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女服下绝育药离府后，大少慌了》 第1章 虎毒食子 “啊！啊—— 呜呜—— 娘亲，好痛，好痛！” 五岁的苏莹，被悬空抱着，脸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每一次呼吸，她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身上的力气和知觉在流逝。 她心脏的位置，插着一把匕首，鲜血顺着匕首缓缓滴入洁白的瓷碗中。 旁边的男子眉头微蹙，似乎对于血流的速度极其不满意。 “真没用，才取两碗就没用了。” 他鄙夷的瞥了眼眼前要死不死的小贱种，嘴角一抹嗜血的玩味。他缓缓抬手，覆上染血的匕首，一寸一寸往小女孩的心脏深处推去。 “啊！啊！娘...亲，莹儿...痛...痛...”小苏莹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再看一眼娘亲。可是她太痛了，太累了，她实在睁不开了。 “啊—— 住手，住手！”被两个婆子压着，跪在地上的林婉犹如困兽狮子，双目赤红，目眦欲裂。 可是，可是她无能为力。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女儿的心头血，一滴一滴的流逝。 收起绝望与仇恨，林婉哀求着那高高在上的男人。 “华大夫，您是医者，医者仁心。三碗了，莹儿会死的。求求您放过她，求求您了。” 嘭嘭嘭—— 林婉一下一下，头重重的砸在冰冷坚硬的地上。 “求求您，放过我女儿！我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莹儿才五岁，她会死的，她真的会死的。三碗不够的话，取我的血吧！四碗五碗，随便你们取。你们取我的血啊，取我的。” “呵呵——”华大夫终于施舍般的抬眸，随即缓缓蹲下身子，捏住林婉的下巴。冰冷的目光，淡淡的扫视着眼前这张绝望又楚楚可怜的小脸。 “卑贱之人的血，可配不上我们尊贵的小少爷！要怪就怪你的好夫君吧，是他将他的亲生女儿亲手交给我的。” “不，不，不可能！”苏烨虽然不待见她们母女，但是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不是畜生。 “不信？也是，人有时候，总得自欺欺人一番，才能活得下去不是。”华大夫戏谑的看着林婉。 将人眼里的希望一寸寸敲碎，看着她们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暗淡下去，直至熄灭，他太喜欢这种掌控人生死的感觉了。 “这里是苏府，你们再不受待见，你也是大少夫人，她是苏家大小姐，没有他的首肯，我能动你们？ 呵呵呵，在苏老爷子和苏大少面前，一个小丫头片子，拿什么跟精贵的小少爷比？能救小少爷，是她的服气。” “啊！啊！啊—— 为什么，为什么？” 五年了！整整五年了！ 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五年里，他对她们母女置若罔闻，任由府里的下人磨挫她们、欺辱她们。这难道还不够吗？ 莹儿才五岁，才五岁啊，他怎么下得去手？ 柯灵儿儿子的命是命，她女儿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两年前，柯灵儿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她儿子柯苏靖。她诉说着五年前被迫离京后，过着如何颠沛流离的生活，以至于她儿子早产。 她独自带着儿子艰难度日，本不想回来打扰苏烨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的。可是柯苏靖因为早产，身子孱弱，自小就汤药不断。 柯灵儿一个女子带着小孩，本就度日艰难，她实在撑不住了，才带着儿子回京。她不求名不求份，只求苏家看在柯苏靖是苏烨血脉的份上，救救他。 林婉永远记得，当时的苏烨是用怎么狠戾的眼神看她的。是啊，在他的眼里，她永远是为了爬床不择手段的女人。 “林婉，灵儿和我儿子因你所受的苦，我要你千百万倍的偿还！” 他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就给她定了罪。 所以，这就是他索要的‘偿还’吗？ 用她女儿的心头血入药，温养他儿子孱弱的身体。 “哈哈哈哈哈——” 林婉仰天长啸，哀大莫过于心死。 他不会放过自己，她一直都是知道的，但是她没有想到他居然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放过。 “啧啧啧！难怪能将苏大少迷的神魂颠倒，都这样了，这脸蛋还是这么勾人。不过，似乎少了点什么。” 华大夫眸光不自觉的闪过异样，如此破碎、绝望的林婉，居然带着一种妖异的美，美的让人窒息。 他逃离般狼狈起身，压下心头的愠怒。指尖传来些许微凉，眉头微皱，他嫌恶了看了看自己修长的五指，那是林婉脸上的泪液。 抽出怀中的锦帕，慢条斯理、反复擦拭指尖，又像是在擦拭刚刚心间陡然异动留下的痕迹。然后将锦帕无情丢弃。 他再次居高临下的看着林婉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勾了勾唇角，浑然天成的嗜血与狠戾。他骤然出脚，狠狠踹在了林婉的腹部。 啊—— 嘭—— 林婉身体急速往后飞去，背部狠狠的砸在墙上，最后像条死狗瘫软地上。 噗嗤—— 一口鲜血染红了房间的地板，和桌上的三碗心头血上下交相辉映，映红了整间屋子，格外妖异。 “娘亲，娘亲，娘亲......” 啪—— 一记狠辣的巴掌，卸去了小女孩全身仅剩不多的力气和生机，她终于闭上了眼睛、闭上了嘴巴。 “吵死了！小贱种就是小贱种，非得这样才消停。”华大夫吐出一口唾沫，对于安静下来的空气尤为满意。 ”莹儿，莹儿，莹儿.....” 她不能死，她要救莹儿。前胸后背钻心的疼痛，让林婉几近昏死。可是，她不能死，她的莹儿会害怕的，她还在等着自己。 她用尽全身力气，咬着自己的舌头，钻心的疼痛，终于让即将合上的双眼再度睁开了。 她艰难的抬头，咽下满嘴的腥甜，努力让自己露出轻松的笑容，看向榻上的女儿。 “莹儿不哭，娘亲没...莹儿，莹儿，莹儿！” “啊—— 啊——”凄厉、绝望、滔天恨意！ “你们会遭报应的！苏烨、柯灵儿、华大夫，整个苏府，我林婉用生命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嘭—— 华大夫眼神狠戾，对着林婉，又是一脚！这一脚他用了十足十的力气。 终于安静了！ 大的小的都安静了！ 他伸手拎起苏莹，狠狠一甩，直接将她砸在床榻上。 然后甩了甩发胀的手腕，满脸嫌恶的看了看桌上的三碗血，冷冷的开口。 “将血煮了，拿去喂狗！” 然后，带着人浩浩荡荡离去，只留下床上地下昏死过去的一大一小，不知死活。 一炷香后！ “嘶——”地上的女人指尖微动，眼球不停蠕动，蓄积所有力量，终于睁开了双眼。 刺骨的寒冷和无孔不入的疼痛，让她不由自主的呻吟。可是，再冷也比不上心冷，再痛也比不上心痛。 第2章 浴火重生 林婉四肢并用、艰难的往床榻的方向爬去，每爬一步，周身都像是滚刀般的疼痛，几欲将她的身体和灵魂撕裂。可是，她知道莹儿就在榻上，她还在等着自己。 她从不知道几步的距离，也可以变得如此遥远。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攀上了床榻，可是，可是莹儿怎么不动了呢？ 苏莹脸色寡白、双眼紧闭、了无生机！ 小小的身躯，依然裸露着上半身，心口的那道血口子，犹如万丈深渊，吞噬林婉所有的喜怒哀乐。 林婉不会哭了，不会痛了，她全然麻木了。 原来，人悲伤到了极致，是真的哭不出来的。 她伸手抱过孩子，又缓缓放在榻上，细心为她盖好被子。转身出了房间，没一会儿端了一盆热水进来。 她坐在床边，温柔的擦拭着孩子的小脸和身子。褪去孩子身上的衣服，拿出床头的金疮药，倒在刀口，时不时的还吹一吹。 “莹儿真乖！不哭不闹！等娘亲，娘亲一会儿就来找莹儿了。” 包扎好伤口后，林婉又从柜子里拿出了那套她刚做好新衣裳。 今日是苏莹的生辰，苏烨答应了今日会带着她上街的。苏莹央着林婉给她做新衣裳，她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跟爹爹去上街。 她终于盼到了新衣裳，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可是，她们忘记了，今日也是柯苏靖的生辰。苏莹等到了爹爹，可是她的爹爹苏烨，是来取她命的。他将她的命化做一碗一碗的心头血，送给了他儿子柯苏靖，作为生辰之礼。 “娘亲，爹爹是不是不喜欢我？” “娘亲，爹爹为什么从来不对我笑？” “娘亲，爹爹为什么对柯苏靖和柯姨那么好？还对他们笑？” ....... 稚气的声音，总是在夜深人静、躲进娘亲怀里时，才敢怯生生的问。 林婉怜爱的抚摸着苏莹精致而寡白的小脸，“我的莹儿真漂亮，这身衣裳真好看！等等娘亲，娘亲也换一身漂亮的衣裳，带莹儿去上街、去看莹儿最喜欢的看萤火虫。” 林婉起身，继续用水盆里鲜红的水和帕子擦拭自己。而后，也换上了一身干净喜庆的衣裳，今日是莹儿的生辰，合该喜庆些的。 穿戴好后，在铜镜里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岔子了，才抱起床上的小人儿一步一步往前院走去。 嘭—— 终于走出了房间，来到了前院的厅子，可是她走不动了，母女双双跌倒在地。 林婉轻轻将女儿再次拥入怀中。 门吱呀一声开了，男人踏着沉默，一步一步向她们走来。到几步远的地方顿住了脚步。 背着阳光，林婉看不起男人脸上的神情，她想无非就是冷漠、绝情、仇视...... 她也不想费力抬头看了。 “今日是靖儿生辰，别闹！别让她学你！” 这是怕她带着女儿过去闹事，让他白月光和宝贝儿子受委屈吗？呵呵，她不会了。 “嗯！”林婉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应和。 苏烨没来由的心头一紧，还没来得及探究，门外就传来稚嫩的声音。 “爹爹，好了吗？” “靖儿——”是女子温婉柔美的声音。 林婉知道，那是柯灵儿，真想阻止，又怎么会让孩子出声？这么不放心吗？连过来威胁她几句都要跟着。 林婉凄然一笑，无所谓了！ 男人压下心里莫名的不安，敷衍的看了眼地上的两人，干脆利落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小人儿，林婉心里一片酸涩和冰凉。他但凡看一眼，都能看到她怀里的小人儿僵了、冷了。 “对不起，莹儿，既是白日，又是冬日，我们怕是见不到萤火虫了。等来年春天啊，我们再一起看。很快的！” 苏府主院，宾客云集，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苏府乃京城最大富商，纵横京城数百年，上至高官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都有它的关系网。全京城谁不奢望和苏府能攀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今日乃苏家大少苏烨的独子柯苏靖的生辰宴，寻常人家，哪敢如此大张旗鼓给一个五岁的小孩操办生辰宴。但是在苏府就不一样了，多少人希望苏府天天有宴请，这样他们才有更多巴结的机会。 就算巴结不上苏府，能被邀请过来的宾客，非富即贵，能攀上一两个那也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谈笑风生间，管家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大少爷，南院着火了！” 哐当—— 苏烨手中的酒杯应声坠地，碎裂一片。他如离弦之箭，飞往南院。 南院此时火光冲天，透过熊熊大火，他看见了林婉。 她怀抱着苏莹，端坐在前厅上首。察觉到他的视线，她对着他盈盈一笑。 像是他们初见时般纯真灿烂，却又偏偏带着冷厉的决绝。 “死生不复相见！若有来生，愿你我陌路，苏烨，我恨.....” 头顶房梁倒塌，林婉陇了拢怀中的女儿，缓缓闭上了双眼。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跪地痛哭的苏烨。 怎么会呢？这是死神给她们母女最后的怜悯吗？ 她不需要了！ 她看到了莹儿欢快的朝着她一蹦一跳的跑来，她是来接她的。 “娘亲，娘亲。” ***** 午时，炙热的阳光炙烤着火热的大地。 偌大的苏府大厅却清凉如春，沁人心脾，然而...... 啪—— 茶杯坠地，炸的四分五裂。飞起的碎片，擦过她的手背，霎时鲜血直流。 她双膝跪地，浑身战栗，地上的坚硬促使双膝传来钻心的疼痛。 她不是一把火烧了南院，烧了自己吗？ 这是........ 她回来了！ 她林婉回来了！ 她将头低的更低了，额头触地，和往常一样卑微到尘埃里。掩藏起脸上激动、兴奋、欣喜的情绪，却压不住眼里死而复生的泪花。 她不可抑制的抖动着身躯！ “怎么？你还委屈上了？哭成这样，是我苏家对不起你们母女了吗？”头顶传来苏老爷子威严的声音。 林婉回神，胡乱收拾脸上的泪水。缓缓抬头，对上了苏老爷子满是鄙夷的目光。刹那，她惶恐不安的低下头，依然颤抖着身躯，一如既往的胆小怯懦。 实则，她只是对于死而复生依然止不住的兴奋。 第3章 不是我做的 大厅内，议论声四起，整个大厅充斥着轻嗤、鄙夷、不屑。 “看不出，这林小姐年纪不大，野心不小，心机手段更是了得。竟然有胆子给苏大少下药，恬不知耻的爬上他的床。不过半日的时间，还能弄得满城风雨。这谋算，还真是不可小觑啊。” “哼，这不就是明摆着逼迫大少爷对她负责吗，毕竟大少爷现在的声名可经不得半点污浊。不过，这哭哭啼啼的，演的又是哪一出啊？真不晓得她的母亲是怎么调教的人。” “我们苏家可教不出这么恬不知耻、毫无礼义廉耻之心之人，本就不是自家人。刚刚下人还在她的闺房里搜罗出了许多大少的小物件，那龌龊心思，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想不到我们苏府竟然供养出了这么两个东西，竟然学了一身狐媚子腔调，真真是个白眼狼。” “哎，也就我人微言轻。早说了，别什么人都往府里带。这可不就是引狼入室吗？这胃口还很是不小啊，一来就盯上了我们大少。也不知道跟谁学来的。” “看你这话说的，这种东西哪里是随便就能学来的。这呀，肯定是骨子里面带来的。古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有了爬床的娘，自然就有爬床的娃。” 在苏老爷子的默许下，众人更是鄙夷的睥睨着龟缩在人群最末端的林婉之母——秦画。 秦画脸上的血色，在众人的鄙夷嘲笑声里，一寸寸褪去，直至苍白如纸。她忘记了这是苏府第几次对着她们母女公开行刑了。 她歉疚的瞥了一眼依然跪在地上的林婉，又低下了头，更加用力的咬着内唇，却不敢反驳一句。 她没有底气，更没有资格。 林婉的身份太特殊，太尴尬了。 她是随着母亲秦画改嫁进苏府的，秦画嫁的是苏家二爷，苏烨的二叔苏信。所以，按理她应该叫苏烨一声大哥。 但是，她没有资格喊，她很清楚她在苏家的身份地位，不过是挂着苏府小姐名头的下人而已。 上一世，她就是在这些谩骂和指责声中，跪在地上卑微的道歉，一遍一遍磕头求饶。担下了给苏烨下药，并爬床的罪名。 一个月后，她怀孕了。苏烨不得不退婚柯灵儿，转而将林婉娶进门。 柯灵儿远走他乡，却又在三年后牵着苏烨的儿子柯苏靖高调回京，最后将林婉母女两一步步逼死。 前世的悲剧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这辈子，她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远离那个男人，远离苏家，远离这里的一切。 她坚定的抬头，正欲开口之际，门口传来一阵响动。随后便是一串沉稳有力，却无情冷漠到令人窒息的脚步声。 除了苏老爷子，大厅内所有人起立，恭敬的喊了一声“大少！” 苏老爷子淡淡的扫了一眼冷峻的孙子，“回来的正好。” “嗯！”苏烨并未理会众人，只是抬眸朝着苏老爷子点点头，然后坐到了他的旁边。从头至尾，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跪在地上的林婉。 林婉刚刚安静下来的情绪，再次翻涌，滔天的恨意席卷而来。死死咬着嘴唇，才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对他的咒骂。 她死死的盯着他！ 他还是跟从前一样，英俊、冷冽、淡漠、无情，一双眸子除了对着柯灵儿母子有笑意之外，任何人、任何时候，他都是那么冷漠的可怕。 或许是林婉的眼神太过浓烈，苏烨骤然抬眸，一股窒息的威压席卷而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让林婉毫无招架之力。这是属于上位者独有气势。 林婉只好偏过头去。 苏烨习惯性抚摸着腰间玉坠子的手一顿，她竟然用如此仇视的眼神看他？ 周身的气压更低了，整个大厅的人，都感受到了大少的不悦。 “将人带上来！”苏老爷子显然没了耐心。 没一会儿，管家带了一个粗使婢女上来。婢女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不用害怕，如实将你看到的说出来。”管家柔声安抚。 “是！”婢女依然弓着身子，但终究是抬起了头。 “今日卯时，奴婢跟往常一样，四处打扫。刚到大少爷的院外，便看见一个身影从院子鬼鬼祟祟出来，然后匆匆离开。” “可有看清楚是何人？”管家追问。 “离得比较远，奴婢并未看清楚。而且她是朝着另一侧离开的，所以奴婢只看到了一个背影。不过，奴婢可以确定，是一个年轻女子的背影。” 管家招手，婢女退了下去。 林婉心里为前世的自己叫屈。前世她受不了众人对她母亲的羞辱，她干脆利落的担下了所有的罪责。连婢女指证这一环都没有。 如今一听，只不过是一个模糊的背影就将自己定罪，想想真是可笑。 此时，苏老爷子威严的声音再次传来。“还不道歉赔罪？” “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要赔罪！”林婉抬起头来，直视着老爷子。 “什么？”老爷子满脸不可置信，他完全没想到林婉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 “我竟不知道，我府上竟然出了如此目无尊卑之人。哼，不服气是吧？”老爷子轻嗤一声，对于林婉的死不认错更加鄙夷。 “管家，你来告诉她，到底是不是她！” “是，老爷子！”管家躬身后，行至林婉身旁，看向她的眼神毫无波澜。能稳坐苏府管家之位几十年不被拉下去，自然有他的厉害之处。 不管是府上的任何人，他表面上都是恭恭敬敬的。林婉在怎么不堪，苏家人在怎么不喜欢她，对着外人，她就是苏家人，就是主子。 苏府谁作贱林婉都可以，唯独他这个下人不行。 “府上年轻的女子，就只有林小姐，并无他人。” 苏老爷子育有三子，老大苏城，老二苏信，老三苏礼。 老大有一子，即苏家大少苏烨，苏家当今掌权人。 老二苏信迎娶的是寡居的秦画，林婉便是他的继女，他和秦画并未生子。 老三苏礼迎娶的也是富商白家之女白晴，诞下一子苏敬，也就是如今的苏家二少爷。 所以，整个苏府，除了林婉，便再无其他年轻女子。 第4章 这一世，成全他们痴缠爱恋，成全他们成双成对 “是吗？昨日柯小姐不是也宿在苏府吗？如果说，年轻的女子都有嫌疑，那么柯小姐是不是也有嫌疑？” 林婉虽然跪着，但是腰背却挺的笔直。只要她咬死了不是她，谁也没有办法就此给她定罪。 柯灵儿仗着苏烨未婚妻的身份，隔三岔五便宿在苏府。昨夜，她也的确宿在苏府。 “林小姐，我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了，要置我于如此非议中？昨日，我一直在自己的院中，并未跨出一步。”柯灵儿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屈辱，满眶的泪水，就是不往下掉。 如此柔弱又倔强的坚强，总是能激起男人最原始的保护欲。 苏烨果然心疼了，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是却将柯灵儿的小手握在了手掌心。一双锐利的眸子阴冷的盯着林婉，仿佛要将她看穿般。 就是这种冰冷的眼神，日复一日的寒了她那颗为他火热的心。只是，这辈子，她不想在跟这个男人有任何牵扯了。 林婉毫不畏惧的迎上男人吃人般的视线，虽然在他骇人的威压下，有些艰难，但是她还是努力微微一笑。 “柯小姐多虑了！我不过是顺着管家的话往下说而已，昨夜苏府确实不止我一个年轻女子。怎么就成了我置柯小姐于非议中呢？难道柯小姐不是年轻女子？” “大少....”柯灵儿泪眼婆娑的转头，看向身侧的苏烨，视线相交时，两滴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顺着她洁白无瑕的脸颊缓缓流下。滴落到苏烨的手掌心，却灼烧着他的心。 她总是能哭的那么柔弱无助，又恰到好处。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痕，双眸无波，动作却极尽温柔。生怕弄伤弄疼了他心爱的女人。 可他的声音却冷像冰渣子，直刺林婉心窝。 “灵儿是我的未婚妻，她无需偷偷摸摸，更无需下药爬床。” “大少....”刚断的泪珠，又汩汩流下。柯灵儿满脸的感激、眷恋，浓浓的深情和依赖。 “好了，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还嫌不够丢人吗？”老爷子发话了，他可没有那么多精气神跟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闹。 “林婉，我虽不喜欢你们母女，但自问平日里待你们也不薄。不指望你们能感恩戴德，但你们也不应该恩将仇报。做错了事，就该认。” 苏老爷子眼神陡然狠戾，直击秦画。 秦画踉跄一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子。顶住了威压，她终究还是稳住了心神。虽心生惧意，但是林婉如果能嫁给苏烨，她在苏家能扬眉吐气了。 “婉儿，你赶紧跟爷爷道歉，道歉完就没事了，不要将事情闹大了。” 林婉心头苦笑，母亲永远都是那么天真。 真的道歉完了就没事了吗？ 苏老爷子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放过她。 苏大少刚上位，他的声名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只要她道歉，苏家就会将她推出来平息外面的流言。 之后，她便是恬不知耻，为嫁入高门，不择手段下药爬床的下贱胚子。而苏大少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洁白无瑕的苏家掌权人。 上辈子，就是那些恶毒的咒骂和诋毁，将她圈禁在苏府整整五年。也就是从这一日开始，她便再鲜少踏出苏府。 想用她的一辈子去成全他的声名，他们苏府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道歉？我并未做错事，为什么需要道歉？” 嘭—— 苏老爷子手掌狠狠拍在桌上，“事到如今，还想狡辩？” 林婉丝毫不惧，“苏老爷子，我并非狡辩。刚刚的婢女并不确定那个背影就是我。所以，你们怎么确定那人就是我？ 还是说大哥昨日并非人事不省，能认出那人是我？可是，如果是这样，那大哥又怎么会乱来呢？” 婢女不能确定是她；苏烨更不能！ 如果他不清醒，他根本无法确认是她；如果他清醒，他如此深爱柯灵儿，又怎么会跟她翻云覆雨？ 所以，她说不是她，那就不是她。 苏烨摩挲玉坠的手一紧，冷冽的看着林婉，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质问她：“你叫我什么？” “大哥！” 林婉冷冷的看着苏烨，压下心里所有的恨意。女儿的仇，她要报！只是现在的她，对上他们，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是，这辈子，就让所有的错误和悲剧终结于此吧。 “很好！” 他的眼神更冷了几分，脸上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只是刻意释放身上的威压，睥睨着林婉，仿若要看穿她一般。 林婉内心一阵苦笑，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对于他身上随意散发出来的压迫感，都能让她本能的恐惧。 可是，她别无他法，只能咬着牙，无声抵抗。 柯灵儿袖中双拳紧握，低垂着头，努力压下眼里的冷意。 此时管家上前一步，对着上首的苏老爷子说道。“外间的流言愈演愈烈，我们查过源头，确定是从苏府流出去的。” “这话就更好笑了！我在苏府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大家心知肚明。一个早上的时间，我有能力让流言满京城飞？” 他们不是说她早就心怀不轨吗？早就觊觎大少夫人之位吗？她不过是个体面一点的下人而已，她要是有那个本事，早就那么干了，何须等到今日？ “昨日苏府的年轻女子，可不止我一人。能在半日内，让流言传满京城，我自问没有那个本事。至于其他人有没有那个本事，我就不清楚了。” 不就是含沙射影吗？不就是意有所指吗？ 这一世，她成全他们的痴缠爱恋，成全她们成双成对。 她真的很想知道，当苏烨知道他心爱之人的丑恶嘴脸时，是怎么样的一种场面。 满大厅的人意味不明，目光在林婉和柯灵儿之间流转。对于他们来说，真相是什么不重要，利益最大化对他们来说才最重要。 如果是柯灵儿，她本就是苏烨的未婚妻，那顶多也就是小两口情难自己，以苏家在京城的地位和权势，没人敢多说什么。对苏烨的声名并没有什么多大的影响。 但是如果是林婉就不一样了，除非能证明确实是她下药。但就目前的情形来看，很难！ 第5章 人都做不了了，哪儿来的好日子? 这个道理苏家所有人都懂，柯灵儿自然也懂。 而她确实需要一个契机，推迟了两年之久的婚期，该结束了。 柯灵儿是落魄千金，徒有虚名而已，整个柯家，没人能帮她。所以，她必须要为自己筹谋。 两年前，苏烨不顾苏家上下反对，甚至忤逆苏老爷子，一意孤行，突然就和柯灵儿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落魄小姐订婚。 让她成为全京城人人艳羡的幸福女人。 从此，她端的是温柔善良、知书达理、高贵优雅。 但是由于苏老爷子始终不认可她的家世，从来没有对外承认过，柯灵儿是苏烨未婚妻。所以她的婚期便生生延迟了两年之久。至今未定。 今日，林婉将大好的机会送到她面前，她当然要好好利用。 不过，她也不是那么好利用的。就看林婉能不能撑得住了。 柯灵儿缓缓起身，满脸歉意与愧疚的对着上首的苏老爷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依然是热泪盈眶，却要落不落的倔强模样。 “老爷子，灵儿愧对您的信任与爱护，让您失望了。是我！” “我与林小姐身形有几分相似，又隔得远了，婢女并没有看真切。这才有了这样的误会。” 干干脆脆，丝毫没有矫揉造作。 在场的苏家人，无不对柯灵儿的识时务大加赞赏，纷纷点头。他们苏家要的就是这样识大体，永远将苏家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大少夫人。 “咳咳！年轻人嘛…… 呵呵！”苏老爷子一笑而过，虽然不情愿，但是目前这样已是最好的结局了。再闹下去，不管真相如何，苏家的声名都会受损。 这就是苏家，这就是苏家人！林婉心里更为前世痴傻的自己不值得。 在她这儿是恬不知耻、没有教养；在柯灵儿那，就变成了一句‘年轻人嘛’。 不过，总有那么几个不识时务的人出来质疑。 “可是刚刚管家不是带人从林婉的房间里搜出了大少的那些旧物件嘛？什么旧帕子啊、旧穗子啊....哎呀，我都不好意思说。看那样子，那些旧物，可不止两个年头了。那时候，柯小姐似乎还不认识我们大少吧？” 别人不知道，林婉却很清楚，以柯灵儿的城府，这点小事完全不在话下。 “全京城的女子，哪个不心仪大少？灵儿也只不过是万中之一而已。那些旧物并非大少之物，事发突然，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害怕东窗事发。才搜寻了些模棱两可的男子旧物，偷偷塞进了林小姐的房中。” 她对着林婉的方向，微曲双膝。 “林小姐，是我对不起你，我诚心跟你道歉，对不起。” 两行清泪，载满浓情蜜意，凝望着身边的男人。轻轻浅浅的啜泣、小脸蛋因为做错事而染上淡淡红晕、犹如受惊的小白兔。将害怕被主人遗弃和厌恶的恐惧，拿捏的淋漓尽致。 面对着这样一个楚楚可怜、又真情实意的天仙美女，谁不怜惜？ 她说的话，谁忍心不信？谁敢不信？ 林婉内心一阵嗤笑，是对前世的自己。前世的她是有多蠢啊，居然跟柯灵儿斗。 这样一个女子，她前世还真输的不冤。就这真情演绎的能力，她拍马不及。 不过，她爱演就演吧！这辈子，林婉不想给她搭戏了，更不想出现在他们的故事里了。 林婉淡淡回道：“柯小姐言重了。柯小姐身为大哥的未婚妻，他出事，柯小姐帮他天经地义，无人敢非议。柯小姐实属多此一举了。” 柯灵儿没有想到林婉敢当众噎她，脸上的表情委屈至极、羞辱至极。 “林婉，好好看清楚眼前之人是谁。” 苏烨危险的眸子扫视着林婉。 闻言，周围都是不屑、鄙夷的眼神。 林婉脊背微僵，这就是苏烨。不管真相如何，他永远都是精心守护自己的心爱之人，却狠狠的当众羞辱她。 如果是前世，她必定伤心欲绝。可是现在，她的心随着那场大火，跟着莹儿走了。既然是无心之人，又谈何伤心？ 柯灵儿是高高在上的准大少夫人，她什么身份，一个下人而已，哪有资格顶撞柯灵儿？ 不用时时刻刻提醒她，她有多卑微，有多下贱。 “既已查明与我无关，我一个外人，不便参与苏府内部事宜。苏老爷子，各位长辈，林婉先退下了。” 林婉冷冷的声音不卑不亢，看向苏家人的眼神，像是在看陌生人。 没人接话！ 林婉双手撑地，艰难的让双膝离开地面，弓着身子保持着这个姿势。她跪的太久了，双脚都麻木了。直到稍好一些，她才颤颤巍巍的起身，一摇一晃的离开了主厅。 苏烨垂眸，把玩着腰间的玉坠子，眼神晦暗不明，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秦画是林婉回院子半炷香后回来的。 她的脸色很不好看，不用想也知道，她又被苏家其他人磨挫了。 苏二爷并没有什么经商才能，苏老爷子早已经放弃他了，否则也不能越过辈分，让苏烨当这苏家的掌权人。 在这种高门贵府里，没有能力的人，永远是不被尊重和待见的。 下人嘴里虽然叫着二爷，脸上却无半点恭敬之色，更别说还带着一个拖油瓶的二夫人了。总之，整个苏府，没人将二爷的一家三口放在眼里。 秦画狠狠的拍了下林婉的后背。 “你是失心疯了嘛？白白浪费了这破天的富贵。” “什么破天富贵？”林婉双手抱胸，真不知道她们母女前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当我瞎啊？昨夜你回来时，是什么鬼样子，用我说嘛？道个歉、服个软就那么难嘛？” “外面的流言疯传成这样，苏烨要想稳坐苏家掌权人的位置，就必须好好对你。否则，污了好名，他得不偿失。 到手的好日子，你就这样拱手相让给那个矫揉造作的柯灵儿？你是要气死我嘛？” 秦画气的胸脯剧烈起伏，恨不得亲手掐死了这个死丫头。 “好日子？呵呵！”林婉平静的眸子望着自己天真的母亲。 “下药、爬床、抢人未婚夫，哪个能让我以后抬起头来？人都做不了了，哪儿来的好日子？何况，那个人可是我名义上的大哥。” 第6章 娘，我需要避子汤! “又不是亲的！”道理都懂，可是人有时候就是喜欢异想天开。 秦画作为林婉的母亲，希望自己的女儿嫁得一个好儿郎，有一个好归宿，本就没有错。林婉父亲失踪后，她并没有抛弃她。哪怕改嫁，也带着她。 这几年秦画在苏家的日子过的并不好，但她始终没有动过要送走林婉的念头。 但是，秦画性格懦弱，太依赖男人了。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苏府，唯唯诺诺的、且万事依赖苏信的她，不可能得到别人的好脸色。 秦画依然不愿意放弃，“再怎么说，也好过看人脸色过日子啊。你大伯和三叔都死得早，你叔叔又不得老爷子重用。往后，整个苏府都是苏烨的，你作为他的妻子，怎么会抬不起头来呢？只要等.....” “娘，你不要命啦？这种话是能乱说的嘛？”林婉冷声打断。 她们母女二人在这苏府举步维艰，要是这话被人听了去，卷铺盖走人那都是最幸运的了。 “婉儿，你是不是也认为娘自私？为了攀附高门将自己的女儿推出去当别人的玩物？”秦画虽然不聪明，但是她在苏家的境遇，她再笨也清楚苏家打心眼里看不起她。 他们认定了她是见不得人的外室，靠着一身的狐媚手段纠缠二爷，哄着他不顾家族反对，娶了她这个寡居的遗孀，且带着个拖油瓶的女儿。 别说是超级大富商苏家，就是全京城，大概也找不出第二家了。 秦画不仅让苏家丢了脸面，更让苏二爷在整个苏家的地位一落千丈。 可是，谁也不听他们解释半句，更不会有人在乎他们是否真心相爱。 一个婚前失去清白的女子，在这吃人京城又怎么可能有好下场？今日，不管是苏大少爷也好，别的贩夫走卒也罢，但凡发生了这样的事，成亲是唯一的出路。 当然她也并非一点私心都没有，她已经不能生育了，她的下半辈子只能依靠林婉了。如果林婉能跟苏烨成亲，那么她们母女也算是一世无忧了。 “娘，我没有这么想！我知道娘是为了我好！但是，娘，你相信我，好不好？”林婉挽住秦画的手。她只是一个母亲，她只是想让以后的日子安生一点而已。 但是她不知道，但凡自己跟苏烨扯上一点关系，她们母女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苏烨从来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主，他冷漠、绝情、狠戾。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面不改色的推出去送死，他就不是人。 亲生女儿？ 对了，莹儿！ 苏莹胸口插刀、被一碗一碗的放血，直至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不停的喊着‘娘亲、娘亲，我痛，痛.......’ 脑海里的画面，让林婉浑身颤抖、双眼燃烧熊熊恨意。 “婉儿，婉儿....你怎么了？你没事吧？”秦画焦灼的摇晃着林婉的身体，林婉脸上有些狰狞的表情，让她心生恐惧。她总觉得女儿不一样了，但是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原来的婉儿跟她一样，在苏家卑微、懦弱，任由人糟践折辱。但是今天，她却一反常态，不仅敢当众顶撞老爷子，还顺利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摘除了出来。 从前，她的脸上总是端着恐惧、小心翼翼.......如此大胆、狠戾的表情，秦画第一次在女儿脸上看到。 林婉怕吓到秦画，压下所有的仇恨，尽量扬起一个还看得过去的笑容。 “娘，我没事，就是刚刚跪久了，膝盖有些钻心的疼。” 秦画用手指点了点林婉的额头，“活该！明明道个歉...哎，算了算了！以前总是想法设法给你介绍贵公子哥，你见都不见。一门心思在别人身上。如今那么好的机会送到你面前，你又亲手推了出去，真不知道你怎么想。” 女儿的心思，怎么能逃过她的眼睛。不只是她，苏家上上下下，长眼睛的都知道林婉心仪苏烨的事情。 只是，林婉身份敏感而卑微，大家都当她是笑话。毕竟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满大街都是，谁会将她放心上呢。 “那要不娘您去跟苏烨说，让他娶我？”林婉一听就知道秦画还存着幻想呢，于是就半开玩笑的怼了她一句。 果然，秦画缩了缩脖子。 在苏家，除了苏老爷子，还有一个人无人敢惹，那就是苏烨。年纪轻轻，在京城商界凭借铁血手腕与狠辣无情，令人闻风丧胆。 秦画有时候还管抬头看一看苏老爷子，但是在苏烨面前，她甚至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这不就得了！这事过了。”林婉拍了拍秦画的手背。 现在还有一件更棘手的事情，需要她处理。 林婉下意识的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前世，苏莹就是这次之后来到她的腹中的。她爱苏莹，但是前世，苏莹跟着她，在这个苏家受尽冷眼和折辱，直至最终，被她亲生父亲抽干全身血液而亡。 林婉不愿意她再来这个世界跟着她受苦了。 “娘，我需要避子汤！” “啊？”秦画一时没反应过来，“避子汤？”她瞪大双眼，未婚女子喝避子汤，这传出去，林婉还要不要嫁人啊？ “你是要气死你娘嘛？我找你叔叔去，他好歹也是苏烨的二叔，让他出面去说。” 林婉拉住要离开的秦画，“娘，你还不明白嘛？苏老爷子不知道昨晚那个人是我嘛？苏烨不知道昨晚那个人是我嘛？他们聚集所有苏家人，不过是为了推我出去，平息谣言，保全苏烨的声名而已。 你在苏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心知肚明。他们不待见你，因为什么，你也心知肚明。你觉得他们会待见我这个被他们视为你同类人的大少夫人嘛？” 秦画脸色惨白，刚刚大厅里，那些嘲讽鄙夷的话犹在耳边。他们说她用下贱的手段入了苏府，他们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们说林婉得了她的真传，一样下药爬床....... “是娘连累你了！” “娘，我没有这么想。我只是想让你清楚，我们现在的处境。不要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 “不过，现在，我需要娘您帮我。您好歹也是苏家二夫人，找个信得过的下人，帮我要一副避子汤药。” 秦画从林婉闺房退出后，找到自己信任的下人。吩咐她去抓一副避子汤，还特意嘱咐了不能让外人知道。 殊不知，她跟下人的一言一行，尽数落到了另一个人的眼中。 柯灵儿从暗处走出，看着离去两人的背影，脸上全是阴寒之色。 第7章 避子汤变助孕汤 “林婉，我柯灵儿可不是那么好利用的。接下来的戏码，希望你还能接的住哦。” 以柯灵儿的城府，她如何不知道，就昨夜的情况，不管是苏老爷子，还是苏烨，他们都很清楚那人就是林婉。 要不是外头流言满天飞，他们会当作不知道。至于林婉，爬床了又怎么样？这种高门子弟，成亲前，谁还没有一两个陪床婢女呢。 这主动送上门的，就当一便宜占了，林婉只能打碎银牙往自己肚里咽。 可是如今，满京城流言乱飞，苏家为了稳住和巩固苏烨掌权人的地位，就必须有人出来平息流言。这也是苏老爷子为什么将所有苏家人都聚集起来，公开处理这件事情的最重要原因。 谁也没有想到，平常唯唯诺诺、从来不敢忤逆的林婉，竟然拒绝承认下药爬床，还将柯灵儿拉下水。 所以，柯灵儿将计就计。在众人面前，以苏烨未婚妻的身份，保住了苏家掌权人的声名和苏家的颜面。 现在苏家族人，上上下下，谁不对她感恩戴德，赞她人美心善。 不过，她有自己的小心思，老爷子和苏烨都是聪明绝顶之人，她可不能让自己变成了他们眼中心机深重的女子。 主厅里，苏家族人已经离去了，但是苏家人却都还在。 柯灵儿对着上首的苏老爷子，盈盈一拜，“老爷子，大少爷......” ~~~~ 嘭—— 门被用力从外面踹开，几个小厮凶神恶煞的下人闯了进来，在秦画和林婉反应过来之前，两人又被押回了大厅。被狠狠的扔在了大厅的中央。 林婉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当目光扫到旁边一个提着药包的婢女时，心里了然。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又弯腰扶起秦画。 “娘，您有没有摔疼？” “我没事！”秦画屈辱的憋回眼泪，这就是她，所谓的苏家二夫人。 林婉不管那些黑脸的苏家人，扶着秦画，让她坐到了最边上的位置。然后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自从她进入大厅，一道冷冷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她知道是谁。可是她不想理会，这辈子他跟她，是隔着血海深仇的仇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林婉笔直的站在大厅中央，冷冷的对上苏老爷子极具威严的视线。 “苏老爷子，请问这么粗鲁、又兴师动众的将我抓回来，这是又要给我们母女按什么罪名啊？” 这不是第一回，也不会是最后一回。常常给秦画母女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当着苏府上下和下人的面，公开羞辱咒骂。这在苏府，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苏老爷子没想到，林婉就这么堂而皇之、大大咧咧的说了出来，她们在苏府过的什么日子，他心知肚明。他既没有干涉、也没有阻止，这本身就更助长了那些欺负她们的苏家人。 他气急，锐利的眸子更加狠戾了。 “我倒是不知道，我苏府竟然养出了这么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被欺负多了，总要学着分辩几句，不然得冤死，您说对吧，苏老爷子。”林婉丝毫不惧，和熊熊大火灼伤的切肤之痛相比，这点又算什么呢。 “是冤死？还是死鸭子嘴硬？还言之过早。” 苏老爷子朝着管家看了一眼，管家会意，上前从婢女的手中接过药包。他走到林婉跟前，指着手上的药包问： “林小姐，请问这是什么？” “避子汤药！是我吩咐她去给我抓的。” 管家问完这一句，就退到了边上，将药包打开，里面的中药材便散开了。 一旁的大夫上前分辨后，缓缓开口，“这是助孕汤。女子在同房后，服下此汤药，能够大大的提高怀孕的机率。” “咦——” 大夫手中捏着几根短短的中药，又是闻，又是咬，最后又将整幅中药摊开，从里面找出了好几味药。 “这不是普通的助孕汤，它还有一举得男的功效。这副药方，在坊间流传甚广。但是关于一举得男的功效并未得到确切的证实，所以，在一般正规的药铺，是买不到这副药的。” 言下之意就是，林婉为了一举得男，通过其他途径，不择手段，弄来了这副汤药。 “我就说嘛，那么大好的机会，她怎么就推出去了。原来在这等着呢。既不想污了名声，又想要苏家大少夫人的位置，她还很是玩的一手好算计。到时候母凭子贵，谁还能拿她怎么样？” “可怜柯小姐，被她推出去挡刀。你说，她这小小年纪，心思怎么就那么歹毒呢。” “她小小心思，哪里知道这么多见不得人的手段啊？” “你是说二夫人？甚至是二爷？” “哎哎哎，我可没这么说啊。” 坐在末端的秦画差点从椅子上跌落，虽然总是一遍一遍的被凌辱，但她也是人，她也要脸面，也要自尊。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因为她，二爷已经很不得老爷子待见了，她不能在给他添麻烦了。以前他们也只是说说她们母女，今日，他们居然连二爷都带上了。 秦画痛苦的闭上双眼，压下所有的酸涩。满眼歉疚的看向林婉，“女儿，对不起，我不能在拖你叔叔下水了。他越不受待见，我们在苏府的日子就会越难过。你会理解娘的，对吧？” 秦画在心里对林婉说。 林婉看着散落满桌的中药，避子汤怎么会变成助孕汤？还一举得男？她视线扫过站在苏烨身后的柯灵儿，捕捉到了她脸上的得意。 她终究还是小看了柯灵儿，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居然能想得这么周全。 她是重生的又如何，一样的孤立无援，一样任人欺辱。难道她重生就是为了在走一遍前世的苦痛嘛？ 不！ 绝不！ 她在抬眸时，便看见柯灵儿双眼垂泪，满脸歉疚的朝她走来。 “林小姐，对不起。我不能在帮你了。你只是让我帮你担下下药爬床的罪名，但是你没有告诉我，还有这后面的一出啊。 我担心你难过，想去你院中安慰你几句。不想就听到了你同你们母亲的算计。 苏府带我如此之好，我不忍欺骗他们。所以，我已经都告诉他们了。对不起，林小姐。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几巴掌吧，我绝不还手，绝不躲避。” 泪光点点、声音稀碎，满含痛苦与歉疚，如此动容的表演，在场之人，无不心疼。柯灵儿果然一如既往的人美心善。 第8章 怎么，全天下就大哥一个男子? 林婉嘴角微微抖动，幸好她不是男人，否则，她必定控制不住，想要将美人拥入怀中好好安抚一番。 柯灵儿就是有那么一股子柔弱、让人怜惜的气质，林婉自问没那个能力，谁让她出生就低贱呢。低贱之人，能活着就很幸运了。 “柯小姐真是人美心善，我见犹怜。连我一个女人，都好想拥你入怀，好好安抚一番了。” 柯灵儿脸色微僵，脸上的表情竟然有一瞬的凝滞。这个贱人是嘲讽她惺惺作态、矫揉造作、故意勾引男人的怜悯之心嘛？ 贱人，贱人，贱人！！！ 心里恨不得将林婉碎尸万段，脸上却伤心欲绝，一副不堪受辱的凄惨模样。 “林小姐，我只是……我只是不愿意继续帮你骗人了而已，你怎么可以这样折辱我？为了苏家的颜面，为了大少的声名，我不惜赔上自己的清誉。 现在外头流言平息了，林小姐的清誉也保住了。再坐的也只剩下苏家人而已，不妨碍林小姐什么的了。我才敢告诉老爷子和大少爷真相。 你这样偷偷摸摸怀上大少爷的孩子，以后还让大少爷怎么做人？将苏府的颜面置于何地？灵儿的清誉丢了就丢了，没什么打紧的。 但是，大少爷的声名不能有任何污点。 就算林小姐在生气、在恨我，我也要这么做。” 柯灵儿越说越慷慨激昂，仿佛她就是那个为了正义奋不顾身的巾帼英雄。 果然，苏家人都朝她投去赞许的眼神，越发觉得苏家的大少夫人非她莫属。以苏家如今在京城的地位，能联姻自然好，但是也不需要靠联姻来稳住地位了。 最重要的还是要有一个识大体、凡事以苏家利益为重的当家夫人。 享受着众人的目光，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柯灵儿对着林婉露出了一个胜利者的微笑。还用唇语说道：“林婉，你输了。想利用我，也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 林婉嘴角一抹嘲讽，她仿佛回到了前世，所有人都可以对她任意指责、谩骂，而她就站在人群中央瑟瑟发抖。而那个她称之为夫君的男人，对流血受伤的她视而不见，却对始作俑者的柯灵儿呵护有佳。 就跟现在一样！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是依然会为前世的自己感到窒息和不值。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还在乎什么声名、清誉、颜面？ 林婉无视柯灵儿的眼神叫嚣，对着高高在上，一直置身事外的男人，语待嘲讽。 “大哥，看来你的未婚妻是真不爱你啊。怎么，跟你上床就那么不堪？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事情？先是几次三番的否认，如今又非要扣在我头上。 大哥，你昨晚并没有昏死过去吧？是不是你未婚妻，你不知道嘛？你们小两口的事，都闹一天了，还嫌不够嘛？” 男人依旧冷漠、慵懒，无视下首之人的冷嘲热讽。他不经意的抬首，挡住刹那微扬的嘴角。 和波澜不惊的男人相比，柯灵儿却急了。 “我怎么会不爱大少，我只不过是不想帮你骗人而已。大少......” 林婉内心无语，但是那是受宠之人的特权，只要撅撅嘴巴、掉掉眼泪，就有男人为她冲锋陷阵。 果然，男人冰冷的视线朝着林婉碾压而来，带着十足的气势与威压。 林婉来自灵魂深处对这个男人的恐惧，让不自觉的踉跄后退一步。她只好移开视线。 柯灵儿又得意的瞥了眼节节败退的林婉，就她，凭什么跟自己斗？整个苏府都是跟自己一边儿的。她一个不受待见的二爷继女，拿什么跟整个苏府斗。不自量力！ “再说，林小姐，既然昨夜不是你，你为什么要用助孕....避子汤？” 苏府众人果然，又满脸鄙夷和嫌恶的看向林婉。 如果是前世的林婉，恐怕此时已经无地自容了，可是今生的林婉，无所畏惧。不就是声名嘛，不就是清白嘛？她通通不要了，她也要不起了。 “怎么，全天下就大哥一个男人？” 她林婉，这辈子可以跟任何一个男人有关系，但是绝对不会在跟眼前的男人有关系。 苏府众人为林婉的不要脸震惊了，有哪个待字闺中的女子，能够那么堂而皇之将同男子的苟合，说的那么理直气壮？ 霎时，空气凝滞。众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响起，“你说什么？” 林婉迎着男人压迫性的目光，心里直打颤。不得不承认，和男人身上的凌厉狠绝相抗衡，哪怕重生一次，她依然被碾压成渣。 可是，她无路可退。 “我说，这世上男子千千万，又不是只有大哥一个。我怀上谁的孩子都可以，唯独不可以、也不会怀上大哥的孩子。” 苏烨黑色的眸子危险至极，嘴角是嗜血的弧度，脸上一片阴寒。 咔嚓—— 缀着玉坠的穗子中心空了，墨绿色的粉末，洋洋洒洒飘了一地。 苏府众人知道，大少怒了。 “谁？” 林婉撇头，试图躲过他危险的气息。 男人一步一步朝着林婉靠近，在距离她两步时，停下脚步。 林婉想要逃开，却被他一把捏住了下巴，逼着她看着他的脸。 冰冷刺骨的声音再次响起，“那男人是谁？” 下巴的疼痛，让林婉眉头紧锁，男人强势的视线下，她努力压下心中的惧意，用同样冰冷的语气回道：“与你无关！” “有关无关，不是你说了算。”男人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大有她不松口，他便不松手的意思。 “苏烨，你干什么！”苏信从大门飞奔而来，‘啪’的一声打下了苏烨的手，将林婉拉到自己身后。 众人又是一阵惊讶，自从秦画入门后，苏信就变成了苏府的边缘人物。也变得唯唯诺诺起来，对于苏老爷子更是不敢说半个不字。 今日突然硬气起来，倒是着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老二！”苏老爷子不悦的声音传来，“你刚回来，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要插手。” “知不知道有什么打紧的呢，吃亏的从来都是我们二房，不是嘛？”苏信的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挫败和悲凉。 上首的老爷子身形微顿，片刻便恢复如初。既然苏烨现在是掌权人，那便让他去处理吧。也正好看看他对他这个二叔的态度。 第9章 吞绝育丸、离苏府 “烨儿，婉儿已经说了不是她，别再逼她了可以嘛？当我这个二叔求你了。”苏信看老爷子沉默不语，只好看向苏烨。 苏烨看了看苏信，眼神依然冰冷，但终究还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林婉感激的看着挡在自己前面的苏信，他对自己真的很好，他也是真心疼爱秦画的。这样，哪怕她离开，也能安心不少。 “叔叔，谢谢您。婉儿又给您添麻烦了。” “傻孩子，说什么呢！” 林婉对着苏信笑笑。而后再次看向上首，对着上面的人恭敬行了一礼。 “婉儿告退。” “站住！” 林婉还没走几步，苏老爷子就喝住了她。 “你既住在苏府，苏府就不能让你不明不白的怀孕，我们苏府丢不起这个人。” 林婉凄然一笑，她本就没打算在让莹儿来这人世间受苦，只是依然压不住心里的酸涩。那个心里眼里都是自己的女儿，自己终究还是要彻底跟她说再见了。 “对不起，莹儿！” 林婉在心里对女儿说。 再次抬眸，她的眼里已是一片清明。 “大夫，想来您身上应该是备下了能避子的药物了吧？” 林婉的声音很大，避子汤变成助孕汤，是柯灵儿的手笔。但是请大夫这件事情，显然是苏府的手笔了。 那么大的阵仗，要的不就是永绝后患嘛？苏府之人哪个不是人精，他们巴不得将她死无全尸，免得污了苏大少的声名。 请来大夫，那就绝对不只是确认那药到底是避子汤还是助孕汤那么简单了。她就是要将他们的恶毒心思搬到台面上来。 闻言，大夫脸色一白，哆嗦着看向旁边的管家。管家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整个大厅，气氛都又一瞬的尴尬，随后又在大夫的声音中恢复了正常。 大夫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红色的小药丸在手掌心，送到林婉面前。 “林小姐，这是避子丸。” 林婉接过，正要往嘴里送。秦画却疯了似的跑了过来，一把夺下林婉手里的药丸。她满脸痛苦，如果刚刚远远的看着，是怀疑，现在拿在手上，她无比确认。 就是这个药丸，让她再也无法生育。 “这根本不是避子的，这是绝育的！” 整个大厅一阵死寂，只有秦画压抑的哭泣声，诉说着她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苏信不可置信的看着上首的苏老爷子和苏烨，高声质问。 “林婉一个未成婚的女子，你们要让她绝育？她到底是怎么碍你们眼了，你们居然要狠绝如此？就不能给我们二房留一条生路嘛？” 苏烨压下心里的翻涌，脸上的寒凉狠绝更甚了。 “老二，这事关苏府声誉，不得已而为之。她在苏府一日，便代表苏府的脸面一日。她一个闺阁女子，不知廉耻，与男人苟合。苏府承担不起这风险。这药，她非吃不可。” 苏老爷子的语气威严，不容侵犯。 正当苏信想再次开口时，苏老爷子似有所感，截住了他的话。 “林婉，你别忘了，你母亲也是苏府之人。” “父亲——”苏信不可置信的看着苏老爷子，他居然用秦画威胁林婉。随即又一声苦笑，为了苏府，他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他能用秦画威胁自己，自然也能用秦画威胁林婉。 林婉扶住苏信，然后深深的看了眼他。然后转向依然沉浸在痛苦里的秦画，联想到她不能生育，大概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府不接受秦画，自然不可能让她生下带着她血脉的苏府后代。 苏府是真的狠啊！ 可是她们母女二人，孤儿寡女的，拿什么跟人家斗？ 她将母亲的手，郑重的放到苏信手里。“叔叔，我娘就麻烦您了。对不起！” 她不能在拖累叔叔了，他为她们母女二人做的已经够多了。 林婉想要接过秦画手里的药丸，但是她却死死的拽着，泪珠如雨点般一滴一滴砸在林婉的手背，灼伤着她们母女二人的心。 秦画不语，只是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对着林婉一个劲儿的摇头，想要阻止她吃下药丸。 林婉没有勉强，放开母亲的手，转身对着大夫伸出了纤纤玉手。 “大夫，劳烦在给我一粒。” 大夫再次陶瓷瓶子，倒了一粒在林婉手中。 看着手掌心里的药丸，前世死时大火灼烧的窒息和疼痛，再次席卷全身。虽然早已决定了要跟莹儿告别，可是真到了这一步，她才知道她有多不舍。 “我吃！” 林婉压下心里的颤抖，她知道今日她不吃，她走不出这大厅。但是既然吃了，她不仅要走出这个大厅，她还要走出苏府，永远离开这吃人的鬼地方。 “我已是不洁之人，继续住在苏府，只会脏了这高贵典雅的苏府。这粒药入腹后，我便搬离苏府，从此与苏府再无瓜葛。这样，苏老爷子也不用担心，以后我在做出什么厚颜无耻之事，坏了苏府的颜面。” 上首男人抓住扶手的指节发白，手背上的青筋突出。 他身侧站立的柯灵儿满脸得意与畅快，这就是利用她的下场，这就是林婉不自量力的后果。看着林婉被凌迟，心里说不出的舒坦。 林婉察觉到柯灵儿的眼神，她淡淡的迎了上去。微微一笑，柯灵儿，这辈子我成全你们，苏府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就看你怎么幸福快乐一辈子。 她抬头、张嘴、喂药、吞咽，一气呵成。 在低头时，泪水早已噙满眼眶，且让她最后一次和莹儿道别，且让她在为莹儿哭一场。 大厅一片静默！ 许久—— “我能走了嘛？” 无人应答！ 林婉一把抢过秦画手中的药丸，就要再次往嘴里扔。头上传来一声暴喝。 “滚——” 手下一松，药丸滚到了男人就座的椅子下方，血红血红的一粒，在褐色的地上显得尤为醒目和刺眼。 林婉对着手上深深鞠了一躬，“谢谢苏老爷子和苏府这几年的养育！” 而后干脆的转身，坚定的往外走去。 身上一道冰冷的视线如影随形，她大概能猜到是谁。只是，她不明白，前世对她冰冷、绝情、厌恶至极的他，为什么今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可是，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苏烨，这辈子我帮你摆脱了你最讨厌的两个女人，我和莹儿。我不用你的感谢，惟愿我们从此形同陌路。等我有能力后，我定会为我女儿报仇。你等着我！ 第10章 她今天，就是躺着，也得自己走出苏府 腹中传来剜心般的疼痛，林婉双手捂住腹部，弓着身子。脚步也开始变的凌乱而虚浮。她知道，药效发作了。再加上昨晚的一夜折腾，她再也撑不住，昏厥了过去。 林婉醒来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闺房。腹部传来一阵温暖，很舒服。伸手摸去，居然是冬日里的手炉。 坐在旁边的苏信和秦画听见动静，看了过来。尤其是秦画，对着林婉的肩膀，高高的抬起手臂，最后也只是手掌轻轻落下。 “为什么要吃？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听话？你个死丫头，你要气死我是不是？啊？” “娘，你知道苏家并没有给我选择的余地。” “我.....呜呜呜....” 她如何不知道呢？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绝望。 苏信接过林婉手中的帕子，将秦画拥入怀中，温柔的擦拭着她脸上一直未断过的泪珠。 “你再哭下去，眼睛就瞎了。到时候，我可就不要你了。” “你敢！” “嗯，我不敢！所以，夫人可千万别瞎啊！” “哼！” 林婉脸上终于有了重生以来第一个真挚而开心的笑容，叔叔对母亲真的很好。这样她离开，也能稍微安心一些了。 她起床收拾自己的东西，她入苏府的时候，已经十岁了。在苏府住了这些年，她的东西居然这么少，也就几身换洗的衣裳，一个小包袱就全装下了。 秦画看着女儿收拾东西，心里难受得紧。 哪里有让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自己出去住的？可是，苏府轮不到她说话。不过，出去也好，总比在苏府被人磨挫好。 她擦干眼泪，从怀中掏出苏信给林婉准备的东西。 “这是你叔叔前几年在城南买的一处院子，院子很小，但是你一个人住，足够了。只是，那边没有下人，什么事，都得靠你自己了。那边地方也偏僻，你自己要小心着些。” “还有这些银票，不多，你先用着，不够了，给我和你叔叔传信，我们再想办法给你送过去。” 林婉接过地契和银票，她现在没有资格矫情，她确实需要这些东西。 秦画终究还是不舍得，林婉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 “是娘没用，是娘护不住你。” 闻言，苏信上前揽住秦画，“你这是说我无能？护不住你们母女？不过，你说的没错，确实是我无能。” 秦画啪的一声打下自己香肩上的大手，娇嗔的看着苏信。“都什么时候，还没个正经。” 苏信宠溺的揉了揉秦画的头顶，眼神却看向一边的林婉。他对秦画母女是歉疚的，当初是他执意要娶她的。 他以为，只要娶进门，老爷子在怎么不待见，那也是苏家二夫人。是他太天真了，明明知道父亲的为人，却还是想异想天开想赌一把。 他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 在父亲的眼里，他这个儿子一文不值。连带着他的妻女在苏府也一文不值。 “婉儿，叔叔对不起你！” 林婉抬眸，看向苏信的眼神里，全是如慕之思，她是真心将苏信当作父亲来对待和尊敬的。因为他值得。 “叔叔，是我连累了你和娘。” “就不能不走嘛？”秦画抓住林婉的手，她真的舍不得。 “娘，我已经拖累您和叔叔够多了。我继续留在苏府，叔叔和您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林婉状似不经意的看向苏信的右手。 刚刚他抬手的时候，露出了他刻意藏在袖中的手。她分明看见了手背上大片的猩红。有几处已经起泡了，很明显就是热水烫的。 苏信在苏府虽然不受待见，但是怎么说也是二爷，没人敢真的对他怎么样。除非是老爷子。 今日苏信为了她们母女，当众下了老爷子的面子，习惯了掌控一切的老爷子，如何能轻易的饶过他？ 苏信将自己的右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换上左手揽过秦画。“好啦，你不要为难婉儿了，离得也不远。你想婉儿了，随时可以过去看她。” 秦画知道再无挽回的余地了，但是她不能不为女儿打算。 “二爷，帮婉儿相看人家吧！只要人品、性情好就行，不拘什么家世.......”秦画声音越来越小了。以林婉如今的声名，哪里还会有像样儿的人家敢要她？ 人品好，性情好，现在但凡是个男人，大概都不敢要她了。 今日这流言一出，哪怕只是半日的时间后，就‘真相大白’了。但是这个圈子的人，哪个不是人精？ “好！我会留意的。” “叔叔，您别听我娘瞎说。她这是烦我了，我偏不嫁，我就要粘着我娘。” 林婉挽住秦画的另一边手臂，将头靠在她的肩头。 “娘，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出去住了，不用干下人的活，我只会活的更好。娘你也要努力活的更好哦。” 秦画甩开二人，一边抹眼泪，一边将刚刚大夫送来的几贴中药放进另一个包袱。 “大夫说了，那绝....那药寒凉，对女子伤害极大。须得好好调理，不然以后你有得受苦。这里是三天的药，喝完了，再去抓。药方我也给你放里头了。” 秦画刚收住的眼泪，又下来了。 “都收好了嘛？趁着天色还早，赶紧走吧。你过去还要收拾呢。”苏信提醒。 那边的院子毕竟从来没住过人，要收拾收拾才能住下。 叩叩叩—— 苏信开门，一个小厮脸色尴尬，一副欲言又止。 “直说吧！”这是苏信吩咐去备马车的小厮，他大概猜到了。只是依然还不死心，父亲对一个小姑娘能做到如此绝情。 他想让自己对苏家死心，也让秦画母女对这苏府死心，甚至怨恨。 “管家说，马车都派出去送族人了，还没回来。” “呵呵，午时不到去送人，如今都已经快酉时了，居然还没回来。我堂堂苏家二爷，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苏府族人竟然搬到那么远去了。” 苏信在嘲笑自己的天真，也在讽刺苏家这样的大门大户，居然这么容不下一个小姑娘。 “我去求苏烨！”苏信转身就要往外走。 就算苏府所有的马车都安排出去了，苏烨的马车是他专属的，一定还在。 “叔叔！”林婉拉住了苏信，示意他安抚在旁伤心欲绝的母亲。 苏信就帮自己说了几句话，整个手背都被烫伤了，如果在让他帮自己，林婉不知道苏老爷子还要怎么惩罚他和秦画。 苏老爷子无非就是要告诉她，得罪苏家要承受怎么样的后果；无非就是要告诉她，离开了苏家，她什么都不是。她所有的一切都是苏家给的。 她今天，就是躺着，也得自己走出苏府。 苏老爷子和苏烨本就是一伙的，他又怎么会帮自己呢？苏信去求他，只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 第11章 跟你同在一个车厢，我很难受! “叔叔，我自己出去吧。到了街上，我会去雇一辆马车送我过去的，您好好照顾我娘。” “我们送你出去吧。”苏信实在不忍。 “叔叔！您照顾我娘就好！也拉着我娘。” 苏信了然，林婉不想在节外生枝了。 可是，苏老爷子喜静，这方圆一两里全被苏家买下了。苏府进出都是有马车接送的，她一个小姑娘，身子还不舒服，要走到什么时候啊？ 再说天色也不早了，而且苏烨似乎也没有表现的那样冷血无情。 “婉儿，其实，苏烨他并不是那么冷血的。你今日晕厥，他是第一个冲出来抱着你就往他的院子跑，要不是老爷子发话要将你送回来，你这会儿还躺在他院子的厢房呢。” “要不我去求求他吧，天色不早了，我实在不放心。” “是吗？他大概是怕我死在苏府，脏了这里吧！”他是没有心的，应该说，他只有在对着柯灵儿时，才有心。 “啊？你怎么知道？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林婉无所谓笑笑，因为这就是他前世今生对自己的态度。 林婉不再耽搁，两个肩膀，一边挂一个包袱。 “叔叔，娘，我走了，好好保重！” “婉儿，婉儿！” 苏信抱住哭得不能自已的秦画，林婉压下心里所有的酸涩与不舍，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一路上，苏府的下人就跟没看见她似的，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多看一眼都脏了他们的眼睛。 前世的自己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呢？软糯可爱的莹儿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她无比庆幸重来一次，她让自己远离了这里。 只是莹儿.....她的莹儿再也回不来了。 走出苏府的大门，林婉回头望着这个前世关了她一辈子的坚牢，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终于走出来了。 身上没来由的轻松了许多。 看着前方的漫漫长路，从这里到外面大街，还需要好久。但是，她已经走出了苏府这个泥潭深渊，就没什么可怕了。 哒哒哒—— 身后传来不疾不徐的马蹄声和车辙声，她的身体没来由的一紧。刚刚下人说，马车都派出去送人了，除了...所以身后马车上的是谁，她很清楚。 林婉低垂着头，移步到道路一侧，继续前行。 驭—— 苏铭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拦住林婉。 “林小姐，大少让您上车。” “不用，我自己能走出去！帮我跟你主子道谢！” 林婉声音清冷，好不容易走出苏府，她不想在跟苏府之人有任何的牵扯。 “林小姐，如果您不上车，我只能得罪了。” 大概是跟着苏烨的时间久了，他身上的冷漠和不近人情，苏铭学了个十成十。挡在林婉面前的他，半点没让路的意思。大有林婉再耽搁，他会直接上手将人扔到车厢。 林婉有一瞬的挫败，她是重生又如何？她依然是那个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的卑微之人。他让他吃药，她就必须吃药；他让毫无尊严的离开，她就得毫无尊严的离开；他让她上车，她就必须得乖乖的上车。 苏铭伸手想接过林婉背上的包袱，她躲开了。声音依然冷冷的，还带着烦躁。 “不用了，我自己拿着就可以。” 苏铭的手顿在空中，他有些不可置信。这还是他认识的林婉嘛？以前的她总是唯唯诺诺的，任何人都能踩上她几脚。今日倒是硬气起来了。 苏铭回神，打开车厢门，伸手想扶着林婉上车，她还是躲过了。她动作艰难的爬上车座，弓着身子坐进了车厢。 虽然气氛有些古怪，但是看着林婉笨拙的动作，苏铭有种想笑的冲动，莫名觉得这林小姐一身傲骨，还挺有意思的。 马车哒哒前行。 车厢豪华，空间也很大，可是林婉觉得窒息。 前世的仇人就近在眼前，可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他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灭了自己。不甘、仇恨、不能自已的绝望，各种复杂而强烈的情绪狠狠撞击着林婉。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慕得转身掀开身侧的帘子，恨不得将整个脑袋都伸出车厢外。她怕下一刻自己就不顾一切的扑上去掐死那个男人了。 当然，她知道，先死的肯定是她自己。男人身手了得，她根本就近不了他身，他一脚就能送自己上西天。 “怎么？跟我共处一个车厢，让你那么难受？” 男子冰冷的声音透着危险，从身后传来。 林婉条件反射性的正直自己的身体，低下头，等候他的发落。等她回神时，心里升起深深的无力感。 前世对男人的恐惧和臣服，早已深入骨髓，只要他用这种危险的语调跟她说话，她就本能的害怕和服从。因为接下来，男人便会在床上对自己无尽的折腾和索取，将她全身的骨头一寸一寸卸下来，让她痛不欲生。 她像是被他驯服的宠物，对他恐惧和臣服早已经刻进了灵魂。 “没！” 林婉在和自己的灵魂抗争！ “没什么？”男人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玩味，像是在逗弄自己的小宠物。 “有！”林婉咬咬牙，她不能再顺着他的思维走。她不想再做被他驯服的小宠！ 她很清楚，男人让她上车，绝不是关心她，她有自知之明。昨夜的一夜荒唐，哪怕他不能娶自己，他也已经将自己视为他的私有物。 他不爱她，但是不妨碍他对她霸道的占有欲。 就如同前世一样！ “有？” 男人的嘴角玩味更浓了。 乖巧的小呆瓜有什么意思呢，时不时的亮一亮獠牙和小爪子的小狼崽子，才好玩。 林婉再次用力咬下内唇，一股腥甜在嘴里蔓延，疼痛驱赶了几分对男人的畏惧和臣服。她终于抬头直视男人的双眼。 “跟你同在一个车厢，我很难受！” 男人嘴角上挑，冰冷的眸子幽暗深远，犹如要将林婉吞噬。 “不叫大哥了！” “大哥！” 林婉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同时也鄙夷男人的不要脸。 车厢内的温度骤降，男人的眸子霎时冷冽，他伸手将身侧的女子拉入怀中，一只手将她压在怀里禁锢着。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 第12章 想走?没那么容易! “游戏可不是你说开始就开始，你说结束就结束的。林婉，惹了我，就想拍拍屁股走人，怎么？没人告诉你，苏大少不好惹嘛？” 男人清冷的气息，捶打在近在咫尺的林婉脸上，她既愤怒、又屈辱。 她如今整个人横在男人的大腿上，被他压着不能动弹，像小猫小狗般，任他随意逗弄把玩。 “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放过你？想走？林婉，你当我苏烨是什么人？没我的允许，你永远也走不了。” 林婉的脑子瞬间轰然炸开，好熟悉的对话，好熟悉的绝望...... “想走？没那么容易！林婉，你永远也别想逃！我不允许！” “我不喜欢你这样逃，这就是对你不听话的惩罚！” ........脑海里的场景，无一不是她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双目无神、脸上毫无血色，像破布娃娃般，破败不堪。 林婉的身躯在男人的怀里瑟瑟发抖。 男人眉头紧锁，不悦的放开怀里的小女人，搀着她坐到自己的对面。 今日的她一反常态，明明昨夜她还口口声声说着心仪自己，仅仅一夜之间。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在没有了款款深情，有得是无尽的仇恨和深深的恐惧。 “昨夜的话，全是假的？” “啊？”昨夜，她说的话太多了，无非就是少女心思罢了。在药物的作用下，她看见了他眼里的欲望，所以她自愿为他献身。 动情时，她告诉他，在她进入苏府的那天，她就心仪他了。 她很清楚的记得，入府那日，秦画将她打扮的精致可爱。可是却迎来了苏府所有人的嘲讽和鄙夷。 “小小年纪，就跟她娘一样，一身的狐媚劲儿。打扮成这样，是要勾引谁啊？”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谁家正经小姐穿的这样花里胡哨的？真是不要脸。” “大贱人带了个小贱人，都是贱人！” .......... 她再不敢在苏府随意走动，躲到了后花园长廊的角落里，因为那里的人最少。这样她听到的侮辱和谩骂也能少一些。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背着光走向她的。 光晕里，他头顶金边的光圈，像是专门为了拯救她而来的仙子。 他对她轻笑，虽然很轻很轻，但那是她在苏府得到的最大的善意和温暖。 “很好看！” 往后每次，她被苏府其他人、甚至下人欺负、侮辱躲起来时， 他总能准确的找到她，送她一朵花园里的小花、一片绿叶...... 她将他当作她的救赎。 所以，昨夜，不忍他痛苦难受，将自己当成他的解药，以为从此他也会将自己当成他的救赎。殊不知，这是前世所有的悲剧的源头！ 今生，她明明改变了事情的走向，为什么她还是摆脱不了这个男人？如果他不放过自己，别说她离开苏府，就是离开京城，他也能轻易的将自己抓回来。 那这样，她的重生到底意义何在？ 是觉得她前世所受的苦难还不够，今生在给补上嘛？ “嗯？”男人不悦的声音将林婉拉回现实。 “我要下车！”林婉听见了外面的叫卖声，想来应该是到街上了。 “下车？你准备去哪里？” “与你.....” 在男人危险视线的逼视下，林婉终究还是咽下了‘无关’二字。 渐渐的外面的声音没有了，再走了半盏茶的功夫，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苏烨率先起身，推开门，跳了下去。然后笔挺的站在那，似乎要接林婉下车。等了好一会儿，车上的人依然没有动静。 “你想在车上过夜？” 林婉的视线穿过车厢门，看到了满眼的陌生，但是根据时间来算，应该离主街不远。她没理会蹙眉的苏烨，提着两个包袱，走出车厢。 垂眸看着地面，并没有看见上下车的小板凳，心里暗骂一句‘狗男人’，无时无刻不设法折辱她。 心一狠，眼睛一闭，林婉直接往下跳。反正死不了。 她猝不及防的落入了一个温暖而坚挺的怀抱，内心没有任何涟漪，这是男人惯用的霸道。 “放开我！”怀中的小女人剧烈挣扎着。 “我说过，没我的允许，你逃不了。”男人清凉的眸子泛着冷冷的光。 林婉识趣的停止挣扎，就她这点力气，耗竭了，也撼动不了他半分。她放缓语气。 “你可以先放我下来嘛？” 男人终于弯腰放下了林婉，她这才有机会好好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天已经完全黑了，本就鲜少出门的林婉根本就分不清楚东南西北，更不知道这是在哪里。入眼的是一处僻静的院子，看着不大，一眼看过去却很雅致，处处透着高贵和沉稳。想来应该是苏烨的私宅。 只是，他怎么把自己带到了这里？不管他什么目的，她必须远离他。 “谢谢你带我出来。” 林婉转身就往外走，只是刚走几步，男人一个侧步，瞬间挡在了她面前，伸手将她带进怀中。 他实在想不明白，昨夜的她那么温柔、那么情意绵绵。在他的粗鲁下，她也只是安安静静的，任由眼泪滑过眼角。 一夜之间，她是怎么长出这满身的傲骨与反骨的？ “我只是被下药了，并不是死了。和我一夜承欢的人是谁，我很清楚。林婉，你认为你逃得了嘛？” 林婉心下一片冰凉，终究还是逃脱不了嘛？眼里酸涩一片，不甘、屈辱、绝望...... 凭什么？凭什么要让他掌控她的人生。 对他本能的恐惧，还是让她的身体不适的颤抖着。她竭力抵抗着这种恐惧，让自己平静下来，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谈何报仇。 “放开我！” 苏烨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依然平静无波道。“有胆量下药，就要有胆量接受我的怒火和惩罚。看来，你还是没有听懂我的话。” 他弯腰，拦腰抱起林婉就往宅子里走去。 林婉很想反抗，但是她知道男人的手段。他的生命里从没出现过忤逆，只要有那个苗头，就会被他无情掐灭。 此时，绝育丸的药效再次发作。腹部再次传来锥心的疼痛，林婉皱巴着小脸，呼吸也变得紊乱了。 “真是没用！” 男人脚下飞快，将林婉放在一间厢房的床上。厢房很是干净整洁，显然已经着人提前收拾好了。 第13章 死不了吧! 林婉刚盖好被子躺下，苏铭敲门。 “大少，华大夫过来了。” “让他进来。” 苏铭带着华大夫进入房间，身形游动，带起一阵轻风，烛光微微晃动。看不清房间里人脸上的神情，可是华大夫还是敏锐感觉到了，今日的苏烨很不高兴。 眼光触及床上之人时，眸光中闪过一抹了然。 此时，床榻上的少女已经疼的迷糊了。 华大夫瞥了眼依然冰冷僵直的身影，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要冷漠就冷漠到底啊。给他送药丸干嘛？这种药本身就不是毒，还真指望他能配出解药不成？ 侧身坐在床沿，周身的温度骤降，华大夫如坠冰窟，心里暗骂一句‘狗男人’。 “不是，我不坐着，怎么诊脉啊？要不你自己来？” 嘭的一声，苏铭利索的将一张硬板凳放在床边。“华大夫，这边请。” 华大夫看看如古董般的硬板凳，在看看如出一辙的主仆二人，果然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主子仆人长着嘴巴，都只为凑齐五官。 都是黑心肝的东西，心眼儿能更小一点嘛？ 他任命般都坐在硌屁股的古董上，抓过少女的右手，忍不住一震。 “你们苏府破产了？” 苏铭恨不得钻进床底下，也就只有不怕死的华大夫敢这么跟主子说话。明知道苏府的水深的很，还敢这么刺主子，也不怕命丧当场。 果然，苏烨幽深的眸子再次深了深，身上的冷冽再降。 “说重点！” “啧啧啧，没个十八般酷刑，还真折腾不出这么破碎的身体。果真是一入豪门深似海，浮浮沉沉半点不由人啊。” “想死？” 苏烨愠怒！分不清是在怒她破碎的身体？怒他的视而不见？还是怒始作俑者的恶毒？ 华大夫心里也怒，身为大夫，能治百病，却治不了人心！ “长期挨饿、且忧思过度，五脏六腑俱有损伤。今日的绝育丸，以摧枯拉朽的之势，直接碾废了她。” “这个玩废了，你们苏家换个人玩玩吧！” 他将少女的手臂放回床上，并轻柔的为她盖好被子。他提着药箱，看也没看苏烨主仆，径直出了房间。 苏烨眼眸低垂，掩去心里的翻涌和眼里的暴动。再抬眸时，又是一贯的冷漠。手掌习惯性的覆上腰间的坠玉，却发现穗子心中已空。 转身出了房间，对着守在门外的两个婢女吩咐：“好好伺候小姐！” 书房中，华大夫端坐桌前，手指毛笔，却悬在空中。笔尖黑色的墨汁滴落在纸上，一圈一圈的晕染开去。像极了怒放的黑玫瑰。 听见响动，抬眸便看见了坐在对面的苏烨。 “抱歉，废了你几张纸。” “华启.....” “那位小姐须得好好将养，否则别说子嗣，就是能不能活都是极大的问题。” 花大夫截住苏烨的话头，今日是他僭越了。 他只是一个大夫！他只是一个大夫！ 能扶伤，但不能救死！更就不了这世道！ 取出那粒绝育丸，饱满的血红色鲜艳欲滴，却能轻易绝了一个女子做母亲的梦。果然，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 将药丸放入一个小瓶中，推到苏烨面前。“你自己收着吧！这并非毒药，所以并无解药一说。所幸，她服药的时间尚短，我还能为其中和一二。” “损伤很大？”苏烨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无波，跟他说‘近日可好？’的语气一样。 “死不了吧！”华启忍不住嘲讽道。 这就是高高在上的高门贵府嘛？人命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可以随意把玩的玩意儿。 “华启！”苏烨真的动怒了。 华启压下心里的寒凉，注视着苏烨的眸子也冷了几分。撤下桌上洒满墨汁的纸张，拿出一张纸，提笔写下药方。 “一日三餐，尽量定时定量进食，尽量让她开怀些。这种歹毒的药物，要彻底恢复，几乎无望。半月后，我再来复诊。” 华启留下药方，留下嘱咐，便离开了宅子。 华启离开后，苏铭敲门进来拿起桌上的药方，抓药去了。 静坐中的男人，陡然伸手，一股内力将摇曳的蜡烛熄灭。挺直的脊梁，终于舒缓了下来，他喜欢黑夜，黑夜可以隐藏他的所有，甚至他的心。 “小姐，您醒了！” 林婉缓缓睁开双眼，腹部的疼痛轻了不少，暖暖的、很舒服。 “你们是大少的人？” “不是！大少说，从今日起，我们是小姐您的人！”其中一个青衫婢女恭敬回话。 除了接受，她似乎没有第二个选择。既如此，又何必为难自己。何况，就以目前她破碎不堪的身子，她确实没有能力照顾自己。 “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柳青——” “奴婢柳叶——” “见过小姐！” “小姐，大夫吩咐了，小姐身子骨弱，须得好好将养着。今日厨房里准备的是红枣小米粥，最是暖胃了。这会儿，刚刚好，不冷不热的。” 在两个婢女的搀扶下，林婉坐了起来，她顿时觉得浑身轻飘飘的、恍若置身云端的不真实感。这一日，她都忙着跟苏府斗智斗勇，一口饭都没吃。 她伸手接过柳青手中的粥，在她们震惊的目光中，三两口，就解决了一碗稀饭。她这才真的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不理会两个婢女见鬼般的神情，林婉直接用袖口擦了擦嘴角，顺便将碗塞回柳青的手中。 前世她规规矩矩的活在世俗的框架里，为了那虚伪飘渺的名声、为了那空有名头的‘大少夫人’，最终害了女儿，害了自己。 今生，她只为复仇而活。 至于那些大家闺秀、礼义廉耻等沉重的枷锁，她再也不背了。 所以，这两个婢女，爱怎么看她怎么看她。 没一会儿，厨房便送来了汤药，林婉也乖乖的喝了，和什么过不去，也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既然苏烨想要养着她，那就养着吧，她不做无谓的挣扎。 林婉再次躺在床上，努力回想着前世的种种。前世，她性格怯懦，基本都被苏烨关在苏府南院，对于外面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 骤然离开苏府，她应该怎么养活自己呢？她可不会天真的认为，苏烨养着她是在乎她。流言刚平息，但是并没有完全消失，所以她暂时还不能发生意外。 她必须得在这段时间，想出存活的法子。 第14章 果然情爱之事，害人不浅 对了，刺绣大赛！ 林婉记得不久后，便会有一场刺绣大赛，夺魁之人可能被宋夫子收入门下。宋夫子年事已高，一生没收过任何徒弟。 近日，她身体每况愈下，她不忍自己一身的技艺就此失传，便举办了一场刺绣比赛，广邀适龄女子参赛。 别的不说，就宋夫子唯一传人这一身份，都足够任何一个女子在京城立足了。 刺绣盛行于京，高门女子，自小便有师傅教导。苏家虽然对林婉不怎么待见，但是他们要脸面。她是苏府明面上的唯一小姐，该有的牌面自然得有。 当然这么好的资源，自然不会浪费在她一个人身上。苏府专门在北院设一间书房，供夫子上课用。所有苏府族人家的适龄女子，都可前来上课。 这么一来，不管对内、还是对外，都是一片叫好。这就是苏府惯用的笼络人心的手段。 每一次授课，林婉都学的无比用心。因为这是她卑微人生里，唯一一个跟高门贵府能搭上边的东西。她每进步一点，仿佛离心中那个男人就靠近一点。 她一直相信，只要她足够努力，刺绣足够好，她就能足够靠近他，直至住进他的心里。 可是，他却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 前世，他将她的呕心沥血之作，拿给了柯灵儿。柯灵儿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荣誉，站在宋夫子的身边，成了她的唯一传人。 也就是因为这个身份，苏老爷子点头承认了他们的亲事，且定下了婚期。如果不是她怀孕，他们必定是会成亲的。 林婉嘴角闪过一抹坚定，这一世，她对他无心、无爱、无情，她要守护属于自己的那份荣誉。 改变自己的命运！ “想什么？”头顶冷不丁的冷冽传来，苏烨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房间。 林婉心里无波，她本就借住或者被软禁在这儿，所以她无权质问他怎么可以如此无礼的进入她的闺房。 但是，也不想给什么好脸色，甚至有一些厌烦。 “瞎想！” 房间里一阵静默，谁也没有在张口。 苏烨踱步离开，脚步在门框下顿住，却没有回头。声音和背影一样冰冷无情。 “林婉，在你下药的那一刻开始，我们的故事就不可能到此为止。不该有的想法不要有，你知道我的手段。” 纵然无心，依然为前世的自己难过。 这就是他眼中的自己，为了嫁入高门，不择手段、不知廉耻。既然担了这名，这一世，她就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都给他坐实了。 苏烨，我倒想看看，当你知道自己舍命宠爱的女子才是那个不择手段、不知廉耻之人时，他是不是依然这么冷漠、这么波澜不惊。 一夜无语，林婉睡的很好。 翌日，她醒的很早。原因无它，今日是刺绣大赛报名的最后一日。前世，她就是因为错过了报名，所以最后哪怕自己的刺绣作品被盗，她也有口难言。毕竟，她一个名都没报的人，有什么好争辩的呢。 今日她势必要成功报上名。 她收拾好后，便来到主厅用早膳。 “大哥！” 林婉没想到苏烨居然还没走，在苏府，这个时辰，他早走了。 “很不想看见我？” 男人挑眉，对于少女眉间一闪而过的厌烦和仇视，极其不悦。他不喜欢少女对他露出这种情绪。 “大哥的宅子，大哥的下人。我只是一个客人！” “吃饭！” “是！” 林婉无喜无悲无怒，同样淡漠的坐在苏烨对面。伸手接过柳叶盛好的小米粥，小口小口的喝着。跟昨夜不一样，除了红糖和红枣外，还放了一些老姜。却一点也不辣，几口下去，冰凉的腹部一阵暖和，舒服极了。 她便忍不住吃了第二碗。 早膳后，苏烨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林婉还要用汤药，也在主厅坐着。 “大少，柯小姐找您！”苏铭进来禀告。“柯小姐眼睛红肿，似是哭过。” “何故？”话一样少，但是声音却温柔了许多。 林婉心里冷笑，在意不在意，那么明显，前世的自己到底是眼瞎心盲成怎样，才会甘心情愿为他，带着女儿困守了一辈子呢？ 苏铭有些为难的瞥了眼林婉。 “说！”威严释放。 “外头流言比昨日更甚，说柯小姐为了逼婚，下药爬床.....”苏铭闭上眼睛，似豁出去一般。 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果然让苏烨脸色如墨。黑眸犹如地狱勾魂使者，阴寒的盯着林婉。 而后从牙缝挤出几个字：“你最好祈祷她没事！” 看着男人匆匆离去的身影，林婉内心冰凉一片。同时嘴角的玩味更深了。 真是有意思，这位传说中的苏家大少，阴狠毒辣、冷酷无情是有的，但是睿智聪慧，就不见得了。一个女子的三言两语就乱了他的心智，果然情爱之事，害人不浅。 她一个无权无势、被苏家赶出来的继女，有这个能耐？ 再说，昨日里，她被苏家折腾的前后昏厥了两次，而他都亲眼见证了。居然还能怀疑她？在面对柯灵儿之时，他脑子里装的怕不是粪便吧？ 林婉服用完汤药后，带着柳青柳叶出门时，马车已经备好了。畜生竟然还有当人的时候，不过，可别指望她会感激。和前世的血海深仇相比，还早呢！ 宋夫子的府门前门庭若市，熙熙攘攘。马车长龙排了足足有一里不止，且还有加长的趋势。 柳青只好驾着马车停在马路边上，和柳叶一起扶着林婉下车。 这时，一名小厮小步跑到三人跟前，对着林婉躬身行礼。“小姐，小的提前过来排队了，您跟我来。” 林婉不明所以，她并不认识眼前的小厮。 “大少的人！”柳青凑到林婉耳边，轻声提醒。而林婉却更困惑了，他怎么知道自己会来？他会这么好心？ 看出林婉的疑惑，小厮开口解释：“我们是来给柯小姐排队的，她跟大少刚到，是柯小姐说林小姐可能会来。现在队伍很长了，担心您等久了，这才吩咐奴才过来看看的。” 小厮双眼发亮，柯小姐简直就是个人美心善的天仙。昨日的流言一变再变，不过京城乃天子脚下，哪怕升斗小民，也见识不浅。他自然不会觉得昨日之事，林小姐是完全无辜的。 第15章 假挚友真敌人 林婉大方的迎着小厮的眼神，笑意不达眼底：“那可真是谢谢柯小姐了，带路。” 又是这招！ 前世的这对狗男女就是这样，一个负责刺激她发疯，一个负责当众凌辱让她发狂。柯灵儿带着柯苏靖回京城后，这种戏码每隔一段时日，都得来上一回。 久而久之，在外人眼里，她林婉成了疯子。 这一世，她只当他们是送上门来的一个乐子。有人替她排好了队，她省时省力，还有不用花银子的大戏看，何乐而不为。 “柯家虽然落魄了，但也不至于揭不开锅吧？这么上赶着的买卖，这位柯小姐确实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流言流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知道呢。一会儿是苏府继女，一会儿是未婚妻....啧啧啧，还真是玩得挺那啥的。” “我倒是觉得继女的可能性更大些，她早过及笄之年了吧？却一直还赖在苏府不嫁，这不是司马昭之心嘛。至于，未婚妻嘛，这不是迟早的事嘛？何必多此一举？” “不见得吧！这个未婚妻的名头可是挂了有几个年头了，说明苏老爷子始终没有点头。这位柯小姐可是比那位继女还年长一岁呢。她能不急？这婚，不逼一逼，说不定就成不了咯。” “你说的也对，如果能够一举得男，然后母凭子贵。这么一想，似乎她确实更有动机。” ....... 一路往前，林婉听着众人议论纷纷。看来大家还是比较倾向于未婚妻下药爬床啊！毕竟那晚，柯灵儿确实在苏府过夜。 至于她，在外人看来，要是想那么干，有的是机会，她可是一直住在苏府。 林婉特别期待一会儿柯灵儿的表演，毕竟她可是一个人都能演大戏的人。今日，有那么多人给她搭戏，她不来一个狠的，都对不起她赌上自己的清誉、又铺垫了那么久。 果然，远远得听见了柯灵儿颤抖而压抑的哭腔。 “你们，你们，你们别这么对我，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我....” “我们很好！她无需逼婚！她也无需母凭子贵！”男子清冷的声音不大，却威严十足，足够震慑在场所有的人。 在京城，谁敢真的跟苏大少对着干？疯狂的嫉妒心，躲在人群里过过嘴瘾，已是她们的极限了。 现场终于清静了下来。 林婉清冷的眸子对上躲在男人怀里的柯灵儿得意的目光，她无所谓的笑笑。在柯灵儿眼里这个男人是个宝，长相、家世、权势、地位、自身能力，整个京城无人能出其右。 但是在她林婉的眼里，这个男人，就是她这辈子想方设法要踩在脚下的一坨狗屎。 长长的队伍，除了帮主子排队的小厮，就苏烨一个男人。林婉都怀疑狗男人是不是跟柯灵儿有什么血海深仇了。 别人不知道，住在苏府多年的她可是清楚的很。苏府的继承人身上不能有任何命门：他不可以有钟爱的玩物、不可以有深爱的女人，不管是人或者物，只要他表现出一点点沉迷的迹象，这些东西便会无声无息的销声匿迹。 他必须在身体、情感和心理上，没有任何弱点，他必须无懈可击。 所以，苏老爷子，不可能让这样的女人站在苏烨的身边，扰他心智。 “大哥和柯小姐感情真好！”林婉大大方方的站在两人的身后。 柯灵儿并没有在林婉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表情，心里暗骂一句‘贱人’。但是想到一会儿的大戏，她嘴角的嗜血和寒凉晕开。 林婉，你不会认为仅仅只是这样吧？我就看你能忍到几时。婚我要逼，清誉我也不想丢，今日我千方百计的拉住大少，可不只是为了刺激你的。 林婉并没有错过柯灵儿脸上的阴狠，心里渐渐不安！看来，刚刚显摆苏大少对她的偏宠，只是开胃菜。 “大少！”柯灵儿羞羞答答的从苏烨怀里退了出来，粉面含春，红唇娇艳，美目中星光点点，这含羞带俏的模样，好不令人迷醉。 她特意朝着大少的身后娇俏的努了努小嘴，“林小姐看着呢！” “嗯！” 男人身影动都未动，仿佛身后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林婉暗自翻了个白眼，就一个林小姐看着嘛？明明有一队长龙的王小姐、李小姐、黄小姐....看着呢。她林婉还真没有那么重要。 这时，一道妖娆纤细身影、脚踩莲步，款款而来。 林婉大概知道柯灵儿要做什么了，未知的才是最可怕了，既然知道了是她，自然知道如何应对。 苏红，林婉前世唯一的亲近之人。 她是苏府的旁支小姐，往前一百年，大概还能跟苏府扯上点七零八落的关系吧。但是苏府不在乎，只要姓苏，只要在京城，无论身份高贵卑微，只要想去，就可以去苏府刺绣上课。 苏府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告诉林婉，只要苏府愿意，阿猫阿狗他们都愿意教养着，让她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更别想攀附苏府半分。 苏红家境贫寒，其父母也是抱着攀附苏府的心思将苏红送过来的。她第一次来苏府上课的那天，林婉因惹了苏老爷子不高兴，罚她不能吃饭。她在去书房的途中饿晕了，苏红摇醒了林婉，并将自己身上的半个硬馒头给了林婉。 林婉从此便将苏红当成了自己的知交好友，全身心的相信她，她却一步步将自己推向深渊。 苏红暗地里早就和柯灵儿狼狈为奸了。 不过，苏红本身有几分姿色，再加上有几分小聪明，和柯灵儿联手搞林婉，必定所图不小。只是前世柯灵儿突然离京，苏红后来怎么样，被苏烨关在苏府的林婉并不清楚。 苏红脸上一喜，像往常一样，亲密的挽着林婉的手，不等林婉开口，她就抢先说道：“婉儿，你快跟柯小姐道个歉吧，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宋夫子虽然没有明确说明，但是如果因为流言而损了清誉，导致柯小姐无法报名刺绣大赛，就不好了。” 林婉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原来是这件事。看来，柯灵儿是想既要又要啊。 在林婉似笑非笑的审视下，苏红垂眸，压下里面的心虚。须臾，又扬起了自然的笑容。 第16章 这种好，我还真是承受不起 “婉儿，你放心，柯小姐人美心善，只要你诚心道歉，她不会计较，她会原谅你的。而且，我相信你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林婉不着痕迹的抽出自己的手臂，冷冷的看着苏红，那眼神跟看陌生人无异。苏红强撑着脸上的笑容，心里却莫名慌了。 “确实，柯小姐人美心善，我却毒如蛇蝎。知道的，你是我林婉的好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柯小姐的狗腿子呢。” “婉儿，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这不是为你好吗？”苏红是真的慌了，外人看来，她是担心自己的好友林婉，怕她得罪苏大少这尊大佛而慌。但是她却很清楚，她在慌什么。 林婉似乎要脱离她的掌控，不再做她手中的提线木偶了。 如果是前世，林婉也会认为苏红是怕自己得罪苏烨和柯灵儿，可是重来一次的她，可没有那么好糊弄。 “为好我？为我好就是逼我道歉，担下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这种好，我还真是承受不起。” 正当苏红想争辩之时，宋夫子的大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二十名妙龄女子，她们已经完成了报名，可以离开了。 随后，身着深黑色袍子的管家，和一身暗朱红色的王嬷嬷走了出来。他们看到了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苏烨，便一同上前躬身问好。 “我只是陪灵儿来报名。” 周遭一片倒吸声，日理万机的苏大少竟然能陪柯灵儿排队报名，足见其对这个未婚妻的宠溺程度。要知道，多少人想要见苏大少一面难如登天。 但是在管家和王嬷嬷听来却是另一回事，苏大少不会插手这里的任何事宜。 两人在府内，就已经听到外面闹哄哄了。宋夫子喜静，所以户内外都很是静谧，何时这么喧闹过。 两人回到府邸门前，转身面向排长龙的诸少女，脸带不悦。 管家发话：“夫子喜静，诸位小姐若着急，大可以就此离开。” 语闭，喧闹的道路须臾一片安静。 王嬷嬷上前，顺着队伍点了排在前面的二十位少女，正好包括柯灵儿、林婉和苏红。 在王嬷嬷转身离开之际，柯灵儿不着痕迹的看了苏红一眼。 “王嬷嬷，请留步。”苏红走出队伍，对着转身王嬷嬷，恭敬的行了一个晚辈礼，算是了给足了王嬷嬷面子。毕竟，在怎么得脸的下人，终究是下人。再怎么落魄人家的小姐，也是小姐。断没有主子对下人行晚辈礼的道理。 王嬷嬷的脸色果然好看了很多，只是笑意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鄙夷。“何事？” “小女苏红，今日与手帕之交林婉一起报名比赛。但是这两日的流言.....小女希望王嬷嬷能为婉儿在夫子面前美言几句，允许她报名。” 王嬷嬷意味不明的看了看苏红，而后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林婉。这两日，苏府一个是未婚妻、一个是继女，流言一日比一日精彩，她自是有所耳闻。 至于真相如何，从来没人在意。看来这个苏府继女的日子，过得比想象中的还举步维艰啊。 林婉不卑不亢、坦然的迎着王嬷嬷的目光，大方回以微笑、且微微垂首。既给了王嬷嬷足够的尊重，也维持了自己的身份。 “王嬷嬷见笑了！小女与苏小姐顶多也只能算是半个同窗，往日里，也就是多说了几句话而已。倒是难为苏小姐惦记，手帕之交，着实愧不敢当，谢过苏小姐。王嬷嬷诸事繁忙，小女要是再给嬷嬷添麻烦，那就是小女的不懂事了。” 苏红一噎，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林婉，恨不得从她身上盯出两个洞来。瞬间又压下心中的怒火和恨意，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戚戚艾艾道。 “婉儿，你怎么能这么说？为了自保，你竟然要跟我撇清了吗？明明就是你告诉我，你心仪大少，你借着近水楼台，还偷偷的收集了好些大少的旧物。 这两日的流言，也是你心存妒忌，悄悄着人散布出去的。你明知道宋夫子最在意的就是女子的清誉，你这样，柯小姐怎么可能成功报名大赛？你这样会毁了她的。 婉儿，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我不想你一错再错。你就当着大家的面，澄清了这流言，还柯小姐清白吧。 我相信柯小姐和大少不会计较的。” 说完，苏红又转身对着苏烨和柯灵儿深深鞠了一躬：“苏大少、柯小姐，我代婉儿给你们道歉，也恳求两位，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婉儿。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看着她，决不让她再犯。” 俨然一个为了好友，不畏强权奋不顾身的光辉形象。 苏红的一番真情演绎，周遭鄙夷、嘲讽、厌恶的言语和视线排山倒海，要不是管家和王嬷嬷在场，臭鸡蛋、烂青菜都往林婉身上招呼了。 林婉不着急回击，因为她知道，主角还没上场呢。 果然，人群中，呜呜噎噎的啜泣声，声声悲切，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柯灵儿依偎在苏烨的胸膛，眼中的雾气凝重，却倔强的不肯凝聚成滴，迟迟不肯落下。明明受尽屈辱，却依然顽强的高昂着头颅、挺直着脊背，不肯屈服。 小小的身躯，独自承受着狂风暴雨。 她仰头凝望着眼前的男人，眸光中，似有万语千言，最终只是抿了抿小嘴，垂下头去。 柯灵儿什么话都没说，又什么话都说了。 别说是男人，在场的女子都为她叫屈，看向林婉的眼神更加恶毒了几分。 林婉都忍不住在心里暗赞一句，“精彩啊！”不过，她依然不着急，她倒是想看看这个狗男人想要怎么给她的心上人出气。 只见！ 苏烨手臂紧了紧怀中的少女，用指腹轻轻拭去她刚刚夺眶而出的晶莹泪珠。另一只圈着少女的手，手掌在她的肩头轻轻摩挲着。似是怜惜、似是安抚。 昨日空了的穗子，今日嵌上了一块血红，显得格外嗜血和邪魅。 冰冷的视线陡然射向林婉，幽深的眸子全是狠绝与冷漠。 “道歉！否则...你知道的！” 心间传来阵阵刺痛，大概是前世的情绪吧！前世，他不问原缘由，无条件的袒护、偏袒那个女人的事件，可是多如牛毛。尽管麻木了，但她依然还是会痛。 不过，这点刺痛和前世大火灼烧的切肤之痛、看着莹儿惨死的丧女之痛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第17章 荷包小相 林婉随意的笑笑，对于苏烨的威胁丝毫不在意。苏府为了声名，最近也不会动她，顶多也就是皮肉之苦而已。 “苏大少，证据呢？你总不能就凭这个自称是我好友的苏小姐的一张嘴，就给我定罪吧？就苏小姐这番语调，反倒是更像柯小姐的马前卒呢。三言两语就直接帮柯小姐洗白了不说，还直接将我钉在了耻辱柱上。这种好友，我可不敢有。” 苏红两行清泪缓缓滴落，看向林婉的视线满是受伤和绝望。 “婉儿，我只是不想你一错再错而已。柯小姐是无辜的。” 苏烨不语，定定的看着林婉，只是嘴角的嘲讽和鄙夷一览无遗。 林婉不明白男人的神色，也不想明白，但是她知道苏红还有后招。 果然，苏红仿佛是终于下定决心般，长叹了一口气。 “婉儿，我本来还想求一求大少和柯小姐，这事就过去了的。可是你执迷不悟，我实在是不忍看到你一再破坏大少和柯小姐的感情。” 说完，她又转身对着苏烨道：“大少，婉儿她心仪你已久，因嫉恨柯小姐深得您的宠爱，所以便设计要毁了柯小姐的声名和清誉，让柯小姐错失这次大赛，让您厌弃她，甚至退婚。这样她便有机可乘了。 这两日的流言，都是婉儿让人散布出去的。” 苏红嘴上大义凛然，眼珠子却快粘在苏烨身上了。那满是情意绵绵的眸子、欲语还羞，只要眼睛不瞎、脑子不傻，都能看出苏红的小心思。 何况一直窝在苏烨怀里的柯灵儿，她狠狠的剜了一眼苏红，苏红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林婉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这还有戏中戏呢，越来越好玩了。 “我还是那句话，总不能凭着苏小姐嘴皮上下一碰，就给我定罪吧？证据呢？再说了，苏大少可是高岭之花，我这种卑贱之躯可不敢妄想。心仪苏大少？还不如说我心仪苏府的门房来得实在呢。” 没错，她林婉在苏府确实过的卑贱。但是就是如此卑贱的人，宁可看上苏府的看门狗，也看不上苏烨这个狗男人。 不就是侮辱人吗，谁还不会了呢。 迎着男人阴沉的脸色和吃人的目光，林婉心里本能的恐惧。但是她没有退路！ “婉儿，你别垂死挣扎了。你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大少小像，你视若珍宝。日日都要拿出来，痴看上好一会儿。为了方便，你还将小像放在了你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大少，我真的没有说话，不信你可以翻看她的荷包。” 苏烨一个眼神示意，两个小厮一左一右的站在林婉身后。 “林小姐！” 威胁之意明显，她要是不主动拿出荷包，他们就要上手了。 林婉依然不急，正好她要检验检验口口声声说她是主子的柳青柳叶，到底有几分真假。 不用林婉吩咐，柳青柳叶便挡在了两个小厮跟前，丝毫不让。 林婉没有错过小厮眼里的错愕，看来还是老熟人呢。这就更有意思了，苏烨是怎么吩咐这些下人的呢？以后，他们的冲突可不会少，看来这群下人以后有得纠结痛苦了。 她倒是想看看，他们要怎么处理。 林婉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苏家大少最不缺的就是下人。柳青柳叶能拦住两个，还能拦住五个六个十个？ 咳咳—— 苏烨示意下人不可太过，今日是刺绣大赛的报名现场，坏了宋夫子的场子，哪怕他是苏家大少，也不愿意。 毕竟宋夫子在京城的名声可不比苏府弱，虽然没有实权实势。但是，声名对于他们这种大家族，同样重要。 林婉知道差不多了，再闹下去就难堪了。伸手从怀里掏出荷包，款款行至王嬷嬷跟前。 “既然逃不过，我想劳烦大家都信的过的王嬷嬷检查我的荷包，相比大少和苏小姐，应该没有异议吧？” “王嬷嬷，麻烦你了！” 王嬷嬷自是乐意，闹剧持续太久了，主子该不高兴了，该结束了。她接过林婉手里的荷包。这时管家已经命人搬来了一张桌子，王嬷嬷将荷包里的物什尽数倒在桌子上。还抖动了几下荷包，确定里面已经没有东西了。 此时，苏红、柯灵儿和苏烨几人也上前几步，到了桌子跟前。 柯灵儿指着桌上的小像，泫然欲泣，“林小姐，你还有什么话说？” “柯小姐，不着急，先看看清楚。”林婉手执帕子，轻抚嘴角，挡住笑意。 王嬷嬷此时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柯灵儿，“苏大少请过目。” 柯灵儿和苏红一左一右凑近，苏烨手上的确实是一个小像。但是很明显，小像上的是一个女人的头像，要说是苏大少，确实是有些勉强了。 小像的边缘已经开始泛白，显然是长期磨砺而成的，也就是林婉确实日日会拿出来观看。 “这是小女母亲小像，相信不用我多说，大家也有所耳闻，我与母亲在苏府的日子并不好过。母亲并不能时时陪在我身边。心伤之时，是母亲的小像撑着我过来的。 如今，母亲又救了我一回。” 林婉缓缓抬手，大大方方拭去眼角的泪水。 她就是要大大方方的卖惨、大大方方的公开苏府的罪行、大大方方的哭。就算苏府追究起来，这件事，从头至尾都不是她挑起来的。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谁是始作俑者。何况那个老谋深算的苏老爷子。 她们母女在苏府的艰难，无需她多言，全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碍于苏府的势力，也无人敢妄言。相反，那些人更会因此而不待见林婉母女，想要以此讨好苏府。 毕竟，若是没有苏老爷子的默许和纵容，秦画怎么说也是苏家二夫人，不至于被作践成这样。在这个圈子的，心里都明镜似的。 但是被林婉这么当众大声说出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果然，苏烨脸色阴沉如墨，嘴角却有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一闪而过的愉悦。他倒是不知道，一夜之间，林婉不仅变得牙尖嘴利，还狠戾了几分。倒是有几分苏府之人的样子了。 王嬷嬷有些不忍，伸手接过苏烨手中的小像和桌上散落的几个铜板放回荷包，归还林婉。 不过，她并未多言。 林婉接过，跟王嬷嬷道谢。 苏红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可能，不可能。里面明明是.....” 第18章 苏大少，还有什么需要质问的吗 “明明是什么？”林婉似笑非笑的看着苏红。 林婉在苏家的地位极其尴尬，苏红并不敢光明正大的和她交往过密。所以，她今日突然以林婉的手帕之交自居而揭发林婉，本就让人愕然。 现在大家看向她的眼神更是鄙夷。 不过，林婉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既然前世的宽容待人、忍辱负重并没有让她过的好一点，那这一世她就做一个睚眦必报之人吧。 “柯小姐，苏大少是天之骄子，心仪他的大有人在。不过，却一定没有我。”林婉的视线来回的在苏红和苏烨之间来回游转，已经够明显了。 而且刚刚苏红在苏烨面前搔首弄姿、美艳乱飞，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果然，柯灵儿的视线犹如阴毒的蛇信子，吐向苏红。苏红瞬间脊背僵硬，冷汗瞬间沁满后背，明明炎热的夏日，她却如坠冰窟。 苏红狠咬舌尖，尖锐的疼痛驱赶了几分恐惧。她再次换上正义使者的大义凛然。 “就算荷包里的小相不是大少，流言之事也是证据确凿、板上钉钉的。” “证据确凿？那么请问苏小姐是什么证据呢？” 关于下药爬床的流言，是昨日上午在京城传开的。但是传言主角变成柯灵儿，是昨日午时后传开的。这两个时间段，林婉都在跟苏府之人斗智斗勇。 林婉在苏府本就没有什么婢女伺候，以秦画的在苏府的地位，她自己出一趟苏府都不容易，何况是她身边的婢女。 所以，如果传言是林婉的手笔，那她必定得亲力亲为。她倒是很好奇，柯灵儿是如何给自己安排作案时间的。 “昨日寅时三刻，苏府后门西北角的铁门处，是三胡同的狗子娘帮林小姐的。至于午时后的流言，刚开始大家也只是猜测，后来变得言之凿凿确实在酉时之后。 很巧，林小姐就是在酉时后离开苏府的。” 苏红倒是看得清，眼看着都要撕破脸了，也不‘婉儿、婉儿’了，直接称呼上林小姐了。 林婉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苏烨，眼里的嘲讽再明显不过。 “苏大少，还有什么需要质问的吗？如果没有，我能进去报名了吗？” 王嬷嬷和管家侧身，林婉不再停留，直接越过两人，穿过宋夫子府邸的大门，昂首往里走去。背上的威压一直都在，她知道是谁，却依然挺直腰背，没有回头。 苏红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就这样走了？ “哎，她什么意思啊？大少，您怎么能.....” 柯灵儿一个阴狠的眼神，让苏红闭上了嘴。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败事有余的蠢货！大少的表现还不够明显吗？这不明摆着提醒大家，苏大少能证明那个贱人的清白吗？否则那个贱人怎么敢这么叫嚣。 不行，她不能让大少怀疑到她身上。她是美丽的，她是善良的，她一直都是柔弱无助的。 “大少，林小姐好歹也教养在苏府，苏府养不出卑劣之人。所以，我相信林小姐是无辜之人。” “进去吧！”苏烨古井无波，平静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 柯灵儿心里有些没底，但是也知道适可而止。 “耽搁大少太多时间了，是灵儿不懂事了。” “无碍！一会儿苏铭会送你回府。” 柯灵儿双眸中闪过一抹失望，旋即又扬起甜甜的笑容，“好。” 此时，已入宋府的林婉嘴角的笑意张扬，充满希望与阳光。 苏烨，被心爱之人利用，是什么感觉？好受吧？ 发现自己的未婚妻，人前温柔善良，人后阴谋诡计，有没有很惊喜呢？ 柯灵儿很清楚，流言演变至今，女主角只能是身为未婚妻的她。 扫撒的婢女是在卯时看到少女离开的背影的，那寅时三刻，林婉在哪里，在干什么，柯灵儿知道，林婉知道，身为男主角的苏烨更知道。 但是外人不知道！ 唯一能证明林婉无辜的人，是苏烨。可是平息流言之举，虽然明面上苏府没有出面，但大家都不是傻子。 一日不到，苏烨又站出来说和他一夜欢愉之人是林婉，那苏府脸面何在？苏府的威信何在？岂不是自打脸面？自践威严？ 柯灵儿就是拿捏住了这一点。 柯灵儿在苏府必定有人，不然不会那么清楚林婉离开苏府的时间。但是，她依然遗漏了一点，那就是送她离开的依然是苏烨，且直接将她藏到了自己的私宅。 所以，酉时之后，林婉做过什么，苏烨一清二楚。 外人如何看不要紧，最要紧的是苏烨怎么看。 林婉的心情很好，这是她重生以来，和苏府之人对峙中，第一次获得了胜利。这是不是意味着，苏府也好，苏烨也罢，并不是那么无坚不摧的。 柯灵儿在苏府对她出手之时，她就开始防着柯灵儿和苏红了。 知道她私藏大少旧物的、且放在哪里的，只有苏红。那么短的时间内，管家一个男人，没有别人的提醒，怎么可能想到要搜她的闺房？毕竟苏府又没丢东西。 更别说，能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搜出那些毫不起眼的旧物。那些东西很普通，且年代久远，最多只能辨认出，那是男子之物。 所以，那时她就知道，苏红出卖她了。只是，她有些惊讶，苏红是怎么和柯灵儿勾搭在一起的。 苏红知道她太多私密之事了，她才有了防范。 她的荷包中确实有苏烨的小像，她曾经当着苏红的面拿出来过。但是她并没有告诉她，她的荷包里，还有母亲秦画的小像。 那是她刚开始学刺绣，她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绣了这两张小像，虽然所有的针脚和走线都很生疏，但是她一直收藏至今。 她身上和苏烨相关的东西，远不止那一张小像，是得找个时间，好好处理这些东西了，否则后患无穷。 思量间，林婉已经来到了报名的场地。 偌大的院子里，二十张桌子围成一圈，此时的位置上已经坐上了不少女子了。林婉随便捡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位置坐下，有些不明所以。 第19章 我当是苏大少给我的称赞了 柯灵儿和苏红是这一批最后两个进来的。 苏红一进来，视线有些焦急的寻找林婉，她发现林婉并没有被好友背叛的伤心难过。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意，她就知道以林婉的脑子，她大概真的只是以为自己是担心她得罪大少和柯灵儿吧。 不过，林婉的左右都已经坐了人了。苏红只好捡了那最后的空位置，坐了下来。 林婉什么性子，苏红一清二楚。自卑、怯懦，不管自己说什么，她都言听计从。所以，对于刚刚林婉对她的剑拔弩张，她自动忽略了。认为只要报名结束，哄林婉几句，就了事了。 “安静，安静！”王嬷嬷声音很洪亮，也很慈祥，听着让人很舒服，但也很威严，让人不敢放肆。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我们就开始了。拉开桌子的抽屉，里面有针线和帕子，大家都是一样的。请诸位小姐在帕子上，绣下自己的名字。可以是全名，也可以是名字里的一个或者两个字。 绣完后，交到管家处登记，就算是报名成功了。 半个月后，交上自己的一副刺绣作品。由宋夫子亲自评选，入选的参加一个月后的决赛。诸位小姐，可以动手了。 完成的小姐，可以先行离开，也可以等大家都完成后，一块儿离开。” 王嬷嬷解释完后，便坐到了管家的身边，看着在坐的二十位女子。视线扫过一圈，最终在林婉身上停留了片刻，才收回。 “看来夫子的刺绣大赛是安宁不了了，只希望她们别太过吧！” 林婉手上动作不停，自己的名字，她绣了有千百遍了，闭上眼睛也能完成。只是心里却疑惑不断。 前世她并没有前来报名，所以并不知道具体的报名流程。但是后来苏红为了刺激她，特意在她面前显摆过。显然是没有绣名字这一环节的。 难道她的重生让事情原本的轨道发生了偏移？ 不过，想想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从她重生回来的那一刻开始，所有事情的走向都发生了或多或少的偏移。她不仅没有因为流言和苏烨捆绑在一起，反而借此离开了苏家，这个改变才是最巨大的。 林婉很快就绣好了名字。 她没有等大家，收拾好东西，将帕子交给管家后，便先行出了宋夫子的府邸。 柳青守在宋夫子府邸门口，看见林婉出来，立即迎了上去，扶着林婉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林婉抬头，看着依然长长的队伍，京城中，但凡叫得上名号的家族闺阁小姐，都来了。足见宋夫子在京中的威望和地位。 也难怪乎，前世的柯灵儿一举夺魁，得宋夫子青睐后，始终不肯点头的苏老爷子，首肯了她和苏烨的婚事。 不过，这一世，没了我的作品，柯灵儿，希望你还能有这样的好运哦！ 守在马车边上的柳叶，看到林婉过来，脸上的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怎么了？”林婉出言询问。 “小姐对不起，我拦不住！大少在车上....”柳叶低垂下头，掩住脸上的心虚。 她并没有拦，当然她也确实拦不住。 她现在很困惑，不知道到底谁是她的主子。 “没事！” 林婉很清楚，以苏烨的身手，别说就柳叶一人，就是加上十个二十个柳叶，也不一定能拦得下他。 何况，她正好有事要跟他说。 林婉在柳青柳叶的搀扶下，上了车。车厢门关上的那一刹那，车厢的温度瞬间降至寒冬腊月。男人的一双黑眸，凉薄而冰冷，语气更是凝结成冰。 “谁给你的胆子？” “大少，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你未婚妻可以众目睽睽之下污蔑我，我就不能众目睽睽之下自证清白？ 也不对！ 我也没有自证清白啊，我可是一句辩驳的话都没说，不是吗？” 在他近身的威压下，林婉心中依然恐惧，但是却比昨日好多了。 事实上，流言之事，她确实没有为自己辩驳半句。但是却胜过千言万语，毕竟连大少都无话可说了，难道还不能证明她的清白？ “居然有脑子了！”男人意味不明。只是他危险的眸光始终提醒林婉，这是个辣手无情、冷血残酷的刽子手。 “我当是苏大少给我的称赞了。” 车厢内一阵静默，只有外面哒哒哒不急不徐的马蹄声。 林婉还是打破了沉默！ “大少.....” “大哥，大少——”男人冰冷的声音强势的打断林婉，“就这么想和我撇清关系？林婉，看来你还是没有学乖！” 男人阴骘的视线定在少女几乎崩盘的脸上，嘴角的弧度嗜血而凶残，那是对自己小宠物不听话的不满和不悦。 霎时，林婉周身血液凝固、不得动弹，惊恐的眸子无所适从，心里的恐慌无限放大，身躯无助的颤抖。 直到她脸色惨白，浑身无力的依靠在车厢上，男人才收回身上的气势。 他伸手将少女揽入怀中，一手轻抚着她的脸颊，一手摩挲着她瘦弱的香肩，似乎对于手感不是很满意。 “太瘦了！是得好好将养着。” 意识逐渐回笼，林婉没有强撑着挣脱他的桎梏，因为她知道她做不到，她不做费力却没结果的事。 既然他不喜欢自己称呼他大少，那她就不叫。 “大哥，我想搬到城南的宅子。这里是你的私宅，我住在这不方便。” 苏烨刚坐上苏家掌权人之位，地位尚不稳，他的身上出不得半点意外。声名尤其重要。纸终究包不住火，林婉住在这里，迟早有被发现的一天。 “太远了！”男人不悦的蹙眉。 “正好适合我养身子！而且我要准备刺绣大赛的作品，那里地处僻静，无人打扰，正合适。” 她必须尽快搬来苏烨的私宅，时间久了，她收集的那些关于他的小物件迟早会被发现，她必须尽快处理掉。 另外，前世就是苏红潜进她的闺房，在苏烨的掩盖下，拿走了她的刺绣作品。如果她不搬走，苏烨要拿走她的东西，轻而易举。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得尽快搬来这里。 “可！” 林婉达到目的，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只是这时耳侧的一道气息，温热的打过来，吹起她鬓边的碎发，痒痒的。她的身体又浑身僵硬了起来。 第20章 送上来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就这么想远离我？” “没！” “那就是不想远离我？” “不...不是！”林婉一个激灵，狠咬舌尖，尖锐的刺痛让她从恐惧中清醒过来。暗骂一句‘狗男人，不要脸’。 他深知她对他的恐惧，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这点，挑逗折辱她。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克服，重活一世，她不再做他的笼中鸟。 “大哥，可以先放我下来吗？” 男人似乎很愉悦，松开了双手。林婉终于得到了自由，但是她没再开口，掀开车帘，欣赏着外面的风景。 柯灵儿从宋夫子府邸出来后，果然没有看到苏烨的身影，只有苏铭等在马车边上。 柯灵儿眼里的失望溢于言表，但是她深知苏烨刚上位，很忙，今日能陪自己来报名，已经很难得了。在苏铭面前，她也不敢表现的太过。 坐在奢华的车厢里，没有了苏烨，在奢华的车厢也毫无色彩。 “柯小姐，”苏铭的声音从车外传来，“苏小姐找您！要停车吗？” “靠边停车吧，我下去跟她说几句话。无论如何，她刚刚算是帮了我，于情于理，我也该跟人家道声谢。” 柯灵儿就是这样，在外人面前永远知书达理，进退有度。 苏烨的车，不能随意上人，何况还是一个觊觎他的女人。柯灵儿可舍不得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脏了他的车。 下车后，她笑盈盈的跟苏红道谢，然后拉着她的手，躲进了路边行人看不到的角落。嫌弃的甩开苏红的手。 “真没用，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对不起柯小姐，请在给我一次机会。” 苏红心下慌张，柯灵儿不用她了，她还如何靠近苏烨？不行，绝对不行。 “你还有机会吗？林婉看起来似乎也并不是那么相信你，不然怎么会骗你？不是说她的荷包里面有大少的小像吗？小像呢？” 啪—— 一声巴掌脆响，一想到王嬷嬷的那个眼神，柯灵儿就气的浑身发抖。 连王嬷嬷都看出来了，何况聪明绝顶的苏烨？ 一想到她常年在苏烨心中人美心善的形象可能毁了，柯灵儿就一阵暴躁，想要毁灭眼前的一切。 “她荷包里有两张小相，我当时太着急，一时没想起来。她肯定是转身交给王嬷嬷的时候，悄悄把大少的小像拿出来了。 林婉蠢钝如猪，而且她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除了我，没人愿意理会她。所以，只要我稍微哄几句，她就会相信我的。” 苏红顾不得脸上的火辣，急急解释道。 “要不是因为这，你觉得你还有机会活到现在？”柯灵儿鄙夷的看了眼苏红，但是也深知目前没有比苏红更好的人选了。 她从袖中掏出一个钱袋子，直接砸在了苏红怀中，想要马儿跑，自然得先将马儿喂饱。 “虽然这次并没能毁了林婉，但是流言这个东西，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在乎呢？大家心里有了底，再来几次，她的声名也就到底了。” 苏红抱着怀里的钱袋子，胸前被砸的生疼，但是她依然一脸受宠若惊的点头哈腰，像极了得到主人赏赐肉骨头的狗狗，笑得一脸谄媚。 “是，是！只要再来一次两次的，她的名声也就彻底烂了。” “我不希望在半个月后，林婉的作品出现在宋夫子府上。” “是，柯小姐！” 两人缓缓往回走，柯灵儿在前，苏红在后。突然，柯灵儿转身，又是一个巴掌，比刚刚的那个更狠更用力。 “下次再敢用那恶心的眼神看大少，我就直接让人挖了！” 看着柯灵儿离去的背影，苏红的眼里闪过一抹狠戾，嘴角的笑容犹如地狱的魔鬼。 苏烨私宅。 林婉和柳青柳叶在闺房里收拾着，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她的东西本就不多，再加上昨日夜里才住进来。她甚至连包袱都没有拆开。 “柳青，你做什么？” “大少说，二爷城南的宅子没住过人，就是一个空宅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反正这里都是现成的，让我们一块带走。” 想到苏烨的脾性，她用过的东西，他自是不会再碰了，扔了确实可惜。对于她来说，现在什么都需要银子，能省一点是一点。 再说，狗男人的东西，她能拿一点是一点，总比便宜了那个柯灵儿强。 柳青柳叶将房间里能塞进马车的，都塞进去了，对于这点林婉很是满意。 “你们确定跟我走吗？” 林婉不会傻傻的认为这两人会真的对她忠心，但是城南的宅子，她一个人住确实有点害怕，有人陪着当然更好。 “小姐是我们的主子，主子在哪儿，奴婢在哪儿。”柳青柳叶掷地有声。 林婉不再迟疑，起身就往院外的马车走去。 宅子里并没有看到苏烨的身影，林婉长舒了一口气，生怕在出什么意外。 “林小姐，”小厮捧着小匣子，追了出来。“这是大少给林小姐的。” 林婉上前两步，打开匣子，里面居然是银票。林婉嘴角微勾，这是将她当作外室养起来的意思吗？不过，不管他什么意思，送上来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伸手接过，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往城南而去。 驶入主街道的交汇处，两辆马车擦肩而过。 柯灵儿似有所感，掀开帘子，莫名觉得眼前的马车有些眼熟。 这条路上，只有大少的私宅，显然这辆马车是从私宅而来的。 “林婉！” 那辆马车是林婉的，几个时辰前她在宋夫子门前见过。 原来她昨夜宿在了这里，难怪，难怪她看着大少的眼神那么嘲讽、那么意味深长。 两次散布流言的时间，寅时她在他的床上；酉时她在他的府上，两次，都是跟他在一起。 柯灵儿终于知道林婉走后，大少那转瞬即逝的冰冷，并不是她的错觉，大少终究还是怀疑她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把林婉接到私宅？ 既如此，就别怪她狠辣无情了。她倒是想知道，等林婉清白不再、声名尽毁的时候，大少还会不会这么护着她。 是你们逼我的！ “调头，回府！” 此时的柯灵儿，犹如一支带血、带刺的玫瑰，妖媚而诡异，吸食人血、摄人心魄。 第21章 心仪苏烨之人，全京城大有人在，但不包括我! 林婉到城南院子时，却看到好些小厮在往院子里搬运家什。桌子、椅子、床铺等，不是特别名贵的木材，但是也绝对不便宜。 “又让叔叔破费了。” 林婉心里暖暖的，叔叔对娘、对她是真的很好，凡事都想在了她的前头。只是，昨日叔叔又是给地契、又是给银票的，他和母亲在苏府的日子也并不宽裕。这银子都花在她身上了，他和母亲要怎么过日子啊？ 这次的刺绣大赛，魁首的位置，她势在必得。只要拜在宋夫子的门下，她在京城也算是有了一席之地了。凭着宋夫子在京城的名头，她的刺绣作品价值也会水涨船高，到时候她就能养活自己，甚至也能帮衬叔叔了。 “您是林小姐吧？所有的东西都搬完了，也都给您装好了，您先看看，还缺什么，我们在给您补上。” 领头的看着在院中站立的林婉招呼道。 “您稍等。” 叔叔花了银子的，她自然得好好检查检查。里里外外看了一番后，没有发现差错，便让人离开了。 林婉带着柳青柳叶将马车上的东西都归置好，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林婉的身子饿不得，柳青柳叶二人，做饭的做饭，煎药的煎药。林婉则躺在床上休息。她的身子还是太弱了，气血亏虚，那颗绝育丸，终究还是伤到了她的根本。 没一会儿，她就沉沉睡去了。 院子很小，一个主厅，两个厢房，一个小厨房，再加上一个围起来的露天小院子。 一个厢房作为林婉的闺房，另外一个则作为柳青柳叶的卧房，刚刚好。 一觉醒来吃饱喝足的林婉，坐在廊下看着柳青柳叶在院子里收拾忙碌。其实真没什么要收拾的，但是两个小丫头就是闲不住。一会儿种花、一会儿劈柴，玩得不亦乐乎。 她甚至感觉有一丝不真实，这是前世今生都不曾有过的惬意和自在。没有干不完的活、没有听不完的冷嘲热讽、没有受不完的折辱...... 阳光透过五指间的缝隙，洋洋洒洒的落在她的脸上、身上暖洋洋的。那颗绝育丸让她的身体成了漏风的筛子，极其畏寒。院中的两个小丫头汗流浃背，她却在阳光下取暖。 “真好！” 想到那些该处理的东西，林婉回房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回到廊下，吩咐柳青拿来一个小盆和火折子。 从十岁入府那边开始，那个冷冷的、话很少的哥哥，就住进了她的心里。在这六年的时光里，深深扎根在她的心间。 林婉看着手中的穗子，这是他们初见时，他的腰间缀玉的，就是这条。 一手火折子，一手穗子，火苗娉娉婷婷，缕缕白烟升起，而后渐渐消散，就像是当年淡笑着，对她说‘很好看’的少年，如今早已离她远去，消散在她的生命里。 她又拿起一块锦帕，那是她被下人欺负，躲在后花园哭泣时，他为她擦拭眼泪的。她洗干净了，却一直找不到还回去的机会。 嘴角的苦涩蔓延，苏家大少又怎么在意这一块半块的锦帕呢，从头至尾，不过是她的自作多情罢了。 扔进火盆，火苗一下蹭了起来，似乎也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接下来是厚厚的一叠小像，从初见、到成长、到前日，每一个他给予的温暖，林婉都将他的脸深深刻进脑海里，然后在变成手上一幅一幅的小相。 刚开始生疏、难看的针脚，到后面小像上，越来越清晰的轮廓和五官，越来越清晰的线条，到最后栩栩如生。 原来，这么多年了，他在她的人生里，有那么多浓墨重彩的瞬间。 不过，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林婉一股脑将所有的小像都扔进火盆，火盆里的火势更大了，眼前的景象透过火苗，虚幻了起来。 她又仿佛看到前世漫天火光中，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男人。是忏悔吗？可是光下跪怎么够呢？这一世，就让她来帮他真正的忏悔吧。 林婉手中还有最后一条锦帕，上面是她娟秀的字迹——林婉心仪苏烨！ 双眸紧闭，她在跟那份深埋于心六年之久的爱恋做最后的告别，跟过去的自己做最后的割舍。 睁眼，放手—— 微风轻拂，细碎的灰烬在空中飞舞，男人高大的身影在虚幻里，踏步而来，渐渐凝实。 直到他身上熟悉而霸道的气息钻入鼻腔，林婉才惊觉，男人真的来了。 他寸寸逼近，古井无波的双眸压抑着无尽的疯狂，下一刻仿佛就要将她吞噬。 苏烨弯腰，面无表情的将手伸进火盆，抽出那条锦帕。而另一只手，轻柔的清理她发间的灰烬，最后在用指腹轻轻赶走她脸颊的细灰。 他动作轻柔、却又深情款款，任谁看见了，也会赞叹一句——好恩爱的小两口。 “是谁说，心仪谁也不会心仪苏家大少的？”男人的声音里满是讥诮，他扬了杨手上已经被烧的只剩下一小块的锦帕，“那这是什么？” 然后又指了指全是灰烬的火盆，里面依然还残留这些小像的边边角角，“这里面的又是什么？” 林婉心里不起半点涟漪，“大哥，那些是从前练习绣坏了的花样子，一直舍不得丢而已。而你手中的锦帕，您不妨先看看。” 林婉伸手推开男人，可因为蹲太久了，双腿发麻，根本使不上力。人没推开，自己的身体却往后仰去。 男人将腰弯的更低一些，圈住少女的后腰，拉进怀里，然后带着她稳稳的站了起来。 “这么急着投怀送抱？” “谢谢大哥！”林婉深知男人的无耻程度，也不辩解，“大哥可以放开我了吗？” “不急！先看看锦帕。”男人一手禁锢着少女，一手抖开锦帕，“心仪苏烨。” 他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慵懒，对于这几个字似乎无意无感。 林婉的嘴角一抹释然的笑容，看，这就是天意。她终于被剔除出了这份无疾而终的爱意里。 “心仪苏烨之人，全京城大有人在，但不包括我！” 林婉的话语在男人的耳边炸开，和清晨她在宋夫子门口说的一样掷地有声且理直气壮。似乎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手掌心，不受他所控了。 不！他绝对不允许！ 她承认不承认，有什么关系呢？和他一夜温存的，难道不是她吗？ 第22章 那些家什竟然是他买的 男人眼底划过凉意，气氛霎时凝结成冰。他宣判般的声音直击少女灵魂。 “是不是林婉不要紧，只要我认定了是林婉心仪苏烨就行。林婉，我说过了，你逃不了。” “放开我！”林婉四下寻找柳青柳叶，却一无所获。 “找谁？柳青柳叶吗？苏铭一只手就能处理她们两个。所以，听话点，大家都好过。二叔在苏府已经够举步维艰了。” “你——”林婉浑身冰冷，再也生不出反抗之心。 他居然威胁她！ 那可是他的二叔，他怎么可以！ 林婉自嘲一笑，他的狠辣无情从来不是浪得虚名的，连自己亲生女儿他都不放过，何况是二叔？ “别动他们！” 泪水无声滑落，为什么，她明明改变了很多事情的走向，可是命运的齿轮终究还是转动了起来。只要母亲还在苏府，只要叔叔还在苏府，她就永远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绝望！ 铺天盖地的绝望。 她不甘心！ 林婉身子一轻，男人将她打横抱起，落日的余晖洒在他冷硬线条上，五官都晕在光圈里。明明是赏心悦目的画面，可她却觉得面目可憎。 男人嘴角肆意的弧度，仿佛在无情的嗤笑她的不自量力。 接下来的几日，林婉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养身子。一碗一碗的汤药灌下去，她的身子总算是有了起色。 这日，她跟柳青柳叶围出院子的一小角，准备在那儿种上些小菜。正忙着，院门传来响动。 紧接着便传来了秦画的声音。 “婉儿，快开门，是娘来看你了。” 门一打开，两个小厮就抱着东西往院子里搬。 “娘，您这是干嘛？要搬来跟我住啊？叔叔舍得吗？”林婉亲密的挽住秦画的手臂，打趣道。也只有在自己的亲娘面前，她才像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你个死丫头，你娘都敢打趣。看来没人管你，还真是野了。越发没规矩了。”秦画宠溺的点了点林婉的额头。 林婉带着秦画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院子虽小，但是看着很舒服，要不是舍不得你叔叔，真想跟着你过算了。” 提到苏信，秦画飞扬的心情瞬间就掉了下来。 “他们还是这样为难您和叔叔吗？” 叔叔爱母亲，母亲也爱叔叔，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在一起，如今更不可能分开。但是只要不分开，苏老爷子就不可能给苏信好脸色。 整个苏府都是以苏老爷子的脸色为风向标，他们的日子自然不会好过。可这就是一个死结。 别说苏信和秦画不会分开，就是分开了，秦画一个嫁过两次的女人，还带着一个女儿，唾沫星子都能将她淹死。 “哎，这是怎么了？这好不容易来看你一回，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做什么？我跟你叔叔会好起来的。倒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自己一个出来单过。刚开始还好，日子久了，同样那些流言蜚语一样能压死你。 这几日，我央你叔叔帮你相看人家了，如果有合适的，你要听话，去相看，知道吗？大少那边你就别想了。 苏老爷子那边已经有松动的迹象了，柯灵儿这次借着那晚的事，估计真有可能逼婚成功。” 秦画愤愤不平，吃亏的明明是她女儿，凭什么好处却让那个小贱人给抢了。 “娘，不是我们的东西，我们不要肖想。不被苏老爷子承认的婚姻，会怎么样你很清楚。你有叔叔的疼爱，在苏府尚且过成这样。我要是真嫁给了苏烨，我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林婉必须绝了秦画的念想，在这件事情上，她不想再生事端。 “我知道，我就是很不甘心，这机会给谁都行，就是不想给那做作的柯灵儿，一看见她我就恨得牙痒痒。” “那咱就不看她！” 秦画无奈的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她是真的长大了，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这个女儿比自己更稳重。“到底谁才是娘啊！” 林婉撒娇般的往秦画的怀里钻，“当然您是我娘啊！看这一水儿的好家什，费了不少银子吧？你跟叔叔本就日子艰难，别总想着我，先紧着你们自己要紧。” “什么家什？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我刚进门就想问呢，这些桌椅摆件，一看就价值不菲，你哪儿来的这些银子啊？” “不是您跟叔叔买的？” “老爷子紧盯着我们呢，生怕我们拿了苏家的一星半点贴补你。我们就是想，也没那个能耐啊。不是——”秦画终于反应过来。 “所以，你以为这些东西是我跟你叔叔送的？” “哈，不是，不是！”林婉反应过来，连连摆手。 “前几日，城南这附近有一户人家搬家，新宅子太远了，他们不想来回折腾，就半卖半送的把这些家什卖给了我。我看着这些东西确实好，也还很新，他们又要的很便宜，便要了。” “有这样的好事？”秦画还是将信将疑。 “娘，您也不想想，就我身上那点银子，够干嘛的啊？” “那倒是！总之，你一个人在外面过日子，小心些总是没错的。知人知面不知心，而且咱不能指着天上掉馅饼的事。以后啊，这种便宜咱不要了。” 秦画不是傻子，女儿言辞间的闪烁，她如何不知？城南这里能有什么大户人家？能有那么大手笔买这些家什的，又怎么可能住到城南？ 能如此大手笔的，除了苏烨还有谁？ 但是正如女儿所说，有她一个在苏家受苦已经够了，她又何苦将自己的女儿拉进深渊。 “娘，我知道了。” 秦画在林婉这儿用完午膳后，才依依不舍离开的。送走秦画，林婉正准备回房休息，门外又传来响动，她还以为是秦画落下什么东西折回来了。 谁知，柳青带进来的是苏红。 时隔几日，苏红并没有在林婉脸上看到被她背叛和出卖的愤怒，只是看到她，林婉冷冷的，不似从前热情。 “婉儿，对不起。”苏红瞬间红了眼眶，两行清泪说落就落，满是愧疚和悔恨。 “我没有办法，我是被逼的。我从小就胆小怕事，柯灵儿用家人威胁我，也用我的刺绣威胁我，你知道的，我们全家就靠着我和我娘的刺绣为生。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而且，她还拿这次刺绣大赛威胁我，你知道的，有你和柯灵儿在，魁首我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只要我的作品不错，在大赛上有人看上，我的刺绣价格也会涨上去的。 所以，我不可以错过这次机会。这对我、对我们家都很重要。 对不起，婉儿，真的对不起。” 苏红就差给林婉跪下了。 第23章 心安处即是归处，即是家 林婉对柳青柳叶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架起苏红，将她按坐在椅子上。 对上林婉依然冷淡的眸子，苏红心里一紧，柯灵儿提醒她说林婉变了，难道是真的？要是以前，林婉看见她这样，早就原谅她且反过来安慰她了。 苏红正想着要不要哭得更悲伤一些的时候，林婉终于开口了，只是声音和眸光一样，冷冷的。 “苏红，我是真心把你当手帕之交的。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如果那天我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你可知道接下来的我将要面对什么？心思歹毒、声名尽毁，从此我就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得而诛之。” 在林婉一声声的质问中，苏红的头越来越低了。但并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震惊。 林婉会怎么样，她一清二楚，可是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能说她自己蠢，谁让她那么轻易相信别人呢。把自己所有的心思都告诉别人，那她就要承受有一天被扒光的后果。 只是，林婉真的变了。 如此疾言厉色的林婉，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没来由的，她心里有了几分慌乱。如果她再也拿捏不了林婉，那她拿什么跟柯灵儿交易？这不就等于断了自己最大的一条财路嘛。 不行！ 绝对不行！ “婉儿，我知道，所以这几日我日夜难眠、内心备受煎熬。虽说逼不得已，但做的事儿确实猪狗不如。 可是，婉儿。我也并非全是出于私心。你虽住在苏府，但是你的处境并不比我好。哪怕如今你搬出来了，可是如果柯灵儿和大少铁了心要对付你，你也毫无招架之力。 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人。既有别人，那还不如是我。最起码到最后，我也还能护你几分。婉儿，我是真心的。” 说着苏红就举着手要发誓。 林婉一把抓住她的手，闪着湿漉漉的、受伤的眼睛，似乎刚刚的冷漠是她强撑着的倔强。 “你说的可是真的？” 仿佛只要苏红敢摇头，她就即刻破碎。 苏红心里得意洋洋，果然还是那个没脑子的，三言两语就将她骗得团团转。眼底眼闪过鄙夷，只是面上依然一脸得到朋友的理解和信任而激动和欣喜。 “当然是真的！我们认识那么久，你还不了解我嘛？你是我唯一的好友，我也是你唯一的好友，我们说过永远不会背叛彼此的。你忘记了？” “当然没忘！”林婉破涕为笑，开心的收拾一脸的忧伤。“不过，下次你不许这样了。” “怎么可能还会有下次！对了，为了给你赔礼道歉，我可是给你带来了好东西呢。”说着打开她提来的包袱，解开，里面是城北一家最有名的桃酥。 “这是我们最喜欢的桃酥，当时你在苏府得了一块，欢天喜地的找我分享，我们就这样你一小口我一小口，几口的桃酥，我们愣是吃了小半个时辰呢。” “哈哈哈哈—— 可不是嘛.....” 林婉依然跟从前一样和苏红打闹着，说笑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现在还不是跟她撕破脸的时候，还没有看到她和柯灵儿狗咬狗呢。而且经过那晚的事情，为了保住苏府和苏大少的声名，不管是苏府还是柯灵儿，她们都不会让她苟活于世。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 正如苏红所说，就算没有苏红，也还会有别人。既如此，那还不如是苏红。这样，最起码那还能知己知彼，虽然做不到百战不殆，但是能让她早做防范。 “对了，婉儿，还有十来天就要交作品了，你可开始准备了？”苏红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似乎有怕林婉误会，赶紧找补。 “我还一点想法都没有呢，都不知道该绣什么。” “嗯！我准备的差不多了，这次我一定要拿到一个好的名次。你也知道，我现在搬出苏府了，所有的花销都得自己来。所以，我就指着这次大赛了。 至于绣什么，王嬷嬷不是说了嘛，你擅长什么便绣什么，你想绣什么便绣什么。” 林婉压下嘴角的讥讽，这么快就憋不住了嘛？ “啊？你也知道，我不能跟你比啊。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练习，家里的针线都是有限的，我只能按照家里给的那些花样子绣。哪些好卖，就绣哪些，但是却对于练习无益。我都绣痴傻了，完全没有自己的想法了。针脚也越发死了，烦死了。” 苏红说的确实是实话，能买她们刺绣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富贵人家。所以基本都是简单几个大众的花样子，老少咸宜、男女通用的。 绣来绣去都是那几样，刚开始还能练练手法，可是绣多了，不带脑子都能凭着手指的记忆绣了。所以，苏红的刺绣手艺这么多年来，并没有太大的长进。 “那就可要抓紧时间，好好努力练习哦！”林婉真诚的提醒道。 苏红有些不可置信，若是以前，林婉早就抱着她好声好气的安慰了。如今，竟然只来这么一句，到底是阴阳她不努力练习，还是阴阳她没有脑子呢？ 苏红心里憋的难受，但是目的还没有达到，她只能咬牙忍着。 “我会的，这几日我一定会好好练习的。不过，婉儿，你准备绣什么啊？我就是一点想法都没有，想要参考参考。” 林婉闪着纯洁无瑕的大眼睛，脸上是自信而张扬的笑容，丝毫不设防。 “家！” “家？”苏红不明所以，一脸疑惑，“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我以前在苏府过的是什么日子，说的难听点，那些下人都过的比我好。自从搬出来后，虽然没了我娘相伴左右，是孤独寂寞了些。但是心灵和自由却有了归处。所以，家不是那富丽堂皇的宅子，心安处即是归处，即是家！” 林婉两眼放光，仿佛她真的置身于心安之处。 “所以，你要绣你的这处院子？”苏红继续追问。 林婉啖笑不语，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苏红有些心虚的躲开林婉的视线，做出深思状，仿佛真的被林婉的想法触动，也有了自己的想法般。 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婉儿，谢谢你。我觉得，我也有些想法了。天色也不早了，距离有些远，我就先回去了。” 苏红走的匆忙，似乎真的怕脑子里好不容易生出来的想法跑了似的。 “柯灵儿，希望这番话，对你有用哦！” 看着苏红迫不及待离开的背影，林婉轻笑！ 第24章 相看明三公子 秦画的动作很快，第二日她早早的又来到了城南的院子，还带来了一身上好的衣裳。 “婉儿，你这可不行，都日上三竿了，你怎么还不起来？你的身子要好好将养着，这么不用早膳，迟早身子得垮掉。” 秦画放下手上的东西，直接将床上的懒人拉了起来。 林婉眼睛都睁不开，任由秦画拉着，然后又东倒西歪的倒在了床上。 “唉，你这死丫头，你成心的是不是？再不起来，我上手了啊！” 秦画撸起两边的袖子，就要往林婉的胳肢窝伸。小时候林婉赖床，秦画就是这样叫她起床的。 果然，林婉蜷缩成一团，缩进被窝，拽着被子，紧紧的裹住自己。 “娘，您饶了我吧。我昨夜在准备参赛的刺绣作品，很迟才歇下的。” “我不管！你叔叔好不容易给你相看了人家，现在人家怕是都已经动身了，你快起来。初次见面，迟了就不好了。” 秦画不顾林婉的抗拒，直接将人拉了起来，叫来柳青柳叶伺候她洗漱、并换上了她带来的衣裳。 林婉知道拒绝不了，她要是不去相看人家，母亲这边总是担心她心里放不下苏烨。她能逃过今日，逃不过明日后日。 今日去了也好，应付过去了，她就能一门心思准备大赛作品了。 “娘，是哪家？”既然逃不过，自然得先好好了解了解，知己知彼嘛。 “是明家的小公子，明权。”听见林婉打听男方，秦画脸上终于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明家你也知道，在京城的地位可不低于苏家。所以，真要是相中了，你也不算是低嫁。” “娘，这话您是真敢说！我什么身份，外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嘛？就是配一个走卒马夫，我也不算低嫁。” 林婉倒是无所谓，但是她得提醒母亲，她们在京城并没有什么身份地位可言。母亲在她面前说说也就算了，被人听了去，传到苏府之人的耳中，又要被训斥她们拿着苏府的门面作威作福了。 “娘，以后万不可以如此口无遮拦了，不然有得你吃亏。” 秦画自知失言，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低头喃喃道：“我也就在你面前说说，在外人面前，我自是不敢乱说的。” “娘，叔叔因为我们母女已经够艰难了，我们帮不上他就算了，最起码不能给他添乱。回头，心疼的还不是您自己。” “真不知道谁才是娘！” “您是，您是！” 为图喜庆，秦画和明家的相看定在了喜鹊酒楼。秦画带着林婉赶到酒楼时，正巧碰到明权从马车上跳下来。 秦画乘坐的是苏家的马车，明权一下便认了出来，想到今日的相看，他便知道车厢内是何人了。他一脸和煦的候在马车旁。 车厢门一开，他便看见了一张摄人心魄的小脸： 一双透亮的眸子灵动之余，多了一些惹人怜惜的忧伤；眉眼弯弯，眼波流转，似是有无尽的诉说，却又藏着显而易见的疏离；粉面含春，娇媚可人，却又叫人不敢亵玩...... 心间霎时好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这个女人，好美！ “二夫人！林小姐！” 大方得体，举止儒雅！ 秦画暗自点头，她一个连下人都不放在眼里的二夫人，难得有这样的礼遇，对明权的好感度自是上升了几分。 “三公子好！” 林婉跟在秦画身后，隔着秦画和明权打招呼。 “外头日头大，我们进去吧！” 明权侧移一步，示意秦画和林婉现走。 “驭——” 又是一辆马车停在喜鹊楼。 “大少！” 明权和秦画异口同声，不同的是，明权一脸稀疏平常，而秦画则眉间微蹙。 喜鹊楼，苏家并不喜欢来此。秦画选这里，一方面是图酒楼名字喜庆，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她不想在这个时候碰到苏家的任何人。 毕竟明家确实是苏信凭着苏家的关系认识的，如今碰上了，苏家之人又会讨伐她利用苏家的关系到处招摇撞骗了！ 察觉到了秦画的情绪，林婉挽着她的手，紧了紧，压低嗓子，凑近她的耳边。“娘，碰到了就碰到了，我们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关系！我们进去吧！” 秦画一想也是！ “又没做坏事，我心虚什么呀。既然碰上了，就好好过去跟你大哥打个招呼吧。” 碰到了也好，免得他们担心婉儿扒着谁不放，如今她都带着婉儿来相看人家了，他们总不会再为那件事为难婉儿了吧。 “娘，算了吧！”想起前几日苏烨对她的警告，甚至不惜用叔叔和母亲威胁自己，林婉心里很不安。 只是，此时在要逃已经是来不及了。 苏烨一身优雅的跳下马车，然后缓缓转身，轻柔的将柯灵儿抱下马车。对于身后打量他们的几道视线，视若无睹。 “大少！”明权拱手，行平辈之礼。 “大少！”秦画可不敢以‘烨儿’相称，除非她不要命了，所以她便跟着外人一样，称呼他为大少。 “大哥！”林婉双眸低垂，并没有看苏烨。 “嗯！”苏烨可有可无的应付着，仿佛是在打发几个无关紧要之人。 “林小姐真巧啊，我们真是有缘，吃顿饭也能在偌大的京城碰上。”柯灵儿扬起甜甜的笑容，说出的话却是意有所指。 秦画看见她得意洋洋的做作样，就一肚子气。“谁说不是呢！毕竟谁还不是图个喜庆呢，对吧，柯小姐？” 不就是想逼婚嘛，装得落落大方，还不是一肚子坏水。苏府可从来不来这么俗气的酒楼，要不是这个小贱人，苏烨能来？装什么大尾巴狼。 “实不相瞒，我们今日确实是约了明公子相看，明公子知书达理、温文尔雅且一表人才，我们很满意。” 秦画的嘴太快，林婉想拦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才见面，一句话都还没说上呢，怎么就满意了呢？母亲到底是在气柯灵儿，还是在气她啊？ 苏烨冰冷的眸子直逼林婉，嘴角挂上意味深长。压迫性的气势直接锁死林婉，让她逃无可逃。 “我们？” 林婉几乎快被压弯了腰，心里依然恨恨的咒骂‘狗男人’，却咬牙忍着。她不是他的玩偶，她不要做他的玩偶。 第25章 相看明三公子2 察觉到苏烨眸子的方向，柯灵儿袖中的小拳头紧了紧，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明艳灿烂。 只是看向明权的眼神带着不屑和鄙夷，这种男人，连苏烨的一缕头发丝都比不上。 不过，配林婉这种女人，倒是绰绰有余了。两个洁身不自爱的贱男女，凑在一起刚刚好。 “那恭喜二夫人和林小姐了。明公子俊朗不凡，聪明睿智，未来可期，林小姐可要好好珍惜哦。别惦记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明权眉头微蹙，对于柯灵儿的阴阳怪气很是不喜。但是碍于苏烨在侧，便没有出言教训。 可是秦画却气得不轻，正要出言反驳几句，被林婉死死拽住了手腕。 “娘，时候不早了。明公子，我们进去吧！” 林婉在转身前，对着苏烨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柯灵儿警告她别惦记的东西，可不就是他吗！原来，他在他心爱的女人眼里，就只是个东西啊。 背上那股阴骘的视线一直都在，但是林婉却走的欢快。能让男人吃瘪，哪怕一点点她也开心。何况让他吃瘪的，还是他心爱的女人。林婉瞬间觉得，她一会儿都能多吃一碗饭了。 到了包房，秦画和林婉才知道，原来明家并没有其他来人。这也就明摆着，明家并没有将今日的相看放在眼里。 秦画眼里的失落很明显，看向林婉的眼神更是充满歉疚。 “娘，”林婉将自己的椅子往秦画身边移了移，“娘，总不会比苏府更差了，不是吗？” 秦画的脸色并没有因为林婉的安慰好看些，她们到底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一个个的都那么不将她们放在眼里。 在苏府众人面前，她可以压下所有的委屈和屈辱，装傻充愣。出来想看人家吃顿饭而已，也要这样折辱她们吗？ 秦画起身，拉着林婉就要往外走。 “明公子，是我们高攀了。抱歉，打扰了！” “二夫人，林小姐！”明权急急的起身，一脸歉意的挡在两人跟前，但是隔着几步的距离，没有半分逾矩之处。 “家母今日早起抱恙，实在无法成行。一早便着人去苏府告知二夫人了，但是明府小厮到达苏府时，二夫人已经出门了。苏府管家告知小厮，二夫人已经去接林小姐了。不得已，晚辈只能只身赴约。” “果真？”秦画下意识不信，怎得就如此凑巧？ “千真万确！二夫人回府后，找管家一问便知。”明权一脸坦荡。 “明公子自是没有必要为这等小事撒谎，是我小肚鸡肠了。刚刚失礼了，还望明公子海涵。” 想到自己今早确实出门较早，一时错过了也是有的。何况这么拙劣的谎言，一戳就破，完全没有必要。 “二夫人言重了，只要二夫人不怪罪就好。”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正好酒楼的小厮来上菜了。三人便止住了话题，再次坐回桌边。 林婉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哪里都透着古怪，可是具体又说不上来。 “这是家母每次来必点的一道菜肴，糯米酒炖红枣鸡，暖心暖胃。林小姐尝尝。” 明权将手中盛满汤的碗，端到林婉面前，随后又拿起她面前的空碗，再次盛满，放到了秦画的面前。最后才给自己盛上小半碗，拿起勺子小口小口的喝着。 温柔礼貌、又贴心的男子，总是能让人轻易生出好感来，林婉努力压下心里的不安，对着明权淡淡一笑，“谢谢明公子！” 客气而疏离！ 明权的眸光暗了暗，随即又扬起温暖的笑容，对着秦画母女二人道：“虽然城中之人多数觉得这个酒楼名字俗气，但是这里的菜肴是真的不错。家母常来，顺带着我都喜欢上这里了。二夫人和林小姐也都尝尝，这些都是家母平时赞不绝口的菜，也是酒楼的招牌。” 秦画越看明权越是满意，做事体贴入微、温和又会照顾人，再加上丝毫不亚于苏家的家世，简直是太好了。 要不是初次见面，她都恨不得直接拉上闺女的手就往明权手心里塞了。 只是，女儿这张郁郁寡欢的脸，着实让她忧心。为了怕明权误会什么，秦画只好开口为女儿开脱。 “明公子，小女就是对于不熟悉之人性子会冷淡些。熟悉起来后，也是个温暖的。” “二夫人多虑了，我觉得林小姐这样就很好。” 明权说完还偷偷的看了一眼林婉，然后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像极了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秦画一看更是满意了。 一顿饭下来，宾主皆欢。唯独林婉像个局外人一样，只是低头吃饭，出于礼貌，偶尔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几句。 三人行出酒楼，抬眼，那辆奢华到炸眼的马车依然停在那里。 秦画不想再碰到娇柔做作的柯灵儿，想着尽快离开。她今日很早就出来了，再不回去，苏府之人又要借题发挥了。送林婉回去之后再回苏府，显然是不可能了。 但是初次见面，就让明权送林婉回去，又显得她们母女太上赶着了。此时的秦画一脸懊悔，她不应该为了那可笑的面子，阻止柳青驾着那辆普通的马车来的。 正当她踌躇之际，明权似乎看出了她的为难之处。 “二夫人，我正好要到城南办事，与林小姐正好一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送林小姐一程？” 为了怕秦画多想，他还贴心的解释道：“有我身边的小厮，和林小姐身边的这位婢女同行，也不算太冷清。想来林小姐也不会觉得无聊的。” 秦画这才点点头，确实有小厮和婢女在，也不算是太逾矩。 “那就有劳明公子了！” “哪里的话！” 林婉扶着秦画上车，“娘，不用担心我，快些回去吧。” 目送苏府的马车消失在视野的尽头，林婉才转身对这明权疏离的行了一礼。 “今日耽误明公子很久了，明公子忧心家中卧病的母亲，应该早些回去。我就不耽误明公子了。” 刚刚不出声，是不想秦画担忧。她并不想跟明权有过多的接触，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并不像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和煦。 第26章 求救无门 “林小姐，我刚刚已经应承了二夫人要送你回去。林小姐也不想我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吧？再说，我那么可怕吗？” 明权依然一脸的和煦，连温柔的声音都犹如春风拂面，让人心里不自觉的萌生好感。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这样，林婉心里越是发毛，越是想摆脱他。 “我娘只是关心则乱而已。这里离我的院子并不远，我们自己租赁一辆马车就可以了。明公子再见！” 明权几个健步，挡在了林婉身前，依然是隔着几步距离。 “林小姐，我并不可怕的。去城南也是真的有事，并非特意送你的。我真的不是坏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婉要是在拒绝，就有点不识好歹了。更显得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那就有劳明公子了！” 马车哒哒哒的往南前行，这个时辰，路上的行人和马车不多，越往南，路上越静。尽管明权一路上都在找各种轻松的话题跟林婉搭话，林婉的心却没来由的越来越不安。 哒哒哒—— 嘎吱嘎吱—— 除了马蹄声和车辙碾过路面的声音，林婉在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柳青——”林婉下意识的唤了一句，果然没人应答。 林婉迅速起身，伸手就要推开车厢的门。身后的那道身影动作更快，啪嗒一声，将被推开一道口子的车厢门关的更紧了。 咔嚓—— 车厢门被人从外面闩上了。 嘭嘭嘭—— 林婉奋力的砸门，门丝毫未动。身后明权的身影逼近，她周身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浑身战栗起来。她紧咬牙关，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此时明权的胸膛几乎贴近她的后背了，一股强烈的恶心袭来，让她心里的恐惧再次加重了几分。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坐以待毙。 压下心里的极度不适，林婉转身，双掌抵住明权不断逼近的胸膛，冷声质问：“明公子，你这是何意？” “何意？呵呵呵，不是很明显吗？啧啧啧，我最喜欢这种柔弱无助、惊惧绝望的小白兔了。” 此时的明权一扫刚刚的温暖和煦，笑还是那个笑，却是满脸邪气。微红的双眸，充斥着畜生般的欲望。他舔了舔双唇，然后低头，在抵在胸前并不细嫩的小手上，舔了一下。 极度的恶心让林婉险些松手，手背那冰凉的触感，犹如被毒蛇信子舔舐，浑身僵硬。一股蚀骨的冰寒由内而外，同时升起的还有来自灵魂的恶心和恐惧。 “救命，救命！” 林婉扯开嗓子拼命呼救，双手不得动弹，她用双脚不停的踢踹车厢的侧边，发出声声巨响。 她的极力反抗，并没有让明权有半分愠怒，反而使他越来越兴奋。他最享受的就是小白兔行刑前的垂死挣扎，那种拼命抗争，最终徒劳无功，只能绝望的接受命运的残酷和自己的无能，那种宿命般的破碎感，太让他有成就感了。 看着身下的猎物，双眸中亮光一寸一寸暗淡下去，直至散的稀碎，这才是他最极致的享受。 这次选的地点，明权尤为满意。 光天化日之下，小小的车厢里头，偶尔旁边还有行人或者车马经过，想想就让他无比兴奋和刺激。 不过，眼下的猎物确实有些太闹腾了，目前还不适合闹出太大的动静。 他只好直起身子，双手抓住那两只不安分的小脚。 林婉趁着这个当儿，奋力的往车厢侧面的车帘攀去，她艰难的掀开车帘的一角。那辆再熟悉不过的豪华马车，几乎就要和她擦肩而过了。 一阵风吹来，掀起了豪车的门帘，她终于看到了男人的侧脸。 “大哥，大哥！” 可是下一秒，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攀上了他的脸颊，将他的整个身体往后压。然后一个纤细的身体急不可耐的跨坐在了他的身上，柔情万种的吻上了他。 他们就这样不顾林婉的呼救，视若无睹的驾着车离开了。 林婉呼吸微滞，在想张口呼救时，明权放开了她的双脚，双手直接覆上了她的嘴巴，将她拉回了车厢内。 呜呜呜—— 她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对狗男女对她见死不救，她不可置信的听着马车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再也听不到。 明权并没有打算给林婉喘息的时间，车厢很大，足够躺下一个人。明权狠狠的将林婉压在车厢内的地面上。 林婉本就瘦弱，经过刚刚的几番挣扎，已经渐渐失力了。如今被一个七尺男儿压着，半点也动弹不得。 不管她怎么奋力，在疯狂的明权面前，就跟猫抓似的挠痒痒。 林婉挣扎的越激烈，他脸上的表情就越兴奋。他整个人趴在少女身上，双手控制着她的双臂，压在身体两侧。整颗脑袋埋进少女的脖颈间，霎时，一股沁人心脾的少女气息充斥他的每一个毛孔。他浑身舒畅无比，连灵魂都舒服到颤抖。 他伸出猩红的舌头，一下一下舔舐着少女脖颈间如雪的肌肤，温热、柔嫩、香甜软糯的触感，让他为之疯狂，想要索取更多。 “放开，你放开！啊—— 啊—— 救命啊，救命啊！” 极度的恶心再次袭来，脖颈间那冰凉恶心的触感，让林婉浑身的血液凝固。但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呼救。 这是在大马路上，就算再没有人，偶尔也会一两个行人、一两辆马车经过的。 只要有一个人听到了她的呼救，她就有获救的希望。 可是，林婉的算盘注定是要落空了，明权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马路上对她行不轨之事，就不会毫无准备。除了苏大少和柯灵儿，因为苏大少想去哪里，别说是明权，就是明家，也拦不住。所以，除了他们两人，林婉不会在等到任何人。 林婉的呼救声，更刺激了明权。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欣赏少女脸上垂死挣扎的表情了，那一定很精彩。 他双手依然死死的压着林婉的双臂，双膝跪在她身体两侧，支起身体。拉开距离，撞入眼帘的，是少女惨白的小脸和惊慌失措、绝望无助的双眸。只是眸光并没有破碎，依然还有坚决和抵抗。 这怎么行，因为心里有光，所以眼里才有光。既如此，那就先灭了她心里的光。 第27章 幽冥之花只有鲜血的浇灌才更加美丽娇艳 “小美人，别怪哥哥狠，要怪只怪你狠心的父母哦。可是他们亲手将你送给我的。哦，不对，那不是你亲生父亲，是叔叔。哈哈哈！ 你还不知道吧？ 苏二爷想要跟我们明家合作，一边对我点头哈腰，一边又让你母亲将你送给我。他们倒是豁得出去的。 你闹也没用，以你们母女在苏家的身份地位，他们不可能因为你而得罪明家。何况苏家如今是求着明家合作的。” 林婉甚至都忘记了反抗，是这样吗？是这样吗？ 苏烨冰冷无情的威胁依然还在耳边，因为她不乖，不听话，所以她真的对自己的二叔动手了。 冷！彻骨的冷！ 果然还是那个狠辣无情、逆我者亡的苏大少啊！ “哈哈哈，这就对了嘛！那么倔强干什么呢！让哥哥好好疼你啊！”明权终于看到了少女眼里暗淡稀碎的光。他兴奋极了。 少女终于放弃挣扎了！ 他急切的将魔爪伸向少女的衣襟，无情的扯开，肆意在洁白如玉的大片肌肤上肆虐。 啊—— 胸前的冰凉，让林婉霎时回神。 身上没了明权的重量，林婉终于可以顺畅的呼吸了。脑子也更清明了几分，察觉到此时明权的姿势，她狠戾的顶起膝盖，用尽全力撞向他的裆下。 啊—— 杀猪般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明权手上捂着裆部，整个人弓着身子缩成一团。 林婉缓缓爬起来，坐到位置上，一双漆黑的眸子出奇的冷静。四下打量着有没有趁手的工具。 最终，她在车厢的座位下找到了一根木棍，想来应该是固定车厢门用的。 嘴角的笑容熏染开来，犹如地狱里盛开的幽冥之花，娇艳、邪魅、嗜血。幽冥花开，必以鲜血灌溉之。 啪！啪！啪！ 木棍轻轻打在自己的手掌，声音很是动听。 敛去眸中所有的温度，她璀璨一笑！ 重生归来，她没有想过要得罪谁，她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开始她的复仇，这些人就一个一个前赴后继的扑过来。 既然都不想让她好过，那就来吧，一起暴虐吧。 嘭！嘭！嘭！ 啊—— 林婉不断挥舞着木棍，一下一下打在明权身上，她也不挑地方，打哪儿算哪儿。胳膊、手臂、大腿小腿、前胸后背、大脑壳...... “林婉，我错了，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别打了，别打了......” 林婉丝毫不为所动，她刚刚没求过吗？他理她了吗？ 他真的知道错了吗？ 不，他只是忍受不住痛了！ 明权的凄厉的求饶声，终于让守在不远处的小厮察觉出了不同寻常。他飞速跑到车厢旁，掀开车帘，便对上了一双冰冷嗜血的眸子。 在看到地上没了声息的主子，小厮心里暴怒。一个侧移，拉开外头的门闩，没想到迎面就是一记闷棍砸在脑门上。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棍子像雨点般落了下来，最终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在小厮昏厥后，林婉连拿木棍的力气都没有了，啪的一声，棍子咕噜咕噜的滚到了车厢的另一边，她浑身瘫软在车厢。 缓了许久许久，林婉才艰难的挪动着身子、缓缓爬出了车厢，颤巍巍的站在了车沿上。 未时，天空依然骄阳似火，她却浑身冰冷，热辣辣的太阳光打在身上，她依然冷得颤抖。 抬手，伸向空中，张开五指，阳光依然洋洋洒洒。光晕中的五指晶莹剔透，映衬的上面的血痕更加绚烂夺目。 林婉第一次觉得鲜血的颜色真的很美，正如前世莹儿死前胸前开出的那朵绚烂的花。 果然，幽冥之花只有鲜血的浇灌才更加美丽娇艳。 她极其笨拙的翻下马车，双脚毫不留情的踩在昏厥在地的小厮身上，软软的，还带着些微热。真舒服！一点也不搁脚！难怪那些人那么喜欢一次次把她踩在脚下。 弯腰从小厮身上摸出了一个小瓶子，解开盖子，一股刺鼻的味道直冲天灵盖，让她混沌的脑子瞬间清明了许多。 她再次踩在小厮身上，踮起脚尖，将瓶口对着昏睡在驾驶座上的柳青，没一会儿，柳青便悠悠的睁开了眼。 看到眼前浑身是血、摇摇欲坠的主子，瞳孔骤缩。她迅速跳下马车，将林婉扶到了一边，确认主子身上并没有太严重的伤后，才垂首认罪。 “奴婢该死！” “柳青，我们先想办法回去！” 看到柳青醒来，林婉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一股沉重的疲惫感袭来，她快要坚持不住了。 哒哒哒—— 逆光中，那辆豪华的马车再次缓缓靠近，尊贵优雅的男人从车上跳了下来，脸上依然是淡漠、绝情。 林婉再次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挺直脊背，脸上挂着同样凉薄的笑意。她知道此时的自己有多狼狈，又多羞耻，不过，反正她的声名早就被毁的差不多了，也不在乎多毁一次。 顺着男人鄙夷的视线，林婉低头看向自己松散的衣襟，浅红色的小肚兜依稀可见，而胸前明权留下的纵横交错的抓痕更是触目惊心。 她丝毫不在意，无所谓的拢了拢衣襟。然后仰起头，给了他一个无所谓的笑容。 “大哥，还满意吗？不过，就是有些可惜了，他并没有得逞。看来下次大哥要找个强壮点的了。” “林婉！” 男人幽深的眸子，蓄积着惊涛骇浪，似乎要将眼前的少女彻底摧毁。 这次，男人骇人的气势，并没有让少女颤抖和害怕，毕竟她都敢杀人和自杀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大哥，你说你搞这么多，到底是想要什么呢？看到我对你低声下气求饶？在你们面前卑微匍匐？以此彰显你的高贵？” 男人静默不语，没人能看出他此刻的情绪，只有他紧绷的下颚线，依稀能辨别出，他似乎在疯狂的压抑着狂风暴雨。 而少女却以为他这是默认了。 “呵呵，那你早说啊！其实不用费心设计这么多的，一句话的事情。”林婉说完，退后几步，拉开了和男人之间的距离。 然后对着男人，深深的弯下了腰，顿了许久，她才再次抬头，对上男人阴沉如墨的眸子。 第28章 他果然狠绝如斯 “大哥，我错了！我不该不听话！我不该不乖！我不该诡辩。我应该抗下所有的污名，保你心爱的柯灵儿一世清誉。我不该反抗苏府！我应该承认自己是个下贱胚子，保住苏府的百年声誉，和大哥您这苏家大少的声名。 对不起，大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林婉.....” “还不够吗？”林婉直接打断男人，脸上仍是淡淡的笑容，“哦，对，对，对！我忘记了，我还不够卑微。我还没有下跪，我还没有磕头，我还没有在你的脚下匍匐呢。我这就下跪，我这就......” “林婉——”男人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拉住要下跪的林婉。手臂暴突的青筋凸显了此时他隐忍的滔天怒火。 男人熟悉的气息霸道的侵袭，一股没来由的委屈涌上心头。滔天恨意排山倒海而来，林婉抬起猩红的双眼。 “你跟柯灵儿卿卿我我时，听到了我的求救，看到了我的劫难，对吧？” 男人垂眸，敛去所有的情绪，在抬眸时，又是一副置身事外的冷漠。 “呵呵，倒也是，我这种卑贱之人，如何配浪费苏家大少一星半点儿的时间呢。” 哒哒哒—— 又是一辆马车靠近，是柳叶。 停好车，她和柳青从苏烨手里接过林婉，一左一右搀扶着她。 终于可以回家了！ “大少，我能走了吗？” “滚！” 依然冰冷，仿佛是在迫不及待地驱赶什么恶心东西。 林婉转身，两眼一翻，她已经耗尽了身上最后一丝力气去和他对抗了。 “小姐，小姐......” 林婉身子一轻，她感觉自己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只是她再也没力气辨别了。她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林婉是在陌生的床榻上醒来的。 睁眼，她便看到了守在床边的柳青柳叶，两人眼眶红红的。她动了动手，提醒二人，她醒了。 “这是在哪儿？” “城中药铺！小姐昏厥后，大少就将小姐送到了最近的药铺。这是药铺后院的厢房。” “被大少训斥了？” 林婉嘴角的笑意张扬而嘲讽。 他不知道明权的德行吗？ 叔叔在苏府什么身份地位，她很清楚。和明家那么重要的合作，怎么可能会落到他的身上？ 这么大费周章的，就为惩罚她的不听话？林婉有自知之明，她没那么大的脸。 苏大少的格局更不可能这么小。 苏府在下一盘大棋，她、苏信、秦画，甚至明权都不过是他们手中的棋子而已。 难怪对于她的求救他视若无睹，不然戏要怎么往下唱？ 既如此，又何必惺惺作态的训斥两个婢女？是她们没有保护好她吗？她们拿什么跟他这位高权重的苏家大少斗？ 都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而已，林婉倒是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来。 “委屈你们了！” “小姐，确实是我们没护好你！”两人愧疚的低垂下头。 “他要为难我，你们拿什么护？” “小姐，其实.....” “我口渴了，给我倒杯水吧！”林婉不想听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她只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她不配有喜怒哀乐。 既如此，他如何，跟她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林婉支起身子，她知道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只是心里百孔千疮而已。 接过柳青手里的瓷杯，双手收紧，贪婪的汲取热水透过杯壁传达的温度。一杯下肚后，心里终于有了几分回暖。 直到现在，她仍然心有余悸。前世自杀时，她也不过二十来岁而已。面对如此际遇，她如何能不恐慌害怕。 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她知道这出戏远没有结束。 抬头时，发现柳青柳叶脸色比刚刚更难看了，还一副欲言又止。 “直说吧！还有什么是现在的我不能接受的呢？” 两人对视了一眼，发现林婉确实平复下来了，柳青才苦涩的开口。 “明家现在跟苏家讨要说法，逼着苏家交出小姐，要求小姐当众赔礼道歉。否则就拒绝和苏府生意上的合作。” “明家讨要什么说法？” 发生了什么事情，苏烨一清二楚，明权一清二楚。该讨要说法的是她，而不是明家。 柳青于心不忍，发生了什么，她心里清楚的很。可是在权势面前，她们渺小如蝼蚁，没人能听见她们的声音，更没人愿意听她们的声音。 “明家对外大肆宣扬，苏二爷为了拿下合作，对明家极尽谄媚，二夫人更是将自己的女儿，小姐您送到明公子的怀中。 又是陪明公子吃饭，又是拉着他送您回府。 在回府途中，少男少女情到浓时，情难自己，而小姐借此向明公子讨要珠宝首饰，明公子没答应，小姐便恼羞成怒，动手打伤了明公子。 如今更是倒打一耙，诬陷明公子对小姐图谋不轨，让明公子和明家声名扫地。 所以，明家势必要苏家交出小姐，并且当众赔礼道歉，否则明家不会善罢甘休。” “呵呵呵——”无尽的悲凉、一望无际的黑暗！在滔天的权势面前，重生算个屁。深深的绝望侵蚀着林婉，她甚至在想，不挣扎了，算了。就这样吧！ 苏信确实在跟明家谈合作，林婉也确实是秦画亲手送到明权身边的。她，百口莫辩。 “苏大少和柯灵儿怎么说？”林婉在做垂死挣扎，他们就算真的没有看到车厢内她的呼救、她的垂死挣扎，难道还看不到驾驶座上昏死过去的柳青吗？其实她心里早已明了。 柳青和柳叶脸上全是难过和不忍，但终究还是没有隐瞒。 “他们都说，擦肩而过时，并未察觉到异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并未察觉到异常啊！他们卿卿我我，又怎么可能会发现异常呢？又怎么愿意发现异常呢？哈哈哈！”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他手里可有可无的玩物罢了，他果然狠绝如斯。 柯灵儿巴不得她死，她懂！ 可是他呢？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好歹她还唤他一声‘大哥’。任何人都做不到这么残忍吧？ 可是，他偏偏做到了。 她从来不对他抱有期盼，她只是对人性还没有完全绝望，不过，现在她彻彻底底绝望了。 第29章 苏信夫妇遭训斥 “你们下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门开了又关，房间内终于一片死寂。 落日的余晖，并没能穿过墙壁和房门，照射进来。林婉起身，吹灭了摇晃着的油灯。霎时，屋内一片昏暗！ 只有在黑暗中，她才能隐藏起自己满身的伤疤和绝望，然后自欺欺人的继续当别人手中的棋子。 她随意瘫躺在床上，双腿耷拉在床沿，一下一下无意识的晃动着双脚，仿佛想要借助恣意晃动的双脚，来享受她从未有过的自由。 努力的睁着双眼，可是终究是徒劳，在一片黑暗中，不管她如何努力，她也不可能看到那个同样黑暗的未来。 渺小如她，纵使带着前世的滔天恨意重生归来，该如何改变眼前的死局，给自己、给叔叔，给母亲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沉溺在自己思绪里的林婉，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被门外毫无感情的训斥声，拉回现实。 那冰冷进灵魂里的声音，和苏烨如出一辙，前世今生都让她心生恐惧。 苏老爷子！ “没用的混账玩意儿，人到中年，依然一事无成。我苏家并不欠你什么！有能耐，你倒是能耐一个给我看看，让我看看我有多老眼昏花啊？ 就这么一项小合作而已，你都完成不了。你就该烂死泥地里，我就不该对你有半分指望。” 隔着墙壁，林婉并不能看到老爷子脸上的表情，必定是跟苏烨一样鄙夷、不屑，狠辣无情。 “父亲，我....我...我真的不知道明公子是这样的人。婉儿虽不是在苏府出生的，但也算是在苏府的教养下长大的，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是清楚的。她也是逼不得已才做出反抗，才会失手伤了明公子的。” 秦画的声音颤抖着、呜咽着。 “哼！她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你又是什么人，你自己清楚！前脚跟人家谈合作，后脚就将女儿送了过去，他一个男人，他能怎么想？ 再说，她要真那么清高无辜，为什么跟人家吃饭？为什么上人家马车？” 苏老爷子一声高过一声，声声砸向秦画和林婉的心脏，痛到她们窒息。 秦画缩着脖子，低垂着脑袋，死咬着嘴唇，却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口。是她亲手将女儿推进万丈深渊的。 苏信不忍，挡在秦画身前。 “父亲，秦画只是觉得明公子家世不错，想要给婉儿相看，仅此而已。” 苏老爷子本就在气头上，看见儿子依然执迷不悟，护着那个唯唯诺诺的女人。如此不争气的儿子，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他伸出手指，狠狠的戳着苏信的脑门，仿佛眼前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一个不起眼、且犯错的下人。 他怒不可遏道：“为了一个低贱不堪的女人，跟你老子吹鼻子瞪眼，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有出息的儿子。说你没脑子，护着女人时，脑子倒是转的飞快。说你有脑子，三十几岁了，没头没脑的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你但凡要是有烨儿一星半点的聪明，我也不用将苏家的重担，早早的就压在年幼的烨儿身上。 你对得起老子吗？你对得起你的侄子吗？” 苏信将头埋得更低了。 房内的林婉死死的抓着门把手，终究没有拉开房门。 开与不开，没有任何区别。苏老爷子眼巴巴的到她跟前演上一出侮辱训斥叔叔和母亲的戏码，必定还有下文等着她。 何况，她就这么出去，只会让叔叔和母亲更觉屈辱。前世今生，他们都是这个世上仅有的、真心对她好的人，她不忍心！ 一股再熟悉不过的威压靠近，林婉知道，那个无情的男人来了。 一身黑色袍子苏烨更显的深沉而内敛，毫无波澜的脸上，让人找不到半点他情绪的痕迹。踏着夜色，他缓步而来。一如既往的冷漠凉薄。 “祖父，明权伤的不重，只要没死，就有得谈。与其在这骂二叔，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处理。” “哼！你以为我想骂他？如今明家死趴着苏家要说法，这种下作的事情传出去，我们苏家的脸面也算是丢尽了。 说来说去，还是你二叔无能，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将自己的脑袋别在了女人的裤腰带上。连带着整个苏府都跟着他受辱。 我是真的很想一棍子敲死他，倒也干净了事。 当初就不该心软，放了不该放的人入府，还带了个祸害。搅得苏府不得安宁。 苏家就是对她太好了，让她衣食无忧，无所事事，脑子里天天就琢磨着和男人纠缠的那档子事。” 苏老爷子满脸鄙夷和嫌恶，看向秦画，没有点名道姓，在场之人却心知肚明。 秦画是那个不该放入府的人！ 林婉是那个祸害！ 一墙之隔的母女，犹如被当众扒光了衣服，屈辱、悲哀、愤怒，却无能为力。两人都死死咬着嘴唇，门外的秦画想辩驳，却不想苏信再次受辱；门内的林婉不想辩驳，因为他们只想要自己想要的结果，根本不会听。 苏烨神色未变，冷漠的仿佛他就是一个局外人！确实他就是那个决定他们生死的局外人，而他们则是身处局中、身不由己的待宰羔羊。 “这事完全有得谈。苏府出面，带着林婉登门致歉就行了。再闹下去对明家并无益处，明权并不干净，闹凶了，旧事被翻出来，明家会万劫不复。他们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就明权的事，林婉绝对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一看他就是个老手。 不知道有多少无辜少女遭了他的毒手。 再闹下去，明家上下都得受到重创。毕竟众怒难犯，再位高权重，也逃过了皇权律法。隐藏的好，给的好处够，自然能相安无事，但是一旦群情激愤，最先落井下石的就是那些拿好处的人。 明家敢叫嚣，不过是在此次的合作事宜中，明家处于比较强有力的地位，想以此要挟，挣得过多利益罢了。 既然是利益上的事情，那就是生意场上的事情。既是生意场上的事情，那当然就有得谈了。 苏老爷子对于苏烨总能一语中的，很是满意。 “行，事情你去处理！” 第30章 大哥，你满意了吗? 苏信双目赤红，双拳紧握，已经竭力在忍了。他可以不要名誉地位，他可以不要荣华富贵，但是他身为男人，如果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女受辱而无动于衷，那他就不配为人。 “不行！我不同意！婉儿差点就让那个畜生糟蹋了，她是拼了命才逃出魔爪的。你们不帮她就算了，还要把她推出去换利益。 你们苏家那么无能了吗？无能到需要用柔弱无助的小姑娘的清白，来换取利益了吗？” 啪—— 苏老爷子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了苏信脸上，手上的拐杖在地上跺的噔噔作响。 “你个逆子，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我今天就打死你，当没生你这个儿子！” 高高举起的手杖，终究没有落到苏信的身上。 苏烨强有力的手掌稳稳的握住了手杖，他平静无波的看向苏老爷子。 “林婉会答应的！” 苏老头子垂眸，压下眼里的滔天怒火和对儿子无尽的失望。对于将苏家越过仅剩的儿子，交给孙子的这个决定，他再也没有半分愧疚。 一个家族的掌权人，首先要剥离个人情感，对自己狠、对他人更狠，这是先决条件。他的这个儿子，终究还是为了一个女人，彻底废了。 苏老爷子对着苏烨点头道：“交给你了！”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 她似乎已经麻木了，从回来的那天起，她的日子似乎从来就没有消停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好累好累。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她知道门外之人是谁，门外之人，也知道她知道他是谁。 林婉没有吱声，但门还是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黑夜中，谁也没有点亮那盏小小的油灯，因为他们彼此都清楚，就算不用那点微弱的光，林婉那窒息的绝望都一目了然。 “都听见了？” “大哥，你满意了吗？叔叔，我娘，我，有一个算一个，被你们踩在脚下蹂躏，你玩的可还开心？” 哀大莫过于心死，是此刻的林婉。 她的声音犹如一滩死水，再无波澜。那股支撑着她不断挣扎的复仇之念，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不堪一击。她彻底倒下了。 她犹如一叶无根浮萍，在湍流中，放弃了挣扎，冲到哪儿算哪儿。 黑—— 压抑而窒息的黑！ 他不打算给她任何光，哪怕一丝一毫！他低沉的嗓音犹如来自地狱，绝情到让人沉沦。 “明早我会带你去明家，这阵子你先在药铺养伤。” “我有别的选择吗？”答案显而易见。 “林婉，别在任性了。想想二叔和你娘，他们还需要在苏家生活。” 男人始终是精明的生意人，始终知道往林婉的痛处戳。 “知道了！” 叔叔对她很好，母亲也一心为她！他知道她不可能放任不管的。 “这阵子先住药铺！”男人又强调了一遍。 “又是软禁我吗？”林婉下意识的回道，犹如前世那般将她和莹儿一直软禁在苏府，最后被扔到那个偏僻阴仄的南院。 她已经开始分不清前世今生了。 “又是？”除了上扬的音调，黑夜彻底掩藏了男人的表情。 林婉缩进被窝里，将自己裹得紧紧的。“我累了，苏大少慢走。” 许久，床上的少女都没有再搭理黑暗中的男人！黑夜中，幽深的眸子晦暗不明，看向床的方向时，闪过一抹沉重。 直到男人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林婉才再次睁开了双眼。 今日之事，处处透着诡异。苏烨和苏老爷子到底意欲何为？绕了一大圈，差点赔上苏家的脸面不说，还让明家在这次合作中拿到了更多的利益。 苏府上下可都是精明的商人，怎么想，怎么诡异。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这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但是作为一个卑微的小人物，林婉又在这里面起到什么作用呢？ 所以，明日的登门道歉，远不是故事的结局。 在烦乱的思绪中，林婉终于沉沉睡去。 “大少！”黑夜中，苏铭终于找到了苏烨。 “需要我去跟二爷解释一番吗？” “没必要！” “柯小姐在药铺门口等了许久了。” “走了！” .......... 浓郁的中草药香，让林婉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所以，这一夜，她睡的很沉很沉。 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了。 她刚洗漱好，秦画就提着食篮款款而来。虽然秦画已经精心妆扮过了，但是浓重的黑眼圈和满脸的憔悴依然一目了然。 她满脸歉疚的看向女儿，“婉儿，对不起，是娘害了你！” 经过一个晚上的休养生息，林婉的情绪好多了。她对着秦画微微一笑，“娘，我没事！您和叔叔还好吗？” 秦画的泪水夺眶而出，心里的歉疚更甚。女儿经历此遭，半句不提自己，开口就问她和苏信。这样的女儿，她如何能不爱。 “不就是骂几句嘛，早就习惯了。就是你叔叔那边，老爷子骂狠了。终究是我连累了他，堂堂苏家二爷，被我拖累至此。 都怪那个畜生，长得人模狗样，装的温文尔雅、知书达理.....” “娘，会好起来的。”林婉打断母亲的絮絮叨叨，明权是坏，是该死。但是更该死的，是那些始作俑者、那些罪魁祸首。 “娘，我不想成亲了！”母亲为她好，林婉清楚，但是目前的她，完全没这方面的心思。和一个陌生男子相看，然后稀里糊涂的把自己交出去？ 她做不到！ 前世就是这样傻乎乎的将自己交出去了，她得到了什么？灰飞烟灭！ 这一世，她就好好守着母亲，好好守着叔叔，好好守着孑然一身吧。 经历过此次事件，秦画深知女儿所受的伤害，她自己也怕了。 “知道了，知道了！” 说完，她看了看林婉的脸色，斟酌着开口道：“其实，其实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我是说，就是关于明家在外面乱说的事情。” 她担心女儿误解，赶紧解释了一句，才继续说道：“今日早起，外头的流言风向又变了。就说贱人自有天收，连老天爷都看不惯那黑心肝的。 柯灵儿下药爬床逼婚的事情，再次被人提了起来，包括在宋夫子府邸门前的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不过是她自导自演，想要陷害你，再次逼婚大少而已。 大少虽然冷硬不近人情，但是架不住有一副好皮囊和一个好家世啊。全京城多少女子心仪他。 这柯灵儿一而再再而三的作，总算老天开眼，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我饭都多吃了两碗，太下饭。” 秦画说得酣畅淋漓，连日里的郁闷之气都疏解了很多。 第31章 碍眼的东西，就没必要存在 林婉温柔的看着母亲，真羡慕母亲这样的性子，天大的事，在她这里吃一顿好的，听一段舒心的故事，也都过去了。 虽然这几年她在苏家过得并不如意，但是叔叔真的把她宠的跟小女生似的，人到中年了，还一派纯真无邪。 “你发什么呆啊？跟你说话呢！”秦画见女儿只是望着自己痴痴的笑，“是不是我脸上憔悴的太难看啊？” “不是，我娘很精神，很好看！” “只要看到柯灵儿那个小贱人倒霉，我就开心，所以人也看着精神了点。”秦画有些不好意思的双手覆上自己的双颊，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 “娘，你刚刚说关于柯灵儿逼婚的谣言？”刚刚没听仔细，反应过来才发现不同寻常。“最近京城中，流言是不是传的太频繁了？光柯灵儿的，这几天就好几波了。” 秦画一愣，也察觉到了不同寻常，但是细想，又没有什么头绪。 “苏大少那边没动作吗？” 秦画摇摇头，“我过来之前没有，之后就不知道了。” 林婉心里不安起来，她现在听到柯灵儿就本能警惕，以她的城府，这件事情也必定还有后招。 “娘，您不是经常跟京中的那些富太太和官太太闲聊吗，帮我打听打听柯灵儿最近的行踪和动向，最重要的是她近期接触的人。” “行，我知道了！” “对了，别太招摇了。自己小心点！” “行了，也不知道......” “也不知道谁是娘嘛！您是，您是！行了吧！” “你个死丫头！行了，别皮实了，这是特意给你炖的姜糖红枣小米粥，你这身子骨，你别不上心，以后有的你苦吃.....” “嗯，真好吃！还是娘的手艺最好，一闻就知道是娘亲手炖的，我得多吃两碗，好好养养身子。” 两母女打打闹闹，都下意识的回避一会儿要去明家登门道歉的事情。但是，她们不提，不代表别人不提。 叩叩叩—— 柳青柳叶推门进来，一脸欲言又止。 秦画母女相视一眼，眼里都是绝望和屈辱，却又别无选择。 “是娘对不起你！” “娘，没事，我很快就回来了。你回去吧！” 林婉挺直脊背，行出房间，走进了阳光里，柳青柳叶落后两步的距离，跟在身后。 “马车备好了？” “备好了！不过....” “没关系，我们出去吧！” 药铺门口，那辆豪华的马车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生辉，跟它的主人一样高贵、威严，不容亵渎。 再见苏烨，恍如隔世！这一夜，林婉彻底认清楚了自己在苏家、苏大少等人跟前的位置——他们可以任意把玩的玩意儿，他们进行交易的筹码。 既认清楚了位置，自然也得端正态度。 “苏大少！” 林婉款款行至苏烨十来步远的地方，停下，屈膝，行了个标准的下人礼。 男人冷漠的接受了她的行礼，仿佛一切本该如此。 “上车！” 那是上位者对下人的命令。 林婉脸上淡淡一笑，她适应良好，不就是喜欢看她当一只听话的狗嘛！ 她当！ 不过，终有一天，忠犬也会咬主人，何况她是一只满腔仇恨、伺机报仇雪恨的恶狗。 她乖巧的立在他的身侧，静待主人先上车。 “怎么，需要我伺候你上车？” “奴婢不敢逾矩，大少请先上车！” 男人脸上的鄙夷倾泻而来，随后冷漠转身，优雅上了马车。 只是，林婉恭敬的目送苏烨上车后，退回到了自己那辆寒酸的马车，在柳青柳叶的瑟缩搀扶中，上了车。 她是下人，她不配和主子同乘一辆马车。 她怕跟他独处，自己的滔天恨意会隐藏不住。以他的狠辣，他动动手指头，她的脖子就断了。大仇未报之前，她还不能死。 “林小姐，大少让您上那辆车！” 苏铭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同他的主子一样，清冷、无波。 “下人怎么配与大少共乘一车，奴婢不敢。苏铭，我们还是赶紧出发了，让明家久等，可就不好了。” 林婉依然稳坐车中，完全没有下车的打算。 “林小姐，大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你为难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林婉嘴角一抹嘲讽，这大概就是狗仗人势吧。主子惯于威胁，他身边的狗都学会了。 第一次尝试当条乖巧听话的小狗，还挺难的，相看两厌的人 ，为什么非得凑在一起呢？他就那么执着于让自己难堪？ 嘭—— 嘶嘶嘶嘶—— 一阵暴虐的掌风袭来，车厢四分五裂，马儿受惊嘶鸣乱跑。 苏铭飞身上马，安抚受惊的马儿。裸露的车厢，只剩下一块木板。柳青柳叶一左一右架着林婉，跳下马车。 这边兵荒马乱，那边高贵儒雅。 奢华马车车沿上，尊贵的男人收回右掌，眼里无波，看向林婉的眼神，狠绝无情，仿佛在提醒她，这就是不听话的惩罚。 “碍眼的东西，就没必要存在！” 男人甩甩衣袖，转身弓腰，再次没入车厢。 “林小姐，请！” 苏铭压下眼里的无可奈何，林小姐为什么就不能懂事点，平白闹出了多少事。 林婉压下心里的恐慌和惊惧，不断提醒自己，卧薪尝胆！没必要为了一时之气，葬送了自己。要不是柳青柳叶有些身手，堪堪护住了自己，她刚刚就一命呜呼了。 她不敢再有丝毫的耽搁，费力的爬上了和她格格不入的豪华马车。 他们是去道歉的，自然没有兴师动众的道理。苏烨只带着苏铭、林婉和柳青，便往明家行去。 京城的商人，特别是像苏家、明家这样的超级大富豪，一般都聚集在城中最繁华之地。彼此相距并不太远。 从药铺过去，稍远了一点，但也只不过是一炷香的车程。 车厢内的气氛凝滞到了冰点，男人不张口，少女自是不敢自讨没趣。 在快到明家时，男人终于施舍般的开口了。 “既然是来道歉，就该有道歉的样子。否则，你知道后果。” 林婉冷笑，又是威胁，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不过，管用就行，毕竟狗男人的这招，在她这里百试不爽。谁让她的叔叔和母亲在他手底下讨生活呢。 “是！” 第32章 你玩多久的林婉，我借用多久的马车 明府管家早早就守在了府邸门前，一看到苏烨的马车，他小跑着上前，谄媚的恭迎苏大少。 明家可以明目张胆的蹂躏林婉，甚至是苏信，但是对于苏家的掌权人，他们不敢惹。 只是初次和苏家合作，如果第一次合作就落了下风，往后他们要在抬头就难了。 但是他们也不敢真的得罪苏府，说什么当众道歉，那是不可能的。怎么说，林婉也是养在苏府的。 登门致歉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借着道歉的由头，敲定利益归属时，他们才有天然优势。 明府主厅，明父明母、明家的三位公子都在。 按宾主入座，林婉作为道歉之人，自然是不配有座位的。她一动不动的站在苏烨身侧。 好一阵寒暄后，才正式进入了主题。 “伯父、伯母，明三公子，今日，人我给你们带过来了。要怎么处置，悉听尊便。我绝不插手！” 苏烨放下手中的茶杯，仿佛交出去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林婉面无表情，行至大厅正中央，对着上首的明府众人，恭敬的鞠躬行礼。 “小女林婉，恬不知耻，勾引明三公子不成，倒打一耙，玷污了三公子的声名，玷污了明府的清誉。今日，特来赔罪。” 明府之人无人接话，也无人叫林婉起身，他们的视线更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而是盯着一旁的苏烨。 苏烨双腿交叠，右手大拇指的指腹反复的摩挲着腰间那块血红的缀玉，双眸幽深，让人辨不清里面的风暴。 他的漫不经心，让明父没来由的心里一紧，他得意忘形了，差点忘记了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什么角色。 他们想要怎么折磨林婉都行，但是今天她是以苏家继女的身份过来道歉的。到底怎么回事，他们都心知肚明。 苏家不过是看在生意上，给了他们几分薄面，他们明家要是真以为苏家怕了他们，非要求着他们合作，那他们明家也就到头了。 明父不着痕迹了扶了扶额，悄悄拭去细汗。然后当机立断挥手示意林婉起身。 “林小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此事揭过去了，望以后切莫再行鸡鸣狗盗之事。” 林婉压下心里的嘲讽，好一个道貌岸然老狗。他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他不知道嘛？ “父亲，她将我打成这样，难道就这样算了？” 明权跳了出来，一脸阴骘的盯着林婉，伤了他明权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了事。那他以后在京城还怎么混？ 这几天玩女人都硬不起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彻底坏了。这口恶气不出，他誓不为人。 明父眸光一亮，他是长辈，他得宽容大度。但是小辈之间拌嘴打架，伤来伤去在正常不过了。他儿子不正伤着呢嘛！ 伤了他儿子，还想毫发无伤的从明府走出去，以后他们明府在京城还有什么脸面？ 只要不是他这个当权人出手的，就可以当作小辈间的打闹，苏家也无可能奈何。毕竟也是他们继女先出脚伤人的。 “那你想怎么样？人家毕竟是个小姑娘。” 明权听懂了父亲的暗示，就是让他自己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意思呗。那他就不客气了。 他眼里的邪佞和猥琐一闪而过。 “很简单，我只要林小姐陪我在我的卧房中，待够一炷香的时间。” 苏烨摩挲着缀玉的手指一顿，随即扬起一抹无所谓的笑意，只是笑意里隐藏着一丝嗜血的残忍。 “一炷香的时间哪够？明三公子想玩多久，玩多久！” 轰—— 林婉身形晃了晃，她终究还是低估了苏烨的狠绝程度，他果然早已泯灭人性，沦为实打实的畜生了。 她抬头对着他凄惨一笑，苏烨，你如愿了，你终于又一次亲手毁了我！ “大少，这可是你说的！”明权喜不自胜，果然苏家就是大气，这么水灵的小姑娘说送就送。 明父借着喝茶的动作，仔细打量着苏烨，这苏大少似乎真的不在乎眼前这个女子的死活。不过，想想也能明白，苏府可是出了名的狠绝。 苏老爷子为了名声利益，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可以不要。据说这个苏大少狠辣程度与苏老爷子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怎么会在乎一个卑微继女的死活，没主动将她推出去，已是苏府上下的仁慈了。 想通了，明父也不再阻止自己的儿子胡闹。 “自然！不过，我也想借三公子的马车一用，你玩多久的林婉，我借用多久的马车。”男人平淡的像是在说这茶水不错。 啪叽—— 茶杯坠地，满杯的热茶洒了一地，茶叶沫子溅的到处都是。 “咳咳——”明父咳嗽几声，掩饰内心的焦灼，“抱歉了大少，这几日起风了受凉了，一时不察手抖砸了杯子。” “那明伯父可得放宽心，好好修养，多思、多虑于身体康健无益。”苏烨淡漠的望着虚空，似乎真的只是在劝慰明父好好养病。 明府几人心下都慌了，尤其是明权，他身形晃了晃，脸色苍白。“呵呵呵，我那破车，可配不上苏大少。” “无妨！”男人清冷的嗓音不容置疑。 “啊？不是，苏大少，我不玩了，我不玩林婉了。我就是开个玩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了，林小姐还要不要做人啊？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我明权是做不出的。”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对明三公子的马车是真的很感兴趣。”男人声音里确实透着浓浓的遗憾。 “呵呵呵，苏贤侄，这有什么可惜的啊？喜欢马车，回头我照着给您送几辆过去。” 明父后悔了，他们不该贪心的，他忘记了自己家还有个到处漏风的儿子。如今，他只想尽快打发走这尊煞神。 “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赶紧滚，别在这儿，扰了大少的兴致。” “是是是！我滚，我这就滚！” 明权巴不得，逃也似的跑了。 明家的另外两子也适时退出了大厅！ 苏烨这才看了苏铭一眼，苏铭便带着林婉也离开了大厅。 “小姐，您没事吧？”等在外面的柳青，迎上来，将林婉先扶到了马车上。 第33章 柯灵儿被掳 林婉摇摇头，“我没事！” 她没有脸面，但是苏大少的脸面大啊，明家哪怕心里再恨，也不敢当着苏大少的面发作。但是林婉很清楚，她伤了明权的命根子，他们明家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的。 刚刚苏烨确实出言帮了她，但是她可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他是在关心自己，他不过是在维护苏府的脸面而已。 明府当着他苏大少的面羞辱他带去的人，这不是打他的脸嘛！ 苏烨是在一盏茶后出来的！ 也许是生意上的事情谈妥了，回去的路上，车厢里没有那么沉闷了。 “说的很好！” 男人冰冷的声音，打破安静。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林婉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察觉到了他身上的怒气。可是她今天入明府后，就说了一句。 难道........ 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因为她说自己恬不知耻而生气！ 所以，他是认为她这样说，伤了苏府的脸面，毕竟她今天是以苏家继女的身份来道歉的。 “对不起！下回我一定改！” “下回？”男人轻嗤，看向林婉的眼神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 林婉无所谓的笑笑，他爱怎么想怎么想！生死都置身事外了，这点侮辱算什么。 少女无所谓的态度，惹怒了男人。他抓起她的手腕，稍微使力，她便落进了他的胸膛。男人修长的手指嵌住她的下巴，逼迫着她和自己对视。 男人的力道不小，再加上他有些粗粝的手掌，让少女难受的眉间微蹙，但是终究没有开口求饶。她尽量让自己的眸子平静的和他对视。 “还想勾引谁？” 男人眼里的阴狠丝毫没有掩饰，仿佛只要林婉敢说出一个人名，他就敢让人碎尸万段。 “没有！” 少女心里终究还是恐惧的，她的生死始终都在他手里。 “林婉，招惹了我，还敢去招惹别的男人，当我死人？” 男人的眼里压抑着嗜血的风暴，风暴中带着某种动物的本能欲望。 林婉知道那是什么，她太熟悉了，那晚就是在他那样的眼神里，她将自己变成了他的解药。从此，和他纠缠不断，造就了她前世今生不可扭转的命运。 这就是苏烨，这就是苏家大少！ 但凡他触碰过的，不管是人还是东西，就霸道的属上了他的姓名。他就算自己不要，烂在那里，也不容他人沾染半分。 “我没招惹大少！”凭什么，她只是救他，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招惹他半分。 母亲在苏府过的什么日子，她一清二楚，她不想变成第二秦画。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跟这个男人有任何的瓜葛，哪怕她心仪了他多年。 “下药爬床，不认了？” “不是我！” “证据！你不是最喜欢讲究证据的嘛？” 男人的嗤笑让林婉心沉了沉，他这是在帮柯灵儿报仇嘛？当日在宋夫子门口，她就是这么问他要证据的。 她凄然一笑！ 证据，她没有！ 她甚至都不知道当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又为何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他的房间。 她睁眼时，便看到了极度隐忍和压抑的他。 她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伤害自己，那是她心仪了六年的男人，她舍不得。于是，她自愿的将自己交了出去。 如今，她的不忍和舍不得，居然成了插向自己胸口的刀！ 她百口莫辩！ 那就干脆不辩了！ 男人似乎没了耐心，惩罚似的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命令道：“看着我！” 林婉抬眸，两滴滚烫的热泪从眼角滴落，砸在了男人的心上，烫得他莫名烦躁。他不喜欢看到她这种破碎而陌生的眼神。 男人放开了她的下巴，用指腹擦去少女鬓角的湿润。这一刻的柔情，让林婉有一瞬的恍惚，她只见过男人用这样的温柔对待柯灵儿。 她不自然的侧过头，避开了男人想要继续停留在她脸颊的手。 男人不悦的皱眉，强势的将自己的手掌贴在了她巴掌大的小脸上，话语依然如冰。 “林婉，别试图逃离，你知道你做不到的！” “大少.....”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大哥.....” “我没有名字？” 苏烨嘛？林婉不敢！ 苏府会要了她的命，柯灵儿也会要了她的命！ 她——惜命！ 最起码大仇得报前，她必须的好好守着自己的这条贱命！ 既然逃离不了，那就靠近吧！只要靠得足够近，报仇的机率就足够大。 “你会有愿意叫我名字的那天的！”男人破天荒的没有因为林婉的不听话生气。 他把玩着怀中小女人的发丝，鼻尖总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似是少女特有的气息，让他有些欲罢不能。 车厢内温度攀升，暧昧的气息蔓延。 林婉垂眸，抵抗着身体本能的反应。只是羞红的脸庞，还是无情的出卖了她。 男人格外珍惜这个难得收起浑身尖刺的小女人，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了。 “跟我回宅子！” 林婉不解，这是什么意思？终究还是要将她当外室那样养着？这是在对她使用美男计嘛？她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脸面。 所以，这是又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自己？ “我不要！” 一旦被苏老爷子发现，被柯灵儿发现，不只是她自己，叔叔和母亲也会跟着她一起身陷囹圄，甚至招致灭顶之灾。 林婉动了动身子，想要从他身上下来，男人却抱的更紧了。 “大少，别忘了你是有未婚妻的人了。” “下药爬床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我是有未婚妻的人？”男人的嗤笑声震耳欲聋。 林婉却懒得在辩解了，在他眼里她什么时候都是那个为了嫁入高门，不择手段的女人。 哒哒哒—— 驭——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叫停声，击碎了车厢内的涟漪，马车也停了下来。林婉也终于得到自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没一会儿苏铭推开了车厢门，“大少，柯小姐被人带走了。” 男人脸上的柔情顷刻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寒冰。 “走！” 马车一路疾驰，终于在一炷香后，跑到了城南一座破庙。 林婉也被迫跟着过来了。 下了马车，看向那座破败的庙宇，林婉心里那股浓浓的不安又来了，跟明权意图玷污她的那天一样。 她不得不警惕起来，回想起清晨母亲的话，她很容易便想到柯灵儿又开始作妖了，而且针对的就是她。今日苏烨带着她上明府道歉，大家都知道，所以她这是算准了时间来的。 第34章 是她! 林婉落后一步，拉住了柳青，跟她耳语了几句后，柳青转身便往城中跑去。 看着柳青顺利离开，林婉稍微心安了一些。只是她在抬头时，苏烨和苏铭早已经没了身影，进了破庙。 她小跑起来，也跟着进了破庙。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杂着灰尘，弥散在空气中。破庙地上，是星星点点的血迹，一直蔓延到墙壁。 血液还在不断的往下滴！ 一个猥琐的男人手持匕首，抵在柯灵儿细嫩的脖子上，擦出一条细长的伤口，点点血渍在她的脖颈间晕开。 她手臂上的伤口还在不停的滴着血。 也许是因为受惊过度，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多，此时的柯灵儿精致的小脸煞白一片。满脸泪痕，双眼湿漉漉的盛满恐惧和痛苦，就是林婉看了，心里也不免怜惜起来，何况爱她如命的苏烨。 “大少.....” 声音里满是绝望、破碎、不甘、不舍，仿佛在和心爱之人做着最后的道别。 苏烨阴翳的盯着男人，黑眸冰冷。 “贱人，装什么贞洁烈女。现在谁不知道人美心善的大才女柯灵儿是个下药爬床的骚货！老子都不嫌弃你被人玩烂了，你倒是还矫情上了。” 柯灵儿泫然欲泣，“我没有，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是！” 她拼命的摇头否认，因为动作太大，蹭到了男人抵在她脖子上的匕首，伤口一下子深了不少。鲜血也随之流了出来。 她的脸色更白了几分，因为疼痛，小脸也皱巴了起来。但就是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呜咽声。 林婉蹙起眉头，她没有看错，刚刚柯灵儿动作时，男人紧紧盯着手中的匕首，还跟着柯灵儿的动作移动，生怕伤到了她。 柯灵儿最后那一次大幅度摆动头时，林婉捕捉到了她眼里一闪而逝的烦躁。她在为没伤到自己而烦躁。 而男人则在柯灵儿脖子上鲜血流出来的那一瞬间，露出了惊恐的神情，这可不是一个狂暴之徒能有的眼神。 虽然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但是林婉确信自己并没有眼花。也就是说，柯灵儿在演苦肉计，而目标极有可能就是林婉。 林婉本能的侧了侧身子，且悄悄后退了几步。 在抬眸时，她竟然看到男人的眼神正好也朝她这里看，她更确定了刚刚的猜测。 “不是？当我是傻子啊？这几天的流言，沸沸扬扬的，主角可都是你呢。爽别人可以，爽老子你就不乐意了？你他妈的这是看不起老子？” “我没有，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这次因为疼痛，柯灵儿没敢在乱动了。 “不是你？有人可是告诉我了，你每天跟不同的男子进出，只要给银子就行。怎么，这是怕我的银子不够嘛？老子有的是银子！” 苏烨往后退了一步，背靠墙壁。破面年久失修，墙壁已经很松散了，黄泥垒的墙壁也开始一块一块掉落。 他背着一只手，很轻松就从墙上抠下来一小块儿泥土，对着苏铭使使了个眼色。 两人几乎同时动作，小泥块准确无误的打在了男人的手腕处，匕首落地。苏铭早已移动到男人身侧，匕首落地的瞬间，抓起他的手臂，一个侧移。 咔—— 啊—— 男人的右手臂便以一个诡异的弧度耷拉着，骨头被生生掰断了。 苏铭并没有因此而放过他，对着男人的膝盖又是一脚，男人瞬间倒地，苏铭又一脚踩在了他的后背，等候大少发落。 突然的变故，让柯灵儿措手不及，眼里闪过惊慌和意外。随即，劫后余生般往苏烨飞身扑了过去，躲进了苏烨温暖的怀里，她才放声哭泣。 “大少，我好害怕，我以为，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大少了，我.....”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男人将柯灵儿紧紧的护在怀里，仿佛护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好一会儿，柯灵儿才止住了哭声，虚弱的依偎在苏烨的怀里，环抱在他后背的小手始终不肯放开。 生怕苏烨相信男人的话，低低的解释道：“我没有跟别的男子进出，除了大少，再无他人。” “嗯！” 苏烨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头顶。 他这才抬头看下地上死狗般的男人，“谁告诉你的？” 男人的嘴硬的很，哪怕已经没了半条命了，依然死咬着不松口。 “苏铭！” 接着又是一阵拳拳到肉的声音。 破庙再次安静下来时，男人的嘴里汩汩冒着鲜血，而他的脸上却诡异的出现了一抹释然的笑容。 “再问你一遍，到底是谁告诉你的？又是谁派你来的？” 男子淬了一口，还带着两颗牙。 “哈哈哈，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男人脸上的笑容更加诡异了。 林婉一直在观察着柯灵儿和地上的男人，她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简单。她再次打量男人时，男人也正好朝她看来，只是眼神中有些她看不懂的歉意。 林婉浑身一僵，她知道柯灵儿要干嘛了。 “我倒是要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 苏铭加重了叫上的力度，男人的后背几乎要变形了。 他到底还是怕了，眼中的畏缩、恐惧，那是真正面对死亡时，才能流露出的表情。 男人惨叫连连：“啊！啊！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停，停，停！我说，我说.....” 苏烨语调冰冷，“谁？” 男人艰难的抬起头了，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让他又喷出了一口鲜血。 苏烨难得的没有催促，只是紧皱的眉宇间，写满了不耐。 男子似乎终于休息好了，他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朝着林婉的方向指去。 “是她！前几日，是她找到了我，然后每日都会着人告诉我，柯灵儿的行踪。不过，柯灵儿总是跟大少一起，我无法下手，直到今日。” 哪怕已经有所猜测，林婉还是愣住了。 柯灵儿本就虚弱的身躯，颤抖的更厉害了。刚止住的眼泪，又簌簌往下坠。尽管如此，她依然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的控诉道： “林小姐，我们什么仇，什么怨？你要如此对我？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 第35章 全部带回府衙 她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似乎想到什么，瞪大双眼质问： “难道就因为当日在苏府，我揭发了你吃助孕药嘛？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忍心？” 柯灵儿再次泣不成声！ “你可知道，今日，如果这个男人得逞了，我将面临什么？我这一辈子就完蛋了....你怎么可以.....” 多动情的表演啊！ 她不是个男人，都想将如此破碎、坚强的美人儿拥入怀中，好好护着了。林婉凄然一笑。 想张嘴，却怎么也张不开。 一股泰山压顶般的窒息感，铺天盖地袭来，果然，苏烨大怒了，她的惩罚又来了。 胸口仿佛缀着千金鼎，让她无法呼吸，无法张口辩驳。 霎时，地上的男人趁着众人不备之际，抓起一旁的匕首，蹿了起来。朝着柯灵儿扑了过去。 “贱女人！我最讨厌你这种矫揉造作，任意拿捏男人的女人。男人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种心思歹毒的贱蹄子。你不配活着！” 柯灵儿小脸有一瞬间的难堪，随即惊惧的大叫，“大少，大少！” 苏烨直接一脚将男人踢了出去，男人借力，又扑向林婉。 林婉躲避不及，下意识的伸手去挡，刚好和男人四目相对。男人眼里的愧疚和不忍更深了，霎时他脸露狰狞，硬生生的改变了匕首的方向，一刀划在了林婉下垂着的左手手腕上。 “啊——” 一股暖流顺着左手手背流向她脚下满是尘土地面，溅起粒粒微弱不可见的尘埃。 林婉抬起左手，在垂头看向地面时，那里早已经分不清是尘土的颜色，还是鲜血颜色的，就那么一大摊，黑黑的，沉沉的。 她竟然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她才流那么一点血就感觉浑身冰冷。被放了几碗血的莹儿一定更冷更痛吧。 莹儿，莹儿—— 双目无神，只是在眼神触及到对面的苏烨，他将柯灵儿护在身后，生怕她在受到一星半点的惊吓。林婉双眼漫上赤红，排山倒海的仇恨汹涌而来。 苏烨、柯灵儿、柯苏靖、还有那个大夫，你们等着，我林婉在此发誓，与你们不死不休！ 柯灵儿从苏烨的身后探出头来，哪有半点受伤、受惊吓的样子。她对着林婉得意一笑，在恨又能怎样？在权势面前、在大少的偏爱面前，一无是处！ 悉悉索索——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群官差围住了整间破庙。 何捕头身后跟着几个官差走了进来，大喝一声，“全部带回府衙！” 柯灵儿看见何捕头出现，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她的手段并不高明，她敢这么做，依仗的不过是大少的偏宠。 但是全京城都知道，京城乃天子脚下、权力中枢，大小官员随处可见。所以，朝廷选出的秦太守，是出了名的清正廉明、刚正不阿、且铁面无私。 进了府衙，真相大白之前，谁也走不出来。 官府的人，她招惹不起，哪怕是苏府，在官府面前，也得安分守己。如果因为自己，让苏府被官府盯上，别说是苏老爷子了，就是大少也不会放过她。 到底是谁报的官！ 难道是....... 贱人！贱人！ 林婉看到官差出现，一点也不意外就知道，肯定是这个贱人干的。倒是小看她了。 男人的眸子幽暗而深沉，谁也看不出里面酝酿着什么样的风暴。但是商人最怕跟官府扯上关系，所以，他的脸色阴翳的可怕。 看向林婉的眸子更加冰冷了几分。 “何捕头，教唆伤人的，是她！”苏烨冷酷无情的指向林婉！ “还有，歹徒在那！”又指了指趴在地上，不知生死的男人。 “我们是受害者！” 他的意思很明显，这一趟府衙，他不准备去。 “是受害者？是施害者？太守大人审理过后，自有定夺。苏大少想要断案，还是等当上太守再说吧！” “你——”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苏烨说话，对于自己的权威受到威胁，他极其不悦。 但是，官商自古以来，在明面上永远都是水火不相容的。因为，不管是官、亦或是商，都知道官商勾结，到哪儿都是大忌。 “林小姐？”何捕头看向身后一直低头不语的林婉，询问道，声音里并没有刚刚对着苏烨时的不近人情。 “是你报的官？” “是！”林婉平静应答。 “血流得厉害，先行包扎一下吧！”何捕头看着脸色惨白的小姑娘，心有不忍。 “何捕头，不妥吧？她是犯罪嫌疑人，她凭什么得到优待？”苏烨刺骨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何捕头没有理会苏烨，只是看着林婉。 林婉心里终于有了一点温度，那是来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的善意。她不想给何捕头添麻烦，于是笑着对他摇摇头。 “谢何捕头，我没事！” 说完，她将袖口往下拉了拉，盖住了伤口，然后整只右手压了上去。伤口处传来剧烈的疼痛，但是她只是微微蹙眉。 痛不要紧，能暂时止住血就行。 她要记住这痛，今日之痛，她势必要千倍万倍的让眼前这对狗男女还回来。 何捕头眼里闪过一抹赞许！ “苏大少，请吧！” 林婉转身，走在最前头。 苏烨脸色微顿，眸光一窒，她瘦削的背影充满决绝！她甚至都没跟自己辩解半句！心下没来由的一慌，似乎有什么东西永远在他心间剥离，闷闷的，细疼。 袖中手臂青筋微凸，终于还是没能举起。 他看了看身后的苏铭，苏铭会意，悄然离开。 ........ 苏烨等人还未到府衙，苏家大少被何捕头带走的消息已经传的满京城了。等何捕头带着人经过街道时，两边早已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我还以为是谣传呢，居然是真的，那可不就是苏大少和他的未婚妻柯灵儿！” “呀，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还浑身是血的啊？还有，那前面那个手上滴血的女子又是谁？” “看着挺像是苏府二爷继女林婉，不是，这是什么两女争一情郎的戏码？” “此话怎讲？” “你不知道？这阵子关于下药爬床的事情，一直就沸沸扬扬的。多数是说柯灵儿为了逼婚才出此下策的。不过，最初的传言是说那个继女干的。” “所以，这两女的为了苏家大少争风吃醋、然后大打出手？可是也不对啊，前面还抬着一个快死了的男人。” “老天爷呀，好复杂！这都闹到官府了，这事儿啊，肯定小不了。等升堂的时候凑热闹去。” 对于周遭的议论声、嘲笑声、幸灾乐祸声，苏烨置若罔闻，身为苏家掌权人，如果这儿都受不了，那苏老爷子对他的魔鬼训练就白瞎了。 第36章 林婉入狱 到了府衙，经过一番的问询后，苏烨和柯灵儿作为‘受害者’，很快就离开了。 而林婉和那个男人，则被视为嫌疑人，被留监了。 手上的伤口，由府衙的大夫包扎过了，血也止住了。伤口并不深，轻微动作，并没有太强烈的痛感。林婉看着自己的左手腕上的伤口愣神。 她回想起刚刚才破庙发生的一切。 苏铭虽然看似凶狠，但是据前世她对他的了解，他并非凶残之人，他下手一向都是很有分寸的。但是那个男人分明就是被他揍的快要死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还有，那个男人两次看向她时，那充满歉疚的眼神。最后，他甚至改变了匕首的方向，刚开始匕首明显是冲着她右手的手掌心来的。 还有，他拿起匕首扑向柯灵儿前，那番咒骂并不像是提前演练好的，倒更像是他有感而发，是真的在咒骂柯灵儿。 按照当时的情景，似乎男人骂她水性杨花更贴切些，但是他却骂她心思歹毒，矫揉造作，这不就是秦画平时在林婉面前说柯灵儿的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林婉的脑子一团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她干脆就不想了！ 再过几日，就要上交刺绣作品了，她的作品始终还差点东西，这几日又连连出事，她已经许久没有动了。 刺绣—— 林婉抬起左手腕，突然之间茅塞顿开，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林婉虽然在苏府过得并不如意，但是她在刺绣上有些天赋，苏府的夫子很喜欢她，所以会常常帮林婉介绍一些夫人小姐，或者帮她出售刺绣作品。 所以，林婉在刺绣界也算是小有名气，丝毫不弱于有才女称号的柯灵儿。柯灵儿为什么名头更加响亮，并不因为她的刺绣，而是因为她苏大少未婚妻的这个身份。 所以，此次的刺绣大赛，林婉和柯灵儿是夺魁的两大最热门的人选。 而柯灵儿将林婉视为自己夺魁的最大障碍，今日的这一出，既让她被苏烨苏府更加厌弃、又能扫除夺魁障碍、还能让她名誉扫地，一举数得。 林婉眸光微凉，男人匕首原本的方向直取她右手手掌心，一刀下去，筋脉断裂，再想执针，怕是得下辈子了。 还有男人拿匕首刺柯灵儿这事儿，本身就蹊跷的很。 柯灵儿躲在苏烨的怀里，他随便一脚就能解决了他，何况当时破庙里，还有一个身手丝毫不弱于苏烨的苏铭。他怎么可能伤得了柯灵儿。 除非，他刺向柯灵儿只不过是虚晃一枪，而她才是他的最终目的，那这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毕竟当时所有的人注意力都在受惊的柯灵儿身上，谁还会管她呢？ 看着自己手腕处的伤口，林婉苦笑，她竟不知道自己是该恨、还是该谢那个男人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没有见到人，林婉就知道是自己的母亲秦画来了。 隔着牢房的门框，秦画朱唇未启泪先流，看到女儿左手腕的伤时，脸都白了。 “还好伤的是左手，要是右手，你这辈子就毁了。” 她愿意让林婉搬出去，最大的一个因素就是她有能力养活自己，而不像自己，除了依靠苏信，她啥事也不会。 是啊，要是伤的是右手，她这辈子就彻底毁了。大家都明白，对于京城女子来说，右手是多么重要。 可是，绝情的苏烨还是一脚将那男人踢向了她。她是那夜心软救了他一命，他却心狠想要她的命。 既如此，那就好好的闹一场吧！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闹大了，她倒要看看谁失去的更多，她除了贱命一条，再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他们商人不是最怕官府嘛？不管好事坏事，入了府衙一趟，哪怕最后没事，苏老爷子的一顿训斥是免不了了。 不是想让她难过嘛，那也不能光她难过啊，大家一起难过才算公平。 她倒要看看在苏老爷子面前，始作俑者的柯灵儿能讨到什么好处！ 想到这儿，林婉心中积攒的郁气总算是疏解了不少。顺了顺鬓边的碎发，她对着母亲轻柔一笑。 “娘，我没事！对了，他们应该不会让你待太久吧？” “只有一盏茶的时间。” “好，娘，我们长话短说，我让你打听的事情，你打听到了嘛？” 秦画左右看了看，才示意林婉附耳过来........ 林婉听完，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心情轻松了不少：“果然如此！” 秦画并不像林婉那么乐观，“婉儿，明权的事情还没有彻底结束，又出了这事，虽然你已经搬离了苏府，但是以苏老爷子霸道的性子，他一定会想法子将你驱逐出京的。” 一想到可能和女儿分离，秦画就又红了眼眶，心痛不已。 “恐怕远不止驱逐出京这么简单了。” 秦画看向林婉，林婉点点头。 秦画一脸绝望和痛苦，要不是她逼着女儿非要去和明权相看，也不会发生这许多事。 “婉儿，对不起，娘不该逼你的。” “娘，您太天真了！就算没有明权的事，也会有别的事，他们就没打算要放过我。” 这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当夜，林婉和苏烨的事情，苏老爷子很清楚。苏烨是他精心培养出来的苏家掌权人，他绝对不可能让他的人生有任何污点。 而现在，林婉就是苏烨最大的污点。 苏老爷子一直在等待一个彻底除掉她的时机，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她会报官。 但是林婉很清楚，官府可不是她的护身符，高高在上的苏府，在官府面前尚且没有特权，何况她还是个一穷二白的小丫头，而且还是嫌疑人小丫头。 哪怕她能洗清嫌疑出去，苏老爷子也会有别的方法对付她，直到她彻底消失。 “婉儿，你说，我们娘俩到底是怎么苏家了，他们非要置你于死地不可......”秦画有些绷不住了。 这些年，她们都过的太苦了。 她就是怕苏府一直揪着林婉和苏烨那晚的事不放，才急着让女儿去相看人家的。他们为什么就是不放过她们呢。 第37章 那就等着将牢底坐穿吧! 林婉伸出手，拍了拍秦画的后背，安抚道：“娘，你相信我，我会保护自己，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你不用担心我，我只要你好好保护自己就行了。” 秦画压了压自己的情绪，确实，她不该再给女儿增添负担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到刚刚听来的话，她开口问道： ”婉儿，刚刚我不小心听到了几句，那个带走柯灵儿的男人一口咬定，就是你指使他干的。他伤了人，肯定是要受罚。 但是现在你成了幕后之人，肯定也会受罚的。以前我还能让你叔叔去求一求老爷子，他看重苏府的脸面，会出手帮忙。但是，这次，恐怕就算我跟你叔叔跪断了腿，他也不会帮忙了。” 林婉了然，但是目前她呆在监牢里反而更安全。 她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官差就拿着棍子嘭嘭嘭敲击牢房赶人了：“时间到了，走吧，走吧！” “婉儿，好好照顾自己！” “回去吧！别担心我！” 秦画刚走没一会儿，又是一串矫健浑厚的脚步声、冰冷绝情，一步一步仿佛踏在林婉的心尖上，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让她痛不欲生。 监狱的那一方小窗，火热的阳光照射进来，也变成了冰冷的白光，冷漠、毫无温度。就像背着光，踏步而来的苏烨。 他挺拔、俊朗，依然高高在上。 而她在凌乱、肮脏的枯草堆里，卑微低贱，任由他踩践。 “你不该动她！” 冷！ 刺骨的冷！ 多么熟悉的对白！ 前世，但凡柯灵儿母子受了委屈，他就会对她说这句话，无论她怎么自证清白、怎么辩解，他都当她是诡辩。 他就是这样，一遍一遍用这句话将她和莹儿凌迟。 但是，现在多了恨，滔天的恨。 既然解释没用，她无需对牛弹琴。 “然后呢？” 似乎没有想到林婉能这么平静，男人一时并未接话。 女人淡漠的声音轻嗤道：“所以，苏大少这次又是代表苏府出面，威逼我去赔礼道歉，跪地求饶？我想想啊，明权那边呢，你让他可随意玩弄我，想玩多久玩多久。 那你美丽高贵的未婚妻这边呢？你打算怎么让她惩罚我啊？” 男人回神，鄙夷的眼神充满嘲讽，说出的话更像是冰冷的刀片，一刀一刀肢解她的心脏。 “哼！她跟明权可不一样！你心思歹毒，犯了事，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林婉早已经对他的恶毒言语麻木了，或者说她不在意了。 不在意这个人，不在意他说的话！ 他们之间除了血海深仇，再无其他。她对他已经吝啬到不愿意再给他半分情绪。 林婉勾了勾嘴角，回以鄙夷和嘲讽。 “到底是她跟明权不一样？还是我跟她不一样？想不到精明睿智的苏大少也有自欺欺人的时候！” “我自是无法和你心头的白月光相较的！她高贵典雅、圣洁无暇，她是尊贵的苏家大少的未婚妻。我算什么东西？我只不过是被你们踩在脚下，任意践踏的玩意儿而已。” “嗯！让我来猜猜，我要怎么样做，苏大少和大少夫人才能满意呢？” “我不该反抗、不该辩解、不该自证清白。我应该低头认错，她要刺绣大赛的魁首，我该自废双手；你们要毁我清白，我该褪去衣裳，任明权玩弄。” 林婉换了个姿势，将整个后背靠在牢房的柱子上，然后又一脸笑意的看着男人。 “不过，苏大少，你可有想过尽管我一切都按照你们设计的那样做了，你们就真的会放过我吗？会放过叔叔吗？会放过我娘吗？” “你们不会！” “商人的本质就是贪得无厌，你们永远也不会满足。所以，苏大少，要不然你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你们才会放过我呢？你们商人不是都最擅长攻心、谈判吗？” “还是说，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放过我，你们只是要在凌迟我之前，将我身上的价值榨取干净而已。对吧？” “我猜，在你们的棋盘上，我目前应该还是一颗活棋，还没到死期是吧？” 林婉明明说的云淡风轻，却字字泣血。她多希望自己蠢笨些，当一只永远也不知道注定要被宰杀的猪，挺好！ 她笑了！笑得无力而凄美！ “哦，对了！”林婉对着男人晃了晃自己的左手，“你的未婚妻设计的不够精准，我伤的是左手，而且还伤的不重。” “怎么样，大少？有没有很失落？她可能还要再忍受我一段时间咯！不过，离交作品的日子也没剩下几天了，以苏大少的权势，要让我留在这里易如反掌。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我相信太守大人，无辜之人终究得清白，心思歹毒之人终究受惩罚。你说呢，大少？” 林婉说累了，也不管苏烨，直接躺在了枯草堆里。 “不送，苏大少！” “这是不认错？不认罚？” 男人刺骨的声音低沉而有穿透力，直击林婉灵魂深处。 林婉一声嗤笑，以前他的气势能压她，是因为她对他心存幻想，如今他几度置她于死地，她又不犯贱。 在他强势的压迫下，她虽然倍感心惊，但却不再惧怕。 “认错？我何错之有？认罚？我为何认罚？看来何捕头说的不错，苏大少还是等当上太守后，再来断案吧！” 男人黑眸微闪，压下心里的恐慌。不过一瞬，又变回了那个冷漠绝情的苏大少。 “既不认错，也不认罚，那就等着将牢底坐穿吧！” 男人居高临下的看了看将自己埋在枯草堆里的林婉，随意的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再没有迟疑，转身出了监牢。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林婉才靠着墙壁坐了起来。 心真的不会痛了吗？ 骗骗自己而已！ 他们曾经有过肌肤之亲、有过孩子、有前世的血海深仇，爱或者恨，都不足以定义他们之间的复杂情感。 不过，狠心绝情，倒是他对她一贯的手段。以他苏大少的权势和地位，不管在外头跟何捕头装作如何冷酷，官商勾结，在哪儿都是一样的。区别的只是在这勾结中，官方的良心和正义，还剩下多少而已。 第38章 人生不就是一场豪赌吗 府衙外，夕阳将那辆马车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长到看着的人，都能感受到影子的无奈和孤寂，影子身不由己，却离马车越来越远。 苏铭匆匆而来，低声耳语：“跟着的人走了！” 苏烨双眸微眯，眺望着远方，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苏铭不忍，有些心疼的问道：“大少，为什么不.....” 在冰冷而危险的眸光中，苏铭讪讪地闭上了嘴巴。旋即，苏烨跳上马车，卷起浪浪灰尘，绝尘而去。 ........ 夜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来了，牢房里漆黑一片！浓稠到抹不开的黑暗，是她取暖的被子。似乎只有在这样彻底的黑暗里，她才能彻底放松下来。 咔嚓—— 吱呀—— 过道尽头开锁和开门的声音。 一抹微弱的黄色火焰由远及近，将浓墨重彩的水墨画烫出了一个洞，一束微光小心翼翼的闯了进来，试图温暖那些在生活的冰川里挣扎的人们。 比如，林婉！ “何捕头！”林婉看着停在自己牢房门口的何捕头，“怎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吃点吧！”何捕头从怀里摸出个馒头，从缝隙里伸了进去。然后也一屁股坐在了过道的地板上，背靠着牢房的门框。 “我平时就这样，饿的时候，将就着吃一点。这个时辰了，我也没法子给你弄别的。” “这个就很好！”林婉张嘴咬了一口，馒头结实，但是不硬，咬着莫名让人觉得踏实。 “何捕头深夜前来，应该不单单是给我送馒头的吧！” “呵，你倒是不傻！怎么就跟他们斗上了呢？秦太守在铁面无私，也是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的。至于这个规则，全京城大小官员无数，附上豪门无数。 其中利害关系错综复杂，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很多时候，真相并不重要！” 何捕头声音里是妥协、是无奈、是不甘、是无能为力。 不管多大的案件，到最后公之于众的真相，一定是权衡后的妥协。有时候是官、有时候是商，最多的时候，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升斗小民。 何捕头收住思绪，自嘲一笑，跟一个小姑娘说什么呢，还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破庙的那个男人，你真的不认识吗？” 林婉摇摇头，“确实不认识！” “但是，他却表现的跟你很熟的样子，对你所有的信息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你如此果决的说不认识，很难让人信服。只会觉得你是在撇清关系，将自己摘除出来。 所以，你得仔细斟酌斟酌，有没有什么事情是你没有留意到的，或者遗漏的。你再不说出点对你有利的东西，凭苏家的手段，你可能一辈子也走不出这监牢。” 何捕头的话，让林婉沉思起来，并且努力的回想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事情的起源，依然是流言。 对，就是流言。 “那个男人有说我们是怎么联络对方的吗？他给出了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吗？我的意思是比如人证物证之类的。” 林婉不知道这样提问，会不会给何捕头带来麻烦。“如果会给你带来麻烦，您就别说。” 何捕头微笑着摇摇头，“无碍！” “他说是两日前，寅时三刻，城南破庙。那边离你居住的院子并不远。往后的几日，总会有人故意给他透露柯灵儿的行踪，有时候是街边的小乞丐，有时候是卖菜的大娘，有时候是擦肩而过的马夫。” 林婉摇头苦笑，这柯灵儿还真是有恃无恐啊，连时间都不换一换吗？又是寅时三刻！ “她倒是一点也不避讳！” “你有怀疑的人？” “明摆着！” 林婉思索着何捕头的可靠程度，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赌一把大的。 “何捕头，可不可以麻烦您.........” 何捕头听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异动，双眸也跟着亮了几分。 “你就这么相信我？” “人生不就是一场豪赌吗？我对自己的运气还比较有信心！” “嗯！的确！”何捕头点点头，似是在同意她的言论，又似在同意自己。 交代完该交代的，林婉终于放下心来。只是京城中，达官贵人众多，她也不能让何捕头太为难。 “该怎么处理我，就怎么处理我！我受的住！” 看着小姑娘郑重其事的样子，何捕头摇头苦笑，这丫头片子把府衙当成什么了呀？ “其实，就目前的形势，你留在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什么？”林婉以为自己听岔了。 “我说，其实....哎，算了，过两天你就知道了！”何捕头起身，拍了拍念在身上的枯草，朝黑暗中的林婉摆了摆手。“走了！” “谢谢何捕头！” 何捕头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误会了也好，苏府门第太高了，对别人是好事，对她可能是灭顶之灾。 第二日，林婉挑唆他人意图毁掉柯灵儿清白的事情，满京城传开了。而柯灵儿似乎有意自揭伤疤，频繁出现在各种人多的地方。 她双眼蓄泪，不断的澄清，一再强调，这件事情和林婉无关。脸上却充满了隐忍和委屈，甚至总能在不经意间，让她人注意到她脖子上和手臂上的伤口。 柯灵儿本就是不小名气的才女，又是苏大少的未婚妻，最关键的，她还人美心善。如今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多少少男少女气不过，想要替她出头。 甚至还有一些比较偏激的人，跑到城南林婉住的院子去捣乱。 同时，明权和林婉的事情，也再次被人提起。只是，事情完全颠倒是非黑白，变成了林婉主动献身换取金银珠宝，事到临头又装烈女，想要索取更多。明权惊觉自己被骗后，想要一走了之。哪知林婉恼羞成怒，趁其不备，用棍子敲晕了明权，并且在他晕厥后，依然没有停手。 却又巧妙的没有提及明权最主要的伤在哪里。 一时间，林婉声名狼藉，成了全京城过街老鼠般的存在。 对于外头的风声鹤唳，林婉多少从何捕头口中知道了一些，却也无能为力，她唯一能坐的就是等。别说她如今在监牢里，哪怕她是自由身，她依然什么也做不了。 从母亲接她去相看明权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入局了。只是不知道他们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这出大戏又何时落幕。 这日，终于还是来了！ 第39章 认罪书 这日，终于来了！ 牢房里依然很安静，安静的出奇。 一名青衫男子伫立在林婉牢房门外，居高临下的打量着里面静坐的她。 同时，林婉也在打量着他。 杜威——苏府黑暗中的那双手，专门悄无声息的替苏府清除碍眼的人和事。前世的林婉和苏莹，都没少在他手上吃苦头。 “来的居然是你，老爷子倒是看得起我。” “你认识我？” 杜威思索了一会儿，似乎并没有在记忆里找到任何跟林婉相识的记忆。知道他的，全京城大概只剩下苏老爷子和苏烨了。 “府衙前捕头，略有耳闻，不算认识！” 她何止是认识他，还很熟悉呢！ 前世，他帮着苏家一次次将她拘禁在苏府冰冷的南院。帮着柯灵儿母子，常常让她们母女蒙受不白之冤。所有的骂名是她们的，所有的美名美誉、荣华富贵是他们的。 这次发生那么大的事情，自是要使出他这个杀手锏，才能快准狠！ 杜威紧蹙着的眉头，终于疏解开来。虽然他现在不仅改头换面，鲜少露于人前，但总有几个记得住他的人。 常年审犯人、抓犯人，和犯人斗智斗勇，杜威的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只是，多年后的今日，他的脸上只剩下了傲慢。 “我是来接你出狱的！” 林婉呵呵一笑，“我是三岁小孩？说话说一半，就没意思了不是，前捕头！” 杜威双目不怒自威，一股极强的威压朝着林婉倾泻而来，除了苏老爷子和苏烨，已经很久没人敢这么无视于他了。 林婉的漫不经心，似乎在无情的嘲笑他在狐假虎威，差点让他破防。 看着依然一脸轻松淡定的小姑娘，杜威心里讶异不已，心性不错——这是他这时出现在脑海中的四个字。 他习惯了用审视嫌疑人的眼光，去审视周遭的每一个人，很难得能看到如此坦荡的眼神。 “林小姐果然聪慧！既如此，我就不浪费唇舌了。” 说着，杜威从袖中掏出几张折叠在一起的纸，递给林婉。 林婉接过，嘴角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她没有急着打开，而是等着杜威的下文。 “半个时辰后，秦太守会开堂审理此案。在公堂之上，你只要照着念，柯小姐便会撤回对你的案子，不再计较。而明家，也会当堂原谅你的伤人之罪，就此揭过。” “嗯！让我来想想啊！”林婉饶有兴致的站在牢房里转悠起来，仿佛真的在思考问题。 “我想外头应该聚集了无数凑热闹的百姓了吧？最多的应该是柯小姐最忠实的拥护者，其中应该还不乏极端之人，这样我被砸伤了，砸伤了，被人踢飞了，撞死了，应该都是情理之中了。” “不过，我倒是有些奇怪了，这苏家什么时候成明家的狗了？这一件事情，还能翻来覆去道歉的啊？苏家大势已去了吗？” 杜威脸上的阴沉稍纵即逝，多少达官贵人面前，他都能面不改色，何况一个小丫头。 “林小姐，逞一时的口头之快，并不能帮你什么！我劝你还是先看看吧，不然等会儿到了外面，不知道怎么应对，可就不好了。” “嗯！你说的对！” 林婉很听劝，立刻就展开纸张，看了起来。 杜威心里诧异，前一刻牙尖嘴利、阴阳怪气，下一刻低眉顺眼、乖巧可人。她怎么可以如此收放自如？ 林婉抖动着手中的几张认罪书，看的自己都乐了。 里面详细的讲述了，从林婉离开苏府那日开始，她是如何散播谣言诬陷柯灵儿，然后又是如何教唆他人玷污她的。 关于和明权的事情，也条理清晰的讲明了林婉是如何索取无度，因明权没有满足她，她又如何恼羞成怒，将明权怒揍一顿。 最后的几张，便是她对自己所有行为的诚挚道歉。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完全撇清苏家的关系，声明以上的行为全是林婉的个人行为，和苏府没有一点关系。 这认罪书她要是认了，她的日子也就到头了，别的不说，走在大街上，唾沫星子就能把她给淹死了。 “不对，前捕头，报官的不是我吗？怎么撤案的变成了柯灵儿了？” “柯小姐是本案的苦主，主动权本就在她手上！”杜威又恢复了脸上的傲慢，看向林婉的眼神里也多了鄙夷和轻蔑。 “而且，这种案子，一年不出个几千件，至少也有几百件。你真的认为秦太守那么闲，有那个闲功夫管这种小案子？ 就算他有，你认为他愿意为了你一个小丫头得罪苏府？呵呵，没有那么多的铁面无私，没有那么多的廉洁奉公！” “嗯，听明白了！”林婉将那叠纸照着原有的痕迹，重新折了起来。却并没有答应！ “林小姐，做人可不能这么自私！苏二爷和你母亲可还在苏府的屋檐下讨生活呢！” 林婉一声嗤笑，果然是苏府的狗，连威胁人的说辞都一样。 杜威却依然喋喋不休，“林小姐，这是对你最好的选择。柯小姐不追究了，明家的事也就此揭过了，苏二爷和你母亲也能继续在苏府享受荣华富贵。” 在杜威看来，林婉一个没权没势没背景的小丫头，装的再镇定，最后也只能认下了。这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从来没有对与错，只有权势、权势和权势！ 林婉依然没有表态，似笑非笑的看着杜威。 “杜威，我记得当年，你是因为不肯趋炎附势，不肯臣服于这京城中所谓的规则，一心只求还受冤者一个公道，从而得罪了京中的一众权贵。 他们对你痛下杀手，是苏老爷子和苏烨正巧路过救了你。” 杜威震惊，她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他以为知道真相的只有苏老爷子和苏烨。不过，见惯了大场面的杜威，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冷冷的看着林婉。 “林小姐想说什么？” “呵呵！没有啊！我只是很好奇，杜威，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来说服我认下这份认罪书的？你是前捕头，明家什么德行你不知道？ 明权的卷宗你没看过吗？就算没看过，他的行径你一无所知吗？ 再来看看柯灵儿事件，从头至尾，疑点重重。一个老男人，真的能将千娇万宠的苏大少未婚妻带到城南破庙？ 是不是觉得明权事件中，多少无辜少女都惨遭毒手了，多我一个不多。 为护苏家声誉，多少无辜生命前赴后继，更是多我一个不多。 是吧？” “可是，杜捕头，我就是想问你一句，午夜梦回，你还能睡的安稳吗？” 第40章 这份认罪书，是谁准备的? 杜威身形一顿，袖中的拳头吱吱作响，只是须臾，一切又风平浪静。 “林小姐，你不用为难我！” 是啊，为难他有什么用呢？向权势妥协的人千千万，多他一个不多！多他一个又何妨？ “我同意了！不过，在这之前，我必须见一面我娘和叔叔，我要确保他们确实无虞。做不到，那就一切免谈。” 苏家的威胁一直都很管用的！她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叔叔和娘考虑。 “你稍等！” 杜威疾步走出了牢房！ 杜威前脚刚走，后脚何捕头就摸了进来。他脸上的笑意明显，林婉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 “外头的阵仗很大，你要有心理准备。” 林婉点点头，柯灵儿最擅长操控流言，有她在的地方，阵仗自然小不了。想到刚刚的前捕头，林婉有担忧的问道： “你不会有麻烦吧？” 何捕头对她很好，如果因为自己的事情，让他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她于心不安。 “你还真像个小老太婆！”何捕头脸上的笑很和煦温暖，“行了，我得赶紧撤了，我没事！” 被一个小丫头这么操心，这感觉还挺特别的。何捕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头，离开了。 脚步声再次响起时，杜威已经带着苏信和秦画站在牢房门口了。 “婉儿！”苏信看着眼前的女孩子，满眼愧疚，自从这对母女跟着他，就一天安稳日子没过过。 “叔叔，娘，你们还好吗？那些没人性的人，有没有对你们怎么样？”林婉当着杜威的面直接问道。 他是苏府的狗，别人说打狗看主人，确实是！看主人在不在，不在就乘机踹上几脚，虽然不痛不痒，但是膈应人不是。 苏信无奈且心酸，还要这孩子帮他出头。 这孩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浑身是刺了。不过也对，他在苏府无权无势无地位，他是二爷，在怎么不受待见，也不敢太过分。但是他没有能力护住这娘俩。 她们要是不厉害点，在苏府这样的狼窝里，早就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我们没事！” “婉儿.....”秦画心里很不安，今日一早就被苏老爷子带着来到了府衙，她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他们是不是逼你做什么？” 这种场合，苏信和她都是没有资格出面的，今日太反常了。他们不傻！ “婉儿，不用管我们！”苏信握着林婉的手紧了紧。 “娘，叔叔，相信我！我没事！” 林婉给杜威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带人离开了。 她见苏信和秦画，本就只是想确定他们的安全。来得如此之快，想必他们本就在府衙。 苏老爷子想要做什么，用脚趾头想也能明白，不就是怕林婉乱来嘛。只要有他们在手上，不愁林婉不好好听话。 送走苏信夫妇后，杜威折回了牢房。 “林小姐，其实这样对你，对二爷夫妇，对苏家都是最好的。等你的事过去后，大少就.....” 林婉抬手，打断了他。淡漠的眸子直直看着他，里面清澈干净、还有不屈和无畏。 向来直面死神亦无丝毫惧色的杜威，心里居然萌生起了害怕。那一双澄澈见底的眸子里，他看见了现在的自己面目狰狞，犹如一具没有灵魂的僵尸。 林婉冷淡无波的声音，在空旷的牢房里，显得特别洪亮和悠远。 “对我好？对二爷夫妇好？既然那么好，杜捕头心虚什么呢？只是对他们好吧！” 林婉顿了顿，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再抬头时，脸上的笑容嘲讽而冰冷。 “我的事情过去？呵，是他们的事情过去了吧！而我这颗棋子的最终使命也完成了，该退出棋局了。” 林婉靠墙坐下，闭上双眼，等待开堂过审！ “这份认罪书，是谁准备的？” “大少！其实，林小姐.....” “回吧！” 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废了，有什么东西彻底在林婉心里生根了。 杜威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是啊，不是她的事情过了，是他们的事情过了，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他深深的看了眼牢房里瘦弱的女孩，连地上的影子都充满凄凉和破碎感。凄美的故事，终究只配得到一个凄惨的结局，他无能为力，她无能为力。甚至，连那个他也一样.... 时隔几日，再次沐浴在阳光里，林婉舒心的伸了个懒腰！蹲了几天的牢房，她身上多了一些东西，也少了一些东西！ 气质却更加清冷淡漠了！ 她跟着官差步入公堂。 此时的公堂门外，挤满了热心的百姓。沸沸扬扬的明权受伤案、柯灵儿受辱案，今日终于要水落石出了，自然热闹。 只是，今日并非正常的开堂审理，公堂上并没有那么威严和严谨。反而是在公堂两侧设了两排椅子，涉案人和相关人都端坐两侧。 公务繁忙的秦太守，端坐上首，左右两侧分别是苏老爷子和苏烨。而挨着苏老爷子的，居然是苏信和秦画。 林婉面露嘲讽，杜威说的果然没错，什么铁面无私，那不过是在默许的规则下，官商相互给的脸面而已。 这哪是什么威严的府衙公堂，分明是苏府的内堂。 在看到明权的装扮时，林婉再也忍不住噗嗤一笑，整个公堂的氛围尴尬和滑稽到了极致。 要不是那日在明府，见过了活蹦乱跳，还要玩死她的明权，林婉都要大骂自己一句畜生了，将人打成这样。 这头包裹的，估计连他亲娘都认不出了。 啪—— 一颗臭鸡蛋，精准无比的砸在了林婉的额头。门外几个极端的百姓疯狂叫嚣着！ “死贱人，你就该去死！嫉妒柯小姐人美心善，嫉妒她才华出众、嫉妒她有一双巧手，一个好夫君。你就先毁人家清誉，在毁人家才华，最后还要毁了她的清白。你恶毒无耻，你不配活在这世上。” “就是！天子脚下，断断是容不得如此心思歹毒之人。” ....... 官差面面相觑，当着太守大人的面，将臭鸡蛋砸到公堂之上的，还真是有生以来头一回。 不管是秦太守，还是何捕头，都一脸黑沉！但是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面色不善的看了看苏老爷子。 第41章 我不认罪! 苏老爷子双拳紧握，双眼如鹰，锐利的看了眼苏烨。 这边的男人暗潮涌动，那边的女人则绵里藏刀！ 林婉看着口吐芬芳的几人，面色冷淡，内心毫无波澜。看来这柯灵儿还真是越来越上不得台面了，苏烨也不管管，竟真就让她这么胡来？ 她这才想起，前几日在牢房，何捕头若有所思调侃了一句，说在牢房里她更安全。现在想想，可不就是。在府衙门口尚且如此，如果走在大街上，她估计都被人大卸八块了。 下一刻，柯灵儿就一副柔弱不能自理，却又无比坚强勇敢的挡在了林婉身前。委屈巴巴的哀求道：“林小姐，对不起，他们都是一些单纯的百姓。只是见不得我受委屈，才....你要是生气，你打我也好，骂我也罢，我绝对不会有分毫的反抗。林小姐大人大量，放过他们吧！” 话未说完，眼泪便滚滚而来，活像是被林婉掘了祖坟。 林婉双手抱胸，饶有兴致的看着柯灵儿演戏，却完全没有要接戏的意思。不是喜欢演，那就让她演个够。 柯灵儿咬咬唇，心里烦闷不已，这贱人怎么不接招，她自己重拳出击，却打在了棉花上。好不容易搭起来的戏台，岂有白白浪费之理！ 柯灵儿双手紧握，放在胸前，蜷缩着身子，往门口的方向踉跄着退了一步。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双眼蓄泪，一脸惊惧的盯着林婉。 此时无声胜有声，几许恰到好处的呜咽声，又胜无声数倍。 林婉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柯灵儿，她差点都以为自己是什么妖魔鬼怪，能隔空取人性命了。否则怎么柯灵儿怎么能吓成这样？ 一下刻，柯灵儿便落进了一个坚挺俊朗男人的怀抱。 “大少，这些百姓是无辜的，他们只是想为我讨公道而已。我不想他们受到伤害。” 仿佛是终于等到了给自己撑腰的人，柯灵儿压抑的呜咽，终于化作轻轻柔柔的娇嗔。 如果是前世，他们这般恩爱，林婉一定会被刺激的发疯。而如今，她只是冷冷的看着两人，眼里的鄙夷和厌恶倾泻而出。 男人眼眸沉了又沉，烦躁的情绪再次袭来。只是一瞬，他便恢复了冷绝无情。寒如冰川的眸子，看蝼蚁般看着林婉。 林婉轻嗤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脑子，用唇语对着苏烨道：“有病就去找大夫！” 然后无所谓了抬手，用袖口擦拭着额头的臭鸡蛋，一脸平静。眼前的这对狗男女远比额头的臭鸡蛋恶心。 她干脆利落转身，走到公堂的正中央，直接对着上首的秦太守行了跪拜之礼。 从他步入公堂之后，秦太守一言未语，显然是不悦！ 前世，她常年被关在苏府，对外面的事情，知道的很少。但是秦太守的威名，她还是有所耳闻的。他是京城大大小小官员中，保有最多为官初心的官员。 何捕头能顺利处理好她说的那些事情，她不相信没有秦太守的帮助。所以，这一跪，林婉诚心诚意。 “民女林婉，参见太守大人！” “起来吧！”秦太守右手轻抬，而后又补了一句。“今日并非本官审案，本官只是应明、苏两府之约，在此做个见证而已。” 这是在提醒林婉，今日这事能不能成，只能靠她自己了。 林婉感激应道：“是！” 京城的关系网错综复杂，太守大人能为她做到这样，她已经很知足了。 秦太守果然就不再开口了。 苏老爷子眉头微蹙，却也不敢表现出心里的不悦。秦太守能做出这样的妥协，并不仅仅是因为苏家的势力，更重要的因为要考虑到京城大局。 他要是做的太过分，局势稳定后，第一个祭刀的，必定是苏府。 不过，总有那能拿捏的人，比如林婉。 “林婉，还要我们继续等嘛？目无尊长的东西！” 窒息的威严倾巢而来，林婉丝毫不惧，只是微微勾唇。 “看来还真是岁月不饶人啊，苏老爷子，您眼睛和耳朵的问题，应该好好找大夫看看了。讳疾忌医可不好！对了，当初赏我吃绝育丸的那位大夫，我就觉得很不错。” 谁让谁等，只要不是眼盲心瞎之人，都能听见能看见。他们都要她命了，她过过嘴瘾，应该不算太过分吧。 “放肆！”苏老爷子手上的手杖跺着地面砰砰作响。 要是以前，林婉早就吓的蜷缩成一团，然后卑微的磕头、下跪、认错。但是现在，在林婉看来，苏老爷子也只不过是虚张声势。 最起码，在她宣读完他们交代的那份认罪书之前，不管是苏府、还是明府，都不会、也不敢在公堂上动她。 “苏老爷子，您可千万得保重身体！气出个好歹来，就得不偿失了，是吧！” 到底是老爷子，可不是林婉几句不痛不痒的阴阳怪气就能伤到的。他不动声色的瞥了瞥旁边自己的儿子和儿媳。 “呵！离府几日，倒是牙尖嘴利了。你娘要是能有你一半聪慧，也不至于如此!” 一个小丫头片子，还真以为自己能翻天了不成。 林婉咬牙，老狗，又是威胁！ “呵呵，这就对了嘛！小姑娘家家的，少顶嘴多听话！开始吧！” 苏老爷子双眸再次恢复了古井无波，那是掌控全局自信和气度。 “婉儿....”苏信和秦画异口同声，老爷子要对林婉做什么，他们不知道，但是今日为何而来，他们却很清楚。想到当日，林婉被逼去明府道歉，两人就心如刀绞。 “叔叔，照顾好我娘！” 林婉转身，从怀里掏出认罪书，展开。 “我.....”林婉嘴角微微上扬，再次转身，对着上首的几人，一字一字道：“我不认！” “我不认罪！” “林婉！”苏老爷子一声暴喝！ “林婉，停下吧！毫无意义！”苏烨依然淡漠无情。 林婉不理会任何人，将手中的认罪书，一下、两下、三下.....撕得稀碎，同时撕掉的，还有她对苏府的最后一丝牵绊。她跟苏府，不死不休！ 第42章 到底谁才是小丑 哗—— 双手在空中奋力一扬，隔空画出一条完美的弧度，纸片在林婉和苏烨间洋洋洒洒，筑起万丈沟壑，横跨在两人之间，从此再也无法跨越。 苏烨脸黑如墨，冰冷的眸子流露出极度危险和残暴。 “林婉，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你赢不了！” 男人像是残暴的君王，面无表情的宣判她的结局！ “是吗？不挣扎挣扎，怎么知道有畏无畏呢？不挣一挣，怎么知道能不能赢呢？” 林婉第一次无所畏惧的对上男人的眸子，两人眼里有同样的冷漠和狠绝！ 一声轻嗤过后，利落转身，行至公堂大门前，指着刚刚砸臭鸡蛋男子，大喝问道： “赵六儿，掺着人血的馒头，吃得舒心嘛？” 赵六儿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坊间的那些流言，不都是你的功劳嘛，这会儿怎么装不知道呢？” “你血口喷人！我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诬陷你？” 赵六儿瞪大双眼，双手叉腰，一副要大干特干的架势。 “你没诬陷我啊，你诬陷的是柯小姐！传言里，爬床、逼婚、不知廉耻、朝秦暮楚、见异思迁的主角，是柯小姐，不是我！” 林婉很好心的提醒他。 站在苏烨身后的柯灵儿死死的撕扯着手中的锦帕，林婉这个贱人，就是故意的。故意当众羞辱她，骂她。 “我....”赵六儿不自觉的往赵灵儿的方向瞟了眼。 “柯小姐是我们心中的仙女、才女，我怎么可能诬陷她，简直就是无稽之谈。这里可是府衙的公堂，我现在就可以报官抓你诬陷我。” “不用你报官，林小姐早就报了。”何捕头从公堂内侧门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乞丐和婆子。“这些人，你都认识吧！” 何捕头用肯定的语气问话！ 赵六儿浑身僵直，脸色惨白！ “什么意思啊？那些人是谁啊？今日审理的，到底是什么案子啊？” “不是说苏府继女卑微懦弱胆小吗？我看挺虎的呀！” “不是，就没有人好好审理案子的吗？” “你傻啊，审案哪里有这大戏好看啊？” ........ 而刚刚挤在最前出言辱骂林婉的那些人，早在何捕头带人出来后，便悄无声息的退出了人群，四面八方的溜开了。 所以，现在挤在前面的，除了赵六儿，就是凑热闹的百姓。 “以赵六儿为首的这群人，在京中四处散播谣言牟利。近日，坊间关于柯灵儿的各种虚虚实实的流言，都是出自这群人之口。” 何捕头大声的宣读赵六儿等人的罪行。 “难怪，这阵子日日都有关于柯灵儿的传言，不过，虚虚实实是什么意思啊？” “呵呵，就是有真有假呗。只有这样真真假假，可信度才高嘛！” “刚刚赵六儿可是叫嚣得最厉害呢，还用臭鸡蛋砸林婉。如果是林婉花银子找赵六儿办这事儿，那他怎么敢砸啊？那可是他金主呢？” “这谁知道啊！可能是演戏吧！毕竟，他这一砸，谁还会怀疑林婉是花银子的那个人？” ...... 赵六儿本来已经六神无主了，不过听到人群中的议论，他眼珠子一转。 “没错，流言的事情是我干的。我确实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柯小姐，对不起，但是世道艰难，我们也要过日子。” 柯灵儿从苏烨身后走了出来，“你不用道歉，我不怪你，也不怪林婉！我只怪自己运道不好。” 赵六儿似乎下定决心般，大声安慰道：“柯小姐，不是你运道不好！是有人心肠不好。过了今日，我这营当也是做不下去了，也无所谓得不得罪老主顾了。” 说着他转向林婉，深深的鞠了一躬。“对不起，林小姐！” 然后将脊背挺的笔直，大义凛然道：“此次交易的主顾就是林婉，是她花钱散播流言的。” 林婉淡淡的、既不着急，也不辩解。 “赵六儿，你确定给你银子让你散播谣言的人，是我？” 她不等赵六儿回答，又转向身侧的柯灵儿。 “柯小姐，其实，到底是谁花钱散播谣言，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你不打算说几句嘛？” 柯灵儿身形一晃，随即稳了下来，立即道：“我应该清楚？清楚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 林婉却只是盯着她，“柯小姐，我可从没有说跟你有关系哦！柯小姐这是不打自招了？” “呜呜呜——”眼泪永远是女人最厉害的武器，就这一点，她就能赢林婉千百回。 “林小姐那般质问我，不就是怀疑我吗？我为自己辩解一句，难道错了吗？” 林婉双手抱胸，看小丑般看着柯灵儿。 一股羞辱感几乎将理智燃烧殆尽，袖中的紧绷的手指节因过分用力，而泛着灰白。林婉这个贱人，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她柯灵儿是高高在上的大才女，是苏大少的未婚妻，区区卑贱继女，谁给她的胆量这么看她的！ 喜欢看小丑是吗，那就让她睁大眼睛看看，到底谁才是不折不扣的小丑。 换上委屈的表情，柯灵儿泫然欲泣的看向苏烨。 果然，苏烨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势，大踏步而来，挡在柯灵儿身前。如同看陌生人般的眼神，冷冷盯着林婉。 “与她无关！” 短短四个字，霸道的宣告了，柯灵儿是他苏烨护着的女人。不问事实，但看他心情。 柯灵儿从苏烨身后露出半张脸，脸上的得意和不屑并没有因为少了半张脸，而遗漏半分。 林婉，别说你没有十足的铁证，就算有，只要大少一句话，我永远都是无辜的。那晚爬床的人是你又如何？睡了也是白睡，除了显得你放荡不知羞耻外，你什么也没有得到。 他的选择，永远都只会是我！知道谁是小丑了嘛？ 柯灵儿在心里狂欢，只要赢了大少，她就赢了全天下！林婉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而已。 林婉依然冷静淡漠，眼前的男女于她，不过就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她没有生起任何波澜。 她淡漠的看向苏烨，嘴角依然是那似有若无的讥讽。 第43章 对不起，实在没忍住!是我不礼貌了! “苏大少说无关就无关？那我也说与我无关，是不是就可以离开这儿了？苏大少，人高马大的，看起来也不傻，说话怎么没头没脑的呢？” “你说什么？” 男人幽深的眸子山雨欲来，心里不仅仅是烦躁，还多了一些莫名的恐慌。她似乎断了和他的一切关联，连半分情绪都不愿意在为他而动。 “苏家的耳聋不会是遗传的吧！”林婉债多不怕压身，这些人不会因为她少说一句话，就对她少折辱她一次。 柯灵儿捂着嘴巴，满脸不可置信！随后便是满脸愤怒，跳出来挡在苏烨身前。 “林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大少？怎么说，苏府也养育了你六七年，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骂吧骂吧，林婉骂的越厉害，苏府和大少就越厌弃他们母女。林婉越泼辣无礼，就越显得她知书达理、高贵典雅。 “噗嗤——”林婉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柯灵儿平时总是以柔弱不堪，一副不能自理的样子出现人前。如今，她挡在一个高她差不多两个头、强壮挺拔、身手不凡的苏大少面前，这画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对不起啊，实在没忍住！是我不礼貌！” 又是让人窒息的屈辱感，这是礼不礼貌的问题吗？柯灵儿恨不得撕烂了林婉的那张嘴。 男人看向少女的视线，没了阻碍，大胆了起来。只是隐去了所有情绪的双眸，让人读不出里面的内容。 就算有，林婉也不会在乎了。 因为此时的她，一门心思想要洗去一身的污名。打乱他们的计划，不管他们想拿自己谋划什么，她都不会让他们得逞。 “苏大少、柯小姐，这里既不是苏府，也不是柯宅，要恩爱，也得分场合吧？这是正经场合。” 纵使是冷漠如斯的苏烨，此时的表情也出现了一丝皴裂。她真的不一样了！ 柯灵儿低着头，大家都以为她只是害羞。她只是不想让自己脸上的狰狞出卖自己。要不是要维持她知书达理的形象，她真想指着林婉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才他娘的不正经呢！ “有关无关，总不能凭着苏大少的喜好吧？何捕头，您说对不对？” 林婉没有在逮着苏烨和柯灵儿不放了，凡事适可而止，该收时得收。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恶心他们，而是她自己清白和性命。 不知何时消失的何捕头，不知道何时又出现了。 “林小姐说的对，确实不能凭喜欢断案，哪怕是苏大少也不行。” 苏烨面上不显，背在身后的那个拳头，却紧握着，一直没松开过。今日，他苏大少的脸被打的生疼。 上首的苏老爷子更是一脸阴沉，但是何捕头是秦太守的人，他都没有开口，苏老爷子自然也不能开口。 毕竟刚刚苏烨出言不逊时，他也并没有出言阻止。 这大概就是应了那两个字：报应！只是这报应快到让他们都措手不及。 柯灵儿眼看着苏烨受辱，又坚强勇敢的挺身而出。 “何捕头，林小姐怀疑是我自己花钱散布自己的谣言，您觉得可信吗？我是吃饱了撑的嘛？还是我银子多到没处使？女子的清誉何其重要，没了声名，女子何以立世？” “就是！”赵六儿终于找到空隙接话，“林小姐，我刚刚只是一时失手，才砸中了你的额头。再说，这本就是你安排的戏码啊。砸中你额头，不是更逼真嘛？ 你不能因为我一个小小的失误，就诬蔑我和柯小姐啊。再说柯小姐根本就不认识我。” 柯灵儿朝着林婉走了几步，微微躬身。 “林小姐，你就算在嫉妒我，也不该这样的。我的清誉重要，苏府和大少的脸面更重要。哪怕你这样散布流言毁我声名，大少也没退婚于我，所以你做再多也无济于事的。 另外，关于刺绣大赛的，报名之日，你为阻止我报名，在宋夫子府前已经闹过一场了。如今，马上就要到交作品的时间了，你又来这一出。 林小姐，为什么你就一直咬着我不放呢？ 和大少的婚事，事关苏、柯两府的脸面，我不能私自做主，这个婚我没有能力退。 但是刺绣大赛，我退出！既然你那么害怕我阻了你的夺魁之路，我退出。但求林小姐别再闹了，在闹小去，大少和苏府的脸面就丢光了。” 柯灵儿这一番话，舍身取义。为保苏大少和苏府颜面，委曲求全，赢得外头的百姓叫好声一片。 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段，柯灵儿玩得炉火纯青，眼底的得意之色，藏都藏不住。她低头收起脸上的得意，回到了苏烨的怀抱，低低的说道。 “大少，对不起，本来答应了你要夺魁的，如今怕是不能够了。我不能太贪心，我已经有你了，林小姐却一无所有。” 林婉差点为柯灵儿的精彩发言鼓掌了。柯灵儿有了苏大少，有了全世界，而她一无所有。经过这么一出，她夺魁，那是柯灵儿让给她的；她没夺魁，就证明她不仅一无所有，还一无是处，柯灵儿都为她让路了，她依然夺不了魁。 不过，后头的才更精彩呢！ 毕竟她们又不是演说大赛，谁说得声情并茂，谁就赢。她不靠嘴巴，靠证据。 林婉似乎完全没听懂柯灵儿的长篇大论般，无辜的眨巴着大眼睛问道：“这么说，柯小姐和赵六儿是不认识咯？” 林婉鄙夷的看了一眼苏烨，仿佛在说——狗男人，这才是重点！睁眼好好看着你心爱的女人是怎么睁眼说瞎话的。 赵六儿立即接话，语气坚定无比。“我认识柯小姐，但是柯小姐不认识我。毕竟，全京城认识柯小姐的男子无数，我只是其中之一。” “嗯，好狗！”林婉赞叹一句，像是对他忠诚的高度赞扬。 “你...”赵六儿正要破口大骂，身形一僵，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迎面压迫而来。是苏烨！他心里一惊，难道是因为他承认了他是无数仰慕柯小姐男子中的一个？ 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再不敢乱说话。 第44章 你道歉，我撤案，否则.... “我确实不认识他，也没见过！”柯灵儿也跟着表态。 一旁的何捕头，上前两步，锐利的视线直射柯灵儿。如果说苏烨的眼神、气势，让人如坠冰窟，危险至极；那么何捕头的眼神和气势，则让人惊慌恐惧、担心自己干过的坏事被拎出来。 “柯小姐确定没有见过赵六儿？” 柯灵儿受辱般低下头，实则掩饰自己的心虚。“确定！” 何捕头并不继续追问，只是转头在问赵六儿：“赵六儿，你也确定，你没有见过柯小姐？” 赵六儿本能的眼神漂移，看向柯灵儿。柯灵儿别过脸去，看向别处，心里暗骂一句蠢货。 “确定！” “带上来！” 话落，官差带着花锦阁的掌柜和几个小二来到公堂。 柯灵儿和赵六儿看到几人时，脸色煞白。 “掌柜，你来说！” “柯灵儿小姐是铺子里的老主顾，苏大少交代了，但凡柯小姐过去就直接领到后院的厢房，由小二将成衣和料子送到厢房，供柯小姐挑选。 柯小姐往常都是十天去一次、两次，近日她隔三岔五就会过去。最近我们铺子并无新鲜货，柯小姐却来得勤快。所以，小的就让小二多留意些。 这几个都是在送东西去厢房时，看见了柯小姐和赵六儿的，当时柯小姐说是跟着她来搬货的小厮。” “一般在厢房里待多长时间？” “一般都是两到三柱香时间，最短的一次，我记得苏府下药爬床谣言盛传的那日，大概时午时三刻左右。那次他们来去匆匆，留了差不多半炷香的时间。” “你如何记得这般清楚？” “午时时分，铺子里几乎没什么客人，我们无聊，便聊着当日关于苏府的留言。所以，柯小姐这个大主顾来了，我们自然恭恭敬敬的迎接。 柯小姐往常来铺子，至少得挑上个把时辰才会离去，那日待的时间太短了。我们还开玩笑说，是不是柯小姐担心爬床的..... 因此，记忆便深刻了些。” “之后每次来的时间就不定了，不过，有一件事情很奇怪。只要柯小姐和赵六儿来过铺子，他们离开后不久，便会有关于柯小姐的谣言流出。 我们几个当时还在打趣说，柯小姐的新小厮可能跟我们花锦阁犯冲呢，他来一次，柯小姐就被造谣一次。” “柯小姐，赵六儿，你们没见过？”何捕头看着脸色苍白的两人，鄙夷道。“你们应该庆幸今天不是真正的升堂过审，否则你们该去蹲监狱了。” 真相已经辩无可辩了！两人一脸菜色，赵六儿更踉跄了几步，要不是后头的人扶着，他就要摔个四脚朝天了。 此时，百姓质疑的声音和目光几乎要将柯灵儿凌迟，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她不甘心，她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温柔善良、知书达理的形象不能就这么毁了。 因为家世不显，苏老爷子至今没有点头让她过门，如今她声名尽毁，他更不会让自己过门了。想到自己费尽心机，忙活一场，婚期依然遥遥无期，她就恨的牙痒痒。 可在恨也无济于事，众目睽睽之下，她该如何为自己诡辩？ 赵六儿回神，看着自己心尖尖上的女人，如此被众人的言语百般折辱，他如何能忍？他跟柯灵儿认识怎么样？他们私下见过面又怎样？ 这些都不是今天的重点！ 赵六儿挺直了脊背，现在他是为心爱女人降妖除魔的英雄。 “林小姐，今日要谈的似乎并非流言事件，而是你教唆他人伤人事件。” 柯灵儿双眼锃亮，对啊，她怎么能忘了今日的重点呢。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又恢复了那个温柔善良的柯灵儿。 “对啊，林小姐，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今日来此，为的是什么。你教唆他人伤害我，意图毁我清白，最后没有得逞，又要伤我性命。 是我给你道歉的机会，你才能从牢房里出来。你道歉，我撤案，否则....” 柯灵儿靠近一步，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否则，你就给我滚回牢房，等着将牢底坐穿吧。” 林婉依然淡淡的不为所动，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依然还在。这对狗男女还真是天生的一对，都喜欢威胁人，连威胁人的话都如出一辙。 见装委屈、装柔弱不管用，直接威胁起来。不过，这次恐怕是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府衙不是苏府，何捕头不是苏烨，外头的百姓也不是完全不带脑子。 何捕头威严的看着柯灵儿，严肃说道：“柯小姐，伤你的那个男子，经过我们仔细调查发现，他既不是惯犯，也不是坏人，他只是一个命不久矣的病人。 男子本名李大齐，整个家族的男子都死于心绞痛，最长的寿命也不过三十来岁。李大齐是在过三十后，才出现心绞痛的。 他原以为他已经摆脱了家族的厄运，谁知上天并没有垂怜他。他发病后不久，他七岁的儿子也发病了。妻子不堪重负，留下病重的父子两逃了。 李大齐深知自己命不久矣，但是他的儿子才七岁，他不想儿子就此草草了结一生。于是，他开始四处求医。 他的儿子有救，但是心疾是富贵病，不仅得长期好吃好喝的供养着，还需要长期进食那些保命的名贵药材。 在他动手的前两日，他将自己的儿子托付给了城南没有子嗣、且年过半百的古老头夫妇。并且给了古老头足足五万两的银票。” 公堂的气氛有些凝重，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李大齐伤人固然可恶可恨，但是人们却无法苛责一个为了七岁儿子续命的父亲。 何捕头深吸一口气，将众人的心神拉回案件中来。他转身看向苏老爷子，问道：“苏老爷子，听闻在流言盛行当日，林婉便被逼搬出了苏府，可有此事？” “并非被逼，是她自己.....” “苏老爷子，您只需要回答有，或者没有；是，或者不是，即可！” 何捕头的不留情面，让苏老爷子面色铁青，但是他知道今日他借着府衙，将此事闹大，本就是算计了人家。他自知理亏。何况这是公堂之上，便沉声回道：“有！” 第45章 你们两凑在一起，还真是天作之合 “那么苏府可有给林婉五万两银票？” “没有！” “苏二爷呢？可有背着苏府，私下给林婉五万两？” 苏信惨然一笑，他倒是想给，但是他也得有啊。“没有！” “二夫人呢？” 秦画含泪摇头，“没有！” “苏大少呢？” “没有！” “嗯，你们苏府真是个精致的生意人！”何捕头貌似喃喃自语，只是嘴角的嘲讽极其耀眼。 他转而继续查问林婉，“林婉小姐，请问你搬离苏府后，以何为生？又住在哪里？” “离开的匆忙，叔叔给了我一处城南的地契。也就是我现在所住的，位于城南破庙一里地外的一处院子。当日，母亲和叔叔又给了我三百两的银票。 我以前有帮一些富家太太小姐刺绣一些小东西，攒了有二百两银子。 这些就是我目前明面上的所有家当了。” 至于苏烨给她的那些银票她并没交代，要是苏府和柯灵儿知道苏烨私下给她银票，他们估计得直接将她生吞活剥了。她惜命！ 城南破庙一带，人烟稀少，院子倒是有几处，但基本都是荒废的。所以，那边的院子，几百两顶多了。 众人没想到堂堂苏家二爷，居然过的那么寒酸。 苏老爷子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精彩的很！他从来没有想过，老了老了，他还搭台让自己出了这么大一个丑。 他看向林婉的眼神更加狠戾无情了，这个祸害绝不能留了。 “宋小姐，李大齐只是昏迷了，并不是死了，他会醒的。到底是谁给了他五万两，相信他会愿意说的。” 何捕头就差指着柯灵儿的鼻子让她直接认罪了。 “所以，林婉是被冤枉的。” 此话一出，柯灵儿瘦弱的身躯瞬间佝偻了起来，全然没了刚开始时，挡在赵六儿身前令人沉迷的温柔和善良。 她死死的咬着嘴唇，满脸的不甘。 李大齐那边她完全不担心，她敢做，自然留有后手。算算时间，李大齐也差不多快断气了。只是没能将林婉拉下水，实在是让她心有不甘。 不对，今日在座的，可还有明家三公子明权呢！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明权伤的可是比她重多了。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只让林婉道歉了事？ 柯灵儿不着痕迹的瞥了明权一眼。 明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林婉嗤声道：“林婉，你找再多的证据，也洗清不了身上的卑贱、不知羞耻。你既当又立，贪得无厌，生性残暴。你不道歉，我明家绝对不会放过你！” 说完，他绕着公堂转了一圈，展示着包裹的不成样子的头。 “你们看看，她都把我打成什么样了！是她母亲将她送上了我的餐桌，也是她自己上了我的马车。加上之前和二爷的合作，并还没有最终敲定。就问你们，是我多想了嘛？ 最重要的是，是林婉这个贱人主动宽衣解带、投怀送抱的。只是因为我没有满足她的贪得无厌，她便对我大打出手。 我看在她是女子的份上，对她诸多忍让，哪知她竟如此歹毒，将我打成这样。要不是我命大，说不定我此时尸身都腐烂了。” 明权的戏演的太好了，声情并茂，众人面前大倒苦水。惹得百姓对着林婉又是一顿诅咒，只是经过刚刚的一桩桩一件件，声音小了很多。 明权自鸣得意，用余光观察着林婉，轻蔑、鄙夷。女人长得好，不就是为了让男人玩的嘛？跟他装什么贞洁烈女。 他可是跟苏府都谈好了，林婉他随便玩，有秦画在苏府，她不敢忤逆苏家。 窒息的屈辱感如潮水般侵袭而来，林婉仿佛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被扒光了。明权留在她胸前冰冷的触感，犹如鬼魅般，如影随形。 不管白天黑夜，只要闭上眼睛，胸口的冰凉触感就会随之而来。一遍一遍让她重复着那个噩梦！ 不！ 她绝不甘心！绝不屈服！她连熊熊烈火焚身都不怕，更何况区区一个噩梦。 “我记得我入狱那日，可是苏大少亲自带着我到明府道歉的，多少人都看见了的。这事儿不是过了嘛？ 这一笔买卖，还能收两笔银子的啊？明家果然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啊，难怪苏府都要这么上赶着。 只是，苏老爷子，苏大少，你们苏家人，都那么热衷于道歉嘛？ 未过门的苏大少夫人，搞了一出又一出，就是为了逼迫我道歉；这苏大少威逼利诱，热衷于压着我跟明府登门道歉。 你们这一对，还真挺有意思的。一个喜欢逼着我给她道歉，一个喜欢逼着我跟别人道歉。你们两凑在一起，还真是天作之合啊！ 不过，你们夫妻之间的小情趣，是不是不应该带上我啊？怎么，就我好欺负，所以就逮着我可劲儿的折辱啊？ 苏府这是有什么把柄在明府手上嘛？不然何至于卑微成这样？” 林婉一席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居然敢有人当面这么说苏府和苏大少？上一回敢说这话的人，坟头的草都老高了。 这还是那个传说中的苏家继女？ 张扬、果敢、飒爽，面对苏、明两府势力，小小的身躯，没有丝毫的退缩，就光这份胆识和气魄，就不是谁都能有的。 苏老爷子双眸微眯，精锐威严不容侵犯，看向林婉的视线，危险至极，宣判了林婉死期将至。 敢如此辱苏府者，必诛！ 苏烨神色晦暗不明，脸上的神色从头至尾，没有任何改变，仿佛是个旁观者。只有在看向林婉时，才有暗流涌动。 一直靠在苏烨怀里的柯灵儿，终于退出了他的怀抱。她不能让他察觉到她的异常。 林婉，你这个贱人，你贱我辱我欺我至此，今日之辱，我必将千倍还之。你给我等着！ 林婉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明权不是口口声声说被她殴打至重伤，那她明明白白的告诉大家，他重伤在哪里。 突然，她一把抽穿何捕头腰间的佩刀，朝着明权的头挥了过去。 “啊——” 厚厚的布条散落地上，露出了明权完好的脑袋，毫发无伤！ 第46章 林婉，你这是扰乱公堂秩序! “林婉，你这是扰乱公堂秩序！”明权恼羞成怒。 这个贱人竟然敢当众揭穿自己，让自己出丑，不玩残了她，他誓不为人。 “明公子，今日并非开堂审案，你难道不知道嘛？不过，明公子，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尽学后宅女子的争宠手段，装疼装病博同情啊？” 你们气急败坏，我偏偏云淡风轻，气不死你们，气你们个半死也好。 “你....林贱...”明权气得直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林婉登门道歉之事，本就被有心之人传得沸沸扬扬，如今又让林婉再道歉一次，哪怕明府再在理，如今也落了下风。 何况还有他装重伤一事！ 幸好，父亲交代了，不管林婉怎么闹，就是抓住她肯道歉说事就行。 “林婉，你登门道歉也好，今日再次让你道歉也罢。你会道歉，本就说明你承认自己的罪名，你伤我至深，别说只是两次道歉，就是十次八次，我也要得！” “你只是口头上的两次道歉，我却是实实在在的浑身是伤！你要是愿意让我揍一顿、不追究，别说两次了，即使两百次的歉，我也道！” “明公子，你刚刚不是说，因为我是女子，所以对我诸多忍让嘛？怎么这会儿，我就不是女子，要揍我一顿了？” “我只是假设，假设，懂不懂？” “哦！原来是假设啊，不过，如果......” 林婉突然出脚，直击明权裆部，明权下意识用双手捂住，情急之下，没有注意力道，碰到上次的伤口，痛的他此哇乱叫。 “哈嘶！哈斯！哈斯！林婉，你个小贱人，我迟早要杀了你，我要你不得好死。” 感受到周围几道不悦的视线，明权才想起来这是在公堂上。林婉当众几次戏耍于他，他怎么可能忍下这口气。 裆部的疼痛，让明权直不起腰来，但是猩红的眸子却仇视着林婉。他对着旁边的何捕头道：“我要报官，林婉意图谋杀我！在座之人，都是证人。” “我并没有意图谋杀你，这么近的距离，我要真想谋杀你，不管是刚刚那一刀，还是这一脚，你都逃无可逃。 前几日，我登门致歉，明公子明明活蹦乱跳，今日却伤的如此惨重，我不得不怀疑明公子是想装伤博取大家同情，以达成你不可告人的目的。” 语毕，林婉转身，朝着大门的方向走了几步，再次大声说道：“我在这里还原事实的真相，当日我确实是跟明家三公子明权在喜鹊楼相看。不过，到了喜鹊楼才发现，本该出现的明夫人并没有出现，来人只有明三公子。 午膳期间，也并非只有我跟明三公子，还有家母。这点相信喜鹊楼的掌柜和小二也能证明。 母亲有急事回府，才留下我与明三公子。我深知孤男寡女，共处一个车厢，于理不合。本打算租赁马车回去的，是明三公子再三挽留。 而且当时一起的，还有明三公子的小厮和我的婢女柳青，只是途中，他的小厮药晕了我的婢女，且从外头将车厢门闩上了。 明三公子便开始动手动脚，意图对我行不轨之事。我奋力反抗中，伤了他的...... 所以，明公子伤的并非脑袋！刚刚大家也看到了，我并未碰到他，但是他却痛成那样。” 明权很想上前堵住林婉的嘴，但是何捕头死死的嵌住了他。 “你胡说，明明是你无耻下贱，想要靠身体谋取.....” “出来吧！”何捕头实在不想听明权诡辩了，直接朝着偏厅的方向大喝一声。 “明三公子，是不是胡说，你很清楚！” 说话间，从偏厅走出一群人，无不对明权怒目而视，要不是在公堂上，一点也不怀疑，他们会直接扑上去撕咬明权。 “你们怎么敢？”明权终于知道害怕了，他们是谁，或许他记不住每一个人。但是最前头那个，几乎差点杀了他的男子，他死也忘不了。 所以，其他人，哪怕不认识，他也能猜到是什么人。 可是，他们为什么会来到府衙，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他们不敢，他们绝对不敢！ “现在，他们敢了！这是大树村的何老头，她的孙女还未过及笄之年，你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这是铁铺的陈三儿，他妹妹至今都不敢在出院子半步，日日垂泪；这是......” “别说了！别说了！”明权脸色发白，也许是疼的，也许是怕的。 “为什么不说？在你那辆马车里，你残害了多少女子？坑害了多少个家庭？”何捕头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终于让百姓确定了事情的真相。 “我的天哪，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长得人模狗样的，竟然干这些下作的龌龊事，亏我刚刚还心疼他被林小姐打那么惨呢。打死也活该！” “原来林小姐才是受害者，这个男人可真恶心！” “这得戕害了多少女子啊？这些富贵人家，还真是不拿人当人看！” ....... 明权哪里见过这场面，他慌不择路，拔腿就往门口的方向跑。突然，他整个人横飞了出去，直接砸到了柱子上。他惨叫一声，口吐鲜血后，便晕厥过去。 官差很快就将人拖下去了。 公堂上突然的变故，让众人呆愣了好一会儿。 在众人还未回身之际，一道女子响亮而诚挚的声音响起。 “苏老爷子，谢谢您！我虽然跟苏府并没有血亲关系，但是苏府待我视如己出。纵使外头流言叫嚣，苏府依然相信我是无辜的，是清白的。 今日，更是费力在太守和全城百姓面前，还我声誉与清白！谢谢您，苏老爷子！” 说完，林婉对着手上的苏老爷子深深的鞠了一躬。 今日，苏府的脸面几次三番被她踩在地下蹂躏，她要是不做一些挽回苏府声誉的事情。叔叔和母亲在苏府的日子将会更加艰难。 而且她也不想死的那么快！ 不得不说，这是挽回苏府声誉最快最有效的方法。苏老爷子阴沉的脸，瞬间挂上和煦的笑容，对着众人点点头。 袖中的拳头却始终都是硬邦邦的！ 他叱咤多年，今日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拿捏，他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这更坚定了他要尽早除了她的决心。 第47章 她从来都没能走出他的棋局 大戏落幕，百姓渐渐散去！ 依然娇弱的躲在苏烨怀里的柯灵儿脸上阴狠一闪而过，额前散落的碎发，朦朦胧胧挡住了她嗜血、发狠的双眼。 刚刚明权是怎么飞出去的，别人不清楚，她却一清二楚。她清晰的感觉到了，那道内力打出去时，苏烨用了十成十的力量。 他这么发狠，她可不信全为苏府颜面！ 林婉这个贱人，还真是命大，这一环扣着一环的，她居然还能脱身。 不过，时间还长，日子还久，被他护在怀中的，终究还是她，也只能是她。只要这点不变，要玩死林婉，并不难。 林婉看着何捕头出去，抬腿跟了上去，在府衙的回廊下叫住了他。 “何捕头，请留步！” 何捕头停住脚步回头，“林小姐！” “今日之事，谢谢何捕头了。还有.....” 太守大人今日在公堂上几乎都没有说话，想到京中错综复杂的官商关系网，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想要感谢他的话。 何捕头点点头，这丫头很聪慧，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视线越过林婉头顶，发现四下并没有别人后，才小声说道： “林小姐，其实你真正要感谢的人是苏大少！花锦阁的掌柜和小二，开始什么都不愿意说，不过听闻昨日换东家了，今日他们便同意开口了。 还有，明权玷污过的那些女子，不管是她们本人，还是她们的家人，都是不愿意站出来的。你也知道，这种事情传开了，她们一生的清誉就没有了，也就没有以后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他们不敢开罪明府。” 林婉有些难以置信，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不管人前人后，柯灵儿一直都是他护在心尖尖上的人，不让她受半点委屈。而花锦阁的掌柜和小二，他们的证词，可是直接揭穿了柯灵儿和赵六儿私下的交易。 怎么可能？ “您是说是....” 何捕头点点头，“明权这次进了这个监牢，想要再出来，恐怕是难了。真要救，明府必会伤筋动骨。但是明府可不只是明权一个儿子。” 林婉脑袋嗡嗡作响，何捕头是想告诉，苏烨逼着她上明府登门道歉，只是缓兵之计？一个强奸未遂，并不能将明权怎么样。 但是如果数罪并罚呢？如果引起民情公愤，将事情闹大呢？ 明府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敢再肆意妄为了！ 何捕头看了看一时回不过神来的林婉，意味深长劝道： “小丫头，人也好，事也好，不能光用眼睛看，更得用心看！和大少好好谈谈吧！” 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但是，到底是人家的私事，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林婉看着何捕头离去的背影发呆，一时理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 她转身，想折回去看看叔叔和母亲，却看到了苏烨从里面出来。想到何捕头的话，她犹豫了下，刚准备过去，却看到他身子一侧。苏老爷子满脸阴沉的走了出来。 林婉本能的躲到了柱子后面。 “你做的？” 声音里有强压的怒气和不悦，双眼凉薄，上位者的气势威压直逼苏烨。 苏烨连头发丝都纹丝未动，脸上的神情冰封依旧，简简单单一个字：“嗯！” “理由！” “您真的认为明府可信？林婉到底是苏府继女，事情有一，就有二！我不喜欢被人拿捏！她这么一闹，明府必将大乱。既然能全盘端了，我为什么只要一小口？” 苏烨双眸更加幽深了，里面到底是一片虚无，还是汹涌澎湃，无人知晓。他越发让人摸不透了。 苏老爷子闻言，总算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一步棋，走得不错！不过，柯灵儿就.....” “此事与她无关！” 苏老爷子眼里精光微闪，这个孙子他越来越看不透了，留着这么个人兴许还真有用。 “你要护着她，我不拦着！不过，林婉这个死丫头，竟然敢这么阴苏府，这种吃里爬外的东西，留着也是个祸害。尽快处理了！” 轻抚着腰间坠玉的手微顿，只是声音却依然冷如寒霜。“最近关于她的流言太多了，她暂时还不能出事！” “那就过阵子吧！不过尽快，我不喜欢不听话的棋子。” “无关紧要之人而已，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苏府最近太张扬了！” 苏老爷子神情微顿，确实，苏府的新掌权人，最近一直都在流言漩涡中，再加上今日的这一出。不管是官、还是民，他们对苏府已颇有微词。 “你做主吧！” “是！” 背靠柱子的林婉，脸色灰败。刚刚在公堂上，她以为她赢了，她扭转了自己命运的走向，她不用死了。叔叔和母亲也可以过一段安稳日子了。 原来，她从来都没能走出他的棋局。她只不过是他扳倒明府的一颗棋子，他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合作，他要的是独吞。 他利用她做饵，钓出了明权这条小鱼；又用明权这条小鱼做饵，钓出了明府这条大鱼。今日，更是利用她和明权之事，彻底拉下明府。 她刚刚竟然还想上前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多可笑！ 难道这就是她的宿命？ 前世今生，不管她怎么挣扎，最终的结局都是不会改变！ 明明艳阳高照，可是她却看不到一点亮光，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全是无尽的黑暗！ 脑海里，视野的尽头，是那处火光冲天的南院，是她和莹儿无助相拥的身影！ 林婉浑身一个激灵，她怎么可以就此沉沦，就此放弃！今日，本是必死之局，一环套着一环，凶险万分，她不是全身而退了嘛？ 他利用了她，她不也狠狠的踩了苏府和他的脸面嘛？ 林婉调试好了自己，收拾一身的绝望和宿命感，眼里的情绪一点一点消失，直至冷然、淡漠，甚至些许冰冷。 和苏烨一同出来的柯灵儿，余光看到侧旁靠近的林婉，脚下一歪，整个人跌进了苏烨的怀抱。她瞬间便眼尾泛红，泪光盈盈，无力的靠在他的胸膛。 “很痛？”声音虽然冰冷，但是却很温柔。 柯灵儿又娇羞、又心虚，不敢抬头看苏烨。“我是不是太笨了？路都不会走，还总是给大少添麻烦！” 第48章 我刺绣的作品不翼而飞了，是吗? “你的事，永远都不是麻烦！” 最冰冷的声音，说着最动听的情话。 柯灵儿在他的怀里侧头，视线射向林婉，全是挑衅和鄙夷。 你以为你赢了嘛？ 在大少这里，不管我做了什么，他护着的一直都会是我！ 林婉一脸冷漠，仿佛不认识眼前恩爱的男女，不过嘴角的嘲讽和鄙夷却很醒目。 “大少和柯小姐真是恩爱啊，不论何时何地都能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这里毕竟不是你们的闺房，大家对你们的闺房之乐，并不大感兴趣。 柯小姐要是真体弱多病到不会走路不会站立，该尽早就医！” 就差明摆着说柯灵儿恬不知耻，随时随地装柔弱，投怀送抱了！ 柯灵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银牙咬的嘎吱作响，却也不得不退出苏烨的怀抱。她涨红着眼眶抬头看向苏烨，欲语还羞的双眼诉说着无尽的委屈。 苏烨大手一捞，重新将人卷入怀里。“无需在意他人！” 他弯腰打横抱起柯灵儿，大踏步离开了府衙，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林婉。用实际行动告诉林婉，她就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对他和柯灵儿都无半分影响。 柯灵儿再次回头，想要欣赏林婉脸上的精彩，但是她注定要失望了。 林婉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奉送，他们于她又何尝不是无关紧要之人呢？要不是苏家一直揪着她不放，她早已跟苏家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她很清楚，只要母亲秦画还在苏府，她就不可能彻底摆脱苏家。 柯灵儿眼里闪过怨毒，贱人还真是命硬，不过不急，一次不行就来两次，两次不行就来三次，她就不信林婉次次都那么幸运。 “婉儿，你没事吧？” 苏信和秦画一出来，就看到站在廊前发呆的林婉。他们一左一右的站在她两侧，脸上尽是担忧之色。今日的事情，一波接着一波。她身子本就还没养好，又连着蹲了几日的监牢，他们怕林婉受不住。 看着关切担忧的两人，林婉那颗几乎冰冻的心，终于回暖。 “叔叔，娘，不用担心，我没事！老爷子早走了，你们也赶紧回去吧。叔叔....对不起！” 林婉满脸歉意的看向苏信，今日回去，一顿训斥怕是免不了了。 “傻孩子！要说对不起，也该是我！跟着我，让你们娘俩受委屈了。” 林婉将秦画拉到苏信身边，“叔叔，母亲不委屈，我也不委屈。回去吧！我娘，就交给叔叔了。” “婉儿....好好照顾自己。” 虽然不放心林婉，但是也知道不能耽搁了。秦画只能跟着苏信离开了！ 人都终于走了，林婉回首，看着威严的府衙，心里感慨万千。身不由己的，又何止她一人呢？ “小姐！” 柳青柳叶看见林婉身边已经没别人了，才敢上前。看着主子苍白的脸色，两人忍不住心疼，几步上前，一左一右搀着她。 “我没事！院子收拾好了嘛？” 前几日何捕头告诉她，城南的院子被人闯进去捣乱了。以柯灵儿的性子，这么做可不仅仅只是恶心她而已。她想要什么，林婉心知肚明。 两人满脸愧色，”小姐，对不起，是我们没看好院子！都收拾好了，不过...” “不过我刺绣的作品不翼而飞了，是吗？”林婉嘴角的笑容意味深长。 柳青柳叶的头垂的更低了！“是！” “他们时刻盯着我们，怎么守得住？走啦，回去了！” “小姐....” 柳青柳叶拉着林婉，眼神却看着马车的方向。顺着她们的视线，那是一辆崭新的马车，和之前在药铺门前，被苏烨毁掉的那辆相比，这一辆显然要精致许多。 不过，当日她就被抓去蹲监牢了，她并没有给两个丫头银子。再配上两个丫头的神情，这马车是谁配置的，呼之欲出了。 林婉心里无波，既然挣脱不了，那就干脆摆烂了。连日来，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她累了。 “没事，走吧！” 推门看到面无表情的男人时，林婉一点也不惊讶。她于他而言，就是手中可以任意把玩的玩意儿而已。 只是有些奇怪，他不是应该在送柯灵儿回去的路上嘛？怎么会出现在她的马车上？不过，与她何干？ 林婉同样面无表情的坐在男人对面，闭上双眼，她太累了。 男人淡漠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明情绪，今日他在她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她变得越来越像他了。 淡漠、凉薄、狠戾，除了苏信和秦画，在没有任何人能波动她的情绪。更不会入她的心，她的眼。 心里那股生生剥离的痛感再次袭来，他不喜欢这种不受控的感觉，男人有些烦躁。 他无法忍受少女对他如此冷漠！ “这么不想见我？” 林婉不想理会，依然闭着眼睛。只是下一刻，她便落入了男人的怀里。那股熟悉的气息，让她直犯恶心。 “放开！” 她没有挣扎，因为就以她的身子，只能是白费力气，何况她现在浑身无力。只是，冰冷、毫无情绪的‘放开’二字，胜过无数奋力挣扎。 男人双眸中的受伤稍纵即逝！手下的力道却更大了！ “大少，别忘了，你有是未婚妻的人！” 男人讥讽的声音，贴着她的耳侧，“你现在才知道？” 林婉心里烦躁无比，那晚是过不去了吗？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你爬上床的那一刻，就该知道，你永远也逃不了了。” 和他的纠葛，哪怕重来一世，她依然无法摆脱吗？一股悲凉涌上心头！无论她怎么蹦跶，她始终逃不出他的监牢！ 苏烨眼神暗了暗，他极其不喜欢她身上这种，将他彻底隔绝出去的悲凉。从那夜起，她身上总有种似有若无的沧桑感，让他觉得她虽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遥不可及。 心里一慌，双手本能收紧，他不允许她隔绝他，远离他！ 双手往上一托，低头噘住了她的唇！ 林婉娇躯一震，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唇上微凉的触感，让她浑身战栗。她仿佛回到了那日的马车上，在明权的身下，她奋力的呼救，拼命的挣扎。 她眼睁睁的看着苏烨和柯灵儿见死不救，她感受着明权的魔爪一寸一寸触碰他的肌肤...... 绝望、屈辱、恶心、无力...... 第49章 刮骨去腐肉 苏烨终于察觉到了怀中少女的异常。 “求求你，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林婉双手死死的紧拽着领口，双眼无神，嘴里声声求饶....... “是我！林婉，我是苏烨，我是苏烨！” “啊——不要，不要，不要.....” 林婉开始手脚并用，剧烈挣扎，苏烨怕她伤到自己，只能将她紧紧桎梏在自己怀里。而那股异性的气息，却让她挣扎的更疯狂。 最终，林婉双眼一白，晕厥了过去。 “去城中药铺！” 男人看着怀中的小女人，哪怕昏厥了，双手依然紧紧的拽着领口。想到当日她从明权马车上跌跌撞撞的下来，胸口开了一大片，上面纵横交错的抓痕极其刺眼。 当时的明权就是这么欺负她的吗？当时的她就是这么求饶的吗？ 双拳指节发白，嘎吱作响！一股毁天灭地的暴动冲天而起，最终化作他双眸中浓郁的阴骘，和骇人的嗜血之色。 还是城中药铺的那间厢房。 “这小姑娘还真是够凄惨的，刚从这出去，就被你抓去跟人家磕头道歉。接着，就又被你拉到破庙，还伤了人家的左手，最后直接将人送进了监狱。 不是，我说大少，她是掘你家祖坟了？一个小姑娘，你也下得去手！” “舌头不想要了？” “我闭嘴，我闭嘴！” “她的手没事吧？” 刚刚在马车上一闹，林婉左手手腕的伤口又裂开了。当时李大齐是用了力道的，伤口很深，这几日在牢房里也没能好好处理伤口，伤口周围已经出现腐肉了，肿胀的厉害，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床上的林婉睁开双眼，听到苏烨在说她的手，她有些恐慌，她左手手腕的伤有多重，她知道。这几日都在牢房里，手上的伤也就耽搁了。 “大夫，我的手......” “呦，小姑娘，这就醒啦？还挺顽强的，这么快就醒了！手的问题不大，不过，小小年纪，能把自己的身体折腾这样，在我手上的病人，你还真是第一个。” 大夫眼里闪过几许震惊，本以为至少得月上柳梢头才能醒。这才一个时辰都不到，他都还没来得及削去她手上的腐肉呢。 “卑贱之人，能活着已是万幸了！” 她自己的身体她知道，那粒绝育丸终究还是伤到了她。如果好好养着，虽说无法恢复到从前，但是七八成，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那些人又怎么会给她休养生息的时间呢。 苏烨背在身后的拳头紧了紧，半月之期快到了，华大夫该给她复诊了。 “咳咳—— 也不用这么丧气！”气氛有些凝重，大夫打破僵局。 “不过，你手上的伤口确实得赶紧处理了，不然这只手可就要彻底废了。我本想趁着你昏死过去，直接动手的，又怕痛醒你。我给你准备些麻沸散吧！” “直接动手吧！”林婉说的云淡风轻，仿佛要被宛肉的不是她。 和烈火灼身的疼痛相比、和看着挚爱的女儿被放血致死的心痛相比，这点小伤小痛确实不算什么。 大夫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说什么？”他还真没有见过这么虎的小姑娘。 “你没听错，直接动手吧！”林婉依然面无表情。 大夫下意识的看了看苏烨，苏烨蹙眉，但最终还是点头了。 摇曳的蜡烛上，大夫小心的炙烤着小弯刀。为了小姑娘的安全，他终究还是开口了。 “小姑娘，手腕上本就只有皮肤和骨头，你这瘦骨嶙峋的，除了肿胀，半两肉都没有。倒不是我对自己的手艺没自信，你稍有动作，哪怕再微小，也极有可能刮到骨头...... 你确定不用麻沸散吗？” 古有刮骨疗伤，今有刮骨去腐肉，想想都能让人不寒而栗。 林婉难得的笑了，她能感觉到大夫的关心是真的。这种纯粹的关怀，甚至让她湿了眼角。压了压情绪，她柔声说道： “大夫，和过去相比，这点痛，真的不算什么的！相信我！” 大夫的手一顿，手中的刀差点将蜡烛压灭。她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痛，以至于这种生生挖骨刮肉之痛，对她来说竟然不算什么。 医者，总是仁爱的、心怀怜悯的。 “好！如果受不了，随时喊停！麻沸散，我也备下了，不麻烦！” “谢谢大夫！” 这声谢谢情真意切！ 完全被两人忽视的苏烨看着两人的互动，脸上难得的出现了怀念之色！他有多久没有见到这么温暖的林婉了？ 似乎从那晚开始，那个会对着他偷偷脸红和傻笑的少女，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伤口不大，但很深，越往里，须得越小心。只是伤口已经几日了，腐肉已经蔓延到骨头了。要剔除干净，势必得碰到骨头。 饶是如此，林婉也仅仅只是微微蹙眉。在大夫手抖之时，她甚至还能挤出笑容宽慰几句。 痛吗？ 自然是痛的！ 但是这种不能自主的人生，只有这种切肤之痛，才能更真切的提醒她，她还活着。 包扎好伤口，大夫起身，看着依然面不改色的林婉，不得不叹服于小姑娘的忍耐力。 “今日就先在这儿住下吧，夜间极有可能会发热！” “谢谢大夫！” 林婉也不矫情，她确实不想走动了。 大夫看了看煞神一般的苏烨，无奈的摇了摇头，退出了房间。 “以前，很痛？” 苏烨坐在床沿，高大的身影留下一大片阴影，挡住了所有可以投射在她身上的光。林婉感觉到了压抑与窒息。 以前自然痛！只是，他不知道！他也不需要知道！ “可能吧！” 男人沉默！ 少女轻轻躺下，任由他替自己掖被角。 “我困了！” “嗯！” 男人并未多言，也未多留，轻轻走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林婉有些意外，他今日竟然没有为难她！随即苦笑，她这是怎么了？犯贱吗？非要被为难才舒坦吗？ 胡思乱想间，女孩沉沉睡去。 豪华马车内，男人眸底晕染着骇人在嗜血，狠绝的笑容宣告，必定有人要遭受血光之灾。 叩叩叩—— 第50章 他应该不单纯是病死的，但是只能是病死的 “大少！”苏铭的声音传来。 “说！” “果然，明府已经将人替换出来了，以明府的势力，找个替死鬼很容易。有人跟着，随时可以动手。” “听说，城南破庙有一个又聋又哑、四肢筋脉尽毁的乞丐......” “是！” 顿了好一会儿，苏铭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柯府来人，说柯小姐回府后，就将自己关在了闺房内，不吃不喝也不开门。” 男人脸上的烦躁和厌嫌一闪而过。“去柯府！” “是！” .......... 林婉是真累了！这一觉她睡的很深沉，很安稳！ 重生以来，她的精神一直紧绷着，不断在前世今生中来回撕扯自己，精疲力竭。药铺厢房四处弥漫的中草药气息，总是让她莫名的有安全感。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有人进了房间，站在床前许久，就这么看着她。想靠近又似乎不敢靠近！她很想睁眼看看，到底是谁。 但是她太累了，太困了，太想睡了！ 再次睁眼时，林婉看到了何捕头！她微不可察的蹙眉，迷糊中，那个站在她床前的人，不可能是何捕头。那他是谁？他是他？ “怎么？想看到的人不是我？还真是小没良心的！”何捕头没好气的剜了她一眼。 “哪儿能啊！只是没想到日理万机的何捕头，大清早的，竟然有空过来看我这个小丫头！” 跟何捕头接触几日，倒是摸清了他外冷内热性子，他为人赤诚，在他面前，林婉倒是难得有几分女孩子家家的小娇态。 “还早啊？都晌午了！要不是大夫一再确认你只是太累了，你的那两个婢女都要给你准备棺椁了。” “何捕头，你这一来就咒我呢！” 林婉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她可不认为何捕头有那个闲工夫来陪她这个小丫头逗笑。 “是李大齐出事了吗？” 何捕头无奈的叹了口气，“昨日三更时分，死了！”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是听到这个噩耗，林婉还是苍白了小脸。这就是小人物最终的宿命，连死都要被人利用。 她对李大齐的情绪很发杂，因为他的指控，她不仅蹲监狱，还承受了宛肉剔骨之痛；但是，破庙他那两次歉疚的眼神，和最后生生改变了匕首的方向，让她保住了右手。 她无法以好坏、爱恨来定义这个人！ 世间之事，不尽是如此吗？好人坏人、对与错，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 只是心里的沉重与悲凉怎么也赶不走，因为李大齐，因为自己，因为无数个和他们一样随意被这些高门贵族玩弄的、无权无视的平民百姓。 “我想他应该不单纯是病死的，但是只能是病死的，对吧？” 何捕头垂眸不语！ 房内的沉重，压的两人几乎都喘不过气来，有了苏府的干预，自然不能再让李大齐开口了。 何捕头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窒息：“你好好休息吧！” 然后叹息离开！ 林婉瑟缩着躺了回去，明明是酷暑，她却浑身寒冷，哪怕裹着厚厚的棉被，依然冻得牙齿打架！黑夜那么长、那么长！她的旭日会有东升的那天吗？ 苏烨、柯灵儿、还有那个还没影的柯苏靖，又岂是她能斗得过的？更别说他们身边还有苏府这样的庞然大物了。 现实啊，果然，永远都没有最残酷的！ 林婉就这样无神的瘫坐在床上，每次都是在她觉得她改变了事情的走向时，现实总能狠狠的给她来上一个大嘴巴子。 真疼啊！ 不过，日子总得过下去不是吗？ 和前世相比，这一世，她好歹不只是单方面受虐了，不是吗？ 林婉很快就把自己劝好了！ 该回家了，再不回去，刺绣大赛，她就真的没东西可交了。 收拾好东西和情绪，正要开门时，敲门声响起。 叩叩叩—— “婉儿....婉儿....你醒了吗？”是苏红！ “你怎么来了？” 林婉的不冷不热，让苏红一时拿不准她是不是真的原谅自己了，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去狱中看望她，生气了？ “婉儿，对不起，我也想去监牢探你的，但是你也我没用你那么聪慧，一直再冥思苦想准备大赛的作品。我这一忙完，就过来看你了。对不起啊！” 苏红抬起泛红的眼角，那楚楚可怜的委屈样，任谁也不忍心再责怪。 “我没生气！监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没什么好探的。我只是在为大赛的事情烦恼！” 林婉忧伤的垂下眼眸，完全垂头丧气。 眼角的余光却一眨不眨的观察着苏红脸上的表情，果然，她脸上得逞的笑容一闪而过。 “你不是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吗？” “原本是收尾了，但是我在狱中的那几日，不知道是哪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趁机砸了我的院子，还偷走了我的作品。” 林婉骂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偷作之人碎尸万段。 苏红的眼里闪过恶毒，这个贱人，竟敢骂自己猪狗不如，要不是看林婉没脑子好骗，她才不来受这窝囊气。 不过，想到一会儿又能从柯灵儿手上接过沉甸甸的银子，那可是比她辛辛苦苦靠刺绣挣钱容易多了。 苏红只得忍着鄙夷，继续演戏，一副忧心忡忡的说道：“就是你上次说的关于家的那个作品吗？你没有准备别的吗？” 林婉一脸生无可恋，“我又不是天才，就准备这一幅作品，就已经耗费了我所有的精力。而且这阵子，你也知道，我一日也没闲着。这次大赛，我无望了！哎——” 苏红眼里的精光藏都藏不住了，不过嘴上却安慰道：“不是还有几日吗，来得及的！” 林婉眼里的绝望更甚了，她抬了抬自己的左手腕。 “要是以前还可以拼一把，我现在只剩下一只手了......” “哎，还真是祸不单行啊！这可如何是好？”苏红背着林婉焦急的直跺脚，实际上是怕脸上的笑容太放肆，被林婉发现异常。 她的后背一抽一抽的，兴奋的！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许久，压住嘴角的笑意，换上忧心忡忡的神情，“婉儿，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毕竟宋夫子年事已高，这可能她唯一一次的收徒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第51章 杀人诛心 林婉浑身泄气般，整个身体瘫软了下去，仿佛所有精气神都被抽离了。喃喃自语，“是啊，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什么叫杀人诛心，这就是啊！ 林婉啊林婉，你惹谁不好，要去惹准苏大少夫人，她不玩死你才怪。别怪我啊，毕竟和白花花的真金白银相比，咱俩的交情就显得一点也不重要了。 还没完哦，林婉你可要撑住了，还有更诛心的。 “还是柯小姐命好！”苏红像是喃喃自语，故意不看林婉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苏大少不仅早就为她寻来了最好的针线，还日日带着她到处游玩，说，这样出来的作品才更有灵气。 昨日从府衙出来后，更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柯小姐，说她在公堂上受委屈了，心里不痛快。哎，她可真是活成了全京城少女心中最完美的样子啊。” 话都说完了，苏红这才惊觉，自己身边还坐着个林婉似的，又是鞠躬又是道歉。 “对不起啊，婉儿，我不是故意说苏大少有多宠爱柯小姐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哎呀，我真的是笨嘴拙舌的！对不起，婉儿！我不应该在你面前絮絮叨叨的......我还是走吧，下次再来看你。” 说完，也不管林婉什么情绪，迈着轻快又得意的步伐，找柯灵儿领银子去了。 林婉嘴角的冷笑一寸一寸加深。 如果是前世，听到苏烨对柯灵儿如此宠溺，对她确实是诛心之痛。不过现在嘛，他们如何与她何干？ 而且，城南院子里的那幅作品，可是她她特意为柯灵儿准备的。是谁拿走的，她心里门儿清。经历了上一世的事情，她可不认为柯灵儿会让她参赛，会放弃剽窃她的作品。 只不过，眼下，她正好需要一个人，将她作品丢失、左手废了、心灰意冷、放弃比赛的信息带给柯灵儿。 相信在大赛之前，柯灵儿这边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时间不多了，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应付柯灵儿，她必须得抓紧时间尽快完成作品。 接下来的几日，林婉就躲在城南院子，对外宣称养伤，实际是在紧锣密鼓的完成她的参赛作品。 这种心无旁骛做一件事情，还无人打扰的日子，真的很舒心。林婉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好了很多。 “小姐，还有几日呢，不着急的。您左手腕，今日又肿了一些了。” 柳青柳叶很是心疼，但是也知道这个机会对于主子来说非常重要，所以，她们也不敢太劝着，怕扰了主子的思路和灵感。 林婉温柔的笑着，虽然她们是苏烨的人，但是她们对自己的关心和照顾都是真心。这阵子，幸好有她们陪着自己，照顾着自己。 她们眼里的担忧，她自然是读懂了，可是这点伤痛，和前世受过的那些苦相比，微乎其微。那日李大齐已经卸去了绝大多数的力气，伤口只是看着吓人，但是并没有伤到筋骨。 “无碍！” 叩叩叩—— 大门传来敲门声，柳青前去开门，跟着进来的，竟然是苏府的小厮。 “林小姐，苏府家宴，老爷子让小的来接您。” 林婉蹙眉，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小厮似乎早有预料，或者说是他的主子早有准备。 “二爷和二夫人究竟还是苏家人！” 林婉嘴角的嘲讽丝毫不避讳，“看来今日这个鸿门宴，我是逃无可逃了。” 小厮似乎听不出她话里的意味，犹如没有感情的工具人，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那小的在外面候着！” 林婉不急着起身，就这么看着小厮旁若无人的进来，然后又旁若无人的出去。果然是苏老爷子的做派，什么样的主子，就养什么样的狗。 “柳青，替我更衣。柳叶，备好马车！今日上门打秋风去。” 她是真穷，那个狗男人给的银票是不少，但是要买城中的院子，还是差了不少。城南太偏僻了，一不小心死人了，尸体臭了，估计都没人发现。 苏府、柯灵儿、明府，他们可都是排着队要取她的小命呢。 她必须得尽快搬离这里！ 所以，她说上门打秋风，是真的冲着打秋风去的。 半个时辰后，林婉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的到了苏府门口，打开车帘，看到外面熟悉的景象，竟然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当日被逼着走出苏府，今日又被逼着回到苏府。这苏老爷子还真是一贯的霸道不讲理啊。 刚下车，迎面又来了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有苏府特殊的标志，想来又是苏老爷子派出去接人了。 按照辈分，在苏府，林婉是辈分是最低的，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在苏府是最卑微的。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林婉侧移了几步，带着柳青柳叶等在旁边。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车上下来的居然是三夫人白晴和二少爷苏敬。 白晴穿着一贯的素净、淡雅，自有一股与世无争的超然。除了头上那枚翡翠簪子，和配套的耳坠子，在没有任何多余的配饰。 听闻，这副头面，是当初苏三爷送给白晴的定情之物，戴上后，就再也没换下来过。 只是，如今已是天人相隔，再看，也只是徒增感伤罢了。 林婉心里暗叹一声痴情！ 她恭敬的上前行礼问好：“三夫人，二哥！” 白晴温柔的将林婉的小手握进了自己的双手间，紧了紧，眉眼间尽是怜惜之色。“女孩子家家的，总是这样冰，可怎么好？” 林婉压下眼角的酸涩，她们母子，是除了叔叔和母亲之外，在苏府仅剩的会关心她的人。 “在养着呢！” 苏敬也是满脸的担忧之色，“是该好好养着的！手上的伤，好点了嘛？” 苏敬和白晴一脉相承，都是一水的素色着装。简单、素雅，衬得他有些清冷俊逸的脸庞，更加冷硬了几分。唯有在对着林婉时，他始终都是温暖的。 他是在苏府唯一只对她温柔的人。 前世，苏莹儿生下来后不久，那时的林婉母女还没有被关到南院。一天夜里，林婉在后院透气，苏敬拦住她，无比认真的问她： “婉儿，跟二哥走，可好？” 第52章 明权遭到报应了 “婉儿，跟二哥走，可好？” 林婉想点头的！ 但是当时的她已经身陷囹圄，不管苏府怎么对她，对外她依然是苏大少夫人，苏莹儿是苏府大小姐。苏府绝对不可能会有出逃的大少夫人和大小姐。 她不忍心连累苏敬。 自那以后，林婉就再也没见过这对母子了，直至后来她被关在南院，才从下人口中得知了他们被谴出京，送到了不知名的穷乡僻壤之地。 再次看到苏敬，林婉心里感慨万千，千言万语只化作真切的笑容和温柔的话语。 “二哥，我的手没事了。” 说着还朝着他晃了晃她那只并不灵活的左手。 苏敬习惯性的伸手，想要像往常一样，揉一揉她的发顶。只是讶然的发现，小丫头居然长得这般高了，这般亭亭玉立了。 再做这种亲密的动作，就该不合常理，僭越了。 手就这样顿在了空中，彼此都有些尴尬。 苏敬微笑着摇了摇头，收回了手。林婉则有点不好意思，微微垂下眼帘，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哒哒哒—— 说话间，那辆一骑绝尘的奢华马车，停在了几人面前。 白晴拉着林婉后退一步，等着车上的人下来。 “烨儿！”白晴微微点头，脸上的笑容算不上多亲近，也算不上多疏离。 “大哥！”苏敬恭敬的颔首。 林婉很想装死，但是她知道这对狗男女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她识趣的抬眸，问好：“大哥！” 苏烨冷冷的，仿佛眼前的三人与他毫无干系。只是冷冷的视线扫了眼挨着很近的男女，身上的气息更冷冽了几分。 他没有开口，不过他身边的人却按捺不住了。 柯灵儿宣示主权般，整个身子都靠在了苏烨身上，眼神得意的扫过林婉肿胀的左手腕，那是她的战绩。 “三夫人，二少爷！” 算是跟白晴和苏敬打过招呼了。 两人只是礼数周全的点了点头，并没有要攀谈的意思。 苏敬本能的揽过林婉的肩膀，将她拉到一侧，让出道来，对着苏烨躬身道：“大哥，您先请！” 如今苏烨既是苏家掌权人，又是他的哥哥，所以让道，理所当然。 苏烨再次瞥了眼苏敬放在林婉肩头的手，意味不明。 柯灵儿将苏烨的一切都尽收眼底，银牙紧咬，随即想到什么，又明媚一笑。 “林小姐和二少爷的感情看起来真好！” 苏烨冰冷的眼神扫向她，她哆嗦着闭上了嘴。只是看向林婉的眼神更加冰冷和阴狠了。看来林婉这个贱人还是没有学乖，手上的伤还没好，就又迫不及待地出来勾引男人了。 不过，她永远都只能自取其辱！ 一进大厅，秦画就将林婉拉到了旁边。趁着老爷子还没有下来，她抓紧跟自己的女儿亲热亲热。 看着女儿越发消瘦的脸庞，秦画的心揪着疼，眼看眼泪就要掉下来了，林婉赶紧截住。 “娘，我很好！虽然消瘦了些，不过是心里想着些事情罢了。您看看，我这脸色是不是比前几日好多了？” 母亲的眼泪一来，要停下就难了。 一会儿老爷子来了，少不了又是一顿训斥。林婉想尽量相安无事的度过这一日的家宴，当然以苏老爷子和柯灵儿这两人的尿性，她很清楚，要完全相安无事，那是不可能的。 “那倒是！”秦画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女儿虽然消瘦了些，但是精气神确实好了一些。突然她眼睛一亮，又将林婉往旁边拉一些，又四处张望，确定没人注意到这边后，才凑近林婉，小声说道： “明权遭到报应了！” 林婉蹙眉，如今听到这个名字，她依然觉得恶心。“什么报应？他不是数罪并罚，收监了吗？” 秦画白了这个天真的女儿一眼：“这种大富大贵之家，只要不是斩立决，都有办法将人换出来。事情虽然闹的很大，但是这个世上啊，就没有银子解决不了的事。只不过是银子花得多与少的区别而已。” “所以，他被调换出来了？”林婉咬牙。 “别急，这不就是我要跟你说的报应嘛！前几日，有人在城南破庙，发现了一个又聋又哑、四肢筋脉尽断的乞丐。许多人透过那双透亮的眼睛认出，他就是明府三公子明权。 但是，明面上，他可是在蹲大牢呢。所以，明府就是在心疼，也不能将人接回明府。 这种事情就是这样，不捅到明面上一切都好说。要是捅开了，上面的人就不会心慈手软了，毕竟民心所向，才能长久。 所以啊，这一回明府总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现在这么一闹，除非他们愿意用整个明府陪葬，否则，明权永远都只能是烂在城南破庙的一个乞丐了。” “城南破庙？”林婉喃喃自语，“为什么是城南破庙？” 想到什么，林婉脸色一僵，经历了前世今生，她从来不信什么报应，更不信巧合。但是，他这么做，意欲何为？总不能是为她报仇？然后在震慑同样在城南破庙对她下手的柯灵儿一番？ “看来还真是魔怔了，怎么可能......” 秦画一把抓住林婉胡乱拍着自己脑门的小手，愠怒道： “你这一会儿拍脑袋，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又喃喃自语，可不就是魔怔了！” 秦画的声音将林婉拉回现实，此时大厅中央的气氛已经严肃了起来，母女两人相视一眼，疾步往人群中移动。 “老爷子下来了，我们过去吧！” 苏府难得如同今日般那么整齐的聚在一起，苏老爷子看起来很开心，并没有刻意去找林婉的麻烦。 但总有不长眼的，欺负惯了林婉，不拉踩上几句，就觉得这个家宴不完整似的。 一位苏家不知道隔着几辈亲的婶娘，故作亲热的凑到柯灵儿身边，一脸谄媚。 “柯小姐，听闻你参加了宋夫子的刺绣大赛，没几日了，可准备好了？” 柯灵儿瞬间神采飞扬、自信飞扬，仿佛那魁首已然是她的囊中之物。连带着语气里都带上了几分自得。 “准备的差不多了！” “不愧是我们大少看上的才女，就这份无与伦比的自信，就知道这魁首是没跑了。”这位婶娘的嗓音故意提升了几个度，虽然大厅里喧闹不已，但是都支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呢。 第53章 山鸡到哪儿都是山鸡 “婶娘，没影儿的事，再说就该贻笑大方了！”柯灵儿娇羞的垂下了头，但是对于魁首的事情，却一点也没谦虚。 “你呀就别谦虚了！那京城大才女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可不像某些人，总以为攀上了高枝，就真的变成了凤凰。山鸡呀就是山鸡，上了高枝，也是一只在风中凌乱的山鸡。” 说完婶娘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看了看林婉。 在场之人无不憋笑，要不是苏老爷子还在，场面只会更过分。 “确实，山鸡到哪儿都是山鸡，永远咯咯叫的欢！”林婉笑盈盈的看着那位婶娘，两只透亮的眸子清澈见底。 “婶娘对山鸡这般了解，莫非婶娘家里就是养山鸡的？不对吗？那总不能是养凤凰的吧？” 真诚永远是最厉害的必杀技，打得婶娘措手不及，毫无还手之力。 “噗嗤！婉儿越发调皮了！” 苏敬站在林婉身后，很自然的将手搭在她的香肩，不着痕迹的将她往人群外头带了带。 “你不是也要参加宋夫子的刺绣大赛吗？我听闻，但凡会拿针的，只要去报名，宋夫子都会让参赛的。你要加油哦，得不得魁首，无所谓，咱们先进了决赛再说。” 苏敬的一席话，说的那位婶娘和柯灵儿无地自容，脸色极其难看，有心开口辩驳几句，察觉到苏烨和苏老爷子陡然冷下来的脸，只好都闭上了嘴巴。 林婉侧头，对上苏敬温文尔雅的笑容，跟刚刚毫不留情当众怼人的他，完全不一样。她回以感激一笑，脑袋瓜子一歪，俏皮可爱。 “谢谢二哥！” 一道冰冷的视线凌厉射来，林婉身子微僵，不过须臾，她便神色如常。忍不住心里一阵嗤笑：“苏烨，我不再是前世那个唯唯诺诺的林婉了。你的眼神现在对我，毫无杀伤力！” 这一顿家宴吃得还算相安无事，大家都看出了苏老爷子今日是真的高兴，自然也没有人那么扫兴去触这个霉头。 以前的林婉，是个人都能踹上几脚，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但是有了刚刚的那一出杀鸡儆猴，他们也不敢轻易招惹林婉了。 午饭过后，趁着下人们备茶的功夫，林婉偷偷溜出了大厅，跑进了后院。 搬出去有一段日子了，如今再回来，心境竟然完全不一样了。于别人而言，那仅仅只是一段日子；于她而言，那是前世今生。 不知不觉，她又走到了那个她经常躲起来的角落。 她跟苏烨的第一次相遇就是在这里，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很好看！他们之间的一切爱恨情仇，都是始于这三个字。 “缅怀？” 危险的气息靠近，将她堵在了墙角，男人脸上的笑容没有一点温度。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带着温暖笑容的少年！ 男人越逼越近，直到他的额头抵触在了她的额头。 彼此的气息轻轻柔柔的打在彼此的脸颊，撩拨起层层涟漪和浓稠粘腻的暧昧。 林婉手掌抵住男人宽厚的胸膛，他霸道的靠近，瞬间挑起了她心里无尽的委屈和恨意，更多的是屈辱和不甘。 “放开！” “生气了？你不是很喜欢被抱、被拥吗？他可以，换我就不行了？” 男人脸上的嘲讽极其刺眼，说出的话更是坚如寒冰，直刺她的心脏。他总是这样，对她极尽侮辱之词。 “换人了？” “与你无关！”林婉缓缓放下双手，就她的这点力气，于他，抓痒都不够。她也懒得挣扎了。 “是吗？”男人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突然，他双手固定托着她的后脑勺，整个胸膛贴了上去，低头，堵住她的双唇。 她逃无可逃！ 她呜咽着、挣扎着....... 但是，沉浸在霸道掠夺中的男人，丝毫不为所动，一寸一寸吞噬着她的甘甜与气息。直至她嘴里一声娇羞的低哼，浑身瘫软在他的怀中。 林婉脑袋嗡嗡作响，耳畔还有他嘭嘭嘭雄浑有力、急速的心跳。 一股温热的气息，似有若无的喷洒在她白皙的脖颈间，男人危险燥热的气息再次趋近。 “呵呵，与我无关？” “你.....” 屈辱感再次席卷而来，林婉怨恨的瞪着苏烨，“我不是你的玩物！我不想做你的玩物！” 他却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谁家的玩物这么不听话？嗯？” 男人再次趋近，林婉张嘴朝着男人的肩膀一口咬下去。男人没知觉般，一动不动，任由怀中的女子撕咬。 直至一股血腥味充斥整个口腔，她才松口。 “谁家玩物会咬人？” “放开我！” 男人就是不放，他故技重施，又低头吻上了林婉。大概是咬出习惯来了，林婉一口咬在了他的嘴角。 男人吃痛，眉间微蹙，但是终究还是没有放开怀中作乱的小女人。 “还真是咬上瘾了！” “你疯了吗？这里是苏府，这里是后花园。你是苏大少，你随便玩，我就成了千夫所指的荡妇。能给我留条后路吗？” 男人玩味一笑，“后路、活路，都是我给的。”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靠近，林婉一阵心慌，她还不想死。她只好卑微的祈求苏烨，“求你了！” “婉儿！婉儿，是你吗？” “这次放过你！” 一个飞身，眼前的苏烨便没了身影。林婉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衣裳和情绪。 “二哥，我在这儿！” “让我好找！”苏敬满脸的焦急和担忧，“没事吧？” “你是说里面的那些人吗？我早就习惯了，我没事！”林婉低垂着脑袋，尽量掩藏脸颊的潮红。 而这个样子，在苏敬看来，无疑就是在明晃晃告诉他，她很委屈，只是不敢说。 “你这样可不是没事的样子！走，我带你......” 林婉终于抬起头，拉住了苏敬，“二哥，我真的没事！” “脸怎么这么红？” “我刚刚一时失神，走的比较远，是一路小跑过来的，正在想气喘匀了再进去。” 苏敬不作他想，点点头，本能的伸手想要捋顺她披在肩上、有些凌乱的秀发。霎时，眼神微顿，这不可能是小跑能弄出来的。 手斜了方向，落在了她瘦削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 “回去吧，入秋了，天凉了，风也大了！” 第54章 这次林婉这贱婢还有点用 林婉落后一步跟在苏敬身后，趁机整理自己凌乱的头发。 两人回到大厅时，大家一边喝茶，一边吃水果，闲聊着。林婉缩到了苏信和秦画身侧，坐了下来。 苏烨高大挺拔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人前时，苏府之人无不讶异。素来一丝不苟的他，今日身上的衣裳居然有了些令人遐想的皱褶。 而嘴角那么刺眼的鲜红，更是懂的人都懂。 “烨儿，你这是怎么了？”白晴捂嘴轻笑，“莫不是上火了？” 苏烨身形微顿，这倒是个不错的理由。眼角余光扫到躲在角落里，将头埋的很低的少女，眼里的邪佞一闪而过。唇瓣未启，只淡淡的回了一句嗯。 “季节交替间，最是容易上火了。”白晴和蔼的接了句。 “是啊，是啊！秋季干燥，确实容易上火！”苏府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人精。 唯有柯灵儿奋力的撕扯着手中的锦帕，脸上却满是娇羞与粉红，将头埋的很低很低。“我会提醒大少多注意些的。” 众人摇摇头，会心一笑，年轻真好啊！ 等众人的视线和注意力终于从她身上离开时，柯灵儿再也抑制不住浑身的阴狠与愤怒。在人前，能让大少嘴角受伤的，只能是她这个未婚妻。 但是在人后，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订婚多年，哪怕是做戏，他也并未真正让她触碰、或者触碰过她。那嘴角的红肿，又怎么可能是她的印迹？ 他们看似亲密，只有她清楚，他从未真的靠近她，也从未允许她靠近。 林婉！林婉！ 又是这个贱人！ 为什么？为什么林婉这个贱人可以？ 角落的林婉，瞬间一僵，似乎被毒蛇盯上。她本能的朝着柯灵儿看去，只来得及捕捉到她嘴角嗜血的残留。 苏老爷子似乎真的很高兴，整个家宴下来，他竟然没有训斥秦画和林婉半句。 年纪越大，越是惜命，这几年苏老爷子的生活倒是越来越严谨了，这不，就到了他歇午觉的时间了。 “烨儿，送我回院子吧！” 众人起身，恭敬的目送苏老爷子和苏烨离开了，整个大厅的气氛也松快了起来。 “那我们继续坐下聊聊吧！” 柯灵儿温婉的看着大家，完全女主人的做派。 要是以往，大家看在她是苏烨未婚妻的面子上，都会给她几分薄面。但是府衙公堂事件之后，不仅苏府之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柯灵儿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良善。 难怪苏老爷子压着多年不让她过门，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现在大家都看明白了，柯灵儿入门，还真不一定是什么板上钉钉的事儿。只要一天不过门，那就有变数。本来就对她的家世不满意，如今她的名声受损，能不能入府，还真不好说。 既如此，他们自然没必要费力去讨好她！ 于是，没人接话。反而是各自找理由离开了。 柯灵儿袖中的手指骨节灰白，甚至还因过分用力而微微颤抖。不想让人看出她此时的失态，找了个理由去后院透气了。 喧闹的大厅霎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秦画和林婉母女俩。 秦画嗤笑出声：“哼，还真当自己当苏府大少夫人了，终于踢到跌板了吧？真是畅快！” 林婉赶紧拉了拉秦画，“娘，少说几句吧！被人听去了，又少不了一顿训斥。” 对于母亲的口无遮拦、不分场合，林婉很无奈，苦和亏都没少吃，就是一点记性不长。 秦画有些心虚的别开脸去，“我这不看到她吃瘪，我心里高兴嘛！” “乐极生悲！”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真不知道谁是娘！” 林婉心里叹息，她这个娘每次都是这句话。 她还真希望自己是娘，这样还能狠狠训斥母亲一顿，再不然就揍一顿，好好让母亲长个教训。 “不是，你才出去住几日啊？怎么浑身灰扑扑的啊？你就不知道好好收拾收拾自己啊？怎么脏成这样啊？” 秦画咋呼又嫌弃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林婉心虚的垂头，刚刚后背蹭在墙壁上，加上剧烈挣扎，不灰扑扑的才怪呢。脑海中的场景，让她又瞬间羞红了脸。 “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哎呀，刚刚满厅的人，热的。走啦，回你们院子，给我换身衣裳。” 林婉拉着秦画就往她和苏信的院子里跑，不然秦画不知道要念叨到什么时候。 后院花园！ 苏老爷子和苏烨一左一右并排走着，两人身上的气息都是冷冷的。只是，一个冷而深沉、一个冷而锐利。 “明府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 “明面上，京中各大势力都在瓜分明府的产业和项目，我们收拢的有八成左右了。再多，就醒目了。” 苏烨面无表情，淡淡回道。 “不过，明府还有些底子，始终没有动！”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再施加些压力！” “是！” 对于苏烨在生意场上的狠辣、果决，苏老爷子非常满意，假以时日，他相信他这个孙子必定会青出于蓝。 “看来，这次林婉这贱婢还有点用。” 明府能那么快倒，整件事情中，林婉和明权事件是最直接的引子，直接牵出了明府的整个操作。如果，他们能放任明权在狱中不管，或许他们还能撑上一段时日，终究还是妇人之仁了。 这一回，明府还真是既丢了西瓜，也没能捡回芝麻，一股脑的蛋打鸡飞了。 苏烨依然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似乎林婉于他而言，不过就是他手中一颗有用的棋子而已。 苏老爷子暗暗点头！ 林婉是至今唯一一个跟苏烨睡过的女子，若是留了情，动不动林婉，事情都麻烦。 视线落到苏烨嘴角的红肿，若有所思。 “烨儿，你各方面我都很满意，就是在感情上.....柯灵儿此次名声大跌，以她的家世，她本就高攀不上苏府，如今这样，我更不可能让她过门。除非，这次她能拿下刺绣大赛的魁首，拜入宋夫子门下，否则.....” 要不是为了拦着那些不三不四、想要扑倒苏烨的女人，苏老爷子不会任由柯灵儿留在他身边。不过，现在那些女人想要靠近苏烨，也没那么容易了。 所以，柯灵儿现在留与不留，全看苏烨自己的态度。 第55章 狗男女就是狗男女，无时无刻不恶心她! “是！”苏烨没有反驳，上前搀着苏老爷子，往他的院子走去。 假山后，裙角摆动，柯灵儿脸色惨白，指节嘎吱作响。 她一定要赢，一定要拿下魁首！ 只是，手上这幅林婉的作品真的能助她夺魁嘛？针线、技巧、线条都很顺畅和谐，一切都很完美。可是总觉得里面少了些什么！ 美则美矣，却美空洞！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还有四日就到半月之期了，她必须得想个万全的法子才行。 柯灵儿脚步匆匆的离开了后院。 狂风乍起，骤雨将至，虽然秦画再三挽留，但是林婉不愿意留在苏府过夜。叫上柳青柳叶，匆匆出了苏府。 今日苏府族人基本都来了苏府，马车众多，所以苏府本家的马车，都停到了较远的地方。 眼看着乌云密布，大雨将至，林婉不想浪费时间，抬脚跟着柳青柳叶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小姐，您在这候着吧！我们过去将马车驾过来。” “不用，一起走吧！很快就要下大雨了！” 林婉想到留在马车上的东西，脚下的步子不由的快上了几分。本想着家宴结束后，跑一趟宋夫子府上，提前上交作品，出门的时候就带着了。 如果是小雨，她的那辆马车也许还能撑得住，如果是大雨，那刺绣作品可能就要泡汤了。淋湿了再晒干，很多针脚和线条都会变形，全然没有灵气，这幅作品也就废了。 一爬上马车，林婉就迫不及待地吩咐柳青柳叶：“快走，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赶。” 只是，马车还未动，大雨倾盆而至。眨眼的功夫，车厢上方，雨水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林婉眼疾手快，将刺绣作品小心圈起，护到怀中拱起脊背，不让雨水沾染。 “小姐，风雨太大了，我们睁不开眼睛，无法驾车！要不.....” “不用！我们就这样，先在车厢里躲一躲！” 林婉伸手将两人也拉进了车厢，三个人挤在一起。 她知道柳青柳叶想要说什么，但是如果在回苏府躲雨，必定是要留下过夜了。她不想又被冷嘲热讽说欲拒还迎、不要脸，为了留在苏府过夜，不择手段故意将自己淋湿。 前世这样的事情经历的太多了，她腻烦了。要不是怕坏了怀中的作品，别说是大雨，就是天上下刀子，她也会毫无惧意的离开。 更何况，这时候的雨，看似来势汹汹，但是一般都不会持续太长时间。 “婉儿，婉儿——” “小姐，好像是二少爷的声音。” 林婉眼神微滞，走的匆忙，她没来得及跟白晴和苏敬告别几句。她掀开车厢的帘子，朝着车外大喊： “二哥，我在这儿！” 苏敬闻声，朝着林婉温暖一笑，化去了她身上的凉意。尽管风雨打湿了他大半的衣裳，也不见他有半分狼狈，依然温文尔雅。 “也不看看天气，下这么大的雨，怎么走？跟我回去吧，明日在走。” 苏敬在车厢外，透过车帘的位置望向里面，不悦的皱眉，“你这车厢躲不了雨，乖，听话。快下来，别着凉了。” 林婉巍然不动，下车回苏府是不可能的。但是她也不想太负了苏敬的好意，她斟酌着开口道： “二哥，以我现在跟苏府的关系，留宿苏府实在不合适。二哥快回去吧，这么大的雨，这把伞完全不顶事，都淋湿了。 雨小一些，我们就走。不碍事的！” 苏敬眼神一暗，林婉和苏府的事情，尽管当时白晴和他都不在府上，但是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了。他知道留不住林婉，便没有再劝。 “那你等等，你这车子不顶事，我用苏府的马车送你。你等一会儿，我过去驾车。” 他说完，不等林婉反应转身就跑，生怕她又说出什么拒绝的话语。 林婉望着苏敬在大雨中奔驰的背影，眼里满是不忍。想起前世关于他和白晴很不好的传言，她的心不由的抽痛起来。 下次有机会，提醒他几句吧！ 哗啦—— 那辆奢侈的马车霸道的从旁边经过，溅起地上的积水，尽数泼在林婉的车厢上。 林婉抬眼，视线穿过被风掀起的车帘，车厢内依然清爽、干净、干燥，娇柔美艳的柯灵儿如条无骨之蛇，浑身瘫软在苏烨的身上。 她眼角的娇媚和熏红，肆意嘲笑着林婉的狼狈。只是一瞬，她又低头，将自己交给了她身下的男人。 一股恶心席卷而来，林婉强压着才没让自己吐出来。 狗男女就是狗男女，无时无刻不恶心她！ 大雨中狂奔的苏敬，才跑到马车前，刚要上车，身后就传来了下人焦急的叫喊声。 “二少爷，二少爷！” 苏敬只好停下动作，等着下人过来。 “怎么回事？” “二少爷，三夫人的膝盖又犯病了，这次来势汹汹，您快回去看看吧！” 苏敬脸色晦暗一片，终究没敢说什么。将手上的伞递给下人，指了指林婉马车的方向：“我这就回去陪着母亲，你把伞送过去给林小姐！” 小厮恭敬的接过，“是！” 风雨交加，冲刷着苏敬脸上晦暗不明的神情，他坚挺着腰背，往回走，任由风雨肆虐他的身体。 “林小姐!”小厮没有躬身、没有笑意，只是用手中的伞捅了捅车帘，示意里面的人掀开。 柳青抬手掀开车帘，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下人，加重了眼里的冰冷和凌厉。现在是连苏府最低等的下人也要来踩上几脚嘛？ 面对苏烨，柳青柳叶毫无还手之力，但对着一点底子都没有的下人，碾压他们，足够了。 下人脸色微僵，身体发颤，再不敢放肆。 “三夫人腿疾发作，二少爷回去侍疾了。他让我将伞给林小姐！小的告退！” 柳青接过伞，“狗眼看人低！” “噗嗤！”林婉觉得气鼓鼓的柳青很是可爱，“你同他计较什么，我确实不招人待见。行了，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我们身上都湿了，在耽搁下去，都得生病。” “你俩到前面，一个撑伞、一个驾车，先慢慢走着吧！” “是！” 第56章 喜欢我抱? 三夫人白晴确实有腿疾，三爷英年早逝，三夫人跪在他的棺椁前几日几夜，最终落下病根。但凡下雨天时，她的膝盖便会疼痛难忍，已经好多年了。 只不过，有一点很神奇，但凡林婉跟苏敬单独相处，三夫人不是腿疾发作，便是受寒发热。 林婉心知肚明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罢了。同她走的太近，惹怒了苏老爷子，惹怒了苏烨，他们母子俩在苏府本就不如意的日子，将会更加艰难。 所以，她心里从未怪罪过三夫人，更没有立场去怪罪她。 何况，她本就不想连累他们母子。 苏烨就是一个疯子，谁也不知道惹怒了他，会有什么后果。 “停车！” 男人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车厢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柯灵儿极力控制着身上的颤抖，“大少，您要下车？” “需要你同意？” 男人的声音毫无温度！ 柯灵儿满脸不可置信，这是苏烨第一次对她露出这么不耐烦和冰冷的表情。苏烨的冷漠和疏离，深深刺痛了她，她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大少，外头雨很大！” “停车 ！” 苏铭还想再说什么，但是感受到身上冰冷的视线和威压，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巴。将车稳稳的停了下来。 “你送她回去！” 说完，苏烨径直跳下了马车。 “大少，大少....”看着消失在雨中的苏烨，柯灵儿脸色阴沉如墨。 ....... 驭—— 马车骤停，林婉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幸好下大雨，马车走的很慢。她眉间紧蹙，不悦的声音传到前面：“柳青柳叶，怎么回事？” “小姐，对不起，是....是...” 林婉心下一沉，除了苏烨那个狗男人，没人敢这么疯。心里莫名烦躁，他放着能遮风挡雨的奢华马车不坐，挡在路中间，拦她的破车，又为哪般？ 她已经竭力在躲着他了，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自己？ 此处距离苏府并不远，闹将起来，传回苏府，又是一个麻烦事。 “无碍，让他上来吧！” 苏烨刚坐下，就吩咐道：“先送我回私宅！” “听他的！” 林婉很清楚，就算她不发话，马车依然是先去私宅。 苏烨的私宅离的不远，很快就到了。 林婉没有下车的打算。 “喜欢我抱？” 男人眸色深重，嗓音里透着几分嘶哑，似是在压抑着什么。 “这是大少的私宅，并非我的小院。大少快下车吧！” 林婉不想跟苏烨过多的纠葛，冷声逐客。 “果然还是不听话。” 男人直接抱起林婉，不顾她的挣扎，弯腰出了车厢，跳下马车，径直走进院子。 “明日再来接人！” 语毕，私宅大门关上，隔绝了林婉的身影。柳青柳叶无奈，相视一笑，不知道身处其中的两个主子，什么时候才能看明白自己的心。 不过，身为下人，不该说的话，一句不说，不该做的事，一件不做。 马车在大雨里，一晃一晃往城南走去。 “放我下来！” 虽然知道挣扎无用，但林婉还是本能的挣扎。夏日的衣裳本就清凉，被雨水打湿后，紧紧的贴在肌肤上，勾勒出少女独有的线条和曲线。 此时两人贴的很近很近，近到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肌肤的温度。 男人喉结滚动，几分情欲爬上双眸，心间微颤。他并非贪色之人，和柯灵儿定亲多年，他始终未蒯越雷池半步，足见他的清心寡欲。 只是那晚跟林婉一起后，他食骨知味，但凡接近她，心里总会情动几分。 如今美人在怀，虽然全身包裹的严实，但是湿衣服紧贴肌肤，甚至连她胸口淡粉色的小肚兜都若隐若现。 那股勾人的禁欲，让他喉咙发紧，不能自持。尤其是小女人不听话的胡乱挣扎，使得二人皮肤微热摩擦，对他更像是致命的挑逗。 “安分一点！” 林婉霎时安静下来，浑身僵直，再不太敢有任何动作。 前世和他相处五年，此刻他嘶哑的嗓音和身体的反应都告诉她，此时此刻的他危险至极。 幸好，他还残存着理智，只是将她抱到了浴房。 将她放下后，他指了指旁边冒着热气的大浴盆，“衣服扒了，滚进去！” 然后转身，关门！ 整个过程冷冽、无波！ 仿佛刚刚的情动，是错觉！ 林婉终于放松下来，伸手掏出怀中之物，幸好，它还完好无损。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在一旁，以最快的速度退下身上的湿衣服，迅速的钻进了浴盆。 “嗯？” 一股淡淡的中药香弥漫开来，依稀能辨别是艾草等驱寒之物。他什么时候准备的？难道这就是他非要让自己留下的原因？ 怎么可能！ 他巴不得她死呢！ 想不通，就不想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一点也看不透他。 重生回来，她很惜命！ 淋了那么久的雨，确实容易受寒。既然有现成的汤药，不泡白不泡。没理由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林婉舒舒服服的泡在温暖的汤药里，整个身体由内到外的暖和了起来，说不出的惬意。只是临了了，才讶然的发现，浴房里什么都没有。 她侧耳细听，硬是没有听到外面有任何的动静。按理来说，没可能啊！上次过来的时候，分明有不少下人的。 “苏大少！”林婉试探着叫了一句，没有任何反应。 “大少！”这一声，林婉是扯着嗓子喊的，就算苏烨听不到，下人也应该听到了。 只是，依然没人任何回应。 林婉几乎可以断定，苏烨是故意的了。这是他的私宅，他又是被她直接从马车上抱下来的，浴房里有什么没有什么，他一清二楚。 这是又要羞辱她了。 低头看下水中赤条条的自己，想着要不要直接穿上刚刚换下来的湿衣服。想到刚刚湿衣服贴在身上的粘腻感，林婉轻轻蹙眉。 泡完热水澡，在穿上冰冷的湿衣服，必定受凉染风寒。 “大哥！” “嗯！” 心里暗骂一句，狗男人，果然在这儿等着她呢。 “大哥，我没有.....衣裳。” 林婉能感觉到男人就在门口，她甚至能感受他身上的气息。所以，她的声音虽小，但是她确定他能听见。 “没有什么？” 男人声音无波，似乎真的只是没有听清楚。 第57章 爱穿不穿，不穿就光着 林婉咬牙，知道这个狗男人故意逗弄自己，索性大声道：“我说我没有衣裳！” “等着！” “狗男人！”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林婉咒骂了一句。 很快，脚步声再次靠近，浴房门被推开，林婉本能的往浴盆里缩了缩，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抬眼看到是他时，一股燥热、羞愧轰然而至。 “怎么是你啊？” “不然你希望是管家？或者小厮？”男人邪魅一笑。 “府上不是有婢女嘛？” 好像上次来的时候，确实没有看到婢女，都是清一色的小厮。林婉有些尴尬的垂下眸子，不敢看他。 “那个....我要起来了，你能不能先出去？” “用完就踹！” 男人轻嗤一声，但终究还是带上门出去了。 林婉迅速从浴盆中起身，擦干身上的水珠，伸手抓起刚刚男人送进来的衣服。小脸唰的一下涨的通红。 “大哥——” “还有事？” 林婉见鬼般看着手上男人的亵裤，一言难尽，这个狗男人什么时候无聊到这种程度了。让她穿他的亵裤，他不恶心，她还嫌恶心呢。 “没有别的了嘛？” “这是我的私宅，有别的才奇怪吧！”男人的语调有浓重的打趣。 林婉很想说，都跟柯灵儿卿卿我我成这样了，装什么装，她就不信这里没有柯灵儿的换洗衣物。只不过是不愿意她触碰他心爱之人的东西罢了。 为了柯灵儿，他竟然愿意贡献出自己的贴身衣物，还真是难为他了。 只是寄人篱下，林婉无法，只得继续说道：“大哥，这是您的衣服，我怕自己的卑贱之躯，玷污了它们。” “都是新的，没用过，不算玷污。你走后，我会让人一把火烧了，也恶心不到我！爱穿不穿，不穿就光着。” 接下来就是男人噔噔负气离开的脚步声。 林婉撇撇嘴，早不说，差点以为他是变态！ 穿上亵裤，都到她的脚踝了，在套上他的袍子，胡乱的在腰间系好。看着穿在自己身上又宽又大又长的衣服，林婉哑然失笑，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挺滑稽的。 她没有去找苏烨，而是带上自己的刺绣作品，径直回了上次她住的那间厢房。 推门进去，一股浓郁的、似曾相识的茶香扑鼻而来，林婉蹙眉，她不喜欢这股茶香，更不喜欢端坐着的人。 这个狗男人怎么会在这里？ 茶水的热气弥漫，男人在白雾里，让人捉摸不透他脸上的神情。此时的他，已经换上了干净奢华的衣服，仅坐在那，就让人觉得遥不可及、高不可攀。 “大哥，您怎么在这儿？” “这是我的私宅，我在哪儿都是理所当然的！” 男人的声音霸道无理，却又让人辩无可辩。 林婉终究还是闭上了嘴，恨恨的坐在床沿，因为除了这个厢房，她也不知道她还能去哪里。 不过，上次过来的奢华，厢房里并没有那套桌椅。 “过来，喝茶！”男人习惯性的命令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乖巧的坐到了男人对面，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的撮了一小口。 噗呲—— 林婉直接吐了出来！ 难怪刚刚闻着茶香就觉得不舒服，这是她最不喜欢的一款茶叶。并不是它不好喝、并不是它廉价。相反，它很香、很好喝、也很贵。 就是苏府，一年也就得三两斤而已，足见这茶叶的金贵之处。 那是她和秦画刚入苏府没多久，一日，秦画想喝茶，让她到大厅柜子取些茶叶回来。 那时的林婉才十来岁，并不懂那个茶叶便宜、哪个茶叶贵。她看着柜子上的茶叶，大多是一包一包、一罐一罐的，只有一款是小盒小盒的。一小盒顶多也就能泡个三五回的样子。 她想着，母亲平常喝茶不多，拿多了也浪费，就挑了这个最小盒的。 她刚想转身回院子，就被下人逮住了，说她是小偷。 她拼命的解释，是母亲想喝茶，而叔叔也交待了，什么茶叶都可以，她都可以取。但是没有愿意听，还对她极尽侮辱之词。 “果然是没教养的，手脚不干不净的，还真是够下贱的。放着好好的小姐不当，非要当小贼。” “这买一送一的买卖，能有什么好货色。” “切，眼光倒是毒辣，是你们哪个上不得台面的娘教的吧？这么贵的茶叶，就她也配？就你也配？” 骂着骂着，下人还将她手中的一壶茶尽数倒在她的头顶，茶水茶叶浇了她一身。 苏烨碰巧路过，目睹了一切，当下他就将那下人打发了。 这些，他都是知道的，可是她还是在这个她留宿的厢房里，专门为她泡上了这壶茶！ 林婉嘲讽一笑，难怪乎苏烨要泡上这种茶叶，这是要提醒她，对他不要有非分之想嘛？告诉她，她是买一送一的拖油瓶，她不配吗？ 这么大费周章的，其实大可不必。配与不配，如果可以，这一世，她都不想跟他有丝毫的牵扯。 “大哥，我累了。我想先休息了！” 林婉说完，不顾苏烨阴沉的脸色，自顾自走到床边，脱鞋、上床、钻进被窝...... 苏烨看着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眉头紧蹙。他不记得他的私宅里有放这茶，刚拿的时候，也是顺手拿了最前面的那罐。 府上的下人都知道他的喜好，放在第一个的，必定是他最常用也最喜欢的。 “呵——” 男人身上的气息骤冷，起身出了房间，并带上房门。 屋外的雨声依旧不停，只是听上去比白日里小了许多。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林婉进入了梦乡。 咳咳咳—— 林婉是被自己咳醒的，喉咙里又干又痒，整个身体像烤炉一样，热的难受。张嘴想叫人，可是声音却嘶哑的厉害，发不出声来。 爬下床，黑暗里，朝着记忆里桌子的方向摸去，想给自己找点水喝。 哗啦—— 林婉身子一斜，本能的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扫掉了桌上的东西，茶壶茶杯坠地，炸裂开来。 她体力不支，渐渐瘫软下去。 门嘭的一声被大力推开，林婉便觉得自己跌落进一个宽厚的胸膛，气息她很熟悉，她知道是他。只是她实在是没有力气挣扎反抗了。 第58章 你不怕你未婚妻拆了你的宅子? “身子差成这样了吗？” 男人声音似有懊恼，眼神里也染上了难得的歉疚之色。自从跟苏府闹开后，她三灾四难，似乎从来没有停过，根本没有好好养身子。 想起那夜华大夫的话，男人暗想，是时候再让华大夫给她看看了。 这大半夜的，又下着雨，苏烨只好将人抱回了自己的卧房，亲自照料她。 直到深夜，林婉身上才没那么灼热了，气息也渐渐平缓了下来。 看着床上终于安稳下来的林婉，苏烨苦笑，他倒是没想到，有一天他堂堂苏家大少会心甘情愿的伺候一个没良心的小丫头片子。 在黑夜的掩饰下，他眼里的柔情再也藏不住。抬手覆上她依然泛白的小脸，和粗糙长茧的双手不同，这张脸娇嫩光滑，肌肤吹弹可破。 不用光，他也能看到她脸上的光彩照人，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惹人。只是那双眸子，自从那夜之后，对他的恨意日渐浓郁。 他轻轻的躺在她的身侧，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他们总是剑拔弩张的。 伸手将她拉到自己怀中，贪婪的吮吸独属于她的气息。 睡梦中的林婉，感觉到了有人靠近，本能恐惧，她努力想睁开双眼，想要看清来人。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就是睁不开。 她身体不住颤抖，被明权压在身下的无助、绝望再次袭来，她又开始求饶。 “别靠近我，你走开，你走开.....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林婉，林婉，醒醒，是我，是我！” “不要，不要！啊——” 林婉双手胡乱的挥舞、试图挣脱。思及她手腕的伤口，苏烨不敢抓她的手，只能任由她乱抓。没一会儿，他的胸前和脖子上就出现了数条血淋淋的抓痕。 林婉挥舞手臂的幅度越来越小，直至用完所有力气，再次昏睡过去。 看着怀中再次安静下来的小女人，苏烨的阴沉的可怕，嘴角的邪佞注定要用鲜血来浇灌。 他起身，穿戴好，带上门，来到大厅。 烛火摇曳，更映衬着他的残暴与嗜血。 “大少！”苏铭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明府最近有何动静？” “垂死挣扎，我们这边已经在收尾了。” “城南破庙呢？” 苏铭咬咬牙劝道：“大少，逼的太急了，明府那边极有可能会触底反击。我们倒是不惧，但是没有必要。我们已经.....” “什么时候我的决定需要你同意了？” 排山倒海般的威压迎面而来，苏铭的脊背更弯了几分。 “属下不敢！” “多照些人关照关照城南的那些乞丐，另外，收拢明府产业的价格，本大少不大满意，还是太高了。” “是！” 苏铭领命离去，只能在心里为明府默哀，他们惹谁不好，非要惹大少心尖上的人，哎..... 睡梦中的林婉，皱巴着小脸，对于打扰她睡觉的声响很是不满。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吵死了！” 身侧的男人失笑，骨子里的她，还真是有些叛逆。 天微亮！ “柯小姐，大少还未起，您先在坐着....柯小姐，您别为难老奴！” “柯小姐....老奴...完了，完了....”林婉一跃而起，她终于想起来自己现在身处何处了。 侧头一看，差点失声尖叫，这个狗男人怎么爬到她的床上来了？ 不对，这里好像不是她住的那间厢房。那她是怎么爬上这个狗男人的床的？难道，她梦游了？ “你生病了！” 男人突然贴近，气息打在她的耳侧。 林婉伸手一推，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狗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要是被柯灵儿发现自己跟苏烨同床共枕，她不撕了自己才怪。但是，今日这个狗男人怎么回事，他平日不是一点委屈也不让柯灵儿受吗？ 今日反常啊，都捉奸到门口了，他竟然一点也不急。 “管家，昨日大少淋雨，我担心他受凉了。这会儿都还未醒来，必定是不舒服的。你让我进去看看大少吧。” 柯灵儿的声音都快急哭了，苦苦哀求，将担心未婚夫的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柯小姐，大少的规矩您是知道的。” 柯灵儿僵住，她如何不知呢。跟着他两年整，她甚至连踏进这个院子的资格都没有。自从她发现林婉在这里过夜后，她明里暗里提了很多次，大少才准许她进来。 但是，他的卧房，依然是她的禁地。 昨日，他半路冒雨下车，她有预感，此事与林婉有关。所以，她才大清早就赶了过来。 一进门，管家看到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想到林婉哪个贱人，此时极有可能就躺在大少的身边，跟她仅仅只是一门之隔，她就怒火中烧。 所以，今日这个门，她无论如何都得闯。 柯灵儿收起脸上的担心与柔弱，凌厉尽显，原本清澈的眸子，也带上了威严。 “管家，昨日大少淋雨，你知道吧？” “知道！” “大少虽然身强体壮，但他终究是人！他几时晨起、几时早膳，管家比我更清楚，多年来，他日日如此。何时这般惫懒过？ 要不是受寒生病了，大少绝不可能如此。就是这样，管家也依然要拦着我吗？” 被窝里的林婉焦急万分，她还不想死，看着一边无动于衷的男人，林婉抬脚踢了过去。 “喂，你不怕你未婚妻一会拆了你的宅子啊？” 男人抓着女人的脚腕，邪魅一笑，“宅子而已，要多少有多少，随便烧！” 林婉咬牙，他银子多不怕烧宅子，但是她的命只有一条啊，没了就没了。想到柯灵儿那阴骘的眼神和嗜血的笑容，林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扯回自己的脚，恨恨的说道：“你快想办法啊！” “你求我啊？” 男人逗小狗般逗弄着林婉，依然无动于衷。 正当林婉要开口之际，男人一把掀开她身上的被子，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你疯啦？你未婚妻在外面，你不是深爱你未婚妻吗，你怎么可以做对不起她的事？” 林婉真的怕了，她知道这个狗男人疯，但是她不知道他能疯成这样。 第59章 离苏敬远点 “对不起她的事，你做的少吗？下药、爬床，不是做得挺顺溜的吗？” 男人禁锢着他的双手，充满魔性的两片薄唇贴近她的耳际，温热的气息轻轻柔柔的打在林婉的耳后。 那晚，他便知道了，她那处特别敏感。 林婉并没有被挑起任何的情欲，反而是浑身冰冷，深深的屈辱感再次将她淹没。 不是她下药的，不是她下药的！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爬床，为什么就是没有人愿意相信她。 可是，他确实被人下药了，而她醒来时，确实是在他房间的。但是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房间，她真的不知道。 她百口莫辩！ 因为她对他的爱慕，苏府上下皆知。 这一刻，林婉火了，既然都不想她安生，都想要逗弄她，欺辱她，那就大家一起来吧。光她跟苏烨两个人怎么够热闹呢。 她抬头，就啃上了苏烨的脖子，直到满嘴的腥甜。她直接一口咽了下去，又改咬为嘬，眼里的邪魅闪耀着异样的光芒。 男人在她咬上他脖子之时，就松开了禁锢她手臂的双手，撑在了她两侧。似乎怕自己的重量压到了她，又似乎怕脖子离她太远，让仰头咬他的她，脖子酸痛。 在她改咬为吸的那一瞬间，男人身体本能一紧，眼里染上了不能自已的意乱情迷。 从昨夜就开始蠢蠢欲动的情欲，如同脱困的野兽，在不受控制。他托着女人的后脑勺，迫使她离开了自己的脖子，随后迫不及待地的吻上了她的双唇。 她所有的呜咽、挣扎，都被他尽数吞没。 直至掠夺完她最后一口气息，他才气喘吁吁的离开让他沉沦的娇嫩红唇。 嘭嘭嘭—— 门外的敲门声一声高过一声，柯灵儿的焦躁一浪高过一浪，直至吞没她所有的理智。只要想到房内的两人可能发生的一切，她就再也顾不了许多。 管家也好，下人也罢，她毕竟是大少的未婚妻，他们不可能真对她出手，更不敢对她拉拉扯扯。 她就这样，一路撒泼，冲到苏烨的卧房门口。 苏烨抓起旁边的被子，将林婉全身盖住。整理好身上的里衫，再打开房门的那一刹那，双眼恢复清明和冰冷。 无波的视线越过依然保持着砸门动作的柯灵儿，直接看向身后的管家和小厮。 管家和小厮，瞬间哗啦啦跪了一地。 “大少，我们领罪！” 没有任何多余的辩解，无论什么原因，最终的结果就是他们确实让别人叨扰大少了。 “你们该清楚，我不留无能之辈。下不为例，滚！” “谢大少！” 管家带着众人退下，房门口只剩下柯灵儿和苏烨。 “看够了？” 冰冷的声音终于唤醒了柯灵儿的理智，她这才后怕起来。刚刚她一门心思全在房内，苏烨挡着房门，她不得入内，只得用视线满屋搜寻。 她还没搜明白，浑身便如坠冰窟，她终于醒悟，这回，触碰他逆鳞了。 “大少，您昨日淋雨，我就是太担心您了。” 柯灵儿的声音很小，但是颤抖的厉害。 “担心我？请大夫了？” “我.....” 她那里是担心他淋雨生病，她是担心他跟林婉翻云覆雨，哪里还能想到什么大夫。 “那你是大夫？” “大少，抱歉！” “外头候着，我要更衣。” “是！” 柯灵儿手指骨节灰白，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是气的、是恨的、是慌的、是怕的...... 她返回至大厅，空无一人。 汹涌的恨意和不甘，让她双眼赤红。刚刚的房内其实一览无遗，床上的起伏分明就是有人。而大少居然为了一个女人，第一次下了她的面子。 她就不信，除了大少的卧房，其他地方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眼看四下无人，她往旁边的厢房走去。 第一个厢房的房门开着，她便摸了进去，床上一片凌乱，果然有人。 低头便看见了满地的茶壶杯子碎片，她呼吸渐重，闭上眼睛，脑海中是两个交缠的身躯，从床上一路疯狂，撞翻了桌上的茶具，又一路到大少的卧房...... 柯灵儿目眦欲裂，满腔的仇恨与愤怒，让她很想不顾一切的砸开那扇门，痛斥那个女人不知廉耻、无耻下流......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 但凡她做出一点大少颜面的事情，大少也好，苏老爷子也好，能顷刻间就掐死她。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划不来。 柯灵儿迅速收拢情绪，唤醒理智。目光继续搜寻，突然，枕头底下露出的那一角耀眼的眼色吸引了她的注意。 伸手抽出，打开！ “呵呵，林婉，果然是你！没想到，你竟然还留有后手。” 苏红那个蠢货，还以为将林婉玩弄于股掌之间，殊不知她才是被耍的那个。不过，那又如何呢？最终还不是落到了她的手上？ 难怪那副所谓的家、温暖越看越无聊、越看越空洞。什么参赛作品被盗、什么左手被废、什么伤心欲绝、什么放弃大赛，原来都是林婉这个贱人放出来迷惑她的烟雾弹。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她机关算尽，躲起来偷偷完成作品，最终还不是为她做了嫁衣，落到了她的手里。 柯灵儿将手中的东西收入怀中，一扫刚刚的疯狂，云淡风轻的退出了厢房，安静乖巧的坐在大厅等苏烨。 送走柯灵儿的苏烨，关上房门。转身便对上了林婉似笑非笑的眸子，里面满是讥诮和揶揄。 “看惯了大少和未婚妻的卿卿我我，骤然来这么一出，还真是有些猝不及防。” 苏烨一个飞扑，隔着被子压在林婉身上，他不喜欢她脸上那嘲讽的神情。 “这么喜欢看戏？” “小女子穷，酒楼茶楼里的好戏，我看不上。倒是大少和您的未婚妻体恤，时常免费为我演上几出，小女子感激不尽。” “不过，我没有演戏上的天赋，求大少放过。” 苏烨脸色瞬间清冷，今日确实过了。 他起身穿戴好，“备好了汤药，再泡一泡，柳青柳叶也该到了。” 临到门前，苏烨再次后头，冰冷的警告：“离苏敬远点。” 林婉愣神，刚刚他的调情逗弄，仿佛是镜花水月梦一场。她倒不是失落，就是惊叹于男人的变脸之快。 就愣神的功夫，苏烨冰冷的气势已经压了过来，俯身嵌住了她的下巴，“听见没？” “啊？” 下巴被捏的生疼，心里咒骂，这狗男人又发什么疯？光顾着看他变脸了，谁听见他念叨什么了呀。 第60章 最终还是被偷了! “我说，离苏敬远点！”男人一字一顿重复。 “知道了！” 林婉应的没有丝毫犹豫，她本来就没打算连累二哥，不用狗男人提醒，她也会远离二哥。 苏烨若无其事的起身，整理身上的褶皱，关门出了房间。 客厅里，柯灵儿一脸宁静和温婉的坐着喝茶，仿佛刚刚那个歇斯底里的人不是她。听到脚步声，循声望去，便对上了苏烨冰冷的视线。 她攥紧了拳头，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真诚而歉意，然后一脸委屈的开口：“大少，对不起，我真的只是太担心您了，才失了分寸。下次我再也不敢了，我保证。大少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嗯！” 苏烨微微眨了下眼，算是回应。 柯灵儿霎时开心的就像是得到了最珍贵珠宝的小女孩，飞快的扑进了苏烨的怀抱，环抱住他。 “我就知道大少最好了！” 声音欢呼雀跃，表情犹如幽暗嗜血精灵。 谁陪他上床不要紧，只要阳光下，依偎在他怀里的人是她就行。何况，她有的是办法让她消失。 “大少，我的参赛作品终于完成了，您陪我去提交，可好？” “好！不过，先处理点家事！” 苏烨伸手将柯灵儿推出怀抱，带着她坐了下来。 没一会儿，管家带着宅子里所有的下人，恭敬的站在苏烨面前。 “大少，人齐了！” “嗯！” 苏烨端起茶杯，用盖子撇开漂浮着的茶叶，杯盖和杯身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此时在寂静的大厅里显得尤为清冷。 下人一个个战战兢兢的低着头，不敢发出任何响动。 “茶房，谁打理？” 苏烨淡淡的声音响起，旁边的柯灵儿如坠冰窟。 一道精瘦的小厮稳健出列，跪伏在地，“是小的！” “杖二十，发卖！” 私宅护卫上前拖走了小厮，无一人敢质疑、敢出声。 “管家，带下去好好教教他们，到底谁才是他们的主子。下次再犯，全部发卖！” “是！” 处理完，苏烨起身，仿佛没有看见柯灵儿惨白的小脸和颤抖的身躯。 “不是要去提交作品？” “啊?是！” 柯灵儿胆战心惊的跟在苏烨身后，才走起步，前头的他停下脚步等她，然后将她再次圈进怀中。 直到车上，柯灵儿一直都胆战心惊的，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苏烨的神色。 猜测他当着她的面处理小厮，是不是给她的警告。 茶叶是她让小厮放的，不仅仅是因为那是她最喜欢的，更重要的是，那是林婉最讨厌的。她就是想告诉林婉，无论何时何地，她柯灵儿永远都是大少心尖尖上的人。 一路上苏烨的神情并没有不悦，柯灵儿这才放下心来。 马车停下，宋夫子府邸到了。 苏烨伸手掀开车帘，侧头看向外面，很热闹，但是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我就不下去了！” “是.....” 柯灵儿视线凝固，那串牙齿印、和一圈红印，饶是她再不经事，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大少，你的脖子.....” “不小心磕的！”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敷衍她，她却没有勇气追问。只是在苏烨看不见的地方，柯灵儿脸上的表情更加疯狂了。 私宅的林婉，确定苏烨和柯灵儿离开后，正要起来，敲门声响起。 叩叩叩—— “林小姐，驱寒的汤药备好了，这会儿温度正好。” “有劳管家了！” 说话间，柳青柳叶驾着马车到了。 药浴更衣后，林婉回到厢房，掀开枕头，却发现下面空空如也。瞳孔骤缩，身体僵直，袖下的拳头收紧。双眼迸射出愤怒和不甘！ 终究还是躲不过吗？最终还是被偷了！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席卷而来，做了那么多，还是摆脱不了前世的结局。 难怪昨夜的苏烨那么反常，又是汤药、又是守夜、又是同床共枕的，为了他的未婚妻，他竟然不惜上演美男计，倒是难为他了。 呵呵呵—— 怒极反笑，恨极反笑！ 这对狗男女为什么就逮着她一个人欺负？仅仅就是因为她软弱可欺吗？ 林婉又是自嘲一笑，可不就是因为她软弱可欺吗？ 在苏府这个庞然大物面前，她再怎么殊死搏斗，人家动动手指头就能直接将她捏死。她拿什么跟柯灵儿斗？拿什么跟苏烨斗？拿什么跟苏府斗？ 所以，她的重生意义何在？ “小姐，小姐—— 您....您没事吧？” 柳青柳叶感受到了主子身上滔天的愤怒和恨意，这转脚的功夫，她们错过什么了？ “我的刺绣作品，没了！” “小姐....” 柳青柳叶心里忍不住抽痛，林婉为了这幅作品付出了多少，她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为了赶在柯灵儿发现异常之前完成作品，提前上交，她不分日夜熬着。 如今，左手手腕还肿胀着呢。 她们都防成这样了，还是没守住！ 这里是什么地方，两人心知肚明，多少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们不敢妄言。一是确实惧怕大少，二是更怕给主子招惹是非。 苏家大少不是她们能招惹的起的。 “小姐，还有三日的时间，一定可以的。” 林婉抬眸，眼里的光始终没有消散，狗男女费尽心机，不就是想要她退赛吗？她岂能如他们所愿？她还有时间，她能在几日内完成一幅作品，同样也能在几日内完成另外一幅。 生命不休，那对狗男女的纠缠陷害就不止，但是此次并不是他们的主场。有宋夫子在，她就不信这对狗男女依然能为所欲为。 而且，她的那幅作品暗藏玄机，柯灵儿能不能参透就看她的本事了。 是天堂？是地狱？谁知道呢？ 她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走，回城南！” 柳青柳叶对视一眼，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可是心里又不免担忧起来。只剩下三日了，主子的时间真的够吗？ “停！” 林婉掀开帘子，眼前是宋夫子的府邸。还真是门庭若市啊，半月之期，只剩下三日了，多数人都已经完成了作品，前来提交。原本自己也是她们中的一员的。 “小姐，看那边！” 林婉顺着柳青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辆奢华的马车，心里冷笑，刚到手就迫不及待地的过来提交了，还真是一刻都不愿意耽误啊。 第61章 仇人相见 苏铭似有所感，迎上了林婉冰冷的视线，他眉头微蹙，她身上的气息更加冷漠了。他对着身后车厢里的人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就驾着马车，向着林婉走来。 林婉不想浪费时间跟苏烨对上，“柳青，走！” 只是，马还没跑起来，就被苏铭拦下了。 他跳下马车，对着车内的林婉拱手：“林小姐，大少在车上等您。” 林婉冷若冰霜的声音不带任何波澜，“烦请转告你家主子，昨夜叨扰，深感歉疚。感谢他收留与照料，改日必登门拜谢。今日我有要事要办，就不打扰你家主子了。” “柳青，我们走！” 苏铭疑惑，这也太冷了，想到昨夜大少半夜的吩咐，暗自腹诽，这个林小姐还真是没良心。 “林小姐，大少他......” “大少他应该多花些时间和心思在自己的未婚妻身上，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就不必要了吧，于他们的感情无益。 今日，我确实有要事。苏铭，可否让我们过去？” 苏铭敛去所有的情绪，他就不该对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有半点的怜悯之心。 “林小姐，大少在等你！” 林婉掀开车帘，脸上的嘲讽要多刺眼有多刺眼，这才是恶魔身边忠诚的恶犬该有的样子嘛。 看来是躲不过了，于是她懒洋洋的下了车，仿佛刚刚的冰冷就是昨日那一场猝不及防的大雨，来无影去无踪。 “那就走吧！” 苏铭颔首，后退一步跟在林婉身后。 林婉上车后，苏铭才翻身上车。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宋府大门，一道异常兴奋的身影，高兴的朝着这边走来，但是看到林婉的身影后，又戛然而止。 柯灵儿双眼阴骘的盯着马车缓缓离去，下垂的拳头紧握，满脸狰狞。 马车哒哒前行！ 车内的两人沉默不语！ 一个掀开车帘、双目无焦；一个闭目养神，眼里无人。 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半炷香后，马车停在城中一处别致的私宅。 宅子坐落在苍翠的绿竹间，淡灰色的和淡青色错落的外墙，既不失美观，又不失典雅。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幅泼墨的山水画。 在喧嚣的城中，颇有一副淡泊名利、宁静致远的超凡脱俗。 踏入院中，院子不大，所有的装饰、摆件和外观一脉相承，身处其中，能轻易让人忘却尘世中的纷扰，身心放松。 一股淡淡的药香四处萦绕，让人精神都为之一振，心旷神怡。 林婉不免闭上了双眼，感受着难得的身心宁静。 “喜欢？” “这里让人感觉不到束缚和算计，很舒服！”林婉意有所指，脸上的笑容轻轻浅浅的，却没有丝毫温度。从上车到下车，再到步入院子，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苏烨。 苏烨眸色暗了暗，视线扫向一旁的苏铭，“回宅子看看，她怎么回事？” 苏铭虽不情愿，但也不敢违背主子，“是！” 苏烨带着林婉走进了一间大房子，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整排整排的中药柜子巍然林立。林婉惊讶，这么别致高雅的宅子，居然是一间药铺。 埋头在案的男子，闻声抬头，“呦，大少，生病了？” 苏烨指了指身后的林婉，“不是我，是她，半月之约！” 男子眸色一顿，半月前夜里，苏烨私宅，那个仅剩下半条命的女子。不过，苏烨的话说的这么晦涩，看来是不想让女子知道她自己的身体状况了。 男子有些讶然的看了看苏烨，嘴角的笑意意味深长。看来这百年铁树开花了，还不是为他那所谓的未婚妻而开，还真是有意思了。 男子这才抬眸打量苏烨身后的女子。 只见女子脸色煞白，对上男子的视线，她惊恐的一步步后退。 “林婉！”苏烨眉头紧锁，她今日极其异常。 男子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似是喃喃自语、似是开玩笑道：“我长得这么吓人？” 苏烨靠近林婉，伸手拉林婉，却被她满脸恨意和嫌恶的躲开了。拒绝的语气更是森冷的骇人：“滚开，别碰我！” 苏烨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男子眼看着气氛越来越近紧绷，怕暴虐的苏烨一掌废了人家小姑娘，便招手示意林婉进来坐下。 “这位小姐，既然来了，容在下给小姐把把脉吧。我看小姐手腕肿胀的厉害，这么热的天，一直包扎着，不利于伤口的愈合，还可能导致发热等症状，祸及骨头就不好了。” 林婉完全听不见男子在说什么，只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的。她机械的坐到椅子上，本能的伸出右手，眼睛却死死的盯着男子的脸。 这张脸，化成灰她也记得。 他是一名大夫，他是苏烨的挚友，也是杀害她女儿的刽子手。 就是他一把匕首插进了莹儿的心口，取了三碗血，整整三碗。婴儿的血流干了，还被他像扔破布般砸在了床上。 而那个男人，竟然一身华服，宴请满堂宾客，为他白月光柯灵儿的私生子柯苏靖大摆寿宴，给一个五岁的孩子大摆寿宴，还用他亲生女儿的心头血作为寿礼....... 禽兽，禽兽，他们都是禽兽。 女儿灰败、毫无血色、毫无生机的脸庞，大夫嗜血狰狞的脸庞，不断在林婉脑海里反复交替，她的双眼不再清明。 “小姐，小姐......” 赤红的仇恨，让大夫心生恐惧，他甚至怀疑自己跟她是不是有什么血海深仇。他在不出声，担心这女人要走火入魔了。 “呼—— 抱歉！” 林婉理智回笼，压下翻涌的恨意，双眸淡漠的看向大夫。 “大夫，我想请问，心头血能治病嘛？” “纯属无稽之谈！小姐是不是画本子看太多了，有一些画本子有这样骇人的桥段，但那毕竟只是画本子。” 大夫义正词严，这简直就是草菅人命，大夫不是屠夫，岂能做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林婉凄惨一笑，“原来你知道啊！” “啊？”大夫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女人有些...... 他本能的抬头，女人身后的苏烨，用眼神问他，这个女人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苏烨眼如寒冰，差点直接将他冻住，他只好讪讪地收回眼神，继续号脉。 第62章 不用试探，不是她! “那你知道一个五岁的、孱弱的小女孩，被活生生取走三碗心头血，还能活嘛？” “你说什么？别说是五岁的小女孩了，就是成人放了那么多的血也必死无疑。不是，什么心头血？.....” “是啊，必死无疑！” 所以，他一开始就是要他亲生女儿的命的？ 什么柯苏靖身子孱弱，需要血脉至亲心头血温养，都是屁话。她和女儿只是他白月光和私生子的拦路石，碍眼了，自然就一脚踢开了。在碍眼，自然就得彻底消失了。 然后在心无旁骛、一身华服，大宴全京城。 那是寿辰宴吗？ 不是！ 那是庆功宴！ 庆祝他和他的白月光终于得偿所愿、庆祝她和她女儿终于彻底消失不再碍事碍眼、庆祝他的私生子成为他唯一的血脉。 好冷的血，好狠的心！ 大夫再也绷不住了，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蔓延，他甚至有种，自己真的做了伤天害理之事的那种心虚。 他压下心里莫名其妙的情绪，收回搭在她脉搏的手，开口道：“你先去隔壁房间，我副手会给你重新处理和包扎你的左手腕伤口。一会儿过来拿药！” 苏烨对着身后的柳青柳叶道，“你们带她过去。” “是！” 在两个婢女的搀扶下，林婉面无表情的起身离开，去了隔壁。 林婉一离开，大夫直接关上了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女人身上有一种一望无际荒芜之地的那张苍凉和悲怆。可是最对上他时，全是滔天恨意。 “你看到她刚刚的眼神了吗？那是毁天灭地的恨意，不是我是掘她祖坟了？她是真的想灭了我！” 大夫拍拍胸口，心有余悸！ 苏烨不语，拉过椅子坐下，背靠着，抬手揉了揉眉间。 “她今日有些不同寻常。” “何止是不同寻常啊，她的精神紧绷着，情绪出现很大问题。倒是跟我在古籍中看到的有些相似，估计是发生了什么她无法接受、又无能为力之事，受刺激了。” 难得看到，常年面无表情的苏烨，居然有别样的情绪，大夫瞬间就好奇了。 “喂，苏大少，这女人谁啊？你亲自送过来就医的，她还是第一个。记得上次柯灵儿被掳既受伤又受惊吓，你也只是让苏铭送她过来。她在我这儿待了两个时辰不走，望眼欲穿，硬是没等到你。啧啧..... 美人落泪，你不知道有多凄美......” 房间内的温度越来越低，大夫才发现，自己陈述的太投入了，对上苏烨幽冷的眸子，不由在心里腹诽。也不知道柯灵儿到底是看上他哪点，一天到晚冷冰冰的，冻死个人。 不过好奇心终究还是占了上风，于是大夫又贱兮兮的凑了上去。 “那段时间，你和你们府上的流言也是沸沸扬扬的。还因为柯灵儿被掳之事，闹上了府衙。不对啊，那几日，你日日去府衙，不会就是去看她吧？” “嗯！”苏烨应的特别理所当然。 大夫却一个趔趄，差点将自己摔了个狗吃屎。他居然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嗯了。 大夫满眼不可思议，快步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大少，你这是玩火自焚啊！给人家小姑娘一条活路......” 大夫夸张的张大嘴巴，使劲儿的揉了揉眼睛，然后整个人麻木了。 他看到了什么？ 咬痕加吻痕？ 苏烨？ 这么狂野？ 可是，这怎么可能？ 苏烨这般年纪，这般人家，有几个陪房丫鬟是很正常的事。可是，他非但没有，还洁身自好到令人发指。 但凡有女人靠近他三步之内，他就像过敏般，迅速黑脸、撤离。 直至两年前，他以雷霆之手段，不顾苏府上下反对，与柯灵儿定亲。从此，柯灵儿便跟他的腰间配玉般，时时跟在他身边。 但是这两年来，不管在外面两人怎么恩爱无边，私下里别说是亲吻，就是两人手牵手的亲密都没有。 他家和苏家是世交，所以，他和苏烨可以说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后来他也顺理成章的成了他的专用大夫。 要不是他时不时的会为苏烨把脉、检查身体，他还真的会以为堂堂苏家大少，在那方面不行呢。 有一次，他半开玩笑的问苏烨，要不要给他点助兴的药，结果他居然一脸淡漠、且斩钉截铁的说，他有洁癖。 现在，这个信誓旦旦说自己有洁癖的人，顶着咬痕吻痕四处招摇，确实很分裂。 大夫指了指苏烨的脖子，“柯灵儿这么狂野的嘛？看不出来啊，平时她端庄高贵.....” “不用试探，不是她！”苏烨一点也不避讳。 苏烨的坦荡倒是显得大夫猥琐了，他有些郁闷道，“你这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嘛？至于你这么得瑟！” 不过，苏烨显然没有什么耐心跟他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林婉的身体才是她的心头大患。 “说说她吧，她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谈到病人，大夫立即就收回了脸上的不正经，显得严肃和庄严。 “进展不大，这阵子她应该没有好好调养，否则不至于这样。”大夫的脸色有些凝重。 苏烨的脸色同样很不好看，这段时日，林婉过的是什么日子，他心知肚明，能活着就不错了。 “能治好？” “当初我就跟你说了，那并非毒药，所以没有解药。而那种损伤，基本是不可逆转的。要是这半月好好调养，还有很大几率调和些许，生育也并非无望。 只是，拖了半月之久，以后就看天意和运气了。于生命倒是无大碍。 不过.....” 苏烨不悦的瞪着大夫，“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扭扭捏捏了？直说！” “她的身体、她的手，都可以慢慢调理，但是我觉得她的精神紧绷的厉害，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一念求生、一念求死。” 话说成这样，苏烨自然明白了。 “解决办法？” “尽量让她放松、让她心情愉悦！” “知道了！” “不过....” 苏烨冰冷的眸子隐忍着怒火，“你想我拆了你的药铺？你再来一个‘不过’试试！” 大夫翻了翻白眼，真是残暴。 第63章 你不该和他相看! “她问我小女孩、心头血、什么三碗五碗的，以她的年纪，不像是有五岁小孩的母亲。而且她.......” 大夫感觉自己的脖子凉凉的，摇摇晃晃的，越发不牢靠了。迎着苏烨吃人的目光，他象征性的抽了几下自己的嘴巴，“我不问，我不说，我不听，我不知道，我抓药...... 记得给银子啊！” 苏烨推门出来时，看到回廊下，林婉和柳青柳叶依然坐在那儿。 “还没好？” “里面有一个病人还在上药，不过应该快了。”柳青见主子没有接话的意思，便朝着苏烨躬了躬身子，如实回道。 她察觉到苏大少有话要跟主子说，便拉着柳叶退后了一段距离。 “昨日下半夜，城南破庙的一个乞丐死了，听说是雨后受寒，发病而死。没人能伤害你了！” 林婉嘲讽一笑，那个乞丐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他因何而死，他们更加心知肚明。 “苏大少认为，我变成如今这样，仅仅只是因为明三公子？” 苏烨沉默许久，才悠悠抬头，眼眸淡漠而凉薄，吐出的话语，更是让人寒彻刺骨。 “你不该和他相看！” “呵呵，是吗？”林婉脸上的讥诮不亚于苏烨，“我是棋子，我有得选择嘛？就算我真的没有跟明权相看，苏府就会放过我？你就会放过我？柯灵儿就会放过我？” “苏大少，别忘了，这是你对我的惩罚。” 林婉身上的那股苍凉的宿命感再次席卷而来，她仿佛被裹在各种算计和阴谋的交织里，不管她如何挣扎，始终无法脱身。 她扬起苍白的小脸，微微一笑，破碎不堪，凄美绝伦，仿佛下一刻就会化作星星点点消散不见。 “大哥，你给的惩罚什么时候能够？什么时候可以放过我？是，我活该，我下贱，我.....” “林婉！” 苏烨极具压迫性的打断林婉，心里没来由的抽痛，他见不得她如此卑微和作贱自己。眼底的森然一点点释放，积蓄着可怕的风暴...... 此时，大夫副手终于忙完了上一个病人，对着林婉说“到你了，进来吧！” 林婉起身，正要抬步，突然几道身影将她挤到了边上。 “让一让，让一让。我们小姐手疾发作，疼痛难忍，需要马上救治。” 两位人高马大的婢女，一左一右的搀扶着柯灵儿，就要往副手身后的房里走。副手伸手拦住了三人，“不好意思，凡事有个先来后到，而且你们应该先去找华大夫，我这里只是包扎和处理外伤的......” “我家小姐就是外伤，在手臂，是刀伤。”婢女急急的说道。 柯灵儿似乎才看到林婉和苏烨般，她视线直接掠过林婉，看向苏烨，痛苦的皱巴着小脸，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似的，一颗一颗往下砸。 “大少，我的手臂伤口突然发作，好痛，真的好痛！我的手会不会废了啊，呜呜呜...... 我还想刺绣呢，我的手.....” “林小姐，对不起，我知道你是先来的，但是我家小姐的手真的很痛。求求您让我家小姐先吧！”柯灵儿的两个婢女对着林婉又是哭又是求的，似乎要是林婉不答应，就是她太过冷血无情了。 毕竟一个痛到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凄凉；一个行动自如、脸色如常。 “凭什么要让她？凡事都得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吧？哭几声、掉几滴泪、装装可怜，全天下就得让着你了？你家小姐脸怎么那么大呢？” 柳青柳叶小跑上前，挡在林婉身前，怒视着柯灵儿主仆三人，说的话更是句句带刺，暗讽柯灵儿没病装病，耍手段。 林婉心里一暖，第一次有除了母亲以外的人挡在她的身前。 一股无形的威压，让柳青柳叶本能颤栗，她们低垂着头，咬牙抵抗着，突然噗嗤——一声，她们踉跄一步，一口鲜血直接吐在了，她们对面的柯灵儿的两个婢女身上。而站在中间的柯灵儿身上也沾染了不少。 柯灵儿嫌恶的表情一闪而逝，随即嘴角的弧度怎么压都压不下去。看到苏烨对林婉的婢女那么狠，清晨的那些疑虑瞬间又烟消云散了。 她差点真的以为苏烨有多在乎林婉这个贱人呢，能对她的婢女狠成这样，又能有多在乎？ 大少在乎的，果然只有她一人。 “柳青柳叶！”林婉将两人拉到自己身后，愤怒的双眼瞪视着苏烨，随即又露出一抹灿烂的嘲讽。 “闻名不如眼见，果然狠辣无情，辣手摧花。堂堂苏大少居然对我两个婢女出手，倒是让小女子长见识了。” 随后她又讥诮的看着柯灵儿，“柯小姐妆容精致、衣着华贵，全身上下收拾的妥帖得体，看着不像是来看病，倒像是去赴宴的。 不过，也难怪，毕竟有眼无珠的人多的是，不大张旗鼓一点，你的未婚夫怎么能看到柯小姐那么刻意修饰的美呢。” 这么拙劣的表情都看不透，可不就是有眼无珠嘛！ “不过，苏大少，这里不是你的苏府，也不是她的柯府。是我先来的，所以，你们候着吧。” 林婉转身就走！ 苏烨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灵儿先！” 林婉抬眸，无所畏惧的对上苏烨冰冷的眸子，丝毫不退让。“苏大少，要不要用暴力？可能更干脆利落。我可以死，但我决不让！” 柯灵儿含情脉脉的看着苏烨，“大少，我没关系的，我可以忍着，让林小姐先吧！” 什么叫让？说的好像是林婉抢了她的一样。 “苏铭！” 苏烨一声暴喝，苏铭闪身出现，挡在了林婉主仆三人身前。 柯灵儿眼下眼里的得意，柔柔的说道：“林小姐，你别怪大少，他只是太担心我了。抱歉，回头，我一定登门致歉。” 随后又浓情蜜意的看着苏烨，“大少，我....我好像有点....动不了了，腿麻了.....” 苏烨弯腰直接打横抱起柯灵儿，进了房间，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柯灵儿抬头对着林婉微微一笑。 脸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映衬的她妖媚和邪恶，犹如高高在上的恶魔，鸟瞰着蝼蚁般的林婉，嗤笑她的痴心妄想和不自量力。 对于这样的结局，林婉一点也不意外。 前世今生，他的选择永远都是柯灵儿。 第64章 前世今生真友人 “我们走！” “可是.....”柳青柳叶担心林婉的伤势。 “走！”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 主仆三人走出华大夫的私宅，林婉直接解下了手腕上缠绕的布条。她的手，她自己知道，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如今不需要了。 “小姐，您的手？”柳青柳叶很是担忧，毕竟主子只剩下三日的时间了，如今加上手伤... “我的手没事，倒是你们，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小姐，其实大少他......” “你们还要帮他说话？”林婉不可置信的打断她们，被伤成这样了，还要效忠？“如果，你们这样舍不得他，你们还是回去吧。” 林婉说完，甩开两人搀着她的手，直接走了。 柳青柳叶二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一个飞身，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稳稳的落在了林婉前方十来步的地方。 然后稳稳的向林婉走来。 “小姐，您看，我们像是受内伤吐血的样子嘛？让人吐血有很多种方法，并非一定要重伤。” 二人坦坦荡荡的站在林婉身前，她们知道以为的解释，林婉只会认为她们还向着苏大少，不如身体力行。 林婉没有想到事情是这样的，有些不解。她现在越来越看不懂苏烨了。 “小姐，我们其实觉得苏大少并没有那么冷漠无情。而且，您不觉得柯灵儿和她的两个婢女被我们吐的满身是血，更可怜嘛？” 不管苏烨有什么样的算计，但是看着眼前的两个小丫头还生龙活虎的，林婉的心情确实好了很多。 马车经过宋夫子府邸时，门前依然热闹，林婉掀开帘子，眼里透露出几分羡慕。 “咦，我好像看到林婉了。” “在哪儿？在哪儿？” “那辆马车上，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啊？” “还是算了吧，她又不喜欢我们，我可不上去自讨没趣。” “停车！”林婉也看到了说话的三人，便叫停了马车，然后跳了下来，她对着柳青耳语了几句，然后朝着三人走去。 苏晓、苏意和苏柔三人，和苏红一样，是在苏府一起上刺绣课的苏姓后辈。她们三人和苏红又不一样，苏红怎么说，和苏家都又那么一点点姻亲关系。 但是苏晓她们三人，纯属于苏府特意找来作贱林婉的。 她们三人分别来自京城郊外偏僻小庄子的孤女，她们不是被兄嫂磨挫、就是被叔叔婶婶磨挫，日子可以说过得极其艰难。 苏府费尽心机的将三人找来，就是想要告诉林婉，苏府请刺绣夫子来上课，不是为她。只要是姓苏，都可以，哪怕是无父无母的孤女。 林婉记得当时叔叔和母亲气得脸都黑了，但是却也无可奈何。 苏府念及三人路途遥远，便也在城南给她们租了一处小院，供他们住宿。 刚开始，三人和林婉可以说是同病相怜，自然而然地就走在了一起，成为了好友。只是后来多了一个苏红，因为半个坚硬的馒头，林婉对她感恩戴德，苏红说什么她便听什么。 这才和苏晓三人越走越远。 前世最艰难的时候，她曾经向苏红借银子，苏红不仅不借，还将事情捅到苏府，让她直接被关了大半个月。 反而是苏晓她们三人，听闻苏红到处宣扬林婉过的有多惨有多惨，偷偷摸到苏府，给她送银子。银子虽然不多，但是这份情，对林婉却弥足珍贵。 “苏晓、苏意、苏柔，你们是来交作品的嘛？” “对啊！你呢？” 虽然对于林婉只对苏红偏听偏信，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三人也招呼林婉。 “我就路过！你们要回去了嘛？”林婉无视三人脸上的尴尬，依然笑盈盈的问道。 “嗯！”三人点点头。 “如果不嫌弃的话，你们跟我挤一挤？”林婉指了指身后的马车。 “我们可以嘛？”三人很意外，自从林婉跟苏红好上了后，理都不理她们三个了，有时候甚至看到她们，老远就躲开了，说是避如蛇蝎都不为过。 “如果你们不嫌弃我那破马车小的话，当然可以！” 林婉看出了三人还在犹豫，她直接走到三人身后，推着三人往前走，“走啦走啦，总比你们走路快。都这个点了，你们走回去，天都黑了。” 三人不再推辞，先后上了马车。 三人刚坐好，柳青就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跳上马车前面的驾驶座上，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了车厢里的林婉。 林婉接过，将手中三个小小的盒子分别递到三人跟前。“这是给你们的小礼物，希望你们别嫌弃哦。” 三人一脸懵，林婉不仅邀她们共乘一车，还给她们送礼物？有点玄幻。 “烟影阁的胭脂？很贵的！林婉，你哪儿来那么多银子啊？” 苏晓率先张口，苏意和苏柔一看，心里也急了。林婉在苏府什么情况，她们一清二楚，过得日子甚至比她们还不如呢。她们虽然生活清苦一些，但是却很自由，没人管束，更不需要为奴为婢。 看着她们着急忙慌的样子，林婉的心里更加暖了，暗恨前世的自己有眼无珠。她微笑着安抚道：“你们没有听说嘛？我搬出苏府了，他们为了面子上好看，也不好太过苛待我，所以，放心啦。” “那也太贵重了！”三人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乐开了花，一是因为礼物贵重，二是因为林婉似乎并非她们以为的那样对苏红偏听偏信。 不贵重，一点也不贵重！和你们前世给的温暖相比，一点也不贵重！ “你们喜欢就好！” 苏意壮着胆子在林婉的脸颊上捏了捏，“是真人啊！” “哈哈哈哈—— 你们两个要不要也上手捏一捏，看看我是不是真人？” 果然苏晓和苏意也象征性的捏了一把，还戏谑道，“手感还不错，挺滑溜的。” 四人在狭小的车厢里打闹了一阵，林婉才收起脸上的笑意，说道： “你们院子好像离我现在住的院子很近，晚上去我院子吃饭吧！柳青柳叶的手艺可好了。” “这样会不会太叨扰了？” “不会！” “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65章 我信! 回到院子后，林婉、苏晓、苏意、苏柔和柳青柳叶，总共六人，一起忙活，她们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小姐，所以干起活来利索的很。 很快，几人就收拾出一桌像样的饭菜了。 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林婉是真的开心，又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这是她重生以来，最放纵最惬意的一天。心里也越发感触，由衷的感谢苏晓三人。 “谢谢你们还愿意理我，我以前那么对你们.....” “说真的，林婉，有时候我都在想，苏红到底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对她唯命是从。她明明就.....呜呜呜......” 苏意年纪最小，也最收不住情绪，说的气呼呼的。 “你呀，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苏晓夹起一块肉，直接塞进了苏柔嘴里。 “苏晓，你干嘛拦着我嘛！本来就是嘛！哼，不说就不说，我吃肉！” 苏意撇了撇嘴，化怒气为食欲，敞开肚子，就是吃！ 林婉柔声道：“你们想要说什么，我都知道。是我自己以前识人不清，不过，以后不会了。” “真的？”苏意白了眼林婉，不是很相信。 “我跟你说，她总是背着你说你坏话，说你跟她好，就是为了凸显你苏家大小姐的气派。给她东西，是你假慈悲，实际是你用烂的破玩意。你信嘛？” “我信！”林婉清澈的眸子，直直注视着苏意，坚定的点点头。 “那她总是时不时的在你面前装穷，骗你的这个那个，其实她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怜，她只是习惯了想占你的便宜，还嘲讽你没脑子，好骗的很。你也信？” 林婉还是点点头，“信！” 苏意放下手中的碗筷，快速的咀嚼嘴里的食物，以最快的速度咽了下去。然后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双颊，“嗯，我也是真的啊！可是，怎么感觉好不真实哦！” “哈哈哈哈—— 你这都没喝酒，怎么就醉了呢！” 几人被苏意逗的哈哈大笑。 伺候在旁的柳青柳叶视线空中相交，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这是她们跟主子以来，看到的最自在、最开心的笑容。 要是主子一直这么开心就好了！ “柳青，我们是不是有酒啊？”林婉的声音拉回了两人的思绪。 柳青无奈一笑，“小姐，那是华大夫给你暖身子用的梅花酿，拢共就.....” “柳青，你不许小气，你主子难得有客上门，不得好好招待？”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取。诸位小姐稍等。” 柳青实在不忍扰了主子的雅兴，她难得高兴一会，就让她放纵一回吧。说到底，小姐也只不是二八年华的小姑娘，贪玩是本性。 柳叶还是有些不放心，跟在柳青身后，“柳青，真让喝啊？” “小姐难得开心，喝一点没事的，在自家院子里，我们看着点就好了。” “好吧！” 柳青也不敢给她们多倒，只给每人准备了小半杯，但是就这小半杯，四人就喝了个半醉。 梅花酿本身就烈，平时柳青是兑在汤里炖给林婉喝的。 四人都是第一次喝酒，自然就晕乎乎了。 酒劲儿上来了，话自然也多起来了，尤其是林婉，想起苏晓几人前世悲惨的结局，她就坐不住了。 “苏府的刺绣课停了，院子他们肯定也会收回去，你们有什么打算？” “大赛后，就不让我们住了。我们无处可去，应该是会各自回家吧！” 气氛瞬间就忧伤了起来，她们大概是托祖上的福，沾了苏姓的运，才在京城中生活了几年。她们很清楚，什么心灵手巧、什么有刺绣天赋，那都是苏府对外的说辞。她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不断的提醒林婉，告诫林婉不要痴心妄想，她跟她们一样都是卑贱的下等人。 如今，林婉已经搬离了苏府，她们自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不行！”林婉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苏晓道，“你不许回去，你一回去，你兄嫂就会将你卖给别人做小妾。那人不是个好人，他会打死你的。” 她记得，那人是个鳏夫，凶残至极，前面的几任妻子小妾，都是被他折磨致死的。苏晓过门不到半年，就被他打死了。 苏晓眼睛瞪的老圆，“你怎么知道？” 前阵子开始，兄嫂就一直托人给她送信，说给她相看好了人家，过门就能当少奶奶，还有下人服侍。她也私下托人打听过，那人残暴至极，已经打死了好多小妾了。 但是他给的银子实在太多了，兄嫂经不住诱惑，才起了卖她的心思。 但是林婉平时在苏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你不能回家！” 林婉无法跟她们解释重生之事，但是她必须要阻止她们重蹈覆辙。然后她又转向苏意。 “你叔叔婶婶是不是也给你托口信了，也让你回去。说什么亲上加亲，让你嫁给你婶娘家的小侄子？” 苏意还未从苏晓事情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没想到轮到自己了。确实有那么回事，叔叔婶婶已经催了她好几回了。 “她侄子也是个残暴之徒，会将我打死吗？” “更惨！这个有些......”有些难以启齿，林婉还没有开口，笑脸就涨的通红。 苏意婶娘的小侄子倒是不残暴，但是他那方面不行啊。小侄子的爹娘，也就是苏意婶娘的哥嫂为了给自己的儿子留后，就想了个生个儿子当孙子的主意。 又怕被发现后闹起来丢脸，所以就将主意打到了苏意的身上。这样就算闹起来，也是自家人的事情，传不出去。 他们打算将苏意娶进门后，由老爹代替儿子入洞房....... 苏意最后受不了这样的屈辱，上吊自杀了。 但是，这话她要咋说呢。 “总之，他们一家都是变态，你嫁过去后不会有好下场的，所以这个家，你也不能回！” “那我呢？”苏柔被说得一愣一愣的，总觉得今天的林婉还挺可爱的，絮絮叨叨个没完。 “你啊，”林婉有些醉眼朦胧，但是脑子却是清醒的，“你倒是随便，爱回不回！” “不是，怎么到我这儿就随便了？我这么不重要的吗？” 第66章 这一世，你我母女无缘;下一世，娘亲定护你周全 “哈哈哈，你确实最不重要了！不过，林婉，这家不是我们想不回就不回的，我想大赛后，要不了几日，他们就会到京城来接我们了。” 苏晓眼里也涌起悲凉，女子的路本就艰难，孤女的路更艰难。幸运的，碰上几个有良心的长辈，能照看几分，在帮着相看个好些的婆家，也不会太凄惨。 倒霉的，只要一个有歹心的长辈，随便找个人家给卖了，还几两银子，这辈子也算是完了。 她们三个，除了苏柔之外，都是倒霉的。 “不如你们大逆不道一回，逃吧！”借着几分酒意，林婉怂恿道。 苏晓和苏意不逃，她们必死无疑。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送死。 “能逃早逃了！”两人的眼里竟是一片黑暗。 天下之大，她们能去哪里？ 这个世道，两个孤零零的女子，到哪儿都是被欺凌的命。既然到哪儿都是如此，在哪儿不是一样呢？ 最起码，在京城还有她们熟悉的人。 “我听闻，一路往南，好些大城对女子尤为宽容，还有许多女子可以出门做生意呢。”林婉努力的搜刮着前世的记忆。 她一直被关在南院，对于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不过偶然间，听苏烨提起过江南一带。那边对女子尤为优待，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最重要的一点是，苏意的手艺，在那边有了用武之地。 “江南！你们一直往江南走！那边是丝绸圣地，刺绣的地位完全不亚于京中，到了那边，你们有了着一技之长，生存也不至于那么艰辛。” “果真？”几人眼里终于亮起了几许零零散散的光。 “苏家世代从商，他们说的，必然是不会错的。”这也不算说谎，确实是从苏烨处听来的。 “可是，我们.....”几人眼里的光有瞬间淡了下去，从京城到江南，路途遥远，她们连盘缠都没有。 苏府能供院子给她们住，已经是法外开恩了。生活起居，还是得靠她们自己。刚开始的时候，她们还异想天开的想去找差事做，结果发现，除了将自己卖到富贵人家当丫鬟外，没有别的出路。 她们不甘心，就这么一日一日的挨着。挨到上课之日，苏府会提供点心。她们小心翼翼的将点心藏好，然后一天吃一口，一天吃一口，再挨到下次上课。 最艰难的时候几天一口小点心，饿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林婉知道后，总会时不时给她们塞些东西，有时候是吃食、有时候是碎银，她们才熬过了那段岁月。到后来，刺绣的夫子看她们实在可怜，就会教给她们一些打边儿和一些简单的刺绣活，带着她们挣些小钱。 这也是为什么，前世哪怕林婉被苏红带偏不理她们后，她们依然对林婉不离不弃的原因。 如今，她们身上虽然有些碎银，但是要去江南，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不就是银子嘛？