夕。 天门关,青竹山庄。 萧与夕耳边有声音响起,似从天边而来。 她眉峰轻挑:“元禄?” 元禄这边也听到了萧与夕的声音,他笑着唤道:“与夕姐,你……” 萧与夕眼中划过一抹好笑之色。 她抬了抬手,瞬间切断了元禄的传音。 匕首失去光芒,从空中掉落。 元禄皱了皱眉,捧着匕首喊道:“与夕姐?与夕姐?” 杨盈从元禄手中拿走匕首:“别费力了,这些都是与夕教你的。” “她若是不想回应,你没办法。” 元禄转头看向杨盈:“殿下,与夕姐当初为什么要离开?” 杨盈沉默半晌,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于十三突然出声道:“你们知道北磐统帅是谁吗?” 众人都看向他。 于十三继续说道:“是风子黎。” 众人顿时都愣在原地。 孙朗连忙开口:“那不是二小姐的人吗?” 于十三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元禄不可置信道:“十三哥,你的意思是……与夕姐勾结北磐?” 钱昭反驳:“不可能,她是皇后娘娘母族的人,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于十三眉头微皱:“我也不愿如此揣测于她,可是我实在想不通。” 元禄着急忙慌的找借口:“一定是那个风子黎哄骗了与夕姐!与夕姐或许就不知道他的身份!” 于十三:“可能吗?” 孙朗:“二小姐那脾性,从来只有她哄骗旁人的份。” 钱昭:“你们还得当初在合县,风子黎给老宁一旬牵机的解药时,说过的话吗?” “他提到了前朝公主,那位下嫁北磐的前朝公主。” 于十三扭头看向钱昭:“你是怀疑,风子黎是那位前朝公主的后嗣?” “今日这场守城之战,本就荒唐至极。” “如此看来,他是想借北磐之力,踏平中原复兴前朝?” 钱昭:“这些都是猜测,我们如今要想的,是如何才能守住合县!” 众人商讨一番后,各自散去。 这一夜,大家都各怀心事,难以入眠。 次日一早。 六道堂几人和杨盈、杜长史正在吃饭之际。 六道堂畜生道江远,收到天门关附近的飞鸽传书,送来了紧急军情。 江远走进大厅之中,递给钱昭一封密信,急声道:“天门关大小一百六十四道关口,一夜之间,被摧毁了三十七道!” 钱昭放下筷子,站起身走到江远面前。 他拿起那封密信,看了起来。 在座众人都没了用饭的心思。 杜长史急声询问:“天门关东起安国犬尾沟,西至梧国无定海。” “总长绵延崇山峻岭数百里,大多关口为天堑所至,怎会一夜之间被摧毁这么多?” 江远摇了摇头:“毁关之人定是筹谋许久,光是落在关口的火药残渣,就不计其数。” 孙朗沉声道:“天门关若是被毁,即便我们击退了北磐,日后的边境也将永陷于鏖战之中。” “北磐这次是铁了心的要踏遍中原,竟然愿意消耗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去跟盘亘在此地的天堑作对!” 钱昭出声道:“毁关之人,不是北磐。” 于十三皱眉:“什么?” 钱昭将密信递给他。 桌上之人一一传阅起来。 钱昭:“根据天门关附近的六道堂道众描述,毁关的是那伙人。” 于十三、孙朗、元禄看了信上所写,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六道堂卷宗上对那伙人的描述。 夜色伴身、形同鬼魅、来去无影、逢乱必出。 孙朗将密信拍在桌子上:“不是说逢乱必出吗?我看是携乱而至才对!” 第五十六章 两国联姻 于十三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我们总得会会他们。” “一夜摧毁三十七道关口,照这样下去,不出五天,天门关必将毁于一旦!” “到那个时候,即便安梧两国援军到来,只怕也无济于事了!” 元禄缓缓说道:“据信上所述,那伙人动向是从西往东,按照被毁的关口推测,他们下一个目标是渠头道。” 钱昭:“六道堂听令,前往天门关渠头道进行阻拦,五个时辰后整队出发!” “是。” …… 三日后。 安都。 安帝派初国公前去合县支援。 初月察觉到不对劲,猜测到安帝知晓洛西王之事后,也选择了勾结北磐。 任如意、宁远舟、初月、李同光,四人在庆国公府合谋商谈。 洛西王被册封太子当日。 大典之上,安帝和洛西王勾结北磐之事,被任如意和宁远舟揭发。 邓恢最是痛恨北磐,洛西王最终死在了他的手上。 混乱之中,安帝被刺杀,死因不明。 庆国公李同光“缉拿”下宁远舟和任如意,谨遵安帝“遗旨”,领命摄政王一职,扶持三皇子继帝位。 朱衣卫指挥使邓恢为其作证。 当天下午。 李同光抱着三皇子登基。 朝中官员被大肆封赏。 初家被封沙西王,初贵妃成为太后,抚养三皇子。 初国公之女初月加封三百户。 除此之外,邓恢雷厉风行,用武力强压下了安国朝中不服的声音。 是夜。 任如意和宁远舟要离开庆国公府。 他们跟李同光说好了,接下来,两国联手对抗北磐。 李同光:“两国联盟,之间总需要一个纽带维持,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宁远舟:“你直说吧,想要什么?” 李同光:“我要迎娶梧国皇后胞妹,萧府二小姐,做我的摄政王妃。” 没等宁远舟答话,任如意率先开口。 她声音微沉:“别逼我临走前,还得扇你一巴掌。” “她从来不是什么纽带,也不是你用一个名分就能捆住的人!” 李同光垂眸:“我知道,可是,师父,连你都找不到她,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宁远舟轻声道:“庆国公,你对二小姐,究竟是喜欢,还是执念?” 李同光沉默半晌。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两人,语气颇为真挚道:“我爱她,爱到骨子里那种。” “在你们眼中,这或许是执念吧!” “可我知道,我若是没有她,即便大权在握也丝毫没有意义。” 宁远舟:“爱一个人,是给她她想要的,而不是把你的想法强加给她。” 李同光:“你有良人相伴,站着说话不腰疼。” “可我呢?” “她比风还难以捉摸,我若是不用点手段,连她的面都见不上!” 宁远舟和任如意对视一眼。 两人心中暗暗思量:这话倒也没说错! 宁远舟思索片刻,说道:“我会尽快飞鸽传信回梧国,动作快的话,梧国国书大约七日便能到。” “二小姐是皇后的妹妹,你的要求,且看皇后是否应允吧!” 李同光:“好。” 时光转瞬即逝,眨眼已过七天。 十五日。 由丹阳王和梧帝,双重加玺的梧国国书,已送至庆国公府。 国书中所写:北磐人弯刀铁骑之下,无分男女老幼,俱是屈死亡魂。 是以,我大梧愿与贵国舍旧怨、立新盟,以举国之力联手抗敌。 今有萧府嫡次女,特封为大梧朝夕公主,嫁于贵国庆国公,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 嘉礼初成,互助精诚,共盟双誓,此证! 双盟之下,既是国书,亦是婚书。 李同光连夜召集朝中重臣,将此事公之于众。 十六日。 庆国公府张灯结彩,红绸高挂。 与此同时。 ———— 梧国皇宫。 裴女官:“娘娘,您当真舍得二小姐远嫁安国?” 萧妍:“我信她。” 裴女官:“奴婢不懂。” 萧妍:“于公而言,两国联盟,牺牲夕儿一人并无不妥。” “于私来讲,乱世之中,夕儿若是不愿,谁又能强迫得了她?” 裴女官笑言:“娘娘说得没错。” ———— 合县。 钱昭在屋外磨着宽刀。 屋内众人议论纷纷。 梧帝:“这庆国公是何时看中的夕儿?” 于十三:“那可太早了!” 元禄:“圣上和娘娘,这就把与夕姐给嫁出去了?” 孙朗:“国书自梧都加玺而来,到合县就是走个过场,是经过娘娘首肯的。” 梧帝:“诸位倒也不必为此担忧。” “她连朕都敢踹,日后去了安国,该发愁的庆国公!” 杜长史:“圣上所言极是。” 杨盈:“关键是,国书已到达安国,可是新娘人呢?”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默不作声。 ———— 深夜,月明星稀。 庆国公府。 李同光的寝殿之内。 他身着大红婚服,端坐在床边。 一旁的衣架上,放着一袭做工精美的嫁衣。 他怀中抱着绕明剑,不知在想着什么。 “我若是不来,你便打算和这把剑成亲?” 李同光猛的抬头看去。 只见萧与夕倚靠着门框,眉眼带笑的看着他。 他瞬间便红了眼眶。 李同光将绕明剑扔到床上,连忙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萧与夕面前。 他将萧与夕拥入怀中,埋首在萧与夕的颈窝处:“我真的害怕,即便我做到这种地步,你还是不肯出现怎么办?” 萧与夕轻笑出声道:“这桩婚事天下皆知,偏偏我这个当事人不知情。” 李同光缓缓松开萧与夕。 他双手按住萧与夕的肩头,垂眸看着她的面容:“我如今处理好自己的事了,你我之间的约定,是否作数?” 萧与夕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拨开李同光的手,缓步走向那袭大红嫁衣。 李同光安静的站在原地,注视着萧与夕的背影。 萧与夕轻抚嫁衣,回头看向他,倏忽一笑,道:“我还未穿过如此鲜艳的颜色。” “今夜,我便为你穿上一回,如何?” 