我有，我借给你们。你们先去江南扎稳脚跟，我将来会过去找你们。” 林婉当然知道她们的处境，她买院子的计划可以暂时往后推一推，她们要紧。 林婉不等她们拒绝，起身回房，抱着她的小匣子，直接推到几人面前。 “都给你们了！我的未来也交给你们了！” 苏晓、苏意和苏柔，都被林婉的壮举给感动哭了。她们惨是挺惨的，但是林婉豪也是真豪。这是把自己所有的家当都给她们了。 “你就不怕我们抱着你的银子跑了？” “我本来就是让你们跑的啊！” “噗嗤——”几人相视一眼，随即哈哈哈大笑！ “林婉，我以前只发现你长得好看，但是没发现，你居然还那么可爱，好喜欢哦！” 苏晓抬头看看夜空中高悬的明月，昨日的大雨洗净了一切尘埃，天空尤为透亮和清爽。连小小的星星都显得比往日更加明亮。 “夜深了，该回去了！” “我送你们啊！” 几人相互搀扶着，出了院子，往不远处的另一座小院走去。 柳叶张口想要叫住林婉，柳青拦住了她。 “小姐今日难得跟几个小姐妹聊得开心，随她去吧。” “可是，这边地处偏僻，很不安全。” “我们跟着，不会有事的！”何况...... 她朝着某一处黑暗处看去。 “你看什么啊？” “没什么，跟上吧！” 城南地广人稀，几个嬉戏的少女走在道上，显得特别渺小。 正是因为渺小到微不足道，所以她们才可以再夜色的掩饰下，暂时忘却现实的烦忧，放肆嬉笑。 苏柔突然抬头，感叹道：“今夜的天空好干净哦！月亮干净、星星干净、我们也干净！” 四人一起抬头，脸上都洋溢着温暖而自由的笑容。 “萤火虫，萤火虫，好漂亮哦！哇~~~” 苏晓、苏意、苏柔，像三只快乐的花蝴蝶，追逐着星星点点的萤火虫。 林婉顿住脚步，泪眼朦胧中，小莹儿在朝她招手。 “娘亲，娘亲，快来啊！” “娘亲，娘亲怎么哭了呢？娘亲不哭，以后莹儿再也不找爹爹了。” “娘亲别难过，莹儿呼呼就不难过了。” “娘亲你要开心哦！” ......... 星空璀璨、萤火虫同样耀眼，天上地下相互辉映。 莹儿走的时候，是寒冷冬日的早上，她既没有看到满天星空，也没有看到四处飘飞的萤火虫。今夜，她看到了，她也看到了。 “莹儿，娘亲想你了！这一世，你我母女无缘，下一世，娘亲定护你周全。” 满天星空下，五岁的小莹儿快乐的追着在飘飞的萤火虫，咯咯的笑声响彻云霄，涤荡心间。 看着莹儿渐行渐远的小小身躯，林婉终于笑了。 她的笑犹如夜空中那颗最闪亮的耀眼的星，璀璨无比，驱散了黑暗中站立的男人心头少许的阴霾。 她有多久没有这么开心、自在的笑了？ 那个看着他，总会不自觉脸颊粉红，眉眼带笑的小女孩，终究是被他弄丢了。 “大少，我去领林小姐过来？” 苏铭看着发呆的主子，心有不忍，大老远的跑到这犄角旮旯，就为远远的看着她？他不理解，但是也不敢造次。 “不用！”她的快乐，从她下药爬床的那刻开始，便不再跟他相关了。 第67章 我是女人都爱上你了 回到院子，林婉就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那夜，她房里的蜡烛一夜不灭。 三日后。 “林婉，你不是吧？还没起床？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嘛？” 苏晓三人急吼吼的闯进林婉房间，掀开被子，直接将睡梦中的她，从床上扒拉了起来。 “亏你还睡得着！” “日升月落，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那个地，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打扰我睡觉休养生息。”林婉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拉上被子，将整个身子都埋了起来。 这几日，为了赶作品，她几乎没怎么合眼。一是时间赶，二是再怕出意外。 幸好柯灵儿是认定了她在三日之内，做不出另外一幅作品，并没有在出什么幺蛾子。直到她成功将作品交到王嬷嬷手上，她的心才算安稳下来了。 一回到院子，她就直接将自己扔在了床上疯狂的补觉。 “今日是大赛公布之日，人家早早的就过去了，也就你心大。你这是彻底自暴自弃，还是胸有成竹？”苏晓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再次扯下林婉的被子，直接将人从床上拽了下来。 “你给我起来。咱们输人不输阵，最起码明面上不能输了去。” “你们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们了？一身怨气的！” 林婉终于睁开了眼睛，这几人身上的怨气、怒气，浓郁的都快呛到她了。 “不就是那个柯灵儿咯，仗着是苏大少的未婚妻，大肆宣扬自己是魁首的最有力人选。什么温柔贤淑、才貌双全，我呸，当大家都是傻子嘛，上次公堂之上的事情，大家可都还记着呢。” “就是，那些为她摇旗呐喊的人，铁定是花了银子的。哼，看着就像是演戏的。” 看着气鼓鼓的三人，林婉又好气又好笑，“理她做什么。又不是花银子就能买到魁首的，别太小看了宋夫子。” 三人一听，瞬间又喜笑颜开了。想到什么，三人脸上一急，开始在房间的梳妆柜上翻找起来。随后，便是嫌弃的声音。 “林婉，你是女人嘛？都知道给我们买胭脂，自己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想到林婉在苏府的处境，三人又默契的闭上了嘴巴。 “没关系，我们不是都带上了嘛，虽然不能跟那些富贵人家的胭脂水粉相比，但是架不住咱们林婉天生丽质啊。” 趁着林婉洗漱的功夫，三人将这几日打听到的关于大赛的消息告知林婉。 这么大规模的刺绣大赛，在京城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再加上是宋夫子牵头的，所以盛况可以预见。 此次参与评判的除了宋夫子外，还有另外两位京中德高望重的刺绣大师。 同时，京中很多的名门望族、商业巨头和一些达官贵人，都会到场观看比赛。 作品收上去后，会进行第一步的初级筛选，提出一些实在是太大可取之处的作品，留下一半的作品在今日大会上现场展示。本人还可以上台解说，最后再由三位评委评选出魁首。 当然采取这种形式评选，也是宋夫子的善心，她希望更多的学子作品被更多的人看见。各花入各眼，为这些学子们寻得伯乐。 尤其是那些夫人小姐们，看上了哪个，甚至可以直接现场找人定制。 这样，获益的不仅仅只是魁首，而是更多的刺绣学子，乃至刺绣这门手艺。 “宋夫子果然是有大爱之人。”林小鱼由衷的敬佩宋夫子。 “嗯，妆容就这样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过，我们家林婉一样鹤立鸡群，美的不可方物。” “你确定这两个词是这么用的？” “我又不是状元郎，我哪儿知道啊？” “哈哈哈——” 笑闹间，苏柔从身后抱出一个大盒子，“哎呀，这是我长这么大，见过的最漂亮的衣裳了。据说是从江南过来丝绸，全京城就这么两匹呢。” “哪儿来的？”林婉蹙眉，她可不记得自己有那么昂贵的衣裙。 “刚刚有人送来的啊！那马车上有苏府的标志，想着可能你娘给你送过来了，就帮你拿进来了。” 林婉伸手摸了摸料子，轻柔、细腻，如婴儿肌肤般舒服，果然是好货。 母亲吗？不可能的！ 叔叔和母亲身上有多少银子，她大概还是知道的，要是身上真有银子，因他们对自己的宠溺程度，她走的时候，不可能就给她这么点。 另外，就是将他们两个加上自己一起卖了，估计也不够买来这身衣服。 既然不是叔叔母亲，又是苏家人送的，除了二哥苏敬，再无他人了。昨日他还让小厮给她捎话，说对她有信心，叫她不要有压力呢。 等大赛过后，一定得找机会好好谢谢二哥才是。 “一直知道你美，没想到你能美成这样。这容颜、这身段、这眼神...... 娘亲爹呀，我是女人我都爱上你了。” 苏柔年纪最小，说话最是口无遮拦，但是这一回，苏晓苏意倒是难得的没有拿手指点她额头，反而点头附和。 “美！” “太美了！” 林婉被她们看的不好意思了，娇嗔道，“你们能不能正经点！” “呵呵~~~ ” 四人伫立门前，做着最后的道别，今日一别，再见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苏晓的兄嫂、苏意的叔叔婶婶，已经等在宋夫子府邸外了，等大会结束，不管她们结果如何，他们都会强行将人带走。 所以，会场，她们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去了。 “林婉，我们就此别过了，我们在江南等你。” “好！你们一路小心。” ~~~~ 林婉到达宋夫子府邸时，已经算是比较晚了。 依然是上次报名时的那处院子，院子尽头搭建了一个及腰大舞台。最靠近舞台的地方摆上了一排的桌椅，想来应该时供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坐的。 此时大会还未正式开始，参赛的小姑娘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说说笑笑。 有一些官家、富家夫人小姐，也到场了，跟相熟的友人姐妹说说笑笑。 最热闹的，当然要数柯灵儿和苏烨。 第68章 你这是想要陷我于何境地 柯灵儿一脸娇羞的靠在苏烨的怀里，眼光流转、妆容明媚而灵动，既有小女儿家的清澈，又不失端庄温婉。一身银白色的锦缎流光溢彩，在清晨阳光的映照下，闪闪动人。 而她身后的苏烨，一身雪白的袍子，褪去了上位者的气势和商人的精锐，竟然又几分风流倜傥的儒雅。 他腰间的银白色的腰带，与柯灵儿身上的锦缎，很明显同出一源，交相辉映。时刻彰显着两人之间的浓情蜜意。 林婉一进门便看见了两人眉目传情的画面，只是眼光触及苏烨一身反常的打扮时，心里暗骂了一句：衣冠禽兽。 衣好看是真的好看，只是穿在了他身上，浪费了。 林婉不想引人注意，躲过众人，悄悄找了人少的角落，静静的看着众人的表演。 只是，一道视线稳稳的落在了她的身上，霸道而肆无忌惮。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林婉暗恨，这个狗男人是疯了吗？大庭广众之下，怀抱未婚妻，眼神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他这是要再次将她拉到世人面前，凌迟她吗？ 狠狠的瞪了狗男人一眼，便不再理会。 苏烨喉结滚动，眼神却再无刚刚的儒雅，瞬间冰冷阴沉了下来。该死！ 柯灵儿顺着苏烨的视线，眼神一顿——林婉，又是那个贱人。 她就象是有九条命的猫，怎么弄都弄不死，昨日收到林婉提交作品的消息时，差点把整个房间都给砸光了。 她居然真的在三日不到的时间内完成了作品，且顺利提交了。倒是小看她了。 不过，没关系，交了又怎么样？来了又怎么样？ 最终还不是小丑一个。 林婉，可千万要撑到最后哦，今日我可是给你准备了很多戏码呢。 “婉儿，你怎么躲在这儿啊？害我好找！” 苏红气喘吁吁小跑到林婉跟前，“我找了好几圈呢，原来你躲在这。” “嗯，我刚刚到，你知道我不喜欢热闹。”林婉淡淡的，没有像往常那样热情的回应苏红。 “是不是苏晓她们几个又乱嚼舌根了？”苏红不悦的看着林婉，听闻这几日林婉和苏晓她们几个日日闹在一起，肯定是她们几个说她坏话了，林婉才会对自己这么冷淡。 “婉儿，你不要听她们乱说。以前，她们总是在大家面前说你的坏话，我因为帮你，就跟她们开撕。可是，你知道到的，我笨嘴拙舌的，又一个人，哪里撕得过她们三张嘴嘛。 可能就是有因为这样，她们才讨厌我，一有机会就说我坏话，挑拨我们。你不要相信她们。” “是吗？”林婉双眸无波，语气依然是淡淡的。“我的刺绣作品，只告诉过你，也只有你知道藏在哪里，它却不见了。你能告诉我，它去哪里了嘛？” 林婉指的自然是在城南小院，特意为她和柯灵儿准备的‘家’的那一幅作品。 “婉儿，你都知道了？”苏红瞬间红了眼，原来是为这事儿啊？这就简单了，她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婉儿，对不起，我最近太缺银子了。你也知道我父母年老，又还有年幼的弟弟要照料，前阵子弟弟生病，急需银子。恰巧柯灵儿又找到我，所以.....” “所以，你就选择了再次出卖我？苏红，我是真心将你当手帕交的，可是，你说，你都卖我几次了？你叫我如何再相信你？” 林婉眼眶泛红，看向苏红的眼里满是受伤和失望。 苏红心里一喜，只要林婉不是刚刚那样冷冷的就行了。每次都这样，她装装穷装装可怜，再掉几滴泪，林婉这个白痴顶多也就骂几句，发发脾气，然后就好了。 “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也是没办法呀。婉儿，难道你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弟弟病死吗？都怪我太无能了，如果我能像你一样那么有才能，一副作品就能卖个几十两、甚至几百两银子，我也不会做这猪狗不如的事。 别说是你，就是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 苏红身子僵住，往常这样，林婉早就抱着她，让她别哭，说原谅她之类的话了。今日怎么无动于衷，反而背过身去，看也不看她了呢？ “婉儿，你不肯原谅我对吗？你骂我吧，好不好？你狠狠的骂我吧，我绝对骂不还口！” 林婉依然不为所动，只是背对着苏红，身子不停的抽动，像是伤心极了，在掩面哭泣。 苏红眼里闪过不耐，要不是为了让她一会儿....，她在不愿意这么低三下四的哄着这个白痴。可是一想到柯灵儿手上那白花花的银子，她只能咬咬牙，再接再厉。 她伸手将林婉的身子扳了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双眼盛满歉疚，还带着几分对自己的痛心疾首：“婉儿，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苏红，这种话，你说过多少遍了。”林婉面若死灰，仿佛对她绝望透顶了。 “那你打我，你狠狠的打我....”说着苏红拉着林婉的手，就要往自己的脸上招呼。 眼里闪过一抹算计，大庭广众之下打人，就算林婉长得在漂亮，也无法掩盖她的蛮横恶毒了吧？ 谁知，林婉奋力抽回自己的手，退后几步。看着苏红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害怕。 “苏红，你这是想要陷我于何境地？” 苏红心里一慌，这个贱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以前可是不管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她从来都不会怀疑半分的。 “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想要求你原谅我而已。我该死，我该死，我自己打自己。” 说完，她扬起手就往自己的脸上招呼。 而林婉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打自己巴掌的苏红。 苏红暗骂一句贱人，咬咬牙，继续啪啪往自己脸上招呼。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银子，别说几个巴掌，就是更狠的，她也下得去手。 不过，这笔账，她会慢慢跟林婉算，必须要从她身上千百倍的讨回来。 在苏红看不见的角度，林婉嘴角微扬，余光扫过她的脸颊，确实红肿起来了。果然，这个苏红是个狠人，对自己也下得去狠手。 第69章 狗男女嘛，怎么能不配 眼看着差不多了，林婉这才惊诧的抓住苏红的手，“苏红，你干嘛啊？你别打了，别打了，我原谅你了还不行吗？一个姑娘家家的，把脸打成这样，要怎么见人吗？” 幸好今日人多热闹，这边角落的小插曲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毕竟两个小姑娘的小打小闹，哪有巴结苏家大少、巴结达官贵人来的重要。 这也是林婉敢在今日这样的场合，任由苏红闹事的原因。 “真的吗？你终于原谅我了吗？” 苏红哑巴巴的看着林婉，委屈的像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心里却在疯狂的咒骂林婉。 “哎，真拿你没办法。下次别再这样了。” “就知道我的婉儿对我最好了！” 苏红拉着林婉来到附近的一张小桌子，两人坐下。她给林婉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诚恳的说道：“我斟茶致歉，谢谢婉儿的宽容大量，以后我一定痛改前非，好好珍惜我们之间的情谊。” 说着就要跟林婉碰杯。 林婉朝着她身后努了努嘴，“柯小姐和她的未婚夫。” 苏红扭头，只见苏烨拥着柯灵儿站在人群中央，光彩夺目，男的高大英俊、女的温婉灵动，自是看的引人入胜。 “他们真般配！” 林婉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确实般配，狗男女嘛，怎么能不配。 “好啦，不管他们了，我们干杯，从此我们姐妹情长。” “嗯，姐妹情长！” 林婉的笑意不达眼底。 而不远处的柯灵儿，看着林婉一滴不剩的喝下那杯茶，脸上的笑容更加明艳动人了。 大赛开始，主持人上台，一番对宋夫子的极尽赞誉之词后，请上了宋夫子。 宋夫子一身藏青色的锦缎，身姿笔直，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几分沉淀后的仁慈。她身上有一股似有若无的虚空感，这种虚空和年少无知的虚空不同，那是看破人世间后，透彻的虚与空。 她双手虚压，台下一片静默。 “老婆子承蒙大家错爱多年，一辈子执拗、死不悔改，临了了才发现，除了坏脾气，什么也没有剩下。还在，这一张嘴还能动，这一身的技艺还在。 刺绣是一门手艺，也是一项传承，老祖宗的东西，不能丢。 我已日落西山，未来就给你们了！” 说完，夫子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主持人接过话头，无非就是激励、鼓励之类的话术，同时还着重强调了魁首能入宋夫子门下，让大家努力。 评选开始，顺序是按照交作品的顺序来的。 前面的几幅作品，中规中矩，传真走线、构图都有迹可循，说不出好坏。是街头时兴的样式。 “哇，虽然我不懂刺绣，但是这幅作品真的还能好看。这是~ 有请大才女，柯灵儿小姐。” 柯灵儿款款上台，银白色的锦缎随着她小小的碎步，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娇嫩的小脸，因兴奋而泛起淡淡粉红、美目流转、三分娇羞、七分自信。 “好美哦！” “果然是大才女，一出场就不一样。” “听说啊，她身上的锦缎，整个京城不会超过五指之数，是苏大少特意花大价钱，为了她寻来的。” “柯小姐好幸福啊！苏大少好宠她哦！我要是有这样一个未婚夫婿，死也愿意。” “哈哈哈，那你死吧！你死了也没人愿意做你的未婚夫婿！” “你嘴可真毒，不过，我喜欢！哈哈哈~” 台上的柯灵儿扫了一眼台下的众人，视线精准的捕捉到了一脸菜色的林婉。林婉脸上的惊慌、绝望和恐惧，极度的取悦了柯灵儿。 林婉，当看到自己的呕心沥血之作，冠上我柯灵儿的名字，在台上展示的时候，心里不好受吧？不着急，还有你更难受的哦。 此时，林婉捂着肚子，痛苦的弓着背，狼狈的离开了会场。 柯灵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这是我的系列作品，这是其中的一幅。” 柯灵儿往旁边侧了侧，让自己的作品更好的展示在大家的面前。 作品上，一间狭小的房间，房间窗台上燃着细烛。淡黄色的烛光透过窗棂，隐隐约约泛出窗外。 “这是我心中最温暖的院落，小小的房间，一根细烛、几许微光。夜色中，院落里飘飞着几只小小的萤火虫，与房中淡黄色的烛光里外呼应，相互照耀，相互取暖。” “我使用的色彩并不鲜艳、也不夺目，但是却很温暖、很柔和。而走线，我也只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一针一针走下来的。” “因为这是我心里头最踏实、最安心的地方——家！一个不需要多华丽、多奢侈的地方。心安即归处，家，既是我的来处，也是我的归处。”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柯灵儿鞠躬致谢。 宋夫子满意的点点头，现在的小姑娘多华而不实、哗众取宠，难得有人愿意沉下心来，用最古老的走线法，一针一线描绘心中的画面。 这个小姑娘，很好！ 一左一右的两位夫子，也不住的点头，她们与宋夫子相识多年，且在今日这样重要的场合，能邀请她们来一同评选，必定是志趣相投之人。 对刺绣技艺的痴心与敬畏，她们如出一阵。所以，对于柯灵儿的这幅作品，她们是真心喜欢的。 有想法、有扎实的基础、还有不骄不躁沉得下来的性子，此乃不可多得的人才。 主持人看到三名夫子频频点头，更深知柯灵儿的身份，脸上的笑意更谄媚了几分。 “柯小姐还真是一骑绝尘啊，把前面的那些小姐们都远远的甩开了呢。不过，我倒是好奇，柯小姐以为，此次大赛，你最大的竞争对手会是谁呢？” 柯灵儿娇羞的低头，“大赛才开始呢，主持人过奖了。前面的小姐妹都很好呢！”然后对着台下几位展示过作品的小姐们，歉意一笑。 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继续说道：“我也是来的路上才听到坊间的流言，此次夺魁的热门人选，除了我之外，还有林婉小姐。” 此话一出，台下则像是炸开了锅般。 “哼，林婉算什么东西？她怎配与柯灵儿小姐相提并论？” “话可不能这么说，她在怎么说也是苏家的养女。你知道，养女养女嘛，同床共寝的，也是养女嘛，哈哈哈~” 第70章 柯灵儿被耍 “你好龌龊哦！不过，这位林婉林小姐的传闻确实不少。” “俗语说的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恶狗不吃不臭的shi.....” “你嘴巴好臭，你可闭嘴吧！” 坐在前排的苏烨，脸色越来越黑，身上的气势朝着身后尽数碾去。 “他娘的，怎么突然感觉好冷啊？真是见鬼了。” 几人四下张望，除了人还是人，并没有什么异常，但终究还是缩了缩脖子，闭上了嘴巴。 “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能不能现在就请林婉小姐上台。”柯灵儿装模做样的四下张望。 刚刚林婉捂着肚子跑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柯灵儿嘴角的笑意越发深刻，眼里的得意几乎快藏不住了。 林婉，刚刚那杯茶好喝吧？足够你在茅房里待上大半天了。你要是老老实实的在你城南的狗窝待着，今日我也不预备将你怎么样。可是你非得打扮成这狐媚样来勾引人，就怪不得我了。 我不仅不会让你的作品出现在台上，我连你露脸的机会都不给。不管是你的人，还是你的作品，都会被我压的死死的。 “林婉小姐，请上台来！”主持人大声呼叫着林婉。 只是台下并没有动静。 “林婉小姐！林婉小姐，请问你在吗？”主持人再次呼喊。 “这个林婉不会是怕了吧？她是不是躲起来了，不敢出来啊？” “要是我，我也不敢出去啊。没看到三位夫子都对柯灵儿的作品很满意吗？刚刚我还看到她们频频点头呢。” “说的也是。可是这样的话，她可能连展示的机会都不会有了，那就等于自动放弃了比赛。多可惜啊！” “可惜总比在这些达官贵人面前丢脸强吧？” “那倒也是，毕竟以后有的是出头的机会。” 柯灵儿在台上有些焦急，可是不放弃，依然四处张望。当然，她很清楚，她是不可能找到林婉的身影。 张望许救，她终于放弃了。眼里的失望之色甚浓，还带着些许受伤。 “她是不想和我同台吗？是不屑和我比吗？” 她难过的低下了头，缓缓的抬起手放在眼角，似乎是在拭去脸上的泪水。随后，又强压下难过，抬头，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确实是我太不自量力了，林婉小姐的作品我是见过的，我的作品在她的面前，确实是不够看的。抱歉，让大家见笑了。” “哼，我才不信呢！柯小姐，你就是太谦虚了。我看啊，她就是心虚，就是害怕，就是不敢上台和你比。她就是个胆小鬼。” 主持人愤愤不平，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想伸手将人拥入怀中好好怜惜了。他咬咬牙，虽然有些逾矩，但是谁让林婉那个贱人这么不识抬举呢。 “林婉小姐，我在叫三声，如果你再不上台，我就宣布你退出比赛。就算你的作品再厉害，也不再有参与评选的资格。” 宋夫子对于台上随意调动出场循序之举，很不满。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让台上继续，一切等事后再说。 但是，对于这个叫林婉的小姑娘，确实也喜欢不起来。再怎么不愿意和柯灵儿比，事情也已经闹成这样了，她也该露面的。 她这么硬拖着不出现，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所以，虽然对于主持人的做法不甚赞同，但是她终究还是没有出言阻止。 只不过，她看向主持人身侧的柯灵儿的眼神，渐渐的多了些东西，眼里的不悦甚至比对林婉的更甚。 “一~”主持人开始数数，台下的众人也四周张望。 “二~”依然没有林婉的身影。 “三......” “呼呼呼~~~ 抱歉，抱歉，我来了，我来了。” 一抹天蓝色的身影从院子的侧门窜了出来，虽然很急，但是却没有乱了步履和体态。 贴身的丝绸包裹着错落有致的曼妙身躯，盈盈一握的细腰，勾勒出女子修长纤细的身段。摇曳的步子，带起阵阵香风。及腰长发随着微动的身躯，轻轻飘飞，长长的裙摆摇曳多姿。 明眸皓齿，眼光清澈透亮，犹如夜空中被大雨洗净的星星，纯洁无瑕。因步履匆匆，而娇喘兮兮、满面粉红，更衬托的她明艳而灵动！ 她朝着台下深深鞠躬，从容得体一笑。 满天星辰，不如她抬眸一笑。 好美！ 台下众人都不由自主的放缓了呼吸，生怕惊吓了突然闯入人间的动人仙子。此时，谁还看得见在旁边被衬托的如同婢女般的柯灵儿。 苏烨眸色越发的寒凉了，那一道道黏在她身上的视线，都让他烦躁至极。暗暗懊恼，他就不该给她挑那么件出挑的衣裳。 她的美，只能他欣赏。 “大少！” 苏铭胆战心惊的咽了咽口水，冒着被一刀毙命的风险开口提醒，“大少，那个，那个.....” 主子啊，你要是再用力，这把椅子马上就要四分五裂，当场毙命了。 苏烨顺着苏铭视线的方向，看到了自己发白的指节，紧捏着椅子的扶手。碎屑已经开始从指缝中稀稀疏疏往下掉落。 他缓缓的松开，扶手终究还是壮烈的牺牲了。不过，椅子还能坐，虽然残疾了。 苏铭嘴角抽了抽，总觉得主子有些犯贱，舍不得给人看，把人打扮的那么漂亮干嘛呢？自找苦吃！ “不好意思，我的作品是最后一天才提交的，我的出场顺序在很后面，想着还要等很久，便去外头的园子里透透气。没想到柯小姐这么看得起我，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林婉先是鞠躬致歉，后又出言解释。台下三名夫子的脸色总算舒缓了些。 这事确实不能怪林婉，她的作品是最后一天才提交上来的，按理，离她出场确实还早。 柯灵儿脸色一滞，眼里全是震惊。 怎么可能？ 那杯茶她明明喝了的。 而且，刚刚她不是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跑出去了吗？ 难道........ 柯灵儿看向林婉，而林婉也似有所感，微笑着看向柯灵儿。 “谢谢柯小姐如此抬举我！” 柯灵儿银牙暗咬，看到林婉脸上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是被这个贱人给耍了，她倒是学聪明了。 不过，今日她可是一环接着一环，这才开始呢，走着瞧。 第71章 我就是怕出意外，所以特意备了两幅作品 主持人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立刻大声道：“林婉小姐，请介绍你的作品吧。” 两名小厮将架着林婉作品的摆架抬了上来，而另外一名小厮则端着磨好的砚台往三位夫子的方向走去。 哪知主持人脚下一歪，下意识的推了旁边的林婉一把，林婉身形不稳，重重的撞到了端砚台的小厮身上。小厮一个趔趄，手上的砚台直接飞了出去，直接砸在了林婉的作品上。 作品架子瞬间倒地，墨水浸染整幅作品，早已面目全非，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抬架子的两名小厮心下一慌，赶忙解释道：“不是我们，我们已经将架子摆好了。” 而端砚台的小厮，有些艰难的爬了起来，“林小姐，是你从我身后推了我一把，我才摔跤的。” “林婉小姐，你这又何苦呢？作品的好坏，由三位夫子评鉴。就算不如柯灵儿小姐的，都抬上来了，当众毁作之举，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 主持人义愤填膺道，这是认定了林婉怕输，而故意当众毁作了。 “不是吧？这个林婉心机这么重的吗？比不过就比不过呗，至于吗？” “呵呵，估计是太拿不出手，自惭形秽吧！” “也难怪，她这是被逼无奈啊。本来还想着能凭借着刺绣大赛，让一些贵人另眼相看，如今有了柯灵儿的朱玉在前，她的自然就不能出彩了。既不能出彩，那就不如直接毁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有我们什么内幕？” “看到她身上的那套衣服了吗？据说全京城就两匹之数，怕是都到她身上了吧？凭她苏家养女的身份，她能买得起？” “养女养女嘛，可以是很多人的养女啊。养父多了，身上的银子自然就多了。你看看那身段，不知道压在身下有多妖娆.......” “嗯？啊~哈哈哈哈~~~” 苏烨眼神冰冷，侧头看了眼苏铭。苏铭无奈的看了看那几个猥琐之人，只好认命的起身处理。 没一会儿，就有宋夫子府上的护卫上前，将几人押着离开了会场。 只是离开会场前，几人拼命的用眼神和肢体动作，朝着台上柯灵儿寻求帮助。 此时的柯灵儿一门心思在对付林婉，哪里有心思理这些人。 柯灵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向林婉，“林婉，你就算再不想跟我比，也不该做出这样的举动。你这样置宋夫子脸面于何地？你赶紧跟大家伙道个歉，也跟宋夫子道个歉，我也会帮你替夫子求情的。” 林婉侧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柯灵儿，“柯小姐，我跟你很熟吗？需要你帮我求情？” 柯灵儿神情一窒，她没想到林婉居然连装都不装一下，直接在那么多人面前就和自己开撕。不过，这不更显得自己的良善，和她的恶毒吗？ 她垂下眼眸，压下眼里的得意。 林婉，就算你人上台了又怎么样，我一样有办法让你的作品上不了台。 “林小姐，对不起，是我自作多情了。可是，现在怎么办呢，你没有了作品。要不然，你还是先下去吧。毕竟还有很多人的作品要展示呢。” “就是啊，赶紧下去吧，别浪费大家的时间了。别杵在那儿，跟个小丑似的，看见就心烦。” “这人也太不要脸了吧。要是我，早就羞的无地自容了。” “那你跟人还真是没法比，毕竟人家下药爬床可是作的很溜呢，不然，一个养女怎么可能你如此珠光宝气的。” “下贱胚子，赶紧滚下去。” 台下的污言秽语，让夫子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这就是为什么她不愿意开课，不愿意收徒的原因。有人的地方，就有纠葛，就有纷争。 宋夫子疲倦的揉了揉眉心，她究竟是不是做错了？ 她突然对这些年轻小辈没了期待，关于柯灵儿和林婉是最有力的魁首人选的流言，她也有所耳闻，她甚至还有些期待。如今亲见，依然是闺阁女子勾心斗角的小手段，她很失望。 三位夫子相视一笑，笑里竟是无奈、失望，以及对刺绣未来深深的担忧。 迎着柯灵儿幸灾乐祸的眼神，林婉丝毫不慌，“谁说我没有作品了？我就是怕出意外，或者再次被盗之类的，所以特意备了两份。” “你....” 这个死贱人，阴阳谁呢？作品被盗，难道不是你自己蠢吗？能被盗一次，被盗两次，不是蠢是什么？与我何干。 还备了两幅作品？怎么可能！三日的时间，完成一幅已是不可能，何况两幅？ 莫非....... 柯灵儿猛的将视线转向地上的作品，可惜早已经面目全非，无法辨认了。 此时，主持人的视线暗暗看过来，柯灵儿只好朝他眨眼，示意他不要再动手脚了。 再出意外就说不过去了，毕竟，台下坐着的可不都是傻子。而且台下的夫子明显已经不耐烦了。 她还指望宋夫子收她为入门弟子，所以她不能让她厌弃自己。 于是，柯灵儿努力压下心头的慌乱，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三天不到的时间，林婉那个贱人，就是再心灵手巧，时间也不够。绝不可能在短短的三日内，超越自己，再创佳作。 此时，另外两名小厮小心翼翼的抬着架子走了上来。 这一回，两人远远的避开了台上的众人，绕到了舞台的最外圈，最后才将摆架稳稳的放在了舞台中间。 主持人和柯灵儿气的脸都黑了。两名小厮的路线，明晃晃的防着他们，这就差明晃晃的告诉众人，刚刚就是两人捣鬼了。 两人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不断变换，却又不好当众发作，只好咬咬牙，暗自咽下这口气。 两名小厮为防止他人再次作乱，直接一左一右守在了座品两侧。 林婉对于两人的表现很满意，花了银子的，果然可靠些。被柯灵儿和苏红摆了太多次了，现在但凡有她们在的场合，林婉都格外警惕。 虽然躲过了加料的茶水，但是她很清楚柯灵儿的性子，她不可能善罢甘休。 而今日能对她下手的，无非就是刺绣作品。柯灵儿一上台，视线就在寻找自己，林婉就知道，她又要开始作妖了。 所以，她故意装肚子痛出去，买通了两个小厮，帮她守着作品。看好作品，本来就是他们的职责，还有额外的银子拿，他们自然格外上心。 第72章 她只能做他身边的金丝雀! 此时台下，苏烨将手上的茶盏重重的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刚刚靠近的几名男子身形一顿，踟蹰不前。停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硬着头皮、重新迈着沉重的步子，坐到了苏烨的边上。 “大少，我刚刚私下向三位夫子打听过了，她们对柯小姐的作品都很满意，看来柯小姐的魁首，是稳了。” 能让大少烦忧的，除了柯灵儿，他们不做他想。 “那可不一定！”苏烨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身边的人。 来人是京城最大的刺绣商，刺绣的商品，多是高山流水，曲高和寡。也就在京城盛行，但是别的地方销量完全打不开。 哪怕他们有宋夫子这块活字招牌，也仅限于在京城有用。 但是如果搭上了苏府这艘大船，或许刺绣就能有另一番天地了。 这才使得他们大赛还没结束，就迫不及待地来和苏烨套近乎了。至于谁是魁首，他们丝毫不在乎，但是既然大少的未婚妻在乎，那么这个魁首就必须是她的。 几人顺着苏烨的视线方向，发现他看着台上的林婉，瞬间了然。 “大少放心！” 语毕，几人也不再逗留，直接离开了。 而苏烨压根就没有听见几人说了什么，只是定定的望着台上明媚的小女人。越看眉头皱的越紧，恨不能找件披风直接将人裹上。 舞台上的林婉，来到自己作品旁，侃侃而谈。 “大雨清洗过后的夜空，一尘不染。月光皎洁、星光熠熠。空旷的野外，四处都是翩翩起舞萤火虫。 曾经有人对我说，有月光的星空最美，而最美星空下的萤火虫最可爱，也最自在。她们不用歉疚自己太暗，照不亮夜归人脚下的路；她们不用忧伤，那些喜欢她们的人儿，再不会因为找不到她们而难过。抬头便能看见天空中比她们更亮的星星和月亮。 而她，只愿意作我的萤火虫，只温暖我一人，只照亮我一人脚下的路。” “此作名为萤火虫！” 在林婉的示意下，两名小厮直接一左一右的拿起作品的四角，不断变换角度展示。而每一个角度，都能隐约看到月亮、星星和萤火虫身上发射出来的光。 “怎么可能？但是我好像真的看到了月亮、星星和萤火虫都在闪闪发光呢。” “我也是，我也是！怎么办，突然好想哭哦！” “一看到这幅作品，感觉自己瞬间干净了，世界安静了，连焦躁不安的心，似乎都宁静了几分。这是怎么回事啊？” “呜呜呜~~~我突然好想我娘亲哦！” ......... 宋夫子眼里的赞许几乎溢出来，她能感觉到林婉在创作这幅作品时的宁静、恬淡，而这背后则是深深的思念。 苏烨双眸意动，所以那晚她笑的那么开心，是因为在思念那个人吗？是谁？是她？还是他？ 绝对不行！ 她只能做他身边的金丝雀！ 和苏烨有一样想法的，包括台下所有人。 月亮、星星、萤火虫，都是浪漫而唯美的，也是亘古不变的、长情。所以也都自然而然的会想到，那是林婉和心上人的唯美爱情。 只有林婉自己知道，那是莹儿，她的莹儿。 林婉眼角泛光，在心里呼唤她心爱的女儿：“莹儿，娘亲将月光、星光都拓下来陪你了。月光皎洁、星光灿烂，却永远都不及萤火虫的温暖。我的莹儿，愿你这一世安好！而娘亲，这一世坚强打不倒！” “林婉是吗？”宋夫子慈眉善目的开口了，她的声音很柔，还有未退去的情愫。 “林婉见过夫子！”迎着宋夫子殷殷的目光，林婉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我可以靠近看看吗？” “夫子请！” 柯灵儿双拳紧攥，眼里闪过一抹狠戾，宋夫子只能是她的夫子。想要跟她套近乎，没门。 她朝着主持人递了个眼色。 主持人不着痕迹的点点头，缓缓向林婉的画作靠近。 此时，林婉正示意两名小厮将自己的作品靠近宋夫子，不过她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柯灵儿的举动。所以，她没有错过柯灵儿和主持人之间的互动。 她双膝微曲，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的长度更长了。她不着痕迹的用脚将裙摆踢的更远些，霎时，她猛然直起双膝、右手用力的拖拽着自己的裙摆。 嘭—— 啊—— 主持人摔了个狗吃屎。 林婉好心上前搀扶，且凑近他耳边轻声说道，“台上那么多各家小姐的呕心沥血之作，毁我一人的无所谓，毁了贵人的，别说你在这一行混不下去了，能不能活，都是问题。” 主持人狼狈起身，眼神畏缩。林婉说的没错，柯灵儿是苏家大少的未婚妻不假，他得罪不起，可是在座的，他得罪不起之人可是太多了。 今日之事，首先不会饶他的就是宋夫子。一个宋夫子，柯灵儿或许会动用苏家保他，毕竟宋夫子无权无势，只有好名声好名望。 但是那些贵人就不一样了！他不傻，柯灵儿和苏家更不傻，不可能为了他得罪那些人。 主持人低了低头，退到了一边，显然是不敢在掺和进来了。 三位夫子一门心思都在林婉的作品上，对于这个小插曲丝毫不在意。她们同时起身，凑近作品。直到一手的距离，她们才隐约看到了绣作上的纹路，可见绣的有多细致。 三位夫子，几次更换方向，可是不管是那个方向，只要头上的阳光在，绣作上的月光、星光和萤火虫之光就在。 绣作似乎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能安抚她们焦躁不安的心。 三人相视一笑，点点头！总算不是白忙活一场。 小厮将画作放回摆架后，终于功成身退，退下了舞台。 “林小姐，难道你不准备解释解释吗？”柯灵儿挡住了要退下的林婉。 “柯小姐要我解释什么？”林婉好整以暇的看着柯灵儿。 “林小姐的绣作上，有太多我绣作上的痕迹了。比如夜色、比如萤火虫，甚至连温暖、安心等主题和构思都很像。我有理由怀疑林小姐抄袭、剽窃我的作品。” 柯灵儿掷地有声，还有理有据。 第73章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你别说，被柯灵儿这么一提示，还真是那么回事。不管是从构图、还是意境、还是氛围上，两幅作品确实很像。说它们出自一人之手，绝对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你的意思是说，林婉抄袭柯灵儿的？” “不能够吧？她们两住的天南地北的，而且柯灵儿和苏大少可是连体婴儿似的，出双入对的，林婉一个弱女子，想抄袭也无能为力吧？苏大少可不是吃素的。” “那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一起吧？再说了，绣作也不能随身带着吧？” 听着周围议论声四起，林婉丝毫不慌，从容不迫的对着柯灵儿。 “柯小姐言之有理。确实很像呢！不管是穿针走线的手法、还是主题的走向、氛围的渲染，都很像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手法、偏向的喜好和风格，相信柯小姐手上出去的作品不少。比对比对，不就知道了吗？ 毕竟一个人的风格和走针习惯，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的，对吧？” 柯灵儿脸色一白，视线不自觉地在人群中游走。当视线落到苏烨身上时，她定了定神，似乎找到主心骨般。 她确实有定制一些作品出去，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她是大少的未婚妻一日，苏府就得护她一日。 毕竟，苏府可丢不起这个人。再说......她眼珠子一转，随即眼角上扬。 “定制的作品，多以主人家的喜好为主，本就不能体现刺绣之人本身的风格，所以根本无从比对。” “风格是无从比对，但是一个人穿针走线的手法和习惯，就跟一个人的笔迹一样，是不会改变的。我记得报名的时候，宋夫子有让大家都绣上自己姓名。一比对，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前世大赛报名，并没有绣名字这一环节。但是这一世却有，林婉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她的重生，确实让一些事情的轨迹发生了变化。 但是，事出有因，宋夫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加这么一条。所以，宋夫子此举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呢？ 直到她的第二幅作品被盗，她才想通。富贵人家的小姐，就是请人代绣，交一幅作品上去，也无从查证。反正她们也没指望能进总决赛，能夺魁首。 她们只需要一个不上不下的名次，保住名声就可以了。 而宋夫子也不会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去得罪京中权贵。但是对于魁首，宋夫子必定是会比对针脚的。 这也是林婉今日丝毫不慌的最大依仗。 她相信宋夫子不会让人玷污了她一生钟爱的刺绣。 果然，柯灵儿脸色一白！ 她完全没想到十五日前，也是在这里，她绣下的自己的姓名，会变成今日拉自己下地狱的最大助力。她怎么能把那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呢？ 宋夫子看到柯灵儿惨白的脸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是，她不想自己撺掇的刺绣大赛无疾而终，该继续的依然还是得继续，其他的赛后再说。 “比赛继续！” 宋夫子冷冷的声音响彻会场。 主持人回神，再次控场。“柯小姐、林小姐，请稍事休息。来，我们比赛继续，下面有请......” 下台后，林婉走在前头，她不想过多的跟柯灵儿纠缠，只想找个安静的角落，等待结果。 不过，柯灵儿却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林婉。 “林婉，你给我站住。” 林婉无奈回头，她确实挺佩服柯灵儿的执着，能在一场大赛上动这么多次手脚，真当苏烨和苏家、夫子她们都是白痴吗？ “柯小姐，又有何指教？”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柯灵儿面容扭曲，一双眸子如同嗜血的魔鬼，恨不得直接从林婉身上抠出两个洞来。 “知道什么？”林婉嘴角含笑，云淡风轻。 是半月前宋夫子让所有参赛者留下的针法针脚？ 还是她的最后一幅作品，依然采用这么雷同的主题和氛围？ 柯灵儿，我说过，我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这事儿，可还没完！ 柯灵儿这才发现，自己一贯端庄、淑雅的做派，在此刻土崩瓦解。此时的自己，就像是一个无能狂怒的小丑。 不！ 她绝对不能在林婉面前露怯，这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吗？有大少在，今日这魁首飞不出她的手掌心。 再次端起架子，温婉和善的笑容充盈她紧致的小脸，恰到好处的柔情填满双眸，精准的看向人群中的苏烨，然后甜甜一笑，只是收尾时，那一抹受尽委屈后的故作坚强还是传递出去了。 毫无意外，引得一众人、尤其是在场男子一阵心神荡漾、又心生怜惜。 当然苏烨除外！ 他似乎完全没有接收到柯灵儿的眼神，依然心无旁骛的看着台上。 柯灵儿低头，压下脸上的狰狞，她以为苏烨会同往常一样无条件帮她的。一定是林婉，一定是这个贱人。 打扮的那么妖艳，不就是为了勾引大少。没关系，总有机会能扒了她这身皮，让她生不如死。 “林婉你知不知道什么，都无所谓，今日的结局无论你怎么蹦跶，都不会变。魁首，注定只能是我的。” “柯小姐，你是不是说反了？一直在蹦跶的，不是柯小姐您自己吗？” 说完，林婉快步离去。 看着林婉优雅离去的背影，柯灵儿气急败坏，可在人前又不得不维持她温柔端庄的形象。她努力克制心里的躁动，眼神阴狠。 再次抬眸时，她又成了那个高贵典雅的才女，亦步亦趋的走向苏烨。 林婉径直出了喧闹的会场。 宋夫子的府邸很清幽，自有一股与世无争的风骨，走在后花园，闲适的微风、温暖的阳光、惬意的花草，让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只是，还不待林婉将气喘匀。拐角处就传来暴躁的训斥声。 林婉本能的躲到了花丛后面，小心翼翼的探出头了。 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三名小厮，林婉瞳孔微缩，这四个人她都认识。 华府男子在比赛开场前有上台讲过话，宋夫子刺绣作坊出来的东西，基本都是通过他的手卖出去的。 说他是宋夫子的大金主，一点也不为过。 而那三名小厮，两名是刚刚抬作品摆架的，一名则是端砚台的。 第74章 苏烨，这一世，你打不倒我了! “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养你们有何用？”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三人噗通跪地，“我们....我们不知道林婉准备了两幅作品。” “废物，废物，废物~~~”华府男子一人一脚，狠狠将三人踹翻在地。 三人捂着心窝，蜷缩着身子，却一声不敢吭。 “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让我怎么跟苏大少交代？啊~~~” 华服男子低沉的声音压抑的咆哮着，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搭上苏府这棵大树。他不能就此放弃。可是一想到又要跟那脑子一根筋的宋夫子拉扯，他就烦躁无比。 要不是宋夫子在京中的威望无人能及，而这威望又正好能让他挣钱，他才不伺候呢。还真是又当又立，既想要好名声，又想要银子，凭什么好处竟让她得了？ 真那么在乎名声，别住那么大的府邸啊，别养那么多的下人啊！ 华府男子一甩衣袖，疾步向会场走去。 林婉并没有像之前这么愤怒了，这里面有苏烨的手笔，她一点也不意外。柯灵儿只不过是一个落魄千金，她能买通苏红、能买通小厮、甚至主持人，但是这坑一个接着一个的，明显不是她一个人就能想的那么周到的。 苏烨，你还真是够狠啊！ 为了自己的小娇妻，永远打压林婉，永远不让她有出头之日。 伤心没有，因为早就习惯了。在一次次被放弃、被算计后，如果还不能浇灭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林婉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但是她很绝望！ 柯灵儿像是挡在林婉面前永远也跨不过去的大山，有苏府这样的庞然大物支撑着柯灵儿，她就永远也斗不垮。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林婉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命运的轨迹，永远都摆脱不了吗？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注定要被这对狗男女欺凌、折辱吗？她的挣扎有用吗？ 命运犹如一双遒劲有力的大手，死死扼住了她的脖子，不管她怎么挣脱，也只是苟延残喘。 林婉失魂落魄的回到会场。 此时，所有参赛者的作品已经展示完毕了，三名夫子和那名华服男子正在商议最后进入决赛的人选。 刚开始还算平和，只是渐渐的有些剑拔弩张了，到最后甚至能感觉的他们在唇枪舌战。 终于，一切归于平静，一切尘埃落定。 宋夫子的脸色非常难看，但她终究还是手持一本鲜红的册子，迈着沉重的步伐，踏上了舞台。她眼色不虞，现实很残忍，这就是她常年只经营作坊，却不收弟子的原因。 只是今日，她依然不得不向现实妥协和屈服。 “感谢各位夫人小姐对老婆子的厚爱......”微顿，宋夫子似乎无话可说了。她心里很清楚，这些高门贵女，今日聚集于此，并非是冲着刺绣而来。 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目的，但都与刺绣技艺无关。从始至终，这都是她一人的独角戏而已。 既如此，那便罢了吧！ “我在此宣布，今日便是决赛，今日的结果，便是决赛的结果。” 台下众人一愣，预选赛变决赛，这是不是太过敷衍了？ 对于台下的议论纷纷，宋夫子丝毫不理会，自顾自的继续开口。 “第一名：柯灵儿！” 她甚至连册子都没有打开，她也没有说‘魁首’，而是第一名。 “第二名：林婉！第三名：如意！” 语毕，宋夫子面无表情的退到一侧。主持人迎着柯灵儿上台，身后跟着第二名的林婉和第三名的如意。 台下掌声雷动，纷纷祝贺柯灵儿。 柯灵儿步态轻盈而优雅，一颦一笑皆是柔情万种。纤弱的身躯站在舞台中央，朝着台下深深的鞠了一躬。 “我终于做到了，我好开心！谢谢夫子，谢谢大家！当然，最应该感谢的还是大少~” 湿润的双眸，穿过人群，和苏烨视线相交，须臾又垂眸，脸颊泛红、睫毛轻颤。 接着又语带哽咽：“谢谢大少，无论何时何地、是何境遇，一如既往无条件的支持我，保护我，宠溺我。” 林婉嘴角轻扬，她知道，柯灵儿这是说给她听的。 如果是以前，这些话确实能伤到她。可是，现在他连他人都不在乎，他做的那些事在情感上，已经不再能伤到她了。 如今剩下的，只有被欺凌、被算计后的愤怒和仇视。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前世，她连大赛都没参加呢，可是这一世，她不仅参加了，还威胁到了柯灵儿，还得到了第二名。事情正一步一步在往好的方面发展，不是吗？ 林婉抬眸微笑，看着台下，也看着台下的那个男人，苏烨！ 苏烨，这一世，你打不倒我了！ 苏烨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不耐的对着苏铭皱了皱眉，苏铭躬身，再次退出会场。 舞台上的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无数双如饥似渴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让苏烨如坐针毡。身上的冰冷一降再降。 这该死的大会，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她那晃眼的笑容就不知道收一收吗？ 此时台上，一名小厮端着托盘，托盘上并排躺着三枚一模一样的白玉坠子。 小厮停在宋夫子身侧，宋夫子双手捧起一个，在众人震惊的视线里，递给了第二名的林婉，而后才是第一名的柯灵儿和第三名的如意。 “夫子？”柯灵儿压下心里的愤懑、憋屈和尴尬。这不是当众打她的脸，且明明白白的告诉大家，宋夫子对她这个魁首不认可吗？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又是林婉这个贱人！她就非得这么跟自己过不去吗？ “嗯？抱歉，老眼昏花，认错人了。” 宋夫子直接从林婉手里拿过玉坠子，塞到柯灵儿手里，再从柯灵儿手里拿过她的那枚，重新递给林婉。 柯灵儿低头一看，这有区别吗？一模一样！所以，不仅不愿意承认她是魁首，连准备的奖品都是一样的吗？那她这个魁首，还有什么意义？ 还认错人？当她是三岁小孩吗？ 不过，没关系，她也不是真心想学什么破刺绣，要不是苏老爷子发话了，不夺魁首，不认可她和大少的婚事，她才不来凑这个热闹，看这老太婆的脸色呢。 如今，魁首已到手，只待这死老婆子宣布自己成为她的入室弟子，她也算是解脱了。 第75章 再乱动，我不介意动粗! 林婉再看不明白，也知道宋夫子对于有人在她的大赛上以权谋私非常不满。果然是老小孩，越老越小孩。夫子几乎是用孩童般最稚嫩的方式发泄她的不满。 看着手中跟刚刚一模一样的玉坠子，林婉摇头轻笑，莫名觉得宋夫子有几分老顽童的味道，还挺可爱的。 刚刚心间的压抑和郁闷，瞬间便消散了不少。 “今日，老婆子还有一事宣布。今日大赛的前三名，皆可跟随我学习刺绣，至于弟子不弟子的，则看缘分。也许三个都收，也许一个也不收。” 宋夫子的一句话，再次炸沸了全场。 “夫子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觉得夫子似乎很不开心啊。” “这还用说吗？她连魁首二字都不愿意给，看来啊，这个柯灵儿的第一名来的有些蹊跷啊。” “难怪刚刚夫子和那老东家吵得那般凶，估计就为这事吧。” “做生意的，和搞高雅的，所求不同，不吵才怪呢。” “你的意思是说......” “哎哎哎~~~~ 你可别瞎说啊，我可什么意思也没有。看台上，看台上！” 柯灵儿似乎再也承受不住打击，泪流满面。其他的她都能忍，唯独这个不行。她就是冲着这个来的。宋夫子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夫子，不是只有魁首才能成为您的弟子吗？”她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这几个字。 “是啊！可是没有魁首啊！今日并不是决赛，所以第一名也仅仅是第一名而已，并非大赛的魁首。 今日，你们三个都很好，我无从取舍。所以便决定一起带在身边学习，有缘自然能留下，无缘强留下也无用。” 宋夫子语顿，转身正对着柯灵儿，“柯小姐这是不愿意？这事儿本来就讲求你情我愿，既然柯小姐不愿意，老婆子也不好勉强，柯小姐请便。” 宋夫子的话说的合情合理，今日之事，明眼人都能看出猫腻。再说，今日确实并非决赛，第一名也确实不是魁首。 所以，宋夫子这么做，无可厚非。 柯灵儿脸色惨白，她下意识委屈屈巴巴的看向台下的苏烨。 可是，她再一次失望了，如刚刚一样，苏烨并没有帮她出头的意思。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袖中的双拳紧握，手指嘎嘎作响，要不是在舞台上，她真的很想扑过去生撕了林婉那张狐媚的脸。顺着苏烨的视线，柯灵儿找到了他的焦点—— 林婉！又是这个贱人！ 柯灵儿眼神阴阴郁，死咬着嘴唇才克制住要爆发的情绪。 今日她勉强算是拿下了魁首，但是事实如何，通过宋夫子的这一番操作，她就是浑身都长着嘴，也说不清楚了。 如果她再无休止的闹腾下去，最终难堪的依然只会是她。 何况苏烨不喜欢不懂事的女人，她只要表现的乖巧一点、再乖巧一点，他必然会回心转意。 至于宋夫子，只要跟在她身前学习，是不是亲传弟子又有什么关系呢？全京城跟在她身边的，就她们三人。 都到跟前了，她有的是法子让宋夫子这个老女人点头收她为徒。 柯灵儿抬头，对着宋夫子和台下明朗一笑，“能跟着夫子学习，灵儿三生有幸，又怎会不愿意呢？” 至此，大赛算是彻底落下帷幕了。 “今日，京中有名望的夫子都到场了，老婆子在府中设宴，你们三个随我一同前去吧。”这是一早就定好了的。 虽然出了些意外，但是林婉和如意确实是有真材实料的，是不错的苗子。宋夫子素来惜才，虽然不曾收徒，但是教授过的人却不少。 按照原本的计划，今日会选出前十名参加半月后的总决赛，而这十名参赛者会获得与京中刺绣大佬共进午膳的机会。 没有十名，三名更清净。 “苏大少，要一起吗？”宋夫子兴致不高，但是看到迎面而来的苏烨，想起老东家为了他未婚妻和自己争的面红耳赤的场面，宋夫子还是开口邀请。 毕竟谁都知道苏烨可不是那么好请的，他也不可能会去。 柯灵儿一想到这样，苏烨就会再次和林婉相处，想也没想，就开口要替他拒绝。“夫子，大少他不喜欢热闹的.....” “那就叨扰诸位夫子了！” 苏烨面无表情的打断了柯灵儿的话，对着宋夫子点头，并微笑致谢。 宋夫子明显一愣，不是说苏大少不近人情、不爱热闹吗？他这生怕自己下一刻就反悔的劲儿，可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话都说出口了，自然也不能赶人。宋夫子只好点点头，“苏大少请！” “夫子请！” 宋夫子带着几人到达主厅时，诸位夫子已经落座了，当然还包括几位那位老东家在内的几位京中刺绣商。 夫子一片，商人一片，泾渭分明，却又千丝万缕的缠绕着。生活和艺术的关系向来如此。 众人都知道苏烨和柯灵儿的关系，主动让出位置，让他们坐在一起。 如此一来，苏烨就坐到了林婉和柯灵儿的中间。他两边的女子都不悦的蹙眉。 林婉余光看到她身边的如意，她偷偷将视线越过自己，打量苏烨。林婉起身，主动和她换座位。 如意受宠若惊，她其实也不是对苏烨有什么非分之想。在座的，不是刺绣大佬，就是刺绣商大佬，随便搭上一个，都能让她飞黄腾达了。 一进大厅，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苏大少身上，如果能靠近他，自然更容易被别人看到，这样她出人头地的机率自然要大上许多。 所以，她毫不客气的接受了林婉的好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此时，宋夫子正好和大家招呼完回来，苏烨起身，直接将夫子迎到了他的位置。“今日夫子和诸位选手才是主角，我坐在这个位置不合适。夫子坐着，刚刚好。” 夫子回过神时，她已经坐下了。 而苏烨也坐到最下首的位置，也就是林婉的旁边。 林婉刚想起身，桌下的手腕就被一只大手抓得牢牢的，一股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际。 “再乱动，我不介意动粗！” 林婉怒目而视，这狗男人是疯了嘛？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没看到柯灵儿的眼神要杀人了嘛？他自己想死别拉上她呀。 第76章 全部被烧毁了 “放手！” “你可以试试看！” 苏烨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和桌下手上的动作完全不是一个调调。 “披着羊皮的狼！” 苏烨也不反驳，只是手上的动作不断，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她的手还是和从前一样，有些粗糙，手掌还有些硬硬的小茧子。也许是以前在苏家干活留下，也许是刺绣拿针留下。 他心里暗想着，是不是该让华大夫想想办法，将这些不舒服的触感去掉。 柯灵儿死死掐着自己的手掌心，才没有使自己跳起来过去撕了林婉。她一边心不在焉的敷衍着那些商人的奉承，一边死死盯着苏烨和林婉。 有人察觉到了柯灵儿的视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开口了。 “林小姐，刚刚在台上，算是跟柯小姐的正面交锋，对于你输了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林婉似笑非笑的瞥了眼苏烨，看，你家的未婚妻又耐不住寂寞，要搞事了。不过，该说不说，柯灵儿是真忙，她还真是一刻也不让自己停下来啊。 林婉这边还没开口呢，柯灵儿倒是迫不及待了。她抢先答道：“虽然我侥幸赢了这次大赛，但是林婉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毕竟她的作品很多小姐夫人都生争相私定呢。我还听闻不少的老爷公子，也是喜欢的不得了呢。 我相信她一定会再接再厉的，说不定下次别的大赛，她就获胜了呢。” 闻言，在场之人无不面面相觑，他们可都是人精，哪能不明白柯灵儿的话中有话。 一个连比赛都赢不了的人，她绣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卖的那么好？ 莫不是真的跟流言一样，为了能嫁入高门，可以下药爬床。为了能卖出去东西，自然也能这么做。毕竟能找她私定的，又岂会是什么寻常人家？ 而且，柯小姐可是说了，还有老爷公子呢，这不明摆着嘛！ 林婉侧头看着柯灵儿，微微一笑，学着她的语气道：“虽然柯小姐绣出来的东西卖不出去，也没人找柯小姐私定，但是能赢比赛就行了。我相信柯小姐为了赢得比赛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了，对吧？” 阴阳人？ 谁还不会了呢！ 这种调调，前世柯灵儿没用一千回，至少也得有百八回了吧？学不到精髓，学个皮毛还是可以的。 绣出来的东西看都没人看，参加比赛却能拿下第一名，居然好意思引导众人怀疑林婉为了银子不择手段。她这幕后操作的嫌疑不是更明显吗？ 刚刚宋夫子台上的一系列举动可以说是明晃晃的告诉了众人，对她的刺绣作品生疑。林婉借此怀疑她柯灵儿以权谋私，收买他人，拿下第一的头衔，也不算过分吧？ 柯灵儿神色一僵，没想到林婉倒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了。她勉强的朝着大家笑了笑，随后朝着某个方向使了个眼色。 一位稍微年轻些的刺绣商站了起来，看着林婉道：“林小姐，从作品的表述来看。柯小姐的家，以温馨为主题，烛光、萤火虫，画面很温暖，针法也很细腻，情感传递的很到位。 而林小姐，则以宁静为主题，月光、星光、萤火虫，画面也很温暖，针法同样细腻无痕。 据我所知，林小姐是有鉴赏过柯小姐的参赛之作的，我想请问，林小姐是不是借鉴了柯小姐的作品？” 林婉倒是没想到柯灵儿还敢揪着这事不放，是不是借鉴，她心里可是清楚的很。不过，她就不怕自己再次提起针脚、针法比对嘛？ 难道......... “夫子，夫子，不好了........”一名小厮慌不择路，灰头土脸、跌跌撞撞而来。 “何事如此惊慌？”宋夫子厉声喝斥，“惊扰了贵客，你担当得起？” 小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的该死，库房失火了。” “什么？”宋夫子差点晕厥，库房里有多少夫子呕心沥血之作，她很清楚。她两腿发软，差点一头摔了下去，幸好旁边的人眼明手快扶住了她。 “夫子，并无其他损失，只是.......”小厮的头低到地上，不敢看夫子。 “说！” “就是半月前各家小姐留下的名字刺绣，全部被烧毁了。” 宋夫子心下了然，看向柯灵儿和苏烨的眼神越发不悦了。不管动手之人是谁，最终都是冲着讨好这两人去的。 不然为什么其他东西都没事，偏偏…… 刚刚在台上，一提到比对针脚，柯灵儿可是不敢吱声了。难怪，现在敢再次提起，原来早就安排好了。 “下去吧！” 众人都感受到了夫子的愤怒，纷纷上前安抚。 “夫子，您没事吧？” “没事！就是可惜了......没事，没事，我们继续用膳！” 柯灵儿嘴角上扬，得意的看向林婉，挑衅意味十足。 其他的东西，她也不敢乱动，毕竟不敢得罪狠了夫子。但是，那些东西本就无关紧要，过了大赛，相信夫子同样也会处理了。她只不过是代劳而已。 林婉，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你连最后底牌都没有了，我看你怎么蹦跶。 作品是我先交的，总不能是我先交的借鉴你后交的吧？ 林婉瞳孔巨震，她居然真的敢！ “林小姐，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请问你是借鉴了柯小姐的作品嘛？” 借鉴嘛？ 要是她承认了借鉴，那就是证明她偷窥她人作品，这个第二名，她名不副实。 “我什么时候和柯小姐这么好了，我怎么不知道呢？刚刚在台上柯小姐又是为我说好话，又是为我求情的。这会儿，更好了，连自己的参赛作品都给我鉴赏了。柯小姐，到底是在你的梦中，还是在我的梦中，你将你的佳作给我鉴赏了呀？” 但凡有个脑子的人都知道，参赛作品怎么可能给竞争对手看？还鉴赏，怕不是嘲讽在座的都没脑子吧？ “林婉，话也不是我说的。至于你有没有鉴赏过，我又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着自己的作品，我哪儿能知道啊？你这么咄咄逼人的，只说有没有借鉴便是。这么顾左右而言他，又为那般嘛！” 柯灵儿像是受到了莫大委屈吧，垂下眼眸，不再言语。 这种场合，要得不是什么证据，要的是真情演译。弱者，总是更能让人相信的。 “林小姐，柯小姐说的没错。这鉴赏和偷窥，只是一线之隔。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是？” 那名年轻商人的话不可谓不毒。 不过，林婉丝毫不慌，只是淡淡一笑。 “天地万物，无非日月星辰、花鸟虫鱼。世间佳作，不外乎这些。太阳、星星、月亮、萤火虫、烛光，有多少千古流传的画作、诗作都有此类表述。那么请问，柯小姐又是借鉴了哪幅佳作呢？” 第77章 又是萤火虫，他到底是谁? “林婉，我们现在说的是我们两之间的事。你总是东拉西扯的，做什么呢？我也没有想过要怪你，你又何故为难他人。” 柯灵儿面表上为那名男子抱不平，实际上还是将抄袭的罪名死死按在林婉身上。 “柯小姐倒是大度！不过，这借鉴的美名我可不敢冒领。”林婉起身，恭恭敬敬的朝着宋夫子深深的鞠了一躬，是道歉，也是道谢。 她好好的一场刺绣大赛，终究是被柯灵儿和自己给毁了。 但是事已至此，不洗清自己身上的污名，以后在刺绣界，想要出头，就难了。而且，她还的靠着这门手艺养活自己呢。 “宋夫子，可否着人将我与宋小姐的参赛作品拿过来？” “自然！” 宋夫子挥手，很快几名小厮就将两人的作品都放到了大厅的正中央。 林婉缓缓走到自己作品旁，面向众人。 “四日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清洗了整个京城，直至第二日清晨。这是大雨过后，第二日的夜空。 那夜，天空很干净、月光很柔和、却明亮。星星也一眨一眨的，特别调皮，仿佛在跟地上飘飞的萤火虫嬉戏。 空旷的城南很是静谧，闭上眼睛，耳畔总有清脆悦耳的各种虫鸣。 这幅作品，就是在那样的场景下诞生的。” 林婉侧移一步，伸手将作品上下倒置过来，然后用手指了指作品右边最角落的地方，“这些萤火虫连起来的形状，就是我在城南的院子。一个小客厅，两间厢房，一间小厨房，和一个小小的露天院子。 你们看—— 这一小片，是我们种的菜苗，而这里是几棵小枣树。” 此时，再问借鉴不借鉴，已是多余了。 “这位大哥，那么笃定的说我鉴赏了柯小姐的作品，非要给我按上借鉴的美名。我倒是想问问，您是从何得知我鉴赏过柯小姐作品的？” “我....我...也是听说的！”男子脸上青白交错，刚刚的咄咄逼人荡然无存。 宋夫子满脸欣慰，颇有些后继有人的老怀安慰。其他夫子也频频点头。 只是，谁也没想到林婉一改刚刚的清风拂面，转眼就板起了脸。 “柯小姐，今日大赛一开始，你就一直揪着我不放。既然如此，我也问柯小姐一个关于作品的问题，想必柯小姐应该不会拒绝回答吧？” 柯灵儿心头一慌，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此时，苏铭正好进来，他凑近苏烨的耳侧，“大少，事已办妥！” 苏烨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苏铭便再次退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柯灵儿心里的不安更强烈了，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已经完全跳出了她的掌控。今日，她可是借着苏大少的名义，办了不少事情。 “柯小姐~~~”宋夫子提醒柯灵儿。 柯灵儿这才回过神来，对上林婉似笑非笑的眸子，她只能点头道：“自然。” “柯小姐在台上说，这是柯小姐心中的家。屋里的蜡烛，和院子里的萤火虫，里外交相辉映，是吗？” “是！”柯灵儿硬着头皮答道。 “所以，这是闺房，这是院子？”林婉指着柯灵儿作品上烛光的位置和萤火虫飘飞的位置问道。 “是！”柯灵儿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细的汗水，她明知道林婉如此问必有深意，可是她也只能咬牙称是，因为在台上，她就是这么介绍自己作品的。 “那这些隐隐约约像树干的东西，又是什么？这看起来可不像是院子里的围墙哦。毕竟谁家的围墙是一节一节的啊。” 林婉指着画作上那一片灰灰黑黑的地方问道。 夫子瞬间眼睛一亮，还真是！刚刚在台上，因为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楚细节。而柯灵儿也只介绍了烛光和萤火虫，众人的注意力自然也就在这两处。 而且整个的氛围和情感，确实也是如柯灵儿所说，大家也就没注意到作品边缘那虚虚实实的地方。如今一看，要说那是院子的围墙，确实有些太勉强了。 “这.....这......”柯灵儿答不上来。 这本就不是她的作品，从苏烨的私宅拿到手后，就急匆匆的提交了，她压根就没有仔细研究过作品的内容。今日台上所有的介绍，也是按照苏红从林婉那里套取的信息拼凑出来的。 可是，这又如何，作品是她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只不过是没有给大家介绍而已，这就是围墙。看起来虚虚实实的，完全是因为光线的问题而已。” “这么解释，似乎也确实说的过去。站的角度不同，有阴有暗，倒也不算太牵强。”有夫子点头，但大多还是觉得太牵强了。 “是吗？不如，由我来试着阐述这幅作品的意思。” “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萤火虫的人，她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能陪她一起看萤火虫。 她曾经开心的问我，哪里的萤火虫最多最漂亮。我告诉她，森林里。 所以，她希望她能找到一片森林，然后在森林里搭建一间小茅草屋，不用太大，能容得下她所爱之人即可。 这样，一到晚上，她就能趴在窗台上，看漫天飞舞的萤火虫了。” 这就是前世莹儿最大的愿望，爹爹、娘亲和她，在小小的茅草屋、大大的森林里，看漫天飞舞的萤火虫。 “心安即归处，可归处不是那个茅草屋、不是那处森林、不是漫天飘飞萤火虫，而是所爱之人。有她的地方才是心安之处，才是家！” “好唯美的爱情故事哦！”一位夫子忍不住感叹！ 林婉不解释，那不是爱情，那是她的莹儿！她最深爱的莹儿。 苏烨桌下的双手因为太用力而直接青白，又是萤火虫，他到底是谁？ “林婉，你怕不是脑子有病吧？这是我的作品，不是你的！别将你那些淫秽不堪的故事安放在我的作品之上，我嫌恶心！” 大厅一片静默，谁也没想到一向端庄高贵的柯灵儿居然能说出这么污秽的话语。 察觉到大家的眼神不对，柯灵儿才惊觉刚刚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随即，她便泫然欲泣的道歉：“抱歉，我这是被气狠了，一时口不择言，污了大家的耳朵，对不起，对不起。只是，我一想到自己呕心沥血之作，被人如此践踏，心痛难耐，这才.......” 众人依然一片静默，大有：你演，你继续演—— 的意思。 第78章 我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柯小姐，别急啊！是你的，别人抢不走，不是你的，你也拿不去，不是吗？” 林婉并没有因为柯灵儿的污言秽语而有半点的不悦，而是继续指着两幅作品道：“这两幅作品，不管总主题、氛围、构图，还是意境，都如出一辙。甚至连穿针走线都一样，要说不是出自一个人之手，确实有些难以置信。 本来还可以比对报名时，各自留下的名字，不巧的是，刚刚走水，全烧了。 不知道这上天是在助柯小姐呢？还是别人在助柯小姐呢？” “林婉，你不能因为你口齿伶俐就颠倒黑白是非吧？” 反正现在死无对证，再说，她还有另外一个护身符—— 苏家大少未婚妻。 只要这个头衔还在她身上，苏家就不可能让她的名声烂掉。所以，柯灵儿有恃无恐、无所畏惧。 林婉却不理会柯灵儿的叫嚣，直接将两幅作品反了过来，将背面展示给大家。 “我呢，被人偷怕了，所以最近我的作品，我都会署上自己的名字。大家请看，作品的四角，对角就是林婉二字，而反过来对应正面的画面，是两只小小的萤火虫。” “咦，这两个字又隐蔽，又不起眼，不仔细看，还真是看不到。” “如此看来，这柯小姐.......” 柯灵儿脸色惨白，她不知道林婉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她脑海里现在只剩下三个字，那就是——她完了！ 林婉并没有继续攻击柯灵儿，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不需要画蛇添足。 柯灵儿，我说过，我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前世吃了那么多亏，我要是再不长记性，那我前世的苦就白受了。 不过...... 林婉将视线转向一直没有说话的苏烨身上，他又打算如何帮柯灵儿脱身呢？她很好奇！ 同样将视线落在苏烨身上的还有柯灵儿，和林婉的幸灾乐祸和看好戏不同，她是求救。 “苏铭！” 男人清冷的嗓音骤然响起。 苏铭闻声前来，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叠银票递到苏烨手上。“大少，这是五万两！” 苏烨接过，缓缓起身，行至大厅中央，与林婉相视而立。 “抱歉，公务繁忙，拖了几日，才将银子补上。林小姐，这是我们说好的五万两，请过目！” 林婉有一瞬的错愕，随即又恢复如常。 只要苏大少一句话，哪怕一文不出，照样能平息这场风波。反正他护着的人自始至终都不可能是自己，能得五万两已经是飞来横财了。 迟了几日，去苏府没打到的秋风，今日苏大少倒是亲手送上了。 林婉大大方方的接过，因为她知道，就算她不接，狗男人有的是法子。 “谢谢苏大少！” 苏烨的视线，并没有在她身上多做停留。而是转身对着众人道：“误会！这幅作品是我特意为灵儿所求，只是误拿了，才到了宋夫子手上。 灵儿也是无法，才硬着头皮说了这许多言不由衷的话，大家见笑了。 我不希望听到任何有关今日，有不好的谣言！” 身后的林婉冷笑，这是威胁上了。这狗男人为了柯灵儿，还真是会睁眼说瞎话。 这里发生的事情传不出去，外头第一名的事情应该已经满天飞了。柯灵儿才女的名头，算是稳稳的了。 柯灵儿得了虚名，她得了银子，也不算太差。 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隐隐作痛呢？ 压下心里不可抑制的酸涩，手背刚刚他留下的余温依然灼热，烫的她思绪纷杂。 她越过苏烨，朝着宋夫子和诸位夫子请辞，“夫子，出来的时间太久了。林婉告辞！” 走出宋夫子的府邸，柳青柳叶开心的迎了上来。 她们已经从先离去的夫人小姐处打听到，林婉获得第二名的消息，她们都很高兴。 “小姐，恭喜你！” “回去吧！我累了！” “是，小姐！” 两人跟在林婉身后，相视一眼，主子怎么还不高兴了呢？不是得了第二名吗？只是主子显然不想开口了，两人只好默默的跟着。 “婉儿！”清润的声音传来。 林婉抬头，便看见一抹文雅和煦的笑容，他脚步匆匆，却尽显飘逸。眉眼间全是喜悦。 “二哥！” 苏敬疾步迎着林婉，“恭喜婉儿！” “谢谢二哥！二哥怎么过来了？” “婉儿今日那么重要的日子，二哥自然得亲自到场庆贺。对了，饿坏了吧？”苏敬的话总是那么温柔，且句句都能说到人的心窝里，让林婉心里暖暖的。 林婉乖巧的点头，“是有些饿了！” 不是有些饿，是非常饿了。自从踏进这座府邸，就一直在跟柯灵儿打仗，不饿才怪。 “我在附近的景香楼定了位置，点好了菜，才过来接你的。这会儿过去，菜应该都上齐了，走吧！”苏敬总是能在最细微处，精心的照顾她。 林婉感激一笑，“谢谢二哥！” 今日的裙摆有些长，她低头理了理裙摆，苏敬却突然靠近。 “别动！” 温润的嗓音头顶传来，林婉身子一僵，下意识的不敢在动。 “怎么了？” 苏敬伸手，“是落叶！” 一片落叶轻轻柔柔旋转落地，而苏敬的手却迟迟没有收回。他顺势抚摸她的发髻，眼里的情愫也随之变幻莫测，随后，缓缓闭上了双眸。 察觉到了微妙的气氛，林婉将头在往下一低，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 “谢谢二哥，刚刚在园子里逗留了一会儿，估计就是那会儿沾上的。” 苏敬睁眼，又是一片清明与温润。 “走吧，我的车就在前面。” “嗯！” ~~~~~~~ 长廊里，苏铭一脚踩在一名男子后背上。男子一身的华服，早已看不出原来的奢华与风采，鲜血浸染的甚至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呜呜~~ 大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苏烨面无表情的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睥睨着他，冷声道：“我记得赛前提醒过你，公平、公正！听不懂？” “大少，我错了，我错了！”男子拼命求饶，也觉得自己很冤。 全京城谁不知道柯灵儿就是苏大少的逆鳞？谁不知道苏大少无条件宠溺他的未婚妻？难道他不想自己的未婚妻赢吗？ 那谁能告诉他，今日这一出出的，又是什么鬼？ 第79章 垃圾就该待在垃圾该待的地方! “就这么想讨好我？” 男子用力的点点头，不想讨好你，我做那么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做什么呢？但是现在，不想讨好了，只想讨自己的一条贱命。 苏烨抬头，伸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眸中闪过些许不耐。 嘭—— 猝不及防的一脚，男子直接飞出了几十步远，狠狠砸在地上，没了声音。 苏烨收回脚，转身离开。 刚出府门，一身华服的柯灵儿，灵动的奔向苏烨。她身上银白色的衣裳，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衬得她娇小的身躯更加灵动而俏皮。 像极了终于等到自己心爱王子的公主，画面唯美、浪漫而隽永。 正和林婉并肩往马车走去的苏敬回头，恰巧看到了这一幕，忍不住感叹道：“真没想到，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私下又清冷寡淡的大哥，居然也会有如此动情的时刻。” 林婉没回头，甚至连走路的步调都丝毫没受影响，点头附和道：“确实！没想到！” 扑进苏烨怀里的柯灵儿，一脸得意的望着林婉的背影，今日又是她大获全胜的一天。林婉有才又怎么样，两幅作品都是她的又怎样，第一名一样是她的。 只要有大少在，她想要什么，大少都会帮她实现。 林婉算什么？她的垫脚石吗？不，连当她的垫脚石，林婉也不配！ 直到上了马车，柯灵儿依然一脸柔情的望着苏烨，这种毫无道理和人性的偏爱与宠溺，让她真切的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和幸福。 马车缓缓前行，苏烨一直闭目养神，柯灵儿也不敢打扰。今日之事，虽然大少依然还是帮了她，可是毕竟自己做的事情很不光彩。大少应该是为这事儿生气了。 好不容易等到苏烨睁开了眼，柯灵儿正要开口，却见苏烨伸手掀开了车帘。 视线越过车帘，柯灵儿眼眸中满是惶恐与不安。 几个身手不凡的男子，正在殴打着五名男子，其中四名是她安排在会场造谣林婉的，剩下的那名是刚刚在主厅餐桌上，为难质问林婉抄袭借鉴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们只是拿钱办事而已，我们......啊~ 啊~ 我们以后再也不乱拿钱了，再也不乱办事了，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 柯灵儿的心也跟着车外一声声凄厉的惨叫，颤抖了起来。她小心翼翼的查看着苏烨。 可他脸上依然毫无表情，似乎那车帘是被风吹开的，外面的一切与他完全不相干。 哗—— 他的手突的收回，车帘落下，带起一阵微风，将车座上的东西吹落。 柯灵儿的视线落到东西飘落的地方，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煞白，连唇齿也跟着失去了颜色。——那是她自己准备参赛的作品。 看过了林婉的作品，在看柯灵儿的，确实贻笑大方。 这阵子，她一门心思全在对付林婉和如何抓住大少的心上，刺绣的手艺自然越发生疏了。 啪啪啪~~~~~ 车厢外的风突然似乎也愤怒了起来，帘子不住的敲打着，就犹如有人拿着棍子一下一下敲打着柯灵儿的心。痛—— 窒息而不能言明的痛。 突然，一阵狂风卷起车帘，也卷走了脚下那幅作品。 “我的.......” 柯灵儿伸手，终究还是迟了一步。透过窗口，那幅作品在空中飘飞了好一会儿，掉进了一处满是泥淖的污浊上。 啪—— 苏烨伸手拉紧车帘，再大的风，也卷不起半分涟漪了，车帘就这么紧紧的贴着车厢壁。 男人冰冷刺骨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垃圾就该待在垃圾该待的地方！” 柯灵儿的心狠狠的刺痛着........ ~~~~ 宋夫子府邸院子里的茅房。 苏红嘴唇皴裂、脸色刮白。双手捂着肚子，整个身子佝偻着，犹如五六十岁的老妪。她背靠着墙壁，一点一点艰难的直起身子。 外面已经一片冷清了，大家也应该都散了，她来来回回，拉了整整半日了。脚下虚浮，浑身无力，连双眼也变得虚虚实实起来。 她甩了甩头，用力的挤了挤双眼，直起身子。刚跨出一步，眼前一黑，嘭的一声一头栽了下去。脸面直接砸在了自己的污秽物上。 呕呕呕........ 啊—— ~~~~~~ 景香楼。 苏敬领着林婉走到包间时，小厮正上菜，一桌子满满当当，全是林婉爱吃的。 “谢谢二哥！没想到二哥都记得！” 许久没有被这么照顾和惦记了，林婉眼里闪动着感动的泪花。 苏敬扶着她坐下，脸上依然是出尘的笑容，还带着几分宠溺。 “这就感动的哭鼻子了？都是大姑娘了，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哭鼻子。” 他拿起林婉跟前的碗，为她盛了一碗红参鸡汤。“我记得你这个小馋猫最爱喝鸡汤了，只是府上的饭桌上，你从来不敢多喝一口，多吃一口。在苏府的这些年，委屈你了。” 林婉的泪珠终于划过眼眶，滴落到热气腾腾的鸡汤里。 一个人的时候，再苦再累，撑着撑着，也就习惯了。可是突然有一个人心疼的告诉你，你的苦、你的累、你的难，他都知道。那些佯装的坚强顷刻间土崩瓦解，只想就着那人的关心，放肆的、好好的哭一场。 苏敬不语，只是将自己的椅子默默的挨近林婉，伸手扯下她手中已经湿透的锦帕，放在一边。再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塞到她的手里。 他静静的拍着她的后背，轻轻柔柔，一下一下的。 许久，抽泣声渐渐止住！ 林婉收拾好脸上的狼狈，抬起肿胀而哭红的双眸。眼前的苏敬依然和煦、温暖，想到前世他的结局。 没人知道被送到了哪里，只是他再也没有在京城出现过。甚至三夫人临终，苦苦哀求想要再见他一面，也被人残忍拒绝了。 而那个残忍之人就是苏烨！ 苏烨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商人，不重情不重义，只重利。在他的世界里，成王败寇，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再无其他。 前世，林婉只是一个被关在苏府最偏僻南院的后院妇人，很多信息都是支离破碎的，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梗概。 第80章 下回说人坏话的时候，记得关上门! 关于苏敬和三夫人的信息，也是林婉无意间听到苏烨提及的。 大致是苏敬伤及了他的利益，最终被送到了没人知道的地方。 想到这，林婉再也坐不住了，压下心里的焦躁不安，缓缓开口。 “二哥，大哥他很凶狠吗？” 苏敬没想到林婉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一时错愕，随后，眼里尽是无可奈何。 “大哥刚接手，有些手段是狠辣了些，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然，压不住那些老家伙，更压不住那些虎视眈眈的狼群。你也知道.....” 看到林婉有些迷茫的眼神，是了，婉儿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说这些干嘛，看把人都给吓到了。苏敬赶忙停住话头，尴尬一笑：“不好意思，不该跟你说这些东西的。” 林婉摇摇头，继续问道：“他对你好吗？” 苏敬没有丝毫迟疑的点点头，“大哥他对我很好，只是他对谁都冷冷的而已。但是他对大家都很好的。” 林婉没法告诉他还没有发生的事，只能提醒苏敬。 “二哥，既然大哥是掌权人，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千万别跟他对着干。无论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都要先想想三太太和你自己。” 苏敬往自己嘴里送菜的手一顿，眼里闪过一抹亮光，抬眸依旧是一汪柔情。他温柔的看着林婉：“婉儿是知道了些什么吗？” 林婉垂眸，压下眼里的慌乱，随后急急摇头，“你们生意上的事情，我一个闺阁女子如何能知？何况我早已经搬离苏府了，想知道也不可能啊！” 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我就是觉得大哥有些阴晴不定的，怕你惹他不高兴。你也知道，大哥那个人，有时候狠起来，有些六亲不认的.....” 苏敬轻笑着摇了摇头，仿佛看着无理取闹的孩童般。 只是，片刻，他的笑容便凝固在脸上。他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还不忘拉了一把身旁的林婉，对着门口，恭敬的喊了一句：“大哥！” 林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里暗骂一句晦气。京城那么大，怎么到哪儿都有这个狗男人。 突然想到什么，林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她刚刚好像说他什么来着？ 六亲不认？ 迎着狗男人冷冷的目光，林婉心里一颤，她终究还是惧怕他。 “大哥！” “下回说人坏话的时候，记得关上门！” 留下这句话后，他直接走了。 苏烨一走，林婉大口大口的喘气，刚刚的气氛压抑到让人窒息。而她对他的畏惧，似乎深入骨髓，不是说不怕就不怕的。 “你很怕大哥？”看到林婉心有余悸的样子，苏敬不免失笑，“大哥没那么可怕。” 林婉赶紧关上房门，他说的对，下次说人坏话前，必须得先把门关上。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林婉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怎么就被他带坑里了呢？她什么时候说人坏话了？那是实话！ “婉儿？婉儿？” “啊？哦，二哥，不好意思，我确实挺怕大哥的。”林婉讪讪一笑，坐回椅子，继续吃饭。 “别怕了，他已经走了，再不吃，菜都凉了！” 景香楼的菜不错，两人都吃的很满足。 只是，扫兴的人哪里都有，而今日似乎格外多。 包间的隔音并不是很好，声音稍微大些，都能清晰的听到隔壁畅聊的内容。而隔壁间热闹异常，显然是都喝了酒，声音也大了起来。 “我跟你们说，你们是没看见，哪个苏家的养女，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林婉！啧啧啧，那小娘子，绝美！但凡今日在场的，我敢打赌，就没有一个不想....啊，哈哈哈~~~” “你说话注意点，再怎么说，人家也是苏家养女。” “养女个屁，你没听说吗，她还不只是苏家一家的养女呢。知道她今日刺绣大赛得了第几名吗？第二!第二名呢！ 刺绣这玩意，可不是平常人家的女子能玩的起的。就凭她那没出息的继父？就凭她那做小服低的亲娘？可拉到吧！” “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她今日的这个第二名有蹊跷？” “呵呵，有没有蹊跷我哪儿知道啊！不过，听闻她可是有不少的恩客呢，她的刺绣小玩意，在京城可是有点吃香.......” “你倒是知道的清楚，难道你也是她的恩客？呃，哈哈哈~” “子曰，不可说，不可说~~~~” 啪—— 林婉手中的筷子断裂，随之断裂的还有她心。 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让这些公子哥都耳熟能详的流言蜚语，估计现在全京城的大街小巷早已经漫天飞舞了。 为了保住柯灵儿的声名，苏烨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相对于抄袭、盗窃这样的流言，自然没有她这个自甘堕落，为了名利无耻下贱的传言劲爆。四处勾引男人，利用狐媚之术这样下作的手段，让自己在大赛上取得名次........ 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样的，除了苏烨还能有谁？ 林婉心里悲凉蔓延，似乎不管她做什么、怎么做，都摆脱不了被苏烨和柯灵儿欺凌践踏的命运。 前世，一夜风情过后，为了保住刚上位的苏烨的名声，苏府将她推了出去，平息所有的流言，背负一声污名、骂名——下药、爬床，让她和莹儿，到死都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这一世，他将自己的作品偷给柯灵儿还不够，如今东窗事发，他又拿自己的清白当作挡箭牌，压下大赛上关于柯灵儿的流言蜚语，以保全她的名声。 而她林婉，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似乎注定是要当柯灵儿的垫脚石。 这该死的命运！ 林婉瞬间没了胃口，双目无神的盯着墙壁，那种被命运扼住脖子的窒息感，再次席卷全身。 苏敬放下手中的筷子，拉着林婉就往隔壁包间走去。 嘭—— 苏敬一脚狠狠的踹开包间门，由于太用力，门板来回晃动了好几下，才终于停下。 他面无表情的拉着林婉走到众人面前，双眼狠戾的扫视一桌的公子小姐。最后，他的眼神定在刚刚那个模棱两可暗示，他也是林婉恩客的男子身上。 “二少！” 所有人胆战心惊，他们也只敢吹牛，真正对上苏家人，他们一个屁也不敢放。 第81章 婉儿，这几个人怎么处置? “什么时候苏家人，需要你这个恩客来养了？今日大哥也在，正好问问他，他这个掌舵人，苏家是不是落魄到连自家人都养不活的地步了。” 几人瞬间跪倒在地，拼命求饶。 他们这是在质疑苏大少的能力！连自家人都养不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他们就是向天借胆，也不敢啊！ “二少，我们真的只是胡说，是胡说的！我连林小姐都不认识，又怎么会是她的恩客呢。” “那谁是她的恩客？”苏敬步步紧逼。 “啊？没有，没有，没有！” “没有什么？” “我....我....我不知道。我也是听来的，外面都在传....我就是想装一装.... 我该死，我该死！”男子说着就双手啪啪啪的往自己的脸上左右开弓。 “没脑子就少出门，少说话！苏府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养不起自家小姐。苏府百年声誉，不容任何人践踏。下次再让我听见有人乱嚼舌根，辱没苏府清誉，我绝不轻饶！” 苏敬清亮的声音穿透包间内所有人的耳膜，乃至整个酒楼的人，毕竟这里的动静可不小。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眼前之人就是我苏府唯一大小姐林婉，她金枝玉叶、她高贵典雅，是我们苏府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一番疾言厉色后，苏敬转身对着林婉，伸手捋了捋她披在肩头的秀发，“婉儿，这几个人怎么处置？” 林婉心里暖暖的，二哥将她与苏府清誉绑在一起，那些流言便是不攻自破了。不管私下如何，对外，她林婉就是苏家养女，就是苏家人。苏府在怎么不愿意，也得认。 她下贱，苏府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名声。 这比她辩解千万句都有力！ 第一次有人这么当众护着她，林婉朝着苏敬感激一笑，不倾城倾国，却足以倾倒在场所有的男子。包括对面包间里，目光灼灼的看着这边的苏烨。 他淡漠的眸子犹如一潭平静的湖水，无波无澜。只是端着酒杯的手背青筋凸显！他仰头，将杯中的酒尽数倒入口中，吞咽入腹。 “林小姐，对不起，我们再也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求您饶了我们！” 富商子弟，和官宦之家子弟如出一辙，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但是他们很清楚，哪些人他们招惹不起，否则将给自己的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眼前的苏府，就不是他们招惹得起的。 林婉本不想将事情闹大，但是如今已经闹大了，如果她在轻拿轻放，倒是更叫人深思了。她扫视了一圈，心里有了成算。 “在此用膳的，都是京中的贵人，你们这样一闹腾，多少惊扰了他们的雅兴。诸位贵人今日的花销，你们就都包了，也算是你们对贵人诚心的道歉了。相信，他们大人不记小人过，也不会在为难你等了。” 景香楼的菜品，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当然除了好吃外，更出名的是它的价高。所以，来这里用膳的，非富即贵。 林婉说的贵人，确实不错。 只是，这景香楼上下三层，这一顿下来，没个大几万两，估计是下不来了。 “啊？”几人一愣，他们哪儿有那么多的银子啊？ “不愿意？” 苏敬冷冽的声音在没有了往日的和煦。 “愿意、愿意！”几人纷纷磕头，丢银子总比丢命好！他们不答应也得答应。 于是，几人跟着的小厮纷纷往各自府中赶，筹银子去了。 苏敬和林婉回到自己的包间，再次关上房门，林婉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有人撑腰、被人偏爱是这样的感觉，难怪柯灵儿会深陷其中，为此还乐此不疲。确实很不错。 尤其是一向温润如玉的苏敬，竟然也有那么凌厉而果决的一面。 不过，想想也是，苏府是什么人家，苏府的少爷，又怎么可能真的是单纯善良的小白兔？ “怎么？被我吓到了？” 苏敬看着坐在椅子上、却依然没有回神的林婉，玩笑道。 “吓到倒是没有！就是觉得二哥刚刚好霸气哦！”这句称赞确实是由衷的，也是感激的。 “那，婉儿可喜欢？”苏敬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啊？”林婉低垂下霎时晕红的脸颊，拿起新换上的筷子，胡乱的往嘴里送东西。 苏敬突然逼近，大手朝着她的脸颊伸来，最后落在了她的嘴角。林婉本能的往后仰。 “都那么大了，吃东西还能吃的满脸都是。” “二哥，我自己来！” “已经擦干净了！” “谢谢二哥！” 林婉依然低垂着头，只是脸上的燥热更甚了。她抬手，轻轻擦拭着自己的嘴角，那里有苏敬留下的余温。心里头有些怪怪的。 看到自己身上水天蓝的衣服，联想到柳青柳叶和会场上那些人的话，林婉终于抬头。 “二哥，这衣裳是不是很贵？能不能退啊？” 苏敬一愣，看了看林婉身上的衣服，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正欲开口。 叩叩叩—— “二少，林小姐，今日的营收比往日的两倍还高。老东家高兴，免费给大家送来本店的最新甜点—— 红豆酥。刚刚出锅，焦香酥脆、甜而不腻，二位尝尝！” 小厮将一碟红豆酥放下后，便退出了包间。 看来这些贵人，不仅仅是贵，还狠！能宰人的时候，一点也不心慈手软。 但是林婉对于隔壁包间的那些人，升不起半分同情之心。京城中，达官贵人不胜枚举，因说错一句话而丧命的人，比比皆是。 今日就当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一块块整齐码放着的红豆酥，面上裹着一层薄薄的糖霜，红红白白的，煞是好看。一股淡淡的焦香夹杂着一丝甜糯之气，让人心间甜蜜而幸福。 “二哥，快尝尝，看起来很好吃呢！” “嗯！” 苏敬看着林婉脸上满足的笑容，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 吃完走出包房，抬头便看见了对面包房中的苏烨。他手中端着满酒的杯子，手肘撑在桌上，双眼看着手中的酒杯，又似乎越过酒杯看着对面的人儿。 林婉娇躯本能的一颤！ 第82章 离林婉远点 “是凉了吗？” 苏敬将披在手腕上的披风取下，修长的双手绕到她的身后，然后将披风披在她身上，且贴心的帮她系上。 而从苏烨的角度看来，更像是两人相拥在一起。 林婉瞬间觉得周身的温度骤降，寒冷无比，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以后出门，让柳青柳叶备件厚实点的外袍！” “谢谢二哥！” 苏敬轻笑，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拥着她往外走去，“你总是对我很客气。” 不等林婉回答，苏敬抬头，对着对面的苏烨挥了挥手，“大哥，我们先回去了，您慢用！” 苏烨不语，只是再次将杯中的酒往腹中送去。 林婉却狠狠为苏敬捏了一把汗！ 苏烨对她虽无情爱，但是自从那一夜之后，他将她视为了他的女人，他的私有物。尽管是他不要的，他也不容许他人沾染。 她不想将苏敬拉进她和苏烨的是非中来，拉着苏敬快步离去。 两人走出酒楼时，柳青柳叶和苏敬的小厮都等着了。 “今日难得有空闲，我送你回去吧！” 还不待林婉回答，一辆带有苏府标志的马车疾驰而来，车还未停稳，一名小厮就从车上跳了下来，连爬带滚的跑到苏敬跟前。 “二少，三夫人腿疾发作.....” 苏敬眼里闪过不耐，但终究还是歉意的看了看林婉，“看来，只能下次再送婉儿了。” “帮我向三夫人带好！赶紧回去吧！” “好，我抽空再去看你！” “二哥再见！” 林婉无奈摇头，但是她不怪三夫人，他们孤儿寡母的，在苏府求生存，本就不易。如今，她身份尴尬，和她走的太近，对他们确实不好。 “我们回去吧！” “是，小姐！” ~~~~~ 苏府。 苏敬下了马车，直奔母亲白晴的院子。一进主厅，就看见白晴一脸惬意的靠在软椅上品茗。 “娘，您怎么又这样！” 他的眉头深锁，也将自己扔在了长长的软椅上，看着自己母亲的眼神晦暗不明，但是脸上的不悦却非常明显。 白晴气定神闲的睁开双眼，将手中的白瓷杯轻柔的放在茶几上。幽幽的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叹了口气。 “婉儿和你大哥的事儿，到现在都不甚明了，你在凑上去，你爷爷会很不高兴的。为了你好，也为了我们好，我不得不帮你和她保持距离。” 苏敬明显压着怒火，可是眼前之人是自己的母亲，他只好柔声道：“婉儿都否认了，既然她说不是她，那就一定不是她。这件事儿，早就过去了。” “过去了吗？” 白晴闭上眼睛，任由茶几上热腾腾的茶气熏陶着整张脸。在睁开时，她眼角泛红，眼里也有了湿气，甚至连脸色都泛白了几分。 也许，是茶水的热气熏的。 “过没过去，她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甚至连你大哥说了，都不算！何况，你认为你大哥那儿，真的过去了吗？” 白晴深吸一口气，眼光灼灼，“敬儿，听娘一句劝，离林婉远点。最起码，现在，还不是时候！” 苏敬不再接话！只是无力的瘫软在软椅上！片刻，他又眼神坚定，挺直脊背，放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攥着。 ～～～～ 宋夫子没有让柯灵儿、林婉和如意三人即刻就跟着她学习，而是给了她们几日的时间思考，是否真的要跟着她学习刺绣。 同时，她也明确的告诉了三人，她不喜欢女子后宅的手段，更不希望在她的府邸发生这样的事情。她这算是非常明显的表达了，对于大赛当日发生的那些事情的不悦。 她的本意应该是劝退柯灵儿，但是已经对外宣布了，同时她也不敢得罪苏家。 可柯灵儿揣着明白装糊涂，宋夫子也无奈，有苏府在她背后撑腰，宋夫子也不能真拿她怎么办。 林婉倒是难得的过了几天安生的日子。 能跟着宋夫子学习刺绣，是她前世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再加上苏敬在景香楼的那波操作，让流言不敢在流了。所以，这几日，她的心情格外好。连人都更明媚了几分。 林婉总觉得苏烨给自己的那五万两还挺凑巧的，凑巧到她甚至觉得，他是不是知道自己想要搬家。 趁着这几日的空闲，林婉跟着牙子在城中看了几处宅子。就手上的这些银子，买一处二进二出的院子足够了，稍微远一些，甚至三进、四进都不成问题。 最后，林婉一咬牙，买了城中不远不近的二进院，银子也只花出去一半不到。床铺家具之类的，林婉并没有重新购置。 短期内，城南的院子不会有人过去居住，放着也是放着，所以，她便请人直接将城南院子的全都家什搬到了新宅子。 她自己住在后院，还收拾出了一间厢房给秦画和苏信夫妇。 柳青柳叶二人在住在前院。 已经入秋了，天气渐渐转凉，林婉在院子里惬意的晒着太阳。 “小姐，宋夫子跟前的王嬷嬷来了。” 闻言，林婉顷刻起身，王嬷嬷可是贴身伺候着宋夫子的，能让她亲自过来的，必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林婉将人迎进客厅，“嬷嬷怎么亲自过来了？近几日，天气渐凉了，嬷嬷赶紧喝口热茶。” 两人都没有坐上首，而是在侧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此时的茶水正冒着热气，对于上了年纪的王嬷嬷来说，正好。 王嬷嬷脸上的笑容都真切了几分。 “林小姐，夫子让我给你送请帖。”她从袖中掏出一张火红的请帖，放在桌上。 林婉没有立即打开，而是笑盈盈的望着王嬷嬷，“嬷嬷，你喊我婉儿就好。” 王嬷嬷不语，只是淡淡的颔首。 “嬷嬷，什么请帖还劳烦嬷嬷你亲自跑一趟？”这种小事，一般小厮或婢女跑一趟也就是了。能让嬷嬷亲自前来的，必定不同寻常。 “我呀也就是个下人，什么亲自不亲自的呀。再说了，也没几步路。”自从搬家后，确实离得也不算远了。 王嬷嬷看着也没有别人，便继续道：“朱老板，也就是一直和我们夫子有合作的那位刺绣商，张罗了一场宴会。邀请了我们夫子和其他京中有名望的夫子，还有京中不少的刺绣商。 同时还特意邀请了你，柯灵儿和苏大少。 柯灵儿的第一名怎么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朱老板知道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腿子上，说是宴会，实则是跟苏大少低头道歉。 苏家虽然并没有涉猎刺绣生意，但是如果他铁了心要对付他，他在京中便寸步难行。” 第83章 朱老板设宴 “嬷嬷，你说朱老板拍马屁拍到了马腿子上？” 朱老板，就是那个在园子里训斥和殴打那三名小厮的老板，他不是帮柯灵儿拿下第一名了吗？拍错马屁是什么意思？ 难道苏烨不想让柯灵儿得第一？ 怎么可能？ “这些年轻人的弯弯绕，我们看不懂。夫子让我前来，是想让我告诉你，她让你们想清楚是不是真的想学刺绣，不仅仅是针对柯灵儿，也是对你们。 刺绣不比其他，大多数时候，它都不是必须品。京中高门女子，学刺绣也仅仅只是想博得一个美名，和闺阁女子学习琴棋书画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要靠刺绣生存，其实很难。你看夫子就知道了，虽然夫子名望高，多少人想拜入她的门下，但是都只是图那名声而来的。 即便夫子的名声如此之高，在现实面前终是要低头的，不然也不会有柯灵儿第一的事情发生。” 林婉目瞪口呆的看着嬷嬷，经历过前世的种种，她大概能猜到一些。只是，她没有想到夫子会特意让王嬷嬷跟自己说这些。 她也摸不清楚夫子到底要向她传达什么意思。 “嬷嬷，婉儿愚钝，你不妨直说。” 王嬷嬷无奈一笑，果然是个老实纯真的孩子。 “夫子很看好你，但是又不忍你跟她一样在刺绣和生存中苦苦挣扎，夫子是经历了几十年的磨难，才有了今日的一切的。其中的曲折，不足为外人道也，但其中艰辛，只有她自己清楚。 这条路，并不好走。尤其是你现在的处境！ 夫子让你好好想清楚，如果你要进入这一行，跟这些商人接触是免不了的。因为你现在还没有名望，那些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也找不到你这儿来。要过活，只能找那些商人。 哪怕如今夫子如此高的名望，那些高门贵妇也是通过那些商人来找夫子的。这其中的利益链条，就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明白的了。” 王嬷嬷说了那么多的话，终于停下了。她起身，“我就先回去了，要不要去，婉儿小姐自己决定。” 送走王嬷嬷后，林婉在躺椅上静默了许久。 这让她想到了当初在府衙公堂上的秦太守。京中的关系链条错综复杂，身居高位的秦太守身不由己，名望在身的宋夫子身不由己。她一个小小的丫头片子，想要求生存，又怎么可能就那么容易了呢？ 能让嬷嬷亲自跑一趟的，不仅仅是提醒她这条路的难走，同时必定也是提醒她慎重。看来宴会上必定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人。 去，是肯定要去的。 好不容易拼出来了一条出路，她不能还没开始走，就放弃了。 宴请当日，林婉携着柳青柳叶到朱府门前时，已经停了不少马车了。其中最扎眼的，依然是苏烨那辆奢华无比的马车。 看来这个未婚妻还真是他的心尖儿宠啊，日理万机的苏家大少，竟然能陪着她来参加这种不入流的宴请。 柳青柳叶和其他小厮婢女一样，被拦在了门外，只能到马车上等着。 “柳青，我一看到大少的马车心里就有一种不舒服的预感。你也知道，那个柯灵儿总是针对我们主.....” “柳叶，你不要命了？柯小姐也是你我能非议的？”柳青疾言厉色，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跟了主子那么久，还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迟早会给主子招致祸端。 “对不起嘛，我只是有些心慌！主子每次碰到她，准没好事！” 柳青用手指点了点柳叶，“越不让你说，你还越来劲儿了。总有一天主子会因为你这张破嘴遭殃的。” 话虽这样说，但是柳青心里其实是认同柳叶。也不知道大少到底看上柯灵儿哪点了，为了她几次几次三番的这么伤主子。 可是事后，又做些奇奇怪怪的事让人误解..... 哎~~~ 林婉跟着朱府的小厮到大厅时，该到的人也差不多都到了。 大厅里摆上了两个大桌，一桌是商人，一桌是夫子。 林婉和柯灵儿都被安排到了夫子的那一桌，而苏烨则坐在了商人那桌。 林婉刚坐下，就听柯灵儿道：“本来大少今日是没空的，只是顺路送我过来，但是看到来人还挺多的，他不放心让我一个人留在这。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顺路？还人多？ 她柯灵儿不是最喜欢人多的地方嘛？ 她特意那么说，不就是想告诉大家，苏大少有多宠她，对她有多好，他们的感情有多如胶似漆吗。当然，更重要的是告诉在座的人，不要妄图再拿大赛上的事情来揶揄她。 苏大少明明知道怎么回事，一样无条件护着她，可见他爱她有多深。 明晃晃的告诉在座的所有人，以后说话做事之前，先想清楚她是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起的人。 果然，大家都听懂了。 “大少和柯小姐还真是恩爱，一刻都舍不得分开！” “是啊，是啊！果真是郎才女貌，令人艳羡啊！” 林婉低头不语，压下嘴角的嘲讽，狗男女就是狗男女，不管何时何地都一样狗。 突然，一双有些干枯的手掌覆上了林婉的小手。 林婉侧首、抬眸，便对上了宋夫子满是慈爱的双眼，里面有怜惜、有不忍。这也是她不愿意林婉入这一行的原因。 但凡有家世的女子，谁会愿意让自己的女儿抛头露面呢？ 虽然如今，做生意的女子越来越多了，反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了。可是世道对于女子来说，在商场混战依旧不易，特别是像林婉这样年轻貌美的小姑娘。 那些流言蜚语和似是而非的流言，就能轻易将人击垮。何况京中关系网错综复杂，如果无人保驾护航，她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别留太久，一会儿跟我一起离开。” “是，夫子！” 不知道为什么，林婉鼻尖一酸，那是一种不用言明的惺惺相惜、相护。 “我们人也齐了，都入座吧！大家也都相熟了，我也就不废话了。今日主要是给大家介绍两位后起之秀，这次刺绣大赛的第一名柯灵儿，和第二名林婉。” 第84章 跟柯小姐开玩笑而已，柯小姐不会这么小气吧? 朱老板有了上次的教训后，不敢太明目张胆的提柯灵儿是苏烨未婚妻的这个名头了。他朝着柯灵儿和林婉这边看了过来。 “柯灵儿小姐，林婉小姐，你们跟这些老板们好好认识认识，以后都是在同一个行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多熟悉熟悉。” 柯灵儿率先起身，今日的她一袭紫色衣裙，犹如林间仙子，灵动而飘逸。薄薄的刘海盖住了光洁的额头，更衬得她的小脸紧致小巧。 黑珍珠般跳脱的眸子灵气十足，和往日的温柔娴静、端庄典雅全然不同，俏皮中，又带着少女特有的娇羞和妩媚。 尤其是含娇带羞的视线欲语还羞、柔情万种的看向苏烨时，那些刺绣老板的眼睛都看直了。 唯有当事人苏烨，冷冷的，似乎一切都与他毫无相干。 林婉嘴角抽了抽，这狗男人今日是抽什么疯了吗？这可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在众人面前落了柯灵儿的面子。 柯灵儿的意图很明显，刚刚朱老板介绍她的时候，并没有提及她是苏烨未婚妻的这个身份。可是这才是她最重要的身份啊。 虽然大家对于她的身份都心知肚明，但是苏烨的态度却至关重要。别说她之前是未婚妻，就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如果苏烨不看重她，别人也不会给她薄面。 所以，她要苏烨当众打脸朱老板，让苏烨亲自承认。 哪知苏烨完全不理会。 柯灵儿表情僵住，只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常。她施施然的走到苏烨身边，伸手取下苏烨手中的酒杯，语带关切与温柔。 “大少，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一会儿，又该不舒服了。” 她自然的拿起筷子，往他的碗里添了些菜。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一切都习以为常了。 众人见苏烨没有丝毫不悦，心中了然。 朱老板非常有眼力见的将柯灵儿的位置调到了苏烨的身边。 柯灵儿款款落座，再多的言语介绍也都是多余了，什么大赛第一第二，不及苏大少未婚妻这个身份分毫。 有了柯灵儿的这出，谁还在乎第二名是谁呢。所以，林婉连自我介绍的机会都没有了。 林婉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不甚在意。和以往的那些大动作相比，今日这波操作，还真不算什么。 宋夫子看林婉依然如常，对她更高看了几分。忍不住心里赞道，此子心性颇佳。 父子们大多只是来露露脸，不多时，便三三两两的提出告辞，纷纷离席。 宋夫子带着林婉跟朱老板道别：“朱老板，谢谢款待，我们就先告辞了！” “林婉小姐也要走了吗？”朱老板起身，正欲相送，想到此次宴会的目的，不由得的将眼神看向宋夫子身后的林婉。 “朱老板，承蒙厚爱，林婉有幸认识了众多夫子和诸位老板。林婉再次谢过了。”林婉上前，行礼致谢。 柯灵儿眼神微动，随即起身，亲密的挽着林婉的手。那股自然和亲热劲儿，楞谁也不会想到，那日在大会上跟林婉争锋相对的就是她。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们是惺惺相惜的好姐妹呢。 “林婉，别走啊，你看，你走了，就剩下我一个，那也太不好看了。而且，你也知道，都是生意上的伙伴，大少也不好不喝，我不看着他，我不放心。你就当陪我了，求求你了！” 林婉很想当众翻白眼，难怪她前世今生都斗不过柯灵儿。就这不要脸的程度，她估计重生几回，也赶不上。 就狗男人那股狠劲儿和他在京中的地位，他要不想喝，谁还敢强迫他不成？ 林婉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臂，“不好意思，柯小姐，我跟你并不熟。我没有兴趣陪你看着你的未婚夫。” 苏烨抬眸，冷冷的看了眼林婉，随即又收回视线。然后默默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就往嘴里送。 “大少，你今日喝多了！” 柯灵儿急急的夺下已经空了的酒杯，然后满脸哀求的看着林婉，“林婉，求求你了。而且，刚刚你还没有来得及跟各位老板介绍自己呢。以后都是在这个行业了，多认识些人，总能相互照应些的。各位老板，你们说是不是啊？” “林婉小姐，柯小姐都这么相求了，你不会这么不近人情吧？听闻林小姐此次作品的主题都是以温情为主的，这看起来不像啊！” “林小姐不会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小老板吧？都不屑跟我们认识？否则，怎么来了这宴会，连介绍都不屑跟我们介绍自己？” 柯灵儿眼里闪过一抹算计，只要她不想让林婉走，有的是留下她的法子。大赛上，林婉这么坑她，这仇她还没报呢。今日既然来了，就不可能让她就这么清清白白的走。 林婉知道，今日她大概是走不了了。 她不能还没进这个行业，就把这些老板都给尽数得罪了。 “夫子，您先回去吧。” “那你.....” 迎着夫子担忧的眼神，林婉坚定的点点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夫子无须忧心。” “柯小姐，诸位老板，我先送夫子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林婉，你不会偷偷溜走吧？”柯灵儿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婉。 其他人正要帮腔，林婉直接怼上了，“柯小姐，要不是你是女子，我都会认为柯小姐是不是看上我了，非要留我下来。” “你....”柯灵儿差点破防，林婉这个贱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她难道听不到自己说的是什么话吗？谁看上她了，谁要看上她这狐媚货啊！ “林小姐说笑了，只不过是想让大家认识识识你而已。” “跟柯小姐开玩笑而已，柯小姐不会这么小气吧？”林婉说完不管柯灵儿清白相交的脸色，朝着诸位老板俯了俯身子。 “我去去就回！” “夫子，我们走！” 苏烨再次给自己满杯，趁着往嘴里送酒的动作，遮住忍不住上扬的嘴角。第一次看她那么张扬的亮爪子，还别有一番滋味。 和过去那个小软包完全不一样了。 不过，苏烨蹙眉，从她踏入这个大厅到刚刚出去，她似乎看都没看过他一眼。 第85章 这样大家喝起来，岂不是更畅快? 林婉再次回到大厅时，坐在苏烨身边的柯灵儿像个女主人般，指挥着林婉，让她坐到两名中年老板中间。 “林婉，这两位可都是业内举足轻重的大老板，只要能得他们的赏识，以后在这个行业，你可以少走很多弯路呢。两位老板，以后可要对我们这些后辈多多关照哦。尤其是林婉，她的技艺，可非同一般，深得夫子赞许呢。” 林婉正要出言拒绝，没想到其中一位老板直接上手，将她拉到椅子上。 “柯小姐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关照林婉小姐的。” 林婉蹙眉，压下恶心，僵直着身子，坐的笔直。 柯灵儿还真是把自己当主人了，竟然安排起她的事情来了。她扫视了一圈，已经没有空余的位置了，想要换位置，已经是不可能了。 此时她已经明显感觉到身上多了几道让人恶心的视线，有些还会稍加掩饰，有些直白而露骨。夫子已离开，这些人便连装都不装了。 眼神在林婉的身上肆无忌惮的游离起来。 林婉今日一身素色的衣裙，经过大赛那日的风波，她很清楚，她一个姑娘家，在外行走，妆扮的太好看，并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她今日并没有刻意的梳妆，就是寻常打扮。 不施粉黛，却难掩天生丽质；不拿腔作势，却自有一股媚骨风流。 而正是这份浑然天成的娇艳 ，和这份随意、自然的纯洁和干净，对于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男子而言，是最致命的诱惑。 林婉强忍着恶心，身上黏黏糊糊的视线，让她如坐针毡。却又别无他法。有一点柯灵儿没说错，要在这个行业里生存，这些人她迟早都会接触。 林婉只能强装镇定！ 抬眸，便对上了对面的柯灵儿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 她优雅的端坐上首，小口小口的喝手中的清茶。眼神却似笑非笑，犹如一条艳丽娇媚的竹叶青，积蓄着所有的毒液，死死的盯着林婉。 静待时机，蓄势待发，准备随时出其不意的扑上去，一口毒毙她。 林婉瞬间紧绷神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从柯灵儿强留她下来开始，她就知道，今日，她又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朱老板作为业内的老人，这些人什么德性，他心中有数。看到坐在林婉一左一右的两人，恨得牙痒痒。心里暗骂，你们要找死别拉上我啊，要是林婉在我府上出事，不管跟我有没有干系，苏大少都不会轻易饶了自己。 “你们两个差不多得了，不要欺负人家小姑娘，人家可是宋夫子看上的，你们将人吓坏了，看回头宋夫子找你们算账。” 朱老板暗自擦了擦冷汗，上次这样了，苏大少都未言明要护着的人是林婉。至于什么原因，也不是他该知道的。 所以，眼下他也没法告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两人，林婉是苏大少要护着的人。只能提一提宋夫子，希望两人能悬崖勒马吧。 柯灵儿不悦的蹙眉，今日这朱老板确实怪怪的。对她的态度，和前几日在大赛上对她的态度相比，明显冷淡了很多。那日，他为了让自己拿下第一名，可是不惜跟宋夫子等人翻脸呢。 只是，今日他怎么护起林婉来了？ 难道是因为宋夫子？ 不过，和苏大少相比，宋夫子算什么！ “朱老板这是哪儿的话？不过是前辈教教后辈而已，哪儿来欺负一说？宋夫子同意林婉留下来，不也是希望林婉向前辈多学习学习吗？对吧，林婉？” 林婉面色无波，淡淡的应道：“柯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不过，我想诸位老板在业内有口皆碑，自然不会真的为难我一个小姑娘。” 两位老板讪讪一笑，“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柯灵儿眼珠一转，呵，林婉，这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的场合，不会因为你几句话他们就收起自己的兽性。 她抬手给自己的茶杯里满上茶，对着桌上的老板们歉意一笑：“诸位老板，不好意思，大少不让我喝酒，我就只能以茶代酒，敬诸位了。以后希望各位老板多多关照。我先干为敬。” 众人面色不虞，这柯灵儿明显就是不给他们面子，以茶代酒就算了，还想一杯茶就将他们整桌的人给打发了。这明晃晃的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啊。 但是，众人看到她身边坐着的苏烨，他一副生人勿近、勿扰的气息，却也不敢招惹。只得憋屈的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柯灵儿眼里闪过一抹狠戾，时机正好。 “诸位老板，实在抱歉了。不过，虽然我不能陪大家畅饮，这不是还有林婉吗？同为大赛的前三名，她陪大家喝，也是一样的。而且，她也不像我，有人管着。这样大家喝起来，岂不是更畅快？” 他们本能的看向苏烨，林婉是什么身份，他们自是知道的，苏家的养女。只是听闻已经和苏家决裂，不过他们一直也不敢太过分的轻浮于她。就是因为苏烨在场。 但是，他们看着苏烨自始至终看都没看林婉一眼，而且，柯灵儿都已经明示暗示的那么明显了，苏烨依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大家心里便明白了，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林婉左边的男人将她的杯子满上，“林小姐，初次相识，一杯薄酒，应该不会不给面子吧？” 说完，猥琐的目光上下扫视着林婉。 “抱歉，我不会喝酒！”林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上次在城南院子和苏晓等人，算是第一次正经喝酒，一小杯，她就已经晕晕乎乎了。 如今这样的场合，她打死也不能喝，否则就真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林婉，没事的，朱老板刚刚说了，这是朱夫人亲手酿制的桃花酿，很柔很柔的。就是不会喝酒的人，喝上十杯八杯的，也不会醉的。” 柯灵儿乖巧的将头靠在苏烨的臂膀，语气温柔而善解人意。反正刀又插不到她身上，她怎么会知道疼？ 这酒确实是朱夫人亲手酿制的不错，至于是不是十杯八杯不醉人，这她哪儿知道啊？不过胡诌的而已。 不过，看着这些人已经喝了好几壶下去了，依然个个都清醒无比，想来也不是什么烈酒。但是十杯八杯的，灌醉从未沾酒的林婉，足够了。 第86章 喝醉了也不老实 林婉暗咬内唇，扫视一圈。 目光落到唯一可能救她的主家朱老板，可是他明显已经醉了，双眼迷离，早已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他，是指望不上了。 另外的几人，明显感觉到了柯灵儿对林婉的刁难，可是看到身为苏家人的苏烨都无动于衷，更不敢贸然出手。最起码，不管是外头的流言，还是今日的所见所闻，苏烨肯定是更偏向自己的未婚妻的。 所以，没人打算出手。对于林婉求救的目光，他们视若无睹。 最后，林婉将视线定格在了苏烨身上。 柯灵儿看着他的茶杯空了，立刻起身，为他满上。他慵懒的端起茶杯，双眸轻抬，漫不经心的扫向林婉，看似无波，却带着林婉能看懂的轻嗤。 林婉看懂了，他这是在逼迫着她向他低头，逼迫着自己向他求饶。 深吸一口气！ 这辈子她都不会再求他了，前世求过他太多次了，但是无一例外，结局都是被他一脚踹开，最终她伤的更惨更重。 她坚定的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看眼前的酒杯，咬咬牙，端起杯子，直接仰头一口灌了下去。 苏烨喝茶的动作微滞，茶杯停在唇边，森然的气息瞬间弥漫周身，眸中的温度也一点一点往下降。 而一门心思都在占林婉便宜的两位老板，丝毫没有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因为林婉干净利落的喝酒动作，而欢呼雀跃、纷纷起哄。 “林婉小姐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好酒量。来来来，喝了他的，自然不能厚此薄彼，我这杯也喝了吧！” 林婉二话不说，接过另外一边男人递过来的酒杯，仰头也喝了。 就这样，林婉连喝两杯。 咳咳咳~~~ 因为喝的太急了，喉咙的辛辣让她疯狂的咳嗽。本就因喝酒而酡红的脸颊，更加绯红了。她本就脱俗的绝美容颜，更显得娇嫩欲滴。 粉嫩的双唇一张一息，尽是无限风情、夺命诱惑。 不只是她身边的两个人男人，桌上所有男人都如饿狼扑肉般，视线死死的粘在林婉身上。 林婉身边的两个男人相互看了眼，眼里的猥琐更入骨了，嘴角的淫笑更是不加修饰。要不是碍于苏烨和柯灵儿还在场，他们恨不得现在就将人拖走了。 两人视线再次相交，闪过默契的了然。 先将女人彻底灌醉，然后在找理由将人带走。 两人心有灵犀，将林婉扶靠在一杯上，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后背，咸猪手在她背上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久，还不时磨撮几下。娇嫩的触感让他们眼里欲望的火苗更旺了。 一人迫不及待的又满上了一杯酒，递到林婉面前。 “林小姐，恭喜你这次大赛勇夺第二，来，我们再喝一杯，祝贺你！” 林婉身子一侧，躲过了那杯酒。 正想起身离开椅子，另一个男人屈身而来，双手压住她的双肩，死死的将她禁锢在椅子上。男人身上的酒气喷洒在林婉脸上，让林婉差点吐了出来。还不待她反应，另一个男人再次端起酒杯，直接往她的嘴边送。 林婉双腿在地上使劲儿一蹬，椅子后移了些许，躲过了男人的酒杯。趁着另一个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迅速起身，后退几步，拉开和他们的距离。 “抱歉，我喝多了，我去更衣！” 说完，便逃也似的往后院跑去。 跑出了好远，林婉才停下。酒意已然上头，她开始头脑昏沉、脚下虚浮。连眼前的小道也变得虚幻起来。 她深一步浅一步的往长廊走去，模糊间，那条长廊似乎跟苏府后院的那条长廊很像。她下意识寻找那处她的避难所，总觉得，只要找到它，她就安全了。 长廊的两边都是各种娇花绿植，红红绿绿，她在分不清楚颜色，只是觉得啥是好看与心安。她本能的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往长廊深处走去。 转弯处，一只大手从她腰间绕过，大手一紧，她便扑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一股熟悉的气息充盈鼻尖，醉眼朦胧中，她仿佛看见了十岁时那个跟她说‘很好看’的少年。 “苏烨！” 她抬手拂过他的脸颊，是真实的，不是梦境。 “向我开口，就这么难？” 男人愠怒的声音在林婉的脑海轰然炸开，她不是十岁了，眼前的男人也不是那个少年。 林婉用力，试图推开男人，可是醉意下软绵绵的她，手上的力道跟慵懒的小猫似的，抓在他的心间，泛起阵阵涟漪。 “放开，你放开！” 男人将她抵在柱子上，一手抓着她胡乱作乱的小手，一手抵在柱子上，大手掌禁锢住她不老实的小脑袋。 男人的气息渐渐逼近，她却不得动弹。 慌乱间，她甚至抬脚就踢，也被他屈身抵住。 “喝醉了也不老实！” “要你管！” “不要管我？那你还想谁来管？苏敬吗？”男人的声音里充斥着怒意和危险，手上的力道加大。 “呜呜呜~~~” 她所有的抵抗都被他尽数吞没，他就这样攫住了她一张一合的双唇。 瞬间，林婉酒意都醒了几分，奋力的抵抗。只是似乎她越抵抗，男人就越疯狂，她的每一次挣扎，都会吞噬他的一些理智。 感受到了他几近疯狂的掠夺，一股屈辱感涌上心头。林婉趁他情迷时，一口咬在了男人的唇角。 霎时，一股甜腥的味道充斥整个口腔，而男人却没有知觉般，不知疲倦的继续索取。 林婉愣神，他这是疯了吗？ 林婉的愣神，却给了男人可乘之机，他撬开了她的贝齿，一粒药丸轻巧的被他的舌尖带入了她口中。林婉下意识的咽了下去。 在两人的纠缠间，长廊拐角的另一边，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一双小巧的脚尖停留许久。却终究没有上前，而是转身离开。 许久，男人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已经瘫软在怀中的小女人。 “第二次！” 舌尖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只有她敢伤他，还两次都在同一个位置。眼里的潮红如潮水般褪去，理智渐渐回归。只有她，轻易就能让他的理智顷刻间便土崩瓦解。 第87章 大哥，我也是人，我也会痛! 林婉无力的依靠在他的怀中，身上的燥热也一寸寸褪去。喉咙的辛辣和胃里的翻涌，却好了很多。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训猴吗？打一棒，再给一颗甜枣！” 男人蹙眉，不解！ 也许是酒意，也许是真情实意，林婉觉得自己很委屈。 “为了给你的心上人铺路，几次三番将我推出去让众人凌迟。既然那么爱她，那么宠她，就好好护着她。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我不想参与你和柯小姐之间的爱情故事，放过我好不好？”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男人的眸子染上几分不忍，此时的她宛若满是裂痕的玉石，轻轻一碰就碎。那深刻的破碎感，狠狠的敲打着他的心房，阵阵刺痛。 怀中女人凄凉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字字泣血。 “我像是大哥圈养的一只小猫，开心时随意逗弄，比如现在，比如上次在苏家长廊；而要逗你心上人开心时，又可以任意的利用、算计、践踏。 大哥，我也是人，我也会痛的！放过我好不好？你不是想让我开口求你吗？我求你了，我现在就求你啊，你放过我，好不好？” 苏烨不自觉的紧了紧怀中的小人，“林婉，你想都别想！是你先招惹我的！” 清冷的声音让林婉彻底酒醒了。 是啊，她怎么可能奢望他会放过自己呢？前世他可是到死都将她绑在他身边，今生又怎么可能自己哭诉一番，就会放了自己呢？ “谢谢大哥的解救药丸，我没事了。我先回去了！” 林婉挣脱开他的拥抱，这回他并没有阻拦，她头也不回的往大厅走去。 ~~~~~ 朱府大厅。 林婉离开后，苏烨也接着去院中透气，离开了大厅。 而苏烨离开后，柯灵儿心里惴惴不安，也借口不适，跟了出去。 她做梦也没想到，她会看见这一幕。 她几次三番放下自尊、不顾脸面，明示暗示了无数回，他却始终坐怀不乱。虽然失落，但终究更多的还是窃喜，因为这正说明了他是正人君子。 而且，他们终究是要成亲的，那是迟早的事。 直到听到他压抑的低沉的呻吟，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最可笑的是，她甚至连上去质问的勇气都没有。 柯灵儿看了看那处攒动的衣角，拭去脸上的泪水，转身回了大厅。 此时，朱老板已经完全不省人事了。 柯灵儿满脸担忧，“这天气渐凉了，朱老板这样怕是不行。喝了酒，在招了风，很容易感染风寒。这可如何是好？” 桌上的气氛瞬间微妙起来，除了刚刚灌酒林婉的两位老板外，其余人都纷纷上前搀扶起朱老板。 “确实不好这样放任不管！我们将朱老板送到后院的嫂夫人那，柯小姐，你们继续啊！” 他们可不想留下来，淌这趟浑水。 柯灵儿，他们得罪不起。 林婉，他们也不敢得罪。 苏府对林婉到底什么态度，他们谁也不清楚，前几日景香楼的事情，可是传的沸沸扬扬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溜之大吉，尽快远离这是非之地。 大厅里一时只剩下那两个色眯眯的老板和柯灵儿。 两人这才迫不及待地问道：“柯小姐，林小姐呢？她怎么还没回来？” 柯灵儿眼里的阴狠一闪而过，她到底哪里比过不林婉了？这些男人是眼瞎吗？一个两个三个，都惦记着这个贱人。 既然那么惦记那个贱人，那她今天就做件好事，成全他们。 两个肮脏的老男人，配贱人，刚刚好！ 柯灵儿扬起一抹甜笑，“两位老板，不用着急嘛！林婉不胜酒力，这会儿容颜凌乱，有失礼仪。这会儿正在后园中整理呢，很快就回来了。” 古语说的好，女为悦己者容嘛！两位老板猥琐一笑，看来这个林婉还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呀。 “呵呵，我们不及！对于，有才有貌的女子，连上苍都要宽容几分，何况我们。” “两位老板说的是。我与林婉初出茅庐，以后就请两位老板对我们，哦不对，对我们林婉多多关照。至于我，有大少就够了，我不贪心的。” 柯灵儿明媚的眸子意味深长的扫了两人一眼，两人瞬间心神领会。 柯灵儿再接再厉，“我们林婉对你们可是敬佩的很呢，如果能跟两位老板深入交流一番，她必定感激不尽。” 说完，她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满脸诚挚的对着两人举杯。 “来，两位老板，我虽不胜酒力，但是在此我还是得敬你们一杯。恳请以后你们对林婉多加招抚。” 两人志得意满的举杯，碰杯，三人一饮而尽。 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传来，柯灵儿双眼一闪，即刻便瘫软在椅子上，眼神迷离。她伸手揉了揉眉心，连声音里也染上了几分酒意。 “我....我....我头好晕！我...我是不是醉.....” 话没说完呢，她便趴在了桌子上。 柯灵儿眼里的清明和算计，两人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看来这未来的苏家大少夫人，还真是‘人美心善’。这么上赶着给他们送美人。 那这份好意，他们自然得好好接受，否则那就是不给大少面子了。 林婉回到大厅时，便发现厅内只剩下刚刚灌酒的两个恶心男人，和趴在桌子上的柯灵儿。 两人一看到林婉回来，眼珠子便再次粘到了她身上，比之刚刚更加肆无忌惮和露骨，那垂涎的目光直让人犯恶心。 “两位老板，既然大家都回去了，我也先回去了！” 林婉还没站定，就准备转身逃离。两人眼里的邪恶和淫秽已经丝毫不加掩饰了，在留下去，她必定难逃厄运。 殊不知，她的厄运，在两个男人看到她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其中一个老板一个健步，拽着林婉的胳膊，二话不说拉着她，把她按在了椅子上。 “林小姐，我们的酒可还没喝完呢。来来来，要喝就得喝个尽兴不是。” 他朝着另外一个老板看了眼，他心神领会。端起桌上的满杯，就往被压着的林婉嘴边送。林婉用力挣扎，别说女子的力量本就不如男子，她本就不胜酒力，虽然服下了解酒药丸，但是酒性推下去可没那么快。她的身子还瘫软着。 她完全挣脱不了两个男人压制。 第1章 虎毒食子 “啊！啊—— 呜呜—— 娘亲，好痛，好痛！” 五岁的苏莹，被悬空抱着，脸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每一次呼吸，她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身上的力气和知觉在流逝。 她心脏的位置，插着一把匕首，鲜血顺着匕首缓缓滴入洁白的瓷碗中。 旁边的男子眉头微蹙，似乎对于血流的速度极其不满意。 “真没用，才取两碗就没用了。” 他鄙夷的瞥了眼眼前要死不死的小贱种，嘴角一抹嗜血的玩味。他缓缓抬手，覆上染血的匕首，一寸一寸往小女孩的心脏深处推去。 “啊！啊！娘...亲，莹儿...痛...痛...”小苏莹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再看一眼娘亲。可是她太痛了，太累了，她实在睁不开了。 “啊—— 住手，住手！”被两个婆子压着，跪在地上的林婉犹如困兽狮子，双目赤红，目眦欲裂。 可是，可是她无能为力。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女儿的心头血，一滴一滴的流逝。 收起绝望与仇恨，林婉哀求着那高高在上的男人。 “华大夫，您是医者，医者仁心。三碗了，莹儿会死的。求求您放过她，求求您了。” 嘭嘭嘭—— 林婉一下一下，头重重的砸在冰冷坚硬的地上。 “求求您，放过我女儿！我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莹儿才五岁，她会死的，她真的会死的。三碗不够的话，取我的血吧！四碗五碗，随便你们取。你们取我的血啊，取我的。” “呵呵——”华大夫终于施舍般的抬眸，随即缓缓蹲下身子，捏住林婉的下巴。冰冷的目光，淡淡的扫视着眼前这张绝望又楚楚可怜的小脸。 “卑贱之人的血，可配不上我们尊贵的小少爷！要怪就怪你的好夫君吧，是他将他的亲生女儿亲手交给我的。” “不，不，不可能！”苏烨虽然不待见她们母女，但是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不是畜生。 “不信？也是，人有时候，总得自欺欺人一番，才能活得下去不是。”华大夫戏谑的看着林婉。 将人眼里的希望一寸寸敲碎，看着她们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暗淡下去，直至熄灭，他太喜欢这种掌控人生死的感觉了。 “这里是苏府，你们再不受待见，你也是大少夫人，她是苏家大小姐，没有他的首肯，我能动你们？ 呵呵呵，在苏老爷子和苏大少面前，一个小丫头片子，拿什么跟精贵的小少爷比？能救小少爷，是她的服气。” “啊！啊！啊—— 为什么，为什么？” 五年了！整整五年了！ 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五年里，他对她们母女置若罔闻，任由府里的下人磨挫她们、欺辱她们。这难道还不够吗？ 莹儿才五岁，才五岁啊，他怎么下得去手？ 柯灵儿儿子的命是命，她女儿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两年前，柯灵儿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她儿子柯苏靖。她诉说着五年前被迫离京后，过着如何颠沛流离的生活，以至于她儿子早产。 她独自带着儿子艰难度日，本不想回来打扰苏烨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的。可是柯苏靖因为早产，身子孱弱，自小就汤药不断。 柯灵儿一个女子带着小孩，本就度日艰难，她实在撑不住了，才带着儿子回京。她不求名不求份，只求苏家看在柯苏靖是苏烨血脉的份上，救救他。 林婉永远记得，当时的苏烨是用怎么狠戾的眼神看她的。是啊，在他的眼里，她永远是为了爬床不择手段的女人。 “林婉，灵儿和我儿子因你所受的苦，我要你千百万倍的偿还！” 他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就给她定了罪。 所以，这就是他索要的‘偿还’吗？ 用她女儿的心头血入药，温养他儿子孱弱的身体。 “哈哈哈哈哈——” 林婉仰天长啸，哀大莫过于心死。 他不会放过自己，她一直都是知道的，但是她没有想到他居然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放过。 “啧啧啧！难怪能将苏大少迷的神魂颠倒，都这样了，这脸蛋还是这么勾人。不过，似乎少了点什么。” 华大夫眸光不自觉的闪过异样，如此破碎、绝望的林婉，居然带着一种妖异的美，美的让人窒息。 他逃离般狼狈起身，压下心头的愠怒。指尖传来些许微凉，眉头微皱，他嫌恶了看了看自己修长的五指，那是林婉脸上的泪液。 抽出怀中的锦帕，慢条斯理、反复擦拭指尖，又像是在擦拭刚刚心间陡然异动留下的痕迹。然后将锦帕无情丢弃。 他再次居高临下的看着林婉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勾了勾唇角，浑然天成的嗜血与狠戾。他骤然出脚，狠狠踹在了林婉的腹部。 啊—— 嘭—— 林婉身体急速往后飞去，背部狠狠的砸在墙上，最后像条死狗瘫软地上。 噗嗤—— 一口鲜血染红了房间的地板，和桌上的三碗心头血上下交相辉映，映红了整间屋子，格外妖异。 “娘亲，娘亲，娘亲......” 啪—— 一记狠辣的巴掌，卸去了小女孩全身仅剩不多的力气和生机，她终于闭上了眼睛、闭上了嘴巴。 “吵死了！小贱种就是小贱种，非得这样才消停。”华大夫吐出一口唾沫，对于安静下来的空气尤为满意。 ”莹儿，莹儿，莹儿.....” 她不能死，她要救莹儿。前胸后背钻心的疼痛，让林婉几近昏死。可是，她不能死，她的莹儿会害怕的，她还在等着自己。 她用尽全身力气，咬着自己的舌头，钻心的疼痛，终于让即将合上的双眼再度睁开了。 她艰难的抬头，咽下满嘴的腥甜，努力让自己露出轻松的笑容，看向榻上的女儿。 “莹儿不哭，娘亲没...莹儿，莹儿，莹儿！” “啊—— 啊——”凄厉、绝望、滔天恨意！ “你们会遭报应的！苏烨、柯灵儿、华大夫，整个苏府，我林婉用生命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嘭—— 华大夫眼神狠戾，对着林婉，又是一脚！这一脚他用了十足十的力气。 终于安静了！ 大的小的都安静了！ 他伸手拎起苏莹，狠狠一甩，直接将她砸在床榻上。 然后甩了甩发胀的手腕，满脸嫌恶的看了看桌上的三碗血，冷冷的开口。 “将血煮了，拿去喂狗！” 然后，带着人浩浩荡荡离去，只留下床上地下昏死过去的一大一小，不知死活。 一炷香后！ “嘶——”地上的女人指尖微动，眼球不停蠕动，蓄积所有力量，终于睁开了双眼。 刺骨的寒冷和无孔不入的疼痛，让她不由自主的呻吟。可是，再冷也比不上心冷，再痛也比不上心痛。 第2章 浴火重生 林婉四肢并用、艰难的往床榻的方向爬去，每爬一步，周身都像是滚刀般的疼痛，几欲将她的身体和灵魂撕裂。可是，她知道莹儿就在榻上，她还在等着自己。 她从不知道几步的距离，也可以变得如此遥远。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攀上了床榻，可是，可是莹儿怎么不动了呢？ 苏莹脸色寡白、双眼紧闭、了无生机！ 小小的身躯，依然裸露着上半身，心口的那道血口子，犹如万丈深渊，吞噬林婉所有的喜怒哀乐。 林婉不会哭了，不会痛了，她全然麻木了。 原来，人悲伤到了极致，是真的哭不出来的。 她伸手抱过孩子，又缓缓放在榻上，细心为她盖好被子。转身出了房间，没一会儿端了一盆热水进来。 她坐在床边，温柔的擦拭着孩子的小脸和身子。褪去孩子身上的衣服，拿出床头的金疮药，倒在刀口，时不时的还吹一吹。 “莹儿真乖！不哭不闹！等娘亲，娘亲一会儿就来找莹儿了。” 包扎好伤口后，林婉又从柜子里拿出了那套她刚做好新衣裳。 今日是苏莹的生辰，苏烨答应了今日会带着她上街的。苏莹央着林婉给她做新衣裳，她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跟爹爹去上街。 她终于盼到了新衣裳，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可是，她们忘记了，今日也是柯苏靖的生辰。苏莹等到了爹爹，可是她的爹爹苏烨，是来取她命的。他将她的命化做一碗一碗的心头血，送给了他儿子柯苏靖，作为生辰之礼。 “娘亲，爹爹是不是不喜欢我？” “娘亲，爹爹为什么从来不对我笑？” “娘亲，爹爹为什么对柯苏靖和柯姨那么好？还对他们笑？” ....... 稚气的声音，总是在夜深人静、躲进娘亲怀里时，才敢怯生生的问。 林婉怜爱的抚摸着苏莹精致而寡白的小脸，“我的莹儿真漂亮，这身衣裳真好看！等等娘亲，娘亲也换一身漂亮的衣裳，带莹儿去上街、去看莹儿最喜欢的看萤火虫。” 林婉起身，继续用水盆里鲜红的水和帕子擦拭自己。而后，也换上了一身干净喜庆的衣裳，今日是莹儿的生辰，合该喜庆些的。 穿戴好后，在铜镜里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岔子了，才抱起床上的小人儿一步一步往前院走去。 嘭—— 终于走出了房间，来到了前院的厅子，可是她走不动了，母女双双跌倒在地。 林婉轻轻将女儿再次拥入怀中。 门吱呀一声开了，男人踏着沉默，一步一步向她们走来。到几步远的地方顿住了脚步。 背着阳光，林婉看不起男人脸上的神情，她想无非就是冷漠、绝情、仇视...... 她也不想费力抬头看了。 “今日是靖儿生辰，别闹！别让她学你！” 这是怕她带着女儿过去闹事，让他白月光和宝贝儿子受委屈吗？呵呵，她不会了。 “嗯！”林婉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应和。 苏烨没来由的心头一紧，还没来得及探究，门外就传来稚嫩的声音。 “爹爹，好了吗？” “靖儿——”是女子温婉柔美的声音。 林婉知道，那是柯灵儿，真想阻止，又怎么会让孩子出声？这么不放心吗？连过来威胁她几句都要跟着。 林婉凄然一笑，无所谓了！ 男人压下心里莫名的不安，敷衍的看了眼地上的两人，干脆利落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小人儿，林婉心里一片酸涩和冰凉。他但凡看一眼，都能看到她怀里的小人儿僵了、冷了。 “对不起，莹儿，既是白日，又是冬日，我们怕是见不到萤火虫了。等来年春天啊，我们再一起看。很快的！” 苏府主院，宾客云集，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苏府乃京城最大富商，纵横京城数百年，上至高官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都有它的关系网。全京城谁不奢望和苏府能攀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今日乃苏家大少苏烨的独子柯苏靖的生辰宴，寻常人家，哪敢如此大张旗鼓给一个五岁的小孩操办生辰宴。但是在苏府就不一样了，多少人希望苏府天天有宴请，这样他们才有更多巴结的机会。 就算巴结不上苏府，能被邀请过来的宾客，非富即贵，能攀上一两个那也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谈笑风生间，管家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大少爷，南院着火了！” 哐当—— 苏烨手中的酒杯应声坠地，碎裂一片。他如离弦之箭，飞往南院。 南院此时火光冲天，透过熊熊大火，他看见了林婉。 她怀抱着苏莹，端坐在前厅上首。察觉到他的视线，她对着他盈盈一笑。 像是他们初见时般纯真灿烂，却又偏偏带着冷厉的决绝。 “死生不复相见！若有来生，愿你我陌路，苏烨，我恨.....” 头顶房梁倒塌，林婉陇了拢怀中的女儿，缓缓闭上了双眼。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跪地痛哭的苏烨。 怎么会呢？这是死神给她们母女最后的怜悯吗？ 她不需要了！ 她看到了莹儿欢快的朝着她一蹦一跳的跑来，她是来接她的。 “娘亲，娘亲。” ***** 午时，炙热的阳光炙烤着火热的大地。 偌大的苏府大厅却清凉如春，沁人心脾，然而...... 啪—— 茶杯坠地，炸的四分五裂。飞起的碎片，擦过她的手背，霎时鲜血直流。 她双膝跪地，浑身战栗，地上的坚硬促使双膝传来钻心的疼痛。 她不是一把火烧了南院，烧了自己吗？ 这是........ 她回来了！ 她林婉回来了！ 她将头低的更低了，额头触地，和往常一样卑微到尘埃里。掩藏起脸上激动、兴奋、欣喜的情绪，却压不住眼里死而复生的泪花。 她不可抑制的抖动着身躯！ “怎么？你还委屈上了？哭成这样，是我苏家对不起你们母女了吗？”头顶传来苏老爷子威严的声音。 林婉回神，胡乱收拾脸上的泪水。缓缓抬头，对上了苏老爷子满是鄙夷的目光。刹那，她惶恐不安的低下头，依然颤抖着身躯，一如既往的胆小怯懦。 实则，她只是对于死而复生依然止不住的兴奋。 第3章 不是我做的 大厅内，议论声四起，整个大厅充斥着轻嗤、鄙夷、不屑。 “看不出，这林小姐年纪不大，野心不小，心机手段更是了得。竟然有胆子给苏大少下药，恬不知耻的爬上他的床。不过半日的时间，还能弄得满城风雨。这谋算，还真是不可小觑啊。” “哼，这不就是明摆着逼迫大少爷对她负责吗，毕竟大少爷现在的声名可经不得半点污浊。不过，这哭哭啼啼的，演的又是哪一出啊？真不晓得她的母亲是怎么调教的人。” “我们苏家可教不出这么恬不知耻、毫无礼义廉耻之心之人，本就不是自家人。刚刚下人还在她的闺房里搜罗出了许多大少的小物件，那龌龊心思，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想不到我们苏府竟然供养出了这么两个东西，竟然学了一身狐媚子腔调，真真是个白眼狼。” “哎，也就我人微言轻。早说了，别什么人都往府里带。这可不就是引狼入室吗？这胃口还很是不小啊，一来就盯上了我们大少。也不知道跟谁学来的。” “看你这话说的，这种东西哪里是随便就能学来的。这呀，肯定是骨子里面带来的。古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有了爬床的娘，自然就有爬床的娃。” 在苏老爷子的默许下，众人更是鄙夷的睥睨着龟缩在人群最末端的林婉之母——秦画。 秦画脸上的血色，在众人的鄙夷嘲笑声里，一寸寸褪去，直至苍白如纸。她忘记了这是苏府第几次对着她们母女公开行刑了。 她歉疚的瞥了一眼依然跪在地上的林婉，又低下了头，更加用力的咬着内唇，却不敢反驳一句。 她没有底气，更没有资格。 林婉的身份太特殊，太尴尬了。 她是随着母亲秦画改嫁进苏府的，秦画嫁的是苏家二爷，苏烨的二叔苏信。所以，按理她应该叫苏烨一声大哥。 但是，她没有资格喊，她很清楚她在苏家的身份地位，不过是挂着苏府小姐名头的下人而已。 上一世，她就是在这些谩骂和指责声中，跪在地上卑微的道歉，一遍一遍磕头求饶。担下了给苏烨下药，并爬床的罪名。 一个月后，她怀孕了。苏烨不得不退婚柯灵儿，转而将林婉娶进门。 柯灵儿远走他乡，却又在三年后牵着苏烨的儿子柯苏靖高调回京，最后将林婉母女两一步步逼死。 前世的悲剧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这辈子，她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远离那个男人，远离苏家，远离这里的一切。 她坚定的抬头，正欲开口之际，门口传来一阵响动。随后便是一串沉稳有力，却无情冷漠到令人窒息的脚步声。 除了苏老爷子，大厅内所有人起立，恭敬的喊了一声“大少！” 苏老爷子淡淡的扫了一眼冷峻的孙子，“回来的正好。” “嗯！”苏烨并未理会众人，只是抬眸朝着苏老爷子点点头，然后坐到了他的旁边。从头至尾，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跪在地上的林婉。 林婉刚刚安静下来的情绪，再次翻涌，滔天的恨意席卷而来。死死咬着嘴唇，才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对他的咒骂。 她死死的盯着他！ 他还是跟从前一样，英俊、冷冽、淡漠、无情，一双眸子除了对着柯灵儿母子有笑意之外，任何人、任何时候，他都是那么冷漠的可怕。 或许是林婉的眼神太过浓烈，苏烨骤然抬眸，一股窒息的威压席卷而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让林婉毫无招架之力。这是属于上位者独有气势。 林婉只好偏过头去。 苏烨习惯性抚摸着腰间玉坠子的手一顿，她竟然用如此仇视的眼神看他？ 周身的气压更低了，整个大厅的人，都感受到了大少的不悦。 “将人带上来！”苏老爷子显然没了耐心。 没一会儿，管家带了一个粗使婢女上来。婢女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不用害怕，如实将你看到的说出来。”管家柔声安抚。 “是！”婢女依然弓着身子，但终究是抬起了头。 “今日卯时，奴婢跟往常一样，四处打扫。刚到大少爷的院外，便看见一个身影从院子鬼鬼祟祟出来，然后匆匆离开。” “可有看清楚是何人？”管家追问。 “离得比较远，奴婢并未看清楚。而且她是朝着另一侧离开的，所以奴婢只看到了一个背影。不过，奴婢可以确定，是一个年轻女子的背影。” 管家招手，婢女退了下去。 林婉心里为前世的自己叫屈。前世她受不了众人对她母亲的羞辱，她干脆利落的担下了所有的罪责。连婢女指证这一环都没有。 如今一听，只不过是一个模糊的背影就将自己定罪，想想真是可笑。 此时，苏老爷子威严的声音再次传来。“还不道歉赔罪？” “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要赔罪！”林婉抬起头来，直视着老爷子。 “什么？”老爷子满脸不可置信，他完全没想到林婉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 “我竟不知道，我府上竟然出了如此目无尊卑之人。哼，不服气是吧？”老爷子轻嗤一声，对于林婉的死不认错更加鄙夷。 “管家，你来告诉她，到底是不是她！” “是，老爷子！”管家躬身后，行至林婉身旁，看向她的眼神毫无波澜。能稳坐苏府管家之位几十年不被拉下去，自然有他的厉害之处。 不管是府上的任何人，他表面上都是恭恭敬敬的。林婉在怎么不堪，苏家人在怎么不喜欢她，对着外人，她就是苏家人，就是主子。 苏府谁作贱林婉都可以，唯独他这个下人不行。 “府上年轻的女子，就只有林小姐，并无他人。” 苏老爷子育有三子，老大苏城，老二苏信，老三苏礼。 老大有一子，即苏家大少苏烨，苏家当今掌权人。 老二苏信迎娶的是寡居的秦画，林婉便是他的继女，他和秦画并未生子。 老三苏礼迎娶的也是富商白家之女白晴，诞下一子苏敬，也就是如今的苏家二少爷。 所以，整个苏府，除了林婉，便再无其他年轻女子。 第4章 这一世，成全他们痴缠爱恋，成全他们成双成对 “是吗？昨日柯小姐不是也宿在苏府吗？如果说，年轻的女子都有嫌疑，那么柯小姐是不是也有嫌疑？” 林婉虽然跪着，但是腰背却挺的笔直。只要她咬死了不是她，谁也没有办法就此给她定罪。 柯灵儿仗着苏烨未婚妻的身份，隔三岔五便宿在苏府。昨夜，她也的确宿在苏府。 “林小姐，我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了，要置我于如此非议中？昨日，我一直在自己的院中，并未跨出一步。”柯灵儿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屈辱，满眶的泪水，就是不往下掉。 如此柔弱又倔强的坚强，总是能激起男人最原始的保护欲。 苏烨果然心疼了，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是却将柯灵儿的小手握在了手掌心。一双锐利的眸子阴冷的盯着林婉，仿佛要将她看穿般。 就是这种冰冷的眼神，日复一日的寒了她那颗为他火热的心。只是，这辈子，她不想在跟这个男人有任何牵扯了。 林婉毫不畏惧的迎上男人吃人般的视线，虽然在他骇人的威压下，有些艰难，但是她还是努力微微一笑。 “柯小姐多虑了！我不过是顺着管家的话往下说而已，昨夜苏府确实不止我一个年轻女子。怎么就成了我置柯小姐于非议中呢？难道柯小姐不是年轻女子？” “大少....”柯灵儿泪眼婆娑的转头，看向身侧的苏烨，视线相交时，两滴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顺着她洁白无瑕的脸颊缓缓流下。滴落到苏烨的手掌心，却灼烧着他的心。 她总是能哭的那么柔弱无助，又恰到好处。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痕，双眸无波，动作却极尽温柔。生怕弄伤弄疼了他心爱的女人。 可他的声音却冷像冰渣子，直刺林婉心窝。 “灵儿是我的未婚妻，她无需偷偷摸摸，更无需下药爬床。” “大少....”刚断的泪珠，又汩汩流下。柯灵儿满脸的感激、眷恋，浓浓的深情和依赖。 “好了，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还嫌不够丢人吗？”老爷子发话了，他可没有那么多精气神跟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闹。 “林婉，我虽不喜欢你们母女，但自问平日里待你们也不薄。不指望你们能感恩戴德，但你们也不应该恩将仇报。做错了事，就该认。” 苏老爷子眼神陡然狠戾，直击秦画。 秦画踉跄一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子。顶住了威压，她终究还是稳住了心神。虽心生惧意，但是林婉如果能嫁给苏烨，她在苏家能扬眉吐气了。 “婉儿，你赶紧跟爷爷道歉，道歉完就没事了，不要将事情闹大了。” 林婉心头苦笑，母亲永远都是那么天真。 真的道歉完了就没事了吗？ 苏老爷子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放过她。 苏大少刚上位，他的声名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只要她道歉，苏家就会将她推出来平息外面的流言。 之后，她便是恬不知耻，为嫁入高门，不择手段下药爬床的下贱胚子。而苏大少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洁白无瑕的苏家掌权人。 上辈子，就是那些恶毒的咒骂和诋毁，将她圈禁在苏府整整五年。也就是从这一日开始，她便再鲜少踏出苏府。 想用她的一辈子去成全他的声名，他们苏府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道歉？我并未做错事，为什么需要道歉？” 嘭—— 苏老爷子手掌狠狠拍在桌上，“事到如今，还想狡辩？” 林婉丝毫不惧，“苏老爷子，我并非狡辩。刚刚的婢女并不确定那个背影就是我。所以，你们怎么确定那人就是我？ 还是说大哥昨日并非人事不省，能认出那人是我？可是，如果是这样，那大哥又怎么会乱来呢？” 婢女不能确定是她；苏烨更不能！ 如果他不清醒，他根本无法确认是她；如果他清醒，他如此深爱柯灵儿，又怎么会跟她翻云覆雨？ 所以，她说不是她，那就不是她。 苏烨摩挲玉坠的手一紧，冷冽的看着林婉，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质问她：“你叫我什么？” “大哥！” 林婉冷冷的看着苏烨，压下心里所有的恨意。女儿的仇，她要报！只是现在的她，对上他们，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是，这辈子，就让所有的错误和悲剧终结于此吧。 “很好！” 他的眼神更冷了几分，脸上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只是刻意释放身上的威压，睥睨着林婉，仿若要看穿她一般。 林婉内心一阵苦笑，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对于他身上随意散发出来的压迫感，都能让她本能的恐惧。 可是，她别无他法，只能咬着牙，无声抵抗。 柯灵儿袖中双拳紧握，低垂着头，努力压下眼里的冷意。 此时管家上前一步，对着上首的苏老爷子说道。“外间的流言愈演愈烈，我们查过源头，确定是从苏府流出去的。” “这话就更好笑了！我在苏府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大家心知肚明。一个早上的时间，我有能力让流言满京城飞？” 他们不是说她早就心怀不轨吗？早就觊觎大少夫人之位吗？她不过是个体面一点的下人而已，她要是有那个本事，早就那么干了，何须等到今日？ “昨日苏府的年轻女子，可不止我一人。能在半日内，让流言传满京城，我自问没有那个本事。至于其他人有没有那个本事，我就不清楚了。” 不就是含沙射影吗？不就是意有所指吗？ 这一世，她成全他们的痴缠爱恋，成全她们成双成对。 她真的很想知道，当苏烨知道他心爱之人的丑恶嘴脸时，是怎么样的一种场面。 满大厅的人意味不明，目光在林婉和柯灵儿之间流转。对于他们来说，真相是什么不重要，利益最大化对他们来说才最重要。 如果是柯灵儿，她本就是苏烨的未婚妻，那顶多也就是小两口情难自己，以苏家在京城的地位和权势，没人敢多说什么。对苏烨的声名并没有什么多大的影响。 但是如果是林婉就不一样了，除非能证明确实是她下药。但就目前的情形来看，很难！ 第5章 人都做不了了，哪儿来的好日子? 这个道理苏家所有人都懂，柯灵儿自然也懂。 而她确实需要一个契机，推迟了两年之久的婚期，该结束了。 柯灵儿是落魄千金，徒有虚名而已，整个柯家，没人能帮她。所以，她必须要为自己筹谋。 两年前，苏烨不顾苏家上下反对，甚至忤逆苏老爷子，一意孤行，突然就和柯灵儿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落魄小姐订婚。 让她成为全京城人人艳羡的幸福女人。 从此，她端的是温柔善良、知书达理、高贵优雅。 但是由于苏老爷子始终不认可她的家世，从来没有对外承认过，柯灵儿是苏烨未婚妻。所以她的婚期便生生延迟了两年之久。至今未定。 今日，林婉将大好的机会送到她面前，她当然要好好利用。 不过，她也不是那么好利用的。就看林婉能不能撑得住了。 柯灵儿缓缓起身，满脸歉意与愧疚的对着上首的苏老爷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依然是热泪盈眶，却要落不落的倔强模样。 “老爷子，灵儿愧对您的信任与爱护，让您失望了。是我！” “我与林小姐身形有几分相似，又隔得远了，婢女并没有看真切。这才有了这样的误会。” 干干脆脆，丝毫没有矫揉造作。 在场的苏家人，无不对柯灵儿的识时务大加赞赏，纷纷点头。他们苏家要的就是这样识大体，永远将苏家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大少夫人。 “咳咳！年轻人嘛…… 呵呵！”苏老爷子一笑而过，虽然不情愿，但是目前这样已是最好的结局了。再闹下去，不管真相如何，苏家的声名都会受损。 这就是苏家，这就是苏家人！林婉心里更为前世痴傻的自己不值得。 在她这儿是恬不知耻、没有教养；在柯灵儿那，就变成了一句‘年轻人嘛’。 不过，总有那么几个不识时务的人出来质疑。 “可是刚刚管家不是带人从林婉的房间里搜出了大少的那些旧物件嘛？什么旧帕子啊、旧穗子啊....哎呀，我都不好意思说。看那样子，那些旧物，可不止两个年头了。那时候，柯小姐似乎还不认识我们大少吧？” 别人不知道，林婉却很清楚，以柯灵儿的城府，这点小事完全不在话下。 “全京城的女子，哪个不心仪大少？灵儿也只不过是万中之一而已。那些旧物并非大少之物，事发突然，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害怕东窗事发。才搜寻了些模棱两可的男子旧物，偷偷塞进了林小姐的房中。” 她对着林婉的方向，微曲双膝。 “林小姐，是我对不起你，我诚心跟你道歉，对不起。” 两行清泪，载满浓情蜜意，凝望着身边的男人。轻轻浅浅的啜泣、小脸蛋因为做错事而染上淡淡红晕、犹如受惊的小白兔。将害怕被主人遗弃和厌恶的恐惧，拿捏的淋漓尽致。 面对着这样一个楚楚可怜、又真情实意的天仙美女，谁不怜惜？ 她说的话，谁忍心不信？谁敢不信？ 林婉内心一阵嗤笑，是对前世的自己。前世的她是有多蠢啊，居然跟柯灵儿斗。 这样一个女子，她前世还真输的不冤。就这真情演绎的能力，她拍马不及。 不过，她爱演就演吧！这辈子，林婉不想给她搭戏了，更不想出现在他们的故事里了。 林婉淡淡回道：“柯小姐言重了。柯小姐身为大哥的未婚妻，他出事，柯小姐帮他天经地义，无人敢非议。柯小姐实属多此一举了。” 柯灵儿没有想到林婉敢当众噎她，脸上的表情委屈至极、羞辱至极。 “林婉，好好看清楚眼前之人是谁。” 苏烨危险的眸子扫视着林婉。 闻言，周围都是不屑、鄙夷的眼神。 林婉脊背微僵，这就是苏烨。不管真相如何，他永远都是精心守护自己的心爱之人，却狠狠的当众羞辱她。 如果是前世，她必定伤心欲绝。可是现在，她的心随着那场大火，跟着莹儿走了。既然是无心之人，又谈何伤心？ 柯灵儿是高高在上的准大少夫人，她什么身份，一个下人而已，哪有资格顶撞柯灵儿？ 不用时时刻刻提醒她，她有多卑微，有多下贱。 “既已查明与我无关，我一个外人，不便参与苏府内部事宜。苏老爷子，各位长辈，林婉先退下了。” 林婉冷冷的声音不卑不亢，看向苏家人的眼神，像是在看陌生人。 没人接话！ 林婉双手撑地，艰难的让双膝离开地面，弓着身子保持着这个姿势。她跪的太久了，双脚都麻木了。直到稍好一些，她才颤颤巍巍的起身，一摇一晃的离开了主厅。 苏烨垂眸，把玩着腰间的玉坠子，眼神晦暗不明，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秦画是林婉回院子半炷香后回来的。 她的脸色很不好看，不用想也知道，她又被苏家其他人磨挫了。 苏二爷并没有什么经商才能，苏老爷子早已经放弃他了，否则也不能越过辈分，让苏烨当这苏家的掌权人。 在这种高门贵府里，没有能力的人，永远是不被尊重和待见的。 下人嘴里虽然叫着二爷，脸上却无半点恭敬之色，更别说还带着一个拖油瓶的二夫人了。总之，整个苏府，没人将二爷的一家三口放在眼里。 秦画狠狠的拍了下林婉的后背。 “你是失心疯了嘛？白白浪费了这破天的富贵。” “什么破天富贵？”林婉双手抱胸，真不知道她们母女前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当我瞎啊？昨夜你回来时，是什么鬼样子，用我说嘛？道个歉、服个软就那么难嘛？” “外面的流言疯传成这样，苏烨要想稳坐苏家掌权人的位置，就必须好好对你。否则，污了好名，他得不偿失。 到手的好日子，你就这样拱手相让给那个矫揉造作的柯灵儿？你是要气死我嘛？” 秦画气的胸脯剧烈起伏，恨不得亲手掐死了这个死丫头。 “好日子？呵呵！”林婉平静的眸子望着自己天真的母亲。 “下药、爬床、抢人未婚夫，哪个能让我以后抬起头来？人都做不了了，哪儿来的好日子？何况，那个人可是我名义上的大哥。” 第6章 娘，我需要避子汤! “又不是亲的！”道理都懂，可是人有时候就是喜欢异想天开。 秦画作为林婉的母亲，希望自己的女儿嫁得一个好儿郎，有一个好归宿，本就没有错。林婉父亲失踪后，她并没有抛弃她。哪怕改嫁，也带着她。 这几年秦画在苏家的日子过的并不好，但她始终没有动过要送走林婉的念头。 但是，秦画性格懦弱，太依赖男人了。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苏府，唯唯诺诺的、且万事依赖苏信的她，不可能得到别人的好脸色。 秦画依然不愿意放弃，“再怎么说，也好过看人脸色过日子啊。你大伯和三叔都死得早，你叔叔又不得老爷子重用。往后，整个苏府都是苏烨的，你作为他的妻子，怎么会抬不起头来呢？只要等.....” “娘，你不要命啦？这种话是能乱说的嘛？”林婉冷声打断。 她们母女二人在这苏府举步维艰，要是这话被人听了去，卷铺盖走人那都是最幸运的了。 “婉儿，你是不是也认为娘自私？为了攀附高门将自己的女儿推出去当别人的玩物？”秦画虽然不聪明，但是她在苏家的境遇，她再笨也清楚苏家打心眼里看不起她。 他们认定了她是见不得人的外室，靠着一身的狐媚手段纠缠二爷，哄着他不顾家族反对，娶了她这个寡居的遗孀，且带着个拖油瓶的女儿。 别说是超级大富商苏家，就是全京城，大概也找不出第二家了。 秦画不仅让苏家丢了脸面，更让苏二爷在整个苏家的地位一落千丈。 可是，谁也不听他们解释半句，更不会有人在乎他们是否真心相爱。 一个婚前失去清白的女子，在这吃人京城又怎么可能有好下场？今日，不管是苏大少爷也好，别的贩夫走卒也罢，但凡发生了这样的事，成亲是唯一的出路。 当然她也并非一点私心都没有，她已经不能生育了，她的下半辈子只能依靠林婉了。如果林婉能跟苏烨成亲，那么她们母女也算是一世无忧了。 “娘，我没有这么想！我知道娘是为了我好！但是，娘，你相信我，好不好？”林婉挽住秦画的手。她只是一个母亲，她只是想让以后的日子安生一点而已。 但是她不知道，但凡自己跟苏烨扯上一点关系，她们母女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苏烨从来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主，他冷漠、绝情、狠戾。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面不改色的推出去送死，他就不是人。 亲生女儿？ 对了，莹儿！ 苏莹胸口插刀、被一碗一碗的放血，直至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不停的喊着‘娘亲、娘亲，我痛，痛.......’ 脑海里的画面，让林婉浑身颤抖、双眼燃烧熊熊恨意。 “婉儿，婉儿....你怎么了？你没事吧？”秦画焦灼的摇晃着林婉的身体，林婉脸上有些狰狞的表情，让她心生恐惧。她总觉得女儿不一样了，但是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原来的婉儿跟她一样，在苏家卑微、懦弱，任由人糟践折辱。但是今天，她却一反常态，不仅敢当众顶撞老爷子，还顺利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摘除了出来。 从前，她的脸上总是端着恐惧、小心翼翼.......如此大胆、狠戾的表情，秦画第一次在女儿脸上看到。 林婉怕吓到秦画，压下所有的仇恨，尽量扬起一个还看得过去的笑容。 “娘，我没事，就是刚刚跪久了，膝盖有些钻心的疼。” 秦画用手指点了点林婉的额头，“活该！明明道个歉...哎，算了算了！以前总是想法设法给你介绍贵公子哥，你见都不见。一门心思在别人身上。如今那么好的机会送到你面前，你又亲手推了出去，真不知道你怎么想。” 女儿的心思，怎么能逃过她的眼睛。不只是她，苏家上上下下，长眼睛的都知道林婉心仪苏烨的事情。 只是，林婉身份敏感而卑微，大家都当她是笑话。毕竟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满大街都是，谁会将她放心上呢。 “那要不娘您去跟苏烨说，让他娶我？”林婉一听就知道秦画还存着幻想呢，于是就半开玩笑的怼了她一句。 果然，秦画缩了缩脖子。 在苏家，除了苏老爷子，还有一个人无人敢惹，那就是苏烨。年纪轻轻，在京城商界凭借铁血手腕与狠辣无情，令人闻风丧胆。 秦画有时候还管抬头看一看苏老爷子，但是在苏烨面前，她甚至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这不就得了！这事过了。”林婉拍了拍秦画的手背。 现在还有一件更棘手的事情，需要她处理。 林婉下意识的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前世，苏莹就是这次之后来到她的腹中的。她爱苏莹，但是前世，苏莹跟着她，在这个苏家受尽冷眼和折辱，直至最终，被她亲生父亲抽干全身血液而亡。 林婉不愿意她再来这个世界跟着她受苦了。 “娘，我需要避子汤！” “啊？”秦画一时没反应过来，“避子汤？”她瞪大双眼，未婚女子喝避子汤，这传出去，林婉还要不要嫁人啊？ “你是要气死你娘嘛？我找你叔叔去，他好歹也是苏烨的二叔，让他出面去说。” 林婉拉住要离开的秦画，“娘，你还不明白嘛？苏老爷子不知道昨晚那个人是我嘛？苏烨不知道昨晚那个人是我嘛？他们聚集所有苏家人，不过是为了推我出去，平息谣言，保全苏烨的声名而已。 你在苏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心知肚明。他们不待见你，因为什么，你也心知肚明。你觉得他们会待见我这个被他们视为你同类人的大少夫人嘛？” 秦画脸色惨白，刚刚大厅里，那些嘲讽鄙夷的话犹在耳边。他们说她用下贱的手段入了苏府，他们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们说林婉得了她的真传，一样下药爬床....... “是娘连累你了！” “娘，我没有这么想。我只是想让你清楚，我们现在的处境。不要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 “不过，现在，我需要娘您帮我。您好歹也是苏家二夫人，找个信得过的下人，帮我要一副避子汤药。” 秦画从林婉闺房退出后，找到自己信任的下人。吩咐她去抓一副避子汤，还特意嘱咐了不能让外人知道。 殊不知，她跟下人的一言一行，尽数落到了另一个人的眼中。 柯灵儿从暗处走出，看着离去两人的背影，脸上全是阴寒之色。 第7章 避子汤变助孕汤 “林婉，我柯灵儿可不是那么好利用的。接下来的戏码，希望你还能接的住哦。” 以柯灵儿的城府，她如何不知道，就昨夜的情况，不管是苏老爷子，还是苏烨，他们都很清楚那人就是林婉。 要不是外头流言满天飞，他们会当作不知道。至于林婉，爬床了又怎么样？这种高门子弟，成亲前，谁还没有一两个陪床婢女呢。 这主动送上门的，就当一便宜占了，林婉只能打碎银牙往自己肚里咽。 可是如今，满京城流言乱飞，苏家为了稳住和巩固苏烨掌权人的地位，就必须有人出来平息流言。这也是苏老爷子为什么将所有苏家人都聚集起来，公开处理这件事情的最重要原因。 谁也没有想到，平常唯唯诺诺、从来不敢忤逆的林婉，竟然拒绝承认下药爬床，还将柯灵儿拉下水。 所以，柯灵儿将计就计。在众人面前，以苏烨未婚妻的身份，保住了苏家掌权人的声名和苏家的颜面。 现在苏家族人，上上下下，谁不对她感恩戴德，赞她人美心善。 不过，她有自己的小心思，老爷子和苏烨都是聪明绝顶之人，她可不能让自己变成了他们眼中心机深重的女子。 主厅里，苏家族人已经离去了，但是苏家人却都还在。 柯灵儿对着上首的苏老爷子，盈盈一拜，“老爷子，大少爷......” ~~~~ 嘭—— 门被用力从外面踹开，几个小厮凶神恶煞的下人闯了进来，在秦画和林婉反应过来之前，两人又被押回了大厅。被狠狠的扔在了大厅的中央。 林婉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当目光扫到旁边一个提着药包的婢女时，心里了然。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又弯腰扶起秦画。 “娘，您有没有摔疼？” “我没事！”秦画屈辱的憋回眼泪，这就是她，所谓的苏家二夫人。 林婉不管那些黑脸的苏家人，扶着秦画，让她坐到了最边上的位置。然后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自从她进入大厅，一道冷冷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她知道是谁。可是她不想理会，这辈子他跟她，是隔着血海深仇的仇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林婉笔直的站在大厅中央，冷冷的对上苏老爷子极具威严的视线。 “苏老爷子，请问这么粗鲁、又兴师动众的将我抓回来，这是又要给我们母女按什么罪名啊？” 这不是第一回，也不会是最后一回。常常给秦画母女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当着苏府上下和下人的面，公开羞辱咒骂。这在苏府，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苏老爷子没想到，林婉就这么堂而皇之、大大咧咧的说了出来，她们在苏府过的什么日子，他心知肚明。他既没有干涉、也没有阻止，这本身就更助长了那些欺负她们的苏家人。 他气急，锐利的眸子更加狠戾了。 “我倒是不知道，我苏府竟然养出了这么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被欺负多了，总要学着分辩几句，不然得冤死，您说对吧，苏老爷子。”林婉丝毫不惧，和熊熊大火灼伤的切肤之痛相比，这点又算什么呢。 “是冤死？还是死鸭子嘴硬？还言之过早。” 苏老爷子朝着管家看了一眼，管家会意，上前从婢女的手中接过药包。他走到林婉跟前，指着手上的药包问： “林小姐，请问这是什么？” “避子汤药！是我吩咐她去给我抓的。” 管家问完这一句，就退到了边上，将药包打开，里面的中药材便散开了。 一旁的大夫上前分辨后，缓缓开口，“这是助孕汤。女子在同房后，服下此汤药，能够大大的提高怀孕的机率。” “咦——” 大夫手中捏着几根短短的中药，又是闻，又是咬，最后又将整幅中药摊开，从里面找出了好几味药。 “这不是普通的助孕汤，它还有一举得男的功效。这副药方，在坊间流传甚广。但是关于一举得男的功效并未得到确切的证实，所以，在一般正规的药铺，是买不到这副药的。” 言下之意就是，林婉为了一举得男，通过其他途径，不择手段，弄来了这副汤药。 “我就说嘛，那么大好的机会，她怎么就推出去了。原来在这等着呢。既不想污了名声，又想要苏家大少夫人的位置，她还很是玩的一手好算计。到时候母凭子贵，谁还能拿她怎么样？” “可怜柯小姐，被她推出去挡刀。你说，她这小小年纪，心思怎么就那么歹毒呢。” “她小小心思，哪里知道这么多见不得人的手段啊？” “你是说二夫人？甚至是二爷？” “哎哎哎，我可没这么说啊。” 坐在末端的秦画差点从椅子上跌落，虽然总是一遍一遍的被凌辱，但她也是人，她也要脸面，也要自尊。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因为她，二爷已经很不得老爷子待见了，她不能在给他添麻烦了。以前他们也只是说说她们母女，今日，他们居然连二爷都带上了。 秦画痛苦的闭上双眼，压下所有的酸涩。满眼歉疚的看向林婉，“女儿，对不起，我不能在拖你叔叔下水了。他越不受待见，我们在苏府的日子就会越难过。你会理解娘的，对吧？” 秦画在心里对林婉说。 林婉看着散落满桌的中药，避子汤怎么会变成助孕汤？还一举得男？她视线扫过站在苏烨身后的柯灵儿，捕捉到了她脸上的得意。 她终究还是小看了柯灵儿，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居然能想得这么周全。 她是重生的又如何，一样的孤立无援，一样任人欺辱。难道她重生就是为了在走一遍前世的苦痛嘛？ 不！ 绝不！ 她在抬眸时，便看见柯灵儿双眼垂泪，满脸歉疚的朝她走来。 “林小姐，对不起。我不能在帮你了。你只是让我帮你担下下药爬床的罪名，但是你没有告诉我，还有这后面的一出啊。 我担心你难过，想去你院中安慰你几句。不想就听到了你同你们母亲的算计。 苏府带我如此之好，我不忍欺骗他们。所以，我已经都告诉他们了。对不起，林小姐。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几巴掌吧，我绝不还手，绝不躲避。” 泪光点点、声音稀碎，满含痛苦与歉疚，如此动容的表演，在场之人，无不心疼。柯灵儿果然一如既往的人美心善。 第8章 怎么，全天下就大哥一个男子? 林婉嘴角微微抖动，幸好她不是男人，否则，她必定控制不住，想要将美人拥入怀中好好安抚一番。 柯灵儿就是有那么一股子柔弱、让人怜惜的气质，林婉自问没那个能力，谁让她出生就低贱呢。低贱之人，能活着就很幸运了。 “柯小姐真是人美心善，我见犹怜。连我一个女人，都好想拥你入怀，好好安抚一番了。” 柯灵儿脸色微僵，脸上的表情竟然有一瞬的凝滞。这个贱人是嘲讽她惺惺作态、矫揉造作、故意勾引男人的怜悯之心嘛？ 贱人，贱人，贱人！！！ 心里恨不得将林婉碎尸万段，脸上却伤心欲绝，一副不堪受辱的凄惨模样。 “林小姐，我只是……我只是不愿意继续帮你骗人了而已，你怎么可以这样折辱我？为了苏家的颜面，为了大少的声名，我不惜赔上自己的清誉。 现在外头流言平息了，林小姐的清誉也保住了。再坐的也只剩下苏家人而已，不妨碍林小姐什么的了。我才敢告诉老爷子和大少爷真相。 你这样偷偷摸摸怀上大少爷的孩子，以后还让大少爷怎么做人？将苏府的颜面置于何地？灵儿的清誉丢了就丢了，没什么打紧的。 但是，大少爷的声名不能有任何污点。 就算林小姐在生气、在恨我，我也要这么做。” 柯灵儿越说越慷慨激昂，仿佛她就是那个为了正义奋不顾身的巾帼英雄。 果然，苏家人都朝她投去赞许的眼神，越发觉得苏家的大少夫人非她莫属。以苏家如今在京城的地位，能联姻自然好，但是也不需要靠联姻来稳住地位了。 最重要的还是要有一个识大体、凡事以苏家利益为重的当家夫人。 享受着众人的目光，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柯灵儿对着林婉露出了一个胜利者的微笑。还用唇语说道：“林婉，你输了。想利用我，也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 林婉嘴角一抹嘲讽，她仿佛回到了前世，所有人都可以对她任意指责、谩骂，而她就站在人群中央瑟瑟发抖。而那个她称之为夫君的男人，对流血受伤的她视而不见，却对始作俑者的柯灵儿呵护有佳。 就跟现在一样！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是依然会为前世的自己感到窒息和不值。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还在乎什么声名、清誉、颜面？ 林婉无视柯灵儿的眼神叫嚣，对着高高在上，一直置身事外的男人，语待嘲讽。 “大哥，看来你的未婚妻是真不爱你啊。怎么，跟你上床就那么不堪？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事情？先是几次三番的否认，如今又非要扣在我头上。 大哥，你昨晚并没有昏死过去吧？是不是你未婚妻，你不知道嘛？你们小两口的事，都闹一天了，还嫌不够嘛？” 男人依旧冷漠、慵懒，无视下首之人的冷嘲热讽。他不经意的抬首，挡住刹那微扬的嘴角。 和波澜不惊的男人相比，柯灵儿却急了。 “我怎么会不爱大少，我只不过是不想帮你骗人而已。大少......” 林婉内心无语，但是那是受宠之人的特权，只要撅撅嘴巴、掉掉眼泪，就有男人为她冲锋陷阵。 果然，男人冰冷的视线朝着林婉碾压而来，带着十足的气势与威压。 林婉来自灵魂深处对这个男人的恐惧，让不自觉的踉跄后退一步。她只好移开视线。 柯灵儿又得意的瞥了眼节节败退的林婉，就她，凭什么跟自己斗？整个苏府都是跟自己一边儿的。她一个不受待见的二爷继女，拿什么跟整个苏府斗。不自量力！ “再说，林小姐，既然昨夜不是你，你为什么要用助孕....避子汤？” 苏府众人果然，又满脸鄙夷和嫌恶的看向林婉。 如果是前世的林婉，恐怕此时已经无地自容了，可是今生的林婉，无所畏惧。不就是声名嘛，不就是清白嘛？她通通不要了，她也要不起了。 “怎么，全天下就大哥一个男人？” 她林婉，这辈子可以跟任何一个男人有关系，但是绝对不会在跟眼前的男人有关系。 苏府众人为林婉的不要脸震惊了，有哪个待字闺中的女子，能够那么堂而皇之将同男子的苟合，说的那么理直气壮？ 霎时，空气凝滞。众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响起，“你说什么？” 林婉迎着男人压迫性的目光，心里直打颤。不得不承认，和男人身上的凌厉狠绝相抗衡，哪怕重生一次，她依然被碾压成渣。 可是，她无路可退。 “我说，这世上男子千千万，又不是只有大哥一个。我怀上谁的孩子都可以，唯独不可以、也不会怀上大哥的孩子。” 苏烨黑色的眸子危险至极，嘴角是嗜血的弧度，脸上一片阴寒。 咔嚓—— 缀着玉坠的穗子中心空了，墨绿色的粉末，洋洋洒洒飘了一地。 苏府众人知道，大少怒了。 “谁？” 林婉撇头，试图躲过他危险的气息。 男人一步一步朝着林婉靠近，在距离她两步时，停下脚步。 林婉想要逃开，却被他一把捏住了下巴，逼着她看着他的脸。 冰冷刺骨的声音再次响起，“那男人是谁？” 下巴的疼痛，让林婉眉头紧锁，男人强势的视线下，她努力压下心中的惧意，用同样冰冷的语气回道：“与你无关！” “有关无关，不是你说了算。”男人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大有她不松口，他便不松手的意思。 “苏烨，你干什么！”苏信从大门飞奔而来，‘啪’的一声打下了苏烨的手，将林婉拉到自己身后。 众人又是一阵惊讶，自从秦画入门后，苏信就变成了苏府的边缘人物。也变得唯唯诺诺起来，对于苏老爷子更是不敢说半个不字。 今日突然硬气起来，倒是着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老二！”苏老爷子不悦的声音传来，“你刚回来，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要插手。” “知不知道有什么打紧的呢，吃亏的从来都是我们二房，不是嘛？”苏信的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挫败和悲凉。 上首的老爷子身形微顿，片刻便恢复如初。既然苏烨现在是掌权人，那便让他去处理吧。也正好看看他对他这个二叔的态度。 第9章 吞绝育丸、离苏府 “烨儿，婉儿已经说了不是她，别再逼她了可以嘛？当我这个二叔求你了。”苏信看老爷子沉默不语，只好看向苏烨。 苏烨看了看苏信，眼神依然冰冷，但终究还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林婉感激的看着挡在自己前面的苏信，他对自己真的很好，他也是真心疼爱秦画的。这样，哪怕她离开，也能安心不少。 “叔叔，谢谢您。婉儿又给您添麻烦了。” “傻孩子，说什么呢！” 林婉对着苏信笑笑。而后再次看向上首，对着上面的人恭敬行了一礼。 “婉儿告退。” “站住！” 林婉还没走几步，苏老爷子就喝住了她。 “你既住在苏府，苏府就不能让你不明不白的怀孕，我们苏府丢不起这个人。” 林婉凄然一笑，她本就没打算在让莹儿来这人世间受苦，只是依然压不住心里的酸涩。那个心里眼里都是自己的女儿，自己终究还是要彻底跟她说再见了。 “对不起，莹儿！” 林婉在心里对女儿说。 再次抬眸，她的眼里已是一片清明。 “大夫，想来您身上应该是备下了能避子的药物了吧？” 林婉的声音很大，避子汤变成助孕汤，是柯灵儿的手笔。但是请大夫这件事情，显然是苏府的手笔了。 那么大的阵仗，要的不就是永绝后患嘛？苏府之人哪个不是人精，他们巴不得将她死无全尸，免得污了苏大少的声名。 请来大夫，那就绝对不只是确认那药到底是避子汤还是助孕汤那么简单了。她就是要将他们的恶毒心思搬到台面上来。 闻言，大夫脸色一白，哆嗦着看向旁边的管家。管家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整个大厅，气氛都又一瞬的尴尬，随后又在大夫的声音中恢复了正常。 大夫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红色的小药丸在手掌心，送到林婉面前。 “林小姐，这是避子丸。” 林婉接过，正要往嘴里送。秦画却疯了似的跑了过来，一把夺下林婉手里的药丸。她满脸痛苦，如果刚刚远远的看着，是怀疑，现在拿在手上，她无比确认。 就是这个药丸，让她再也无法生育。 “这根本不是避子的，这是绝育的！” 整个大厅一阵死寂，只有秦画压抑的哭泣声，诉说着她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苏信不可置信的看着上首的苏老爷子和苏烨，高声质问。 “林婉一个未成婚的女子，你们要让她绝育？她到底是怎么碍你们眼了，你们居然要狠绝如此？就不能给我们二房留一条生路嘛？” 苏烨压下心里的翻涌，脸上的寒凉狠绝更甚了。 “老二，这事关苏府声誉，不得已而为之。她在苏府一日，便代表苏府的脸面一日。她一个闺阁女子，不知廉耻，与男人苟合。苏府承担不起这风险。这药，她非吃不可。” 苏老爷子的语气威严，不容侵犯。 正当苏信想再次开口时，苏老爷子似有所感，截住了他的话。 “林婉，你别忘了，你母亲也是苏府之人。” “父亲——”苏信不可置信的看着苏老爷子，他居然用秦画威胁林婉。随即又一声苦笑，为了苏府，他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他能用秦画威胁自己，自然也能用秦画威胁林婉。 林婉扶住苏信，然后深深的看了眼他。然后转向依然沉浸在痛苦里的秦画，联想到她不能生育，大概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府不接受秦画，自然不可能让她生下带着她血脉的苏府后代。 苏府是真的狠啊！ 可是她们母女二人，孤儿寡女的，拿什么跟人家斗？ 她将母亲的手，郑重的放到苏信手里。“叔叔，我娘就麻烦您了。对不起！” 她不能在拖累叔叔了，他为她们母女二人做的已经够多了。 林婉想要接过秦画手里的药丸，但是她却死死的拽着，泪珠如雨点般一滴一滴砸在林婉的手背，灼伤着她们母女二人的心。 秦画不语，只是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对着林婉一个劲儿的摇头，想要阻止她吃下药丸。 林婉没有勉强，放开母亲的手，转身对着大夫伸出了纤纤玉手。 “大夫，劳烦在给我一粒。” 大夫再次陶瓷瓶子，倒了一粒在林婉手中。 看着手掌心里的药丸，前世死时大火灼烧的窒息和疼痛，再次席卷全身。虽然早已决定了要跟莹儿告别，可是真到了这一步，她才知道她有多不舍。 “我吃！” 林婉压下心里的颤抖，她知道今日她不吃，她走不出这大厅。但是既然吃了，她不仅要走出这个大厅，她还要走出苏府，永远离开这吃人的鬼地方。 “我已是不洁之人，继续住在苏府，只会脏了这高贵典雅的苏府。这粒药入腹后，我便搬离苏府，从此与苏府再无瓜葛。这样，苏老爷子也不用担心，以后我在做出什么厚颜无耻之事，坏了苏府的颜面。” 上首男人抓住扶手的指节发白，手背上的青筋突出。 他身侧站立的柯灵儿满脸得意与畅快，这就是利用她的下场，这就是林婉不自量力的后果。看着林婉被凌迟，心里说不出的舒坦。 林婉察觉到柯灵儿的眼神，她淡淡的迎了上去。微微一笑，柯灵儿，这辈子我成全你们，苏府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就看你怎么幸福快乐一辈子。 她抬头、张嘴、喂药、吞咽，一气呵成。 在低头时，泪水早已噙满眼眶，且让她最后一次和莹儿道别，且让她在为莹儿哭一场。 大厅一片静默！ 许久—— “我能走了嘛？” 无人应答！ 林婉一把抢过秦画手中的药丸，就要再次往嘴里扔。头上传来一声暴喝。 “滚——” 手下一松，药丸滚到了男人就座的椅子下方，血红血红的一粒，在褐色的地上显得尤为醒目和刺眼。 林婉对着手上深深鞠了一躬，“谢谢苏老爷子和苏府这几年的养育！” 而后干脆的转身，坚定的往外走去。 身上一道冰冷的视线如影随形，她大概能猜到是谁。只是，她不明白，前世对她冰冷、绝情、厌恶至极的他，为什么今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可是，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苏烨，这辈子我帮你摆脱了你最讨厌的两个女人，我和莹儿。我不用你的感谢，惟愿我们从此形同陌路。等我有能力后，我定会为我女儿报仇。你等着我！ 第10章 她今天，就是躺着，也得自己走出苏府 腹中传来剜心般的疼痛，林婉双手捂住腹部，弓着身子。脚步也开始变的凌乱而虚浮。她知道，药效发作了。再加上昨晚的一夜折腾，她再也撑不住，昏厥了过去。 林婉醒来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闺房。腹部传来一阵温暖，很舒服。伸手摸去，居然是冬日里的手炉。 坐在旁边的苏信和秦画听见动静，看了过来。尤其是秦画，对着林婉的肩膀，高高的抬起手臂，最后也只是手掌轻轻落下。 “为什么要吃？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听话？你个死丫头，你要气死我是不是？啊？” “娘，你知道苏家并没有给我选择的余地。” “我.....呜呜呜....” 她如何不知道呢？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绝望。 苏信接过林婉手中的帕子，将秦画拥入怀中，温柔的擦拭着她脸上一直未断过的泪珠。 “你再哭下去，眼睛就瞎了。到时候，我可就不要你了。” “你敢！” “嗯，我不敢！所以，夫人可千万别瞎啊！” “哼！” 林婉脸上终于有了重生以来第一个真挚而开心的笑容，叔叔对母亲真的很好。这样她离开，也能稍微安心一些了。 她起床收拾自己的东西，她入苏府的时候，已经十岁了。在苏府住了这些年，她的东西居然这么少，也就几身换洗的衣裳，一个小包袱就全装下了。 秦画看着女儿收拾东西，心里难受得紧。 哪里有让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自己出去住的？可是，苏府轮不到她说话。不过，出去也好，总比在苏府被人磨挫好。 她擦干眼泪，从怀中掏出苏信给林婉准备的东西。 “这是你叔叔前几年在城南买的一处院子，院子很小，但是你一个人住，足够了。只是，那边没有下人，什么事，都得靠你自己了。那边地方也偏僻，你自己要小心着些。” “还有这些银票，不多，你先用着，不够了，给我和你叔叔传信，我们再想办法给你送过去。” 林婉接过地契和银票，她现在没有资格矫情，她确实需要这些东西。 秦画终究还是不舍得，林婉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 “是娘没用，是娘护不住你。” 闻言，苏信上前揽住秦画，“你这是说我无能？护不住你们母女？不过，你说的没错，确实是我无能。” 秦画啪的一声打下自己香肩上的大手，娇嗔的看着苏信。“都什么时候，还没个正经。” 苏信宠溺的揉了揉秦画的头顶，眼神却看向一边的林婉。他对秦画母女是歉疚的，当初是他执意要娶她的。 他以为，只要娶进门，老爷子在怎么不待见，那也是苏家二夫人。是他太天真了，明明知道父亲的为人，却还是想异想天开想赌一把。 他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 在父亲的眼里，他这个儿子一文不值。连带着他的妻女在苏府也一文不值。 “婉儿，叔叔对不起你！” 林婉抬眸，看向苏信的眼神里，全是如慕之思，她是真心将苏信当作父亲来对待和尊敬的。因为他值得。 “叔叔，是我连累了你和娘。” “就不能不走嘛？”秦画抓住林婉的手，她真的舍不得。 “娘，我已经拖累您和叔叔够多了。我继续留在苏府，叔叔和您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林婉状似不经意的看向苏信的右手。 刚刚他抬手的时候，露出了他刻意藏在袖中的手。她分明看见了手背上大片的猩红。有几处已经起泡了，很明显就是热水烫的。 苏信在苏府虽然不受待见，但是怎么说也是二爷，没人敢真的对他怎么样。除非是老爷子。 今日苏信为了她们母女，当众下了老爷子的面子，习惯了掌控一切的老爷子，如何能轻易的饶过他？ 苏信将自己的右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换上左手揽过秦画。“好啦，你不要为难婉儿了，离得也不远。你想婉儿了，随时可以过去看她。” 秦画知道再无挽回的余地了，但是她不能不为女儿打算。 “二爷，帮婉儿相看人家吧！只要人品、性情好就行，不拘什么家世.......”秦画声音越来越小了。以林婉如今的声名，哪里还会有像样儿的人家敢要她？ 人品好，性情好，现在但凡是个男人，大概都不敢要她了。 今日这流言一出，哪怕只是半日的时间后，就‘真相大白’了。但是这个圈子的人，哪个不是人精？ “好！我会留意的。” “叔叔，您别听我娘瞎说。她这是烦我了，我偏不嫁，我就要粘着我娘。” 林婉挽住秦画的另一边手臂，将头靠在她的肩头。 “娘，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出去住了，不用干下人的活，我只会活的更好。娘你也要努力活的更好哦。” 秦画甩开二人，一边抹眼泪，一边将刚刚大夫送来的几贴中药放进另一个包袱。 “大夫说了，那绝....那药寒凉，对女子伤害极大。须得好好调理，不然以后你有得受苦。这里是三天的药，喝完了，再去抓。药方我也给你放里头了。” 秦画刚收住的眼泪，又下来了。 “都收好了嘛？趁着天色还早，赶紧走吧。你过去还要收拾呢。”苏信提醒。 那边的院子毕竟从来没住过人，要收拾收拾才能住下。 叩叩叩—— 苏信开门，一个小厮脸色尴尬，一副欲言又止。 “直说吧！”这是苏信吩咐去备马车的小厮，他大概猜到了。只是依然还不死心，父亲对一个小姑娘能做到如此绝情。 他想让自己对苏家死心，也让秦画母女对这苏府死心，甚至怨恨。 “管家说，马车都派出去送族人了，还没回来。” “呵呵，午时不到去送人，如今都已经快酉时了，居然还没回来。我堂堂苏家二爷，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苏府族人竟然搬到那么远去了。” 苏信在嘲笑自己的天真，也在讽刺苏家这样的大门大户，居然这么容不下一个小姑娘。 “我去求苏烨！”苏信转身就要往外走。 就算苏府所有的马车都安排出去了，苏烨的马车是他专属的，一定还在。 “叔叔！”林婉拉住了苏信，示意他安抚在旁伤心欲绝的母亲。 苏信就帮自己说了几句话，整个手背都被烫伤了，如果在让他帮自己，林婉不知道苏老爷子还要怎么惩罚他和秦画。 苏老爷子无非就是要告诉她，得罪苏家要承受怎么样的后果；无非就是要告诉她，离开了苏家，她什么都不是。她所有的一切都是苏家给的。 她今天，就是躺着，也得自己走出苏府。 苏老爷子和苏烨本就是一伙的，他又怎么会帮自己呢？苏信去求他，只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 第11章 跟你同在一个车厢，我很难受! “叔叔，我自己出去吧。到了街上，我会去雇一辆马车送我过去的，您好好照顾我娘。” “我们送你出去吧。”苏信实在不忍。 “叔叔！您照顾我娘就好！也拉着我娘。” 苏信了然，林婉不想在节外生枝了。 可是，苏老爷子喜静，这方圆一两里全被苏家买下了。苏府进出都是有马车接送的，她一个小姑娘，身子还不舒服，要走到什么时候啊？ 再说天色也不早了，而且苏烨似乎也没有表现的那样冷血无情。 “婉儿，其实，苏烨他并不是那么冷血的。你今日晕厥，他是第一个冲出来抱着你就往他的院子跑，要不是老爷子发话要将你送回来，你这会儿还躺在他院子的厢房呢。” “要不我去求求他吧，天色不早了，我实在不放心。” “是吗？他大概是怕我死在苏府，脏了这里吧！”他是没有心的，应该说，他只有在对着柯灵儿时，才有心。 “啊？你怎么知道？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林婉无所谓笑笑，因为这就是他前世今生对自己的态度。 林婉不再耽搁，两个肩膀，一边挂一个包袱。 “叔叔，娘，我走了，好好保重！” “婉儿，婉儿！” 苏信抱住哭得不能自已的秦画，林婉压下心里所有的酸涩与不舍，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一路上，苏府的下人就跟没看见她似的，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多看一眼都脏了他们的眼睛。 前世的自己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呢？软糯可爱的莹儿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她无比庆幸重来一次，她让自己远离了这里。 只是莹儿.....她的莹儿再也回不来了。 走出苏府的大门，林婉回头望着这个前世关了她一辈子的坚牢，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终于走出来了。 身上没来由的轻松了许多。 看着前方的漫漫长路，从这里到外面大街，还需要好久。但是，她已经走出了苏府这个泥潭深渊，就没什么可怕了。 哒哒哒—— 身后传来不疾不徐的马蹄声和车辙声，她的身体没来由的一紧。刚刚下人说，马车都派出去送人了，除了...所以身后马车上的是谁，她很清楚。 林婉低垂着头，移步到道路一侧，继续前行。 驭—— 苏铭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拦住林婉。 “林小姐，大少让您上车。” “不用，我自己能走出去！帮我跟你主子道谢！” 林婉声音清冷，好不容易走出苏府，她不想在跟苏府之人有任何的牵扯。 “林小姐，如果您不上车，我只能得罪了。” 大概是跟着苏烨的时间久了，他身上的冷漠和不近人情，苏铭学了个十成十。挡在林婉面前的他，半点没让路的意思。大有林婉再耽搁，他会直接上手将人扔到车厢。 林婉有一瞬的挫败，她是重生又如何？她依然是那个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的卑微之人。他让他吃药，她就必须吃药；他让毫无尊严的离开，她就得毫无尊严的离开；他让她上车，她就必须得乖乖的上车。 苏铭伸手想接过林婉背上的包袱，她躲开了。声音依然冷冷的，还带着烦躁。 “不用了，我自己拿着就可以。” 苏铭的手顿在空中，他有些不可置信。这还是他认识的林婉嘛？以前的她总是唯唯诺诺的，任何人都能踩上她几脚。今日倒是硬气起来了。 苏铭回神，打开车厢门，伸手想扶着林婉上车，她还是躲过了。她动作艰难的爬上车座，弓着身子坐进了车厢。 虽然气氛有些古怪，但是看着林婉笨拙的动作，苏铭有种想笑的冲动，莫名觉得这林小姐一身傲骨，还挺有意思的。 