李同光跟着笑了起来。 他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 似是对现在这幕的欣喜,又似是对之后猜测的无助。 他说:“好。” 李同光背对着寝殿,站在院落之中。 寒风吹过,天空落雪。 雪花纷纷扬扬,悄然飘落在无尽的夜色中。 不一会儿,就为冰冷的地面,铺上了一层洁白无瑕的绸缎。 四处悬挂着的红色灯笼,在雪地中映衬出一片暖色。 “李同光。” 李同光转身看去。 萧与夕一袭嫁衣似火,在银装素裹的环境中,显得那般绝美,仿佛让周遭的一切都失了颜色。 李同光心想:这一幕,他恐怕穷尽一生,也难以遗忘了。 萧与夕脚步从容的走到他面前,突然伸手递给他一壶清酒:“在你房中找到的,今夜陪我一醉方休。” 李同光愣了一下,笑道:“谁大婚之夜醉酒啊?” 萧与夕酒壶塞到李同光手中,挑了挑眉,反问道:“那你想做什么?” 李同光抿了抿嘴,不语。 短短几秒,他脸红到了脖子,就连耳尖都染上了粉色。 萧与夕:“你陪不陪我?” 李同光:“陪。” 他喝了口酒,一手将萧与夕强势的拽入自己怀中,随后俯身垂首,在她唇上落下略带酒气的一吻。 李同光:“今夜,你是我的。” 萧与夕:“好。” 片刻之后,两人坐在院落中的露天桌旁。 他们皆是一袭红衣,任由白雪落在他们的肩头、发丝之上。 或许,这也算是白首了吧! 第五十七章 滑稽打斗 李同光心欢之余,并没有发现。 向来灵力护体的萧与夕,不知从何时起,早已放弃抵挡风雪了。 这一夜,在雪色和酒气中度过。 也是这晚。 天门关,西廊关口。 道维等人迎面遇上了六道堂几人。 于十三站在高处,抬手打招呼:“好巧啊,你们又来了。” 道维咬了咬牙:“这几日,北磐在合县城外频频挑衅,你们白日里作战,晚上还要来阻拦于我等。” “我真是好奇,你们哪来这么大的精神?” 于十三出言调笑道:“这不多亏了风仁兄嘛,都是些小打小闹,不妨事。” “还是你们更重要一些!” 钱昭瞥了于十三一眼,朝着道维面色正经地冷声道:“事关天门关安危,牵扯到中原万众,我们不敢不精神。” “诸位究竟隶属于哪国?为何要做出此等叛族之事?” 道维不愿过多理会。 他抬了抬手,示意一众黑衣人撤离此地。 自从那夜摧毁天门关三十七道关口以来,六道堂对黑衣人像是打游击战似的,处处横加阻拦。 这也就导致了,整整十日,他们才摧毁的五道关口。 道维已经懒得跟六道堂多做纠缠了。 奈何六道堂几人,却不愿轻易放走他们。 元禄从不远处窜出来,转眼便甩出雷火弹,封住一众黑衣人的退路。 两方人马又一次打成一团。 于十三本是搞远战的,偏偏要拿走孙朗的护盾,跟道维近身打斗起来。 道维手持双刃,每一招都快、狠、准,直逼对手死穴。 于十三明显处于下风。 钱昭见状,作势上前帮忙。 于十三连忙出声阻拦:“不必,老钱你去对付那些小喽喽。” 钱昭白了他一眼,也就索性不管了。 道维左手利刃击在护盾之上,凌空侧翻之际,右手利刃袭向于十三的咽喉处。 于十三不退反进:“来来来,这一刀下去,我小命可就没了哦!” 道维手中动作一顿,利刃朝右偏了几寸,削掉了于十三的几缕发丝。 他后翻落地,跟于十三拉开了距离,忍不住痛骂道:“你是不是有病?” 于十三笑容可掬:“舍不得下手?” 道维额角青筋暴起:“老子特么在打架,你以为是在调情吗?” 话音刚落,元禄忍不住笑出了声。 跟元禄交手的黑衣人,亦是如此。 钱昭手中宽刀落地,眼底也划过一抹笑意。 六道堂和黑衣人。 一众武功高强之人,偏偏打得很是收敛。 就像是端着加特林,在玩过家家。 这场面甚是滑稽。 于十三叹气道:“风仁兄统领北磐大军,成日里却不务正业,只派小队人马来给我们练手。” “白天的战斗根本用不着我们,我们这不是窝在城中太久,只能晚上来找诸位活动活动筋骨,好好放松一下嘛。” 道维声音微沉:“风子黎没用,你就拿我们找乐子?” 于十三笑了笑,面色正经几分:“我口口声声提到的都是风仁兄,可从未指名道姓。” “这位兄台,不仅面无意外之色,甚至还能直呼其名,如此熟稔。” “敢问,你们的头儿是不是一个人啊?” 道维面色微变。 他冷哼一声,朝着旁边的山石跃去,几个起落之后,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其余的黑衣人动作利落的纷纷跟上。 元禄还想追上去,却被于十三拦了下来:“算了,那伙人身手不凡,别把他们逼急了。” 钱昭看向于十三:“你刚刚在试探什么?” 于十三答道:“我们跟他们交手了这么多日,你还没发现吗?” “他们心存顾虑,并不会对我们下死手。” 元禄连连点头:“发现了,刚才那伙人还跟我一起笑你俩来着!” 钱昭扫视了一眼周围的六道堂道众,对元禄和于十三说道:“回去再说。” 青竹山庄门口。 道维身边的亲信忍不住开口询问:“大人,我们为何要这样?未免有些太憋屈了!” 道维沉声道:“主子对六道堂那些人态度不明,风子黎都不对那些人下手,我又为何要莽撞出手?” 亲信:“主子那般冷情之人,当真会在意那些人的性命?” 道维想了想,说道:“我反正在意自己的性命,任何有可能惹到主子的事,我都不会去做。” “更何况,风子黎最懂主子心思,跟着他行事准没错!” 亲信拱手:“大人英明。” 合县县衙。 孙朗护在梧帝身边,没有参与今晚的行动。 于十三和钱昭支开了元禄。 两人在房中密谈起来。 钱昭:“你怀疑那伙人和风子黎的行动,都是来自二小姐的授意?” 于十三:“老钱,还记得我们前往凃山镇时,路经的那片竹林吗?” “只有你我二人,看到了二小姐和那个黑衣人。” “当时还是你提起了那伙人,而我并不相信二小姐有能力领导那伙人。” “事到如今,我信了,你还想自己骗自己吗?” 钱昭沉默不语。 于十三继续说道:“风子黎迟迟没有进攻合县,那伙人对我们也是处处退让。” “你说这是为什么?” 钱昭闭了闭眼,沉声发问:“她究竟想做什么?” 于十三耸了耸肩,一脸无奈:“谁说得清楚呢?” “我总有种不安的感觉,如今安国政事已了,只希望老宁和美人儿能尽快赶来吧!” 翌日。 庆国公府。 李同光在寝殿中醒来时,萧与夕早已不知所踪。 只有空空荡荡的衣架上,消失的嫁衣证明着她昨夜确实来过。 李同光揉了揉脑袋,隐约记起了他昨晚喝醉后,萧与夕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她说:“不急,我们还会再见的。” 李同光低声唤道:“绕明。” 床边的绕明剑,迅速飞到他的身边。 他抬手触摸着剑身,迟迟不语。 又过了一天。 十七日。 庆国公完婚,安梧两国正式结盟。 十八日。 李同光召三万大军亲征,前往合县。 同日,狼主赶至天门关外。 风子黎统帅之职被卸。 狼主命左贤王率领北磐大军,正式朝着合县发起进攻。 初国公,也就是如今的沙西王,联合六道堂、合县守将,联手抗敌。 这次没了风子黎从中作梗,合县大军损失惨重。 次日。 宁远舟和任如意抵达合县。 腊月二十五日。 安梧两国大军会师于合县,大破北磐军。 宁远舟易容成梧帝,于十三乔装成北磐士兵。 两人直入敌营,擒获左贤王。 当日,合县城中洋溢在轻松欢快的氛围之行。 却不料,北磐左贤王在受降仪式中,将献出的王冠换成了炸弹。 梧帝和沙西王受到波及,命不久矣。 钱昭、孙朗、元禄,得到宁远舟的命令,前往追杀逃窜的左贤王等人。 于十三和任如意奔向沙西王。 沙西王知晓任如意,就是安国朱衣卫前左使任辛。 他将代表身份的项链递给任如意,拜托她转交给初月,同时也表明了让初月继位的意图。 另一边,宁远舟和杨盈奔向梧帝。 宁远舟将梧帝扶在怀中。 杨盈握住梧帝的手,泪流满面:“皇兄,皇兄你坚持住。” “钱大哥,钱大哥呢?” 梧帝拽住杨盈,对她摇了摇头:“没用了,朕大限将至。” “阿盈,把你牵扯进来,为兄对不住你。” 杨盈泪如雨下。 梧帝掏出两份遗诏,一份给宁远舟、一份给杨盈。 他对杨盈说道:“那日,你在六里堡说的话,朕都听到了。” “朕本想,待到归梧后,亲自给你封赏,可现在……吾妹长大了……妍……” 梧帝气息越发薄弱,他还想对杨盈说些什么,可显然是没机会了。 他挺着最后一口气,看向宁远舟:“你,朕放心。” “朕,朕……有罪,朕要去,赎罪了……” 梧帝磕磕绊绊的说完,就脑袋一歪,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第五十八章 重回梧都 梧帝身死的消息,被飞鸽传书送了回去。 宁远舟和任如意也快马加鞭,从合县赶往了梧都。 两人刚到梧都,便得知丹阳王和章崧起了争执。 他们察觉到了不对劲,随即前往皇宫,同萧妍商议了一番。 宁远舟犹豫再三,终是拿出了那道梧帝传位给萧妍腹中皇子的遗诏。 梧国皇宫,金殿之上。 萧妍宣称:先帝英勇捐躯,举国哀悼,然当今最重之事,唯联手抗敌。 腹中新帝尚未出世,合县前线不可无安国掌事之人,特命丹阳王带军前去支援。 章相留守梧都,暂理梧国朝政。 她说腹中皇子是新帝,话中意思不言而喻。 丹阳王不愿跟章崧再起争执,当日便离开了梧都,前往京西大营,准备整军支援合县。 英王失去了暗害丹阳王的机会,于是直接冲着萧妍而去,给萧妍的水中加大了用药剂量。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作茧自缚。 是夜。 皇后宫中做足了萧妍早产、诞下死胎的景象。 英王和萧妍当场对峙,露出了真实面目。 他勾结北磐、谋害先帝、意图谋害新帝,桩桩件件的罪行,被幕帘后的安国朝臣听了清楚。 宁远舟和任如意自然也在场。 任如意懒得多说废话,直接一剑了结了英王。 安国朝政的内乱,也就此结束。 宁远舟被封为靖远侯。 安国朝臣离开皇后宫殿之后,萧妍让宁远舟也出去,只留下了任如意。 萧妍:“我曾听夕儿提起过你。” 任如意:“娘娘确定?” 萧妍笑了笑,缓缓说道:“本宫久居深宫,却并非不闻外界之事。” “梧国使团这一路上的情况,本宫大概也清楚一些。” “夕儿从未提起过你的名字,可本宫知道,她口中那个‘有些冷清却不失可爱’的知己,定然是你。” 任如意听到“知己”二字,眼中浮现出一抹暖意,垂眸不语。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 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却像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交谈着,气氛很是愉悦。 片刻之后。 任如意也离开了此地。 萧妍走到桌边坐下,开口道:“人都走了,出来吧。” 话音刚落,萧与夕的身形逐渐显现。 萧妍转头看向她:“你和她先后到我这儿,明明各自惦念,为何要避而不见?” 萧与夕轻笑出声道:“上次分别时说好了,再见不能手下留情。” “她那个人言出必行,我怕她揍我。” 萧妍又问:“究竟是怕她揍你,还是怕不知如何面对她?” 萧与夕眼帘低垂,笑而不语。 萧妍冲着她招了招手:“夕儿,你过来。” 萧与夕缓步走到萧妍面前。 她微微俯身,伸手轻抚着萧妍已经隆起的小腹:“阿姐,我说过的,一定会在我的小外甥出生前,平安归来。” “你瞧,我是不是说到做到?” 一模一样的站位,似曾相识的动作,恍若萧与夕还未离开梧都之前。 萧妍抬手,用食指点了点萧与夕的鼻尖,语气颇为宠溺道:“你呀。” 萧与夕站直了身子,继续说道:“我也说过,阿姐想要的,我自当尽极力成全。” “现如今,只待新帝出生,阿姐便能荣升太后,将权力紧握在自己手中。” “礼城公主为人聪慧,背后有六道堂相助,又有杜长史指点。” “日后,她若成为长公主,会是阿姐最大的助力。” “这世间没有什么制衡之术,能比三足鼎立还要牢靠,朝中形成这种局势,定能免去阿姐不少烦忧。” “章崧和丹阳王……” 萧妍出声打断道:“为何如此尽力助我?” 萧与夕愣了一下,笑着答道:“因为你是我阿姐啊,我们是一家人。” 萧妍神色凝重:“可你并不是她。” 萧与夕听闻此言,身形一僵。 萧妍:“六年前,你回来时告诉我,有高人给了你一妙方,你因此大病痊愈,还得了修习异术的机缘。” “且不说天生死脉,是否会有痊愈的机会,单论一个人的性情,这是难以更改的。” “我那个妹妹,心思狭隘,只会嫉恨于我。” “我们容貌相似、家世一致,她却处处被我压上一头,她从小到大,最恨的人就是我。” 萧与夕面上的笑意逐渐淡去。 她思索片刻,道:“终究是我占了她的身体,这是我欠下的,理应偿还。” 萧妍站起身来,她牵起萧与夕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不欠任何人。” “夕儿,我现在戳破这些,是清楚自己留不住你了。” “我想让你知道,不论你是谁,我都是你的姐姐,我所在之地,永远都是你的家。” 萧与夕眼眶发涩。 她深呼吸了一下,笑道:“当然,你可是我的阿姐啊!” 半晌过后。 萧与夕要离开了。 她迈出宫殿大门之际,终是回头看向了萧妍。 萧妍一手扶着肚子:“去做你想做之事,不必回头看。” 她面上笑容温和,说着便恢复了往日自称,颇显尊贵大气:“本宫乃是大梧皇后,你若是事成,本宫祝你一路顺遂。” “若是事败,本宫护得住你,也养得起你!” 萧与夕眸光微闪。 她朝着萧妍微微颔首,随后大步迈向门外。 这次,没再回头。 …… 永佑六年腊月底。 大安庆国公困于合县,突围未果。 朱衣卫前左使任如意,携梧靖远侯宁远舟,率梧军前锋两千驰援合县。 同日。 新任沙西王初月,领安国一千沙西军来援。 众人合力,再次大破北磐军。 天门关,青竹山庄。 正堂之内。 萧与夕、风子黎,以道维为首的中原八国领头者,齐聚于此。 道维请罪:“主子,因六道堂之人的阻拦,吾等未能摧毁天门口所有关口,也没有找到九天息壤,还请主子责罚!” 萧与夕摆了摆手:“本就是让你们尚且一试罢了,时间将至,那些都不重要了。” 她说罢,转头看向风子黎。 风子黎开口道:“我被卸职之后,在军中游说了个遍,愿意跟随我停战、重返北都的部落将领少之又少。” 他颇是无奈的耸了耸肩:“这次北磐来此的人,大多都是以狼主为首的极端分子。” “那些以和为贵的北磐部落,都在北都好好窝着呢。” “我倒是想给这些人一个机会,奈何总有人喜欢自寻死路!” 萧与夕沉吟良久,出声询问:“合县那边呢?” 风子黎答道:“道维去过,说出了让他们撤离合县的想法,差点被人就地围杀。” “还是于十三保了他一命,说什么道维之前没有对他下死手,他以德报德。” 道维表情讪讪,默默点头。 风子黎继续说道:“迦陵也去过了,许是她身份特殊,李同光见了她。” “但是听到迦陵劝他们撤离的话,李同光就回了一个字。” 萧与夕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道维好奇询问:“什么?” 风子黎答道:“滚。” 道维面色一黑。 萧与夕闭了闭眼,身子往后靠去。 风子黎叹气道:“主子,我们如今站在他们的对立面,隔在中间是家国大义,他们无法退,也不能退。” “不论是谁,都劝不动他们的!” 萧与夕的语气轻到极致:“我知道,我早就知道,甚至还不死心的问过一遍。” 第五十九章 大祭司 风子黎犹豫半晌,终是小声问话:“主子,这样的话,你当真……” 萧与夕睁开双眼,神情漠然:“我的事,你不必多问。” 风子黎点头:“是。” 萧与夕:“继昨日攻城失利之后,北磐狼主决定何时御驾亲征?” 风子黎:“正月初一。” 萧与夕喃喃低语:“就剩下两天时间了啊。” 风子黎抬手示意。 有一黑衣人走了过来,递给他一幅卷轴。 风子黎把卷轴展开,将上面的画像呈到萧与夕眼前:“主子,数日前,合县城门初战那日,安梧两国军中有异术存在的场面,乃北磐大军亲眼所见。” “狼主得知了这一情况,以防万一,特令北都大祭司来此。” “这就是大祭司的画像,主子随时可以混入北磐营地之中。” 萧与夕瞥了一眼画像,问道:“这个大祭司人呢?” 风子黎看向道维:“前几日已经抵达天门关外的寒酆岭了,我通知了道维,将此事交由他去办。” 萧与夕听到这话,也抬眸看向道维。 道维连忙答道:“主子放心,属下处理的很干净!” 萧与夕皱眉:“处理的干净?” 风子黎惊呼:“你把人给宰了?” 道维愣了一下,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 他直视着风子黎,反问道:“对啊,不然呢?” 风子黎声音微沉:“主子又没见过大祭司,你不把人带回来,难不成指望主子凭着这张画像幻容?” 道维紧张的看了一眼萧与夕,朝着风子黎急声道:“不是,你又没说清楚!” 风子黎:“这点事还用人交代?” 道维:“你之前让我办的事,不是杀人就是劫货,谁知道这次是例外呢?” 风子黎:“你直肠通大脑!” 道维:“你脑子缺根筋!” “……” 两人你来我往的斗嘴起来。 其余黑衣人默默垂首、憋笑。 萧与夕猛的站起身来:“行了!” 话音刚落,风子黎和道维瞬间噤声,正堂内安静了下来。 萧与夕出声吩咐道:“所有黑衣人跟随风子黎,带着北磐军中愿意止战的部落之人,立即撤离天门关,前往北都。” “你们只有两天时间。” “接下来,天门关方圆百里,不会再有安全的地方了。” 众人齐声道:“是。” …… 腊月二十九日。 萧与夕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合县县衙。 她借着假山后大片的干枯树杈,掩盖住自己的身影,定定的望着屋中的场景。 屋中。 一群人以李同光为首,围着桌上偌大的沙盘在讨论着什么。 宁远舟和任如意避开那些人,坐在一旁谈话。 邓恢和初月一左一右站在李同光身旁。 于十三倚靠在桌旁,俯视着沙盘。 钱昭双手抱臂,站在人群后方。 元禄一手撑着下巴,孙朗胳膊搭在元禄的肩膀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在沙盘上摆弄着各种军队战法。 萧与夕看了许久,终是转身离去。 杨盈来给元禄送饭,她走到拐弯处,正好瞧见了萧与夕的背影。 她低声呢喃:“与夕?” 饭盒掉地。 杨盈此时已顾不上这些了。 她连忙朝着萧与夕离开的方向追去。 杨盈追到了一个偏僻之地,彻底失去了萧与夕的踪迹。 她停下脚步:“莫不是我眼花了?” 突然,杨盈后脖颈一疼。 她眼前一黑,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就此失去了意识。 萧与夕将她揽入怀中:“来的正好,省得我去找你了。” 屋内,任如意话音一顿,转头看向门外。 宁远舟:“怎么了?” 