马车哒哒前行。 车厢豪华，空间也很大，可是林婉觉得窒息。 前世的仇人就近在眼前，可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他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灭了自己。不甘、仇恨、不能自已的绝望，各种复杂而强烈的情绪狠狠撞击着林婉。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慕得转身掀开身侧的帘子，恨不得将整个脑袋都伸出车厢外。她怕下一刻自己就不顾一切的扑上去掐死那个男人了。 当然，她知道，先死的肯定是她自己。男人身手了得，她根本就近不了他身，他一脚就能送自己上西天。 “怎么？跟我共处一个车厢，让你那么难受？” 男子冰冷的声音透着危险，从身后传来。 林婉条件反射性的正直自己的身体，低下头，等候他的发落。等她回神时，心里升起深深的无力感。 前世对男人的恐惧和臣服，早已深入骨髓，只要他用这种危险的语调跟她说话，她就本能的害怕和服从。因为接下来，男人便会在床上对自己无尽的折腾和索取，将她全身的骨头一寸一寸卸下来，让她痛不欲生。 她像是被他驯服的宠物，对他恐惧和臣服早已经刻进了灵魂。 “没！” 林婉在和自己的灵魂抗争！ “没什么？”男人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玩味，像是在逗弄自己的小宠物。 “有！”林婉咬咬牙，她不能再顺着他的思维走。她不想再做被他驯服的小宠！ 她很清楚，男人让她上车，绝不是关心她，她有自知之明。昨夜的一夜荒唐，哪怕他不能娶自己，他也已经将自己视为他的私有物。 他不爱她，但是不妨碍他对她霸道的占有欲。 就如同前世一样！ “有？” 男人的嘴角玩味更浓了。 乖巧的小呆瓜有什么意思呢，时不时的亮一亮獠牙和小爪子的小狼崽子，才好玩。 林婉再次用力咬下内唇，一股腥甜在嘴里蔓延，疼痛驱赶了几分对男人的畏惧和臣服。她终于抬头直视男人的双眼。 “跟你同在一个车厢，我很难受！” 男人嘴角上挑，冰冷的眸子幽暗深远，犹如要将林婉吞噬。 “不叫大哥了！” “大哥！” 林婉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同时也鄙夷男人的不要脸。 车厢内的温度骤降，男人的眸子霎时冷冽，他伸手将身侧的女子拉入怀中，一只手将她压在怀里禁锢着。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 第12章 想走?没那么容易! “游戏可不是你说开始就开始，你说结束就结束的。林婉，惹了我，就想拍拍屁股走人，怎么？没人告诉你，苏大少不好惹嘛？” 男人清冷的气息，捶打在近在咫尺的林婉脸上，她既愤怒、又屈辱。 她如今整个人横在男人的大腿上，被他压着不能动弹，像小猫小狗般，任他随意逗弄把玩。 “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放过你？想走？林婉，你当我苏烨是什么人？没我的允许，你永远也走不了。” 林婉的脑子瞬间轰然炸开，好熟悉的对话，好熟悉的绝望...... “想走？没那么容易！林婉，你永远也别想逃！我不允许！” “我不喜欢你这样逃，这就是对你不听话的惩罚！” ........脑海里的场景，无一不是她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双目无神、脸上毫无血色，像破布娃娃般，破败不堪。 林婉的身躯在男人的怀里瑟瑟发抖。 男人眉头紧锁，不悦的放开怀里的小女人，搀着她坐到自己的对面。 今日的她一反常态，明明昨夜她还口口声声说着心仪自己，仅仅一夜之间。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在没有了款款深情，有得是无尽的仇恨和深深的恐惧。 “昨夜的话，全是假的？” “啊？”昨夜，她说的话太多了，无非就是少女心思罢了。在药物的作用下，她看见了他眼里的欲望，所以她自愿为他献身。 动情时，她告诉他，在她进入苏府的那天，她就心仪他了。 她很清楚的记得，入府那日，秦画将她打扮的精致可爱。可是却迎来了苏府所有人的嘲讽和鄙夷。 “小小年纪，就跟她娘一样，一身的狐媚劲儿。打扮成这样，是要勾引谁啊？”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谁家正经小姐穿的这样花里胡哨的？真是不要脸。” “大贱人带了个小贱人，都是贱人！” .......... 她再不敢在苏府随意走动，躲到了后花园长廊的角落里，因为那里的人最少。这样她听到的侮辱和谩骂也能少一些。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背着光走向她的。 光晕里，他头顶金边的光圈，像是专门为了拯救她而来的仙子。 他对她轻笑，虽然很轻很轻，但那是她在苏府得到的最大的善意和温暖。 “很好看！” 往后每次，她被苏府其他人、甚至下人欺负、侮辱躲起来时， 他总能准确的找到她，送她一朵花园里的小花、一片绿叶...... 她将他当作她的救赎。 所以，昨夜，不忍他痛苦难受，将自己当成他的解药，以为从此他也会将自己当成他的救赎。殊不知，这是前世所有的悲剧的源头！ 今生，她明明改变了事情的走向，为什么她还是摆脱不了这个男人？如果他不放过自己，别说她离开苏府，就是离开京城，他也能轻易的将自己抓回来。 那这样，她的重生到底意义何在？ 是觉得她前世所受的苦难还不够，今生在给补上嘛？ “嗯？”男人不悦的声音将林婉拉回现实。 “我要下车！”林婉听见了外面的叫卖声，想来应该是到街上了。 “下车？你准备去哪里？” “与你.....” 在男人危险视线的逼视下，林婉终究还是咽下了‘无关’二字。 渐渐的外面的声音没有了，再走了半盏茶的功夫，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苏烨率先起身，推开门，跳了下去。然后笔挺的站在那，似乎要接林婉下车。等了好一会儿，车上的人依然没有动静。 “你想在车上过夜？” 林婉的视线穿过车厢门，看到了满眼的陌生，但是根据时间来算，应该离主街不远。她没理会蹙眉的苏烨，提着两个包袱，走出车厢。 垂眸看着地面，并没有看见上下车的小板凳，心里暗骂一句‘狗男人’，无时无刻不设法折辱她。 心一狠，眼睛一闭，林婉直接往下跳。反正死不了。 她猝不及防的落入了一个温暖而坚挺的怀抱，内心没有任何涟漪，这是男人惯用的霸道。 “放开我！”怀中的小女人剧烈挣扎着。 “我说过，没我的允许，你逃不了。”男人清凉的眸子泛着冷冷的光。 林婉识趣的停止挣扎，就她这点力气，耗竭了，也撼动不了他半分。她放缓语气。 “你可以先放我下来嘛？” 男人终于弯腰放下了林婉，她这才有机会好好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天已经完全黑了，本就鲜少出门的林婉根本就分不清楚东南西北，更不知道这是在哪里。入眼的是一处僻静的院子，看着不大，一眼看过去却很雅致，处处透着高贵和沉稳。想来应该是苏烨的私宅。 只是，他怎么把自己带到了这里？不管他什么目的，她必须远离他。 “谢谢你带我出来。” 林婉转身就往外走，只是刚走几步，男人一个侧步，瞬间挡在了她面前，伸手将她带进怀中。 他实在想不明白，昨夜的她那么温柔、那么情意绵绵。在他的粗鲁下，她也只是安安静静的，任由眼泪滑过眼角。 一夜之间，她是怎么长出这满身的傲骨与反骨的？ “我只是被下药了，并不是死了。和我一夜承欢的人是谁，我很清楚。林婉，你认为你逃得了嘛？” 林婉心下一片冰凉，终究还是逃脱不了嘛？眼里酸涩一片，不甘、屈辱、绝望...... 凭什么？凭什么要让他掌控她的人生。 对他本能的恐惧，还是让她的身体不适的颤抖着。她竭力抵抗着这种恐惧，让自己平静下来，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谈何报仇。 “放开我！” 苏烨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依然平静无波道。“有胆量下药，就要有胆量接受我的怒火和惩罚。看来，你还是没有听懂我的话。” 他弯腰，拦腰抱起林婉就往宅子里走去。 林婉很想反抗，但是她知道男人的手段。他的生命里从没出现过忤逆，只要有那个苗头，就会被他无情掐灭。 此时，绝育丸的药效再次发作。腹部再次传来锥心的疼痛，林婉皱巴着小脸，呼吸也变得紊乱了。 “真是没用！” 男人脚下飞快，将林婉放在一间厢房的床上。厢房很是干净整洁，显然已经着人提前收拾好了。 第13章 死不了吧! 林婉刚盖好被子躺下，苏铭敲门。 “大少，华大夫过来了。” “让他进来。” 苏铭带着华大夫进入房间，身形游动，带起一阵轻风，烛光微微晃动。看不清房间里人脸上的神情，可是华大夫还是敏锐感觉到了，今日的苏烨很不高兴。 眼光触及床上之人时，眸光中闪过一抹了然。 此时，床榻上的少女已经疼的迷糊了。 华大夫瞥了眼依然冰冷僵直的身影，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要冷漠就冷漠到底啊。给他送药丸干嘛？这种药本身就不是毒，还真指望他能配出解药不成？ 侧身坐在床沿，周身的温度骤降，华大夫如坠冰窟，心里暗骂一句‘狗男人’。 “不是，我不坐着，怎么诊脉啊？要不你自己来？” 嘭的一声，苏铭利索的将一张硬板凳放在床边。“华大夫，这边请。” 华大夫看看如古董般的硬板凳，在看看如出一辙的主仆二人，果然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主子仆人长着嘴巴，都只为凑齐五官。 都是黑心肝的东西，心眼儿能更小一点嘛？ 他任命般都坐在硌屁股的古董上，抓过少女的右手，忍不住一震。 “你们苏府破产了？” 苏铭恨不得钻进床底下，也就只有不怕死的华大夫敢这么跟主子说话。明知道苏府的水深的很，还敢这么刺主子，也不怕命丧当场。 果然，苏烨幽深的眸子再次深了深，身上的冷冽再降。 “说重点！” “啧啧啧，没个十八般酷刑，还真折腾不出这么破碎的身体。果真是一入豪门深似海，浮浮沉沉半点不由人啊。” “想死？” 苏烨愠怒！分不清是在怒她破碎的身体？怒他的视而不见？还是怒始作俑者的恶毒？ 华大夫心里也怒，身为大夫，能治百病，却治不了人心！ “长期挨饿、且忧思过度，五脏六腑俱有损伤。今日的绝育丸，以摧枯拉朽的之势，直接碾废了她。” “这个玩废了，你们苏家换个人玩玩吧！” 他将少女的手臂放回床上，并轻柔的为她盖好被子。他提着药箱，看也没看苏烨主仆，径直出了房间。 苏烨眼眸低垂，掩去心里的翻涌和眼里的暴动。再抬眸时，又是一贯的冷漠。手掌习惯性的覆上腰间的坠玉，却发现穗子心中已空。 转身出了房间，对着守在门外的两个婢女吩咐：“好好伺候小姐！” 书房中，华大夫端坐桌前，手指毛笔，却悬在空中。笔尖黑色的墨汁滴落在纸上，一圈一圈的晕染开去。像极了怒放的黑玫瑰。 听见响动，抬眸便看见了坐在对面的苏烨。 “抱歉，废了你几张纸。” “华启.....” “那位小姐须得好好将养，否则别说子嗣，就是能不能活都是极大的问题。” 花大夫截住苏烨的话头，今日是他僭越了。 他只是一个大夫！他只是一个大夫！ 能扶伤，但不能救死！更就不了这世道！ 取出那粒绝育丸，饱满的血红色鲜艳欲滴，却能轻易绝了一个女子做母亲的梦。果然，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 将药丸放入一个小瓶中，推到苏烨面前。“你自己收着吧！这并非毒药，所以并无解药一说。所幸，她服药的时间尚短，我还能为其中和一二。” “损伤很大？”苏烨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无波，跟他说‘近日可好？’的语气一样。 “死不了吧！”华启忍不住嘲讽道。 这就是高高在上的高门贵府嘛？人命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可以随意把玩的玩意儿。 “华启！”苏烨真的动怒了。 华启压下心里的寒凉，注视着苏烨的眸子也冷了几分。撤下桌上洒满墨汁的纸张，拿出一张纸，提笔写下药方。 “一日三餐，尽量定时定量进食，尽量让她开怀些。这种歹毒的药物，要彻底恢复，几乎无望。半月后，我再来复诊。” 华启留下药方，留下嘱咐，便离开了宅子。 华启离开后，苏铭敲门进来拿起桌上的药方，抓药去了。 静坐中的男人，陡然伸手，一股内力将摇曳的蜡烛熄灭。挺直的脊梁，终于舒缓了下来，他喜欢黑夜，黑夜可以隐藏他的所有，甚至他的心。 “小姐，您醒了！” 林婉缓缓睁开双眼，腹部的疼痛轻了不少，暖暖的、很舒服。 “你们是大少的人？” “不是！大少说，从今日起，我们是小姐您的人！”其中一个青衫婢女恭敬回话。 除了接受，她似乎没有第二个选择。既如此，又何必为难自己。何况，就以目前她破碎不堪的身子，她确实没有能力照顾自己。 “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柳青——” “奴婢柳叶——” “见过小姐！” “小姐，大夫吩咐了，小姐身子骨弱，须得好好将养着。今日厨房里准备的是红枣小米粥，最是暖胃了。这会儿，刚刚好，不冷不热的。” 在两个婢女的搀扶下，林婉坐了起来，她顿时觉得浑身轻飘飘的、恍若置身云端的不真实感。这一日，她都忙着跟苏府斗智斗勇，一口饭都没吃。 她伸手接过柳青手中的粥，在她们震惊的目光中，三两口，就解决了一碗稀饭。她这才真的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不理会两个婢女见鬼般的神情，林婉直接用袖口擦了擦嘴角，顺便将碗塞回柳青的手中。 前世她规规矩矩的活在世俗的框架里，为了那虚伪飘渺的名声、为了那空有名头的‘大少夫人’，最终害了女儿，害了自己。 今生，她只为复仇而活。 至于那些大家闺秀、礼义廉耻等沉重的枷锁，她再也不背了。 所以，这两个婢女，爱怎么看她怎么看她。 没一会儿，厨房便送来了汤药，林婉也乖乖的喝了，和什么过不去，也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既然苏烨想要养着她，那就养着吧，她不做无谓的挣扎。 林婉再次躺在床上，努力回想着前世的种种。前世，她性格怯懦，基本都被苏烨关在苏府南院，对于外面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 骤然离开苏府，她应该怎么养活自己呢？她可不会天真的认为，苏烨养着她是在乎她。流言刚平息，但是并没有完全消失，所以她暂时还不能发生意外。 她必须得在这段时间，想出存活的法子。 第14章 果然情爱之事，害人不浅 对了，刺绣大赛！ 林婉记得不久后，便会有一场刺绣大赛，夺魁之人可能被宋夫子收入门下。宋夫子年事已高，一生没收过任何徒弟。 近日，她身体每况愈下，她不忍自己一身的技艺就此失传，便举办了一场刺绣比赛，广邀适龄女子参赛。 别的不说，就宋夫子唯一传人这一身份，都足够任何一个女子在京城立足了。 刺绣盛行于京，高门女子，自小便有师傅教导。苏家虽然对林婉不怎么待见，但是他们要脸面。她是苏府明面上的唯一小姐，该有的牌面自然得有。 当然这么好的资源，自然不会浪费在她一个人身上。苏府专门在北院设一间书房，供夫子上课用。所有苏府族人家的适龄女子，都可前来上课。 这么一来，不管对内、还是对外，都是一片叫好。这就是苏府惯用的笼络人心的手段。 每一次授课，林婉都学的无比用心。因为这是她卑微人生里，唯一一个跟高门贵府能搭上边的东西。她每进步一点，仿佛离心中那个男人就靠近一点。 她一直相信，只要她足够努力，刺绣足够好，她就能足够靠近他，直至住进他的心里。 可是，他却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 前世，他将她的呕心沥血之作，拿给了柯灵儿。柯灵儿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荣誉，站在宋夫子的身边，成了她的唯一传人。 也就是因为这个身份，苏老爷子点头承认了他们的亲事，且定下了婚期。如果不是她怀孕，他们必定是会成亲的。 林婉嘴角闪过一抹坚定，这一世，她对他无心、无爱、无情，她要守护属于自己的那份荣誉。 改变自己的命运！ “想什么？”头顶冷不丁的冷冽传来，苏烨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房间。 林婉心里无波，她本就借住或者被软禁在这儿，所以她无权质问他怎么可以如此无礼的进入她的闺房。 但是，也不想给什么好脸色，甚至有一些厌烦。 “瞎想！” 房间里一阵静默，谁也没有在张口。 苏烨踱步离开，脚步在门框下顿住，却没有回头。声音和背影一样冰冷无情。 “林婉，在你下药的那一刻开始，我们的故事就不可能到此为止。不该有的想法不要有，你知道我的手段。” 纵然无心，依然为前世的自己难过。 这就是他眼中的自己，为了嫁入高门，不择手段、不知廉耻。既然担了这名，这一世，她就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都给他坐实了。 苏烨，我倒想看看，当你知道自己舍命宠爱的女子才是那个不择手段、不知廉耻之人时，他是不是依然这么冷漠、这么波澜不惊。 一夜无语，林婉睡的很好。 翌日，她醒的很早。原因无它，今日是刺绣大赛报名的最后一日。前世，她就是因为错过了报名，所以最后哪怕自己的刺绣作品被盗，她也有口难言。毕竟，她一个名都没报的人，有什么好争辩的呢。 今日她势必要成功报上名。 她收拾好后，便来到主厅用早膳。 “大哥！” 林婉没想到苏烨居然还没走，在苏府，这个时辰，他早走了。 “很不想看见我？” 男人挑眉，对于少女眉间一闪而过的厌烦和仇视，极其不悦。他不喜欢少女对他露出这种情绪。 “大哥的宅子，大哥的下人。我只是一个客人！” “吃饭！” “是！” 林婉无喜无悲无怒，同样淡漠的坐在苏烨对面。伸手接过柳叶盛好的小米粥，小口小口的喝着。跟昨夜不一样，除了红糖和红枣外，还放了一些老姜。却一点也不辣，几口下去，冰凉的腹部一阵暖和，舒服极了。 她便忍不住吃了第二碗。 早膳后，苏烨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林婉还要用汤药，也在主厅坐着。 “大少，柯小姐找您！”苏铭进来禀告。“柯小姐眼睛红肿，似是哭过。” “何故？”话一样少，但是声音却温柔了许多。 林婉心里冷笑，在意不在意，那么明显，前世的自己到底是眼瞎心盲成怎样，才会甘心情愿为他，带着女儿困守了一辈子呢？ 苏铭有些为难的瞥了眼林婉。 “说！”威严释放。 “外头流言比昨日更甚，说柯小姐为了逼婚，下药爬床.....”苏铭闭上眼睛，似豁出去一般。 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果然让苏烨脸色如墨。黑眸犹如地狱勾魂使者，阴寒的盯着林婉。 而后从牙缝挤出几个字：“你最好祈祷她没事！” 看着男人匆匆离去的身影，林婉内心冰凉一片。同时嘴角的玩味更深了。 真是有意思，这位传说中的苏家大少，阴狠毒辣、冷酷无情是有的，但是睿智聪慧，就不见得了。一个女子的三言两语就乱了他的心智，果然情爱之事，害人不浅。 她一个无权无势、被苏家赶出来的继女，有这个能耐？ 再说，昨日里，她被苏家折腾的前后昏厥了两次，而他都亲眼见证了。居然还能怀疑她？在面对柯灵儿之时，他脑子里装的怕不是粪便吧？ 林婉服用完汤药后，带着柳青柳叶出门时，马车已经备好了。畜生竟然还有当人的时候，不过，可别指望她会感激。和前世的血海深仇相比，还早呢！ 宋夫子的府门前门庭若市，熙熙攘攘。马车长龙排了足足有一里不止，且还有加长的趋势。 柳青只好驾着马车停在马路边上，和柳叶一起扶着林婉下车。 这时，一名小厮小步跑到三人跟前，对着林婉躬身行礼。“小姐，小的提前过来排队了，您跟我来。” 林婉不明所以，她并不认识眼前的小厮。 “大少的人！”柳青凑到林婉耳边，轻声提醒。而林婉却更困惑了，他怎么知道自己会来？他会这么好心？ 看出林婉的疑惑，小厮开口解释：“我们是来给柯小姐排队的，她跟大少刚到，是柯小姐说林小姐可能会来。现在队伍很长了，担心您等久了，这才吩咐奴才过来看看的。” 小厮双眼发亮，柯小姐简直就是个人美心善的天仙。昨日的流言一变再变，不过京城乃天子脚下，哪怕升斗小民，也见识不浅。他自然不会觉得昨日之事，林小姐是完全无辜的。 第15章 假挚友真敌人 林婉大方的迎着小厮的眼神，笑意不达眼底：“那可真是谢谢柯小姐了，带路。” 又是这招！ 前世的这对狗男女就是这样，一个负责刺激她发疯，一个负责当众凌辱让她发狂。柯灵儿带着柯苏靖回京城后，这种戏码每隔一段时日，都得来上一回。 久而久之，在外人眼里，她林婉成了疯子。 这一世，她只当他们是送上门来的一个乐子。有人替她排好了队，她省时省力，还有不用花银子的大戏看，何乐而不为。 “柯家虽然落魄了，但也不至于揭不开锅吧？这么上赶着的买卖，这位柯小姐确实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流言流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知道呢。一会儿是苏府继女，一会儿是未婚妻....啧啧啧，还真是玩得挺那啥的。” “我倒是觉得继女的可能性更大些，她早过及笄之年了吧？却一直还赖在苏府不嫁，这不是司马昭之心嘛。至于，未婚妻嘛，这不是迟早的事嘛？何必多此一举？” “不见得吧！这个未婚妻的名头可是挂了有几个年头了，说明苏老爷子始终没有点头。这位柯小姐可是比那位继女还年长一岁呢。她能不急？这婚，不逼一逼，说不定就成不了咯。” “你说的也对，如果能够一举得男，然后母凭子贵。这么一想，似乎她确实更有动机。” ....... 一路往前，林婉听着众人议论纷纷。看来大家还是比较倾向于未婚妻下药爬床啊！毕竟那晚，柯灵儿确实在苏府过夜。 至于她，在外人看来，要是想那么干，有的是机会，她可是一直住在苏府。 林婉特别期待一会儿柯灵儿的表演，毕竟她可是一个人都能演大戏的人。今日，有那么多人给她搭戏，她不来一个狠的，都对不起她赌上自己的清誉、又铺垫了那么久。 果然，远远得听见了柯灵儿颤抖而压抑的哭腔。 “你们，你们，你们别这么对我，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我....” “我们很好！她无需逼婚！她也无需母凭子贵！”男子清冷的声音不大，却威严十足，足够震慑在场所有的人。 在京城，谁敢真的跟苏大少对着干？疯狂的嫉妒心，躲在人群里过过嘴瘾，已是她们的极限了。 现场终于清静了下来。 林婉清冷的眸子对上躲在男人怀里的柯灵儿得意的目光，她无所谓的笑笑。在柯灵儿眼里这个男人是个宝，长相、家世、权势、地位、自身能力，整个京城无人能出其右。 但是在她林婉的眼里，这个男人，就是她这辈子想方设法要踩在脚下的一坨狗屎。 长长的队伍，除了帮主子排队的小厮，就苏烨一个男人。林婉都怀疑狗男人是不是跟柯灵儿有什么血海深仇了。 别人不知道，住在苏府多年的她可是清楚的很。苏府的继承人身上不能有任何命门：他不可以有钟爱的玩物、不可以有深爱的女人，不管是人或者物，只要他表现出一点点沉迷的迹象，这些东西便会无声无息的销声匿迹。 他必须在身体、情感和心理上，没有任何弱点，他必须无懈可击。 所以，苏老爷子，不可能让这样的女人站在苏烨的身边，扰他心智。 “大哥和柯小姐感情真好！”林婉大大方方的站在两人的身后。 柯灵儿并没有在林婉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表情，心里暗骂一句‘贱人’。但是想到一会儿的大戏，她嘴角的嗜血和寒凉晕开。 林婉，你不会认为仅仅只是这样吧？我就看你能忍到几时。婚我要逼，清誉我也不想丢，今日我千方百计的拉住大少，可不只是为了刺激你的。 林婉并没有错过柯灵儿脸上的阴狠，心里渐渐不安！看来，刚刚显摆苏大少对她的偏宠，只是开胃菜。 “大少！”柯灵儿羞羞答答的从苏烨怀里退了出来，粉面含春，红唇娇艳，美目中星光点点，这含羞带俏的模样，好不令人迷醉。 她特意朝着大少的身后娇俏的努了努小嘴，“林小姐看着呢！” “嗯！” 男人身影动都未动，仿佛身后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林婉暗自翻了个白眼，就一个林小姐看着嘛？明明有一队长龙的王小姐、李小姐、黄小姐....看着呢。她林婉还真没有那么重要。 这时，一道妖娆纤细身影、脚踩莲步，款款而来。 林婉大概知道柯灵儿要做什么了，未知的才是最可怕了，既然知道了是她，自然知道如何应对。 苏红，林婉前世唯一的亲近之人。 她是苏府的旁支小姐，往前一百年，大概还能跟苏府扯上点七零八落的关系吧。但是苏府不在乎，只要姓苏，只要在京城，无论身份高贵卑微，只要想去，就可以去苏府刺绣上课。 苏府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告诉林婉，只要苏府愿意，阿猫阿狗他们都愿意教养着，让她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更别想攀附苏府半分。 苏红家境贫寒，其父母也是抱着攀附苏府的心思将苏红送过来的。她第一次来苏府上课的那天，林婉因惹了苏老爷子不高兴，罚她不能吃饭。她在去书房的途中饿晕了，苏红摇醒了林婉，并将自己身上的半个硬馒头给了林婉。 林婉从此便将苏红当成了自己的知交好友，全身心的相信她，她却一步步将自己推向深渊。 苏红暗地里早就和柯灵儿狼狈为奸了。 不过，苏红本身有几分姿色，再加上有几分小聪明，和柯灵儿联手搞林婉，必定所图不小。只是前世柯灵儿突然离京，苏红后来怎么样，被苏烨关在苏府的林婉并不清楚。 苏红脸上一喜，像往常一样，亲密的挽着林婉的手，不等林婉开口，她就抢先说道：“婉儿，你快跟柯小姐道个歉吧，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宋夫子虽然没有明确说明，但是如果因为流言而损了清誉，导致柯小姐无法报名刺绣大赛，就不好了。” 林婉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原来是这件事。看来，柯灵儿是想既要又要啊。 在林婉似笑非笑的审视下，苏红垂眸，压下里面的心虚。须臾，又扬起了自然的笑容。 第16章 这种好，我还真是承受不起 “婉儿，你放心，柯小姐人美心善，只要你诚心道歉，她不会计较，她会原谅你的。而且，我相信你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林婉不着痕迹的抽出自己的手臂，冷冷的看着苏红，那眼神跟看陌生人无异。苏红强撑着脸上的笑容，心里却莫名慌了。 “确实，柯小姐人美心善，我却毒如蛇蝎。知道的，你是我林婉的好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柯小姐的狗腿子呢。” “婉儿，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这不是为你好吗？”苏红是真的慌了，外人看来，她是担心自己的好友林婉，怕她得罪苏大少这尊大佛而慌。但是她却很清楚，她在慌什么。 林婉似乎要脱离她的掌控，不再做她手中的提线木偶了。 如果是前世，林婉也会认为苏红是怕自己得罪苏烨和柯灵儿，可是重来一次的她，可没有那么好糊弄。 “为好我？为我好就是逼我道歉，担下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这种好，我还真是承受不起。” 正当苏红想争辩之时，宋夫子的大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二十名妙龄女子，她们已经完成了报名，可以离开了。 随后，身着深黑色袍子的管家，和一身暗朱红色的王嬷嬷走了出来。他们看到了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苏烨，便一同上前躬身问好。 “我只是陪灵儿来报名。” 周遭一片倒吸声，日理万机的苏大少竟然能陪柯灵儿排队报名，足见其对这个未婚妻的宠溺程度。要知道，多少人想要见苏大少一面难如登天。 但是在管家和王嬷嬷听来却是另一回事，苏大少不会插手这里的任何事宜。 两人在府内，就已经听到外面闹哄哄了。宋夫子喜静，所以户内外都很是静谧，何时这么喧闹过。 两人回到府邸门前，转身面向排长龙的诸少女，脸带不悦。 管家发话：“夫子喜静，诸位小姐若着急，大可以就此离开。” 语闭，喧闹的道路须臾一片安静。 王嬷嬷上前，顺着队伍点了排在前面的二十位少女，正好包括柯灵儿、林婉和苏红。 在王嬷嬷转身离开之际，柯灵儿不着痕迹的看了苏红一眼。 “王嬷嬷，请留步。”苏红走出队伍，对着转身王嬷嬷，恭敬的行了一个晚辈礼，算是了给足了王嬷嬷面子。毕竟，在怎么得脸的下人，终究是下人。再怎么落魄人家的小姐，也是小姐。断没有主子对下人行晚辈礼的道理。 王嬷嬷的脸色果然好看了很多，只是笑意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鄙夷。“何事？” “小女苏红，今日与手帕之交林婉一起报名比赛。但是这两日的流言.....小女希望王嬷嬷能为婉儿在夫子面前美言几句，允许她报名。” 王嬷嬷意味不明的看了看苏红，而后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林婉。这两日，苏府一个是未婚妻、一个是继女，流言一日比一日精彩，她自是有所耳闻。 至于真相如何，从来没人在意。看来这个苏府继女的日子，过得比想象中的还举步维艰啊。 林婉不卑不亢、坦然的迎着王嬷嬷的目光，大方回以微笑、且微微垂首。既给了王嬷嬷足够的尊重，也维持了自己的身份。 “王嬷嬷见笑了！小女与苏小姐顶多也只能算是半个同窗，往日里，也就是多说了几句话而已。倒是难为苏小姐惦记，手帕之交，着实愧不敢当，谢过苏小姐。王嬷嬷诸事繁忙，小女要是再给嬷嬷添麻烦，那就是小女的不懂事了。” 苏红一噎，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林婉，恨不得从她身上盯出两个洞来。瞬间又压下心中的怒火和恨意，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戚戚艾艾道。 “婉儿，你怎么能这么说？为了自保，你竟然要跟我撇清了吗？明明就是你告诉我，你心仪大少，你借着近水楼台，还偷偷的收集了好些大少的旧物。 这两日的流言，也是你心存妒忌，悄悄着人散布出去的。你明知道宋夫子最在意的就是女子的清誉，你这样，柯小姐怎么可能成功报名大赛？你这样会毁了她的。 婉儿，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我不想你一错再错。你就当着大家的面，澄清了这流言，还柯小姐清白吧。 我相信柯小姐和大少不会计较的。” 说完，苏红又转身对着苏烨和柯灵儿深深鞠了一躬：“苏大少、柯小姐，我代婉儿给你们道歉，也恳求两位，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婉儿。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看着她，决不让她再犯。” 俨然一个为了好友，不畏强权奋不顾身的光辉形象。 苏红的一番真情演绎，周遭鄙夷、嘲讽、厌恶的言语和视线排山倒海，要不是管家和王嬷嬷在场，臭鸡蛋、烂青菜都往林婉身上招呼了。 林婉不着急回击，因为她知道，主角还没上场呢。 果然，人群中，呜呜噎噎的啜泣声，声声悲切，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柯灵儿依偎在苏烨的胸膛，眼中的雾气凝重，却倔强的不肯凝聚成滴，迟迟不肯落下。明明受尽屈辱，却依然顽强的高昂着头颅、挺直着脊背，不肯屈服。 小小的身躯，独自承受着狂风暴雨。 她仰头凝望着眼前的男人，眸光中，似有万语千言，最终只是抿了抿小嘴，垂下头去。 柯灵儿什么话都没说，又什么话都说了。 别说是男人，在场的女子都为她叫屈，看向林婉的眼神更加恶毒了几分。 林婉都忍不住在心里暗赞一句，“精彩啊！”不过，她依然不着急，她倒是想看看这个狗男人想要怎么给她的心上人出气。 只见！ 苏烨手臂紧了紧怀中的少女，用指腹轻轻拭去她刚刚夺眶而出的晶莹泪珠。另一只圈着少女的手，手掌在她的肩头轻轻摩挲着。似是怜惜、似是安抚。 昨日空了的穗子，今日嵌上了一块血红，显得格外嗜血和邪魅。 冰冷的视线陡然射向林婉，幽深的眸子全是狠绝与冷漠。 “道歉！否则...你知道的！” 心间传来阵阵刺痛，大概是前世的情绪吧！前世，他不问原缘由，无条件的袒护、偏袒那个女人的事件，可是多如牛毛。尽管麻木了，但她依然还是会痛。 不过，这点刺痛和前世大火灼烧的切肤之痛、看着莹儿惨死的丧女之痛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第17章 荷包小相 林婉随意的笑笑，对于苏烨的威胁丝毫不在意。苏府为了声名，最近也不会动她，顶多也就是皮肉之苦而已。 “苏大少，证据呢？你总不能就凭这个自称是我好友的苏小姐的一张嘴，就给我定罪吧？就苏小姐这番语调，反倒是更像柯小姐的马前卒呢。三言两语就直接帮柯小姐洗白了不说，还直接将我钉在了耻辱柱上。这种好友，我可不敢有。” 苏红两行清泪缓缓滴落，看向林婉的视线满是受伤和绝望。 “婉儿，我只是不想你一错再错而已。柯小姐是无辜的。” 苏烨不语，定定的看着林婉，只是嘴角的嘲讽和鄙夷一览无遗。 林婉不明白男人的神色，也不想明白，但是她知道苏红还有后招。 果然，苏红仿佛是终于下定决心般，长叹了一口气。 “婉儿，我本来还想求一求大少和柯小姐，这事就过去了的。可是你执迷不悟，我实在是不忍看到你一再破坏大少和柯小姐的感情。” 说完，她又转身对着苏烨道：“大少，婉儿她心仪你已久，因嫉恨柯小姐深得您的宠爱，所以便设计要毁了柯小姐的声名和清誉，让柯小姐错失这次大赛，让您厌弃她，甚至退婚。这样她便有机可乘了。 这两日的流言，都是婉儿让人散布出去的。” 苏红嘴上大义凛然，眼珠子却快粘在苏烨身上了。那满是情意绵绵的眸子、欲语还羞，只要眼睛不瞎、脑子不傻，都能看出苏红的小心思。 何况一直窝在苏烨怀里的柯灵儿，她狠狠的剜了一眼苏红，苏红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林婉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这还有戏中戏呢，越来越好玩了。 “我还是那句话，总不能凭着苏小姐嘴皮上下一碰，就给我定罪吧？证据呢？再说了，苏大少可是高岭之花，我这种卑贱之躯可不敢妄想。心仪苏大少？还不如说我心仪苏府的门房来得实在呢。” 没错，她林婉在苏府确实过的卑贱。但是就是如此卑贱的人，宁可看上苏府的看门狗，也看不上苏烨这个狗男人。 不就是侮辱人吗，谁还不会了呢。 迎着男人阴沉的脸色和吃人的目光，林婉心里本能的恐惧。但是她没有退路！ “婉儿，你别垂死挣扎了。你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大少小像，你视若珍宝。日日都要拿出来，痴看上好一会儿。为了方便，你还将小像放在了你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大少，我真的没有说话，不信你可以翻看她的荷包。” 苏烨一个眼神示意，两个小厮一左一右的站在林婉身后。 “林小姐！” 威胁之意明显，她要是不主动拿出荷包，他们就要上手了。 林婉依然不急，正好她要检验检验口口声声说她是主子的柳青柳叶，到底有几分真假。 不用林婉吩咐，柳青柳叶便挡在了两个小厮跟前，丝毫不让。 林婉没有错过小厮眼里的错愕，看来还是老熟人呢。这就更有意思了，苏烨是怎么吩咐这些下人的呢？以后，他们的冲突可不会少，看来这群下人以后有得纠结痛苦了。 她倒是想看看，他们要怎么处理。 林婉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苏家大少最不缺的就是下人。柳青柳叶能拦住两个，还能拦住五个六个十个？ 咳咳—— 苏烨示意下人不可太过，今日是刺绣大赛的报名现场，坏了宋夫子的场子，哪怕他是苏家大少，也不愿意。 毕竟宋夫子在京城的名声可不比苏府弱，虽然没有实权实势。但是，声名对于他们这种大家族，同样重要。 林婉知道差不多了，再闹下去就难堪了。伸手从怀里掏出荷包，款款行至王嬷嬷跟前。 “既然逃不过，我想劳烦大家都信的过的王嬷嬷检查我的荷包，相比大少和苏小姐，应该没有异议吧？” “王嬷嬷，麻烦你了！” 王嬷嬷自是乐意，闹剧持续太久了，主子该不高兴了，该结束了。她接过林婉手里的荷包。这时管家已经命人搬来了一张桌子，王嬷嬷将荷包里的物什尽数倒在桌子上。还抖动了几下荷包，确定里面已经没有东西了。 此时，苏红、柯灵儿和苏烨几人也上前几步，到了桌子跟前。 柯灵儿指着桌上的小像，泫然欲泣，“林小姐，你还有什么话说？” “柯小姐，不着急，先看看清楚。”林婉手执帕子，轻抚嘴角，挡住笑意。 王嬷嬷此时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柯灵儿，“苏大少请过目。” 柯灵儿和苏红一左一右凑近，苏烨手上的确实是一个小像。但是很明显，小像上的是一个女人的头像，要说是苏大少，确实是有些勉强了。 小像的边缘已经开始泛白，显然是长期磨砺而成的，也就是林婉确实日日会拿出来观看。 “这是小女母亲小像，相信不用我多说，大家也有所耳闻，我与母亲在苏府的日子并不好过。母亲并不能时时陪在我身边。心伤之时，是母亲的小像撑着我过来的。 如今，母亲又救了我一回。” 林婉缓缓抬手，大大方方拭去眼角的泪水。 她就是要大大方方的卖惨、大大方方的公开苏府的罪行、大大方方的哭。就算苏府追究起来，这件事，从头至尾都不是她挑起来的。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谁是始作俑者。何况那个老谋深算的苏老爷子。 她们母女在苏府的艰难，无需她多言，全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碍于苏府的势力，也无人敢妄言。相反，那些人更会因此而不待见林婉母女，想要以此讨好苏府。 毕竟，若是没有苏老爷子的默许和纵容，秦画怎么说也是苏家二夫人，不至于被作践成这样。在这个圈子的，心里都明镜似的。 但是被林婉这么当众大声说出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果然，苏烨脸色阴沉如墨，嘴角却有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一闪而过的愉悦。他倒是不知道，一夜之间，林婉不仅变得牙尖嘴利，还狠戾了几分。倒是有几分苏府之人的样子了。 王嬷嬷有些不忍，伸手接过苏烨手中的小像和桌上散落的几个铜板放回荷包，归还林婉。 不过，她并未多言。 林婉接过，跟王嬷嬷道谢。 苏红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可能，不可能。里面明明是.....” 第18章 苏大少，还有什么需要质问的吗 “明明是什么？”林婉似笑非笑的看着苏红。 林婉在苏家的地位极其尴尬，苏红并不敢光明正大的和她交往过密。所以，她今日突然以林婉的手帕之交自居而揭发林婉，本就让人愕然。 现在大家看向她的眼神更是鄙夷。 不过，林婉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既然前世的宽容待人、忍辱负重并没有让她过的好一点，那这一世她就做一个睚眦必报之人吧。 “柯小姐，苏大少是天之骄子，心仪他的大有人在。不过，却一定没有我。”林婉的视线来回的在苏红和苏烨之间来回游转，已经够明显了。 而且刚刚苏红在苏烨面前搔首弄姿、美艳乱飞，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果然，柯灵儿的视线犹如阴毒的蛇信子，吐向苏红。苏红瞬间脊背僵硬，冷汗瞬间沁满后背，明明炎热的夏日，她却如坠冰窟。 苏红狠咬舌尖，尖锐的疼痛驱赶了几分恐惧。她再次换上正义使者的大义凛然。 “就算荷包里的小相不是大少，流言之事也是证据确凿、板上钉钉的。” “证据确凿？那么请问苏小姐是什么证据呢？” 关于下药爬床的流言，是昨日上午在京城传开的。但是传言主角变成柯灵儿，是昨日午时后传开的。这两个时间段，林婉都在跟苏府之人斗智斗勇。 林婉在苏府本就没有什么婢女伺候，以秦画的在苏府的地位，她自己出一趟苏府都不容易，何况是她身边的婢女。 所以，如果传言是林婉的手笔，那她必定得亲力亲为。她倒是很好奇，柯灵儿是如何给自己安排作案时间的。 “昨日寅时三刻，苏府后门西北角的铁门处，是三胡同的狗子娘帮林小姐的。至于午时后的流言，刚开始大家也只是猜测，后来变得言之凿凿确实在酉时之后。 很巧，林小姐就是在酉时后离开苏府的。” 苏红倒是看得清，眼看着都要撕破脸了，也不‘婉儿、婉儿’了，直接称呼上林小姐了。 林婉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苏烨，眼里的嘲讽再明显不过。 “苏大少，还有什么需要质问的吗？如果没有，我能进去报名了吗？” 王嬷嬷和管家侧身，林婉不再停留，直接越过两人，穿过宋夫子府邸的大门，昂首往里走去。背上的威压一直都在，她知道是谁，却依然挺直腰背，没有回头。 苏红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就这样走了？ “哎，她什么意思啊？大少，您怎么能.....” 柯灵儿一个阴狠的眼神，让苏红闭上了嘴。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败事有余的蠢货！大少的表现还不够明显吗？这不明摆着提醒大家，苏大少能证明那个贱人的清白吗？否则那个贱人怎么敢这么叫嚣。 不行，她不能让大少怀疑到她身上。她是美丽的，她是善良的，她一直都是柔弱无助的。 “大少，林小姐好歹也教养在苏府，苏府养不出卑劣之人。所以，我相信林小姐是无辜之人。” “进去吧！”苏烨古井无波，平静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 柯灵儿心里有些没底，但是也知道适可而止。 “耽搁大少太多时间了，是灵儿不懂事了。” “无碍！一会儿苏铭会送你回府。” 柯灵儿双眸中闪过一抹失望，旋即又扬起甜甜的笑容，“好。” 此时，已入宋府的林婉嘴角的笑意张扬，充满希望与阳光。 苏烨，被心爱之人利用，是什么感觉？好受吧？ 发现自己的未婚妻，人前温柔善良，人后阴谋诡计，有没有很惊喜呢？ 柯灵儿很清楚，流言演变至今，女主角只能是身为未婚妻的她。 扫撒的婢女是在卯时看到少女离开的背影的，那寅时三刻，林婉在哪里，在干什么，柯灵儿知道，林婉知道，身为男主角的苏烨更知道。 但是外人不知道！ 唯一能证明林婉无辜的人，是苏烨。可是平息流言之举，虽然明面上苏府没有出面，但大家都不是傻子。 一日不到，苏烨又站出来说和他一夜欢愉之人是林婉，那苏府脸面何在？苏府的威信何在？岂不是自打脸面？自践威严？ 柯灵儿就是拿捏住了这一点。 柯灵儿在苏府必定有人，不然不会那么清楚林婉离开苏府的时间。但是，她依然遗漏了一点，那就是送她离开的依然是苏烨，且直接将她藏到了自己的私宅。 所以，酉时之后，林婉做过什么，苏烨一清二楚。 外人如何看不要紧，最要紧的是苏烨怎么看。 林婉的心情很好，这是她重生以来，和苏府之人对峙中，第一次获得了胜利。这是不是意味着，苏府也好，苏烨也罢，并不是那么无坚不摧的。 柯灵儿在苏府对她出手之时，她就开始防着柯灵儿和苏红了。 知道她私藏大少旧物的、且放在哪里的，只有苏红。那么短的时间内，管家一个男人，没有别人的提醒，怎么可能想到要搜她的闺房？毕竟苏府又没丢东西。 更别说，能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搜出那些毫不起眼的旧物。那些东西很普通，且年代久远，最多只能辨认出，那是男子之物。 所以，那时她就知道，苏红出卖她了。只是，她有些惊讶，苏红是怎么和柯灵儿勾搭在一起的。 苏红知道她太多私密之事了，她才有了防范。 她的荷包中确实有苏烨的小像，她曾经当着苏红的面拿出来过。但是她并没有告诉她，她的荷包里，还有母亲秦画的小像。 那是她刚开始学刺绣，她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绣了这两张小像，虽然所有的针脚和走线都很生疏，但是她一直收藏至今。 她身上和苏烨相关的东西，远不止那一张小像，是得找个时间，好好处理这些东西了，否则后患无穷。 思量间，林婉已经来到了报名的场地。 偌大的院子里，二十张桌子围成一圈，此时的位置上已经坐上了不少女子了。林婉随便捡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位置坐下，有些不明所以。 第19章 我当是苏大少给我的称赞了 柯灵儿和苏红是这一批最后两个进来的。 苏红一进来，视线有些焦急的寻找林婉，她发现林婉并没有被好友背叛的伤心难过。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意，她就知道以林婉的脑子，她大概真的只是以为自己是担心她得罪大少和柯灵儿吧。 不过，林婉的左右都已经坐了人了。苏红只好捡了那最后的空位置，坐了下来。 林婉什么性子，苏红一清二楚。自卑、怯懦，不管自己说什么，她都言听计从。所以，对于刚刚林婉对她的剑拔弩张，她自动忽略了。认为只要报名结束，哄林婉几句，就了事了。 “安静，安静！”王嬷嬷声音很洪亮，也很慈祥，听着让人很舒服，但也很威严，让人不敢放肆。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我们就开始了。拉开桌子的抽屉，里面有针线和帕子，大家都是一样的。请诸位小姐在帕子上，绣下自己的名字。可以是全名，也可以是名字里的一个或者两个字。 绣完后，交到管家处登记，就算是报名成功了。 半个月后，交上自己的一副刺绣作品。由宋夫子亲自评选，入选的参加一个月后的决赛。诸位小姐，可以动手了。 完成的小姐，可以先行离开，也可以等大家都完成后，一块儿离开。” 王嬷嬷解释完后，便坐到了管家的身边，看着在坐的二十位女子。视线扫过一圈，最终在林婉身上停留了片刻，才收回。 “看来夫子的刺绣大赛是安宁不了了，只希望她们别太过吧！” 林婉手上动作不停，自己的名字，她绣了有千百遍了，闭上眼睛也能完成。只是心里却疑惑不断。 前世她并没有前来报名，所以并不知道具体的报名流程。但是后来苏红为了刺激她，特意在她面前显摆过。显然是没有绣名字这一环节的。 难道她的重生让事情原本的轨道发生了偏移？ 不过，想想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从她重生回来的那一刻开始，所有事情的走向都发生了或多或少的偏移。她不仅没有因为流言和苏烨捆绑在一起，反而借此离开了苏家，这个改变才是最巨大的。 林婉很快就绣好了名字。 她没有等大家，收拾好东西，将帕子交给管家后，便先行出了宋夫子的府邸。 柳青守在宋夫子府邸门口，看见林婉出来，立即迎了上去，扶着林婉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林婉抬头，看着依然长长的队伍，京城中，但凡叫得上名号的家族闺阁小姐，都来了。足见宋夫子在京中的威望和地位。 也难怪乎，前世的柯灵儿一举夺魁，得宋夫子青睐后，始终不肯点头的苏老爷子，首肯了她和苏烨的婚事。 不过，这一世，没了我的作品，柯灵儿，希望你还能有这样的好运哦！ 守在马车边上的柳叶，看到林婉过来，脸上的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怎么了？”林婉出言询问。 “小姐对不起，我拦不住！大少在车上....”柳叶低垂下头，掩住脸上的心虚。 她并没有拦，当然她也确实拦不住。 她现在很困惑，不知道到底谁是她的主子。 “没事！” 林婉很清楚，以苏烨的身手，别说就柳叶一人，就是加上十个二十个柳叶，也不一定能拦得下他。 何况，她正好有事要跟他说。 林婉在柳青柳叶的搀扶下，上了车。车厢门关上的那一刹那，车厢的温度瞬间降至寒冬腊月。男人的一双黑眸，凉薄而冰冷，语气更是凝结成冰。 “谁给你的胆子？” “大少，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你未婚妻可以众目睽睽之下污蔑我，我就不能众目睽睽之下自证清白？ 也不对！ 我也没有自证清白啊，我可是一句辩驳的话都没说，不是吗？” 在他近身的威压下，林婉心中依然恐惧，但是却比昨日好多了。 事实上，流言之事，她确实没有为自己辩驳半句。但是却胜过千言万语，毕竟连大少都无话可说了，难道还不能证明她的清白？ “居然有脑子了！”男人意味不明。只是他危险的眸光始终提醒林婉，这是个辣手无情、冷血残酷的刽子手。 “我当是苏大少给我的称赞了。” 车厢内一阵静默，只有外面哒哒哒不急不徐的马蹄声。 林婉还是打破了沉默！ “大少.....” “大哥，大少——”男人冰冷的声音强势的打断林婉，“就这么想和我撇清关系？林婉，看来你还是没有学乖！” 男人阴骘的视线定在少女几乎崩盘的脸上，嘴角的弧度嗜血而凶残，那是对自己小宠物不听话的不满和不悦。 霎时，林婉周身血液凝固、不得动弹，惊恐的眸子无所适从，心里的恐慌无限放大，身躯无助的颤抖。 直到她脸色惨白，浑身无力的依靠在车厢上，男人才收回身上的气势。 他伸手将少女揽入怀中，一手轻抚着她的脸颊，一手摩挲着她瘦弱的香肩，似乎对于手感不是很满意。 “太瘦了！是得好好将养着。” 意识逐渐回笼，林婉没有强撑着挣脱他的桎梏，因为她知道她做不到，她不做费力却没结果的事。 既然他不喜欢自己称呼他大少，那她就不叫。 “大哥，我想搬到城南的宅子。这里是你的私宅，我住在这不方便。” 苏烨刚坐上苏家掌权人之位，地位尚不稳，他的身上出不得半点意外。声名尤其重要。纸终究包不住火，林婉住在这里，迟早有被发现的一天。 “太远了！”男人不悦的蹙眉。 “正好适合我养身子！而且我要准备刺绣大赛的作品，那里地处僻静，无人打扰，正合适。” 她必须尽快搬来苏烨的私宅，时间久了，她收集的那些关于他的小物件迟早会被发现，她必须尽快处理掉。 另外，前世就是苏红潜进她的闺房，在苏烨的掩盖下，拿走了她的刺绣作品。如果她不搬走，苏烨要拿走她的东西，轻而易举。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得尽快搬来这里。 “可！” 林婉达到目的，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只是这时耳侧的一道气息，温热的打过来，吹起她鬓边的碎发，痒痒的。她的身体又浑身僵硬了起来。 第20章 送上来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就这么想远离我？” “没！” “那就是不想远离我？” “不...不是！”林婉一个激灵，狠咬舌尖，尖锐的刺痛让她从恐惧中清醒过来。暗骂一句‘狗男人，不要脸’。 他深知她对他的恐惧，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这点，挑逗折辱她。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克服，重活一世，她不再做他的笼中鸟。 “大哥，可以先放我下来吗？” 男人似乎很愉悦，松开了双手。林婉终于得到了自由，但是她没再开口，掀开车帘，欣赏着外面的风景。 柯灵儿从宋夫子府邸出来后，果然没有看到苏烨的身影，只有苏铭等在马车边上。 柯灵儿眼里的失望溢于言表，但是她深知苏烨刚上位，很忙，今日能陪自己来报名，已经很难得了。在苏铭面前，她也不敢表现的太过。 坐在奢华的车厢里，没有了苏烨，在奢华的车厢也毫无色彩。 “柯小姐，”苏铭的声音从车外传来，“苏小姐找您！要停车吗？” “靠边停车吧，我下去跟她说几句话。无论如何，她刚刚算是帮了我，于情于理，我也该跟人家道声谢。” 柯灵儿就是这样，在外人面前永远知书达理，进退有度。 苏烨的车，不能随意上人，何况还是一个觊觎他的女人。柯灵儿可舍不得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脏了他的车。 下车后，她笑盈盈的跟苏红道谢，然后拉着她的手，躲进了路边行人看不到的角落。嫌弃的甩开苏红的手。 “真没用，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对不起柯小姐，请在给我一次机会。” 苏红心下慌张，柯灵儿不用她了，她还如何靠近苏烨？不行，绝对不行。 “你还有机会吗？林婉看起来似乎也并不是那么相信你，不然怎么会骗你？不是说她的荷包里面有大少的小像吗？小像呢？” 啪—— 一声巴掌脆响，一想到王嬷嬷的那个眼神，柯灵儿就气的浑身发抖。 连王嬷嬷都看出来了，何况聪明绝顶的苏烨？ 一想到她常年在苏烨心中人美心善的形象可能毁了，柯灵儿就一阵暴躁，想要毁灭眼前的一切。 “她荷包里有两张小相，我当时太着急，一时没想起来。她肯定是转身交给王嬷嬷的时候，悄悄把大少的小像拿出来了。 林婉蠢钝如猪，而且她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除了我，没人愿意理会她。所以，只要我稍微哄几句，她就会相信我的。” 苏红顾不得脸上的火辣，急急解释道。 “要不是因为这，你觉得你还有机会活到现在？”柯灵儿鄙夷的看了眼苏红，但是也深知目前没有比苏红更好的人选了。 她从袖中掏出一个钱袋子，直接砸在了苏红怀中，想要马儿跑，自然得先将马儿喂饱。 “虽然这次并没能毁了林婉，但是流言这个东西，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在乎呢？大家心里有了底，再来几次，她的声名也就到底了。” 苏红抱着怀里的钱袋子，胸前被砸的生疼，但是她依然一脸受宠若惊的点头哈腰，像极了得到主人赏赐肉骨头的狗狗，笑得一脸谄媚。 “是，是！只要再来一次两次的，她的名声也就彻底烂了。” “我不希望在半个月后，林婉的作品出现在宋夫子府上。” “是，柯小姐！” 两人缓缓往回走，柯灵儿在前，苏红在后。突然，柯灵儿转身，又是一个巴掌，比刚刚的那个更狠更用力。 “下次再敢用那恶心的眼神看大少，我就直接让人挖了！” 看着柯灵儿离去的背影，苏红的眼里闪过一抹狠戾，嘴角的笑容犹如地狱的魔鬼。 苏烨私宅。 林婉和柳青柳叶在闺房里收拾着，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她的东西本就不多，再加上昨日夜里才住进来。她甚至连包袱都没有拆开。 “柳青，你做什么？” “大少说，二爷城南的宅子没住过人，就是一个空宅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反正这里都是现成的，让我们一块带走。” 想到苏烨的脾性，她用过的东西，他自是不会再碰了，扔了确实可惜。对于她来说，现在什么都需要银子，能省一点是一点。 再说，狗男人的东西，她能拿一点是一点，总比便宜了那个柯灵儿强。 柳青柳叶将房间里能塞进马车的，都塞进去了，对于这点林婉很是满意。 “你们确定跟我走吗？” 林婉不会傻傻的认为这两人会真的对她忠心，但是城南的宅子，她一个人住确实有点害怕，有人陪着当然更好。 “小姐是我们的主子，主子在哪儿，奴婢在哪儿。”柳青柳叶掷地有声。 林婉不再迟疑，起身就往院外的马车走去。 宅子里并没有看到苏烨的身影，林婉长舒了一口气，生怕在出什么意外。 “林小姐，”小厮捧着小匣子，追了出来。“这是大少给林小姐的。” 林婉上前两步，打开匣子，里面居然是银票。林婉嘴角微勾，这是将她当作外室养起来的意思吗？不过，不管他什么意思，送上来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伸手接过，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往城南而去。 驶入主街道的交汇处，两辆马车擦肩而过。 柯灵儿似有所感，掀开帘子，莫名觉得眼前的马车有些眼熟。 这条路上，只有大少的私宅，显然这辆马车是从私宅而来的。 “林婉！” 那辆马车是林婉的，几个时辰前她在宋夫子门前见过。 原来她昨夜宿在了这里，难怪，难怪她看着大少的眼神那么嘲讽、那么意味深长。 两次散布流言的时间，寅时她在他的床上；酉时她在他的府上，两次，都是跟他在一起。 柯灵儿终于知道林婉走后，大少那转瞬即逝的冰冷，并不是她的错觉，大少终究还是怀疑她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把林婉接到私宅？ 既如此，就别怪她狠辣无情了。她倒是想知道，等林婉清白不再、声名尽毁的时候，大少还会不会这么护着她。 是你们逼我的！ “调头，回府！” 此时的柯灵儿，犹如一支带血、带刺的玫瑰，妖媚而诡异，吸食人血、摄人心魄。 第21章 心仪苏烨之人，全京城大有人在，但不包括我! 林婉到城南院子时，却看到好些小厮在往院子里搬运家什。桌子、椅子、床铺等，不是特别名贵的木材，但是也绝对不便宜。 “又让叔叔破费了。” 林婉心里暖暖的，叔叔对娘、对她是真的很好，凡事都想在了她的前头。只是，昨日叔叔又是给地契、又是给银票的，他和母亲在苏府的日子也并不宽裕。这银子都花在她身上了，他和母亲要怎么过日子啊？ 这次的刺绣大赛，魁首的位置，她势在必得。只要拜在宋夫子的门下，她在京城也算是有了一席之地了。凭着宋夫子在京城的名头，她的刺绣作品价值也会水涨船高，到时候她就能养活自己，甚至也能帮衬叔叔了。 “您是林小姐吧？所有的东西都搬完了，也都给您装好了，您先看看，还缺什么，我们在给您补上。” 领头的看着在院中站立的林婉招呼道。 “您稍等。” 叔叔花了银子的，她自然得好好检查检查。里里外外看了一番后，没有发现差错，便让人离开了。 林婉带着柳青柳叶将马车上的东西都归置好，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林婉的身子饿不得，柳青柳叶二人，做饭的做饭，煎药的煎药。林婉则躺在床上休息。她的身子还是太弱了，气血亏虚，那颗绝育丸，终究还是伤到了她的根本。 没一会儿，她就沉沉睡去了。 院子很小，一个主厅，两个厢房，一个小厨房，再加上一个围起来的露天小院子。 一个厢房作为林婉的闺房，另外一个则作为柳青柳叶的卧房，刚刚好。 一觉醒来吃饱喝足的林婉，坐在廊下看着柳青柳叶在院子里收拾忙碌。其实真没什么要收拾的，但是两个小丫头就是闲不住。一会儿种花、一会儿劈柴，玩得不亦乐乎。 她甚至感觉有一丝不真实，这是前世今生都不曾有过的惬意和自在。没有干不完的活、没有听不完的冷嘲热讽、没有受不完的折辱...... 阳光透过五指间的缝隙，洋洋洒洒的落在她的脸上、身上暖洋洋的。那颗绝育丸让她的身体成了漏风的筛子，极其畏寒。院中的两个小丫头汗流浃背，她却在阳光下取暖。 “真好！” 想到那些该处理的东西，林婉回房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回到廊下，吩咐柳青拿来一个小盆和火折子。 从十岁入府那边开始，那个冷冷的、话很少的哥哥，就住进了她的心里。在这六年的时光里，深深扎根在她的心间。 林婉看着手中的穗子，这是他们初见时，他的腰间缀玉的，就是这条。 一手火折子，一手穗子，火苗娉娉婷婷，缕缕白烟升起，而后渐渐消散，就像是当年淡笑着，对她说‘很好看’的少年，如今早已离她远去，消散在她的生命里。 她又拿起一块锦帕，那是她被下人欺负，躲在后花园哭泣时，他为她擦拭眼泪的。她洗干净了，却一直找不到还回去的机会。 嘴角的苦涩蔓延，苏家大少又怎么在意这一块半块的锦帕呢，从头至尾，不过是她的自作多情罢了。 扔进火盆，火苗一下蹭了起来，似乎也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接下来是厚厚的一叠小像，从初见、到成长、到前日，每一个他给予的温暖，林婉都将他的脸深深刻进脑海里，然后在变成手上一幅一幅的小相。 刚开始生疏、难看的针脚，到后面小像上，越来越清晰的轮廓和五官，越来越清晰的线条，到最后栩栩如生。 原来，这么多年了，他在她的人生里，有那么多浓墨重彩的瞬间。 不过，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林婉一股脑将所有的小像都扔进火盆，火盆里的火势更大了，眼前的景象透过火苗，虚幻了起来。 她又仿佛看到前世漫天火光中，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男人。是忏悔吗？可是光下跪怎么够呢？这一世，就让她来帮他真正的忏悔吧。 林婉手中还有最后一条锦帕，上面是她娟秀的字迹——林婉心仪苏烨！ 双眸紧闭，她在跟那份深埋于心六年之久的爱恋做最后的告别，跟过去的自己做最后的割舍。 睁眼，放手—— 微风轻拂，细碎的灰烬在空中飞舞，男人高大的身影在虚幻里，踏步而来，渐渐凝实。 直到他身上熟悉而霸道的气息钻入鼻腔，林婉才惊觉，男人真的来了。 他寸寸逼近，古井无波的双眸压抑着无尽的疯狂，下一刻仿佛就要将她吞噬。 苏烨弯腰，面无表情的将手伸进火盆，抽出那条锦帕。而另一只手，轻柔的清理她发间的灰烬，最后在用指腹轻轻赶走她脸颊的细灰。 他动作轻柔、却又深情款款，任谁看见了，也会赞叹一句——好恩爱的小两口。 “是谁说，心仪谁也不会心仪苏家大少的？”男人的声音里满是讥诮，他扬了杨手上已经被烧的只剩下一小块的锦帕，“那这是什么？” 然后又指了指全是灰烬的火盆，里面依然还残留这些小像的边边角角，“这里面的又是什么？” 林婉心里不起半点涟漪，“大哥，那些是从前练习绣坏了的花样子，一直舍不得丢而已。而你手中的锦帕，您不妨先看看。” 林婉伸手推开男人，可因为蹲太久了，双腿发麻，根本使不上力。人没推开，自己的身体却往后仰去。 男人将腰弯的更低一些，圈住少女的后腰，拉进怀里，然后带着她稳稳的站了起来。 “这么急着投怀送抱？” “谢谢大哥！”林婉深知男人的无耻程度，也不辩解，“大哥可以放开我了吗？” “不急！先看看锦帕。”男人一手禁锢着少女，一手抖开锦帕，“心仪苏烨。” 他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慵懒，对于这几个字似乎无意无感。 林婉的嘴角一抹释然的笑容，看，这就是天意。她终于被剔除出了这份无疾而终的爱意里。 “心仪苏烨之人，全京城大有人在，但不包括我！” 林婉的话语在男人的耳边炸开，和清晨她在宋夫子门口说的一样掷地有声且理直气壮。似乎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手掌心，不受他所控了。 不！他绝对不允许！ 她承认不承认，有什么关系呢？和他一夜温存的，难道不是她吗？ 第22章 那些家什竟然是他买的 男人眼底划过凉意，气氛霎时凝结成冰。他宣判般的声音直击少女灵魂。 “是不是林婉不要紧，只要我认定了是林婉心仪苏烨就行。林婉，我说过了，你逃不了。” “放开我！”林婉四下寻找柳青柳叶，却一无所获。 “找谁？柳青柳叶吗？苏铭一只手就能处理她们两个。所以，听话点，大家都好过。二叔在苏府已经够举步维艰了。” “你——”林婉浑身冰冷，再也生不出反抗之心。 他居然威胁她！ 那可是他的二叔，他怎么可以！ 林婉自嘲一笑，他的狠辣无情从来不是浪得虚名的，连自己亲生女儿他都不放过，何况是二叔？ “别动他们！” 泪水无声滑落，为什么，她明明改变了很多事情的走向，可是命运的齿轮终究还是转动了起来。只要母亲还在苏府，只要叔叔还在苏府，她就永远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绝望！ 铺天盖地的绝望。 她不甘心！ 林婉身子一轻，男人将她打横抱起，落日的余晖洒在他冷硬线条上，五官都晕在光圈里。明明是赏心悦目的画面，可她却觉得面目可憎。 男人嘴角肆意的弧度，仿佛在无情的嗤笑她的不自量力。 接下来的几日，林婉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养身子。一碗一碗的汤药灌下去，她的身子总算是有了起色。 这日，她跟柳青柳叶围出院子的一小角，准备在那儿种上些小菜。正忙着，院门传来响动。 紧接着便传来了秦画的声音。 “婉儿，快开门，是娘来看你了。” 门一打开，两个小厮就抱着东西往院子里搬。 “娘，您这是干嘛？要搬来跟我住啊？叔叔舍得吗？”林婉亲密的挽住秦画的手臂，打趣道。也只有在自己的亲娘面前，她才像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你个死丫头，你娘都敢打趣。看来没人管你，还真是野了。越发没规矩了。”秦画宠溺的点了点林婉的额头。 林婉带着秦画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院子虽小，但是看着很舒服，要不是舍不得你叔叔，真想跟着你过算了。” 提到苏信，秦画飞扬的心情瞬间就掉了下来。 “他们还是这样为难您和叔叔吗？” 叔叔爱母亲，母亲也爱叔叔，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在一起，如今更不可能分开。但是只要不分开，苏老爷子就不可能给苏信好脸色。 整个苏府都是以苏老爷子的脸色为风向标，他们的日子自然不会好过。可这就是一个死结。 别说苏信和秦画不会分开，就是分开了，秦画一个嫁过两次的女人，还带着一个女儿，唾沫星子都能将她淹死。 “哎，这是怎么了？这好不容易来看你一回，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做什么？我跟你叔叔会好起来的。倒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自己一个出来单过。刚开始还好，日子久了，同样那些流言蜚语一样能压死你。 这几日，我央你叔叔帮你相看人家了，如果有合适的，你要听话，去相看，知道吗？大少那边你就别想了。 苏老爷子那边已经有松动的迹象了，柯灵儿这次借着那晚的事，估计真有可能逼婚成功。” 秦画愤愤不平，吃亏的明明是她女儿，凭什么好处却让那个小贱人给抢了。 “娘，不是我们的东西，我们不要肖想。不被苏老爷子承认的婚姻，会怎么样你很清楚。你有叔叔的疼爱，在苏府尚且过成这样。我要是真嫁给了苏烨，我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林婉必须绝了秦画的念想，在这件事情上，她不想再生事端。 “我知道，我就是很不甘心，这机会给谁都行，就是不想给那做作的柯灵儿，一看见她我就恨得牙痒痒。” “那咱就不看她！” 秦画无奈的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她是真的长大了，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这个女儿比自己更稳重。“到底谁才是娘啊！” 林婉撒娇般的往秦画的怀里钻，“当然您是我娘啊！看这一水儿的好家什，费了不少银子吧？你跟叔叔本就日子艰难，别总想着我，先紧着你们自己要紧。” “什么家什？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我刚进门就想问呢，这些桌椅摆件，一看就价值不菲，你哪儿来的这些银子啊？” “不是您跟叔叔买的？” “老爷子紧盯着我们呢，生怕我们拿了苏家的一星半点贴补你。我们就是想，也没那个能耐啊。不是——”秦画终于反应过来。 “所以，你以为这些东西是我跟你叔叔送的？” “哈，不是，不是！”林婉反应过来，连连摆手。 “前几日，城南这附近有一户人家搬家，新宅子太远了，他们不想来回折腾，就半卖半送的把这些家什卖给了我。我看着这些东西确实好，也还很新，他们又要的很便宜，便要了。” “有这样的好事？”秦画还是将信将疑。 “娘，您也不想想，就我身上那点银子，够干嘛的啊？” “那倒是！总之，你一个人在外面过日子，小心些总是没错的。知人知面不知心，而且咱不能指着天上掉馅饼的事。以后啊，这种便宜咱不要了。” 秦画不是傻子，女儿言辞间的闪烁，她如何不知？城南这里能有什么大户人家？能有那么大手笔买这些家什的，又怎么可能住到城南？ 能如此大手笔的，除了苏烨还有谁？ 但是正如女儿所说，有她一个在苏家受苦已经够了，她又何苦将自己的女儿拉进深渊。 “娘，我知道了。” 秦画在林婉这儿用完午膳后，才依依不舍离开的。送走秦画，林婉正准备回房休息，门外又传来响动，她还以为是秦画落下什么东西折回来了。 谁知，柳青带进来的是苏红。 时隔几日，苏红并没有在林婉脸上看到被她背叛和出卖的愤怒，只是看到她，林婉冷冷的，不似从前热情。 “婉儿，对不起。”苏红瞬间红了眼眶，两行清泪说落就落，满是愧疚和悔恨。 “我没有办法，我是被逼的。我从小就胆小怕事，柯灵儿用家人威胁我，也用我的刺绣威胁我，你知道的，我们全家就靠着我和我娘的刺绣为生。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而且，她还拿这次刺绣大赛威胁我，你知道的，有你和柯灵儿在，魁首我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只要我的作品不错，在大赛上有人看上，我的刺绣价格也会涨上去的。 所以，我不可以错过这次机会。这对我、对我们家都很重要。 对不起，婉儿，真的对不起。” 苏红就差给林婉跪下了。 第23章 心安处即是归处，即是家 林婉对柳青柳叶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架起苏红，将她按坐在椅子上。 对上林婉依然冷淡的眸子，苏红心里一紧，柯灵儿提醒她说林婉变了，难道是真的？要是以前，林婉看见她这样，早就原谅她且反过来安慰她了。 苏红正想着要不要哭得更悲伤一些的时候，林婉终于开口了，只是声音和眸光一样，冷冷的。 “苏红，我是真心把你当手帕之交的。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如果那天我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你可知道接下来的我将要面对什么？心思歹毒、声名尽毁，从此我就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得而诛之。” 在林婉一声声的质问中，苏红的头越来越低了。但并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震惊。 林婉会怎么样，她一清二楚，可是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能说她自己蠢，谁让她那么轻易相信别人呢。把自己所有的心思都告诉别人，那她就要承受有一天被扒光的后果。 只是，林婉真的变了。 如此疾言厉色的林婉，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没来由的，她心里有了几分慌乱。如果她再也拿捏不了林婉，那她拿什么跟柯灵儿交易？这不就等于断了自己最大的一条财路嘛。 不行！ 绝对不行！ “婉儿，我知道，所以这几日我日夜难眠、内心备受煎熬。虽说逼不得已，但做的事儿确实猪狗不如。 可是，婉儿。我也并非全是出于私心。你虽住在苏府，但是你的处境并不比我好。哪怕如今你搬出来了，可是如果柯灵儿和大少铁了心要对付你，你也毫无招架之力。 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人。既有别人，那还不如是我。最起码到最后，我也还能护你几分。婉儿，我是真心的。” 说着苏红就举着手要发誓。 林婉一把抓住她的手，闪着湿漉漉的、受伤的眼睛，似乎刚刚的冷漠是她强撑着的倔强。 “你说的可是真的？” 仿佛只要苏红敢摇头，她就即刻破碎。 苏红心里得意洋洋，果然还是那个没脑子的，三言两语就将她骗得团团转。眼底眼闪过鄙夷，只是面上依然一脸得到朋友的理解和信任而激动和欣喜。 “当然是真的！我们认识那么久，你还不了解我嘛？你是我唯一的好友，我也是你唯一的好友，我们说过永远不会背叛彼此的。你忘记了？” “当然没忘！”林婉破涕为笑，开心的收拾一脸的忧伤。“不过，下次你不许这样了。” “怎么可能还会有下次！对了，为了给你赔礼道歉，我可是给你带来了好东西呢。”说着打开她提来的包袱，解开，里面是城北一家最有名的桃酥。 “这是我们最喜欢的桃酥，当时你在苏府得了一块，欢天喜地的找我分享，我们就这样你一小口我一小口，几口的桃酥，我们愣是吃了小半个时辰呢。” “哈哈哈哈—— 可不是嘛.....” 林婉依然跟从前一样和苏红打闹着，说笑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现在还不是跟她撕破脸的时候，还没有看到她和柯灵儿狗咬狗呢。而且经过那晚的事情，为了保住苏府和苏大少的声名，不管是苏府还是柯灵儿，她们都不会让她苟活于世。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 正如苏红所说，就算没有苏红，也还会有别人。既如此，那还不如是苏红。这样，最起码那还能知己知彼，虽然做不到百战不殆，但是能让她早做防范。 “对了，婉儿，还有十来天就要交作品了，你可开始准备了？”苏红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似乎有怕林婉误会，赶紧找补。 “我还一点想法都没有呢，都不知道该绣什么。” “嗯！我准备的差不多了，这次我一定要拿到一个好的名次。你也知道，我现在搬出苏府了，所有的花销都得自己来。所以，我就指着这次大赛了。 至于绣什么，王嬷嬷不是说了嘛，你擅长什么便绣什么，你想绣什么便绣什么。” 林婉压下嘴角的讥讽，这么快就憋不住了嘛？ “啊？你也知道，我不能跟你比啊。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练习，家里的针线都是有限的，我只能按照家里给的那些花样子绣。哪些好卖，就绣哪些，但是却对于练习无益。我都绣痴傻了，完全没有自己的想法了。针脚也越发死了，烦死了。” 苏红说的确实是实话，能买她们刺绣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富贵人家。所以基本都是简单几个大众的花样子，老少咸宜、男女通用的。 绣来绣去都是那几样，刚开始还能练练手法，可是绣多了，不带脑子都能凭着手指的记忆绣了。所以，苏红的刺绣手艺这么多年来，并没有太大的长进。 “那就可要抓紧时间，好好努力练习哦！”林婉真诚的提醒道。 苏红有些不可置信，若是以前，林婉早就抱着她好声好气的安慰了。如今，竟然只来这么一句，到底是阴阳她不努力练习，还是阴阳她没有脑子呢？ 苏红心里憋的难受，但是目的还没有达到，她只能咬牙忍着。 “我会的，这几日我一定会好好练习的。不过，婉儿，你准备绣什么啊？我就是一点想法都没有，想要参考参考。” 林婉闪着纯洁无瑕的大眼睛，脸上是自信而张扬的笑容，丝毫不设防。 “家！” “家？”苏红不明所以，一脸疑惑，“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我以前在苏府过的是什么日子，说的难听点，那些下人都过的比我好。自从搬出来后，虽然没了我娘相伴左右，是孤独寂寞了些。但是心灵和自由却有了归处。所以，家不是那富丽堂皇的宅子，心安处即是归处，即是家！” 林婉两眼放光，仿佛她真的置身于心安之处。 “所以，你要绣你的这处院子？”苏红继续追问。 林婉啖笑不语，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苏红有些心虚的躲开林婉的视线，做出深思状，仿佛真的被林婉的想法触动，也有了自己的想法般。 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婉儿，谢谢你。我觉得，我也有些想法了。天色也不早了，距离有些远，我就先回去了。” 苏红走的匆忙，似乎真的怕脑子里好不容易生出来的想法跑了似的。 “柯灵儿，希望这番话，对你有用哦！” 看着苏红迫不及待离开的背影，林婉轻笑！ 第24章 相看明三公子 秦画的动作很快，第二日她早早的又来到了城南的院子，还带来了一身上好的衣裳。 “婉儿，你这可不行，都日上三竿了，你怎么还不起来？你的身子要好好将养着，这么不用早膳，迟早身子得垮掉。” 秦画放下手上的东西，直接将床上的懒人拉了起来。 林婉眼睛都睁不开，任由秦画拉着，然后又东倒西歪的倒在了床上。 “唉，你这死丫头，你成心的是不是？再不起来，我上手了啊！” 秦画撸起两边的袖子，就要往林婉的胳肢窝伸。小时候林婉赖床，秦画就是这样叫她起床的。 果然，林婉蜷缩成一团，缩进被窝，拽着被子，紧紧的裹住自己。 “娘，您饶了我吧。我昨夜在准备参赛的刺绣作品，很迟才歇下的。” “我不管！你叔叔好不容易给你相看了人家，现在人家怕是都已经动身了，你快起来。初次见面，迟了就不好了。” 秦画不顾林婉的抗拒，直接将人拉了起来，叫来柳青柳叶伺候她洗漱、并换上了她带来的衣裳。 林婉知道拒绝不了，她要是不去相看人家，母亲这边总是担心她心里放不下苏烨。她能逃过今日，逃不过明日后日。 今日去了也好，应付过去了，她就能一门心思准备大赛作品了。 “娘，是哪家？”既然逃不过，自然得先好好了解了解，知己知彼嘛。 “是明家的小公子，明权。”听见林婉打听男方，秦画脸上终于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明家你也知道，在京城的地位可不低于苏家。所以，真要是相中了，你也不算是低嫁。” “娘，这话您是真敢说！我什么身份，外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嘛？就是配一个走卒马夫，我也不算低嫁。” 林婉倒是无所谓，但是她得提醒母亲，她们在京城并没有什么身份地位可言。母亲在她面前说说也就算了，被人听了去，传到苏府之人的耳中，又要被训斥她们拿着苏府的门面作威作福了。 “娘，以后万不可以如此口无遮拦了，不然有得你吃亏。” 秦画自知失言，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低头喃喃道：“我也就在你面前说说，在外人面前，我自是不敢乱说的。” “娘，叔叔因为我们母女已经够艰难了，我们帮不上他就算了，最起码不能给他添乱。回头，心疼的还不是您自己。” “真不知道谁才是娘！” “您是，您是！” 为图喜庆，秦画和明家的相看定在了喜鹊酒楼。秦画带着林婉赶到酒楼时，正巧碰到明权从马车上跳下来。 秦画乘坐的是苏家的马车，明权一下便认了出来，想到今日的相看，他便知道车厢内是何人了。他一脸和煦的候在马车旁。 车厢门一开，他便看见了一张摄人心魄的小脸： 一双透亮的眸子灵动之余，多了一些惹人怜惜的忧伤；眉眼弯弯，眼波流转，似是有无尽的诉说，却又藏着显而易见的疏离；粉面含春，娇媚可人，却又叫人不敢亵玩...... 心间霎时好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这个女人，好美！ “二夫人！林小姐！” 大方得体，举止儒雅！ 秦画暗自点头，她一个连下人都不放在眼里的二夫人，难得有这样的礼遇，对明权的好感度自是上升了几分。 “三公子好！” 林婉跟在秦画身后，隔着秦画和明权打招呼。 “外头日头大，我们进去吧！” 明权侧移一步，示意秦画和林婉现走。 “驭——” 又是一辆马车停在喜鹊楼。 “大少！” 明权和秦画异口同声，不同的是，明权一脸稀疏平常，而秦画则眉间微蹙。 喜鹊楼，苏家并不喜欢来此。秦画选这里，一方面是图酒楼名字喜庆，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她不想在这个时候碰到苏家的任何人。 毕竟明家确实是苏信凭着苏家的关系认识的，如今碰上了，苏家之人又会讨伐她利用苏家的关系到处招摇撞骗了！ 察觉到了秦画的情绪，林婉挽着她的手，紧了紧，压低嗓子，凑近她的耳边。“娘，碰到了就碰到了，我们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关系！我们进去吧！” 秦画一想也是！ “又没做坏事，我心虚什么呀。既然碰上了，就好好过去跟你大哥打个招呼吧。” 碰到了也好，免得他们担心婉儿扒着谁不放，如今她都带着婉儿来相看人家了，他们总不会再为那件事为难婉儿了吧。 “娘，算了吧！”想起前几日苏烨对她的警告，甚至不惜用叔叔和母亲威胁自己，林婉心里很不安。 只是，此时在要逃已经是来不及了。 苏烨一身优雅的跳下马车，然后缓缓转身，轻柔的将柯灵儿抱下马车。对于身后打量他们的几道视线，视若无睹。 “大少！”明权拱手，行平辈之礼。 “大少！”秦画可不敢以‘烨儿’相称，除非她不要命了，所以她便跟着外人一样，称呼他为大少。 “大哥！”林婉双眸低垂，并没有看苏烨。 “嗯！”苏烨可有可无的应付着，仿佛是在打发几个无关紧要之人。 “林小姐真巧啊，我们真是有缘，吃顿饭也能在偌大的京城碰上。”柯灵儿扬起甜甜的笑容，说出的话却是意有所指。 秦画看见她得意洋洋的做作样，就一肚子气。“谁说不是呢！毕竟谁还不是图个喜庆呢，对吧，柯小姐？” 不就是想逼婚嘛，装得落落大方，还不是一肚子坏水。苏府可从来不来这么俗气的酒楼，要不是这个小贱人，苏烨能来？装什么大尾巴狼。 “实不相瞒，我们今日确实是约了明公子相看，明公子知书达理、温文尔雅且一表人才，我们很满意。” 秦画的嘴太快，林婉想拦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才见面，一句话都还没说上呢，怎么就满意了呢？母亲到底是在气柯灵儿，还是在气她啊？ 苏烨冰冷的眸子直逼林婉，嘴角挂上意味深长。压迫性的气势直接锁死林婉，让她逃无可逃。 “我们？” 林婉几乎快被压弯了腰，心里依然恨恨的咒骂‘狗男人’，却咬牙忍着。她不是他的玩偶，她不要做他的玩偶。 第25章 相看明三公子2 察觉到苏烨眸子的方向，柯灵儿袖中的小拳头紧了紧，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明艳灿烂。 只是看向明权的眼神带着不屑和鄙夷，这种男人，连苏烨的一缕头发丝都比不上。 不过，配林婉这种女人，倒是绰绰有余了。两个洁身不自爱的贱男女，凑在一起刚刚好。 “那恭喜二夫人和林小姐了。明公子俊朗不凡，聪明睿智，未来可期，林小姐可要好好珍惜哦。别惦记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明权眉头微蹙，对于柯灵儿的阴阳怪气很是不喜。但是碍于苏烨在侧，便没有出言教训。 可是秦画却气得不轻，正要出言反驳几句，被林婉死死拽住了手腕。 “娘，时候不早了。明公子，我们进去吧！” 林婉在转身前，对着苏烨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柯灵儿警告她别惦记的东西，可不就是他吗！原来，他在他心爱的女人眼里，就只是个东西啊。 背上那股阴骘的视线一直都在，但是林婉却走的欢快。能让男人吃瘪，哪怕一点点她也开心。何况让他吃瘪的，还是他心爱的女人。林婉瞬间觉得，她一会儿都能多吃一碗饭了。 到了包房，秦画和林婉才知道，原来明家并没有其他来人。这也就明摆着，明家并没有将今日的相看放在眼里。 秦画眼里的失落很明显，看向林婉的眼神更是充满歉疚。 “娘，”林婉将自己的椅子往秦画身边移了移，“娘，总不会比苏府更差了，不是吗？” 秦画的脸色并没有因为林婉的安慰好看些，她们到底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一个个的都那么不将她们放在眼里。 在苏府众人面前，她可以压下所有的委屈和屈辱，装傻充愣。出来想看人家吃顿饭而已，也要这样折辱她们吗？ 秦画起身，拉着林婉就要往外走。 “明公子，是我们高攀了。抱歉，打扰了！” “二夫人，林小姐！”明权急急的起身，一脸歉意的挡在两人跟前，但是隔着几步的距离，没有半分逾矩之处。 “家母今日早起抱恙，实在无法成行。一早便着人去苏府告知二夫人了，但是明府小厮到达苏府时，二夫人已经出门了。苏府管家告知小厮，二夫人已经去接林小姐了。不得已，晚辈只能只身赴约。” “果真？”秦画下意识不信，怎得就如此凑巧？ “千真万确！二夫人回府后，找管家一问便知。”明权一脸坦荡。 “明公子自是没有必要为这等小事撒谎，是我小肚鸡肠了。刚刚失礼了，还望明公子海涵。” 想到自己今早确实出门较早，一时错过了也是有的。何况这么拙劣的谎言，一戳就破，完全没有必要。 “二夫人言重了，只要二夫人不怪罪就好。”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正好酒楼的小厮来上菜了。三人便止住了话题，再次坐回桌边。 林婉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哪里都透着古怪，可是具体又说不上来。 “这是家母每次来必点的一道菜肴，糯米酒炖红枣鸡，暖心暖胃。林小姐尝尝。” 明权将手中盛满汤的碗，端到林婉面前，随后又拿起她面前的空碗，再次盛满，放到了秦画的面前。最后才给自己盛上小半碗，拿起勺子小口小口的喝着。 温柔礼貌、又贴心的男子，总是能让人轻易生出好感来，林婉努力压下心里的不安，对着明权淡淡一笑，“谢谢明公子！” 客气而疏离！ 明权的眸光暗了暗，随即又扬起温暖的笑容，对着秦画母女二人道：“虽然城中之人多数觉得这个酒楼名字俗气，但是这里的菜肴是真的不错。家母常来，顺带着我都喜欢上这里了。二夫人和林小姐也都尝尝，这些都是家母平时赞不绝口的菜，也是酒楼的招牌。” 秦画越看明权越是满意，做事体贴入微、温和又会照顾人，再加上丝毫不亚于苏家的家世，简直是太好了。 要不是初次见面，她都恨不得直接拉上闺女的手就往明权手心里塞了。 只是，女儿这张郁郁寡欢的脸，着实让她忧心。为了怕明权误会什么，秦画只好开口为女儿开脱。 “明公子，小女就是对于不熟悉之人性子会冷淡些。熟悉起来后，也是个温暖的。” “二夫人多虑了，我觉得林小姐这样就很好。” 明权说完还偷偷的看了一眼林婉，然后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像极了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秦画一看更是满意了。 一顿饭下来，宾主皆欢。唯独林婉像个局外人一样，只是低头吃饭，出于礼貌，偶尔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几句。 三人行出酒楼，抬眼，那辆奢华到炸眼的马车依然停在那里。 秦画不想再碰到娇柔做作的柯灵儿，想着尽快离开。她今日很早就出来了，再不回去，苏府之人又要借题发挥了。送林婉回去之后再回苏府，显然是不可能了。 但是初次见面，就让明权送林婉回去，又显得她们母女太上赶着了。此时的秦画一脸懊悔，她不应该为了那可笑的面子，阻止柳青驾着那辆普通的马车来的。 正当她踌躇之际，明权似乎看出了她的为难之处。 “二夫人，我正好要到城南办事，与林小姐正好一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送林小姐一程？” 为了怕秦画多想，他还贴心的解释道：“有我身边的小厮，和林小姐身边的这位婢女同行，也不算太冷清。想来林小姐也不会觉得无聊的。” 秦画这才点点头，确实有小厮和婢女在，也不算是太逾矩。 “那就有劳明公子了！” “哪里的话！” 林婉扶着秦画上车，“娘，不用担心我，快些回去吧。” 目送苏府的马车消失在视野的尽头，林婉才转身对这明权疏离的行了一礼。 “今日耽误明公子很久了，明公子忧心家中卧病的母亲，应该早些回去。我就不耽误明公子了。” 刚刚不出声，是不想秦画担忧。她并不想跟明权有过多的接触，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并不像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和煦。 第26章 求救无门 “林小姐，我刚刚已经应承了二夫人要送你回去。林小姐也不想我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吧？再说，我那么可怕吗？” 明权依然一脸的和煦，连温柔的声音都犹如春风拂面，让人心里不自觉的萌生好感。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这样，林婉心里越是发毛，越是想摆脱他。 “我娘只是关心则乱而已。这里离我的院子并不远，我们自己租赁一辆马车就可以了。明公子再见！” 明权几个健步，挡在了林婉身前，依然是隔着几步距离。 “林小姐，我并不可怕的。去城南也是真的有事，并非特意送你的。我真的不是坏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婉要是在拒绝，就有点不识好歹了。更显得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那就有劳明公子了！” 马车哒哒哒的往南前行，这个时辰，路上的行人和马车不多，越往南，路上越静。尽管明权一路上都在找各种轻松的话题跟林婉搭话，林婉的心却没来由的越来越不安。 哒哒哒—— 嘎吱嘎吱—— 除了马蹄声和车辙碾过路面的声音，林婉在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柳青——”林婉下意识的唤了一句，果然没人应答。 林婉迅速起身，伸手就要推开车厢的门。身后的那道身影动作更快，啪嗒一声，将被推开一道口子的车厢门关的更紧了。 咔嚓—— 车厢门被人从外面闩上了。 嘭嘭嘭—— 林婉奋力的砸门，门丝毫未动。身后明权的身影逼近，她周身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浑身战栗起来。她紧咬牙关，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此时明权的胸膛几乎贴近她的后背了，一股强烈的恶心袭来，让她心里的恐惧再次加重了几分。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坐以待毙。 压下心里的极度不适，林婉转身，双掌抵住明权不断逼近的胸膛，冷声质问：“明公子，你这是何意？” “何意？呵呵呵，不是很明显吗？啧啧啧，我最喜欢这种柔弱无助、惊惧绝望的小白兔了。” 此时的明权一扫刚刚的温暖和煦，笑还是那个笑，却是满脸邪气。微红的双眸，充斥着畜生般的欲望。他舔了舔双唇，然后低头，在抵在胸前并不细嫩的小手上，舔了一下。 极度的恶心让林婉险些松手，手背那冰凉的触感，犹如被毒蛇信子舔舐，浑身僵硬。一股蚀骨的冰寒由内而外，同时升起的还有来自灵魂的恶心和恐惧。 “救命，救命！” 林婉扯开嗓子拼命呼救，双手不得动弹，她用双脚不停的踢踹车厢的侧边，发出声声巨响。 她的极力反抗，并没有让明权有半分愠怒，反而使他越来越兴奋。他最享受的就是小白兔行刑前的垂死挣扎，那种拼命抗争，最终徒劳无功，只能绝望的接受命运的残酷和自己的无能，那种宿命般的破碎感，太让他有成就感了。 看着身下的猎物，双眸中亮光一寸一寸暗淡下去，直至散的稀碎，这才是他最极致的享受。 这次选的地点，明权尤为满意。 光天化日之下，小小的车厢里头，偶尔旁边还有行人或者车马经过，想想就让他无比兴奋和刺激。 不过，眼下的猎物确实有些太闹腾了，目前还不适合闹出太大的动静。 他只好直起身子，双手抓住那两只不安分的小脚。 林婉趁着这个当儿，奋力的往车厢侧面的车帘攀去，她艰难的掀开车帘的一角。那辆再熟悉不过的豪华马车，几乎就要和她擦肩而过了。 一阵风吹来，掀起了豪车的门帘，她终于看到了男人的侧脸。 “大哥，大哥！” 可是下一秒，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攀上了他的脸颊，将他的整个身体往后压。然后一个纤细的身体急不可耐的跨坐在了他的身上，柔情万种的吻上了他。 他们就这样不顾林婉的呼救，视若无睹的驾着车离开了。 林婉呼吸微滞，在想张口呼救时，明权放开了她的双脚，双手直接覆上了她的嘴巴，将她拉回了车厢内。 呜呜呜—— 她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对狗男女对她见死不救，她不可置信的听着马车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再也听不到。 明权并没有打算给林婉喘息的时间，车厢很大，足够躺下一个人。明权狠狠的将林婉压在车厢内的地面上。 林婉本就瘦弱，经过刚刚的几番挣扎，已经渐渐失力了。如今被一个七尺男儿压着，半点也动弹不得。 不管她怎么奋力，在疯狂的明权面前，就跟猫抓似的挠痒痒。 林婉挣扎的越激烈，他脸上的表情就越兴奋。他整个人趴在少女身上，双手控制着她的双臂，压在身体两侧。整颗脑袋埋进少女的脖颈间，霎时，一股沁人心脾的少女气息充斥他的每一个毛孔。他浑身舒畅无比，连灵魂都舒服到颤抖。 他伸出猩红的舌头，一下一下舔舐着少女脖颈间如雪的肌肤，温热、柔嫩、香甜软糯的触感，让他为之疯狂，想要索取更多。 “放开，你放开！啊—— 啊—— 救命啊，救命啊！” 极度的恶心再次袭来，脖颈间那冰凉恶心的触感，让林婉浑身的血液凝固。但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呼救。 这是在大马路上，就算再没有人，偶尔也会一两个行人、一两辆马车经过的。 只要有一个人听到了她的呼救，她就有获救的希望。 可是，林婉的算盘注定是要落空了，明权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马路上对她行不轨之事，就不会毫无准备。除了苏大少和柯灵儿，因为苏大少想去哪里，别说是明权，就是明家，也拦不住。所以，除了他们两人，林婉不会在等到任何人。 林婉的呼救声，更刺激了明权。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欣赏少女脸上垂死挣扎的表情了，那一定很精彩。 他双手依然死死的压着林婉的双臂，双膝跪在她身体两侧，支起身体。拉开距离，撞入眼帘的，是少女惨白的小脸和惊慌失措、绝望无助的双眸。只是眸光并没有破碎，依然还有坚决和抵抗。 这怎么行，因为心里有光，所以眼里才有光。既如此，那就先灭了她心里的光。 第27章 幽冥之花只有鲜血的浇灌才更加美丽娇艳 “小美人，别怪哥哥狠，要怪只怪你狠心的父母哦。可是他们亲手将你送给我的。哦，不对，那不是你亲生父亲，是叔叔。哈哈哈！ 你还不知道吧？ 苏二爷想要跟我们明家合作，一边对我点头哈腰，一边又让你母亲将你送给我。他们倒是豁得出去的。 你闹也没用，以你们母女在苏家的身份地位，他们不可能因为你而得罪明家。何况苏家如今是求着明家合作的。” 林婉甚至都忘记了反抗，是这样吗？是这样吗？ 苏烨冰冷无情的威胁依然还在耳边，因为她不乖，不听话，所以她真的对自己的二叔动手了。 冷！彻骨的冷！ 果然还是那个狠辣无情、逆我者亡的苏大少啊！ “哈哈哈，这就对了嘛！那么倔强干什么呢！让哥哥好好疼你啊！”明权终于看到了少女眼里暗淡稀碎的光。他兴奋极了。 少女终于放弃挣扎了！ 他急切的将魔爪伸向少女的衣襟，无情的扯开，肆意在洁白如玉的大片肌肤上肆虐。 啊—— 胸前的冰凉，让林婉霎时回神。 身上没了明权的重量，林婉终于可以顺畅的呼吸了。脑子也更清明了几分，察觉到此时明权的姿势，她狠戾的顶起膝盖，用尽全力撞向他的裆下。 啊—— 杀猪般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明权手上捂着裆部，整个人弓着身子缩成一团。 林婉缓缓爬起来，坐到位置上，一双漆黑的眸子出奇的冷静。四下打量着有没有趁手的工具。 最终，她在车厢的座位下找到了一根木棍，想来应该是固定车厢门用的。 嘴角的笑容熏染开来，犹如地狱里盛开的幽冥之花，娇艳、邪魅、嗜血。幽冥花开，必以鲜血灌溉之。 啪！啪！啪！ 木棍轻轻打在自己的手掌，声音很是动听。 敛去眸中所有的温度，她璀璨一笑！ 重生归来，她没有想过要得罪谁，她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开始她的复仇，这些人就一个一个前赴后继的扑过来。 既然都不想让她好过，那就来吧，一起暴虐吧。 嘭！嘭！嘭！ 啊—— 林婉不断挥舞着木棍，一下一下打在明权身上，她也不挑地方，打哪儿算哪儿。胳膊、手臂、大腿小腿、前胸后背、大脑壳...... “林婉，我错了，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别打了，别打了......” 林婉丝毫不为所动，她刚刚没求过吗？他理她了吗？ 他真的知道错了吗？ 不，他只是忍受不住痛了！ 明权的凄厉的求饶声，终于让守在不远处的小厮察觉出了不同寻常。他飞速跑到车厢旁，掀开车帘，便对上了一双冰冷嗜血的眸子。 在看到地上没了声息的主子，小厮心里暴怒。一个侧移，拉开外头的门闩，没想到迎面就是一记闷棍砸在脑门上。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棍子像雨点般落了下来，最终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在小厮昏厥后，林婉连拿木棍的力气都没有了，啪的一声，棍子咕噜咕噜的滚到了车厢的另一边，她浑身瘫软在车厢。 缓了许久许久，林婉才艰难的挪动着身子、缓缓爬出了车厢，颤巍巍的站在了车沿上。 未时，天空依然骄阳似火，她却浑身冰冷，热辣辣的太阳光打在身上，她依然冷得颤抖。 抬手，伸向空中，张开五指，阳光依然洋洋洒洒。光晕中的五指晶莹剔透，映衬的上面的血痕更加绚烂夺目。 林婉第一次觉得鲜血的颜色真的很美，正如前世莹儿死前胸前开出的那朵绚烂的花。 果然，幽冥之花只有鲜血的浇灌才更加美丽娇艳。 她极其笨拙的翻下马车，双脚毫不留情的踩在昏厥在地的小厮身上，软软的，还带着些微热。真舒服！一点也不搁脚！难怪那些人那么喜欢一次次把她踩在脚下。 弯腰从小厮身上摸出了一个小瓶子，解开盖子，一股刺鼻的味道直冲天灵盖，让她混沌的脑子瞬间清明了许多。 她再次踩在小厮身上，踮起脚尖，将瓶口对着昏睡在驾驶座上的柳青，没一会儿，柳青便悠悠的睁开了眼。 看到眼前浑身是血、摇摇欲坠的主子，瞳孔骤缩。她迅速跳下马车，将林婉扶到了一边，确认主子身上并没有太严重的伤后，才垂首认罪。 “奴婢该死！” “柳青，我们先想办法回去！” 看到柳青醒来，林婉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一股沉重的疲惫感袭来，她快要坚持不住了。 哒哒哒—— 逆光中，那辆豪华的马车再次缓缓靠近，尊贵优雅的男人从车上跳了下来，脸上依然是淡漠、绝情。 林婉再次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挺直脊背，脸上挂着同样凉薄的笑意。她知道此时的自己有多狼狈，又多羞耻，不过，反正她的声名早就被毁的差不多了，也不在乎多毁一次。 顺着男人鄙夷的视线，林婉低头看向自己松散的衣襟，浅红色的小肚兜依稀可见，而胸前明权留下的纵横交错的抓痕更是触目惊心。 她丝毫不在意，无所谓的拢了拢衣襟。然后仰起头，给了他一个无所谓的笑容。 “大哥，还满意吗？不过，就是有些可惜了，他并没有得逞。看来下次大哥要找个强壮点的了。” “林婉！” 男人幽深的眸子，蓄积着惊涛骇浪，似乎要将眼前的少女彻底摧毁。 这次，男人骇人的气势，并没有让少女颤抖和害怕，毕竟她都敢杀人和自杀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大哥，你说你搞这么多，到底是想要什么呢？看到我对你低声下气求饶？在你们面前卑微匍匐？以此彰显你的高贵？” 男人静默不语，没人能看出他此刻的情绪，只有他紧绷的下颚线，依稀能辨别出，他似乎在疯狂的压抑着狂风暴雨。 而少女却以为他这是默认了。 “呵呵，那你早说啊！其实不用费心设计这么多的，一句话的事情。”林婉说完，退后几步，拉开了和男人之间的距离。 然后对着男人，深深的弯下了腰，顿了许久，她才再次抬头，对上男人阴沉如墨的眸子。 第28章 他果然狠绝如斯 “大哥，我错了！我不该不听话！我不该不乖！我不该诡辩。我应该抗下所有的污名，保你心爱的柯灵儿一世清誉。我不该反抗苏府！我应该承认自己是个下贱胚子，保住苏府的百年声誉，和大哥您这苏家大少的声名。 对不起，大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林婉.....” “还不够吗？”林婉直接打断男人，脸上仍是淡淡的笑容，“哦，对，对，对！我忘记了，我还不够卑微。我还没有下跪，我还没有磕头，我还没有在你的脚下匍匐呢。我这就下跪，我这就......” “林婉——”男人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拉住要下跪的林婉。手臂暴突的青筋凸显了此时他隐忍的滔天怒火。 男人熟悉的气息霸道的侵袭，一股没来由的委屈涌上心头。滔天恨意排山倒海而来，林婉抬起猩红的双眼。 “你跟柯灵儿卿卿我我时，听到了我的求救，看到了我的劫难，对吧？” 男人垂眸，敛去所有的情绪，在抬眸时，又是一副置身事外的冷漠。 “呵呵，倒也是，我这种卑贱之人，如何配浪费苏家大少一星半点儿的时间呢。” 哒哒哒—— 又是一辆马车靠近，是柳叶。 停好车，她和柳青从苏烨手里接过林婉，一左一右搀扶着她。 终于可以回家了！ “大少，我能走了吗？” “滚！” 依然冰冷，仿佛是在迫不及待地驱赶什么恶心东西。 林婉转身，两眼一翻，她已经耗尽了身上最后一丝力气去和他对抗了。 “小姐，小姐......” 林婉身子一轻，她感觉自己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只是她再也没力气辨别了。她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林婉是在陌生的床榻上醒来的。 睁眼，她便看到了守在床边的柳青柳叶，两人眼眶红红的。她动了动手，提醒二人，她醒了。 “这是在哪儿？” “城中药铺！小姐昏厥后，大少就将小姐送到了最近的药铺。这是药铺后院的厢房。” “被大少训斥了？” 林婉嘴角的笑意张扬而嘲讽。 他不知道明权的德行吗？ 叔叔在苏府什么身份地位，她很清楚。和明家那么重要的合作，怎么可能会落到他的身上？ 这么大费周章的，就为惩罚她的不听话？林婉有自知之明，她没那么大的脸。 苏大少的格局更不可能这么小。 苏府在下一盘大棋，她、苏信、秦画，甚至明权都不过是他们手中的棋子而已。 难怪对于她的求救他视若无睹，不然戏要怎么往下唱？ 既如此，又何必惺惺作态的训斥两个婢女？是她们没有保护好她吗？她们拿什么跟他这位高权重的苏家大少斗？ 都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而已，林婉倒是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来。 “委屈你们了！” “小姐，确实是我们没护好你！”两人愧疚的低垂下头。 “他要为难我，你们拿什么护？” “小姐，其实.....” “我口渴了，给我倒杯水吧！”林婉不想听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她只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她不配有喜怒哀乐。 既如此，他如何，跟她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林婉支起身子，她知道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只是心里百孔千疮而已。 接过柳青手里的瓷杯，双手收紧，贪婪的汲取热水透过杯壁传达的温度。一杯下肚后，心里终于有了几分回暖。 直到现在，她仍然心有余悸。前世自杀时，她也不过二十来岁而已。面对如此际遇，她如何能不恐慌害怕。 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她知道这出戏远没有结束。 抬头时，发现柳青柳叶脸色比刚刚更难看了，还一副欲言又止。 “直说吧！还有什么是现在的我不能接受的呢？” 两人对视了一眼，发现林婉确实平复下来了，柳青才苦涩的开口。 “明家现在跟苏家讨要说法，逼着苏家交出小姐，要求小姐当众赔礼道歉。否则就拒绝和苏府生意上的合作。” “明家讨要什么说法？” 发生了什么事情，苏烨一清二楚，明权一清二楚。该讨要说法的是她，而不是明家。 柳青于心不忍，发生了什么，她心里清楚的很。可是在权势面前，她们渺小如蝼蚁，没人能听见她们的声音，更没人愿意听她们的声音。 “明家对外大肆宣扬，苏二爷为了拿下合作，对明家极尽谄媚，二夫人更是将自己的女儿，小姐您送到明公子的怀中。 又是陪明公子吃饭，又是拉着他送您回府。 在回府途中，少男少女情到浓时，情难自己，而小姐借此向明公子讨要珠宝首饰，明公子没答应，小姐便恼羞成怒，动手打伤了明公子。 如今更是倒打一耙，诬陷明公子对小姐图谋不轨，让明公子和明家声名扫地。 所以，明家势必要苏家交出小姐，并且当众赔礼道歉，否则明家不会善罢甘休。” “呵呵呵——”无尽的悲凉、一望无际的黑暗！在滔天的权势面前，重生算个屁。深深的绝望侵蚀着林婉，她甚至在想，不挣扎了，算了。就这样吧！ 苏信确实在跟明家谈合作，林婉也确实是秦画亲手送到明权身边的。她，百口莫辩。 “苏大少和柯灵儿怎么说？”林婉在做垂死挣扎，他们就算真的没有看到车厢内她的呼救、她的垂死挣扎，难道还看不到驾驶座上昏死过去的柳青吗？其实她心里早已明了。 柳青和柳叶脸上全是难过和不忍，但终究还是没有隐瞒。 “他们都说，擦肩而过时，并未察觉到异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并未察觉到异常啊！他们卿卿我我，又怎么可能会发现异常呢？又怎么愿意发现异常呢？哈哈哈！”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他手里可有可无的玩物罢了，他果然狠绝如斯。 柯灵儿巴不得她死，她懂！ 可是他呢？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好歹她还唤他一声‘大哥’。任何人都做不到这么残忍吧？ 可是，他偏偏做到了。 她从来不对他抱有期盼，她只是对人性还没有完全绝望，不过，现在她彻彻底底绝望了。 第29章 苏信夫妇遭训斥 “你们下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门开了又关，房间内终于一片死寂。 落日的余晖，并没能穿过墙壁和房门，照射进来。林婉起身，吹灭了摇晃着的油灯。霎时，屋内一片昏暗！ 只有在黑暗中，她才能隐藏起自己满身的伤疤和绝望，然后自欺欺人的继续当别人手中的棋子。 她随意瘫躺在床上，双腿耷拉在床沿，一下一下无意识的晃动着双脚，仿佛想要借助恣意晃动的双脚，来享受她从未有过的自由。 努力的睁着双眼，可是终究是徒劳，在一片黑暗中，不管她如何努力，她也不可能看到那个同样黑暗的未来。 渺小如她，纵使带着前世的滔天恨意重生归来，该如何改变眼前的死局，给自己、给叔叔，给母亲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沉溺在自己思绪里的林婉，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被门外毫无感情的训斥声，拉回现实。 那冰冷进灵魂里的声音，和苏烨如出一辙，前世今生都让她心生恐惧。 苏老爷子！ “没用的混账玩意儿，人到中年，依然一事无成。我苏家并不欠你什么！有能耐，你倒是能耐一个给我看看，让我看看我有多老眼昏花啊？ 就这么一项小合作而已，你都完成不了。你就该烂死泥地里，我就不该对你有半分指望。” 隔着墙壁，林婉并不能看到老爷子脸上的表情，必定是跟苏烨一样鄙夷、不屑，狠辣无情。 “父亲，我....我...我真的不知道明公子是这样的人。婉儿虽不是在苏府出生的，但也算是在苏府的教养下长大的，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是清楚的。她也是逼不得已才做出反抗，才会失手伤了明公子的。” 秦画的声音颤抖着、呜咽着。 “哼！她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你又是什么人，你自己清楚！前脚跟人家谈合作，后脚就将女儿送了过去，他一个男人，他能怎么想？ 再说，她要真那么清高无辜，为什么跟人家吃饭？为什么上人家马车？” 苏老爷子一声高过一声，声声砸向秦画和林婉的心脏，痛到她们窒息。 秦画缩着脖子，低垂着脑袋，死咬着嘴唇，却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口。是她亲手将女儿推进万丈深渊的。 苏信不忍，挡在秦画身前。 “父亲，秦画只是觉得明公子家世不错，想要给婉儿相看，仅此而已。” 苏老爷子本就在气头上，看见儿子依然执迷不悟，护着那个唯唯诺诺的女人。如此不争气的儿子，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他伸出手指，狠狠的戳着苏信的脑门，仿佛眼前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一个不起眼、且犯错的下人。 他怒不可遏道：“为了一个低贱不堪的女人，跟你老子吹鼻子瞪眼，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有出息的儿子。说你没脑子，护着女人时，脑子倒是转的飞快。说你有脑子，三十几岁了，没头没脑的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你但凡要是有烨儿一星半点的聪明，我也不用将苏家的重担，早早的就压在年幼的烨儿身上。 你对得起老子吗？你对得起你的侄子吗？” 苏信将头埋得更低了。 房内的林婉死死的抓着门把手，终究没有拉开房门。 开与不开，没有任何区别。苏老爷子眼巴巴的到她跟前演上一出侮辱训斥叔叔和母亲的戏码，必定还有下文等着她。 何况，她就这么出去，只会让叔叔和母亲更觉屈辱。前世今生，他们都是这个世上仅有的、真心对她好的人，她不忍心！ 一股再熟悉不过的威压靠近，林婉知道，那个无情的男人来了。 一身黑色袍子苏烨更显的深沉而内敛，毫无波澜的脸上，让人找不到半点他情绪的痕迹。踏着夜色，他缓步而来。一如既往的冷漠凉薄。 “祖父，明权伤的不重，只要没死，就有得谈。与其在这骂二叔，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处理。” “哼！你以为我想骂他？如今明家死趴着苏家要说法，这种下作的事情传出去，我们苏家的脸面也算是丢尽了。 说来说去，还是你二叔无能，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将自己的脑袋别在了女人的裤腰带上。连带着整个苏府都跟着他受辱。 我是真的很想一棍子敲死他，倒也干净了事。 当初就不该心软，放了不该放的人入府，还带了个祸害。搅得苏府不得安宁。 苏家就是对她太好了，让她衣食无忧，无所事事，脑子里天天就琢磨着和男人纠缠的那档子事。” 苏老爷子满脸鄙夷和嫌恶，看向秦画，没有点名道姓，在场之人却心知肚明。 秦画是那个不该放入府的人！ 林婉是那个祸害！ 一墙之隔的母女，犹如被当众扒光了衣服，屈辱、悲哀、愤怒，却无能为力。两人都死死咬着嘴唇，门外的秦画想辩驳，却不想苏信再次受辱；门内的林婉不想辩驳，因为他们只想要自己想要的结果，根本不会听。 苏烨神色未变，冷漠的仿佛他就是一个局外人！确实他就是那个决定他们生死的局外人，而他们则是身处局中、身不由己的待宰羔羊。 “这事完全有得谈。苏府出面，带着林婉登门致歉就行了。再闹下去对明家并无益处，明权并不干净，闹凶了，旧事被翻出来，明家会万劫不复。他们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就明权的事，林婉绝对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一看他就是个老手。 不知道有多少无辜少女遭了他的毒手。 再闹下去，明家上下都得受到重创。毕竟众怒难犯，再位高权重，也逃过了皇权律法。隐藏的好，给的好处够，自然能相安无事，但是一旦群情激愤，最先落井下石的就是那些拿好处的人。 明家敢叫嚣，不过是在此次的合作事宜中，明家处于比较强有力的地位，想以此要挟，挣得过多利益罢了。 既然是利益上的事情，那就是生意场上的事情。既是生意场上的事情，那当然就有得谈了。 苏老爷子对于苏烨总能一语中的，很是满意。 “行，事情你去处理！” 第30章 大哥，你满意了吗? 苏信双目赤红，双拳紧握，已经竭力在忍了。他可以不要名誉地位，他可以不要荣华富贵，但是他身为男人，如果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女受辱而无动于衷，那他就不配为人。 “不行！我不同意！婉儿差点就让那个畜生糟蹋了，她是拼了命才逃出魔爪的。你们不帮她就算了，还要把她推出去换利益。 你们苏家那么无能了吗？无能到需要用柔弱无助的小姑娘的清白，来换取利益了吗？” 啪—— 苏老爷子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了苏信脸上，手上的拐杖在地上跺的噔噔作响。 “你个逆子，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我今天就打死你，当没生你这个儿子！” 高高举起的手杖，终究没有落到苏信的身上。 苏烨强有力的手掌稳稳的握住了手杖，他平静无波的看向苏老爷子。 “林婉会答应的！” 苏老头子垂眸，压下眼里的滔天怒火和对儿子无尽的失望。对于将苏家越过仅剩的儿子，交给孙子的这个决定，他再也没有半分愧疚。 一个家族的掌权人，首先要剥离个人情感，对自己狠、对他人更狠，这是先决条件。他的这个儿子，终究还是为了一个女人，彻底废了。 苏老爷子对着苏烨点头道：“交给你了！”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 她似乎已经麻木了，从回来的那天起，她的日子似乎从来就没有消停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好累好累。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她知道门外之人是谁，门外之人，也知道她知道他是谁。 林婉没有吱声，但门还是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黑夜中，谁也没有点亮那盏小小的油灯，因为他们彼此都清楚，就算不用那点微弱的光，林婉那窒息的绝望都一目了然。 “都听见了？” “大哥，你满意了吗？叔叔，我娘，我，有一个算一个，被你们踩在脚下蹂躏，你玩的可还开心？” 哀大莫过于心死，是此刻的林婉。 她的声音犹如一滩死水，再无波澜。那股支撑着她不断挣扎的复仇之念，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不堪一击。她彻底倒下了。 她犹如一叶无根浮萍，在湍流中，放弃了挣扎，冲到哪儿算哪儿。 黑—— 压抑而窒息的黑！ 他不打算给她任何光，哪怕一丝一毫！他低沉的嗓音犹如来自地狱，绝情到让人沉沦。 “明早我会带你去明家，这阵子你先在药铺养伤。” “我有别的选择吗？”答案显而易见。 “林婉，别在任性了。想想二叔和你娘，他们还需要在苏家生活。” 男人始终是精明的生意人，始终知道往林婉的痛处戳。 “知道了！” 叔叔对她很好，母亲也一心为她！他知道她不可能放任不管的。 “这阵子先住药铺！”男人又强调了一遍。 “又是软禁我吗？”林婉下意识的回道，犹如前世那般将她和莹儿一直软禁在苏府，最后被扔到那个偏僻阴仄的南院。 她已经开始分不清前世今生了。 “又是？”除了上扬的音调，黑夜彻底掩藏了男人的表情。 林婉缩进被窝里，将自己裹得紧紧的。“我累了，苏大少慢走。” 许久，床上的少女都没有再搭理黑暗中的男人！黑夜中，幽深的眸子晦暗不明，看向床的方向时，闪过一抹沉重。 直到男人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林婉才再次睁开了双眼。 今日之事，处处透着诡异。苏烨和苏老爷子到底意欲何为？绕了一大圈，差点赔上苏家的脸面不说，还让明家在这次合作中拿到了更多的利益。 苏府上下可都是精明的商人，怎么想，怎么诡异。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这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但是作为一个卑微的小人物，林婉又在这里面起到什么作用呢？ 所以，明日的登门道歉，远不是故事的结局。 在烦乱的思绪中，林婉终于沉沉睡去。 “大少！”黑夜中，苏铭终于找到了苏烨。 “需要我去跟二爷解释一番吗？” “没必要！” “柯小姐在药铺门口等了许久了。” “走了！” .......... 浓郁的中草药香，让林婉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所以，这一夜，她睡的很沉很沉。 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了。 她刚洗漱好，秦画就提着食篮款款而来。虽然秦画已经精心妆扮过了，但是浓重的黑眼圈和满脸的憔悴依然一目了然。 她满脸歉疚的看向女儿，“婉儿，对不起，是娘害了你！” 经过一个晚上的休养生息，林婉的情绪好多了。她对着秦画微微一笑，“娘，我没事！您和叔叔还好吗？” 秦画的泪水夺眶而出，心里的歉疚更甚。女儿经历此遭，半句不提自己，开口就问她和苏信。这样的女儿，她如何能不爱。 “不就是骂几句嘛，早就习惯了。就是你叔叔那边，老爷子骂狠了。终究是我连累了他，堂堂苏家二爷，被我拖累至此。 都怪那个畜生，长得人模狗样，装的温文尔雅、知书达理.....” “娘，会好起来的。”林婉打断母亲的絮絮叨叨，明权是坏，是该死。但是更该死的，是那些始作俑者、那些罪魁祸首。 “娘，我不想成亲了！”母亲为她好，林婉清楚，但是目前的她，完全没这方面的心思。和一个陌生男子相看，然后稀里糊涂的把自己交出去？ 她做不到！ 前世就是这样傻乎乎的将自己交出去了，她得到了什么？灰飞烟灭！ 这一世，她就好好守着母亲，好好守着叔叔，好好守着孑然一身吧。 经历过此次事件，秦画深知女儿所受的伤害，她自己也怕了。 “知道了，知道了！” 说完，她看了看林婉的脸色，斟酌着开口道：“其实，其实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我是说，就是关于明家在外面乱说的事情。” 她担心女儿误解，赶紧解释了一句，才继续说道：“今日早起，外头的流言风向又变了。就说贱人自有天收，连老天爷都看不惯那黑心肝的。 柯灵儿下药爬床逼婚的事情，再次被人提了起来，包括在宋夫子府邸门前的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不过是她自导自演，想要陷害你，再次逼婚大少而已。 大少虽然冷硬不近人情，但是架不住有一副好皮囊和一个好家世啊。全京城多少女子心仪他。 这柯灵儿一而再再而三的作，总算老天开眼，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我饭都多吃了两碗，太下饭。” 秦画说得酣畅淋漓，连日里的郁闷之气都疏解了很多。 第31章 碍眼的东西，就没必要存在 林婉温柔的看着母亲，真羡慕母亲这样的性子，天大的事，在她这里吃一顿好的，听一段舒心的故事，也都过去了。 虽然这几年她在苏家过得并不如意，但是叔叔真的把她宠的跟小女生似的，人到中年了，还一派纯真无邪。 “你发什么呆啊？跟你说话呢！”秦画见女儿只是望着自己痴痴的笑，“是不是我脸上憔悴的太难看啊？” “不是，我娘很精神，很好看！” “只要看到柯灵儿那个小贱人倒霉，我就开心，所以人也看着精神了点。”秦画有些不好意思的双手覆上自己的双颊，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 “娘，你刚刚说关于柯灵儿逼婚的谣言？”刚刚没听仔细，反应过来才发现不同寻常。“最近京城中，流言是不是传的太频繁了？光柯灵儿的，这几天就好几波了。” 秦画一愣，也察觉到了不同寻常，但是细想，又没有什么头绪。 “苏大少那边没动作吗？” 秦画摇摇头，“我过来之前没有，之后就不知道了。” 林婉心里不安起来，她现在听到柯灵儿就本能警惕，以她的城府，这件事情也必定还有后招。 “娘，您不是经常跟京中的那些富太太和官太太闲聊吗，帮我打听打听柯灵儿最近的行踪和动向，最重要的是她近期接触的人。” “行，我知道了！” “对了，别太招摇了。自己小心点！” “行了，也不知道......” “也不知道谁是娘嘛！您是，您是！行了吧！” “你个死丫头！行了，别皮实了，这是特意给你炖的姜糖红枣小米粥，你这身子骨，你别不上心，以后有的你苦吃.....” “嗯，真好吃！还是娘的手艺最好，一闻就知道是娘亲手炖的，我得多吃两碗，好好养养身子。” 两母女打打闹闹，都下意识的回避一会儿要去明家登门道歉的事情。但是，她们不提，不代表别人不提。 叩叩叩—— 柳青柳叶推门进来，一脸欲言又止。 秦画母女相视一眼，眼里都是绝望和屈辱，却又别无选择。 “是娘对不起你！” “娘，没事，我很快就回来了。你回去吧！” 林婉挺直脊背，行出房间，走进了阳光里，柳青柳叶落后两步的距离，跟在身后。 “马车备好了？” “备好了！不过....” “没关系，我们出去吧！” 药铺门口，那辆豪华的马车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生辉，跟它的主人一样高贵、威严，不容亵渎。 再见苏烨，恍如隔世！这一夜，林婉彻底认清楚了自己在苏家、苏大少等人跟前的位置——他们可以任意把玩的玩意儿，他们进行交易的筹码。 既认清楚了位置，自然也得端正态度。 “苏大少！” 林婉款款行至苏烨十来步远的地方，停下，屈膝，行了个标准的下人礼。 男人冷漠的接受了她的行礼，仿佛一切本该如此。 “上车！” 那是上位者对下人的命令。 林婉脸上淡淡一笑，她适应良好，不就是喜欢看她当一只听话的狗嘛！ 她当！ 不过，终有一天，忠犬也会咬主人，何况她是一只满腔仇恨、伺机报仇雪恨的恶狗。 她乖巧的立在他的身侧，静待主人先上车。 “怎么，需要我伺候你上车？” “奴婢不敢逾矩，大少请先上车！” 男人脸上的鄙夷倾泻而来，随后冷漠转身，优雅上了马车。 只是，林婉恭敬的目送苏烨上车后，退回到了自己那辆寒酸的马车，在柳青柳叶的瑟缩搀扶中，上了车。 她是下人，她不配和主子同乘一辆马车。 她怕跟他独处，自己的滔天恨意会隐藏不住。以他的狠辣，他动动手指头，她的脖子就断了。大仇未报之前，她还不能死。 “林小姐，大少让您上那辆车！” 苏铭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同他的主子一样，清冷、无波。 “下人怎么配与大少共乘一车，奴婢不敢。苏铭，我们还是赶紧出发了，让明家久等，可就不好了。” 林婉依然稳坐车中，完全没有下车的打算。 “林小姐，大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你为难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林婉嘴角一抹嘲讽，这大概就是狗仗人势吧。主子惯于威胁，他身边的狗都学会了。 第一次尝试当条乖巧听话的小狗，还挺难的，相看两厌的人 ，为什么非得凑在一起呢？他就那么执着于让自己难堪？ 嘭—— 嘶嘶嘶嘶—— 一阵暴虐的掌风袭来，车厢四分五裂，马儿受惊嘶鸣乱跑。 苏铭飞身上马，安抚受惊的马儿。裸露的车厢，只剩下一块木板。柳青柳叶一左一右架着林婉，跳下马车。 这边兵荒马乱，那边高贵儒雅。 奢华马车车沿上，尊贵的男人收回右掌，眼里无波，看向林婉的眼神，狠绝无情，仿佛在提醒她，这就是不听话的惩罚。 “碍眼的东西，就没必要存在！” 男人甩甩衣袖，转身弓腰，再次没入车厢。 “林小姐，请！” 苏铭压下眼里的无可奈何，林小姐为什么就不能懂事点，平白闹出了多少事。 林婉压下心里的恐慌和惊惧，不断提醒自己，卧薪尝胆！没必要为了一时之气，葬送了自己。要不是柳青柳叶有些身手，堪堪护住了自己，她刚刚就一命呜呼了。 她不敢再有丝毫的耽搁，费力的爬上了和她格格不入的豪华马车。 他们是去道歉的，自然没有兴师动众的道理。苏烨只带着苏铭、林婉和柳青，便往明家行去。 京城的商人，特别是像苏家、明家这样的超级大富豪，一般都聚集在城中最繁华之地。彼此相距并不太远。 从药铺过去，稍远了一点，但也只不过是一炷香的车程。 车厢内的气氛凝滞到了冰点，男人不张口，少女自是不敢自讨没趣。 在快到明家时，男人终于施舍般的开口了。 “既然是来道歉，就该有道歉的样子。否则，你知道后果。” 林婉冷笑，又是威胁，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不过，管用就行，毕竟狗男人的这招，在她这里百试不爽。谁让她的叔叔和母亲在他手底下讨生活呢。 “是！” 第32章 你玩多久的林婉，我借用多久的马车 明府管家早早就守在了府邸门前，一看到苏烨的马车，他小跑着上前，谄媚的恭迎苏大少。 明家可以明目张胆的蹂躏林婉，甚至是苏信，但是对于苏家的掌权人，他们不敢惹。 只是初次和苏家合作，如果第一次合作就落了下风，往后他们要在抬头就难了。 但是他们也不敢真的得罪苏府，说什么当众道歉，那是不可能的。怎么说，林婉也是养在苏府的。 登门致歉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借着道歉的由头，敲定利益归属时，他们才有天然优势。 明府主厅，明父明母、明家的三位公子都在。 按宾主入座，林婉作为道歉之人，自然是不配有座位的。她一动不动的站在苏烨身侧。 好一阵寒暄后，才正式进入了主题。 “伯父、伯母，明三公子，今日，人我给你们带过来了。要怎么处置，悉听尊便。我绝不插手！” 苏烨放下手中的茶杯，仿佛交出去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林婉面无表情，行至大厅正中央，对着上首的明府众人，恭敬的鞠躬行礼。 “小女林婉，恬不知耻，勾引明三公子不成，倒打一耙，玷污了三公子的声名，玷污了明府的清誉。今日，特来赔罪。” 明府之人无人接话，也无人叫林婉起身，他们的视线更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而是盯着一旁的苏烨。 苏烨双腿交叠，右手大拇指的指腹反复的摩挲着腰间那块血红的缀玉，双眸幽深，让人辨不清里面的风暴。 他的漫不经心，让明父没来由的心里一紧，他得意忘形了，差点忘记了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什么角色。 他们想要怎么折磨林婉都行，但是今天她是以苏家继女的身份过来道歉的。到底怎么回事，他们都心知肚明。 苏家不过是看在生意上，给了他们几分薄面，他们明家要是真以为苏家怕了他们，非要求着他们合作，那他们明家也就到头了。 明父不着痕迹了扶了扶额，悄悄拭去细汗。然后当机立断挥手示意林婉起身。 “林小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此事揭过去了，望以后切莫再行鸡鸣狗盗之事。” 林婉压下心里的嘲讽，好一个道貌岸然老狗。他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他不知道嘛？ “父亲，她将我打成这样，难道就这样算了？” 明权跳了出来，一脸阴骘的盯着林婉，伤了他明权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了事。那他以后在京城还怎么混？ 这几天玩女人都硬不起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彻底坏了。这口恶气不出，他誓不为人。 明父眸光一亮，他是长辈，他得宽容大度。但是小辈之间拌嘴打架，伤来伤去在正常不过了。他儿子不正伤着呢嘛！ 伤了他儿子，还想毫发无伤的从明府走出去，以后他们明府在京城还有什么脸面？ 只要不是他这个当权人出手的，就可以当作小辈间的打闹，苏家也无可能奈何。毕竟也是他们继女先出脚伤人的。 “那你想怎么样？人家毕竟是个小姑娘。” 明权听懂了父亲的暗示，就是让他自己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意思呗。那他就不客气了。 他眼里的邪佞和猥琐一闪而过。 “很简单，我只要林小姐陪我在我的卧房中，待够一炷香的时间。” 苏烨摩挲着缀玉的手指一顿，随即扬起一抹无所谓的笑意，只是笑意里隐藏着一丝嗜血的残忍。 “一炷香的时间哪够？明三公子想玩多久，玩多久！” 轰—— 林婉身形晃了晃，她终究还是低估了苏烨的狠绝程度，他果然早已泯灭人性，沦为实打实的畜生了。 她抬头对着他凄惨一笑，苏烨，你如愿了，你终于又一次亲手毁了我！ “大少，这可是你说的！”明权喜不自胜，果然苏家就是大气，这么水灵的小姑娘说送就送。 明父借着喝茶的动作，仔细打量着苏烨，这苏大少似乎真的不在乎眼前这个女子的死活。不过，想想也能明白，苏府可是出了名的狠绝。 苏老爷子为了名声利益，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可以不要。据说这个苏大少狠辣程度与苏老爷子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怎么会在乎一个卑微继女的死活，没主动将她推出去，已是苏府上下的仁慈了。 想通了，明父也不再阻止自己的儿子胡闹。 “自然！不过，我也想借三公子的马车一用，你玩多久的林婉，我借用多久的马车。”男人平淡的像是在说这茶水不错。 啪叽—— 茶杯坠地，满杯的热茶洒了一地，茶叶沫子溅的到处都是。 “咳咳——”明父咳嗽几声，掩饰内心的焦灼，“抱歉了大少，这几日起风了受凉了，一时不察手抖砸了杯子。” “那明伯父可得放宽心，好好修养，多思、多虑于身体康健无益。”苏烨淡漠的望着虚空，似乎真的只是在劝慰明父好好养病。 明府几人心下都慌了，尤其是明权，他身形晃了晃，脸色苍白。“呵呵呵，我那破车，可配不上苏大少。” “无妨！”男人清冷的嗓音不容置疑。 “啊？不是，苏大少，我不玩了，我不玩林婉了。我就是开个玩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了，林小姐还要不要做人啊？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我明权是做不出的。”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对明三公子的马车是真的很感兴趣。”男人声音里确实透着浓浓的遗憾。 “呵呵呵，苏贤侄，这有什么可惜的啊？喜欢马车，回头我照着给您送几辆过去。” 明父后悔了，他们不该贪心的，他忘记了自己家还有个到处漏风的儿子。如今，他只想尽快打发走这尊煞神。 “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赶紧滚，别在这儿，扰了大少的兴致。” “是是是！我滚，我这就滚！” 明权巴不得，逃也似的跑了。 明家的另外两子也适时退出了大厅！ 苏烨这才看了苏铭一眼，苏铭便带着林婉也离开了大厅。 “小姐，您没事吧？”等在外面的柳青，迎上来，将林婉先扶到了马车上。 第33章 柯灵儿被掳 林婉摇摇头，“我没事！” 她没有脸面，但是苏大少的脸面大啊，明家哪怕心里再恨，也不敢当着苏大少的面发作。但是林婉很清楚，她伤了明权的命根子，他们明家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的。 刚刚苏烨确实出言帮了她，但是她可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他是在关心自己，他不过是在维护苏府的脸面而已。 明府当着他苏大少的面羞辱他带去的人，这不是打他的脸嘛！ 苏烨是在一盏茶后出来的！ 也许是生意上的事情谈妥了，回去的路上，车厢里没有那么沉闷了。 “说的很好！” 男人冰冷的声音，打破安静。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林婉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察觉到了他身上的怒气。可是她今天入明府后，就说了一句。 难道........ 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因为她说自己恬不知耻而生气！ 所以，他是认为她这样说，伤了苏府的脸面，毕竟她今天是以苏家继女的身份来道歉的。 “对不起！下回我一定改！” “下回？”男人轻嗤，看向林婉的眼神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 林婉无所谓的笑笑，他爱怎么想怎么想！生死都置身事外了，这点侮辱算什么。 少女无所谓的态度，惹怒了男人。他抓起她的手腕，稍微使力，她便落进了他的胸膛。男人修长的手指嵌住她的下巴，逼迫着她和自己对视。 男人的力道不小，再加上他有些粗粝的手掌，让少女难受的眉间微蹙，但是终究没有开口求饶。她尽量让自己的眸子平静的和他对视。 “还想勾引谁？” 男人眼里的阴狠丝毫没有掩饰，仿佛只要林婉敢说出一个人名，他就敢让人碎尸万段。 “没有！” 少女心里终究还是恐惧的，她的生死始终都在他手里。 “林婉，招惹了我，还敢去招惹别的男人，当我死人？” 男人的眼里压抑着嗜血的风暴，风暴中带着某种动物的本能欲望。 林婉知道那是什么，她太熟悉了，那晚就是在他那样的眼神里，她将自己变成了他的解药。从此，和他纠缠不断，造就了她前世今生不可扭转的命运。 这就是苏烨，这就是苏家大少！ 但凡他触碰过的，不管是人还是东西，就霸道的属上了他的姓名。他就算自己不要，烂在那里，也不容他人沾染半分。 “我没招惹大少！”凭什么，她只是救他，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招惹他半分。 母亲在苏府过的什么日子，她一清二楚，她不想变成第二秦画。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跟这个男人有任何的瓜葛，哪怕她心仪了他多年。 “下药爬床，不认了？” “不是我！” “证据！你不是最喜欢讲究证据的嘛？” 男人的嗤笑让林婉心沉了沉，他这是在帮柯灵儿报仇嘛？当日在宋夫子门口，她就是这么问他要证据的。 她凄然一笑！ 证据，她没有！ 她甚至都不知道当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又为何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他的房间。 她睁眼时，便看到了极度隐忍和压抑的他。 她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伤害自己，那是她心仪了六年的男人，她舍不得。于是，她自愿的将自己交了出去。 如今，她的不忍和舍不得，居然成了插向自己胸口的刀！ 她百口莫辩！ 那就干脆不辩了！ 男人似乎没了耐心，惩罚似的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命令道：“看着我！” 林婉抬眸，两滴滚烫的热泪从眼角滴落，砸在了男人的心上，烫得他莫名烦躁。他不喜欢看到她这种破碎而陌生的眼神。 男人放开了她的下巴，用指腹擦去少女鬓角的湿润。这一刻的柔情，让林婉有一瞬的恍惚，她只见过男人用这样的温柔对待柯灵儿。 她不自然的侧过头，避开了男人想要继续停留在她脸颊的手。 男人不悦的皱眉，强势的将自己的手掌贴在了她巴掌大的小脸上，话语依然如冰。 “林婉，别试图逃离，你知道你做不到的！” “大少.....”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大哥.....” “我没有名字？” 苏烨嘛？林婉不敢！ 苏府会要了她的命，柯灵儿也会要了她的命！ 她——惜命！ 最起码大仇得报前，她必须的好好守着自己的这条贱命！ 既然逃离不了，那就靠近吧！只要靠得足够近，报仇的机率就足够大。 “你会有愿意叫我名字的那天的！”男人破天荒的没有因为林婉的不听话生气。 他把玩着怀中小女人的发丝，鼻尖总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似是少女特有的气息，让他有些欲罢不能。 车厢内温度攀升，暧昧的气息蔓延。 林婉垂眸，抵抗着身体本能的反应。只是羞红的脸庞，还是无情的出卖了她。 男人格外珍惜这个难得收起浑身尖刺的小女人，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了。 “跟我回宅子！” 林婉不解，这是什么意思？终究还是要将她当外室那样养着？这是在对她使用美男计嘛？她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脸面。 所以，这是又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自己？ “我不要！” 一旦被苏老爷子发现，被柯灵儿发现，不只是她自己，叔叔和母亲也会跟着她一起身陷囹圄，甚至招致灭顶之灾。 林婉动了动身子，想要从他身上下来，男人却抱的更紧了。 “大少，别忘了你是有未婚妻的人了。” “下药爬床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我是有未婚妻的人？”男人的嗤笑声震耳欲聋。 林婉却懒得在辩解了，在他眼里她什么时候都是那个为了嫁入高门，不择手段的女人。 哒哒哒—— 驭——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叫停声，击碎了车厢内的涟漪，马车也停了下来。林婉也终于得到自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没一会儿苏铭推开了车厢门，“大少，柯小姐被人带走了。” 男人脸上的柔情顷刻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寒冰。 “走！” 马车一路疾驰，终于在一炷香后，跑到了城南一座破庙。 林婉也被迫跟着过来了。 下了马车，看向那座破败的庙宇，林婉心里那股浓浓的不安又来了，跟明权意图玷污她的那天一样。 她不得不警惕起来，回想起清晨母亲的话，她很容易便想到柯灵儿又开始作妖了，而且针对的就是她。今日苏烨带着她上明府道歉，大家都知道，所以她这是算准了时间来的。 第34章 是她! 林婉落后一步，拉住了柳青，跟她耳语了几句后，柳青转身便往城中跑去。 看着柳青顺利离开，林婉稍微心安了一些。只是她在抬头时，苏烨和苏铭早已经没了身影，进了破庙。 她小跑起来，也跟着进了破庙。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杂着灰尘，弥散在空气中。破庙地上，是星星点点的血迹，一直蔓延到墙壁。 血液还在不断的往下滴！ 一个猥琐的男人手持匕首，抵在柯灵儿细嫩的脖子上，擦出一条细长的伤口，点点血渍在她的脖颈间晕开。 她手臂上的伤口还在不停的滴着血。 也许是因为受惊过度，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多，此时的柯灵儿精致的小脸煞白一片。满脸泪痕，双眼湿漉漉的盛满恐惧和痛苦，就是林婉看了，心里也不免怜惜起来，何况爱她如命的苏烨。 “大少.....” 声音里满是绝望、破碎、不甘、不舍，仿佛在和心爱之人做着最后的道别。 苏烨阴翳的盯着男人，黑眸冰冷。 “贱人，装什么贞洁烈女。现在谁不知道人美心善的大才女柯灵儿是个下药爬床的骚货！老子都不嫌弃你被人玩烂了，你倒是还矫情上了。” 柯灵儿泫然欲泣，“我没有，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是！” 她拼命的摇头否认，因为动作太大，蹭到了男人抵在她脖子上的匕首，伤口一下子深了不少。鲜血也随之流了出来。 她的脸色更白了几分，因为疼痛，小脸也皱巴了起来。但就是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呜咽声。 林婉蹙起眉头，她没有看错，刚刚柯灵儿动作时，男人紧紧盯着手中的匕首，还跟着柯灵儿的动作移动，生怕伤到了她。 柯灵儿最后那一次大幅度摆动头时，林婉捕捉到了她眼里一闪而逝的烦躁。她在为没伤到自己而烦躁。 而男人则在柯灵儿脖子上鲜血流出来的那一瞬间，露出了惊恐的神情，这可不是一个狂暴之徒能有的眼神。 虽然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但是林婉确信自己并没有眼花。也就是说，柯灵儿在演苦肉计，而目标极有可能就是林婉。 林婉本能的侧了侧身子，且悄悄后退了几步。 在抬眸时，她竟然看到男人的眼神正好也朝她这里看，她更确定了刚刚的猜测。 “不是？当我是傻子啊？这几天的流言，沸沸扬扬的，主角可都是你呢。爽别人可以，爽老子你就不乐意了？你他妈的这是看不起老子？” “我没有，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这次因为疼痛，柯灵儿没敢在乱动了。 “不是你？有人可是告诉我了，你每天跟不同的男子进出，只要给银子就行。怎么，这是怕我的银子不够嘛？老子有的是银子！” 苏烨往后退了一步，背靠墙壁。破面年久失修，墙壁已经很松散了，黄泥垒的墙壁也开始一块一块掉落。 他背着一只手，很轻松就从墙上抠下来一小块儿泥土，对着苏铭使使了个眼色。 两人几乎同时动作，小泥块准确无误的打在了男人的手腕处，匕首落地。苏铭早已移动到男人身侧，匕首落地的瞬间，抓起他的手臂，一个侧移。 咔—— 啊—— 男人的右手臂便以一个诡异的弧度耷拉着，骨头被生生掰断了。 苏铭并没有因此而放过他，对着男人的膝盖又是一脚，男人瞬间倒地，苏铭又一脚踩在了他的后背，等候大少发落。 突然的变故，让柯灵儿措手不及，眼里闪过惊慌和意外。随即，劫后余生般往苏烨飞身扑了过去，躲进了苏烨温暖的怀里，她才放声哭泣。 “大少，我好害怕，我以为，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大少了，我.....”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男人将柯灵儿紧紧的护在怀里，仿佛护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好一会儿，柯灵儿才止住了哭声，虚弱的依偎在苏烨的怀里，环抱在他后背的小手始终不肯放开。 生怕苏烨相信男人的话，低低的解释道：“我没有跟别的男子进出，除了大少，再无他人。” “嗯！” 苏烨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头顶。 他这才抬头看下地上死狗般的男人，“谁告诉你的？” 男人的嘴硬的很，哪怕已经没了半条命了，依然死咬着不松口。 “苏铭！” 接着又是一阵拳拳到肉的声音。 破庙再次安静下来时，男人的嘴里汩汩冒着鲜血，而他的脸上却诡异的出现了一抹释然的笑容。 “再问你一遍，到底是谁告诉你的？又是谁派你来的？” 男子淬了一口，还带着两颗牙。 “哈哈哈，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男人脸上的笑容更加诡异了。 林婉一直在观察着柯灵儿和地上的男人，她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简单。她再次打量男人时，男人也正好朝她看来，只是眼神中有些她看不懂的歉意。 林婉浑身一僵，她知道柯灵儿要干嘛了。 “我倒是要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 苏铭加重了叫上的力度，男人的后背几乎要变形了。 他到底还是怕了，眼中的畏缩、恐惧，那是真正面对死亡时，才能流露出的表情。 男人惨叫连连：“啊！啊！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停，停，停！我说，我说.....” 苏烨语调冰冷，“谁？” 男人艰难的抬起头了，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让他又喷出了一口鲜血。 苏烨难得的没有催促，只是紧皱的眉宇间，写满了不耐。 男子似乎终于休息好了，他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朝着林婉的方向指去。 “是她！前几日，是她找到了我，然后每日都会着人告诉我，柯灵儿的行踪。不过，柯灵儿总是跟大少一起，我无法下手，直到今日。” 哪怕已经有所猜测，林婉还是愣住了。 柯灵儿本就虚弱的身躯，颤抖的更厉害了。刚止住的眼泪，又簌簌往下坠。尽管如此，她依然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的控诉道： “林小姐，我们什么仇，什么怨？你要如此对我？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 第35章 全部带回府衙 她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似乎想到什么，瞪大双眼质问： “难道就因为当日在苏府，我揭发了你吃助孕药嘛？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忍心？” 柯灵儿再次泣不成声！ “你可知道，今日，如果这个男人得逞了，我将面临什么？我这一辈子就完蛋了....你怎么可以.....” 多动情的表演啊！ 她不是个男人，都想将如此破碎、坚强的美人儿拥入怀中，好好护着了。林婉凄然一笑。 想张嘴，却怎么也张不开。 一股泰山压顶般的窒息感，铺天盖地袭来，果然，苏烨大怒了，她的惩罚又来了。 胸口仿佛缀着千金鼎，让她无法呼吸，无法张口辩驳。 霎时，地上的男人趁着众人不备之际，抓起一旁的匕首，蹿了起来。朝着柯灵儿扑了过去。 “贱女人！我最讨厌你这种矫揉造作，任意拿捏男人的女人。男人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种心思歹毒的贱蹄子。你不配活着！” 柯灵儿小脸有一瞬间的难堪，随即惊惧的大叫，“大少，大少！” 苏烨直接一脚将男人踢了出去，男人借力，又扑向林婉。 林婉躲避不及，下意识的伸手去挡，刚好和男人四目相对。男人眼里的愧疚和不忍更深了，霎时他脸露狰狞，硬生生的改变了匕首的方向，一刀划在了林婉下垂着的左手手腕上。 “啊——” 一股暖流顺着左手手背流向她脚下满是尘土地面，溅起粒粒微弱不可见的尘埃。 林婉抬起左手，在垂头看向地面时，那里早已经分不清是尘土的颜色，还是鲜血颜色的，就那么一大摊，黑黑的，沉沉的。 她竟然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她才流那么一点血就感觉浑身冰冷。被放了几碗血的莹儿一定更冷更痛吧。 莹儿，莹儿—— 双目无神，只是在眼神触及到对面的苏烨，他将柯灵儿护在身后，生怕她在受到一星半点的惊吓。林婉双眼漫上赤红，排山倒海的仇恨汹涌而来。 苏烨、柯灵儿、柯苏靖、还有那个大夫，你们等着，我林婉在此发誓，与你们不死不休！ 柯灵儿从苏烨的身后探出头来，哪有半点受伤、受惊吓的样子。她对着林婉得意一笑，在恨又能怎样？在权势面前、在大少的偏爱面前，一无是处！ 悉悉索索——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群官差围住了整间破庙。 何捕头身后跟着几个官差走了进来，大喝一声，“全部带回府衙！” 柯灵儿看见何捕头出现，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她的手段并不高明，她敢这么做，依仗的不过是大少的偏宠。 但是全京城都知道，京城乃天子脚下、权力中枢，大小官员随处可见。所以，朝廷选出的秦太守，是出了名的清正廉明、刚正不阿、且铁面无私。 进了府衙，真相大白之前，谁也走不出来。 官府的人，她招惹不起，哪怕是苏府，在官府面前，也得安分守己。如果因为自己，让苏府被官府盯上，别说是苏老爷子了，就是大少也不会放过她。 到底是谁报的官！ 难道是....... 贱人！贱人！ 林婉看到官差出现，一点也不意外就知道，肯定是这个贱人干的。倒是小看她了。 男人的眸子幽暗而深沉，谁也看不出里面酝酿着什么样的风暴。但是商人最怕跟官府扯上关系，所以，他的脸色阴翳的可怕。 看向林婉的眸子更加冰冷了几分。 “何捕头，教唆伤人的，是她！”苏烨冷酷无情的指向林婉！ “还有，歹徒在那！”又指了指趴在地上，不知生死的男人。 “我们是受害者！” 他的意思很明显，这一趟府衙，他不准备去。 “是受害者？是施害者？太守大人审理过后，自有定夺。苏大少想要断案，还是等当上太守再说吧！” “你——”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苏烨说话，对于自己的权威受到威胁，他极其不悦。 但是，官商自古以来，在明面上永远都是水火不相容的。因为，不管是官、亦或是商，都知道官商勾结，到哪儿都是大忌。 “林小姐？”何捕头看向身后一直低头不语的林婉，询问道，声音里并没有刚刚对着苏烨时的不近人情。 “是你报的官？” “是！”林婉平静应答。 “血流得厉害，先行包扎一下吧！”何捕头看着脸色惨白的小姑娘，心有不忍。 “何捕头，不妥吧？她是犯罪嫌疑人，她凭什么得到优待？”苏烨刺骨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何捕头没有理会苏烨，只是看着林婉。 林婉心里终于有了一点温度，那是来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的善意。她不想给何捕头添麻烦，于是笑着对他摇摇头。 “谢何捕头，我没事！” 说完，她将袖口往下拉了拉，盖住了伤口，然后整只右手压了上去。伤口处传来剧烈的疼痛，但是她只是微微蹙眉。 痛不要紧，能暂时止住血就行。 她要记住这痛，今日之痛，她势必要千倍万倍的让眼前这对狗男女还回来。 何捕头眼里闪过一抹赞许！ “苏大少，请吧！” 林婉转身，走在最前头。 苏烨脸色微顿，眸光一窒，她瘦削的背影充满决绝！她甚至都没跟自己辩解半句！心下没来由的一慌，似乎有什么东西永远在他心间剥离，闷闷的，细疼。 袖中手臂青筋微凸，终于还是没能举起。 他看了看身后的苏铭，苏铭会意，悄然离开。 ........ 苏烨等人还未到府衙，苏家大少被何捕头带走的消息已经传的满京城了。等何捕头带着人经过街道时，两边早已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我还以为是谣传呢，居然是真的，那可不就是苏大少和他的未婚妻柯灵儿！” “呀，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还浑身是血的啊？还有，那前面那个手上滴血的女子又是谁？” “看着挺像是苏府二爷继女林婉，不是，这是什么两女争一情郎的戏码？” “此话怎讲？” “你不知道？这阵子关于下药爬床的事情，一直就沸沸扬扬的。多数是说柯灵儿为了逼婚才出此下策的。不过，最初的传言是说那个继女干的。” “所以，这两女的为了苏家大少争风吃醋、然后大打出手？可是也不对啊，前面还抬着一个快死了的男人。” “老天爷呀，好复杂！这都闹到官府了，这事儿啊，肯定小不了。等升堂的时候凑热闹去。” 对于周遭的议论声、嘲笑声、幸灾乐祸声，苏烨置若罔闻，身为苏家掌权人，如果这儿都受不了，那苏老爷子对他的魔鬼训练就白瞎了。 第36章 林婉入狱 到了府衙，经过一番的问询后，苏烨和柯灵儿作为‘受害者’，很快就离开了。 而林婉和那个男人，则被视为嫌疑人，被留监了。 手上的伤口，由府衙的大夫包扎过了，血也止住了。伤口并不深，轻微动作，并没有太强烈的痛感。林婉看着自己的左手腕上的伤口愣神。 她回想起刚刚才破庙发生的一切。 苏铭虽然看似凶狠，但是据前世她对他的了解，他并非凶残之人，他下手一向都是很有分寸的。但是那个男人分明就是被他揍的快要死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还有，那个男人两次看向她时，那充满歉疚的眼神。最后，他甚至改变了匕首的方向，刚开始匕首明显是冲着她右手的手掌心来的。 还有，他拿起匕首扑向柯灵儿前，那番咒骂并不像是提前演练好的，倒更像是他有感而发，是真的在咒骂柯灵儿。 按照当时的情景，似乎男人骂她水性杨花更贴切些，但是他却骂她心思歹毒，矫揉造作，这不就是秦画平时在林婉面前说柯灵儿的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林婉的脑子一团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她干脆就不想了！ 再过几日，就要上交刺绣作品了，她的作品始终还差点东西，这几日又连连出事，她已经许久没有动了。 刺绣—— 林婉抬起左手腕，突然之间茅塞顿开，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林婉虽然在苏府过得并不如意，但是她在刺绣上有些天赋，苏府的夫子很喜欢她，所以会常常帮林婉介绍一些夫人小姐，或者帮她出售刺绣作品。 所以，林婉在刺绣界也算是小有名气，丝毫不弱于有才女称号的柯灵儿。柯灵儿为什么名头更加响亮，并不因为她的刺绣，而是因为她苏大少未婚妻的这个身份。 所以，此次的刺绣大赛，林婉和柯灵儿是夺魁的两大最热门的人选。 而柯灵儿将林婉视为自己夺魁的最大障碍，今日的这一出，既让她被苏烨苏府更加厌弃、又能扫除夺魁障碍、还能让她名誉扫地，一举数得。 林婉眸光微凉，男人匕首原本的方向直取她右手手掌心，一刀下去，筋脉断裂，再想执针，怕是得下辈子了。 还有男人拿匕首刺柯灵儿这事儿，本身就蹊跷的很。 柯灵儿躲在苏烨的怀里，他随便一脚就能解决了他，何况当时破庙里，还有一个身手丝毫不弱于苏烨的苏铭。他怎么可能伤得了柯灵儿。 除非，他刺向柯灵儿只不过是虚晃一枪，而她才是他的最终目的，那这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毕竟当时所有的人注意力都在受惊的柯灵儿身上，谁还会管她呢？ 看着自己手腕处的伤口，林婉苦笑，她竟不知道自己是该恨、还是该谢那个男人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没有见到人，林婉就知道是自己的母亲秦画来了。 隔着牢房的门框，秦画朱唇未启泪先流，看到女儿左手腕的伤时，脸都白了。 “还好伤的是左手，要是右手，你这辈子就毁了。” 她愿意让林婉搬出去，最大的一个因素就是她有能力养活自己，而不像自己，除了依靠苏信，她啥事也不会。 是啊，要是伤的是右手，她这辈子就彻底毁了。大家都明白，对于京城女子来说，右手是多么重要。 可是，绝情的苏烨还是一脚将那男人踢向了她。她是那夜心软救了他一命，他却心狠想要她的命。 既如此，那就好好的闹一场吧！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闹大了，她倒要看看谁失去的更多，她除了贱命一条，再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他们商人不是最怕官府嘛？不管好事坏事，入了府衙一趟，哪怕最后没事，苏老爷子的一顿训斥是免不了了。 不是想让她难过嘛，那也不能光她难过啊，大家一起难过才算公平。 她倒要看看在苏老爷子面前，始作俑者的柯灵儿能讨到什么好处！ 想到这儿，林婉心中积攒的郁气总算是疏解了不少。顺了顺鬓边的碎发，她对着母亲轻柔一笑。 “娘，我没事！对了，他们应该不会让你待太久吧？” “只有一盏茶的时间。” “好，娘，我们长话短说，我让你打听的事情，你打听到了嘛？” 秦画左右看了看，才示意林婉附耳过来........ 林婉听完，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心情轻松了不少：“果然如此！” 秦画并不像林婉那么乐观，“婉儿，明权的事情还没有彻底结束，又出了这事，虽然你已经搬离了苏府，但是以苏老爷子霸道的性子，他一定会想法子将你驱逐出京的。” 一想到可能和女儿分离，秦画就又红了眼眶，心痛不已。 “恐怕远不止驱逐出京这么简单了。” 秦画看向林婉，林婉点点头。 秦画一脸绝望和痛苦，要不是她逼着女儿非要去和明权相看，也不会发生这许多事。 “婉儿，对不起，娘不该逼你的。” “娘，您太天真了！就算没有明权的事，也会有别的事，他们就没打算要放过我。” 这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当夜，林婉和苏烨的事情，苏老爷子很清楚。苏烨是他精心培养出来的苏家掌权人，他绝对不可能让他的人生有任何污点。 而现在，林婉就是苏烨最大的污点。 苏老爷子一直在等待一个彻底除掉她的时机，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她会报官。 但是林婉很清楚，官府可不是她的护身符，高高在上的苏府，在官府面前尚且没有特权，何况她还是个一穷二白的小丫头，而且还是嫌疑人小丫头。 哪怕她能洗清嫌疑出去，苏老爷子也会有别的方法对付她，直到她彻底消失。 “婉儿，你说，我们娘俩到底是怎么苏家了，他们非要置你于死地不可......”秦画有些绷不住了。 这些年，她们都过的太苦了。 她就是怕苏府一直揪着林婉和苏烨那晚的事不放，才急着让女儿去相看人家的。他们为什么就是不放过她们呢。 第37章 那就等着将牢底坐穿吧! 林婉伸出手，拍了拍秦画的后背，安抚道：“娘，你相信我，我会保护自己，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你不用担心我，我只要你好好保护自己就行了。” 秦画压了压自己的情绪，确实，她不该再给女儿增添负担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到刚刚听来的话，她开口问道： ”婉儿，刚刚我不小心听到了几句，那个带走柯灵儿的男人一口咬定，就是你指使他干的。他伤了人，肯定是要受罚。 但是现在你成了幕后之人，肯定也会受罚的。以前我还能让你叔叔去求一求老爷子，他看重苏府的脸面，会出手帮忙。但是，这次，恐怕就算我跟你叔叔跪断了腿，他也不会帮忙了。” 林婉了然，但是目前她呆在监牢里反而更安全。 她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官差就拿着棍子嘭嘭嘭敲击牢房赶人了：“时间到了，走吧，走吧！” “婉儿，好好照顾自己！” “回去吧！别担心我！” 秦画刚走没一会儿，又是一串矫健浑厚的脚步声、冰冷绝情，一步一步仿佛踏在林婉的心尖上，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让她痛不欲生。 监狱的那一方小窗，火热的阳光照射进来，也变成了冰冷的白光，冷漠、毫无温度。就像背着光，踏步而来的苏烨。 他挺拔、俊朗，依然高高在上。 而她在凌乱、肮脏的枯草堆里，卑微低贱，任由他踩践。 “你不该动她！” 冷！ 刺骨的冷！ 多么熟悉的对白！ 前世，但凡柯灵儿母子受了委屈，他就会对她说这句话，无论她怎么自证清白、怎么辩解，他都当她是诡辩。 他就是这样，一遍一遍用这句话将她和莹儿凌迟。 但是，现在多了恨，滔天的恨。 既然解释没用，她无需对牛弹琴。 “然后呢？” 似乎没有想到林婉能这么平静，男人一时并未接话。 女人淡漠的声音轻嗤道：“所以，苏大少这次又是代表苏府出面，威逼我去赔礼道歉，跪地求饶？我想想啊，明权那边呢，你让他可随意玩弄我，想玩多久玩多久。 那你美丽高贵的未婚妻这边呢？你打算怎么让她惩罚我啊？” 男人回神，鄙夷的眼神充满嘲讽，说出的话更像是冰冷的刀片，一刀一刀肢解她的心脏。 “哼！她跟明权可不一样！你心思歹毒，犯了事，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林婉早已经对他的恶毒言语麻木了，或者说她不在意了。 不在意这个人，不在意他说的话！ 他们之间除了血海深仇，再无其他。她对他已经吝啬到不愿意再给他半分情绪。 林婉勾了勾嘴角，回以鄙夷和嘲讽。 “到底是她跟明权不一样？还是我跟她不一样？想不到精明睿智的苏大少也有自欺欺人的时候！” “我自是无法和你心头的白月光相较的！她高贵典雅、圣洁无暇，她是尊贵的苏家大少的未婚妻。我算什么东西？我只不过是被你们踩在脚下，任意践踏的玩意儿而已。” “嗯！让我来猜猜，我要怎么样做，苏大少和大少夫人才能满意呢？” “我不该反抗、不该辩解、不该自证清白。我应该低头认错，她要刺绣大赛的魁首，我该自废双手；你们要毁我清白，我该褪去衣裳，任明权玩弄。” 林婉换了个姿势，将整个后背靠在牢房的柱子上，然后又一脸笑意的看着男人。 “不过，苏大少，你可有想过尽管我一切都按照你们设计的那样做了，你们就真的会放过我吗？会放过叔叔吗？会放过我娘吗？” “你们不会！” “商人的本质就是贪得无厌，你们永远也不会满足。所以，苏大少，要不然你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你们才会放过我呢？你们商人不是都最擅长攻心、谈判吗？” “还是说，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放过我，你们只是要在凌迟我之前，将我身上的价值榨取干净而已。对吧？” “我猜，在你们的棋盘上，我目前应该还是一颗活棋，还没到死期是吧？” 林婉明明说的云淡风轻，却字字泣血。她多希望自己蠢笨些，当一只永远也不知道注定要被宰杀的猪，挺好！ 她笑了！笑得无力而凄美！ “哦，对了！”林婉对着男人晃了晃自己的左手，“你的未婚妻设计的不够精准，我伤的是左手，而且还伤的不重。” “怎么样，大少？有没有很失落？她可能还要再忍受我一段时间咯！不过，离交作品的日子也没剩下几天了，以苏大少的权势，要让我留在这里易如反掌。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我相信太守大人，无辜之人终究得清白，心思歹毒之人终究受惩罚。你说呢，大少？” 林婉说累了，也不管苏烨，直接躺在了枯草堆里。 “不送，苏大少！” “这是不认错？不认罚？” 男人刺骨的声音低沉而有穿透力，直击林婉灵魂深处。 林婉一声嗤笑，以前他的气势能压她，是因为她对他心存幻想，如今他几度置她于死地，她又不犯贱。 在他强势的压迫下，她虽然倍感心惊，但却不再惧怕。 “认错？我何错之有？认罚？我为何认罚？看来何捕头说的不错，苏大少还是等当上太守后，再来断案吧！” 男人黑眸微闪，压下心里的恐慌。不过一瞬，又变回了那个冷漠绝情的苏大少。 “既不认错，也不认罚，那就等着将牢底坐穿吧！” 男人居高临下的看了看将自己埋在枯草堆里的林婉，随意的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再没有迟疑，转身出了监牢。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林婉才靠着墙壁坐了起来。 心真的不会痛了吗？ 骗骗自己而已！ 他们曾经有过肌肤之亲、有过孩子、有前世的血海深仇，爱或者恨，都不足以定义他们之间的复杂情感。 不过，狠心绝情，倒是他对她一贯的手段。以他苏大少的权势和地位，不管在外头跟何捕头装作如何冷酷，官商勾结，在哪儿都是一样的。区别的只是在这勾结中，官方的良心和正义，还剩下多少而已。 第38章 人生不就是一场豪赌吗 府衙外，夕阳将那辆马车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长到看着的人，都能感受到影子的无奈和孤寂，影子身不由己，却离马车越来越远。 苏铭匆匆而来，低声耳语：“跟着的人走了！” 苏烨双眸微眯，眺望着远方，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苏铭不忍，有些心疼的问道：“大少，为什么不.....” 在冰冷而危险的眸光中，苏铭讪讪地闭上了嘴巴。旋即，苏烨跳上马车，卷起浪浪灰尘，绝尘而去。 ........ 夜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来了，牢房里漆黑一片！浓稠到抹不开的黑暗，是她取暖的被子。似乎只有在这样彻底的黑暗里，她才能彻底放松下来。 咔嚓—— 吱呀—— 过道尽头开锁和开门的声音。 一抹微弱的黄色火焰由远及近，将浓墨重彩的水墨画烫出了一个洞，一束微光小心翼翼的闯了进来，试图温暖那些在生活的冰川里挣扎的人们。 比如，林婉！ “何捕头！”林婉看着停在自己牢房门口的何捕头，“怎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吃点吧！”何捕头从怀里摸出个馒头，从缝隙里伸了进去。然后也一屁股坐在了过道的地板上，背靠着牢房的门框。 “我平时就这样，饿的时候，将就着吃一点。这个时辰了，我也没法子给你弄别的。” “这个就很好！”林婉张嘴咬了一口，馒头结实，但是不硬，咬着莫名让人觉得踏实。 “何捕头深夜前来，应该不单单是给我送馒头的吧！” “呵，你倒是不傻！怎么就跟他们斗上了呢？秦太守在铁面无私，也是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的。至于这个规则，全京城大小官员无数，附上豪门无数。 其中利害关系错综复杂，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很多时候，真相并不重要！” 何捕头声音里是妥协、是无奈、是不甘、是无能为力。 不管多大的案件，到最后公之于众的真相，一定是权衡后的妥协。有时候是官、有时候是商，最多的时候，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升斗小民。 何捕头收住思绪，自嘲一笑，跟一个小姑娘说什么呢，还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破庙的那个男人，你真的不认识吗？” 林婉摇摇头，“确实不认识！” “但是，他却表现的跟你很熟的样子，对你所有的信息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你如此果决的说不认识，很难让人信服。只会觉得你是在撇清关系，将自己摘除出来。 所以，你得仔细斟酌斟酌，有没有什么事情是你没有留意到的，或者遗漏的。你再不说出点对你有利的东西，凭苏家的手段，你可能一辈子也走不出这监牢。” 何捕头的话，让林婉沉思起来，并且努力的回想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事情的起源，依然是流言。 对，就是流言。 “那个男人有说我们是怎么联络对方的吗？他给出了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吗？我的意思是比如人证物证之类的。” 林婉不知道这样提问，会不会给何捕头带来麻烦。“如果会给你带来麻烦，您就别说。” 何捕头微笑着摇摇头，“无碍！” “他说是两日前，寅时三刻，城南破庙。那边离你居住的院子并不远。往后的几日，总会有人故意给他透露柯灵儿的行踪，有时候是街边的小乞丐，有时候是卖菜的大娘，有时候是擦肩而过的马夫。” 林婉摇头苦笑，这柯灵儿还真是有恃无恐啊，连时间都不换一换吗？又是寅时三刻！ “她倒是一点也不避讳！” “你有怀疑的人？” “明摆着！” 林婉思索着何捕头的可靠程度，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赌一把大的。 “何捕头，可不可以麻烦您.........” 何捕头听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异动，双眸也跟着亮了几分。 “你就这么相信我？” “人生不就是一场豪赌吗？我对自己的运气还比较有信心！” “嗯！的确！”何捕头点点头，似是在同意她的言论，又似在同意自己。 交代完该交代的，林婉终于放下心来。只是京城中，达官贵人众多，她也不能让何捕头太为难。 “该怎么处理我，就怎么处理我！我受的住！” 看着小姑娘郑重其事的样子，何捕头摇头苦笑，这丫头片子把府衙当成什么了呀？ “其实，就目前的形势，你留在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什么？”林婉以为自己听岔了。 “我说，其实....哎，算了，过两天你就知道了！”何捕头起身，拍了拍念在身上的枯草，朝黑暗中的林婉摆了摆手。“走了！” “谢谢何捕头！” 何捕头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误会了也好，苏府门第太高了，对别人是好事，对她可能是灭顶之灾。 第二日，林婉挑唆他人意图毁掉柯灵儿清白的事情，满京城传开了。而柯灵儿似乎有意自揭伤疤，频繁出现在各种人多的地方。 她双眼蓄泪，不断的澄清，一再强调，这件事情和林婉无关。脸上却充满了隐忍和委屈，甚至总能在不经意间，让她人注意到她脖子上和手臂上的伤口。 柯灵儿本就是不小名气的才女，又是苏大少的未婚妻，最关键的，她还人美心善。如今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多少少男少女气不过，想要替她出头。 甚至还有一些比较偏激的人，跑到城南林婉住的院子去捣乱。 同时，明权和林婉的事情，也再次被人提起。只是，事情完全颠倒是非黑白，变成了林婉主动献身换取金银珠宝，事到临头又装烈女，想要索取更多。明权惊觉自己被骗后，想要一走了之。哪知林婉恼羞成怒，趁其不备，用棍子敲晕了明权，并且在他晕厥后，依然没有停手。 却又巧妙的没有提及明权最主要的伤在哪里。 一时间，林婉声名狼藉，成了全京城过街老鼠般的存在。 对于外头的风声鹤唳，林婉多少从何捕头口中知道了一些，却也无能为力，她唯一能坐的就是等。别说她如今在监牢里，哪怕她是自由身，她依然什么也做不了。 从母亲接她去相看明权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入局了。只是不知道他们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这出大戏又何时落幕。 这日，终于还是来了！ 第39章 认罪书 这日，终于来了！ 牢房里依然很安静，安静的出奇。 一名青衫男子伫立在林婉牢房门外，居高临下的打量着里面静坐的她。 同时，林婉也在打量着他。 杜威——苏府黑暗中的那双手，专门悄无声息的替苏府清除碍眼的人和事。前世的林婉和苏莹，都没少在他手上吃苦头。 “来的居然是你，老爷子倒是看得起我。” “你认识我？” 杜威思索了一会儿，似乎并没有在记忆里找到任何跟林婉相识的记忆。知道他的，全京城大概只剩下苏老爷子和苏烨了。 “府衙前捕头，略有耳闻，不算认识！” 她何止是认识他，还很熟悉呢！ 前世，他帮着苏家一次次将她拘禁在苏府冰冷的南院。帮着柯灵儿母子，常常让她们母女蒙受不白之冤。所有的骂名是她们的，所有的美名美誉、荣华富贵是他们的。 这次发生那么大的事情，自是要使出他这个杀手锏，才能快准狠！ 杜威紧蹙着的眉头，终于疏解开来。虽然他现在不仅改头换面，鲜少露于人前，但总有几个记得住他的人。 常年审犯人、抓犯人，和犯人斗智斗勇，杜威的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只是，多年后的今日，他的脸上只剩下了傲慢。 “我是来接你出狱的！” 林婉呵呵一笑，“我是三岁小孩？说话说一半，就没意思了不是，前捕头！” 杜威双目不怒自威，一股极强的威压朝着林婉倾泻而来，除了苏老爷子和苏烨，已经很久没人敢这么无视于他了。 林婉的漫不经心，似乎在无情的嘲笑他在狐假虎威，差点让他破防。 看着依然一脸轻松淡定的小姑娘，杜威心里讶异不已，心性不错——这是他这时出现在脑海中的四个字。 他习惯了用审视嫌疑人的眼光，去审视周遭的每一个人，很难得能看到如此坦荡的眼神。 “林小姐果然聪慧！既如此，我就不浪费唇舌了。” 说着，杜威从袖中掏出几张折叠在一起的纸，递给林婉。 林婉接过，嘴角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她没有急着打开，而是等着杜威的下文。 “半个时辰后，秦太守会开堂审理此案。在公堂之上，你只要照着念，柯小姐便会撤回对你的案子，不再计较。而明家，也会当堂原谅你的伤人之罪，就此揭过。” “嗯！让我来想想啊！”林婉饶有兴致的站在牢房里转悠起来，仿佛真的在思考问题。 “我想外头应该聚集了无数凑热闹的百姓了吧？最多的应该是柯小姐最忠实的拥护者，其中应该还不乏极端之人，这样我被砸伤了，砸伤了，被人踢飞了，撞死了，应该都是情理之中了。” “不过，我倒是有些奇怪了，这苏家什么时候成明家的狗了？这一件事情，还能翻来覆去道歉的啊？苏家大势已去了吗？” 杜威脸上的阴沉稍纵即逝，多少达官贵人面前，他都能面不改色，何况一个小丫头。 “林小姐，逞一时的口头之快，并不能帮你什么！我劝你还是先看看吧，不然等会儿到了外面，不知道怎么应对，可就不好了。” “嗯！你说的对！” 林婉很听劝，立刻就展开纸张，看了起来。 杜威心里诧异，前一刻牙尖嘴利、阴阳怪气，下一刻低眉顺眼、乖巧可人。她怎么可以如此收放自如？ 林婉抖动着手中的几张认罪书，看的自己都乐了。 里面详细的讲述了，从林婉离开苏府那日开始，她是如何散播谣言诬陷柯灵儿，然后又是如何教唆他人玷污她的。 关于和明权的事情，也条理清晰的讲明了林婉是如何索取无度，因明权没有满足她，她又如何恼羞成怒，将明权怒揍一顿。 最后的几张，便是她对自己所有行为的诚挚道歉。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完全撇清苏家的关系，声明以上的行为全是林婉的个人行为，和苏府没有一点关系。 这认罪书她要是认了，她的日子也就到头了，别的不说，走在大街上，唾沫星子就能把她给淹死了。 “不对，前捕头，报官的不是我吗？怎么撤案的变成了柯灵儿了？” “柯小姐是本案的苦主，主动权本就在她手上！”杜威又恢复了脸上的傲慢，看向林婉的眼神里也多了鄙夷和轻蔑。 “而且，这种案子，一年不出个几千件，至少也有几百件。你真的认为秦太守那么闲，有那个闲功夫管这种小案子？ 就算他有，你认为他愿意为了你一个小丫头得罪苏府？呵呵，没有那么多的铁面无私，没有那么多的廉洁奉公！” “嗯，听明白了！”林婉将那叠纸照着原有的痕迹，重新折了起来。却并没有答应！ “林小姐，做人可不能这么自私！苏二爷和你母亲可还在苏府的屋檐下讨生活呢！” 林婉一声嗤笑，果然是苏府的狗，连威胁人的说辞都一样。 杜威却依然喋喋不休，“林小姐，这是对你最好的选择。柯小姐不追究了，明家的事也就此揭过了，苏二爷和你母亲也能继续在苏府享受荣华富贵。” 在杜威看来，林婉一个没权没势没背景的小丫头，装的再镇定，最后也只能认下了。这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从来没有对与错，只有权势、权势和权势！ 林婉依然没有表态，似笑非笑的看着杜威。 “杜威，我记得当年，你是因为不肯趋炎附势，不肯臣服于这京城中所谓的规则，一心只求还受冤者一个公道，从而得罪了京中的一众权贵。 他们对你痛下杀手，是苏老爷子和苏烨正巧路过救了你。” 杜威震惊，她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他以为知道真相的只有苏老爷子和苏烨。不过，见惯了大场面的杜威，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冷冷的看着林婉。 “林小姐想说什么？” “呵呵！没有啊！我只是很好奇，杜威，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来说服我认下这份认罪书的？你是前捕头，明家什么德行你不知道？ 明权的卷宗你没看过吗？就算没看过，他的行径你一无所知吗？ 再来看看柯灵儿事件，从头至尾，疑点重重。一个老男人，真的能将千娇万宠的苏大少未婚妻带到城南破庙？ 是不是觉得明权事件中，多少无辜少女都惨遭毒手了，多我一个不多。 为护苏家声誉，多少无辜生命前赴后继，更是多我一个不多。 是吧？” “可是，杜捕头，我就是想问你一句，午夜梦回，你还能睡的安稳吗？” 第40章 这份认罪书，是谁准备的? 杜威身形一顿，袖中的拳头吱吱作响，只是须臾，一切又风平浪静。 “林小姐，你不用为难我！” 是啊，为难他有什么用呢？向权势妥协的人千千万，多他一个不多！多他一个又何妨？ “我同意了！不过，在这之前，我必须见一面我娘和叔叔，我要确保他们确实无虞。做不到，那就一切免谈。” 苏家的威胁一直都很管用的！她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叔叔和娘考虑。 “你稍等！” 杜威疾步走出了牢房！ 杜威前脚刚走，后脚何捕头就摸了进来。他脸上的笑意明显，林婉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 “外头的阵仗很大，你要有心理准备。” 林婉点点头，柯灵儿最擅长操控流言，有她在的地方，阵仗自然小不了。想到刚刚的前捕头，林婉有担忧的问道： “你不会有麻烦吧？” 何捕头对她很好，如果因为自己的事情，让他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她于心不安。 “你还真像个小老太婆！”何捕头脸上的笑很和煦温暖，“行了，我得赶紧撤了，我没事！” 被一个小丫头这么操心，这感觉还挺特别的。何捕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头，离开了。 脚步声再次响起时，杜威已经带着苏信和秦画站在牢房门口了。 “婉儿！”苏信看着眼前的女孩子，满眼愧疚，自从这对母女跟着他，就一天安稳日子没过过。 “叔叔，娘，你们还好吗？那些没人性的人，有没有对你们怎么样？”林婉当着杜威的面直接问道。 他是苏府的狗，别人说打狗看主人，确实是！看主人在不在，不在就乘机踹上几脚，虽然不痛不痒，但是膈应人不是。 苏信无奈且心酸，还要这孩子帮他出头。 这孩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浑身是刺了。不过也对，他在苏府无权无势无地位，他是二爷，在怎么不受待见，也不敢太过分。但是他没有能力护住这娘俩。 她们要是不厉害点，在苏府这样的狼窝里，早就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我们没事！” “婉儿.....”秦画心里很不安，今日一早就被苏老爷子带着来到了府衙，她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他们是不是逼你做什么？” 这种场合，苏信和她都是没有资格出面的，今日太反常了。他们不傻！ “婉儿，不用管我们！”苏信握着林婉的手紧了紧。 “娘，叔叔，相信我！我没事！” 林婉给杜威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带人离开了。 她见苏信和秦画，本就只是想确定他们的安全。来得如此之快，想必他们本就在府衙。 苏老爷子想要做什么，用脚趾头想也能明白，不就是怕林婉乱来嘛。只要有他们在手上，不愁林婉不好好听话。 送走苏信夫妇后，杜威折回了牢房。 “林小姐，其实这样对你，对二爷夫妇，对苏家都是最好的。等你的事过去后，大少就.....” 林婉抬手，打断了他。淡漠的眸子直直看着他，里面清澈干净、还有不屈和无畏。 向来直面死神亦无丝毫惧色的杜威，心里居然萌生起了害怕。那一双澄澈见底的眸子里，他看见了现在的自己面目狰狞，犹如一具没有灵魂的僵尸。 林婉冷淡无波的声音，在空旷的牢房里，显得特别洪亮和悠远。 “对我好？对二爷夫妇好？既然那么好，杜捕头心虚什么呢？只是对他们好吧！” 林婉顿了顿，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再抬头时，脸上的笑容嘲讽而冰冷。 “我的事情过去？呵，是他们的事情过去了吧！而我这颗棋子的最终使命也完成了，该退出棋局了。” 林婉靠墙坐下，闭上双眼，等待开堂过审！ “这份认罪书，是谁准备的？” “大少！其实，林小姐.....” “回吧！” 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废了，有什么东西彻底在林婉心里生根了。 杜威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是啊，不是她的事情过了，是他们的事情过了，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他深深的看了眼牢房里瘦弱的女孩，连地上的影子都充满凄凉和破碎感。凄美的故事，终究只配得到一个凄惨的结局，他无能为力，她无能为力。甚至，连那个他也一样.... 时隔几日，再次沐浴在阳光里，林婉舒心的伸了个懒腰！蹲了几天的牢房，她身上多了一些东西，也少了一些东西！ 气质却更加清冷淡漠了！ 她跟着官差步入公堂。 此时的公堂门外，挤满了热心的百姓。沸沸扬扬的明权受伤案、柯灵儿受辱案，今日终于要水落石出了，自然热闹。 只是，今日并非正常的开堂审理，公堂上并没有那么威严和严谨。反而是在公堂两侧设了两排椅子，涉案人和相关人都端坐两侧。 公务繁忙的秦太守，端坐上首，左右两侧分别是苏老爷子和苏烨。而挨着苏老爷子的，居然是苏信和秦画。 林婉面露嘲讽，杜威说的果然没错，什么铁面无私，那不过是在默许的规则下，官商相互给的脸面而已。 这哪是什么威严的府衙公堂，分明是苏府的内堂。 在看到明权的装扮时，林婉再也忍不住噗嗤一笑，整个公堂的氛围尴尬和滑稽到了极致。 要不是那日在明府，见过了活蹦乱跳，还要玩死她的明权，林婉都要大骂自己一句畜生了，将人打成这样。 这头包裹的，估计连他亲娘都认不出了。 啪—— 一颗臭鸡蛋，精准无比的砸在了林婉的额头。门外几个极端的百姓疯狂叫嚣着！ “死贱人，你就该去死！嫉妒柯小姐人美心善，嫉妒她才华出众、嫉妒她有一双巧手，一个好夫君。你就先毁人家清誉，在毁人家才华，最后还要毁了她的清白。你恶毒无耻，你不配活在这世上。” “就是！天子脚下，断断是容不得如此心思歹毒之人。” ....... 官差面面相觑，当着太守大人的面，将臭鸡蛋砸到公堂之上的，还真是有生以来头一回。 不管是秦太守，还是何捕头，都一脸黑沉！但是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面色不善的看了看苏老爷子。 第41章 我不认罪! 苏老爷子双拳紧握，双眼如鹰，锐利的看了眼苏烨。 这边的男人暗潮涌动，那边的女人则绵里藏刀！ 林婉看着口吐芬芳的几人，面色冷淡，内心毫无波澜。看来这柯灵儿还真是越来越上不得台面了，苏烨也不管管，竟真就让她这么胡来？ 她这才想起，前几日在牢房，何捕头若有所思调侃了一句，说在牢房里她更安全。现在想想，可不就是。在府衙门口尚且如此，如果走在大街上，她估计都被人大卸八块了。 下一刻，柯灵儿就一副柔弱不能自理，却又无比坚强勇敢的挡在了林婉身前。委屈巴巴的哀求道：“林小姐，对不起，他们都是一些单纯的百姓。只是见不得我受委屈，才....你要是生气，你打我也好，骂我也罢，我绝对不会有分毫的反抗。林小姐大人大量，放过他们吧！” 话未说完，眼泪便滚滚而来，活像是被林婉掘了祖坟。 林婉双手抱胸，饶有兴致的看着柯灵儿演戏，却完全没有要接戏的意思。不是喜欢演，那就让她演个够。 柯灵儿咬咬唇，心里烦闷不已，这贱人怎么不接招，她自己重拳出击，却打在了棉花上。好不容易搭起来的戏台，岂有白白浪费之理！ 柯灵儿双手紧握，放在胸前，蜷缩着身子，往门口的方向踉跄着退了一步。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双眼蓄泪，一脸惊惧的盯着林婉。 此时无声胜有声，几许恰到好处的呜咽声，又胜无声数倍。 林婉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柯灵儿，她差点都以为自己是什么妖魔鬼怪，能隔空取人性命了。否则怎么柯灵儿怎么能吓成这样？ 一下刻，柯灵儿便落进了一个坚挺俊朗男人的怀抱。 “大少，这些百姓是无辜的，他们只是想为我讨公道而已。我不想他们受到伤害。” 仿佛是终于等到了给自己撑腰的人，柯灵儿压抑的呜咽，终于化作轻轻柔柔的娇嗔。 如果是前世，他们这般恩爱，林婉一定会被刺激的发疯。而如今，她只是冷冷的看着两人，眼里的鄙夷和厌恶倾泻而出。 男人眼眸沉了又沉，烦躁的情绪再次袭来。只是一瞬，他便恢复了冷绝无情。寒如冰川的眸子，看蝼蚁般看着林婉。 林婉轻嗤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脑子，用唇语对着苏烨道：“有病就去找大夫！” 然后无所谓了抬手，用袖口擦拭着额头的臭鸡蛋，一脸平静。眼前的这对狗男女远比额头的臭鸡蛋恶心。 她干脆利落转身，走到公堂的正中央，直接对着上首的秦太守行了跪拜之礼。 从他步入公堂之后，秦太守一言未语，显然是不悦！ 前世，她常年被关在苏府，对外面的事情，知道的很少。但是秦太守的威名，她还是有所耳闻的。他是京城大大小小官员中，保有最多为官初心的官员。 何捕头能顺利处理好她说的那些事情，她不相信没有秦太守的帮助。所以，这一跪，林婉诚心诚意。 “民女林婉，参见太守大人！” “起来吧！”秦太守右手轻抬，而后又补了一句。“今日并非本官审案，本官只是应明、苏两府之约，在此做个见证而已。” 这是在提醒林婉，今日这事能不能成，只能靠她自己了。 林婉感激应道：“是！” 京城的关系网错综复杂，太守大人能为她做到这样，她已经很知足了。 秦太守果然就不再开口了。 苏老爷子眉头微蹙，却也不敢表现出心里的不悦。秦太守能做出这样的妥协，并不仅仅是因为苏家的势力，更重要的因为要考虑到京城大局。 他要是做的太过分，局势稳定后，第一个祭刀的，必定是苏府。 不过，总有那能拿捏的人，比如林婉。 “林婉，还要我们继续等嘛？目无尊长的东西！” 窒息的威严倾巢而来，林婉丝毫不惧，只是微微勾唇。 “看来还真是岁月不饶人啊，苏老爷子，您眼睛和耳朵的问题，应该好好找大夫看看了。讳疾忌医可不好！对了，当初赏我吃绝育丸的那位大夫，我就觉得很不错。” 谁让谁等，只要不是眼盲心瞎之人，都能听见能看见。他们都要她命了，她过过嘴瘾，应该不算太过分吧。 “放肆！”苏老爷子手上的手杖跺着地面砰砰作响。 要是以前，林婉早就吓的蜷缩成一团，然后卑微的磕头、下跪、认错。但是现在，在林婉看来，苏老爷子也只不过是虚张声势。 最起码，在她宣读完他们交代的那份认罪书之前，不管是苏府、还是明府，都不会、也不敢在公堂上动她。 “苏老爷子，您可千万得保重身体！气出个好歹来，就得不偿失了，是吧！” 到底是老爷子，可不是林婉几句不痛不痒的阴阳怪气就能伤到的。他不动声色的瞥了瞥旁边自己的儿子和儿媳。 “呵！离府几日，倒是牙尖嘴利了。你娘要是能有你一半聪慧，也不至于如此!” 一个小丫头片子，还真以为自己能翻天了不成。 林婉咬牙，老狗，又是威胁！ “呵呵，这就对了嘛！小姑娘家家的，少顶嘴多听话！开始吧！” 苏老爷子双眸再次恢复了古井无波，那是掌控全局自信和气度。 “婉儿....”苏信和秦画异口同声，老爷子要对林婉做什么，他们不知道，但是今日为何而来，他们却很清楚。想到当日，林婉被逼去明府道歉，两人就心如刀绞。 “叔叔，照顾好我娘！” 林婉转身，从怀里掏出认罪书，展开。 “我.....”林婉嘴角微微上扬，再次转身，对着上首的几人，一字一字道：“我不认！” “我不认罪！” “林婉！”苏老爷子一声暴喝！ “林婉，停下吧！毫无意义！”苏烨依然淡漠无情。 林婉不理会任何人，将手中的认罪书，一下、两下、三下.....撕得稀碎，同时撕掉的，还有她对苏府的最后一丝牵绊。她跟苏府，不死不休！ 第42章 到底谁才是小丑 哗—— 双手在空中奋力一扬，隔空画出一条完美的弧度，纸片在林婉和苏烨间洋洋洒洒，筑起万丈沟壑，横跨在两人之间，从此再也无法跨越。 苏烨脸黑如墨，冰冷的眸子流露出极度危险和残暴。 “林婉，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你赢不了！” 男人像是残暴的君王，面无表情的宣判她的结局！ “是吗？不挣扎挣扎，怎么知道有畏无畏呢？不挣一挣，怎么知道能不能赢呢？” 林婉第一次无所畏惧的对上男人的眸子，两人眼里有同样的冷漠和狠绝！ 一声轻嗤过后，利落转身，行至公堂大门前，指着刚刚砸臭鸡蛋男子，大喝问道： “赵六儿，掺着人血的馒头，吃得舒心嘛？” 赵六儿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坊间的那些流言，不都是你的功劳嘛，这会儿怎么装不知道呢？” “你血口喷人！我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诬陷你？” 赵六儿瞪大双眼，双手叉腰，一副要大干特干的架势。 “你没诬陷我啊，你诬陷的是柯小姐！传言里，爬床、逼婚、不知廉耻、朝秦暮楚、见异思迁的主角，是柯小姐，不是我！” 林婉很好心的提醒他。 站在苏烨身后的柯灵儿死死的撕扯着手中的锦帕，林婉这个贱人，就是故意的。故意当众羞辱她，骂她。 “我....”赵六儿不自觉的往赵灵儿的方向瞟了眼。 “柯小姐是我们心中的仙女、才女，我怎么可能诬陷她，简直就是无稽之谈。这里可是府衙的公堂，我现在就可以报官抓你诬陷我。” “不用你报官，林小姐早就报了。”何捕头从公堂内侧门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乞丐和婆子。“这些人，你都认识吧！” 何捕头用肯定的语气问话！ 赵六儿浑身僵直，脸色惨白！ “什么意思啊？那些人是谁啊？今日审理的，到底是什么案子啊？” “不是说苏府继女卑微懦弱胆小吗？我看挺虎的呀！” “不是，就没有人好好审理案子的吗？” “你傻啊，审案哪里有这大戏好看啊？” ........ 而刚刚挤在最前出言辱骂林婉的那些人，早在何捕头带人出来后，便悄无声息的退出了人群，四面八方的溜开了。 所以，现在挤在前面的，除了赵六儿，就是凑热闹的百姓。 “以赵六儿为首的这群人，在京中四处散播谣言牟利。近日，坊间关于柯灵儿的各种虚虚实实的流言，都是出自这群人之口。” 何捕头大声的宣读赵六儿等人的罪行。 “难怪，这阵子日日都有关于柯灵儿的传言，不过，虚虚实实是什么意思啊？” “呵呵，就是有真有假呗。只有这样真真假假，可信度才高嘛！” “刚刚赵六儿可是叫嚣得最厉害呢，还用臭鸡蛋砸林婉。如果是林婉花银子找赵六儿办这事儿，那他怎么敢砸啊？那可是他金主呢？” “这谁知道啊！可能是演戏吧！毕竟，他这一砸，谁还会怀疑林婉是花银子的那个人？” ...... 赵六儿本来已经六神无主了，不过听到人群中的议论，他眼珠子一转。 “没错，流言的事情是我干的。我确实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柯小姐，对不起，但是世道艰难，我们也要过日子。” 柯灵儿从苏烨身后走了出来，“你不用道歉，我不怪你，也不怪林婉！我只怪自己运道不好。” 赵六儿似乎下定决心般，大声安慰道：“柯小姐，不是你运道不好！是有人心肠不好。过了今日，我这营当也是做不下去了，也无所谓得不得罪老主顾了。” 说着他转向林婉，深深的鞠了一躬。“对不起，林小姐！” 然后将脊背挺的笔直，大义凛然道：“此次交易的主顾就是林婉，是她花钱散播流言的。” 林婉淡淡的、既不着急，也不辩解。 “赵六儿，你确定给你银子让你散播谣言的人，是我？” 她不等赵六儿回答，又转向身侧的柯灵儿。 “柯小姐，其实，到底是谁花钱散播谣言，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你不打算说几句嘛？” 柯灵儿身形一晃，随即稳了下来，立即道：“我应该清楚？清楚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 林婉却只是盯着她，“柯小姐，我可从没有说跟你有关系哦！柯小姐这是不打自招了？” “呜呜呜——”眼泪永远是女人最厉害的武器，就这一点，她就能赢林婉千百回。 “林小姐那般质问我，不就是怀疑我吗？我为自己辩解一句，难道错了吗？” 林婉双手抱胸，看小丑般看着柯灵儿。 一股羞辱感几乎将理智燃烧殆尽，袖中的紧绷的手指节因过分用力，而泛着灰白。林婉这个贱人，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她柯灵儿是高高在上的大才女，是苏大少的未婚妻，区区卑贱继女，谁给她的胆量这么看她的！ 喜欢看小丑是吗，那就让她睁大眼睛看看，到底谁才是不折不扣的小丑。 换上委屈的表情，柯灵儿泫然欲泣的看向苏烨。 果然，苏烨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势，大踏步而来，挡在柯灵儿身前。如同看陌生人般的眼神，冷冷盯着林婉。 “与她无关！” 短短四个字，霸道的宣告了，柯灵儿是他苏烨护着的女人。不问事实，但看他心情。 柯灵儿从苏烨身后露出半张脸，脸上的得意和不屑并没有因为少了半张脸，而遗漏半分。 林婉，别说你没有十足的铁证，就算有，只要大少一句话，我永远都是无辜的。那晚爬床的人是你又如何？睡了也是白睡，除了显得你放荡不知羞耻外，你什么也没有得到。 他的选择，永远都只会是我！知道谁是小丑了嘛？ 柯灵儿在心里狂欢，只要赢了大少，她就赢了全天下！林婉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而已。 林婉依然冷静淡漠，眼前的男女于她，不过就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她没有生起任何波澜。 她淡漠的看向苏烨，嘴角依然是那似有若无的讥讽。 第43章 对不起，实在没忍住!是我不礼貌了! “苏大少说无关就无关？那我也说与我无关，是不是就可以离开这儿了？苏大少，人高马大的，看起来也不傻，说话怎么没头没脑的呢？” “你说什么？” 男人幽深的眸子山雨欲来，心里不仅仅是烦躁，还多了一些莫名的恐慌。她似乎断了和他的一切关联，连半分情绪都不愿意在为他而动。 “苏家的耳聋不会是遗传的吧！”林婉债多不怕压身，这些人不会因为她少说一句话，就对她少折辱她一次。 柯灵儿捂着嘴巴，满脸不可置信！随后便是满脸愤怒，跳出来挡在苏烨身前。 “林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大少？怎么说，苏府也养育了你六七年，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骂吧骂吧，林婉骂的越厉害，苏府和大少就越厌弃他们母女。林婉越泼辣无礼，就越显得她知书达理、高贵典雅。 “噗嗤——”林婉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柯灵儿平时总是以柔弱不堪，一副不能自理的样子出现人前。如今，她挡在一个高她差不多两个头、强壮挺拔、身手不凡的苏大少面前，这画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对不起啊，实在没忍住！是我不礼貌！” 又是让人窒息的屈辱感，这是礼不礼貌的问题吗？柯灵儿恨不得撕烂了林婉的那张嘴。 男人看向少女的视线，没了阻碍，大胆了起来。只是隐去了所有情绪的双眸，让人读不出里面的内容。 就算有，林婉也不会在乎了。 因为此时的她，一门心思想要洗去一身的污名。打乱他们的计划，不管他们想拿自己谋划什么，她都不会让他们得逞。 “苏大少、柯小姐，这里既不是苏府，也不是柯宅，要恩爱，也得分场合吧？这是正经场合。” 纵使是冷漠如斯的苏烨，此时的表情也出现了一丝皴裂。她真的不一样了！ 柯灵儿低着头，大家都以为她只是害羞。她只是不想让自己脸上的狰狞出卖自己。要不是要维持她知书达理的形象，她真想指着林婉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才他娘的不正经呢！ “有关无关，总不能凭着苏大少的喜好吧？何捕头，您说对不对？” 林婉没有在逮着苏烨和柯灵儿不放了，凡事适可而止，该收时得收。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恶心他们，而是她自己清白和性命。 不知何时消失的何捕头，不知道何时又出现了。 “林小姐说的对，确实不能凭喜欢断案，哪怕是苏大少也不行。” 苏烨面上不显，背在身后的那个拳头，却紧握着，一直没松开过。今日，他苏大少的脸被打的生疼。 上首的苏老爷子更是一脸阴沉，但是何捕头是秦太守的人，他都没有开口，苏老爷子自然也不能开口。 毕竟刚刚苏烨出言不逊时，他也并没有出言阻止。 这大概就是应了那两个字：报应！只是这报应快到让他们都措手不及。 柯灵儿眼看着苏烨受辱，又坚强勇敢的挺身而出。 “何捕头，林小姐怀疑是我自己花钱散布自己的谣言，您觉得可信吗？我是吃饱了撑的嘛？还是我银子多到没处使？女子的清誉何其重要，没了声名，女子何以立世？” “就是！”赵六儿终于找到空隙接话，“林小姐，我刚刚只是一时失手，才砸中了你的额头。再说，这本就是你安排的戏码啊。砸中你额头，不是更逼真嘛？ 你不能因为我一个小小的失误，就诬蔑我和柯小姐啊。再说柯小姐根本就不认识我。” 柯灵儿朝着林婉走了几步，微微躬身。 “林小姐，你就算在嫉妒我，也不该这样的。我的清誉重要，苏府和大少的脸面更重要。哪怕你这样散布流言毁我声名，大少也没退婚于我，所以你做再多也无济于事的。 另外，关于刺绣大赛的，报名之日，你为阻止我报名，在宋夫子府前已经闹过一场了。如今，马上就要到交作品的时间了，你又来这一出。 林小姐，为什么你就一直咬着我不放呢？ 和大少的婚事，事关苏、柯两府的脸面，我不能私自做主，这个婚我没有能力退。 但是刺绣大赛，我退出！既然你那么害怕我阻了你的夺魁之路，我退出。但求林小姐别再闹了，在闹小去，大少和苏府的脸面就丢光了。” 柯灵儿这一番话，舍身取义。为保苏大少和苏府颜面，委曲求全，赢得外头的百姓叫好声一片。 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段，柯灵儿玩得炉火纯青，眼底的得意之色，藏都藏不住。她低头收起脸上的得意，回到了苏烨的怀抱，低低的说道。 “大少，对不起，本来答应了你要夺魁的，如今怕是不能够了。我不能太贪心，我已经有你了，林小姐却一无所有。” 林婉差点为柯灵儿的精彩发言鼓掌了。柯灵儿有了苏大少，有了全世界，而她一无所有。经过这么一出，她夺魁，那是柯灵儿让给她的；她没夺魁，就证明她不仅一无所有，还一无是处，柯灵儿都为她让路了，她依然夺不了魁。 不过，后头的才更精彩呢！ 毕竟她们又不是演说大赛，谁说得声情并茂，谁就赢。她不靠嘴巴，靠证据。 林婉似乎完全没听懂柯灵儿的长篇大论般，无辜的眨巴着大眼睛问道：“这么说，柯小姐和赵六儿是不认识咯？” 林婉鄙夷的看了一眼苏烨，仿佛在说——狗男人，这才是重点！睁眼好好看着你心爱的女人是怎么睁眼说瞎话的。 赵六儿立即接话，语气坚定无比。“我认识柯小姐，但是柯小姐不认识我。毕竟，全京城认识柯小姐的男子无数，我只是其中之一。” “嗯，好狗！”林婉赞叹一句，像是对他忠诚的高度赞扬。 “你...”赵六儿正要破口大骂，身形一僵，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迎面压迫而来。是苏烨！他心里一惊，难道是因为他承认了他是无数仰慕柯小姐男子中的一个？ 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再不敢乱说话。 第44章 你道歉，我撤案，否则.... “我确实不认识他，也没见过！”柯灵儿也跟着表态。 一旁的何捕头，上前两步，锐利的视线直射柯灵儿。如果说苏烨的眼神、气势，让人如坠冰窟，危险至极；那么何捕头的眼神和气势，则让人惊慌恐惧、担心自己干过的坏事被拎出来。 “柯小姐确定没有见过赵六儿？” 柯灵儿受辱般低下头，实则掩饰自己的心虚。“确定！” 何捕头并不继续追问，只是转头在问赵六儿：“赵六儿，你也确定，你没有见过柯小姐？” 赵六儿本能的眼神漂移，看向柯灵儿。柯灵儿别过脸去，看向别处，心里暗骂一句蠢货。 “确定！” “带上来！” 话落，官差带着花锦阁的掌柜和几个小二来到公堂。 柯灵儿和赵六儿看到几人时，脸色煞白。 “掌柜，你来说！” “柯灵儿小姐是铺子里的老主顾，苏大少交代了，但凡柯小姐过去就直接领到后院的厢房，由小二将成衣和料子送到厢房，供柯小姐挑选。 柯小姐往常都是十天去一次、两次，近日她隔三岔五就会过去。最近我们铺子并无新鲜货，柯小姐却来得勤快。所以，小的就让小二多留意些。 这几个都是在送东西去厢房时，看见了柯小姐和赵六儿的，当时柯小姐说是跟着她来搬货的小厮。” “一般在厢房里待多长时间？” “一般都是两到三柱香时间，最短的一次，我记得苏府下药爬床谣言盛传的那日，大概时午时三刻左右。那次他们来去匆匆，留了差不多半炷香的时间。” “你如何记得这般清楚？” “午时时分，铺子里几乎没什么客人，我们无聊，便聊着当日关于苏府的留言。所以，柯小姐这个大主顾来了，我们自然恭恭敬敬的迎接。 柯小姐往常来铺子，至少得挑上个把时辰才会离去，那日待的时间太短了。我们还开玩笑说，是不是柯小姐担心爬床的..... 因此，记忆便深刻了些。” “之后每次来的时间就不定了，不过，有一件事情很奇怪。只要柯小姐和赵六儿来过铺子，他们离开后不久，便会有关于柯小姐的谣言流出。 我们几个当时还在打趣说，柯小姐的新小厮可能跟我们花锦阁犯冲呢，他来一次，柯小姐就被造谣一次。” “柯小姐，赵六儿，你们没见过？”何捕头看着脸色苍白的两人，鄙夷道。“你们应该庆幸今天不是真正的升堂过审，否则你们该去蹲监狱了。” 真相已经辩无可辩了！两人一脸菜色，赵六儿更踉跄了几步，要不是后头的人扶着，他就要摔个四脚朝天了。 此时，百姓质疑的声音和目光几乎要将柯灵儿凌迟，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她不甘心，她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温柔善良、知书达理的形象不能就这么毁了。 因为家世不显，苏老爷子至今没有点头让她过门，如今她声名尽毁，他更不会让自己过门了。想到自己费尽心机，忙活一场，婚期依然遥遥无期，她就恨的牙痒痒。 可在恨也无济于事，众目睽睽之下，她该如何为自己诡辩？ 赵六儿回神，看着自己心尖尖上的女人，如此被众人的言语百般折辱，他如何能忍？他跟柯灵儿认识怎么样？他们私下见过面又怎样？ 这些都不是今天的重点！ 赵六儿挺直了脊背，现在他是为心爱女人降妖除魔的英雄。 “林小姐，今日要谈的似乎并非流言事件，而是你教唆他人伤人事件。” 柯灵儿双眼锃亮，对啊，她怎么能忘了今日的重点呢。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又恢复了那个温柔善良的柯灵儿。 “对啊，林小姐，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今日来此，为的是什么。你教唆他人伤害我，意图毁我清白，最后没有得逞，又要伤我性命。 是我给你道歉的机会，你才能从牢房里出来。你道歉，我撤案，否则....” 柯灵儿靠近一步，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否则，你就给我滚回牢房，等着将牢底坐穿吧。” 林婉依然淡淡的不为所动，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依然还在。这对狗男女还真是天生的一对，都喜欢威胁人，连威胁人的话都如出一辙。 见装委屈、装柔弱不管用，直接威胁起来。不过，这次恐怕是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府衙不是苏府，何捕头不是苏烨，外头的百姓也不是完全不带脑子。 何捕头威严的看着柯灵儿，严肃说道：“柯小姐，伤你的那个男子，经过我们仔细调查发现，他既不是惯犯，也不是坏人，他只是一个命不久矣的病人。 男子本名李大齐，整个家族的男子都死于心绞痛，最长的寿命也不过三十来岁。李大齐是在过三十后，才出现心绞痛的。 他原以为他已经摆脱了家族的厄运，谁知上天并没有垂怜他。他发病后不久，他七岁的儿子也发病了。妻子不堪重负，留下病重的父子两逃了。 李大齐深知自己命不久矣，但是他的儿子才七岁，他不想儿子就此草草了结一生。于是，他开始四处求医。 他的儿子有救，但是心疾是富贵病，不仅得长期好吃好喝的供养着，还需要长期进食那些保命的名贵药材。 在他动手的前两日，他将自己的儿子托付给了城南没有子嗣、且年过半百的古老头夫妇。并且给了古老头足足五万两的银票。” 公堂的气氛有些凝重，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李大齐伤人固然可恶可恨，但是人们却无法苛责一个为了七岁儿子续命的父亲。 何捕头深吸一口气，将众人的心神拉回案件中来。他转身看向苏老爷子，问道：“苏老爷子，听闻在流言盛行当日，林婉便被逼搬出了苏府，可有此事？” “并非被逼，是她自己.....” “苏老爷子，您只需要回答有，或者没有；是，或者不是，即可！” 何捕头的不留情面，让苏老爷子面色铁青，但是他知道今日他借着府衙，将此事闹大，本就是算计了人家。他自知理亏。何况这是公堂之上，便沉声回道：“有！” 第45章 你们两凑在一起，还真是天作之合 “那么苏府可有给林婉五万两银票？” “没有！” “苏二爷呢？可有背着苏府，私下给林婉五万两？” 苏信惨然一笑，他倒是想给，但是他也得有啊。“没有！” “二夫人呢？” 秦画含泪摇头，“没有！” “苏大少呢？” “没有！” “嗯，你们苏府真是个精致的生意人！”何捕头貌似喃喃自语，只是嘴角的嘲讽极其耀眼。 他转而继续查问林婉，“林婉小姐，请问你搬离苏府后，以何为生？又住在哪里？” “离开的匆忙，叔叔给了我一处城南的地契。也就是我现在所住的，位于城南破庙一里地外的一处院子。当日，母亲和叔叔又给了我三百两的银票。 我以前有帮一些富家太太小姐刺绣一些小东西，攒了有二百两银子。 这些就是我目前明面上的所有家当了。” 至于苏烨给她的那些银票她并没交代，要是苏府和柯灵儿知道苏烨私下给她银票，他们估计得直接将她生吞活剥了。她惜命！ 城南破庙一带，人烟稀少，院子倒是有几处，但基本都是荒废的。所以，那边的院子，几百两顶多了。 众人没想到堂堂苏家二爷，居然过的那么寒酸。 苏老爷子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精彩的很！他从来没有想过，老了老了，他还搭台让自己出了这么大一个丑。 他看向林婉的眼神更加狠戾无情了，这个祸害绝不能留了。 “宋小姐，李大齐只是昏迷了，并不是死了，他会醒的。到底是谁给了他五万两，相信他会愿意说的。” 何捕头就差指着柯灵儿的鼻子让她直接认罪了。 “所以，林婉是被冤枉的。” 此话一出，柯灵儿瘦弱的身躯瞬间佝偻了起来，全然没了刚开始时，挡在赵六儿身前令人沉迷的温柔和善良。 她死死的咬着嘴唇，满脸的不甘。 李大齐那边她完全不担心，她敢做，自然留有后手。算算时间，李大齐也差不多快断气了。只是没能将林婉拉下水，实在是让她心有不甘。 不对，今日在座的，可还有明家三公子明权呢！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明权伤的可是比她重多了。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只让林婉道歉了事？ 柯灵儿不着痕迹的瞥了明权一眼。 明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林婉嗤声道：“林婉，你找再多的证据，也洗清不了身上的卑贱、不知羞耻。你既当又立，贪得无厌，生性残暴。你不道歉，我明家绝对不会放过你！” 说完，他绕着公堂转了一圈，展示着包裹的不成样子的头。 “你们看看，她都把我打成什么样了！是她母亲将她送上了我的餐桌，也是她自己上了我的马车。加上之前和二爷的合作，并还没有最终敲定。就问你们，是我多想了嘛？ 最重要的是，是林婉这个贱人主动宽衣解带、投怀送抱的。只是因为我没有满足她的贪得无厌，她便对我大打出手。 我看在她是女子的份上，对她诸多忍让，哪知她竟如此歹毒，将我打成这样。要不是我命大，说不定我此时尸身都腐烂了。” 明权的戏演的太好了，声情并茂，众人面前大倒苦水。惹得百姓对着林婉又是一顿诅咒，只是经过刚刚的一桩桩一件件，声音小了很多。 明权自鸣得意，用余光观察着林婉，轻蔑、鄙夷。女人长得好，不就是为了让男人玩的嘛？跟他装什么贞洁烈女。 他可是跟苏府都谈好了，林婉他随便玩，有秦画在苏府，她不敢忤逆苏家。 窒息的屈辱感如潮水般侵袭而来，林婉仿佛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被扒光了。明权留在她胸前冰冷的触感，犹如鬼魅般，如影随形。 不管白天黑夜，只要闭上眼睛，胸口的冰凉触感就会随之而来。一遍一遍让她重复着那个噩梦！ 不！ 她绝不甘心！绝不屈服！她连熊熊烈火焚身都不怕，更何况区区一个噩梦。 “我记得我入狱那日，可是苏大少亲自带着我到明府道歉的，多少人都看见了的。这事儿不是过了嘛？ 这一笔买卖，还能收两笔银子的啊？明家果然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啊，难怪苏府都要这么上赶着。 只是，苏老爷子，苏大少，你们苏家人，都那么热衷于道歉嘛？ 未过门的苏大少夫人，搞了一出又一出，就是为了逼迫我道歉；这苏大少威逼利诱，热衷于压着我跟明府登门道歉。 你们这一对，还真挺有意思的。一个喜欢逼着我给她道歉，一个喜欢逼着我跟别人道歉。你们两凑在一起，还真是天作之合啊！ 不过，你们夫妻之间的小情趣，是不是不应该带上我啊？怎么，就我好欺负，所以就逮着我可劲儿的折辱啊？ 苏府这是有什么把柄在明府手上嘛？不然何至于卑微成这样？” 林婉一席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居然敢有人当面这么说苏府和苏大少？上一回敢说这话的人，坟头的草都老高了。 这还是那个传说中的苏家继女？ 张扬、果敢、飒爽，面对苏、明两府势力，小小的身躯，没有丝毫的退缩，就光这份胆识和气魄，就不是谁都能有的。 苏老爷子双眸微眯，精锐威严不容侵犯，看向林婉的视线，危险至极，宣判了林婉死期将至。 敢如此辱苏府者，必诛！ 苏烨神色晦暗不明，脸上的神色从头至尾，没有任何改变，仿佛是个旁观者。只有在看向林婉时，才有暗流涌动。 一直靠在苏烨怀里的柯灵儿，终于退出了他的怀抱。她不能让他察觉到她的异常。 林婉，你这个贱人，你贱我辱我欺我至此，今日之辱，我必将千倍还之。你给我等着！ 林婉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明权不是口口声声说被她殴打至重伤，那她明明白白的告诉大家，他重伤在哪里。 突然，她一把抽穿何捕头腰间的佩刀，朝着明权的头挥了过去。 “啊——” 厚厚的布条散落地上，露出了明权完好的脑袋，毫发无伤！ 第46章 林婉，你这是扰乱公堂秩序! “林婉，你这是扰乱公堂秩序！”明权恼羞成怒。 这个贱人竟然敢当众揭穿自己，让自己出丑，不玩残了她，他誓不为人。 “明公子，今日并非开堂审案，你难道不知道嘛？不过，明公子，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尽学后宅女子的争宠手段，装疼装病博同情啊？” 你们气急败坏，我偏偏云淡风轻，气不死你们，气你们个半死也好。 “你....林贱...”明权气得直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林婉登门道歉之事，本就被有心之人传得沸沸扬扬，如今又让林婉再道歉一次，哪怕明府再在理，如今也落了下风。 何况还有他装重伤一事！ 幸好，父亲交代了，不管林婉怎么闹，就是抓住她肯道歉说事就行。 “林婉，你登门道歉也好，今日再次让你道歉也罢。你会道歉，本就说明你承认自己的罪名，你伤我至深，别说只是两次道歉，就是十次八次，我也要得！” “你只是口头上的两次道歉，我却是实实在在的浑身是伤！你要是愿意让我揍一顿、不追究，别说两次了，即使两百次的歉，我也道！” “明公子，你刚刚不是说，因为我是女子，所以对我诸多忍让嘛？怎么这会儿，我就不是女子，要揍我一顿了？” “我只是假设，假设，懂不懂？” “哦！原来是假设啊，不过，如果......” 林婉突然出脚，直击明权裆部，明权下意识用双手捂住，情急之下，没有注意力道，碰到上次的伤口，痛的他此哇乱叫。 “哈嘶！哈斯！哈斯！林婉，你个小贱人，我迟早要杀了你，我要你不得好死。” 感受到周围几道不悦的视线，明权才想起来这是在公堂上。林婉当众几次戏耍于他，他怎么可能忍下这口气。 裆部的疼痛，让明权直不起腰来，但是猩红的眸子却仇视着林婉。他对着旁边的何捕头道：“我要报官，林婉意图谋杀我！在座之人，都是证人。” “我并没有意图谋杀你，这么近的距离，我要真想谋杀你，不管是刚刚那一刀，还是这一脚，你都逃无可逃。 前几日，我登门致歉，明公子明明活蹦乱跳，今日却伤的如此惨重，我不得不怀疑明公子是想装伤博取大家同情，以达成你不可告人的目的。” 语毕，林婉转身，朝着大门的方向走了几步，再次大声说道：“我在这里还原事实的真相，当日我确实是跟明家三公子明权在喜鹊楼相看。不过，到了喜鹊楼才发现，本该出现的明夫人并没有出现，来人只有明三公子。 午膳期间，也并非只有我跟明三公子，还有家母。这点相信喜鹊楼的掌柜和小二也能证明。 母亲有急事回府，才留下我与明三公子。我深知孤男寡女，共处一个车厢，于理不合。本打算租赁马车回去的，是明三公子再三挽留。 而且当时一起的，还有明三公子的小厮和我的婢女柳青，只是途中，他的小厮药晕了我的婢女，且从外头将车厢门闩上了。 明三公子便开始动手动脚，意图对我行不轨之事。我奋力反抗中，伤了他的...... 所以，明公子伤的并非脑袋！刚刚大家也看到了，我并未碰到他，但是他却痛成那样。” 明权很想上前堵住林婉的嘴，但是何捕头死死的嵌住了他。 “你胡说，明明是你无耻下贱，想要靠身体谋取.....” “出来吧！”何捕头实在不想听明权诡辩了，直接朝着偏厅的方向大喝一声。 “明三公子，是不是胡说，你很清楚！” 说话间，从偏厅走出一群人，无不对明权怒目而视，要不是在公堂上，一点也不怀疑，他们会直接扑上去撕咬明权。 “你们怎么敢？”明权终于知道害怕了，他们是谁，或许他记不住每一个人。但是最前头那个，几乎差点杀了他的男子，他死也忘不了。 所以，其他人，哪怕不认识，他也能猜到是什么人。 可是，他们为什么会来到府衙，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他们不敢，他们绝对不敢！ “现在，他们敢了！这是大树村的何老头，她的孙女还未过及笄之年，你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这是铁铺的陈三儿，他妹妹至今都不敢在出院子半步，日日垂泪；这是......” “别说了！别说了！”明权脸色发白，也许是疼的，也许是怕的。 “为什么不说？在你那辆马车里，你残害了多少女子？坑害了多少个家庭？”何捕头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终于让百姓确定了事情的真相。 “我的天哪，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长得人模狗样的，竟然干这些下作的龌龊事，亏我刚刚还心疼他被林小姐打那么惨呢。打死也活该！” “原来林小姐才是受害者，这个男人可真恶心！” “这得戕害了多少女子啊？这些富贵人家，还真是不拿人当人看！” ....... 明权哪里见过这场面，他慌不择路，拔腿就往门口的方向跑。突然，他整个人横飞了出去，直接砸到了柱子上。他惨叫一声，口吐鲜血后，便晕厥过去。 官差很快就将人拖下去了。 公堂上突然的变故，让众人呆愣了好一会儿。 在众人还未回身之际，一道女子响亮而诚挚的声音响起。 “苏老爷子，谢谢您！我虽然跟苏府并没有血亲关系，但是苏府待我视如己出。纵使外头流言叫嚣，苏府依然相信我是无辜的，是清白的。 今日，更是费力在太守和全城百姓面前，还我声誉与清白！谢谢您，苏老爷子！” 说完，林婉对着手上的苏老爷子深深的鞠了一躬。 今日，苏府的脸面几次三番被她踩在地下蹂躏，她要是不做一些挽回苏府声誉的事情。叔叔和母亲在苏府的日子将会更加艰难。 而且她也不想死的那么快！ 不得不说，这是挽回苏府声誉最快最有效的方法。苏老爷子阴沉的脸，瞬间挂上和煦的笑容，对着众人点点头。 袖中的拳头却始终都是硬邦邦的！ 他叱咤多年，今日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拿捏，他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这更坚定了他要尽早除了她的决心。 第47章 她从来都没能走出他的棋局 大戏落幕，百姓渐渐散去！ 依然娇弱的躲在苏烨怀里的柯灵儿脸上阴狠一闪而过，额前散落的碎发，朦朦胧胧挡住了她嗜血、发狠的双眼。 刚刚明权是怎么飞出去的，别人不清楚，她却一清二楚。她清晰的感觉到了，那道内力打出去时，苏烨用了十成十的力量。 他这么发狠，她可不信全为苏府颜面！ 林婉这个贱人，还真是命大，这一环扣着一环的，她居然还能脱身。 不过，时间还长，日子还久，被他护在怀中的，终究还是她，也只能是她。只要这点不变，要玩死林婉，并不难。 林婉看着何捕头出去，抬腿跟了上去，在府衙的回廊下叫住了他。 “何捕头，请留步！” 何捕头停住脚步回头，“林小姐！” “今日之事，谢谢何捕头了。还有.....” 太守大人今日在公堂上几乎都没有说话，想到京中错综复杂的官商关系网，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想要感谢他的话。 何捕头点点头，这丫头很聪慧，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视线越过林婉头顶，发现四下并没有别人后，才小声说道： “林小姐，其实你真正要感谢的人是苏大少！花锦阁的掌柜和小二，开始什么都不愿意说，不过听闻昨日换东家了，今日他们便同意开口了。 还有，明权玷污过的那些女子，不管是她们本人，还是她们的家人，都是不愿意站出来的。你也知道，这种事情传开了，她们一生的清誉就没有了，也就没有以后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他们不敢开罪明府。” 林婉有些难以置信，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不管人前人后，柯灵儿一直都是他护在心尖尖上的人，不让她受半点委屈。而花锦阁的掌柜和小二，他们的证词，可是直接揭穿了柯灵儿和赵六儿私下的交易。 怎么可能？ “您是说是....” 何捕头点点头，“明权这次进了这个监牢，想要再出来，恐怕是难了。真要救，明府必会伤筋动骨。但是明府可不只是明权一个儿子。” 林婉脑袋嗡嗡作响，何捕头是想告诉，苏烨逼着她上明府登门道歉，只是缓兵之计？一个强奸未遂，并不能将明权怎么样。 但是如果数罪并罚呢？如果引起民情公愤，将事情闹大呢？ 明府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敢再肆意妄为了！ 何捕头看了看一时回不过神来的林婉，意味深长劝道： “小丫头，人也好，事也好，不能光用眼睛看，更得用心看！和大少好好谈谈吧！” 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但是，到底是人家的私事，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林婉看着何捕头离去的背影发呆，一时理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 她转身，想折回去看看叔叔和母亲，却看到了苏烨从里面出来。想到何捕头的话，她犹豫了下，刚准备过去，却看到他身子一侧。苏老爷子满脸阴沉的走了出来。 林婉本能的躲到了柱子后面。 “你做的？” 声音里有强压的怒气和不悦，双眼凉薄，上位者的气势威压直逼苏烨。 苏烨连头发丝都纹丝未动，脸上的神情冰封依旧，简简单单一个字：“嗯！” “理由！” “您真的认为明府可信？林婉到底是苏府继女，事情有一，就有二！我不喜欢被人拿捏！她这么一闹，明府必将大乱。既然能全盘端了，我为什么只要一小口？” 苏烨双眸更加幽深了，里面到底是一片虚无，还是汹涌澎湃，无人知晓。他越发让人摸不透了。 苏老爷子闻言，总算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一步棋，走得不错！不过，柯灵儿就.....” “此事与她无关！” 苏老爷子眼里精光微闪，这个孙子他越来越看不透了，留着这么个人兴许还真有用。 “你要护着她，我不拦着！不过，林婉这个死丫头，竟然敢这么阴苏府，这种吃里爬外的东西，留着也是个祸害。尽快处理了！” 轻抚着腰间坠玉的手微顿，只是声音却依然冷如寒霜。“最近关于她的流言太多了，她暂时还不能出事！” “那就过阵子吧！不过尽快，我不喜欢不听话的棋子。” “无关紧要之人而已，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苏府最近太张扬了！” 苏老爷子神情微顿，确实，苏府的新掌权人，最近一直都在流言漩涡中，再加上今日的这一出。不管是官、还是民，他们对苏府已颇有微词。 “你做主吧！” “是！” 背靠柱子的林婉，脸色灰败。刚刚在公堂上，她以为她赢了，她扭转了自己命运的走向，她不用死了。叔叔和母亲也可以过一段安稳日子了。 原来，她从来都没能走出他的棋局。她只不过是他扳倒明府的一颗棋子，他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合作，他要的是独吞。 他利用她做饵，钓出了明权这条小鱼；又用明权这条小鱼做饵，钓出了明府这条大鱼。今日，更是利用她和明权之事，彻底拉下明府。 她刚刚竟然还想上前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多可笑！ 难道这就是她的宿命？ 前世今生，不管她怎么挣扎，最终的结局都是不会改变！ 明明艳阳高照，可是她却看不到一点亮光，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全是无尽的黑暗！ 脑海里，视野的尽头，是那处火光冲天的南院，是她和莹儿无助相拥的身影！ 林婉浑身一个激灵，她怎么可以就此沉沦，就此放弃！今日，本是必死之局，一环套着一环，凶险万分，她不是全身而退了嘛？ 他利用了她，她不也狠狠的踩了苏府和他的脸面嘛？ 林婉调试好了自己，收拾一身的绝望和宿命感，眼里的情绪一点一点消失，直至冷然、淡漠，甚至些许冰冷。 和苏烨一同出来的柯灵儿，余光看到侧旁靠近的林婉，脚下一歪，整个人跌进了苏烨的怀抱。她瞬间便眼尾泛红，泪光盈盈，无力的靠在他的胸膛。 “很痛？”声音虽然冰冷，但是却很温柔。 柯灵儿又娇羞、又心虚，不敢抬头看苏烨。“我是不是太笨了？路都不会走，还总是给大少添麻烦！” 第48章 我刺绣的作品不翼而飞了，是吗? “你的事，永远都不是麻烦！” 最冰冷的声音，说着最动听的情话。 柯灵儿在他的怀里侧头，视线射向林婉，全是挑衅和鄙夷。 你以为你赢了嘛？ 在大少这里，不管我做了什么，他护着的一直都会是我！ 林婉一脸冷漠，仿佛不认识眼前恩爱的男女，不过嘴角的嘲讽和鄙夷却很醒目。 “大少和柯小姐真是恩爱啊，不论何时何地都能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这里毕竟不是你们的闺房，大家对你们的闺房之乐，并不大感兴趣。 柯小姐要是真体弱多病到不会走路不会站立，该尽早就医！” 就差明摆着说柯灵儿恬不知耻，随时随地装柔弱，投怀送抱了！ 柯灵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银牙咬的嘎吱作响，却也不得不退出苏烨的怀抱。她涨红着眼眶抬头看向苏烨，欲语还羞的双眼诉说着无尽的委屈。 苏烨大手一捞，重新将人卷入怀里。“无需在意他人！” 他弯腰打横抱起柯灵儿，大踏步离开了府衙，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林婉。用实际行动告诉林婉，她就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对他和柯灵儿都无半分影响。 柯灵儿再次回头，想要欣赏林婉脸上的精彩，但是她注定要失望了。 林婉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奉送，他们于她又何尝不是无关紧要之人呢？要不是苏家一直揪着她不放，她早已跟苏家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她很清楚，只要母亲秦画还在苏府，她就不可能彻底摆脱苏家。 柯灵儿眼里闪过怨毒，贱人还真是命硬，不过不急，一次不行就来两次，两次不行就来三次，她就不信林婉次次都那么幸运。 “婉儿，你没事吧？” 苏信和秦画一出来，就看到站在廊前发呆的林婉。他们一左一右的站在她两侧，脸上尽是担忧之色。今日的事情，一波接着一波。她身子本就还没养好，又连着蹲了几日的监牢，他们怕林婉受不住。 看着关切担忧的两人，林婉那颗几乎冰冻的心，终于回暖。 “叔叔，娘，不用担心，我没事！老爷子早走了，你们也赶紧回去吧。叔叔....对不起！” 林婉满脸歉意的看向苏信，今日回去，一顿训斥怕是免不了了。 “傻孩子！要说对不起，也该是我！跟着我，让你们娘俩受委屈了。” 林婉将秦画拉到苏信身边，“叔叔，母亲不委屈，我也不委屈。回去吧！我娘，就交给叔叔了。” “婉儿....好好照顾自己。” 虽然不放心林婉，但是也知道不能耽搁了。秦画只能跟着苏信离开了！ 人都终于走了，林婉回首，看着威严的府衙，心里感慨万千。身不由己的，又何止她一人呢？ “小姐！” 柳青柳叶看见林婉身边已经没别人了，才敢上前。看着主子苍白的脸色，两人忍不住心疼，几步上前，一左一右搀着她。 “我没事！院子收拾好了嘛？” 前几日何捕头告诉她，城南的院子被人闯进去捣乱了。以柯灵儿的性子，这么做可不仅仅只是恶心她而已。她想要什么，林婉心知肚明。 两人满脸愧色，”小姐，对不起，是我们没看好院子！都收拾好了，不过...” “不过我刺绣的作品不翼而飞了，是吗？”林婉嘴角的笑容意味深长。 柳青柳叶的头垂的更低了！“是！” “他们时刻盯着我们，怎么守得住？走啦，回去了！” “小姐....” 柳青柳叶拉着林婉，眼神却看着马车的方向。顺着她们的视线，那是一辆崭新的马车，和之前在药铺门前，被苏烨毁掉的那辆相比，这一辆显然要精致许多。 不过，当日她就被抓去蹲监牢了，她并没有给两个丫头银子。再配上两个丫头的神情，这马车是谁配置的，呼之欲出了。 林婉心里无波，既然挣脱不了，那就干脆摆烂了。连日来，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她累了。 “没事，走吧！” 推门看到面无表情的男人时，林婉一点也不惊讶。她于他而言，就是手中可以任意把玩的玩意儿而已。 只是有些奇怪，他不是应该在送柯灵儿回去的路上嘛？怎么会出现在她的马车上？不过，与她何干？ 林婉同样面无表情的坐在男人对面，闭上双眼，她太累了。 男人淡漠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明情绪，今日他在她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她变得越来越像他了。 淡漠、凉薄、狠戾，除了苏信和秦画，在没有任何人能波动她的情绪。更不会入她的心，她的眼。 心里那股生生剥离的痛感再次袭来，他不喜欢这种不受控的感觉，男人有些烦躁。 他无法忍受少女对他如此冷漠！ “这么不想见我？” 林婉不想理会，依然闭着眼睛。只是下一刻，她便落入了男人的怀里。那股熟悉的气息，让她直犯恶心。 “放开！” 她没有挣扎，因为就以她的身子，只能是白费力气，何况她现在浑身无力。只是，冰冷、毫无情绪的‘放开’二字，胜过无数奋力挣扎。 男人双眸中的受伤稍纵即逝！手下的力道却更大了！ “大少，别忘了，你有是未婚妻的人！” 男人讥讽的声音，贴着她的耳侧，“你现在才知道？” 林婉心里烦躁无比，那晚是过不去了吗？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你爬上床的那一刻，就该知道，你永远也逃不了了。” 和他的纠葛，哪怕重来一世，她依然无法摆脱吗？一股悲凉涌上心头！无论她怎么蹦跶，她始终逃不出他的监牢！ 苏烨眼神暗了暗，他极其不喜欢她身上这种，将他彻底隔绝出去的悲凉。从那夜起，她身上总有种似有若无的沧桑感，让他觉得她虽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遥不可及。 心里一慌，双手本能收紧，他不允许她隔绝他，远离他！ 双手往上一托，低头噘住了她的唇！ 林婉娇躯一震，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唇上微凉的触感，让她浑身战栗。她仿佛回到了那日的马车上，在明权的身下，她奋力的呼救，拼命的挣扎。 她眼睁睁的看着苏烨和柯灵儿见死不救，她感受着明权的魔爪一寸一寸触碰他的肌肤...... 绝望、屈辱、恶心、无力...... 第49章 刮骨去腐肉 苏烨终于察觉到了怀中少女的异常。 “求求你，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林婉双手死死的紧拽着领口，双眼无神，嘴里声声求饶....... “是我！林婉，我是苏烨，我是苏烨！” “啊——不要，不要，不要.....” 林婉开始手脚并用，剧烈挣扎，苏烨怕她伤到自己，只能将她紧紧桎梏在自己怀里。而那股异性的气息，却让她挣扎的更疯狂。 最终，林婉双眼一白，晕厥了过去。 “去城中药铺！” 男人看着怀中的小女人，哪怕昏厥了，双手依然紧紧的拽着领口。想到当日她从明权马车上跌跌撞撞的下来，胸口开了一大片，上面纵横交错的抓痕极其刺眼。 当时的明权就是这么欺负她的吗？当时的她就是这么求饶的吗？ 双拳指节发白，嘎吱作响！一股毁天灭地的暴动冲天而起，最终化作他双眸中浓郁的阴骘，和骇人的嗜血之色。 还是城中药铺的那间厢房。 “这小姑娘还真是够凄惨的，刚从这出去，就被你抓去跟人家磕头道歉。接着，就又被你拉到破庙，还伤了人家的左手，最后直接将人送进了监狱。 不是，我说大少，她是掘你家祖坟了？一个小姑娘，你也下得去手！” “舌头不想要了？” “我闭嘴，我闭嘴！” “她的手没事吧？” 刚刚在马车上一闹，林婉左手手腕的伤口又裂开了。当时李大齐是用了力道的，伤口很深，这几日在牢房里也没能好好处理伤口，伤口周围已经出现腐肉了，肿胀的厉害，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床上的林婉睁开双眼，听到苏烨在说她的手，她有些恐慌，她左手手腕的伤有多重，她知道。这几日都在牢房里，手上的伤也就耽搁了。 “大夫，我的手......” “呦，小姑娘，这就醒啦？还挺顽强的，这么快就醒了！手的问题不大，不过，小小年纪，能把自己的身体折腾这样，在我手上的病人，你还真是第一个。” 大夫眼里闪过几许震惊，本以为至少得月上柳梢头才能醒。这才一个时辰都不到，他都还没来得及削去她手上的腐肉呢。 “卑贱之人，能活着已是万幸了！” 她自己的身体她知道，那粒绝育丸终究还是伤到了她。如果好好养着，虽说无法恢复到从前，但是七八成，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那些人又怎么会给她休养生息的时间呢。 苏烨背在身后的拳头紧了紧，半月之期快到了，华大夫该给她复诊了。 “咳咳—— 也不用这么丧气！”气氛有些凝重，大夫打破僵局。 “不过，你手上的伤口确实得赶紧处理了，不然这只手可就要彻底废了。我本想趁着你昏死过去，直接动手的，又怕痛醒你。我给你准备些麻沸散吧！” “直接动手吧！”林婉说的云淡风轻，仿佛要被宛肉的不是她。 和烈火灼身的疼痛相比、和看着挚爱的女儿被放血致死的心痛相比，这点小伤小痛确实不算什么。 大夫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说什么？”他还真没有见过这么虎的小姑娘。 “你没听错，直接动手吧！”林婉依然面无表情。 大夫下意识的看了看苏烨，苏烨蹙眉，但最终还是点头了。 摇曳的蜡烛上，大夫小心的炙烤着小弯刀。为了小姑娘的安全，他终究还是开口了。 “小姑娘，手腕上本就只有皮肤和骨头，你这瘦骨嶙峋的，除了肿胀，半两肉都没有。倒不是我对自己的手艺没自信，你稍有动作，哪怕再微小，也极有可能刮到骨头...... 你确定不用麻沸散吗？” 古有刮骨疗伤，今有刮骨去腐肉，想想都能让人不寒而栗。 林婉难得的笑了，她能感觉到大夫的关心是真的。这种纯粹的关怀，甚至让她湿了眼角。压了压情绪，她柔声说道： “大夫，和过去相比，这点痛，真的不算什么的！相信我！” 大夫的手一顿，手中的刀差点将蜡烛压灭。她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痛，以至于这种生生挖骨刮肉之痛，对她来说竟然不算什么。 医者，总是仁爱的、心怀怜悯的。 “好！如果受不了，随时喊停！麻沸散，我也备下了，不麻烦！” “谢谢大夫！” 这声谢谢情真意切！ 完全被两人忽视的苏烨看着两人的互动，脸上难得的出现了怀念之色！他有多久没有见到这么温暖的林婉了？ 似乎从那晚开始，那个会对着他偷偷脸红和傻笑的少女，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伤口不大，但很深，越往里，须得越小心。只是伤口已经几日了，腐肉已经蔓延到骨头了。要剔除干净，势必得碰到骨头。 饶是如此，林婉也仅仅只是微微蹙眉。在大夫手抖之时，她甚至还能挤出笑容宽慰几句。 痛吗？ 自然是痛的！ 但是这种不能自主的人生，只有这种切肤之痛，才能更真切的提醒她，她还活着。 包扎好伤口，大夫起身，看着依然面不改色的林婉，不得不叹服于小姑娘的忍耐力。 “今日就先在这儿住下吧，夜间极有可能会发热！” “谢谢大夫！” 林婉也不矫情，她确实不想走动了。 大夫看了看煞神一般的苏烨，无奈的摇了摇头，退出了房间。 “以前，很痛？” 苏烨坐在床沿，高大的身影留下一大片阴影，挡住了所有可以投射在她身上的光。林婉感觉到了压抑与窒息。 以前自然痛！只是，他不知道！他也不需要知道！ “可能吧！” 男人沉默！ 少女轻轻躺下，任由他替自己掖被角。 “我困了！” “嗯！” 男人并未多言，也未多留，轻轻走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林婉有些意外，他今日竟然没有为难她！随即苦笑，她这是怎么了？犯贱吗？非要被为难才舒坦吗？ 胡思乱想间，女孩沉沉睡去。 豪华马车内，男人眸底晕染着骇人在嗜血，狠绝的笑容宣告，必定有人要遭受血光之灾。 叩叩叩—— 第50章 他应该不单纯是病死的，但是只能是病死的 “大少！”苏铭的声音传来。 “说！” “果然，明府已经将人替换出来了，以明府的势力，找个替死鬼很容易。有人跟着，随时可以动手。” “听说，城南破庙有一个又聋又哑、四肢筋脉尽毁的乞丐......” “是！” 顿了好一会儿，苏铭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柯府来人，说柯小姐回府后，就将自己关在了闺房内，不吃不喝也不开门。” 男人脸上的烦躁和厌嫌一闪而过。“去柯府！” “是！” .......... 林婉是真累了！这一觉她睡的很深沉，很安稳！ 重生以来，她的精神一直紧绷着，不断在前世今生中来回撕扯自己，精疲力竭。药铺厢房四处弥漫的中草药气息，总是让她莫名的有安全感。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有人进了房间，站在床前许久，就这么看着她。想靠近又似乎不敢靠近！她很想睁眼看看，到底是谁。 但是她太累了，太困了，太想睡了！ 再次睁眼时，林婉看到了何捕头！她微不可察的蹙眉，迷糊中，那个站在她床前的人，不可能是何捕头。那他是谁？他是他？ “怎么？想看到的人不是我？还真是小没良心的！”何捕头没好气的剜了她一眼。 “哪儿能啊！只是没想到日理万机的何捕头，大清早的，竟然有空过来看我这个小丫头！” 跟何捕头接触几日，倒是摸清了他外冷内热性子，他为人赤诚，在他面前，林婉倒是难得有几分女孩子家家的小娇态。 “还早啊？都晌午了！要不是大夫一再确认你只是太累了，你的那两个婢女都要给你准备棺椁了。” “何捕头，你这一来就咒我呢！” 林婉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她可不认为何捕头有那个闲工夫来陪她这个小丫头逗笑。 “是李大齐出事了吗？” 何捕头无奈的叹了口气，“昨日三更时分，死了！”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是听到这个噩耗，林婉还是苍白了小脸。这就是小人物最终的宿命，连死都要被人利用。 她对李大齐的情绪很发杂，因为他的指控，她不仅蹲监狱，还承受了宛肉剔骨之痛；但是，破庙他那两次歉疚的眼神，和最后生生改变了匕首的方向，让她保住了右手。 她无法以好坏、爱恨来定义这个人！ 世间之事，不尽是如此吗？好人坏人、对与错，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 只是心里的沉重与悲凉怎么也赶不走，因为李大齐，因为自己，因为无数个和他们一样随意被这些高门贵族玩弄的、无权无视的平民百姓。 “我想他应该不单纯是病死的，但是只能是病死的，对吧？” 何捕头垂眸不语！ 房内的沉重，压的两人几乎都喘不过气来，有了苏府的干预，自然不能再让李大齐开口了。 何捕头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窒息：“你好好休息吧！” 然后叹息离开！ 林婉瑟缩着躺了回去，明明是酷暑，她却浑身寒冷，哪怕裹着厚厚的棉被，依然冻得牙齿打架！黑夜那么长、那么长！她的旭日会有东升的那天吗？ 苏烨、柯灵儿、还有那个还没影的柯苏靖，又岂是她能斗得过的？更别说他们身边还有苏府这样的庞然大物了。 现实啊，果然，永远都没有最残酷的！ 林婉就这样无神的瘫坐在床上，每次都是在她觉得她改变了事情的走向时，现实总能狠狠的给她来上一个大嘴巴子。 真疼啊！ 不过，日子总得过下去不是吗？ 和前世相比，这一世，她好歹不只是单方面受虐了，不是吗？ 林婉很快就把自己劝好了！ 该回家了，再不回去，刺绣大赛，她就真的没东西可交了。 收拾好东西和情绪，正要开门时，敲门声响起。 叩叩叩—— “婉儿....婉儿....你醒了吗？”是苏红！ “你怎么来了？” 林婉的不冷不热，让苏红一时拿不准她是不是真的原谅自己了，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去狱中看望她，生气了？ “婉儿，对不起，我也想去监牢探你的，但是你也我没用你那么聪慧，一直再冥思苦想准备大赛的作品。我这一忙完，就过来看你了。对不起啊！” 苏红抬起泛红的眼角，那楚楚可怜的委屈样，任谁也不忍心再责怪。 “我没生气！监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没什么好探的。我只是在为大赛的事情烦恼！” 林婉忧伤的垂下眼眸，完全垂头丧气。 眼角的余光却一眨不眨的观察着苏红脸上的表情，果然，她脸上得逞的笑容一闪而过。 “你不是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吗？” “原本是收尾了，但是我在狱中的那几日，不知道是哪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趁机砸了我的院子，还偷走了我的作品。” 林婉骂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偷作之人碎尸万段。 苏红的眼里闪过恶毒，这个贱人，竟敢骂自己猪狗不如，要不是看林婉没脑子好骗，她才不来受这窝囊气。 不过，想到一会儿又能从柯灵儿手上接过沉甸甸的银子，那可是比她辛辛苦苦靠刺绣挣钱容易多了。 苏红只得忍着鄙夷，继续演戏，一副忧心忡忡的说道：“就是你上次说的关于家的那个作品吗？你没有准备别的吗？” 林婉一脸生无可恋，“我又不是天才，就准备这一幅作品，就已经耗费了我所有的精力。而且这阵子，你也知道，我一日也没闲着。这次大赛，我无望了！哎——” 苏红眼里的精光藏都藏不住了，不过嘴上却安慰道：“不是还有几日吗，来得及的！” 林婉眼里的绝望更甚了，她抬了抬自己的左手腕。 “要是以前还可以拼一把，我现在只剩下一只手了......” “哎，还真是祸不单行啊！这可如何是好？”苏红背着林婉焦急的直跺脚，实际上是怕脸上的笑容太放肆，被林婉发现异常。 她的后背一抽一抽的，兴奋的！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许久，压住嘴角的笑意，换上忧心忡忡的神情，“婉儿，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毕竟宋夫子年事已高，这可能她唯一一次的收徒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第51章 杀人诛心 林婉浑身泄气般，整个身体瘫软了下去，仿佛所有精气神都被抽离了。喃喃自语，“是啊，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什么叫杀人诛心，这就是啊！ 林婉啊林婉，你惹谁不好，要去惹准苏大少夫人，她不玩死你才怪。别怪我啊，毕竟和白花花的真金白银相比，咱俩的交情就显得一点也不重要了。 还没完哦，林婉你可要撑住了，还有更诛心的。 “还是柯小姐命好！”苏红像是喃喃自语，故意不看林婉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苏大少不仅早就为她寻来了最好的针线，还日日带着她到处游玩，说，这样出来的作品才更有灵气。 昨日从府衙出来后，更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柯小姐，说她在公堂上受委屈了，心里不痛快。哎，她可真是活成了全京城少女心中最完美的样子啊。” 话都说完了，苏红这才惊觉，自己身边还坐着个林婉似的，又是鞠躬又是道歉。 “对不起啊，婉儿，我不是故意说苏大少有多宠爱柯小姐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哎呀，我真的是笨嘴拙舌的！对不起，婉儿！我不应该在你面前絮絮叨叨的......我还是走吧，下次再来看你。” 说完，也不管林婉什么情绪，迈着轻快又得意的步伐，找柯灵儿领银子去了。 林婉嘴角的冷笑一寸一寸加深。 如果是前世，听到苏烨对柯灵儿如此宠溺，对她确实是诛心之痛。不过现在嘛，他们如何与她何干？ 而且，城南院子里的那幅作品，可是她她特意为柯灵儿准备的。是谁拿走的，她心里门儿清。经历了上一世的事情，她可不认为柯灵儿会让她参赛，会放弃剽窃她的作品。 只不过，眼下，她正好需要一个人，将她作品丢失、左手废了、心灰意冷、放弃比赛的信息带给柯灵儿。 相信在大赛之前，柯灵儿这边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时间不多了，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应付柯灵儿，她必须得抓紧时间尽快完成作品。 接下来的几日，林婉就躲在城南院子，对外宣称养伤，实际是在紧锣密鼓的完成她的参赛作品。 这种心无旁骛做一件事情，还无人打扰的日子，真的很舒心。林婉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好了很多。 “小姐，还有几日呢，不着急的。您左手腕，今日又肿了一些了。” 柳青柳叶很是心疼，但是也知道这个机会对于主子来说非常重要，所以，她们也不敢太劝着，怕扰了主子的思路和灵感。 林婉温柔的笑着，虽然她们是苏烨的人，但是她们对自己的关心和照顾都是真心。这阵子，幸好有她们陪着自己，照顾着自己。 她们眼里的担忧，她自然是读懂了，可是这点伤痛，和前世受过的那些苦相比，微乎其微。那日李大齐已经卸去了绝大多数的力气，伤口只是看着吓人，但是并没有伤到筋骨。 “无碍！” 叩叩叩—— 大门传来敲门声，柳青前去开门，跟着进来的，竟然是苏府的小厮。 “林小姐，苏府家宴，老爷子让小的来接您。” 林婉蹙眉，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小厮似乎早有预料，或者说是他的主子早有准备。 “二爷和二夫人究竟还是苏家人！” 林婉嘴角的嘲讽丝毫不避讳，“看来今日这个鸿门宴，我是逃无可逃了。” 小厮似乎听不出她话里的意味，犹如没有感情的工具人，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那小的在外面候着！” 林婉不急着起身，就这么看着小厮旁若无人的进来，然后又旁若无人的出去。果然是苏老爷子的做派，什么样的主子，就养什么样的狗。 “柳青，替我更衣。柳叶，备好马车！今日上门打秋风去。” 她是真穷，那个狗男人给的银票是不少，但是要买城中的院子，还是差了不少。城南太偏僻了，一不小心死人了，尸体臭了，估计都没人发现。 苏府、柯灵儿、明府，他们可都是排着队要取她的小命呢。 她必须得尽快搬离这里！ 所以，她说上门打秋风，是真的冲着打秋风去的。 半个时辰后，林婉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的到了苏府门口，打开车帘，看到外面熟悉的景象，竟然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当日被逼着走出苏府，今日又被逼着回到苏府。这苏老爷子还真是一贯的霸道不讲理啊。 刚下车，迎面又来了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有苏府特殊的标志，想来又是苏老爷子派出去接人了。 按照辈分，在苏府，林婉是辈分是最低的，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在苏府是最卑微的。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林婉侧移了几步，带着柳青柳叶等在旁边。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车上下来的居然是三夫人白晴和二少爷苏敬。 白晴穿着一贯的素净、淡雅，自有一股与世无争的超然。除了头上那枚翡翠簪子，和配套的耳坠子，在没有任何多余的配饰。 听闻，这副头面，是当初苏三爷送给白晴的定情之物，戴上后，就再也没换下来过。 只是，如今已是天人相隔，再看，也只是徒增感伤罢了。 林婉心里暗叹一声痴情！ 她恭敬的上前行礼问好：“三夫人，二哥！” 白晴温柔的将林婉的小手握进了自己的双手间，紧了紧，眉眼间尽是怜惜之色。“女孩子家家的，总是这样冰，可怎么好？” 林婉压下眼角的酸涩，她们母子，是除了叔叔和母亲之外，在苏府仅剩的会关心她的人。 “在养着呢！” 苏敬也是满脸的担忧之色，“是该好好养着的！手上的伤，好点了嘛？” 苏敬和白晴一脉相承，都是一水的素色着装。简单、素雅，衬得他有些清冷俊逸的脸庞，更加冷硬了几分。唯有在对着林婉时，他始终都是温暖的。 他是在苏府唯一只对她温柔的人。 前世，苏莹儿生下来后不久，那时的林婉母女还没有被关到南院。一天夜里，林婉在后院透气，苏敬拦住她，无比认真的问她： “婉儿，跟二哥走，可好？” 第52章 明权遭到报应了 “婉儿，跟二哥走，可好？” 林婉想点头的！ 但是当时的她已经身陷囹圄，不管苏府怎么对她，对外她依然是苏大少夫人，苏莹儿是苏府大小姐。苏府绝对不可能会有出逃的大少夫人和大小姐。 她不忍心连累苏敬。 自那以后，林婉就再也没见过这对母子了，直至后来她被关在南院，才从下人口中得知了他们被谴出京，送到了不知名的穷乡僻壤之地。 再次看到苏敬，林婉心里感慨万千，千言万语只化作真切的笑容和温柔的话语。 “二哥，我的手没事了。” 说着还朝着他晃了晃她那只并不灵活的左手。 苏敬习惯性的伸手，想要像往常一样，揉一揉她的发顶。只是讶然的发现，小丫头居然长得这般高了，这般亭亭玉立了。 再做这种亲密的动作，就该不合常理，僭越了。 手就这样顿在了空中，彼此都有些尴尬。 苏敬微笑着摇了摇头，收回了手。林婉则有点不好意思，微微垂下眼帘，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哒哒哒—— 说话间，那辆一骑绝尘的奢华马车，停在了几人面前。 白晴拉着林婉后退一步，等着车上的人下来。 “烨儿！”白晴微微点头，脸上的笑容算不上多亲近，也算不上多疏离。 “大哥！”苏敬恭敬的颔首。 林婉很想装死，但是她知道这对狗男女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她识趣的抬眸，问好：“大哥！” 苏烨冷冷的，仿佛眼前的三人与他毫无干系。只是冷冷的视线扫了眼挨着很近的男女，身上的气息更冷冽了几分。 他没有开口，不过他身边的人却按捺不住了。 柯灵儿宣示主权般，整个身子都靠在了苏烨身上，眼神得意的扫过林婉肿胀的左手腕，那是她的战绩。 “三夫人，二少爷！” 算是跟白晴和苏敬打过招呼了。 两人只是礼数周全的点了点头，并没有要攀谈的意思。 苏敬本能的揽过林婉的肩膀，将她拉到一侧，让出道来，对着苏烨躬身道：“大哥，您先请！” 如今苏烨既是苏家掌权人，又是他的哥哥，所以让道，理所当然。 苏烨再次瞥了眼苏敬放在林婉肩头的手，意味不明。 柯灵儿将苏烨的一切都尽收眼底，银牙紧咬，随即想到什么，又明媚一笑。 “林小姐和二少爷的感情看起来真好！” 苏烨冰冷的眼神扫向她，她哆嗦着闭上了嘴。只是看向林婉的眼神更加冰冷和阴狠了。看来林婉这个贱人还是没有学乖，手上的伤还没好，就又迫不及待地出来勾引男人了。 不过，她永远都只能自取其辱！ 一进大厅，秦画就将林婉拉到了旁边。趁着老爷子还没有下来，她抓紧跟自己的女儿亲热亲热。 看着女儿越发消瘦的脸庞，秦画的心揪着疼，眼看眼泪就要掉下来了，林婉赶紧截住。 “娘，我很好！虽然消瘦了些，不过是心里想着些事情罢了。您看看，我这脸色是不是比前几日好多了？” 母亲的眼泪一来，要停下就难了。 一会儿老爷子来了，少不了又是一顿训斥。林婉想尽量相安无事的度过这一日的家宴，当然以苏老爷子和柯灵儿这两人的尿性，她很清楚，要完全相安无事，那是不可能的。 “那倒是！”秦画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女儿虽然消瘦了些，但是精气神确实好了一些。突然她眼睛一亮，又将林婉往旁边拉一些，又四处张望，确定没人注意到这边后，才凑近林婉，小声说道： “明权遭到报应了！” 林婉蹙眉，如今听到这个名字，她依然觉得恶心。“什么报应？他不是数罪并罚，收监了吗？” 秦画白了这个天真的女儿一眼：“这种大富大贵之家，只要不是斩立决，都有办法将人换出来。事情虽然闹的很大，但是这个世上啊，就没有银子解决不了的事。只不过是银子花得多与少的区别而已。” “所以，他被调换出来了？”林婉咬牙。 “别急，这不就是我要跟你说的报应嘛！前几日，有人在城南破庙，发现了一个又聋又哑、四肢筋脉尽断的乞丐。许多人透过那双透亮的眼睛认出，他就是明府三公子明权。 但是，明面上，他可是在蹲大牢呢。所以，明府就是在心疼，也不能将人接回明府。 这种事情就是这样，不捅到明面上一切都好说。要是捅开了，上面的人就不会心慈手软了，毕竟民心所向，才能长久。 所以啊，这一回明府总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现在这么一闹，除非他们愿意用整个明府陪葬，否则，明权永远都只能是烂在城南破庙的一个乞丐了。” “城南破庙？”林婉喃喃自语，“为什么是城南破庙？” 想到什么，林婉脸色一僵，经历了前世今生，她从来不信什么报应，更不信巧合。但是，他这么做，意欲何为？总不能是为她报仇？然后在震慑同样在城南破庙对她下手的柯灵儿一番？ “看来还真是魔怔了，怎么可能......” 秦画一把抓住林婉胡乱拍着自己脑门的小手，愠怒道： “你这一会儿拍脑袋，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又喃喃自语，可不就是魔怔了！” 秦画的声音将林婉拉回现实，此时大厅中央的气氛已经严肃了起来，母女两人相视一眼，疾步往人群中移动。 “老爷子下来了，我们过去吧！” 苏府难得如同今日般那么整齐的聚在一起，苏老爷子看起来很开心，并没有刻意去找林婉的麻烦。 但总有不长眼的，欺负惯了林婉，不拉踩上几句，就觉得这个家宴不完整似的。 一位苏家不知道隔着几辈亲的婶娘，故作亲热的凑到柯灵儿身边，一脸谄媚。 “柯小姐，听闻你参加了宋夫子的刺绣大赛，没几日了，可准备好了？” 柯灵儿瞬间神采飞扬、自信飞扬，仿佛那魁首已然是她的囊中之物。连带着语气里都带上了几分自得。 “准备的差不多了！” “不愧是我们大少看上的才女，就这份无与伦比的自信，就知道这魁首是没跑了。”这位婶娘的嗓音故意提升了几个度，虽然大厅里喧闹不已，但是都支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呢。 第53章 山鸡到哪儿都是山鸡 “婶娘，没影儿的事，再说就该贻笑大方了！”柯灵儿娇羞的垂下了头，但是对于魁首的事情，却一点也没谦虚。 “你呀就别谦虚了！那京城大才女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可不像某些人，总以为攀上了高枝，就真的变成了凤凰。山鸡呀就是山鸡，上了高枝，也是一只在风中凌乱的山鸡。” 说完婶娘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看了看林婉。 在场之人无不憋笑，要不是苏老爷子还在，场面只会更过分。 “确实，山鸡到哪儿都是山鸡，永远咯咯叫的欢！”林婉笑盈盈的看着那位婶娘，两只透亮的眸子清澈见底。 “婶娘对山鸡这般了解，莫非婶娘家里就是养山鸡的？不对吗？那总不能是养凤凰的吧？” 真诚永远是最厉害的必杀技，打得婶娘措手不及，毫无还手之力。 “噗嗤！婉儿越发调皮了！” 苏敬站在林婉身后，很自然的将手搭在她的香肩，不着痕迹的将她往人群外头带了带。 “你不是也要参加宋夫子的刺绣大赛吗？我听闻，但凡会拿针的，只要去报名，宋夫子都会让参赛的。你要加油哦，得不得魁首，无所谓，咱们先进了决赛再说。” 苏敬的一席话，说的那位婶娘和柯灵儿无地自容，脸色极其难看，有心开口辩驳几句，察觉到苏烨和苏老爷子陡然冷下来的脸，只好都闭上了嘴巴。 林婉侧头，对上苏敬温文尔雅的笑容，跟刚刚毫不留情当众怼人的他，完全不一样。她回以感激一笑，脑袋瓜子一歪，俏皮可爱。 “谢谢二哥！” 一道冰冷的视线凌厉射来，林婉身子微僵，不过须臾，她便神色如常。忍不住心里一阵嗤笑：“苏烨，我不再是前世那个唯唯诺诺的林婉了。你的眼神现在对我，毫无杀伤力！” 这一顿家宴吃得还算相安无事，大家都看出了苏老爷子今日是真的高兴，自然也没有人那么扫兴去触这个霉头。 以前的林婉，是个人都能踹上几脚，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但是有了刚刚的那一出杀鸡儆猴，他们也不敢轻易招惹林婉了。 午饭过后，趁着下人们备茶的功夫，林婉偷偷溜出了大厅，跑进了后院。 搬出去有一段日子了，如今再回来，心境竟然完全不一样了。于别人而言，那仅仅只是一段日子；于她而言，那是前世今生。 不知不觉，她又走到了那个她经常躲起来的角落。 她跟苏烨的第一次相遇就是在这里，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很好看！他们之间的一切爱恨情仇，都是始于这三个字。 “缅怀？” 危险的气息靠近，将她堵在了墙角，男人脸上的笑容没有一点温度。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带着温暖笑容的少年！ 男人越逼越近，直到他的额头抵触在了她的额头。 彼此的气息轻轻柔柔的打在彼此的脸颊，撩拨起层层涟漪和浓稠粘腻的暧昧。 林婉手掌抵住男人宽厚的胸膛，他霸道的靠近，瞬间挑起了她心里无尽的委屈和恨意，更多的是屈辱和不甘。 “放开！” “生气了？你不是很喜欢被抱、被拥吗？他可以，换我就不行了？” 男人脸上的嘲讽极其刺眼，说出的话更是坚如寒冰，直刺她的心脏。他总是这样，对她极尽侮辱之词。 “换人了？” “与你无关！”林婉缓缓放下双手，就她的这点力气，于他，抓痒都不够。她也懒得挣扎了。 “是吗？”男人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突然，他双手固定托着她的后脑勺，整个胸膛贴了上去，低头，堵住她的双唇。 她逃无可逃！ 她呜咽着、挣扎着....... 但是，沉浸在霸道掠夺中的男人，丝毫不为所动，一寸一寸吞噬着她的甘甜与气息。直至她嘴里一声娇羞的低哼，浑身瘫软在他的怀中。 林婉脑袋嗡嗡作响，耳畔还有他嘭嘭嘭雄浑有力、急速的心跳。 一股温热的气息，似有若无的喷洒在她白皙的脖颈间，男人危险燥热的气息再次趋近。 “呵呵，与我无关？” “你.....” 屈辱感再次席卷而来，林婉怨恨的瞪着苏烨，“我不是你的玩物！我不想做你的玩物！” 他却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谁家的玩物这么不听话？嗯？” 男人再次趋近，林婉张嘴朝着男人的肩膀一口咬下去。男人没知觉般，一动不动，任由怀中的女子撕咬。 直至一股血腥味充斥整个口腔，她才松口。 “谁家玩物会咬人？” “放开我！” 男人就是不放，他故技重施，又低头吻上了林婉。大概是咬出习惯来了，林婉一口咬在了他的嘴角。 男人吃痛，眉间微蹙，但是终究还是没有放开怀中作乱的小女人。 “还真是咬上瘾了！” “你疯了吗？这里是苏府，这里是后花园。你是苏大少，你随便玩，我就成了千夫所指的荡妇。能给我留条后路吗？” 男人玩味一笑，“后路、活路，都是我给的。”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靠近，林婉一阵心慌，她还不想死。她只好卑微的祈求苏烨，“求你了！” “婉儿！婉儿，是你吗？” “这次放过你！” 一个飞身，眼前的苏烨便没了身影。林婉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衣裳和情绪。 “二哥，我在这儿！” “让我好找！”苏敬满脸的焦急和担忧，“没事吧？” “你是说里面的那些人吗？我早就习惯了，我没事！”林婉低垂着脑袋，尽量掩藏脸颊的潮红。 而这个样子，在苏敬看来，无疑就是在明晃晃告诉他，她很委屈，只是不敢说。 “你这样可不是没事的样子！走，我带你......” 林婉终于抬起头，拉住了苏敬，“二哥，我真的没事！” “脸怎么这么红？” “我刚刚一时失神，走的比较远，是一路小跑过来的，正在想气喘匀了再进去。” 苏敬不作他想，点点头，本能的伸手想要捋顺她披在肩上、有些凌乱的秀发。霎时，眼神微顿，这不可能是小跑能弄出来的。 手斜了方向，落在了她瘦削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 “回去吧，入秋了，天凉了，风也大了！” 第54章 这次林婉这贱婢还有点用 林婉落后一步跟在苏敬身后，趁机整理自己凌乱的头发。 两人回到大厅时，大家一边喝茶，一边吃水果，闲聊着。林婉缩到了苏信和秦画身侧，坐了下来。 苏烨高大挺拔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人前时，苏府之人无不讶异。素来一丝不苟的他，今日身上的衣裳居然有了些令人遐想的皱褶。 而嘴角那么刺眼的鲜红，更是懂的人都懂。 “烨儿，你这是怎么了？”白晴捂嘴轻笑，“莫不是上火了？” 苏烨身形微顿，这倒是个不错的理由。眼角余光扫到躲在角落里，将头埋的很低的少女，眼里的邪佞一闪而过。唇瓣未启，只淡淡的回了一句嗯。 “季节交替间，最是容易上火了。”白晴和蔼的接了句。 “是啊，是啊！秋季干燥，确实容易上火！”苏府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人精。 唯有柯灵儿奋力的撕扯着手中的锦帕，脸上却满是娇羞与粉红，将头埋的很低很低。“我会提醒大少多注意些的。” 众人摇摇头，会心一笑，年轻真好啊！ 等众人的视线和注意力终于从她身上离开时，柯灵儿再也抑制不住浑身的阴狠与愤怒。在人前，能让大少嘴角受伤的，只能是她这个未婚妻。 但是在人后，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订婚多年，哪怕是做戏，他也并未真正让她触碰、或者触碰过她。那嘴角的红肿，又怎么可能是她的印迹？ 他们看似亲密，只有她清楚，他从未真的靠近她，也从未允许她靠近。 林婉！林婉！ 又是这个贱人！ 为什么？为什么林婉这个贱人可以？ 角落的林婉，瞬间一僵，似乎被毒蛇盯上。她本能的朝着柯灵儿看去，只来得及捕捉到她嘴角嗜血的残留。 苏老爷子似乎真的很高兴，整个家宴下来，他竟然没有训斥秦画和林婉半句。 年纪越大，越是惜命，这几年苏老爷子的生活倒是越来越严谨了，这不，就到了他歇午觉的时间了。 “烨儿，送我回院子吧！” 众人起身，恭敬的目送苏老爷子和苏烨离开了，整个大厅的气氛也松快了起来。 “那我们继续坐下聊聊吧！” 柯灵儿温婉的看着大家，完全女主人的做派。 要是以往，大家看在她是苏烨未婚妻的面子上，都会给她几分薄面。但是府衙公堂事件之后，不仅苏府之人，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柯灵儿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良善。 难怪苏老爷子压着多年不让她过门，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现在大家都看明白了，柯灵儿入门，还真不一定是什么板上钉钉的事儿。只要一天不过门，那就有变数。本来就对她的家世不满意，如今她的名声受损，能不能入府，还真不好说。 既如此，他们自然没必要费力去讨好她！ 于是，没人接话。反而是各自找理由离开了。 柯灵儿袖中的手指骨节灰白，甚至还因过分用力而微微颤抖。不想让人看出她此时的失态，找了个理由去后院透气了。 喧闹的大厅霎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秦画和林婉母女俩。 秦画嗤笑出声：“哼，还真当自己当苏府大少夫人了，终于踢到跌板了吧？真是畅快！” 林婉赶紧拉了拉秦画，“娘，少说几句吧！被人听去了，又少不了一顿训斥。” 对于母亲的口无遮拦、不分场合，林婉很无奈，苦和亏都没少吃，就是一点记性不长。 秦画有些心虚的别开脸去，“我这不看到她吃瘪，我心里高兴嘛！” “乐极生悲！”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真不知道谁是娘！” 林婉心里叹息，她这个娘每次都是这句话。 她还真希望自己是娘，这样还能狠狠训斥母亲一顿，再不然就揍一顿，好好让母亲长个教训。 “不是，你才出去住几日啊？怎么浑身灰扑扑的啊？你就不知道好好收拾收拾自己啊？怎么脏成这样啊？” 秦画咋呼又嫌弃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林婉心虚的垂头，刚刚后背蹭在墙壁上，加上剧烈挣扎，不灰扑扑的才怪呢。脑海中的场景，让她又瞬间羞红了脸。 “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哎呀，刚刚满厅的人，热的。走啦，回你们院子，给我换身衣裳。” 林婉拉着秦画就往她和苏信的院子里跑，不然秦画不知道要念叨到什么时候。 后院花园！ 苏老爷子和苏烨一左一右并排走着，两人身上的气息都是冷冷的。只是，一个冷而深沉、一个冷而锐利。 “明府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 “明面上，京中各大势力都在瓜分明府的产业和项目，我们收拢的有八成左右了。再多，就醒目了。” 苏烨面无表情，淡淡回道。 “不过，明府还有些底子，始终没有动！”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再施加些压力！” “是！” 对于苏烨在生意场上的狠辣、果决，苏老爷子非常满意，假以时日，他相信他这个孙子必定会青出于蓝。 “看来，这次林婉这贱婢还有点用。” 明府能那么快倒，整件事情中，林婉和明权事件是最直接的引子，直接牵出了明府的整个操作。如果，他们能放任明权在狱中不管，或许他们还能撑上一段时日，终究还是妇人之仁了。 这一回，明府还真是既丢了西瓜，也没能捡回芝麻，一股脑的蛋打鸡飞了。 苏烨依然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似乎林婉于他而言，不过就是他手中一颗有用的棋子而已。 苏老爷子暗暗点头！ 林婉是至今唯一一个跟苏烨睡过的女子，若是留了情，动不动林婉，事情都麻烦。 视线落到苏烨嘴角的红肿，若有所思。 “烨儿，你各方面我都很满意，就是在感情上.....柯灵儿此次名声大跌，以她的家世，她本就高攀不上苏府，如今这样，我更不可能让她过门。除非，这次她能拿下刺绣大赛的魁首，拜入宋夫子门下，否则.....” 要不是为了拦着那些不三不四、想要扑倒苏烨的女人，苏老爷子不会任由柯灵儿留在他身边。不过，现在那些女人想要靠近苏烨，也没那么容易了。 所以，柯灵儿现在留与不留，全看苏烨自己的态度。 第55章 狗男女就是狗男女，无时无刻不恶心她! “是！”苏烨没有反驳，上前搀着苏老爷子，往他的院子走去。 假山后，裙角摆动，柯灵儿脸色惨白，指节嘎吱作响。 她一定要赢，一定要拿下魁首！ 只是，手上这幅林婉的作品真的能助她夺魁嘛？针线、技巧、线条都很顺畅和谐，一切都很完美。可是总觉得里面少了些什么！ 美则美矣，却美空洞！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还有四日就到半月之期了，她必须得想个万全的法子才行。 柯灵儿脚步匆匆的离开了后院。 狂风乍起，骤雨将至，虽然秦画再三挽留，但是林婉不愿意留在苏府过夜。叫上柳青柳叶，匆匆出了苏府。 今日苏府族人基本都来了苏府，马车众多，所以苏府本家的马车，都停到了较远的地方。 眼看着乌云密布，大雨将至，林婉不想浪费时间，抬脚跟着柳青柳叶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小姐，您在这候着吧！我们过去将马车驾过来。” “不用，一起走吧！很快就要下大雨了！” 林婉想到留在马车上的东西，脚下的步子不由的快上了几分。本想着家宴结束后，跑一趟宋夫子府上，提前上交作品，出门的时候就带着了。 如果是小雨，她的那辆马车也许还能撑得住，如果是大雨，那刺绣作品可能就要泡汤了。淋湿了再晒干，很多针脚和线条都会变形，全然没有灵气，这幅作品也就废了。 一爬上马车，林婉就迫不及待地吩咐柳青柳叶：“快走，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赶。” 只是，马车还未动，大雨倾盆而至。眨眼的功夫，车厢上方，雨水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林婉眼疾手快，将刺绣作品小心圈起，护到怀中拱起脊背，不让雨水沾染。 “小姐，风雨太大了，我们睁不开眼睛，无法驾车！要不.....” “不用！我们就这样，先在车厢里躲一躲！” 林婉伸手将两人也拉进了车厢，三个人挤在一起。 她知道柳青柳叶想要说什么，但是如果在回苏府躲雨，必定是要留下过夜了。她不想又被冷嘲热讽说欲拒还迎、不要脸，为了留在苏府过夜，不择手段故意将自己淋湿。 前世这样的事情经历的太多了，她腻烦了。要不是怕坏了怀中的作品，别说是大雨，就是天上下刀子，她也会毫无惧意的离开。 更何况，这时候的雨，看似来势汹汹，但是一般都不会持续太长时间。 “婉儿，婉儿——” “小姐，好像是二少爷的声音。” 林婉眼神微滞，走的匆忙，她没来得及跟白晴和苏敬告别几句。她掀开车厢的帘子，朝着车外大喊： “二哥，我在这儿！” 苏敬闻声，朝着林婉温暖一笑，化去了她身上的凉意。尽管风雨打湿了他大半的衣裳，也不见他有半分狼狈，依然温文尔雅。 “也不看看天气，下这么大的雨，怎么走？跟我回去吧，明日在走。” 苏敬在车厢外，透过车帘的位置望向里面，不悦的皱眉，“你这车厢躲不了雨，乖，听话。快下来，别着凉了。” 林婉巍然不动，下车回苏府是不可能的。但是她也不想太负了苏敬的好意，她斟酌着开口道： “二哥，以我现在跟苏府的关系，留宿苏府实在不合适。二哥快回去吧，这么大的雨，这把伞完全不顶事，都淋湿了。 雨小一些，我们就走。不碍事的！” 苏敬眼神一暗，林婉和苏府的事情，尽管当时白晴和他都不在府上，但是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了。他知道留不住林婉，便没有再劝。 “那你等等，你这车子不顶事，我用苏府的马车送你。你等一会儿，我过去驾车。” 他说完，不等林婉反应转身就跑，生怕她又说出什么拒绝的话语。 林婉望着苏敬在大雨中奔驰的背影，眼里满是不忍。想起前世关于他和白晴很不好的传言，她的心不由的抽痛起来。 下次有机会，提醒他几句吧！ 哗啦—— 那辆奢侈的马车霸道的从旁边经过，溅起地上的积水，尽数泼在林婉的车厢上。 林婉抬眼，视线穿过被风掀起的车帘，车厢内依然清爽、干净、干燥，娇柔美艳的柯灵儿如条无骨之蛇，浑身瘫软在苏烨的身上。 她眼角的娇媚和熏红，肆意嘲笑着林婉的狼狈。只是一瞬，她又低头，将自己交给了她身下的男人。 一股恶心席卷而来，林婉强压着才没让自己吐出来。 狗男女就是狗男女，无时无刻不恶心她！ 大雨中狂奔的苏敬，才跑到马车前，刚要上车，身后就传来了下人焦急的叫喊声。 “二少爷，二少爷！” 苏敬只好停下动作，等着下人过来。 “怎么回事？” “二少爷，三夫人的膝盖又犯病了，这次来势汹汹，您快回去看看吧！” 苏敬脸色晦暗一片，终究没敢说什么。将手上的伞递给下人，指了指林婉马车的方向：“我这就回去陪着母亲，你把伞送过去给林小姐！” 小厮恭敬的接过，“是！” 风雨交加，冲刷着苏敬脸上晦暗不明的神情，他坚挺着腰背，往回走，任由风雨肆虐他的身体。 “林小姐!”小厮没有躬身、没有笑意，只是用手中的伞捅了捅车帘，示意里面的人掀开。 柳青抬手掀开车帘，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下人，加重了眼里的冰冷和凌厉。现在是连苏府最低等的下人也要来踩上几脚嘛？ 面对苏烨，柳青柳叶毫无还手之力，但对着一点底子都没有的下人，碾压他们，足够了。 下人脸色微僵，身体发颤，再不敢放肆。 “三夫人腿疾发作，二少爷回去侍疾了。他让我将伞给林小姐！小的告退！” 柳青接过伞，“狗眼看人低！” “噗嗤！”林婉觉得气鼓鼓的柳青很是可爱，“你同他计较什么，我确实不招人待见。行了，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我们身上都湿了，在耽搁下去，都得生病。” “你俩到前面，一个撑伞、一个驾车，先慢慢走着吧！” “是！” 第56章 喜欢我抱? 三夫人白晴确实有腿疾，三爷英年早逝，三夫人跪在他的棺椁前几日几夜，最终落下病根。但凡下雨天时，她的膝盖便会疼痛难忍，已经好多年了。 只不过，有一点很神奇，但凡林婉跟苏敬单独相处，三夫人不是腿疾发作，便是受寒发热。 林婉心知肚明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罢了。同她走的太近，惹怒了苏老爷子，惹怒了苏烨，他们母子俩在苏府本就不如意的日子，将会更加艰难。 所以，她心里从未怪罪过三夫人，更没有立场去怪罪她。 何况，她本就不想连累他们母子。 苏烨就是一个疯子，谁也不知道惹怒了他，会有什么后果。 “停车！” 男人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车厢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柯灵儿极力控制着身上的颤抖，“大少，您要下车？” “需要你同意？” 男人的声音毫无温度！ 柯灵儿满脸不可置信，这是苏烨第一次对她露出这么不耐烦和冰冷的表情。苏烨的冷漠和疏离，深深刺痛了她，她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大少，外头雨很大！” “停车 ！” 苏铭还想再说什么，但是感受到身上冰冷的视线和威压，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巴。将车稳稳的停了下来。 “你送她回去！” 说完，苏烨径直跳下了马车。 “大少，大少....”看着消失在雨中的苏烨，柯灵儿脸色阴沉如墨。 ....... 驭—— 马车骤停，林婉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幸好下大雨，马车走的很慢。她眉间紧蹙，不悦的声音传到前面：“柳青柳叶，怎么回事？” “小姐，对不起，是....是...” 林婉心下一沉，除了苏烨那个狗男人，没人敢这么疯。心里莫名烦躁，他放着能遮风挡雨的奢华马车不坐，挡在路中间，拦她的破车，又为哪般？ 她已经竭力在躲着他了，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自己？ 此处距离苏府并不远，闹将起来，传回苏府，又是一个麻烦事。 “无碍，让他上来吧！” 苏烨刚坐下，就吩咐道：“先送我回私宅！” “听他的！” 林婉很清楚，就算她不发话，马车依然是先去私宅。 苏烨的私宅离的不远，很快就到了。 林婉没有下车的打算。 “喜欢我抱？” 男人眸色深重，嗓音里透着几分嘶哑，似是在压抑着什么。 “这是大少的私宅，并非我的小院。大少快下车吧！” 林婉不想跟苏烨过多的纠葛，冷声逐客。 “果然还是不听话。” 男人直接抱起林婉，不顾她的挣扎，弯腰出了车厢，跳下马车，径直走进院子。 “明日再来接人！” 语毕，私宅大门关上，隔绝了林婉的身影。柳青柳叶无奈，相视一笑，不知道身处其中的两个主子，什么时候才能看明白自己的心。 不过，身为下人，不该说的话，一句不说，不该做的事，一件不做。 马车在大雨里，一晃一晃往城南走去。 “放我下来！” 虽然知道挣扎无用，但林婉还是本能的挣扎。夏日的衣裳本就清凉，被雨水打湿后，紧紧的贴在肌肤上，勾勒出少女独有的线条和曲线。 此时两人贴的很近很近，近到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肌肤的温度。 男人喉结滚动，几分情欲爬上双眸，心间微颤。他并非贪色之人，和柯灵儿定亲多年，他始终未蒯越雷池半步，足见他的清心寡欲。 只是那晚跟林婉一起后，他食骨知味，但凡接近她，心里总会情动几分。 如今美人在怀，虽然全身包裹的严实，但是湿衣服紧贴肌肤，甚至连她胸口淡粉色的小肚兜都若隐若现。 那股勾人的禁欲，让他喉咙发紧，不能自持。尤其是小女人不听话的胡乱挣扎，使得二人皮肤微热摩擦，对他更像是致命的挑逗。 “安分一点！” 林婉霎时安静下来，浑身僵直，再不太敢有任何动作。 前世和他相处五年，此刻他嘶哑的嗓音和身体的反应都告诉她，此时此刻的他危险至极。 幸好，他还残存着理智，只是将她抱到了浴房。 将她放下后，他指了指旁边冒着热气的大浴盆，“衣服扒了，滚进去！” 然后转身，关门！ 整个过程冷冽、无波！ 仿佛刚刚的情动，是错觉！ 林婉终于放松下来，伸手掏出怀中之物，幸好，它还完好无损。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在一旁，以最快的速度退下身上的湿衣服，迅速的钻进了浴盆。 “嗯？” 一股淡淡的中药香弥漫开来，依稀能辨别是艾草等驱寒之物。他什么时候准备的？难道这就是他非要让自己留下的原因？ 怎么可能！ 他巴不得她死呢！ 想不通，就不想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一点也看不透他。 重生回来，她很惜命！ 淋了那么久的雨，确实容易受寒。既然有现成的汤药，不泡白不泡。没理由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林婉舒舒服服的泡在温暖的汤药里，整个身体由内到外的暖和了起来，说不出的惬意。只是临了了，才讶然的发现，浴房里什么都没有。 她侧耳细听，硬是没有听到外面有任何的动静。按理来说，没可能啊！上次过来的时候，分明有不少下人的。 “苏大少！”林婉试探着叫了一句，没有任何反应。 “大少！”这一声，林婉是扯着嗓子喊的，就算苏烨听不到，下人也应该听到了。 只是，依然没人任何回应。 林婉几乎可以断定，苏烨是故意的了。这是他的私宅，他又是被她直接从马车上抱下来的，浴房里有什么没有什么，他一清二楚。 这是又要羞辱她了。 低头看下水中赤条条的自己，想着要不要直接穿上刚刚换下来的湿衣服。想到刚刚湿衣服贴在身上的粘腻感，林婉轻轻蹙眉。 泡完热水澡，在穿上冰冷的湿衣服，必定受凉染风寒。 “大哥！” “嗯！” 心里暗骂一句，狗男人，果然在这儿等着她呢。 “大哥，我没有.....衣裳。” 林婉能感觉到男人就在门口，她甚至能感受他身上的气息。所以，她的声音虽小，但是她确定他能听见。 “没有什么？” 男人声音无波，似乎真的只是没有听清楚。 第57章 爱穿不穿，不穿就光着 林婉咬牙，知道这个狗男人故意逗弄自己，索性大声道：“我说我没有衣裳！” “等着！” “狗男人！”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林婉咒骂了一句。 很快，脚步声再次靠近，浴房门被推开，林婉本能的往浴盆里缩了缩，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抬眼看到是他时，一股燥热、羞愧轰然而至。 “怎么是你啊？” “不然你希望是管家？或者小厮？”男人邪魅一笑。 “府上不是有婢女嘛？” 好像上次来的时候，确实没有看到婢女，都是清一色的小厮。林婉有些尴尬的垂下眸子，不敢看他。 “那个....我要起来了，你能不能先出去？” “用完就踹！” 男人轻嗤一声，但终究还是带上门出去了。 林婉迅速从浴盆中起身，擦干身上的水珠，伸手抓起刚刚男人送进来的衣服。小脸唰的一下涨的通红。 “大哥——” “还有事？” 林婉见鬼般看着手上男人的亵裤，一言难尽，这个狗男人什么时候无聊到这种程度了。让她穿他的亵裤，他不恶心，她还嫌恶心呢。 “没有别的了嘛？” “这是我的私宅，有别的才奇怪吧！”男人的语调有浓重的打趣。 林婉很想说，都跟柯灵儿卿卿我我成这样了，装什么装，她就不信这里没有柯灵儿的换洗衣物。只不过是不愿意她触碰他心爱之人的东西罢了。 为了柯灵儿，他竟然愿意贡献出自己的贴身衣物，还真是难为他了。 只是寄人篱下，林婉无法，只得继续说道：“大哥，这是您的衣服，我怕自己的卑贱之躯，玷污了它们。” “都是新的，没用过，不算玷污。你走后，我会让人一把火烧了，也恶心不到我！爱穿不穿，不穿就光着。” 接下来就是男人噔噔负气离开的脚步声。 林婉撇撇嘴，早不说，差点以为他是变态！ 穿上亵裤，都到她的脚踝了，在套上他的袍子，胡乱的在腰间系好。看着穿在自己身上又宽又大又长的衣服，林婉哑然失笑，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挺滑稽的。 她没有去找苏烨，而是带上自己的刺绣作品，径直回了上次她住的那间厢房。 推门进去，一股浓郁的、似曾相识的茶香扑鼻而来，林婉蹙眉，她不喜欢这股茶香，更不喜欢端坐着的人。 这个狗男人怎么会在这里？ 茶水的热气弥漫，男人在白雾里，让人捉摸不透他脸上的神情。此时的他，已经换上了干净奢华的衣服，仅坐在那，就让人觉得遥不可及、高不可攀。 “大哥，您怎么在这儿？” “这是我的私宅，我在哪儿都是理所当然的！” 男人的声音霸道无理，却又让人辩无可辩。 林婉终究还是闭上了嘴，恨恨的坐在床沿，因为除了这个厢房，她也不知道她还能去哪里。 不过，上次过来的奢华，厢房里并没有那套桌椅。 “过来，喝茶！”男人习惯性的命令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乖巧的坐到了男人对面，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的撮了一小口。 噗呲—— 林婉直接吐了出来！ 难怪刚刚闻着茶香就觉得不舒服，这是她最不喜欢的一款茶叶。并不是它不好喝、并不是它廉价。相反，它很香、很好喝、也很贵。 就是苏府，一年也就得三两斤而已，足见这茶叶的金贵之处。 那是她和秦画刚入苏府没多久，一日，秦画想喝茶，让她到大厅柜子取些茶叶回来。 那时的林婉才十来岁，并不懂那个茶叶便宜、哪个茶叶贵。她看着柜子上的茶叶，大多是一包一包、一罐一罐的，只有一款是小盒小盒的。一小盒顶多也就能泡个三五回的样子。 她想着，母亲平常喝茶不多，拿多了也浪费，就挑了这个最小盒的。 她刚想转身回院子，就被下人逮住了，说她是小偷。 她拼命的解释，是母亲想喝茶，而叔叔也交待了，什么茶叶都可以，她都可以取。但是没有愿意听，还对她极尽侮辱之词。 “果然是没教养的，手脚不干不净的，还真是够下贱的。放着好好的小姐不当，非要当小贼。” “这买一送一的买卖，能有什么好货色。” “切，眼光倒是毒辣，是你们哪个上不得台面的娘教的吧？这么贵的茶叶，就她也配？就你也配？” 骂着骂着，下人还将她手中的一壶茶尽数倒在她的头顶，茶水茶叶浇了她一身。 苏烨碰巧路过，目睹了一切，当下他就将那下人打发了。 这些，他都是知道的，可是她还是在这个她留宿的厢房里，专门为她泡上了这壶茶！ 林婉嘲讽一笑，难怪乎苏烨要泡上这种茶叶，这是要提醒她，对他不要有非分之想嘛？告诉她，她是买一送一的拖油瓶，她不配吗？ 这么大费周章的，其实大可不必。配与不配，如果可以，这一世，她都不想跟他有丝毫的牵扯。 “大哥，我累了。我想先休息了！” 林婉说完，不顾苏烨阴沉的脸色，自顾自走到床边，脱鞋、上床、钻进被窝...... 苏烨看着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眉头紧蹙。他不记得他的私宅里有放这茶，刚拿的时候，也是顺手拿了最前面的那罐。 府上的下人都知道他的喜好，放在第一个的，必定是他最常用也最喜欢的。 “呵——” 男人身上的气息骤冷，起身出了房间，并带上房门。 屋外的雨声依旧不停，只是听上去比白日里小了许多。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林婉进入了梦乡。 咳咳咳—— 林婉是被自己咳醒的，喉咙里又干又痒，整个身体像烤炉一样，热的难受。张嘴想叫人，可是声音却嘶哑的厉害，发不出声来。 爬下床，黑暗里，朝着记忆里桌子的方向摸去，想给自己找点水喝。 哗啦—— 林婉身子一斜，本能的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扫掉了桌上的东西，茶壶茶杯坠地，炸裂开来。 她体力不支，渐渐瘫软下去。 门嘭的一声被大力推开，林婉便觉得自己跌落进一个宽厚的胸膛，气息她很熟悉，她知道是他。只是她实在是没有力气挣扎反抗了。 第58章 你不怕你未婚妻拆了你的宅子? “身子差成这样了吗？” 男人声音似有懊恼，眼神里也染上了难得的歉疚之色。自从跟苏府闹开后，她三灾四难，似乎从来没有停过，根本没有好好养身子。 想起那夜华大夫的话，男人暗想，是时候再让华大夫给她看看了。 这大半夜的，又下着雨，苏烨只好将人抱回了自己的卧房，亲自照料她。 直到深夜，林婉身上才没那么灼热了，气息也渐渐平缓了下来。 看着床上终于安稳下来的林婉，苏烨苦笑，他倒是没想到，有一天他堂堂苏家大少会心甘情愿的伺候一个没良心的小丫头片子。 在黑夜的掩饰下，他眼里的柔情再也藏不住。抬手覆上她依然泛白的小脸，和粗糙长茧的双手不同，这张脸娇嫩光滑，肌肤吹弹可破。 不用光，他也能看到她脸上的光彩照人，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惹人。只是那双眸子，自从那夜之后，对他的恨意日渐浓郁。 他轻轻的躺在她的身侧，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他们总是剑拔弩张的。 伸手将她拉到自己怀中，贪婪的吮吸独属于她的气息。 睡梦中的林婉，感觉到了有人靠近，本能恐惧，她努力想睁开双眼，想要看清来人。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就是睁不开。 她身体不住颤抖，被明权压在身下的无助、绝望再次袭来，她又开始求饶。 “别靠近我，你走开，你走开.....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林婉，林婉，醒醒，是我，是我！” “不要，不要！啊——” 林婉双手胡乱的挥舞、试图挣脱。思及她手腕的伤口，苏烨不敢抓她的手，只能任由她乱抓。没一会儿，他的胸前和脖子上就出现了数条血淋淋的抓痕。 林婉挥舞手臂的幅度越来越小，直至用完所有力气，再次昏睡过去。 看着怀中再次安静下来的小女人，苏烨的阴沉的可怕，嘴角的邪佞注定要用鲜血来浇灌。 他起身，穿戴好，带上门，来到大厅。 烛火摇曳，更映衬着他的残暴与嗜血。 “大少！”苏铭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明府最近有何动静？” “垂死挣扎，我们这边已经在收尾了。” “城南破庙呢？” 苏铭咬咬牙劝道：“大少，逼的太急了，明府那边极有可能会触底反击。我们倒是不惧，但是没有必要。我们已经.....” “什么时候我的决定需要你同意了？” 排山倒海般的威压迎面而来，苏铭的脊背更弯了几分。 “属下不敢！” “多照些人关照关照城南的那些乞丐，另外，收拢明府产业的价格，本大少不大满意，还是太高了。” “是！” 苏铭领命离去，只能在心里为明府默哀，他们惹谁不好，非要惹大少心尖上的人，哎..... 睡梦中的林婉，皱巴着小脸，对于打扰她睡觉的声响很是不满。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吵死了！” 身侧的男人失笑，骨子里的她，还真是有些叛逆。 天微亮！ “柯小姐，大少还未起，您先在坐着....柯小姐，您别为难老奴！” “柯小姐....老奴...完了，完了....”林婉一跃而起，她终于想起来自己现在身处何处了。 侧头一看，差点失声尖叫，这个狗男人怎么爬到她的床上来了？ 不对，这里好像不是她住的那间厢房。那她是怎么爬上这个狗男人的床的？难道，她梦游了？ “你生病了！” 男人突然贴近，气息打在她的耳侧。 林婉伸手一推，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狗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要是被柯灵儿发现自己跟苏烨同床共枕，她不撕了自己才怪。但是，今日这个狗男人怎么回事，他平日不是一点委屈也不让柯灵儿受吗？ 今日反常啊，都捉奸到门口了，他竟然一点也不急。 “管家，昨日大少淋雨，我担心他受凉了。这会儿都还未醒来，必定是不舒服的。你让我进去看看大少吧。” 柯灵儿的声音都快急哭了，苦苦哀求，将担心未婚夫的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柯小姐，大少的规矩您是知道的。” 柯灵儿僵住，她如何不知呢。跟着他两年整，她甚至连踏进这个院子的资格都没有。自从她发现林婉在这里过夜后，她明里暗里提了很多次，大少才准许她进来。 但是，他的卧房，依然是她的禁地。 昨日，他半路冒雨下车，她有预感，此事与林婉有关。所以，她才大清早就赶了过来。 一进门，管家看到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想到林婉哪个贱人，此时极有可能就躺在大少的身边，跟她仅仅只是一门之隔，她就怒火中烧。 所以，今日这个门，她无论如何都得闯。 柯灵儿收起脸上的担心与柔弱，凌厉尽显，原本清澈的眸子，也带上了威严。 “管家，昨日大少淋雨，你知道吧？” “知道！” “大少虽然身强体壮，但他终究是人！他几时晨起、几时早膳，管家比我更清楚，多年来，他日日如此。何时这般惫懒过？ 要不是受寒生病了，大少绝不可能如此。就是这样，管家也依然要拦着我吗？” 被窝里的林婉焦急万分，她还不想死，看着一边无动于衷的男人，林婉抬脚踢了过去。 “喂，你不怕你未婚妻一会拆了你的宅子啊？” 男人抓着女人的脚腕，邪魅一笑，“宅子而已，要多少有多少，随便烧！” 林婉咬牙，他银子多不怕烧宅子，但是她的命只有一条啊，没了就没了。想到柯灵儿那阴骘的眼神和嗜血的笑容，林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扯回自己的脚，恨恨的说道：“你快想办法啊！” “你求我啊？” 男人逗小狗般逗弄着林婉，依然无动于衷。 正当林婉要开口之际，男人一把掀开她身上的被子，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你疯啦？你未婚妻在外面，你不是深爱你未婚妻吗，你怎么可以做对不起她的事？” 林婉真的怕了，她知道这个狗男人疯，但是她不知道他能疯成这样。 第59章 离苏敬远点 “对不起她的事，你做的少吗？下药、爬床，不是做得挺顺溜的吗？” 男人禁锢着他的双手，充满魔性的两片薄唇贴近她的耳际，温热的气息轻轻柔柔的打在林婉的耳后。 那晚，他便知道了，她那处特别敏感。 林婉并没有被挑起任何的情欲，反而是浑身冰冷，深深的屈辱感再次将她淹没。 不是她下药的，不是她下药的！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爬床，为什么就是没有人愿意相信她。 可是，他确实被人下药了，而她醒来时，确实是在他房间的。但是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房间，她真的不知道。 她百口莫辩！ 因为她对他的爱慕，苏府上下皆知。 这一刻，林婉火了，既然都不想她安生，都想要逗弄她，欺辱她，那就大家一起来吧。光她跟苏烨两个人怎么够热闹呢。 她抬头，就啃上了苏烨的脖子，直到满嘴的腥甜。她直接一口咽了下去，又改咬为嘬，眼里的邪魅闪耀着异样的光芒。 男人在她咬上他脖子之时，就松开了禁锢她手臂的双手，撑在了她两侧。似乎怕自己的重量压到了她，又似乎怕脖子离她太远，让仰头咬他的她，脖子酸痛。 在她改咬为吸的那一瞬间，男人身体本能一紧，眼里染上了不能自已的意乱情迷。 从昨夜就开始蠢蠢欲动的情欲，如同脱困的野兽，在不受控制。他托着女人的后脑勺，迫使她离开了自己的脖子，随后迫不及待地的吻上了她的双唇。 她所有的呜咽、挣扎，都被他尽数吞没。 直至掠夺完她最后一口气息，他才气喘吁吁的离开让他沉沦的娇嫩红唇。 嘭嘭嘭—— 门外的敲门声一声高过一声，柯灵儿的焦躁一浪高过一浪，直至吞没她所有的理智。只要想到房内的两人可能发生的一切，她就再也顾不了许多。 管家也好，下人也罢，她毕竟是大少的未婚妻，他们不可能真对她出手，更不敢对她拉拉扯扯。 她就这样，一路撒泼，冲到苏烨的卧房门口。 苏烨抓起旁边的被子，将林婉全身盖住。整理好身上的里衫，再打开房门的那一刹那，双眼恢复清明和冰冷。 无波的视线越过依然保持着砸门动作的柯灵儿，直接看向身后的管家和小厮。 管家和小厮，瞬间哗啦啦跪了一地。 “大少，我们领罪！” 没有任何多余的辩解，无论什么原因，最终的结果就是他们确实让别人叨扰大少了。 “你们该清楚，我不留无能之辈。下不为例，滚！” “谢大少！” 管家带着众人退下，房门口只剩下柯灵儿和苏烨。 “看够了？” 冰冷的声音终于唤醒了柯灵儿的理智，她这才后怕起来。刚刚她一门心思全在房内，苏烨挡着房门，她不得入内，只得用视线满屋搜寻。 她还没搜明白，浑身便如坠冰窟，她终于醒悟，这回，触碰他逆鳞了。 “大少，您昨日淋雨，我就是太担心您了。” 柯灵儿的声音很小，但是颤抖的厉害。 “担心我？请大夫了？” “我.....” 她那里是担心他淋雨生病，她是担心他跟林婉翻云覆雨，哪里还能想到什么大夫。 “那你是大夫？” “大少，抱歉！” “外头候着，我要更衣。” “是！” 柯灵儿手指骨节灰白，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是气的、是恨的、是慌的、是怕的...... 她返回至大厅，空无一人。 汹涌的恨意和不甘，让她双眼赤红。刚刚的房内其实一览无遗，床上的起伏分明就是有人。而大少居然为了一个女人，第一次下了她的面子。 她就不信，除了大少的卧房，其他地方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眼看四下无人，她往旁边的厢房走去。 第一个厢房的房门开着，她便摸了进去，床上一片凌乱，果然有人。 低头便看见了满地的茶壶杯子碎片，她呼吸渐重，闭上眼睛，脑海中是两个交缠的身躯，从床上一路疯狂，撞翻了桌上的茶具，又一路到大少的卧房...... 柯灵儿目眦欲裂，满腔的仇恨与愤怒，让她很想不顾一切的砸开那扇门，痛斥那个女人不知廉耻、无耻下流......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 但凡她做出一点大少颜面的事情，大少也好，苏老爷子也好，能顷刻间就掐死她。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划不来。 柯灵儿迅速收拢情绪，唤醒理智。目光继续搜寻，突然，枕头底下露出的那一角耀眼的眼色吸引了她的注意。 伸手抽出，打开！ “呵呵，林婉，果然是你！没想到，你竟然还留有后手。” 苏红那个蠢货，还以为将林婉玩弄于股掌之间，殊不知她才是被耍的那个。不过，那又如何呢？最终还不是落到了她的手上？ 难怪那副所谓的家、温暖越看越无聊、越看越空洞。什么参赛作品被盗、什么左手被废、什么伤心欲绝、什么放弃大赛，原来都是林婉这个贱人放出来迷惑她的烟雾弹。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她机关算尽，躲起来偷偷完成作品，最终还不是为她做了嫁衣，落到了她的手里。 柯灵儿将手中的东西收入怀中，一扫刚刚的疯狂，云淡风轻的退出了厢房，安静乖巧的坐在大厅等苏烨。 送走柯灵儿的苏烨，关上房门。转身便对上了林婉似笑非笑的眸子，里面满是讥诮和揶揄。 “看惯了大少和未婚妻的卿卿我我，骤然来这么一出，还真是有些猝不及防。” 苏烨一个飞扑，隔着被子压在林婉身上，他不喜欢她脸上那嘲讽的神情。 “这么喜欢看戏？” “小女子穷，酒楼茶楼里的好戏，我看不上。倒是大少和您的未婚妻体恤，时常免费为我演上几出，小女子感激不尽。” “不过，我没有演戏上的天赋，求大少放过。” 苏烨脸色瞬间清冷，今日确实过了。 他起身穿戴好，“备好了汤药，再泡一泡，柳青柳叶也该到了。” 临到门前，苏烨再次后头，冰冷的警告：“离苏敬远点。” 林婉愣神，刚刚他的调情逗弄，仿佛是镜花水月梦一场。她倒不是失落，就是惊叹于男人的变脸之快。 就愣神的功夫，苏烨冰冷的气势已经压了过来，俯身嵌住了她的下巴，“听见没？” “啊？” 下巴被捏的生疼，心里咒骂，这狗男人又发什么疯？光顾着看他变脸了，谁听见他念叨什么了呀。 第60章 最终还是被偷了! “我说，离苏敬远点！”男人一字一顿重复。 “知道了！” 林婉应的没有丝毫犹豫，她本来就没打算连累二哥，不用狗男人提醒，她也会远离二哥。 苏烨若无其事的起身，整理身上的褶皱，关门出了房间。 客厅里，柯灵儿一脸宁静和温婉的坐着喝茶，仿佛刚刚那个歇斯底里的人不是她。听到脚步声，循声望去，便对上了苏烨冰冷的视线。 她攥紧了拳头，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真诚而歉意，然后一脸委屈的开口：“大少，对不起，我真的只是太担心您了，才失了分寸。下次我再也不敢了，我保证。大少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嗯！” 苏烨微微眨了下眼，算是回应。 柯灵儿霎时开心的就像是得到了最珍贵珠宝的小女孩，飞快的扑进了苏烨的怀抱，环抱住他。 “我就知道大少最好了！” 声音欢呼雀跃，表情犹如幽暗嗜血精灵。 谁陪他上床不要紧，只要阳光下，依偎在他怀里的人是她就行。何况，她有的是办法让她消失。 “大少，我的参赛作品终于完成了，您陪我去提交，可好？” “好！不过，先处理点家事！” 苏烨伸手将柯灵儿推出怀抱，带着她坐了下来。 没一会儿，管家带着宅子里所有的下人，恭敬的站在苏烨面前。 “大少，人齐了！” “嗯！” 苏烨端起茶杯，用盖子撇开漂浮着的茶叶，杯盖和杯身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此时在寂静的大厅里显得尤为清冷。 下人一个个战战兢兢的低着头，不敢发出任何响动。 “茶房，谁打理？” 苏烨淡淡的声音响起，旁边的柯灵儿如坠冰窟。 一道精瘦的小厮稳健出列，跪伏在地，“是小的！” “杖二十，发卖！” 私宅护卫上前拖走了小厮，无一人敢质疑、敢出声。 “管家，带下去好好教教他们，到底谁才是他们的主子。下次再犯，全部发卖！” “是！” 处理完，苏烨起身，仿佛没有看见柯灵儿惨白的小脸和颤抖的身躯。 “不是要去提交作品？” “啊?是！” 柯灵儿胆战心惊的跟在苏烨身后，才走起步，前头的他停下脚步等她，然后将她再次圈进怀中。 直到车上，柯灵儿一直都胆战心惊的，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苏烨的神色。 猜测他当着她的面处理小厮，是不是给她的警告。 茶叶是她让小厮放的，不仅仅是因为那是她最喜欢的，更重要的是，那是林婉最讨厌的。她就是想告诉林婉，无论何时何地，她柯灵儿永远都是大少心尖尖上的人。 一路上苏烨的神情并没有不悦，柯灵儿这才放下心来。 马车停下，宋夫子府邸到了。 苏烨伸手掀开车帘，侧头看向外面，很热闹，但是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我就不下去了！” “是.....” 柯灵儿视线凝固，那串牙齿印、和一圈红印，饶是她再不经事，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大少，你的脖子.....” “不小心磕的！”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敷衍她，她却没有勇气追问。只是在苏烨看不见的地方，柯灵儿脸上的表情更加疯狂了。 私宅的林婉，确定苏烨和柯灵儿离开后，正要起来，敲门声响起。 叩叩叩—— “林小姐，驱寒的汤药备好了，这会儿温度正好。” “有劳管家了！” 说话间，柳青柳叶驾着马车到了。 药浴更衣后，林婉回到厢房，掀开枕头，却发现下面空空如也。瞳孔骤缩，身体僵直，袖下的拳头收紧。双眼迸射出愤怒和不甘！ 终究还是躲不过吗？最终还是被偷了！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席卷而来，做了那么多，还是摆脱不了前世的结局。 难怪昨夜的苏烨那么反常，又是汤药、又是守夜、又是同床共枕的，为了他的未婚妻，他竟然不惜上演美男计，倒是难为他了。 呵呵呵—— 怒极反笑，恨极反笑！ 这对狗男女为什么就逮着她一个人欺负？仅仅就是因为她软弱可欺吗？ 林婉又是自嘲一笑，可不就是因为她软弱可欺吗？ 在苏府这个庞然大物面前，她再怎么殊死搏斗，人家动动手指头就能直接将她捏死。她拿什么跟柯灵儿斗？拿什么跟苏烨斗？拿什么跟苏府斗？ 所以，她的重生意义何在？ “小姐，小姐—— 您....您没事吧？” 柳青柳叶感受到了主子身上滔天的愤怒和恨意，这转脚的功夫，她们错过什么了？ “我的刺绣作品，没了！” “小姐....” 柳青柳叶心里忍不住抽痛，林婉为了这幅作品付出了多少，她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为了赶在柯灵儿发现异常之前完成作品，提前上交，她不分日夜熬着。 如今，左手手腕还肿胀着呢。 她们都防成这样了，还是没守住！ 这里是什么地方，两人心知肚明，多少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们不敢妄言。一是确实惧怕大少，二是更怕给主子招惹是非。 苏家大少不是她们能招惹的起的。 “小姐，还有三日的时间，一定可以的。” 林婉抬眸，眼里的光始终没有消散，狗男女费尽心机，不就是想要她退赛吗？她岂能如他们所愿？她还有时间，她能在几日内完成一幅作品，同样也能在几日内完成另外一幅。 生命不休，那对狗男女的纠缠陷害就不止，但是此次并不是他们的主场。有宋夫子在，她就不信这对狗男女依然能为所欲为。 而且，她的那幅作品暗藏玄机，柯灵儿能不能参透就看她的本事了。 是天堂？是地狱？谁知道呢？ 她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走，回城南！” 柳青柳叶对视一眼，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可是心里又不免担忧起来。只剩下三日了，主子的时间真的够吗？ “停！” 林婉掀开帘子，眼前是宋夫子的府邸。还真是门庭若市啊，半月之期，只剩下三日了，多数人都已经完成了作品，前来提交。原本自己也是她们中的一员的。 “小姐，看那边！” 林婉顺着柳青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辆奢华的马车，心里冷笑，刚到手就迫不及待地的过来提交了，还真是一刻都不愿意耽误啊。 第61章 仇人相见 苏铭似有所感，迎上了林婉冰冷的视线，他眉头微蹙，她身上的气息更加冷漠了。他对着身后车厢里的人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就驾着马车，向着林婉走来。 林婉不想浪费时间跟苏烨对上，“柳青，走！” 只是，马还没跑起来，就被苏铭拦下了。 他跳下马车，对着车内的林婉拱手：“林小姐，大少在车上等您。” 林婉冷若冰霜的声音不带任何波澜，“烦请转告你家主子，昨夜叨扰，深感歉疚。感谢他收留与照料，改日必登门拜谢。今日我有要事要办，就不打扰你家主子了。” “柳青，我们走！” 苏铭疑惑，这也太冷了，想到昨夜大少半夜的吩咐，暗自腹诽，这个林小姐还真是没良心。 “林小姐，大少他......” “大少他应该多花些时间和心思在自己的未婚妻身上，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就不必要了吧，于他们的感情无益。 今日，我确实有要事。苏铭，可否让我们过去？” 苏铭敛去所有的情绪，他就不该对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有半点的怜悯之心。 “林小姐，大少在等你！” 林婉掀开车帘，脸上的嘲讽要多刺眼有多刺眼，这才是恶魔身边忠诚的恶犬该有的样子嘛。 看来是躲不过了，于是她懒洋洋的下了车，仿佛刚刚的冰冷就是昨日那一场猝不及防的大雨，来无影去无踪。 “那就走吧！” 苏铭颔首，后退一步跟在林婉身后。 林婉上车后，苏铭才翻身上车。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宋府大门，一道异常兴奋的身影，高兴的朝着这边走来，但是看到林婉的身影后，又戛然而止。 柯灵儿双眼阴骘的盯着马车缓缓离去，下垂的拳头紧握，满脸狰狞。 马车哒哒前行！ 车内的两人沉默不语！ 一个掀开车帘、双目无焦；一个闭目养神，眼里无人。 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半炷香后，马车停在城中一处别致的私宅。 宅子坐落在苍翠的绿竹间，淡灰色的和淡青色错落的外墙，既不失美观，又不失典雅。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幅泼墨的山水画。 在喧嚣的城中，颇有一副淡泊名利、宁静致远的超凡脱俗。 踏入院中，院子不大，所有的装饰、摆件和外观一脉相承，身处其中，能轻易让人忘却尘世中的纷扰，身心放松。 一股淡淡的药香四处萦绕，让人精神都为之一振，心旷神怡。 林婉不免闭上了双眼，感受着难得的身心宁静。 “喜欢？” “这里让人感觉不到束缚和算计，很舒服！”林婉意有所指，脸上的笑容轻轻浅浅的，却没有丝毫温度。从上车到下车，再到步入院子，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苏烨。 苏烨眸色暗了暗，视线扫向一旁的苏铭，“回宅子看看，她怎么回事？” 苏铭虽不情愿，但也不敢违背主子，“是！” 苏烨带着林婉走进了一间大房子，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整排整排的中药柜子巍然林立。林婉惊讶，这么别致高雅的宅子，居然是一间药铺。 埋头在案的男子，闻声抬头，“呦，大少，生病了？” 苏烨指了指身后的林婉，“不是我，是她，半月之约！” 男子眸色一顿，半月前夜里，苏烨私宅，那个仅剩下半条命的女子。不过，苏烨的话说的这么晦涩，看来是不想让女子知道她自己的身体状况了。 男子有些讶然的看了看苏烨，嘴角的笑意意味深长。看来这百年铁树开花了，还不是为他那所谓的未婚妻而开，还真是有意思了。 男子这才抬眸打量苏烨身后的女子。 只见女子脸色煞白，对上男子的视线，她惊恐的一步步后退。 “林婉！”苏烨眉头紧锁，她今日极其异常。 男子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似是喃喃自语、似是开玩笑道：“我长得这么吓人？” 苏烨靠近林婉，伸手拉林婉，却被她满脸恨意和嫌恶的躲开了。拒绝的语气更是森冷的骇人：“滚开，别碰我！” 苏烨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男子眼看着气氛越来越近紧绷，怕暴虐的苏烨一掌废了人家小姑娘，便招手示意林婉进来坐下。 “这位小姐，既然来了，容在下给小姐把把脉吧。我看小姐手腕肿胀的厉害，这么热的天，一直包扎着，不利于伤口的愈合，还可能导致发热等症状，祸及骨头就不好了。” 林婉完全听不见男子在说什么，只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的。她机械的坐到椅子上，本能的伸出右手，眼睛却死死的盯着男子的脸。 这张脸，化成灰她也记得。 他是一名大夫，他是苏烨的挚友，也是杀害她女儿的刽子手。 就是他一把匕首插进了莹儿的心口，取了三碗血，整整三碗。婴儿的血流干了，还被他像扔破布般砸在了床上。 而那个男人，竟然一身华服，宴请满堂宾客，为他白月光柯灵儿的私生子柯苏靖大摆寿宴，给一个五岁的孩子大摆寿宴，还用他亲生女儿的心头血作为寿礼....... 禽兽，禽兽，他们都是禽兽。 女儿灰败、毫无血色、毫无生机的脸庞，大夫嗜血狰狞的脸庞，不断在林婉脑海里反复交替，她的双眼不再清明。 “小姐，小姐......” 赤红的仇恨，让大夫心生恐惧，他甚至怀疑自己跟她是不是有什么血海深仇。他在不出声，担心这女人要走火入魔了。 “呼—— 抱歉！” 林婉理智回笼，压下翻涌的恨意，双眸淡漠的看向大夫。 “大夫，我想请问，心头血能治病嘛？” “纯属无稽之谈！小姐是不是画本子看太多了，有一些画本子有这样骇人的桥段，但那毕竟只是画本子。” 大夫义正词严，这简直就是草菅人命，大夫不是屠夫，岂能做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林婉凄惨一笑，“原来你知道啊！” “啊？”大夫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女人有些...... 他本能的抬头，女人身后的苏烨，用眼神问他，这个女人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苏烨眼如寒冰，差点直接将他冻住，他只好讪讪地收回眼神，继续号脉。 第62章 不用试探，不是她! “那你知道一个五岁的、孱弱的小女孩，被活生生取走三碗心头血，还能活嘛？” “你说什么？别说是五岁的小女孩了，就是成人放了那么多的血也必死无疑。不是，什么心头血？.....” “是啊，必死无疑！” 所以，他一开始就是要他亲生女儿的命的？ 什么柯苏靖身子孱弱，需要血脉至亲心头血温养，都是屁话。她和女儿只是他白月光和私生子的拦路石，碍眼了，自然就一脚踢开了。在碍眼，自然就得彻底消失了。 然后在心无旁骛、一身华服，大宴全京城。 那是寿辰宴吗？ 不是！ 那是庆功宴！ 庆祝他和他的白月光终于得偿所愿、庆祝她和她女儿终于彻底消失不再碍事碍眼、庆祝他的私生子成为他唯一的血脉。 好冷的血，好狠的心！ 大夫再也绷不住了，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蔓延，他甚至有种，自己真的做了伤天害理之事的那种心虚。 他压下心里莫名其妙的情绪，收回搭在她脉搏的手，开口道：“你先去隔壁房间，我副手会给你重新处理和包扎你的左手腕伤口。一会儿过来拿药！” 苏烨对着身后的柳青柳叶道，“你们带她过去。” “是！” 在两个婢女的搀扶下，林婉面无表情的起身离开，去了隔壁。 林婉一离开，大夫直接关上了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女人身上有一种一望无际荒芜之地的那张苍凉和悲怆。可是最对上他时，全是滔天恨意。 “你看到她刚刚的眼神了吗？那是毁天灭地的恨意，不是我是掘她祖坟了？她是真的想灭了我！” 大夫拍拍胸口，心有余悸！ 苏烨不语，拉过椅子坐下，背靠着，抬手揉了揉眉间。 “她今日有些不同寻常。” “何止是不同寻常啊，她的精神紧绷着，情绪出现很大问题。倒是跟我在古籍中看到的有些相似，估计是发生了什么她无法接受、又无能为力之事，受刺激了。” 难得看到，常年面无表情的苏烨，居然有别样的情绪，大夫瞬间就好奇了。 “喂，苏大少，这女人谁啊？你亲自送过来就医的，她还是第一个。记得上次柯灵儿被掳既受伤又受惊吓，你也只是让苏铭送她过来。她在我这儿待了两个时辰不走，望眼欲穿，硬是没等到你。啧啧..... 美人落泪，你不知道有多凄美......” 房间内的温度越来越低，大夫才发现，自己陈述的太投入了，对上苏烨幽冷的眸子，不由在心里腹诽。也不知道柯灵儿到底是看上他哪点，一天到晚冷冰冰的，冻死个人。 不过好奇心终究还是占了上风，于是大夫又贱兮兮的凑了上去。 “那段时间，你和你们府上的流言也是沸沸扬扬的。还因为柯灵儿被掳之事，闹上了府衙。不对啊，那几日，你日日去府衙，不会就是去看她吧？” “嗯！”苏烨应的特别理所当然。 大夫却一个趔趄，差点将自己摔了个狗吃屎。他居然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嗯了。 大夫满眼不可思议，快步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大少，你这是玩火自焚啊！给人家小姑娘一条活路......” 大夫夸张的张大嘴巴，使劲儿的揉了揉眼睛，然后整个人麻木了。 他看到了什么？ 咬痕加吻痕？ 苏烨？ 这么狂野？ 可是，这怎么可能？ 苏烨这般年纪，这般人家，有几个陪房丫鬟是很正常的事。可是，他非但没有，还洁身自好到令人发指。 但凡有女人靠近他三步之内，他就像过敏般，迅速黑脸、撤离。 直至两年前，他以雷霆之手段，不顾苏府上下反对，与柯灵儿定亲。从此，柯灵儿便跟他的腰间配玉般，时时跟在他身边。 但是这两年来，不管在外面两人怎么恩爱无边，私下里别说是亲吻，就是两人手牵手的亲密都没有。 他家和苏家是世交，所以，他和苏烨可以说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后来他也顺理成章的成了他的专用大夫。 要不是他时不时的会为苏烨把脉、检查身体，他还真的会以为堂堂苏家大少，在那方面不行呢。 有一次，他半开玩笑的问苏烨，要不要给他点助兴的药，结果他居然一脸淡漠、且斩钉截铁的说，他有洁癖。 现在，这个信誓旦旦说自己有洁癖的人，顶着咬痕吻痕四处招摇，确实很分裂。 大夫指了指苏烨的脖子，“柯灵儿这么狂野的嘛？看不出来啊，平时她端庄高贵.....” “不用试探，不是她！”苏烨一点也不避讳。 苏烨的坦荡倒是显得大夫猥琐了，他有些郁闷道，“你这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嘛？至于你这么得瑟！” 不过，苏烨显然没有什么耐心跟他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林婉的身体才是她的心头大患。 “说说她吧，她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谈到病人，大夫立即就收回了脸上的不正经，显得严肃和庄严。 “进展不大，这阵子她应该没有好好调养，否则不至于这样。”大夫的脸色有些凝重。 苏烨的脸色同样很不好看，这段时日，林婉过的是什么日子，他心知肚明，能活着就不错了。 “能治好？” “当初我就跟你说了，那并非毒药，所以没有解药。而那种损伤，基本是不可逆转的。要是这半月好好调养，还有很大几率调和些许，生育也并非无望。 只是，拖了半月之久，以后就看天意和运气了。于生命倒是无大碍。 不过.....” 苏烨不悦的瞪着大夫，“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扭扭捏捏了？直说！” “她的身体、她的手，都可以慢慢调理，但是我觉得她的精神紧绷的厉害，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一念求生、一念求死。” 话说成这样，苏烨自然明白了。 “解决办法？” “尽量让她放松、让她心情愉悦！” “知道了！” “不过....” 苏烨冰冷的眸子隐忍着怒火，“你想我拆了你的药铺？你再来一个‘不过’试试！” 大夫翻了翻白眼，真是残暴。 第63章 你不该和他相看! “她问我小女孩、心头血、什么三碗五碗的，以她的年纪，不像是有五岁小孩的母亲。而且她.......” 大夫感觉自己的脖子凉凉的，摇摇晃晃的，越发不牢靠了。迎着苏烨吃人的目光，他象征性的抽了几下自己的嘴巴，“我不问，我不说，我不听，我不知道，我抓药...... 记得给银子啊！” 苏烨推门出来时，看到回廊下，林婉和柳青柳叶依然坐在那儿。 “还没好？” “里面有一个病人还在上药，不过应该快了。”柳青见主子没有接话的意思，便朝着苏烨躬了躬身子，如实回道。 她察觉到苏大少有话要跟主子说，便拉着柳叶退后了一段距离。 “昨日下半夜，城南破庙的一个乞丐死了，听说是雨后受寒，发病而死。没人能伤害你了！” 林婉嘲讽一笑，那个乞丐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他因何而死，他们更加心知肚明。 “苏大少认为，我变成如今这样，仅仅只是因为明三公子？” 苏烨沉默许久，才悠悠抬头，眼眸淡漠而凉薄，吐出的话语，更是让人寒彻刺骨。 “你不该和他相看！” “呵呵，是吗？”林婉脸上的讥诮不亚于苏烨，“我是棋子，我有得选择嘛？就算我真的没有跟明权相看，苏府就会放过我？你就会放过我？柯灵儿就会放过我？” “苏大少，别忘了，这是你对我的惩罚。” 林婉身上的那股苍凉的宿命感再次席卷而来，她仿佛被裹在各种算计和阴谋的交织里，不管她如何挣扎，始终无法脱身。 她扬起苍白的小脸，微微一笑，破碎不堪，凄美绝伦，仿佛下一刻就会化作星星点点消散不见。 “大哥，你给的惩罚什么时候能够？什么时候可以放过我？是，我活该，我下贱，我.....” “林婉！” 苏烨极具压迫性的打断林婉，心里没来由的抽痛，他见不得她如此卑微和作贱自己。眼底的森然一点点释放，积蓄着可怕的风暴...... 此时，大夫副手终于忙完了上一个病人，对着林婉说“到你了，进来吧！” 林婉起身，正要抬步，突然几道身影将她挤到了边上。 “让一让，让一让。我们小姐手疾发作，疼痛难忍，需要马上救治。” 两位人高马大的婢女，一左一右的搀扶着柯灵儿，就要往副手身后的房里走。副手伸手拦住了三人，“不好意思，凡事有个先来后到，而且你们应该先去找华大夫，我这里只是包扎和处理外伤的......” “我家小姐就是外伤，在手臂，是刀伤。”婢女急急的说道。 柯灵儿似乎才看到林婉和苏烨般，她视线直接掠过林婉，看向苏烨，痛苦的皱巴着小脸，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似的，一颗一颗往下砸。 “大少，我的手臂伤口突然发作，好痛，真的好痛！我的手会不会废了啊，呜呜呜...... 我还想刺绣呢，我的手.....” “林小姐，对不起，我知道你是先来的，但是我家小姐的手真的很痛。求求您让我家小姐先吧！”柯灵儿的两个婢女对着林婉又是哭又是求的，似乎要是林婉不答应，就是她太过冷血无情了。 毕竟一个痛到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凄凉；一个行动自如、脸色如常。 “凭什么要让她？凡事都得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吧？哭几声、掉几滴泪、装装可怜，全天下就得让着你了？你家小姐脸怎么那么大呢？” 柳青柳叶小跑上前，挡在林婉身前，怒视着柯灵儿主仆三人，说的话更是句句带刺，暗讽柯灵儿没病装病，耍手段。 林婉心里一暖，第一次有除了母亲以外的人挡在她的身前。 一股无形的威压，让柳青柳叶本能颤栗，她们低垂着头，咬牙抵抗着，突然噗嗤——一声，她们踉跄一步，一口鲜血直接吐在了，她们对面的柯灵儿的两个婢女身上。而站在中间的柯灵儿身上也沾染了不少。 柯灵儿嫌恶的表情一闪而逝，随即嘴角的弧度怎么压都压不下去。看到苏烨对林婉的婢女那么狠，清晨的那些疑虑瞬间又烟消云散了。 她差点真的以为苏烨有多在乎林婉这个贱人呢，能对她的婢女狠成这样，又能有多在乎？ 大少在乎的，果然只有她一人。 “柳青柳叶！”林婉将两人拉到自己身后，愤怒的双眼瞪视着苏烨，随即又露出一抹灿烂的嘲讽。 “闻名不如眼见，果然狠辣无情，辣手摧花。堂堂苏大少居然对我两个婢女出手，倒是让小女子长见识了。” 随后她又讥诮的看着柯灵儿，“柯小姐妆容精致、衣着华贵，全身上下收拾的妥帖得体，看着不像是来看病，倒像是去赴宴的。 不过，也难怪，毕竟有眼无珠的人多的是，不大张旗鼓一点，你的未婚夫怎么能看到柯小姐那么刻意修饰的美呢。” 这么拙劣的表情都看不透，可不就是有眼无珠嘛！ “不过，苏大少，这里不是你的苏府，也不是她的柯府。是我先来的，所以，你们候着吧。” 林婉转身就走！ 苏烨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灵儿先！” 林婉抬眸，无所畏惧的对上苏烨冰冷的眸子，丝毫不退让。“苏大少，要不要用暴力？可能更干脆利落。我可以死，但我决不让！” 柯灵儿含情脉脉的看着苏烨，“大少，我没关系的，我可以忍着，让林小姐先吧！” 什么叫让？说的好像是林婉抢了她的一样。 “苏铭！” 苏烨一声暴喝，苏铭闪身出现，挡在了林婉主仆三人身前。 柯灵儿眼下眼里的得意，柔柔的说道：“林小姐，你别怪大少，他只是太担心我了。抱歉，回头，我一定登门致歉。” 随后又浓情蜜意的看着苏烨，“大少，我....我好像有点....动不了了，腿麻了.....” 苏烨弯腰直接打横抱起柯灵儿，进了房间，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柯灵儿抬头对着林婉微微一笑。 脸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映衬的她妖媚和邪恶，犹如高高在上的恶魔，鸟瞰着蝼蚁般的林婉，嗤笑她的痴心妄想和不自量力。 对于这样的结局，林婉一点也不意外。 前世今生，他的选择永远都是柯灵儿。 第64章 前世今生真友人 “我们走！” “可是.....”柳青柳叶担心林婉的伤势。 “走！”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 主仆三人走出华大夫的私宅，林婉直接解下了手腕上缠绕的布条。她的手，她自己知道，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如今不需要了。 “小姐，您的手？”柳青柳叶很是担忧，毕竟主子只剩下三日的时间了，如今加上手伤... “我的手没事，倒是你们，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小姐，其实大少他......” “你们还要帮他说话？”林婉不可置信的打断她们，被伤成这样了，还要效忠？“如果，你们这样舍不得他，你们还是回去吧。” 林婉说完，甩开两人搀着她的手，直接走了。 柳青柳叶二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一个飞身，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稳稳的落在了林婉前方十来步的地方。 然后稳稳的向林婉走来。 “小姐，您看，我们像是受内伤吐血的样子嘛？让人吐血有很多种方法，并非一定要重伤。” 二人坦坦荡荡的站在林婉身前，她们知道以为的解释，林婉只会认为她们还向着苏大少，不如身体力行。 林婉没有想到事情是这样的，有些不解。她现在越来越看不懂苏烨了。 “小姐，我们其实觉得苏大少并没有那么冷漠无情。而且，您不觉得柯灵儿和她的两个婢女被我们吐的满身是血，更可怜嘛？” 不管苏烨有什么样的算计，但是看着眼前的两个小丫头还生龙活虎的，林婉的心情确实好了很多。 马车经过宋夫子府邸时，门前依然热闹，林婉掀开帘子，眼里透露出几分羡慕。 “咦，我好像看到林婉了。” “在哪儿？在哪儿？” “那辆马车上，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啊？” “还是算了吧，她又不喜欢我们，我可不上去自讨没趣。” “停车！”林婉也看到了说话的三人，便叫停了马车，然后跳了下来，她对着柳青耳语了几句，然后朝着三人走去。 苏晓、苏意和苏柔三人，和苏红一样，是在苏府一起上刺绣课的苏姓后辈。她们三人和苏红又不一样，苏红怎么说，和苏家都又那么一点点姻亲关系。 但是苏晓她们三人，纯属于苏府特意找来作贱林婉的。 她们三人分别来自京城郊外偏僻小庄子的孤女，她们不是被兄嫂磨挫、就是被叔叔婶婶磨挫，日子可以说过得极其艰难。 苏府费尽心机的将三人找来，就是想要告诉林婉，苏府请刺绣夫子来上课，不是为她。只要是姓苏，都可以，哪怕是无父无母的孤女。 林婉记得当时叔叔和母亲气得脸都黑了，但是却也无可奈何。 苏府念及三人路途遥远，便也在城南给她们租了一处小院，供他们住宿。 刚开始，三人和林婉可以说是同病相怜，自然而然地就走在了一起，成为了好友。只是后来多了一个苏红，因为半个坚硬的馒头，林婉对她感恩戴德，苏红说什么她便听什么。 这才和苏晓三人越走越远。 前世最艰难的时候，她曾经向苏红借银子，苏红不仅不借，还将事情捅到苏府，让她直接被关了大半个月。 反而是苏晓她们三人，听闻苏红到处宣扬林婉过的有多惨有多惨，偷偷摸到苏府，给她送银子。银子虽然不多，但是这份情，对林婉却弥足珍贵。 “苏晓、苏意、苏柔，你们是来交作品的嘛？” “对啊！你呢？” 虽然对于林婉只对苏红偏听偏信，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三人也招呼林婉。 “我就路过！你们要回去了嘛？”林婉无视三人脸上的尴尬，依然笑盈盈的问道。 “嗯！”三人点点头。 “如果不嫌弃的话，你们跟我挤一挤？”林婉指了指身后的马车。 “我们可以嘛？”三人很意外，自从林婉跟苏红好上了后，理都不理她们三个了，有时候甚至看到她们，老远就躲开了，说是避如蛇蝎都不为过。 “如果你们不嫌弃我那破马车小的话，当然可以！” 林婉看出了三人还在犹豫，她直接走到三人身后，推着三人往前走，“走啦走啦，总比你们走路快。都这个点了，你们走回去，天都黑了。” 三人不再推辞，先后上了马车。 三人刚坐好，柳青就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跳上马车前面的驾驶座上，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了车厢里的林婉。 林婉接过，将手中三个小小的盒子分别递到三人跟前。“这是给你们的小礼物，希望你们别嫌弃哦。” 三人一脸懵，林婉不仅邀她们共乘一车，还给她们送礼物？有点玄幻。 “烟影阁的胭脂？很贵的！林婉，你哪儿来那么多银子啊？” 苏晓率先张口，苏意和苏柔一看，心里也急了。林婉在苏府什么情况，她们一清二楚，过得日子甚至比她们还不如呢。她们虽然生活清苦一些，但是却很自由，没人管束，更不需要为奴为婢。 看着她们着急忙慌的样子，林婉的心里更加暖了，暗恨前世的自己有眼无珠。她微笑着安抚道：“你们没有听说嘛？我搬出苏府了，他们为了面子上好看，也不好太过苛待我，所以，放心啦。” “那也太贵重了！”三人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乐开了花，一是因为礼物贵重，二是因为林婉似乎并非她们以为的那样对苏红偏听偏信。 不贵重，一点也不贵重！和你们前世给的温暖相比，一点也不贵重！ “你们喜欢就好！” 苏意壮着胆子在林婉的脸颊上捏了捏，“是真人啊！” “哈哈哈哈—— 你们两个要不要也上手捏一捏，看看我是不是真人？” 果然苏晓和苏意也象征性的捏了一把，还戏谑道，“手感还不错，挺滑溜的。” 四人在狭小的车厢里打闹了一阵，林婉才收起脸上的笑意，说道： “你们院子好像离我现在住的院子很近，晚上去我院子吃饭吧！柳青柳叶的手艺可好了。” “这样会不会太叨扰了？” “不会！” “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65章 我信! 回到院子后，林婉、苏晓、苏意、苏柔和柳青柳叶，总共六人，一起忙活，她们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小姐，所以干起活来利索的很。 很快，几人就收拾出一桌像样的饭菜了。 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林婉是真的开心，又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这是她重生以来，最放纵最惬意的一天。心里也越发感触，由衷的感谢苏晓三人。 “谢谢你们还愿意理我，我以前那么对你们.....” “说真的，林婉，有时候我都在想，苏红到底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对她唯命是从。她明明就.....呜呜呜......” 苏意年纪最小，也最收不住情绪，说的气呼呼的。 “你呀，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苏晓夹起一块肉，直接塞进了苏柔嘴里。 “苏晓，你干嘛拦着我嘛！本来就是嘛！哼，不说就不说，我吃肉！” 苏意撇了撇嘴，化怒气为食欲，敞开肚子，就是吃！ 林婉柔声道：“你们想要说什么，我都知道。是我自己以前识人不清，不过，以后不会了。” “真的？”苏意白了眼林婉，不是很相信。 “我跟你说，她总是背着你说你坏话，说你跟她好，就是为了凸显你苏家大小姐的气派。给她东西，是你假慈悲，实际是你用烂的破玩意。你信嘛？” “我信！”林婉清澈的眸子，直直注视着苏意，坚定的点点头。 “那她总是时不时的在你面前装穷，骗你的这个那个，其实她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怜，她只是习惯了想占你的便宜，还嘲讽你没脑子，好骗的很。你也信？” 林婉还是点点头，“信！” 苏意放下手中的碗筷，快速的咀嚼嘴里的食物，以最快的速度咽了下去。然后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双颊，“嗯，我也是真的啊！可是，怎么感觉好不真实哦！” “哈哈哈哈—— 你这都没喝酒，怎么就醉了呢！” 几人被苏意逗的哈哈大笑。 伺候在旁的柳青柳叶视线空中相交，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这是她们跟主子以来，看到的最自在、最开心的笑容。 要是主子一直这么开心就好了！ “柳青，我们是不是有酒啊？”林婉的声音拉回了两人的思绪。 柳青无奈一笑，“小姐，那是华大夫给你暖身子用的梅花酿，拢共就.....” “柳青，你不许小气，你主子难得有客上门，不得好好招待？”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取。诸位小姐稍等。” 柳青实在不忍扰了主子的雅兴，她难得高兴一会，就让她放纵一回吧。说到底，小姐也只不是二八年华的小姑娘，贪玩是本性。 柳叶还是有些不放心，跟在柳青身后，“柳青，真让喝啊？” “小姐难得开心，喝一点没事的，在自家院子里，我们看着点就好了。” “好吧！” 柳青也不敢给她们多倒，只给每人准备了小半杯，但是就这小半杯，四人就喝了个半醉。 梅花酿本身就烈，平时柳青是兑在汤里炖给林婉喝的。 四人都是第一次喝酒，自然就晕乎乎了。 酒劲儿上来了，话自然也多起来了，尤其是林婉，想起苏晓几人前世悲惨的结局，她就坐不住了。 “苏府的刺绣课停了，院子他们肯定也会收回去，你们有什么打算？” “大赛后，就不让我们住了。我们无处可去，应该是会各自回家吧！” 气氛瞬间就忧伤了起来，她们大概是托祖上的福，沾了苏姓的运，才在京城中生活了几年。她们很清楚，什么心灵手巧、什么有刺绣天赋，那都是苏府对外的说辞。她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不断的提醒林婉，告诫林婉不要痴心妄想，她跟她们一样都是卑贱的下等人。 如今，林婉已经搬离了苏府，她们自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不行！”林婉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苏晓道，“你不许回去，你一回去，你兄嫂就会将你卖给别人做小妾。那人不是个好人，他会打死你的。” 她记得，那人是个鳏夫，凶残至极，前面的几任妻子小妾，都是被他折磨致死的。苏晓过门不到半年，就被他打死了。 苏晓眼睛瞪的老圆，“你怎么知道？” 前阵子开始，兄嫂就一直托人给她送信，说给她相看好了人家，过门就能当少奶奶，还有下人服侍。她也私下托人打听过，那人残暴至极，已经打死了好多小妾了。 但是他给的银子实在太多了，兄嫂经不住诱惑，才起了卖她的心思。 但是林婉平时在苏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你不能回家！” 林婉无法跟她们解释重生之事，但是她必须要阻止她们重蹈覆辙。然后她又转向苏意。 “你叔叔婶婶是不是也给你托口信了，也让你回去。说什么亲上加亲，让你嫁给你婶娘家的小侄子？” 苏意还未从苏晓事情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没想到轮到自己了。确实有那么回事，叔叔婶婶已经催了她好几回了。 “她侄子也是个残暴之徒，会将我打死吗？” “更惨！这个有些......”有些难以启齿，林婉还没有开口，笑脸就涨的通红。 苏意婶娘的小侄子倒是不残暴，但是他那方面不行啊。小侄子的爹娘，也就是苏意婶娘的哥嫂为了给自己的儿子留后，就想了个生个儿子当孙子的主意。 又怕被发现后闹起来丢脸，所以就将主意打到了苏意的身上。这样就算闹起来，也是自家人的事情，传不出去。 他们打算将苏意娶进门后，由老爹代替儿子入洞房....... 苏意最后受不了这样的屈辱，上吊自杀了。 但是，这话她要咋说呢。 “总之，他们一家都是变态，你嫁过去后不会有好下场的，所以这个家，你也不能回！” “那我呢？”苏柔被说得一愣一愣的，总觉得今天的林婉还挺可爱的，絮絮叨叨个没完。 “你啊，”林婉有些醉眼朦胧，但是脑子却是清醒的，“你倒是随便，爱回不回！” “不是，怎么到我这儿就随便了？我这么不重要的吗？” 第66章 这一世，你我母女无缘;下一世，娘亲定护你周全 “哈哈哈，你确实最不重要了！不过，林婉，这家不是我们想不回就不回的，我想大赛后，要不了几日，他们就会到京城来接我们了。” 苏晓眼里也涌起悲凉，女子的路本就艰难，孤女的路更艰难。幸运的，碰上几个有良心的长辈，能照看几分，在帮着相看个好些的婆家，也不会太凄惨。 倒霉的，只要一个有歹心的长辈，随便找个人家给卖了，还几两银子，这辈子也算是完了。 她们三个，除了苏柔之外，都是倒霉的。 “不如你们大逆不道一回，逃吧！”借着几分酒意，林婉怂恿道。 苏晓和苏意不逃，她们必死无疑。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送死。 “能逃早逃了！”两人的眼里竟是一片黑暗。 天下之大，她们能去哪里？ 这个世道，两个孤零零的女子，到哪儿都是被欺凌的命。既然到哪儿都是如此，在哪儿不是一样呢？ 最起码，在京城还有她们熟悉的人。 “我听闻，一路往南，好些大城对女子尤为宽容，还有许多女子可以出门做生意呢。”林婉努力的搜刮着前世的记忆。 她一直被关在南院，对于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不过偶然间，听苏烨提起过江南一带。那边对女子尤为优待，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最重要的一点是，苏意的手艺，在那边有了用武之地。 “江南！你们一直往江南走！那边是丝绸圣地，刺绣的地位完全不亚于京中，到了那边，你们有了着一技之长，生存也不至于那么艰辛。” “果真？”几人眼里终于亮起了几许零零散散的光。 “苏家世代从商，他们说的，必然是不会错的。”这也不算说谎，确实是从苏烨处听来的。 “可是，我们.....”几人眼里的光有瞬间淡了下去，从京城到江南，路途遥远，她们连盘缠都没有。 苏府能供院子给她们住，已经是法外开恩了。生活起居，还是得靠她们自己。刚开始的时候，她们还异想天开的想去找差事做，结果发现，除了将自己卖到富贵人家当丫鬟外，没有别的出路。 她们不甘心，就这么一日一日的挨着。挨到上课之日，苏府会提供点心。她们小心翼翼的将点心藏好，然后一天吃一口，一天吃一口，再挨到下次上课。 最艰难的时候几天一口小点心，饿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林婉知道后，总会时不时给她们塞些东西，有时候是吃食、有时候是碎银，她们才熬过了那段岁月。到后来，刺绣的夫子看她们实在可怜，就会教给她们一些打边儿和一些简单的刺绣活，带着她们挣些小钱。 这也是为什么，前世哪怕林婉被苏红带偏不理她们后，她们依然对林婉不离不弃的原因。 如今，她们身上虽然有些碎银，但是要去江南，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不就是银子嘛？我有，我借给你们。你们先去江南扎稳脚跟，我将来会过去找你们。” 林婉当然知道她们的处境，她买院子的计划可以暂时往后推一推，她们要紧。 林婉不等她们拒绝，起身回房，抱着她的小匣子，直接推到几人面前。 “都给你们了！我的未来也交给你们了！” 苏晓、苏意和苏柔，都被林婉的壮举给感动哭了。她们惨是挺惨的，但是林婉豪也是真豪。这是把自己所有的家当都给她们了。 “你就不怕我们抱着你的银子跑了？” “我本来就是让你们跑的啊！” “噗嗤——”几人相视一眼，随即哈哈哈大笑！ “林婉，我以前只发现你长得好看，但是没发现，你居然还那么可爱，好喜欢哦！” 苏晓抬头看看夜空中高悬的明月，昨日的大雨洗净了一切尘埃，天空尤为透亮和清爽。连小小的星星都显得比往日更加明亮。 “夜深了，该回去了！” “我送你们啊！” 几人相互搀扶着，出了院子，往不远处的另一座小院走去。 柳叶张口想要叫住林婉，柳青拦住了她。 “小姐今日难得跟几个小姐妹聊得开心，随她去吧。” “可是，这边地处偏僻，很不安全。” “我们跟着，不会有事的！”何况...... 她朝着某一处黑暗处看去。 “你看什么啊？” “没什么，跟上吧！” 城南地广人稀，几个嬉戏的少女走在道上，显得特别渺小。 正是因为渺小到微不足道，所以她们才可以再夜色的掩饰下，暂时忘却现实的烦忧，放肆嬉笑。 苏柔突然抬头，感叹道：“今夜的天空好干净哦！月亮干净、星星干净、我们也干净！” 四人一起抬头，脸上都洋溢着温暖而自由的笑容。 “萤火虫，萤火虫，好漂亮哦！哇~~~” 苏晓、苏意、苏柔，像三只快乐的花蝴蝶，追逐着星星点点的萤火虫。 林婉顿住脚步，泪眼朦胧中，小莹儿在朝她招手。 “娘亲，娘亲，快来啊！” “娘亲，娘亲怎么哭了呢？娘亲不哭，以后莹儿再也不找爹爹了。” “娘亲别难过，莹儿呼呼就不难过了。” “娘亲你要开心哦！” ......... 星空璀璨、萤火虫同样耀眼，天上地下相互辉映。 莹儿走的时候，是寒冷冬日的早上，她既没有看到满天星空，也没有看到四处飘飞的萤火虫。今夜，她看到了，她也看到了。 “莹儿，娘亲想你了！这一世，你我母女无缘，下一世，娘亲定护你周全。” 满天星空下，五岁的小莹儿快乐的追着在飘飞的萤火虫，咯咯的笑声响彻云霄，涤荡心间。 看着莹儿渐行渐远的小小身躯，林婉终于笑了。 她的笑犹如夜空中那颗最闪亮的耀眼的星，璀璨无比，驱散了黑暗中站立的男人心头少许的阴霾。 她有多久没有这么开心、自在的笑了？ 那个看着他，总会不自觉脸颊粉红，眉眼带笑的小女孩，终究是被他弄丢了。 “大少，我去领林小姐过来？” 苏铭看着发呆的主子，心有不忍，大老远的跑到这犄角旮旯，就为远远的看着她？他不理解，但是也不敢造次。 “不用！”她的快乐，从她下药爬床的那刻开始，便不再跟他相关了。 第67章 我是女人都爱上你了 回到院子，林婉就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那夜，她房里的蜡烛一夜不灭。 三日后。 “林婉，你不是吧？还没起床？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嘛？” 苏晓三人急吼吼的闯进林婉房间，掀开被子，直接将睡梦中的她，从床上扒拉了起来。 “亏你还睡得着！” “日升月落，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那个地，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打扰我睡觉休养生息。”林婉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拉上被子，将整个身子都埋了起来。 这几日，为了赶作品，她几乎没怎么合眼。一是时间赶，二是再怕出意外。 幸好柯灵儿是认定了她在三日之内，做不出另外一幅作品，并没有在出什么幺蛾子。直到她成功将作品交到王嬷嬷手上，她的心才算安稳下来了。 一回到院子，她就直接将自己扔在了床上疯狂的补觉。 “今日是大赛公布之日，人家早早的就过去了，也就你心大。你这是彻底自暴自弃，还是胸有成竹？”苏晓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再次扯下林婉的被子，直接将人从床上拽了下来。 “你给我起来。咱们输人不输阵，最起码明面上不能输了去。” “你们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们了？一身怨气的！” 林婉终于睁开了眼睛，这几人身上的怨气、怒气，浓郁的都快呛到她了。 “不就是那个柯灵儿咯，仗着是苏大少的未婚妻，大肆宣扬自己是魁首的最有力人选。什么温柔贤淑、才貌双全，我呸，当大家都是傻子嘛，上次公堂之上的事情，大家可都还记着呢。” “就是，那些为她摇旗呐喊的人，铁定是花了银子的。哼，看着就像是演戏的。” 看着气鼓鼓的三人，林婉又好气又好笑，“理她做什么。又不是花银子就能买到魁首的，别太小看了宋夫子。” 三人一听，瞬间又喜笑颜开了。想到什么，三人脸上一急，开始在房间的梳妆柜上翻找起来。随后，便是嫌弃的声音。 “林婉，你是女人嘛？都知道给我们买胭脂，自己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想到林婉在苏府的处境，三人又默契的闭上了嘴巴。 “没关系，我们不是都带上了嘛，虽然不能跟那些富贵人家的胭脂水粉相比，但是架不住咱们林婉天生丽质啊。” 趁着林婉洗漱的功夫，三人将这几日打听到的关于大赛的消息告知林婉。 这么大规模的刺绣大赛，在京城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再加上是宋夫子牵头的，所以盛况可以预见。 此次参与评判的除了宋夫子外，还有另外两位京中德高望重的刺绣大师。 同时，京中很多的名门望族、商业巨头和一些达官贵人，都会到场观看比赛。 作品收上去后，会进行第一步的初级筛选，提出一些实在是太大可取之处的作品，留下一半的作品在今日大会上现场展示。本人还可以上台解说，最后再由三位评委评选出魁首。 当然采取这种形式评选，也是宋夫子的善心，她希望更多的学子作品被更多的人看见。各花入各眼，为这些学子们寻得伯乐。 尤其是那些夫人小姐们，看上了哪个，甚至可以直接现场找人定制。 这样，获益的不仅仅只是魁首，而是更多的刺绣学子，乃至刺绣这门手艺。 “宋夫子果然是有大爱之人。”林小鱼由衷的敬佩宋夫子。 “嗯，妆容就这样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过，我们家林婉一样鹤立鸡群，美的不可方物。” “你确定这两个词是这么用的？” “我又不是状元郎，我哪儿知道啊？” “哈哈哈——” 笑闹间，苏柔从身后抱出一个大盒子，“哎呀，这是我长这么大，见过的最漂亮的衣裳了。据说是从江南过来丝绸，全京城就这么两匹呢。” “哪儿来的？”林婉蹙眉，她可不记得自己有那么昂贵的衣裙。 “刚刚有人送来的啊！那马车上有苏府的标志，想着可能你娘给你送过来了，就帮你拿进来了。” 林婉伸手摸了摸料子，轻柔、细腻，如婴儿肌肤般舒服，果然是好货。 母亲吗？不可能的！ 叔叔和母亲身上有多少银子，她大概还是知道的，要是身上真有银子，因他们对自己的宠溺程度，她走的时候，不可能就给她这么点。 另外，就是将他们两个加上自己一起卖了，估计也不够买来这身衣服。 既然不是叔叔母亲，又是苏家人送的，除了二哥苏敬，再无他人了。昨日他还让小厮给她捎话，说对她有信心，叫她不要有压力呢。 等大赛过后，一定得找机会好好谢谢二哥才是。 “一直知道你美，没想到你能美成这样。这容颜、这身段、这眼神...... 娘亲爹呀，我是女人我都爱上你了。” 苏柔年纪最小，说话最是口无遮拦，但是这一回，苏晓苏意倒是难得的没有拿手指点她额头，反而点头附和。 “美！” “太美了！” 林婉被她们看的不好意思了，娇嗔道，“你们能不能正经点！” “呵呵~~~ ” 四人伫立门前，做着最后的道别，今日一别，再见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苏晓的兄嫂、苏意的叔叔婶婶，已经等在宋夫子府邸外了，等大会结束，不管她们结果如何，他们都会强行将人带走。 所以，会场，她们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去了。 “林婉，我们就此别过了，我们在江南等你。” “好！你们一路小心。” ~~~~ 林婉到达宋夫子府邸时，已经算是比较晚了。 依然是上次报名时的那处院子，院子尽头搭建了一个及腰大舞台。最靠近舞台的地方摆上了一排的桌椅，想来应该时供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坐的。 此时大会还未正式开始，参赛的小姑娘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说说笑笑。 有一些官家、富家夫人小姐，也到场了，跟相熟的友人姐妹说说笑笑。 最热闹的，当然要数柯灵儿和苏烨。 第68章 你这是想要陷我于何境地 柯灵儿一脸娇羞的靠在苏烨的怀里，眼光流转、妆容明媚而灵动，既有小女儿家的清澈，又不失端庄温婉。一身银白色的锦缎流光溢彩，在清晨阳光的映照下，闪闪动人。 而她身后的苏烨，一身雪白的袍子，褪去了上位者的气势和商人的精锐，竟然又几分风流倜傥的儒雅。 他腰间的银白色的腰带，与柯灵儿身上的锦缎，很明显同出一源，交相辉映。时刻彰显着两人之间的浓情蜜意。 林婉一进门便看见了两人眉目传情的画面，只是眼光触及苏烨一身反常的打扮时，心里暗骂了一句：衣冠禽兽。 衣好看是真的好看，只是穿在了他身上，浪费了。 林婉不想引人注意，躲过众人，悄悄找了人少的角落，静静的看着众人的表演。 只是，一道视线稳稳的落在了她的身上，霸道而肆无忌惮。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林婉暗恨，这个狗男人是疯了吗？大庭广众之下，怀抱未婚妻，眼神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他这是要再次将她拉到世人面前，凌迟她吗？ 狠狠的瞪了狗男人一眼，便不再理会。 苏烨喉结滚动，眼神却再无刚刚的儒雅，瞬间冰冷阴沉了下来。该死！ 柯灵儿顺着苏烨的视线，眼神一顿——林婉，又是那个贱人。 她就象是有九条命的猫，怎么弄都弄不死，昨日收到林婉提交作品的消息时，差点把整个房间都给砸光了。 她居然真的在三日不到的时间内完成了作品，且顺利提交了。倒是小看她了。 不过，没关系，交了又怎么样？来了又怎么样？ 最终还不是小丑一个。 林婉，可千万要撑到最后哦，今日我可是给你准备了很多戏码呢。 “婉儿，你怎么躲在这儿啊？害我好找！” 苏红气喘吁吁小跑到林婉跟前，“我找了好几圈呢，原来你躲在这。” “嗯，我刚刚到，你知道我不喜欢热闹。”林婉淡淡的，没有像往常那样热情的回应苏红。 “是不是苏晓她们几个又乱嚼舌根了？”苏红不悦的看着林婉，听闻这几日林婉和苏晓她们几个日日闹在一起，肯定是她们几个说她坏话了，林婉才会对自己这么冷淡。 “婉儿，你不要听她们乱说。以前，她们总是在大家面前说你的坏话，我因为帮你，就跟她们开撕。可是，你知道到的，我笨嘴拙舌的，又一个人，哪里撕得过她们三张嘴嘛。 可能就是有因为这样，她们才讨厌我，一有机会就说我坏话，挑拨我们。你不要相信她们。” “是吗？”林婉双眸无波，语气依然是淡淡的。“我的刺绣作品，只告诉过你，也只有你知道藏在哪里，它却不见了。你能告诉我，它去哪里了嘛？” 林婉指的自然是在城南小院，特意为她和柯灵儿准备的‘家’的那一幅作品。 “婉儿，你都知道了？”苏红瞬间红了眼，原来是为这事儿啊？这就简单了，她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婉儿，对不起，我最近太缺银子了。你也知道我父母年老，又还有年幼的弟弟要照料，前阵子弟弟生病，急需银子。恰巧柯灵儿又找到我，所以.....” “所以，你就选择了再次出卖我？苏红，我是真心将你当手帕交的，可是，你说，你都卖我几次了？你叫我如何再相信你？” 林婉眼眶泛红，看向苏红的眼里满是受伤和失望。 苏红心里一喜，只要林婉不是刚刚那样冷冷的就行了。每次都这样，她装装穷装装可怜，再掉几滴泪，林婉这个白痴顶多也就骂几句，发发脾气，然后就好了。 “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也是没办法呀。婉儿，难道你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弟弟病死吗？都怪我太无能了，如果我能像你一样那么有才能，一副作品就能卖个几十两、甚至几百两银子，我也不会做这猪狗不如的事。 别说是你，就是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 苏红身子僵住，往常这样，林婉早就抱着她，让她别哭，说原谅她之类的话了。今日怎么无动于衷，反而背过身去，看也不看她了呢？ “婉儿，你不肯原谅我对吗？你骂我吧，好不好？你狠狠的骂我吧，我绝对骂不还口！” 林婉依然不为所动，只是背对着苏红，身子不停的抽动，像是伤心极了，在掩面哭泣。 苏红眼里闪过不耐，要不是为了让她一会儿....，她在不愿意这么低三下四的哄着这个白痴。可是一想到柯灵儿手上那白花花的银子，她只能咬咬牙，再接再厉。 她伸手将林婉的身子扳了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双眼盛满歉疚，还带着几分对自己的痛心疾首：“婉儿，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苏红，这种话，你说过多少遍了。”林婉面若死灰，仿佛对她绝望透顶了。 “那你打我，你狠狠的打我....”说着苏红拉着林婉的手，就要往自己的脸上招呼。 眼里闪过一抹算计，大庭广众之下打人，就算林婉长得在漂亮，也无法掩盖她的蛮横恶毒了吧？ 谁知，林婉奋力抽回自己的手，退后几步。看着苏红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害怕。 “苏红，你这是想要陷我于何境地？” 苏红心里一慌，这个贱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以前可是不管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她从来都不会怀疑半分的。 “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想要求你原谅我而已。我该死，我该死，我自己打自己。” 说完，她扬起手就往自己的脸上招呼。 而林婉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打自己巴掌的苏红。 苏红暗骂一句贱人，咬咬牙，继续啪啪往自己脸上招呼。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银子，别说几个巴掌，就是更狠的，她也下得去手。 不过，这笔账，她会慢慢跟林婉算，必须要从她身上千百倍的讨回来。 在苏红看不见的角度，林婉嘴角微扬，余光扫过她的脸颊，确实红肿起来了。果然，这个苏红是个狠人，对自己也下得去狠手。 第69章 狗男女嘛，怎么能不配 眼看着差不多了，林婉这才惊诧的抓住苏红的手，“苏红，你干嘛啊？你别打了，别打了，我原谅你了还不行吗？一个姑娘家家的，把脸打成这样，要怎么见人吗？” 幸好今日人多热闹，这边角落的小插曲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毕竟两个小姑娘的小打小闹，哪有巴结苏家大少、巴结达官贵人来的重要。 这也是林婉敢在今日这样的场合，任由苏红闹事的原因。 “真的吗？你终于原谅我了吗？” 苏红哑巴巴的看着林婉，委屈的像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心里却在疯狂的咒骂林婉。 “哎，真拿你没办法。下次别再这样了。” “就知道我的婉儿对我最好了！” 苏红拉着林婉来到附近的一张小桌子，两人坐下。她给林婉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诚恳的说道：“我斟茶致歉，谢谢婉儿的宽容大量，以后我一定痛改前非，好好珍惜我们之间的情谊。” 说着就要跟林婉碰杯。 林婉朝着她身后努了努嘴，“柯小姐和她的未婚夫。” 苏红扭头，只见苏烨拥着柯灵儿站在人群中央，光彩夺目，男的高大英俊、女的温婉灵动，自是看的引人入胜。 “他们真般配！” 林婉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确实般配，狗男女嘛，怎么能不配。 “好啦，不管他们了，我们干杯，从此我们姐妹情长。” “嗯，姐妹情长！” 林婉的笑意不达眼底。 而不远处的柯灵儿，看着林婉一滴不剩的喝下那杯茶，脸上的笑容更加明艳动人了。 大赛开始，主持人上台，一番对宋夫子的极尽赞誉之词后，请上了宋夫子。 宋夫子一身藏青色的锦缎，身姿笔直，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几分沉淀后的仁慈。她身上有一股似有若无的虚空感，这种虚空和年少无知的虚空不同，那是看破人世间后，透彻的虚与空。 她双手虚压，台下一片静默。 “老婆子承蒙大家错爱多年，一辈子执拗、死不悔改，临了了才发现，除了坏脾气，什么也没有剩下。还在，这一张嘴还能动，这一身的技艺还在。 刺绣是一门手艺，也是一项传承，老祖宗的东西，不能丢。 我已日落西山，未来就给你们了！” 说完，夫子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主持人接过话头，无非就是激励、鼓励之类的话术，同时还着重强调了魁首能入宋夫子门下，让大家努力。 评选开始，顺序是按照交作品的顺序来的。 前面的几幅作品，中规中矩，传真走线、构图都有迹可循，说不出好坏。是街头时兴的样式。 “哇，虽然我不懂刺绣，但是这幅作品真的还能好看。这是~ 有请大才女，柯灵儿小姐。” 柯灵儿款款上台，银白色的锦缎随着她小小的碎步，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娇嫩的小脸，因兴奋而泛起淡淡粉红、美目流转、三分娇羞、七分自信。 “好美哦！” “果然是大才女，一出场就不一样。” “听说啊，她身上的锦缎，整个京城不会超过五指之数，是苏大少特意花大价钱，为了她寻来的。” “柯小姐好幸福啊！苏大少好宠她哦！我要是有这样一个未婚夫婿，死也愿意。” “哈哈哈，那你死吧！你死了也没人愿意做你的未婚夫婿！” “你嘴可真毒，不过，我喜欢！哈哈哈~” 台上的柯灵儿扫了一眼台下的众人，视线精准的捕捉到了一脸菜色的林婉。林婉脸上的惊慌、绝望和恐惧，极度的取悦了柯灵儿。 林婉，当看到自己的呕心沥血之作，冠上我柯灵儿的名字，在台上展示的时候，心里不好受吧？不着急，还有你更难受的哦。 此时，林婉捂着肚子，痛苦的弓着背，狼狈的离开了会场。 柯灵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这是我的系列作品，这是其中的一幅。” 柯灵儿往旁边侧了侧，让自己的作品更好的展示在大家的面前。 作品上，一间狭小的房间，房间窗台上燃着细烛。淡黄色的烛光透过窗棂，隐隐约约泛出窗外。 “这是我心中最温暖的院落，小小的房间，一根细烛、几许微光。夜色中，院落里飘飞着几只小小的萤火虫，与房中淡黄色的烛光里外呼应，相互照耀，相互取暖。” “我使用的色彩并不鲜艳、也不夺目，但是却很温暖、很柔和。而走线，我也只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一针一针走下来的。” “因为这是我心里头最踏实、最安心的地方——家！一个不需要多华丽、多奢侈的地方。心安即归处，家，既是我的来处，也是我的归处。”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柯灵儿鞠躬致谢。 宋夫子满意的点点头，现在的小姑娘多华而不实、哗众取宠，难得有人愿意沉下心来，用最古老的走线法，一针一线描绘心中的画面。 这个小姑娘，很好！ 一左一右的两位夫子，也不住的点头，她们与宋夫子相识多年，且在今日这样重要的场合，能邀请她们来一同评选，必定是志趣相投之人。 对刺绣技艺的痴心与敬畏，她们如出一阵。所以，对于柯灵儿的这幅作品，她们是真心喜欢的。 有想法、有扎实的基础、还有不骄不躁沉得下来的性子，此乃不可多得的人才。 主持人看到三名夫子频频点头，更深知柯灵儿的身份，脸上的笑意更谄媚了几分。 “柯小姐还真是一骑绝尘啊，把前面的那些小姐们都远远的甩开了呢。不过，我倒是好奇，柯小姐以为，此次大赛，你最大的竞争对手会是谁呢？” 柯灵儿娇羞的低头，“大赛才开始呢，主持人过奖了。前面的小姐妹都很好呢！”然后对着台下几位展示过作品的小姐们，歉意一笑。 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继续说道：“我也是来的路上才听到坊间的流言，此次夺魁的热门人选，除了我之外，还有林婉小姐。” 此话一出，台下则像是炸开了锅般。 “哼，林婉算什么东西？她怎配与柯灵儿小姐相提并论？” “话可不能这么说，她在怎么说也是苏家的养女。你知道，养女养女嘛，同床共寝的，也是养女嘛，哈哈哈~” 第70章 柯灵儿被耍 “你好龌龊哦！不过，这位林婉林小姐的传闻确实不少。” “俗语说的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恶狗不吃不臭的shi.....” “你嘴巴好臭，你可闭嘴吧！” 坐在前排的苏烨，脸色越来越黑，身上的气势朝着身后尽数碾去。 “他娘的，怎么突然感觉好冷啊？真是见鬼了。” 几人四下张望，除了人还是人，并没有什么异常，但终究还是缩了缩脖子，闭上了嘴巴。 “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能不能现在就请林婉小姐上台。”柯灵儿装模做样的四下张望。 刚刚林婉捂着肚子跑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柯灵儿嘴角的笑意越发深刻，眼里的得意几乎快藏不住了。 林婉，刚刚那杯茶好喝吧？足够你在茅房里待上大半天了。你要是老老实实的在你城南的狗窝待着，今日我也不预备将你怎么样。可是你非得打扮成这狐媚样来勾引人，就怪不得我了。 我不仅不会让你的作品出现在台上，我连你露脸的机会都不给。不管是你的人，还是你的作品，都会被我压的死死的。 “林婉小姐，请上台来！”主持人大声呼叫着林婉。 只是台下并没有动静。 “林婉小姐！林婉小姐，请问你在吗？”主持人再次呼喊。 “这个林婉不会是怕了吧？她是不是躲起来了，不敢出来啊？” “要是我，我也不敢出去啊。没看到三位夫子都对柯灵儿的作品很满意吗？刚刚我还看到她们频频点头呢。” “说的也是。可是这样的话，她可能连展示的机会都不会有了，那就等于自动放弃了比赛。多可惜啊！” “可惜总比在这些达官贵人面前丢脸强吧？” “那倒也是，毕竟以后有的是出头的机会。” 柯灵儿在台上有些焦急，可是不放弃，依然四处张望。当然，她很清楚，她是不可能找到林婉的身影。 张望许救，她终于放弃了。眼里的失望之色甚浓，还带着些许受伤。 “她是不想和我同台吗？是不屑和我比吗？” 她难过的低下了头，缓缓的抬起手放在眼角，似乎是在拭去脸上的泪水。随后，又强压下难过，抬头，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确实是我太不自量力了，林婉小姐的作品我是见过的，我的作品在她的面前，确实是不够看的。抱歉，让大家见笑了。” “哼，我才不信呢！柯小姐，你就是太谦虚了。我看啊，她就是心虚，就是害怕，就是不敢上台和你比。她就是个胆小鬼。” 主持人愤愤不平，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想伸手将人拥入怀中好好怜惜了。他咬咬牙，虽然有些逾矩，但是谁让林婉那个贱人这么不识抬举呢。 “林婉小姐，我在叫三声，如果你再不上台，我就宣布你退出比赛。就算你的作品再厉害，也不再有参与评选的资格。” 宋夫子对于台上随意调动出场循序之举，很不满。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让台上继续，一切等事后再说。 但是，对于这个叫林婉的小姑娘，确实也喜欢不起来。再怎么不愿意和柯灵儿比，事情也已经闹成这样了，她也该露面的。 她这么硬拖着不出现，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所以，虽然对于主持人的做法不甚赞同，但是她终究还是没有出言阻止。 只不过，她看向主持人身侧的柯灵儿的眼神，渐渐的多了些东西，眼里的不悦甚至比对林婉的更甚。 “一~”主持人开始数数，台下的众人也四周张望。 “二~”依然没有林婉的身影。 “三......” “呼呼呼~~~ 抱歉，抱歉，我来了，我来了。” 一抹天蓝色的身影从院子的侧门窜了出来，虽然很急，但是却没有乱了步履和体态。 贴身的丝绸包裹着错落有致的曼妙身躯，盈盈一握的细腰，勾勒出女子修长纤细的身段。摇曳的步子，带起阵阵香风。及腰长发随着微动的身躯，轻轻飘飞，长长的裙摆摇曳多姿。 明眸皓齿，眼光清澈透亮，犹如夜空中被大雨洗净的星星，纯洁无瑕。因步履匆匆，而娇喘兮兮、满面粉红，更衬托的她明艳而灵动！ 她朝着台下深深鞠躬，从容得体一笑。 满天星辰，不如她抬眸一笑。 好美！ 台下众人都不由自主的放缓了呼吸，生怕惊吓了突然闯入人间的动人仙子。此时，谁还看得见在旁边被衬托的如同婢女般的柯灵儿。 苏烨眸色越发的寒凉了，那一道道黏在她身上的视线，都让他烦躁至极。暗暗懊恼，他就不该给她挑那么件出挑的衣裳。 她的美，只能他欣赏。 “大少！” 苏铭胆战心惊的咽了咽口水，冒着被一刀毙命的风险开口提醒，“大少，那个，那个.....” 主子啊，你要是再用力，这把椅子马上就要四分五裂，当场毙命了。 苏烨顺着苏铭视线的方向，看到了自己发白的指节，紧捏着椅子的扶手。碎屑已经开始从指缝中稀稀疏疏往下掉落。 他缓缓的松开，扶手终究还是壮烈的牺牲了。不过，椅子还能坐，虽然残疾了。 苏铭嘴角抽了抽，总觉得主子有些犯贱，舍不得给人看，把人打扮的那么漂亮干嘛呢？自找苦吃！ “不好意思，我的作品是最后一天才提交的，我的出场顺序在很后面，想着还要等很久，便去外头的园子里透透气。没想到柯小姐这么看得起我，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林婉先是鞠躬致歉，后又出言解释。台下三名夫子的脸色总算舒缓了些。 这事确实不能怪林婉，她的作品是最后一天才提交上来的，按理，离她出场确实还早。 柯灵儿脸色一滞，眼里全是震惊。 怎么可能？ 那杯茶她明明喝了的。 而且，刚刚她不是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跑出去了吗？ 难道........ 柯灵儿看向林婉，而林婉也似有所感，微笑着看向柯灵儿。 “谢谢柯小姐如此抬举我！” 柯灵儿银牙暗咬，看到林婉脸上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是被这个贱人给耍了，她倒是学聪明了。 不过，今日她可是一环接着一环，这才开始呢，走着瞧。 第71章 我就是怕出意外，所以特意备了两幅作品 主持人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立刻大声道：“林婉小姐，请介绍你的作品吧。” 两名小厮将架着林婉作品的摆架抬了上来，而另外一名小厮则端着磨好的砚台往三位夫子的方向走去。 哪知主持人脚下一歪，下意识的推了旁边的林婉一把，林婉身形不稳，重重的撞到了端砚台的小厮身上。小厮一个趔趄，手上的砚台直接飞了出去，直接砸在了林婉的作品上。 作品架子瞬间倒地，墨水浸染整幅作品，早已面目全非，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抬架子的两名小厮心下一慌，赶忙解释道：“不是我们，我们已经将架子摆好了。” 而端砚台的小厮，有些艰难的爬了起来，“林小姐，是你从我身后推了我一把，我才摔跤的。” “林婉小姐，你这又何苦呢？作品的好坏，由三位夫子评鉴。就算不如柯灵儿小姐的，都抬上来了，当众毁作之举，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 主持人义愤填膺道，这是认定了林婉怕输，而故意当众毁作了。 “不是吧？这个林婉心机这么重的吗？比不过就比不过呗，至于吗？” “呵呵，估计是太拿不出手，自惭形秽吧！” “也难怪，她这是被逼无奈啊。本来还想着能凭借着刺绣大赛，让一些贵人另眼相看，如今有了柯灵儿的朱玉在前，她的自然就不能出彩了。既不能出彩，那就不如直接毁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有我们什么内幕？” “看到她身上的那套衣服了吗？据说全京城就两匹之数，怕是都到她身上了吧？凭她苏家养女的身份，她能买得起？” “养女养女嘛，可以是很多人的养女啊。养父多了，身上的银子自然就多了。你看看那身段，不知道压在身下有多妖娆.......” “嗯？啊~哈哈哈哈~~~” 苏烨眼神冰冷，侧头看了眼苏铭。苏铭无奈的看了看那几个猥琐之人，只好认命的起身处理。 没一会儿，就有宋夫子府上的护卫上前，将几人押着离开了会场。 只是离开会场前，几人拼命的用眼神和肢体动作，朝着台上柯灵儿寻求帮助。 此时的柯灵儿一门心思在对付林婉，哪里有心思理这些人。 柯灵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向林婉，“林婉，你就算再不想跟我比，也不该做出这样的举动。你这样置宋夫子脸面于何地？你赶紧跟大家伙道个歉，也跟宋夫子道个歉，我也会帮你替夫子求情的。” 林婉侧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柯灵儿，“柯小姐，我跟你很熟吗？需要你帮我求情？” 柯灵儿神情一窒，她没想到林婉居然连装都不装一下，直接在那么多人面前就和自己开撕。不过，这不更显得自己的良善，和她的恶毒吗？ 她垂下眼眸，压下眼里的得意。 林婉，就算你人上台了又怎么样，我一样有办法让你的作品上不了台。 “林小姐，对不起，是我自作多情了。可是，现在怎么办呢，你没有了作品。要不然，你还是先下去吧。毕竟还有很多人的作品要展示呢。” “就是啊，赶紧下去吧，别浪费大家的时间了。别杵在那儿，跟个小丑似的，看见就心烦。” “这人也太不要脸了吧。要是我，早就羞的无地自容了。” “那你跟人还真是没法比，毕竟人家下药爬床可是作的很溜呢，不然，一个养女怎么可能你如此珠光宝气的。” “下贱胚子，赶紧滚下去。” 台下的污言秽语，让夫子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这就是为什么她不愿意开课，不愿意收徒的原因。有人的地方，就有纠葛，就有纷争。 宋夫子疲倦的揉了揉眉心，她究竟是不是做错了？ 她突然对这些年轻小辈没了期待，关于柯灵儿和林婉是最有力的魁首人选的流言，她也有所耳闻，她甚至还有些期待。如今亲见，依然是闺阁女子勾心斗角的小手段，她很失望。 三位夫子相视一笑，笑里竟是无奈、失望，以及对刺绣未来深深的担忧。 迎着柯灵儿幸灾乐祸的眼神，林婉丝毫不慌，“谁说我没有作品了？我就是怕出意外，或者再次被盗之类的，所以特意备了两份。” “你....” 这个死贱人，阴阳谁呢？作品被盗，难道不是你自己蠢吗？能被盗一次，被盗两次，不是蠢是什么？与我何干。 还备了两幅作品？怎么可能！三日的时间，完成一幅已是不可能，何况两幅？ 莫非....... 柯灵儿猛的将视线转向地上的作品，可惜早已经面目全非，无法辨认了。 此时，主持人的视线暗暗看过来，柯灵儿只好朝他眨眼，示意他不要再动手脚了。 再出意外就说不过去了，毕竟，台下坐着的可不都是傻子。而且台下的夫子明显已经不耐烦了。 她还指望宋夫子收她为入门弟子，所以她不能让她厌弃自己。 于是，柯灵儿努力压下心头的慌乱，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三天不到的时间，林婉那个贱人，就是再心灵手巧，时间也不够。绝不可能在短短的三日内，超越自己，再创佳作。 此时，另外两名小厮小心翼翼的抬着架子走了上来。 这一回，两人远远的避开了台上的众人，绕到了舞台的最外圈，最后才将摆架稳稳的放在了舞台中间。 主持人和柯灵儿气的脸都黑了。两名小厮的路线，明晃晃的防着他们，这就差明晃晃的告诉众人，刚刚就是两人捣鬼了。 两人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不断变换，却又不好当众发作，只好咬咬牙，暗自咽下这口气。 两名小厮为防止他人再次作乱，直接一左一右守在了座品两侧。 林婉对于两人的表现很满意，花了银子的，果然可靠些。被柯灵儿和苏红摆了太多次了，现在但凡有她们在的场合，林婉都格外警惕。 虽然躲过了加料的茶水，但是她很清楚柯灵儿的性子，她不可能善罢甘休。 而今日能对她下手的，无非就是刺绣作品。柯灵儿一上台，视线就在寻找自己，林婉就知道，她又要开始作妖了。 所以，她故意装肚子痛出去，买通了两个小厮，帮她守着作品。看好作品，本来就是他们的职责，还有额外的银子拿，他们自然格外上心。 第72章 她只能做他身边的金丝雀! 此时台下，苏烨将手上的茶盏重重的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刚刚靠近的几名男子身形一顿，踟蹰不前。停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硬着头皮、重新迈着沉重的步子，坐到了苏烨的边上。 “大少，我刚刚私下向三位夫子打听过了，她们对柯小姐的作品都很满意，看来柯小姐的魁首，是稳了。” 能让大少烦忧的，除了柯灵儿，他们不做他想。 “那可不一定！”苏烨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身边的人。 来人是京城最大的刺绣商，刺绣的商品，多是高山流水，曲高和寡。也就在京城盛行，但是别的地方销量完全打不开。 哪怕他们有宋夫子这块活字招牌，也仅限于在京城有用。 但是如果搭上了苏府这艘大船，或许刺绣就能有另一番天地了。 这才使得他们大赛还没结束，就迫不及待地来和苏烨套近乎了。至于谁是魁首，他们丝毫不在乎，但是既然大少的未婚妻在乎，那么这个魁首就必须是她的。 几人顺着苏烨的视线方向，发现他看着台上的林婉，瞬间了然。 “大少放心！” 语毕，几人也不再逗留，直接离开了。 而苏烨压根就没有听见几人说了什么，只是定定的望着台上明媚的小女人。越看眉头皱的越紧，恨不能找件披风直接将人裹上。 舞台上的林婉，来到自己作品旁，侃侃而谈。 “大雨清洗过后的夜空，一尘不染。月光皎洁、星光熠熠。空旷的野外，四处都是翩翩起舞萤火虫。 曾经有人对我说，有月光的星空最美，而最美星空下的萤火虫最可爱，也最自在。她们不用歉疚自己太暗，照不亮夜归人脚下的路；她们不用忧伤，那些喜欢她们的人儿，再不会因为找不到她们而难过。抬头便能看见天空中比她们更亮的星星和月亮。 而她，只愿意作我的萤火虫，只温暖我一人，只照亮我一人脚下的路。” “此作名为萤火虫！” 在林婉的示意下，两名小厮直接一左一右的拿起作品的四角，不断变换角度展示。而每一个角度，都能隐约看到月亮、星星和萤火虫身上发射出来的光。 “怎么可能？但是我好像真的看到了月亮、星星和萤火虫都在闪闪发光呢。” “我也是，我也是！怎么办，突然好想哭哦！” “一看到这幅作品，感觉自己瞬间干净了，世界安静了，连焦躁不安的心，似乎都宁静了几分。这是怎么回事啊？” “呜呜呜~~~我突然好想我娘亲哦！” ......... 宋夫子眼里的赞许几乎溢出来，她能感觉到林婉在创作这幅作品时的宁静、恬淡，而这背后则是深深的思念。 苏烨双眸意动，所以那晚她笑的那么开心，是因为在思念那个人吗？是谁？是她？还是他？ 绝对不行！ 她只能做他身边的金丝雀！ 和苏烨有一样想法的，包括台下所有人。 月亮、星星、萤火虫，都是浪漫而唯美的，也是亘古不变的、长情。所以也都自然而然的会想到，那是林婉和心上人的唯美爱情。 只有林婉自己知道，那是莹儿，她的莹儿。 林婉眼角泛光，在心里呼唤她心爱的女儿：“莹儿，娘亲将月光、星光都拓下来陪你了。月光皎洁、星光灿烂，却永远都不及萤火虫的温暖。我的莹儿，愿你这一世安好！而娘亲，这一世坚强打不倒！” “林婉是吗？”宋夫子慈眉善目的开口了，她的声音很柔，还有未退去的情愫。 “林婉见过夫子！”迎着宋夫子殷殷的目光，林婉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我可以靠近看看吗？” “夫子请！” 柯灵儿双拳紧攥，眼里闪过一抹狠戾，宋夫子只能是她的夫子。想要跟她套近乎，没门。 她朝着主持人递了个眼色。 主持人不着痕迹的点点头，缓缓向林婉的画作靠近。 此时，林婉正示意两名小厮将自己的作品靠近宋夫子，不过她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柯灵儿的举动。所以，她没有错过柯灵儿和主持人之间的互动。 她双膝微曲，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的长度更长了。她不着痕迹的用脚将裙摆踢的更远些，霎时，她猛然直起双膝、右手用力的拖拽着自己的裙摆。 嘭—— 啊—— 主持人摔了个狗吃屎。 林婉好心上前搀扶，且凑近他耳边轻声说道，“台上那么多各家小姐的呕心沥血之作，毁我一人的无所谓，毁了贵人的，别说你在这一行混不下去了，能不能活，都是问题。” 主持人狼狈起身，眼神畏缩。林婉说的没错，柯灵儿是苏家大少的未婚妻不假，他得罪不起，可是在座的，他得罪不起之人可是太多了。 今日之事，首先不会饶他的就是宋夫子。一个宋夫子，柯灵儿或许会动用苏家保他，毕竟宋夫子无权无势，只有好名声好名望。 但是那些贵人就不一样了！他不傻，柯灵儿和苏家更不傻，不可能为了他得罪那些人。 主持人低了低头，退到了一边，显然是不敢在掺和进来了。 三位夫子一门心思都在林婉的作品上，对于这个小插曲丝毫不在意。她们同时起身，凑近作品。直到一手的距离，她们才隐约看到了绣作上的纹路，可见绣的有多细致。 三位夫子，几次更换方向，可是不管是那个方向，只要头上的阳光在，绣作上的月光、星光和萤火虫之光就在。 绣作似乎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能安抚她们焦躁不安的心。 三人相视一笑，点点头！总算不是白忙活一场。 小厮将画作放回摆架后，终于功成身退，退下了舞台。 “林小姐，难道你不准备解释解释吗？”柯灵儿挡住了要退下的林婉。 “柯小姐要我解释什么？”林婉好整以暇的看着柯灵儿。 “林小姐的绣作上，有太多我绣作上的痕迹了。比如夜色、比如萤火虫，甚至连温暖、安心等主题和构思都很像。我有理由怀疑林小姐抄袭、剽窃我的作品。” 柯灵儿掷地有声，还有理有据。 第73章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你别说，被柯灵儿这么一提示，还真是那么回事。不管是从构图、还是意境、还是氛围上，两幅作品确实很像。说它们出自一人之手，绝对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你的意思是说，林婉抄袭柯灵儿的？” “不能够吧？她们两住的天南地北的，而且柯灵儿和苏大少可是连体婴儿似的，出双入对的，林婉一个弱女子，想抄袭也无能为力吧？苏大少可不是吃素的。” “那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一起吧？再说了，绣作也不能随身带着吧？” 听着周围议论声四起，林婉丝毫不慌，从容不迫的对着柯灵儿。 “柯小姐言之有理。确实很像呢！不管是穿针走线的手法、还是主题的走向、氛围的渲染，都很像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手法、偏向的喜好和风格，相信柯小姐手上出去的作品不少。比对比对，不就知道了吗？ 毕竟一个人的风格和走针习惯，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的，对吧？” 柯灵儿脸色一白，视线不自觉地在人群中游走。当视线落到苏烨身上时，她定了定神，似乎找到主心骨般。 她确实有定制一些作品出去，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她是大少的未婚妻一日，苏府就得护她一日。 毕竟，苏府可丢不起这个人。再说......她眼珠子一转，随即眼角上扬。 “定制的作品，多以主人家的喜好为主，本就不能体现刺绣之人本身的风格，所以根本无从比对。” “风格是无从比对，但是一个人穿针走线的手法和习惯，就跟一个人的笔迹一样，是不会改变的。我记得报名的时候，宋夫子有让大家都绣上自己姓名。一比对，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前世大赛报名，并没有绣名字这一环节。但是这一世却有，林婉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她的重生，确实让一些事情的轨迹发生了变化。 但是，事出有因，宋夫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加这么一条。所以，宋夫子此举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呢？ 直到她的第二幅作品被盗，她才想通。富贵人家的小姐，就是请人代绣，交一幅作品上去，也无从查证。反正她们也没指望能进总决赛，能夺魁首。 她们只需要一个不上不下的名次，保住名声就可以了。 而宋夫子也不会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去得罪京中权贵。但是对于魁首，宋夫子必定是会比对针脚的。 这也是林婉今日丝毫不慌的最大依仗。 她相信宋夫子不会让人玷污了她一生钟爱的刺绣。 果然，柯灵儿脸色一白！ 她完全没想到十五日前，也是在这里，她绣下的自己的姓名，会变成今日拉自己下地狱的最大助力。她怎么能把那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呢？ 宋夫子看到柯灵儿惨白的脸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是，她不想自己撺掇的刺绣大赛无疾而终，该继续的依然还是得继续，其他的赛后再说。 “比赛继续！” 宋夫子冷冷的声音响彻会场。 主持人回神，再次控场。“柯小姐、林小姐，请稍事休息。来，我们比赛继续，下面有请......” 下台后，林婉走在前头，她不想过多的跟柯灵儿纠缠，只想找个安静的角落，等待结果。 不过，柯灵儿却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林婉。 “林婉，你给我站住。” 林婉无奈回头，她确实挺佩服柯灵儿的执着，能在一场大赛上动这么多次手脚，真当苏烨和苏家、夫子她们都是白痴吗？ “柯小姐，又有何指教？”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柯灵儿面容扭曲，一双眸子如同嗜血的魔鬼，恨不得直接从林婉身上抠出两个洞来。 “知道什么？”林婉嘴角含笑，云淡风轻。 是半月前宋夫子让所有参赛者留下的针法针脚？ 还是她的最后一幅作品，依然采用这么雷同的主题和氛围？ 柯灵儿，我说过，我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这事儿，可还没完！ 柯灵儿这才发现，自己一贯端庄、淑雅的做派，在此刻土崩瓦解。此时的自己，就像是一个无能狂怒的小丑。 不！ 她绝对不能在林婉面前露怯，这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吗？有大少在，今日这魁首飞不出她的手掌心。 再次端起架子，温婉和善的笑容充盈她紧致的小脸，恰到好处的柔情填满双眸，精准的看向人群中的苏烨，然后甜甜一笑，只是收尾时，那一抹受尽委屈后的故作坚强还是传递出去了。 毫无意外，引得一众人、尤其是在场男子一阵心神荡漾、又心生怜惜。 当然苏烨除外！ 他似乎完全没有接收到柯灵儿的眼神，依然心无旁骛的看着台上。 柯灵儿低头，压下脸上的狰狞，她以为苏烨会同往常一样无条件帮她的。一定是林婉，一定是这个贱人。 打扮的那么妖艳，不就是为了勾引大少。没关系，总有机会能扒了她这身皮，让她生不如死。 “林婉你知不知道什么，都无所谓，今日的结局无论你怎么蹦跶，都不会变。魁首，注定只能是我的。” “柯小姐，你是不是说反了？一直在蹦跶的，不是柯小姐您自己吗？” 说完，林婉快步离去。 看着林婉优雅离去的背影，柯灵儿气急败坏，可在人前又不得不维持她温柔端庄的形象。她努力克制心里的躁动，眼神阴狠。 再次抬眸时，她又成了那个高贵典雅的才女，亦步亦趋的走向苏烨。 林婉径直出了喧闹的会场。 宋夫子的府邸很清幽，自有一股与世无争的风骨，走在后花园，闲适的微风、温暖的阳光、惬意的花草，让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只是，还不待林婉将气喘匀。拐角处就传来暴躁的训斥声。 林婉本能的躲到了花丛后面，小心翼翼的探出头了。 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三名小厮，林婉瞳孔微缩，这四个人她都认识。 华府男子在比赛开场前有上台讲过话，宋夫子刺绣作坊出来的东西，基本都是通过他的手卖出去的。 说他是宋夫子的大金主，一点也不为过。 而那三名小厮，两名是刚刚抬作品摆架的，一名则是端砚台的。 第74章 苏烨，这一世，你打不倒我了! “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养你们有何用？”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三人噗通跪地，“我们....我们不知道林婉准备了两幅作品。” “废物，废物，废物~~~”华府男子一人一脚，狠狠将三人踹翻在地。 三人捂着心窝，蜷缩着身子，却一声不敢吭。 “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让我怎么跟苏大少交代？啊~~~” 华服男子低沉的声音压抑的咆哮着，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搭上苏府这棵大树。他不能就此放弃。可是一想到又要跟那脑子一根筋的宋夫子拉扯，他就烦躁无比。 要不是宋夫子在京中的威望无人能及，而这威望又正好能让他挣钱，他才不伺候呢。还真是又当又立，既想要好名声，又想要银子，凭什么好处竟让她得了？ 真那么在乎名声，别住那么大的府邸啊，别养那么多的下人啊！ 华府男子一甩衣袖，疾步向会场走去。 林婉并没有像之前这么愤怒了，这里面有苏烨的手笔，她一点也不意外。柯灵儿只不过是一个落魄千金，她能买通苏红、能买通小厮、甚至主持人，但是这坑一个接着一个的，明显不是她一个人就能想的那么周到的。 苏烨，你还真是够狠啊！ 为了自己的小娇妻，永远打压林婉，永远不让她有出头之日。 伤心没有，因为早就习惯了。在一次次被放弃、被算计后，如果还不能浇灭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林婉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但是她很绝望！ 柯灵儿像是挡在林婉面前永远也跨不过去的大山，有苏府这样的庞然大物支撑着柯灵儿，她就永远也斗不垮。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林婉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命运的轨迹，永远都摆脱不了吗？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注定要被这对狗男女欺凌、折辱吗？她的挣扎有用吗？ 命运犹如一双遒劲有力的大手，死死扼住了她的脖子，不管她怎么挣脱，也只是苟延残喘。 林婉失魂落魄的回到会场。 此时，所有参赛者的作品已经展示完毕了，三名夫子和那名华服男子正在商议最后进入决赛的人选。 刚开始还算平和，只是渐渐的有些剑拔弩张了，到最后甚至能感觉的他们在唇枪舌战。 终于，一切归于平静，一切尘埃落定。 宋夫子的脸色非常难看，但她终究还是手持一本鲜红的册子，迈着沉重的步伐，踏上了舞台。她眼色不虞，现实很残忍，这就是她常年只经营作坊，却不收弟子的原因。 只是今日，她依然不得不向现实妥协和屈服。 “感谢各位夫人小姐对老婆子的厚爱......”微顿，宋夫子似乎无话可说了。她心里很清楚，这些高门贵女，今日聚集于此，并非是冲着刺绣而来。 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目的，但都与刺绣技艺无关。从始至终，这都是她一人的独角戏而已。 既如此，那便罢了吧！ “我在此宣布，今日便是决赛，今日的结果，便是决赛的结果。” 台下众人一愣，预选赛变决赛，这是不是太过敷衍了？ 对于台下的议论纷纷，宋夫子丝毫不理会，自顾自的继续开口。 “第一名：柯灵儿！” 她甚至连册子都没有打开，她也没有说‘魁首’，而是第一名。 “第二名：林婉！第三名：如意！” 语毕，宋夫子面无表情的退到一侧。主持人迎着柯灵儿上台，身后跟着第二名的林婉和第三名的如意。 台下掌声雷动，纷纷祝贺柯灵儿。 柯灵儿步态轻盈而优雅，一颦一笑皆是柔情万种。纤弱的身躯站在舞台中央，朝着台下深深的鞠了一躬。 “我终于做到了，我好开心！谢谢夫子，谢谢大家！当然，最应该感谢的还是大少~” 湿润的双眸，穿过人群，和苏烨视线相交，须臾又垂眸，脸颊泛红、睫毛轻颤。 接着又语带哽咽：“谢谢大少，无论何时何地、是何境遇，一如既往无条件的支持我，保护我，宠溺我。” 林婉嘴角轻扬，她知道，柯灵儿这是说给她听的。 如果是以前，这些话确实能伤到她。可是，现在他连他人都不在乎，他做的那些事在情感上，已经不再能伤到她了。 如今剩下的，只有被欺凌、被算计后的愤怒和仇视。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前世，她连大赛都没参加呢，可是这一世，她不仅参加了，还威胁到了柯灵儿，还得到了第二名。事情正一步一步在往好的方面发展，不是吗？ 林婉抬眸微笑，看着台下，也看着台下的那个男人，苏烨！ 苏烨，这一世，你打不倒我了！ 苏烨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不耐的对着苏铭皱了皱眉，苏铭躬身，再次退出会场。 舞台上的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无数双如饥似渴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让苏烨如坐针毡。身上的冰冷一降再降。 这该死的大会，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她那晃眼的笑容就不知道收一收吗？ 此时台上，一名小厮端着托盘，托盘上并排躺着三枚一模一样的白玉坠子。 小厮停在宋夫子身侧，宋夫子双手捧起一个，在众人震惊的视线里，递给了第二名的林婉，而后才是第一名的柯灵儿和第三名的如意。 “夫子？”柯灵儿压下心里的愤懑、憋屈和尴尬。这不是当众打她的脸，且明明白白的告诉大家，宋夫子对她这个魁首不认可吗？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又是林婉这个贱人！她就非得这么跟自己过不去吗？ “嗯？抱歉，老眼昏花，认错人了。” 宋夫子直接从林婉手里拿过玉坠子，塞到柯灵儿手里，再从柯灵儿手里拿过她的那枚，重新递给林婉。 柯灵儿低头一看，这有区别吗？一模一样！所以，不仅不愿意承认她是魁首，连准备的奖品都是一样的吗？那她这个魁首，还有什么意义？ 还认错人？当她是三岁小孩吗？ 不过，没关系，她也不是真心想学什么破刺绣，要不是苏老爷子发话了，不夺魁首，不认可她和大少的婚事，她才不来凑这个热闹，看这老太婆的脸色呢。 如今，魁首已到手，只待这死老婆子宣布自己成为她的入室弟子，她也算是解脱了。 第75章 再乱动，我不介意动粗! 林婉再看不明白，也知道宋夫子对于有人在她的大赛上以权谋私非常不满。果然是老小孩，越老越小孩。夫子几乎是用孩童般最稚嫩的方式发泄她的不满。 看着手中跟刚刚一模一样的玉坠子，林婉摇头轻笑，莫名觉得宋夫子有几分老顽童的味道，还挺可爱的。 刚刚心间的压抑和郁闷，瞬间便消散了不少。 “今日，老婆子还有一事宣布。今日大赛的前三名，皆可跟随我学习刺绣，至于弟子不弟子的，则看缘分。也许三个都收，也许一个也不收。” 宋夫子的一句话，再次炸沸了全场。 “夫子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觉得夫子似乎很不开心啊。” “这还用说吗？她连魁首二字都不愿意给，看来啊，这个柯灵儿的第一名来的有些蹊跷啊。” “难怪刚刚夫子和那老东家吵得那般凶，估计就为这事吧。” “做生意的，和搞高雅的，所求不同，不吵才怪呢。” “你的意思是说......” “哎哎哎~~~~ 你可别瞎说啊，我可什么意思也没有。看台上，看台上！” 柯灵儿似乎再也承受不住打击，泪流满面。其他的她都能忍，唯独这个不行。她就是冲着这个来的。宋夫子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夫子，不是只有魁首才能成为您的弟子吗？”她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这几个字。 “是啊！可是没有魁首啊！今日并不是决赛，所以第一名也仅仅是第一名而已，并非大赛的魁首。 今日，你们三个都很好，我无从取舍。所以便决定一起带在身边学习，有缘自然能留下，无缘强留下也无用。” 宋夫子语顿，转身正对着柯灵儿，“柯小姐这是不愿意？这事儿本来就讲求你情我愿，既然柯小姐不愿意，老婆子也不好勉强，柯小姐请便。” 宋夫子的话说的合情合理，今日之事，明眼人都能看出猫腻。再说，今日确实并非决赛，第一名也确实不是魁首。 所以，宋夫子这么做，无可厚非。 柯灵儿脸色惨白，她下意识委屈屈巴巴的看向台下的苏烨。 可是，她再一次失望了，如刚刚一样，苏烨并没有帮她出头的意思。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袖中的双拳紧握，手指嘎嘎作响，要不是在舞台上，她真的很想扑过去生撕了林婉那张狐媚的脸。顺着苏烨的视线，柯灵儿找到了他的焦点—— 林婉！又是这个贱人！ 柯灵儿眼神阴阴郁，死咬着嘴唇才克制住要爆发的情绪。 今日她勉强算是拿下了魁首，但是事实如何，通过宋夫子的这一番操作，她就是浑身都长着嘴，也说不清楚了。 如果她再无休止的闹腾下去，最终难堪的依然只会是她。 何况苏烨不喜欢不懂事的女人，她只要表现的乖巧一点、再乖巧一点，他必然会回心转意。 至于宋夫子，只要跟在她身前学习，是不是亲传弟子又有什么关系呢？全京城跟在她身边的，就她们三人。 都到跟前了，她有的是法子让宋夫子这个老女人点头收她为徒。 柯灵儿抬头，对着宋夫子和台下明朗一笑，“能跟着夫子学习，灵儿三生有幸，又怎会不愿意呢？” 至此，大赛算是彻底落下帷幕了。 “今日，京中有名望的夫子都到场了，老婆子在府中设宴，你们三个随我一同前去吧。”这是一早就定好了的。 虽然出了些意外，但是林婉和如意确实是有真材实料的，是不错的苗子。宋夫子素来惜才，虽然不曾收徒，但是教授过的人却不少。 按照原本的计划，今日会选出前十名参加半月后的总决赛，而这十名参赛者会获得与京中刺绣大佬共进午膳的机会。 没有十名，三名更清净。 “苏大少，要一起吗？”宋夫子兴致不高，但是看到迎面而来的苏烨，想起老东家为了他未婚妻和自己争的面红耳赤的场面，宋夫子还是开口邀请。 毕竟谁都知道苏烨可不是那么好请的，他也不可能会去。 柯灵儿一想到这样，苏烨就会再次和林婉相处，想也没想，就开口要替他拒绝。“夫子，大少他不喜欢热闹的.....” “那就叨扰诸位夫子了！” 苏烨面无表情的打断了柯灵儿的话，对着宋夫子点头，并微笑致谢。 宋夫子明显一愣，不是说苏大少不近人情、不爱热闹吗？他这生怕自己下一刻就反悔的劲儿，可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话都说出口了，自然也不能赶人。宋夫子只好点点头，“苏大少请！” “夫子请！” 宋夫子带着几人到达主厅时，诸位夫子已经落座了，当然还包括几位那位老东家在内的几位京中刺绣商。 夫子一片，商人一片，泾渭分明，却又千丝万缕的缠绕着。生活和艺术的关系向来如此。 众人都知道苏烨和柯灵儿的关系，主动让出位置，让他们坐在一起。 如此一来，苏烨就坐到了林婉和柯灵儿的中间。他两边的女子都不悦的蹙眉。 林婉余光看到她身边的如意，她偷偷将视线越过自己，打量苏烨。林婉起身，主动和她换座位。 如意受宠若惊，她其实也不是对苏烨有什么非分之想。在座的，不是刺绣大佬，就是刺绣商大佬，随便搭上一个，都能让她飞黄腾达了。 一进大厅，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苏大少身上，如果能靠近他，自然更容易被别人看到，这样她出人头地的机率自然要大上许多。 所以，她毫不客气的接受了林婉的好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此时，宋夫子正好和大家招呼完回来，苏烨起身，直接将夫子迎到了他的位置。“今日夫子和诸位选手才是主角，我坐在这个位置不合适。夫子坐着，刚刚好。” 夫子回过神时，她已经坐下了。 而苏烨也坐到最下首的位置，也就是林婉的旁边。 林婉刚想起身，桌下的手腕就被一只大手抓得牢牢的，一股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际。 “再乱动，我不介意动粗！” 林婉怒目而视，这狗男人是疯了嘛？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没看到柯灵儿的眼神要杀人了嘛？他自己想死别拉上她呀。 第76章 全部被烧毁了 “放手！” “你可以试试看！” 苏烨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和桌下手上的动作完全不是一个调调。 “披着羊皮的狼！” 苏烨也不反驳，只是手上的动作不断，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她的手还是和从前一样，有些粗糙，手掌还有些硬硬的小茧子。也许是以前在苏家干活留下，也许是刺绣拿针留下。 他心里暗想着，是不是该让华大夫想想办法，将这些不舒服的触感去掉。 柯灵儿死死掐着自己的手掌心，才没有使自己跳起来过去撕了林婉。她一边心不在焉的敷衍着那些商人的奉承，一边死死盯着苏烨和林婉。 有人察觉到了柯灵儿的视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开口了。 “林小姐，刚刚在台上，算是跟柯小姐的正面交锋，对于你输了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林婉似笑非笑的瞥了眼苏烨，看，你家的未婚妻又耐不住寂寞，要搞事了。不过，该说不说，柯灵儿是真忙，她还真是一刻也不让自己停下来啊。 林婉这边还没开口呢，柯灵儿倒是迫不及待了。她抢先答道：“虽然我侥幸赢了这次大赛，但是林婉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毕竟她的作品很多小姐夫人都生争相私定呢。我还听闻不少的老爷公子，也是喜欢的不得了呢。 我相信她一定会再接再厉的，说不定下次别的大赛，她就获胜了呢。” 闻言，在场之人无不面面相觑，他们可都是人精，哪能不明白柯灵儿的话中有话。 一个连比赛都赢不了的人，她绣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卖的那么好？ 莫不是真的跟流言一样，为了能嫁入高门，可以下药爬床。为了能卖出去东西，自然也能这么做。毕竟能找她私定的，又岂会是什么寻常人家？ 而且，柯小姐可是说了，还有老爷公子呢，这不明摆着嘛！ 林婉侧头看着柯灵儿，微微一笑，学着她的语气道：“虽然柯小姐绣出来的东西卖不出去，也没人找柯小姐私定，但是能赢比赛就行了。我相信柯小姐为了赢得比赛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了，对吧？” 阴阳人？ 谁还不会了呢！ 这种调调，前世柯灵儿没用一千回，至少也得有百八回了吧？学不到精髓，学个皮毛还是可以的。 绣出来的东西看都没人看，参加比赛却能拿下第一名，居然好意思引导众人怀疑林婉为了银子不择手段。她这幕后操作的嫌疑不是更明显吗？ 刚刚宋夫子台上的一系列举动可以说是明晃晃的告诉了众人，对她的刺绣作品生疑。林婉借此怀疑她柯灵儿以权谋私，收买他人，拿下第一的头衔，也不算过分吧？ 柯灵儿神色一僵，没想到林婉倒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了。她勉强的朝着大家笑了笑，随后朝着某个方向使了个眼色。 一位稍微年轻些的刺绣商站了起来，看着林婉道：“林小姐，从作品的表述来看。柯小姐的家，以温馨为主题，烛光、萤火虫，画面很温暖，针法也很细腻，情感传递的很到位。 而林小姐，则以宁静为主题，月光、星光、萤火虫，画面也很温暖，针法同样细腻无痕。 据我所知，林小姐是有鉴赏过柯小姐的参赛之作的，我想请问，林小姐是不是借鉴了柯小姐的作品？” 林婉倒是没想到柯灵儿还敢揪着这事不放，是不是借鉴，她心里可是清楚的很。不过，她就不怕自己再次提起针脚、针法比对嘛？ 难道......... “夫子，夫子，不好了........”一名小厮慌不择路，灰头土脸、跌跌撞撞而来。 “何事如此惊慌？”宋夫子厉声喝斥，“惊扰了贵客，你担当得起？” 小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的该死，库房失火了。” “什么？”宋夫子差点晕厥，库房里有多少夫子呕心沥血之作，她很清楚。她两腿发软，差点一头摔了下去，幸好旁边的人眼明手快扶住了她。 “夫子，并无其他损失，只是.......”小厮的头低到地上，不敢看夫子。 “说！” “就是半月前各家小姐留下的名字刺绣，全部被烧毁了。” 宋夫子心下了然，看向柯灵儿和苏烨的眼神越发不悦了。不管动手之人是谁，最终都是冲着讨好这两人去的。 不然为什么其他东西都没事，偏偏…… 刚刚在台上，一提到比对针脚，柯灵儿可是不敢吱声了。难怪，现在敢再次提起，原来早就安排好了。 “下去吧！” 众人都感受到了夫子的愤怒，纷纷上前安抚。 “夫子，您没事吧？” “没事！就是可惜了......没事，没事，我们继续用膳！” 柯灵儿嘴角上扬，得意的看向林婉，挑衅意味十足。 其他的东西，她也不敢乱动，毕竟不敢得罪狠了夫子。但是，那些东西本就无关紧要，过了大赛，相信夫子同样也会处理了。她只不过是代劳而已。 林婉，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你连最后底牌都没有了，我看你怎么蹦跶。 作品是我先交的，总不能是我先交的借鉴你后交的吧？ 林婉瞳孔巨震，她居然真的敢！ “林小姐，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请问你是借鉴了柯小姐的作品嘛？” 借鉴嘛？ 要是她承认了借鉴，那就是证明她偷窥她人作品，这个第二名，她名不副实。 “我什么时候和柯小姐这么好了，我怎么不知道呢？刚刚在台上柯小姐又是为我说好话，又是为我求情的。这会儿，更好了，连自己的参赛作品都给我鉴赏了。柯小姐，到底是在你的梦中，还是在我的梦中，你将你的佳作给我鉴赏了呀？” 但凡有个脑子的人都知道，参赛作品怎么可能给竞争对手看？还鉴赏，怕不是嘲讽在座的都没脑子吧？ “林婉，话也不是我说的。至于你有没有鉴赏过，我又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着自己的作品，我哪儿能知道啊？你这么咄咄逼人的，只说有没有借鉴便是。这么顾左右而言他，又为那般嘛！” 柯灵儿像是受到了莫大委屈吧，垂下眼眸，不再言语。 这种场合，要得不是什么证据，要的是真情演译。弱者，总是更能让人相信的。 “林小姐，柯小姐说的没错。这鉴赏和偷窥，只是一线之隔。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是？” 那名年轻商人的话不可谓不毒。 不过，林婉丝毫不慌，只是淡淡一笑。 “天地万物，无非日月星辰、花鸟虫鱼。世间佳作，不外乎这些。太阳、星星、月亮、萤火虫、烛光，有多少千古流传的画作、诗作都有此类表述。那么请问，柯小姐又是借鉴了哪幅佳作呢？” 第77章 又是萤火虫，他到底是谁? “林婉，我们现在说的是我们两之间的事。你总是东拉西扯的，做什么呢？我也没有想过要怪你，你又何故为难他人。” 柯灵儿面表上为那名男子抱不平，实际上还是将抄袭的罪名死死按在林婉身上。 “柯小姐倒是大度！不过，这借鉴的美名我可不敢冒领。”林婉起身，恭恭敬敬的朝着宋夫子深深的鞠了一躬，是道歉，也是道谢。 她好好的一场刺绣大赛，终究是被柯灵儿和自己给毁了。 但是事已至此，不洗清自己身上的污名，以后在刺绣界，想要出头，就难了。而且，她还的靠着这门手艺养活自己呢。 “宋夫子，可否着人将我与宋小姐的参赛作品拿过来？” “自然！” 宋夫子挥手，很快几名小厮就将两人的作品都放到了大厅的正中央。 林婉缓缓走到自己作品旁，面向众人。 “四日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清洗了整个京城，直至第二日清晨。这是大雨过后，第二日的夜空。 那夜，天空很干净、月光很柔和、却明亮。星星也一眨一眨的，特别调皮，仿佛在跟地上飘飞的萤火虫嬉戏。 空旷的城南很是静谧，闭上眼睛，耳畔总有清脆悦耳的各种虫鸣。 这幅作品，就是在那样的场景下诞生的。” 林婉侧移一步，伸手将作品上下倒置过来，然后用手指了指作品右边最角落的地方，“这些萤火虫连起来的形状，就是我在城南的院子。一个小客厅，两间厢房，一间小厨房，和一个小小的露天院子。 你们看—— 这一小片，是我们种的菜苗，而这里是几棵小枣树。” 此时，再问借鉴不借鉴，已是多余了。 “这位大哥，那么笃定的说我鉴赏了柯小姐的作品，非要给我按上借鉴的美名。