任如意目光扫视过空落落的院落,随后再度转头看向宁远舟:“没什么,我刚才有种熟悉的感觉,一时竟说不上来。” “许是最近这些天一路奔波,我的直觉也不复往日敏锐了。” 宁远舟牵起任如意的手:“等定下作战计划,我们就去休息。” 任如意笑道:“好。” …… 腊月三十日。 北磐大祭司抵达合县,顺便抓来了大梧礼王,献于狼主。 北磐营地欢呼雀跃。 合县县衙乱作一团。 北磐营地,狼主营帐之内。 狼主:“哈哈哈哈,真不愧是大祭司!” 杨盈迷迷糊糊醒来之际,就听到了这声狂笑。 她环顾四周,看到周围都是北磐人,顿时面色惨白,心中惊慌不已,表面上却强装镇定。 狼主:“大祭司,你说该如何处置这个小白脸,才能彰显我北磐威严?” 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现在不宜处置此人。” 杨盈看向说话的人,也就是狼主口中的大祭司。 这个大祭司身着一袭黑色拖地长袍,肩披乃是鸦羽所制,约莫有半米多长,也是北磐人的装扮。 她戴着面具,手上戴着黑色手套,全身上下就耳朵露了出来,看上去神秘至极。 狼主面色略显不悦,沉声询问:“为什么?” 大祭司答道:“我钻研了一个法阵,需要一炷香的时间,明日大战前,可借此人使用一番。” 狼主:“能破掉那些中原人的异术?” 大祭司:“不止,法阵若成,可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合县。” 狼主:“若是不成呢?” 大祭司:“一炷香的时间,对于王上而言,没有任何损失。” “法阵若是不成,我便杀了此人祭旗,预祝王上大破安梧两军!” 狼主:“好,本王允了。” 是夜。 杨盈被捆住手脚,丢在了大祭司的营帐中。 她从头到尾听完了北磐人的谈话,心中清楚北磐人是想拿自己,做出对合县不利的事情。 大祭司平躺在床上,像是已经睡着了。 杨盈想办法挣脱掉手上的束缚。 她自知求生无门,也不愿被北磐人利用,便从怀中掏出那把往生,朝着自己的脖子刺去。 大祭司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送你这把匕首的人,若是知道你用此物自尽,定会恨不得自戳双眼。” 杨盈手中动作一顿。 她听到大祭司的话,眸光微动,试探性的喊道:“与夕?” 大祭司缓缓坐起身:“什么?” 杨盈:“你怎知这把匕首是旁人送我的?” 大祭司:“此乃灵物,我也是修习异术之人,自然能看出来。” “你一个普通人,若非旁人相赠,又怎会拥有此物?” 杨盈心中失落。 她注视着大祭司,在其身上找不出一丝跟萧与夕相似的地方。 这明明就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妇。 终究是她想多了。 大祭司翻身下床,走到杨盈面前,俯视着她手中的匕首:“它叫什么名字?” 杨盈答道:“往生。” 大祭司:“你可知,何为往生?” 杨盈摇了摇头。 大祭司自问自答:“摆脱过往业力的束缚重获新生,俗称死亡。” 这一夜,两人说了很多很多。 就连杨盈自己都说不清楚,她为何能跟这个老妇人这般畅聊。 最后,她终是问出了心中所惑:“你明日便要杀我,今夜为何要同我讲这些?” 大祭司:“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杨盈轻嗤一声:“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 大祭司似乎是笑了一声。 她重新躺回了床上:“睡吧,别折腾了,在我眼皮子底下,你死不了。” 杨盈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背靠着墙壁,双臂环抱着膝盖,迟迟没有应声。 第六十章 大结局(上)·最后一课 永佑七年,正月初一。 狼主率北磐大军,兵临城下,却迟迟没有进攻。 大祭司挟持着杨盈,率领一队北磐先锋,来到了合县城门前。 先锋队领头人叫嚣着:想要大梧礼王活命,就打开城门,主动献降。 城中迟迟没有动静。 很快,杨盈被人推搡在地。 大祭司端坐马上,冷眼旁观。 合县城门之上。 元禄红了眼睛,作势便要冲下去,却被钱昭死死的按住了肩膀。 任如意周身杀意弥漫。 宁远舟亦是如此。 众人皆是面色沉重,咬牙切齿。 邓恢派人传话,询问是否现在动手。 李同光声音微冷:“敌不动,我不动,北磐大军还未前进,且看这队先锋究竟想做什么。” 城门前。 大祭司开口道:“都退下。” 一众士兵听闻此言,纷纷朝后撤去。 大祭司翻身下马,缓步走到杨盈面前,俯身蹲下:“你瞧,他们都不愿救你。” 杨盈目光坚韧,隐含决绝之意:“你不必挑拨离间。” 她左臂不自然的垂下,应该是刚才在推搡间被伤到了。 大祭司伸手,想去触碰她的左臂。 杨盈忌惮的往后退去,右手还紧紧抓着那把往生。 她大声喊道:“要杀要剐,随你!可若想拿孤威胁他们,绝无可能!” 大祭司的右手停顿在空中。 杨盈垂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往生,随后又抬头望向远方。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隐隐流露出些许期待之色。 是那种濒临绝望,却仍旧抱有一丝幻想的期待。 大祭司收回右手,按在了自己的面具下沿:“你在想谁?” 杨盈转头看向大祭司,下巴微扬,神色傲然,不语。 “是我吗?”苍老的声音,突然变成熟悉的语调。 杨盈顿时愣在原地。 大祭司说罢,便缓缓摘下了面具。 眉如远山、眸若星河。 绝美的容颜中带了一丝英气,此时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杨盈。 合县城门之上。 众人都有些傻眼。 钱昭和于十三对视一眼。 任如意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都快扣进了手心的肉里。 李同光更像是丢了魂一般。 他远远的看着萧与夕,眼中神色复杂至极。 城门前。 萧与夕丢掉面具,站直了身子。 杨盈从地面上艰难的爬起来,那模样很是狼狈。 她看着萧与夕,心情如同过山车一般,哽咽道:“为何不认我?” 萧与夕语气平和,说出口的话却冷的渗人。 她说:“因为,我是来杀你的啊!” 杨盈不可置信的后退一步。 她见萧与夕神情不似作假,一时失去了表情管理。 难过、心痛、不解、委屈,以及难以描绘的怨恨! 豆大的泪珠从杨盈眼角滑落。 她深呼吸着,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中蹦出来:“为、什、么?” 萧与夕不甚在意的笑道:“我的小殿下,别傻了,我从来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杨盈嘶吼出声:“你说过,会一直护着我的!” 萧与夕冷声喝道:“那种话也就骗骗小孩子了!你我非亲非故,我凭什么一直护你?” 杨盈眼眶通红,将下唇都咬出了血。 萧与夕闪身上前,一把掐住了杨盈的脖子。 她一头墨发飞舞,肩披上的鸦羽随风而动,像极了从地底下爬上来的修罗恶鬼:“要怪,就怪你们挡了我的路吧!” 杨盈脸色涨红,呼吸困难。 萧与夕笑容肆意:“真蠢啊!任如意教了你这么久,你至今居然连还手都不会!” 杨盈握着往生的右手,骨节泛白,指甲在鞘上磨的“咯吱”作响。 萧与夕凑到杨盈耳边,继续说道:“别着急,你死了以后,我会送他们去陪你。” “你的如意姐,你的远舟哥哥,你的钱大哥、孙大哥、十三哥,一个都逃不掉!” “哦,对了!还有你最爱的元禄……呃……” 话音未落,萧与夕一个闷哼,嘴角挂上了一丝血迹。 往生刺入了她的命门。 不偏不倚,刀入四寸,正中心口。 杨盈一把拔出往生,鲜血溅到了她的脸上。 她握着往生的手在止不住的发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萧与夕身子微躬,她注视着杨盈,面上满是释然的笑意:“殿下,这是你最后一课。” “这一战,你当居首功。” 杨盈只觉得脑中“轰”得一声,瞬间便想明白了一切。 往生、往生。 原来那么早,她就为自己写好了结局。 萧与夕屹立于风中,仿佛随时都会破碎掉。 杨盈朝着萧与夕扑去:“与夕——” 与此同时。 合县城门之上,人影纷飞而至。 “萧与夕——” “二小姐——” “与夕姐——” 萧与夕回眸看向那群熟悉的面孔。 她抬袖一挥,将他们一众人,连同杨盈在内,一起送回了城门之上。 唯有李同光,因着绕明剑护体,飞身而下,跌跌绊绊的步步靠近。 他终是将萧与夕接入了怀中。 李同光长睫微颤,嗓音嘶哑:“你说过还会再见,可再见即是永别。” “萧与夕,你何其残忍?” 萧与夕一手轻抚李同光侧脸,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同光握住萧与夕的手背,侧脸紧贴着她的手心,语气近乎恳求:“别死,别死好不好?” “我再也不逼你了,哪怕你不愿见我,哪怕……我只求你,好好活着,活着就行。” 萧与夕感受到手心中的温热潮湿,听到李同光的语无伦次,心中早已乱作一团。 她面色惨白,手腕间的青紫,已经蔓延到了手指根部:“我被困住的太久了,如今不过是赌了一把。” “李同光,我……” 萧与夕话音未落,青紫就蔓延到了她的指尖。 余下的话,也没有再说出口。 她的身体转眼间便化作灰烬,随风四散而去。 李同光发疯一般的伸手去抓,却终究只是徒劳。 他被一股轻柔的力道,送回了合县城门之上。 下一秒,天地巨变。 整个合县四周,被扣上了一个半圆状的金色护盾。 空中黑云密布,发紫的雷电聚集,仿若吃人的怪兽,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 天门关方圆百里,地动山摇。 转眼间,高山被移平、深沟被填覆,整个地形发生了翻天覆地额的变化。 随着紫霄雷电降落地面,天门关深处升起一束巨大的金色光芒。 那金辉越来越耀眼的同时,众人耳边回荡着刺耳的声响,似龙吟、似凤唳,震碎耳膜。 很快,紫霄雷电散去,黑云依旧翻滚着,却逐渐从中间分开,露出了大片的蓝白之色。 如此鲜明的对比,就像是天空被撕开了一条裂缝,又像是苍天睁开了双眼。 第六十一章 大结局(下)·走 地面上,世间再无天门关。 狼主所带领的北磐大军,早已灰飞烟灭。 远远望去,合县如同一座孤城,孤零零的屹立在那儿。 合县城门之上。 即便异象已过,众人却依旧震惊的回不过神。 于十三感叹:“此等壮观,平生难得一见。” 钱昭看着合县周围,还未消散的金色护盾:“若非这个东西,我们就和壮观一起陪葬了。” 元禄低语道:“这东西和我的灵力护盾好像啊,一定是与夕姐留下的!” 孙朗拍了拍元禄的肩膀:“没法儿比,这个可比你那个,强上千万倍不止。” 邓恢突然开口道:“北磐人是不是没了?” 初月表情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当然,放眼望去,此地除了合县内,还能看到其他人影吗?” 任如意站在人群最前方。 她凝望着城外萧与夕刚才在的地方,面色看上去无喜无悲,迟迟不语。 宁远舟走到她身旁,安静的陪着她。 杨盈蹲在角落中,用衣袖擦去匕首利刃上的血迹,眼泪却不停地往下掉,怎么也擦不干净。 “殿下,这是你最后一课。” “这一战,你当居首功。” 萧与夕的话,不停地在她耳边回荡。 不动吹灰之力,就将北磐人全军覆没。 她作为唯一一个杀了“北磐人”的人,可不就是居首功吗? 与夕啊与夕,你怎么敢拿命来给我铺路的啊? 这一课实在是太重了,重到我快要背不动了…… 李同光默默离开了人群。 他独自走下城楼,漫无目的的走向远方。 “绕明。” 手中剑,再无回应。 …… 永佑七年正月初一。 天降神迹,大破北磐。 百姓口口相传:有神明护佑中原。 地貌改变,天门关已成平原,除了这个名字,其他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但好在,北磐新任狼主继位之后,向中原九国递上国书:神迹彰显,身处新天地之中,旧事理应翻篇。 我北磐日后愿与中原结为友好之邦,互通贸易,和平共处。 北磐现任狼主在世一天,北磐绝不侵犯中原领土一步,此证! 自前朝开朝至今,中原和北磐数百年水火不容的局面,就此落下帷幕。 …… 半年后。 梧国皇宫,皇后宫殿。 裴女官朝着来人,态度很是恭敬的俯身行礼:“长公主万安。” 杨盈微微颔首,迈步走了进去:“皇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竟连下三道旨意,这般紧急的传我入宫。” 萧妍坐在摇篮旁。 摇篮之中,新帝睡的香甜。 萧妍站了起来,走到杨盈面前,递给她一块皇后令牌。 杨盈接过令牌,不解皱眉:“这是何意?” 萧妍眼圈微红:“这是本宫给夕儿的令牌,今日一早,令牌出现在了皇儿的摇篮中。” 杨盈手中动作一顿,眼中逐渐有晶莹闪动。 她声音中多了几分颤意:“与夕还活着?” 萧妍继续说道:“今日是靖远侯和如意的大喜之日,你代本宫去上一趟,也替本宫的妹妹随上一份礼。” “这块令牌,就是朝夕公主所行之礼。” 杨盈捏紧了令牌,抬手将眼角的泪珠朝上抹去:“我明白,我这就去告诉如意姐她们。” ———— 宁远舟和任如意在梧都正式成亲。 两人决定,婚后就离开梧都,避世隐居。 靖远侯府,大婚之日,宾客满座。 一番成亲的繁文缛节、招待完来客之后。 一众最亲近的人,在侯府后花园小聚。 于十三:“老宁和美人儿修成正果,元小禄是当朝长公主的准驸马,只有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孙朗:“我和老钱入不了你的眼呗?” 于十三:“老钱如今是六道堂堂主,他一心只有事业,丝毫不沾风情,我跟他可不敢比!” 元禄:“那朗哥呢?” 于十三:“你朗哥现在领了朝中闲职,成日里跟毛茸茸的猫猫狗狗在一起,过得比我幸福多了。” 孙朗:“嘿,这话倒也没说错!” 钱昭:“元禄,殿下怎么还没来?” 元禄:“阿盈被太后紧急传召入宫了,这会儿估摸着也快来了。” 任如意和宁远舟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几个聊天。 宁远舟:“天门关大战过后,这半年来,大家很少能聚在一起,今天总算是齐聚了。” 任如意抬头看向他:“少一个人。” 宁远舟明白她的意思。 他将任如意揽入怀中,叹气道:“有缘之人,自会重逢。” “这是我们之前在凃山镇时,你用来宽慰她的话,如今你亦然。” 任如意点了点头,靠在了宁远舟的肩膀上。 片刻之后。 杨盈带着那块令牌来此,将萧与夕还活着的消息告知众人。 任如意接过那块令牌,垂眸笑了起来。 她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眶。 ———— 安国。 庆国公府。 李同光下朝回来,径直走进了那间密室。 他如同往日那般,按照惯例唤了一声:“绕明。” 悬挂在墙壁上的绕明剑嗡嗡作响,“唰”的一下飞到了他的面前。 日复一日的等待和呼唤,总算在这一刻有了回应。 李同光愣在原地,心跳不自觉加速。 他没有迟疑,一把拿过绕明剑,转身朝外而去,连跑带飞,转眼便不见了人影。 朱衣卫后山,寒泉。 青衫女子负手而立,一匹白马乖巧的站在她的身旁。 李同光赶到此地,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脚步却停了下来。 青衫女子回头看向他。 玉公子那张脸,却是女子装扮。 一如十年前的惊鸿一面,年少初遇,不减深情。 李同光踌躇半晌:“有人告诉我,爱一个人,是给她她想要的,而不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她。” “可惜我现在才读懂这个道理。” “我曾三次要你跟我走,你都没有应我。” “那这一次,我跟着你走,如何?” 萧与夕倏忽一笑,道:“跟得上我再说吧!” 她说罢,翻身上马。 马儿撒开四蹄,朝着远方奔去。 李同光动用轻功,飞身跃起,落座于萧与夕身后。 他从萧与夕手中接过缰绳,顺势从背后环抱住她。 少年笑颜璀璨:“我跟上了。” 萧与夕:“我带你去另一个世界看看。” 李同光:“好。” …… 永佑七年六月十三。 安国摄政王庆国公,病逝。 沙西王兼任辅政大臣,全权接管安国朝堂政事。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全文完】 (1与夕和同光的相处、书中其他配角的故事、所有故人重聚、对前文事件的具体解惑,这些都将在番外篇一一展开,敬请期待。 2应一位宝子“黎苏苏”的要求,梦幻联动一下,番外第一篇,会写细辛、宫远徵和萧与夕、李同光见面所发生的故事。 没有看过另外一本书的宝子,可能会看不懂,可以选择跳过。 3我书架里的书都是我的,感兴趣的宝子们可以去瞧瞧。) 就说到这儿吧! 再会! 番外:一念·宫门(1) 江南烟雨,弱水空濛。 氤氲水汽萦绕着碧波涟漪,一艘乌篷船穿过石拱桥的桥洞,抵达岸边。 船上先后走出两人,一男一女,踏上青苔斑驳的岸边台阶。 乌篷船在水中悠悠荡漾。 男子回头,扔给船家几两碎银:“不必找了。” 船家接住银两,面上笑容朴实,口音中带着几分南方人的温软:“公子大气嘞。” “我这船日跌时分还会过来,您和夫人若是返程,我愿搭二位一载,不收费的呀。” 男子颔首:“好。” 乌篷船调头驶离,岸边小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男子转头看向青衫女子:“船家方才说,这个时节,此地的枇杷最是香甜,我去买上一些。” 青衫女子笑言:“好。” 枇杷摊旁。 男子挑中了一小篮枇杷,付款后正欲拿走。 却不料,有人和他同时握住了篮提:“哎呀呀,这一筐不错嘛!” 说话的人,一袭骚粉色衣袍,面上涂脂抹粉,却能从俊秀的五官中,依稀辨认出是个男人。 男子看了粉袍男人一眼,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 他手上用力,直接抢过枇杷篮子,转身作势离开。 粉袍男人一手叉腰,语气不善:“站住,生面孔嘛,你可知此地是谁的地盘?” 男子回头看去,像是白痴似的瞥了一眼粉袍男人,随后冷哼一声,再度迈步离开,朝着岸边走去。 粉袍男人快步上前,一手搭上了男子的左边肩膀:“嘿呦,貌美的小公子,脾性都这么不讨喜吗?” 