我倒是想问问，您是从何得知我鉴赏过柯小姐作品的？” “我....我...也是听说的！”男子脸上青白交错，刚刚的咄咄逼人荡然无存。 宋夫子满脸欣慰，颇有些后继有人的老怀安慰。其他夫子也频频点头。 只是，谁也没想到林婉一改刚刚的清风拂面，转眼就板起了脸。 “柯小姐，今日大赛一开始，你就一直揪着我不放。既然如此，我也问柯小姐一个关于作品的问题，想必柯小姐应该不会拒绝回答吧？” 柯灵儿心头一慌，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此时，苏铭正好进来，他凑近苏烨的耳侧，“大少，事已办妥！” 苏烨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苏铭便再次退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柯灵儿心里的不安更强烈了，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已经完全跳出了她的掌控。今日，她可是借着苏大少的名义，办了不少事情。 “柯小姐~~~”宋夫子提醒柯灵儿。 柯灵儿这才回过神来，对上林婉似笑非笑的眸子，她只能点头道：“自然。” “柯小姐在台上说，这是柯小姐心中的家。屋里的蜡烛，和院子里的萤火虫，里外交相辉映，是吗？” “是！”柯灵儿硬着头皮答道。 “所以，这是闺房，这是院子？”林婉指着柯灵儿作品上烛光的位置和萤火虫飘飞的位置问道。 “是！”柯灵儿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细的汗水，她明知道林婉如此问必有深意，可是她也只能咬牙称是，因为在台上，她就是这么介绍自己作品的。 “那这些隐隐约约像树干的东西，又是什么？这看起来可不像是院子里的围墙哦。毕竟谁家的围墙是一节一节的啊。” 林婉指着画作上那一片灰灰黑黑的地方问道。 夫子瞬间眼睛一亮，还真是！刚刚在台上，因为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楚细节。而柯灵儿也只介绍了烛光和萤火虫，众人的注意力自然也就在这两处。 而且整个的氛围和情感，确实也是如柯灵儿所说，大家也就没注意到作品边缘那虚虚实实的地方。如今一看，要说那是院子的围墙，确实有些太勉强了。 “这.....这......”柯灵儿答不上来。 这本就不是她的作品，从苏烨的私宅拿到手后，就急匆匆的提交了，她压根就没有仔细研究过作品的内容。今日台上所有的介绍，也是按照苏红从林婉那里套取的信息拼凑出来的。 可是，这又如何，作品是她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只不过是没有给大家介绍而已，这就是围墙。看起来虚虚实实的，完全是因为光线的问题而已。” “这么解释，似乎也确实说的过去。站的角度不同，有阴有暗，倒也不算太牵强。”有夫子点头，但大多还是觉得太牵强了。 “是吗？不如，由我来试着阐述这幅作品的意思。” “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萤火虫的人，她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能陪她一起看萤火虫。 她曾经开心的问我，哪里的萤火虫最多最漂亮。我告诉她，森林里。 所以，她希望她能找到一片森林，然后在森林里搭建一间小茅草屋，不用太大，能容得下她所爱之人即可。 这样，一到晚上，她就能趴在窗台上，看漫天飞舞的萤火虫了。” 这就是前世莹儿最大的愿望，爹爹、娘亲和她，在小小的茅草屋、大大的森林里，看漫天飞舞的萤火虫。 “心安即归处，可归处不是那个茅草屋、不是那处森林、不是漫天飘飞萤火虫，而是所爱之人。有她的地方才是心安之处，才是家！” “好唯美的爱情故事哦！”一位夫子忍不住感叹！ 林婉不解释，那不是爱情，那是她的莹儿！她最深爱的莹儿。 苏烨桌下的双手因为太用力而直接青白，又是萤火虫，他到底是谁？ “林婉，你怕不是脑子有病吧？这是我的作品，不是你的！别将你那些淫秽不堪的故事安放在我的作品之上，我嫌恶心！” 大厅一片静默，谁也没想到一向端庄高贵的柯灵儿居然能说出这么污秽的话语。 察觉到大家的眼神不对，柯灵儿才惊觉刚刚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随即，她便泫然欲泣的道歉：“抱歉，我这是被气狠了，一时口不择言，污了大家的耳朵，对不起，对不起。只是，我一想到自己呕心沥血之作，被人如此践踏，心痛难耐，这才.......” 众人依然一片静默，大有：你演，你继续演—— 的意思。 第78章 我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柯小姐，别急啊！是你的，别人抢不走，不是你的，你也拿不去，不是吗？” 林婉并没有因为柯灵儿的污言秽语而有半点的不悦，而是继续指着两幅作品道：“这两幅作品，不管总主题、氛围、构图，还是意境，都如出一辙。甚至连穿针走线都一样，要说不是出自一个人之手，确实有些难以置信。 本来还可以比对报名时，各自留下的名字，不巧的是，刚刚走水，全烧了。 不知道这上天是在助柯小姐呢？还是别人在助柯小姐呢？” “林婉，你不能因为你口齿伶俐就颠倒黑白是非吧？” 反正现在死无对证，再说，她还有另外一个护身符—— 苏家大少未婚妻。 只要这个头衔还在她身上，苏家就不可能让她的名声烂掉。所以，柯灵儿有恃无恐、无所畏惧。 林婉却不理会柯灵儿的叫嚣，直接将两幅作品反了过来，将背面展示给大家。 “我呢，被人偷怕了，所以最近我的作品，我都会署上自己的名字。大家请看，作品的四角，对角就是林婉二字，而反过来对应正面的画面，是两只小小的萤火虫。” “咦，这两个字又隐蔽，又不起眼，不仔细看，还真是看不到。” “如此看来，这柯小姐.......” 柯灵儿脸色惨白，她不知道林婉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她脑海里现在只剩下三个字，那就是——她完了！ 林婉并没有继续攻击柯灵儿，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不需要画蛇添足。 柯灵儿，我说过，我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前世吃了那么多亏，我要是再不长记性，那我前世的苦就白受了。 不过...... 林婉将视线转向一直没有说话的苏烨身上，他又打算如何帮柯灵儿脱身呢？她很好奇！ 同样将视线落在苏烨身上的还有柯灵儿，和林婉的幸灾乐祸和看好戏不同，她是求救。 “苏铭！” 男人清冷的嗓音骤然响起。 苏铭闻声前来，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叠银票递到苏烨手上。“大少，这是五万两！” 苏烨接过，缓缓起身，行至大厅中央，与林婉相视而立。 “抱歉，公务繁忙，拖了几日，才将银子补上。林小姐，这是我们说好的五万两，请过目！” 林婉有一瞬的错愕，随即又恢复如常。 只要苏大少一句话，哪怕一文不出，照样能平息这场风波。反正他护着的人自始至终都不可能是自己，能得五万两已经是飞来横财了。 迟了几日，去苏府没打到的秋风，今日苏大少倒是亲手送上了。 林婉大大方方的接过，因为她知道，就算她不接，狗男人有的是法子。 “谢谢苏大少！” 苏烨的视线，并没有在她身上多做停留。而是转身对着众人道：“误会！这幅作品是我特意为灵儿所求，只是误拿了，才到了宋夫子手上。 灵儿也是无法，才硬着头皮说了这许多言不由衷的话，大家见笑了。 我不希望听到任何有关今日，有不好的谣言！” 身后的林婉冷笑，这是威胁上了。这狗男人为了柯灵儿，还真是会睁眼说瞎话。 这里发生的事情传不出去，外头第一名的事情应该已经满天飞了。柯灵儿才女的名头，算是稳稳的了。 柯灵儿得了虚名，她得了银子，也不算太差。 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隐隐作痛呢？ 压下心里不可抑制的酸涩，手背刚刚他留下的余温依然灼热，烫的她思绪纷杂。 她越过苏烨，朝着宋夫子和诸位夫子请辞，“夫子，出来的时间太久了。林婉告辞！” 走出宋夫子的府邸，柳青柳叶开心的迎了上来。 她们已经从先离去的夫人小姐处打听到，林婉获得第二名的消息，她们都很高兴。 “小姐，恭喜你！” “回去吧！我累了！” “是，小姐！” 两人跟在林婉身后，相视一眼，主子怎么还不高兴了呢？不是得了第二名吗？只是主子显然不想开口了，两人只好默默的跟着。 “婉儿！”清润的声音传来。 林婉抬头，便看见一抹文雅和煦的笑容，他脚步匆匆，却尽显飘逸。眉眼间全是喜悦。 “二哥！” 苏敬疾步迎着林婉，“恭喜婉儿！” “谢谢二哥！二哥怎么过来了？” “婉儿今日那么重要的日子，二哥自然得亲自到场庆贺。对了，饿坏了吧？”苏敬的话总是那么温柔，且句句都能说到人的心窝里，让林婉心里暖暖的。 林婉乖巧的点头，“是有些饿了！” 不是有些饿，是非常饿了。自从踏进这座府邸，就一直在跟柯灵儿打仗，不饿才怪。 “我在附近的景香楼定了位置，点好了菜，才过来接你的。这会儿过去，菜应该都上齐了，走吧！”苏敬总是能在最细微处，精心的照顾她。 林婉感激一笑，“谢谢二哥！” 今日的裙摆有些长，她低头理了理裙摆，苏敬却突然靠近。 “别动！” 温润的嗓音头顶传来，林婉身子一僵，下意识的不敢在动。 “怎么了？” 苏敬伸手，“是落叶！” 一片落叶轻轻柔柔旋转落地，而苏敬的手却迟迟没有收回。他顺势抚摸她的发髻，眼里的情愫也随之变幻莫测，随后，缓缓闭上了双眸。 察觉到了微妙的气氛，林婉将头在往下一低，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 “谢谢二哥，刚刚在园子里逗留了一会儿，估计就是那会儿沾上的。” 苏敬睁眼，又是一片清明与温润。 “走吧，我的车就在前面。” “嗯！” ~~~~~~~ 长廊里，苏铭一脚踩在一名男子后背上。男子一身的华服，早已看不出原来的奢华与风采，鲜血浸染的甚至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呜呜~~ 大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苏烨面无表情的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睥睨着他，冷声道：“我记得赛前提醒过你，公平、公正！听不懂？” “大少，我错了，我错了！”男子拼命求饶，也觉得自己很冤。 全京城谁不知道柯灵儿就是苏大少的逆鳞？谁不知道苏大少无条件宠溺他的未婚妻？难道他不想自己的未婚妻赢吗？ 那谁能告诉他，今日这一出出的，又是什么鬼？ 第79章 垃圾就该待在垃圾该待的地方! “就这么想讨好我？” 男子用力的点点头，不想讨好你，我做那么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做什么呢？但是现在，不想讨好了，只想讨自己的一条贱命。 苏烨抬头，伸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眸中闪过些许不耐。 嘭—— 猝不及防的一脚，男子直接飞出了几十步远，狠狠砸在地上，没了声音。 苏烨收回脚，转身离开。 刚出府门，一身华服的柯灵儿，灵动的奔向苏烨。她身上银白色的衣裳，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衬得她娇小的身躯更加灵动而俏皮。 像极了终于等到自己心爱王子的公主，画面唯美、浪漫而隽永。 正和林婉并肩往马车走去的苏敬回头，恰巧看到了这一幕，忍不住感叹道：“真没想到，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私下又清冷寡淡的大哥，居然也会有如此动情的时刻。” 林婉没回头，甚至连走路的步调都丝毫没受影响，点头附和道：“确实！没想到！” 扑进苏烨怀里的柯灵儿，一脸得意的望着林婉的背影，今日又是她大获全胜的一天。林婉有才又怎么样，两幅作品都是她的又怎样，第一名一样是她的。 只要有大少在，她想要什么，大少都会帮她实现。 林婉算什么？她的垫脚石吗？不，连当她的垫脚石，林婉也不配！ 直到上了马车，柯灵儿依然一脸柔情的望着苏烨，这种毫无道理和人性的偏爱与宠溺，让她真切的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和幸福。 马车缓缓前行，苏烨一直闭目养神，柯灵儿也不敢打扰。今日之事，虽然大少依然还是帮了她，可是毕竟自己做的事情很不光彩。大少应该是为这事儿生气了。 好不容易等到苏烨睁开了眼，柯灵儿正要开口，却见苏烨伸手掀开了车帘。 视线越过车帘，柯灵儿眼眸中满是惶恐与不安。 几个身手不凡的男子，正在殴打着五名男子，其中四名是她安排在会场造谣林婉的，剩下的那名是刚刚在主厅餐桌上，为难质问林婉抄袭借鉴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们只是拿钱办事而已，我们......啊~ 啊~ 我们以后再也不乱拿钱了，再也不乱办事了，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 柯灵儿的心也跟着车外一声声凄厉的惨叫，颤抖了起来。她小心翼翼的查看着苏烨。 可他脸上依然毫无表情，似乎那车帘是被风吹开的，外面的一切与他完全不相干。 哗—— 他的手突的收回，车帘落下，带起一阵微风，将车座上的东西吹落。 柯灵儿的视线落到东西飘落的地方，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煞白，连唇齿也跟着失去了颜色。——那是她自己准备参赛的作品。 看过了林婉的作品，在看柯灵儿的，确实贻笑大方。 这阵子，她一门心思全在对付林婉和如何抓住大少的心上，刺绣的手艺自然越发生疏了。 啪啪啪~~~~~ 车厢外的风突然似乎也愤怒了起来，帘子不住的敲打着，就犹如有人拿着棍子一下一下敲打着柯灵儿的心。痛—— 窒息而不能言明的痛。 突然，一阵狂风卷起车帘，也卷走了脚下那幅作品。 “我的.......” 柯灵儿伸手，终究还是迟了一步。透过窗口，那幅作品在空中飘飞了好一会儿，掉进了一处满是泥淖的污浊上。 啪—— 苏烨伸手拉紧车帘，再大的风，也卷不起半分涟漪了，车帘就这么紧紧的贴着车厢壁。 男人冰冷刺骨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垃圾就该待在垃圾该待的地方！” 柯灵儿的心狠狠的刺痛着........ ~~~~ 宋夫子府邸院子里的茅房。 苏红嘴唇皴裂、脸色刮白。双手捂着肚子，整个身子佝偻着，犹如五六十岁的老妪。她背靠着墙壁，一点一点艰难的直起身子。 外面已经一片冷清了，大家也应该都散了，她来来回回，拉了整整半日了。脚下虚浮，浑身无力，连双眼也变得虚虚实实起来。 她甩了甩头，用力的挤了挤双眼，直起身子。刚跨出一步，眼前一黑，嘭的一声一头栽了下去。脸面直接砸在了自己的污秽物上。 呕呕呕........ 啊—— ~~~~~~ 景香楼。 苏敬领着林婉走到包间时，小厮正上菜，一桌子满满当当，全是林婉爱吃的。 “谢谢二哥！没想到二哥都记得！” 许久没有被这么照顾和惦记了，林婉眼里闪动着感动的泪花。 苏敬扶着她坐下，脸上依然是出尘的笑容，还带着几分宠溺。 “这就感动的哭鼻子了？都是大姑娘了，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哭鼻子。” 他拿起林婉跟前的碗，为她盛了一碗红参鸡汤。“我记得你这个小馋猫最爱喝鸡汤了，只是府上的饭桌上，你从来不敢多喝一口，多吃一口。在苏府的这些年，委屈你了。” 林婉的泪珠终于划过眼眶，滴落到热气腾腾的鸡汤里。 一个人的时候，再苦再累，撑着撑着，也就习惯了。可是突然有一个人心疼的告诉你，你的苦、你的累、你的难，他都知道。那些佯装的坚强顷刻间土崩瓦解，只想就着那人的关心，放肆的、好好的哭一场。 苏敬不语，只是将自己的椅子默默的挨近林婉，伸手扯下她手中已经湿透的锦帕，放在一边。再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塞到她的手里。 他静静的拍着她的后背，轻轻柔柔，一下一下的。 许久，抽泣声渐渐止住！ 林婉收拾好脸上的狼狈，抬起肿胀而哭红的双眸。眼前的苏敬依然和煦、温暖，想到前世他的结局。 没人知道被送到了哪里，只是他再也没有在京城出现过。甚至三夫人临终，苦苦哀求想要再见他一面，也被人残忍拒绝了。 而那个残忍之人就是苏烨！ 苏烨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商人，不重情不重义，只重利。在他的世界里，成王败寇，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再无其他。 前世，林婉只是一个被关在苏府最偏僻南院的后院妇人，很多信息都是支离破碎的，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梗概。 第80章 下回说人坏话的时候，记得关上门! 关于苏敬和三夫人的信息，也是林婉无意间听到苏烨提及的。 大致是苏敬伤及了他的利益，最终被送到了没人知道的地方。 想到这，林婉再也坐不住了，压下心里的焦躁不安，缓缓开口。 “二哥，大哥他很凶狠吗？” 苏敬没想到林婉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一时错愕，随后，眼里尽是无可奈何。 “大哥刚接手，有些手段是狠辣了些，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然，压不住那些老家伙，更压不住那些虎视眈眈的狼群。你也知道.....” 看到林婉有些迷茫的眼神，是了，婉儿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说这些干嘛，看把人都给吓到了。苏敬赶忙停住话头，尴尬一笑：“不好意思，不该跟你说这些东西的。” 林婉摇摇头，继续问道：“他对你好吗？” 苏敬没有丝毫迟疑的点点头，“大哥他对我很好，只是他对谁都冷冷的而已。但是他对大家都很好的。” 林婉没法告诉他还没有发生的事，只能提醒苏敬。 “二哥，既然大哥是掌权人，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千万别跟他对着干。无论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都要先想想三太太和你自己。” 苏敬往自己嘴里送菜的手一顿，眼里闪过一抹亮光，抬眸依旧是一汪柔情。他温柔的看着林婉：“婉儿是知道了些什么吗？” 林婉垂眸，压下眼里的慌乱，随后急急摇头，“你们生意上的事情，我一个闺阁女子如何能知？何况我早已经搬离苏府了，想知道也不可能啊！” 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我就是觉得大哥有些阴晴不定的，怕你惹他不高兴。你也知道，大哥那个人，有时候狠起来，有些六亲不认的.....” 苏敬轻笑着摇了摇头，仿佛看着无理取闹的孩童般。 只是，片刻，他的笑容便凝固在脸上。他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还不忘拉了一把身旁的林婉，对着门口，恭敬的喊了一句：“大哥！” 林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里暗骂一句晦气。京城那么大，怎么到哪儿都有这个狗男人。 突然想到什么，林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她刚刚好像说他什么来着？ 六亲不认？ 迎着狗男人冷冷的目光，林婉心里一颤，她终究还是惧怕他。 “大哥！” “下回说人坏话的时候，记得关上门！” 留下这句话后，他直接走了。 苏烨一走，林婉大口大口的喘气，刚刚的气氛压抑到让人窒息。而她对他的畏惧，似乎深入骨髓，不是说不怕就不怕的。 “你很怕大哥？”看到林婉心有余悸的样子，苏敬不免失笑，“大哥没那么可怕。” 林婉赶紧关上房门，他说的对，下次说人坏话前，必须得先把门关上。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林婉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怎么就被他带坑里了呢？她什么时候说人坏话了？那是实话！ “婉儿？婉儿？” “啊？哦，二哥，不好意思，我确实挺怕大哥的。”林婉讪讪一笑，坐回椅子，继续吃饭。 “别怕了，他已经走了，再不吃，菜都凉了！” 景香楼的菜不错，两人都吃的很满足。 只是，扫兴的人哪里都有，而今日似乎格外多。 包间的隔音并不是很好，声音稍微大些，都能清晰的听到隔壁畅聊的内容。而隔壁间热闹异常，显然是都喝了酒，声音也大了起来。 “我跟你们说，你们是没看见，哪个苏家的养女，叫什么来着？哦，对了，林婉！啧啧啧，那小娘子，绝美！但凡今日在场的，我敢打赌，就没有一个不想....啊，哈哈哈~~~” “你说话注意点，再怎么说，人家也是苏家养女。” “养女个屁，你没听说吗，她还不只是苏家一家的养女呢。知道她今日刺绣大赛得了第几名吗？第二!第二名呢！ 刺绣这玩意，可不是平常人家的女子能玩的起的。就凭她那没出息的继父？就凭她那做小服低的亲娘？可拉到吧！” “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她今日的这个第二名有蹊跷？” “呵呵，有没有蹊跷我哪儿知道啊！不过，听闻她可是有不少的恩客呢，她的刺绣小玩意，在京城可是有点吃香.......” “你倒是知道的清楚，难道你也是她的恩客？呃，哈哈哈~” “子曰，不可说，不可说~~~~” 啪—— 林婉手中的筷子断裂，随之断裂的还有她心。 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让这些公子哥都耳熟能详的流言蜚语，估计现在全京城的大街小巷早已经漫天飞舞了。 为了保住柯灵儿的声名，苏烨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相对于抄袭、盗窃这样的流言，自然没有她这个自甘堕落，为了名利无耻下贱的传言劲爆。四处勾引男人，利用狐媚之术这样下作的手段，让自己在大赛上取得名次........ 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样的，除了苏烨还能有谁？ 林婉心里悲凉蔓延，似乎不管她做什么、怎么做，都摆脱不了被苏烨和柯灵儿欺凌践踏的命运。 前世，一夜风情过后，为了保住刚上位的苏烨的名声，苏府将她推了出去，平息所有的流言，背负一声污名、骂名——下药、爬床，让她和莹儿，到死都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这一世，他将自己的作品偷给柯灵儿还不够，如今东窗事发，他又拿自己的清白当作挡箭牌，压下大赛上关于柯灵儿的流言蜚语，以保全她的名声。 而她林婉，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似乎注定是要当柯灵儿的垫脚石。 这该死的命运！ 林婉瞬间没了胃口，双目无神的盯着墙壁，那种被命运扼住脖子的窒息感，再次席卷全身。 苏敬放下手中的筷子，拉着林婉就往隔壁包间走去。 嘭—— 苏敬一脚狠狠的踹开包间门，由于太用力，门板来回晃动了好几下，才终于停下。 他面无表情的拉着林婉走到众人面前，双眼狠戾的扫视一桌的公子小姐。最后，他的眼神定在刚刚那个模棱两可暗示，他也是林婉恩客的男子身上。 “二少！” 所有人胆战心惊，他们也只敢吹牛，真正对上苏家人，他们一个屁也不敢放。 第81章 婉儿，这几个人怎么处置? “什么时候苏家人，需要你这个恩客来养了？今日大哥也在，正好问问他，他这个掌舵人，苏家是不是落魄到连自家人都养不活的地步了。” 几人瞬间跪倒在地，拼命求饶。 他们这是在质疑苏大少的能力！连自家人都养不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他们就是向天借胆，也不敢啊！ “二少，我们真的只是胡说，是胡说的！我连林小姐都不认识，又怎么会是她的恩客呢。” “那谁是她的恩客？”苏敬步步紧逼。 “啊？没有，没有，没有！” “没有什么？” “我....我....我不知道。我也是听来的，外面都在传....我就是想装一装.... 我该死，我该死！”男子说着就双手啪啪啪的往自己的脸上左右开弓。 “没脑子就少出门，少说话！苏府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养不起自家小姐。苏府百年声誉，不容任何人践踏。下次再让我听见有人乱嚼舌根，辱没苏府清誉，我绝不轻饶！” 苏敬清亮的声音穿透包间内所有人的耳膜，乃至整个酒楼的人，毕竟这里的动静可不小。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眼前之人就是我苏府唯一大小姐林婉，她金枝玉叶、她高贵典雅，是我们苏府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一番疾言厉色后，苏敬转身对着林婉，伸手捋了捋她披在肩头的秀发，“婉儿，这几个人怎么处置？” 林婉心里暖暖的，二哥将她与苏府清誉绑在一起，那些流言便是不攻自破了。不管私下如何，对外，她林婉就是苏家养女，就是苏家人。苏府在怎么不愿意，也得认。 她下贱，苏府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好名声。 这比她辩解千万句都有力！ 第一次有人这么当众护着她，林婉朝着苏敬感激一笑，不倾城倾国，却足以倾倒在场所有的男子。包括对面包间里，目光灼灼的看着这边的苏烨。 他淡漠的眸子犹如一潭平静的湖水，无波无澜。只是端着酒杯的手背青筋凸显！他仰头，将杯中的酒尽数倒入口中，吞咽入腹。 “林小姐，对不起，我们再也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求您饶了我们！” 富商子弟，和官宦之家子弟如出一辙，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但是他们很清楚，哪些人他们招惹不起，否则将给自己的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眼前的苏府，就不是他们招惹得起的。 林婉本不想将事情闹大，但是如今已经闹大了，如果她在轻拿轻放，倒是更叫人深思了。她扫视了一圈，心里有了成算。 “在此用膳的，都是京中的贵人，你们这样一闹腾，多少惊扰了他们的雅兴。诸位贵人今日的花销，你们就都包了，也算是你们对贵人诚心的道歉了。相信，他们大人不记小人过，也不会在为难你等了。” 景香楼的菜品，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当然除了好吃外，更出名的是它的价高。所以，来这里用膳的，非富即贵。 林婉说的贵人，确实不错。 只是，这景香楼上下三层，这一顿下来，没个大几万两，估计是下不来了。 “啊？”几人一愣，他们哪儿有那么多的银子啊？ “不愿意？” 苏敬冷冽的声音在没有了往日的和煦。 “愿意、愿意！”几人纷纷磕头，丢银子总比丢命好！他们不答应也得答应。 于是，几人跟着的小厮纷纷往各自府中赶，筹银子去了。 苏敬和林婉回到自己的包间，再次关上房门，林婉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有人撑腰、被人偏爱是这样的感觉，难怪柯灵儿会深陷其中，为此还乐此不疲。确实很不错。 尤其是一向温润如玉的苏敬，竟然也有那么凌厉而果决的一面。 不过，想想也是，苏府是什么人家，苏府的少爷，又怎么可能真的是单纯善良的小白兔？ “怎么？被我吓到了？” 苏敬看着坐在椅子上、却依然没有回神的林婉，玩笑道。 “吓到倒是没有！就是觉得二哥刚刚好霸气哦！”这句称赞确实是由衷的，也是感激的。 “那，婉儿可喜欢？”苏敬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啊？”林婉低垂下霎时晕红的脸颊，拿起新换上的筷子，胡乱的往嘴里送东西。 苏敬突然逼近，大手朝着她的脸颊伸来，最后落在了她的嘴角。林婉本能的往后仰。 “都那么大了，吃东西还能吃的满脸都是。” “二哥，我自己来！” “已经擦干净了！” “谢谢二哥！” 林婉依然低垂着头，只是脸上的燥热更甚了。她抬手，轻轻擦拭着自己的嘴角，那里有苏敬留下的余温。心里头有些怪怪的。 看到自己身上水天蓝的衣服，联想到柳青柳叶和会场上那些人的话，林婉终于抬头。 “二哥，这衣裳是不是很贵？能不能退啊？” 苏敬一愣，看了看林婉身上的衣服，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正欲开口。 叩叩叩—— “二少，林小姐，今日的营收比往日的两倍还高。老东家高兴，免费给大家送来本店的最新甜点—— 红豆酥。刚刚出锅，焦香酥脆、甜而不腻，二位尝尝！” 小厮将一碟红豆酥放下后，便退出了包间。 看来这些贵人，不仅仅是贵，还狠！能宰人的时候，一点也不心慈手软。 但是林婉对于隔壁包间的那些人，升不起半分同情之心。京城中，达官贵人不胜枚举，因说错一句话而丧命的人，比比皆是。 今日就当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一块块整齐码放着的红豆酥，面上裹着一层薄薄的糖霜，红红白白的，煞是好看。一股淡淡的焦香夹杂着一丝甜糯之气，让人心间甜蜜而幸福。 “二哥，快尝尝，看起来很好吃呢！” “嗯！” 苏敬看着林婉脸上满足的笑容，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 吃完走出包房，抬头便看见了对面包房中的苏烨。他手中端着满酒的杯子，手肘撑在桌上，双眼看着手中的酒杯，又似乎越过酒杯看着对面的人儿。 林婉娇躯本能的一颤！ 第82章 离林婉远点 “是凉了吗？” 苏敬将披在手腕上的披风取下，修长的双手绕到她的身后，然后将披风披在她身上，且贴心的帮她系上。 而从苏烨的角度看来，更像是两人相拥在一起。 林婉瞬间觉得周身的温度骤降，寒冷无比，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以后出门，让柳青柳叶备件厚实点的外袍！” “谢谢二哥！” 苏敬轻笑，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拥着她往外走去，“你总是对我很客气。” 不等林婉回答，苏敬抬头，对着对面的苏烨挥了挥手，“大哥，我们先回去了，您慢用！” 苏烨不语，只是再次将杯中的酒往腹中送去。 林婉却狠狠为苏敬捏了一把汗！ 苏烨对她虽无情爱，但是自从那一夜之后，他将她视为了他的女人，他的私有物。尽管是他不要的，他也不容许他人沾染。 她不想将苏敬拉进她和苏烨的是非中来，拉着苏敬快步离去。 两人走出酒楼时，柳青柳叶和苏敬的小厮都等着了。 “今日难得有空闲，我送你回去吧！” 还不待林婉回答，一辆带有苏府标志的马车疾驰而来，车还未停稳，一名小厮就从车上跳了下来，连爬带滚的跑到苏敬跟前。 “二少，三夫人腿疾发作.....” 苏敬眼里闪过不耐，但终究还是歉意的看了看林婉，“看来，只能下次再送婉儿了。” “帮我向三夫人带好！赶紧回去吧！” “好，我抽空再去看你！” “二哥再见！” 林婉无奈摇头，但是她不怪三夫人，他们孤儿寡母的，在苏府求生存，本就不易。如今，她身份尴尬，和她走的太近，对他们确实不好。 “我们回去吧！” “是，小姐！” ~~~~~ 苏府。 苏敬下了马车，直奔母亲白晴的院子。一进主厅，就看见白晴一脸惬意的靠在软椅上品茗。 “娘，您怎么又这样！” 他的眉头深锁，也将自己扔在了长长的软椅上，看着自己母亲的眼神晦暗不明，但是脸上的不悦却非常明显。 白晴气定神闲的睁开双眼，将手中的白瓷杯轻柔的放在茶几上。幽幽的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叹了口气。 “婉儿和你大哥的事儿，到现在都不甚明了，你在凑上去，你爷爷会很不高兴的。为了你好，也为了我们好，我不得不帮你和她保持距离。” 苏敬明显压着怒火，可是眼前之人是自己的母亲，他只好柔声道：“婉儿都否认了，既然她说不是她，那就一定不是她。这件事儿，早就过去了。” “过去了吗？” 白晴闭上眼睛，任由茶几上热腾腾的茶气熏陶着整张脸。在睁开时，她眼角泛红，眼里也有了湿气，甚至连脸色都泛白了几分。 也许，是茶水的热气熏的。 “过没过去，她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甚至连你大哥说了，都不算！何况，你认为你大哥那儿，真的过去了吗？” 白晴深吸一口气，眼光灼灼，“敬儿，听娘一句劝，离林婉远点。最起码，现在，还不是时候！” 苏敬不再接话！只是无力的瘫软在软椅上！片刻，他又眼神坚定，挺直脊背，放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攥着。 ～～～～ 宋夫子没有让柯灵儿、林婉和如意三人即刻就跟着她学习，而是给了她们几日的时间思考，是否真的要跟着她学习刺绣。 同时，她也明确的告诉了三人，她不喜欢女子后宅的手段，更不希望在她的府邸发生这样的事情。她这算是非常明显的表达了，对于大赛当日发生的那些事情的不悦。 她的本意应该是劝退柯灵儿，但是已经对外宣布了，同时她也不敢得罪苏家。 可柯灵儿揣着明白装糊涂，宋夫子也无奈，有苏府在她背后撑腰，宋夫子也不能真拿她怎么办。 林婉倒是难得的过了几天安生的日子。 能跟着宋夫子学习刺绣，是她前世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再加上苏敬在景香楼的那波操作，让流言不敢在流了。所以，这几日，她的心情格外好。连人都更明媚了几分。 林婉总觉得苏烨给自己的那五万两还挺凑巧的，凑巧到她甚至觉得，他是不是知道自己想要搬家。 趁着这几日的空闲，林婉跟着牙子在城中看了几处宅子。就手上的这些银子，买一处二进二出的院子足够了，稍微远一些，甚至三进、四进都不成问题。 最后，林婉一咬牙，买了城中不远不近的二进院，银子也只花出去一半不到。床铺家具之类的，林婉并没有重新购置。 短期内，城南的院子不会有人过去居住，放着也是放着，所以，她便请人直接将城南院子的全都家什搬到了新宅子。 她自己住在后院，还收拾出了一间厢房给秦画和苏信夫妇。 柳青柳叶二人在住在前院。 已经入秋了，天气渐渐转凉，林婉在院子里惬意的晒着太阳。 “小姐，宋夫子跟前的王嬷嬷来了。” 闻言，林婉顷刻起身，王嬷嬷可是贴身伺候着宋夫子的，能让她亲自过来的，必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林婉将人迎进客厅，“嬷嬷怎么亲自过来了？近几日，天气渐凉了，嬷嬷赶紧喝口热茶。” 两人都没有坐上首，而是在侧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此时的茶水正冒着热气，对于上了年纪的王嬷嬷来说，正好。 王嬷嬷脸上的笑容都真切了几分。 “林小姐，夫子让我给你送请帖。”她从袖中掏出一张火红的请帖，放在桌上。 林婉没有立即打开，而是笑盈盈的望着王嬷嬷，“嬷嬷，你喊我婉儿就好。” 王嬷嬷不语，只是淡淡的颔首。 “嬷嬷，什么请帖还劳烦嬷嬷你亲自跑一趟？”这种小事，一般小厮或婢女跑一趟也就是了。能让嬷嬷亲自前来的，必定不同寻常。 “我呀也就是个下人，什么亲自不亲自的呀。再说了，也没几步路。”自从搬家后，确实离得也不算远了。 王嬷嬷看着也没有别人，便继续道：“朱老板，也就是一直和我们夫子有合作的那位刺绣商，张罗了一场宴会。邀请了我们夫子和其他京中有名望的夫子，还有京中不少的刺绣商。 同时还特意邀请了你，柯灵儿和苏大少。 柯灵儿的第一名怎么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朱老板知道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腿子上，说是宴会，实则是跟苏大少低头道歉。 苏家虽然并没有涉猎刺绣生意，但是如果他铁了心要对付他，他在京中便寸步难行。” 第83章 朱老板设宴 “嬷嬷，你说朱老板拍马屁拍到了马腿子上？” 朱老板，就是那个在园子里训斥和殴打那三名小厮的老板，他不是帮柯灵儿拿下第一名了吗？拍错马屁是什么意思？ 难道苏烨不想让柯灵儿得第一？ 怎么可能？ “这些年轻人的弯弯绕，我们看不懂。夫子让我前来，是想让我告诉你，她让你们想清楚是不是真的想学刺绣，不仅仅是针对柯灵儿，也是对你们。 刺绣不比其他，大多数时候，它都不是必须品。京中高门女子，学刺绣也仅仅只是想博得一个美名，和闺阁女子学习琴棋书画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要靠刺绣生存，其实很难。你看夫子就知道了，虽然夫子名望高，多少人想拜入她的门下，但是都只是图那名声而来的。 即便夫子的名声如此之高，在现实面前终是要低头的，不然也不会有柯灵儿第一的事情发生。” 林婉目瞪口呆的看着嬷嬷，经历过前世的种种，她大概能猜到一些。只是，她没有想到夫子会特意让王嬷嬷跟自己说这些。 她也摸不清楚夫子到底要向她传达什么意思。 “嬷嬷，婉儿愚钝，你不妨直说。” 王嬷嬷无奈一笑，果然是个老实纯真的孩子。 “夫子很看好你，但是又不忍你跟她一样在刺绣和生存中苦苦挣扎，夫子是经历了几十年的磨难，才有了今日的一切的。其中的曲折，不足为外人道也，但其中艰辛，只有她自己清楚。 这条路，并不好走。尤其是你现在的处境！ 夫子让你好好想清楚，如果你要进入这一行，跟这些商人接触是免不了的。因为你现在还没有名望，那些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也找不到你这儿来。要过活，只能找那些商人。 哪怕如今夫子如此高的名望，那些高门贵妇也是通过那些商人来找夫子的。这其中的利益链条，就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明白的了。” 王嬷嬷说了那么多的话，终于停下了。她起身，“我就先回去了，要不要去，婉儿小姐自己决定。” 送走王嬷嬷后，林婉在躺椅上静默了许久。 这让她想到了当初在府衙公堂上的秦太守。京中的关系链条错综复杂，身居高位的秦太守身不由己，名望在身的宋夫子身不由己。她一个小小的丫头片子，想要求生存，又怎么可能就那么容易了呢？ 能让嬷嬷亲自跑一趟的，不仅仅是提醒她这条路的难走，同时必定也是提醒她慎重。看来宴会上必定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人。 去，是肯定要去的。 好不容易拼出来了一条出路，她不能还没开始走，就放弃了。 宴请当日，林婉携着柳青柳叶到朱府门前时，已经停了不少马车了。其中最扎眼的，依然是苏烨那辆奢华无比的马车。 看来这个未婚妻还真是他的心尖儿宠啊，日理万机的苏家大少，竟然能陪着她来参加这种不入流的宴请。 柳青柳叶和其他小厮婢女一样，被拦在了门外，只能到马车上等着。 “柳青，我一看到大少的马车心里就有一种不舒服的预感。你也知道，那个柯灵儿总是针对我们主.....” “柳叶，你不要命了？柯小姐也是你我能非议的？”柳青疾言厉色，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跟了主子那么久，还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迟早会给主子招致祸端。 “对不起嘛，我只是有些心慌！主子每次碰到她，准没好事！” 柳青用手指点了点柳叶，“越不让你说，你还越来劲儿了。总有一天主子会因为你这张破嘴遭殃的。” 话虽这样说，但是柳青心里其实是认同柳叶。也不知道大少到底看上柯灵儿哪点了，为了她几次几次三番的这么伤主子。 可是事后，又做些奇奇怪怪的事让人误解..... 哎~~~ 林婉跟着朱府的小厮到大厅时，该到的人也差不多都到了。 大厅里摆上了两个大桌，一桌是商人，一桌是夫子。 林婉和柯灵儿都被安排到了夫子的那一桌，而苏烨则坐在了商人那桌。 林婉刚坐下，就听柯灵儿道：“本来大少今日是没空的，只是顺路送我过来，但是看到来人还挺多的，他不放心让我一个人留在这。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顺路？还人多？ 她柯灵儿不是最喜欢人多的地方嘛？ 她特意那么说，不就是想告诉大家，苏大少有多宠她，对她有多好，他们的感情有多如胶似漆吗。当然，更重要的是告诉在座的人，不要妄图再拿大赛上的事情来揶揄她。 苏大少明明知道怎么回事，一样无条件护着她，可见他爱她有多深。 明晃晃的告诉在座的所有人，以后说话做事之前，先想清楚她是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起的人。 果然，大家都听懂了。 “大少和柯小姐还真是恩爱，一刻都舍不得分开！” “是啊，是啊！果真是郎才女貌，令人艳羡啊！” 林婉低头不语，压下嘴角的嘲讽，狗男女就是狗男女，不管何时何地都一样狗。 突然，一双有些干枯的手掌覆上了林婉的小手。 林婉侧首、抬眸，便对上了宋夫子满是慈爱的双眼，里面有怜惜、有不忍。这也是她不愿意林婉入这一行的原因。 但凡有家世的女子，谁会愿意让自己的女儿抛头露面呢？ 虽然如今，做生意的女子越来越多了，反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了。可是世道对于女子来说，在商场混战依旧不易，特别是像林婉这样年轻貌美的小姑娘。 那些流言蜚语和似是而非的流言，就能轻易将人击垮。何况京中关系网错综复杂，如果无人保驾护航，她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别留太久，一会儿跟我一起离开。” “是，夫子！” 不知道为什么，林婉鼻尖一酸，那是一种不用言明的惺惺相惜、相护。 “我们人也齐了，都入座吧！大家也都相熟了，我也就不废话了。今日主要是给大家介绍两位后起之秀，这次刺绣大赛的第一名柯灵儿，和第二名林婉。” 第84章 跟柯小姐开玩笑而已，柯小姐不会这么小气吧? 朱老板有了上次的教训后，不敢太明目张胆的提柯灵儿是苏烨未婚妻的这个名头了。他朝着柯灵儿和林婉这边看了过来。 “柯灵儿小姐，林婉小姐，你们跟这些老板们好好认识认识，以后都是在同一个行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多熟悉熟悉。” 柯灵儿率先起身，今日的她一袭紫色衣裙，犹如林间仙子，灵动而飘逸。薄薄的刘海盖住了光洁的额头，更衬得她的小脸紧致小巧。 黑珍珠般跳脱的眸子灵气十足，和往日的温柔娴静、端庄典雅全然不同，俏皮中，又带着少女特有的娇羞和妩媚。 尤其是含娇带羞的视线欲语还羞、柔情万种的看向苏烨时，那些刺绣老板的眼睛都看直了。 唯有当事人苏烨，冷冷的，似乎一切都与他毫无相干。 林婉嘴角抽了抽，这狗男人今日是抽什么疯了吗？这可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在众人面前落了柯灵儿的面子。 柯灵儿的意图很明显，刚刚朱老板介绍她的时候，并没有提及她是苏烨未婚妻的这个身份。可是这才是她最重要的身份啊。 虽然大家对于她的身份都心知肚明，但是苏烨的态度却至关重要。别说她之前是未婚妻，就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如果苏烨不看重她，别人也不会给她薄面。 所以，她要苏烨当众打脸朱老板，让苏烨亲自承认。 哪知苏烨完全不理会。 柯灵儿表情僵住，只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常。她施施然的走到苏烨身边，伸手取下苏烨手中的酒杯，语带关切与温柔。 “大少，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一会儿，又该不舒服了。” 她自然的拿起筷子，往他的碗里添了些菜。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一切都习以为常了。 众人见苏烨没有丝毫不悦，心中了然。 朱老板非常有眼力见的将柯灵儿的位置调到了苏烨的身边。 柯灵儿款款落座，再多的言语介绍也都是多余了，什么大赛第一第二，不及苏大少未婚妻这个身份分毫。 有了柯灵儿的这出，谁还在乎第二名是谁呢。所以，林婉连自我介绍的机会都没有了。 林婉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不甚在意。和以往的那些大动作相比，今日这波操作，还真不算什么。 宋夫子看林婉依然如常，对她更高看了几分。忍不住心里赞道，此子心性颇佳。 父子们大多只是来露露脸，不多时，便三三两两的提出告辞，纷纷离席。 宋夫子带着林婉跟朱老板道别：“朱老板，谢谢款待，我们就先告辞了！” “林婉小姐也要走了吗？”朱老板起身，正欲相送，想到此次宴会的目的，不由得的将眼神看向宋夫子身后的林婉。 “朱老板，承蒙厚爱，林婉有幸认识了众多夫子和诸位老板。林婉再次谢过了。”林婉上前，行礼致谢。 柯灵儿眼神微动，随即起身，亲密的挽着林婉的手。那股自然和亲热劲儿，楞谁也不会想到，那日在大会上跟林婉争锋相对的就是她。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们是惺惺相惜的好姐妹呢。 “林婉，别走啊，你看，你走了，就剩下我一个，那也太不好看了。而且，你也知道，都是生意上的伙伴，大少也不好不喝，我不看着他，我不放心。你就当陪我了，求求你了！” 林婉很想当众翻白眼，难怪她前世今生都斗不过柯灵儿。就这不要脸的程度，她估计重生几回，也赶不上。 就狗男人那股狠劲儿和他在京中的地位，他要不想喝，谁还敢强迫他不成？ 林婉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臂，“不好意思，柯小姐，我跟你并不熟。我没有兴趣陪你看着你的未婚夫。” 苏烨抬眸，冷冷的看了眼林婉，随即又收回视线。然后默默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就往嘴里送。 “大少，你今日喝多了！” 柯灵儿急急的夺下已经空了的酒杯，然后满脸哀求的看着林婉，“林婉，求求你了。而且，刚刚你还没有来得及跟各位老板介绍自己呢。以后都是在这个行业了，多认识些人，总能相互照应些的。各位老板，你们说是不是啊？” “林婉小姐，柯小姐都这么相求了，你不会这么不近人情吧？听闻林小姐此次作品的主题都是以温情为主的，这看起来不像啊！” “林小姐不会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小老板吧？都不屑跟我们认识？否则，怎么来了这宴会，连介绍都不屑跟我们介绍自己？” 柯灵儿眼里闪过一抹算计，只要她不想让林婉走，有的是留下她的法子。大赛上，林婉这么坑她，这仇她还没报呢。今日既然来了，就不可能让她就这么清清白白的走。 林婉知道，今日她大概是走不了了。 她不能还没进这个行业，就把这些老板都给尽数得罪了。 “夫子，您先回去吧。” “那你.....” 迎着夫子担忧的眼神，林婉坚定的点点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夫子无须忧心。” “柯小姐，诸位老板，我先送夫子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林婉，你不会偷偷溜走吧？”柯灵儿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婉。 其他人正要帮腔，林婉直接怼上了，“柯小姐，要不是你是女子，我都会认为柯小姐是不是看上我了，非要留我下来。” “你....”柯灵儿差点破防，林婉这个贱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她难道听不到自己说的是什么话吗？谁看上她了，谁要看上她这狐媚货啊！ “林小姐说笑了，只不过是想让大家认识识识你而已。” “跟柯小姐开玩笑而已，柯小姐不会这么小气吧？”林婉说完不管柯灵儿清白相交的脸色，朝着诸位老板俯了俯身子。 “我去去就回！” “夫子，我们走！” 苏烨再次给自己满杯，趁着往嘴里送酒的动作，遮住忍不住上扬的嘴角。第一次看她那么张扬的亮爪子，还别有一番滋味。 和过去那个小软包完全不一样了。 不过，苏烨蹙眉，从她踏入这个大厅到刚刚出去，她似乎看都没看过他一眼。 第85章 这样大家喝起来，岂不是更畅快? 林婉再次回到大厅时，坐在苏烨身边的柯灵儿像个女主人般，指挥着林婉，让她坐到两名中年老板中间。 “林婉，这两位可都是业内举足轻重的大老板，只要能得他们的赏识，以后在这个行业，你可以少走很多弯路呢。两位老板，以后可要对我们这些后辈多多关照哦。尤其是林婉，她的技艺，可非同一般，深得夫子赞许呢。” 林婉正要出言拒绝，没想到其中一位老板直接上手，将她拉到椅子上。 “柯小姐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关照林婉小姐的。” 林婉蹙眉，压下恶心，僵直着身子，坐的笔直。 柯灵儿还真是把自己当主人了，竟然安排起她的事情来了。她扫视了一圈，已经没有空余的位置了，想要换位置，已经是不可能了。 此时她已经明显感觉到身上多了几道让人恶心的视线，有些还会稍加掩饰，有些直白而露骨。夫子已离开，这些人便连装都不装了。 眼神在林婉的身上肆无忌惮的游离起来。 林婉今日一身素色的衣裙，经过大赛那日的风波，她很清楚，她一个姑娘家，在外行走，妆扮的太好看，并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她今日并没有刻意的梳妆，就是寻常打扮。 不施粉黛，却难掩天生丽质；不拿腔作势，却自有一股媚骨风流。 而正是这份浑然天成的娇艳 ，和这份随意、自然的纯洁和干净，对于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男子而言，是最致命的诱惑。 林婉强忍着恶心，身上黏黏糊糊的视线，让她如坐针毡。却又别无他法。有一点柯灵儿没说错，要在这个行业里生存，这些人她迟早都会接触。 林婉只能强装镇定！ 抬眸，便对上了对面的柯灵儿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 她优雅的端坐上首，小口小口的喝手中的清茶。眼神却似笑非笑，犹如一条艳丽娇媚的竹叶青，积蓄着所有的毒液，死死的盯着林婉。 静待时机，蓄势待发，准备随时出其不意的扑上去，一口毒毙她。 林婉瞬间紧绷神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从柯灵儿强留她下来开始，她就知道，今日，她又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朱老板作为业内的老人，这些人什么德性，他心中有数。看到坐在林婉一左一右的两人，恨得牙痒痒。心里暗骂，你们要找死别拉上我啊，要是林婉在我府上出事，不管跟我有没有干系，苏大少都不会轻易饶了自己。 “你们两个差不多得了，不要欺负人家小姑娘，人家可是宋夫子看上的，你们将人吓坏了，看回头宋夫子找你们算账。” 朱老板暗自擦了擦冷汗，上次这样了，苏大少都未言明要护着的人是林婉。至于什么原因，也不是他该知道的。 所以，眼下他也没法告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两人，林婉是苏大少要护着的人。只能提一提宋夫子，希望两人能悬崖勒马吧。 柯灵儿不悦的蹙眉，今日这朱老板确实怪怪的。对她的态度，和前几日在大赛上对她的态度相比，明显冷淡了很多。那日，他为了让自己拿下第一名，可是不惜跟宋夫子等人翻脸呢。 只是，今日他怎么护起林婉来了？ 难道是因为宋夫子？ 不过，和苏大少相比，宋夫子算什么！ “朱老板这是哪儿的话？不过是前辈教教后辈而已，哪儿来欺负一说？宋夫子同意林婉留下来，不也是希望林婉向前辈多学习学习吗？对吧，林婉？” 林婉面色无波，淡淡的应道：“柯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不过，我想诸位老板在业内有口皆碑，自然不会真的为难我一个小姑娘。” 两位老板讪讪一笑，“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柯灵儿眼珠一转，呵，林婉，这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的场合，不会因为你几句话他们就收起自己的兽性。 她抬手给自己的茶杯里满上茶，对着桌上的老板们歉意一笑：“诸位老板，不好意思，大少不让我喝酒，我就只能以茶代酒，敬诸位了。以后希望各位老板多多关照。我先干为敬。” 众人面色不虞，这柯灵儿明显就是不给他们面子，以茶代酒就算了，还想一杯茶就将他们整桌的人给打发了。这明晃晃的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啊。 但是，众人看到她身边坐着的苏烨，他一副生人勿近、勿扰的气息，却也不敢招惹。只得憋屈的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柯灵儿眼里闪过一抹狠戾，时机正好。 “诸位老板，实在抱歉了。不过，虽然我不能陪大家畅饮，这不是还有林婉吗？同为大赛的前三名，她陪大家喝，也是一样的。而且，她也不像我，有人管着。这样大家喝起来，岂不是更畅快？” 他们本能的看向苏烨，林婉是什么身份，他们自是知道的，苏家的养女。只是听闻已经和苏家决裂，不过他们一直也不敢太过分的轻浮于她。就是因为苏烨在场。 但是，他们看着苏烨自始至终看都没看林婉一眼，而且，柯灵儿都已经明示暗示的那么明显了，苏烨依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大家心里便明白了，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林婉左边的男人将她的杯子满上，“林小姐，初次相识，一杯薄酒，应该不会不给面子吧？” 说完，猥琐的目光上下扫视着林婉。 “抱歉，我不会喝酒！”林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上次在城南院子和苏晓等人，算是第一次正经喝酒，一小杯，她就已经晕晕乎乎了。 如今这样的场合，她打死也不能喝，否则就真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林婉，没事的，朱老板刚刚说了，这是朱夫人亲手酿制的桃花酿，很柔很柔的。就是不会喝酒的人，喝上十杯八杯的，也不会醉的。” 柯灵儿乖巧的将头靠在苏烨的臂膀，语气温柔而善解人意。反正刀又插不到她身上，她怎么会知道疼？ 这酒确实是朱夫人亲手酿制的不错，至于是不是十杯八杯不醉人，这她哪儿知道啊？不过胡诌的而已。 不过，看着这些人已经喝了好几壶下去了，依然个个都清醒无比，想来也不是什么烈酒。但是十杯八杯的，灌醉从未沾酒的林婉，足够了。 第86章 喝醉了也不老实 林婉暗咬内唇，扫视一圈。 目光落到唯一可能救她的主家朱老板，可是他明显已经醉了，双眼迷离，早已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他，是指望不上了。 另外的几人，明显感觉到了柯灵儿对林婉的刁难，可是看到身为苏家人的苏烨都无动于衷，更不敢贸然出手。最起码，不管是外头的流言，还是今日的所见所闻，苏烨肯定是更偏向自己的未婚妻的。 所以，没人打算出手。对于林婉求救的目光，他们视若无睹。 最后，林婉将视线定格在了苏烨身上。 柯灵儿看着他的茶杯空了，立刻起身，为他满上。他慵懒的端起茶杯，双眸轻抬，漫不经心的扫向林婉，看似无波，却带着林婉能看懂的轻嗤。 林婉看懂了，他这是在逼迫着她向他低头，逼迫着自己向他求饶。 深吸一口气！ 这辈子她都不会再求他了，前世求过他太多次了，但是无一例外，结局都是被他一脚踹开，最终她伤的更惨更重。 她坚定的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看眼前的酒杯，咬咬牙，端起杯子，直接仰头一口灌了下去。 苏烨喝茶的动作微滞，茶杯停在唇边，森然的气息瞬间弥漫周身，眸中的温度也一点一点往下降。 而一门心思都在占林婉便宜的两位老板，丝毫没有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因为林婉干净利落的喝酒动作，而欢呼雀跃、纷纷起哄。 “林婉小姐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好酒量。来来来，喝了他的，自然不能厚此薄彼，我这杯也喝了吧！” 林婉二话不说，接过另外一边男人递过来的酒杯，仰头也喝了。 就这样，林婉连喝两杯。 咳咳咳~~~ 因为喝的太急了，喉咙的辛辣让她疯狂的咳嗽。本就因喝酒而酡红的脸颊，更加绯红了。她本就脱俗的绝美容颜，更显得娇嫩欲滴。 粉嫩的双唇一张一息，尽是无限风情、夺命诱惑。 不只是她身边的两个人男人，桌上所有男人都如饿狼扑肉般，视线死死的粘在林婉身上。 林婉身边的两个男人相互看了眼，眼里的猥琐更入骨了，嘴角的淫笑更是不加修饰。要不是碍于苏烨和柯灵儿还在场，他们恨不得现在就将人拖走了。 两人视线再次相交，闪过默契的了然。 先将女人彻底灌醉，然后在找理由将人带走。 两人心有灵犀，将林婉扶靠在一杯上，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后背，咸猪手在她背上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久，还不时磨撮几下。娇嫩的触感让他们眼里欲望的火苗更旺了。 一人迫不及待的又满上了一杯酒，递到林婉面前。 “林小姐，恭喜你这次大赛勇夺第二，来，我们再喝一杯，祝贺你！” 林婉身子一侧，躲过了那杯酒。 正想起身离开椅子，另一个男人屈身而来，双手压住她的双肩，死死的将她禁锢在椅子上。男人身上的酒气喷洒在林婉脸上，让林婉差点吐了出来。还不待她反应，另一个男人再次端起酒杯，直接往她的嘴边送。 林婉双腿在地上使劲儿一蹬，椅子后移了些许，躲过了男人的酒杯。趁着另一个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迅速起身，后退几步，拉开和他们的距离。 “抱歉，我喝多了，我去更衣！” 说完，便逃也似的往后院跑去。 跑出了好远，林婉才停下。酒意已然上头，她开始头脑昏沉、脚下虚浮。连眼前的小道也变得虚幻起来。 她深一步浅一步的往长廊走去，模糊间，那条长廊似乎跟苏府后院的那条长廊很像。她下意识寻找那处她的避难所，总觉得，只要找到它，她就安全了。 长廊的两边都是各种娇花绿植，红红绿绿，她在分不清楚颜色，只是觉得啥是好看与心安。她本能的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往长廊深处走去。 转弯处，一只大手从她腰间绕过，大手一紧，她便扑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一股熟悉的气息充盈鼻尖，醉眼朦胧中，她仿佛看见了十岁时那个跟她说‘很好看’的少年。 “苏烨！” 她抬手拂过他的脸颊，是真实的，不是梦境。 “向我开口，就这么难？” 男人愠怒的声音在林婉的脑海轰然炸开，她不是十岁了，眼前的男人也不是那个少年。 林婉用力，试图推开男人，可是醉意下软绵绵的她，手上的力道跟慵懒的小猫似的，抓在他的心间，泛起阵阵涟漪。 “放开，你放开！” 男人将她抵在柱子上，一手抓着她胡乱作乱的小手，一手抵在柱子上，大手掌禁锢住她不老实的小脑袋。 男人的气息渐渐逼近，她却不得动弹。 慌乱间，她甚至抬脚就踢，也被他屈身抵住。 “喝醉了也不老实！” “要你管！” “不要管我？那你还想谁来管？苏敬吗？”男人的声音里充斥着怒意和危险，手上的力道加大。 “呜呜呜~~~” 她所有的抵抗都被他尽数吞没，他就这样攫住了她一张一合的双唇。 瞬间，林婉酒意都醒了几分，奋力的抵抗。只是似乎她越抵抗，男人就越疯狂，她的每一次挣扎，都会吞噬他的一些理智。 感受到了他几近疯狂的掠夺，一股屈辱感涌上心头。林婉趁他情迷时，一口咬在了男人的唇角。 霎时，一股甜腥的味道充斥整个口腔，而男人却没有知觉般，不知疲倦的继续索取。 林婉愣神，他这是疯了吗？ 林婉的愣神，却给了男人可乘之机，他撬开了她的贝齿，一粒药丸轻巧的被他的舌尖带入了她口中。林婉下意识的咽了下去。 在两人的纠缠间，长廊拐角的另一边，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一双小巧的脚尖停留许久。却终究没有上前，而是转身离开。 许久，男人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已经瘫软在怀中的小女人。 “第二次！” 舌尖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只有她敢伤他，还两次都在同一个位置。眼里的潮红如潮水般褪去，理智渐渐回归。只有她，轻易就能让他的理智顷刻间便土崩瓦解。 第87章 大哥，我也是人，我也会痛! 林婉无力的依靠在他的怀中，身上的燥热也一寸寸褪去。喉咙的辛辣和胃里的翻涌，却好了很多。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训猴吗？打一棒，再给一颗甜枣！” 男人蹙眉，不解！ 也许是酒意，也许是真情实意，林婉觉得自己很委屈。 “为了给你的心上人铺路，几次三番将我推出去让众人凌迟。既然那么爱她，那么宠她，就好好护着她。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我不想参与你和柯小姐之间的爱情故事，放过我好不好？”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男人的眸子染上几分不忍，此时的她宛若满是裂痕的玉石，轻轻一碰就碎。那深刻的破碎感，狠狠的敲打着他的心房，阵阵刺痛。 怀中女人凄凉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字字泣血。 “我像是大哥圈养的一只小猫，开心时随意逗弄，比如现在，比如上次在苏家长廊；而要逗你心上人开心时，又可以任意的利用、算计、践踏。 大哥，我也是人，我也会痛的！放过我好不好？你不是想让我开口求你吗？我求你了，我现在就求你啊，你放过我，好不好？” 苏烨不自觉的紧了紧怀中的小人，“林婉，你想都别想！是你先招惹我的！” 清冷的声音让林婉彻底酒醒了。 是啊，她怎么可能奢望他会放过自己呢？前世他可是到死都将她绑在他身边，今生又怎么可能自己哭诉一番，就会放了自己呢？ “谢谢大哥的解救药丸，我没事了。我先回去了！” 林婉挣脱开他的拥抱，这回他并没有阻拦，她头也不回的往大厅走去。 ~~~~~ 朱府大厅。 林婉离开后，苏烨也接着去院中透气，离开了大厅。 而苏烨离开后，柯灵儿心里惴惴不安，也借口不适，跟了出去。 她做梦也没想到，她会看见这一幕。 她几次三番放下自尊、不顾脸面，明示暗示了无数回，他却始终坐怀不乱。虽然失落，但终究更多的还是窃喜，因为这正说明了他是正人君子。 而且，他们终究是要成亲的，那是迟早的事。 直到听到他压抑的低沉的呻吟，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最可笑的是，她甚至连上去质问的勇气都没有。 柯灵儿看了看那处攒动的衣角，拭去脸上的泪水，转身回了大厅。 此时，朱老板已经完全不省人事了。 柯灵儿满脸担忧，“这天气渐凉了，朱老板这样怕是不行。喝了酒，在招了风，很容易感染风寒。这可如何是好？” 桌上的气氛瞬间微妙起来，除了刚刚灌酒林婉的两位老板外，其余人都纷纷上前搀扶起朱老板。 “确实不好这样放任不管！我们将朱老板送到后院的嫂夫人那，柯小姐，你们继续啊！” 他们可不想留下来，淌这趟浑水。 柯灵儿，他们得罪不起。 林婉，他们也不敢得罪。 苏府对林婉到底什么态度，他们谁也不清楚，前几日景香楼的事情，可是传的沸沸扬扬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溜之大吉，尽快远离这是非之地。 大厅里一时只剩下那两个色眯眯的老板和柯灵儿。 两人这才迫不及待地问道：“柯小姐，林小姐呢？她怎么还没回来？” 柯灵儿眼里的阴狠一闪而过，她到底哪里比过不林婉了？这些男人是眼瞎吗？一个两个三个，都惦记着这个贱人。 既然那么惦记那个贱人，那她今天就做件好事，成全他们。 两个肮脏的老男人，配贱人，刚刚好！ 柯灵儿扬起一抹甜笑，“两位老板，不用着急嘛！林婉不胜酒力，这会儿容颜凌乱，有失礼仪。这会儿正在后园中整理呢，很快就回来了。” 古语说的好，女为悦己者容嘛！两位老板猥琐一笑，看来这个林婉还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呀。 “呵呵，我们不及！对于，有才有貌的女子，连上苍都要宽容几分，何况我们。” “两位老板说的是。我与林婉初出茅庐，以后就请两位老板对我们，哦不对，对我们林婉多多关照。至于我，有大少就够了，我不贪心的。” 柯灵儿明媚的眸子意味深长的扫了两人一眼，两人瞬间心神领会。 柯灵儿再接再厉，“我们林婉对你们可是敬佩的很呢，如果能跟两位老板深入交流一番，她必定感激不尽。” 说完，她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满脸诚挚的对着两人举杯。 “来，两位老板，我虽不胜酒力，但是在此我还是得敬你们一杯。恳请以后你们对林婉多加招抚。” 两人志得意满的举杯，碰杯，三人一饮而尽。 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传来，柯灵儿双眼一闪，即刻便瘫软在椅子上，眼神迷离。她伸手揉了揉眉心，连声音里也染上了几分酒意。 “我....我....我头好晕！我...我是不是醉.....” 话没说完呢，她便趴在了桌子上。 柯灵儿眼里的清明和算计，两人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看来这未来的苏家大少夫人，还真是‘人美心善’。这么上赶着给他们送美人。 那这份好意，他们自然得好好接受，否则那就是不给大少面子了。 林婉回到大厅时，便发现厅内只剩下刚刚灌酒的两个恶心男人，和趴在桌子上的柯灵儿。 两人一看到林婉回来，眼珠子便再次粘到了她身上，比之刚刚更加肆无忌惮和露骨，那垂涎的目光直让人犯恶心。 “两位老板，既然大家都回去了，我也先回去了！” 林婉还没站定，就准备转身逃离。两人眼里的邪恶和淫秽已经丝毫不加掩饰了，在留下去，她必定难逃厄运。 殊不知，她的厄运，在两个男人看到她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其中一个老板一个健步，拽着林婉的胳膊，二话不说拉着她，把她按在了椅子上。 “林小姐，我们的酒可还没喝完呢。来来来，要喝就得喝个尽兴不是。” 他朝着另外一个老板看了眼，他心神领会。端起桌上的满杯，就往被压着的林婉嘴边送。林婉用力挣扎，别说女子的力量本就不如男子，她本就不胜酒力，虽然服下了解酒药丸，但是酒性推下去可没那么快。她的身子还瘫软着。 她完全挣脱不了两个男人压制。 第88章 她还真是无时无刻不给自己挖坑 眼看着酒杯就要到嘴边了，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大少！” 两人迅速收起脸上的邪恶与放浪，放开林婉，垂手恭敬的站在一边。为了防止林婉逃跑，他们一左一右，依然将她夹在中间。 其中一人看到苏烨嘴角的血迹，一脸讨好的关心：“大少，您的嘴角怎么了？” “咬的！”男人面上无波无澜，身上的气息却压迫性十足。 林婉霎时羞红了脸庞，低垂下头不敢看他。 男人以为是苏烨自己不小心咬到的，并未深究。他现在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赶紧打发走苏大少和他的未婚妻。 他指了指歪在桌子上的柯灵儿，“大少，柯小姐喝了一杯酒，不过，她好像喝醉了？” 苏烨不悦的蹙眉，还不待靠近，柯灵儿就似有所感般起身，准确的倒进了他的怀中。迷离的眼神中，带着小姑娘特有的娇媚，似乎是对他无声的邀请和诱惑。 话语里的娇嗔和委屈，配着软糯的声音，让在场的三位男人都双眸意动荡漾。 “大少，我都好晕哦，可能喝多了，可不可以先送我回去？” 苏烨打横抱起柯灵儿，闻着她身上甚浓的酒气，冰冷的眸子带着戾气，逼视着两个男人。 他们缩了缩脖子，心里不忿，明明就是..... 可是面上怂的一批。 林婉却心下悲凉，同为女子，柯灵儿喝一杯酒，他就心疼成这样，看那两个男人的眼神恨不得要了他们的命。 而她呢？他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灌酒，无动于衷。 等林婉再次抬眸看向他们时，苏烨已经抱着人往外走了。而柯灵儿看向她的眼神，哪儿有半分刚刚的迷离和醉意。有的是无尽的得意、挑衅和幸灾乐祸。 林婉很想硬气一回，但是小命重要，如果他们真的离开，那自己就绝对成了待宰的小羊羔。 “大少......呜呜呜~~~” 身旁的男人眼明手快，捂住了林婉的嘴。林婉就这样绝望的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脚步声完全远去，男人才放开了林婉的嘴。但是依然一左一右挡在林婉身侧，脸上的表情瞬间肆无忌惮起来。 “林小姐，大家都走了，正好，我们可以痛痛快快的喝一场了。” 两人一同上手，一人将林婉禁锢在椅子上。 另外一个男人，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一手端起酒杯，不给林婉任何反抗的机会，直接往她嘴里灌。 林婉哀求的眼神并未激起他们丝毫的怜香惜玉之心，反而刺激的他们越发的兴奋。这种纯情受伤的小白兔的表情，更大的唤醒了他们内心深处最原始的兽欲。 哀求无果，趁着两人淫笑之际，脑袋奋力往前撞去。 啪—— 杯子脱手，满杯的酒洒在她的衣裙上。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呦，还是一个小辣椒啊！正合我口味！” “哈哈哈，小美人，你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衣裙都湿了。让哥哥给你擦擦啊。” “哦，对对对，天渐凉了，可不能让小美人受凉了。” 两人默契相视而笑。 一人半弓着身子，掀开林婉微湿的裙摆，咸腻的大手不断在林婉的纤纤玉腿磨搓着。 另一人则屈伸，双手朝着她的胸口而来。林婉双手拼命护着自己的前胸，男人也不气馁，方向一转，双手直接覆上了她洁白娇嫩的脖子。 “好白、好嫩、好滑、好香！” 男人销魂的闭上双眼，手下动作不断。 而另一个男人也不甘示弱，急切的想要扯开林婉的裤脚。 林婉强忍着浑身绵密的不适与恶心，瞅准时机，对着脚边男人的膝盖，奋力踹去。 男人没有防备，嘭的一声，脸面这地，啊~的一声惨叫。 她趁着另一男人愣神之际，双手奋力推开他，男人猝不及防，背上嘭的一声，撞在了桌上。 林婉迅速起身，背靠墙壁，警惕的拉开和两个男人的距离。 “你们别过来！” “小贱蹄子，装什么装？你明示暗示我们，事到临头，装什么贞洁烈女。识相的，就乖乖伺候我们，伺候好了，对于你刚刚的鲁莽，我们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你。 从此在刺绣界，我们也为你一路保驾护航，让你顺风顺水顺财神。 否则，我们这些年可不是白混的。” 两个男人呸了声，恶狠狠的盯着林婉，今日这个女人他们是玩定了。 林婉不解，她什么时候明示暗示他们了？ 难道？ 刚刚她回大厅的时候，这里只剩下柯灵儿和这两个畜牲，再想到临走前，柯灵儿那恶毒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还真是无时无刻不给自己挖坑。 “两位老板，不妨看看这里是哪里。这可是朱老板的府上，你们在他的大厅，对我行不轨之事，你们认为事后他能饶你们？ 今日他对我的态度，你们也看到了，他护着我的意思很明显。否则，你们也不会那么迫不及待的将他灌醉。可是，喝的在醉，终归有醒的时候，不是吗？” 林婉看到了两人眼中的迟疑，心下一动。只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其中一个男人嘴角鬼魅一笑。 “小丫头，看不出还伶牙俐齿的啊！朱老板要真护着你，怎么会邀请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那他怎么不邀请第三名？ 还不就是你长得漂亮，又无依无靠，我们玩了也就玩了，你还能拿我们怎么样？” “小美人，别在做无谓的挣扎了，没用的。只会平白让自己受更多的苦而已！” 说完，两人又要抬步往林婉走去。 既然这条路行不通，那她只能将事情闹大，偌大的朱府，朱夫人在，还有管家下人，将大家都闹过来，看他们还如何对自己下手。 “救命啊，救命啊！” 两人神色一僵，脸上的怒气实质可见，没想到林婉还真敢不顾自己的声名，想要闹的整个朱府都人尽皆知啊。 毕竟这事，不管林婉有没有吃亏，也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林婉从此声名狼藉是肯定的。 两人暗骂一句贱人，不得不停下了靠近的脚步。 第89章 又是同样的场景! “柯老板、盛老板，发生了什么事？”管家带着下人赶来，看到桌上、地上，满是狼藉，两人也有些衣衫不整，面带忧虑。 “两位老板没事吧？咦，这位姑娘是？” 林婉来的比较迟，她来时，管家和大多数下人都在大厅里忙着招呼贵人了。领着林婉进来的小厮，如今并没有在。而林婉咸少露面人前，认识她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朱府的这些下人。所以，管家等人并不知道林婉的身份，才会由此一问。 看着管家等人并不认识林婉，两人心下一松。 “管家大叔，我是......” 柯老板可不给林婉说话的机会，疾步上前，几把将林婉扯进自己怀中。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将她压在怀里不得动弹。 同时，还给盛老板递了个眼色。 盛老板朝着管家走了两步，双手背后，“咳咳，管家，你知道的，小娇娘嘛，总是有几分小性子的。今日柯老板喝了点酒，有些上头了，来了兴致，就想逗逗她。没事，没事，有我在呢，你们下去吧。” 管家虽然狐疑，刚刚的呼救声确实是那名女子所发出的。 但是盛老板这么一说，也确有其事。这些大大小小的老板，谁身边没有几个小娇娘的。她们仗着自己年轻貌美，为了跟正房妻子叫嚣，在男人跟前耍小性子是常有的事。 见的多了，自然能泰然处之了。 但是这里毕竟是主子府邸大厅，并不是酒楼，这柯老板还真是没个分寸。 “柯老板，要逗弄小娘子，就该关上门来，才能尽兴不是？我们主子不胜酒力，闹了好一会儿，才歇下。如今夫人还焦心的守着呢，吵醒了主子，我们夫人会不高兴的。” 管家说的很委婉了，你们要往别处玩去，这里不是酒楼。 要是往常，两人肯定也就走了。只是今日，他们咽不下这口气，到手的肥肉没吃到不说，还弄得满身狼狈。这会儿沸腾的血液还叫嚣着呢，不泄了这把火，他们今日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林婉的。 把人弄晕了，从这儿扛出去，多少眼睛看着呢。林婉是不是他们带来的小娇娘，夫子和其他老板都知道，根本糊弄不过去。 按照林婉刚刚那股劲儿，事后她还真可能报官。且不说他们能不能全身而退，就是能，对他们的声意和名望都会有打击。 所以，就只能在这解决。没出这个门，事实如何，他们两张嘴还说不过一张小姑娘的嘴吗？ 主意已定，柯老板抬头，像是听不懂管家的话吧，打哈道：“管家说的是。不过，我们毕竟是朱老板的座上宾，朱府我们也来往多次，似乎这并非朱府想来的待客之道啊。怎么，我们这是哪里得罪了老管家，惹得老管家不高兴了吗？ 要是这样，我们可得跟朱老板好好谈谈了，到底生意上的事，是他说了算，还是你这个老管家说了算。” 哼~~~ 盛老板一甩袖，背过身去，坐在桌前，背对着管家。 管家身形一颤，他知道主子跟这些老板或多或少都有合作，要是因为自己耽误了主子的正事，那就罪过大了。 管家最终皱眉看了看满脸哀求看他的林婉，摇了摇头，他只是一个下人。小娇娘也好，别人家的小闺女也罢，都不是他能管的起的。 管家转身带着下人离开了。 啪~ “贱人，还真当我们拿你没办法啊！”柯老板放开林婉，反手就是一巴掌。瞬间，林婉娇嫩的脸上五个手指印分外狰狞。 她知道没人能救自己了，拿就准备玉石俱焚。她眼神坚定，嘴角的笑讽刺和耀眼。 “柯老板？盛老板？很好！来吧，你们想怎么玩？正如你们所言，我无权无势、无所依靠，不过就是有几分姿色而已。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能拉上两位大老板给我陪葬，小女子也算三生有幸了。” 林婉突然的镇定和眼里的狠戾，让两人心里一颤。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林婉在京城还有什么名声吗？既如此，我还有什么好在乎的！不管你们今日对我做了什么，除非我死。一出这座大门，我直奔府衙击鼓鸣冤。 两位老板神通广大，想必也知道，我林婉并不是第一次大闹公堂了吧？上一次是苏府和明府，这次是柯老板和盛老板，我也不亏。对吧？” 闻言两人哈哈哈大笑！ “我说，小美人，你怎么就那么天真呢。你自己也知道你在京城的名声早烂透了啊，为嫁高门，不惜给自己名义上的大哥下药，爬他的床。 如今，为了名利，在爬我们的床，又有什么奇怪呢？ 不过就是我们给的不够，你恼羞成怒，反过来诬告我们而已。我们好歹在京城商界也算是小有名气，还做着实事。你有什么啊？就一张嘴吗？到时候看看，大家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们。” 屈辱感瞬间将林婉吞噬，多熟悉的场景啊。 明明不是她下药，她也从没想过要爬床，可是在苏府众人面前，她百口莫辩，没人相信她； 明明是明权对她意图不轨，她只不过是没能如他所愿，他便在众人面前颠倒黑背，污蔑她为了帮叔叔拿合作，为了给自己那利益，而主动献身，最后又因为贪得无厌和明权大打出手。 又是同样的场景！ 一次两次，不管是不是事实，都不会有人再相信她了。事实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她林婉经过今日后，便是人尽可夫的破烂货了。 一股悲凉侵蚀四肢百骸，明明才入秋，林婉却觉得刺骨的寒凉。 而罪恶之手更不会因为她的自怜自艾，便不伸向她。相反，他们的动作只会更快。 柯老板、盛老板趁着林婉愣神之际，飞速将她压在墙上，立刻上下其手。 林婉立刻回神，明明已经跟前世不一样了，她不可以就此屈服。强着浑身恶心的触感，她冷静的盯着两人的破绽。 两人看林婉反抗的并不像刚刚那么激烈了，以为她认清形势了、识趣了、顺从了。两人得意一笑。 第90章 林婉失明 “这才对.....” 林婉瞅准时间，就是现在。她双手奋力推开两人，两人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两人之间终于留出了一个空档，林婉直接撞开两人，扑向桌子。拿起桌上的酒壶，啪~ 的一声砸在桌子上。 酒壶应声碎裂，酒壶碎片和酒撒了一地。林婉迅速捡起最尖利的一块，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顷刻间，洁白的脖子染上了血迹。鲜血顺着碎片和手背，一滴一滴滴在地上。 林婉眼里满是疯狂，“如果死人了呢？” 明明娇艳的鲜花，嘴角却带着嗜血的笑容和残忍——是对她自己！ 她犹如无数浮尸的战场上，唯一没有倒下的将军，手持长矛，屹立于山巅之上，生死无惧，只想手刃仇敌。 “哈哈哈，你死了更好！于我们而言，活着或是死了，都是玩，没差别。” 两人虽然心里犯嘀咕，不过，他们可不相信林婉真能对自己下得去手，她不过是吓吓他们而已。只要他们不受威胁，最后她一样得乖乖妥协。 “你们是觉得我不敢，我下不去手？哈哈，有两位身价不菲的老板陪着，我有什么不敢的，我还是赚了，不是吗？” “你倒是脸大，就是你死了，我们顶多花点银子打点打点，可伤不到我们。” “是吗？苏家再怎么不待见我，对外我依然是苏府大小姐。如果我活着，他们倒是可以大义凛然的把一切往我自己身上推，还能趁机跟我一刀两断划清关系。 但是，我要是死了，苏府为了面子，也不可能不管。为了苏府的清誉，你觉得他们会不会咬着你们不放吗？ 刺绣行，虽然不是什么大热的买卖，但是想要分一杯羹的人却不少。就算最后，你们千方百计，求得苏府高抬贵手。你们认为，等你们再回来时，刺绣界可还有你们的一席之地？” 两人脸色瞬间黑了。 林婉说的没错，只要她死了，他们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全身而退了。一想到苏烨刚刚那张狠戾的脸，两人心里颤抖。 但是如果就这么放林婉离开，他们又不甘心。 “怎么样？我能离开了吗？” 两人死死的盯着林婉不语，林婉依然保持着碎片抵住脖子的动作，一步一步往大厅门外后退。 正当她要转身飞跑之际，柯老板猛然飞扑而来，拽住她的头发，再次将她拖回大厅。狠狠的将她耍在地上。 盛老板立刻上前，锁住她的双手。 啪~啪~ 连着两巴掌，打的林婉头晕目眩，嘴角留下丝丝血迹。 “贱人，威胁我是吧？今日，天王老子来了，老子也必须玩死你。” 柯老板直接跨腿坐在了林婉身上，双手左右两边在地上压住她的臂膀，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身下的林婉。嘴角邪恶的笑容绽放，双眼的欲望犹如饥饿难耐的困兽，亟待脱困而出。 盛老板则墨叽的压住她疯狂踢踹的双脚。 “救命，救命，救命~~~~” 林婉用尽全力挣扎，可是半点不得动弹，她一个弱女子，如何抵得过两个大男人？她拼命呼救，直至嗓音嘶哑，也没有半个人影前来。 就和上次一样。 她绝望、无力、不管她怎么挣扎，终究还是挣脱不了被凌辱的结局。 上次，苏烨明明看到了，听到了，可是他就这样和柯灵儿在马车上卿卿我我，擦肩而过，视若无睹； 这次，苏烨也明明看到了他们的恶意，他们的图谋，他还是抱着柯灵儿头也不回的走了。 泪水再一次冰冷了脸颊、冰冷了心....... 她绝望的闭上了双眼，只剩下本能的躲避那股越来越近的恶心的气息。 就当她认为今日她在劫难逃时，身上的男人突然被踹飞了出去，犹如破布娃娃撞在桌上。整桌的碗筷乒乒乓乓摔了一地。 随即，另外一个男人也毫无征兆的飞了出去。 接着便是拳拳到肉的声音，和凄厉惨叫求饶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大少，对不起，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我们错了，我们错了......” “大少？” 真的是她吗？ 林婉艰难的撑起身子，逆光里，她第一次觉得他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可恨。她正要张口，一阵急促的而凌乱的脚步声，停在门外。 “大少，大少，你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我真的没事，是我自己逞强喝了一杯，才吐的，跟他们没关系。大少.......” 是了，他怎么可能是为了救她而来？如果想救，他又怎么会将她一人留下？ 原来是柯灵儿一杯酒喝吐了，他心疼了，他怒了，所以找他们算账了。 林婉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至于柯灵儿后来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跟她也没关系了。 清幽的医馆。 还未完全清醒，一股中草药的清香充盈鼻腔，林婉觉得无比心安。她终于逃出生天了。 她缓缓睁开双眼，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没有一点空隙的漆黑。 即使是深夜，也不可能黑的那么纯粹。 林婉本能揉了揉眼睛，依然没有一丝亮光。她慌了。 她明显能感觉到她的周围有人，且有人向她逼近。 “谁？” “谁？” “你是谁？”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未知的恐惧促使林婉挥动着双手，将触手可及的东西，全部砸向来人的方向。霎时，房间内一片混乱，而房间内的人目瞪口呆，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门嘭的一声，被人从外面很用力的推开，重重的砸在墙上，也砸在来人的心上。 “婉儿，婉儿，是娘，是娘啊！你别吓我，你别吓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婉循声扑进了秦画怀里，“娘，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娘......” “大夫，大夫！” 向来温柔小意的秦画第一次急了，不顾形象的大喊大叫。 大夫闻声赶来，“二夫人，您扶林小姐躺好，我先给她看看。” “娘~”林婉死死抓着秦画的衣袖，那个大夫的声音她认识，是华大夫。她不相信他！ 秦画极力克制着哽咽，回握着女儿的手，极尽温柔。“娘在，娘陪着你，乖啊，不怕！” 第91章 大少，放过她吧! 林婉这才安静下来，乖巧的躺在床上，只是不停转动的眼球，还是彰显着她的恐惧与不安。 她微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一刻不停的微微颤抖着。苍白的小脸毫无血色，双颊的肿胀、充血更显得触目惊心。嘴角已经干涸、却还未来得及清洗的血迹，无声的诉说着她刚刚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磨难。 身上的衣裳虽然已经被整理过了，但是污垢仍在、褶皱仍在；上面的酒渍更是显眼，甚至还能闻到浓浓的酒气。 秦画心如刀割！ 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呜咽出声，但是身体却不可抑制的颤抖着。 母女连心，林婉怎么可能感觉不到秦画的异样。和在朱府的地狱相比，如今已算是天堂了。林婉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她缓缓放开母亲的手，转而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 “娘，不疼的。就是看起来可怕了些，都是皮外伤，几天就好了。真的不疼。” 林婉的安抚并没有让秦画好过半分，反而更让她喘不过气来。女儿的伤在看不见的地方，怎么能不痛？看不见、摸不着的伤口，连上药、包扎都做不到。 “娘知道，娘知道.......” 华大夫经过一番检查后，对着秦画道：“二夫人，你先照顾林小姐，我先去开药方。” 秦画起身，本想开口询问几句，但是看到房间里的几人，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有劳华大夫了。” 华大夫点头，然后朝着一边的苏烨打了个眼色，转身出了房门。 苏烨看了看床上的林婉，眼眸深了深，跟着出了房间。 苏烨一走，露出了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柯灵儿。此时的她，满脸得意，哪里有半分醉酒的意思。看向双眼毫无焦距的林婉，心里不比畅快。 瞎了吗？ 瞎了才更好！ 看她还如何跟自己抢当宋夫子的弟子；看她还如何跟自己抢大少。 苏烨跟着华大夫进了他的药房，还顺势关上了门。 “如何复明？”淡漠的声音居然带上了焦灼、急切和几分慌张。 华大夫转身看了眼苏烨，虽然惊讶于苏烨竟然会因为林婉担忧成这样，但是这阵子关于柯灵儿、林婉和苏烨的各种流言，他都听腻了。 他明白苏烨的身不由己，但是他不应该将一个无辜的小姑娘牵扯至此。这是他第三次见林婉，一次比一次伤的重，身体也一次比一次亏空。 “大少，放过她吧！在折腾两次，她绝对活不下去了。她的身体一次不如一次了。” “如何复明？”苏烨身上的煞气突然爆发，他犹如一只暴怒的野兽，随时可能发狂扑上去一口吞了华大夫。 华大夫脊背不由自主的弯了弯，他倒是忘了，这家伙可是苏家掌权人。苏家掌权人第一条：无情无爱无义亦无欲！ 人性这种东西，从来不可能在他们身上找到。 但是骨子里，他知道，苏烨不是这样的人。不过身处牢笼，都是在做困兽之斗罢了。 “现在知道担忧了？早干嘛去了？”尽管如此，华大夫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想死？”苏烨冰冷的眸子似乎忍耐到了极限，但凡华大夫敢再说一句废话，他绝对会直接断了华大夫的脖子。 华大夫晃了晃脖子，微凉，终究还是老实了。 “她的眼睛并没有其他损伤，换句话说，她的眼睛一点问题也没有。” “那她为什么.....” “记得上次在这里，我就跟你说过，她的精神极度紧绷。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一念生，一念死。显然，她既没有能力成佛，也没有那人性的劣根，成不了魔。所以，前后五路，她只能在自己的身上找出口。 我提醒过你的，要让她心情愉悦。不过，显然，你们谁也没放在心上。” “你是说，她是因为情绪才失明？” “差不多吧！所以，情绪好了，心情愉悦了，想通了，估计也就好了。不过.....” 苏烨双眼如鹰，看向华大夫的视线几乎要将人凌迟。这家伙怎么就那么喜欢‘不过’。 在苏烨吐出‘想死’二字前，华大夫赶紧继续道：“失明，是她为无处宣泄的伤痛寻找到的应激出口。也许一会儿就好了，也许过几天就好了。 但是她现在的身体真的很糟糕，以后的每一次刺激，都可能会引起她身体不一样的反应。这次是失明，下次可能是失声，在下次可能是沉睡，再也不愿意醒来...... 我只是个大夫，不是神仙，我治不了心、治不了世道、治不了人性。” 华大夫拍了拍苏烨的后背，心里轻叹。 “她脖子和脸上的伤，都是小伤，涂点药，几日也就好了。我给她开一个安神的方子，这几日让她好生将养着吧。” “那就麻烦你好好照顾了！” “不是，我是大夫，不是你的仆人。赶紧将人接走。” “她喜欢你这里！” “喜欢我这儿的人多了去了，少废话，拿着药方，赶紧滚！” 把这儿当什么地方了？他这里什么时候住过别人？更别说女人！打死也不干！ “医者仁心，你的仁呢？喂狗吃了？” 苏烨转身就出了房间，不管房里郁闷叫嚣的华大夫。 廊檐下，苏烨想起上次几乎也是在这里，林婉质问他“苏大少认为，我如今变成这样，仅仅只是因为明三公子吗？” 苏烨一阵烦躁！揉了揉眉心，朝着几步之外的苏铭招了招手。 “将那两个男人带过来！” 苏铭一时愣神，把人揍的都不成人形了，刚刚着急着将人拖走，生怕吓到了小姑娘。这会儿又要将人拖过来，主子这闹的到底是哪出啊？ “嗯？” “是！” 苏铭脚下生风，趁着主子发作前，撤了。最近主子的脾气越来越怪了，越来越难捉摸了。 苏烨回到林婉所在的房间时，柳青柳叶也在房间内了。两人朝着苏烨点点头，将人送到这里后，苏烨就吩咐她们回去收拾林婉换洗的衣服了。 只是柯灵儿一直守在房间内不走，她们几次明示暗示赶人，柯灵儿就跟老僧入定似的，雷打不动。说是等苏大少来接她。 所以，林婉身上的依然是那身脏衣服。 第92章 我们的名声不好了，林小姐的名声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柳青柳叶本以为苏烨是来带走柯灵儿的，没想到苏烨直接在床榻对面的软椅上坐了下来。还让药铺的小厮给大家都上了茶。 这些不仅柳青柳叶不解，连秦画都不解了。 叩叩叩~~~ 敲门声响，苏铭押着两个血人进来。 “大少，人带过来了！” 两人跪趴在地上，不知是不敢抬头，还是被揍的抬不起头。 “大少，对不起，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让柯小姐沾半滴酒了。” 林婉听到声音，本能的往秦画的身后躲了躲。秦画察觉到了林婉的反应，立刻意识到女儿就是被他们折磨成这样的。 柯灵儿什么事也没有，毫发无伤，依然光鲜亮丽，他们却跟她磕头道歉。她女儿浑身是伤，还双目失明，他们却视而不见。 仅仅只是因为她们两个身份卑贱吗？ 只是还不待她质问，柯灵儿矫揉造作的声音就响起了。 “你们不用向我道歉，酒是我自己要喝的，而且我这不也没事吗？就是大少太心疼我，有些小题大做了。你们起来吧，不用道歉了。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以势压人呢。” 她的眼神似有若无的瞟向林婉和秦画，前面的几句话，是要告诉林婉，她才是苏烨的心头宝，她就是沾点酒，也能让他恼怒揍人。而林婉，就是被伤的遍体鳞伤，他看也不会看她一眼，更不会心疼她半分。 后面几句话则是提醒秦画，别想着借苏府的势，拿捏他人。当家人苏烨在场，她就是要赤裸裸的提醒秦画，就算她是苏府二夫人又如何，只要苏老爷子不认，苏烨不认，她就是个卑贱的下堂妇。 地上的两人松了一口气，只要有了柯灵儿的这句话，他们的小命，今日算是保住了。以前传言苏大少极度宠爱未婚妻，他们还不信，认为流言总是言过其实。直到今日，他们才发现，流言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 一小杯酒，就差点断送了自己的小命。 不过，同时他们也庆幸，今日之事，他们算是搭上了柯灵儿这根线了。凭着苏烨对她的宠溺程度，搭上苏烨是迟早的事。所以，这一顿揍，他们挨得值！ “谢谢苏大少，谢谢柯小姐！” 两人相互搀扶着，勉强站了起来。 柯灵儿这才看真切两人的脸，他们的脸肿胀的几乎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只有开口说话时，才能依稀认出这是两张人脸。 柯灵儿没来由的心慌，当她冲进大厅，看到几乎失去理智的苏烨时，她心里并没有欣喜。她总觉得他的暴躁、疯狂，似乎并不是因为她。 秦画终于忍无可忍。 “你们将我女儿伤成这样，是眼瞎还是心瞎？对着毫发无伤的柯灵儿卑躬屈膝，对着满身是伤的我的女儿，却全当看不见。这是笃定了我们母女无人撑腰，是吧？既如此，那我们就报官吧，听闻秦太守为官公正廉明，想必他必然会为我们讨回公道的。” 两人一听，又噗通一声跪下了。刚刚在朱府大厅，他们也就那么一说，要真闹上了衙门，苏府不可能不管，明面上，林婉可是他们的养女。 此时，他们哪里还顾得上身上的疼痛，对着秦画和林婉磕头求饶。 “二夫人，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林小姐是您的女儿。对不起，对不起，求求您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 “不是我的女儿，你们就可以这样欺负吗？你们两个大老板，是怎么有脸对一个小姑娘下手的？还饶了你们，做梦！” 秦画在苏府做小服侍这么多年，一向都是逆来顺受、唯唯诺诺，从来没有这么硬气的时候。只要想到自己的女儿，被眼前这两个猥琐的男人上下其手、百般凌辱欺负，她就气得理智全无。 忍气吞声有什么用，他们这些人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忍让，就放过自己半分。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他们母女二人。 明家三公子的事情，才过去没几天，又来了。 还真当她是泥人做的吗？泥人尚且还有三分气呢。今日，这口气她要撑到底，这个官，她是抱定了。 两人本就五彩斑斓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刺绣行业，本来就不是京中的大热门行业，就是刺绣界的老大，跟苏家都没有任何可比性。何况他们只是刺绣界小有名气的小老板。 官府或许不能拿苏府怎么样，但是他们这种小罗罗，只要搭上了衙门，一进一个死。想要在翻身，几乎是不可能了。毕竟，做生意的，谁身上又真的干净的了，有几个是经得起端详的。 所以，今日这个衙门，他们无论如何是不能进的。 两人对视，又迅速分开，然后非常默契的看了看柯灵儿，只见她轻轻颔首，两人一咬牙，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二夫人，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我们啊。我们就是不懂风情的大老粗，但好歹也是个男人，又喝了不少酒，哪里经得起这般撩拨嘛。这才上了头，险些铸成大错。 但是，好在大少和柯小姐及时赶回来，我们也悬崖勒马了。林小姐也并未有太大的损伤，这事儿，传出去，毕竟对大家都不好。我们都还要在京中过日子，我们的名声不好了，林小姐的名声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所以，为了我们各自的声名和未来，二夫人，您就高抬贵手，饶了我们，也饶你林小姐吧。” 秦画一口气上不来，颤抖着手指地上的两人，怒不可遏，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话来：“你们的意思是我女儿撩拨你们？是她勾引你们?” 两人毫不迟疑的一同点点头：“那可是在朱老板的府上，我们就是在饥不择食，也不会在别人府上大厅行如此荒唐之事。要不是林小姐主动......我们怎么可能..... 再说，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去朱老板府上了，之前可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不信，二夫人可以随便去朱府打听。” 两人有恃无恐，不管是地点还是时辰，确实都是站在他们那边的。毕竟谁敢在主家的大厅行不轨之事？ 而且这种事情，不管真相如何，最终受谴责、受唾弃的，永远只会是女子。 更何况，他们还有未来的苏家大少夫人撑腰，一个废物苏二爷的妻子又如何？苏老爷子连儿子都不要了，哪里还会管这个他一向就不待见的儿媳？ 第93章 柯小姐，我们并没有那么熟! 秦画的死咬着嘴唇，丝丝腥甜蔓延，直到尖锐的刺痛才唤回她的理智。 还是这样！又是这样！ 明权倒打一耙，说林婉勾引在先、勒索在后，最后又因贪得无厌，对他大打出手。如今，又是颠倒是非黑白的两人。 凭什么每次都是她们忍？ 这次她不想忍了！ 婉儿上次能毫不畏惧的报官，相信这次她也一样会选择报官。至于声名这东西，报不报官，对于婉儿来说，都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他们不想让她们好过，那他们也别想好过。 柯灵儿没有错过秦画脸上的坚定和狠戾，想报官，那也得问问她这个未来的苏家大少夫人同不同意了。 在秦画开口之前，柯灵儿就先开口了。 “二夫人，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应该想着怎么将对彼此的伤害降到最低，对吧？报官，只会将事情闹的人尽皆知，对谁都没好处。如今，林婉已经失明了，难道二夫人还要让她连仅剩不多的名声也要彻底失去吗？” 闹上官府，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苏府必定干预。到时候事情的走向，就不是她能掌控的了。所以，要将林婉死死的按在这根耻辱柱上，就不能报官。 而且，经过此事，苏府和苏烨只会更加厌弃林婉，说不定能让苏老爷子彻底跟林婉断了关系。一旦林婉彻底脱离了苏府，很多事情做起来就可以不用投鼠忌器，就再也不用畏首畏尾了。 柯灵儿这是拿着匕首直戳秦画的心窝子。 哪有母亲不在乎女儿声名的？特别是明权事情过后，林婉的名声几乎可以说是跌入了谷底。虽然大家都知道她是受害者，可依然不妨碍大家对她的鄙夷和嘲讽。在他们看来，林婉早已经不干净了。 要不是当时自己非要拉着婉儿去相看，也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为此，秦画可是整整卧病了几日。 如今，柯灵儿再次明晃晃的旧事重提，可不就是往她和林婉的伤口上撒盐吗？ 她仗着是苏烨未婚妻的身份，一向不将秦画母女放在眼里，自是不会管这对母女的死活。 “你....”秦画下意识的看向柯灵儿身旁的苏烨，他手持热气腾腾的茶杯，一副专心品茗的模样，似乎房间里发生的事情，与他无关。丝毫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秦画不死心，怎么说，她也是名义上的苏府二夫人，难道苏烨就这样竟由着外人欺负她们母女。 “大少！” 秦画绝望了，苏烨依然无动于衷。 从来都是，只要柯灵儿在的地方，苏烨的心就不可能偏向别人。如此一来，她们怎么闹腾，只要苏烨不点头，她们连这扇门都走不出去。 苏烨的沉默更助长了柯灵儿的气焰，这不就是无声的告诉别人，他支持她所说的嘛。她嘴角的笑意愈发的张扬了。 “林婉，说到底，这也只是你们之间的小误会，是你们三人之间的私事，没有必要闹得满城风雨的。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说，对吧？” 柯灵儿着重强调了是误会，是私事，更是不光彩的事。闹起来没脸的依然是林婉。 秦画咬牙切齿，别的她都能忍，但是这般凌辱她女儿，她怎么也忍不了。撒泼一回又如何，去他的什么苏家二夫人，去他的端庄温柔。 正当秦画准备不管不顾破口大骂之时，林婉死死拽住了她的手，并且朝着她摇摇头。 林婉循着柯灵儿声音的方向，定定的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满是玩味。 “柯小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刚刚还醉的不省人事，不能自已，连走路都走不了。这会儿怎么这么清醒了？也不知道柯小姐服用的是什么醒酒药丸，可堪称神药呀！” 柯灵儿脸色微僵，可不能让大少知道她装醉：“我确实醉了，不过吐完后，就清醒过来了。不然我也不能及时跑过去拦下大少。” 为了装醉，她可是拼了命的抠喉催吐，毕竟大少不是那么好骗的。 “哦~”林婉的这声‘哦’意味深长，“原来如此！” “不过，记得事发的时候，柯小姐早就被苏大少抱走了。那么柯小姐，又怎么那么肯定，他们两人说的就是事实？而我与柯老板、盛老板之间是误会？” 林婉的声音漫不经心，不像是在质问，反而像是闲话家常。 柯灵儿脸色一白，随即紧盯着林婉，她甚至怀疑林婉是不是在装瞎。心口没来由的一紧，林婉似乎是越来越难对付了。 事到如今了，林婉居然丝毫不慌，反而像是胜券在握。 柯灵儿看了看身边的男人，那可是苏家大少，只要他在自己的身边，林婉就是在怎么巧舌能簧，也越不过权势滔天的苏家大少。 于是刚刚的不安，又瞬间烟消云散。她缓了缓，柔声回道：“林婉.....” “柯小姐，我们并没有那么熟！”林婉淡然无波的打断柯灵儿，柯灵儿话语中故意透露出她和自己很熟的样子，让林婉觉得恶心。 既然她能恶心自己，那么自己也就能恶心她！ “你.....”难听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果然是贱人，要不是看在她是苏家继女的份上，自己需要在大少面前这么装嘛？入府后，在可是林婉的大嫂。 努力压下心中的郁气，继续开口道：“林小姐，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但是大会名次已定，你虽然是第二名，但是你的绣作在京中本就小有名气。如果你能沉的住气，用心跟着夫子学习，相信要不了几年，你一样可以名利双收的。 完全没有必要为了眼前这点蝇头小利，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向上爬。为了你自己的名声，你还是劝劝你娘吧，别闹了。” 林婉一声嗤笑，话说得黄冕堂皇，听着还似乎是为了她好。可是话到最后，依然还是她不知廉耻，不甘心屈居第二，利用下作的手段向上爬。 看来，这柯灵儿还真是铁了心要将自己钉在这耻辱柱上啊。 林婉没有急着分辩，而是扶着秦画的手，坐直了身体。一双失焦、无神，却依然美丽的眸子转向依然跪在地上的两人。 第94章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想来柯小姐说的这话，你们必定是认同的，对吧？呵呵，我这话倒是有些多余了。毕竟未来的苏家大少夫人，都这么明摆着帮你们了，只要你们不是傻子，自然是认同的。” 林婉明晃晃的嘲讽，让柯灵儿和两个男人的脸色都极其难看。她这不就是明白的告诉大家，他们三人狼狈为奸嘛。 不过，那又如何？ 柯灵儿可是苏烨的未婚妻，将来整个苏府都是她说了算。于是，地上跪着的两个男人脊背不自觉地挺得笔直，有了柯灵儿的撑腰，他们无所畏惧。 “林小姐，你出言撩拨在先，而且我们确实也喝了不少。本来也就是误会，我们也愿意磕头赔罪。见好就收吧！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也没什么事，过了也就过了，再闹下去，对谁都不好。而且，你是女子，吃亏更多的，总是你。” 林婉藏在被子中拳头紧握，幸好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如果是寻常女子，被他们这么一再逼迫和泼脏水，估计早就没了活下去的勇气了。 他们嘴上说着磕头赔罪，但是心中却半分歉意都没有。甚至还恶毒的将所有的罪名都安在她一个女子身上，是她撩拨他们嘛？ 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敢这么肆无忌惮，不过就是笃定了自己为了名声，只能忍气吞声，不敢报官吗？ 可是，他们错了。她林婉在京中本就没什么声名了，何况在她重生归来的那一刻开始，什么声名不声名的，她早就不要了。 他们说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确实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他们都那么认为，那就往大了闹吧！ 林婉脸上依然毫无波澜，她紧了紧母亲的手，“娘，房间里还有谁？” 秦画不知道林婉此举何意，但还是如实相告：“两个畜牲、那位柯小姐、苏大少，柳青柳叶，哦，对了，还有苏铭。” 柯灵儿怒视着秦画，什么叫‘那位柯小姐’，她是堂堂苏大少未婚妻。这个老贱人，迟早有一天，她要弄死她们这对老贱人和小贱人。都是一脸狐媚相，令人生厌。 秦画毫不畏惧，回了柯灵儿一个同样愤怒的眼神。 “苏大少，你在这儿正好！这两位老板不承认对我所作的一切，而您的未婚妻也为他们两人作证。” “两位老板说我撩拨他们，勾引他们，柯小姐不仅认同，还很肯定他们说的。可是，我记得当时柯小姐明明是不在场的，苏大少，是您亲自将人抱走的，对吧？” “另外，您的这位未婚妻，她还信誓旦旦的说，我不甘心屈居第二，为了上位勾引这两位老板。我想麻烦苏大少您帮我问问您的未婚妻，她一个不在场的人，是怎么那么清楚大厅里发生的事情的。” “当然，您不问也可以，一会儿官差来了，在公堂上问，也是一样的。” 柯灵儿、柯老板和盛老板，三人闻言，顿时目瞪口呆。 怎么还是要报官呢？她真的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吗？为了将他们拉下马，不惜要赔上自己的一辈子吗？要知道，真的上了公堂，林婉这辈子要嫁出去，恐怕是不可能了。 毕竟，发生一次明显的事情是意外。发生两次，不管真相如何，百姓总是相信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的道理的。何况还是两次。 如此一来，林婉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而最惊愕的莫过于柯灵儿了，事情怎么就不受控了呢？林婉是真的不准备在京中过下去了吗？她不怕连累自己的母亲了吗？ 更让她恐慌的是，身旁的男人居然开口了，而他的话语，又让她瞬间血液凝固。 “嗯，林小姐说的有道理。”苏烨淡漠的声音清冷无比，不带丝毫情绪。他无波的眸子看向柯灵儿，“你怎么知道大厅内发生的事情？” 柯灵儿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居然真的为了林婉质问她了。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在苏烨这儿引火上身，烧到自己。 她强压下心里的恐慌与不安，顷刻让双眼噙满泪水和委屈。 “大少，我....我只是，我只是想帮着苏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对林小姐声誉不好不说，整个苏府也是面上无光的。大少您刚上位，我只是你不想为这种事情烦忧。所以才越俎代庖了。” 这话说的多好听啊！为了维护苏家颜面、为了帮苏烨稳住掌权人的位置，她才不得不出面做这个坏人，帮苏府、帮苏烨处理这件事情。所以，苏烨不仅不能怪她，还得护着她。 柯灵儿的这点小心思她能想到，林婉自然也能想到。所以，林婉不准备给苏烨开口的机会。她快苏烨一步开口了。 “所以，柯小姐的意思是，你压根就不知道大厅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什么我不甘心屈居第二，什么我为名为利为上位，勾引两位老板，都是你睁着眼睛说瞎话，胡编乱造的？ 你难道不知道声名对于一个女子有多重要吗？同为女子，你不知道这个世道对于女子有多艰难吗？ 你口口声声为了苏府颜面，为了苏大少。难道苏府和苏大少的颜面就靠着抹黑我，污蔑我，毁我清白来维持的？ 苏府百年的清誉是这般得来的？ 你身为苏府未来掌权人的未婚妻，如此行径，才是真的给苏府、给苏大少抹黑吧？” 不就是拿苏府的颜面说事啊？ 她可以说的更煞有介事、更掷地有声。 柯灵儿深知此时局面已经对她很不利了，她要是在跟林婉硬碰硬，毫无胜算。不过，示弱打太极，才是她的的拿手好戏，而且在大少这，从来都是无往而不利的。 抬眸，泪珠滴滴滑落，咬牙忍着呜咽声，定定的望着苏烨许久，才堪堪收起委屈。转而，又倔强看向林婉。 “林小姐，抱歉。我知道你是在怪我支走了大少。可是，我当时真的喝醉了，是真的很不舒服。后来吐的昏天黑地的，不然大少也不会如此气愤的返回去，还动手打了两位老板。 而且，在那样的场合，我哪里能知道两位老板居然真的敢动歪心思呢？而且，在那之前，你确实也和两位老板把酒言欢，聊得很开心。” 第95章 以后不许再乱说话了 不得不说，柯灵儿的这招以退为进很高明。 当日下药爬床的流言真相如何不要紧，要紧的是将林婉、柯灵儿和苏烨三人的关系搅得纠缠不清。柯灵儿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提醒大家，林婉就是为了苏烨在跟她争风吃醋，故意刁难于她。 而且还提醒大家，她确实是喝醉了，还吐了，为此苏大少还跑回去找两位老板算账，暴揍了他们一顿。 还顺便再次提醒，在朱府大厅，两位老板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可能在主人家的大厅，就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情。除非有人刻意勾引。 毕竟林婉和他们可是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呢。 不过，林婉可不给柯灵儿偷梁换柱、顾左右而言他的机会。 “柯小姐，请您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你到底清楚不清楚大厅内发生的事？你刚刚所言的关于我如何为上位勾引两位老板的事情，是否亲眼所见？” 柯灵儿霎时噎住，她现在唯一的武器便只有示弱和眼泪了。于是死咬着嘴唇，一语不发，只是大颗大颗的珍珠豆子啪啪的砸在自己的手背上。 她知道，大少一定会怜惜她，一定会和往常一样，毫无立场的站在她身边的。 她抬起哭红的双眼，怯生生的看着身侧的苏烨，无声的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可是........ 可是，苏烨居然在专心致志的品茗！ 他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还闭上眼睛细品了一会儿，似乎对这茶颇为满意，又端起桌上的茶杯，再次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杯子再到嘴边时，才察觉到房间内静默一片，扫视了一圈，发现房间内大家都在看着他。他没有似乎尴尬，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的茶杯。 这才侧首，对上了柯灵儿满是泪水的双眸。 “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柯灵儿不可置信的瞪圆了双眼，她听到了什么？她看到了什么？大少居然要她回答林婉的问题？要是能回答，她早回答了。 可是大少到底怎么回事？ 同样不可置信的还有秦画和林婉，苏烨居然没有像往常那样无条件的站在柯灵儿那边。她们还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房间内只有苏铭和柳青柳叶眼中闪过了然。 “我不清楚！也非亲眼所见！”柯灵儿咬咬牙，她想来知道适可而止，大少如此反应，就说明他厌烦了。 “嗯！以后不许在乱说话了！” 苏烨的声音里没有半点责备和不悦！但是柯灵儿却感受到了触底的心慌。 苏烨的这句话，看似在霸道的护着她，不让他人再审判她。但是也明晃晃的告诉大家，今日睁眼说瞎话的人，是她。 柯灵儿一向以人美心善、高贵典雅的形象示人，这无异于当众打了她一个大耳刮子。她屈辱的低下了头。但是也将今日所受的屈辱统统算到了秦画和林婉母女的身上，看向两人的眼神越发狠戾了。 林婉见好就收，而且有苏烨在，谁也不能拿柯灵儿怎么样，她很有自知之明。 所以，她立即将话头再次转到地上跪着的两个男人身上。 “柯老板，盛老板，你们怎么办呢？听着这位柯小姐的意思事，你们的事情，哦，不对，是我们的事情，她一无所知，跟她也没有任何关系。柯小姐，是这样吧？” 柯灵儿暗骂一句‘贱人’，却也只能屈辱的点点头，“确实一无所知！” 两人一听，懵了！没了这位未来苏家大少夫人的帮忙，他们怎么跟苏家继女和二夫人斗啊？他们急了，慌了，口不择言了。 “柯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不是你告诉我们，女为悦己者容，林小姐在为我们整理妆容吗？也是你告诉我们，林小姐想要跟我们私下深入交流的。不然我们哪来的狗胆，敢欺负苏府继女啊？柯小姐，你不能不管我们啊！” 柯灵儿立即委屈呜咽起来，“我没有，我没有。你们乱讲，你们不能这么乱攀咬人啊！” “柯小姐，天地良心啊。明明就是你暗示我们灌醉朱老板的，更是在他们统统都走了后，那是我们这些的。不然我们怎么敢对林小姐动手.....” 柯灵儿厉声呵斥他们，再让他们说下去，她的形象就彻底毁了。 “这些话是我说的，但是我只是说林小姐有些喝醉了，妆发有些凌乱，她在整理。而且，我说的深入交流是，我跟林小姐未来都是要踏入刺绣这个行业的，所以想跟你们深入的了解下这个行业。 你们心思龌龊，所以听什么看什么的都是肮脏的、污秽的。可是，你们也不能就这样平白无故的将我拉下水啊.....大少，我真的没有！” 柯灵儿伤心、委屈不已，将自己的头抵在了身侧苏烨的肩头，眼神绝在示威。睁开你们的狗眼好好看清楚，本小姐是谁的女人，是你们能攀咬的起的人吗。 两人身形一顿，果然不敢在闹柯灵儿了。 他们几斤几两自己清楚的很，苏烨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他们在京城混不下去。他们确实惹不起。所以，相比得罪苏烨，他们只能转而跪求秦画和林婉这两个比较容易拿捏的女人。 “二夫人，林小姐，我们知道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愿意做出赔偿，只要你们说得出，我们就做得到。求求你们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林婉冷漠的回道：“我不放过！我今日若就此放过你们，往后就会有更多的女子受到伤害。要怪就怪你们自己蠢，什么人的话都敢听。” 柯灵儿既屈辱、又愤恨，心里不断的咒骂着林婉，面上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忍着。 苏烨借着喝茶的动作，挡住了嘴角的弧度。一不小心，她的小獠牙又咬人了。她微风飒飒的样子，还莫名有些可爱。 苏铭默默后退一步，他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敢看到。主子那贱兮兮的表情堪称百年难得一见，他怕因为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而死于非命。 只有跪在地上的人胆战心惊，如果林婉铁了心要报官，他们名声和生意也就到头了。两人一对视，直接朝着床边扑去，想要抱住林婉哭诉。 哪知，人还没摸到，林婉就恐惧的一边往秦画身后躲，一边大喊。 第96章 林婉受刺激发疯伤柯灵儿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滚开，滚开。” 她双手不停的挥动着双手，似乎在驱赶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只要她能够得到的东西，通通砸向两人。又因为双目失明，几乎整个房间的人都受到了波及。 霎时，整个房间鸡飞狗跳，喧闹异常。 听到响动的华大夫闻声急吼吼的赶来，一片杂乱中，那个清冷的男人居然稳如泰山的坐着，还从容淡定的喝着茶、看着戏。 华大夫很想拿个扫帚，将这个狗男人赶出去。狗男人惹的风流债，凭什么他的宅子受伤害？他干脆掉头回了自己的药房，爱怎么砸怎么砸，反正账都算在苏烨的头上。 柯灵儿躲在苏烨的身后，看着发疯的林婉，心里畅快不已。林婉这是不仅瞎了，还疯了，苏府这下估计连她继女的身份也不愿意再给她了。毕竟，苏府可丢不起这个人。 突然，一个花瓶摆件直接冲着柯灵儿的门面而来。她眼里闪过一抹精光，直接半蹲着身子，整个人都藏在苏烨身后。 不管林婉是真疯还是假疯，只要伤到了苏烨，苏老爷子不可能让她好过。 正当她得意洋洋时，原本笔直坐着的苏烨却突然弯腰，拍了拍自己沾了些许灰尘的鞋面。就在柯灵儿愣神的功夫，花瓶嘭的一声，直接在她的额头碎裂。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柯灵儿身形晃了几晃，好不容易才靠着墙壁稳住身子。 伸手一探，黏糊糊的血液开始往下流。 苏烨朝着苏铭递了个眼色，苏铭默默的撇了撇嘴，极其不情愿的从袖中掏出一条锦帕递到柯灵儿跟前。 “柯小姐！” 柯灵儿伸手接过，直接盖上了额头的伤口。怒不可遏的瞪视着林婉：“林婉，你....你故意的！” 此时林婉犹如受惊过度的小白兔，躲在秦画的怀里瑟瑟发抖。嘴里还喃喃自语，“娘，好可怕，好可怕，他们都是坏人，他们要抓我，他们要抓我。” “婉儿乖，娘在，娘在！娘保护你，娘保护你！”秦画轻轻的拍着林婉的后背，不停的安抚着。直到她完全安定下来，秦画才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柯灵儿。 此时的柯灵儿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端庄和优雅，额头和脸颊的血迹，衬托的她怨恨、愤怒的神情更加狰狞可怖。 要是往常，秦画可能吓得都腿软了，但是今日女儿被欺负成这样，身为母亲，这是比要她命还残忍的事情。 “柯灵儿，这事儿能怪婉儿吗？华大夫说了婉儿的病受不得刺激，你充耳不闻。为了一己之私，空口白牙污蔑她，往她身上泼脏水。 要不是你们这些人这么伤她，她能失明吗？ 要不是你们这些人颠倒是非黑白，还倒打一耙，她能发疯吗？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还有，你看看，你把我女儿伤成怎么样了？把她欺负成怎么样了？ 滚，滚，滚！ 你们都给我滚！” 秦画胸口剧烈起伏，也许是被气的；也许是情绪太过激动，而导致的。自从跟苏信成亲后，她一直恪守本分，从来不敢行差踏错，就是被别人欺辱到头上了，也是忍气吞声的。 今日这一通发泄，真是太痛快了。 柯灵儿几时受过这样的侮辱，几时吃过这样的亏？她伤心欲绝的想要寻求苏烨的安慰，本能的想要扑进他的怀里。可是想到自己满脸血迹，恐污了他的华服。她知道，他有洁癖。便生生忍住了。 只是眼中的屈辱和委屈倾泻无遗，这回的泪，是真材实料的，也是真情流露的。因为真的很痛。 “大少.....” “带你去找大夫！” 苏烨起身，走到柯灵儿的身侧，拥着她出了房间。 柯灵儿倒是没有在做出泫然欲泣的神情，因为她知道，如今她的这副鬼样子，装的在怎么柔弱，也带有几分狰狞。不仅激不起大少的半分怜惜，可能还会令她生厌。 不过，她脸上的神情最终却是得意的，是胜利的。因为最终大少在意的依然是她。 林婉看不见她脸上的得意，就算看见了，她也毫不在意。 众人离去，柳青柳叶二人很快便将房间收拾干净了。两人心里偷着乐，主子的这一通操作，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真是让人痛快。 床上的林婉始终没有松开秦画的衣角，只有秦画知道，同那日明权事件一样，自己的女儿是真的害怕的。 “婉儿，睡吧，娘陪着你。” 也许是因为眼睛看不见了，林婉的听力和其他感官变得更敏锐了几分。她清晰的感知到了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和母亲了。 她松开了秦画的衣角，“娘，我没事了，您回去吧。再不回去，叔叔该担心了。” “你这孩子，操那些心干什么呢？你叔叔恨不能自己过来，你知道.....” “娘，我都知道！回去吧！今日这一折腾，怕是你跟叔叔又得苦上几日了。对不起，娘！” 秦画默默垂泪，扶着林婉躺下，细心的为她掖好被角。他们一家三口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受折辱的是他们，挨训的也是他们。 “傻孩子，说什么呢！睡吧，你睡了娘在回去。柳青柳叶我让她们回去给你弄点吃的了，最近我可能没法照顾你，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林婉受伤，苏府不会让她拿走一点东西的。 “娘，我身上有银子。上次我的一幅绣作可是换了五万两呢，我还换了大院子呢，您忘记了。您放心，您女儿现在是个大富婆，想吃什么没有啊！” “是是是，我女儿最厉害了！” ......... 走廊的另一端，华大夫的药房门依然紧闭着。 药房门口除了柯灵儿和苏烨，并没有其他病人。 额头阵阵刺痛让柯灵儿在难维持平日里人淡如菊的平静与恬淡，她越发的坐立难安。她努力让眼中的泪珠均匀剔透些，也尽量让脸上的委屈柔和些。 可是声音里依然是难以抑制的颤抖和嘶哑，“大少，好痛哦！能不能跟里面的病人说一声，让我先处理额头的伤口？” 痛她能忍，可是她怕留疤。这才是让她最坐立难安的。苏家大少的未婚妻，绝对不可能是一个脸上带疤的无颜女。 这张脸要是护不住，大少未婚妻的这个身份，她怕是也护不住了。 第97章 凭什么?你是谁? 苏烨并没有马上回应她，而是悠然的放下了他优雅骄傲的双腿，还伸手捋了捋并没有褶皱的华服。这才漫不经心的看向柯灵儿。 虽然依然淡漠，依然无波，但是柯灵儿看到了里头的风暴。 “让你先处理伤口？凭什么？你是谁？” “大少，我是您的未婚妻啊！我以前来.....”柯灵儿几乎是脱口而出，本就有几分沙哑的声音，几乎发不出音调。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冷漠的苏烨。 他依然漫不经心、慵懒而高不可攀。 可是他摩挲着腰间血红坠玉的动作却越来越缓慢了，她知道，他生气了。她生生的咽下了后半句话，以前她来这里，可是从来就没有等过。 他冰冷的眸子再次看向柯灵儿，不带一丝温度。只是嘴角的弧度无比寒凉！ 柯灵儿浑身一僵，心里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油然而生，她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大少厌弃她了。 可是为什么呢？ 未婚？ 这是提醒她，她名不正言不顺吗？ 他是不准备在跟自己成亲了吗？ 一股寒凉由心底向四肢百骸蔓延，要是她丢失了大少未婚妻的这个身份，父亲不会饶恕她的。不行，她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只是，柯灵儿还没想出再次取悦苏烨的办法，他冰冷的声音就再次响起了。 “苏府的任何人，都不是你有资格动的！哪怕她是继女，也是苏府人，而你……” 苏烨缓缓起身，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覆在腰间坠玉，迈步离去。只留下一句：“至于你我……日子还长，心照不宣……” 此时，柯灵儿哪里还顾得上头上的疼痛和伤疤，起身就要追：“大少，大少.....” “柯小姐，请留步！” 苏铭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挡在了柯灵儿的身前。 柯灵儿自然知道有苏铭拦着她，十个她也逃不过去，只得不甘的坐回椅子。 好一会儿，她才冷静下来。 这次确实是她操之过急了，她不该不顾及苏府的颜面的。大少说的没错，不管如何，林婉都是苏府的继女，以前她怎么欺负林婉，大少都是站在她这边的。那是因为，事情并没有闹到外人跟前，也就无碍苏府颜面。 到时候，她好好的跟大少道个歉，认个错，慢慢的，大少一定会原谅她的。 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好好处理伤口，不能让自己的额头留疤。而且，林婉这个贱人，不管她是真疯还是假疯，如此伤她，这件事情就不可能善了。 林婉，你给我等着！ 不过，华大夫到底是在给谁看诊啊，怎么老半天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啊？柯灵儿看着守在一边毫无动静的苏铭，她也不敢起身去敲门。 终于，门吱呀的一声开了。华大夫从里面走出来，身后却并没有跟着其他人。他看到等在门外的柯灵儿和苏铭，倒是吃了一惊。 “柯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快进来，快进来。” 华大夫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不管真相如何，以前但凡柯灵儿有事，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苏烨都是霸道的将他的其他病人赶走，第一时间就让他看诊。 今日这是怎么了？这满脸是血的，而苏铭就在旁边站着，而苏烨则不见踪影。还真是离奇。 柯灵儿此时的震惊一点也不比华大夫小。 华大夫的话，在明摆着告诉她，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受伤一事。可是，他明明说苏铭已经先告知华大夫了的。 所以，大少骗了自己！ 苏铭并没有通知华大夫，而华大夫也并没有在忙。他这是在惩罚自己！ 他让自己白白疼了那么久，白白等了那么久...... ~~~~ 翌日清晨，林婉醒的很早！ 由于眼睛看不见，又在华大夫的宅子。清冷的竹子香混杂着淡淡的中药香，特别凝神静气，当然也有逃出生天后的劫后余生，总之，她睡的格外舒坦。 她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噗嗤，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跟个小懒猫似的。”温润的声音犹如暖风拂面，暖人心田。 “二哥？你怎么过来了？”林婉的声音满是欣喜。 “我怎么过来了？你说你这个小丫头，以前总是二哥长二哥短的，一般走，人影都找不到。发生了那么多事，你从来都没找过我。怎么，我这个二哥在你这就这么不顶事？” 苏敬假装愠怒的声音很不真诚，明明全是担忧和失落。 担忧，是因为她总是隔三岔五的出事；失落，是因为不管出什么事，她从未有过半分要求救于他的心思。 林婉倒也不是找苏敬，而是不能找他。 这阵子她身上的事情，哪一桩没有苏府的影子？她不想连累他。 “二哥，我很好！不过，二哥是不是给我带了什么好吃呢？闻着好香哦！” “就知道哄我！”苏敬无奈一笑，林婉的心思他如何能不懂。确实，找他又能如何呢？他又能力帮她脱困吗？ 既如此，那就还是跟原来一样，给她带些好吃的、好玩的，她总是很容易满足的。 “前几日景香楼的红豆酥，看你吃着挺欢的，特意央着人家酒楼的大厨，大早上的就给你做出来了。还热着呢，赶紧尝尝。” 苏敬打开旁边一个精致的食盒，里面一碟子红豆酥整齐的码放着，旁边还有一碗浓稠的小米粥。 “先喝些粥暖暖胃吧！”苏敬端起粥，舀上一勺，就往林婉的嘴边送。 林婉顺着苏敬修长的手指，接过他手中的碗，和勺子。“二哥，我只是眼瞎了，又不是残废了，我自己来。” 少女指尖独特的触感和温热，让苏敬的身子微不可察的僵了僵，眼里闪过异样的光彩。只是一瞬，便恢复如常。脸上依然挂着儒雅的笑容。 “说话越发口无遮拦了，二伯母要是听见了，又该训你了。” 林婉娇憨的吐了吐舌头，要是母亲在，她可不敢这么说话。母亲最是在意这些东西，生怕她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她常说，她不聪明，只能少说话，少走路，免得多出错。 第98章 不会是，给人家送早膳，人家没要? “我娘确实爱念叨！嗯，二哥，这粥真香甜，真好吃。” 苏敬拿起旁边的筷子，夹上一块红豆酥，就往林婉嘴里送。 “这红豆酥更香甜、更酥脆、更好吃！来，张嘴！” “嗯！真好吃，跟那日吃的一样好吃！” 房间的门半开着，一抹伟岸的身影在门前伫立片刻，便离开了。 叩叩叩—— “呦，苏大少！这么早？是来看病呢？看大夫呢？还是看佳人呢？” 看着一脸黑煞的苏烨，华大夫一身怨气。想起昨日那间被砸的七零八落的房间，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赶紧把人接走，还有，将我的房间恢复原样。我也不要你的赔偿，我只想要我的房间原本那模样。你自己看着办。” “我就是来赔偿的！”苏烨将手上的食盒放在华大夫的桌上，“府上厨子的新手艺，特意送来给你尝鲜的。” “这就是你所说的赔偿？我不要！我只要我的房间！”什么手艺那么贵？别的不说，他那房间里的摆件就花他不少银子呢。 那间房子是他特意收拾出来自己休息用的，忙不过来的时候，没有时间去后头的院子里休息。就会到那间房子里躺会儿。 所以，里面的东西，都是他自己一点一点按照自己的喜好添置的。他倒好，不经过他的同意，就让别的女人睡了他的床，还砸了他的房。 现在更绝，一个小食盒就想将自己打发了，门都没有。 “爱要不要，不要就饿着！”苏烨烦躁的脱口而出，慕然心头一紧，他似乎在某个场合，说过类似的话。 “爱穿不穿，不穿就光着。” 是了，那个雨夜，他的私宅。他强行将林婉带回去了，那夜她还生病了。 华大夫见鬼般看着苏烨，他揉了揉眼睛，眼前之人是苏烨没错了。可是，万年的冰山脸，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苦涩的笑容？ “喂，大少，你不要紧吧？不会是，给人家送早膳，人家没要？然后就施舍给我？” “吃不吃？” “我吃，我吃！”华大夫撇撇嘴，他要是敢说不吃，苏大少就该吃人了。 一打开食盒，焦香扑鼻，只是...... 红豆酥，是什么鬼？明知道他从来不吃甜食的，这不是诚心膈应人呢！ 不过，看在旁边那碗冬虫夏草粥的份上，他就不闹腾了。 “这是景香楼的新菜式，你这是把人家厨子给撬走了？” 苏烨不语！ 那日他看见她连着吃了好几块红豆酥，便让府上的厨子专门去学了。这两日总算是有些样子了，只是没想到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想到刚刚房内温馨欢乐的场景，他就莫名烦躁。 此时，房间内温馨互动的二人，正热聊着。 “我出门的时候碰到了二伯母，她很担心你！她得知我过来看你后，便让我帮她传话。对于那两个人，你预备怎么处理？” 林婉一听，大概就知道母亲想要说什么。但是她有自己的想法。 “二哥，我娘是想让我就此打住，毕竟他们也认错道歉了，对吧？我娘担心我因此名声尽毁，怕是再也嫁不出去了。 可是，二哥，这不公平。 明明犯错的是他们，明明受伤的是女子，为什么到头来，女子不仅失去了清白、失去了名声，失去了未来，一无所有。而犯错的他们却依然可以逍遥快活？” 如果她不是重来一次，估计她的结局也大抵如是。默默忍受，蹉跎、窝囊一生。 可是凭什么？她不甘心！ “二哥，我依然想报官！” 苏敬并没有劝她，只是柔声问道：“你确定？” 林婉重重的点头，“反正我在京中早就声名狼藉了，也不能更糟糕了，不是吗？” “就没有见过那么不把自己当回事的人！你呀，真是拿你没办法。”苏敬摇头轻笑，习惯性的伸手擦去她嘴角的红豆酥残渣。 “还是跟只小花猫一样，吃的满脸都是。” 两人反应过来动作太亲昵时，苏敬的手早就收回了。两人都同时低头，脸上也都同时晕染上了红晕。 幸好，急促的敲门声击碎了房内的涟漪。 “二少爷！” 苏敬回头，便看到了苏府满脸焦急的小厮。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林婉虽然看不见，但是小厮的声音她很熟悉，是常年跟在苏敬身边的其中一个。她抬头朝着苏敬的方向轻笑。 “二哥，回吧！最近天气转凉的厉害，三夫人的腿疾确实该用心呵护着。等我好些了，我回去看你和三夫人。” 苏敬在心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只是脸上的笑意却淡漠了几分。声音却温柔依旧。 “嗯，我回去看看我娘，回头再来看你。” “二哥慢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白晴身为苏敬的母亲，护着他是本能。就像秦画虽然怯懦怕事，但是柯灵儿欺负林婉之时，她依然会毫不畏惧的跳出来护着林婉，母亲是一样的。 所以，林婉从来没有怪过白晴。 她本也不想连累三房，所以搬离苏府后，她从来没有主动和苏府的任何其他人接触。 “柳青柳叶！” “小姐！” 两人刚到房门口，便碰到了起身离去的苏敬。林婉对她们身上的气息很熟悉，所以她们刚跨进房门，她就知道她们来了。 昨日从朱府出来后，就直接来到了这里，处理完那两个男人的事情后，又借机疯了一把，然后就呼呼大睡到了今早。 所以，她现在还是昨日的装扮。她甚至能清晰的闻道自己身上的酒气和那一身的脏秽，她早就想痛痛快快的洗澡了。 “我们回府吧！” “小姐，华大夫说，您最好能在这住上几日。他怕您的身体还会有其他的不适。”两人莫名有些心虚，事实是，苏大少不想让主子回府。 最近发生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的，大少担心主子再受刺激。华大夫提醒过，主子再受刺激，身体可能会出现其他不同的症状。所以大少想让主子在这里多住几日，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华大夫随时都在。 “可是我想沐浴！”只要一想到身上现在依然还是那身被两个男人触碰过的衣裳，她就觉得自己肮脏无比。 第99章 我以为你会喊人 “已经备好了，我们这就带您过去。” “你们不是刚到吗？什么时候备好的？” 柳青柳叶一愣，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东西昨日就准备好了，可小姐您昨日睡的很香甜，我们不忍吵醒主子。昨夜离开之时，我们央求药铺的小厮帮忙今晨备好热水。” 沐浴用的东西，哪里是她们让人备下的，她们可没有这么大的脸。昨夜，她们苦苦哀求华大夫，让她们留下来照顾主子，华大夫硬是不应承。 说什么他的药铺从来不宿留闲杂人等，要不是苏大少以权相压，他都要把林婉给赶出去的。 两人也看不懂大少和主子之间的关系，说大少对主子好吧，每次伤主子的，都是他的未婚妻；说他对主子不好吧，除了柯灵儿，其他欺负过主子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哎~~~ “你们两唉声叹气什么啊？是嫌弃我这个瞎眼的主子啊？”大清早的，这两个丫头怎么一身怨气。 “小姐，这个华大夫真讨厌，硬是不让我们陪着你！”柳叶对着柳青吐了吐舌头，幸好主子看不见，不然她们脸上的心虚怎么藏得住。 “就为这事儿？他能让我住下，就已经不错了！快走啦，你小姐都馊了！” 浴房在后面的院子，一路上，耳边都是微风轻轻吹动竹叶发出的悉悉声。林婉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华大夫是真的很喜欢竹子。 可是，就是如此高风亮节的竹子，亲手将匕首插进了莹儿的心脏，取出一碗又一碗的心头血。从这两天在他这里的所闻所感，林婉明显能感觉到华大夫确实是个仁心之人。现在的他，和前世那个面目狰狞、满脸嗜血的他，完全联系不起来。 不过，他和苏烨的关系非同一般，为了苏烨，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一想到莹儿，林婉的心就密密麻麻的疼着！ 重生至今，别说报仇雪恨了，她就连活着都很艰难。 “莹儿，娘亲无能，娘亲对不起你！但是，娘亲不会放弃的，娘亲绝对不会让前世的我们白白惨死！” 这是林婉给自己的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也是给莹儿和自己的承诺。 沐浴更衣回来，柳青柳叶扶着林婉坐在床沿，转身拿帕子准备要帮她擦干头发，抬眼就看见无声站在房里的苏烨。 苏烨朝着两人摆摆手，接过两人手里的干帕子，示意两人出去。 柳青柳叶看了眼坐在床沿，依然无知无觉的主子，安静的退了出去，还轻轻的带上了房门。 林婉撑在床上的手掌缓缓握拳，又缓缓放开。 那么熟悉的气息、那么危险的气息，她怎么可能无知无觉，从他踏进房间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来了。 苏烨没有在刻意放轻脚步，将林婉扶到软椅上，而后站在她的身后，拿起挂在手腕处的帕子，帮她擦拭头发。 直起的窗棂正对着两人，秋日里清晨的阳光很温暖、很柔和，洋洋洒洒在两人身上。两人的剪影刚好落到房间的墙壁上，是难得的安宁、祥和与温馨。 刚洗过的头发带着淡淡的清香，在阳光的照射下，头发的光泽闪着星星点点彩色的光斑，煞是好看，渐渐迷了擦拭之人炙热的眼。 “我以为你会喊人！”苏烨的声音里带上了难得的柔情。 “来人能赶走苏大少？”林婉声音无波，她做过太多无用功了。他想留，没人能赶得走；他想走，没人能留住。她不想在费那力气。 “学乖了！”他眸子里有蠢蠢欲动的异样，片刻便消散无踪。 “大少这是在表达歉意吗？” “何解？” “呵呵~ 何解？那就不是咯！想来也是，高高在上的苏家大少，何须对我一个卑贱的玩物表达歉意。”压下心里的屈辱和恨意，林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狰狞。 “给你一次机会重说！”苏烨的声音开始冰冷。 “大少的未婚妻这般算计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泥人尚且有三分气。大少，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而我，在你们这群衣着华贵、高贵典雅的贵人面前，就是那个光脚的。” “威胁？” “大少可以这么理解！兔子急了也咬人！我一条贱命无所谓，能拉上一位两位贵人给我陪葬，也不亏，对吧？” 苏烨不自觉的加重了手上的力度，“不自量力！” 林婉身子陡然僵直，拳头紧了又紧。苏烨顿手，扒开那簇头发，只见里面的头皮一片红肿。眸光闪过不悦与烦躁，嗓音也带上了几分郁气。 “为什么不吭声？” 头上的那点伤？和心里的伤相比，那点能算伤吗？ 再说，她吭声就不用痛了吗？ 在明权的车厢里，她没吭声吗？在昨日的朱府大厅，她没吭声吗？ 他这般惺惺作态是怕自己去找他的小未婚妻算账吗？ “大少，为了你的未婚妻，还真是能屈能伸啊！不过，大可不必，别说如今，我只是一个瞎子，还浑身是伤。就是我身强体壮，在您面前我也蹦跶不起来。完全无需担心，我现在没能力报复她，伤不到您未婚妻。” 苏烨手上动作不变，只是眸色更深了。 “报复？算计？证据呢？” 心头翻涌，绵绵无绝的恨意最终都之化作嘴角的一抹带着嘲讽的轻笑：“自然是没有证据的。” 苏大少做事向来水过无痕，每一个被柯灵儿或利用、或收买、或威逼来对付她的人，都被苏大少处理的干干净净了。她能有什么证据？ “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是！” 两人静默着，直至阳光蒸发了她发尾的最后一丝水分。苏烨重新将人扶到床上。眼尾余光扫到桌子上那一碟剩下的红豆酥和小米粥，他轻嗤出声。 “看来苏敬还挺惦念着你，大早上的跑过来献殷勤。” 林婉刚想要躺下的身子顿住，心里一慌，他怎么知道那些东西是二哥送来的？ 似乎看出了林婉的疑惑，苏烨的声音继续传来：“苏府的食盒。二叔二婶今日不方便出门。” 整个苏府，会担忧林婉的，除了苏信夫妇，就只剩下苏敬了。苏府的食盒出现在这儿，所以来人一点也不难猜。 第100章 他是二哥，我是大少，哪里一样? 苏烨一直将自己视作他的私有物，今日苏敬所作所为，在他看来无疑是在觊觎他的东西。林婉担心苏烨会对苏敬出手，出言解释。 “我娘今日不方便过来，是我央着二哥帮我送的。” “怎么，这就护上了？” “我只是实事求是陈述事实而已。还有，在我心中，二哥和大少是一样的，都是兄长！” 如果不是母亲还在苏府，她早就跟苏府断绝往来了。 “他是二哥，我是大少，哪里一样？” 林婉没有继续跟苏烨纠缠，而是自顾自的躺下，盖好被子。她说什么做什么，对于苏烨来说，向来无关紧要，他紧要的，从来都是他想她说什么、想她做什么。 既如此，她便不再白费力气。 苏烨突然俯身，整个人压在林婉身上，双手禁锢住她的头，低头直接吻了上去。力道霸道而急切，他无法容忍她对他的淡漠和疏离。爱也好，恨也罢，总之，她不可以无视于他。 林婉本能的反抗着，心里疯狂咒骂着狗男人，她都伤成这样了，他居然还欺负她。可是骂着骂着，她就冷静下来了。 既然他将她当作玩物，那她就乖巧的当个没有任何感情的玩物。 她放弃了挣扎，放下了抵在他胸膛的两只小手，松开了刚想咬他嘴角的牙齿。双眼微闭，一动不动，任由他予取予求。 苏烨的心终于往下沉了沉，钻心的痛，让他呼吸凝滞。她似乎完全不在乎他了，连一点恨意都不愿意给他了。 他放开了她。 林婉依然没有动作，好一会儿，似是确定了苏烨不会在有动作了，她才伸手拢了拢胸前些许松散的衣襟，将自己小小的身躯缩进被子里，背过身躯。 直到脚步声离去，关门声响起，林婉才缓缓睁开无神的双眼，似空洞、又似风云汹涌。 药铺门外，奢华的马车车厢内。 苏烨一身寒冰煞气，让刚要推门的苏铭刹住了手，心里一声长叹，好一会儿才收起一脸的苦瓜相。 看来，今日又是主子暴躁的一日啊。 “大少，您前阵子让我调查的林小姐和柯小姐之间的事，有结果了。” 其实是有些多此一举了，事情基本上也已经水落石出了。但是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狗腿子，苏铭还是尽力的找全了细节。 他推开了车厢的门，躬身进去坐在了苏烨的对面。一手一踏绣作，捧到主子跟前。 “左边这一塌，是柯小姐的绣作，右边这一塌是林小姐的。风格迥异，毫无可比性。” 苏烨随意瞥了眼左边的，而后伸手接过苏铭右手上的东西，一幅一幅查看。随着手中的动作，嘴角的笑意轻轻拂动。 她的绣作跟她一样，在他的手边一日日长大，一日日成熟。绣作越来越好了，人也越来越狠了。苏烨狠狠的摇了摇头，果然那句古话不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跟自己越来越像了，连那股子冷漠和冰冷，都如出一辙。 思绪回笼，抬头看着苏铭，等着他的下文。 苏铭放下左手上的东西，又从怀里掏出了另外一幅绣作，递给苏烨。 “这是柯小姐第一次提交的大赛绣作，虽然和后面提交的那副差的有些远，但是和柯小姐以前的绣作相比，那也是要好上不少的。看风格和针脚走向，宋夫子说，大抵也是出自林小姐之手。 破庙事件后，林小姐收监期间，城南院子被人捣乱，苏红趁乱偷走了绣作并交给了柯小姐。” 苏铭缓了缓，心里有些不忍，继续道：“后面交上去的那幅作品，大雨夜林小姐留宿大少私宅，第二日柯小姐找上门，在大少的眼皮底下.....” 苏烨轻笑，难怪那日她突然变脸，还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原来是以为他偷拿了她的绣作。 “所以，林小姐最后三日，几乎是不眠不休才赶出那幅作品的。” 苏铭说完，都忍不住要心疼林婉了。 一个刺绣大赛，她前前后后三幅作品，两幅都被柯灵儿偷走，比来比去，最后是她自己跟自己斗。 不仅在大赛上被柯灵儿刁难，更是在朱老板的宴请上，差点失去了清白。现在更是被刺激的双目失明。 试问，还有比她更倒霉的吗？ 他都佩服林婉的韧劲儿了，就是这样，也没能将她打倒。 苏烨抬手，苏铭会意，退出了车厢。 不过，还是回头问了一句：“大少，不如我跟林小姐解释解释吧，毕竟.......” “你很闲？” 苏铭立马关上车门，他就是犯贱！主子爱闹，就闹去呗！反正难受的又不是他！ 不对啊，难受的怎么不是他啊？ 林婉跟主子闹，主子就暴躁，主子一暴躁，他地狱般的日子就来到。 哎~~ 苦命的人啊！ 林婉在华大夫的院子住了几日，眼睛依然没有要好的意思。表面上她很平静，其实内心煎灼。她甚至都不敢想，以后她是不是只能过这种坐吃等死的日子了。 她想回她的院子了！ 再住下去，她会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她这样的精神状态和情绪，都不利于她眼睛的恢复。何况，这几日的苏烨很奇怪，他总是会时不时的出现在她的房间。 她自然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他是为了自己才踏足药铺的。但是对他越来越浓烈的恨意，又不能手刃仇人的那种痛苦，让她无法平静的面对他。 每一次和他的相处，她都觉得自己在拉扯。 “你要回去？”华大夫有些惊讶，苏烨说林婉喜欢这里，而这几日，看她也确实一日好过一日了。所以，她突然提出要回去，华大夫还是有些吃惊的。 “华大夫，我是病人，不是您的家人。我这眼睛你也说了，跟情绪有关系，如果心情好了，说不定下一刻就复明了。 在这里住着，让自己心情好，好像变成了任务一般，我放松不下来。我搬回去了，说不定马上就能好了。” 林婉说的也是实话。 华大夫倒是巴不得她回去，这几日进进出出他药铺的人都多了许多。他不喜欢热闹。关键是，人是苏烨送过来的，他要是把人送走了，回头苏烨还不得吃了自己。 第101章 毕竟，吃饭总比吃shi好 “这样啊，林婉。你先回房间去，我这会儿门外还有几个病人在等着，我忙完在给你好好看看，如果确实没有其他问题，你再回去。” 林婉点点头，便起身跟着柳青柳叶回了房间。 三人一离开，华大夫就叫了个小厮，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小厮便飞快的跑开了。 回到房间的林婉直接歪在床上，百无聊赖。 柳青柳叶怕主子憋坏了，“小姐，今日日头刚好，不如我们到园子里走走？” 林婉刚想点头应承，门便被推开了，接着一阵风扑进了房间。 “婉儿，你没事吧？听说你瞎了，你别吓我啊，让我看看是不是真的？”苏红直接撞开床前的柳青柳叶，迫不及待的坐在床沿。然后双手不停的在林婉眼前晃动，认真观察着林婉的眼球，几次三番，发现真的没有丝毫波动。 苏红一声悲鸣：“婉儿，你真的看不到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呜呜呜~~” 柳青柳叶很想直接将人扔出房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主子的仇人呢。一进门，不是瞎了，就是看不到了，这不是在主子血淋淋的伤口撒盐嘛。 还有，就是她那哭丧的劲儿，乍一听，还以为死人了呢。 “苏小姐，这里是药铺，你这么哭号，会影响华大夫治病救人的。”柳叶一点也不客气。 苏红脸上只有一瞬的尴尬，随即又扬起一脸的担忧和焦心。“婉儿，对不起啊，我只是替你伤心，难过而已。以前，你的眼睛多透亮、多灵动、多有神啊，真是可惜了。” 柳青柳叶脸都黑了，这人绝对是故意的。脸上的幸灾乐祸全写着呢。 “苏小姐，我们小姐是掘了你家祖坟啊？别不带脑子就出门吓人，滚滚滚，别吵着我们小姐休息。” 两人可都是苏烨手底下出来的，多少都带了些他身上的霸道气息。看到主子这么被欺负，她们哪里能忍？ 直接上手，一人一边，架着苏红就要往门口丢。 “婉儿，对不起，对不起。你知道的，我就是说话不过脑子，但是我真的只是太担心，才会一时口不择言的。你快叫你的婢女别将我丢出去。” 苏红死死扒着床沿，不放手。柳青柳叶顾忌着这里是华大夫的铺子，不敢闹太过，也没敢真用力。 “柳青柳叶，我没事，你们放开她吧！”林婉的眼中霎时闪过异动的亮光，只是太快了，谁也没有留意到。 “苏红，她们也只是关心我，我这几天心情不是很好，她们只是担心你这么口没遮拦的，会让我更加不开心。你不会怪她们吧？”林婉嘴角的狡黠一闪而过，不过这一次柳青柳叶捕捉到了。 两人会心一笑，这个苏红不是最喜欢这么说话吗？她应该会很喜欢的吧？ 苏红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眼里的怨毒没有丝毫掩饰，反正林婉都瞎了，她连装都不用装了。这个瞎子，居然敢这么架着自己。 她虽然家里落魄，但好歹也是正经人家的小姐，林婉这个贱人怎么敢将她和两个婢女相提并论？ 她哪里口没遮拦了？她说的哪句不是实话？ 心情不好是吧？那就让你心情更不好，最好能直接气死了事。 “婉儿，对不起，是我不好！没有顾及到你的心情。你错失大赛魁首，屈居第二；前几日又差点被人玷污了清白；如今，又双目失明。对不起，我不该今日才来看你的。 在你最无助，最脆弱的时候，我却不能陪在你身边，我真是该死。 但是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了。你瞎了，我就当你的眼睛。我喂你吃饭，牵你走路，替你看世界......” 柳青柳叶忍无可忍：“苏小姐.....” 只是两人还没上手，林婉平静柔和的声音响起，“嗯，好呀！苏红，谢谢你，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妹。我听闻，大赛当日，你在夫子茅房摔倒了，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一阵强烈的恶心，差点又让苏红翻江倒海，脸上的更显得狰狞。不对，林婉的突然提到这事，难道是她察觉到了什么？ 压下恶心，苏红死死盯着林婉的脸。林婉似乎完全察觉不到苏红的视线和打量，嘴角一直挂着恬淡的笑容。看了半天，苏红没有发现丝毫异常，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当日就是太兴奋了，没用早膳就赶去了宋夫子府邸。你知道的，我们家并没有马车，只能靠步行，我不早点出发赶路，会赶不上大赛的。这才又累又饿，晕了过去。” 林婉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随即又关心道：“一日三餐，还是要好好吃饭的。不过，怎么那么不凑巧，晕哪里不好，偏偏晕倒在了你自己拉出来的污秽物上。下次一定要好好吃饭了，毕竟啊，吃饭总比吃shi好的。” 噗嗤~~~ 刚进门的华大夫直接笑出了声，“抱歉啊，我不是故意你们姐妹之间说话的。要不，我一会儿再来？” 他站在门口，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虽然他已经努力在压制了，但是就真的很好笑啊。而且，林婉这个女人，狠是真狠，杀人不见血啊。 难怪能将苏烨折腾的焦头烂额的，他该！这就是所谓的一报还一报。 苏红屈辱的低着头，双眼怨毒的盯着林婉，恨不得此刻就生吞活剥了般。想到什么，苏红收起眼中的恨意，朝着门口的华大夫柔声说道： “华大夫，您是来给婉儿看诊的吗？我们就是姐妹间的唠嗑，随时都可以，但是不能耽误了婉儿治病。婉儿那么好看的眼睛，瞎了多可惜啊。” 语毕，苏红让出了床边的位置，退到了床尾。 华大夫右手握着空拳，抵住唇边，轻咳几声，才抬脚进了房间。这些女人还真是可怕，难怪那些人开玩笑说，家宅后院，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幸好他没有女人，一个都没有！ 不过，苏烨有，而且还有好几个。华大夫很不厚道的笑了。 在华大夫给林婉看诊的过程中，苏红尽职尽责的扮演着一个对朋友极尽关心的好姐妹角色。还一边细致的观察着华大夫神情的变化。 第102章 我怎么会跟你计较呢 “大夫，婉儿的眼睛怎么样？能治好吗？什么时候能好？” 华大夫蹙眉，她们两看起来虽不是什么好姐妹，但是这么迫不及待的当着人家的面，就想要诅咒人家变瞎子，多少有些不厚道吧？ 苏红紧盯着华大夫的表情，以为是林婉的眼睛无望了，心情雀跃了不少。 华大夫正要开口，却被林婉轻柔的声音打断，她似乎完全听不出苏红话里的恶意般，笑盈盈的说道：“华大夫，你不用有压力。苏红她只是关心则乱，我回去后会尽量让自己开心起来的。在配合着您给我们配的药方，相信应该很快会好起来的吧？”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林婉的小手扯了扯华大夫的衣角。 “你不是已经....咳咳咳，哦，对。你只要保持心情舒畅，按时服药，假以时日，会复明的。” 华大夫眼里的闪烁，落在苏红眼里，那就是大夫对病人的不忍心。不忍心如实相告，不忍心让病人毫无希望。 什么假以时日，实话就是遥遥无期！ 苏红终于顺畅了，一个瞎子而已，还不是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取笑她吃屎是吧？总有一天，她也要让林婉大口大口的吃。 微风透过窗棂，吹起了门口一处衣角，苏红眼神微闪，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婉儿，你先休息会儿，我早起就赶着过来了，两手空空的，怪不好意思的，我这就出去街上给你带些好吃的回来。很快，你等我啊！” 柳青柳叶看着桌上满满的一桌，白眼一翻，到底是谁眼瞎啊？那么一大堆吃的看不到？要干坏事，也找个好点的借口啊。 华大夫顺着柳青两人的视线，看到了苏府的食盒，以及桌上堆积如山的瓜果食物。忍不住嘴角狂抽，这苏烨果然没人性。 他这么辛辛苦苦帮他照看女人，也没见他给自己送过一次吃的喝的。 “你们赶紧走、赶紧走！还有，把这些东西通通都带走！” 走了清净，这些女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又是砸房间、又是演戏的，厌烦的很。所幸，现在她眼睛也好了，就算回去了，苏烨也没话说。 柳叶对着华大夫气呼呼离去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小姐，华大夫怎么生气了？” “我们把他清幽淡雅的院子弄的乌烟瘴气的，他不生气才怪呢。我们收拾收拾，赶紧回去吧。”林婉好笑的点了点柳叶的小鼻头。 “小姐....你，柳青，你看....嗯？哼！你们就骗我一个人！” “刚刚华大夫给小姐看诊的时候，只要不瞎，都看得出来，只能怪你自己瞎！” “嘘嘘~~”林婉示意打闹的两人噤声，而她自己则飞快的躺回床上。她刚躺好，就听见脚步声已经到门口了。 苏红满面红光，嘴角的笑容更加晃眼了，而眼底的精明更是明晃晃的。林婉主仆三人眼神交流，眼底同样闪过兴奋，又有好戏看了。 柯灵儿她们动不了，她的狗腿子她们还动不了嘛？ “婉儿，今日阳光正好，华大夫这里的环境可好了。都秋日了，但这里四处依然郁郁葱葱，满眼翠绿，看得人都精神了几分.....” 语顿，苏红双手捂住嘴巴，满脸歉意，“对不起，婉儿，我一时贪恋美景，忘记你瞎了..... 我不是这一个意思，我不是故意说你瞎的......哎.....” 啪啪啪—— 苏红象征性的拍了几下自己的嘴巴，垂头丧气的。 “哎，我不说话了，总是说什么错什么！对不起！” 林婉噗嗤一笑，似乎完全没有因为苏红的胡言乱语而有丝毫的不悦。“苏红，我们是好朋友，我了解你。你向来说话不过脑子，嘴巴长在脑子前面，我怎么会跟你计较呢。” 话句话说，就是她没必要跟一个没脑子的人计较。 苏红狠狠的瞪了林婉一眼，心里暗骂，死瞎子，这么多年了，还不是被她耍的团团转。现在笑的那么开心，一会儿有你哭的。 “柳青、柳叶，你们这几天寸步不离的守着婉儿，辛苦了。你们休息一会儿吧，我带着婉儿到院子里晒太阳去。” 生怕林婉拒绝，苏红也不等她回答，直接掀开了她身上的被子，将她扶着坐了起来。胡乱的给林婉套上鞋子，拉着她就往外走。 柳青柳叶想要上前，林婉一个眼神示意，两人又讪讪地收回了手。 主子现在弱不惊风，将她交给居心叵测的苏红，她们是真的不放心。可是看着主子一脸的玩味，又不敢扰了主子的兴致。只好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人身后。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苏红一脸烦躁，这两个贱婢一直跟着，她还怎么动作啊？随即，眼珠子一转，委屈的说道： “婉儿，我这么不可靠嘛？你的两个婢女怎么跟防贼似的防着我？我是能把你吃了？还是卖了？” 柳青柳叶狂翻白眼，是不是贼，她心里难道还没谱儿嘛？主子的那幅绣作，是自己飞到柯灵儿手上的嘛？ 苏红回头，正好瞥见了两人脸上的不屑和嘲讽。苏红脸上的不堪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怨毒。区区两个婢女，也敢如此看不起她？ 没事，你们的债，就由你们的主子替你们背了。一会儿她就收债！ “婉儿，你看，你的两个婢女瞪我呢！” “嗯！我倒是想看，但是也要我能看啊！”林婉停下脚步，转身对着柳青柳叶道：“你们回去收拾收拾，我跟苏红走走，回来我们就回府。” 趁着苏红不注意，林婉朝着二人眨巴眨巴眼睛。远远跟着，不要靠太近。 看着二人终于不跟着了，苏红拉着林婉，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完全不管林婉这个瞎子能不能跟得上。 “苏红，你慢点儿，我看不到！” “你放心大胆的跟着我走就是了，我你难道还不相信嘛？” 苏红嘴角的邪恶越发明显了。 刚刚她哪里是去买什么吃的了，是柯灵儿特意给她带信了。华大夫的后院有一个小小的荷花池，让她想办法让林婉进去泡一泡。 第103章 看不见了，也不能安分点! 秋日里，不算冷，要是寻常人，泡一泡没什么大事。但是对于一个不能受刺激的瞎子，可就是不一样了。 华大夫可是千叮咛万嘱咐，林婉不能再受刺激了，否则她的身体会雪上加霜。她们恨不得雪上加冰雹呢。 何况林婉因为绝育药，身子骨早就伤了根本，极其畏寒。大酷暑的时候，她尚且裹的严严实实的，何况这秋日里。要是能让她在冰冷的池子里，多泡一泡，说不定就能一命呜呼了。 “苏红，你要带我去哪里啊？怎么都是沙沙沙的声音？” 林婉死死的抓着苏红的手，生怕被她丢下了。 “对啊，华大夫的前后院都是绿竹，风吹竹叶，自然是沙沙沙的声音。放心啦，我要闭上眼睛才能听到的声音，如今你随时随地都能听到，多好啊。” 只剩下两个人了，苏红脸上的恶毒一点也不需要隐藏了，连话里的恶意也加强了几分。 “苏红，你说什么？” 林婉顿住脚步，不再前进，似乎是被苏红的话伤到了。 “你居然.....” 苏红的视线越过林婉，脸上尽是得逞的畅快。这个距离刚刚好，稍微用点力，就能轻易将人推进池子里了。 “婉儿，对不起啊，你知道我这个说话不过脑子的，但是你知道的，我没有恶意的。哎呀，你看看我，只顾着拉你出来晒太阳，看风景。都忘记了你还是个病人，这两日风大了，你要是再受了凉，又该生病了。 你在这站一会儿啊，我这就回去给你那件披风。我很快就回来啊！” “哎，哎~ 苏红，我看不到，你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苏红~~~”留给林婉的只有一串急促离去的脚步声。 林婉无措的站在原地，恐慌的伸出双手四处晃动，急切的寻找可以依靠的地方。可是不管她怎么伸长双手，四处一片空旷，急得她在原地打转。 几步之遥的苏红，志得意满的欣赏着林婉的急促、不安和无助。难怪柯灵儿那么热衷于践踏、凌辱林婉和她，原来掌控别人命运的感觉居然这么畅快。 苏红终于欣赏够了，猫着腰，放轻步子，慢慢向林婉靠近。 林婉眼角的余光从来没有离开过苏红，她的一举一动，林婉都清清楚楚。正当她要侧身躲过从后面扑来的苏红时，一只大手突然将她带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用看，那股清冷霸道又令她生厌的气息，早已经告诉了她，出手之人是谁——狗男人。不过，他怎么在这里？ 林婉怒目瞪视着眼前的男人，突然想到，她现在还瞎着，又瞬间抹去眼里的亮光。 惶恐万分的问道：“谁？” 苏烨双眸戏谑的打量着怀着的小女人，早露馅了，还演的那么起劲儿，他居然不忍心拆她的台。“看不见了，也不能安分点！” 嘭—— “啊，啊~~救命，救命啊！呜呜.....我不会凫水.....呜呜.....” 苏烨不悦的朝着苏铭看去，苏铭认命的朝着池中飞驰而去。须臾便跟拎小鸡子似的，拎着苏红的衣领子，直接将她扔到了草地上。 林婉嘴角直犯抽，果然没有人性的主子配没人性的狗，主仆两一样没人性。对着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居然也能下得去手。 “心疼？” 耳边的戏谑提醒林婉，她出戏了。 林婉当即垂眸，全当没听见。 被用力甩在草地上的苏红，屁股着地，疼得她呲牙咧嘴的。心里暗骂刚刚救她的男人丝毫不解风情。 并不算厚实的衣裳已经湿透了，实实在在的贴合在肌肤上，让她玲珑有致的身姿呼之欲出。平常女子如此，早已羞愧的找地缝钻了。可惜，苏红不是寻常女子。 当天视线落到天神般的男子身上时，她两眼冒着精光，他这样也算是用视线夺去了她的清白。要她负责，应该不过分吧。 只是目光转移到他怀中的林婉时，一抹嫉妒和怨毒蒙上了她的双眼。 只是，在她开口之前，林婉便先发制人了。 “苏红？是你嘛？”林婉慌乱的摆动着双手，似乎想要寻找苏红，实则想要挣脱苏烨的怀抱。 苏烨嘴角微翘，心里揶揄，演戏也演不好。眼神这么飘忽，除非是愿意看她演戏，否则傻子也看出来了。 只是，他今天似乎就是愿意当那个傻子。 他一把将人捞了回来，“是她！” 林婉咬牙，这狗男人今天又抽什么疯？没看到苏红几乎要凌迟自己的眼神嘛？ 挣脱不了，只能硬着头皮接着演，不过，她最多也就是抛砖引玉，她不想跟这狗男人演戏，有的是人挣破头皮，想跟他演戏。 “可是，苏红，你不是回去给我拿披风了嘛？怎么掉到水里去了？” 苏红拼命忍住了想要伸手揉一揉摔碎的屁股的冲动，她艰难的起身，缓缓靠近苏烨二人。 娇嫩的红唇，咬的恰到好处；晶莹剔透的泪珠子，掉的恰如其分。完全一朵被风云摧残过后，柔弱不堪、急切寻求庇佑的可人小娇花。 湿透了的衣裳严丝密缝的贴着身子，前凸后翘的身段尤为惹眼，胸前那抹粉色的鸳鸯肚兜，更是若影若线。 苏铭脸黑如炭，很想剁了刚刚拎着眼前这个女人的右手，又怕主子会厌弃残疾人，只好作罢。他从怀中掏出一条锦帕，狠狠的擦拭着右手手掌。然后迅速将锦帕一扬，锦帕很快便随风飘走了。 幸好，苏红的视线一直在苏烨身上，这才没有被苏铭的这一举动弄破防。 “婉儿，对不起。我走到一半才想起来，把你一个人留在池子旁边不安全，怕你一不留神掉进池子。我本想上前将你拉开的，那成想，脚下一崴，自己掉了进去。 你有没有怎么样？我没有吓到你吧？” 话是对着林婉说的，可视线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苏烨。 只是，苏烨连半分眼神也没有给她。 林婉忍不住暗骂一句，狗男人就是狗男人，除了柯灵儿，别的女人在他眼里都不是人。突然，视线里出现了一抹火红的身影。林婉嘴角一勾，舞台太拥挤了，她该退场了。 第104章 谁给你的胆子，连我也敢算计? 苏红见苏烨完全没有要理会自己的意思，心里发狠，咬咬牙，故意腿下一软，直接倒向苏烨的怀抱。这样就算不能将林婉挤出去，苏烨也会伸手接住她。 林婉早就等着了，她轻巧的在苏烨的怀里转了个圈，飘扬的发尾刮过他的脸庞和双眼。他本能的闭上了双眼，手上的力道瞬间松懈，林婉趁机逃脱。 等苏烨再次睁眼，怀里湿润的触感，瞬间点起双眸中的滔天怒火。他飞身抽离。 骤然失去依靠，苏红再次狼狈跌落在地。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受那个宽厚而坚实的胸膛，要不是抬眸看见了苏烨胸前那一片湿了的衣襟，她甚至都以为自己刚刚在做梦。 只是，这个梦终究还是太短暂了。 啪—— 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狠狠的砸在她的脸上。 “苏红，你在干什么？” 柯灵儿带着帏帽，帏帽遮挡住了她因愤怒而赤红的双眼，和满脸的狰狞，却遮挡不住她浑身的煞气。 对柯灵儿长时间的畏惧和臣服，苏红本能的在地上蜷缩了起来。余光扫到一边的苏烨时，她想用即将在柯灵儿这儿要遭受的粉身碎骨，换一份眼前男人的怜惜。不，半分也足够了。 连摔两次，痛，浑身都痛。 眉间深蹙，眼里泪珠涟涟、苍白的小脸微微扬起，脸颊五个鲜红的手指印，在几缕湿发点缀下，犹抱琵琶半遮面。 朱唇未启泪先流，轻柔而压抑的低泣哽咽，是孱弱女子面对强权、势力时，最绝望而无奈的控诉。 “柯小姐，对不起，我并非有意冒犯苏大少。我因惊扰了婉儿，想要跟婉儿鞠躬道歉。只是刚刚落水，受了寒凉，身上没了力气，才会摔跤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婉儿，婉儿，你赶紧帮我告诉柯小姐，我真的不..... 婉儿，婉儿....” 苏红四处张望，可是此时，哪里还有林婉的影子。 而她口中的婉儿，在逃脱苏烨的那一刻，就跟不远处的柳青柳叶对了个眼神。两人快速将林婉带离了这是非之地。 此时，正一脸畅快的看着这边狗咬狗的戏码呢。 柯灵儿恨的牙根痒痒，苏红这副柔软不能自理的狐媚样，以前可是她的拿手好戏。如今却觉得格外刺眼，果然恶狗狠毒了，连主人都敢张嘴就咬。 苏红因几次三番的大动作，胸前的衣襟已经很松散了，少女胸前的丰满，仿佛下一刻就能呼之欲出。 柯灵儿眼里恨意翻涌，苏红这个贱婢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勾引大少。要不是碍于苏烨在侧，她恨不能冲上去生撕了这个贱人。 柯灵儿此时哪里还管什么林婉，一把扯下身上的披风，裹在了苏红身上。还贴心的帮她系好，只是拉着披风带子的手，青筋凸现。 而苏红脸色由红变青，再由青变白，就当她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窒息身亡时。柯灵儿骤然松开，隔着帏帽薄薄的垂纱，苏红分明看到了她眼里骇人的杀气和嘴角嗜血的微笑。 可是出来的声音，却依然温柔可人。 “苏小姐，起来吧。别着凉了，我刚刚只是一时气急，打痛了没有？” 苏红本能的后退几步，拉开和柯灵儿的距离。刚刚那一刻，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柯灵儿是真的对她动了杀心。 而她表现出来的恐惧，让柯灵儿的愤怒再次翻涌。她这是想要告诉大少，自己是个大魔头呢。 正当她想要再次靠近苏红时，苏烨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们慢慢聊，我去换衣服。” 随后，看也没看视线焦灼的两个女人，径直走了。 苏烨一走，柯灵儿再也不用克制身上的煞气，疾步上前，抬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啪—— “我有没有提醒过你，不该生出的心思，就给我掐死了？” 反手又是一巴掌，啪—— “我有没有提醒过你，但凡你敢把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放到大少身上，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甩了甩两只发麻的手，柯灵儿再次逼近苏红。 “既然选择了当狗，就别学着人的狐媚手段勾引人，否则，我会随意找几只公狗好好伺候你！” 不远处看得起劲儿的林婉，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双颊。柯灵儿是真狠，看苏红肿的跟馒头一样的小脸，就知道她是用了死力的。 果然是狗男人的女人，出手一样狠辣无情。 “看的开心嘛？” “还不错，不过.....” 林婉霎时顿住，狗男人怎么在这里？他不是换衣服去了嘛？柳青柳叶呢？ “别找了，柳青柳叶被我打发走了。”男人一步步逼近，眼里的温度一点点流失，几乎将她的身躯整个冻住。 “谁给你的胆子，连我也敢算计？” 只要一想到林婉居然将自己推给别的女人，苏烨就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但更多的却是无所适从的恐慌。她竟然真的一点也不在意自己了。 “大少，空口白牙的，您不能随意污蔑人吧？算计？证据呢？” 和你们的算计相比，我这顶多只能算是开了个小玩笑而已。 林婉往侧边移动几步，同样冰冷的眼神看着苏烨，“大少，还是您已经习惯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收回眼神，“我该回去了，大少，抱歉，借过！” 苏烨眼里闪过烦躁与无奈，眼明手快的再次将林婉圈进了胸膛。“别玩火自焚，代价你承担不起。” 林婉正欲开口，前方就听到了有人再次落水的声音，接着便是柯灵儿恐慌、无措，明明响亮，却很柔弱的求救声。 “救命....呜呜......救命....” 突然，一个石子砸在了苏烨脚下，不远处外的苏铭一闪而过。 苏烨脸色微变，骤然推开怀里的林婉，朝着荷花池的方向飞奔。 “啊~~ 狗男人！” 这回林婉是真的骂出来了。 本就猝不及防，再加上苏烨的力道不小，林婉跌进了旁边的小灌木丛中，其中正好有一株代词的小树。 右边的胳膊结实的压在了小树上，痛的林婉一动不敢动。 “小姐，小姐！” 柳青柳叶小心翼翼的扶起林婉时，她的整条胳膊都被鲜血染红了。 第105章 我这一身的伤，几乎都是拜他所赐 疼！钻心的疼！ 原来这代价来的如此之快，果然是说一不二的苏大少。她设计他美女在怀，他却推她满身荆棘。吃亏的，似乎永远都是自己。 “小姐，对不起!” 柳青柳叶低着头，如果她们不曾离开，小姐就不会受这苦。 林婉苦笑摇头，苏烨要驱赶的人，谁能拦得住。“皮外伤而已，我们走吧。” 林婉回头，正好对上了不远处柯灵儿的视线。此时的她被苏烨打横抱在怀里，头上的帏帽已经取下了，她满脸娇羞。 “大少，是不是太丑了？华大夫说，这个疤最起码也要半个月才能消下去。他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给我用最好的药了。” “无碍！你怎样都美！” “大少.....” “你骤然落水受惊，我们去找华大夫！” 柯灵儿的视线一直就没有离开过林婉，她知道她的眼睛好了。那是赤裸裸的在宣誓主权，不仅仅是对苏红，更是对林婉。 同时，也在向林婉宣战，砸伤她额头的仇，她还没报呢。 侧头看了看鲜血淋淋的左手臂，林婉眉头都未皱一下，虽然她这次依然流血受伤了，可是她们不再是毫发无伤了，不是嘛？ 而且，这次是她算计了他们三人。 林婉很满意，她很清楚，一口气可吃不出一个大胖子。刚开始，苏烨的一个眼神就能让她胆战心惊，而今，不管是他的眼神、还是威压，她都能面不改色了。 “走啦！” 三人前脚刚踏入病房，后脚华大夫就进来了。只是他的脸色很不好，语气也没有丝毫掩饰他的烦躁与不悦。 “就不能消停点嘛？眼睛刚好，又伤了手臂，你这是想扎根在我这儿？” 华大夫将林婉右臂的整条袖子都剪了，原本洁白无瑕的粉嫩胳膊，如今嵌满了深深浅浅的小刺。深一些的伤口，还丝丝冒着血迹。 整条手臂面目全非，看起来更是触目惊心。 华大夫神色微凝，不自觉地看向林婉那张略带苍白的小脸，他居然没有找到半分痛苦难受的表情。 她不痛嘛？ 前几日她失明时，似乎也只是低落了一霎，就再也没有看到她脸上，有任何消沉或者悲观的神色。 突然脑海中又出现了第一次两人见面时的情景，严格意义上说，他们是第二次见面。第一次见面时，是在苏烨的私宅，不过，那次林婉昏迷着。 他永远记得，那日她看他的眼神有无尽的恨意。还问了他关于一个孱弱五岁小女孩，被放心头血的事情。 那一刻，他甚至真的以为，他就是那个放了小女孩三碗心头血的畜牲。 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到底是怎样的痛，让她从此再也感受不到痛了？ 可是，她明明看起来也就只有二八年华啊？ “华大夫？华大夫？”林婉有些歉意的看着愣神的华大夫，以为他是被自己手臂上的狰狞吓到了。 “就是看着可怕，其实没有多痛，刺很短，只是破皮流血而已。”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林婉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前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华大夫跟前世的他完全不一样。 为此，她还特意让柳青柳叶去四处打听了华大夫的为人。他虽不能说大公无私，但确实做到了救死扶伤。尤其是对一些贫苦的老百姓，他不仅免费诊治，还送汤送药。 最让她震惊的是，因‘心疾’而死李大齐能撑那么久，完全是因为华大夫免费为他诊治。要知道，治疗心疾的药物，可都不是寻常之物。 这样一个好好大夫，林婉很难再用如此仇恨的眼神看他。 “柳青柳叶，你们扶着她点，让她别乱动，我要将这些刺全部挑出来。” 华大夫收拢思绪，认真挑刺，这是一个细致活。 确实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伤，但是这种皮肤的脆疼，也非常人能忍。最起码，能做到像林婉这样面不改色的，没有几人。 他动作很轻柔，很细致，力道控制的极好，生怕再次伤到林婉。 林婉闭上眼睛，压下复杂的情绪，全都丢到一边。 足足半炷香后，华大夫才停下手，长舒了一口气，眨巴着发胀、酸涩的双眼。这种活细致累人，半点马虎不得。 “确实都是皮外伤，但是伤口密集。这几日按时上药，切忌碰水，很快就好了。” “谢谢华大夫！这几日给您添麻烦了。”林婉真心道谢。 华大夫神色一顿，怎么听着林婉的意思是要离开，可是刚刚苏烨明明告诉他，她要继续住在这里啊。 “你要回去？” “眼睛已经好了，手臂上的伤也无碍了。自然该回去了，在叨扰华大夫，就该令人生厌了。”林婉似笑非笑，这几日华大夫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可从来没给过她们好脸色。柳青柳叶可没少在她面前唠叨。 华大夫有些尴尬，他就是喜欢静，不喜欢被人打扰。何况还是一群莺莺燕燕的。并不是不喜欢林婉这个人。 “我..... 我....” “我知道华大夫只是不喜欢被人打扰。我也一样！” “可是，苏烨他....” “华大夫，相信您也知道，我跟他并无瓜葛。而且，我这一身的伤，几乎都是拜他所赐。离他远点，我应该能更康健一些。” 华大夫语塞，林婉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张了张嘴，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任何挽留的话。 “回去后，毫升将养着。还有，前几日给你开的药方，是调理你吃完绝.... 是调理你身子的，你太畏寒了。半月后，再回来复诊。” “谢谢大夫！” 在药铺门口，林婉便碰到了前来接他的苏府小厮。 苏信夫妇听闻林婉眼睛好了，想接她回苏府养上几日。一是，秦画想趁机给她好好调理调理身子。 二是，自从搬离苏府后，林婉身上倒霉事就没有断过，而且桩桩件件都跟柯灵儿有关。将人接回苏府，碍于苏府，柯灵儿多少也能收敛些。 林婉离去后，华大夫在房中静默许久。他犹记得第一次见林婉时，她毫无血色的躺在床上，哪怕昏厥中，腹中的疼痛也让她揪着小脸。 当时，他还对苏烨冷嘲暗讽，劝他们苏府换个人玩，床上的女子快被他们玩完了。他竟不知道，他居然一语成谶。林婉的身子果然每况愈下了。 第106章 吃了主人扔过来的肉包子，就得听话! 门口传来脚步声，换过衣服的苏烨看着空了的床榻，眼波骤冷，只是一瞬，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古井无波。 “她还是走了！”他知道留不住她。 “对，走了！临走前，她说，离你远点，也许她能更康健一点。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华大夫直视着苏烨，眼里全是身为医者的仁慈。 他很想劝他放手，但是他知道苏烨不会听。 “她身上的伤？” “没什么，就是我挑了一炷香半炷香的，那些刺很小，也是我手脚不利索。不过，林小姐说了，只是皮外伤，不疼。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华大夫不自觉地为林婉叫屈。 叩叩叩~~~ 苏铭敲门进来，“大少，看着的人撤了。” “何故？”他离开柯府时，那些人明明没有在跟着了。 “是柯小姐的人看着大少往华大夫这里来了，柯小姐得知后，便马不停蹄的跟过来了。他们估计是跟着柯小姐过来的。”苏铭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主子的脸色，继续说道。 “大少，不如我去跟林小姐.....” 苏烨抬手，“刚看到苏府小厮接走了她，住在苏府和住在这里，没差。” 有差没差，他心里清楚，要不是苏信夫妇担心，林婉不会在愿意踏进苏府半步。 苏铭颔首，他就觉得主子其实挺可怜的。但是林小姐也很可怜。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同情谁了。 “大少，柯小姐还在华大夫的药房那边.....” “嗯！” 苏铭退了出去，苏烨却依然没动。 “你家老爷子..... ” “无碍！” 华大夫嘴巴张张合合，最终没再说出一个字。林婉不易，苏烨亦不易。 “喂，苏大少，你的这些莺莺燕燕赶紧都给我处理干净了，以后别让她们来我这儿了。我头疼！”华大夫扔下这句话后，回了自己的后院。 苏烨双眼幽深，看了一看空荡荡的厢房，收起所有的真实，带上面具，走出房门。 ~~~~~ 华大夫药房。 一身清爽的柯灵儿高高在上的坐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匍匐跪地、依然一身湿衣裳的苏红，嘴角的笑容娇艳而明媚。 纤纤玉足，踩着苏红纤细却并不娇嫩的五指，来回碾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苏红娇躯颤抖，牙齿死死咬着嘴唇，直至血肉模糊，才堪堪盖住了手上十指连心之痛，没让自己痛呼出声。 本就湿透的后背，更湿了。汗水、池水，混杂在一起，将衣裳更牢靠的贴在脊背上。显得身躯的起伏和抖动更加明显。 她很清楚，但凡自己干发出半点的声音，毁了柯灵儿的人美心善的形象，一旦出了这个大门，她将死无全尸。 刚刚确实是自己冲动了，她不该被愤怒和屈辱冲昏了头，将她推入池中。 柯灵儿对于苏红的隐忍和识趣还算满意，声音依然很温柔，却字字如刀，刀刀见血。 “要是一直这么听话该多好啊，这些皮肉之苦，你也不必挨，对吧？” 她终于大发慈悲的移开了脚，围着苏红转了几圈，脚步很轻很轻，却步步践踏苏红的尊严。 “苏红，记住，你只是我柯灵儿脚下一直摇尾乞怜的狗。当狗，就要有当狗的觉悟。别妄图反咬主人，否则，我能随时炖了你。” 啪~ 一个钱袋子重重的砸在地上，听着声响，分量很足。苏红却在没有了往日接过钱袋子那般欣喜，她知道，今日她卖出去的是自己的尊严和脸面。 “吃了主人扔过来的肉包子，就得听话。带上你的银子，滚！” “是，柯小姐！” 苏红捡起地上的钱袋子，揣进怀里。掩去脸上的屈辱、怨毒，换上卑微，踉跄着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往门口走去。 “站住！” 苏红回头，对上了柯灵儿魔鬼般的笑容，她头皮一阵发麻。颤抖出声：“柯小姐。” 柯灵儿瞟了瞟苏红身上的披风。 苏红本就不剩血色的脸上，更苍白了几分。她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柯小姐，我浑身都湿透了。” “与我何干？” “可是......”可是这样的她，跟没有穿衣服有什么两样？她在卑贱也是人，也要脸面。 她是想勾引苏大少，可是她没有到人尽可夫的地步。她这样，怎么走出去？ 苏红哀求道：“柯小姐，求求你了，我以后一定本本分分，为柯小姐马首是瞻。再不敢生出半分僭越之心。柯小姐，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求求你了。” 柯灵儿嘴角的笑容，因为苏红的哀求更愉悦了几分，更动人了几分。 “是你自己扒了，还是我让人帮你扒了。” 苏红张开的嘴顿住，在发不出一点声音。闭上眼睛，屈辱的泪水滚滚滴落。她很清楚，柯灵儿说到做到，她说扒，就真的会让人扒了她身上所有的衣物。 她缓缓松手，解开带子，扯下披风，恭敬的递到柯灵儿跟前。 柯灵儿伸手，却在苏红松手的那一刹那，猛然收手。披风跌落在地，柯灵儿垂眸，看着地上披风，邪佞一笑，随即玉足轻移，轻巧的踩在披风上。 迎着苏红震惊的视线，柯灵儿笑的更开心了。她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她柯灵儿的东西，只要她不愿意，就是扔了，也不会让她人染指半分。 朱唇轻启，温柔无限：“滚！” 苏红没在迟疑，转身，双眼瞬间赤红，袖中的粉拳紧握，而后又缓缓松开。柯灵儿，林婉，我们走着瞧。 走出房门，苏红挑了一个不起眼，但是路过的人都能看到的角落，蜷缩着蹲了下来。 不多时，药铺的小厮便语带关切的靠近：“苏小姐？” 苏红抬头，满脸的泪痕，咬着嘴唇，却一句话不说，只是委屈的看着来人。 “还真是苏小姐。怎么了，这是？”小厮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我....我浑身湿透了，我....” 小厮视线刚落到苏红身上，脸霎时就红透了。他慌乱的转身，“对不起，我什么也没看到，我发誓我什么也没看到。你等我一下啊，我去给你找件袍子。” ~~~~~ 苏府二房院子。 林婉的闺房还是保留着她离开前的布置，房间很空荡，但是被褥却很暖和。以前，林婉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服下绝育丸后，她知道了。 母亲很清楚，受寒对一个女子的伤害有多大。当年被迫服下绝育丸的母亲，也跟她一样，由内而外的寒凉吧。 第107章 有男人不知道用? 房间很显然是收拾过了，一尘不染。 搬出去后，第一次重新踏进这间房，心里竟然无悲无喜。 搬离时，她刚重生归来，满腔仇恨，却卑微怯懦，一身伤； 今日归来，她依然满腔仇恨，但却不再忍气吞声，纵然依旧浑身是伤，但是她也学会了咬人。 刚刚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叔叔和母亲，想来他们应该有事在忙。林婉掀开被子，窝了进去，今日闹了这许久，她也累了。 这一觉，林婉睡的很踏实。 等她再次睁眼时，屋内已经燃起了蜡烛。 “柳青~”她下意识的呼唤柳青，许久没有听见回应，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苏府。 在苏府，她自己就是下人，哪有下人还有人伺候的道理，所以柳青柳叶都回她自己的宅子了。 轻轻推开窗棂，窗外一片漆黑，四处静谧。孤冷的月色，在萧瑟的秋风中，显得有几分清凉。 肚子非常不合适的叫了起来。 林婉摇头苦笑，她显然已经错过了苏府的晚膳时间，按照惯例，就算她找到厨房，那些下人也不会允许她拿走任何东西的。 关上窗，刚坐下，肚子又开始抗议了。 林婉无奈，穿戴好后，往前院的厨房寻去。 厨房里的烛光还亮着，里面两个婆子在做最后的收尾事宜。 “王妈妈，张妈妈，我来找点吃的。”林婉硬着头皮跟两人打招呼。 “早已经过了时间了，府上是有规矩的。而且，这厨房里都是明早老爷、夫人、少爷要吃的东西，精贵着呢。丢了，少了，我们可担待不起。” 意思很明显，要吃的东西没有，赶紧滚。 要是以前，林婉可能会羞愤的低下头，然后默不作声的离开。但是现在的林婉，连苏烨都不惧，又如何会惧怕眼前的两个婆子。 她啖笑不语，只是目光冷冷的望着两个婆子。 两人终究不敢太过，且夜深人静的，闹出点动静，惊扰了苏老爷子，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张婆子从台板下摸出两个冰冷的馒头，嘭的一声砸到林婉跟前。 “只有这个，拿着赶紧滚！” 林婉也不恼，伸手接过台板上的馒头，挺硬实的，也不知道几天了。但是应该能抗饿，不过她咬不动。 “我要热一热才咬得动。” “就你精贵！”王婆子鄙夷的瞥了林婉一眼，继续说道：“这里面的东西，都是有定量的，少了我们可是要找二房的。” 说完便拉着张婆子走了。 林婉也不计较，抬步走到灶台前，灶台已经收拾干净了。她掀开锅盖，往里面舀了一勺水，放上篦子，然后在将那两个硬邦邦的馒头放了上去，盖上锅盖。然后，在蹲到灶台前，没一会儿，就将火生起来了。 她做起来一点也不生疏，这些年在苏府，什么活她都干过。所以，她一双巧手，明明看起来娇小可人，却很粗糙，并不仅仅是因为长时间拿刺绣针。 林婉拍了拍手上的细灰，坐在台板边。灶上的火很旺，映照的整个厨房都火红火红的。 突然，一阵风吹灭了摇曳的蜡烛，林婉身后一片漆黑，眼前只剩下灶上噼里啪啦的火焰。 呼呼呼呼—— 周围熊熊大火，耳际只剩下火焰吞噬的声音。 她低头依恋的看着怀里双眼紧闭的莹儿，“莹儿，娘亲带你去一个只有娘亲和莹儿的地方，没有爹爹、没有柯姨、没有柯苏靖，只有我们两的地方。 那里有星星、有月亮、有萤火虫、有莹儿，有娘亲......” 可是，突然，莹儿缓缓睁开双眼，像只开心的蝴蝶般，在妖艳的火焰上翩翩起舞。小小的身躯灵动跳跃、自由自在，脸上是林婉从来没有见过的快乐和惬意。 林婉伸手，”莹儿，莹儿！” “娘亲，娘亲！”莹儿眉眼弯弯，看着林婉，“娘亲，莹儿要走了，莹儿不能在陪着娘亲了。娘亲要开心哦！” 说完，莹儿一步一步后退，她不停的跟林婉挥手道别。 “娘亲，要开心哦！” 说完，莹儿转身，再次翩翩起舞，却再也没有回头。 林婉想要起身去追，可脚下却似乎有千斤重，一步也迈不开。只能伸手向前够，“莹儿，莹儿。别走，别走。等等娘亲。莹儿，别丢下娘亲，莹儿，莹儿......” “林婉，林婉......” “莹儿，莹儿.....” 林婉不断挥舞着拳头，一拳一拳重重的砸向苏烨的胸膛。 “林婉，是我，是我！我是苏烨！” “苏烨....苏烨....” 林婉奋力的甩甩刺痛的脑袋，眼里才漾起片片清明。这才发现自己身处苏烨怀抱，她推了推苏烨的胸膛，退出他的怀抱。 “抱歉！一时失神了。” “无碍！” 苏烨将熄灭的蜡烛重新点上，他低垂着眼眸，心里却清明几许。 萤火虫！莹儿！还有那个五岁孱弱的小女孩！ 她们是同一个人！ 她和她到底发生了什么？莹儿到底是谁？ 从十岁搬入苏府后，林婉的点点滴滴，他一清二楚，她的身边从未有一个叫做莹儿的人。更没有出现过一个五岁的小女孩。 “大少，你怎么这会儿来厨房？” 林婉的声音打断了苏烨的思绪。 “肚子饿！” 林婉撇撇嘴，大少肚子饿，一个眼神就有人送到他手上。哪里需要他半夜亲自来厨房？ 此时锅里的水已经开了，阵阵白气让整个厨房飘渺了起来。朦胧中，谁也看不清楚彼此脸上的神情。 林婉正要伸手揭开锅盖，苏烨的大长手却快她一步。 “有男人不知道用？” 这个狗男人今天莫不是有病吧？这是林婉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他是不是男人，都不是她能用得起的，当然她也不稀罕了。 “有劳大少了！” 林婉看着白白胖胖、且冒着热气的两个大馒头，两眼放光。果然饿的时候，两个白馒头，也能看出山珍海味的眼神。 她一手一个，迅速抓起，放到了盘子里。然后就坐在台板旁，迫不及待的就往嘴里塞。 “就这点出息？” 林婉突然就觉得眼前的男人很聒噪，他一个高高在上的苏大少，自然不知道饿肚子的苦。再说，在苏府，她什么身份？能有馒头吃，就不错了。 但是她并不想跟他掰扯，更不想理会。关键是真饿了，忙着吃馒头，没空。 第108章 请君入瓮的请帖 见林婉完全不想搭理自己，他堂堂苏家大少，在她眼里，居然还不如她手里的两个白面馒头。不过，看着她吃的津津有味的表情，怎么感觉肚子真饿了。 而且，那馒头真有那么好吃？ 苏烨伸手，想要拿起盘子里的另一个馒头。 啪—— 林婉毫不客气，抬手打在了他的手背上。“堂堂苏家大少，跟一个小女子抢馒头，你也好意思？” “我饿！” 林婉瞪大双眼，她聋了自己算了。她居然在苏家大少声音里，听出了委屈。 委屈？那是苏家大少可以有的东西？ 她想，今夜不是他病了，就是她病了。 “我叫林婉，不叫柯灵儿！擦擦眼睛！” 林婉将手上的馒头，尽数塞进嘴里，又趁着苏烨愣神的功夫，将盘子里的馒头抓在了手中。 “咦，厨房怎么还亮着？二房的那个还没走？不会是在偷吃吧？” 听着是王婆子的声音，脚步也越来越近。 林婉抬眸，嘴角挂着讽刺，对着苏烨挑了挑眉毛。这就是她在苏府的地位，她的名字叫做‘二房的那个’；她吃点东西，叫做偷。 “我在苏府，就这点出息！” 林婉起身，带着手上热乎乎的馒头，转身就走。 “王妈妈、张妈妈，倒是挺尽责的。除了这两个馒头，其他的我可没动。不过，你们苏大少肚子饿了，在厨房等着呢。” “你个小.....” 张婆子扯了扯王婆子的衣角，朝着厨房的方向点了点头。她们私下怎么作贱林婉都可以，可是当着大少的面，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两人快步踏入厨房，“大少，您想吃什么？我们这就给您准备。” 苏烨冷冷的看了两人一眼，径直离开了。 剩下两个婆子瑟缩着、面面相觑。 一夜无话！ 林婉难得的在苏府过了几天安生的日子。 秦画推了一些贵妇人的邀约，只是留在苏府陪着林婉，变着法儿的给她炖各种温补的汤药。 连主院的苏老爷子都没有对她们母女两发难。 这一日，母女两正在院中的小厅喝茶闲聊，就有小厮来回话。 小厮双手递上一张请帖，请帖封面正中央一个硕大的“柯”字尤为扎眼。 “二夫人，明日是柯府柯老爷四十的生辰宴，这是给咱们二房的请帖。老爷子那边发话了，说明日林小姐也一同前去。” 小厮退下后，母女俩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婉儿，我怎么觉得我们像是被盯上的一盘菜呢。”秦画虽然不聪明，但是好歹也在苏府浸染了这么多年了，再迟钝也知道此次必有猫腻。 柯府看在苏烨和苏老爷子的面子上，请二爷，那是在情在理的。至于秦画母女俩，柯府几时将她们放在眼里过？ 这次不仅还单独给他们二房送了请帖，甚至还特意交代了林婉也要出席。 想到在苏府，她们都能被柯灵儿欺负的抬不起头来，要是到了柯府，那还不得被她压在地上碾碎了？ 看到女儿这几日躲在苏府，好不容易，脸色才好看了一些。她舍不得女儿去柯府遭罪。 “婉儿，你就以身上伤势尚未痊愈推了。我一会儿就拉着你叔叔，一起到主院跟老爷子说。” 林婉则缓步走到秦画身后，伸手轻柔的捏着她的双肩。 “娘，您刚刚没听小厮说吗，老爷子发话了。他什么时候容许别人忤逆他了？只要我没死，老爷子估计抬也得将我给抬过去。这鸿门宴啊，由不得我们不去。” 她记得很清楚，前世柯府寿宴，苏府只去了苏老爷子、苏烨和叔叔。当日，叔叔是被人抬着回来的。至于发生了什么，她无从得知，但是自从那日之后，叔叔仿佛变了个人，对苏老爷子不再唯唯诺诺和言听计从了。 而这一世，没想到母亲和自己也在邀请之列。想来，必定是柯灵儿的主意。 怪道呢！ 她借故发疯砸伤了她的额头，除了前几日在华大夫的药铺闹了那一遭后，便消停了。 按照柯灵儿以往睚眦必报的秉性，必定会想方设法在林婉的脸上留下更大的伤疤，她才会罢手。 而且知道林婉回苏府了，她也必定时时刻刻都会盯着这边，甚至会找各种借口也在苏府住下。可是这几日来，她一点动静也没有。林婉正纳闷她怎么转性了，敢情在这等着她呢。 看来这次的寿辰宴，必有大招等着她呢。 “婉儿，对不起，都是娘害了你。要不是我非要跟着你叔叔，你也不用.....” “娘，您说什么呢！放心，我们都会好好的。” 林婉心里也没底，但是这就是他们一家三口在苏府的地位。哪怕那就是针对他们的龙潭虎穴，知道了又能怎么样？由不得他们不跳。 但是，这一世，林婉可以凭借着前世的那一点点先知，早做防范。 “娘，那些无谓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既然我们躲不过，我们只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林婉回到了椅子上，握着秦画的手，非常严肃且认真的说道：“娘，明日柯府肯定会将我们三个都分开坐。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只当是耳旁风。更不要轻易饮食别人递给你的东西，不管是谁。” “另外，叔叔那边，一会儿他回来，您一定要提醒他，谨防别人灌酒，实在不行，那就装作。一定不要让他喝醉。” 叔叔是苏府二爷，明面上，他们就是再看不起他，也不敢真对他怎么样。如果，明天他们真的要对她们母女俩出手，第一个要灌醉的一定就是叔叔。 整个苏府，除了叔叔没有人会在意她们的死活，所以他们一定会先断了她们的这条后路。 “娘，您务必要记住我刚刚说的话。”看着秦画六神无主的样子，林婉的心又往下沉了沉。要不是叔叔一直拼死护着娘，她恐怕早就在这吃人的苏府尸骨无存了。 只是，娘一直这样，叔叔也好，她也罢，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护在她身边啊。 第109章 不用借，送你们了! “这是怎么了？”苏信的声音骤然响起，各自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秦画和林婉都冷不丁的吓了一跳。 两人抬眸时，一身暗赤色衣袍的苏信已经站在她们面前了。他的脸上一直挂着春日里的暖阳般，和煦而温暖的笑。 明亮的双眸，总是闪着淡淡的儒雅和宁静。不管是风和日丽，还是狂风骤雨，他的眸中总是阳光万里。 这就是秦画这么多年来，尽管受尽凌辱和践踏，只要对上这对眸子，她便咽下所有屈辱。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他们相互救赎。最艰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如今终于可以长相厮守了，她如何能狠心弃他而去？ 是苦是累，他们一起受着。 是悲是喜，他们一起挨着。 秦画一看到苏信，就仿佛找到主心骨般。急急的将柯府邀请函的事情讲了一遍，包括刚刚林婉对她说的那些话。 苏信听完，伸手揽过秦画，手掌轻柔的摩挲着她的香肩，无声的安抚着。直到秦画焦灼的情绪平静下来，他才抬眸看向脸上挂着幸福笑容的林婉。 察觉到她目光所在，苏信轻咳两声，放开了秦画了。 两人这才老脸一红，后知后觉的发现，在自己的女儿面前就恩爱上了，着实有些难为情。 林婉眉眼弯弯，脸上笑意未减，这么多年了，苏信对秦画的宠爱非但没有减少半分，反而因为苏府的诸多刁难，更加宠溺了。 她为母亲高兴的同时，也在为苏信担忧。 毕竟在苏府这样的门第，一个不能给他助力的妻子，会让他未来的路更加艰难。 不过，现在要解决的是明日的寿宴，那才是迫在眉睫的问题。 “叔叔，明日您千万别喝醉。柯府明显心怀叵测，您要是醉了，回头我跟娘亲就真的求救无门了。 您尤其要防着柯福，以及他的几个兄弟。他们明天肯定会想方设法的灌你酒。至于，其他的，我们只能兵来将挡了。” “婉儿，会不会觉得叔叔特别无能？明知道山中不仅有恶虎，还有针对我们阴谋诡计，我依然拦不住你们。有时候，我也在想，这个家.....” “叔叔~~”林婉急急的打断苏信，“叔叔，您别学我娘。祸是我闯回来的，那我是不是要自刎谢罪？ 但凡，我娘还在；但凡，我还在，他们都不会消停的。叔叔......” 有些话不是她这个后辈该说的，可是她确实动过这样的心思。如果叔叔能脱离苏府，或许他们母女的磨难会少一些。 可是在这孝道压死人的世道，不说唾沫星子都能将他们一家三口淹死。就是以苏老爷子的性子，为了维护苏府的颜面，他宁可丧子，也不会让苏信脱离苏家的。 “叔叔，我娘被吓到了，您好好陪陪她吧。我回房了。” 林婉的未尽之词，苏信大概能猜到。只是，真的走到这一步了吗？明日父亲会否看在苏府颜面上，护一护他们二房呢？ 或许明日的寿宴，不仅仅是柯府对苏信一家三口的算计，也是苏信对苏老爷子的最后一次奢望。 柯府早在十年前就落魄了，随即也就落寞了。 两年前，柯府独女柯灵儿骤然与苏家大少定亲，让柯府再次活跃在京中贵族圈子。 不管私底下对于柯府寒酸如何嗤之以鼻，但是面上却因为苏府的关系，笑脸相迎，甚至讨好。毕竟苏府可不是那么容易攀上的，如果有柯府在中间搭桥，那就容易多了。 定亲后，原本门可罗雀的柯府，一夜之间门庭若市、迎来送往、热闹非凡。而柯府来者不拒，奇珍异宝、银票地契，统统来者不拒。 但是，苏府是生意人，最是爱惜自己的羽毛。对于想要通过柯府跟他们攀上关系的人，苏府统统置之不理。 渐渐的，送礼之人也变少了。 不过，这次的寿辰，柯府的请帖，还是不要脸的送到了大半的、京中他们这个圈子的贵人府上。他们也不在乎什么脸面不脸面的，请帖送出去了，祝寿的人，来不来不确定，但是祝寿的礼，看在苏府的面子上，是必定会到的。 何况，柯福作为苏家大少的准岳丈，今日他的寿辰，苏大少必定会到场。就冲这个，今日的寿宴就必定热闹非凡。 一大早，柯府的管家小厮就开始忙碌起来了。送礼的小厮，进进出出，人流就没有断过。 巳时刚过，就开始陆陆续续有贵客登门了。 苏信一家，是跟着苏老爷子、苏烨一起到柯府的。苏老爷子不喜吵闹、而苏烨日理万机，所以他们都是踩着即将要开席的点到的。 柯府虽然心里有怨言，却半分也不敢表露出来。只是在看到苏信一家时，眼神越发的不善了。 仿佛在说，他们是什么东西，也配让柯府如此等着他们。 苏信一家都很有默契，假装没有看到，依然一脸笑盈盈的说着祝寿词。 宾主寒暄过后，男女便分开了。 苏信跟着苏老爷子等，往柯福前院走去，而林婉则挽着秦画，向女眷所在的后院走去。 刚到后院，有人就迫不及待地的想要拉走林婉。 “婉儿，我都等你许久了，你怎么才来？”苏红亲昵的挽着林婉的另一边手臂。然后侧着头，对着秦画俏皮一笑，“二夫人，林婉借我们呗。” 秦画自进入柯府，心里便隐隐的不安，宴席上，很多事情都防不胜防，她当然还是希望女儿能陪在自己身边。 但是，一想到婉儿的性子也着实太安静了些，何况苏红也可以是说她看着长大的，两个小丫头感情一向都好。 “不用借，送你们了！” “娘，我陪着您吧！”林婉不放心秦画，挽着她的手，并未放开。反而将自己的另外一只手，从苏红手里抽了出来。 “苏红，我娘今日不是很舒服，我得陪着她。改日我在找你吧。” “林婉？”还不待苏红开口，一道惊喜的呼声乍起，一抹浅粉色的身影飘然而至。脸上噙着欣喜的笑容，嘴角两颗深深的梨涡煞是可爱，看向林婉的双眸中，满是敬仰和崇拜。 第110章 如意小姐，你还是叫我林小姐吧 “真的是你，太好了，我终于又见到了我崇拜的仙女了。” 她满眼星光闪闪，眼里除了林婉，似乎再也容不下别人。无视一旁呆愣的苏红，直接挤进了她和林婉之间，挽着林婉的胳膊，还跟个小宠物般，用自己的小脑袋蹭了蹭林婉的肩头。 林婉身子僵硬，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她本能的排斥。 如意，刺绣大赛第三名。 林婉记得，和这如意，也就在大赛上见过一回，就算是在后来的餐桌上，她将靠近苏烨的位置让给了如意，她也不至于对自己感激成这样。 事出反常必有妖，何况这里是今日妖孽横行的柯府。 林婉对如意的戒备值瞬间拉满。她推着秦画，往侧边移了一步，拉开了和如意的距离。 “如意小姐，你好啊！” 似是感受到了林婉的疏离与戒备，如意干净明亮的眸子刹那间便沾染上了雾气，满脸的委屈和不知所措。 “林婉，不好意思，是我唐突和僭越了。我只是...我只是因为......” 曲不成调，泪水却簌簌的往下流。 秦画见状，不悦的剜了林婉一眼，抽出自己的手，快步行到如意的另一侧，掏出怀中的绣帕，轻轻为如意擦拭眼泪。 “你叫如意是吗？我是林婉的娘亲。” “二夫人好！”如意急忙退开一步，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是晚辈失礼了，刚刚看到林婉小姐，太兴奋了，一时失了规矩，还望二夫人见谅。” 秦画赶忙将人拉起来，再次细细为如意收拾脸上的泪痕，眼里满是怜爱。 “好孩子，不哭。林婉那个丫头啊，就是面冷心热，她没有恶意的，你别搭理她。回头我训斥她，让她给你赔礼道歉。” 林婉在心里狂翻白眼，她到底是谁的娘啊。不管是谁，只要掉几滴眼泪，就能让她心疼不已，这怜悯之心泛滥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啊。 “不是的，不是的，二夫人。我与婉姐姐，其实是不熟的，她并无做错事，无需对我道歉。反而是我唐突了。”