男子左肩一耸,震掉了粉袍男人的手。 粉袍男人凌空侧翻,拦住男子去路的同时,顺便抓住了枇杷的篮提。 两人就这样交手起来。 招招暗含劲风,篮子被打翻,枇杷掉了一地。 道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 粉袍男人一掌击退男子时,不忘出言调笑道:“身手还不错,长得更不错,很是合人家眼缘呢!” 男子后退一步,眼中流露出几分谨慎之色。 他心中暗道:面前之人,虽是变态了一些,武功却是实打实的高手。 粉袍男人笑靥如花,眸光却暗暗发狠。 他飞身上前,再度朝着男子挥出一掌,掌间有黑色毒气涌动:“可惜派你来的人听不懂人话,惹人家生气了呢!” 就在此时,青衫女子瞬移到男子面前。 她不动声色的抬袖一挥。 粉袍男人还未靠近,就被隔空扇飞。 他连忙收手,后退三米之距后,落地稳住身形:“靠!异化之人?” “我的老天爷啊,又要大乱了吗?” 他鬼哭狼嚎的往后退去:“这个我打不过,秃驴,你来!” 话音刚落,身着粗布衣衫的光头和尚从天而降,落在了粉袍男人的身前。 粉袍男人扭腰,迈着小碎步避到和尚身后:“死秃驴,那女子不太对劲,你小心点!” 和尚没有理会妖人,而是朝着青衫女子单手行礼:“阿弥陀佛,施主,此事乃我方过失,贫僧在此赔罪。” 妖人一脸惊愕:“我让你小心点,谁让你道歉了?” “这两生面孔,一看就知道,又是朝廷派来的人!” 和尚转头瞥了他一眼:“你闭嘴。” 他说罢,再度看向青衫女子:“此事就此揭过,施主意下如何?” 萧与夕眉峰轻挑,答道:“不如何。” 她抬手指向妖人:“是他出手冒犯,你出面赔罪是个什么理?” 妖人颇是傲娇的轻哼一声:“在我的地界,想让我低头,绝无可能!” 萧与夕嘴角微微勾起,笑意不达眼底:“那就打到你低头。” 李同光上前几步,走到萧与夕的身边。 大战一触即发。 和尚和萧与夕打在一起。 转眼间,已过数招。 萧与夕眼中似有意外之色:“灵族,佛域之人?” 和尚声音温和:“贫僧并非灵族,不过是对异术略懂一二罢了。” 另一边。 妖人和李同光打的难舍难分。 李同光:“绕明!” 妖人傻眼:“什么玩意儿?” 李同光手持绕明,一剑劈出。 妖人闪身躲过,粉色衣摆却被切下了一块儿,轻飘飘的落在地面上。 他双眼瞪大,尖叫出声:“这可是人家新做的衣服!我跟你拼了!” 就在此时,紫色身影踏水而来。 身着蓝白双色长袍、黑色披风的男子,紧随其后。 紫衣女子轻功绝顶。 她在石拱桥上轻微借力,就飞身落在两方人的中间,隔开了他们的打斗。 另一男子身后的披风飒飒作响,他也很快落地,站在紫衣女子的身旁。 妖人看到来人,眼睛一亮:“小主子,徵宫主,你们来的正好!” 细辛瞥了一眼妖人,没有答话。 她缓缓转身,面向另外两人,却在看到萧与夕的瞬间,顿时愣在原地。 细辛低声呢喃:“阿与?” 萧与夕轻笑出声:“好久不见。” 细辛缓慢挪步到萧与夕面前,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真的是你?” 萧与夕笑道:“这还能有假?” 细辛眼中满是激动之色。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方才开口:“我不是说过,你不必寻我的吗?” 萧与夕耸了耸肩:“你没良心,谁叫我重情重义呢!” 细辛:“少来!你坑我坑的还少吗?” 她思索片刻:“你定是觉得无聊了,才会来找我,是与不是?” 萧与夕叹气道:“唉,你要这么想……那还真是猜对了!” 细辛笑着摇了摇头。 她不再多言,而是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萧与夕。 萧与夕抬手,拍了拍细辛的后背:“我们远道而来,你这个东道主,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细辛答道:“好。” 宫远徵和李同光站在两人身边,听着她们的叙旧,多少有些尴尬。 李同光收起绕明剑,朝着宫远徵拱了拱手:“幸会。” 宫远徵面色有些不自然,他放下抱臂的双手,也拱手回了一礼:“幸会。” 接下来,又是相对无言。 和尚和妖人也走了过来。 妖人出声询问道:“小主子,你们认识?” 细辛松开了萧与夕,转头看向妖人,点头应声:“嗯。” 妖人顿时表情一变,眼中笑意真挚了些许。 他朝着李同光拱手赔罪:“小公子,当真对不住了。” “你瞧这事给弄的,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他说着便朝和尚挤眉弄眼的使眼色。 和尚见此,开口道:“街上不方便叙话,还请诸位过府一叙。” 番外:一念·宫门(2) 南疆部落,蛊王府邸。 会客厅中。 众人酒过三巡,随意的各处落座。 和尚跟宫远徵站在门边叙话。 桌旁,妖人抬手搭上李同光的肩膀,醉醺醺道:“小公子,那金家没一个好东西,老的心眼多,小的心眼坏!” “自从金少主坐上皇位,将不少武林人士收拢进朝中就算了,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我南疆的主意!” “人家跟了国师和首辅大半辈子,见惯了那些大人物的手笔,怎么可能去捧那小子的臭脚,就凭他也配?” 妖人打了个酒嗝,还想拍一拍李同光的肩膀:“话说回来,小公子你们也不早说……但凡人家知道你们是小主子的旧相识,也不会生出这些误会!” 李同光不动声色的避开妖人的手,转头看向一旁的细辛和萧与夕,轻声道:“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 细辛站在窗前。 萧与夕倚靠在她身旁的软榻上。 她俩一个垂首、一个仰视,不知说到了什么,两人一同笑了起来。 细辛眼帘低垂:“这么说来,你也算是因祸得福。” 萧与夕抬了抬眼皮:“何止是因祸得福,倘若我一意孤行,只怕会得不偿失!” “谁能想到九天息壤这神物,居然是这么作用的!” 细辛缓缓说道:“你被困于那具身体中,原本想的是动用三成灵力,再借神物之力撕开空间,回到蓝星。” “却不曾想,九天息壤只是一个能重塑身体的神物。” “不过,我之前提起过我在这个世界的事情,你向来是嗤之以鼻的。” “如今你却能为了那个世界的人,自断后路赌上一个机会……阿与,这不像是你会做的事!” 萧与夕心中一怔,转头看向李同光的背影。 李同光被妖人拉着聊天,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却又无可奈何。 萧与夕语气分外平和:“人都是会变的,我总得试着换个活法儿。” 细辛笑了笑,转移话题:“你现在的灵力能用几成?” 萧与夕:“这具身体毕竟是神物所塑,又加上置之死地而后生,我现在的灵力,比蓝星上那时候只高不低。” 细辛又问:“你原本的身体怎么办?” 萧与夕答道:“当初跟那些灵族之人打的天昏地暗,许是早已掉进时空缝隙被撕碎了。” “那我的呢?”细辛抿了抿嘴,神色有些不自然的问话:“我之前让你不必寻我,可我的那具身体还留在蓝星,你应该会为我操办后事的吧?” 萧与夕抬眸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喂狗了。” 细辛眉眼带笑。 她直接坐在了软榻边缘处,伸手推了萧与夕一把:“我比较好奇,那个跟我同名的女子。” 萧与夕听出了细辛的言外之意。 她挑了挑眉:“你想跟我走?” 细辛笑言:“我们在这个世界云游的够久了,既然有去看其他风景的选择,当然不能错过。” 萧与夕:“你们?” 细辛轻咳一声,点头应声:“嗯。” 萧与夕调侃道:“拖家带口。” 细辛眸光微闪:“还真是拖家带口了。” …… 直到五天后去到宫门,萧与夕才明白细辛那句话的意思。 她看着面前的小豆丁,眼中满是不可思议,朝着细辛问话道:“你都有孩子了?” 宫慕辛抱住细辛的大腿,甜甜的唤了一声:“娘亲。” 他放开细辛后,挪步到宫远徵面前,又在他身后看了看:“爹爹,我妹妹呢?” 宫远徵有些尴尬轻咳两声:“臭小子,不知道喊人?” 细辛笑了笑,顺势将宫慕辛推到萧与夕面前,意有所指道:“你小姨可厉害了,她给你的见面礼也一定很棒。” 萧与夕鲜少如此时这般手足无措,欲言又止道:“我……” 关键是,她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小家伙啊! 现在上哪儿弄见面礼去? 宫慕辛仰头看向萧与夕,眼中划过一抹期待:“小姨好。” 他说罢,又扭头看向萧与夕身旁的李同光,很是嘴甜的唤道:“小姨夫好。” 萧与夕和李同光都应了一声。 两人对视一眼。 李同光看出了萧与夕的无措。 他笑了笑,走到宫慕辛面前俯身蹲下,从怀中拿出两颗棒棒糖递给他。 这还是他之前跟萧与夕去蓝星时,萧与夕用来打发他的小玩意儿。 宫慕辛接过棒棒糖,面上满是新奇之色:“谢谢小姨夫。” 李同光摸了摸宫慕辛的脑袋:“乖。” 萧与夕上前一步:“小家伙,看好了。” 她说着便抬了抬手,几人面前出了一道屏障。 萧与夕注入灵力,屏障缓缓荡漾起来,肉眼可见的出现一层层波纹,像是一颗石子掉落水面那般。 过了一会儿,屏障出现了一条口子。 萧与夕牵起小豆丁肉嘟嘟的小手,率先朝着屏障内走去。 李同光缓步跟上。 宫远徵揽住细辛的肩膀:“想好了?” 