话是对着秦画说的，眼神也时不时的瞟向林婉，生怕自己哪句话又惹了林婉的不高兴，更疏离了自己。 “如意小姐，你还是叫我林小姐吧，我们.....” “叫婉姐姐挺好的，亲热。”秦画强硬的打断了林婉。 其实，秦画也并非完全没有脑子，否则她也不会一眼就看出柯灵儿的矫揉造作。 如意这个人，她知道，是刺绣大赛的第三名。家里的情况甚至还不如苏红，她是完全一步一步靠着自己一路摸爬滚打，才练就了这一手的刺绣技艺的。 日后，婉儿和她一同在宋夫子门下学习，两人关系好了，以后也能相互帮衬着些。毕竟，到时候，柯灵儿欺负婉儿的时候，就算如意不帮忙，也不至于帮着柯灵儿一起对付婉儿。 且今日柯府大寿，柯灵儿给一个非亲非故的小姑娘发请帖，抱着的未必就不是这个目的。能从柯灵儿手里抢人，想想都觉得畅快。 秦画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和慈爱了几分。 “我们婉儿性子比较冷，以后啊，你多担待些啊。” “二夫人哪里的话。”如意似乎终于鼓起了勇气，抬眸看向另一侧的林婉，“婉姐姐，在夫子的大厅，你再次阐述那两幅作品时，我被里面的故事深深的打动了。 大家都以为那是唯美的爱情故事，可是，我却觉得那是比男女之情更深、更纯粹的羁绊。因为，我有一个同样喜欢萤火虫的弟弟，可是，在他五岁那年，一场无情的大火，吞噬了他.....” 如意微顿，眼圈泛红，但是却没有在掉 一滴眼泪。 “随着婉姐姐的描述，我仿佛看见了星空下，和萤火虫追逐玩闹的弟弟。我在想，如果我也能将萤火虫绣的如此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是不是弟弟就能随时回来陪我，就如同那日在夫子府上一样.......” 五岁！ 大火！ 萤火虫！ 林婉缓缓闭上眼睛，失去莹儿的剜心之痛，让林婉的身上再次笼罩着一重浓浓的悲凉。只是须臾，她压下心里所有的思绪，抬眸时，看向如意的视线里，终于多了几分怜惜与同病相怜。 同时，还有深深的歉疚。 是她太草木皆兵了，如意和苏红不一样，她的眸子干净的犹如一汪清泉。而且，谁也不会拿自己逝去至亲之痛，来算计别人。 “行啦，今日我们可是来贺寿的。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主人家该拿扫帚将我们轰出去了。我们找地方坐着吧。” 秦画看出了林婉情绪的转变，心里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意那么实诚的孩子，怎么可能有坏心呢。 而且，她们一直这么站着，也太惹眼了。 “呀，这不是二夫人吗？可叫我们好找，等你好久了呢。”不远处凉亭里的几位夫人叫住了秦画，她们几位平时总聚在一起。 秦画一看是她们，心里的不安总算驱散了一些，对她们几个，她还是放心的。而林婉这边又有相熟的人陪着，她也没有什么好操心的了。 跟林婉交代了几句，便朝着几位夫人走去。 那几位夫人，林婉也相熟，便也没有拦着，由着秦画去了。 苏红来得较早，便带着林婉和如意到一处人比较少的凉亭。 “如意，你怎么会来柯府的寿宴？我记得你们家跟柯府并没有什么关系。”一坐下，苏红就跟宣誓主权般，质问如意。 如意身形一僵，脸色涨的通红。 “我们家确实高攀不上柯府，是柯灵儿柯小姐以同门的身份，单独给我发的请帖。” 别说她们还没有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同门，就算是，这种场合，她一个闺阁女子，单独过来祝寿，也是于理不合的。 但是，人都得学会向现实低头，更得在现实里，为自己谋取出路。 就像当日，如意能欣喜的接受林婉换位置一样。今日柯府贵人云集，能认识一个两个的，对她而言，都是天大的造化。 她又如何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 “如意，柯小姐既然给你发了请帖，自然是诚心邀请你前来的。你无须妄自菲薄。”林婉将自己并不温暖的手，轻轻抚在如意的手背之上，似是在给她传递勇气和力量。 她们同样都是为了生存苦苦挣扎的人，没有谁更高贵。 第111章 你可真滥情! “苏红，你今日是吃火药了？你我都是凭贴而来，一样的。” “婉儿，你不喜欢我了，是不是？哼，你跟二夫人一见了如意，眼里就再也容不下我了。”苏红撅着嘴巴，满脸不悦。就等着林婉去哄她。 要不是早就知道了苏红的不安好心，还真以为她为了林婉，跟如意在争风吃醋呢。果然是跟在柯灵儿身边久了的人，连演技也跟她一样，日渐炉火纯青了。 林婉伸手捏了捏苏红气鼓鼓的脸蛋，“不会不会，我有一双眼睛，一只装着你，一只装着如意。” “你可真滥情！” “跟你学的呗！”林婉意有所指，一边跟她饰演姐妹情深，一边又跟柯灵儿主仆情深。 一旁的如意看着嬉闹的两人，眼里满是羡慕。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抵在嘴角，似是想要挡住嘴角的酸涩。 啪~~~~ “哎呀，不好意思，婉儿，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留意到如意手中的茶盏。对不起！幸好茶水不烫了，不然我万死难辞其咎。” 两人的动作太大，苏红的手肘将如意手中的茶盏撞飞，一杯茶大半都倒在了林婉膝盖以下的裙摆上，湿了一大片。 苏红和如意都蹲下，且从怀中掏出帕子，为林婉擦拭裙摆上的茶渍。 林婉蹙眉，苏红看起来确实不像是故意的。 她将自己的脚抽回，稍稍移动身子，伸手挡住了两人还要擦拭的手。 “没有那么严重，就湿了一点点，一会儿也就干了。”林婉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帕子，在湿处轻轻擦拭。 幸好，今日为了最大限度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一条极其素简的裙子，沾上茶渍一点也不显。 “婉姐姐，要不去换一套衣裙吧，着寒了，就不好了。”如意满脸歉疚，小心翼翼的询问。 “不用，一会儿就干了。” 虽然有备下衣裙，但是林婉并不打算去换，别说湿的不多，就是是了大半、真的受寒，她也不敢在柯府换衣服。谁知道柯灵儿准备了什么样的毒计等着她呢。 林婉依然用手中的帕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拭着湿处。突然，她手中的动作一滞，她感觉到了一道灼热的视线。 抬眸，便对上了如意那双通红的眸子。察觉到林婉的视线，她匆忙且不舍的收回自己贪婪的目光。微仰着头，似乎不想让眼中的湿润落下。 林婉垂眸，视线定格在自己手中帕子上那一只栩栩如生的萤火虫上。 心，也不自觉地跟着疼痛了起来。 重生归来后，她对苏烨的感情让她羞于启齿。纵使被他和柯灵儿伤的体无完肤，却又作践般对他依然心存幻想。每次和他的亲密接触，她的心，依然会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 他是她的杀女仇人，她恨他；可是他也是她前世今生都放在心里的那个人，她又无法将他彻底从心里拔除。 她同痛恨苏烨一样，痛恨自己。 所以，她给自己的每一条帕子上都绣上了一只萤火虫，时刻提醒自己，莹儿是怎么死的。更时刻提醒自己，苏烨是她的仇人。 “婉姐姐，你可不可以将你手中的帕子送给我？”如意怯生生的声音将林婉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回来。 拒绝的话，刚到嘴边，触及如意满是期盼的眼神，林婉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当然可以，只是......” “谢谢婉姐姐！”如意迫不及待地的抢过林婉手中的帕子，塞进袖中，生怕被人抢走似的。 林婉扶额，她本来想说只是这条帕子已经脏了，下次在送她新的。但是看她已经塞进袖中了，也就不再多言。 “哼！婉儿，你还从没有送过我帕子呢。” “你也不缺帕子啊！” “难道她缺了？” 几人打闹中，前院传来一阵骚动，是小厮各处叫唤人入席了。她们便也起身跟着人群往前院走去。 男女席面并没有完全分开，同在一个大厅，左边是的一片是男子，右边的一片是女子。 林婉等人到时，基本都已入座了。 林婉抬眸搜寻秦画，在她前面的第三桌，看到了自己母亲的身影。她依然跟刚刚的几位夫人坐在一起，察觉到林婉的视线，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林婉不放心也没法子，因为秦画的那桌已经坐满了。她只能跟着苏红和如意，寻了个比较靠近的桌子，坐了下来。 她朝着男子那边的席位看去，主桌上是柯府一家、苏老爷子和苏烨。 他们下首的一桌，则是柯福的两个兄弟和几位叔侄，以及苏信。苏信似有所感，抬眸便对上了林婉的视线，他不着痕迹的点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林婉这才收回视线。 这时，主桌的柯福起身，脸上的红光和得意一览无遗，衬得他脸上的沟壑都深了几许。他先是对前来贺寿的宾客郑重的感谢了一番，然后便是对着主桌的苏老爷子和苏烨极尽谄媚之词。仿佛这是苏老爷子的寿宴，而非他的寿宴。 柯福无非就是想显摆和苏府的姻亲关系，众人会意，却也不甚在意。他们今日前来也并非贺寿，而是在苏老爷子和苏烨这位苏府掌权人面前刷存在感的。于是也给足了颜面，配合着柯福的大戏。 苏老爷子和苏烨的脸，一直都是冷冷的，没人能看清他们的情绪。只是，坐在苏烨身边的柯灵儿感受到了越来越紧绷的空气。 “爹，到时辰开席了。”柯灵儿伸手拉了拉柯福的袖摆。 柯福瞬间回神，随即高喝一声“开席。” 大厅顷刻热闹四起，觥筹交错。 “二爷，听闻你最近的生意做的红红火火。哥几个最近可是窘迫的很呐，二爷，发发善心，带带哥几个？”苏信左边的青衫中年男子，举起酒杯，跟苏信碰了碰，一脸讨好。 “柯禄兄说笑了，别人不知道我苏二爷什么处境，你难道不知道吗？你这不是纯纯羞辱我嘛！”苏信苦笑一声，脸上的酸涩，任谁看了都会觉得真实无比。 事实也确实如此，虽然外头的人碍于苏府的面子，都尊称他一句苏二爷。实际上，谁也不拿正眼瞧他。满京城，谁不知道苏老爷子万般不待见他啊。 第112章 苏信醉酒 “这怎么能说是羞辱呢？到哪儿，人不都得尊称您一句二爷吗？哈哈哈，不过，今日，这酒桌上可没有二爷，有的就只是兄弟。来来来，喝喝喝。” 柯禄再次和苏信碰杯，见苏信依然无动于衷，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打击和失意里。 柯禄眼中的鄙夷和嫌弃一闪而过，真是个废物。为了一个女人，连苏家掌权人的位置都可以不要。 要不是他沉迷秦画这个女色，苏府掌权人的位置，哪里轮得到下一辈的苏烨？不过，这倒是刚好便宜了他们柯府，跟苏家掌权人攀上了姻亲关系。 说到底，他还得感谢苏信的荒唐呢。 不过，一说到秦画，这个女人，尤物是真尤物，半老徐娘了，还是跟小姑娘一般水灵...... 柯禄刺溜着口水，看向苏信手中的酒杯时，眼里更带上了几分急切。他朝着苏信另外一边的弟弟柯寿打了个眼色。 “二爷，这是怎么了？怎么满脸忧愁，可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让兄弟们替你解忧。”柯寿伸手拍了拍苏信的肩膀，一副担心不已的焦急。 苏信长叹一口气，侧头看了看柯禄，又侧头看了看另一边的柯寿。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高声说道： “今日是你们老大的寿辰，什么忧不忧、愁不愁的。再多的忧愁，咱们也一醉解千愁。来来来，干杯干杯。” 柯禄柯寿视线相交，给了彼此一个再接再厉的眼神，然后举杯与苏信相碰，随后三人仰头，一饮而尽。 另一边的秦画，满脸担忧的看着被一杯接着一杯灌酒的苏信，心里焦急万分。婉儿昨日千叮咛万嘱咐，不是不让他喝酒吗，怎么还喝成这样？ “二夫人，你这是怎么了？不过就是一张酒桌的距离，就担忧成这样？” 秦画身边的贵妇人，看到她一双漂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桌的苏信，生怕他下一刻就融化了似的，便出言打趣道。 “你瞎说什么呀，我只是担心他喝醉了闹事。”秦画羞红了脸颊，可是依然倔强的盯着苏信，她就不信，她那么炙热的视线，他会感受不到。 可是，他真的没感受到，依然跟桌上的男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秦画的眸中瞬间凝结起了浓重的雾气，手中的帕子也撕扯的吱呀作响。发誓回去一定要好好的揪一揪他的耳朵尖才行，最好直接拧下来给他下酒。 “不是，二夫人，你这副要吃人的样子是怎么了？不至于啊，喝点酒而已。”另一位贵夫人也开口劝道。 一同关注着苏信的除了秦画之外，还有林婉，以及主桌的柯灵儿和柯夫人。 柯夫人在桌下的手，不着痕迹的扯了扯柯灵儿的衣袖，然后朝着苏信的位置扫了一眼。似乎再说，差不多了。 柯灵儿一直关注着这边，自然知道时间差不多了，她唇角轻抿，扬起一抹轻柔的弧度，那是掌控全局的泰然自若。今日局中之人，无一人能逃出她的手掌心。 抬眸，朝着某个方向眨了眨眼，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为身旁的苏烨碗中添菜。 “大少，今日这鱼是今早刚刚送过来的，很新鲜。” 京中并不靠海，要吃到新鲜的鱼，并不容易，花费巨大。 看来，柯府为了这场寿宴，还真是下了血本了。 苏烨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他伸手夹了一筷子的蔬菜送入口中。碗中的菜堆的满满的，可是他却动也没动。 那都是柯灵儿为他添的！ 柯灵儿夹着鱼的手微顿，垂眸压下眼里的阴郁，然后将手中的鱼送入自己的口中。 只是，抬眸时，她不自觉地看向不远处的林婉，察觉到了那边的一阵小骚乱，心中了然。瞬间，又阳光明媚。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意小姐，您没事吧？”上菜的小厮，上菜收手时，不小心手肘碰到了如意的额角。 小厮双腿一软，直接下跪磕头认错，毕竟今日府上宾客非富即贵，小厮如此，也情有可原。 如意侧身躲过了小厮的磕头，“没有关系的，并没有撞到实处，不痛的。你快起来吧，今日贵客众多，可别冲撞了其他贵人。” 闻言，小厮松了一口气，再次鞠躬致歉后，便退下了。 “如意，你真的没事吗？刚刚那一下，我听着挺大声的。”林婉担忧的拂开她额前的秀发，果然额角红了一大片。 “疼吗？” 如意眼神不自觉的闪躲了一下，随即将林婉的手拉下，在拨了拨自己额前的头发，将那处红遮了个严实。 “婉姐姐，真的不碍事的。我额头硬，一点儿也不疼。” 她拿起筷子，往林婉的碗中添了一块肉，“婉姐姐，你别操心我了，你快多吃点肉，你太瘦了。” 看如意如此，林婉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她本也不是多事之人。何况，她跟如意，确实也没有那么熟。 何况，今日她可以说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不过，这宴席都已经过半了，甚至有些宾客都准备要离席回府了。可是柯府的人依然没有任何动静，难道她猜错了？ 就在林婉愣神之际，苏信已经醉的差不多了，他双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身子晃了几晃，在柯禄柯寿两兄弟一左一右的搀扶下，才勉强稳住了身子。 “二爷，你这喝酒的功力渐长啊。我们这一桌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将你灌醉的。” “哈哈哈，哪里哪里。今日你们家大喜，我自然也大喜，开心！开心！” 苏信眼神迷离，看着眼前之人，尽是浑浊一片。他傻乐般咧嘴一笑，“你们都好像长糊了，丑！真丑！呵呵呵，真丑！” 柯禄兄弟俩脸色微沉，要不是亲眼目睹苏信一杯一杯的喝下去，他们都以为苏信在骂他们呢。被一个他们鄙夷的窝囊废说丑，心里就跟吃了苍蝇屎般恶心。 不过，不管苏信是真醉还是假醉，今日他们都要将他狠狠的踩在地上，以此给他们兄弟俩谢罪。 两人眼下全是狰狞。 “哈哈哈，我们自然不如二爷风神俊朗、气度不凡。” 第113章 苏信摔下假山重伤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呵呵，更衣，更衣去。”苏信甩开了两人的搀扶着的手，一个踉跄往后倒去。 噔噔几下，踉跄了好几步，一摇三晃的，竟然奇迹般的没有倒下，只是跟个不倒翁般，前俯后仰、左摇右摆。 柯禄一挥手，两个小厮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苏信，就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二爷今日倒是喝高兴了，来来来，我们也不能输了他去。喝喝喝~”柯禄柯寿重新坐下，招呼着大家继续吃吃喝喝。 一直盯着这边的秦画，看着苏信被架着往后院走去，看他脚步虚浮，脑袋低垂，就知道他醉的不轻。她哪里还坐的住。 跟同坐的夫人交代了几句，便追着往后院去了。 和前院的热闹与喧嚣相比，后院一片静谧。这两年来，柯府因为搭上了苏府，越发的奢侈了起来。后院的园子修建的大而雅观。 亭台楼阁不少，假山池子错落有致，哪怕是秋日里，四处依然一片郁郁葱葱。 “咦，人呢？就前后脚的功夫，怎么就不见人影了呢？” 柯府，秦画是第一次来，完全不熟悉。 她四下张望，终究也没有看到一个小厮或者婢女，想来今日宾客众多，都在前院伺候。她只好选了一个看起来比较有可能是茅房的方向行去。 嘭~~~ 突然，后脖颈一痛，眼前一黑，秦画便瘫软在了地上。 “我娘呢？叔叔呢？”看着不见踪迹的两人，林婉心慌了。就一愣神的功夫，人怎么都不见了呢。 她再也管不了什么礼仪不礼仪了，起身、快步行至秦画刚刚就坐的那一桌，对着在座的诸位夫人行礼，然后焦急的询问。 “夫人，可否知道我娘去哪儿了？” “你娘去后院了。二爷喝醉了，往后院去了，你娘不放心，后脚就跟上去了。” “谢过夫人。我去后院看看，夫人慢用。” 林婉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了，脚下的步子也更加快了。 主桌的柯灵儿看着林婉焦急而仓皇离去的背影，嘴角的弧度更加愉悦了。只是，脸上依然一派端庄高贵，乖巧的坐在苏烨身边，小口小口优雅的进食。 苏烨举杯，放在唇边，朝着前方注视片刻，而后仰头，杯中酒一饮而尽。前方某个方向，一抹黑色的身影即刻追随着林婉的身影而去。 “烨儿，你多留一会儿，我先......” 苏老爷子的话没说完，后院就传来一声巨响，随后更是一阵兵荒马乱。 “不好了，不好了，二爷出事了。” 几名小厮一边惊恐的叫嚷，一边慌不择路的往前院飞奔，一路上还撞翻了好些椅子。好不容易，才跌跌撞撞到了主桌。 “贵客在前，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柯福一声暴喝。 几名小厮噗通跪地，匍匐着不敢抬头。 “老爷，老爷，苏二爷出事了，出大事了。他....他不知道怎么的，从后花园的假山上摔了下来，撞到了脑袋，如今....” “舌头不想要了？说个话还说不全？二爷到底怎么样了，还不快说？”柯福声音里也满是焦急，脸上的神色也多了几许慌乱。 只是闪烁的眼神里，有异样的光芒跳动。 “二爷，如今昏迷不醒。管家已经着人去请大夫了。” “二爷如今安在？” “管家将人送到了后院给贵客准备更衣的厢房。” “还不带路？” “是，是！” 小厮手脚并用，爬了起来，带着众人往后院赶去。 一路上，不管是苏老爷子和苏烨都没有发话，只是各自紧绷的脸庞都告诉大家，此时他们有多不悦。 “老爷子、大少，后院的假山都很低，四周也尽是软绵绵的草地，想来二爷只是喝多了，并无大碍的。” 柯灵儿疾步跟在苏烨身侧，柔声安慰着两人，更是安慰自己。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的她心里有多恐慌，她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苏信安然无恙。 这群饭桶，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醉汉也搞不定。怎么会是从假山上摔下来了呢？ 苏信再怎么窝囊，苏老爷子再怎么不待见，那也是苏府的二爷，也是他的亲儿子。若真的伤了他，苏老爷子不可能坐视不理。 他们做的再干净，今日人多眼杂，谁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真要追究起来，整个柯府都脱不了干系。 苏烨不着痕迹的用余光扫了眼身旁娇弱的柯灵儿，轻嗤一声。倒是没有看出来，平日里走几步就娇喘兮兮的她，今日他们步子那么急切，她居然半步不落。 一群人刚到厢房门口，就看见几个小厮端着几盆血水出来。 柯灵儿双眸闪过恐慌，只是片刻，又消于无形。她紧了紧眉心，思索着对策。看这阵仗，苏信必定伤的不轻，不管什么原因，苏府追责是避无可避了。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柯灵儿慢下步子，落后一步。 柯福与柯灵儿倒是父女连心，心有灵犀般对视一眼，两人迅速打量前头的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间房里，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父母二人，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柯灵儿快步跟着进了厢房，而柯福闪身到一边，招来一直跟在身边的小厮，与他耳语几句后，才抬脚进了房间。 抬眸，便给了看过来的柯灵儿一个放心的眼神。 厢房光线并不好，更因为人满为患而更显的昏暗、压抑。大夫一边为苏信止血，一边不悦开口赶人：“二爷生命无碍，但他暂时也醒不过来。” 言下之意，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别妨碍他治病救人。 众人这才纷纷退出房间，只留下了大夫和他带来的小厮在厢房内忙碌。 柯灵儿刚走出房间，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少了谁似的，可是到底少了谁呢？ 她转身看着虚掩着的房门，苏信受伤，按理来说，最担心的除了秦画，就是...... 林婉！ 她焦急的四处寻找，一无所获。 她心里慌了，她一直关注着二房一家三口的动静，亲眼看着他们三人先后进了后院。苏信在房里，秦画自有她的去处，那么林婉呢？ 本该出现在厢房内的林婉到底去哪里了？ 柯灵儿心里越发不安了，她悄悄的往柯夫人和柯福的身边靠了靠。 第114章 看天意! 此时，苏老爷子和苏烨冰冷的视线齐齐向柯福看过来，眼里的愠怒和质问，让柯福脚下一软。柯灵儿和柯夫人眼明手快，一左一右扶着柯福。只是两人同样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爹，爹~”柯灵儿轻轻拽着柯福的袖子。 这个爹，除了装腔作势，借着苏大少未来岳丈的身份狐假虎威外，就是一个草包。她也从来没有希望父母能给他们多大的助力，但是最起码也别给自己扯后腿啊。 现在是害怕的时候吗？ 柯福这才反应过来，压下心里的恐慌，板正腰背，往前两步，朝着刚刚扶着苏信入后院的两名小厮喝道： “还不滚过来？到底怎么回事，一五一十，好好给我说清楚。” 两名小厮，即刻跪地，颤抖着身子，手脚并用，爬着到几人跟前。 而此时的柯灵儿迅速扫了眼周围，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两名小厮的身上。她伸手拉了拉柯夫人的衣袖，然后贴近她的耳朵：“派人去找林婉，务必尽快将人找出来。” 柯夫人点头，悄悄退出人群，离开了。 “我们扶着二爷到后院后，直奔茅房。出来后，不知怎么的，二爷突然就发....”小厮差点就脱口而出‘发酒疯’了，想起眼前可是苏府老爷子和掌权人，怕自己小命不保，立即改口。 “二爷突然就奋力甩开了我们，我们脚下不稳，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再爬 起来时，二爷已经没了踪影。我们想着二爷喝醉，跑不远也跑不快，估摸着是躲在哪个角落里睡着了，就没有声张。 我们两个即刻便分头寻找，我们还没走开多远，就听到身后一身巨响，赶过去的时候，就发现二爷满头是血的躺在后院最高的那处假山下。” 后头的事情，不用小厮讲，大家也都知道了。 只是两个小厮心里都纳闷，明明前一刻还烂醉如泥，站都站不稳的二爷，后一刻竟然能将他们二人摔在地上。 那力道，可绝对不是一个站立不稳的醉汉能有的。两个屁股蛋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但是他们不敢妄言，怕主子骂他们废物，还能被一个醉汉伤成这样。 “当时，可有看到旁人？你们可有亲眼看到二叔是从假山上摔下来？”苏烨的声音冷冷的，似乎对于二人的话，并不相信。 一个醉汉，如何爬上那么高的假山？好端端的，苏信为什么要爬上假山？ 亦或者，有人伤了人，再做出这种假象逃脱罪责？ 苏烨的声音陡然凌厉，“想清楚了，再好好回答。” 柯灵儿和柯福都不自觉垂眸，压下眼里的越来越重的恐惧，事情早已经脱离了原本的轨迹。苏烨明显已经起疑了。 “我们当时并没有看到旁人。”两人被压的更低了，连带着声音里带上了颤抖，“我们也确实没有亲眼看见二爷从假山上摔下来。我们看二爷其他地方几乎都没有伤，只有额头出鲜血淋淋，像是磕到了假山上的石头。所以，就以为他是从假山上摔下来的。” 可是，如果不是从假山上摔下来，二爷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吱呀~~~ 大夫提着药箱走了出来，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 大夫是京中最有名望的贺大夫，今日也再受邀之列，但是他老人家不喜热闹，更不喜欢这些高门贵族里，不将人命当人命的腌臜手段。所以，他礼未到，人更未到。 “额头的伤看着狰狞，不过无大碍。后脑勺的那处伤，才要紧。能醒来便无事了，往后好生将养着吧。” 苏烨的眸光中，难得染上了些许柔和，话语中也带上了敬重。 “贺大夫，二叔他几时能醒？” “看天意！”否则他又怎么会说，能醒来便无事了呢。医者一边是慈悲，一边是无能为力的悲凉，他能治病，却治不了命。 柯福和柯灵儿齐齐踉跄一步，险些摔倒。 苏烨双眸不着痕迹掠过，脸色也随之难看了起来。 “现在将二叔移回苏府，可有妨碍？” “苏二爷吉人自有天相，两个时辰内如果没有醒来，就移回苏府吧。”贺大夫摆摆手，带着小厮离开。“药方我留在厢房案几上了，想办法喂下去，兴许能多几分生机。另外...... 将他在意的人带过来，跟他说说话，或许...” 苏老爷子僵直的脊背不知何时，微微弯了几许。他缓缓闭上双眼，堂堂苏家二爷，在宴席上被灌酒，在他人后园子被算计。柯府之人，敢如此明目张胆，是他和苏烨将勇气和底气亲手奉上的。 只是，他的儿子，他自己怎么不待见、怎么糟践，也轮不到外人来欺负。 眸光冰凉，没有能看清楚里面的风暴。他只是淡淡的看了眼苏烨，然后转身，由杜威扶着他进了厢房。 “柯老爷，劳烦你派人将我二婶和林婉即刻请过来。” 苏烨扔下这句后，也抬脚进了厢房。 直到房门关上，柯福身形一晃，瑟瑟秋日，他后背噙满了汗水，湿了衣裳。正要开口，柯灵儿右手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他不要说话，左手拉着他离开厢房门廊，往园子里走去。 走出了好一段距离，两人才停下脚步。 “爹，如今不是害怕的时候，二爷死、柯府完。立刻着人赶往那边厢房，将秦画带过来，林婉我刚刚已经让娘去找了。” “女儿.....” “爹，不想柯府完，就快点！”柯灵儿恨不得一脚踹在柯福的屁股上，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在这磨叽。 柯福神情一顿，收起所有情绪，快步离去。 柯灵儿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心，一片湿润。 苏信死，柯府必亡。 到底是哪里出现问题了呢？ 她很清楚，苏信不能动，否则苏府不会放过她。这两年，她时常出入苏府，对于苏府之人的秉性摸的透透的。但凡是苏府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容不得外人欺负。 至于林婉。 一次两次是巧合，可是次数多了，她再傻也知道，苏烨在护着林婉。朱老板设宴后，苏烨看她时那冰冷的眼神，一想起来，她现在依然浑身冰凉。他明言警示她，哪怕她是他未婚妻，未过门之前，也只是个外人，而林婉才是名副其实的苏府之人。 所以，林婉，暂时也不能动。 第115章 脏了就扔了，死了就葬了 可是，凭什么？ 林婉勾引苏烨不说，还借病装疯伤她容颜。额角的伤疤至今还未完全愈合，脂粉盖的再严实，洗净之后，那处伤疤依然醒目。赤裸裸的提醒她，她有多无能、多可笑。 不仅被人抢了未婚夫，还被人毁了容貌。 既然林婉毁了她最在意的容貌，那她便毁了林婉最在意的人。 林婉之母——秦画。 既然不能在林婉的脸上留疤，那就在她的心里留下一条深不见底、且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她就是想要看到，当林婉得知是她亲手将自己的母亲推入地狱深渊时，那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痛苦、悔恨之色！ 她就是要林婉生不如死。 而秦画，一个苏府不承认的二夫人。脏了就扔了，死了就葬了，没人在意。 可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伤的人变成了苏信？ 柯府后花园另一端的厢房内。 阳光穿过窗子、被窗棂打成稀碎的碎光，而后稀稀疏疏的洒在床上的美人身上。那，仿佛是时光雕刻的艺术品，美的那么不真实，美的让人窒息。 秦画双眼紧闭，白皙娇嫩的脸上，还残留着因担忧而泛起淡淡的红晕。朱唇小巧精致，可能是睡着不安稳、不舒服，也可能是快要苏醒了，两片唇瓣时不时的轻轻抿着。 “难怪苏二爷不要江山，也要她。说一句人间尤物，一点儿也不过分。二哥，今日，咱兄弟两有福了。” 柯寿双眼瞪的铜圆，眼珠子突突的；喉结上下滚动，撸起袖子，就要往床上扑去。 柯禄一把揪着柯寿的后颈，用力一拽，好不容易将人给拽了回来。 “猴急什么呀，少不了你的。我们今日不仅要饱餐一顿羊肉，还要身上干干净净的、不沾染半点膻味儿。” “呵呵~~~”柯寿挠挠头，对于自己精虫上脑的猴急，尴尬不已，差点坏了大事。但是如斯美人在前，却不能即刻享用，着实让他心痒难耐。 他猥琐的目光上下扫视着床上的美人，双手不停的相互摩挲着，眼珠子转了又转。他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等着。 “那得赶紧将人弄醒，不然咱们得等到什么时候啊？一会儿，看戏的人都到了，演戏的人还睡着，像什么样子嘛。对吧，二哥。” “出息！”看着自己的弟弟急不可耐的猴急样儿，柯禄笑骂一句。 其实心里头，早已经在想着怎么赶紧将人弄醒了。他们兄弟俩，血脉里的骚动和兽性，那是一脉相承的，他又怎么可能不心痒痒呢。 他抖了抖右手的袖口，左手背后，坐到床沿。伸手轻轻拍了拍秦画娇嫩的脸颊，手感真好，娇嫩、爽滑，他突然生出了一种舍不得吵醒睡美人的冲动。话到嘴边，硬生生的被他憋了回去。 收回右手，放在鼻尖，闭上双眼。——销魂！ 这就是美人香？淡淡的，似有若无！ 而留在指腹温暖、甜糯、细嫩的触感，噬魂！ 柯禄嘴角的笑意越发猥琐而舔足，他想要更多。 他不自觉的闭上眼角，循着那处淡淡的、幽香的鼻息，缓缓靠近。 啪—— “啊，你是谁？你要干嘛？” 一股令人作恶的气息不断靠近，秦画还未睁眼，就本能的一巴掌朝着气息来源处扇了过去。一声脆响，惊醒了秦画，也惊醒了柯禄。 柯禄直起腰背，眼里的猥琐和势在必得的占有欲望，一览无遗。 秦画不是二八少女，她很清楚那眼神意味着什么。她迅速撑起身体，坐了起来，警惕的看着床沿之人。让她心里更加恐慌和绝望的是，房中还站着另外一个男子。 秦画认得两人，他们是柯福弟弟，柯禄和柯寿。 她记得她是追着苏信到后院的，到后院后，没有跟到人，反而被人从后面给打晕了。他们把自己弄到这儿，到底想干嘛？ 苏府不会管她，可是苏信不会不管她。苏信怎么说也是苏府二爷，他们不敢真的对自己怎么样。 思及此，秦画倒是心安了几分，眸中的恐惧散去。她抬眸，看向两人。 “你们将我弄到这儿，想要干嘛？” “哈哈哈，小美人儿，又不是三岁小孩了，总不能是过家家吧？你怎么蠢起来，也能美的那么沁人心脾呢。哈哈哈！” 秦画的无知，极大的取悦了两个大男人，秦画不可置信的懵懂，在他们心头犹如小鹿乱撞般的纯真和灵动。 少女灵动赏心悦目，少妇灵动，只消一眼，便能让男人牵肠挂肚，不吞入腹中，他们誓不罢休。 “你们不能动我，二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二夫人，这是把我们当什么人啊？我们柯府好歹在京城也有些名头，可不是会强人所难的人家。” “真的？”明知不可能，但还是忍不住奢望。 “我柯禄什么时候对美人说过假话？不过......”柯禄意味深长的看着秦画，就是不往下说。 “不过什么？”秦画心头一紧，知道他们费尽心思将自己弄到这里来，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 柯禄左边的嘴角微微上翘，而右边纹丝未动。他缓缓起身，走到窗台下，挡住了稀碎的光线。他慢慢转身，右手伸进怀中。 背光里，秦画完全看不清柯禄脸上的神情。她的双眼死死的盯着他手上的动作，他的手一点一点的往外移动，一抹白色缓缓映入眼帘。随后，一条纯白色的锦帕在他手中晃动。 秦画瞳孔骤缩，眼里的绝望涌动。 她掀开被子，朝着锦帕朴了过去。柯禄，并没有阻拦，帕子很轻易就到了秦画手中。她闭上眼睛，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许久，她再次睁开双眼，缓缓张开紧攥着锦帕的五指，目光从帕子上一寸一寸掠过。触及角落里的那么一抹闪着微光的淡绿色时，眼泪再也不受控制的滑落。 这是婉儿的帕子。 那只发着微光的萤火虫，是婉儿亲手绣上去的。 擦干眼泪，将帕子收进袖中。 她再次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时，眼里没有了恐惧和害怕，只有前所未有的坚定。她窝囊了半辈子，就是为了让自己和所爱之人，比如苏信，比如婉儿，有个栖身之所。 可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要放过他们一家三口。 她护不住自己不要紧，她身为母亲，她不可以护不住自己的女儿。 第116章 坏人欺负好人，从来不是因为好人做错了什么 “你们想怎么样？” “二夫人，我们兄弟俩可都是文雅人，做不出强人所难之事。但是令千金那儿，那些人是不是跟我与三弟一样文雅，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柯禄不慌不忙，一步一步靠近秦画，直到几乎贴近她，他才停下脚步。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秦画强忍着恶心，但是却不敢后退半步，她的身后是女儿，她不能后退。 “呵呵，二夫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柯禄闭上眼睛，低头凑近秦画，忘情的吸了吸鼻子。“好香啊！” 他就这样绕着秦画，转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喉结的滚动越来越剧烈，他停下脚步，将脸更加贴近秦画的耳际。 “二夫人，是你伺候我们兄弟俩？还是令千金伺候一群人？二夫人还是尽早下决断，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我们兄弟俩这般有涵养。 我们等得起，令千金可是娇滴滴的，她能不能等得起，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耳际湿热的气息，让秦画胃里翻江倒海，可是她生生压了下去。 她绝望的闭上眼睛。 哭？流泪？ 有用吗？ 显然没有！ 眼泪救不了她自己，也救不了女儿。既然一定要有一个人下地狱，那就她吧。 “希望你们说到做到！” “我们是生意人，最重信义。” 秦画眼里无波、脸上无澜，只是缓缓抬手，覆上腰间的束腰，轻轻一拉，身上的衣裙便松了。指尖滑过纤细的脖颈，今日之后，这具残躯再也不干净了。 五指微勾，带上双肩的领口一路往下滑落。 背后一片冰凉，心里一片死寂。苏信，二爷，这辈子，我负了你，等我，下辈子，我再来找你。 秦画缓缓闭上双眼，任由身旁的男人将她打横抱起。 此时的柯寿，早已迫不及待的褪去了身上繁琐的衣裳，赤条条的往床上扑去。 “二哥，我快受不了，这回先让弟弟先。下回......” 嘭—— 房门被暴力踹开。 两个身影飞速窜了进来。 柯寿手还未碰到床上的美人，就被人拽着头发，直接向后甩去，嘭的一声砸在了床对面的墙上。 而柯禄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人一脚踹在腹部，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飞去。然后准确无误的砸在了刚从墙上掉落的柯寿身上。 啊——啊—— “娘!对不起，婉儿来迟了。” 林婉扑到床上，拉起床上的被子裹在秦画身上。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要失去娘亲了。她分明在娘的脸上看到了死志。 “婉儿，婉儿，我的婉儿！” 秦画的眼里，光圈再次聚焦，虚幻一点点凝视，是她的婉儿，是她的婉儿。 “娘，是我，是我！我是您的婉儿！”林婉扑进秦画的怀抱，紧紧相拥。她们彼此都是对方仅存的血脉相连之人，她们谁也不能失去谁。 只有真切感受到彼此身上的体温，她们才真切的感觉到她们都还活着。 真好！ 母女俩很快便缓和好了自己的情绪，她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苏铭，可以麻烦你帮我将这两个畜牲丢出去吗？” 苏铭一直背对着床，只是眸子冷冷的盯着跟两滩烂泥般，躺在地上的柯氏兄弟。 闻言，他犹如死神般一步步向两兄弟走去。 两兄弟终于意识到，事情似乎失控了。不过，想到什么，两人有恃无恐，还是侄女聪明。 “我劝你们最好别乱来，今日之事，说破天，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是二夫人自己不检点，勾引我们。送上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苏铭！” 林婉抱着浑身发抖的秦画，极力控制着煞气。 “你们是自己滚，还是我动手？” “你们.....啊~ 啊~” 苏铭直接上手，一手拽着一把头发，直接将二人拖出了房间，还非常贴心的带上了房门。 “娘...” “婉儿，”秦画这才从被子中将手伸了出来，挡在林婉唇角。“不是你的错，不是我的错，更不是你叔叔的错。他们不放过我们，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 “婉儿，我们该学学他们。他们不开心了，拿我们出气，我们受伤了，却在这自怨自艾，还怪自己。是娘错了。” 秦画追悔莫及，她以为忍气吞声，便可以换得一世安宁。只不过是嘴上一些难听的话而已，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于是，总是让自己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不去触怒他们就可以了。 殊不知，不管他们一家再怎么小心，他们都有践踏他们的理由。 耳濡目染下，才让婉儿变得这般隐忍和懦弱。 从今日开始，她不忍了。 “婉儿，记住了，坏人欺负好人，从来不是因为好人做错了什么，而是坏人做坏事，是他们的本性。” “娘~”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攥着了林婉的脖子，让她窒息，让她喘不过气。 双眼酸胀难忍，心里针扎般抽搐。 如果是今日之前，秦画有这样的变化，她必定会欢天喜地，她再也不用担心娘亲会在苏府受人欺凌了。 可是今日~~~~ 这一番凌辱，换这一番幡然领悟，值得吗？ 值得不值得，似乎从来都不是他们能选择的。她们一直都被迫的接受这一切。 林婉将地上的衣衫一件一件为秦画穿上，从这一刻起，她们母女两就此重生。 “这是~~~” 视线触及地上的一抹白，林婉弯腰捡起，赫然是刚刚如意从自己这儿抢过去的手绢。 呵呵~~ 原来如此啊！ 宴席过半时，她还在思虑柯府之人怎么还不出手，殊不知在她们刚踏进柯府的那一刻起，她们就已经动手了。 难怪，刚刚那两个畜牲说，是娘亲主动勾引他们的，拿着她的帕子，让娘误以为她在他们手上，为了她，娘不敢不从。 这群畜牲！ 林婉握着帕子的手紧了又紧，直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血渍一点点染后洁白的帕子。 “婉儿，娘没事！” 秦画双手覆上林婉的拳头，林婉只觉得手背一片冰凉，心又不由自主的抽痛起来。她缓缓松开，回握住秦画的手。 她们现在还没有时间悲伤，叔叔还等着她们呢。 虽然叔叔具体没有说要做什么，但是从他的眼里，她一眼看到了决绝。 “叔叔受伤了，我们得赶紧过去。” 第117章 苏信，快醒来吧，我放过你了! “二爷？”秦画这才想起还有一个烂醉如泥、且不见踪影的苏信。“快走！” 两人出来时，苏铭和柯氏兄弟都不见了。 不过，迎头便撞上了急匆匆赶来的柯府管家。 看到完好无损的两人，管家的眼里闪过一抹讶异，同时心里也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二夫人，林小姐，让我好找。” “二爷醉酒进了园子，我不放心便跟了进来，谁知跟丢了，自己在园子里也迷了路。幸好婉儿找过来了。管家匆匆而来，找我们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秦画压下心里的焦灼，应付着管家。管家不住的往她身后张望，她就知道，他对于厢房之事必定是知情的。 她自己可以不在乎声名，但是她不能拖累二爷和婉儿。 “二爷从假山上摔下来了。苏老爷子和苏大少正找两位呢。” “有劳管家带路。” “不敢，应该的。” 管家回头，再次往身后的厢房看看了，然后朝着身边的两个小厮摆摆手，小厮会意，转身便往厢房走去。 秦画和林婉当作没有看见，目不斜视的跟着管家，往后园的另一端走去。 途中，管家将苏信的大致状况跟秦画母女说了。母女俩都慌了，脚下的步子越发的急切了。林婉刚刚找过来，虽然慌不择路、但是知道大致的方向，拉着秦画小跑了起来。 她当时大概能猜到叔叔会以伤害自己为代价，将事情闹大，让柯府之人忌惮，不敢在对娘亲下手。可是，怎么会到生死不明的地步呢？ 千万别有事！千万别有事！ 林婉一边在心里祷告，一边不断加快脚下的步子。 两人赶到厢房时，房门开着，杜威守在门口。 “老爷子，大少，二夫人和林小姐到了。” “还不滚进来！”是苏老爷子威严、且冷漠的声音。 秦画的眸子再次冷了冷，事到如今，老爷子对苏信依然没有半分怜惜，他的声音里除了一如既往的冷漠，还是冷漠。 她替苏信不值。 母女俩入门前，相互看了一眼，彼此眼里都是无惧无畏，还多了一些无所谓。 杜威若有所思，这两人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老爷子！”秦画对着苏老爷子行了个寻常礼，挑不出错处。可是再没有了往日里的恭敬。 她没有看苏老爷子，因为她知道，不管她怎么做，他也不会分给自己一个眼神。既如此，她没有必要在犯贱。 她径直坐到了床沿，看着躺在床上，脸上血色全无的苏信。明明那么生动和善的一个人，如今怎么就生死难料了呢。 苏信，我们都不值。 我醒了，我希望你也能及时醒来。 秦画缓缓掀开被子的一角，从被子里将他的手捞了出来，一手托着他无力下垂的手掌，一手细心为他重新掖好被角。 然后双手握着他的手掌，俯身，让他的手掌贴着自己的脸颊。 “苏信，我们浪费的时间太多了，我醒了。你还要睡多久？别仗着我的心在你这儿，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别忘了，我还有婉儿.....” 被苏府众人口诛笔伐、践踏多年，她没哭； 可是婉儿被欺负，被赶出苏府，她哭了，但是她也忍了，为他； 柯氏兄弟欺凌她，她没哭，她脏了，她的女儿依然干净； 可是，婉儿无恙，苏信却生死未卜，她再次哭了....... 她看似护住了女儿，其实是女儿救了她；她看似为苏信在苏府委曲求全、受尽凌辱多年，可是苏信更为了她失去了往日的尊容，常常伤痕累累，如今更是生死未知。 不管是女儿，还是苏信，他们的磨难，似乎都是因她而起。 一份她不该给出的真心，伤了她最爱的两个人。 苏信，快醒来吧，我放过你了！ 秦画身上无尽的悲凉，让整个房间都蒙上了阵阵阴霾，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原本想训斥她们母女几句的苏老爷子，几度想要张嘴，也只是眉心紧了紧，转身出了房间。 斜阳倾斜，连房门的影子也只剩下了一半，残缺了的，又何止是那一半的影子呢？ 苏烨眼波微动，压下心里没来由的恐慌。 林婉就这样静静的立在秦画身侧，像是给秦画依靠，又像是想要相互取暖。她们在她们周身筑起了一道铜墙铁壁，不让任何人靠近、更不让窥探。 他终于被她彻底剔除出她的世界了吗？ 苏烨在房门下顿住脚步，他微微侧头，余光里，她的身影半分未动，更不曾给他半分视线。低头，脚下是斜阳下残缺的半个影子。 终于走出房门，影子全了，心却缺了一个口子。 “这里的事情，你处理，我先回府了。时辰一到，不管他醒没醒，抬回去。” 听着脚步声，苏老爷子没有回头，出言吩咐道。 “另外，柯府暂时还不能出事，只要她还挂着你未婚妻的头衔。不过，该敲打敲打了。还有，等时机到了，我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一个女人而已....” 所有的利益权势，从来都是需要代价的。 言下之意简单明了，一个非但不能给他助力，反而带着整个家族一起给他扯后腿的未婚妻，如果苏烨当断不断，苏信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是，祖父！”苏烨颔首，目送苏老爷子离开。 “大少！”苏铭闪身出现在苏烨跟前。 “怎么回事？” “我跟着到后花园后......” 苏铭追到后花园后，除了林婉，他没有看到任何人。他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凭借身手，他很快便在茅房不远处，看见苏信在两个小厮的搀扶下，从茅房里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 他抬头看苏信的时候，苏信也正好抬头看见了他。苏信的眼里一片清明，没有半分醉意。 “二爷，您怎么在这儿啊？”苏铭上前，想要接过二人手里的苏信。 谁知两个小厮很默契的架着苏信往旁边移了一步，躲过了。 “二爷喝多了，只是出来解手，已经好了，我们正要扶他回去。” “那正好！二夫人担心二爷，跟着跑了出来，如今不见人影，林小姐心急如焚，如今也在园子里到处找人呢。 那就有劳两位小哥将二爷送回前厅，我去帮忙找二夫人。” 第118章 苏信以身入局救娇妻 闻言，苏信眼里的焦急再也藏不住了。 他尿急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想要给柯府出手的机会。既然柯府铁了心要对付他们，这一回他们知道了，还能有所防范。下一回，未必他们就有那么幸运了。 他再不济也是苏府二爷，柯府不敢真对他怎么样，但是秦画和林婉就不一样了。 如今，秦画失踪，所以，很明显，他们今日的目标就是她。 他不着痕迹的朝着苏铭眨了眨眼睛，示意他需要帮助。 苏铭会意，转身就离开了。 两个小厮目送苏铭离开，直至看不到人影，两人才扶着人继续往前走。不过，他们走的方向并不是前院，而是柯府后花园一处废弃的荷花池。 他们今日的任务就是将人扔到那臭烘烘的池子里，毕竟喝醉了的人，慌不择路、脚下一空，摔跤什么的，在正常不过了。 到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掉在荷花池子的苏二爷，谁还能想起哪个早已不见踪影了的二夫人呢。 等众人反应过来，找过去的时候，那边该发生的也早已发生了。 两人经过一片草地时，脚弯处一阵刺痛，而此时苏信也突然发起酒疯，奋力甩开两人，然后疯跑开了。 两人只觉得胸口一痛，他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四脚朝天的躺在地上了，浑身散架般，哪里都痛。 “二爷。这里！”拐弯处，苏铭出声叫住了脚步匆匆的苏信。 “苏铭，我得赶紧去找秦画，她有危险。”一想到秦画可能的处境，苏信害怕了。他必须尽快找到秦画。 “叔叔，苏铭。你们在这儿！”林婉跑的气喘吁吁的，“我娘呢？” “她不见了！” 林婉心都凉了半截了，他们都是前后脚进的园子，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只有一种可能，秦画被人藏起来了。 “婉儿，我们现在没时间了，你娘现在很危险。我们分头找。”苏信抬脚就要走。 “二爷，我控制了力道，那两个人顶多痛一痛，很快就能跟上来。他们发现你不见了，如果叫嚷起来，极有可能让柯府的人怀疑你装醉。 到时候，为了不让人找到二夫人，她只会更加危险。” 苏铭的话，犹如一盆冷水，瞬间将苏信浇醒。柯府之人很明显想让自己吸引大家的注意力，然后对秦画为所欲为，等众人发现人不见时，怕是早已经铸成大错了。 所以，他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将事情闹大，大到苏府不得不出手。这样柯府之人才会忌惮。 他们敢伤婉儿，敢伤秦画，唯独不敢伤他，不就是他身上流着苏家的血嘛？ 苏信凄然一笑，这一身血脉，今日终究是有点用处了。 “苏铭，麻烦你带着婉儿，尽快找到秦画。今日柯府人多眼杂，所以人应该还在柯府。这么短的时间，人极有可能就还在这园子里。” 苏信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满脸歉疚的看向林婉，“婉儿，你娘就交给你了。” “叔叔....”苏信眼里的荒芜和悲怆让林婉心慌，她伸手抓住苏信有些粗粝的手掌，“叔叔，您和我娘一样重要。我要娘，也要您。我娘更离不开您。” 苏信忍住眼中的酸涩，抬手扶了扶林婉的细发：“好孩子！叔叔知道了，去吧！” “苏铭，麻烦你了！” “二爷客气了。” 苏铭对着苏信抱拳，然后拉着林婉，几个闪身便消失在了苏信的视野。 苏信抬头，看着高挂头顶的太阳，秋日里的阳光，不冷也不热，照在身上很舒服、很惬意。只是，这几年，他的生活里一片阴霾。 脑海里，秦画一颦一笑依然那么娇俏，纵使跟着他一身寒凉，她却总是收起一身的伤悲，做只温暖他一人的太阳。 “画儿，你受累了！今日我若不死，便也只做温暖你一人的太阳。” 苏信朝着后花园里那处最高的假山走去。 “我跟林小姐几乎将整个园子都翻过来了，最后才在园子另一头的厢房里，找到了二夫人。要是再迟一步，二夫人就.....” 苏铭都替这对多灾多难的母女恨。这柯灵儿还真是没完了，不整死林婉，她是不罢休了。连自己父亲的生辰宴都不放过，她这是要彻彻底底的将二夫人踩死啊。 如果今日柯府计谋得逞，二夫人将面临的是什么，苏铭想想就不寒而栗。 “男人是谁？”苏烨揉了揉发紧的眉心。 “柯禄、柯寿！听闻，他们对二夫人垂涎已久。” “人呢？” “敲晕了，随手扔在了园子里一个假山后面。大少，需要带过来嘛？” “前厅散了吗？” “散了！” “将人带到前厅。” “是，大少。” 苏铭刚想转身，苏烨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响起：“辱了苏府之人，自然不能安然无恙。否则，别人还以为苏府已经无能到被一个落魄家族欺负，都不敢发吭声的地步了。 他们那么喜欢吃别人家的食物、拿别人的家东西，那就封嘴断手，以示惩戒吧！” 苏铭瞬间透心凉，但是对这两位倒霉的柯氏兄弟，却也实在生不起半点怜悯之心。 主子这是明显要让他们口不能言、手不能写。这两个畜牲，该！ “大少，今日毕竟是柯福寿辰，见血是不是不太好？” 其实他想说，主子这护得有点太明显了。老爷子那边的盯梢，可是从来没松懈过呢。 苏烨眸光骤然锐利，“需要我教？” “是，我这就去办。” 苏铭再不敢做片刻的停留，甚至还捎带上了点内力，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生怕身后主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只要他跑的足够快，主子的声音就追不上他。 跑开老远了，远到他主子就是练了狮子吼，他也不可能在听见了，苏铭才停下步子。双手撑着膝盖，弯腰气喘如牛。 许久，他才支起来身子，抬手就打上了自己的臭嘴：“让你多嘴，让你犯贱！” 厢房门口的苏烨，苏铭离开后，他独自静默许久，才转身敲门。 “柯禄柯寿二人在前厅，二婶要过去吗？” 闻言，秦画握着苏信的手不自觉的收紧，随后又缓缓松开。现在，没有什么比陪着苏信更重要了，如果他没有了，她要那些虚妄的东西做什么？ 再说，她去与不去，有区别吗？ 第119章 她的喜怒哀乐，再不与他相关 秦画正要开口拒绝，林婉拦着了，“娘，叔叔会好好的，您也会好好的。我跟他过去。” “婉儿....”她不可能将苏信一人扔在这儿，但也不忍让女儿一个人去面对所有的风雨。她们拼死了，也斗不过他们。 能活下来，已是万幸了。 “婉儿，只要你叔叔好好的，娘就会好好的。婉儿，你叔叔醒来后，不管他的决定如何，娘都打算离开京城。你愿意跟着娘吗？” 京城，不是她们这种无权无势的布衣能待的地方，勉强留下，最终也只会害人害己。随便一个人，都能要了她们的命。 她累了、倦了，更明白了。如果她自己守不住女儿，靠谁，也不能守住女儿。既如此，那就离开吧。 “娘，您在哪儿，婉儿在哪儿。” 早在搬离苏府的时候，她就动了要离开京城的心思。 只是那时候，她一方面妄想着给莹儿报仇，一方面也是不忍心丢下母亲秦画。 时过境迁，报仇遥不可及，她刚刚伤了柯灵儿的额头，他们就差点将她一家三口一网打尽。如果报仇的代价是赔上母亲和叔叔，她做不到。 如今能跟着娘亲离开这是非之地，她求之不得。 娘亲这个时候这么说，显然不愿意她独自前去受辱。 “我们怎么说，他们没有人会听，更没有人会信，所以，去了也只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 “好，我不去了！” 是啊，这种情况发生了多少次了呢？她数不清了！ 不管事实如何，最终被推出去挡刀的，都是她们。既如此，她又何苦在去看他们表演。 但是，该说的，她还是要说，至于他们怎么看，她无所谓。 “娘，我出去跟他说几句就回来。” “去吧！” 等了许久，屋内依然没有任何动静，苏烨正准备转身离开，门却缓缓打开了，露出了林婉那淡漠寒凉的小脸。他往侧边移了两步，林婉跨出房门，再转身将房门关好。 “苏大少，借一步说话。” 她不想娘亲听见任何关于那边厢房的只言片语，对于这种事情，没有哪个女人能承受得住。 林婉也不管苏烨愿不愿意，她率先往园子里走去。 她似乎在和他之间筑起了一道墙。如果今日之前，他还能从她身上感受她对他浓浓的恨意；那么刚刚，他只能感受到一片虚无。 那是对于无关紧要之人的无所谓！ 无所谓爱了！ 无所谓恨了！ 她，将他当成了陌生人。 从此，她的喜怒哀乐，再不与他相关。 苏烨抬手捂住心脏的位置，他明确的感受到了，那里正有人用刀凌迟。 痛！ 抬脚，追着她的背影而去。 他还没有开口，林婉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条白色的锦帕，那只嫩黄色的小小萤火虫，在落日的余晖里，尤为灵动而鲜活。 “他们将我娘敲晕了，带到了那边的厢房，柯氏兄弟就是用我手中的这条帕子逼迫我娘自动就犯。我娘以为我在他们手上，她为了救我，不敢反抗...... 苏大少，我知道，我跟我娘，在你们苏家人眼里，就是两条摇尾乞怜的乞丐狗。你们都巴不得我们脏了臭了，然后你们就能光明正大、理所当然将我们一脚踹了。 你们既保住了苏府的百年清誉，又除了我们这两条癞皮狗，还能哄你的小娇妻开心，还真是一举多得。” “可是，叔叔呢？他是你二叔，他是苏老爷子的儿子。堂堂苏家二爷，竟然在你苏大少的未婚妻府上，被逼的只能通过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护住自己的妻子。 你说，到底是你们苏府在给自己蒙羞？还是我们母女两给你们苏府蒙羞？” 林婉本不想说这么多的，可是她为叔叔不值。 娘亲和她已经决定要离开了，虽然叔叔很爱娘亲，对她也很好。但是，他跟苏烨一样，都是在苏老爷子常年的棍棒灌输下长大的，苏府利益，永远是第一位的。 苏府的百年清誉，不容许出现一个为了一个女人离家出走的儿子，除非丧子。 如果能离开，也不会蹉跎多年。 既然叔叔不会离开，那这便是她和娘亲离开前，唯一能为叔叔做的。 希望苏家现在的掌权人苏烨，还残存些许人性。希望今日他未婚妻一家逼得叔叔自残重伤一事，能激起他对叔叔的一丝怜悯和歉疚之心，将来能善待叔叔。 “你训斥我？” 苏烨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刚刚林婉声嘶力竭的控诉，在他这里就轻描淡写的概括为“训斥”二字。 林婉嘴角的嘲讽一点也不想隐藏，却是对自己的。她是有多蠢，才会觉得他还有人性在？ 看到她被明权凌辱，他不仅无动于衷，还借此事算计明权、扳倒了整个明府； 明知道那些刺绣商对她心怀不轨，依然无视她苦苦哀求的眼神，抱着柯灵儿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样的人，还有人性？ “抱歉，苏大少，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之处，还请大少您能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就记呢？”苏烨逼近。 林婉猛地看向苏烨，似是想不到苏烨是这样的回答。随后，她屈膝就要往下跪，动作干净利落。苏烨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林婉——”愤怒、且压抑；低沉，却洪亮。 似是那道想要冲破阴沉天际的那道闷雷，却终究还没有积蓄足够的力量，没能挣脱命运的牢笼。 他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步一步与他疏离，直至某一刻，她毫不眷恋的转身，与他背道而驰。 林婉依然面不改色，双眼无波。她挣脱苏烨的手，往后退一步。 “大少，谢谢您，今日如果没有苏铭，我救不下我娘。”不管他是因为苏府名誉也好，良心尚存也罢，这声‘谢谢’她说的真诚。 “还是想逃？”苏烨再次逼近，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我有没有说过，招惹了我，就别想全身而退。” 他的双眸中幽深更甚，似有风暴随时能将林婉吞没。 林婉抬眸，凝望着这个自己爱了两世，却依然无法靠近他一步的男人。前一世，她为他卑微求全、飞蛾扑火，最终抱着女儿的僵硬的尸体葬身火海。 这一世，她不敢在爱他了，却也依然因为那一夜的纠葛与牵绊，让自己遍体鳞伤。苏家不会放过她，柯灵儿不会放过她。 既如此，离开便是她唯一的生机了。 第120章 苏府百年清誉不容玷污，伤者，粉身碎骨 “苏烨，我最后说一遍，药不是我下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爬你的床。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房间，我不得而知。 如果，非要追究那夜我的错，那也是我不该心慈手软，念在叫你多年大哥的份上，不忍你痛苦，将自己变成了你的解药。 这件事到此为止，信不信随你！” 这是她最后一次提这件事，至于他信不信，无所谓，反正她也要离开了。 啪—— 突然，一颗小石子在苏烨脚边落下，苏烨眸光微潋，所有的情绪在那一刻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冰冷、无尽的冰冷。 他用力甩开林婉的手，声音凌冽刺骨。 “信不信不是你说了算，苏府百年清誉不容玷污，伤者，粉身碎骨。你也好，你娘也罢！” 林婉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子。只是，她再抬头时，他已经拂袖愤然离去。 脸上一片漠然，被威胁、被警告，都是家常便饭了，她早已经习惯了。 苏府百年声誉到底是荣耀？还是枷锁？ 或许，只有身处其中的苏家人才知道！ 两个时辰后，苏信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苏烨大手一挥，便将苏信抬回了苏府。在苏府安顿好后，苏老爷子下了命令，在苏信醒来之前，不允许任何人前去打扰。 两日后的清晨，阳光很好。 主院大厅，棋盘两端，坐着苏老爷子和苏烨。 两人无言，双眼聚精会神的盯着棋盘上的棋子，都在凝神破局找出路、出杀招。 啪—— 随着最后一枚黑子落下，苏老爷子起身，出了大门。 “陪我去园子里走走！” “是，祖父！” 苏府的园子常年如春，一条条清幽的小径，置身其中，再大的烦忧，也能疏解几分。 翠竹间，由小石子铺成的小道的尽头，两双黑色缎面的鞋子整齐的摆放着。一老一少，一前一后，两道身影一步一步缓缓走着。步履平稳，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这条小道刚铺完的时候，我们都走的极其艰难，一趟下来，痛的整身衣衫都湿透了。如今，我们都如履平地了。” 苏老爷子缓缓开口，似是在感叹，似是在怀念。 这条小道是在华大夫的建议下铺起来的，年纪大了，睡眠不是很好，华大夫就给他出了这么个主意。睡不着的时候，光着脚过来踩一踩、走一走，痛完之后，确实通体舒畅。 这几年，苏老爷子的确鲜少再为睡眠问题而发愁了。 “祖父身体康健，自然如履平地。” “烨儿，可会恨祖父？” “烨儿不敢！” “呵呵，是不敢，而不是不会！可见，心里是怨的，是恨的。”苏老爷子停下脚步，背着手看着眼前满眼苍翠。 “苏府纵使有百年清誉，却也不是眼前的翠竹。”他伸手拽下一片竹叶，拇指指腹贴着竹叶边缘的毛茸茸的小锯齿。 “只要有阳光，就能常年苍翠，经久不衰。哪怕我们现在将这整片的竹林都砍了，只要还有根在，明年又是一片绿。” “而你我，就是苏府的根。我们的使命就是维护苏府的百年清誉，让它经久不衰的苍翠。” “烨儿知道！”苏烨平静的听着，没有思绪起伏。这种看似涤荡灵魂的深谈，每年都得来上一次两次。 他们苏府掌权人，没有情、没有爱，没有家人朋友，只有苏府百年清誉的空洞作伴。 苏老爷子眸光微转，并没有在苏烨脸上看到他想要的表情，嘴角微僵。这个孙子，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他状似无意张开五指，秋风微凉，卷走了掌心的那枚竹叶，飘飘忽忽落入竹林间。 “苏府看似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但是好些都是趴在根上吸食养分的腐叶。而这些腐叶最终的归宿便是‘化作春泥更护花’。” 苏烨垂眸，刹那，再抬眸时，眸光中一片虚无。 “烨儿明白了！” “明白就好！你我都是先论苏府掌权人，再论爷孙。你二叔自然也是一样的。苏府庇佑他多年，也该是他回报苏府的时候了。” “是！” 苏老爷子始终没有察觉到苏烨任何多余的情绪波动，看似浑浊、却精光难掩的双眸微眯，看着眼前的苍翠，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苏烨也不打扰，只是静静的等在一旁。 许久，苏老爷子才转身，正对着苏烨。身上气势陡然凌厉，再无刚刚的语重心长。 “柯氏兄弟是你动的手脚？” 苏烨抬眸，依然平静的对上苏老爷子锐利的视线：“是！” “理由?” “柯二、柯三的品性，众人皆知。不管事情真相如何，从他们口中出来，都不会是什么好话，于苏府无益，此其一。 二叔二婶，是名副其实的苏家人，柯府敢如此欺凌他们，等于将苏府百年清誉践踏脚下，如若不施以惩戒，以后谁也能对着苏府之人踩上几脚。此其二。” 苏烨掷地有声，声声入耳。 苏老爷子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但是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你忙去吧，我再走走！” “是！”苏烨恭敬退去。 直到苏烨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小道尽头，苏老爷子才对着旁边喊了一句，“杜威！” “老爷！”杜威闪身出现在苏老爷子身前，单膝跪地。 “你跟随我多年，我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些虚礼？怎么总是记不住！”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是脸上的满意却是溢于言表。 杜威起身，在京城摸爬滚打多年，经历风霜多年，要怎么跟这些权贵打交道，他一清二楚。他们说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终究是你怎么听。因为他们的话，从始至终，都不是说给你听的。 “大少这几日可有什么异常？” “除了不痛不痒的毁了柯府的生意合作之外，并没有其他举动了。” “你怎么看？不要敷衍我，说实话。” “大少对柯小姐这个未婚妻，还是很宠溺的。 表面上看，他毒哑柯氏兄弟，废了他们右手手筋，让他们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当时秦画受辱的事情，再无真相，的确是在维护苏府声誉。 毕竟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苏府二夫人。 但是，苏府对二夫.... 对秦画如何，全京城都心知肚明。就算事情暴露了，大家会唾弃和指责的也是她而已，其实于苏府无大碍。 但是对柯府就不一定了。 在大哥的寿宴上，对宾客之妻行不轨之事，传出去，柯府名声算是彻底毁了。我们苏府本来就看不上柯府的门第，再毁了名声，柯小姐进门算是彻底无望了。” 苏老爷子还是背着手，看着苍竹。对于杜威的话，他没说认同，也没说不认同。 第121章 我姓林，不姓苏 “那些铺子呢？最近怎么样？” “京中大半的生意，大少都已经上手了。明面上，重要位置，也几乎是大少的人了。不过都本本分分的，没有发生任何事端。” “起风了，回吧！” 苏老爷子脑海里回想起刚刚的棋盘，明面上黑子赢了，实际上，白子根本就没有输。 柯府之事，真的是因为苏府？因为柯灵儿？ 这个孙子，快要飞出他的手掌心了。 后花园的另一边。 一处长廊尽头、一座小小亭台，一抹瘦削的身影端坐亭下长椅，背靠着柱子，闭着双眼。 柔和的阳光带着淡淡的金边，打在她浅绿色的衣裙上，犹如春日里的娇俏，栩栩如生。 轻风拂过，卷起她的裙角和细发，款款起舞，画面流畅而灵动。 “婉儿倒是会享受，躲到这儿来偷懒了。” 黑色的阴影挡住了身上的温暖，睁眼便看到了风尘仆仆、眼角难掩疲倦，却依然满脸和煦的苏敬，林婉惬意一笑。 “二哥这步履匆匆的赶回来，就是为了这般不礼貌的扰人清梦？” “不是扰你清梦，是怕你受凉。秋日里风大，也不知道添件衣衫。”说着，苏敬就解下身上的披风，裹在了林婉身上。 披风上还残留着他身上的余温，林婉果然暖和多了。 “谢谢二哥！” “二伯情绪似乎不是很好，看来这次他是真的伤的不轻。抱歉，我好像总是来迟一步。”话语里，全是歉疚与懊恼。 他一回府，就跑到二房去看苏信了。没有见到林婉，才找到后花园来的。 “叔叔没事了！”林婉拉着苏敬坐在自己身侧。 苏信在回苏府的当夜就醒过来了，只是受伤在脑袋，大夫吩咐近日都要卧床休息，便没有起床走动。 且苏信有意不想让自己醒来的消息传出去，所以除了老爷子和苏烨，苏府的其他人，并不知道苏信已经醒了。 苏信这次伤的何止是脑袋。皮肉上的伤，终究都结痂愈合，心里的伤，永远看不见、摸不着，无法上药治愈。 “二伯为什么.......” “叔叔不想被打扰！”更重要的是，或许叔叔也动了离开的心思了。 苏敬了然的点点头。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眼下的乌青更加显眼了。 “二哥这是打从哪里回来的？怎么累成这样？” 从华大夫药铺回苏府后，也就今日才看到苏敬，林婉不由蹙眉，想到前世苏敬的结局，心里的担忧更甚了。一切都早有伏笔，只是前世的她，一门心思在苏烨身上，压根儿就看不见旁的。 “二哥被派到别的城邑去照料生意了吗？” 苏敬抬头，左右转了转脖子，似乎疲倦到了极致。 “近日比较忙碌，苏府在各地都有铺子和生意，总得有人过去看着。不用担心，我是得知二伯受伤，忙完了手上的事情，连夜赶回来的。所以，看起来憔悴了些，休息休息也就好了。” 林婉心里一声长叹，难怪这阵子都没有看到苏敬，原来是被发配出去了。如此长期被排除在权力中心之外，时间长了，再想回来就难了。 现在是派过去暂时看着，以后就是常驻了。直到最后，被发配到一个无人知晓的犄角旮旯里，从此苏府查无此人。 这就是苏敬前世的结局。 不过，这似乎也是个不错的结局，总比在满是算计的京城中身不由己要强。 “三夫人，近来身子可好些了？” “老毛病了，三五不时地，总要痛上一痛，幸好，她不用跟着我东奔西跑的。”苏敬嘴角的酸涩若隐若现，察觉的林婉的视线，即刻又扬起灿烂的笑容。 “你呢？这次回来，还搬出去吗？” “我哪是回来？我是暂住，叔叔好些后，我就得回去了。我姓林，不姓苏。”只是，这回和她一起离开的，还有娘亲。从此，她再也不回来了。 “二哥，好好照顾自己。别糟蹋了这么俊俏的容颜。”林婉只能以半开玩笑的方式提醒苏敬，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三夫人。 “出去住了一段子，回来都不成样子了。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被大哥听见了，又该训斥你了。” 苏敬嘴角的笑意很灿烂，只是在林婉看不见的角落，他眼眸中闪过探究的精光。 林婉像是没有听见他最后那句话一般，歪着头，俏皮的笑看着苏敬，打趣道。 “二哥回去休息吧，不然都要变成山林里的野人了。” 无视林婉语气中的打趣，苏敬直接点破：“还是对大哥这么讳莫如深？亦或者避之不及？其实，大哥对我们都挺好的。 听闻，柯氏兄弟如今嗓子没了，右手手筋尽断，可谓是口不能言、手不能写。 大哥这也算是给二伯二伯母报仇了！” 林婉惊讶的抬头，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苏敬却很坚定的朝她点点头。 可是怎么可能？ 他真是在为叔叔和娘亲报仇、出气？ 不可能！ 多半也是因为苏府声誉吧。 她撇去心头烦杂，垂眸一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甚在意。 “二哥，他是苏府掌权人，做任何事情都有他的考量与权衡，我不做无谓的猜测。不过，这件事情，确实让人解恨，就这点上，我们确实该谢谢他。” “你真的长大了！”苏敬心里五味杂陈，只是脸上依然阳光和煦。 林婉笑笑，长大了吗？ 只是很多事情看破了而已！ “二哥，赶紧回去休息吧！” “行啦行啦，小老太婆。”苏敬起身，“不要呆坐太久，风会把你吹傻的。” 他本能的又伸出了手掌，想要覆上她的发间，但终究还是在离她几指的距离处，停下了。转而轻轻落在了她削弱的肩膀上，轻拍两下。 这才利落转身离去。 林婉看着苏敬的背影出神，前世他的那句“跟我走吧！”犹在耳际。所以，她刻意忽视了苏敬一直以来满含柔情的双眸，和时时传递的温暖。 那是她前世今生都无法回应的柔情！ 今日的苏敬，有些不一样，她在他身上嗅到了苏家人特有的气息。 她不愿意承认，苏敬是她在偌大的苏府唯一的温暖和光，她不愿意将他与苏府之人相提并论。 第122章 大少，要不您陪您的未婚妻玩? “大少，你看，林婉看着二少的眼神好神情哦！二少刚回府就马不停地的过来看她了，他们的感情真好，二少好细心哦。” 柯灵儿一眼就瞥见了亭台里的林婉，尤其是看到她身上苏敬的披风时，心里得意异常，果然是天助她也。 矫揉造作、又意味不明的声音，拉回了林婉的思绪。 林婉没打算理会，但凡柯灵儿出现，准没好事。就算她不搭理，柯灵儿自己也能唱完一整出戏。何况还有一个狗男人在旁搭戏。 她站起身来，故意很不雅观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目不斜视的大踏步离开。 “大少，林婉还在生气？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二叔三叔胆大包天成这样，她不理我怎么办？”柯灵儿眼泪汪汪的靠在苏烨的怀里，抽抽嗒嗒道。 “站住！”苏烨对着林婉的背影喝道。 狗男女！ 林婉心里一声咒骂。狗男人要留她，她插翅难飞，只能停下脚步，转身，对着苏烨半蹲行礼。 “大少有何吩咐？” 她的疏离，有人看了赏心悦目，有人看了心如刀绞。 眸中晦涩一闪而过，只是拍了拍怀中柯灵儿的香肩，示意她，人帮她留住了。 “有我在，没人敢为难你。” 林婉差点被气笑了。 为难？ 谁为难谁？ 她为难柯灵儿？ 这对狗男女果然是能凑在一起的。堂堂苏家掌权人，能为一个女人眼盲心瞎成这样，前世的自己是有多蠢，还妄想着能捂热他的心。 刚刚柯灵儿的那些话，她听到了，只是不想理会。 柯灵儿永远知道怎么戳她的心肺管子，那日之事，恐怕没有人比柯灵儿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倒是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林婉就这样嘴角挂着明晃晃的讥讽，眼神从容的看着眼前相拥的两人，大有他们敢演，她就敢看的架势。 没有在林婉脸上看到受伤和气急败坏，反而是像看戏子般看着自己，柯灵儿暗骂一句贱人。 她退出苏烨胸膛，向着林婉靠近一步，林婉却像是躲瘟疫般，迅速向后退去一步。 柯灵儿不甘心，她再进；林婉嘴角带笑，再退，还抽空抬头看向苏烨，且将自己的双手举起来，意味深长道： “大少，要不您陪您的未婚妻玩？磕了碰了，我可赔不起。” 就差没明着说，你未婚妻自己找茬的，我可半点没有想要搭理她的意思。一会儿出了什么事，可跟我没关系。 柯灵儿身形一顿，脸上乌云密布，她背对着苏烨，根本不担心他会看到。语气却一如既往的温柔，还带着歉疚与哀求。 “林婉，对不起，我是特意来给你道歉的。当日二叔三叔喝多了，在园子里遇到了独自逗留的二夫人，这才认错了人，会错了意。才会.....” 给你道歉？ 你配吗？ 我就是要告诉你，是你母亲自甘下贱、自荐枕席，是她主动勾搭她的二叔三叔的。当时后园子本就没有人，想怎么说，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情。 “呦，这柯小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手到擒来啊。上次是为了苏府的百年清誉，污蔑我清白；这一回又是为什么呀？” 林婉似笑非笑的扫了眼苏烨，似乎在说，你未婚妻这么虎，你真的不管管？ 而后，视线又继续放回柯灵儿身上。 “哦，忘记了，这一回，当时是为了落魄的柯府声誉啊。苏老爷子本就看不上柯府门第，如今若再丢了名声，柯小姐这未婚妻的名头，可能也就到头了。” 林婉嘴角畅快一笑，不就是戳人肺管子嘛，谁还不会了呢。 果然，柯灵儿眼神狰狞了起来，恨不得将林婉给千刀万剐了。 “林婉，你.....”柯灵儿收住了差点离家出走的理智，大少从来不喜无理取闹之人，更不喜欢胡搅蛮缠之人。 收起脸上的阴狠，换上屈辱不堪、满眼破碎，转身对上苏烨的刹那，两滴均匀的泪珠夺眶而出，沿着她娇美、写满忧伤的脸颊缓缓滴落。无言诉说着她的屈辱。 “大少！二叔三叔是看着我长大的，他们是什么人，灵儿一清二楚.....” “大少，我就不耽误您安抚小娇妻了。” 这一次苏烨没有阻拦，林婉得以顺利离开。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跑的比兔子还快，生怕慢了被人炖了似的。 如果是以前，林婉可能会自虐般的留下，就是想要看看苏烨到底能为柯灵儿做到什么程度。可是，现在，无关紧要之人而已。 他如何，与她何干？ 他们如何，又与她何干？ 看着林婉有些滑稽的窜逃的背影，苏烨脸上的阴沉瞬间疏散了不少，只是目光触及她身上那件肥大的披风时，眸中又风暴乍起。 柯灵儿反应过来时，林婉早就不见了踪影。 脸上的神情几乎要打架了，屈辱不堪和伤心欲绝还来不及撤去，惊愕就迫不及待地爬上脸庞，她整张脸几乎都要抽搐了。 谁能告诉她怎么回事？ 林婉走了，她演戏给谁看？ 她的道歉还没完呢，林婉也还没有逼不得已的原谅她呢，怎能就这样走了呢？ 而且，大少怎么没有拦着那个贱人呢？ “大少，她怎么走了呢？我还没有给她道歉呢，得不到他们的谅解，父亲会怪罪灵儿的。” “有我在，没人敢为难你！”苏烨面无表情的重复着刚刚的那句话。 “走吧，你父母在前厅应该等急了。” “是，大少！” 柯灵儿不敢再言语。 今日，他们柯府登门致歉的。苏二爷在柯福寿辰，摔下假山重伤不醒的事，这几日满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 接着柯二柯三被人毒哑、还废了右手消息更是让全城炸开了锅。 苏、柯两府，没有一人对外澄清。 所以，外头的流言众说纷纭。 有说是苏府报复柯府，废了两人；有说是柯府大小姐和苏大少的婚事已经告吹，两府反目成仇；有说苏二爷至今昏迷不醒，危在旦夕，苏府连后事都预备上了..... 苏府一向驭下甚严，苏信被接回苏府后，柯灵儿探不到任何信息，连往日她在苏府收买的下人，也不敢跟她透露半句。 这期间，她几次三番在苏烨面前明示暗示，想要过来探望苏二爷，都被苏烨以各种理由推脱了。最终柯福夫妇亲自出面，才让苏烨点头答应给他们一个登门致歉的机会。 外头流言已经越说越难听了，柯府的生意也已经大受影响了，再不澄清他们柯府并没有和苏府反目成仇，他们柯府就完了。 所以，今日这个致歉，就是做样子演戏，也得在苏老爷子面前，诚诚恳恳的演完了。 第123章 再多的爱恋、在深的眷恋，最后也只剩下让人心疼的遗憾 林婉回到院子，直接去了苏信和秦画的房间。 “娘，叔叔！” “这是敬儿的？他还真找到你了。”苏信眼里闪过一抹复杂，苏敬眼里看似全是柔情，可是他是男人，尤其是苏家男人，他读出了更多。 所幸，婉儿无意于他。 “叔叔，后花园不大，要找到我一点也不难。”林婉坐在了床对面的软椅上。 她解下身上的披风，折好，然后放在一旁的柜子边上。 “娘，劳烦您一会儿跑一趟三房呗，帮我把这个还给二哥。” “死丫头，你自己没长腿啊？”秦画白了一眼林婉，苏信醒了后，对于柯府之事，他们都闭口不提，又似乎对于彼此身上发生的事情都心知肚明。 两人非但没有生出嫌隙，反而变得更加蜜里调油。那浓稠到拉丝的情意绵绵，若无必要，林婉是真不想打扰两人。 “娘，也不怕人家笑话你，叔叔躺了几天，你就几天没有踏出房门。叔叔飞不了。” 秦画霎时脸颊透红，愠怒的瞪着林婉，“越发没大没小了。不送不送，自己送去。” 林婉无奈摇头，那就自己去吧。 她就是有些不想跟三夫人照面，莫名觉得有些心虚，她明显是不希望二哥和自己走近的。 想到刚刚在后花园碰到了那对狗男女，听柯灵儿的意思，他们应该是为寿宴上的事，道歉来的。既如此，主院那边肯定一会儿会过来叫人。 “叔叔，柯府来人了。应该是为那事道歉来的。” “呵，他们哪里是来道歉，是来讨好老爷子的。”苏信大概能猜到柯府如今的境遇，他伤成这样，最起码在明面上，苏府必须得所动作，否则他们苏府的脸面何在。 只是，他已经累了，不想在陪着演戏了。 “我醒来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了，已经跟烨儿说过了，他会处理。你们不用担心，不想过去，就不过去。” “叔叔，苏老爷子要是想我们过去，可由不得我们不去。没了我们这些苦主，他们的戏不完整，我们逃不掉。”林婉看着苏信，“您可以称病不去，但是我娘估计逃不了。” 以柯灵儿的秉性，她怎么可能甘心道歉？不过是借着道歉的名义，羞辱她们母女而已。 苏信满脸愧疚，挣扎着要起来。 秦画瞬间恼怒了，“好不容易醒了，就不能安分点嘛？” 她双手推着苏信的肩膀，将他压回床上，再细心的为他盖好被子。 “不过是一起吃顿饭而已，又死不了人。再说那么多年都过来了，还差这一次半次的嘛？” “对不起！” “你我之间无须这三个字。” 林婉一身的鸡皮疙瘩，“你们两个差不多得了，我这么大一个人在这儿呢。放心吧，一会儿，我陪着娘过去。” 三人刚商定，这边小厮就敲门了。 “二夫人，林小姐，老爷子那边让你们到主厅去。” “知道了，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听着小厮的脚步声远去，秦画起身，唤来平日里跟在苏信身边的小厮，细细的吩咐着他，要注意什么，要怎么换药，要怎么擦洗；换洗的衣服在哪里...... 林婉暗暗发笑，知道的，她们只不过是去吃一顿饭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一去不复返呢。 一去不复返？ 林婉突然心里一阵抽痛，娘亲压根就没有跟叔叔说离开的事？她这是借题发挥，提前交代好一切？ 再抬眸看向娘亲时，她没有错过她眸中那浓稠的哀伤与不舍。 难怪，这几日娘亲一刻不离叔叔身边。 “娘，我在外面等您！” 林婉起身出去，再不出去，她眼中的泪便再也收不住了。 世间的忧伤，有什么比得过： 明知并非良缘，却情难自控，沉迷其中。 十年相知相伴， 终究还是无法跨越阶级、权势、地位、利益。 他们都只不过是彼此不合时宜的遇见，再多的爱恋、在深的眷恋，最后也只剩下让人心疼的遗憾。 林婉和秦画到主厅时，桌上已经摆好饭菜了，苏家的长辈和柯府之人也已入座。 秦画褪去了往日的卑微和怯懦，脊背挺的笔直，目光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小心翼翼，取而代之的是云淡风轻的坚定。 林婉挽着秦画的手，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秦画。原来，娘亲也可以那么英姿飒爽的。嘴角挂起了一抹自豪的笑容。 已然上座的苏烨，抬眸便看见了她脸上晃眼的笑容，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二婶，入座吧！” “见过苏家各位长辈，见过苏老爷子！” 秦画拉着林婉，从容行礼，淡然入座。 苏家的那些长辈，无不目瞪口呆。他们居然没有在秦画脸上看到感恩戴德、更没有欣喜，仿佛跟他们同坐主桌吃饭，是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可是，以往在主厅，她连上桌的机会都没有。 苏老爷子有些诧异的看着秦画母女，柯府寿宴后，他明显感觉到这对母女哪里不一样了。只是，不相干的人，不值得他费神。 今日再看，看着两人的神情，他心里有了猜测。这样更好，处理起来更加简单。 “开席吧！” 林婉一改往日的做小伏低，扶起筷子就吃。还不忘时不时的给身旁的秦画碗中添菜，一些她够不着的菜，她直接站起来，伸长胳膊也要吃到。 一开始，苏府的那些长辈，碍于有外人在场，硬生生忍了下来。可是，林婉一点收敛的意思也没有，越来越过分，那些长辈的脸，便一个比一个更黑。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苏府是少你吃的吗？连最基本的礼仪都没有。”一位长辈板着脸开口训斥。 “伯公，您可真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啊。我们要是上得了台面，怎么会第一次上桌吃饭呢？ 还有啊，我们在苏府哪天不少吃了？还是您疼我们，我们从来不敢声张，今日您倒是帮我们说了一句公道话了。” 林婉笑盈盈的对着这位叔公深深的鞠了一躬，差点把他给送走了。 第124章 柯府登门致歉 “你...你...”叔公抖动着食指，你了半天终究还是放下了。他深吸一口气，直接看向脸色同样难看的苏老爷子和苏烨，“大少，该好好管一管了。” 两人脸黑如锅底，苏府怎么对她们是一回事，被林婉当众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堂堂苏府，磨撮一对孤苦伶仃的母女，说到哪里去，那都是苏府太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可偏偏在场的柯府之人，因为柯灵儿的关系，对于这事早就心知肚明。所以，苏老爷子就是想搪塞过去，也无从开口。 他如同以往一般，锐利的眼神如鹰般射向秦画，示意她训斥林婉。只有她出面最合适。 只是，这一回，苏老爷子终究是要吃瘪了。 秦画恍若未觉，依然眼眸低垂，专心致志的吃着。脸上尽是满足和幸福的神情，仿佛在无声的印证着林婉说的，这是她们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而她身边的林婉，也不遑多让。小嘴巴塞得满满的，双颊高高的鼓起，像极了欢快贪吃的小仓鼠。 隔着几个位置的苏敬，迅速低下头，右手握拳，挡住愉悦的嘴角。耍起赖皮的林婉莫名可爱。 苏府的其他长辈倒是想开口，但是看到林婉和秦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还不知道她们会说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之语来，到时候马屁没拍成，反倒惹了一身骚。 谁也不敢开口。 柯灵儿不着痕迹的扫视一圈，双眼一亮，林婉母女还真是蠢，这不是明摆着给她们表现的机会嘛？她们表现的越粗俗、越上不得台面，就显得柯府越得体。 那么多长辈在场，她一个小辈自然是不适合发话的。柯灵儿不动声色将手放到桌下，轻轻拽了拽柯福的衣角。 柯福瞬间脸上堆笑，“小姑娘家家的，说话就是跳脱，爱说几句玩笑。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哈哈哈，可不是嘛！来来来，今日这道芙蓉醉，不错，尝尝，尝尝！” 苏府之人赶紧附和，努力热络气氛。 柯福对着柯夫人递了个眼色，柯夫人起身，将他们带来的礼物恭敬的捧到苏老爷子面前。 “老爷子，这是我们灵儿费尽心思寻来的一对玉石滚珠。入手温润，养人。听闻，拿在手上，时不时的转一转，不仅财气福气滚滚来，还能强身健体呢。” 因着刚刚柯福的解围，苏老爷子对柯府之人脸色倒是好看了几分。伸手接过匣子，打开。 两枚浑圆的珠子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质，如此质地，又如此之大，可见是花了心思的。 “灵儿有心了！” 小厮上前，收起匣子。 柯灵儿嘴角飞扬，这可是苏老爷子第一次喊她‘灵儿’。不枉她费心费力费银子，这十万两花的物超所值。 她得意的朝着林婉看去，本想好好炫耀一番，哪知林婉埋头吃饭，压根就不给她机会。 柯灵儿差点憋出内伤，林婉这个贱人是饿死鬼投胎吗？是没有吃过东西嘛？真是个饭桶！ 面上依然只能装作乖巧懂事的模样： “老爷子喜欢就好。我也是时常听大少提起老爷子喜欢，我才留意起来的。” “嗯，都是好孩子！”苏老爷子频频点头，还算有眼力见儿，不会只是一个劲儿的往自己身上揽功劳。 作为苏府媳妇，不需要多能耐，却要够懂事，知进退，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该怎么给自己的男人长脸。苏府男人的脸面可比女人的尊贵多了，也值钱多了。 柯福一看，此时氛围正好。他端起酒杯，郑重且恭敬的站了起来，目光诚挚而满含歉意。 “老爷子，柯福有愧啊。是柯府的疏忽，才让二爷遭了那么大的罪。二爷如今依然沉睡不醒，我们柯府上下都惶恐不安呐。” 柯夫人又将他们带来的另外一个长长的盒子，递到了苏老爷子跟前。 “苏老爷子，这是我们在前几年有幸求得的一只千年人参。最适合二爷了，二爷吉人自有天相，相信不日必会醒来。” “你们有心了，也希望借你吉言，老二早日醒来。” 苏老爷子象征性的打开盒子看看了，摆摆手，让小厮放到了秦画边上。意思很明显。东西他替苏信收下了，也代表这件事情就这么过了。 至于秦画发生了什么，柯氏兄弟发生了什么，他们都默契的无人敢在提起。 林婉侧头看着那个‘千年人参’盒子，真的是‘千年’？真的是‘人参’？ 不过，他们有人敢说，自然就有人敢信。至于她们嘛，自然也就敢拿。 不过，这戏这么快就唱完了？ “苏老爷子，说来也巧，今日来时，我倒是在路上碰到一位我们二夫人的.....” “柯福——”苏老爷子响亮的声音乍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的歉意，我们收下了。我苏府不是什么人都能带进来的，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吧。 烨儿，送送你柯叔叔和婶婶。” “是！”苏烨恭敬应道。 柯福神情不可置信，不是商量好的戏码吗？这突然来的，又是哪一出？ “可是，苏......” “爹，我娘不是一直想要城西那家胭脂铺子的唇脂吗？今日日头正好，不冷不热的，就当饭后消食了。您陪我娘去一趟。” 柯灵儿死死拽着柯福的手腕，示意他闭嘴。没有看见苏老爷子脸色不对吗？他都说的那么明显了，爹这个木头怎么就是看不懂呢。 柯灵儿赶紧给柯夫人递了个眼色，柯夫人瞬间会意，便起身，和柯灵儿一左一右架着柯福就往外走去。 “苏老爷子，我爹多喝了几杯，让您见笑了。我这就送他回去。” 直到出了苏府大门，柯福才一脸愤懑的甩开两人的手：“做也是他说的，不做也是他说的，这个死老头，到底想怎么样？” “爹，你不想活了！”柯灵儿恨不得一棍子敲晕了自己的这个爹。 她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其他身影，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拉着柯福继续往外走去，直到空旷处，有没有人一目了然了，才压低嗓子，恨铁不成钢道： “爹，隔墙有耳不知道吗？何况还是在人家的府门口，您是要让整个柯府都断送在您的手里吗？” 第125章 柯小姐，你怎么倒下了呢? 柯福自知理亏，而且现在整个柯都是靠这个女儿和苏府的关系在撑着，看向柯灵儿的眼睛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敬畏和胆怯。 “我就是有些气不过！明明就是苏老爷子想借我们的手，除掉苏府的....” “爹，我刚刚的话是白说吗？”柯灵儿真的要被自己这个又窝囊又没脑子的爹气死了。“老爷子想要做什么，不想要做什么，都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如果，您始终弄不清楚自己的位置，我们柯府永远也不会有出头之日，甚至还会因为你这张口无遮拦的嘴，家破人亡。” 她也不想把话说的这么严重，但是父亲这个样子，不狠狠的敲打一番，迟早会坏了她的大事。 还想再说时，便看见苏府管家步履匆匆，朝着他们走来。 “幸好赶上了！柯老爷，我们老爷子让我给您带句话，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得有个分寸。总得给柯府留一个能说会写之人不是？” 柯福脸色一白，脚下不稳，直接跌坐地上。 管家弯腰，扶起柯福，脸上的笑意不减，依然得体、没有半分不敬。 柯福身上抖的更厉害了，最慈善的表情、最温润的语气，说出的却是最残忍的话语。 “总得给柯府留一个能说会写之人？” 所以，老二老三果真是老爷子动手的？就算不是他，也是在他的默许下进行的。 他终于知道女儿的谨小慎微了。 ~~~~~ 林婉很想假装看懂了苏老爷子的戏码，但是她真没看懂。 柯福明显是要向娘亲发难了，听他的意思是在街上碰到了娘亲的故人。接下来是什么戏码，林婉就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是什么。 对于后宅女子，一攻击一个准的，必定是清白。 苏老爷子显然也是知情的，也默认了柯府之人的做法，但是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主意，甚至还突然赶人了呢？ 想不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 反正她和娘亲吃饱喝足了，戏也演完了，她们也该撤了。 她挽着秦画的手，站了起来，对着苏老爷子和满桌的苏府长辈，鞠了个还算看得过去的躬。 “诸位长辈，娘亲挂心叔叔，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他们发话，一手挽着秦画，一手毫不客气的抱起桌上的盒子，直接离开了。 苏府长辈们面面相觑，他们惊讶于秦画母女今日的反常，更惊讶于苏老爷子今日居然如此宽容。 一出大厅门廊，秦画脸上就挂上了淡淡的笑容。 “婉儿，以前觉得他们威武雄壮，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让我瑟瑟发抖、不敢抬头。今日再看，他们也不过如此。” 林婉眼圈微热，“娘，以前您怕给叔叔添麻烦，才愿意对他们诸多忍让。做小伏低，只是为了让叔叔和我能在苏府过的好一点。如今，抛开了这些，他们便是不相干的人，自然就无所谓怕与不怕了。” “还是我女儿通透！这样活着，确实惬意自在很多！不过，我们首先得....”得有命活着。 逃不出这座牢笼，在不在乎，怕不怕，她都只能被禁锢在这里。 “娘，放心吧。我来想办法！” “好！” “二夫人，林婉！”柯灵儿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林婉翻了个白眼，这个柯灵儿绝对有病，苏烨对她好就对她好呗，非要到自己跟前炫耀。这是什么毛病？她难道就没看出来，自己是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了吗？ 林婉有些无语的贴近秦画的耳朵，“娘，她有病，我对付对付，您先回去吧。” 秦画伸手刮了刮林婉的鼻子，“说话越发没谱了。” 自从决定离开后，不管是她自己，还是林婉，都卸下了重担般，惬意、自在。她很满足。 “闹归闹啊，别忘了这里是哪里，他们要我们的命，就跟踩死一只蚂蚁般随意。” “娘，您现在终于是我名副其实的娘了。” “你个死丫头！” 林婉嘻嘻一笑，将手中的盒子塞到秦画怀里，“赶紧回去吧，叔叔想你了。” 秦画回头看了看快到跟前的柯灵儿，伸手点了点林婉的额头，大步离去。 林婉转身，双手抱胸，嘴角挂笑，一脸漫不经心的看着停在跟前的柯灵儿。 “柯小姐，戏瘾还没过够？我对演戏没什么天份，不一定能接得住柯小姐的戏。” 看着林婉这张明媚的脸，柯灵儿恨不得一把匕首划花了它。 她费尽心机，谋划多日，还不惜赔上了父亲的寿辰宴，结果贱人和她的母亲竟然毫发无伤。不仅毫发无伤，这几日脸上还明显更加娇艳了几分。 可是，她柯府呢？ 二叔三叔全都搭进去了。 原本，他们以为苏信还没有醒来，苏府再没有人会护着贱人，和她那个狐媚娘，他们趁着这个机会，将人赶出苏府。只要她们出了苏府，要对付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苏老爷子已经默认了，所以才会有了今日的登门致歉。她都已经畅想着，要如何折磨凌辱这对母女了。 哪知这个老不死的，歉也道了，礼他也收了，到头来，却不干了。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他们柯府出钱出力出人，最后还要被威胁一番，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苏老爷子，她不能拿他怎么办，但是林婉这个贱人，就是撕烂了她的脸，以她苏大少未婚妻的身份，也没人敢拿她怎么样。 既如此，那就由眼前林婉这个贱人，来承受她所有的怒火吧。 柯灵儿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恨意和脸上的狰狞，高高的抬起手，狠狠的往林婉的脸上扇去。 林婉嘴角微扬，这柯灵儿还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她不会真的觉得，她会乖乖的站着让她打吧？ 以前她是傻、是痴，为了娘亲、为了所谓的生计，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哪知这些人蹬鼻子上脸，还真就没完没了的逮着她们母女欺负。 如今，临别在即，这仇，能报一点是一点吧。 林婉一个弯腰，对着柯灵儿鞠了一躬，躲了过去。 “柯小姐，谢谢你们给叔叔送来的千年人参...... 哎，柯小姐，你怎么倒下了呢？我只是想给你鞠躬致谢而已，毕竟叔叔确实很需要这千年人参。” 第126章 妖艳的黑玫瑰彻底绽放 “贱人，让你勾引..... 啊~ 啊~ 贱人，你居然敢躲。” 院子里的小径，都是小石子铺就的，日久天长，走的时间久了，走的人多了，小石子路圆滑平整无比，但是硬。 柯灵儿可是用足了力道的，一掌打空，整个人失去平衡，踉跄几步，终是没能稳住身子，直接一屁股跌在了硬邦邦的石子路上。 屁股上尖锐的刺痛，痛到她五官挤到变形。缓了好一会儿，才极其不雅的爬了起来，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了，呲牙咧嘴、双手揉搓着痛到失去知觉的屁股。 林婉举起自己的双手，后退几步，双眼无比真诚的看着柯灵儿：“柯小姐，我可没碰你。至于躲..... 我躲什么呀？哦~ 原来柯小姐是想打我啊？ 柯小姐不是人美心善吗？ 亏我刚刚还给你鞠躬致谢，感念你们柯府给叔叔送来的千年人参呢。果然啊，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啊。” 林婉的话，像熊熊烈火，劈里啪啦，将柯灵儿所剩不多的理智，全部燃烧殆尽。 但是她始终记得，这里是苏府，这里不是她只手遮天的地方。 想到什么，柯灵儿阴恻恻的笑了，看着林婉的眼神中，尽是廉价的怜悯。 “林婉，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寿宴当日，你娘在厢房里发生了什么，你知我知，你娘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脏—了！” 她脏了！ 三个字重重的砸在了林婉心上，似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母亲香肩裸露、双眼无神、毫无生机的躺在床上，柯禄和柯寿一起往她身上扑..... “啊~ ” 心，就这样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一声低沉的嘶吼声中，林婉抬眸，双眼已是赤红，那是燃烧的恨意。随即，她的嘴角高高翘起，明媚、娇媚、嗜血，醉人，却危险至极。 柯灵儿本能的生出一股惧怕，林婉一步一步、踏着细碎的步子朝她走来。心，一下一下敲击着，似乎林婉踩踏的不是小石子路，而是踩在她的心间。 闷闷的、沉沉的，压得她动弹不得。 甚至，她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她——害怕了！ 突然她灵光一闪，当日在华大夫药铺，林婉受刺激失明，华大夫可是一再强调，尽量不要让林婉受刺激，否则她的身体可能会出现比失眠更严重的后果。 柯灵儿眼底的邪恶，肆意蔓延。 她跟着林婉的步调，一步一步往后退去，始终保持着几步的距离。这样，就算林婉突然发疯，她也可以轻易逃脱、自保。 “也许，我二叔三叔，早已经将你那个贱皮子娘吃干抹净了。不然，苏府为什么要让他们开不了口、写不了字呢？ 不过，她也不亏，毕竟两个男人同时伺候她，这可不是谁都有的待遇，对吧？说不定，她还很享受呢。哈哈~~” 林婉双眼死死的盯着柯灵儿，眼眶中的赤色，越来越浓重。只是，嘴角的那一抹邪魅，始终没有消退。 柯灵儿看着越来越诡异的林婉，心里不免有些发毛。对上疯狂的林婉，她或许还有几分胜算，但是如果对上一头癫狂的野兽，她铁定无法全身而退。 但是，机会难得，她不想放弃，如果林婉彻底疯了呢？甚至一不小心死了呢？........ “林婉，你以为大少让二叔三叔口不能言、手不能写，是为你们报仇吗？哈哈哈，你怎么那么天真呢？他可是苏府掌权人，他除了我之外，对谁都不谈情、不讲义，只求利。” “他为了苏府百年声誉，更为了护住柯府名声。正如你说的，如果柯府名声没了，我这样的门第，必定是过门无望了。所以，为了我，他才不得不对二叔三叔出手。” “为了我！” “是—为—了—我！” 柯灵儿骤然加大了脚下的步子，拉开了和林婉之间的距离。 林婉胸前起伏越来越剧烈，双眸几乎已经快要被赤红占满。整个人看起来诡异而邪魅，犹如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麻木而机械的搜寻着她要带走的灵魂。 哒哒哒~~ 若隐若现的脚步声稀碎传来，柯灵儿咬咬牙，再次靠近林婉，几乎贴近她的耳朵。 “你以为，今日，我们真的是来赔礼道歉的吗？呵呵，就你们也配？我们是来将你，和你娘那个浪荡妇彻底踩在脚下，踹出苏府的。知道今日我们带了什么人过来吗？ 一个林姓男子！ 林婉，你觉得他会是谁？ 你说，传出去，苏府会不会直接将你娘和你一起沉塘？ 林婉，你是个小贱人，你娘是个老贱.....” “呜呜呜~~” 喉咙被两只并不细嫩、却非常有力的小手掐住，能流动的空气越来越少，柯灵儿不住的晃动着手臂，狠狠的拍打在林婉的手臂上。 而林婉宛若没知觉，没痛感，手下的力气不减反增。 柯灵儿身上越来越软、越来越软，直至瘫倒在地上。而脖颈间的那一双手，自始至终都没松开过。 妖艳的黑玫瑰彻底绽放！ 林婉嘴角邪恶，终于彻底绽放，恣意、洒脱、癫狂、嗜血...... “放手，放手！林婉，林婉~” 苏烨和苏铭一来看到的就是，林婉一脸诡异的跨坐在柯灵儿身上，双手死死掐着她的脖子，而她身下的柯灵儿两眼泛白，毫无还手之力。 苏铭抬手，刚想一掌劈晕林婉，却被另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瞬间气血滞留、麻木灰败。触及到主子那冰冷的眼神，他冷汗直流。 可是，难道主子看不到，柯灵儿眼下的脸色，就跟他现在的手一样灰败吗？再过一会儿，主子还未婚就丧妻了。 可是，他不想自己的手就这样废了。 “大少，柯小姐还不能出事，不然林小姐必死无疑。” 苏烨这才甩开苏铭的手，慢条斯理的俯身，快速在林婉身上点了两下。林婉霎时便闭上了眼睛，倒在了苏烨怀里。 苏烨打横抱起林婉，只是看了一眼苏铭，便往二房的院子走去。 苏铭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有些怜悯的看着直挺挺躺在地上的柯灵儿，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一炷香后。 “我是不是眼花了？那是不是躺着一个人啊？” “我的个亲娘啊，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呢。” 几名小厮循例在后园子里巡逻，刚走到这条道，远远的就看见了前面道上躺着一个人。几人小跑过来，呆住了。 直到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小厮，反应过来，看着的看着，喊人的喊人。 没一会儿，管家便带着几个婢女，抬着柯灵儿离开了。 第127章 娘，我不想说谎 二房林婉闺房。 “娘啊，您和叔叔再不走，我得尿床了！都怪午膳的时候太贪心，吃太多了。” 林婉虽然双眼紧闭，但是眼皮底下的眼珠子，却一刻也没闲着，焦灼转动着。脸色也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红。 苏信有些不忍，大手掌轻轻覆在秦画娇嫩的小手上，然后用嘴型说道：“婉儿快憋不住了，饶了她吧！” 秦画愠怒的瞪了他一眼，没理会。 婉儿胆子越来越大了，刚刚看见柯灵儿被人从园子里抬出来的时候，她三魂七魄全都吓飞了。这死丫头，别指望她还会像从前一样纵容她。以为装睡就能躲过去？ 不给她点教训，她都不知道轻重。 “呼~ 我憋不住了，憋不住了。”林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踹开被子、套上鞋子、拉开门，冲向恭房。 秦画也不拦着，也不离开，依然跟没事人一样坐着。 片刻后！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门框外探了进来，一脸心虚。 “呵呵，叔叔，娘，你们在我屋里干嘛？叔叔，您头不痛了？大夫说了，您得多多卧床休息。” 苏信哪能不知道她的意思，只是，别看秦画平时温柔娴淑、很好说话，倔起来，那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劲儿。 他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夫人，坐了这许久，我头确实开始晕乎了。婉儿已经醒来，想来也该无大碍了。劳烦夫人先扶为夫回房休息，可好？” 秦画没吱声，只是起身，轻轻挽住苏信的手，将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苏信都有些难以置信，是不是有些太顺利了？ 他借势站了起来，谁知头上一阵眩晕，身形晃了几晃，才勉强站住了。 “叔叔！”林婉快步上前，搀住他的另一边。“您慢点！” 心里嘀咕，叔叔这演技，认真起来，还真是不输柯灵儿啊！这也太逼真了！ 母女合力将苏信搀扶到床上后，林婉趁着秦画给苏信掖被角的当儿，弓着身子、做贼似的蹑手蹑脚往外走去。 一只脚刚跨过门槛，秦画的声音从身后冷冷传来。“这是又要去找谁发疯啊？” 林婉即刻直起身子，换上哈巴狗似的笑容，转身对着秦画殷殷说道：“娘，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这不想着，叔叔不舒服，就不打扰叔叔休息嘛。” “你少闯点祸，我们就都能安心休息了。”秦画板着脸，没好气道。 她朝着边上的椅子指了指，“滚过来！” 林婉一边往椅子移动，一边朝着苏信打眼色。 “我没瞎！” “呵呵呵，我娘眼睛可亮可亮了，怎么瞎呢！” 苏信无奈摇头，以前秦画要训斥林婉，他哄两下也就过去了，这次他连苦肉计都用上了，也不管用。看来她是气狠了。 “夫人，婉儿还小，以前也是被欺负狠了。从来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她才开始学会反击，所以才会不知道轻重的。 下回就好了。” “还下回？她有几条命够她这么玩儿的？”但是苏信的话，终究还是让秦画心间抽痛，说出的话虽然不好听，但语气里全是心疼和担忧。 “娘，我发誓，再也没有下次。” 但是，这个有没有下次，也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关键还是得看柯灵儿和苏老爷子。不过没关系，如果有下次，那她下次再发一次誓就是了。 自己的女儿，她哪里不知道，如果不是气狠了，她不可能发疯的。秦画没好气的白了林婉一眼，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 “是大哥送我回来的？”在苏府，林婉习惯称呼苏烨为大哥。 刚开始，她确实是被柯灵儿刺激的失去了理智，恨不得生撕了柯灵儿的嘴。直到掐上柯灵儿的脖子，她恐惧和求饶的神情，让林婉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可是，当时不知怎么的，脑袋就跟魔怔了一样。反正掐都掐了，罪名都要担着，那索性就一掐到底，这样才不亏本。 而且，确实是柯灵儿自己犯贱送上来的，明知道她有病，还不断的刺激自己。看起来，柯灵儿也病得不轻。 所以，苏烨和苏铭出现的时候，她是清醒的。 秦画点点头，“不过，他说如果有人来问，就说是你自己走回来的。而且，他送你回来后，即刻就跟苏铭离开了，说是铺子里有事来着。柯灵儿是在你被送回来的一炷香后，被人抬出园子的。” 言下之意，苏烨并没有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林婉好看的黛眉微蹙，搞不懂苏烨这番操作背后的深意。也就是说，他让柯灵儿在后园子的石子路上，躺了一炷香的时间。 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和他平日里宠妻如命的形象，一点也不相符。 这段时间正好是主子们歇午觉的时间，下人们忙完手上的事情，一般也会找个地方打盹儿，或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基本没人会出现在园子里。 这点苏烨很清楚！ 以他对柯灵儿的宠溺，他就是不要铺子，也要第一时间抱起她，直奔华大夫才对。怎么会将她留在园子？ “娘，您确定是大哥送我回来的？” “我跟你叔叔两双眼睛、四个眼珠子，都看见了！你跟她，到底怎么回事？还有，苏烨，他又是怎么回事？” 林婉心下一沉，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的娘亲。 她跟柯灵儿怎么回事，当着叔叔的面，她无法跟秦画说； 至于苏烨怎么回事，她是真的不知道，所以更不知道要怎么说。 “娘，大哥怎么回事，我真的不知道。是他送我回来的，但是我回来的时候什么样儿，您不是知道？您都不知道他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知道呢。 至于，我跟柯灵儿啊，娘，我不想说谎。” “你个死丫头，你是要气死我是嘛？你就是仗着我舍不得打你是吧，我.....” 秦画手高高的举起，可就是落不下去。 急得她在房间里打转，四处搜寻着能打人，但是又打不痛的趁手工具。可是，转了几圈，就是没找到。 气得她一屁股坐到床上，对着苏信垂泪。 “夫人别急，婉儿很懂事，慢慢教就好了！”苏信也顾不上头还晕不晕了，双手往后撑着，就要坐起来。 林婉赶忙上前，双手压着苏信的肩膀，将他按了回去。 “娘，我.....” 第128章 她并非你的女儿 苏信见着林婉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应该是有什么话，是他不适合听的。 “夫人，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会儿。要不你带着婉儿去外头好好训斥她？这一回，我保证不拦着。” “二爷，从跟你成亲的那一刻起，我的事情就没有什么不能在你面前讲的。”秦画往床头的方向挪了一些，伸手握住了苏信的手。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她眼神坚定的看着林婉，示意她坐下，随后才一脸平静的开口。 “在饭桌上，柯福的话没说完就被老爷子强势打断了，还即刻就将人送走了。他们明显是冲着我来的。 我是个孤儿，在遇到你叔叔之前又是一个寡妇，他们能做文章的无非就是我的身世和清白。 今日，他们应该是想当着老爷子的面，彻底毁了我。能毁了一个女人的，不就是清白嘛。 所以，柯灵儿就是拿这事刺激你的是吗？” 秦画几乎是用肯定的语气在说的。 “娘—”林婉的眼圈瞬间就红了，柯灵儿说林姓的男人，她姓林。这个男人是谁，不难猜。 她记忆里并没有有关于父亲的任何记忆。小时候，她会问秦画，她的父亲是谁，人在哪里。可是，每次她问，秦画都告诉她，父亲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说完，秦画就会将自己关在房间很久很久，出来的时候，双眼都是红肿的。 久而久之，林婉怕秦画伤心，就再也不问了。 “是要我亲自去柯府问吗？”秦画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强势。 苏信不知道还有这一码事，心里涌起浓浓的悲凉。他都伤成这样了，父亲还是不愿意放过他吗？ 父亲强势打断？也就是父亲对这事心知肚明！他这是想背着自己，要彻底毁了秦画啊！这样，苏府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替他决断，将不守妇道的秦画休弃。 父亲这是想借此一劳永逸，哪怕赔上他这个儿子，也要将秦画母女彻底隔离出去啊。 只是，到底是什么又让他犹豫了呢？ 总不可能是他良心发现吧？他连心都没没有，又何来良心？ “婉儿，我信你娘。”苏信最终还是撑着坐了起来，他定定的看着林婉，眼里有跟秦画一样的坚定。 “而且，既然他们已经动了这样的念头，就算今日没动手，也还有明日、后日。我们躲不过的。知道了，我们还能早做防范。” 道理林婉都懂，可是那是她的生父，她是活生生的证据，叔叔就是活脱脱的冤大头。 那个所谓的生父，竟然能扔下她们母女十五六年不闻不问，如今更是跟柯府之人同流合污，意图加害母亲，可见不是什么好货色。 如果他死了一切都好说，可是如今...... 她和娘亲都已经决定离开了，她想给叔叔留下最后的体面。 既然苏老爷子今日拦住了，想必在短时间内，柯府之人不敢旧事重提。 “娘、叔叔，你们在说什么呀？又是清白、又是柯府、又是老爷子的。没有的事！ 无非就是柯灵儿觉得我不知廉耻勾引大哥，用极尽污秽之词咒骂我。我就是气狠了，跟她打了起来，一时没控制力道，把她掐晕了。” 秦画垂眸，藏起眸中的晦暗和悲伤。 林婉是她一手带大的，有没有说谎，她这个娘比林婉自己都清楚。主厅，柯福未尽之言应该是她的故人。能让林婉这么讳莫如深、又能毁她名声和清白的故人，不难猜。 可是，他是怎么找到她们的？ 不行！ 绝对不行！ 她不会让他毁了苏信，更不会让他毁了林婉！ “以后多避着点她，惹不起，就躲着些。” 林婉和苏信都咋舌，刚刚还那么坚定强硬的人，就因为这个不用脑子都听得出是谎话的说辞，而揭过去了。 “娘，那我可以走了吗？”林婉才不管什么原因呢，她只知道娘亲的这一关，她过了。 “滚，滚，滚！”秦画不耐烦的摆摆手，随即想到什么，又对着已经窜到门口的林婉喊道：“你把人家伤成这样，柯府不会善罢甘休的，这几日，不许出府，哪儿也别去，老老实实的给我在府上待着。” “遵命，娘亲大人！”林婉笑嘻嘻的给两人把房门给带上，然后迅速蹿回了自己的房间。 “夫人，你明知道婉儿在说谎，你也明知道你这样很危险，你怎么....” “二爷！”秦画温柔的注视着眼前的男人，他对自己真的很好，她的过去，他从来没有窥探过，只是一心爱着、护着她们母女。 “二爷，今生能遇到你，是我和婉儿最大的幸运。” “夫人，不要这么跟我说话，我会认为你要抛弃我，不要我了。”苏信握住秦画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二爷...... 这么多年，你因为我，过得够苦了。我不能.....” “秦画—”成亲前，他唤她‘画儿’，成亲后他唤她‘夫人’。这是他们相知相许十年来，苏信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唤她。 “不要说那些话，我不要听！” 秦画压下眼里的酸涩，“好，二爷不要听，那我便不说。” 她轻柔的扶着他躺下，“躺下吧，一会儿又该头痛头晕了。” “夫人，任何时候，为夫都是你可以依赖的人。”苏信灼灼的看着秦画，如同十年前，他们的第一次相遇一样，他的眼神永远那么真诚、那么清澈透亮。 朝夕相处的恋人，他了解她比她自己还甚，她亦是如此。有些话，不用说，一个眼神便心知肚明。 秦画的眼里闪动着欣喜、激动的泪花，“你真的舍得？” “那日我站在柯府园子里最高的假山上往下跳时，就决定了。那夜醒来，看见你的第一眼，我便知道，你也一样。” “夫人，我们都被关在这座牢笼里太久了。” “二爷~”秦画扑进苏信的怀里，她是幸福的，她确定。 他能为她做到这般地步，有些事情，她不该瞒他，更该给他一个交代。 秦画退出苏信的怀抱，“二爷，关于婉儿的身世.....” “我知道，她并非你的女儿！” “你怎么知道？”秦画捂住嘴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第129章 一是手握掌家权，二是拢住男人心 苏信哭笑不得，伸手再次将人拉到自己怀里：“我不是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成亲当夜..... 完璧之身之人，怎么会有一个十来岁的女儿？” “二爷~~” “你不想说，必有你自己的苦衷，那我便不问。这些年你过的如何，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就是这样，你也没有松口。相信婉儿对你很重要。既如此，我便帮你一起疼她、护她。” 秦画虽然眼中带泪，但是脸上挂着的是最幸福的笑容。此生能得苏信宠爱，她何其有幸。 “二爷，柯府今日带来之人，很可能是一个姓林的男人，我和他.......” ~~~~~~ 柯府！柯灵儿闺房！ 哐— 啪— “啊~~ 啊~~ 贱人，贱人— ......” 砸东西的声音混杂着柯灵儿疯狂的咒骂声，震耳欲聋。 直到房内空无一物，只剩满地狼藉。而柯灵儿，也正好耗尽了身上最后一丝力气。她背靠墙壁，顺着墙壁缓缓滑落，整个人就这样，有气无力，瘫坐地上。 院子里的下人，早就被柯夫人打发下去了。她听着屋内终于安静下来，轻轻推门进去。 整个房间杯盘狼藉，字画刺绣杂乱一地，几乎连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她弯腰将柯灵儿扶了起来，并将她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婉儿，哭过了、也闹过了，该振作起来了。”柯夫人规整好柯灵儿头上最后一缕凌乱的头发。伸手接过婢女手中的铜镜，举到柯灵儿面前。 “女子就该温柔娴静、端庄典雅，看看，这样多好看。” 柯灵儿一把将铜镜推开，抬眸，双眼翻红，恨意翻涌，脸上更是恶鬼般狰狞。 “娘，我要杀了那个贱人。不，死太便宜她了，我要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要她生不如死。我要她尝尽......” 柯夫人突然发狠，一手揪住柯灵儿后脑勺的头发，一手举着铜镜，强迫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啊~ 娘，你干嘛，放开我，放开我！”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狰狞、恶毒、丑陋..... 跟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有什么区别？苏烨是多眼瞎，才会娶你这样的女人当妻子？”柯夫人大声呵斥，再也不复刚刚的温柔慈爱。 “娘~~”柯灵儿终于停下了挣扎，眼里的癫狂褪去，脸上的神色缓缓恢复。 柯夫人看柯灵儿终于听到自己说话了，她这才放下手中的镜子，重新帮自己的女儿打理一头的秀发。 “记住，一个后宅女人，最重要的，无非就两件事：一是手握掌家权，二是拢住男人心。你现在所作所为，桩桩件件，可对这两件事有益？” “娘，可是.....” “别说你现在还未过门，就是过门了，你拦住了一个林婉，还会有谢婉、黄婉..... 看你父亲和二叔三叔就知道了。 就算你关起门来，不让任何女子进门，但是你关得住男人要走出去的脚步吗？进不了门，他们一样可以养在外面。 何况，苏烨是什么人？你能降得住他？” 柯夫人既恨铁不成钢，又语重心长！ 她本来想让女儿慢慢成长，以前也做的挺好的。只是最近，越发的没分寸了。再这样下去，苏府迟早得厌弃她。柯府，暂时离不得苏府这棵大树庇佑。 “娘~”道理都懂，可是心间的那口气始终咽不下去，更不甘心。柯灵儿抬眸，再次跟柯夫人确定：“娘，真的不是大少送我回来的？” 柯夫人没有回答她，只是一脸平静的注视着柯灵儿。这份沉默比任何回答都响亮。但是柯夫人眼里的失望却更甚了。 “苏老爷子迟迟不点头你跟大少的婚事，除了他嫌弃柯府门第外，更重要的是看不上你的小家子气。你连自己未来夫婿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让你过门了，你不仅不能助力他，反而可能将他拉入深渊。如果我是苏老爷子，我会强势逼迫苏烨退了这门亲事。” 柯灵儿不可置信、满脸受伤的看着自己母亲，“娘，您.....” 柯夫人没有理会女儿眼里的伤痛，她神情冷漠、冰冷，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柯灵儿。继续说道：“从下药爬床事件开始，你跟大少的流言就没有断过，而且你的名声，一降再降。如今，更是被你自己败的差不多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 下药爬床、逼婚；自导自演绑架大戏；刺绣大赛盗窃她人作品、靠权势拿下第一......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件是好看的？” “苏府百年的清誉，会容许你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过门？何况还是未来的当家主母。你天天拉着苏烨跟你儿女情长，我是有多蠢，才生出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 柯灵儿脸色惨白，她都做了些什么蠢事啊？她怎么就把自己作到了如此境地？ 大少对她的冷漠和敷衍越发明显了，这也让她越来越气急败坏了，一心想着只要除了林婉这个贱人，大少的心就会彻底的回到她身上。 如今看来，她确实错了。 娘说的不错，大少这样的身份，他身边，终究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她要做的，不是挡住那些女人，而是趁着现在大少的心还她身上，让自己尽快过门，在牢牢拢住他的心。 “娘，女儿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帮帮我！” “能醒，就不算太笨！”柯夫人终于肯好好跟柯灵儿说话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昏厥在苏府的后花园？” “娘，苏府怎么说？” “苏府管家跑了一趟，你昏倒的那段正好种植了一小片曼陀罗，正值曼陀罗花期。曼陀罗花闻多了、闻久了会让人产生幻觉，最后晕厥。 至于大少，城东商铺出事，他离开的很匆忙，他的马车赶超我们的时候，还跟我们打过招呼。” 也就是说苏烨离开的匆忙，至今都可能还在忙着，根本不知道苏府发生了什么事。 那管家这么说，是谁授意的，很明显。 可是，苏老爷子会护着林婉？ 柯灵儿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除非........ 柯灵儿一把抓起梳妆台上的铜镜，一手举着铜镜、一手扒拉着自己的领口。那里一片洁白如玉，什么都没有。 第130章 她报复一次，不过分吧! 柯灵儿将手中的铜镜再次扔到桌上，双手将自己的领口拉的更低，凑近柯夫人。 “娘，您帮我看看，我脖子上有没有什么东西？” “你要找什么？”柯夫人一脸不解，但还是细心的帮她查看，随后朝着她摇摇头。 “怎么可能？” 那股窒息的痛苦和灼热，绝对不可能是曼陀罗花产生的幻想。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气息一点点从她的口腔、鼻腔中流逝...... “娘，如果我说我故意刺激林婉发疯，她也确实发疯了。她发疯的掐着我的脖子，我是被她掐晕的。只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的脖子洁白无瑕？能将人掐晕，那得是多大的力道，脖子上必定有手指印，是吧？”柯夫人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你在听听你自己的声音，这么大的力道，你的喉咙一点事都没有，嗓子更是如常。” 柯夫人的意思很明显，曼陀罗花，她是知道，确实有致幻和让人晕厥的效用。所以，柯灵儿只能是产生幻觉了。 这是苏府给他们的说法，只要他们还想要这门亲事，他们就必须接受这个说法。 事实，从来都不重要！ 因为，就算灵丹妙药，也不可能片刻就消除脖子上的伤痕。 就算有，那喉咙里的伤呢？完好无损的嗓子呢？ 听柯夫人这么一说，柯灵儿自己都怀疑了。 那她到底有没有遇见林婉？ 到底哪里是真？哪里是幻？ 叩叩叩~~~ “夫人，小姐，大少听闻小姐身体有恙，前来探望。” 挥退小厮，柯夫人再次严肃的看着柯灵儿：“大少必定是直接从铺子里赶过来的，别再任性了，有时候做太多了，反而不好了。” “娘，我知道了！” ~~~~~~~ 秋日的月光，总是镶着一层淡淡的金光，让天上、人间都添上了几许浪漫。只是，月光穿过遥远的距离，洒向人间，温暖散去、浪漫流逝，只留下几许清冷和孤寂。 在苏府住了整整六年了，林婉始终是个外人，就跟这清冷而孤寂的月光一样。不过，终究是要离开了。 林婉抬头望月，兴许，外头的月亮比苏府的，更圆更亮。她手上抱着披风，穿过园子，往三房的院子走去。 三房的院子，就跟它的主人一样，简洁、淡雅，处处透着与世无争的孤冷。 院子里四下无人，幸好各处亮着灯笼，才不至于让整个院子显得太荒芜。林婉站在院子中央，这是她重生回来后，第一次踏足三房的院子。 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是上一世的事情了！林婉嘴角一抹苦笑，心里更是酸涩难忍。 她知道这对母子在苏府也过得不容易，只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这般不容易。看着院子里的景况，竟然比他们二房还要清冷几分。 也是，在怎么说，二房还有叔叔这个男主人在呢。 她正欲开口唤人，便听见厢房里传来声音。 “敬儿，这次矿场的开采权如果你能拿下，说不定就不要常常东奔西跑了。”白晴病弱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欣喜和期盼。 “娘，您瞎说什么呢。这事儿，是大哥亲自负责的。拿下，自然不会有问题。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了，被人听去了，又是一桩麻烦事。”苏敬急急打断。 “敬儿，我们母女两已经过的够小心了。可是，他不该这么对你的。常常将你，扔到那些犄角旮旯不说，但凡有什么好的项目、好的合作，碰都不让你碰。 敬儿，娘的身子，你知道的。我没有多少时日了，我只是想你多陪陪娘。” “娘，您会长命百岁的。” 上一世，白晴确实是病逝的，林婉清晰的记得，她刚坐完月子，白晴就过世了。苏府甚至都没有给她最后的体面，连后事都没办，就草草下葬了事，甚至都没让苏敬回来奔丧。 按照时间推算，确实没有几个月的时间了。 林婉心间一片凄凉！ 尽管她知道，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屋内的对话继续传来。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人都是要死的。娘倒是不怕死，就是放不下你。我要是走了，留下你一个人，苏府从来都是吃人不吐骨头，哎，你要怎么办啊？” “娘，儿子已经长大了！” “如果，你能帮苏府拿下这次矿场的开采权，就好了。你立了功、再加上我这破败的身子，说不定老爷子就会同意你留在京中了。” “娘，这么大的项目，祖父和大哥都会亲自盯着的，我插不上手。”声音里满是无力和绝望。 听闻苏敬那么说，白晴双眼一亮，敬儿也是想留下来，也是想拿下这个项目的。只要有想法就好。 “敬儿，我听闻，矿场的主人的儿子，前阵子丢失了一块贴身玉佩。玉佩本身不值钱，却是他的护身符。据说是场主在他出生时，亲自前往城外金顶寺所求，玉佩上有场主儿子的生辰八字。 如今，场主正重金寻玉。只要我们能找到这块玉佩，我们就有很大的机会能够拿下这个项目。” “金顶寺？玉佩？”苏敬莫名觉得好像从哪里见过，“观音玉佩？” “敬儿，你知道？”白晴欣喜不已，“在哪里？或者在谁手上？” “我记得好像在....在...对了，我想起来了，在端午夜宴那晚，苏铭递给大哥的，好像就是一块观音玉佩。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块。” 站立院中的林婉，娇躯一震。撕开了口子，相关记忆便唤醒了。 前世成亲后，她确实在苏烨书房看见过一块观音玉佩。而前世，这个矿场的开采权，最终确实是被苏烨拿下的。只是，拿下开采权和这块玉佩有没有关系，林婉不得而知。 不过，想到三夫人将不久于人世，且临终，连苏敬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再想到苏敬前世的惨淡.... 这一世，很多事情都改变了，也许她能做些什么。 再说，苏烨和柯灵儿联手害她那么多次，她报复一次，不过分吧！ 主意已定，林婉抬手敲门，和白晴母子俩寒暄几句，留下披风后，便离开了。 离开三房园子，林婉并没有回二房。而是径直向苏府大门而去。 第131章 林婉，谢谢不只是两个字! 半炷香后，三房院中，灯笼明亮，小厮、丫鬟各自忙碌着，全然不复刚刚的冷清与孤凉。 一名护卫闪身院中，敲响了苏敬书房门。 苏敬独自一人静坐几案前，手执毛笔，笔下是一个大大的‘等’字，苍劲有力，大气磅礴。‘等’旁边的‘忍’，更隐忍苍穹，引而不发。 他放下手中的笔，将几案上的字，尽数扔到了旁边的火盆中。盆中灰烬腥红，映照出苏敬脸上势在必得的野心。 “进！” 护卫推门而入，又紧闭房门。 “二少爷，林小姐出府了。” “大少爷回府了吗？” “未曾！” “即刻撤回跟着的人，大哥身边高手不少，你们极易暴露。” “是！” 护卫即刻转身离去。 开合的房门，卷起一阵轻风，熄灭了房内的烛火，书房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透亮的双眸闪着异样的光。 明月高悬，身下影子清冷，陪伴着林婉缓缓往外走去。四周一片静谧，深秋时节，甚至连虫鸣都没有，只有阵阵清风吹动树叶，留下簌簌声。 重生回来，她似乎甚少有时间跟自己相处。抛开了思绪，放空后，独自走一走，倒也不错。 哒哒哒—— 纵使，夜色深沉，也压不住那由远及近的奢华。 驾驶位上的苏铭，早就看到了前方那抹孤冷的身影，眼皮直跳，但凡碰上林小姐，主子准不会有好事。 大晚上，一个姑娘家家的，不在闺房里待着，在外头晃悠什么？ 想到今日在后园子里的那一幕，苏铭脖子微凉，所以，林小姐不会是专门等着大少的吧？ “大少，是林小姐！” 车厢内，苏烨闭目养神，闻言，他并未睁眼。 “请她上车！” “是！” 苏铭无奈的撇撇嘴，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停好马车，跳下，拦住了林婉，“林小姐，大少让你上车。” “我不回苏府，我回自己的院子。”林婉声音清冷，淡淡看了眼苏铭，并没有上车的打算。 “自己上车？还是需要我下车抱你上来？”车厢内更清冷的声音响起，语气里尽是不容置疑。 林婉嘴角掠过了然的弧度，似是在嘲笑，时至今日，她依然记不住，在苏大少面前，她从来没有拒绝的权力和能力。 “有劳！”她干脆的爬上车，钻进车厢。 “回私宅！” 林婉垂眸，压下心里的恐慌，袖中，指甲紧扣着手掌心。尖锐的疼痛，终于给予了她抬眸与他对视的勇气。 “谢谢大哥！” “谢什么？”苏烨依然紧闭着双眸，似乎同坐车厢的这个人，不值得他一个眼神。 “后花园，谢谢大哥出手制止我，还送我回去。”林婉语气坦荡。 “真没用！”似是嘲讽她的不自量力、又似是讥笑她轻易就能被人掌控与算计。 林婉同样自嘲一笑：“大哥教训的是！” 她确实没用！ 柯灵儿几句话就能轻易让她理智全无，她太好拿捏了。她确实该学学了，苏家人向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运筹帷幄于无形间。 和苏家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多年，她居然一点也没学到，确实是挺没用的。 “为什么走？”苏烨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他终于睁开了双眼，直直的看着林婉，似乎在警告她，别想着说谎了事。 “不会是，做贼心虚？还是，怕我秋后算账？” 林婉心里一紧，如果他要为柯灵儿报仇，她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没有！” “没有？没有心虚？还是，没有怕？” 苏烨突然俯身逼近，双眸更是步步紧逼，视线死死锁住她有些慌乱的眸子。 面对如此凌厉的攻势，林婉节节败退。她干脆闭上双眸，隔绝了他锐利的视线。 “大少想必已经问过柯小姐了，发生了什么我就不再赘述了。”反正不管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他愿意相信谁，谁说的就是事实。 很不幸，她永远也不会是他的相信。 既如此，她也不必浪费口舌。 “心虚没有，怕也没有。大少要替你的未婚妻报仇，请便！” “这么硬气？” 苏烨无趣的直起身子，继续闭目养神，期间没再说一句话。 林婉愕然，这事儿就这样过去了？ 马车缓缓停下。 林婉率先推门下车，转身就往道路走去。“谢谢苏大少带我这一程！告辞！” 苏烨一个闪身，挡在林婉身前，“林婉，谢谢不只是两个字。” “大少意欲何为？”林婉抬头，直视着苏烨。 “既然林小姐真心要谢，不如就亲手为我做一顿饭吧。” 林婉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苏烨，“大少想吃什么，都有专人上赶着往您这儿送。大少，您又何必为难我一介弱女子？” “看来，林小姐并非真心谢我。也行，回头我找二叔二婶要谢礼去。”苏烨侧身让出路来。 林婉咬牙切齿，果然是狗男女，不管是狗男人，还是狗女人，都知道拿捏她的软肋。他不就是笃定了，她没跟叔叔和娘亲说真话，才敢这么威胁她。 只是，这威胁，对她确实管用。有些事情，不能让娘知道；而有些事情，不能让叔叔知道。 “行！那么请问，大少想吃什么？” “不急！” 苏烨抬脚向院子走去，林婉只好跟着。 私宅下人并不知道主子今日会回来用膳，食材是有，但是没有做。林婉带着几个婆子在厨房忙碌，很快一顿简单的晚膳，便备好了。 餐桌上，苏烨和林婉相对而坐。 林婉见苏烨半天不动快，心里没来由的烦躁，但是想到今日目的，她不得不起身，移动苏烨身旁的椅子坐下。 细心的挑拣着他喜欢的菜，往他的碗中送。 苏烨依然目不斜视，但终究还是起筷了。刚开始，他吃得极慢，似乎很不喜欢菜的味道和口感。林婉都做好了挨训的准备。 哪知，苏烨越吃越快，没一会儿，一桌饭菜，吃了个精光。 “大少，你.....” 不是，这个高高在上的苏大少，这么饥不择食了吗？就几个清淡小菜而已，他至于吗？ “一粥一饭，皆来之不易。” 什么意思？ 这是说，他是不想浪费，才勉强将饭菜都吃完的？ 第132章 苏铭，你还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是，您是老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林婉小声嘟囔着。 苏烨只是淡淡扫了眼她，难得的没有接话。虽是家常小菜，但是他吃的极为舒心，柯府的那些山珍海味，竟然不及这些半分。 “近日，曼陀罗花季，少去后花园。今日灵儿便是中毒倒在了那。” “什么？” 林婉不可置信的看着苏烨。她被苏烨弄晕后，一直躲在院子没出来。如今，也没人敢往他们跟前凑。所以，这就是苏府给柯府的说法？ “再怎么说，你也是名义上的苏府继女。” 林婉翻了个白眼，他敢说，她可不敢信。这阵子她身上的伤，难道都是狗咬的吗？ “谢大哥提醒！” 苏烨讥讽一笑：“有事大哥、心虚大哥；没事就是大少。林婉，你很好！” “大哥谬赞了。时候不早了，我.....我.....”他也没开口让她住下啊。可是，这夜深了，没人相送，她也走不了。 “大哥，可否派个小厮送我回去？” “他们都歇下了！” 苏大少，你要不要听听你讲的是什么鬼话？你身为主子都还没有歇下，他们敢歇下？ 看着林婉不屑的嘴角，和乱转的眼珠子，不用想，也知道她心里在吐槽什么。苏烨嘴角难得挂上了愉悦的弧度。 “那间屋子，一直有人打扫。今日晚了，明日再让柳青柳叶来接你。” “谢谢大哥！” 林婉起身往房间走去，她没有停留，没有回头。 苏烨眸光暗淡，以前和她相处，她或害怕、或怨恨，但是眼里对他依然有期许。可是，近日，她在面对他时，总是无波无澜，似乎他们真的成了陌生人。 缓缓捂住揪痛的心，他应该快一些，再快一些。 “大少！”苏铭的声音打断了苏烨的思绪，“近日，杜威盯着大少的时间少了一些。不过，老爷子却比往日走动的更加频繁了。另外.....” “嗯？”苏烨眸光微冷。 苏铭缩了缩脖子，他就是跟林婉犯冲，只要是沾上她的事，他就得挨批。“林小姐身边有人跟着！” “谁的人？”苏烨伸手拂上腰间血红坠玉，红光微闪，正好映照着他嘴角一闪而过的嗜血。 冷！很冷！ 苏铭强压心里的恐慌，“三波人：柯府、老爷子和二少爷。” 明明就是四波人，还有一波就是主子的。但是苏铭要是敢将大少和他们相提并论，他估计就看不见明日的朝阳了。 林婉身边一直都有两拨人盯着，一波是老爷子的，一波是苏烨的。 苏老爷子刚开始派人盯着林婉，是在下药爬床事件后，一方面是怕林婉在外面胡言乱语，坏了苏府的名声；但是这不是最重要的，他最主要的目的是要确认苏烨对林婉是否真的无情。 身为男人，苏老爷子尤为清楚，对于自己的第一个女人，他们都有一种天然的占有欲。也许与情无关、与爱无关，但是作为苏家掌权人，苏烨身边，绝不能留下，任何可能影响他决策的人或东西。 至于柯府和二少爷的人，是最近才出现的。 “盯着苏敬，他最近必有动作。三婶最近可是频繁出入白府。” 如今可是矿场开采权争夺白热化的时候，全京城都盯着这块肥肉呢。场主老来得子，确实对那个只有几岁的儿子视若珍宝，但是用矿场的开采权来报答，确实有些夸张了。 苏烨从来不相信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尤其对方还是一个老谋深算的生意人。 “大少，三房蹦跶，为的不过就是矿场的开采权之事。我们明明可以凭着玉佩，马上就跟郎府确定合作事宜的。为何.....” 苏铭不明白，也便问了。 主子手上明明有场主儿子的护身观音玉佩，为什么迟迟不拿出来？以苏府的实力和势力，再加上这块玉，拿下开采权，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那枚玉佩，是端午那日，他们在去城北巡铺子途中捡到的，当时他还把玩了好一会儿。玉佩看着并不是值钱的，却很精致，一看便知是孩童佩戴的。 观其质地，也不会是什么富贵之家之物。他们便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十几日前，郎家放出消息，他们才知道这么回事。 “苏铭，你还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苏烨漫不经心，看向苏铭的眸光沾染上了几分慵懒。“端午节丢失的东西，到三个月后才发现？才开始寻找？” 对啊！如果真是重要的东西，怎么会等到三个月后才开始寻找？还可以出售矿场一半的开采权？要知道，矿，那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如今，绝大部分矿，都握在官府手里，私人手上的，已经少之又少了。 这事一想，还真有可能有猫腻。 “行了，下去吧！”苏烨看着呆若木鸡的苏铭，有些恨铁不成钢。 “是！”苏铭转身就走，可是一脚刚跨出门，想起什么，又转身。“大少，您有没有觉得，林小姐今日，似乎、好像、可能是专门在等着您呢？” “是吗？”苏烨眼角挂上了他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愉悦。 苏铭垂下眼眸，主子真是越来越没眼看了。 难怪，苏老爷子盯着林婉的人始终没有撤去，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一眼就看破了大少的伪装。 “不过，她离府前，是从三房出来的。不过，他们说了什么，府内都是老爷子的人，我们的人不敢靠近，所以并不知道。” “下去吧！” 苏烨神色不明，盯着林婉房间的方向，静默许久。眼里忧伤甚浓，她会吗？ 一片黑暗中，林婉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她并不是有意偷听，只是夜太静，而他们的声音又太清晰。 “大少，城南商铺出事。” “苏铭，备车！” “是！” 吵闹来得快，去的更快。不过盏茶的时间，外头的院落便恢复了深夜独有的安宁与寂静。 苏烨的私宅不大，他平日怕人打扰，除了门房和老管家，其他下人，都被他那排到了隔壁院子。 苏烨一走，整个私宅几乎都空了。 林婉听着夜的声音，翻来覆去。她必须在下人过来前，到苏烨房中一趟。门房和老管家，都住在前院大门两侧的厢房，只要她不发出响动，他们一般也不会到这边来。 何况，苏烨离开，他们都知道，后边只住着她一个小姑娘，没什么事，他们也不敢往这里来。 第133章 变卖家产 主意已定，林婉掀开被子，轻轻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火折子。悄悄摸出房间，往苏烨的房间摸去。 私宅不大，林婉的房间和苏烨的房间，只隔着一个大厅，林婉很快便摸进了苏烨房间。 关紧房门，林婉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第一次干这勾当，心嘭嘭嘭打鼓般，撞击的她胸口闷闷的。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打开了手中的火折子。 苏烨的房间很整洁，即使光线暗淡，里头的摆件也一览无遗。能放玉佩的地方不多。 林婉直奔窗台下的桌子，伸手拉开抽屉。第一个，没有，第二个没有，林婉有些失望。如果玉佩不在私宅，那就是他随身带着，或者在苏府。甚至有可能在京中的任何一个铺子中。 对于别人来说，私宅是最难靠近的地方。而对林婉来说，私宅，却是她唯一能轻易进来的地方。 至于其他地方，苏府他的院子、或者京中商铺，都不是现在的她，能轻易靠近的地方。 林婉颤抖着手，拉开了最后一个抽屉。眼里迸发出巨大的惊喜，那块小小的观音玉佩安静的躺着。 她压下激动欣喜的心情，将玉佩揣进怀里，灭了手中的火折子。 翌日，林婉是被柳青柳叶叫醒了。 几日不见，主仆三人倒也没有生疏半分。两人伺候着林婉洗漱后，便驾着马车，直接往苏府走。 “小姐，不回院子吗？”柳青不解。 早上大少身边的小厮让她们过来接人的时候，她还以为小姐会跟她们回去呢。 “叔叔的身体....我娘一个人，我不放心。”这只是一方面。 她跟母亲就要离开了，很多事情需要一起商量，在计划敲定之前，她还不能离开苏府。而且，她必须尽快将身上的东西交给苏敬。 还有一个原因，或许林婉自己也不愿意触碰。柳青柳叶，是苏烨送到她身边的人，她对她们并不信任。所以，离开的事情，她不打算让她们知道。 两人将林婉送回苏府后，便离开了。 林婉一回到院子，就被秦画请到了房中。 她满脸疑惑，只是一夜而已，苏信的精气神和气色，明显比昨夜好了很多。 “叔叔，我娘这是上哪儿给您弄了灵丹妙药，怎么您这一夜之间就好了个七七八八了。”林婉歪着头，打趣道。 “你个死丫头，没大没小的。连长辈都敢打趣。”秦画虽然羞赧，却也伸手点了点林婉的脑门，总是被女儿打趣，确实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不过，想到昨夜，秦画又板起了脸。这个小丫头都不敢在府中留宿，想必是跟园子里的事情有关。虽然苏烨不说，这死丫头也不说，但是她不是傻子。柯灵儿晕厥，必定跟自己的女儿有关。 “你昨晚没有宿在这儿，可是躲着你大哥？” 林婉瞪大双眼，娘亲不巴着苏府的时候，果然变聪明了。不过，就是有些太能想了。她昨晚可不是躲他，而是特意堵他去了。 “娘，我就是想着许久不见柳青柳叶了，回去看她们了。早上也是她们送我过来的，不信你问门房。” “我才不管你！叫你过来，是你叔叔有事情跟你说。” 两母女打闹的时候，苏信在一边慈爱的看着两人。听到秦画将自己推出去，他也不恼。对着林婉笑笑道：“婉儿，我跟你娘一个想法。你们不用做什么，我这边会安排好。” “叔叔？”林婉怀疑是不是自己会错意了，“娘，我叔叔是那个意思吗？” 秦画双目含泪，点头。 “可是，叔叔，您舍得？”不是不信任苏信，而是只要她跟秦画离开了，他就是名副其实的苏二爷了。没了她们两个拖累，他所有的荣耀和尊严都回来了。 而且，他如果真的愿意放弃苏府的一切，他就不会让她和娘，在苏府受辱多年了。 “婉儿，心不是一下子死的！”苏信对着林婉是歉疚的，一个小丫头，平白因为他，在苏府受辱多年。 倒不是他放不下苏府的一切，只是，身为人子，对于父亲，总是有些期待和奢望的。 “柯府寿宴，算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吧。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我对你们不住，你不相信我，是应该的。” “叔叔，我倒不是不相信你！就是一时有些讶异。”林婉没想到自己一时的质疑，竟然让苏信生出了感伤和愧疚。 “那正好，我跟娘两个女子，出门在外，总有诸多不便。有您，可太好了。” 一家三口商议了一番后，林婉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直到躺在床上，林婉还是一阵飘忽，感觉踩在云间，哪哪儿都不真实。叔叔就这样被她娘给拐跑了？这样她娘算不算是苦尽甘来？ 林婉在房间胡思乱想了一番后，便寻了个机会跑了一趟三房。 这几日，林婉跟秦画几乎都躲在院子里，不着痕迹的收拾着要带走的东西。贵重的东西，带走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必须得想办法变现。 但是，又怕被苏府发现。所以，只能先收拾出来。 苏信后脑勺的伤，也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不用秦画贴身伺候了，刚开始的几日，他只是在院中走动。几日后，入夜时分，他会悄悄出府一段时间。 每次出去，他都会带走一些东西，然后在带回来一些银票。 这一日，苏信回到房中时，秦画还跟林婉在闲聊着。她们的东西，已经处理的七七八八了，就等苏信这边的消息了。越到临走，她们越兴奋和激动，聊着聊着，便忘记了时辰。 “夜深了，怎么都还不睡？”苏信看到满脸激动的母女俩，有些哭笑不得。 “叔叔，是我，有些激动，有些兴奋，睡不着。这才拉着娘说话。”林婉有些尴尬，不管前世还是这一世，到目前为止，她都没能真正走出苏府。 这可是困了她两世的鬼地方。只要一想到，马上就可以彻底离开了，她就抑制不住的兴奋。 苏信警惕的转了转眼球，示意二人，虽然在自己的院子、自己的房间，但是隔墙有耳。 母女俩会意的点点头，也闭上了嘴巴。 第134章 苏敬和白晴的算计 苏信这才压低嗓子，凑近她们：“我们明晚走，记住，确实要带的东西揣在身上，包袱什么的，一个都不带。” “具体时间不定，到时候，我会叫你们。你们一切如常就好。” 翌日，二房这边刚用过早膳，门口小厮匆匆来报：“二爷，主院那边，让您带着二夫人和林小姐，即刻过去。” 这个时候叫人，必定不是什么小事，大早上的，还让二房一家三口都过去。 三人相视一眼，便跟着小厮往主院的大厅走去。 苏信带着林婉和秦画到大厅时，苏家但凡说得上话的人，都到场了。 苏信拉着秦画坐到了左边最边上的位置，而林婉作为小辈，在这种场合，是没有座位的。她站到了苏信和秦画身后。 看着前面的苏信，她心里五味杂陈。 以往，这种场合，苏信再怎么不受待见，他的位置也在苏烨之后。位置，代表了他在苏府的地位和尊荣，而今，他丝毫不犹豫，拉着秦画坐到了最末端。 看来，他真的是不在意了。 苏家的一众长辈，齐刷刷看向苏信，似乎不解、更不满。苏信毫不在意，依然目不斜视的坐着，似乎苏府二爷的身份地位，于他而言，一文不值。 这不是妥妥打脸苏府吗？ “老二，你这是干嘛？自己的位置，都认不清吗？”苏老爷子锐眼如鹰，冷冷盯着苏信。 “我认的很清楚！”苏信淡淡的，甚至还挂着淡淡的笑容。一脸坦然。 他在苏府的位置，不就是在最末端吗？不管是他，还是他的妻女，随便一个人上来都能踩上一脚。 苏老爷子身躯一震，苏信脸上的淡笑，怎么看怎么嘲讽。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是连最起码的面子、尊严都不要了吗？ 就为了一个女人？ 苏老爷子阴贽的视线扫过秦画和林婉，要不是看出这两个人的去意，那日他不会突然阻止柯府。 她们自愿离开苏府，自然是最好的。这样，既能保住老二男人的尊严，又能让苏府声誉不受半点损伤，还能不脏手就拜托这两个女人。毕竟苏府二爷是个冤大头，这样的名头，传出去，对苏府百害而无一利。 本来想着，看在二人识趣的份上，她们离开后，留她们一条贱命的。可是，她们一个迷惑着他仅剩的儿子，一个迷惑着他最骄傲的孙子，就这一点，她们是万万留不得了。 察觉到了苏老爷子身上的杀气，苏信周身的气势全变，即刻也凌厉起来，直取苏老爷子。瞬间卸去了林婉和秦画身上的威压。 啪—— 苏老爷子一掌拍在桌子上，一声怒喝：“逆子！” “父亲，男子汉顶天立地，何苦为难两个弱女子？”苏信迎着苏老爷子强大的气势，丝毫不弱的回击。 苏老爷子简直要气笑了，这是在训斥他这个老子不配为男子吗？ 要不是今日另有要事，他当即就要把这对母女扔出苏府。 “老爷子，今日我们是为矿场开采权一事而来的。”下首苏家长辈适时提醒，和苏信的事情相比，这才是关系到苏府利益的大事。 “是啊，家务事回头再处理不迟。当务之急，还是矿场开采权之事。” “此事定有蹊跷，郎府虽然没有明确对外宣称，但是和我们的合作，我们双方几乎都是默认了的。怎么会突然反悔？” “反悔也就反悔了，开采权，确实可以让苏府更上一层楼。但是，就算合作不成，于我们也无伤大雅。只是，苏府出了这样吃里扒外的人，迟早会出大事。” “怎么无伤大雅？如今，外头多少人在看苏府的笑话。” “将自家的开采权，拱手相让，确实是够整个京城笑话了。” ....... 矿场开采权？ 林婉意识到什么，四下寻找苏敬和白晴的身影，果然没有发现他们。听着苏府长辈们的声讨，他们应该是成功了。可是，气氛怎么这么怪异？ 吃里扒外？看苏府笑话？拱手相让？ 让给了谁？ 林婉心里一堆的问题，只是，此时无人为她解答。 此时，门外一阵骚动，将林婉从她思绪里拉了出来。 “老爷子，大少，二少爷和三夫人回来了。”管家入厅禀报。 “他们竟然还有脸回来！老爷子，定不能轻饶了他们。” “没错，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必须逐出族谱。” “说不定啊，人家巴不得呢。说不定，这边从苏府族谱除名，那边即刻便上了白府的族谱。” “逐出族谱，逐出族谱......” 林婉心里涌起极度的恐慌，事情似乎并没有朝着她想象的方向发展。可是，三夫人不是想苏敬留在京中吗？ 苏敬不是也想留在三夫人身边尽孝？也想留在京中施展自己的抱负和野心吗？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以至于苏家各族长辈，敢当着苏老爷子的面，要求将苏敬和白晴逐出族谱？ 白府？ 三夫人的娘家？ 所以，苏敬和白晴将矿场的开采权交给了白府？ 林婉脑袋一片空白。 虽然苏府对她和秦画一点也不好，甚至还做了很多伤害她们母女的事情。苏老爷子还一度想要她的命。 可是，再怎么说，这几年确实是苏府养育了她。她从来没想过，要做任何伤害苏府利益之事，尤其是生意上。 三夫人和苏敬明明是说想帮苏府拿下开采权的.... 三夫人？苏敬？ 林婉在迟钝也知道，这两人算计了她。 一股寒意席卷全身，温柔恬静的三夫人，在苏府唯一关心她、护着她的二哥苏敬，算计了她..... 哒哒哒~~ 优雅的脚步声传来，众人齐刷刷看向门外。 逆光中，两道优雅、从容的身影缓缓而来。 白晴再不似从前的素雅、淡然。她一身深蓝色的锦缎罗裙，腰背笔直、头颅高昂，脸上挂着胜利者的自信和张扬。 头上深蓝的珠钗、耳坠，和身上的华服交相辉映，衬得她雍容华贵中，又带着几分高贵和圣洁。 她身旁的苏敬，同样再不复往日儒雅，一身凌厉的上位者气势尽显。仿佛刚出鞘的宝剑，光芒万丈、无比耀眼。 苏府众人无不瞠目结舌。 白晴在苏府几十年，向来都是不争不抢，端庄大气，苏敬更是温文尔雅，如今两人都像是换了个人般，一夜之间脱胎换骨。着实叫人震惊。 第135章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上首的苏老爷子和苏烨，并未出言，脸上更无半点惊讶之色。他们只是淡淡看着高傲站立大厅中央的母子二人。 “老爷子，烨儿，白府近日忙碌，我想带着敬儿回白府住一段日子。” 白晴对着上首盈盈一拜，对于一道道凌厉阴贽的视线，仿若无感。 “倒是没有看出来，你们有这样的野心和谋算。倒是小看你们了。”苏老爷子语气稀松平常，就像跟白晴闲话家常。 “白晴福薄，三爷去的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我总得为我们母子俩打算打算。”白晴脸上始终挂着浅笑，只是，眼里的野心再也无处隐藏。 应该是，再也无需隐藏！ 苏老爷子嘴角弧度微扬，不再看白晴，而是将视线转向她身旁的苏敬。 “苏敬，你呢？” 苏敬对着苏老爷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跪拜礼。 “祖父，在苏府，我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母亲身子不好，身边离不得人。”苏敬不卑不亢。 他在苏府的处境并不会比苏信好多少，甚至可能更差。最起码，苏信还能留在京中，而他，常年被派往各地，皆是不毛之地。 祖父也好，苏烨也罢，他们一直将他往外赶，赶出权力中心，赶出势力中心。同样是苏府子孙，凭什么他苏烨什么都唾手可得？凭什么他苏敬却一无所有？ 既然他们给不了他公平，那他就给自己争一份公平。 既然他们给不了他未来，那他就给自己争一个璀璨未来。 “是个孝子！老夫可以成全你们。”苏老爷子语顿，伸手端起茶杯，茶杯里的茶水，热气散去，温度刚刚好。 闻言，白晴和苏敬脸上并未出现任何喜悦的神情，相反，他们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凝重。以他们对苏老爷子的了解，他是一个睚眦必报，且心狠手辣之辈。苏府有今日的声望，靠得全是冷酷无情的铁血手腕。 什么骨肉亲情，在苏府利益面前，一文不值。 这次，他们让苏府吃了那么大一个亏，还让苏府成为全京城笑话，他们从来就没有指望过，苏老爷子会因为骨肉亲情，而对他们手下留情。 他们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运筹帷幄，不管是苏老爷子，还是苏烨，一个比一个狠辣。所以，他们胆战心惊的等待着苏老爷子的“但是”。 “刚刚，你们也应该听见了。诸位长辈和族老的意思是，将你们逐出族谱。”苏老爷子放下茶杯，继续说道：“苏府子孙，也确实没有给别家卖命的道理。” 他的意思很明确，他们要走他不拦着。但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要了白家的庇佑，那就不能在舔着脸再要苏府的东西了。三夫人、二少爷，他们，一个也带不走。从此，苏府的一切与他们无关，苏府的东西，他们不能再沾分毫。 “不行！”白晴脸上刚刚垒起的得意，瞬间坍塌。 白府早已溃败，如何能与如日中天的苏府相比？再说，他们要是没了苏府三夫人、二少爷的名头，就算回了白府，也不招待见。 族谱绝对不能除。 她敢这么算计苏府，赌的不过就是苏府如今子嗣凋零。苏信这一辈，老大老三双双离世，只剩老二苏信一人。 奈何二夫人秦画，身份、家世都拿不出手，苏老爷子不可能让她诞下有苏氏血脉的子嗣。 所以，孙辈注定只能有苏烨和苏敬二人。 苏老爷子再不重血脉亲情，苏府百年荣耀和利益，也得有后人传承。所以，她赌的就是苏老爷子的舍不得。 只是，她没有想到，苏老爷子没有半分犹豫，开口就是绝杀，打得她措手不及。 白晴即刻双膝跪地，声泪俱下，诚意忏悔： “苏老爷子，儿媳自知，此次犯了苏府大忌，伤了苏府体面和利益。儿媳愿意承担一切责罚。 儿媳过门后，从未做过什么出挑之事。如今白府困顿，儿媳为报养育之恩，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求老爷子看在，当年白府曾经相帮苏府的份上，能绕过儿媳这一次。” 面上道歉、领罚，实则用白府当年恩情相挟，提醒苏老爷做人不能太忘恩负义。 当初，可是苏老爷子亲自为老三苏礼定下的这门亲事。他看上的就是白府在京中商圈的权势和地位。白、苏两府联姻，可谓是强强联合。 白晴过门不久，苏府遭遇同行围攻，幸得白府出手，才得以解困脱身，但最终也是元气大伤。事后，也是在白府的帮助下，才迅速回血，重新爬回商业巨头的地位。 两府私交甚笃，直至白晴父亲过世，长子白政廷掌权，白府便日渐势微。 刚开始，苏府时不时的会出手相帮，奈何，白政廷在经商方面，并不精明，偏偏又好大喜功。经手的生意，大多通赔，能保本的，都甚少。 正所谓长贫难顾，而白政廷又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苏府便也歇了相帮的心思。只有在苏礼开口相求的时候，苏府才会帮扶一二。 但是，苏礼离世后，没有了他在苏老爷子面前帮忙周旋，渐渐的，白府便彻底被苏府淡忘。白晴人微言轻、苏敬更是在苏老爷子跟前说不上话，故此，白府能撑到今日，已是不易了。 “这是要跟老头子算账的意思，是吗？”苏老爷子眼里丝毫没有愧色，反而一脸坦荡。只是，再次看向跪地的白晴时，眼里的嘲讽和鄙夷极为醒目。 “当年，白府确实帮了苏府一把。但是，白老头仙逝至今的十余年，你帮白府从苏府捞去的好处还不够吗？ 你甚至连自己夫婿的命都送给白府了，还不够吗？需要我当着你的好大儿，好好跟你絮叨絮叨吗？” “老爷子！” 白晴一声尖叫，满眼惊恐的看了看身边的苏敬，而此时，苏敬也正好看过来。 “娘，祖父是什么意思？”他满脸不可置信，父亲的死是另有隐情？还跟外祖父和母亲相关？ 他不愿意多想，更没有勇气多想。 只是，他心里坚固的堡垒，悄然无息的出现了一丝皴裂。 第136章 不是你白晴自请下堂，是我苏府休妻 “敬儿，你祖父只是生气我们将矿场的开采权给了白府，他是在迁怒白府。”白晴跪着移动到苏敬身边，抓着他微凉的双手，满目含泪、面带悲伤。 “敬儿，你要相信娘，这世上如果只有一个人不忍心伤害你，那就是我。” 看着破碎不堪的母亲，苏敬瞬间心痛不已。他恨不能抽自己几个耳刮子，他怎么可以怀疑母亲呢？这些年，他和母亲是怎么过来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谁害他，母亲也不会害他，还会用生命护他周全。 他真是个畜牲，怎么能因为祖父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就对母亲生疑呢？ 再说父亲当年的事情，他跟母亲都在场，怎么回事他心里一清二楚。 定了定心神，苏敬从袖口抽搐锦帕，为白晴拭去满脸的泪水。 “娘，娘，您别哭了。敬儿都知道，敬儿相信母亲。” “你们要母子情深，请稍后吧！现在我们是在处理你们吃里扒外、逐出族谱的事情。”其中一个族老，实在不喜欢这种哭哭啼啼的场面，出言打断两人。 “事到如今，可不是你哭几场就能糊弄过去的。那矿场虽然已经开采多年了，但至少也还能有个十来年可用。这利润算一算，卖你们母子千百回，也够不上。” “还好意思拿白府当年的事情说事，这十来年，苏府给出去的好处，当真是喂了狗了。” “如此养不熟的白眼狼，今日能做一回，明日就能做第二回，必须逐出族谱，驱逐出府。” “逐出族谱！逐出族谱！........” 霎时，大厅里咒骂的声音越来越难听，‘逐出族谱’四字，更是一浪盖过一浪，朝着白晴和苏敬凶猛袭来。 两人浑身冰凉，苏敬身上的血脉，是他们唯一的赌注。可是如今，看着苏府众人吃人般的眼睛，苏敬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和利益、苏府声名相比，血脉一文不值。 可是，他们不能没有苏府的身份。别人不知道白政廷的德行，白晴母子却了如指掌。没有商人的精明，却有着商人的狠辣。但凡他们身上无利可图了，他会毫不犹豫的把他们赶出白府。到时候，他们母子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唯今之计，只能弃车保帅。 “老爷子，此事与敬儿无关，他并不知情。知情后，也是事成后了。既然苏府长辈需要一个交代，那我白晴自请下堂，离开苏府。” 两行清泪滑落，可是她不后悔，为了给儿子谋一个前程，她无怨无悔。只要给敬儿一些时日，以他的谋略和才智，相信他很快就能在白府站稳脚跟。 只要拿下了白府，苏府就再也拿捏不了他们母子了。 白晴不傻，苏府是商业巨头、权势滔天，可是实权落不到他们手上，又与他们有什么相关？他们充其量，也不过是面上好看些的下人，而已。 什么三夫人，什么二少爷，实则不过是苏府下人的雅称。 不管是府内、还是府外，谁又真的会给他们几分薄面？ 既然在苏府没有出头之日，他们就得另谋出路。白晴这一辈，白府就白政廷和她，而白政廷膝下虽有三个儿子，但是一个比一个纨绔，不堪大用。 虽然白府如今落败，但是，白晴并不贪心，她只求和儿子有一个安身之所，好好过好下半辈子，便足矣。 显然，在苏府，和苏烨相斗；在白府，和白政廷父子相斗，他们当然是选择后者。 只是，目前，苏敬还需要利用苏府二少爷这个身份，帮他在白府站稳脚跟。所以，她的三夫人身份无关紧要，但是敬儿的二少爷身份，万万那丢不得。 “娘.....” 白晴一个狠戾的眼神，止住了苏敬将要脱口而出的话。“敬儿，是娘对不起你，但是白府养育娘一场，娘不能见死不救。如今，娘能做的，就是不拖累你。 只要我离开了苏府，没了苏府三夫人的身份，你舅舅也无可奈何，再也不会逼着我帮他了。” 白晴将话说到这样了，苏敬自然知道了白晴的用意。他垂下双眸，规规矩矩的跪着，不再言语。事到如今，母亲的做法才是对他们最好的。 林婉看着厅内的一幕幕，心上的口子，被层层撕开，鲜血淋淋。 温柔宁静、不争不抢的三夫人、温文尔雅、对她照顾有加的二哥苏敬，都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所有的好，不过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成为他们手中的棋子而已。 难怪那日她去三院，一个人都没有。一个院子，怎么可能连门房都没有？苏老爷子再不待见她们母女，为了不让人诟病，二房该有的体面一样没落下。 何况三房？ 怎么可能落魄到一个门房没有？一个小厮没有？ 是她痴傻，固执的不愿意用任何恶意去揣测苏敬母子。只是因为，他们是苏府唯一没有欺辱她，还会关心她的人。 她不愿意毁了这冰冷大宅中，仅有的温暖。 可是，她忘了，这里是苏府。苏府又怎会真有纯良之人？那么多年了，如果三房真的这么不受待见，为何多年来，下人任意欺凌、折辱的，仅仅只是二房？ 再回神时，林婉满面冰冷的泪水。她伸手拭去脸上的泪痕，嘴角嘲讽疯长。 呵呵呵，林婉，你真可笑！一个卑贱的继女而已，痴心妄想什么真情？什么温暖？白痴！ “婉儿，婉儿.....” 秦画担忧的看着伤心欲绝的女儿，她没有想到三房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想到往日苏敬对婉儿的照顾，她更担心了。 “娘，我没事！”林婉的笑容有些勉强，但是她很清楚，她在心里为苏府留下的最后一点温度，正在渐渐消散。 大厅内，苏府族老眼看着白晴扛下了所有，且自请下堂，有些束手无策。他们都心知肚明，在这件事情里，苏敬并不无辜。 苏府子女，不可能有吃喝玩乐的废物。苏敬与苏烨年纪相仿，苏府所教、所学，都是一般无二的。要不是苏烨太耀眼，对于苏府的掌权人之位，苏敬并非没有一争之力。 要不是他心术不正，对苏府也是一大助力。 苏府诸位族老对于苏老爷子的态度，揣摩不透。只好都看着苏老爷子，由他定夺。毕竟，苏敬可是他用心培植的亲孙子。 苏老爷子在白晴的期盼下，点头：“可以放你离开，但不是你白晴自请下堂，是我苏府休妻。管家，笔墨纸砚伺候！” 第137章 苏敬代父休妻 “什么？” 白晴瞳孔收缩，苏老爷子连这点体面都不肯给她吗？自请下堂，和被休，虽然都是离开苏府，可于女子声名，却是天差地别。 自请下堂，白府还会看在矿场开采权的份上，给他一间房子安身。若是被休，兄长为了白府的名声，恐怕连府门都不会让她踏入。 苏老爷子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被休，或者和苏敬一起逐出族谱，任选其一。”苏老爷子的语气不容置疑，彻底断了苏敬和白晴辩驳的可能。 白晴瘫倒在地，眸光涣散！在触及到苏敬的衣角时，光点又开始重新汇聚。 不！她还没有输！ 只要她儿子还在，她就不算输。 没一会儿，大厅中央便摆上了桌子，备上了笔墨纸砚。 苏老爷子视线缓缓落到苏敬身上，宛如修罗，周身不带半点温度。 苏敬浑身冰凉，想到某种可能，他的心再次往下沉了沉。他颤抖着嘴唇，对上宿老爷子淡漠的视线，他的心彻底凉了。 只是，眸光也更加坚定了。 他再也不要做被舍弃的那个，他要做自己 的主宰。 “敬儿，你父亲已不在了，你代父休妻吧！” 纵使已经猜到，苏敬的心还是不由得抽痛。但是，他没有再做任何辩驳，他知道没用。苏府多年没出这么大的事了，他这么声势浩大，并非没有敲打之嫌。 苏敬缓缓起身，视线扫过苏烨，嘴角的弧度讽刺、而邪魅。 我的好大哥，看来今日，我是那只鸡，你是那只猴。看来，你也并没有赢。 白晴浑身冰凉，由内而外的凉。 苏老爷子真狠！让她的儿子，代父休妻，由她儿子执笔，亲写休书。这和让苏敬亲手杀她有什么区别？ 看着儿子战栗的身躯，白晴一片悲凉。这一遭，她尽不知道到，到底是她算计了苏府，还是苏府算计了她。 苏府，从此彻底除去了她这颗毒瘤！ “敬儿，为娘无怨无悔！写吧！” “是，娘！” 母子相视，给予了彼此坚定。 今日之局，是他们算无遗漏，唯独遗漏了苏老爷子的狠辣无情。成王败寇，他们没得选！ 苏敬提笔，笔端流畅，须臾，便写好了。 放下笔，按下手印，再俯身扶起白晴，搀着她，也按下手印。 随后，他将白晴搀到一边站立，自己则回到桌前，拿起桌上的休书，朗声宣读： “今，苏府三房，子，苏敬，有母白晴，盗窃府上金银，犯七出之盗窃，特代父休妻。立此休书，任其改婚，永无争执。” 语毕、垂眸、泪落。 折好休书，揣进怀里，转身扶着白晴退出了大厅。 大厅内一阵静默，谁也没敢开口。 林婉趁着大家沉默之际，悄悄退出了大厅，在园子里追上了白晴和苏敬。 “三夫人，二哥，值得吗？” 两人停下脚步，转身。有些怜悯的看着林婉：“值不值得，无需林小姐过问。” 林婉神情稍滞，习惯了温柔、暖情的白晴和苏敬，面对突然冷漠、高贵、骄傲的他们，她一时有些不习惯。 还不待林婉言语，白晴的冷嗤声继续传来：“如果林小姐是来说教的，那么不必了。如果，林小姐是来质问的，那就更不必了。因为，自始至终，我们都没有跟林小姐开过口。” 林婉脸上一寸寸苍白下去，险些站不住脚。惨然一笑，“确实，夫人和二少爷从未对我开过口，自始至终，都是我自作多情而已。” 林婉知道，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她来，不过是求一个心死而已。在苏敬转身的那一刹那，她就知道，一切不过是虚妄而已。 他的眸光中全是算计、野心，哪里有往日的半分柔情。或许，那里从来就不曾有过任何温柔，有的，从来都是她的有眼无珠和自欺欺人。 她对着二人躬身行礼：“夫人和少爷慢走！” “婉儿，对不起！” 苏敬没有回头、没有看她，只是留下了冰冷的三个字。 林婉也没有回头，没有看他，只是脚步微顿，然后离开的更快了。 朝阳映照下的园中小道上，他们彼此身后的影子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两边的尽头。 林婉回到大厅时，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个小厮在收拾。 林婉拦住其中一个，“人呢？都散了吗？” “都去祠堂了！”小厮莫名看着林婉，一大群人声势浩大的往祠堂去了，她竟然不知道？ “祠堂？不是不逐出族谱了吗？为什么还要去祠堂？”林婉愕然，事情不是结束了吗？ 小厮像看白痴一样，“林小姐，这合作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被三夫人和二少爷拱手送给了白府，您难道认为受罚的，仅仅只会是他们？” 小厮有些烦躁的甩开林婉，今日聚集的人多，要收拾的东西也多，他忙着呢。 “什么意思？”林婉再次拉住了小厮。 小厮鄙夷的翻了个白眼：“本来这个项目是大少负责的，没能拿下合作，大少爷自然也要受罚。大少受罚，自然要请家法......” 林婉脑袋里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炸开了。一些似熟悉又陌生的记忆碎片，不停的往她脑海里钻，当她想将它们连成画面时，阵阵刺痛又让她痛不欲生。 她的记忆里有相似的片段，到底是谁？ 林婉不顾头上的刺痛，往祠堂的方向飞奔。 苏府祠堂，位于偌大苏府的最北边。 祠堂乃威严、神圣之地，女子不得跨进半步，所有的苏府女子，都围在祠堂门口的院子里。此时，祠堂大门打开，苏烨笔直的跪在苏府世代祖辈牌位前。 “当着苏氏祖先，我再问你一遍，那块玉佩为何会到苏敬手上？”苏老爷子威严的声音响彻云霄，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苏烨神情不变，“是我自己疏忽，不知道掉到了何处，被二弟捡了去。” 对于苏老爷子为何知道玉佩在他手上，苏烨一点也不惊讶。苏老爷子在他身边一直有放人，他跟苏铭再怎么小心，总有疏忽的时候。 第138章 不孝子孙苏烨，领罚 “前几日，有人看到林婉去了你私宅，可有此事？”苏老爷子眸光微冷，眼下的阴霾愈发浓郁。 苏烨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绝对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苏府在他的手下，只会更加辉煌。他绝对不允许苏烨身边出现任何能扰他心智之人。 林婉必死无疑。 苏烨眸光微动，他感受到了苏老爷子身上浓烈的杀气。他知道，说谎没用。 “是！但是当夜城中铺子出事，我半夜便离开了。祖父知道，自从郎府放出风后，玉佩我是随身带着的。那日也不例外。” “你确定？” “确定！当夜连夜赶路，更深露中，湿了衣衫，铺中更衣的小厮可为证。” 苏铭身为苏烨的贴身护卫，虽姓苏，但却不是苏家人，所以只能跟着苏府女子一起，挤在院子里。 听着里头的对话，在心里暗自感叹主子的深谋远虑之余，又满脸疑惑。既然主子可以算到一切，为什么要给林婉靠近的机会？ 她什么时候主动靠近过主子？明知道她心怀不轨，还故意让她得逞？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让她看清楚苏敬的真实嘴脸？ 这主子，还真是爱的深沉啊！ 关键是，现在林婉对他恨之入骨。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此时，林婉挤到了跟前，听着里面的对话，她满脸不可置信。苏烨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他那么聪明，当晚，苏铭看向她的眼神都充满警惕，她不信苏烨看不出她的算计。 可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既如此，失职之责，按照家规，三十棍。”苏老爷子再次看向苏烨，似乎等着他最后的幡然醒悟。 “不孝子孙苏烨，领罚！”苏烨依然直挺挺的跪着，声音洪亮、 “好一个不孝子孙！”苏老爷子眼里，风暴翻涌，“杜威，请家法！” “是！” 祠堂中央的供品桌上，正中央摆着的是一根成人手腕大小的长棍。长棍一边圆润光滑，一边黑沉如墨，散发着浓重的血腥。那是多少血肉之躯染就的，无人得知。 但是苏府之人都知道，就是这一根棍子，护住了苏府百年的声望和荣誉。它承载着苏府的历史，更承载着苏府的未来。 杜威恭敬上前，虔诚祷告鞠躬后，才双手取下木棍，捧到苏老爷子跟前。 苏老爷子接过的那一刹那，宛如握剑的将军。此时，跪在他身前的不是他的孙子，而是他手下犯事的将领。 苏烨伸手，解开腰间束缚，褪去外衫。一身洁白，在昏暗的祠堂，尤为刺眼。 苏老爷子眼神严肃，握住木棍的手握紧，深吸一口气。手起棍落，带着一声闷响! 嘭—— 再次手起棍落...... 苏老爷子没有任何手下留情，棍棍重力，棍棍见血。 而棍打下的身躯，始终直挺着，尽管闷响之声，一声比一声沉闷，他始终没有让声响传出祠堂的大门。 林婉死死盯着苏烨洁白的后背，血迹一丝一丝蔓延，直至最后，整个后背一片血红。 血~ 蔓延的血！ 嘀~ 嘀~ 嘀~ 一滴一滴鲜红的血滴落到碗里，碗的血一点点多起来，很快就满了。又换了一个碗！ 嘀~ 嘀~ 嘀~ 血流继续，很快，又一碗满了。再次换上了一个新碗。 可是，这次血流缓慢了下来，非常非常慢了。莹儿的小脸已经煞白了，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啊——” 莹儿一声凄厉的惨叫，似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一只大手转动着插在莹儿胸口的匕首，“真没用，才两碗多，就没血了。” “娘亲，莹儿好疼，好疼....” “婉儿，婉儿....” 秦画眼看着林婉脸色越来越煞白，额头尽是汗水，浑身还不停颤抖，以为她吓到了。她挤过人群，来到林婉身边，轻轻将人抱入怀中。 轻轻拍打着林婉的后背，一下一下的。 “婉儿，不怕不怕，娘在啊！我们不看了，我们回去。” “娘，我没事！”林婉这才惊觉，脸上一片冰凉，不知是泪是汗！ 她低头收拾自己。 心里恨意翻涌，许久之前被她深埋于心的恨意，终于冲破牢笼，疯狂滋长。 她恨苏烨、恨华大夫、恨柯灵儿母子、恨苏老爷子..... 而今日，她最恨的，是她自己。 她竟然忘记了莹儿到底死的有多惨，她竟然跟杀死莹儿的凶手，同住一个屋檐下？重生以来，到底做了些什么？ 废物，她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废物。 “婉儿，你确定你没事？”秦画担忧更甚了。 就在顷刻间，林婉身上的气势完全变了。自从她们决定离开后，她明显感觉到林婉身上的疏离和冷漠，已经瓦解。在她面前，已经有了几分小女儿的娇羞和孩子气了。 可就是这一转眼的时间，婉儿浑身煞气，连带着眸中都是燃烧的仇恨。 如今，她只想着今晚离开苏府，从此一家人和和美美，躲到没人认识他们的角落，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 想到华大夫曾经耳提面命，不能在让林婉受刺激，秦画是铁了心要将林婉拉走。 “婉儿，我们走吧！你叔叔在这儿看着呢，我们先回去吧。” “娘，他们应该快打完了！” 此时的林婉已经收拾好了情绪，一脸平静的看着祠堂里面。 苏铭听到林婉冷漠的声音，愤恨的瞪了眼林婉：“林小姐的心是石头做的吧？难道你的良心都不会痛吗？主子为什么挨打，别人不知道，你不知道吗？” “苏铭，别以为你是大少身边的人，就高人一等。少在这儿狗仗人势，我女儿不是你能训斥的，滚！” 林婉还来不及怼回去，秦画就出头了。 都要离开了，谁还管谁呢？谁都能逮着她们母女训斥了，真当她秦画是没脾气的吗？ “娘，您真飒！以后就该这样，委屈谁，也不要委屈了自己。” 看到母亲终于硬气起来，林婉的心更放下了几分。 只要离开了苏府，相信叔叔和娘会过的很好，那她也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毕竟是在祠堂门口，苏铭也不敢真跟她们掰扯，但是他还是愤恨的瞪着林婉。 第139章 几息之间，他变了，她又何尝不是呢? 林婉不以为意，嘴角微斜，这就受不了了吗？她的莹儿那么小，整整三大碗的血呢。苏烨堂堂七尺男儿，这才哪儿到哪儿。 再次看向那鲜红的后背时，林婉心里一阵畅快，从未有一刻觉得，那鲜红之花，竟然如此灿烂。 嘭— “三十！” 最后一棍落下，苏烨的身影依然笔直挺立。他缓缓起身，还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鞠了一躬，才转身出了祠堂大门。 直到他双脚彻底离开祠堂，才身子一软。苏铭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大少！” “我没事！” 苏烨的嗓音明显带着嘶哑。 苏信紧跟其后，扶住了苏烨的另一侧，他对着苏铭道：“先扶烨儿回院子。” 院子里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 “烨儿，二叔知道你有自己信任的大夫，快让人去请吧。”苏信压低嗓子。 “二爷，华大夫，现下应该已经侯在大少院子了。” 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林婉头上的刺痛再次传来，脑海里又出现了些许片段。 片段里，也是苏铭和苏信，搀扶着浑身是血的苏烨。林婉非常确定，这是前世的画面，因为画面里的场景，是成亲后，她和苏烨的院子。 而前世这样的画面，出现过不止一次。 可是，怎么可能？苏烨常常被请家法吗？ 林婉拼命的在脑海里搜刮着前世的记忆，矿场开采权事件，两世发生的时间，几乎相差无几，唯一的变数就是，她将那块玉佩偷给了苏敬。 还有什么是她没想起来的呢？ 难道...... 前世，此时的林婉，已经怀孕几个月了，因为反应比较严重，成亲后便一直待在院子里，甚少出去。有一日，苏烨也是这般被扶着回来的。 只是，当时的他披着外袍，她并不确定他身上有没有受伤流血。但是那之后的几日，苏烨便没再回院子，而是住到了私宅。 有一回，苏铭回来给苏烨收拾东西时，似乎有提到，是矿场开采权出了问题。 也就是说，前世，因为矿场开采权的问题，苏烨被请了家法。当时她正怀着孕，他才躲到私宅，是养伤去了。换句话说，苏烨的这顿棍子，不管有没有她，他都必须挨。 “婉儿，婉儿。”秦画晃悠着林婉。 “啊，娘，怎么了？”林婉这才回神，原来她们已经回到自己的院子了。 “你这一路上都魂不守舍的，想什么呢？几次叫你都没反应，不是吓到了吧？”秦画伸手摸了摸林婉的额头，并没有发热，这才放下心来。 小时候，受惊了，林婉总是发热。 林婉将秦画的手握在手心里，“娘，我真的没事，您不用担心。回屋等着叔叔吧。” “你要出去？”秦画抓着林婉的手不放，她总觉得女儿今天怪怪的。 “娘，我不出去。如今，苏府乱成一团，我不会添乱的。只是有些闷，我到园子里走走。” “去吧！” 秦画心里哀叹一声，肯定是吓到了，婉儿第一次见这般血腥的场景。去园子里逛逛也好，那些花花草草的，总是能让人愉悦一些。 进了园子，林婉直奔长廊尽头处。那个地方，苏烨知道，苏敬知道，她知道。 果然，华服包裹下的苏敬，已然等在那边了。 “我以为，婉儿不会再见我了。” 苏敬依然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文人风骨，连看向林婉那温柔的眼神，都同往昔的如出一辙。可是，他们都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二少爷，那么多年了，累吗？” 林婉觉得好笑，同时也觉得悲哀，为自己，也为苏敬。 “再也经不起你的一句‘二哥’了吗？”苏敬苦笑，眼里的忧伤很重很重。 林婉看见了，可是她不敢信了。 “一个称谓而已！”他要算计她的时候，从来没有因为这声‘二哥’，而对她手下留情。 也许，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被他算计了个底儿朝天。 “我们竟生疏成这般？” “二少爷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林婉眸中无波，看向苏敬的眼神无喜无悲、无爱无恨。那是看向无关紧要之人，才会有的眼神。 心揪着疼，可是，这是他必须要走的路，他别无选择。他无法一辈子屈居苏烨之下，一辈子被他指使着东奔西跑，做些毫无意义的跑腿之事。 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他枯的只是一具红颜骨。 再抬眸时，锐利气势尽显。苏敬，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目光依然柔和，只是里面无情无爱，只有压抑许久的欲望与躁动。 他双手背后，“我和母亲要走了，特来向婉儿辞行。” “珍重！”林婉平静的看着眼前之人。 几息之间，他变了，她又何尝不是呢？ “珍重！” 两人同时转身，谁也没有回头，向着各自的方向，背道而驰。 以前种种，比如昨日死；往后种种，比如今日生。 他们谁也不提从前，因为，已经不重要了。出了苏府，他们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今日的分别，何止是在园子？往后，他们都有各自的战场！ 林婉返回二房院子时，苏信已经回来了。 林婉拉着苏信和秦画，径直进了苏信的书房。 “婉儿，怎么了？神神秘秘的。”看着林婉严肃的神情，苏信心里隐隐不安。这副神情，跟柯府寿辰前一日，她几次三番提醒他务必小心时，如出一辙。 林婉没有马上回答，直到三人都坐下，她才看着秦画和苏信：“叔叔、娘，今日苏府之事，不会妨碍今日你们离开的计划吧？” 苏信心里的不安更甚：“你们？你不准备跟我们一起走？” 秦画闻言，瞬间也意识到了林婉话里说的是‘你们’而非‘我们’，她惊恐的抓起林婉的手。 “婉儿，你叔叔误解你的意思了，对吧？” “娘，对不起！”林婉心有不忍，可是她必须先将娘哄走。 “你不走，我也不走。没有你，我走什么呀！”她走，就是为了带林婉离开这虎狼之地，如果林婉不走，那她走，又还有什么意义。 第140章 逃亡计划 “娘，您和叔叔好不容易才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气，不该半途而废。这些年，你们为了我，够了。往后余生，你们该为你们自己而活了。” “婉儿，你先别说这些，你告诉叔叔，为什么你突然不走了？”苏信毕竟是男人，看问题总是能更理性些。 林婉一直就想离开，要不是秦画还在苏府，她甚至都不会在回苏府半步。为了秦画，她做了多少妥协，他看在眼里。 他们决定离开后，林婉有多开心，他也看在眼里。 “跟今日苏府之事有关？你做了什么？”苏信的眼神突然凌厉起来，想到在祠堂，老爷子特意提到婉儿留宿烨儿私宅的事，虎躯一震，“难道.....” 林婉点点头。 苏信眼里闪过不可置信，“那烨儿他，是因为你才....” 林婉再次点点头！ 秦画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你们在打什么哑谜，为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林婉握着秦画的手，示意她不要慌，视线却一直看着苏信：“所以，叔叔，我娘就交给你了！” “不行，你得跟我们一起走，否则你很危险。” “就是因为危险，才不能跟你们一起走，否则，危险的就是我们三个了。” 啪— 秦画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了林婉的后脑勺。 “你个死丫头，你到底做了什么啊？你们要急死我是吗？行，既然你们不想让我知道，那我走。我走，行了吧！” 说着秦画就要往外走。 林婉顾不得后脑勺的疼痛，拉住秦画，“娘，对不起！” 秦画再次抬起手，但是看到林婉缩着脖子，却又始终落不下去。 苏信伸手，将那只高高举起的手，拉了下来，放在自己的手掌心。 “夫人，烨儿的玉佩是婉儿偷的，也是她将玉佩送到三房的。换句话说，此次矿场开采权，会被白府抢走，完全是因为婉儿。” “你个死丫头，死丫头....”秦画气得只能颤抖着用手指着林婉，不断的重复着‘死丫头’三个字。 “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你是嫌命长啊？苏老爷子本来就恨不得你死，如今，他更是不可能放过你了。 你个死丫头，为什么呀？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呀？” “夫人，冷静，冷静。事情已经发生了，追究那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唯今之计，是怎么脱身。” 苏信自然是知道怎么让秦画冷静下来的。 “对、对、对。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秦画终于冷静下来，如今怎么离开，才是最重要的。 “叔叔、娘，苏府今日接连发生几件大事，苏烨又受伤了，老爷子则要忙着处理三房休妻、和矿场开采权丢失而引起的不利言论，所以，暂时他们还不会将时间和精力放到我们这边。所以，按照计划，你们今晚必须得走。” “那你呢？”苏信问道。 “叔叔，如果我们二房一下子空了，他们很快就会回过神来，但是如果我留下，就能最大程度的为你们争取时间。等他们发现的时候，相信你们早已成功逃离京城了。” “可是，发现之后，你怎么应对？”苏信追问。 “我不需要应对，你们今晚离开后，我明日也会离开，住回自己的院子。叔叔受伤后，你们本来就甚少出去走动，所以就算几日不见你们，也不会有人起疑的。 至于院子里的下人，叔叔一会儿您可以找个由头，分别将他们打发出去就是。才三两个人，也容易。” “你们不用担心，我明日也会离开京城。只是，为了安全起见，我不会跟你们同一路。我们分散开来，更容易分散苏府的注意力，到时候我活下来的几率会更大。” 苏信眼波流转，假装没有接收到，林婉眉眼间传递的信息。只是视线扫过六神无主，惶恐不安的秦画时，他心里抽痛了一下。 就让他自私一把吧！秦画跟着他，苦了太多年了，既然这也是婉儿所求，那他就配合她吧。 于是，他开口问道：“你打算往哪里逃？” “叔叔、娘，你们还记得苏府开设的刺绣学堂吗？” 苏信夫妇点点头。 “那你们可还记得苏晓、苏意、苏柔三人？” “如何不记得？苏府为了作践你，特意在穷乡僻壤中，找来三个苏姓孤女，供吃供住供夫子。就是为了告诉你，只要苏府乐意，任何人都可以同你这个继女相提并论。”秦画一想起这档子事，就恨的咬牙切齿的。 “娘，她们也是可怜之人。正是因为有她们，我在苏府的日子才没有那么难过。我还要感谢苏府给我送来了三个好知己呢。” “你现在提起她们，是跟此次你逃离事情有关？”苏信总是能一语中的。 林婉点点头，“在刺绣大赛前两个月，她们家中的哥嫂、叔婶就给她们相看好了人家，连价钱都讲好了。要不是苏府将她们留在京中，她们早就被她们那些所谓的家人给卖了。 她们不想被卖到别人家为奴为婢，便相约着一起逃了。她们的盘缠，还是我给的。 我让她们一路逃到江南，到了那里，她们的刺绣手艺，就有了用武之地。江南对女子也宽容许多，到了那里，有了手艺，也不用在为了生计发愁。” “所以，你想到江南去投奔她们？” 林婉再次点头。 秦画心痛到无法自已，留下在京中，婉儿十死无生。逃亡，倒是还有一线生机。理智告诉她，分开逃，是最明智的选择。可是只要一想到，今日一别，或许就是一辈子了。 “二爷，只能分开吗？” 苏信心间抽痛，但还是点点头：“对我们也好，对婉儿也好，都是最好的。” “我知道了！我去将东西重新收拾收拾。” 出乎意料的，秦画没有哭、没有闹，只是安静的出了书房，回房去了。 “我娘.....”林婉看着秦画落寞的背影，面露担忧与不忍。 “她没事，只要是对你好的，那么再难，她也能忍。”她明明那么瘦弱，却硬是挡下了所有的恶意，将林婉抚养长大了。 对于林婉，她做的够多了。这次，就让他自私一回，让秦画成为秦画吧。 “婉儿，我.....”只是在对着林婉时，苏信难免愧疚。 第141章 她没有回头，也不能回头 “叔叔，您无需如此。您能帮我，我感激不尽。我娘希望我好，我心亦如是，我也希望我娘好。我娘以后，就交给您了。” 苏信眼里的愧疚太明显了，林婉如何看不懂。 “好！”苏信也不多言，只是提笔，写下了一个地址，递给林婉。“记下上面的地址，然后烧了。” 说完，又将火折子递给林婉。 林婉将纸上的地址牢牢记下后，打开火折子，将纸燃烧殆尽。 “婉儿，我知道你没有打算离开，最起码暂时没有。但是，别想着以卵击石。苏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刚刚不说，是不想让秦画担心。不管林婉想做什么，秦画离开，都是对他们三人最好的选择。 但是，林婉太年轻了，很多事情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能从烨儿手上拿走玉佩的，也只有你。” 林婉抬眸，有震惊，有不解。 不管她承认不承认，苏烨对她确实有几分特殊，次次和柯灵儿交锋，看似柯灵儿赢了，实则，她也还活着。若没有人护着，她早在苏老爷子手里死了千百回了。 她震惊的是，苏烨对她的这份特殊，苏信竟然知道。 既然苏信都能知道，那么手眼通天的苏老爷子不可能不知道，他可是当事人之一。柯灵儿能几次三番陷害、算计于她，里头不可能没有苏老爷子的手笔。 她不解的是，苏老爷子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能让她活到现在。 “叔叔，要不是您和我娘还在苏家，我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苏府。这次，一是三房的算计，二是，我自己确实也有这样的心思。所以，如今的局面，我不悔。 只是，连累了您和我娘，我很抱歉。” “婉儿，苏府和柯灵儿确实多次对你出手，但是烨儿也算护你周全了。何不就此放手，和我们一起离开？ 老爷子心思深沉，不是你我能参透的。他留你，自有他的谋算。” 林婉掩饰的很好，但是她眼中偶尔迸发出的仇恨，只要留心，还是能轻易的捕捉到。这也是苏信困惑的，难道老爷子还对她做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那熊熊的恨意，必定是血海深仇。 可是，秦画好好的，他好好的，林婉也好好的。林婉的仇恨到底从何而来？ 是什么样的仇恨，以至于她要放弃和他们一起逃离这个牢笼的机会？ 而且，她一个小丫头，对上整个苏府，无异于肉包子打狗。 林婉只是笑笑：“叔叔，我意已决。珍重！我娘此后就交给你了！我去看看我娘！” 苏信点点头！ 林婉在有些地方真的跟秦画很像，看着柔柔弱弱的，可是一旦有了决断，谁劝都不管用。只是，她和烨儿..... “婉儿，烨儿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 林婉抬腕，止住了苏信的话语。脚下却不停，她和苏烨，隔着女儿的命，此生，不可能善了。 苏信的叹息，林婉听见了。可是，她没有回头，也不能回头。 若是没有今日之事，苏府或许会在让她苟延残喘一段时日，但是现在，估计苏老爷子恨不得即刻就要了她的命。 所以，她不可能跟叔叔和娘走，她不忍再次将他们置于危险之中。 既然苏府不打算放过她，那她也不逃了。正好，好好清算一番前世的债！ 叩叩叩~ “娘！”林婉推门而入，便见秦画坐在床榻上，对着两个包袱发呆。 “婉儿。”秦画闻言抬头，她虽然不聪明，但是从小养在身边的孩子，她哪能不知道林婉的打算。从下药事件后，婉儿整个人都变了。 她知道自己拦不住女儿，只能装作不知，免她后顾之忧。 “婉儿，好好照顾自己。不用担心娘，有你叔叔在，我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秦画起身，缓缓将女儿拥入怀中，下次相拥，不知是何年月了。 “娘，等一切风平浪静后，我会去找您和叔叔的。”林婉闭上双眼，贪婪的吮吸着母亲怀抱独有的气息，她要好好铭记于心。 她轻轻凑近秦画耳边，“娘，叔叔给了我你们的地址，我记下了。婉儿很快就会去找你们的。” “当真？”哪怕知道是女儿哄自己，秦画依然装作很开心。 “当真！婉儿从来不说大话！” “好，娘信婉儿！” 这一夜，母女俩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从林婉呱呱坠地、到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到第一声娘亲...... 夜色深重，黑，浓得伸手不见五指。 吱呀~ 苏府后院侧门缓缓打开，两个佝偻的身躯，艰难的将夜香车推了出来。再轻轻将门关上。 嘎吱~ 嘎吱~...... 平整的小石子路上，夜香车渐渐远去。 天刚灰亮，京城南城门就聚集满了各路商队、小贩商，在等晨曦、等朝阳，也在等城门开。 哐~ 吱呀~~~ 寅时一到，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悠远而深沉的声响，宣告了新的一天已经开始。 驾，驾~ 世界瞬间喧嚣起来，形色匆匆的旅人，混入人群中，奔赴各自崭新的一天。 林婉醒来时，太阳已经很高了。 院落中，静悄悄的，而林婉的心，有一瞬空落落的。随即，露出了一个重生以来最惬意、自在的笑。她终于毫无后顾之忧了。 只是，她得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了。 叩叩叩~ 林婉错愕，叔叔不是都将人打发走了吗？院子里还有人？ “林小姐？您醒了吗？”是二院门房小厮的声音。 “怎么了？”林婉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对不起，林小姐。家中老父病重，二爷特许了我回家。但是，让我走之前，必须先得将您送到您的宅子。所以.....”要不是焦心家中，他也不敢打扰主人。 从京中回家，至少得一日一夜的脚程，再不走，他又得在路上多耽搁一日了。 “叔叔和我娘呢？” “二爷昨日朴了风，感染了风寒，夫人正在房中陪着呢。” “这样，你到我院子里告知柳青柳叶，让她们来接我。你直接回家去吧。我正好跟叔叔和娘说几句话。” “是！小的叩谢林小姐。” 小厮欢天喜地的去了，如此一来，倒是省了他许多时间了。不然，他送完林小姐后，还得将马车驾回来，这一来一回，都够他走老远了。 第142章 果然情爱之事迷人眼 林婉即刻起床，整理一番后，再好好的打量了一番房间，往后想要再回来，怕是难了。 有不舍吗？或许是有的！但更多的是解脱，她终于可以彻底和苏府割裂了。 缓步来到院中，转身扫视了一圈，这是她生活了六年多的院子，心里说了一声再见，紧了紧怀中秦画留给她的银票，晃荡着空荡荡的双手，一身轻松的朝着府门走去。 ~~~~ 苏府，苏烨院子。 “呦，不错啊，这么快就醒了？竟然没死？”华大夫眼下一片乌青，嘴上依然不饶人。 “你很失望？”趴在床上的苏烨侧着脑袋，冷冷的看了眼他。 “说到失望，我倒是还好。失望的是另有其人。”这个另有其人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 “想不到那小丫头还挺狠的。不过，你跟柯灵儿整了她那么多次，她回敬一次，倒也公平。” 华大夫不顾苏烨黑沉的脸色，自顾自的说着。 “哈哈哈~~ 苏铭，你主子再也骄傲不起来了。哈哈哈，想不到他也有仰望我的一天，真是舒坦。” 想到这家伙以前在他面前，总是君临天下、不可一世，向来都是鼻孔看人，如今，轮到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往日的王者，华大夫畅快无比。 苏铭躲的远远的，主子向来睚眦必报，那要吃人的眼神太可怕了。华大夫不怕死，他怕。 “说够了？笑够了？”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华大夫打趣的人不是他。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越是平静，越是危险。 “呃~ ”华大夫本能的缩了缩脖子，四下搜寻着苏铭的身影。然后，就看到苏铭非常有出息的从门外探出了半个头，只露出了一双幸灾乐祸和看热闹的狗眼。 心里暗骂一句，真没出息。 “咳咳咳~，没人说话没人笑，只是刚刚院子里有一群鹅在叫！” 苏铭：你可真出息！ “苏铭！” “大少！”苏铭恨恨的白了华大夫一眼，脚下却不敢怠慢。 “她那边怎么样？”苏烨剑眉紧蹙，心里揪痛。 只要一闭上眼睛，浮现脑海的，就是她那双赤红的眼睛。 他从祠堂出来的那一刻，他下意识的寻找她的身影，结果却对上了她那双仇视的眸子，满带失望之色。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是她真的想让他死。 “吃得香、睡得香！日上三竿了，才起床的。刚刚，柳青柳叶过来将人接走了。”苏铭语气愤愤的，为主子不值。要不是那个女人，主子至于挨这三十棍吗？ 真是没良心！ 也不见她来看一眼，更没听见她问一句，直接就走了。 “苏铭！”苏烨的声音微微上扬，彰显他此时耐心耗尽。 苏铭脊背一寒，浑身一个激灵。立即严肃回道：“大少受伤无法出面，昨日午后开始，老爷子那边就忙着处理各种流言了。苏氏错失开采权、二少爷代父休妻，任何一件事，都够老爷子头疼一阵子了。” 京中旺族，最忌讳的就是族内发生这样的丑事，让整个家族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料与谈资。若是无法挽回声誉，权势和地位都会受到动摇。 苏烨嘴角讥诮，到目前为止，他还从来没有跳出过老爷子的棋盘。苏府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若是真触及到了苏府的根本利益，苏敬母子也好、林婉也罢，早已死无全尸。就是他，也不可能三十棍，草草了事。 苏老爷子现在懊悔的应该是，火添的不够旺，没有将三房这块毒瘤彻底清掉。 不过，以老爷子霸道的性子，内里明明是他算计了所有人，明面上他又能理直气壮找所有人算账。以此来达到他的目的。 “盯着点，老爷子那边不可能那么轻易放过她的。” “是！”苏铭恭敬的回道。 心里却疯狂腹诽，这种吃里扒外的女人，就该让她吃些苦头，长点记性。不然，她还真以为自己能上天入地。 “华启，有没有特效药，能让伤好的快些。”苏烨视线再次放到华大夫身上，他没有时间浪费在养伤上。 华大夫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苏烨，“你当我是神仙啊？你伤的是骨头，伤筋动骨一百天，没听说过吗？ 而且，这次苏老爷子明显是下了死手的。看来，你动作太快，他有危机感了。” 毕竟掌权多年，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大权旁落，被排除在外。 人就是那么复杂，一方面希望自己的子孙个个青出于蓝，但又怕他们太胜于蓝。 “正因为如此，我才担心....” “担心她？”华大夫打断了苏烨，果然当局者迷，精明如他，但凡碰到林婉，就变成了傻子。 “你做的越多，她就越危险。老爷子的手段，你还不清楚？你这是嫌她死得不够快？” “我....”苏烨无力的闭上双眼。 他懂！他都懂！可是他忍不住！ 三岁时，父亲给的木马玩具；四岁时，后院的那只小黑猫；七岁时，那个未雕刻完的木雕；八岁时，手中的画笔...... 从记事起，但凡他有任何喜欢或沉迷的东西，一旦被发现，不出一个时辰，老爷子一定会带着那些东西，当着他的面，毁的彻底。 所以，八岁后，他再无喜欢的人或物，开始喜怒不形于色，终日冷若冰霜、生人勿近。 作为苏府未来掌权人，除了苏府利益，他的心里不容许装任何其他。 华大夫摇摇头，叹息一声。谁会相信，大权在握的苏大少，竟然这般身不由己，仿若笼中鸟。 “苏老爷子未必不知道你对林婉的心意，但是他依然留着她，必然有他的谋算。你不如趁机歇歇吧，过刚易折。” “可是，在祠堂，我明显感受到了他对她的杀气。”道理都懂，可是他就是做不到袖手旁观。 “你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苏老爷子是这般外放之人？他要杀一个人，动动手指头就了事了。需要释放什么杀气？何况一个小丫头片子。不过是做给你看而已。” 果然情爱之事，迷人眼啊。 “安心养着吧。苏老爷子要动她，早动了。一直都只是小动作，不过是在测试你对她的深浅而已。暂时，那丫头绝对安全，只要他还舍不得手中的权力，她顶多也就吃些苦头，不会真的有危险。” 第143章 那些腌臜手段，我不是不懂，是不屑 林婉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宋夫子府上。 大赛后，夫子给了前三名的柯灵儿、林婉和如意几日时间考虑。接连发生了这许多事，已经过去十来日了。 凑巧的是，在宋夫子府邸门口，正好碰到了要出门的宋夫子。 “学生见过夫子！”林婉恭敬行礼。 “可是全好了？”宋夫子满脸担忧的看着林婉。得知朱府发生的事，她还叫来朱老板，狠狠的训斥了一番。朱老板再三保证他不知情后，她才作罢，否则，她定要取消和他多年的合作。 “都好了！”林婉眼眶微热，宋夫子眼里的歉疚她看的清清楚楚。宋夫子是如今京中，唯一一个真心待她之人了。 “夫子，我想好了，我要继续学习刺绣。” 宋夫子欣慰的点点头，“那现在就跟我去秀坊吧，柯灵儿和如意也在那儿。” 柯府寿宴上发生的事，虽然瞒的紧，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终究还是有风声流传出来。宋夫子不喜府上出现这种后宅的腌臜手段，所以，前几日，柯灵儿和如意前来表示，说要学习刺绣时，她便将人安排在了绣坊。 林婉听闻，一点也不讶异。柯灵儿不来，才是奇怪呢。 这阵子她闹腾的太厉害了，她的声名早已大不如前，她还等着靠宋夫子入室弟子这个名头，嫁进苏府呢。 至于如意，她家的门第，和苏红差不多，她比柯灵儿更需要这个名头来抬高身价。从这两次的接触来看，她同样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既然不可避免的要碰上，那么复仇的第一步，就拿柯灵儿和如意开刀吧。 只是，怕是要扰了宋夫子的安宁了。 “宋夫子，我与她们怕是不能和平共处了。到时候，如果扰了夫子的安宁.....” 宋夫子不以为意的拍了拍林婉的手背：“那些腌臜手段，我不是不懂，是不屑。有人的地方就有阴谋诡计，只要不妨碍绣坊的运作，你们随便闹。” “夫子.....”林婉的眼尾更红了。 