细辛点头:“我信她。” 两人相视一笑,也迈步走入屏障。 很快,那道屏障消失不见,空中回荡着几人的声音。 萧与夕垂眸看向小家伙:“这个见面礼如何?” 宫慕辛牵着萧与夕的手,蹦蹦跳跳的大喊道:“娘亲说的没错,太棒了!” 李同光跟在一大一小身后,总有种把别人家的孩子,拐来做他们一家三口的感觉。 他想了想,问话道:“我们落地何处?” 萧与夕回眸一笑:“梧都。” 细辛开口询问:“任辛在梧都?” 宫远徵转头看向她:“你为何对那位女子这般好奇?” 细辛看了一眼萧与夕,答道:“都被某人坑的次数太多了,又是同名,多少有些同病相怜之感。” 萧与夕笑着摇了摇头:“她现在叫如意,并且,她应该不在梧都。” 细辛:“那你去寻她?” 萧与夕:“不必寻找,她说过,有缘之人,自会重逢。” “正如你我,亦如我和她。” 细辛:“此言甚是。” 众人的谈笑声越来越小,直到再也听不见。 宫门之内,迷雾不再弥漫。 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番外:风子黎(1) 永佑七年,正月初四。 天门关外,寒酆岭。 北磐愿意止战的少许部落,以及一众黑衣人在此安营扎寨。 风子黎的营帐内,他看着黑衣人送来的密信,只觉得天晕地旋。 指尖轻颤,密信掉落在地。 站在一旁的道维,清楚的看见了上面写着的三行大字:北磐大军全灭,合县安在,主子身亡尸骨无存。 风子黎眼眶微红,却笑着说道:“不可能,她是谁呀,她怎么可能会死呢?” “这世上的人死光了,她都不会死!” 话虽这么说,可莫名的恐慌感,快过了他所有的反应直击心脏。 送来密信的黑衣人跪在在地,声音哽咽的垂首道:“风大人节哀,据前线间客来报,天门关已不复存在,主子她确实……” 风子黎声音微沉:“我知道!天门关寸寸成灰,只是她要找九天息壤!” “她有神力相助,岂会无故身亡?” 黑衣人答道:“是主子自愿的,大梧礼王手刃北磐大祭司之事,这几日传的人尽皆知。” 风子黎听闻此言,微微垂眸,看向地面上密信的第二行字:合县安在。 他瞬间便想通了。 原是如此。 她体内灵力只有三成,无法做到移平天门关的同时,护住合县那么多的人。 所以,她便选择挣脱身体的束缚。 血祭天门关,到头来,祭得竟是她自己! “呵呵呵……”风子黎低声笑了起来,状若疯癫一般:“主子啊主子,你终究还是手下留情了……” 他快步走出营帐,随手扯过一匹马,朝着天门关的方向而去。 道维驱马紧随其后,大声喝道:“都三天了!你现在回去有什么用!” “主子最后一道命令,是让你带着兄弟们重回北磐,你就这么辜负她吗?” 风子黎驾马直冲,头也不回。 他手指紧握缰绳,任由过往的回忆如潮水般翻腾涌现。 ———— 北都。 那时,前任狼主尚且在位,他倒也有个王子的称号。 冰天雪地之中。 他被狼主继承者的亲信,和几个部落的年轻人堵在街角,好一阵拳打脚踢。 “中原人都是低贱货色,你祖母是,你娘是,你这个克母的小杂种更是!” “就爱靠着这张脸出风头?” “我告诉你,以后少在狼主面前晃悠,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 “……” 那群人打完人,骂骂咧咧的走远。 风子黎奄奄一息的躺在雪地里,他缓了好半天,才撑着地面,靠在了墙角处。 这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他实在是受够了。 “想死吗?”好听的女声从高处传来。 风子黎抬眸看去,他右眼角渗出的血迹,流进了眼睛里,视线中一片血红。 即便如此,他还是看清了对面墙檐上的那个女子。 中原装扮,绝色佳人。 “呸——”风子黎扭头吐出一口血渍,即便外表狼狈不堪,却依旧逞着一脸笑意:“死?我为什么要死?该死的是他们!” 萧与夕从墙上跳下来,垂眸俯视着他:“很好,那就活着,像个人一样好好的活着。” 风子黎冷哼一声:“用不着你提醒我!你是谁?” 萧与夕:“来帮你的人,跟我走,不出七年,北磐狼主之位会是你的。” 风子黎嗤笑一声:“你怎么不说整个北磐都会是我的?” 萧与夕:“差不多。” 风子黎审视了一番萧与夕,眼中流露出几分警惕之色:“我凭什么信你?” 萧与夕:“就凭……” 她说着便抬手往后挥去。 两米多高、十多米长的墙转瞬倒塌。 响声雷动,大片尘土之中,街上巡逻的北磐士兵跑向这边。 “换个地方。” 话音刚落,萧与夕抓起风子黎的肩膀,带着他瞬移出北都。 北都边郊之地。 风子黎抱着一棵树瑟瑟发抖:“你究竟是人是鬼?” 萧与夕没有答话,而是直接转身离开。 “言尽于此,想继续任人欺负就回北都去,若是不想,那就跟上我。” 风子黎迟疑片刻,终是咬了咬牙,拖着重伤的身体跟上了萧与夕的步伐。 他看着萧与夕的背影,不解皱眉:“你怎么帮我?” 萧与夕一手背后:“北磐无你容身之地,就凭如今的你,也没有拉拢部落的资本。” “你要做的,自然是提升本身,在外借力,之后再争取在北磐中的一席立足之地。” 风子黎:“去哪儿借力?” 萧与夕:“中原九国。” 风子黎:“你这种人,愿意做我的亲信?” 萧与夕脚步停下,回头看向他,眼中满是好笑之意:“你觉得呢?” 风子黎想了想,附和的笑道:“我做你的亲信也行!” “不过我有什么好处?做你的人,你能护着我吗?” 萧与夕:“我不需要亲信,也不会护你,不过我会教你,你得自己护得住自己。” 风子黎:“为什么是我?” 萧与夕:“七年后,或许用的上你。” 风子黎:“你还未卜先知?” 萧与夕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说道:“这是一桩交易,你只赚不亏,别让我失望。” 风子黎:“好,一言为定!那我们现在去做什么?” 萧与夕:“去找黑衣人。” ———— 三年后。 天门关,青竹山庄。 中原九国黑衣人领头者齐聚于此,他们前不久才目睹了一场,萧与夕单方面的屠杀。 如今被全体传唤,每个人都面色惨白。 风子黎在他们面前踱步,轻笑道:“出息!知道的是来开会,不知道还以为让你们来送命的!” 萧与夕端坐于高位之上,一只手撑着脑袋:“我让诸位找的东西,可有下落了?” 死一般的寂静。 萧与夕声音微沉:“都哑巴了?” 道维率先站了出来,拱手道:“回主子,您所述的神物太过于罕见,属下等暂无头绪。” “还请您再宽限一段时间!” 萧与夕没有答话。 道维咽了咽口水,试探性的转移话题道:“属下等在宿国出任务时,被六道堂之人察觉到踪迹。” “属下不知该如何解决,还请主子示下。” 番外:风子黎(2) 风子黎皱了皱眉,插话道:“梧国的六道堂?” “那个宁远舟挺棘手的,这次若是硬碰硬,想将那些人彻底处理干净,只怕不是易事!” 萧与夕这才出声道:“六道堂之人……不必理会。” 道维:“主子,那属下方才的提议……” 风子黎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悄悄给道维使眼色:“主子那是默认了,还不快退下!” 此言一出,萧与夕也没有反驳。 众人见此,齐齐松了口气:“是。” 片刻之后。 青竹山庄门口。 风子黎和道维肩并肩往外走去。 道维:“主子的实力,已经非人力所能估量了,为何还要这般迫切的寻找神物?” 风子黎听闻此言,脚步一顿:“主子不属于此间,她只是想找到回去的路。” 道维:“主子当真是神仙不成?” 风子黎笑道:“或许吧!” ———— 思绪回笼。 烈马狂奔,风子黎喉间泛起一阵铁锈味。 交织的初遇场景、鲜活的相处碎片,直到青竹山庄内,萧与夕的那句:天门关方圆百里,不会再有安全的地方了。 半晌过后。 道维追上了风子黎,他们从马上撕扯着翻滚下来。 两人打斗了很久,最终皆是伤痕累累的躺在地面上喘着粗气。 道维语气悲痛:“你明知,现在就算去了天门关,也什么都没有了!” 风子黎仰望着蓝天:“我知道,我只是……不敢相信,也接受不了。” 道维继续说道:“北磐狼主连同他的一众亲信将领都没了,现在正是收拢北磐各部的大好机会。” “你会稳坐北磐狼主之位,将整个北磐都纳入囊中,这是主子一早就跟你说好的,不是吗?” 风子黎突然想起,他和萧与夕初遇时,她说过的那句话。 她说:别让我失望。 风子黎平躺在地面上,抬起一条胳膊,盖在了眼睛上。 在没有人看到的角落,一滴泪从他眼角划过,落在地面中消失不见。 他想,自己若是知晓,三天前那是见到她的最后一面,他一定要死皮赖脸的拖延半晌。 最起码,他得好好的道上一声:珍重。 …… 永佑十年,五月十七日。 距离那场震撼的天门关大战,已经过去了三年有余。 北都,狼主大殿。 道维急匆匆的走到风子黎身旁,将一截装着纸条的小竹筒拍到桌面上。 风子黎将小竹筒扒拉到一边,专心致志的看着文报,头也不抬的说道:“又不打招呼就闯进来,信不信我治你的罪?” 道维急声道:“这是梧都分部的兄弟,千里加急送来的消息。” 风子黎动作一顿,不解皱眉:“梧国分部的黑衣人,不是被主子留给礼城长公主了吗?” 道维点头应道:“是,消息我看过了,事关主子,我……” 他话还没说完,风子黎立马丢下文报,将小竹筒捧入手中,从里面拿出纸条。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言简意赅:“大梧皇宫,主子归来。” 风子黎面上满是激动之色:“哈哈哈哈……我知道,我就知道,她可是萧与夕啊!她怎么会死呢?” 道维笑道:“你要去找主子吗?” 风子黎整理了一下情绪,逐渐安静下来。 他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不去,你们也不要去。” 道维眉头微皱:“为何?” 风子黎眼中笑意微暖:“这一桩交易已经结束了,她若是用的上我们,自然会前来寻找。” “她若是不来,那定是不愿被打扰的。” 道维直言道:“可是,你喜欢主子,不是吗?当真不去争取一下?” 风子黎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释然的笑意。 他坦言道:“喜欢过,可她那种人,不是谁都能喜欢得起的。” “有些人,能遇见已经是三生有幸了,何必去强求一个结果呢?” “她于我,有知遇之恩、相伴之情,唯独没有男女之爱,我早就看开了。” 道维忍不住出言调笑:“安国庆国公李同光,跟主子的关系,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风子黎点头应声:“嗯。” 道维出声询问道:“你说主子那种人,为何能被那种小屁孩吃定?” 风子黎缓缓说道:“感情之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许是很早之前的相识,许是囫囵间的一眼,又许是那小子比她还疯,而她,不知不觉间也舍不得了。” 道维想了想,评价道:“也就是强取豪夺呗!” 风子黎笑道:“这么说,倒也没错。” 道维说着便朝外面走去:“主子活着就好!兄弟们得知了这一消息,都很是激动。” “我们今晚特意备了酒席,你记得来啊!” 风子黎应声道:“好。” 他说罢,缓缓站起身来,将手中的纸条放在了烛台的火焰之上。 很快,纸条被燃烧殆尽。 正如他心心念念的过往一般,就此彻底终结。 番外:故人齐聚(1) 永佑十年,五月十日。 大梧皇宫。 新帝三岁生辰,御花园正在准备着露天夜宴。 太后宫殿之内。 三岁小儿奶声奶气的,却故作一番老气横秋的姿态:“姑父、姨夫,朕是皇帝,你们不能这样捏朕的脸。” 新帝坐在太师椅上,屁股下放置了好几个软垫,才能让他的个头堪堪超过桌面。 他小手环绕在胸前,浅色的眉头紧锁。 两边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被元禄和李同光一人捏了一边。 两人瞅着这装模作样的小家伙,笑得不亦乐乎。 “阿禄!师兄!”杨盈迈步进入殿内,气冲冲的走到两人身后:“别逗弄圣上了,被皇嫂看到,定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她小腹微微隆起,怀中抱着一个孩子,手里还牵着一个。 元禄转身看去,连忙快步走到杨盈身旁,接过她怀中的孩子:“阿盈,当心身子,怎么是你一个人看孩子?” 李同光也走到杨盈身旁,牵过她手边的小豆丁。 杨盈苦着一张脸:“与夕、如意姐、辛辛姐在叙话,如意姐和辛辛姐,把小船和小慕,塞给了远舟哥哥和徵公子。” “我就过去凑了个热闹,远舟哥哥和徵公子就把两个孩子都塞给我了!” 元禄抱着宁小船,朝着外面走去:“我去找头儿,你好生歇着,莫要劳累。” 李同光牵着宫慕辛,迈步跟上元禄的步伐:“走,我们也去找你爹。” 宫慕辛摇了摇头,颇是懂事道:“小姨夫,爹爹在忙,我可以自己玩的。” 李同光想了想,松开了宫慕辛的手,转而抬手指向新帝:“你瞧弟弟是不是很无趣?” 宫慕辛看了一眼新帝,点了点头。 李同光笑道:“今天是弟弟的生辰,那你可以带着弟弟一起玩,让他也开心一下吗?” 宫慕辛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小姨夫放心,包在我身上。” 杨盈看着这一幕,笑着摇了摇头,叹气道:“皇嫂为圣上定制的规矩颇多,他毕竟是圣上,你这样……” 李同光出声打断道:“可他只是一个三岁小孩,更何况,今天是他的生辰。” “还是把空间留给孩子们吧!” 杨盈打量了李同光半天,倏忽一笑:“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还有做慈父的资质?” 李同光动作一顿,颇是无语道:“莫要打趣我。” 杨盈继续笑着问话:“你跟与夕离开了三年,也没个一儿半女?” 李同光瞥了一眼杨盈隆起的小腹,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没再理会杨盈,而是径直朝着外面走去。 殿内,杨盈扶着桌角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两个小家伙聊天。 宫慕辛凑到新帝面前,说了一大堆好玩的趣事,并邀请新帝跟他一起去玩。 新帝眼睛亮晶晶的,眸中满是向往,却依旧故作正经:“朕是皇帝,不可陷于玩乐。” 宫慕辛不解皱眉:“怎么会是陷呢?你根本就没碰玩乐呀!” 新帝将脑袋扭向一旁:“总之,朕不会跟你去玩的。” 宫慕辛思索片刻,从衣袖中掏出一个机关精巧的木头玩偶,递给了新帝面前:“你瞧,这是我爹爹给我做的。” “我爹爹做的暗器机关可厉害了!” 新帝转过头来,注视着木头玩偶,眼中似有落寞之色:“朕的姑父也很厉害,他也给我做过这种玩具,可惜被母后没收了。” 番外:故人齐聚(2) 宫慕辛不解皱眉:“你母后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呀?” 新帝垂眸:“因为,朕是皇帝。” “母后说过,身为一国帝王,需以身作则,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是朕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杨盈听到新帝这话,眼底划过一抹心疼之色:“今日不同,圣上可以暂且不做皇帝,只做自己。” 新帝愣了一下,唇角破碎出些许喜色:“姑姑,当真可以吗?” 杨盈点头,柔声应道:“嗯。” 新帝:“那母后那边……” 杨盈:“姑姑替你担着,实在不行,还有你姨母呢!” 新帝笑着点了点头,扑棱着小短腿,从太师椅上跳了下来。 宫慕辛扶了他一把。 殿内,一大两小,其乐融融。 哦,不对,杨盈肚子里还有一个,应该是一大三小。 …… 殿外。 元禄把宁小船塞回给了宁远舟。 宁小船一岁出头,走路还不稳,只能被人抱在怀中。 院落中有一大片池水,其中养着娇贵的金鱼,池边生长着一棵体积庞大的梨树,雪白的花瓣飘落在了池面上。 梨树下,摆放着一张墨玉质地的宽长桌子,桌上摆放整齐的茶具,四面放置着长椅。 宁远舟抱着自家儿子坐在长椅上。 宁小船伸手去接梨花花瓣,接到后开心的拍起手来,趴在宁远舟肩头上乐呵呵的咯咯直笑。 李同光坐在宁远舟父子对面饮茶,顺便替宁远舟也倒了一杯。 桌面太过于宽敞,他动用内力将茶盏推置到宁远舟面前。 宁远舟伸出一只手按住。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半晌过后。 宁远舟看向李同光,也问出了杨盈刚才问过的那个问题:“你们没有孩子?” 李同光喝茶的动作一顿,轻笑出声道:“我们还年轻,不急。” 宁远舟笑了一下,不再多言。 三米开外的池边,元禄跟宫远徵志趣相投,很轻易就聊到了一块儿。 元禄手中拿着宫远徵的暗器袋,仔细端详过后,忍不住连连赞叹。 之后更是命人去宫外公主府,将他的暗器盒子取来,非要跟宫远徵好生探讨一番。 宫远徵笑而不语。 就在此时,院落门口的方向,两道熟悉的身影接连出现。 于十三走在最前面,直冲着宁远舟而去:“呀!小船都这么大了,快快快,让叔叔抱抱!” 他说着便从宁远舟怀中接过孩子,随后看向对面的李同光:“呦,这不是逝世的庆国公吗?什么时候复活的?” 李同光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 钱昭走在于十三的后面。 他跟宁远舟打了个招呼,又朝着李同光微微颔首后,径直走向元禄,将暗器盒子扔给他。 元禄接住暗器盒子,笑着询问道:“钱大哥,怎么是你拿的?” 钱昭答道:“方才见一宫人捧着你这东西,我瞧着眼熟,问过之后得知顺路,也就给你捎上了。” 元禄嘿嘿一笑,开始给宫远徵和钱昭做起介绍来。 过了一会儿,孙朗抱着一个橘猫姗姗来迟。 宁远舟开口道:“你如今是最闲的,怎么反倒来的最迟?” 孙朗叹了口气:“唉,我家小橘今日没胃口吃饭,我实在放心不下,这才耽搁了些许工夫。” 于十三出言调笑:“你怀里这一大坨猫,少吃上一两顿倒也无妨。” 孙朗摇头:“那可不行,我不吃都没关系,不能亏欠着我家儿子。” 钱昭适时补话:“令郎这体格,倒也说不上亏欠二字。” 李同光放下茶杯:“这是只猫?我方才远远瞧着,还好奇你为何要抱着一头猪!”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不远处的偏殿门口。 屋檐下的风铃随风而动,发出清脆的旋律,跟院中的笑声混合在了一起。 萧与夕、任如意、细辛,三人先后从偏殿内走了出来,朝着梨花树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