宋夫子有些无奈的看着林婉，知道她误会了：“绣坊里都是女子，女子多的地方，是非就少不了。就跟男子多了，争斗就少不了，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明白吗？ 哪里有真正的净土，不过是脏的程度不一样而已。” 所以，贵重的订单和绣品，从来都不是在绣坊完成的。 和宋夫子一番畅聊下来，林婉心里的歉疚终究是轻了很多。 林婉和宋夫子一起上了宋夫子的马车，柳青柳叶则驾着空车，在后头跟着。一路上，宋夫子跟林婉大致讲解了一番绣坊运作。 绣坊上的绣娘，大多来自一些不上不下家世的小姐。往上家世的小姐，不可能自降身份来作坊；往下家世的小姐，则身份够不上。 她们大多绣一些寻常的鞋面、锦帕、衣襟、衣袖等。而一些贵人定制的，都是绣坊的夫子和宋夫子带回府中完成的。 当然，柯灵儿三人则不同，她们是纯属来学艺的。更确切的说，除了林婉外，柯灵儿和如意也并非求艺，而是求宋夫子入室弟子的名头，然后名誉加身，从而给自己博一个好夫家、好前程。 宋夫子心里明镜似的，这才会将两人直接扔到绣坊。 不过，宋夫子还是安排了绣坊的夫子，每日巳时给她们授课一个时辰。其他时间，她们想留在绣坊也可以，回府也行。 如今林婉过来，自然也是跟她们一样的。 这会儿已经是巳时三刻了，再有一刻钟，都该下课了，今日的授课，林婉注定是赶不上了。 不过，宋夫子今日特定跑一趟绣坊，自然是跟其他夫子有事情要商量。 宋夫子带着林婉到达绣坊时，柯灵儿和如意刚好下课，从课室出来。她们看到和宋夫子站在一起的林婉，也并没有露出讶异的神情。 林婉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如意，她笑盈盈，似乎在柯府寿宴上想方设法拿她锦帕的不是她。果然不是苏红能比的。 “学生见过夫子！”两人对着宋夫子笑盈盈的行礼。 “你们跟着一起来吧。”宋夫子颔首，走在前面。 没一会儿，一行人便来到一间内室，绣坊的夫子，都等在那里了。宋夫子示意柯灵儿三人找位置坐好，自己则坐到了上首的位置。 她扫视了一圈后，才开口：“今日将大家聚在一起，是想商量一下谢夫人寿辰宴礼服的事情。诸位都知道，谢夫人往年寿辰的礼服都是出自我们绣坊。但是今年有些不一样。 往年，谢夫人寿辰只设家宴，参加的也都是谢氏族人。今年谢老爷和谢少爷要给谢夫人大办，当日宴请的，自然是京中的名门望族。 所以，这次的礼服，不仅要端庄、喜庆，还要出挑、好看，但又不能失了新意。” 谢夫人年年在绣坊定制礼服，绣坊的夫子每年都是使尽浑身解数，才能拿出差强人意的作品。这几年，已经越来越黔驴技穷了。 礼服的款式、花样子，来来回回，也就这些。同一款寿辰礼服，做了几十年，做到她们一听到谢夫人都犯怵了。年年要新意，哪有那么多新意。 这也是宋夫子让柯灵儿三人一起留下来的原因，毕竟年轻人，说不定有些跳脱的想法和新意。 “宋夫子，我是真的没想法了。那么多年了，一件寿辰礼服，都做了二十多年了，年年要新意，我们头发都秃噜光了。”宋夫子左手边的一位夫子接话。 其他夫子也纷纷点头：“每年到这个时候，我都会心力交瘁。这些富贵人家，就不能少些攀比吗？规规矩矩的穿一件礼服怎么就不行了？非要折腾出花来才行。” 宋夫子也不急也不愠，静静的听着诸位夫子的唠叨。直到声音渐渐小下去，她才温婉的笑道：“每年过了这段，你们就都游手好闲了。” 众位夫子脸上尽显尴尬之色。 谢夫人难伺候是出了名的，但是出手大方，更是出名。所以，至今京中各大商铺，无一人会说谢夫人半句不是。开玩笑，那可是妥妥的财神爷。只要她上门一次，都顶上他们几个月、甚至大半年的营收了。 所以绣坊的夫子，每年做完谢夫人的礼服后，腰包都是鼓鼓的，脊背也是挺的老直老直。 “呵呵，倒也不是我们抱怨，实在是没招儿了。” “不急！寿辰是下月中，距今还有一个月。礼服款式已定，大致也快成了。过几日，锦衣阁会将样衣送过来，看过样衣后，我们在做商量。 不过，这几日，大家可以多打听打听，谢夫人这一年有什么新的喜好。” 第144章 迟到的刺绣大赛决赛 遣散众位夫子后，宋夫子领着林婉三人到了绣坊的画稿库房。这里留存着，京中所有贵人在绣坊定做绣品的画稿。 再过来之前，宋夫子已经吩咐人，将谢夫人这些年做的寿辰礼服画稿，按照时间先后顺序摆好了。 “这些就是谢夫人往年的礼服画稿，你们先好好看看。” 三人即刻被眼前画稿所吸引。 这些礼服多以各种红色为主，端庄、大气、高贵、奢华，女子礼服，款式大同小异。不同之处，就是领口、袖边的一些小细节。 而刺绣装扮上，花样就较为多变了。但是唯一不变的是，每一套礼服上，都有花朵的图案。且无一例外，全部都绣在裙摆的最下端。 “宋夫子，这是红杜鹃？”林婉指着其中一幅画稿的裙摆问道，“每一件礼服的裙摆上，都有这花，是谢夫人特意要求的吗？” 宋夫子点点头，她没有错过三人眼中的错愕。 “我第一次帮谢夫人做礼服，听到她的要求时，跟你们现在的神情如出一辙。天之娇女的谢夫人，为何会选择这种山野小花？还非要绣在裙摆上？” “但是，贵人不开口，我们便不能随意窥探他们的隐秘之事。我们能做的，就是按照客人的要求，交出他们满意的作品。” “这便是我给你们的第一课，至于你们学到了什么、悟道了什么，看缘分。这次谢夫人的礼服，我当作是你们刺绣大赛的决赛。画稿五日内交上来！谢夫人寿辰之日，便是我入室弟子面世之时。” “这五日内，你们无需日日过来绣坊。往后也一样，只在单日授课。今日，就先回去吧。” 宋夫子郑重的看着三人，她看得出，她们在刺绣上，早前都是有下功夫的。只是，年岁渐长，看得多了，学的多了，心思也就多了。 让她们上交画稿，一为决赛，二也是想看看，她们在谢夫人的礼服点缀上，有没有比较新奇的想法。 告别宋夫子，三人一同步出绣坊。 如意很自然贴近林婉，伸手想要挽林婉的手，林婉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如意不恼更不尴尬，笑盈盈的说道：“婉姐姐，我可否一同坐你的马车回去？” 林婉拉开和她的距离，“如意小姐，你还是唤我林小姐吧。我们并没有那么熟。” 如意神色微顿，只是一瞬，又挂上了甜甜的笑容。“婉姐姐...林小姐，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得你不高兴了吗？如果是这样，我给你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婉很想拂袖走人，果然跟柯灵儿是一路人，都惯会做戏的。既不知道哪里错了，又何来故意不故意之说？ “哪里的话，我们一共也就见过几次面，不至于。而且，往后至少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们都是同窗。道歉就太见外了。” 言下之意是，她们不熟，最多也就同窗关系，道歉不道歉，都无关紧要。 “林小姐，如意的道歉见外，那我呢？我的道歉，你接受吗？”柯灵儿款款上前几步，满脸真诚与期盼。 “过去的这段时间，我做了许多对不起林小姐的错事。对不起，林小姐！” 语毕，柯灵儿对着林婉，端端正正，行了一个平辈礼，态度极其认真、诚恳。 今日的她，一身鹅黄色衣裙，脸上也只是略施粉黛，从上到下都干干净净的。和那日在苏府后园子里、满目狰狞的她，判若两人。 柔和阳光下，她俏脸粉红粉红，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怎么看怎么惹人怜爱、心生欢喜。 “柯小姐哪里的话，你贵为苏大少未婚妻，堂堂苏府未来当家夫人，林婉愧不敢当。往后，大家都为同窗，如此，就太生疏了。”林婉退后一步，身子微弓，算是回礼了。 看来那日园子里的一掐，倒是掐醒了她，学聪明了。 “呵呵，你看看我们三个，明明是同窗，你给我道歉，我又给你道歉的，何不就此握手言和？往后，我们见面的日子还多着呢？柯小姐，林小姐，你们以为呢？”如意提议。 宋夫子最不喜这些明争暗斗，为了宋夫子入室弟子的名头，她们装也会装完这个把月。 “林小姐以为呢？”柯灵儿看向林婉。 “自然！”林婉点头，还要相处个把月，就是看在宋夫子的面子上，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今日也算是我们同窗的第一次，大少有一家酒楼就在这附近，菜品都还不错。不如就由我做东，一起吃顿便饭？顺便可以聊一聊谢夫人。” “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柯灵儿带着两人来到酒楼，刚入门，掌柜就热情的迎了上来，领着人就到了二楼的包间。看那恭敬与熟络的态度，就知道柯灵儿是这里的常客。 招呼着三位娇滴滴的美人坐好，让小厮上了茶水，掌柜的这才问道： “柯小姐今日想吃些什么？” “今日就我们三个小姐妹，就吃些新鲜清淡的吧。跟往日我和大少的一样，就略加两道菜就行了。”柯灵儿女主人般吩咐。 言语中的炫耀和往日并无二样，林婉举起茶杯，挡住嘴角的弧度。她还以为柯灵儿变聪明了，没想到还是同样的手段。 熟悉的茶香，让林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喜欢也好、讨厌也罢，所有的情绪无非是因为相关的人，还在乎。如今，和苏府已经彻底决裂，他们再也无法牵动她的情绪分毫。 林婉轻轻啜了一口，满嘴飘香，余味绵长。难怪柯灵儿会如此钟情于这款茶，一口下去，全是金钱的味道。 “林婉，我这么称呼你可以吗？”柯灵儿温柔的看着林婉，保持着恰当的礼貌和疏离。 “柯小姐自便，一个称呼而已。”林婉不置可否。 柯灵儿笑笑，“我们不该这般生疏的，未来我们可是一家人。现如今，更是同窗。过去，是我太在意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这才患得患失，对你起了不该有的敌意。 为此，还让大少忧心不已。” 语顿，她端起茶杯，轻轻放在鼻尖、轻嗅，然后闭上双眼，似乎很是享受。然后再轻轻放下。 第145章 谢家旧事 “这茶有凝神静气之效，一年也就得那么两斤。大少尽数寻来，给了我。你们也尝尝，看看可还能入口。” “我的天哪，知道大少宠柯小姐，但是没想到这般宠。一共也就两斤，全给了你。柯小姐，你好幸福哦！嗯~ 好香哦，好好喝哦！” 如意叽叽喳喳，一顿羡慕嫉妒。仿佛是得到一颗好糖的小孩，高兴的手舞足蹈，一派天真可爱。 林婉只是一边品茗，一边看着两人做戏。直到两人都察觉到了什么，脸上涌起尴尬之色，林婉这才开口问道： “夫子这次让我们参与谢夫人的礼服设计，我对谢夫人一点也不了解，不知道柯小姐和如意小姐，可否告知一二。” 林婉只知道，谢家在京城商圈的地位完全不亚于苏府，前世的她，一直居于后宅，对于商圈的事情，知道的极少。 她当然也可以让柳青柳叶去打听，但是这不是有现成的嘛。 柯灵儿来了绣坊几日，对于谢夫人要做礼服的事情，必定早已知晓。为了拿下宋夫子入室弟子的身份，柯灵儿必定会竭尽全力帮助宋夫子。 她通过剽窃，已经尝到过甜头了，拿下大赛第一名。决赛再来一次，也不是不可能。而这个冤大头，不出意外，必定还是林婉。 就是因为这个，对于谢夫人的事情，柯灵儿也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果然，柯灵儿眼光灼灼，事无巨细的讲述着谢家之事。 谢家在商圈的地位，和苏府可以说是分庭抗礼，平分秋色。但是，两家几乎没有合作过，大有一山难容二虎之意，常年明争暗斗。 也就近几年，谢家独子谢浩辰和苏府孙辈苏烨掌权后，两家都一心拓展自己的商业版图和野心，甚少争斗了。 而谢老爷谢瑾，对其夫人慕婉心的宠溺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相传，二十年前，谢家权力交替时期，谢氏兄弟谢瑾、谢坤争斗激烈。当时的谢瑾刚成亲，有了慕家的加持，在这场权力的斗争中，几乎以压倒性的优势拿下了谢家掌权人的身份。 哪知，在交权当日，谢瑾失踪了，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三年后，谢瑾再次以谢家掌权人的身份，强势出现在京中。 此后，谢家经历了一场大清洗，谢坤和谢坤的势力全部被清除了出去，谢坤最终也被逐出了谢家。 有流言称，谢瑾失踪那几年，并不是真正失踪，而是躲在暗处，与留在谢家的妻子慕婉心里应外合，再加上慕家相帮，这才一举拿下谢家。 所以，谢瑾对妻子极尽宠爱，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几乎宠到了骨子里。 “难怪谢老爷这么宠爱谢夫人，原来是这样啊！”如意一脸神往，“多美好的爱情啊！” 林婉沉默半晌后，再次问道：“关于谢夫人为什么喜欢杜鹃花，有头绪嘛？杜鹃花，一般都是长在山野间，在京城却并不常见。” 谢夫人出身名门，喜欢牡丹、山茶、秋菊等等，都合理，她却唯独喜欢山野间的杜鹃花，这点确实让人费解。 刚刚她们看到的画稿，最早的便是十七年前，也就是谢瑾以谢家掌权人回京的那一年，也只有那一年的礼服裙摆上没有杜鹃花。而之后每年的礼服，都有。 林婉想了想，换了一种问法：“在十六七年前，谢家、或者谢夫人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柯灵儿想了想，说道：“我听我娘提起过，好像那年除夕前阵子，谢老爷出了趟远门，而谢夫人因为思念夫君，随后也跟了过去。 至于他们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只是，那次回京后，谢夫人性情大变，由原来的温柔端庄，变成了现在....” 现在的谢夫人，是京中贵妇人中出了名的难伺候。要不是出手阔绰，再加上谢家的权势地位，估计谢夫人的名声早就臭了。实在是说不上温柔端庄。 叩叩叩~ 敲门声落，几个小厮上菜。 很快桌上就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色，每一样，量都不多。 小厮退下后，柯灵儿满脸幸福与娇羞：“大少说，我胃口小，吃一点就饱了。华大夫说，这样营养不均衡，不利于女子调理身体，不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但是依然足够人看到她满脸的羞赧。不好什么，大家都门清。 “大少就吩咐掌柜的，量少些，样多一些。不过，都很好吃的，你们都尝尝。” 语毕，柯灵儿眉眼弯弯，有意无意的瞟向林婉。 而林婉恍若未觉，双眼放光，一双筷子欢快游走于桌上的盘碟间，吃的满嘴流油、一脸舔足。 柯灵儿目光微凝，今日的林婉似乎真的不一样了。除了刚刚说到谢家之事时，她神情严肃而认真之外，其余时候，她一直都是漫不经心的。 往常，但凡她炫耀大少对她的宠溺和偏宠时，林婉虽然面上不显，但是眼里的悲凉却是实打实的。 一定是装的！ 于是，柯灵儿笑的更灿烂了。 呕~~~ 呕~~~~ 突然一阵干呕声，柯灵儿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捂住胸口，瞬间脸色苍白。她目光落到桌上那一碗鸡汤上，眼里出现了片刻的慌乱。 “柯小姐，你没事吧？你这是怎么了？”如意立刻走到柯灵儿身侧，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一手扶住她。 柯灵儿借势站了起来，踉跄了几步，借机拉开了和餐桌的距离。她虚弱的靠在如意身上。 “林婉、如意，抱歉，昨日吃了些见凉的东西，吃坏了肚子。早起，就有些上吐下泻的。刚刚看见林婉，一时高兴，倒是忘记了。 眼下，我怕是不能多做停留了。抱歉！” “抱歉什么呀，你身子不舒服早说呀。走吧，我送你回去。”如意焦急道，“林婉，你先吃，我先送她上车。” 看着两人匆忙离去的背影，林婉若有所思，刚刚柯灵儿的神情可不像是吃坏肚子的。随即，她的视线落到那碗鸡汤上，霎时，灵光一闪，难道.... 第146章 苏大少好像被绿了 按照时间推算，柯苏靖应该在柯灵儿的肚子里两个月了。 柯苏靖是早产儿，据前世的柯灵儿所述，他早产近两月有余，跟莹儿是同一天的生辰。也就是，她怀上莹儿后的两个月后，柯灵儿就怀孕了。 下药事件过去差不多四个月了，也就是，现在的柯灵儿应该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观其刚刚的神情，她显然是已经知道了。可是这就奇怪了。 前世因为有她在，柯灵儿才不得不带着孕肚逃离京城。可是，今生，林婉跟苏烨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柯灵儿如今还是苏烨的未婚妻，有孕了成亲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嘛？ 而且，有了身孕，苏老爷子就算再不喜柯灵儿，也不得不点头，让她过门，就跟前世的林婉一样。 按照柯灵儿的性子，如果真的怀孕了，早就在自己面前炫耀、耀武扬威了。且早就借着身孕，逼着苏府操办婚事了。 可是，她非但没有，还生怕被人知道她怀孕。 这是为什么？ 虽然有些不可置信，但是林婉心中，隐隐还是有了猜测。 “林小姐，林小姐...”如意唤了几句，林婉似乎都没有听到，她伸出手，在林婉眼间晃了几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林婉歉意一笑，随即问道：“柯小姐她没事吧？” “看起来不是很舒服，应该是病的不轻。早知道，就不该答应她来吃饭的。”如意满脸歉疚。 林婉垂眸，要不是当日的锦帕回到了自己手中，她都要被如意的演技给骗到了。谁能想到如此，天真可爱，又善良的如意，还有那么一面。 她并没有接话。 如意脸上的表情凝固，迅速低头。在抬头时，又是纯良无害的笑容。 “林小姐，柯小姐走之前已经吩咐掌柜的将账挂在大少账上了，我们快些吃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两人吃完后，如意并没有要求乘坐林婉的马车，同林婉告别后，径直离开了。 林婉坐进车厢后，并没有马上走。 “柯灵儿回去了？” “她马车的方向似乎不是往柯府走。”柳青如实答道。 “是往华大夫药铺去了？” 柳青摇摇头，“苏府和华大夫药铺都在那个方向，不确定。” 应该说，城中道路四通八达，不管往哪个方向走，都可以通往无数个目的地。 “柳青，这两日你盯着柯灵儿，我需要知道这几日她见过什么人。” “是！” “柳叶，这几日，你负责打听谢夫人的事，尤其是十六七年前，谢老爷出远门，而后谢夫人跟过去的那段。最好能打听到他们去了哪里，发生了些什么。” 说不清楚为什么，但是林婉有预感，总觉得谢夫人喜欢杜鹃花和她性格大变一样，都和十七年前的那趟远门有关系。 而这，可能成为她拿下决赛的关键。 第二日，是双日，林婉不需要去绣坊，她便呆在自己的宅子里，构思着谢夫人礼服上的刺绣。 实在是因为她对谢夫人了解的太少了，无从下手。 她正百无聊赖的在廊下晒太阳，门外便传来响动，柳青柳叶都被她打发出去办事了，这会儿府中就她一人。她只好起身去开门。 “林小姐，老爷子让小的来接您回府一趟。”是苏府的小厮。 林婉很清楚，今日怕是有一场大仗要打，总归是逃不过的。她回房拿了件厚实点的披风，便跟着小厮上了马车。 大概是因为苏烨受伤还未好全，不适合走动，林婉直接被带到了苏烨的院子。 一股久违的熟悉感迎面扑来，前世，她在这个院子生活了三年，直到柯灵儿带着柯苏靖回京后，她和莹儿才被赶到了南院。 闭上眼睛，她似乎依然能看见，她抱着莹儿，在院门口翘首以盼，她等着夫君，莹儿等着爹爹。只是，无论她们怎么等，等来的永远都是扑面而来的冷风。 莹儿渴望爹爹的心，一定也是在一次一次的冷风里凉下去的吧。以至于，在生命的尽头，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她不要爹爹了。 锥心之痛，让林婉恨意翻涌。整个苏府，就没有一花一草是无辜的，更何况这些人。 啪— 一个茶杯在她的脚下炸开，就犹如她重生之日一般无二。只是，这回飞溅起的茶杯碎片，并没有割伤她的手背，而她也没有卑躬屈膝的跪着，而是笔直挺立着。 “还不跪下？” 苏老爷子一声怒喝，向来威严无波的眸子，难得出现了一丝波动。 林婉抬眸，嘴角轻扯，“苏老爷子，我记得我早已和苏府一刀两断了。我上跪天，下跪地，世间也只跪双亲和长辈。您哪位啊？” “我哪位？”苏老爷子怒极反笑，多少年了，没想到，敢挑衅他威严的人，居然会是眼前的黄毛丫头。 那他就让她知道，他到底是谁。 “杜威！” 杜威闪身出现在林婉身后，“林小姐，得罪了。” 林婉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只轻轻吐出三个字：“清—芳—阁—！” 杜威的脚，在离林婉膝盖窝不到一指的距离，骤然停住。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抬眸看向上首的苏老爷子。 苏老爷子双眼微凝，只是片刻，便对着杜威摆摆手。 杜威收脚，退居一边，低头垂眸。 “你叔叔和你娘，往哪儿走了？”苏老爷子平静的问道，仿佛刚刚的剑拔弩张，只是一场幻想。 一直笔挺坐立的苏烨，自始至终都像个局外人般，看着眼前的一切。 “准确的说，他们逃了。他们受不了苏大少，受不了苏老爷子，受不了连下人都可以对他们任意欺辱的苏府，所以，他们逃了。 苏老爷子，承认事实，其实没有那么难的，对吧？”林婉同样平静的注视着苏老爷子。 她可不会傻傻的认为，苏老爷子是因为舍不得苏信，想要将他们找回来，才来问她的。 苏老爷子脸色沉了沉，但一瞬，便恢复了古井无波。 “逃什么呢？不过是被我派往不毛之地，历练去了。人到中年了，依然一事无成，天天混在女人堆里，半点出息没有。时间到了，自然也就回来了。” 第147章 我一个闺阁女子而已 林婉嘲讽一笑，果然啊，姜还是老的辣。不过须臾，就想出了应对之策。 对外宣称，苏信夫妇被派往异地去历练了，归期未定。私下慢慢追查，什么时候逮到人，什么时候历练结束。 谁又真的在意一个窝囊废是不是真的历练了，到哪里历练去了。 不过，林婉也不担心。苏府出不了废物，这么多年了，如果苏信真的一无是处，他们二房不可能齐齐整整的活到现在。 她相信苏信能护着秦画，并藏好。 “苏老爷子深谋远虑，这么安排，自然是用心良苦。相信叔叔必定会感恩戴德。” 苏老爷子呼吸粗重了几瞬，垂眸须臾，才看向苏烨：“看来，你的伤并无大碍了。” “是！”苏烨缓缓起立，只是呼吸深沉，不似从前绵长。隐约间，还能看见他额间些许细汗。“明日就回去。” 自然是回去干活！ 苏老爷子淡淡的扫了眼他，抬腿往院门行去。经过林婉时：“你跟我来！” “苏铭！”苏烨对着院门喊了一句。 “大少！”苏铭疾步而来。 “即刻去查清芳阁。” “大少，为何突然要查清芳阁？”苏铭不解，一个戏楼，那些纨绔子弟逗趣、取乐之地罢了。 “刚刚就是这三个字，悄无声息的平息了一场战争，让林婉免了皮肉之苦，更是让盛气凌人的老爷子，瞬间偃旗息鼓。” “大少认为老爷子跟清芳阁之间有不为人知的关系？” 苏烨点点头。 “林婉怎么会知道？” 苏烨望着院门的方向，眼神没有焦距。 是啊，林婉是怎么知道的？她在苏家长大，几乎可以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算从苏府搬出去后，也是三灾四灾不断，身边除了柳青柳叶，更是再无旁人。 清芳阁那种地方，不该是她这种闺阁女子该知道的。她是从哪里得知清芳阁的？又是从哪里知道清芳阁跟老爷子有关系的？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林婉说出清芳阁三个字时，他清清楚楚察觉到了老爷子眼中的忌惮。是什么东西，能让手眼通天的老爷子对一个小丫头妥协？ 苏老爷子书房。 他枯槁的手掌，紧箍着林婉纤细的脖颈，双眸狠戾，再无刚刚人前的冷静理智。 “你知道些什么？” 林婉丝毫不惧，尽管呼吸越来越困难，嘴角却挂着戏谑的笑意，一汪清泉般的眸子，更是平静如水。 清澈无波的眸光中，映照出苏老爷子狰狞和气急败坏的丑陋，他瞬间清醒，狼狈的放开了林婉。他背过身去，双掌撑在几案上，垂下双眸。 林婉双手捂着脖子，喉间的辛辣和刺痛，让她不停的咳嗽。苏老爷子刚刚身上的杀气确实很重，但是她很清楚，不过是他故意为之而已。 如果她是寻常小姑娘，自然会被吓得腿软，一股脑全说了。可是，她是死过一次的人，烈火焚身之痛都忍得了，何况这一点。 在苏老爷子没有确定她知道多少之前，她死不了。 许久，一切又重归于平静。 “林婉，我不管你知道多少，你想要做什么，都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刚刚的狂风骤雨，似乎只是一场幻觉。此时的苏老爷子依然是，高高在上的苏府太上皇。语气淡淡的，却有不容侵犯的威严。 “苏老爷子，我一个闺阁女子而已。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知道那是一处戏楼，仅此而已。”林婉淡笑着，仿若眼前的苏老爷子，只是寻常老人家。 “想要什么？”这是商人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手段。 “小女什么也不要，只想安安心心过自己的小日子，一家子都平平安安的。” “其他人无所谓，但是苏信，是我的儿子！”他可以放过林婉和秦画，但是身为苏家人的苏信，就算是死，也得死在苏家。 一个两个的，都那么想要摆脱他嘛？他不允许！ 林婉点点头，就算她不点头，也于事无补。别说她拦不住苏老爷子找儿子，就算拦得住，她又凭什么拦他呢？那可是他的亲儿子。 她更清楚，苏老爷子只是暂时妥协，一旦他查清楚了她的深浅后，她只会死得更惨。 所以，她必须得在这之前，给自己找一个靠山。不然，凭她一个人，拿什么跟整个苏府斗。 林婉刚离开书房，苏老爷子便招来了杜威。 “即刻前往清芳阁，将她带走。” “是！”杜威转身就走。 “你亲自跑一趟！” 杜威身子一顿，眼中闪过讶异，随即又归于平静：“是！” “等等！”苏老爷子又叫住了杜威，“给我紧盯着林婉，她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事无巨细，都必须给我回报。” “是！” 杜威走后，苏老爷子关上窗户，夕阳的余晖并不浓烈，漏过窗纸的光线，照不亮书房内偏仄的角落。书房内一片昏暗！ 他静坐几案前，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 那个贱丫头怎么会知道清芳阁？又怎么会知道他跟清芳阁里的人有瓜葛？要知道，烨儿上位几年，都没有从他身上揪出任何蛛丝马迹，她一个无权无势无人的小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她知道多少？ 除了清芳阁，她还知道什么？ 苏府百年的清誉，绝对不能断送在自己的手上。 苏老爷子努力回想着，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让人追查到自己身上。越想越觉得自己基本做到了天衣无缝，就算烨儿有所怀疑，也查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只要杜威把人藏好，就不会有问题。 他竟然有些后悔留下林婉了，原本留下她，是为了更好的控制烨儿。可现在，人还没有用上，自己却是危险了。他多少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其实，他最后悔的是，太早将掌权之位交割出去了。 苏、谢两府争斗厉害，谁知，谢瑾突然让位给自己的独子谢浩辰。 本来，苏老爷子与谢瑾相斗多年，不是朋友，却胜似朋友，他们甚至比对方更了解自己。所以，对于彼此会出什么招，都了如指掌。于是，多年相斗中，各有输赢，谁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第148章 柯灵儿有动作了 但是，谢浩辰突然上位，又有谢瑾从旁指点，换句话说，对于苏老爷子的招数，他们了然，可苏老爷子对谢浩辰，却一无所知。 苏老爷子吃亏几次后，本以为谢家会乘胜追击之时，谢家却对苏家置之不理，一心拓展自己的商圈和权势，很快，谢家便盖过苏家的势头。 苏老爷子这才醒悟，他将太多的心思放到了和谢家相斗，从而疏忽了自家产业的打理。当他再回过头来时，各处产业都出现了不少问题，而那些出问题的地方，无一不是固权时期，他的左膀右臂所弄出来的。 他不想背负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恶名，但是不做处理，任由毒瘤腐蚀苏府，苏府必将万劫不复。再加上此时的谢家，在谢浩辰的掌权下，已经将苏府甩在身后了。 权衡利弊下，苏老爷子学着谢家，将年轻辈的苏烨推了出来，自己当上了太上皇。 苏烨掌权后，采取了和谢浩辰一样的做法，只一心拓展自己的商业版图和野心，渐渐的也赶上了谢家的发展势头。 所以，近几年，苏、谢两家，算是各做各的，相安无事。 对外，是相安无事了。 对内，苏老爷子却感觉到了权势被弱化、被蚕食的恐慌。一方面他想要苏烨带领着苏家更上一层楼，一方面，他又不想苏家完全脱离他的掌控。 所以，对于林婉，他才没有像以往毁灭苏烨喜欢的人和物一样，销毁她。而是留下她，以防有一天，苏烨完全脱离掌控的时候，拿捏他。 只是，没想到，他还没有拿捏那个小丫头，那个小丫头却反过来拿捏他了。 如今，要杀林婉容易，只是还没有摸清她身后之人之前，不便打草惊蛇。 只不过，烨儿那边，恐怕已经起疑了，往后行事，就没有那么便宜了。 接下来的几日，单日林婉去绣坊上课，双日几乎也都是呆在自己的院落中。 这日，林婉和柳叶刚从绣坊回到院子，柳青也急匆匆回来了。 “小姐，那边有动作了。” “走，上车！” 林婉一声令下，主仆三人重新爬上车，疾驰而去。 马车哒哒前行，林婉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熟悉的街道，眉头紧蹙。 “这是去华大夫药铺的方向？” “是，小姐！”柳青回道，“柯小姐身边一直有人护着，对方很小心，看不出是谁的人。所以，我也不敢靠的太近。但是，柯小姐这几日已经是第三次来着了。” “为什么不说？”林婉语气平静的和往常一样，但是眸光却很冷。 “小姐，对不起......” 柳青有些心虚，柯灵儿身边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大少的人，大少做事从来不无的放矢，她怕自己坏了大少的事。 而且，华大夫是大少无话不谈的兄弟，想来应该就是身体不舒服。所以，柯灵儿只要往这个方向来，她便没有在跟了。 所以，便没有跟林婉说起。 只是，昨日，她在路口等了近一个时辰，还没有看见柯灵儿的马车出来。她便以小姐近日睡眠不好，找华大夫开安神药为由，进了药铺，才发现了异常。 药铺门口并没有柯灵儿的马车，药铺里更没有柯灵儿人影。而华大夫正在诊治病人。她旁敲侧击下，才得知，华大夫这半日，一直在忙着，根本就没有离开过。 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没有去见柯灵儿，而柯灵儿也并不是前来看病。 那么柯灵儿去哪里了？做了什么？见了谁？ 马车确实是往这个方向来的，所以，人必定是在这附近。柳青便以药铺为中心，一点一点往外找去，总能找到人。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在药铺后院的侧门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只见柯灵儿鬼鬼祟祟的从侧门出来，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后，钻进了旁边的一片小竹林。 她身边竟然没有跟着任何人，连她的贴身婢女，也不在。柳青不动声色的跟上。 穿过小竹林，柯灵儿走进了纵横交错的小巷子，而她却熟门熟路，七拐八拐的，钻进了一处院落的后门。而院落的前门，竟然是城中的成衣铺子。 柯灵儿再次出现人前时，换上了一身新衣，上了等在铺子门口的马车，心满意足的离去。 柳青交代完，忧心忡忡的看着林婉，“小姐，我真的知道错了。刚开始，我真的以为柯灵儿只是身体不舒服，只是来找华大夫看病的。 昨夜，我回来的时候，小姐已经歇下了，就没敢叨扰小姐。今日早起，我便直奔柯府，一路跟着柯灵儿，她从绣坊出来后，在街上又钻进了那间成衣铺子，我立即就跑回院子告知小姐了。” “你的意思是，她昨日才来？” “是！” “昨日刚来，今日又来.....”林婉闭上眼睛，想到那个心狠手辣的华大夫，总觉得有些事情似乎并没有她看到的那么简单。华大夫到底是人是鬼，是时候一探究竟了。 想到某种可能，林婉心中一紧，如果柯苏靖是华大夫的儿子，那么为了扫除儿子登顶苏家掌权人的障碍，对她们母女两心狠手辣，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只是，苏烨那么精明的人，一个是他的白月光，一个是他的好兄弟，两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暗通款曲，还生下儿子，他竟然一无所知？ 苏烨不像是这样的蠢货！ 林婉想的有些头疼。 “小姐，小姐....”柳青轻轻唤着一语不发，脸色极不好看的林婉。明明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但是柳青却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不弱于大少的那股气势。 那股气势是看穿一切、或者掌控全局的睿智与冷冽。 “柳叶，停车！柳青，你跟我走。柳叶，你驾车到柳青说的那间成衣铺子去看看。” “是！” 柳青带着林婉，穿过小巷子和小竹林，绕到了药铺后院侧门。 后院的墙并不高，柳青一个缓冲，几个健步就跳了进去。落地后，发现身后也是一小片竹林，周围并没有人。她这才转身将门打开。 两人再次轻轻将门关上，猫着身子，穿过小竹林，往厢房走去。 第149章 柯灵儿落胎 柳青曾经带着林婉来过这边的浴房，所以对这里还算熟悉。可是，眼前的院子，她们完全陌生，尤其是柳青，她确定她没见过这。 幸好，华大夫是个喜静的性子，府上的小厮并不多，这会儿更是都在前院忙碌，所以后院并没有人。四处一片静悄悄的，倒是方便了林婉和柳青找人。 “啊~~~” 一道沉闷而讶异的惨叫，是柯灵儿的声音。两人脚步顿住，辨别声音的方向。相视一眼，两人朝着左边最旁边的厢房走去。 “明...哥，我...我...肚子好痛，我快受...受不了了。”柯灵儿气若游丝，仿佛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你救救我，快救救我！” 明哥？ 这座小院，除了华大夫，还有别的男人？ “痛？痛就叫呗！反正你叫破嗓子，别人也听不到，没必要忍着。”明哥的声音里，有明显的兴奋和期待。似乎生怕柯灵儿不敢叫，还保证道：“外人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一间院子，就算听到了，也只会以为是前面的病人在叫唤。放心吧！” 林婉浑身冰冷，那个声音来自她的灵魂深处： “真没用！才取两碗就没用了！” “卑贱之人的血，可配不上我们尊贵的小少爷!” 是他！ 前世，取莹儿心头血、踹她两脚的人，就是他！ “小姐，小姐!” 柳青有些担忧，扶住林婉摇摇欲坠的身躯。 林婉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事情还未明了之前，她还不能轻举妄动。如果里面的‘明哥’是杀害她和莹儿的凶手，那么‘华大夫’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那张脸明明就是华大夫，而且她叫他华大夫，他也没有否认。 脸是华大夫的，声音却是里面这位‘明哥’的。到底是怎么样回事？ 此时，里面明哥的声音再次传来。 “呵呵....不信你听.....” 啊~~~ 啊~~~~ 一阵阵凄厉的叫声从前院传来...... “听见没有，那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你过来之前，我可是特意出去了一趟。生生敲断了那个女人的一双玉足，要将骨头接上，自然是要吃些苦头的。呵呵呵~~~” 柯灵儿毛骨悚然，这一刻她丝毫感觉不到腹中的疼痛，只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头到脚，彻底将她冻住。 她艰难的抬眸，“啊~ 明哥，明哥，你靠的太近了。” 明哥脸上的笑容嗜血、疯狂，带着疯狂的兴奋，似乎在期待着什么。柯灵儿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在床上，试图起来。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个恶魔。 “柯小姐，要听话哦！”明哥脸上的笑容瞬间和煦如轻风，双眸绽放着异样的光芒。双手按在柯灵儿的双肩，轻柔的将柯灵儿压回床上。动作极其温柔，只是，双手青筋凸起、指节泛白。 而他手里的柯灵儿，脸色煞白、浑身战栗：因为腹中疼痛、更因为心中恐惧。 明哥蹙眉，眼中疑惑，“美则美矣，就是太过惨白，失了色彩，此时，要是能来一抹红，就太完美了。” 闻言，柯灵儿一动不动，甚至都不敢呼吸，生怕惊动了身边这个嗜血的魔鬼。突然，腹中的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她再也忍受不住。 啊~~ 啊~~~ 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和前院的惨叫声交相辉映。 明哥眸光瞬间点燃、璀璨、明亮，“哈哈哈，真好听，哈哈哈，再大声点，再大声点....” 躲在廊下的林婉和柳青，满身阳光也驱不散心里生起的寒意。此刻，她们心里只有一个感觉：里面的男人，不是人，是一个魔鬼。 这还不止~~~~ 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的柯灵儿，突然感觉身下一热，一股暖流流出体内。身上一轻，她清晰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离开她体内。 腹中疼痛一点点减轻，她知道那个麻烦彻底离她而去了，可是她没有想象的开心，反而落下了两行清泪。 意识渐渐模糊，两眼一闭，脑袋一歪，柯灵儿终于昏厥了过去。 “红....红....美，真美！......” 柳青拉着林婉快速移步到厢房门外的小竹林，躲在一簇密集的竹丛后。 吱呀~~~ 厢房门开了，一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男人脸上依然挂着满足、幸福的笑容，清澈、纯粹、干净，只是双眸下的阴贽、嗜血太过突兀...... 林婉瞪大双眼，“华大夫？” 那是跟华大夫几乎一模一样脸，要不是刚刚前院接骨女人的惨叫声太大，确定华大夫在前院忙碌，林婉绝对会认为此人就是华大夫无疑。 既不是华大夫，那他是谁？ 那男人关上房门后，便离开了。 柳青也带着林婉离开了，直到坐上马车，林婉依然在想那个叫‘明哥’的男人的事情。 他到底是谁？ 他看起来跟华大夫一般年纪，甚至连身形样貌都相差无几。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林婉都没有听说过华大夫有兄弟姐妹。 华府世代从医，救死扶伤无数，故此，哪怕华府没落了，也无人敢小瞧或者作贱华大夫。毕竟，他的医术在京中是首屈一指的。 若是他真有一个弟弟或者哥哥，那么多年了，且同在京城，怎么可能藏的如此之好？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让林婉不得不信。 而这事，苏烨知道嘛？ 而前世莹儿之死，华大夫到底知不知情？ 还有柯灵儿选择秘密落胎，就说明腹中胎儿并非苏烨的，甚至苏烨至今为止，并未碰过柯灵儿，她无法将胎儿推到苏烨身上，这才不得已落胎。 她原本怀疑，柯灵儿与华大夫有染，可事实显然并非如此。而看刚刚明哥的样子，也不可能是跟柯灵儿有什么亲密关系，柯灵儿不可能喜欢这么一个变态。 柯灵儿腹中胎儿的父亲，到底是谁呢？ 前世的柯苏靖，眉眼间确实有几分苏家人的样子，这也是前世柯灵儿，能畅通无阻进入了苏府大门最重要的原因。否则，以苏老爷子的精明，他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让人入府。 所以，前世，柯苏靖是苏烨的儿子无疑了。 那这一世为何...？难道是因为她的重生，让事情都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第150章 华启之弟华明 苏烨私宅书房。 他光着上半身，精壮的身躯笔直挺立，身上道道伤疤在摇曳的烛光下，其狰狞可怖清晰可见。 华大夫毫无波澜的处理着他背上的伤口，似乎对那些伤疤早已司空见惯了。 “你家老爷子，狠是真狠。你这一身的伤疤，可都是他的战绩啊。我有时候都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他亲孙子了。否则，他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挡他的路了，他亲儿子都照杀不误，亲孙子还隔着辈呢。”苏烨声音平淡，仿佛在说的是一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 “也就你心如止水，换做旁人，指不定得肝肠寸断了。” “呵呵~” 他的世界，不能有任何情绪。哪怕他肝肠寸断，老爷子估计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凡皱一下，那也是嫌弃他不堪一击。 华大夫拉过披在另一张椅子上的中衣，扔给苏烨：“行了，伤疤已经蜕皮了。今日之后，我就不过来了。近几个月最好不要太用力，骨裂愈合，需要时间。” 语毕，他有些欲言又止。 “有事？”苏烨一边穿衣，一边询问。 “我弟似乎更难控制了，今晨他又出手了。” “这次又是哪个倒霉蛋？”苏烨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反正你医术超群，那些皮外伤，不过几日，就恢复如初了。暗中再送人家点银子，人家还对你感恩戴德呢。” 华大夫声望，一半是靠他自己的医术挣来的。而另一半就是靠帮他弟弟收拾烂摊子，留下的美名得来的。 他弟弟做恶事不留名，那些受害者，连被谁打的鼻青脸肿都不知道。但是华大夫满脸悲悯和歉疚，做好事、收拾烂摊子，却是光明正大的。 那些受害者就差将华大夫当活菩萨给供起来了。 “你也觉得我卑鄙？”华大夫自嘲一笑，“可他是我弟，我仅有的血脉至亲了，我没法扔下他不管。” 华府一不小心牵扯到了大人物的权斗中，一夜之间，满门灭口。只留下年仅十岁的他，和八岁的弟弟。 弟弟因为亲眼目睹了血案，心里有了阴影，成日躲在房中，不愿出门见人。外人以为华府只剩下他一根独苗，对他倒是更怜悯和照顾了几分。 刚开始，一切都还好，直到弟弟十三岁那年，华大夫才发现自己的弟弟，鲜红的血液对他有致命的吸引。 院中的小猫、小狗，几乎都是血尽而亡，而弟弟对满地的鲜红则痴迷沉醉。 后来，华大夫便不再养任何小动物了。只是，让他没想到的事，没了小动物，流血的变成了伺候的小厮。 最终，华大夫只好遣散了所有的小厮，从此，弟弟的一切事情，他都亲力亲为。 在华大夫的精心照料下，弟弟逐渐好转，只是依然不愿意出去。华大夫便将父母留下的医书，尽数搬到了弟弟的房中，让他研习。 或许是华府血液里特有的遗传，弟弟对医术极其沉迷。倒也相安无事的过了一阵子。后来，药铺附近，隔三岔五的便会出现一个被揍的鼻青脸肿的人，伤口不深、不大，只是失血过多。 一个两个是意外，多了，就自然不是巧合了。 华大夫很快便猜到是谁人所为，于是便直接将弟弟关在了后院。哪知，弟弟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在小竹林后面，开了一道小门。 想到今日那名女子的惨状，华大夫心里愧疚难当：“他今日将一名女子的双腿，生生打断了。我就是华佗再世，也无法将人恢复如初。” 苏烨系衣服的手一顿，“他以前也只是挑出血量大的地方下手，这么狠，倒是第一次。” “女子只是骨头断了，并没有伤口。”也就是说，他这次并非想让人流血。 苏烨终于整理好了袍子，抬眸看向华大夫：“华启，有话直说，别学闺阁女子扭捏那套。” “你少装了，柯灵儿今日去了哪里，你会不知道？”华启也终于不忍了，“她找华明给她落胎，惨叫连连。华明为了掩人耳目，才将一个断脚之人送到了前院，这样，柯灵儿叫的再大声，别人也以为是前院断脚女子在叫。” “说起来，你也不无辜！自己的未婚妻.......” 想到什么，华启瞪大眼睛，见鬼般看着苏烨，“柯灵儿有病吧？她不是想方设法、巴不得现在就能入苏府大门，当苏大少夫人，怎么会舍得打胎？还偷偷的.....” 那只有一个可能，苏大少被绿了。 华启脸上的表情很精彩，莫名有些畅快，谁能想到，堂堂苏大少的未婚妻，居然放着英明神武，俊朗不凡的苏大少不要，在外面偷吃。说出去，谁信啊！ “哈哈哈哈~~~” 华启实在忍不住，笑得直不起腰来。 突然，一道凉凉的视线落在他的脖子上，他瞬间觉得自己的脖子特别不牢靠了。即刻收住笑声，“咳咳咳~~~ 就是清清嗓子！嗯，对，清清嗓子，而已！” “哼！白痴！”苏烨怜悯的看着华启。 “喂，到底谁白痴啊？我又没有一个如花似玉，还怀着别人孩子的未婚妻。”华启不怕死的回怼着，顶多一点皮肉之苦而已，但是人活一口气不是？没这么看不起人的。 “那倒是！毕竟，我也没有一个装无辜、装可怜的大尾巴狼弟弟。”苏烨淡淡的语气，似乎一点也没有因为华启的话，而有半分愠怒。 他缓缓坐到茶几边，还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喂，苏烨，你什么意思啊？我不允许你诋毁我弟弟！”华启气呼呼的坐到了苏烨的对面，伸手抢过苏烨手中的茶杯，头一仰，灌进了自己的肚子。 就他会胡说八道，就他会气人！ “诋毁？脑子呢？”苏烨也不恼，重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柯灵儿的胎见不得人，却见得了你弟弟华明，为什么？在此之前，柯灵儿跟华明可是没有任何接触。那到底是谁给他们牵线搭桥的？” 华启虎躯巨震！ 是啊，华明甚少出门，那道后门，也是前几日才开的。在此之前，他甚少出门，出去也必须要经过华启的院子，所以，但凡他出去，华启都是知道的。 他确定，华明或许认识柯灵儿，但是并没有过多的来往或者接触。以柯灵儿的城府，不可能找不信任的人帮她落胎。 所以，这中间必定有一个牵线搭桥之人。而这个人，必定对华启的为人和医术都是了如指掌，且信任有加的。 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让柯灵儿怀孕的那个男人。 要知道柯灵儿的未婚夫可是堂堂苏家大少，难道这个人比苏大少还值得柯灵儿委身于他？ 第151章 时候未到而已 “难道是谢浩辰？” “为什么是他？”苏烨意味不明的看着华启。 “能比你厉害的、比你帅气的，我只能想到是他一个。” 啪~ “啊~ 喂，苏烨你别欺人太甚，是你自己问我，我才说的。再说了，我又.....”顶着苏烨吃人的目光，华启终究是将“没有说假话”几个字吞入腹中。 不可一世的苏大少，竟然也在意这个。 未婚妻跟别人睡了，他不气！说他不如谢浩辰，倒是动怒了，什么人啊！ “你弟能搭上谢家？” “看不起谁啊？我都能搭上苏家，为什么我弟就不能搭上谢家？再说了，我弟要不是...比我可厉害多了。”华启在心中嘀咕，面上却是低眉顺眼的，一句话不说。 苏烨有些头疼，幸好华启不是生在吃人的苏家，否则，以他的脑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是谢家！你暂时也不需要知道。不过，明知道柯灵儿是我的人，依然敢动的，必是我的仇人。你弟跟我的仇人打得火热，你要看着点。否则，以后伤到了他，你别怨我。” “你都知道？”华启诧异抬头，听着语气，苏烨就算不知道那人是谁，也有怀疑的对象了。可是，他竟然那么淡定？这还是那个睚眦必报、狠辣无情的苏大少？ “时候未到而已！”华启想什么，苏烨一清二楚，但是他也不欲多说。“你该回去了，记住，看着你弟。” “知道了！” 华启不再言语，他很清楚，苏烨要是不想说，他怎么问也于事无补。何况，他说的没错，回去看着华明才是正经。 他收拾好药箱，便匆匆离去。 叩叩叩~~~ 华启一走，苏铭便敲门进来了。 “大少，查了几日，除了当日看到了杜威的身影外，清芳阁并没有不同寻常之事。” “杜威都出现了，就不可能跟老爷子无关。那些伶人，可都查过了？”灰暗中的苏烨，转动着手中的茶杯，感受着杯中茶水的温度，一点点冷下去。 “我们赶过去的时候，杜威已经走了。而且，无论我们怎么查问，都问不出任何有关老爷子和杜威的东西。 里面的伶人，也并无异常，时不时的会被一些贵人接出去，大多也是几个时辰或者隔日就送回去，这些都是正常的，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这几日，可有哪个伶人或者其他什么人，突然离开了？” “并没有！” 苏铭壮着胆子开口，“大少，要不我们直接问林小姐去？” 苏烨一个眼神，直接让苏铭丧气垂头：“她要是肯说，杜威还会跑那一趟？老爷子还会派人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恐怕老爷子和他一样，都想揪出林婉身后之人。 “你可有见过里面的每一个伶人？可有什么特别之处？”苏烨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是他疏忽了的。 “那些伶人，都是如花似玉一般的年纪，个个美的像花，我看着都一样。” 苏烨突然想到什么，“有没有哪个伶人最少被贵人接出去的？或者每个月被接出去的次数和时间，是比较固定的？” “啊？这个，我倒是没有查的那般仔细.....”迎着主子冷冷的目光，苏铭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这就去！” 苏铭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书房。 ~~~~ 这日，又到了去绣坊上课的日子，也是林婉她们三人提交谢夫人礼服画稿的日子。一到课室，林婉就看到了端正坐着的柯灵儿和如意。 柯灵儿依然容光焕发、光彩照人，如果刻意忽略她脸上厚厚的胭脂，和眼里浓浓的倦色。 她抬头看见林婉时，本能的露出了一个得体、优雅的微笑。 “林婉，今日倒是我们来的早了些了。” “天气凉了，越发惫懒了。”林婉回以微笑，寻了个位置坐下。 挺佩服柯灵儿的，前日在床上痛的死去活来落胎，不过两日，就强撑着过来上课了。她其实有些不明白，柯灵儿为什么急着落胎，等过了今日在做也不迟。 她们三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必然是无法跟夫子她们相比的。宋夫子让她们参与，不过也是给她们机会，多见见世面，倒也不是真的希望她们能帮上什么。 今日一过，夫子们都要忙着谢夫人的礼服，估计这课也得停了。所以，柯灵儿完全没有必要急于这一日两日的。 柯灵儿确实是不急的，他们早就想好了对策，想办法将之前的下药爬床流言落实了，最后将身孕推到苏大少身上。 时间长了，随便一个意外，早产就行了。早产一两个月，也属正常。 那日和林婉她们吃饭，她已经很小心了，也隐晦的暗示掌柜的，全部换成了清淡的菜色。 但是她疏忽了那碗鸡汤！ 每一次同大少过去，他都会贴心的为她点上鸡汤，据掌柜所言，那是某地的温泉所饲养，对女子身体特别有益。 去了几次之后，不用吩咐，掌柜的都会上。 就是闻到了那股油腻味，让她一时没忍住，当着林婉和如意的面干呕了起来。她临走时，还特意看了眼林婉的，发现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肚子。她便知道林婉起疑了。 她赌不起！ 尤其在得知林婉被请到苏府后，她就彻底慌了，她一刻也不敢耽搁，要是被苏府知道了，不只是她，整个柯府都得跟着她陪葬。 不过，她的孩子不可能白死，她的那份罪不可能白受，她必须要从林婉身上，千倍百倍的讨回来。 心里越恨，看向林婉的眼光却越柔和。随即，柯灵儿不着痕迹的捋了捋肩头的秀发。 “林婉，今日就要上交画稿了，你都准备好了嘛？我们完全没想法呢，连续做了十几年了，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夫子们都绣完了。我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新奇的东西了。” 如意一脸生无可恋。 “我也是，完全没有一点想法呢。林婉，看来宋夫子入室弟子非你莫属了。”柯灵儿也是一脸懊恼。 林婉两手一摊，香肩微耸：“我也没有想法，你们没看见我也是两手空空的吗？” 柯灵儿压下眼里的异色，长舒一口气，压了压自己的胸口：“虽然有些不厚道，但是我真的松了一口气。这样，倒也不会显得我太蠢笨了。” 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羞赧一笑。 “哈哈哈，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意附和道。 为了维持这空洞的融洽，林婉也扯动着嘴角，附和笑了起来。心里却在感慨，前一刻还在看戏，下一刻便成了戏中人。 第152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意如何，林婉不清楚，但是柯灵儿这几日是铁定没空想谢夫人礼服的事情的。 原本以为柯灵儿会像之前大赛那般，想方设法盗取别人的画稿呢！倒是林婉白担心了这几日。 这确实是意外！ 柯灵儿对于谢夫人的事，知无不言，打的，的确就是这样的主意。她盯上的依然是林婉，只要有苏烨在，她就能得逞。 哪知一碗鸡汤坏了她的好事！让她不得不着急处理肚子里的麻烦，不敢贸然见苏烨。 夫子在她们的笑谈中，步入课室。 一个时辰，很快便过去了，下课后，夫子交代她们留下等宋夫子，便离开了。 没一会儿，宋夫子就进来了。她也不废话，直接问三人：“关于谢夫人寿辰礼服的事情，你们有什么想法？样衣，上次上课时，给你们看过了。让你们准备的画稿，可准备好了？” 三人同时静默，柯灵儿余光一直注意着林婉，看她确实没有想法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她对着宋夫子淡淡一笑，随即开口道：“夫子，这几日学生都在苦思冥想，倒是有一些想法，但是总是觉得差那么一些。刚刚上课的陈夫子，提到了一些古老的传说、故事等，学生倒是有了一些想法。” 微顿，她又扫了眼林婉和如意，这才继续：“我想着，夫子能不能在给我们一盏茶的功夫，将心中所想付诸笔端。” 宋夫子假装没有看到柯灵儿眼中的不怀好意，点头应承。她倒要看看，柯灵儿能玩出什么花样，五日的时间没想法，陈夫子的一堂课，居然能让她茅塞顿开。还能一盏茶就完成稿图，这是又要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才女啊！ “你们呢？”宋夫子意味不明的看了看林婉和如意，“也是同柯灵儿一般，需要一盏茶的时间来完善想法，在付诸笔端？” 话不能细品，细品柯灵儿的脸就要挂不住了。 但是，搁不住柯灵儿到处都有忠犬跟随。 “夫子，刚刚陈夫子的课，确实也让学生受益良多，有了些新的想法。一盏茶的时间虽然短，但是大概画出来，应该也问题不大。” 如意有些不好意思，声音软软的、怯怯的，还带着些小心翼翼和试探，生怕惹恼了宋夫子般。 宋夫子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不耐，终究只是在心里慨叹了一声。“我竟不知道陈夫子这般厉害，一堂课就能让你们顿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那棵菩提树呢。” 如意这下是真羞赧、真怯懦了！ 柯灵儿仿佛没听懂般，依然笑盈盈的、从容而优雅。 噗嗤~~ “对不起，夫子！学生只是突然想起昨日府中婢女突发奇想，想给学生做烤鸡。假模假式的，还挺像样，结果烤到最后，只剩下一坨焦炭。” 林婉实在没忍住，一不小心笑出了声，胡诌了一个理由糊弄着。她没有想到宋夫子嘴巴也挺毒的，莫名觉得夫子好可爱。 柯灵儿差点撑不住脸上的笑容，桌下的拳头紧了松、松了又紧，如是反复，指节都发麻了，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的从容。 宋夫子嘴角抽了抽，眉眼弯弯的说道：“小丫头玩闹，无伤大雅。你的画稿呢？” 叩叩叩~~ 还不待林婉回话，绣坊的小厮就焦急敲门。 “何事？”宋夫子扫了眼门口的小厮，只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婢女。 柯灵儿神色一凛，随即恨恨的看向林婉，这个贱人，竟然敢骗她。还有，她什么时候跟宋夫子这么有默契了？ 不过，想到母亲为自己准备的东西，柯灵儿瞬间又高昂起头颅，信心满满。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多的算计，最终也只能成为笑话和小丑。 “夫子，是林小姐的婢女，说她落下了今日要交的画稿。我这才将人领进来了。” “柳青！”林婉似乎才看到小厮身后的人，“你怎么过来了？” 宋夫子看到林婉确认了来人，想来应该就是那烤焦了烧鸡的婢女了。压下嘴角的笑意，挥手让小厮退下。 “小姐，我回去后，收拾小姐房间，才发现这。为了这，小姐昨夜可几乎没睡，念叨着今日要交，我这才马不停蹄的给送过来了。没迟了吧？” 柳青急急解释道。 “不迟，刚刚好！”林婉接过，“你先去外面马车上候着。” “是！”柳青转身便走了。 “夫子，我不用一盏茶时间了，我的在这儿了。”林婉将手中的一叠画稿递到宋夫子手中。 宋夫子含笑接过，不过她倒是没有急着看。而是转身，对着依然坐着的柯灵儿和如意说道：“那你们就先在这准备画稿，也不需要赶，五日都等了，不差这一盏茶两盏茶的。好好理清了思路，再画。 我在前面的大课室，你们画好了，直接过来。” “是！” 目送宋夫子和林婉离开，柯灵儿收回视线。垂下双眸，眼光如淬毒般，嘴角的冷笑更是阴恻恻的。 余光瞥见这一切的如意，瑟瑟发抖。明知在与虎谋皮，她却别无选择，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她，不得不为自己筹谋。她不想像父母那般，一辈子碌碌无为，泯然于众。 柯灵儿可是未来苏府的女主人，只要跟她拉好了关系，自然不愁未来。苏大少的小妾，她不敢想，但是搭上几个小老板，不在话下。怎么的，都比现在只能嫁马夫、小厮强。 很快就有小厮为她们送上了笔墨纸砚，两人也不敢再耽搁。提笔就画，毕竟那些图形、线条早已烂熟于心，闭着眼睛，都能画下来了。 不到盏茶的时间，她们便拿着画稿，匆匆赶往大课室。 柯灵儿和如意赶到时，便看到宋夫子和林婉相谈甚欢，柯灵儿银牙暗咬。她费心筹谋这番，是想让夫子看到她的才能，谁能想到林婉竟然诓她，白白为林婉做了嫁衣裳。 如果知道林婉有画稿，她的说辞自然不是这般，这个贱人，果然奸诈。 “夫子，我们好了！” 柯灵儿和如意上前行礼，恭敬的递上画稿。 “这般快？”宋夫子满脸讶异，伸手接过二人画稿。视线落到画稿时，眼里满是惊喜和赏识。 柯灵儿和如意相视一笑，随即又得意、而炫耀般的看向林婉。先交画稿又怎么样？先后不重要，实力才是关键。 林婉对于二人的挑衅视若无睹，嘴角却挂上了似有若无的嘲讽。因为，此时，宋夫子视线在两张画稿上来回扫视了几圈后，脸色一沉，眼里也换上了无奈和失望。 夫子抬头，意味不明的看着二人，“画稿，很好！” 第153章 投票选画稿 两人一心期待从林婉脸上看到失落伤心的表情，哪里听得出宋夫子语气里的无奈与敷衍。只当是宋夫子对她们的赞叹。 “谢谢夫子！” 宋夫子点点头，朝着边上的位置努努嘴，“坐下吧，一会儿别的夫子都会过来，今日会定下礼服刺绣样式，你们从旁听着，对你们大有裨益。” “是！” 柯灵儿两人刚坐定，绣坊的夫子便鱼贯而入，各自寻位置坐下。 “大家都知道，今年锦衣阁那边花了较长的时间，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寿辰距今不过二十来天了。今日，我们务必先将画稿确定下来。” 宋夫子说完，将手中林婉三人的画稿递到了身边的陈夫子手里。陈夫子接过，了然的点头，然后将三张画稿一起放到了手边的一叠画稿中。 然后一起交给身后立着的几位嬷嬷，为首一位便是林婉等人的老熟人，宋夫子身边的王嬷嬷。她接过画稿，转身便出了课室。 陈夫子手持一叠剪裁好的纸，分发给在场的夫子。 “嬷嬷她们去给画稿编号了，一会儿大家选出最为满意的两张画稿，将其编号写下来。” 很快，王嬷嬷等人就捧着画稿回来了。 随后，嬷嬷一人举着一张画稿，一字排开。夫子们则开始认真的观赏着每一幅画稿，盏茶后，夫子都有了自己的决断。 同样由王嬷嬷等人去统计票数。 很快，结果便递到了宋夫子手中。因为纸上只写了编号和所得票数，所以，宋夫子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幅画稿拔得头筹。 “位居第一的是十号，接下来是三号和五号。王嬷嬷，请把这三幅画稿再次拿上来。” “是，夫子！” 没一会儿，三位嬷嬷，便举着十号、三号和五号，站在课室中央。 柯灵儿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三幅画稿，怎么可能？那可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大师，是母亲花高价，请人出手的。 在她来绣坊的第一日，便知道了为谢夫人赶制礼服的事情，那时候她就开始筹谋了。辗转几回，才求到了来京城游玩的江南绣娘。 打听之下，才知道，她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大师。柯夫人许以重金，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才求得大师出手。 这也是她敢在这几日处理肚子里麻烦的最重要原因！她确实也动过再次盗用林婉画稿的念头，可一旦那么做，必须需要苏烨帮忙！而这几日，她又怕被苏烨看出端倪，不敢见他。 幸好，她做了两手准备！ 只是，这是为什么？ 明明刚刚夫子对她的画稿很满意的，就算不能拔得头筹，拿下第二第三，必然是不在话下的。怎么会？ 必定是有猫腻。 同样不可置信的，还有林婉，不过和柯灵儿的气愤不已不同，她是狂喜，因为得票第三的五号，正是她的画稿。 科室内的夫子，大部分眼里都闪过失望和遗憾之色。但也只是一瞬，每年都有这么一次，她们早就习惯了。而且，不管用谁的画稿，最终都是她们一起动手刺绣的，都是她们绣坊的功劳。 最重要的是，到她们腰包里的银子，一文不少。 再说，这些画稿选出来，只是定了大致的方向，很多细节，还需要不断调整、综合，才能最终定稿。这都是她们一起完成的。 “大家都来说说，你们为什么会选这几幅。” 于是夫子们畅所欲言，十号和三号，都是典型的京中贵族礼服风格，高雅、大气、富贵，整体都是大差不差的。毕竟宴会上都是非富即贵之人，这是礼服的基本诉求。 能动心思的，就是领口、袖口、裙摆的装饰等小细节上。而这几处，十号和三号，明显是有动大心思的。 两幅画稿都是选用了活泼一些的元素，让整件礼服看起来，不那么沉闷和严肃，更平添了几分喜气。 至于最后一幅，五号，明显就生涩很多，一看就知道是出自新手。在整体风格上，大气、喜庆都有，但是更偏向清新活泼，少了几分贵气和庄重。 但是它的亮点在于裙摆处的设计，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暗藏玄机。 经过一番长时间的角逐和商讨，最终夫子们一致决定，整体风格和走势，按照第一的十号来，而裙摆处的设计选用五号的创意。只是，两幅稿件的风格偏差较大，需要做些细节上的中和。 到这边，柯灵儿三人留下的意义不大了，而且细节处的探讨，需要动手的夫子们一起商讨。宋夫子便示意柯灵儿和如意离开了。 “柯灵儿和如意，你们可以先行离开了。” 柯灵儿和如意起身行礼，只是在大家都没有主意的角度，柯灵儿对如意使了个眼色。 “夫子，林婉不走吗？”如意虽然很小声，但是在场的夫子都听出了她语气里的质疑。于是，无不摇头失望。 在技艺这一行，尊师重教，永远是第一条的。所有的技艺传承，再天赋异禀，如果没有师傅手把手的教，也无济于事。 且，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永远不只是说说而已。 不重师者，不重艺，师傅自然不可能费心费神的去教授。所以，在众夫子眼中，如意不可能和宋夫子再有任何瓜葛了。 “柯灵儿，你也有同问吧？”宋夫子神情不变，依然温和而慈祥。 “学生不敢！”柯灵儿垂眸，她不傻，气氛已然不对了。但是，这是决赛，她不能不战而退。苏老爷子已经对她很不满了，她若是拿不下宋夫子入室弟子的这个名头，恐怕她入苏府无望了。 所以，纵使知道，如此行事会惹得夫子不快，她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再说了，她要的是宋夫子入室弟子的这个名头，又不是真的要拜师学艺，宋夫子如何看她，她无所谓。有了苏家大少夫人的身份，谁还学艺？ “不敢？嗯，很好！”宋夫子依然语气轻柔，只是谁都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悦。 她抬头看着柯灵儿和如意，嘴角的笑意微凉，随后，将手中记录着夫子投票结果的纸张递给陈夫子，“陈夫子，你将结果读给大家听听。” 当柯灵儿和如意将画稿交给她时，她就知道，这两人有备而来。而那两幅画稿，也绝不可能是出自她们之手。 看投票的结果，宋夫子就知道，不仅仅是她，绣坊的夫子们也都一眼就瞧出来了。 “十号，六票；三号，四票；五号，三票；一号，零票；二号，零票.....六号，零票；七号，一票，八号，零票.....” 第154章 被赶出绣坊 陈夫子语毕，科室内一片沉闷的静默。 如意无地自容的低下头，而柯灵儿则耳边轰鸣，完全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科室内七名夫子，加上她们三个，一共十幅画稿。柯灵儿三人并没有参与投票，也就是有七人投票。一人可以选择两票，一共十四票。 一般情况下，一票肯定是投给自己的，另一票才会投给真正心仪的画稿。可是从票数上看，绣坊的夫子，没有一个人是这么做的。否则，不会出现那么多零票。 “嬷嬷，把那些画稿，全部重新拿回来。”宋夫子吩咐道。 于是，所有的画稿，再一次在课室内一字排开。宋夫子走到十号画稿旁边，问道：“这是哪位夫子的？” 最末位置上的柳夫子站了起来，“是我！” “三号呢？” “是我！”陈夫子挥手示意。 “五号呢？”其实宋夫子知道是林婉的，她早就看过了，林婉的画稿，确实别出心裁，让人眼前一亮。 “是我！”林婉大大方方的站了起来，朝着诸位夫子屈膝行礼。 “不可能！怎么可能，你们绝对是偏袒，绝对是偏袒。”柯灵儿厉声叫道，此时的她早已经被愤怒和仇恨冲昏了头脑，早已忘了柯夫人的教导。 要是其他夫子，她忍也就忍了，凭什么是林婉这个贱人？她有什么资格，事事都凌驾于自己之上？ 堂堂江南数一数二的大师，怎么可能比不过一个黄毛丫头？而且，居然还没有一个人选，是零票。明显就是有猫腻。 一定是大赛当日的事情，让宋夫子和诸位夫子耿耿于怀，她们借机报复。当时，有大少在场，她们屁都不敢放一个，乖乖的把第一名给她。但是，今日大少不在，她们就敢如此作贱自己。 凭什么？真以为她柯灵儿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宋夫子，就算你们再怎么偏袒林婉，也不该如此作践我们。” “柯小姐...”如意拉了拉柯灵儿，试图唤醒疯狂中的柯灵儿。虽然宋夫子在京中并无权势，但是她在刺绣界的声望是无人能及的，在京中的声望更是让别人望其项背。 不然柯灵儿也不会削尖脑袋，就为了要混一个宋夫子入室弟子的名分。 只怕，她现在有多勇，过后就有多悔。要不是为了让她能尽快的坐上苏大少夫人的宝座，她也犯不上在这个当口去忤逆她，自讨苦吃。 “柯小姐，你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 如意不劝还好，一劝柯灵儿火气更大了。她花钱养狗，不是让狗拦着她耀武扬威，而是让狗拦着那些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贱人的，最好还能扑上去咬几口。 但是，如意的话语，确实让她的理智回归，她这般发疯，只会更让自己本就岌岌可危的名声，再次跌落谷底。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仇恨与愤怒。随即换上歉疚和无地自容的悔恨，双眼湿润，小心翼翼的看向众位夫子。 “学生莽撞，惊了众位夫子，学生惭愧，给众位夫子赔礼了。对不起！” 说完，又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在座的夫子，在大赛当日和朱老板宴请当日，都是见过柯灵儿的，故此，对她确实都没有什么好印象。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在宋夫子身边的夫子，大多是和夫子气味相投之人，自是都不喜欢柯灵儿的这些小心机小手段。 但是，她们也确实没有刻意去为难她。 宋夫子没有说话，而是看了陈夫子一眼，示意让她处理。陈夫子无奈点头，她也不喜欢柯灵儿的这副做派，有时间在这胡闹，礼服细节都商讨完了。 “起来吧！你是不服气？” “学生不才，自知技不如人，但是诸位夫子在行业里兢兢业业耕耘了这么多年。学生只是....学生.....”柯灵儿欲言又止。 “只是在为我们叫屈？”陈夫子要不是还记挂着为人师表几个字，她都想翻白眼了。“按照柯小姐的逻辑，那我们是不是更该为宋夫子叫屈？” 陈夫子没好气的看了眼柯灵儿，“夫子在业界是我们绝对的长辈和师者，更别说这整座绣坊都是她的。而今，她的画稿居然没有出现在票选的前三甲，那我们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柯灵儿脸色涨红，宋夫子的画稿也没在里面吗？她不知道啊！也没人告诉她啊！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柯灵儿眼泪汪汪，仿佛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和冤枉。 众位夫子的眉头越锁越深，她们个个都是业界翘楚，能到今日的地位和名望，都是靠自己一针一线、靠着自己的一双手，勤勤恳恳挣出来的。 她们不靠家族、不靠男人，其间的心酸和艰辛，只有她们自己心里清楚。她们最见不得的就是这般惺惺作态，扭捏造作，拿柔弱和眼泪做武器，为自己拿好处、博前程的女子。 如意赶紧上前，扶住柔弱的柯灵儿，借机贴着她的耳朵说道：“柯小姐，夫子们更喜欢坚强自立的人。” 柯灵儿娇躯一震，不着痕迹的扫视了一圈，目光所到之处，尽是鄙夷和不屑。她心里不免涌上恐慌。成日里跟着娘亲学的都是如何笼络男人心，竟然忘记了，眼前之人，都不是那些怜香惜玉的男人。 当然，柯灵儿其实今日倒是没有刻意装柔弱，是真柔弱，毕竟她才落胎两日，身体还虚着。 她借势靠在如意身上，由如意扶住坐回椅子上。 “你什么意思不重要。不过，我们都听懂了你的不甘和质疑。我们绣坊，全都是自食其力、自力更生的女子，我们相互扶持着走过了彼此最艰难的岁月，所以，绣坊就是我们的家。我们不可能会做任何伤害绣坊之事。”陈夫子朗声说道。 接着，她来到那排画稿前。 “我们选稿，选出来的，一定是我们认为最适合贵人的，而不是选我们自己画的。因为，我们要照顾的，从来不是我们自己，而是贵人的喜好。 绣坊不是争名逐利之所、更不是沽名钓誉之地，柯小姐，如意小姐，我们绣坊不适合你们，今日过后，你们无需再过来了。” 陈夫子厉声宣布道。 第155章 我要检举林婉 柯灵儿和如意都慌了，事情怎么就到这样的地步了呢？ 不对，不对，一定是她们忌惮自己，怕大少知道后，插手绣坊之事，所以快刀斩乱麻，趁着大少出手之前，先将自己赶出绣坊。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但是，无论如何，这事儿不能她闹！ 柯灵儿缓缓移动脚尖，不着痕迹的碰了碰如意。 “夫子，我不服！”如意站了起来，款款走到陈夫子身边。 陈夫子淡淡扫了眼如意，如意身子冷不丁的一寒，有种被人看透的恐慌。 “你们不服什么，我很清楚。所以，我们将这些画稿重新摆上来了。你们的画稿，一个是六号，一个是八号，对吧？” “所以，夫子都是知道的，对吗？”如意依然怯怯的，但是质疑的语气，却一点也不怯。顽强的像是面对恶势力的小柔弱，好不令人怜惜。 这是明晃晃的在控诉绣坊暗箱操作，提前跟所有夫子通气，故意不选她和柯灵儿的画作。 陈夫子轻轻一笑，并没有因为如意的质疑和诋毁，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但凡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两幅画的独树一帜，那么明显的江南调调，如果这点都看不出来，我们在刺绣界也就白混那么多年了。” 如意险些瘫软下去，她们怎么那么轻易就看出来了？明明大师已经完全抹去了江南的印记，完全按照京城的风格来画的。 坐在椅子上的柯灵儿更是脚趾扣地，一面说着不可能，一面说着完了。 陈夫子看着两人面如菜色，心里并不畅快，只是觉得悲哀和失望。失望于，明明大好的年华、明明大好的机遇，她们却视而不见。习惯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只要她们好好学，不用靠家族、不用靠男人、不用靠虚名，就靠自己的一双手，也能立身于世。哪怕艰辛些，但总能自在些。 “江南绣娘，骨子都是柔情似水、温婉可人，再怎么刻意的摒弃，也无法消除血液里的东西。”陈夫子走到六号和八号之间，继续道： “尽管这两幅画稿，刻意模仿京中贵人喜欢的贵气和寿辰的喜庆，但这不是她骨子里的东西，画虎不成反类犬，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们所画，皆是根据谢夫人的性格、喜好所画，而这位绣娘，对谢夫人一无所知，自然所言无物。既然所言无物，自然所言即是绣娘本人。 整个画稿的底色，依然是江南的温婉、柔美，而这位绣娘，应该也是通透之人，画稿中无处不诉说着对自由自在的向往。 而这种东西，恰恰是你们身上没有的东西。所以，这两幅画稿，纵使美轮美奂，但不适合京城，不适合谢夫人。更不是出自你们之手。” 陈夫子每说一句话，柯灵儿和如意的脸就白一分，直至血色全无。 “夫子....我....我....”如意下意识的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可是嘴巴张张合合，终究还是找不出合适的词句。 柯灵儿心有不甘，她才来几日，无论如何，她不能就这么灰溜溜的被赶出绣坊。否则，在京城，她的名声算是彻底坏死了。 随即，她眼珠子一转，抬头看向陈夫子：“陈夫子，您慧眼如鹰。没错，我和如意的画稿，确实是我花高价从江南一位出游的绣娘手中所购。 学生本无恶意，也并没有将绣娘的画作带来绣坊。只是，刚刚觉得绣娘画作确实美轮美奂，或许能让谢夫人心生欢喜，这才将画作画了出来。 只是学生生了贪慕虚荣之心，将画作据为己有。学生已经知错了。” 柯灵儿起身，款款走到宋夫子身边，躬身跪拜，“宋夫子，学生知道您对学生大失所望，不过是不希望学生行差踏错。学生发誓，真的知道错了，求夫子饶了我这一回。若有下次，不用夫子说，学生自己就滚出绣坊。” 宋夫子和陈夫子相视而笑，宋夫子朝着旁边的王嬷嬷打了个眼色，王嬷嬷上前，将柯灵儿扶了起来。 “柯灵儿，如意，你们走吧！可一，不可二！刺绣大赛为一，原以为柯小姐已经知道错了，才会让你进入绣坊，让你上课。 你已经够到三了，此事我无能为力。绣坊不是我一人所有，是所有夫子的心血，我不能一意孤行。 你们想学的，绣坊教不了你们；你们想要的，绣坊更给不了。走吧！” 话很明白了，她不能让柯灵儿坏了绣坊的名声。今日，她们不走也得走。 柯灵儿眼看宋夫子态度坚决，而其他夫子也是一脸愤慨，她便知道今日之局已定。绣坊，大概她是真的无缘在踏足了。宋夫子入室弟子的名头，她也不可能得到了。 不过，既然她无法留下，那么林婉也别想留下，她得不到的东西，林婉也别痴心妄想。 “学生惭愧，就此拜别诸位夫子。只是，临走前，我检举林婉，她的画稿，同样不可能是出自她手。” 这几日她虽然忙着自己的事情，躲着大少，但是苏府发生的事情，她一清二楚。这几日，她忙着，林婉同样没闲着。 苏信夫妇无故消失，苏老爷子不可能会那么轻易放过林婉，就是应付苏老爷子，都够林婉焦头烂额了。她怎么可能会有心思，想什么礼服的事情。 “哦，何出此言？”宋夫子神色如常。 “我刚刚看见林婉交了一叠画稿给夫子，我虽然愚笨，但也知道，几日之内，再怎么天赋异禀，也不可能画出这么多、想出这么多的画稿。” 观其厚度，至少得有十几二十张画稿。五天的时间，能画出一张就已经不错了，林婉就是再厉害，也不能画出那么多张。 宋夫子和煦的笑了，犹如春日阳光，温暖而灿烂。她伸手将放在身后的那叠画稿拿了出来，递给柯灵儿：“你说的是这些？” 柯灵儿接过，一页一页的翻开，脸色也一点点煞白..... 陈夫子上前，接过柯灵儿手中的画稿，看完后，脸上尽是欣慰与欣喜。朝着林婉满意的点点头，而后将画稿传给了其他夫子。 夫子们看过后，露出的表情和陈夫子如出一辙。 随后，夫子们将画稿在桌上一一摊开，排好。 第156章 可是林婉她从来也没输过 “这些画稿，从最初的粗糙，一点点改进，一点一点调整，才有了嬷嬷手中的那张。林婉从头至尾，画的都是同一张画稿。” 柯灵儿大受打击，又因为身子虚弱，终究还是扛不住，昏厥了过去。 宋夫子吩咐人将柯灵儿送上马车后，继续商讨礼服细节的调整问题。整个流程下来，林婉都认真的听着，偶尔也发发言，阐述她的想法。 最终，细节敲定，动手的事情，都是绣坊的夫子们，林婉刚入行，自然轮不到她。 只是，还有一个让人头痛的问题，就是裙摆上的花。林婉的想法很好，但是此事必须要经过谢夫人的同意。 而这个问题，只能交由宋夫子亲自跟谢家的人交涉了。 这日后，绣坊对外宣称要赶制谢夫人寿辰礼服，夫子无暇上课，停了柯灵儿三人的课业。也算是给了柯灵儿和如意留足颜面了。 到了谢夫人寿辰，宋夫子自然会宣布入室弟子，到时候她们也无需再去绣坊上课了。 只是，柯灵儿依然愤懑不已，郁郁寡欢。 “灵儿，你别在耍小性子了。现在宋夫子那边，你已经没有指望了。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抓住苏大少。但是，你想想，大少几日没来见你了？” 看着在床上歪着，消瘦了几分的柯灵儿，柯夫人恨铁不成钢。最近，她们柯府可真是厄运连连，再不做点什么，怕是翻身无望了。 如今的希望，可都是寄托在这个女儿身上，可是偏偏这个女儿不成器。 “娘亲，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这一回，是我们棋差一招，本来都是好好的，谁想到苏府最近接连出事，大少自然没那个心思。”柯灵儿心里也很不舒服，却也不敢在母亲面前太过放肆。 只要一想到这事，柯灵儿就屈辱不堪。她到底是哪里比不过林婉了？大少对着林婉是情难自控、有兽欲，对着自己却是安分守己，不越雷池一步。 除了在外头做戏时，让她触碰外，私下都不让她近身。她就是想将胎儿按到他身上，也没机会啊。 “我这身子还没养好，一身病气，他见了，不会欢喜的。” “男人不用让他时时欢喜，你又不是供人逗趣的戏子。有时候，男人的怜惜更管用。”柯夫人意味深长的看着女儿，“要拿捏一个男人的情绪，光让他欢喜可远远不够。日子久了，再欢喜，也腻乏了。” “偶尔清粥小菜、偶尔燕窝鱼翅、偶尔大鱼大肉、偶尔粗茶淡饭，时时给他意外，给他惊喜，给他不一样的情绪体验。久而久之，他的情绪为你所拿捏，喜怒哀乐全依附于你，你才算真正拿捏住了一个男人。” 柯灵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又满脸酸涩：“娘，苏烨不是一般男人，他是苏老爷子千锤百炼出来的苏府掌权人。喜怒不形于色，别说喜怒哀乐了，我甚至都没有见他对人笑过。” 柯夫人摸了摸柯灵儿的头发，“你也说了，是喜怒不形于色，而非没有喜怒。但凡是个人，就不可能没有情绪。只是要看，你是不是能挑起他情绪的那个人。” 柯灵儿脸色一白，母亲可真是会扎刀啊！真是巧，外人只知大少宠溺未婚妻，可是身为未婚妻的她，却清楚，她并不是那个能挑起他情绪的人。 而能挑起他情绪的那个人，一直都是林婉。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她冒着名声尽毁的风险，也要几次三番的置林婉于死地。 “娘，您说对了，我不是那个人！”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为了尽快上位，她不得不自揭伤疤，因为她很清楚，真正能帮她的人，只有母亲。 柯夫人了然一笑，“你跟林婉交锋数次，看似你赢了，可是林婉她从来也没输过。” “娘，您都知道？” 柯夫人点点头，“本来，这次你凭着身孕，能十拿九稳的，谁能想到那人....” “娘~”柯灵儿赶忙喝住，如今她们再经不起任何风险了。 “放心，娘有分寸。”柯夫人示意柯灵儿别急，“你这身子调理，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宋夫子那边，也给你留了颜面。这事也就过去了。 你该去大少面前露露脸了，不用多留，见见面，说说话，就说身子不舒服，早些回来便是。 而且，现在林婉跟苏府闹的更凶了，你的机会也就更大了。既然暂时抓不住他的心，那就先稳住地位。” “知道了！” ~~~~~ 整个苏府静悄悄的，大房只剩下苏烨一人，他时常会住私宅，就算回苏府，也是早出晚归的。家法后，他更是甚少回来了。 二房彻底失踪了，剩下一个继女林婉，本就搬离了苏府，如今，更不可能回来了。 三房，被逼休妻，苏敬也跟着白晴住到了白家，虽然偶尔会做做面子，回来看看苏老爷子，但是没有在苏府留宿过。 主厅廊下品茗的苏老爷子，看着眼前偌大、空旷而空荡的苏府，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他的三个儿子，一个死了，两个毫不犹豫的离他而去。他看得比命还重的苏府、权势、名望，他们不屑一顾。甚至还不要命的挣脱。 他以为他的那一套是没用的！ 可是，看到如此耀眼的苏烨，他又有自信了。苏烨，完美的复刻了他的一切，甚至比他做的更好。他几乎能想到，等他百年后，在苏烨的带领下，苏府将更加夺目和灿烂。 王者，总是孤独的。 “老爷子！”杜威的声音将老爷子从思绪中拉回。“人送走了。” “这次幸亏有你！烨儿那边没有察觉到什么吧？”苏老爷子背靠椅背，闭目养神。那是他目前唯一放松的地方，只有在那，他才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凡人、是一个男人。 苏烨跟他很像，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激起他的疑心。林婉上次提到了清芳阁，他就知道苏烨肯定会追查。他情急之下，就让杜威将人藏起来。 幸好，杜威老成。如果突然将人接走，本来就容易让人起疑，且因为匆忙，容易留下尾巴，被查到他老窝，那一切就无可挽回了。 暂时按兵不动，等苏烨那边查不到什么时，自然就放松了。他们一放松，杜威这边也早就安排妥当了。再反过来，将人接走。就算苏烨再回头来查，人早已消失不见，想查也查不到了。 第157章 苏铭，我记得受伤的是我的背，不是你的脑子吧? “正如我们所料，大少养伤，无法顾及。不过，前几日，苏铭再访清芳阁，想必已经知道谁人不见了。不过，他们想要找到人，怕是不能够了。我已经处理妥当。”杜威继续回报。 “嗯！那个贱丫头那边呢？”贱丫头指谁，不用苏老爷子言明，杜威也明了。 “林小姐这几日在忙着绣坊谢夫人寿辰礼服的事情，不是在绣坊，就是在院子里。并没有接触什么人。” “下去吧！” ~~~~~~ 苏烨私宅大厅，苏铭心虚的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脸色不虞的主子。 哒哒哒~~ 只有杯盖轻轻敲击着杯身的脆响，平时伴着茶香，听着挺悦耳的，这会儿听起来，于苏铭而言，犹如死神的脚步，一步一步往他心坎上践踏。 “所以，查了那么久清芳阁，毫无头绪。如今，人消失了，你查到了。之前几个月，人被接去哪里不知道、被谁接走的不知道，如今消失了，去了哪里，更不知道。” “苏铭，我记得受伤的是我的背，不是你的脑子吧？” 苏烨淡淡的扫了眼鹌鹑在地上的苏铭，真不知道受伤的到底是他的背，还是苏铭的脑子。 “大少，对不起！”苏铭将头低到地板上，只要态度够虔诚，主子一定会知道他是有痛改前非的决心的。 “认错跟犯错一样干脆利落！” 苏铭表示脑子不够用，不知道主子这是表扬他认错态度好？还是批评犯错速度快？ “大少，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林小姐那边，还要重新派人跟着吗？” “暂时不用！老宅那边，让小心些。另外，不要试探着去跟杜威，你们没那个能耐。”苏烨目视虚空，手抚血红坠玉。 须臾，才看向依然跪在地上的苏铭：“起来吧！” “大少，各地商铺和势力，我们已经收拢的差不多了。其实，现在老爷子身边，除了杜威，能堪大用之人，不多了。” 苏铭的意思很明显，他们蛰伏这两年，差不多了，无需在惧怕老爷子了。 苏烨心中一阵叹息，这就是老爷子的厉害之处，如果他真的就此膨胀起来，估计，他在苏府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苏府真正的核心权力，分散在族内几位族老身上，而这些族老，早就和老爷子严严实实的捆绑在一起了。解不开捆绑他们的利益绳索，他这个苏府掌权人，始终都是有名无实。 经过这两年的蛰伏，苏烨倒不是毫无还手之力，但是还不够。 “苏铭，小伶人叫夏洁儿是吗？” 苏铭不明白，大少怎么又跳回到那个突然失踪的小伶人身上，这其中是有猫腻，可是线索不是都断了吗？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道： “是！小伶人叫夏洁儿，花城人，今年二八年华。去岁及笄后，便离开家乡，来到京城。辗转几个月后，便进了清芳阁。是三个月前，才开始上台的。 上台后的第二日，便被人接走了两个时辰。自此以后，便是每月初一十五，被接走，最少两个时辰，偶尔几次，到第二日清晨才被送回。但是，老板声称，来接人的每次都换人，他只管收钱放人，其他的一律不管。” “初一？十五？”每月初一十五，是老爷子斋戒的日子，那一整日，他通常都是闭门谢客，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安排人跑一趟花城，然后.....” “是！” “另外，盯着老爷子的人，全部撤回来。初一、十五，斋戒这两日，给我死盯着。” “是！” 苏铭刚退下，管家就疾步而来。 “大少，柯小姐来了。” 苏烨眼底闪过不耐：“请进来吧！” ~~~~ 谢氏名下一家酒楼，二楼一间雅致的包房内，林婉有些局促。她虽然出身苏府，绝对算得上是京城顶尖商圈权势家族，但奈何她只是一个继女，身份不会比婢女下人好到哪里去。 突然间被谢夫人这样的人物指名要见，难免紧张。 宋夫子看出了她的紧张不安，将林婉的手掌放到自己手掌心。心间酸涩之外，更平添了几分对林婉的怜惜。 明明如花似玉的年纪，本该水灵灵的双手，却因为拿针，几个手指头都是茧子，粗糙无比。 柔声安抚：“婉儿，不用紧张。谢夫人并没有传言说的那样不好相处，其实她很好说话的。如果，你确实紧张，一会儿听我的，我让你怎么说，你就怎么说。不用担心，万事有我呢。” “夫子，谢谢您！”林婉心里暖暖的，宋夫子和绣坊的夫子们，都是赤忱之人，她们对她都很好。 “傻孩子！这样，就要流泪了？你眼泪怎么那么不值钱呢？”宋夫子打趣道。 林婉看着夫子，暖暖的笑着，并不言语。不是她的眼泪不值钱。而是，如今，能让她落泪的人，实属不多了。 叩叩叩~~~ 敲门声响，两人闻声起身，转身看着门的方向。 房门缓缓打开，一名美妇款步而来，身后跟着一名威严俊朗的少年郎。 美妇看起来和宋夫子年纪相当，但因为保养得宜，脸上更明艳和贵气。一双明眸清澈，闪着坚毅，更有岁月沉淀下的沉着和睿智。周身并无太过华丽的首饰，一枚祖母绿的簪子、配套的耳坠，简洁却不单调。 想来，她便是大名鼎鼎的谢夫人无疑了。 而她身边的少年郎，剑眉舒展、嘴角温润、五官柔和。哪怕初次相识，也让人生不出半点防备之心。 可他偏偏便是京城商圈和苏烨并驾齐驱的谢浩辰。 如果说，苏烨是披着狼皮的狼，那么谢浩辰那便是披着羊皮的狼。纯良无害的表面下，是狠辣的狼子野心。 “谢夫人，谢少爷！”宋夫子带着林婉打招呼，“谢少爷日理万机的，倒是难得了。” “宋夫子久等了，快入座吧。今日我正好也跟几个好友在这吃饭，碰见母亲，便跟着过来了。” “夫子，你不用搭理他，他不过是怕我一会儿又发脾气，然后乱花钱而已。”谢夫人嘴上说着嫌弃的话，脸上却是满满的幸福和满足。 老熟人相见，谢夫人和宋夫子见面就熟络的寒暄了起来。 第158章 丢了的东西或者人，已经丢了，难道还要把自己也丢了? 寒暄过后，宋夫子才为谢夫人和谢浩辰介绍林婉：“这便是跟你提到的林婉了。婉儿，来，见过谢夫人和谢少爷。” “林婉见过谢夫人，谢少爷！”林婉乖巧的起身，对着谢夫人行礼。 “不用拘礼，坐吧！”谢夫人进门就看见了林婉，她在和宋夫子寒暄之际，就悄悄打量着这安静的小姑娘了。 她总觉得这小姑娘身上有股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思来想去，就是想不起来。 “林~婉~”如今直视着她，那股熟悉感更强烈了，“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夫人，我们吗？”林婉有些疑惑，她一直拘在苏府之内，在搬离苏府之前，她见过的人很少。苏府跟谢家基本上可以说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她根本不可能见过谢夫人。 “夫人，我是苏家二房继女，所以，我们不太可能见过。夫人您那么明媚亮眼、又是京中的大人物，如果见过，我必定终生难忘。” “你是苏府人？”谢夫人诧异的看向宋夫子。 宋夫子点头：“我光想着礼服的事情，倒是忘记认真介绍林婉的出身了。” 谢夫人有些不可置信，苏府可是和他们谢府并驾齐驱的百年世家，怎得沦落到要让家中的小姐出来挣生计了？ 宋夫子一看谢夫人的神情就知道，她想差了。苏府的事情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林婉在苏府的境遇，京中几乎人尽皆知。也只有不问世事的谢夫人，才会一无所知。 “夫人，林婉母亲的身份，始终没有得到苏老爷子承认，他自然也不会承认林婉继女的身份。” 谢夫人是聪明人，宋夫子那么一说，大概也能猜到了。在大户人家，不被承认的人，只有被欺凌的份。正经主子尚且如此，何况是继女？ 只是，她终究还是不能理解，苏府也不差这点银子，哪怕不承认，扔在府中养着便是，苏老爷子不是最在乎脸面的吗？ 林婉噗嗤一笑，宋夫子顾及她的自尊，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谢夫人是何许人也，自然不会留意京中那些无聊的流言。 “谢夫人，我在苏府，是一个下人。苏老爷子不承认，那我和我娘自然不是苏家人。我们怎么样，自然也就跟苏府无关。 不过，我确实是在几个月之前，就搬离了苏府。如今，跟苏府已经彻底没关系了。” “那你娘.....”谢夫人下意识的想追问。 谢浩辰却拦住了，“娘，您今日来是和宋夫子商讨寿辰礼服之事的，您只要记住，您的礼服是宋夫子绣坊做的，就可以了。” 啪~ 谢夫人一巴掌拍在了谢浩辰的手背上，声音很轻柔，是幸福的声音。 “你这是嫌我聒噪了？” “娘~” 林婉看着打闹的两母子，脸上也不由露出了想念之色，如果娘没走，娘也是这么宠溺自己的。她有感而发道：“夫人和少爷真好！” 同样的高门贵府，苏府死气沉沉，毫无血脉亲情可言，那百年声誉和权势，似乎是沉重的枷锁，压得每一个苏府之人，都喘不过气来。 而观谢夫人与谢浩辰的相处、再看谢老爷每年费尽心力为谢夫人办寿辰、制礼服等，便可见，谢府是温情而温馨的。 殊不知，在林婉偷偷打量着谢夫人和谢浩辰的同时，谢浩辰也在打量着她。他和他母亲谢夫人有同样的感受，他对林婉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但是，他们明明是没有见过的。 包房的氛围很好，又赶上了饭点，他们便也没急着讨论礼服的事情。直到用完饭，小厮将桌上收拾干净，换上茶水后，宋夫子才再次将话题引到了礼服的刺绣上。 “夫人，关于裙摆上的花，您还是坚持要用杜鹃吗？”宋夫子的眼里满是心疼，“过去那么多年了，你该放下了。” 林婉和谢浩辰都不约而同的敛下双眸，前者是不敢窥探贵人的隐私，后者是压下眼里的不忍和探究。 “夫子，我做不到！”谢夫人眼角瞬间泛红，眼里有恨、有不甘、有绝望，更多的是无力。 宋夫人一声长叹，而后看向谢浩辰和林婉：“谢少爷，婉儿甚少出门，可否劳烦大少带她下去逛逛？” “不用！这次，让他跟来，就是没打算瞒他。而且，林婉既然是你的弟子，也不算是外人。”十七年前第一次找宋夫子做礼服时，两人便结下了不解之缘。多年往来，不似姐妹胜似姐妹。不然，她也不会将她心里的伤疤，掀开给宋夫子看。 林婉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宋夫子，宋夫子点头后，她才继续安心坐着。 谢夫人深吸一口气，破釜沉舟般看向宋夫子：“十六年了，整整十六年了，是时候给这桩旧事，做一个了结了。” 她稍作停顿，而后，她看向林婉，“不过，在此之前，我先问问你，林婉，为什么会给我的裙摆做这样的设计？” 对于谢夫人会突然向林婉发问，宋夫子有几分了然，但是谢浩辰却满脸疑惑。 林婉款款起身，先是对谢夫人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才开口：“夫人，林婉并非有意窥探谢夫人隐私.....” “你起来吧！我知道，这是夫子给你们的任务，你多方探听我，也是为了礼服的设计。我明白。” “我并不知道谢夫人具体发生过什么，但是能让夫人十几年了，依然无法释怀，必然是极爱或者极恨的。 夫人每年都将杜鹃绣在裙摆的最下面，可是夫人，有些东西、有些人，就算是被踩在脚下，也是要您低下头，才能看见的。 与其低下头颅，不如昂首向前，自己绽放。 丢了的东西或者人，已经丢了，难道还要把自己也丢了？” 其实，谢夫人发生过什么，结合谢瑾十六七年的旧事，在结合柳叶多日的追查，林婉大概能猜出个梗概。 当年谢瑾谢坤兄弟争斗厉害，谢瑾被迫离京，躲到了某处。在那里认识了某位女子，而杜鹃花，若不是那女子的最爱，便是谢瑾和她因杜鹃花相识。 从此 ，杜鹃花，成了那名女子的代名词。 最终，由于某些原因，那女子可能死了，可能走了，成了谢瑾心中的朱砂痣、白月光。因此谢瑾对谢夫人心中有愧，从此便对她无条件宠溺，以此弥补一二。 可谢夫人如此骄傲的人，如何受得了？心有不甘的她，便年年岁岁，将杜鹃花践踏在脚下。 第159章 离开苏府，连饭都吃不上了? “杜鹃长在山野间，夫人则高居繁华之上。 我给夫人所作的裙摆，静立时，裙摆由上到下，全是牡丹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漫步时，牡丹缓缓舒展、绽放，大大方方、自信从容； 快步、或翩翩起舞时，整个裙摆的牡丹彻底绽放，张扬、灿烂、炫目。” ...... 回绣坊的马车上，林婉惴惴不安，谢夫人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夫子，我是不是坏事了？” 宋夫子慈祥的看着林婉，脸上尽是满意和欣慰。这孩子确实是有花心思的，大概是跟夫人相交多年，太知道她心里的痛了，所以小心翼翼的避开她的伤疤。 反而林婉这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或许真能让痛定思痛后的谢夫人涅盘重生。 “你做的很好！比我勇敢。” 第二日，谢府便来人送信，裙摆处的设计，完全按照林婉的想法来做。 裙摆处的这般设计，工序繁杂，一层一层往上收，费时费力。绣坊的夫子们，便开始了没日没夜的赶工。 林婉却闲了下来。 她让苏府失去了矿场的开采权，再加上苏信夫妇出走，苏老爷子不可能轻易放过她。上次清芳阁救了她，但是以苏老爷子的手段，想必如今已经打扫干净了。差不多，也该腾出手来收拾自己了。 没想到清芳阁真的管用，那也就意味着...... 前世，苏莹四岁时，苏府出现了一次巨大的危机。是苏烨和苏老爷子联手，在外界知觉前，消除了隐患。但是，在那次后，苏烨在苏府的话语权便压过苏老爷子。 而危机的源头便是清芳阁一个名叫夏洁儿的小伶人！ 苏烨顺着清芳阁，查到了京郊的一处庄子。庄子具体位置在哪里，林婉不知道，但是她清楚的记得，苏老爷子给庄子取名为“念语园”。 苏老爷子的结发妻子，就叫汪语宁，再联想到那个叫做夏洁儿的小伶人，念语园是做什么用的，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本来是四年多以后的事情，却因为她的重生，让苏烨提前知道了，所以一世，苏烨是不是会更快的掌控苏府？ 不过，于她而言，不管是苏老爷子还是苏烨，如今都是她的仇人。一个现在要她的命，一个前世要了她和她女儿的命。 前世外人不知道念语园，这一世，如果捅出来呢？ 让道貌岸然、口口声声苏府百年清誉不容玷污的苏老爷子，亲手将苏府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应该会比杀了他还难过吧？ 要彻底扳倒苏府，靠她自己，那肯定是不行的，她得找帮手。 至于找谁，林婉心中已然有了想法。 “小姐，谢府送来了请帖。”柳青将手上赤红色的请帖递到林婉手上。 林婉接过，打开，没有太多的惊讶。是十日后谢夫人寿宴的请帖。谢夫人接受了裙摆设计那日，她就知道，她会出现在谢府寿辰宴上。 就算谢夫人不请她，宋夫子也会带着她上门的。毕竟宋夫子可是亲口说了，谢夫人寿辰之日，便是她入室弟子面世之时。 “柳青，你说，我该备份什么样的贺礼？” “小姐，您是晚辈，不用太出挑，寻常礼就行了。” 林婉点头，如今的她，确实不该太出挑，否则死得更快。“那你看着准备吧。” “是！另外，小姐，苏府的人在外头候着。” “苏府？何故？”听到苏府，林婉全身警觉。 “说是接小姐过去团圆。” “你说什么？”林婉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团圆’？ 接她去团圆？ 怕不是笑话吧！ 苏府何时将她当作是苏府人了？ 苏府的团圆，向来跟她无关。 “小姐，今日是重阳节！” “哦，他们倒是惯爱做面子的。” 柳青有些无奈，小姐对苏府的仇视和防备，越来越不加掩饰了，尤其是二爷和二夫人走后。最让她和柳叶难受的是，小姐似乎根本就不相信她们，好多事情，小姐都是背着她们做的。 所以，在小姐心里，她依然将自己归到了大少的阵营。 可是，大少对小姐，是真的没有恶意。只是，小姐不信！ 九月的京中，寻常人，两件单衣也就够了，但是林婉自从吞下绝育药后，身子一直畏寒，所以她已经开始穿上了冬日里才穿的夹层中衣了。 尽管如此，她看起来依旧瘦削薄弱，脸色也总是带着几分不健康的刮白。 倚在门框的苏烨，看着院子里，缓缓走来的女子，心里揪着痛。她身上的每一处伤，他都很清楚。只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扎心利刃。 “怎么，离开苏府，连饭都吃不上了？” “大哥！”林婉对着苏烨乖巧一笑，款款行礼。“大抵是从前伤了根本，有些伤永远好不了，有些疤永远褪不去。大哥不是最清楚吗？” 这副残躯，是如何一步一步至此的，他不是最清楚吗？如今这副样子，又是做给谁看？ 苏烨眸光瞬间溃不成军，再也撑不起脸上的木然。他蓦然合眼，掩藏起破防，再睁眼时，已毫无波澜。 “不自爱而已！” 丢下这么一句，他转身往厅内走去。 林婉嘴角微斜，不自爱吗？ 那些“不自爱”，可不都是他和他未婚妻的手笔吗？ 林婉对着他的背影嘲讽一笑，跟着进了大厅。 明明热闹异常、喜庆异常，整个大厅却又弥漫着诡异的冷漠和疏离。大抵是这座宅子里，再没有了她在乎之人，林婉将自己完全抽离了出来，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冷眼旁观着苏家人苦心经营的虚幻团圆。 苏老爷子缓缓步入大厅，看见的便是，林婉惬意的捧着茶盏，云淡风轻的看着苏府众人，宛若人间看客，半点不沾苏府风尘。 他心里有难以名状的愤慨，只是这愤慨，让苏老爷子有几分挫败。从前生怕秦画母女沾上半点苏府，以防她们辱没了苏府门楣。如今，她们，逃得逃，看戏的看戏，一副生怕被苏府沾上的模样。 当然，习惯了高高在上的苏老爷子，这种情绪只是转瞬即逝。 看着两手空空的林婉，苏老爷子满脸鄙夷，“上门做客，两手空空？果然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林婉抬眸，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恭敬的行礼。面上没有丝毫不悦：“苏老爷子，苏府家大业大，应该不差我这个被遗落孤女的那份节礼吧？” 这么说来，小家子气的，可不就是苏老爷子吗？难道是为着节礼才接林婉过来的？ 苏老爷子被堵的脸色不虞，苏府其他族人一看，立马就有人上前当那马前卒。 第160章 你是故意让林婉将你的玉佩送出去的? “真是没教养，去长辈家，节礼，是规矩、是传统。” “谁看得上你的东西，不过是好心教教你登门做客的礼节罢了，以免以后你贻笑大方，丢人现眼。你不感恩就算了，还含沙射影的，当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没见识。” ....... 对于这些，林婉早已习以为常了，苏府的每次团圆饭，这种场面都会出现。以前因为秦画，她诸多忍让，今日倒是不想、也没必要忍了。 “我确实是没见识，这不，诸位长辈让我长见识了嘛。一群长辈，逮着孤立无援的小丫头，随意践踏、辱骂，美其名曰教规矩。 苏府果然好教养！苏府百年声誉熏陶出来的族人，果然非同凡响。连教一个小丫头，都那么团结一致、众志成城！难怪苏府百年清誉不倒。” 苏府族人，倚老卖老、以多欺少，着实难堪。 林婉语落，苏府族人纵使气得呼呼的，却只能忍着不敢再吱声。 苏老爷子心头冷笑，这小丫头果然认为没有了秦画在府上，他就拿捏不了她了嘛？ 异想天开。 “入座，开席！” 众人鱼贯入席。 林婉捡了最角落的一个位置坐下，她无意跟苏府之人有过多的牵扯。只不过，苏老爷子特意来请她，必然有他的深意。再说，他要她来，她也没反抗的能力。 要她看戏也好，演戏也罢，找到有力靠山之前，她都得配合着。 主桌这边，桌面上少了二房和三房，虽然看起来依然人丁兴旺，但是真正属于苏老爷子这一支的，只剩下苏烨一人了。 几位和苏老爷子同辈的族老，显然比以往的任何一次聚餐都要红光满面，连行事都气势凌云了。 苏老爷子瞥见诸位族老子孙绕膝，第一次生出了羡慕的情绪，也第一次觉得或许血脉这个东西，是需要的。他再厉害，也有日落西山之时，苏烨再厉害，也需要旁人相佐。 他这般行事，最终是否也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不，不会的！ 苏府，有他，有烨儿，就足够了。 正当大家推杯换盏之际，一名小厮匆匆来报，低着头，有些胆战心惊：“老爷子，大少，府外，三夫人....” “嗯？”苏老爷子不悦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厮双腿一软，险些站不住脚。“白府小姐和二少爷，在府外求见。” 苏老爷子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苏烨见状，开口道：“将人请进来吧！” 以往都是苏敬自己一人回来，回来也是看看苏老爷子，就离开。如今，带着白晴一同上门，苏烨大抵知道是为了什么。 今日不见，明日他们依然会再来，既如此，那便当着大家的面，处理了。 “大少，这些吃里爬外的人，还请进来做什么？当初走的时候，有矿场开采权给的底气，那叫一个趾高气昂、意气风发。现在还回来做什么？” “那自然是底气没有了呗。听闻呀，郎家从上一个矿场主手上买下的时候，就被坑了。那么大一座矿山，有矿的，不过就一个山角。 当时的矿主大概是知道了，才以母亲扶灵回乡，又要在家乡守孝三年为借口，将矿山卖给了郎家。郎家这几年确实是挣了一些，但是和当年买矿山的银子相比，那还是相去生甚远。 突然出售矿山，肯定会让人起疑，毕竟在外人眼里，矿山一直都是在挣钱的。所以，才想出了那么一个法子，找一个冤大头。 卖一半的开采权，收回了一半的本钱，再加上这几年的盈利，倒也不算太亏了。 但是，白家就惨了。估计家当都赔光了。” “还有这事？难怪，这阵子整个京中都沸沸扬扬的....” 林婉下意识的看向主桌的苏烨，矿场无矿？这事儿，他是不是早就知道？ 再回想偷玉佩当夜，一切似乎都太过顺利了。还有，最可疑的一点，那块玉，早就在苏烨身上了，他为什么迟迟不拿着玉去找郎家？ 林婉死死的盯着苏烨，而苏烨似乎感觉不到似的。只有他旁边的苏老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婉，旋即侧头问苏烨。 “烨儿，当初，你一直拿着玉佩，却迟迟不去找郎家，你早就知道了？” 苏烨神态自若，淡淡开口：“我当初只是怀疑。矿山一半都是掌握在官府手里，很少出售的，此其一。 上一任矿场住萧家，并非孝道之人，可却突然愿意放弃刚到手几年的矿山，扶灵回乡，还要守孝三年，不合常理，此其二。 郎家宠子人尽皆知，为子寻玉佩，本无可厚非，但着实没必要以出售矿山一半的开采权为代价，显然太过刻意。而且，那块玉佩，在我手上已经有几个月了。若真那么重要，又岂会几个月后才发现丢了？此其三！” 苏烨微顿，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饮尽，才继续道。 “苏府拿下矿山，可以获利，但是成本太大，官府对每座矿山的开采量是有限的，要彻底收回成本，时间太久。这于苏府而言，太鸡肋了。我没有那个耐心。” “相反，如果矿山有诈，苏府将血本无归，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必然得大出血。所以，根本划不来。” 苏老爷子频频点头，这个孙子，确实比他想的更深思熟虑，也更敏锐。哪怕是他，也是跟京中大多数人一样，只看着矿山稳赚不赔，完全没有深思其背后的凶险。 苏老爷子不着痕迹的瞟了眼角落里的林婉，故意提高了几分音量。 “所以，你是故意让那丫头将你的玉佩送出去的？” “是！有些毒瘤，晚除不如早除，要除就要连根拔起。”苏烨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再次一饮而尽。 所谓的毒瘤，自然指的是苏府三房。白晴明里暗里的帮衬了白家多少，苏老爷子和苏烨都清楚。看在苏敬是三房唯一血脉上，他们一忍再忍。 但是白晴永远不知足，只要白家不倒，白晴就不会停手，白晴不会停手，苏敬自然也不可能停手。 挖掉这颗毒瘤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白家连根拔起，彻底按死。让白家和白晴，再也蹦跶不起来。 第161章 终究都还在他的棋盘上 纵使早就知道苏烨心机深沉，擅长算计，林婉依然浑身冰凉。想起苏信走之前，还跟她说只有她才能从他身上拿走玉，林婉就想笑。 她以为那一顿家法，是她复仇之路的开门红，哪成想，不管她怎么蹦跶，终究都还在他的棋盘上。 那顿家法，前世是因为拿下了开采权，但是最后血本无归；这一世，是因为他早有察觉，故意放弃开采权。 所有的一切，他早就知道了！ 他不过是借她的手，收拾三房、铲除白家，顺便还能让苏府免于危机，果然是苏大少，一剑三雕。 苏大少，你果然狠！ 苏烨接着举杯的动作，余光扫向角落里那抹瘦弱的身影，只见她双眼恨意沸腾，恨不得将他撕碎。他动作依然流畅，只是眸光映照在酒色里，更晦暗了几分。 “老爷子，烨儿，求求你们，救救白家，救救我们.....”白晴再次恢复到了从前简洁、素雅的装扮。只是此时的她，形容枯槁、面色憔悴，再无半点当日苏府三夫人的端庄。 她一进大厅，直接朝着苏老爷子和苏烨扑过去，随即双膝跪地，苦苦哀求。 苏敬虽然一语不发，但是也低垂着头，跟着白晴跪在她身侧，搀着白晴，生怕她下一刻就昏厥过去。 “老爷子，我知道错了，我们都知道错了。我们不该打肿脸充胖子，我们不该贪心不足蛇吞象。我知道，白家今日的一切，都是我们咎由自取。我也知道，当年白府对苏府的相助之恩，近几年早就还清了。 可是，那是我的娘家，是生我养我的娘家。我不能见死不救啊！ 老爷子，烨儿，求求你们高抬贵手，帮帮我们吧！只要苏府愿意帮白家度过难关，我愿意当牛做马，供苏家驱使，绝无怨言。” 谁能想到，他们费心费力费财，拿下的矿山，是一座空矿啊。 白家为了拿下一半的开采权，变卖了所有的家当，甚至还外借了不少，如今血本无归，催债的人倒是日日上门。 她实在是没办法了，能求的都求了，能借的，也都借了。但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今日早上，他们那些人更是收走了白家老宅，将他们统统赶出白府，如今白府众人，是真的无家可归了。 现在，他们唯一能求的，就只有苏府了。 苏烨对于白晴的哭诉无动于衷，“白小姐，苏府并不缺下人！” “可不就是嘛？一个病秧子，能驱使啥呀？再说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有了好处，往白家送，如今要血本无归，需要人填坑了，又想到苏府了。” “白小姐倒是好算计，这算盘珠子拨弄的脆响，都直接崩到我们脸上了。怎么，我们苏府之人，看起来就那么像傻子？” 苏烨摆摆手，“白小姐听见了？苏府并非祖父和我的一言堂，抱歉了，爱莫能助。白小姐请回吧。” 白晴像是被抽光了身上的力气，眼里的光也一点点消散，她实在不甘心白府就这样倒了。白府没了；苏府，如果没有矿山之事，苏敬或许还能争上一争，再怎么差，也是苏府二少，不至于太落魄。 可如今，敬儿再回苏府商铺管事当差，怕是再难有出头之日了。 她和敬儿，往后可要怎么办啊？ “你们当真要如此狠绝？”白晴抬眸，看着苏老爷子。 “白小姐，先狠的人，并非苏府。”苏老爷淡漠应声。 “好！我认！这一切我认！”白晴动了动膝盖，示意苏敬扶着她站了起来，她居高临下的扫视着厅内的所有苏家人。朗声说道： “我已被休弃，自然无权在过问苏府之事。但是，敬儿是三爷唯一的血脉。苏老爷子，三爷也是您的儿子，对于三爷的独苗，您不会赶尽杀绝吧？” “苏府之事，无需向你一个不相干的妇孺之辈交代。”苏老爷子面不改色，只是想起刚刚那几个族老滋长的野心，他终究还是眸光微动。 白晴心下一松，看来苏老爷子还不至于完全冷血，这就好办了。只要苏敬还在苏府，万事就还有可能，何况他们手上还有一副好棋呢。 “论理，确实如此。但是我乃敬儿生母，自然有资格过问他的事情。今日，我势必要为我儿讨个说法，堂堂苏家二少爷，在苏府竟然连说一句话的权力都没有。说出去，就不怕辱没了苏府的百年清誉嘛？” “说的这叫什么话？当初，不是他自己要走的嘛？” “可不就是，不是说了白府有钱挣，要过去帮忙挣钱嘛？怎么，这会儿挣不到钱了，又跑回来怪苏府不给他话语权了？” “你还以为你是天王老子啊？苏府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 啪~ 苏老爷一掌拍在桌子上，威严的声音响彻大厅。 “行了，多一张嘴吃饭而已，我苏家还不至于落魄到这个地步。不过，外人，想要喝我苏家一口水，怕也是不能够了。管家，送客！” 苏敬留下可以，于苏府而言，不过多一双筷子的事情，至于话语权不话语权的，先活下去再说。 至于旁人，苏府的一粥一饭，都不要再妄想。 “娘！”苏敬一直隐忍不发，他知道如今的局面，他没有资格说任何话，成王败寇，他也认。只是，苏府之人如此欺他母亲，终有一日，他要让他们都匍匐在他脚下。 “敬儿~”白晴伸手揉了揉苏敬深蹙的眉间，然后踮起脚尖，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耳语：“喜怒不形于色，方能暗手掌乾坤。” 随后，退开两步，“敬儿，不用担心娘。” 说完，便转身跟着管家出了苏府。 白晴背影消失在视野的那一刻，苏敬收敛起来脸上所有的情绪，转身对着苏老爷子和苏烨躬身行礼。 “祖父，大哥，各位长辈，敬儿不懂事，让苏府蒙羞了。” “今日过节，坐下吧！”苏烨指了指身旁的椅子。 “是，大哥！” 饭后，林婉穿过园子，往二房的方向走去。既然回来了，就想回去看看。 “婉儿！”苏敬在林婉的身后叫住了她。 第162章 那大少又是什么好人吗? 秋风瑟瑟，林婉紧了紧身上的外袍，依然觉得寒冷。那一声久违的‘婉儿’如同从前一般温润有礼，却听得她浑身寒意更甚。 她停下脚步，回头，与苏敬四目相对，只是神情淡漠。 “二少爷！” 苏敬语带忧伤，“还是不肯原谅我嘛？” 林婉嘴角抽动，如果没有见识过这对母子真正的嘴脸，她真的会为他满脸真诚的忧伤而动容。要不是矿山出事，他们应该不会再有相见之日。亦或者相见之时，他会如同上次般以王者之姿，睥睨于她。 “二少爷言重了，我与二少爷不过不相关之人，谈何原谅不原谅？二少爷，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婉儿，对不起！” 苏敬的眼里，的确有悲切，可是林婉不敢相信苏府任何人了。这里的每个一个人，似乎都能轻易的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苏老爷子是，苏烨是，连她一直以为对她好的苏敬也是。 “二少爷再见！” 看着林婉毫不留恋的背影，苏敬的眼里闪过阴贽：“林婉，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林婉刚跨进院子，迎头便看见了那抹身影，她一点也不意外。每次算计过后，他都需要面对面的欣赏她脸上的绝望和挣扎。 只不过，这次恐怕是要让他失望了。 林婉屈膝行礼，“大少！” 几日不见，苏烨身上的气息更加冷冽和阴沉了。只是面对林婉时，他的眸光中多了几许复杂与无力。 “见过了？” “大少说的是二少嘛？”林婉淡淡一笑，似乎不甚在意，“这里是苏府，你们都是主人，谁要见我，我都无法拒绝，不是嘛？” 林婉的话，像绵密的细针，一针一针扎在苏烨心上，密密麻麻的疼，却永远找不到伤口。她不该对他这么疏离的。 可是她满身的伤痕，又无时无刻不在警醒他，离她远点。 “离他远点，我早就告诫过你了。他不是什么好人！” 如此一来也好，他的一顿棍子，换她看清楚苏敬真面目。如今，苏府在她眼里，都是无恶不作的坏人了。心里有了警惕，伤害自然就少了。 “那大少又是什么好人吗？几次三番的算计于我，这会儿又眼巴巴的跑过来当好人。大少，这是又在铺垫下一次的算计吗？”林婉浅笑，似乎也不甚在意他的回答。她转身就走进院子，推门进了曾经的闺房。 “苏家，确实没什么好人，以后别回来了。” 林婉嘴角的笑意始终没有下去，只是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是她想回来的吗？他们从来没有给过她任何选择。 不过，想到柯灵儿和别人朱胎暗结，而苏烨却一直蒙在鼓里，她就莫名畅快。不知道真相大白那日，苏烨是何神情。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便来到了谢夫人的生辰日。 一大早林婉便来到了宋夫子府上，除了柯府的那次，她没有参加过如此盛大的宴会。谢府，她也从未踏足过，难免紧张，有夫子在，她倒是安心很多。 林婉与宋夫子相携来到谢府时，在门口正好碰到了亲自前来送贺礼的苏烨。他似乎并没有入府的打算，只是让管家代为转达祝贺。 他一转身，便看见了迎面而来的宋夫子和林婉。 “宋夫子！” “苏大少！不入府坐坐吗？”宋夫子随口一问，随即似乎又觉得不妥，“大少日理万机，是老身失言了。” 苏谢两家的恩怨历史悠久，但同为京中百年望族，面上的功夫，自然是要做的。两府设宴，都会有礼物往来，只是，人，却从不入府门。 “夫子请！”苏烨侧身给宋夫子让道。 自始至终，宋夫子身侧的林婉，都只是乖巧的低着头，没看苏烨一眼。 “大少，许多马车都堵在这儿了！”不远处，温柔、却响亮的声音传来，柯灵儿掀开车帘，露出了她那张精致的小脸，带着几分娇嗔和焦急。 苏烨看了看已然消失的背影，眼神暗了暗，朝着马车走去。 今日来往谢府的马车众多，他确实停留的够久了。 柯灵儿嘴角笑意未减，只是看着谢府大门的方向冷笑连连。想做宋夫子的入室弟子？她柯灵儿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让她得到？ 林婉，接下来的这出大戏，希望你能接得住哦！ 谢府今日宾客云集，而这些宾客远非当日柯府可比，都是京中真正的非富即贵之人。甚至还能看到不少官场之人，但为避嫌，大多只送礼或者入府寒暄几句便离开。 多数人，林婉都只听过其名，而未见过其人。 也是直到今日，她才真正见识到了宋夫子在京中的名望之盛。宋夫子身边，寒暄问好之人，从未间断。 宋夫子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寻了个空挡，拉着林婉转到了后院的一间厢房。厢房内，茶水糕点一应俱全。 “谢夫人知道我不喜热闹，每年都会备好这间厢房。坐吧！”宋夫子开口解释道。 “夫子和夫人，你们真好！”林婉心驰神往，人生能得一知己，幸事也。前世，因自己识人不清，又一门心思都放在苏烨身上，导致她最后，身边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宋夫子用手点了点林婉的额头，“才多大啊？总是一副小老太婆的沧桑！以后啊，别老跟在我这个老太婆身边，多出去走走，认识的人多了，总有一两个是合心意的朋友。” 林婉赖皮虫似的抱着宋夫子的臂膀，将头靠在夫子的肩头。 “不要，我有夫子就够了！”这一世，她只为复仇而来。 “你呀！”宋夫子怜爱的拉着林婉的手，这孩子估计在苏府被欺负怕了，跟谁都亲近不起来。也就在她面前还有几分小女儿的姿态，哎，可怜的孩子。 “听闻苏府二爷和二夫人被苏老爷子送出去历练了，归期未定，你还好吗？” 林婉扫视了眼厢房，四下无人，她凑近宋夫子耳边，轻声道：“叔叔和娘，走了，再也不回来了。苏府为了面子，才对外那么说的。” 宋夫子满脸震惊，想不到苏信真的愿意为了秦画放弃苏府的一切。心下触动的同时，又不免为林婉担忧，剩下她一个孤零零的女孩子，往后该怎么办？ 第163章 谢夫人寿宴、牡丹绽放 林婉看着夫子担忧的神情，开口解释：“夫子，我很开心。我娘为了给我一个屈身之所，在苏府受尽凌辱、叔叔为了让我娘过的好点，也忍气吞声。如今，我也长大了，该让他们过几天舒坦日子了。是我撺掇着他们走的。” 宋夫子失笑，这场景看起来，反而是林婉在安慰自己了。“行啦，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回头我让王嬷嬷给你收拾一间厢房出来，你搬过来跟我作伴。” 林婉抱着宋夫子的手臂紧了紧，夫子对她是真的很好，可是她却不能恩将仇报。她身上的是非恩怨太多了，她不能将夫子拉下水。 “我自己有院子呢！而且，谢夫人给的赏银足够我铺张浪费好几年了。夫子您不用担心我！” 宋夫子深深的看着林婉，最终也只是点点头。“有什么事，到府上找我，知道了吗？” “是，夫子！” 宴席间，气氛正浓，大厅中央的歌舞欢快，一曲舞毕。谢夫人款款而至大厅中央。 一袭暗红色绸缎礼服，领口金色刺绣纹理在光线下，反射着淡黄色微光，和头顶上一套金色珠钗交相辉映，远远望去，端庄、高贵，还带着几分圣洁。 脸上的笑容柔和而率性、纯真而清澈。 台下谢瑾眼眶微湿，儒雅而内敛的眸光中，那个热忱、率真的女子，回来了。 “感谢诸位贵客，百忙之中，前来道贺。”谢夫人对着众人微微鞠躬。 “谢谢我夫君，十数年如一日，宠我入骨、任由我胡闹。当然，也谢谢我儿，自懂事以来，就跟着他父亲一起，护我、宠我。我慕婉心这辈子得夫、得子如斯，死而无憾了。” “夫人~” “娘~” 两道身影快步上前，一左一右站在慕婉心身侧，嗔怪道：“夫人，今日是你寿辰，怎可说那不吉利的话。” “夫君，谢谢你！我任性、自固自封多年，也就你能由着我，这些年，你辛苦了。” “夫人~” 四目相对，无需多言语，她的话他懂，她的歉意他收到了。只是，这本就是他该受了，只是苦了妻儿多年。 “为夫惭愧......” “爹，娘，”谢浩辰打断了谢瑾的话，“今日贵客云集，我们不可贻笑大方了。” “哈哈哈，谢少爷，谢老爷谢夫人恩爱有加，市数年如一日，感情如初，我等着实羡慕。” “是啊，是啊。羡煞旁人啊！” ....... 众人一阵奉承。 慕婉心平复情绪后，示意谢瑾和谢浩辰先下去。随后，她朝着宋夫子和林婉看了过去。这次，她愿意醒来，林婉是契机。 她知道自己早该醒来了，只是差一个为她掀被子，迫使她不得不睁开眼的人，而林婉就是那个人。 她感激林婉，便打算借着今日的宴席，送她一场造化。光宋夫子入室弟子的这个身份，名望有了，但是分量不够。如果加上是她这个谢夫人看重的绣娘，那就不同了。 慕婉心扫视了一圈，然后迈着缓慢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宋夫子和林婉走去。 “咦，你们看谢夫人的裙摆，上面的花开来，刚刚还是花骨朵，这会儿好像开起来了。” “你眼花了吧，怎么可....我的天哪，还真是！” 宴席沸腾了，尤其是夫人小姐们，眼光灼灼的望着慕婉心身上的衣裙。 慕婉心嘴角的笑意惬意了，她加快了步子，直至最后跑了起来。今日的宴席位置，是她特意安排的，偌大的大厅，中间留下了一个大大的过道，宴席摆在两边。 而宋夫子和林婉的位置，被安排在了大厅的另一端，和主位上的谢家人正好相对着。 而这段距离，足够慕婉心完美的展示礼服的惊艳了。 脚下的步子轻快交替，身边的赞美、惊叹、艳慕，让慕婉心宛如回到了，那个可以恣意飞舞的二八年华。那时的她，样貌家世，样样拔尖，不管走到哪里，也都是这般惊艳与赞叹。 而她脸上的笑越来越轻松、越来越自如，连身姿都轻盈了。 “哇，我的天哪，彻底绽放了，好美，好美！” “谢夫人好美！裙子好美！” “谢夫人今日身上怎么有股要蜕变的感觉，以往的她多少有些高高在上，今日的她，率真而真实，总觉得和过去的她，相去甚远。” “蜕变不蜕变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日的谢夫人和她裙摆上彻底绽放的牡丹一样，贵气逼人，美丽不可方物。” ....... 席间的谢瑾，双目紧贴着那道倩影，迷茫水雾中，身影渐行渐远，最后化茧成蝶，终于绽放成了自由自在、翩翩起舞的俏蝶。 谢瑾垂眸，不着痕迹的抹去眼角的湿润，他该高兴的，他也确实是高兴的。但是心里密密麻麻的痛，又让他捂紧了心口，他的心，终究还是残缺了。 慕婉心停在宋夫子跟前，宋夫子有些无奈，好友的好意，她自是懂得的。但是，她实在不喜欢这么招摇过市的，不过，她的弟子倒是需要。 于是，宋夫人眼珠子朝着林婉那边转了转。慕婉心会意，拉着林婉就往大厅中央走去，根本不给林婉拒绝的机会。 林婉有些无措的回头看宋夫子，宋夫子只是温柔的朝着她点点头。 “刚刚大家不都是好奇，是谁给我做的礼服吗？就是她了，林婉，宋夫子新收的、也是唯一的入室弟子。要不是她这一套礼物啊，我今日也不可能笑得那般灿烂。” 林婉立即对着慕婉心行礼，又对着众人行礼。 “夫人天资，是您让这件礼服看起来高贵而美丽。”她心里暖烘烘的，她何其有幸，得夫人和夫子这般宠她。 慕婉心闻言，更乐了，“这一张巧嘴呦，说的我心都化了。” “林婉？她不是苏府二房继女吗？怎么一跃成为宋夫子入室弟子了？” “你不知道？这林婉啊，早就跟苏府割裂了，都搬离苏府好几个月了。如今，二爷和二夫人，都被外派出去了，归期未定。如今，有了宋夫子和谢夫人撑腰，倒是不必担忧了。” “倒也不全是！前一阵子轰轰烈烈的刺绣大赛，苏大少未婚妻得了第一，这林婉得了第二。听闻呀，这次谢夫人礼服设计，便是宋夫子给他们的考验。胜者，便成为夫子的入室弟子。” “原来如此啊！不过，这林婉还真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啊，这裙子啊，是真好看！” “今日过后，这林婉的身份，怕是要水涨船高了。既是宋夫子入室弟子，又得谢夫人看重，怕是要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 第164章 谢家对林婉莫名的熟悉感 林婉一到中央，谢瑾就神色泯然，她身上有一股他非常熟悉的气息。观其相貌，更像那人。遥远的记忆，又有要复苏的迹象。他狠狠的掐了掐手掌心，让自己思绪回笼，只是视线始终无法离开那抹身影。 “爹，您是不是也觉得林婉有些熟悉？”谢浩辰看到父亲的神色，开口说道，“我和母亲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也是这个感觉。” “你也有这个感觉？你认识她？”谢瑾看着谢浩辰，若有所思。 慕婉心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能理解，十七年前，她们确实见过一面。但是，那时谢浩辰才两岁左右，而且，他留在京中，并没见过她们。 他怎么会对林婉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不可能啊？ “爹，我刚刚说了，我跟娘上次在酒楼讨论礼服事宜，是第一次见她。之前，也从未见过。”谢浩辰觉得今日的父亲，有些奇怪。想到对林婉没来由的熟悉感，让谢浩辰心里涌起阵阵不安。 父母亲这十几年来，看起来琴瑟和鸣，父亲对母亲宠爱有加，但是他作为亲近之人，能清晰的感觉到父母之间，并非看起来那般亲密无间。 他旁敲侧击多次，但是父母都是闭口不言。但是他大概能猜到，跟十七年前，父母出的那趟远门有关，跟父亲在外蛰伏的那三年有关。 他也试着去调查了，但是父母亲身边的老人，早就换了，他甚至连父母当年去了哪里，都查不出来。 “她是苏府二房继女？” “是。爹，您认识她？还是您认识她母亲？”谢浩辰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谢瑾。 苏府二夫人，携女嫁入苏府，至今不得苏老爷子承认，母女俩在苏府过得连下人都不如，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 但是，从来没人知道，苏二夫人的家世，不知道她来自哪里。结合父亲的神情，在结合，他追查多年，未得任何蛛丝马迹，一种很不好的猜测在谢浩辰心里，生了根。 “她母亲的闺名，你知道吗？”谢瑾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儿子探究的眼神。 “秦画！” “秦画？秦画？”谢瑾闭上眼睛，似乎在记忆里搜寻这个人名，最终有些失望的摇摇头，“不认识！” “林婉是爹的故人之后吗？”谢浩辰继续试探着。 “也许是吧！但是，她不叫秦画！” 谢浩辰的心往下沉了沉，所以，爹的那位故人，果然是一位女子。 宴会结束离开谢府时，和林婉热聊的人，明显多了起来。尤其是那些花枝招展的少女小姐们，恨不得现在林婉就能给她们变出一套能绽放鲜花的衣裙来。 离开了喧嚣的谢府，宋夫子和林婉坐在车厢里闭目养神，都不太想说话。夫子是不喜这样的场合，而林婉是刚接触这样的场合，一时之间不习惯。 林婉挪动着身子，靠近宋夫子：“夫子，您把头靠我肩上，休息一会儿，到了，我叫您。” “年纪大了，确实有些受不住这般吵闹，没事，我们说说话，不远，一会儿也就到了。”宋夫子睁开眼睛，有些担忧的看着林婉。 “夫人想帮你是真，但是你现在根基不稳，毕竟刺绣是刺绣，服饰是服饰。” 宋夫子的担心不无道理，林婉以前并未接触过衣饰，只是单纯的刺绣而已。要将两者结合起来，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就算是夫子自己，也是花一两年的时间，才渐渐摸出了些门道。有些东西可以教，但是有些东西只能提点提点，更多的还是要靠自己去摸索。 林婉的起点太高了，这对她来说，是好是坏，还真不好说。 “夫子，您别担心，我自己几斤几两，我有自知之明的。我不会不知天高地厚，去接那些夫人小姐的衣服刺绣的。” 夫子的担忧，林婉怎么会看不出来。 谢夫人的礼服从头至尾，她都只是出了一个画稿，其他的都是绣坊的夫子动手的。她可不敢厚颜无耻的将功劳揽在自己身上。和夫子们相比，她这点本事，估计都还没入门呢。 既要入门，那就必须得从最基层的手艺做起。 “夫子，我想明日开始，拿半日出来，到绣坊跟着那些绣娘们一起干活。” 宋夫子欣慰的看着林婉，聪明、又不露锋芒，谦虚，又知进退，更不会好高骛远。她对于林婉的脚踏实地，非常满意。 她笑着点点头，“认真学，凭你的底子，很快就能上手的。那些修娘们，都是纯善之人，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她们。” “是，夫子！” 驭~~~ 马车骤停，车外一阵喧哗。 这一溜烟，尽是从谢府出来的马车，前面一停，后面便是堵着了。宋夫子蹙眉，总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林婉这种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想起先前在谢府，柯灵儿刻意叫嚣的那一幕，心下一沉。今日，她得了谢夫人青睐，又得了宋夫子入室弟子的名头，柯灵儿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只是，她没有想到，柯灵儿会这般迫不及待。 “夫子，前面一名男子跪在路中间，说是来找林小姐的，他说....他说...”赶车的小厮，吞吞吐吐的，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小哥，你直说吧，我没有关系！”林婉朝着探头进来的小厮微微一笑。 “那名男子说，他是您的父亲。”小厮说完，就垂下头去，不敢看林婉和宋夫子。 宋夫子心头不悦，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找不行，非要堵在这大街上，还非要在这人潮涌动的街区。 “拖走，不能堵了大家的路，有什么话，让他跟着回府再说。” “夫子，”林婉拦下了，“这人来的那么巧，既然选了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自然不会轻易离开的。” 想来，来人不仅不会离开，也不会让夫子等人离开，他们要的就是闹得人尽皆知，让林婉声名扫地，被宋夫子、谢夫人、乃至整个京城的人厌弃。 柯府寿宴后，他们上门致歉，便是带着林婉生父上门的。只是，当时被苏老爷子拦下了。林婉催促着苏信和秦画赶紧离开京城，就是不想让他们被这个人缠上。 她还在想着，柯灵儿会在什么时候用上这个男人呢。她倒是无惧，只是无故将宋夫子扯进这是非里，林婉很是歉疚。 第165章 半路杀出来的生父 宋夫子一看林婉的神情，便知道是冲着她去的。 “我陪你一同下去看看吧。行啦，其他话，处理完了再说。” 林婉压下心里的涌动，扶着夫子，推门下车。 一名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坐在街道中间，胡子拉碴、一身窘迫和拘谨。但是林婉却分明看到了，他看到自己时，眼里闪过的精光。 他一看到林婉，便疾步向她奔来，小厮眼明手快，拦下了他。 “婉儿，是我啊，我是爹爹啊！” 林婉淡淡的看向来人，脸上的污垢，让她看不清楚男人的样貌。而她的记忆里，并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记忆。 “你说你是我爹？你有什么证据？我爹在我还没出生，就离开了我娘。后来，我娘说，我爹死在外面了。” 这是秦画被问烦了后，对林婉说的。至于是真是假，她不想追究，反正也无从考证。 “不是的，我走的时候，你已经出生了，只是你还太小，你没有记忆而已。我还抱过你呢。”男人很着急，但是又不知道要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急的在原地团团转。 “我娘如今不在京中，我又不认识你，所以.....”不知道是真是假，她无法确定他是不是她爹，自然不能带他回府。 “婉儿，我真的是你爹。当年离开你们，是因为逼不得已，我是有苦衷的。”男子快哭了，满脸悲切。 “什么苦衷，可以让你抛弃妻女十几年？” “我....我....”男子脸上尽是悲愤和屈辱。 京中难得在大街上就有这样的热闹看，而且当事人还是刚刚才成为宋夫子入室弟子、且的谢夫人青眼的林婉，没一会儿，就围了一大圈的人。 “好像是没听过苏二夫人提起林婉的生父，不过，她确实说过，她前夫过世后，她才带着林婉离开家乡，来京城讨生活的。” “你是说，这个男人是个骗子？可是，他为什么呀？” “为什么？这不明摆着吗？不然，哪儿就那么巧了，她这边刚成为宋夫子弟子，刚得了谢夫人喜爱，他这生父就出来了，这也太巧了吧。巧的一刻不差。” “话也不能这么说，看那男人满脸悲切和焦灼，不似作假。” ....... 那男子似乎是听到了旁人的议论，激动的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当年走后，第五年就后悔了，只是等我回到家中后，早已经人去楼空了。 我是一路打听，一路找寻，跌跌撞撞才找到京城的。我只是刚刚听闻街上在讨论，今日谢府寿宴，宋夫子收了弟子，名为林婉。 我并不确定，她是不是我女儿，但是找寻多年，我不忍放弃任何一丝机会，这才半路拦轿。” 林婉心中冷笑，还一路跌跌撞撞，一路到京中；还刚刚才听闻林婉这个名字....戏倒是演得挺真的。要不是当日在苏府，柯灵儿亲口所言，她差点都要相信了。 “你与你母亲很像，而且刚刚我也打听过了，你母亲也叫秦画，那也是我妻子的名字。再凑巧，也没有那么凑巧的。婉儿，我真的是爹爹。” 男子虽然说的戚戚哎哎，但是林婉没错过他眼里的得意，仿佛是稳操胜券了。 “京中人人知道我林婉是苏府继女，母亲是秦画，想要知道这些并不难。”林婉柔声说道，她看了眼四周神色各异的人群，解释道：“并非我大逆不道，不认生父。大家都知道，苏府并没有承认我娘二夫人的身份，我们在苏府，顶多也是体面些的下人。” “我甚少出苏府，对于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如今，叔叔和娘被苏家外派，这个人突然出现，就说是我爹。我起疑也是本能的。” “说的也是，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突然跑出来一个男人，说是她父亲，她肯定是要害怕的。” “早不来晚不来，二爷和二夫人离开了，他便来了。今日开始，林婉的日子，总算可以好过一些了，他便来了，确实令人生疑。” “也不能这么说，那人不是说了吗，他才到京城，没听说过苏府继女、二夫人，也很正常。今日大家讨论林婉成为宋夫子入室弟子，他才知晓。这样说来，也无可厚非。” “看他一身风尘仆仆、满脸疲倦，刚刚看见林婉时的欣喜和激动，都不似假装的。” ...... 这些议论一字不落的落进男子耳朵里，对这结果，他很满意。刚刚绝大多数都是怀疑，到现在大家将信将疑，只要再加把劲儿，人心就都偏向他了。 “婉儿，我们来自富城的杏花村。我之所以这么多年才找到你，就是想不到你们会跑到那么远来啊。” 京城和富城，可以说是一北一南，相去甚远。一路上，不管是水路还是陆路，没有个把月，是到不了的。 “我这才找了那么多年。爹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做梦也想不到，你娘带着你，会跑到千里之外的京城。” “富城？杏花村？”林婉蹙眉，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没有任何记忆。自她有记忆起，她就是在京城了。 “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我从小就是在京城长大的，在入住苏府前，我们在城南的巷北楼住了很多年，这个巷北楼里的老人都是知道的。 所以，我跟我娘根本就不是来自那个你说的什么富城，更不是来自那个什么杏花村。 大叔，您大概是认错人了。” 男人的眼里有一瞬的绝望，似乎是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艰难的稳住了身子。 “怎么会？怎么可能？我找了十几年了，怎么可能不是呢？如果，你不是我的婉儿，那我的婉儿去哪里了？她在哪里？婉儿，婉儿，我的婉儿！” 男子语毕，无力瘫倒在地上，双手将脸捂得严实，像是怕被人看到他脸上的悲伤和狼狈。 “哎呦，真是可怜见的！找了十几年了，怪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听的我都心碎了。” “是啊，天下哪里有不疼子女的父母啊。要不是真的逼不得已，又如何会离开？这一找，就是十几年，也难怪他受不了。人生能有几个十几年啊，哎！” “不过，也没有那么巧吧？女儿的名字一样，母亲的名字一样，怕不是，这个男人真的是林婉的生父？” “这谁知道啊？他走的时候，林婉还是个小婴儿，她又不认识。认识的人，如今又不在京城，这可是个死结啊。” 第166章 虽然跟了二爷，心却留给了他 周围的看官一片唏嘘，最难消受和谴责的，便是父母的一颗爱子之心。对于男人的遭遇，众人无比同情和惋惜。 终于有人不忍，开始出谋划策。 “这位大哥，你先别哭、别伤心了。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是你妻子或者女儿特有的。比如，什么玉佩啊、手镯、头饰啊，或者胎记啊，之类的。” 地上的男子身形一顿，将自己的脸，从手掌中抬了起来，做思索状。突然，他眼睛一亮，高兴的说道。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当年，我虽身无分文，但是有一个祖传的玉镯子，便送给了秦画，也就是我妻子，作为我们的定情信物。你娘，她有.....” 他似乎又有些不确定，毕竟当时秦画孤身一人，带着嗷嗷待哺的林婉，必定生活艰难。说不定早就典当出去，换银子了。 林婉脸色有些难看，她正欲开口，就有人抢先了。 人群中有人问道，“玉镯子？二夫人手上确实常年带着一个玉镯子，看起来就价值连城，当时我还以为是二爷送的呢。” “对，对，对，上次柯府寿宴，我还见她手腕上带着呢。” 男子立刻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向着刚刚那人说话的方向急切的问道，“那玉镯子是不是纯白无瑕，不过，在一处有一个如小鸟爪子般的浅绿色，是吗？” “确实，我记得当时还有一位夫人说，乍一看价值连城，细看却是个次品。借此，还讽刺挖苦了二夫人一番呢。”还是刚刚那个声音。 “那就是了，那就是了。婉儿，婉儿！”男子激动异常，颤颤巍巍的向着林婉走来，“你就是我的婉儿，你就是我的婉儿。” 林婉本能的后退了两步，躲开了男子的靠近。“很抱歉，我娘不在京中，我不能仅凭你的一面之词，就认你为父。我的名字、我娘的名字、我娘手上的玉镯，有心之人，自然能打听到的。” “而且，我娘跟我说过，我父亲已经过世了。她才带着我改嫁苏府的，相较于你这个陌生人，我当然是相信我娘的。” 男子并没有因为林婉的话而生气，反而一脸感伤与懊悔。 “不是的，不是的，那个玉镯子是独一无二的，是我们林家的祖传之物。我们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那玉镯子自然不是什么价值连城之物。要不是对你娘有特别的意义，她入了苏府，什么好东西没有，还非得带着那个破烂玩意？ 那是我们的定情之物，你娘这是放不下我，才时时刻刻带着。不然，她也不会入苏府多年，依然无所出。” “原来如此啊！难怪，每次看见二夫人手腕上的那个镯子，总会那么扎眼呢。”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原来这才是二房一直无所出的真正原因啊。这二夫人还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将身子给了二爷，心却给了眼前这位糙汉。” “幸好二爷不在京中，不然估计能被气死，苏老爷子更是要开祠堂请家法了。” 林婉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脸色惨白，这些人是真的有备而来。明明是苏老爷子不承认娘的身份，不让她诞下二房的子孙，逼着她服下了绝育药，现在成了娘身在曹营心在汉，不愿意为叔叔诞下子嗣。 而现在娘和叔叔都不在京中，眼前的男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就目前的形势而言，似乎她不想认这个爹都不行了。 林婉凄然一笑，“你果真是我爹?” “婉儿，爹不会认错的，你就是我的婉儿。”男子泪眼汪汪，脸上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幸福。 “好，就当你是我爹。那当年为何丢下我跟我娘？你不知道世道艰难吗？对于孤身带着婴儿的女子，更是难上加难。何况，如你所说，你是五年后，才返乡的。那你可有想过，这五年，你的妻女要如何活下来？” 林婉就那么冷冷的看着男子，随即眉间微蹙，男子闪过得逞的笑容，似乎早就等着她这一问了。 只是话已经说出了，再想收回，已是不可能了。 男子随即一脸屈辱和不甘，随即又闪过歉疚和悔恨，万般思绪，尽显脸上。似乎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位大哥，有什么苦衷你说啊。你都有勇气一找就是十几年，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多年前是苦衷，说不定今日说来，不过是小事一桩呢。” “就是啊，有什么是比父女相认还重要的呢？你就赶紧说出来吧。一家人，就该开诚布公的，这般遮遮掩掩的，再错过，怕是又是十几年了。” 闻言，男人深吸一口气，似乎终于鼓起勇气。眼神坚定的看向林婉：“你一定要知道，才愿意认我？” “如果你真的是我爹的话！” “好！”男人终于下定决心，“我心仪你娘多年，但是你娘对我无意。原本以为，我和你娘就此错过一生了，哪知你娘家逢变故，只剩下了你娘和她姐姐。 自此，你娘姐妹俩便离开了杏花村，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是，在她们离开的五年后，你娘抱着你回来了。她为了让你不被人说成野zhong，就找到了我。她告诉我，只要我愿意认下你这个女儿，她就愿意嫁给我。 于是，我们对外就说，我们早就再外面成过亲，因为你娘怀孕，不宜长途跋涉，而我又不忍家中年迈的父母无人照拂，我这才留下了身怀六甲的妻子，先返家中。而你娘，则在诞下你之后才回乡。 就这样，我和你娘，成了没有拜堂的夫妻。” “刚开始，我确实是开心的。但是我也是男人，你娘她让我喜当爹就算了，还....还不让我……不……让我碰她。” 说到这，男人双眼赤红，迸发出的仇恨一点也不似是假的。 “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就因为我心仪她，所以我就活该被利用？被剥削？我辛辛苦苦养着你们娘俩，她让我做着夫君的活，却不履行当妻子的义务？凭什么？就凭我傻吗？” 第167章 林婉遭挟持 “我不甘心就这样被一个女人拿捏。所以，我一气之下，就走了。我就是想看看，既然她那么硬气不让我碰，那就硬气到底，也不要靠我养着。我就是要她跪着、哭着来求我。” 男人流泪了，他的一颗真心，掏给了她，却被她如此践踏。没有如此欺负人的。她为她自己考虑，为她怀中的婴儿考虑，但是却唯独没有为他考虑过。 “我只是想让她求我而已，我只是想让她求我而已....我没有离开五年。五个月都没有！我只是离开了五天，仅仅五天而已啊。” 男人痛苦的闭上双眼，泪水冲刷着他满是污垢的脸，在他的脸颊留下了两条深深的沟壑。露出了里面还算白皙的皮肤，半点也没有风尘仆仆的憔悴。 只是他脸上的忧伤和悔恨，却是真情实意的。 “五天后，我回到了家中。可是，家中早就没了她的身影，她只留下了‘对不起’三个字，就走了。多一个字都没有。她对我，竟然吝啬至此。” “我的天哪，那林婉岂不是....” “秦画还真是有手段啊，一个两个的，都争着当冤大头，眼前这位大哥，远方还有一位二爷。” ....... 林婉再也忍受不住，身上像卸力般软了下去。后面的这一段，她总觉得是真的。也就是，秦画是独自一人，艰难抚养她长大的。 为了她，她放弃了一切，吃尽了苦头。直到她十岁，秦画才敢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问题。如果不是叔叔对娘、对她都很好，她相信娘也不会嫁到苏府。 在苏府那么柔弱的娘，在没有遇见苏信的那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眼泪滑落脸颊：“娘~ 我想你了！” “婉儿，你没事吧？”宋夫子扶住了满脸泪痕的林婉，心疼的紧。 “夫子，如果真的如他所言，我是一个生父不详的野种，怕是当不了您的弟子了。”林婉以为，今日之后，哪怕苏府想要再对她出手，也要三思了。毕竟她跟宋夫子和谢府，都有了关系。 哪知柯灵儿来了一招釜底抽薪，将刚刚和她扯上关系的宋夫子和谢府，一刀斩断。 生母生性浪荡，未婚生子，还用计让别的男人免费养她、养她女儿，偏偏又不让男人碰。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这样，和苏府二爷结婚多年依然无所出，大家自然也会想到，必定是秦画又不让苏信碰的原因。 一个野种，自然就该沦为过街老鼠，人人唾弃。又怎配成为谢府的座上宾，更不配成为宋夫子的入室弟子。 老天似乎真的很爱折磨她，每次在她觉得她赢了一点的时候，现实就会上来狠狠的给她一个大耳刮子。 野种二字，将她彻底钉在了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林婉浑身冰凉，绝望的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汹涌。 “让一让，让一让，官府当差，让一让！” 突然，一阵骚动，官差很快就将人都围了起来。 男子猛地抬头，他有预感，官差就是冲着他而来的。他迅速扫视了一圈，冷静的分析着逃脱的可能，再三思量后，发现逃脱的可能几乎为零。 既如此，那就想着如何脱困。 他一扫刚刚的颓败，一个跨步，就到林婉跟前，伸手一拉，就将林婉带到了怀中。一手箍着她的脖子，一手从后腰摸出了一把匕首，即刻抵在林婉脖子上。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当官差刚到跟前时，林婉已经到了男子手中。 人群一阵混乱，过了好一会儿，才在官差的安抚下，场面才稳定下来。官差一边引导着围观人群散去，一边观察着林婉这边的情况。 “婉儿，婉儿！”宋夫子嘶哑着嗓子，满眼惊恐和担忧，幸好小厮拦住，才没让宋夫子扑向那恶狠狠的男子。 “宋夫子，稍安勿躁。”来人是老熟人，何捕头，“让官府处理。” 何捕头看了看男子，又看了看林婉，无奈一笑：“丫头，你还真是倒霉啊，哪里有倒霉事，哪里就有你。” 何捕头的这一笑，倒是让林婉醒了几分，她确实是挺倒霉的。不过，这种场合，何捕头说这种风凉话，合适吗？ 看到林婉眼里的光，终于回来了一些，何捕头这才对另一边的官差示意，让他们将人群在退远一些。以免男子突然发狂，伤及更多无辜。 “林淮安，你逃不了，放了人家小姑娘吧，怪可怜的。”何捕头像唠家常般，看着持刀男子。 “可怜？老子他妈的不可怜吗？既然你们一个个都不打算放过我，那就大家都别想好过。” 林淮安突然就狂躁了起来，手下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匕首瞬间破开林婉皮肤，伤口一点点加深。 脖子上突然的刺痛，让林婉眉头一紧。鲜血顺着匕首和脖颈流下，一会儿就湿了林婉胸前的衣襟。 她能感觉到身后的林淮安对她并没有起杀心，他只为求生。 只是宋夫子看到血流不止的林婉时，心惊不已，死死抓着眼前的小厮，“何捕头，救救婉儿，求求你，救救婉儿。” 何捕头给了小厮一个眼神，小厮便径自安抚着惊慌无措的宋夫子。 “林淮安，逃了这些年了，不累吗？本来不过是几百两的事情，搭上了人命，你插翅难逃。你束手就擒，自动伏案，到时候太守网开一面，你也不用死。 但是，如果你执迷不悟，依然要拉上无辜之人，那么我保证此时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所。” 何捕头对于林婉的惨状视而不见，似乎只关心林淮安能不能拘捕归案。 “你算什么官差，你不管人质死活的吗？”林淮安心里没底，他没有想到京城的官差这么没人性。林婉再怎么说，也是秦画的女儿，他不是真要伤她的命。 按理来说，他在富城犯案，才逃到京城不久，京城的官差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接手此案？他们怎么知道自己逃到京城了？就算知道了，不在他们管辖区内犯案，没有过案文书，他们也不会主动接受案件的。 他这才敢名目张大的出现在大街上，只要闹完了这出，他找柯府拿上银子，又可以溜之大吉了。他都算好了的，怎么可能会突然惹上官府呢？ 只是，现在也容不得他多想，他得赶紧想法子脱身。 第168章 黄雀在后 “兄台，你不知道？城南天天饿死、冻死、病死之人，不胜枚举，我是官差，又不是老天爷，管人生死那是老天爷和阎王爷的事儿，我只当我的差，抓我该抓的人。” 何捕头依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林婉活不活着，无所谓，抓到林淮安，才是他在意的。 “你不是人！你怎么当父母官的？你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兄台，你又错了。第一，我不是父母官，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头，第二，不是我见死不救，是你滥杀无辜。” “你....”林淮安看着无赖的何捕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闹出人命，是他意想不到的。 他确实是因为秦画不让他碰，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 无处可去的他，跑到了当地的赌坊，刚入赌坊，他运气很好。一连几天，他都赢钱。五天后，他揣着一身的钱回家后，发现人去楼空，只是在桌上看到了秦画留下的三个字‘对不起’。 他疯了！ 他发疯似的，四处找人，可是不管他怎么找，就是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秦画和她的女儿，就像凭空消失般，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从此，他便开始流连赌坊！ 赌坊又如何真的会让人揣着他们的银子走出去。 当林淮安开始输的时候，已是他无法自拔的时候。越赌越欠，越欠越赌。 越欠就越走不出赌坊，直至赌债累积到五百两，早已经超出了林淮安能还的极限了，赌坊这才将人赶出了赌坊，开始催债。 而这条人命，也就是因为催债而死的。 赌场的那些人追着林淮安要债，他实在是还不起，便被他们堵着暴打。在纠缠打斗间，他顺手捡起一块石头，将其中一个人的脑袋开了瓢。 完全是意外，完全是失手。 他只是一个乡野匹夫，最多也只是耍耍无赖、赌赌钱、调戏调戏小娘子，过不下去的时候，偶尔出去骗点小钱。杀人放火的事情，他真的不敢干。 这些年也是东躲西藏，一路逃离，越逃越远。 直至上个月，他混上了一条渔船，打听之下才知道，是前往京城为贵人寿宴送鱼的。林淮安当时的想法是，富城在最南，京城在最北，一南一北，官差再厉害，也无法横穿南北，将他拘捕归案。 他心一横，便在渔船上给自己谋了一个搬卸货物的差事。 只是令人没想到的是，在贵人府上，他竟然看到了前来祝寿的秦画。当时，他不知道秦画和贵人之间的关系，他便想法子留在了贵人府上。 后来才知道，主人家是柯府，而秦画已改嫁苏府二爷，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他心有不甘，才跟柯府之人达成合作。 本来他只想要带走秦画和银子，没想到，秦画跟苏二爷走了，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凭什么秦画跟别的男人双宿双飞？ 他要去找她！ 他想问问，她在她眼里心里到底算什么？是冤大头？是白痴？还是送上门的一个大便宜？ 柯灵儿说过，只要将林婉的身世公之于众后，她就会给他一笔银子，足够让他找遍世间的每个角落，翻出秦画。 可是，这突然冒出来的官差是怎么回事？ 何捕头缓缓靠近林淮安，看也不看仍然血流不止、且脸色渐渐惨白的林婉。 “你不要过来，我真的会杀了她的。”林淮安叫嚣着，只是多少有些色厉内荏。当他瞥见林婉几乎没有血色的唇角时，他手下的力道早就卸去了。 “杀呗，我的任务是抓你。至于她，救下了是她幸运，救不下就是她的命。与我何干？”何捕头脚下不停，只是在林淮安退无可退后，于几步之外，停下了脚步。 “你是不是很困惑，你明明在柯府藏的好好的，官府为什么会知道？一南一北的距离，又是陈年旧案，别说一个多月，就是一年、甚至十年，京中的官府也不可能为远在千里之外的富城案件奔走。 可是，如果有人从中疏通呢？有人给官府提供线索呢？这时候，官府就不得不管了。而跨越地区调取案件，至少也得一个多月的时间，想来，兄台来京城，也差不多就一个多月吧？” “你...你...什么意思？”林淮安不可置信的看着何捕头。 “我什么意思，你不是猜到了吗？”何捕头看白痴般看着林淮安，“啧啧啧，可怜见的。” “不可能....”嘴上说着不可能，心里却早已认定了心中的猜测。 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到京城，总共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 所以，在他踏入柯府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算计他了。 难怪那么痛快的就答应了他的要求，那么多的银子，他们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了。原来他们压根就没打算给啊。 他前脚刚出柯府，后脚他们就叫来了官府。他进了监牢，柯府自己就一文钱都不用给了。 “怎么样？想通了？”何捕头慵懒的挑挑眉。 林淮安眼里闪过狠戾，向来都是他坑蒙拐骗别人，今日被人算计，让他怒火中烧。他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不管这个捕头有何目的，看他刚刚跟林婉打招呼，就知道他们是老熟人。他不可能真的放任林婉不管。 他压低声音道：“我还不能入狱，给我五日，五日后，我必到衙门报到！” 至于五日后是不是真到衙门，到时候再说！ “兄台，你别激动，别伤了人家小姑娘。”何捕头突然慌张的大喊，“你要怎么样才愿意放了这小姑娘？” 林淮安瞬间会意，不着痕迹的变换匕首方向，将刀背抵着林婉的脖子。 “啊~~” 刚刚的伤口不小，加上林淮安手上的力道不轻，林婉吃痛，刚刚停下来的血流，又重新咕咕流了出来。更让人看不清哪里是刀锋、哪里是刀背。 “让他们让出一条道了，放我走！否则，在你们抓到我之前，这位小姑娘就变成了我的刀下亡魂了。”林淮安脸上挂上了嗜血的笑容，嘴角肆意的倾斜着，脸颊上也沾染上了点点血迹，整个人看起来，犹如亡命之徒。 “好！行！我们照做！你别激动，别激动啊！”何捕头一边安抚林淮安，一边指挥官差遣散人群，给林淮安让道。 林淮安拖着林婉，一步一步往人群让出的那条道退去。 第169章 林婉是谁的女儿 京城的街道四通八达，但是这里多是富贵人家府邸，多是园林小巷，再加上如果有人故意放水，要藏身、要逃脱，一点也不难。 退到一条巷口，林淮安侧头看了看，往里走不远，两边都是小园林，绿植茂盛，是藏身的好地方。他抬头看向紧跟着的何捕头，何捕头不着痕迹的点点头。 林淮安不再犹豫，低头贴近林婉耳边，“你娘是个好女人！” 语毕，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劈在林婉后脖颈，再一把将怀中的林婉推向何捕头，转身拔腿就跑，几个眨眼就钻进了园林。 何捕头接过浑身是血、且昏迷不醒的林婉，哪里还顾得上去瞧林淮安是钻进了那边的园林？再有，林婉血流不止，看起来危在旦夕，人群又混乱不堪。首要任务，自然是送医的送医，疏散人群的疏散人群。 等忙完一切，回过头来在追林淮安时，早已经没了踪迹。 远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厢内，苏烨缓缓放下车帘，“走吧！” 谢府谢瑾书房。 房内一片黑暗，帘子将外面的阳光遮的严严实实，一丝光线也没能溜进来。几案边坐着的身影，久久未动，只有无尽黑暗中，微不可闻的几息叹息，沉重而悠远。 一个手镯，让二十年前的旧事再次被提起。 二十年前，谢家争权激烈，谢坤为夺掌权人的位置，不惜对谢瑾这个亲哥下死手。在他人生中最开心、最幸福的成亲时刻，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一路逃亡，谢坤则一路追杀。最终他逃到了离京城最远的富城，他在那里蛰伏了三年。三年够他做很多事情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别的女子有瓜葛，可能是那个山头殷红的杜鹃花太娇媚、可能是她的坚强和柔弱太入骨、可能是她当他是英雄的视线太灼热..... 恰逢家变的唐心婉，孤身带着她妹妹唐心悠，就这样闯进了他那孤军奋战的三年。 那三年，他们就蜗居在那处开满杜鹃花的山头。杜鹃花开时，漫山遍野，很美很美。杜鹃花很顽强，就连坚硬的石头缝隙中，也能夹缝求生，灿烂盛开。 花色更是千变万化，粉色的、白色的、紫色的、红色的..... 唐心婉最喜欢的是血红色的，她说因为她喜欢杜鹃啼血的故事。 他们相识的第二年，谢瑾靠着打柴那点微薄的收入，终于攒下了一些银子，给她买了那个有瑕疵的玉镯子。 可是唐心婉很喜欢很喜欢，还笑着说，也许那就是杜鹃留下的爪子印，是专门留给她的。从此，那手镯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她那纤细的手腕。 三年的蛰伏，谢瑾和家中娇妻里应外合，一举拿下谢府，重新回到了京城。忙完京中的一切，他便马不停蹄的赶回富城，他本打算对自己的身份据实相告，再将人带回京中。 哪知妻子慕婉心跟着他来了。 在得知他有妻子后，唐心婉便带着妹妹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他找遍了整个山头，也没有找到姐妹俩的任何蛛丝马迹。 唐心婉、慕婉心，和他相关的两个女人，连名字都那么像，也都被他双双伤的体无完肤。一个带着伤透的心，悄无声息的走了；一个带着伤透的心，默默无闻守候在他身边。 他能做的就是将对两个人的好，全部放在了守候在侧的慕婉心身上。 可是，他很清楚，他的好，并没有让他好过一些，也没有让她好过一些。 秦画是她吗？一定是！那个镯子，她一直还戴着，和二爷成亲多年，依然不愿意为她诞下子嗣，是不是也还想着他？ 难怪他会觉得林婉熟悉，原来是她的女儿。 可是，林婉是谁的女儿？ 她不是林淮安的女儿，那她是谁的女儿？ 她的年纪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难道是...... 想到某种可能，谢瑾再也坐不住了。他疾步走出书房，招来了贴身护卫，耳语一阵后，往卧房走去。 ....... 林婉缓缓睁开眼睛，入眼的是熟悉的房间，身边更是熟悉的人。 “醒啦？”华大夫语带调侃和怜悯，“你说你怎么那么倒霉呢？” 林婉扯嘴一笑，只是有些勉强：“你是今日第二个说我倒霉之人。” “谁这么有先见之明，抢了我的话？我回头得.....” “是我，你回头预备怎么样？”何捕头截住了华大夫的话，踏着矫健的步子，跨进房间。他淡淡的瞥了眼华大夫，然后径直掠过他，走到床前。 “怎么样？其他地方没伤到吧？你确实是够倒霉的。” 华大夫在何捕头的身后瞪着他的后背，有这么区别对待的吗？他好歹也是京中有名望的大夫，何捕头对一个小丫头和颜悦色，对他却是横眉怒目的。难道他的罪过何捕头？ “何捕头，大夫在您身后，我身上有没有别的伤，您该问他。”林婉有些好笑的看着两人。何捕头对于华大夫的敌意，哪里来的，她无从得知。就是看着两个大男人孩子般的斗气，莫名好笑。 “他这种唯利是图的大夫，能瞧出个什么劲儿？要不是这药铺离得近，你当时流血又多，怕迟了一步，你就一命呜呼了，我是真不想来这势利眼的地方。”何捕头嫌弃的又往侧边移动了几步，再次拉开和华大夫的距离。 “喂，你不是官府的人吗？说话得讲证据吧？我什么时候唯利是图了？我什么时候势利眼了？我看你才是狗眼看人低，你才是睁眼瞎。”华大夫气急败坏怒骂道。 说他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能侮辱他的医德医品，否则华家祖祖辈辈的棺材板都要被掀了，晚上必定齐齐到他梦中找他算账。 “苏家优先，不是你说的？每次苏大少那个娇滴滴的小娇妻，装腔作势一番，就不用排队，这不是你做的？ 苏大少每次一来，将门一关，你便不诊脉不看病了，这不是你做的？ 苏府一来信，哪次不是急匆匆丢下满铺子的病人，屁颠屁颠奔向苏府，这不是你做的？ ......” “停停停！”华大夫恨不能捂住何捕头的嘴巴，他怎么还越说越起劲了呢。 话说是有那么几回，是这么回事，但是律法之外，不外人情嘛，他也是人，他怎么就不配有点人情？ 他一个捕头管天管地，还管他开张做生意嘛？ 第170章 我要手刃你弟报仇，你预备如何? “事急从权不懂？”华大夫梗着脖子，瞪着何捕头。 “是够从权的，权势的权，金钱的钱！”何捕头白了白眼。 “你....你....”华大夫气得说不出话来，“我还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我不跟你说。林婉，你醒了，没什么事就别赖在我这儿，你的婢女在外头候着了。” 甩了甩袖子，华大夫气呼呼的走了。 林婉有些哭笑不得，“何捕头，今日的你，有些反常哦？怎么啦，又被人压着做了不想做的事情？拿华大夫这个小可怜撒气？” “你怎么不说你自己是个小可怜？你说说你，哪里......” “停停停，何捕头，谢谢你救了我，柳青柳叶在外头候着呢，我先回去了。”林婉掀开身上的被子，利索的穿好鞋子，拔腿就跑。 何捕头深深叹了一口气，都什么人啊，不就是说了几句嘛？都走了？至于嘛！ 叩叩叩~~~ 华大夫正气呼呼的喝着茶，完全没有听到敲门声。 叩叩叩~~~ “谁啊？不会又是那个暴躁的何捕头吧？”华大夫嘟囔着，但终究还是起身开了门。“怎么是你？我还以为你又要在我这赖几天呢。” “可以赖啊？那我不走了！”林婉作势就要往回走，华大夫一把拉住了人，咬牙切齿道： “做个人吧你！” “你是大夫，我是不是人，华大夫应该最有发言权吧？”林婉好整以暇的看着华大夫。 华大夫撇了撇嘴，反正斗嘴，跟谁斗，他都输，他也不挣扎了。坐回自己椅子，喝自己的茶，不想理会林婉。 林婉脸上噙着几分笑意，脸上还是苍白一片。她坐到华大夫对面，“你跟何捕头，有仇？” “有仇个屁....”华大夫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好意思，我只是被他气狠了。” 林婉不在意的笑笑，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京中多少人看起来德高望重、名望、权势加身，实则身不由己。何况一个小小的捕头。今日之事，林淮安本可以落网的，但是因为有人不想让他就此落网，所以，何捕头只能配合着，当街将人放走。” 华大夫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就跟他每次看到伤痕累累的林婉之时，他都会劝苏烨放过林婉一样。苏烨身为苏家大少又如何？他的身不由己比谁都多，他想要护谁，从来不是他自己说了算的。 最终受伤的，只会是他想护又护不住的林婉。 “他是捕头，他的天职是将所有的坏人拘捕归案，然后再绳之以法。可是，荒唐的是，他竟然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放走坏人。以他的秉性，他心里能好受，才怪。” 林婉跟何捕头不算太熟，但是接触这几次，她都能感觉到，他是个正直刚正之人。难怪，她刚刚开玩笑说‘是不是被逼着做了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他会这么怼自己。 不过，林婉却在华大夫的话里，听到了别的重点。 “有人不想林淮安落网？为什么呢？按理来说，林淮安是个名不见经传小罗罗，又刚到京城，怎么会有人想救他？ 能使唤得动何捕头的，就是秦太守，可是秦太守......” “放他不一定是救他！”华大夫打断林婉的絮絮叨叨。 “你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 林婉有些发懵，华大夫明明知道些什么，只是他不愿意告诉自己。她再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京中无权无势，还真是寸步难行，连探听点消息，也没有任何头绪。 既然华大夫不愿意说，那她无论怎么旁敲侧击，他也不会张口。林婉也不费那心思了。 “行了，那些事，确实不是我这个小老百姓该打听的。华大夫，我来找你，是要谢谢你连着救我几次。” “我收诊金的。”从谁那里收，他们心知肚明。 “还有，对不起，之前我将你错认成了旁人。”道歉是认真的，但是试探也是认真的。帮柯灵儿落胎的那个男子，住在这里的后院，又顶着跟华大夫相差无几的脸，他是谁，一点也不难猜测。 “你是说你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华大夫脸色瞬间凝重了起来。 林婉不提，他都忘记了。或者他压根就没往那边想，更确切的说，是不敢、更是不愿！可是，想到上次后院那床上刺眼的殷红，难道.... 难道林婉所说的那个五岁的女孩，被取三碗心头血的女孩，是华明干的？ 他们两兄弟长的很像，初次见面，将他们认错很正常。 所以..... 林婉那回，是将自己错认成了华明？ 看着林婉点头，华启无望的闭上了双眼。华明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凶残了？五岁小孩、心头血、三碗.....何其残忍.... “他是你—” “他是我弟弟！”华启没打算再瞒林婉，如果他们之间真的隔着一条命，他更不应该瞒着。对于过往，他甚少提及，对他，对弟弟，都太残忍。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家道中落，只剩下我跟我弟弟，他叫华明。我们两个相依为命、相互扶持，一路走到现在。只是，他因为亲眼看见家人倒在血泊中，一直走不出来.....” 他想要跟林婉解释，不管华明做了什么，他都不是故意的，他是情有可原的，因为他相当于是一个病人，怎么能苛责一个病人呢？ 可是，那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三碗血，要流多久？小女孩要遭多少罪、受多少苦楚，才能最终闭上眼睛？ 他是大夫，他很清楚！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他不知道该对林婉说什么。 “华大夫，如果，我说如果，”只要想到莹儿浑身刮白，不剩一丝血色的身躯，那满腔的恨意就无法遏制。林婉颤抖着身躯，双眼赤红且湿润。 “如果，我要手刃你弟报仇，你预备如何？” 华大夫一时无言，只是看着林婉，蠕动着嘴巴，可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谢谢华大夫，再见！” 林婉起身，离开了房间。只浑身冰凉的华大夫。 因为刚刚情绪太过激动，牵扯到了脖子上的伤口，伤口再次裂开，鲜血直流。柳叶驾车，柳青在车厢内帮林婉处理伤口。 只是，林婉脖颈间的青筋一直下不去，她一直紧绷着，血怎么止都止不住。 “小姐，小姐...没事了，您安全了。您冷静一点，林淮安已经被官差赶走了，他不敢再回来了。您别害怕，我跟柳叶都陪着您。” 柳青柔声安慰，她自然而然的认为是刚刚林淮安的举动，吓到了林婉。 在柳青的絮叨里，林婉才回过神来。她对着柳青淡淡一笑，“我没事。” 第171章 柯府鸡飞蛋打一场空 柯府大厅，柯福一脸阴沉，柯夫人和柯灵儿则有些心虚的低垂着头，一语不发。 “我就不该妇人之仁，听你们的。本来是一张底牌，更是一张王牌，能将苏府二房一网打尽。如今，连一个黄毛丫头都没拿下不说，还可能惹得一身骚。” 柯福心烦意躁的，好好的一步棋子，就被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走废了，他越想越气。 他才不相信什么外派、历练之类的说辞，必定是苏老爷子为了保全苏府名声，悄悄将苏信送走了。 可是，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总有一天他们是要回来的。只要林淮安还在手里，他就有拿捏苏府的把柄，甚至借此还能将女儿顺利送上苏府大少夫人的位置。 如今，不仅人不见了，事儿更是一件都没办成。 “老爷，我哪知道他身上有命案啊。官府那边打探到的消息，他十年前身上背了一条人命，这几年一直东躲西藏的。远在富城，我就是有通天的手段，也想不到那么远啊。” 柯夫人叫屈。 他们原来计划的好好的，只要林淮安这么一闹，他说什么便是什么，苏信和秦画都不在京中，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从此以后，苏信变成了色令智昏、白白替他人养妻女的冤大头； 秦画成了水性杨花、既当又立，凭借自己的姿色和狐媚手段，勾引男人的贱人； 而林婉，生母名声尽毁，自己又是一个生父不详的野种，再加上之前和苏烨的种种流言，足够将她变成过街老鼠。 如此上不得台面的人，怎配成为宋夫子的弟子？怎配得京中贵人青睐？从此，林婉算是彻底毁了。 只是，柯夫人万万没有想到林淮安会涉及到命案。 更没想到，官府早不来晚不来，在那个节骨眼上来了。本来大家都已经相信了林淮安所言了，可是到最后，他瞬间拉过林婉当人质。 据说，当时那匕首就抵在林婉的脖子上，血瞬间就染红了她的衣衫。要林婉真的是他苦苦追寻了十几年心爱之人的女儿，他又怎得会忍心伤害她？ 这一个举动，就推翻了之前的一切，再加上官府的追捕，大家更不会将他所说的话当真了。林淮安这步棋子，算是彻底毁了。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还是想想怎么跟苏府那边交代吧。苏老爷子可是知道人是在我们手上的，今日的这一出，明摆着就是不把苏府放眼里。我们还是想想如何承受苏府的怒火吧。”柯福有些无力挣扎了。 今日之事，如果没有他的默许，柯夫人也不敢这么做。 柯夫人和柯灵儿有私心，他柯福又何尝没用呢？ 柯灵儿想要毁了林婉，他又何尝不是？此举，如果成功了，一剑三雕： 苏府二房全军覆没； 林婉名声尽毁，失去宋夫子入室弟子的名头，被京中贵人厌弃，再也无法与柯灵儿相争； 二弟三弟的仇，也报了。 那可是他柯福的亲兄弟，这仇他怎么可能忘记？苏府明目张胆的将人毒哑、挑断手筋，又何尝将柯府放在眼里？ 这口气，身为一家之主，身为一个男人，身为一个兄长，如何咽得下去？ 姻亲关系又如何？ 看白家的下场就知道了！ 苏府可是一点情面都不讲。对秦画这个儿媳妇尚且如此，何况是隔着辈的孙媳妇？更何况，柯灵儿还没出过门，苏老爷子压根就还没有承认她的身份。 这才让柯福一时鬼迷心窍，动了心思。 “老爷，我觉得这事儿，有蹊跷。这官府怎么就那么赶巧了？好像知道林淮安就躲在京城一样，他一出门，官府就赶上了。 而且，从富城到京城，那得多远啊？林淮安才到京城一个多月，他的命案都十来年了，就算是在富城官府，卷宗估计都封尘了吧？ 何况还要传到千里之外的京城？” 柯夫人越想越不对，随即脸色一白，会不会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被人盯上了？ “老爷，你说会不会是苏府？毕竟林淮安在我们手上，他们是知道的。而且，苏老爷子几次三番想要让我们把人交出去。” “苏府？”柯福闻言沉思了起来，须臾，又觉得不大可能，“这件事情捅出来，苏信受牵连，苏府声誉也会受影响。而且，苏信夫妇都已离京，他们想要对付林婉，动动手指头的事情。没用必要大费周章。” “对付林婉自然不用，可是如果苏府想要摆脱灵儿的这门亲事呢？林淮安可是一直被我们藏着的，如果苏府可以攀咬，撤出柯府很容易。而且，别忘了，他们为了摆脱三房，是如何对付白家的。” 柯夫人越想越有可能，“老爷，你想啊，有能力让官府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重开卷宗，且将富城的案件移交到京城，又能让秦太守立刻接手的，又怎会是等闲之辈？ 京中有能力这么做，又和这件事有瓜葛的，目前我们能想到的，就只有苏府。” “娘，您说什么呢？怎么可能？如果，苏府要跟我退婚，两年前，苏烨又怎会不顾整个苏府反对，跟我订婚？只要苏烨不答应，苏府怎么闹，都没用。除非，他们有本事换一个掌权人。 何况，以苏府的能力，要跟我们退婚，需要搞这些小动作嘛？苏老爷子一句话的事情。” 柯灵儿觉得母亲只不过是想推卸责任，劝服父亲同意这么做，母亲是出了大力气的。她只是想转移父亲身上的怒火。 “灵儿所言有理，苏府真要退婚，一句话的事情，我们也不能怎么样，他们没必要费这劲儿。”柯福有些厌烦的看了看柯夫人，“我没那个心思责怪你，这件事情，最终也是我点头的。现在，我们要想的是，苏府问责时，我们该如何应付。” “对啊，娘，您快想想办法，我没有得到宋夫子如是弟子的身份，苏老爷子不会轻易点头让我过门的。再加上这次的事情，我更难了。” 苏老爷子的话还回荡耳际，她不能失去苏大少夫人的位置，柯府更不能。 “我知道，我在想着呢！” ........ 哒哒哒~~~ 夜色里，豪华炸眼的马车，停在了私宅门前。苏烨刚跳下马车，管家就急匆匆的迎了过来。 “大少，华大夫等了您快一个时辰了。” 第172章 五岁的小女孩，很眼熟 “嗯！”苏烨加快步子往大厅走去，华启从不轻易登门，更别说让他等一个时辰了。要不是真有什么大事，他不可能有那个闲工夫。 想到今日让何捕头将受伤的林婉送到华启的药铺，莫不是她出什么事了？ 苏烨不自觉的更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他刚到大厅时，便看见华启坐在茶几面前，双目无神，脸色凝重。 “她出事了？”苏烨下意识的问道。 “是哪个他？苏烨，你是人嘛？我等你一个多时辰，你只记得那个狠心的女人？”华启瞬间火气就来了，狠狠的瞪着苏烨。 他觉得他就是一个出气筒。何捕头不爽了，朝他阴阳怪气；林婉不爽了，也恶狠狠的问他准备怎么办；这个自己多年的好友苏烨，他等他一个多时辰，他一句关心没有，开口就问那个丫头怎么了。 怎么？他不是人嘛？他就不配他们一句关心嘛？ 苏烨一听华启的语气，就知道林婉没事，有事的是眼前的华大夫。 “受什么刺激了？你的冷静、沉着、睿智呢？” “苏烨，你大爷的！以后，我再给你处理伤口，我就是你孙子！哼！”华启愤愤的起身，快步往外走去。 “孙子，别没礼貌啊！爷爷跑不动，追不上你！”苏烨一把抓住华启，将他按回椅子上。 “苏烨~~~”华启像个受欺负的小媳妇，憋着嘴巴，泫然欲泣。 “行，行，行！我错了，还不行嘛！”苏烨有些汗颜，这怕不是被柯灵儿给传染了吧？“真难看！说吧，怎么了？” 苏烨饶有兴致的坐在华启对面，难得看到华启破防的时候，但凡他破防，那必定是他那好弟弟又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好事。 华启一时语塞，竟不知要从何说起。 “是你弟又出什么事了？或干什么好事了？”苏烨好心的帮他开头。 华启斟酌着说道，“苏烨，你还记得我跟林婉第一次见面时，我指的是在我药铺的那次。她问我，心头血能不能治病；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被放了三碗的心头血，还能不能活。还有，她看我的眼神，就仿佛我不是大夫，而是杀人不眨眼的屠夫。” 苏烨的表情瞬间凝重，身子往前倾，双手放在茶几上。“她今日又说起此事了？” 华启点头，“她跟我说对不起，她说她认错人了。她知道我弟弟！也就是说，那个五岁的小女孩，很有可能，是被我弟.....” 两人一阵静默，空气变的凝滞而沉闷，黑夜也变得沉重了。浓浓的黑，压得厅内的灯火摇曳不定，忽明忽暗。 相对而坐的两个影子，也在飘忽的灯火里，忽亮忽暗。 “苏烨，林婉一直住在苏府，只是几个月前才搬走的，她身边有五岁的小女孩嘛？”华启再次开口。 林婉今年也不过十六而已，苏府也好，相熟的人也罢，并没有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可是，林婉的神情不似作假，尤其是那赤红而仇恨的眼神，真的不能在真了。 苏烨很肯定的摇头，“据我所知，没有！在那次之后，我还特意调查了一番。别说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她连一个认识的小孩都没有。” 林婉的关系其实很简单，住在苏府时，连门都不出，认识的人，也仅限于苏家人。苏家人，最小的就是林婉自己了。 而搬离苏府后，也没有接触到别的人，来往的还是原来的那些人。至于刺绣大赛认识的那一帮人，他们来往甚少。 来往最密切的宋夫子，如今依然是孑然一身。 所以，她身边根本就没有一个五岁的小女孩。 “可是，你知道她今日跟我说什么嘛？她问我，如果她要手刃我弟报仇，我准备怎么办？那眼神，一点开玩笑的痕迹都没有。那恨是真的。” 只要一想到林婉当时的眼神和气势，华启就浑身战栗，那一定是深仇大恨。 “苏烨，我能感觉到，那个女孩对林婉非常重要，她是真的想杀我弟报仇。” 苏烨心头一紧，一股钻心刺痛袭来，随之而来的是脑海中一些细碎的画面，漫天火光中，一个女子怀抱着一个小女孩，坐在大火里，一动不动，赤红的双眼，死死的瞪着自己。 那双仇视的眼睛，好熟悉！ 是林婉！ “林婉，林婉！” “苏烨，苏烨~~~你怎么了？苏烨，苏烨！” 苏烨双手抱头，满脸痛苦，仿佛看到了什么撕心裂肺的场景。不管华启怎么呼唤，他仿佛听不到般，不住的呼喊着林婉的名字。 华启即刻从怀中掏出银针包，取出一个银针，疾步来到苏烨身后，一针扎在了苏烨头顶。 终于，苏烨安静了下来。 华启收针，长舒一口气，坐回苏烨对面，担忧的问道：“你没事吧？” 苏烨双肘撑在茶几上，不住的揉着太阳穴，眼里的猩红却怎么也不肯褪去。许久，他才抬眸看向华启。 “我脑海里出现了一些陌生的画面，我好像看见了林婉，她在大火里，而且，她怀里抱着一个.....” 苏烨双眼瞪大，全是不可思议，“抱着一个女孩。” 要不是华启知道苏烨不是一个会说笑的人，他甚至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着苏烨追问道：“五岁的小女孩？” 苏烨沉重的点点头：“观其身形，是四五岁的小女孩。而且，而且....小女孩脸色刮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像是.....像是被放干了血....” 啪~~ 华启手中的茶杯应声碎裂，随即，整个人像卸去了全身的力气和精气神，瘫软的靠在椅背上。 “真的有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因为放血而死！” 苏烨闭上双眼，努力的回想着刚刚的画面，可是不管他怎么想，再也想不出更多的细节了。可是，画面里的房舍，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更让他震惊的是，林婉怀中的小女孩，他莫名眼熟，看到她时，心像是被切割般的疼痛，总觉得她是自己非常重要的人。 苏烨睁开双眼，无比认真的看着华启，谨慎的问道：“华启，你说，我有没有可能忘记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人或者事？” 第173章 兄弟反目 “你指的是你刚刚脑海里出现的那些陌生的画面？”华启同样凝重的望着苏烨。 苏烨点头：“我的记忆里明明没有这一段，可是刚刚的画面很真实，我甚至能感觉到我当时的心痛和窒息。那个女孩和我之间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她对我很重要。” “除了两年前的马车事故那次，你受伤严重外，这几年，你的身体，并没有严重受伤了。那次也并没有伤及头部，所以应该不至于出现遗忘的情况。 而且，这么多年，苏铭一直跟在你身边，你的事情，他基本都知道。 林婉，你也查过了，那个五岁的女孩，同样毫无踪迹。 所以......” 在现实中，不管是苏烨、还是林婉，身边都不曾出现过一个五岁的小女孩。 “还有一个办法，我们还可以找一个人求证....” “不行！”苏烨还没说完，就被华启强势打断了，“华明他不能受刺激，否则，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发狂，而且，我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守着他。我不想有更多的无辜者受害。” “那些已经受害的无辜者，就活该被你弟虐待嘛？”苏烨不打算退让，要不是顾及华明是华启的弟弟，他早就将人逮回来了。“你守不住他，我多的是能守住他的法子！” “苏烨，那是我弟！你这么做，会把他逼疯的。他只是生病了，他不是天生的坏种，他不是故意的。他也不想的.....”华启愤恨的瞪着苏烨，他什么都可以不争，可是，华明是他仅剩的亲人了，他答应过母亲会好好照顾弟弟的，他不能食言。 “那些被你弟弟残害的人，就活该是吗？就因为他生病，他不是故意的，所以，他就可以肆意的去伤害别人？收割别人的性命？” 离真相那么近了，他不可能放弃。何况，华明并不无辜。 “他只是伤人，我为他们医治，我赔偿他们银子，我已经弥补他们了。我们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苏烨一声嗤笑，“医者仁心，原来是这样的？那我问你，前些日子，双腿骨断的那个女子，华大夫治好了吗？那些被你弟弟虐死的猫猫狗狗，华大夫，你救回来了吗？还有，林婉口中的这个五岁的小女孩，你救回来了吗？” 苏烨的一声声质问，让华启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直至血色全无，颓然一片。 “苏烨，求你了，别逼我！他是我弟！” 华启掩面而泣！ 无声的哭泣，最痛！ 他清楚的知道，华明残害了多少生灵，他已经尽力的在赎罪了。他也知道华明越来越嗜血了，越来越残暴了，可是他终究没有伤人性命，不是吗？ 他也是人，他也有自私的一面，他只是想守护他弟弟一人而已！ 除了林婉口中那个五岁的小女孩，华明并未曾伤害人性命。凭什么就因为她的一面之词，就要定华明的罪？ 华启似乎下定了决心，他擦去眼中的泪，抬头，看向苏烨，眼神坚定。 “那个小女孩根本就不存在！苏烨，我告诉你，如果你敢动我弟，我们就此恩断义绝！” “你当真要如此？”苏烨眉头深锁，他从没想过，多年兄弟，华启居然会对他说出这种话。 “此话，我也问你。苏烨，你当真要如此？”华启眼神不变，依然坚定。 “好！” 华启有一瞬的愣神，苏烨的这声“好”，到底是跟他就此恩断义绝，好？还是不会动他弟，好？ 苏烨不想解释，更不想多言，“日后，珍重！” 说完，苏烨便起身离开，去了书房。 “华大夫，我送您。”管家低垂着头，站在华启身侧。 “管家留步，我先走了。” 华启看了看苏烨离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多年的兄弟，情分就此断了吗？ 他自嘲一笑，他们都不够勇敢！都怕面对那个可能的真相，都怕彼此会面对那个两难的抉择。 他的两难是：选弟弟？还是选苏烨？ 而他的两难是：选兄弟？还是选林婉？ “苏铭！”黑暗中，苏烨负手而立。 “大少！”苏铭双手抱拳，身体微弓，等候指令。 “盯紧柯灵儿和华明，老爷子那边除了初一十五，其他时候不用管。另外，林淮安那边，他想做什么也不用拦着，必要的时候，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是！” ~~~~~ 因受伤和惊吓，林婉便关上大门，在自己的院落休养。 不过，她并没有闲着。 此次受伤，让她更加迫切的想要寻找帮手。而这个帮手，当然是苏府的死对头谢府。所以，她得想办法，尽快私下见一面谢家现任掌权人谢浩辰。 另外，柯灵儿此次没有得手，必有后招。 前世，她就是凭着宋夫子入室弟子的身份，才让苏老爷子点头承认了她苏烨未婚妻的身份，要不是林婉被发现怀孕，她会顺利嫁入苏府。 这一世，柯灵儿没了宋夫子弟子这个身份，想要让苏老爷子点头，以她现在的声名和柯府如今的门楣，怕是不可能了。既如此，她必然会找她的那个情郎出谋划策。 于是，林婉让柳青盯着柯灵儿。而柳叶，则被打发出去打探谢浩辰每日的行程。 “柳叶，你确定谢少爷今日在景香楼会客？”林婉半推开车厢门，对着驾驶座上的柳叶问道。 “小姐，放心吧，不会错的。我已经将隔壁的包间订好了，我们过去等着就是了。”柳叶拍着胸脯保证。 要跟踪谢少爷，可不容易。他行踪飘忽不定，且身边跟着的人不少，柳叶想跟都难。今日他要在景香楼会客，并不是什么机密，他约见的也都是京中的商界权贵，想低调也低调不了。 林婉很有耐心，一直等到隔壁的人走光了，才敲响了隔壁包间房门。 “请进！”谢浩辰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和煦而温暖。 林婉推门而入。 谢浩辰一身玄色衣袍，端坐茶几前。茶几上的茶盏，冒着几缕白气，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茶香。他端起一杯，放置鼻尖，闭上双眼。须臾，睁开双眼，轻啜一口，在轻轻将茶盏放回茶几。 “林小姐，此茶不错，赏脸品一品？” 第174章 开始有点意思了，不过，不够! “谢少爷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林婉款款坐到谢浩辰对面。 谢浩辰抬眸轻笑，“林小姐无需如此戒备，让林小姐久等，是在下的不是。清茶一杯，请罪了。” 林婉无奈！明明如此和煦的笑容，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慑。 其实她并不十分懂茶，毕竟，她在苏府的地位，不足以让她有机会喝到什么好茶。于她而言，再好的茶水，不如一杯解渴的温开水，来的实在。 她举杯浅尝，脸上露出些许遗憾：“实在是糟蹋了谢少爷的好茶，我不擅长品茶。” “茶水，解渴而已。无所谓好坏，能解渴就行。对吧，林小姐？”谢浩辰好看的双眸柔和的看着林婉，明明是一汪清泉，却品不出任何甘甜。 林婉自然听出了他的话中有话，只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面对谢浩辰，他那双灼灼的眸子，她总觉得莫名熟悉，似乎在那里见过。 一时，她竟然看得出神了。 谢浩辰看出了林婉的探究和失神，那神情他很熟悉，第一次见林婉时，父亲和母亲脸上的神情，就同林婉此时如出一辙。 所以，林婉也在他身上感受到了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林小姐？” “嗯～ 抱歉，我一时走神了。好茶，好茶！”林婉尴尬的收回视线。 “这茶还有让人沉思的功效？看来我得好好品一品了。”谢浩辰揶揄道。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两人之间的气氛倒是没那么紧绷和生疏了。 “谢少爷这是知道我要找你，故意等着我？” 以谢家在京中的地位，他想走就走，绝对不需要当最后离场的那个人。很显然，是特意在等着她了。 “你婢女跟了我好几日了。”谢浩辰似乎并不恼，“林小姐见我何事，不妨直言。” 林婉失笑！想到无所不能的苏烨和苏老爷子，和苏府并驾齐驱的谢家掌权人，又怎么可能比他们差了去？她的这点小手段，完全不够看的。 既如此，她也没有必要拐弯抹角。 “我想要与谢府联手，扳倒苏府。” 谢浩辰倒是没有想到林婉居然这么直接，且谋求甚大。不过，既然她如此开诚布公，那么他同样开门见山。 “林小姐，抱歉，并无恶意。只是，我偌大谢府，你一个小丫头.....” 要同谢府合作，林婉一个要啥没啥的小丫头片子，还不够格。 “谢少，今日，我既然敢来，自然就有足够的本钱。” 林婉并未因谢浩辰的轻看，有半点不悦，依然笑盈盈的。 谢浩辰似笑非笑的点点头：“林小姐，你应该知道，谢、苏两府争斗，由来已久，但是谁也不能拿谁怎么样。如今，我们各自发展，各自安好，我们并没有相斗的必要。 就算我们斗跨了苏府，京中的权势，不可能让我们一家独大。一个苏府倒了，自然会有一个新的苏府起来。这种于人于己都无利的事情，我为何要做？” 对于谢浩辰的说辞，林婉一个字都不信。如果真如他说的那样，就不会有两府多年的争斗了。说到底，不过是觉得自己不够格跟他们谈合作而已。 “果真如谢少爷所言，那谢、苏两府的祖祖辈辈，岂不都是酒囊饭袋之辈？谢少爷无需拿这样蹩脚的理由搪塞于我。 我既然敢来找谢少爷，自然就有合作的筹码。” 谢浩辰好看的眸子仍然和煦，并没有因为林婉的不自量力而有任何不耐。 “谢某洗耳恭听！” 林婉伸手给自己添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这才继续开口。 “苏烨上位几年，至今依然尚未完全掌权苏府。苏老爷子当年推他上位，不过是因为你上位后，谢府迅猛的发展势头，一路高歌猛进，让他望其项背，无能为力。这才被迫将苏烨推了出来。 但是，苏老爷子和谢老爷不同，他对权力还有欲望和野心。所以，如今苏府内部，苏烨和苏老爷子分庭抗礼，双方拉锯。这是谢府出手的最佳时机。” 林婉边说边观察着谢浩辰的神情，只能说，她一无所获。能站上如此高位之人，无一不是喜怒不形于色。 她在这口若悬河，他在那修身养性品茗。 “林小姐，如果你不拿出点实质性的东西，我会认为今日我是看走眼了。” 谢浩辰看着依然风和日丽，但是底子里，他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今日会留下，一是因为那几分莫名的熟悉感，二是因为林婉作为苏府继女的身份。 苏信和林婉母女在苏府的身份很特殊，所以，他却是很好奇，林婉找他所为何事。 但是目前为止，她所说的，但凡商圈的，都知道。所以，林婉并没有给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那今日的谈话，也就没必要继续了。 林婉深吸一口气，两世为人，面对这些真正的大佬，她确实还是太嫩了。她知道，谢浩辰的耐心耗尽了。 “我手上有足够让苏府百年声誉扫地的信息，这样的份量够吗？” 谢浩辰这才收起脸上的和煦，认真了几分。 “恕我直言，林小姐乃苏府名义上的继女，我怎么确定你不是马前卒？此其一！ 其二，苏二爷在苏府境遇并不大好，顺带着林小姐和令堂，这些年在苏府过得也并不如意。如今，二爷二夫人悄然离京，是非曲直，我们外人不得而知。谁又能保证，二爷是不是也想争一争呢？” 林婉可能是苏府的马前卒，也可能是苏府二房的马前卒。 如果是前者，那么他们剑指谢府，谢府怎么可能跳入这个圈套？ 如果是后者，那么林婉就是来借势的。可是谢府为什么要加入苏府的内斗？只要等他们自相残杀后，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更好？ 所以，不管前者还是后者，拒绝都是最明智的选择！ “谢少爷，如果我说，叔叔和我娘，是我劝逃的呢？如果叔叔有那个心，当初就不会娶我娘。毕竟，他那一辈，只剩下他一人，坐上掌权人位置的几率极大。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是什么？”谢浩辰淡笑着。 “我与苏府之间有血海深仇！我要苏府百年声誉轰然倒塌，我要苏府万劫不复。” “这种狠话，对我一文不值！” “苏烨未婚妻与人苟合，且朱胎暗结，我目睹了柯灵儿找人落胎。我虽然不知道那男人是谁，但是那人的目的显而易见。” “嗯，开始有点意思了。不过，不够！”谢浩辰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玩味。 “苏老爷子，清芳阁，小伶人！”林婉就此打住，她抬眸看向谢浩辰。“苏老爷子这边是重头戏，这才是重创苏府的根本。” 第175章 苏府除了叔叔和我娘，没有一个是无辜之人 “林小姐很小心！” “谢少爷又何尝不是！” 谢浩辰勾唇一笑，随即又换上了一脸和煦，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家母似乎很喜欢林小姐，林小姐得空，可到府上坐坐。” “谢少爷！”林婉唤住了要离开的谢浩辰，只是她的话还没问出口，就又被谢浩辰截住了。 “林小姐，容谢某斟酌几日。告辞！” 林婉虚脱的靠在椅背上，第一次正经跟这样的人物打交道，每说一句话都得三思三思在三思。一段对话下来，林婉觉得自己的脑子都瘫痪了，完全转不动了。 “小姐，您没事吧？”柳叶推门进来，便看到了一脸疲倦的林婉。 “柳叶，和他们相比，我感觉我是个没脑子的。” “小姐，您这还叫没脑子？那我跟柳青怎么办？” “哈哈哈，说的也是！这就是所谓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柳叶一脸憋屈，她感觉到了主子在嘲笑她，可是她不敢反驳。 第二日，林婉和往常一样，将柳青柳叶都打发出去了。她若无其事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后，关上了院门，朝着后院厢房走去。 刚到厢房，关上房门，窗子那边就传来响动。 林婉打开窗户，赫然是谢浩辰那张和煦的脸。他一手撑着窗台，脚下用力，跳进房间。 “林小姐，就不怕在下玷污了你的声名？” “我在京中还有声名？”林婉无所谓的耸耸肩，本来在苏府的难堪处境，就让她们母女京中声名不好。再加上下药爬床、明权等事情，林婉在京中确实没有什么好的声名。 要不是她在刺绣上确实有几分天赋，估计宋夫子看也不会看她一眼。 “你倒是看得开！”听林婉这么说，谢浩辰倒是有几分诧异。 更让他诧异的是，这是他第一次造访女子闺房，原本以为多少会有些尴尬，居然完全没有。 林婉的闺房很简洁，看起来跟男子卧房并无二异，连梳妆台上也都是空空如也。和他母亲谢夫人的卧房完全不一样。 不过，他也只是大概的扫了一眼，毕竟一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爬进女子闺房，多少还是有些难堪。 “你的两个婢女靠不住？”想到林婉费尽心机将自己约过来，只有这一个解释。 “她们是苏烨给我的。”靠不靠的住，她们都是苏烨的人，她不敢靠。 “我比苏烨可靠？”话一出口，谢浩辰自己都愣住了。 心里莫名怪怪的，虽然他们是各取所需，谈不上靠不靠的住的问题，但看到她觉得苏烨不可靠时，他就是感觉有那么一丝愉悦，便脱口而出了这么句话。 “苏府除了叔叔和我娘，没有一个是无辜之人。”林婉尽量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前世莹儿和她的惨烈。 谢浩辰自然而然地就想到她们在苏府，被人凌辱、被人磨撮。心里居然也生起了几分戾气。 “清芳阁，有一名叫做夏洁儿的小伶人，三个多月前首次登台后，就被某个大人物看上了。每逢初一十五会被接走。 只是，前阵子，她毫无征兆的突然消失了。还有，苏烨也在追查她。” 林婉深吸一口气，她只能赌一把，只有谢家有这个能力一举扳倒苏府。今日，她将人都打发出去，将谢浩辰约过来，就打算全盘托出。 “柯府寿辰宴当日，柯福三兄弟算计我娘，叔叔逼不得已，以自残的方式护住了我娘。经由此事，我娘和叔叔都对苏府死心了。所以，我撺掇着他们逃离苏府的。 我娘拐走了苏老爷子仅剩的儿子，他自然要将气撒在我身上。我为自保，便以清芳阁相要挟。所以，苏烨也知道了。” 谢浩辰点点头，随即追问道：“为什么你不跟他们一起逃走？” “因为我偷了苏烨身上的观音玉佩，让苏府错失了矿场的开采权，苏老爷子不可能会放过我。我要是跟着叔叔和娘一起逃，只会让他们陷入险境。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走！” “呵呵，你被苏烨摆了一道！”矿场的事情，他能看出其中的蹊跷，苏烨自然也不例外。 林婉苦笑一声，苏烨何止摆她一道？不过，她是自己脑子不好使，怨不了别人。 “所以，我才找你了。” 谢浩辰笑看着林婉，她确实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你打算怎么做？” “苏老爷子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年纪一大把了，不过，他的私生活可远没有外人看到的那么干净。 苏老爷子的结发妻子汪语宁过世多年了，他表面上一直为她守身如玉。实则秘密为自己建造了一个后宫。 具体位置在哪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京郊，庄园取名为‘念语园’。里面的女子，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汪语宁的影子，或身形、或眉毛、或眼睛、或鼻子......” “夏洁儿就是其中的一个？” 林婉点头，“还有，苏敬，他也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般儒雅。” 谢浩辰有些怜悯的看了看林婉，在虎狼成群的苏府，她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随便一个人，都能将她耍的团团转。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谁还没有个又傻又笨又可怜的过往？以后不会了！”林婉有些尴尬，但还是梗着脖子，强装不在意的坚强着。“我这不找跟你合作，给自己报仇来了吗！” “其实，最后一句不用加，可能意思更到位！” 闻言，要不是实力相差太悬殊，林婉真的很想暴揍谢浩辰一顿。就没有见过对女子这般不留情面的男子，亏她还觉得他总是一脸和煦，是个好人来的。 “该说的已经说完了，我要的人什么时候送到？” 谢浩辰斜靠在窗台边上，脸上难得出现了不算和煦的笑容。阳光穿过窗口，正好照亮了他的脸庞，让他脸上的笑意更加邪魅和耀眼了几分。看得人直晃眼。 他的眸光混杂着阳光，一同看向林婉时，总带着几分熟悉和柔和。他们都感觉到了，他们身体里某种隐晦的联接，让他们都觉得彼此不应该是毫不相关的人。 只是一瞬，想到那日父亲眼里的怀念和忧伤，想到母亲多年来的郁郁寡欢，谢浩辰收起了眼里的柔光。伸手从怀里掏出两张纸，放在了梳妆台上。 “这是他们的卖身契！”语毕，人也跃出窗子。 第176章 林婉买护卫守院子 “喂，他们什么时候过来啊？他们.....”林婉抬眸，窗外早已没了谢浩辰踪迹，“会点拳脚功夫了不起啊！” 林婉收起桌上的卖身契，回到前院大厅，思索着谢浩辰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将两人送到自己身边。正想着，敲门声传来，她猜想着，大概是柳青或者柳叶回来了。 门一打开，是乌泱泱的一群人。为首的，居然是牙行的掌柜。 “您是林小姐吧？”掌柜的看着眼前瘦弱不堪的女子，终于明白贵人为什么要给她送那两人了。他指了指身后的一群人说道：“按照林小姐的要求，我挑了这些人过来，您挑几位符合您眼缘的。” 林婉一脸懵，她什么时候去牙行提要求了？突然想到怀中两张谢浩辰给的卖身契，这才收起脸上诧异，将人让进院子。 一群人在掌柜的指令下，站作两排。个个身强体壮，气势非凡，一看就觉得特别有安全感。林婉瞬间眉开眼笑，暗赞一句：靠谱！ 她扫视人群一圈，然后又悠哉悠哉的在人群中转悠了一会儿，最后在从中点出了五人。五人站成一列，站在她面前。 “我要买的是院落护卫，所以，必须身手了得。你们在你们五人中，各自挑选一个对手过招，胜者留下。” 她话声刚落，其中两名灰衣男子便立刻站到了另外两名男子对立面，对着对方拱手。 落单的那名男子眉宇间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一瞬的功夫，他就出局了？这样不战而败，让他脸上尽是不甘和不服。 “你不服？”林婉看着男子的神情问道。 “不服不敢，只是多少有些觉得憋屈。”男子不卑不亢，大概是习武之人，哪怕沦为被卖，他身上依然没有下人的奴性。 “战争不只是打打杀杀。机会，对你们五人都是均等的。你会落单，只能说明你并没有那么想要，或者你反应不够敏捷。” 不管是何种原因，林婉都不会继续留下他。 男子刚要出言反驳，掌柜的厉声喝住：“退下！” 男子纵然再不服，也不敢再造次。只好退入队伍中。 林婉对着掌柜的莞尔一笑，他倒是个会看眼色的。随即，她再次将视线落到四人身上。 “互报家门，过招开始呗！不过，别伤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杨安...” “杨全...” “王力...” “郑北望...” “请指教！” 霎时，院子里便飞沙走石..... 林婉听完几人的名字后，差点没让自己笑出声了。 要说谢浩辰不走心吧，知道她的两个婢女，姓柳，还特意给她寻了两个姓杨的过来。要说他走心吧，杨安、杨全，这名字是取得有多敷衍啊？这是赤裸裸的讽刺她嘛？ 观其长相，就知道这两人和柳青柳叶一样，是亲兄弟。林婉能一眼认出他们俩，是因为在这群人中，尽管他们两个努力学着跟别人一样，满含期待的看着林婉，希望自己能被选中。 在苏府，跟着秦画摸爬滚打多年，为了少挨几句羞辱，少挨几顿打，别的没学会，察言观色倒是手到擒来。是真心的，还是假装的，林婉看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不出意外，最后获胜的，自然是杨安杨全兄弟俩。 两人结束战斗后，很自觉的站到了林婉身后，目不斜视，仿佛刚刚的打斗只是在玩过家家。他们甚至连气息都没有半分波动。 “谢少出手，果然大方。”林婉又在心里赞叹和感激了谢浩辰一番。 “林小姐，这是他们两的卖身契。您先前留下的银子，不够，您得再补上一百两。”掌柜的双手的动作，一手是递，一手是取。 林婉只好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了过去，再次拿过所谓的“卖身契”。送走掌柜后，林婉才打开手中的“卖身契”，看起来确实是卖身契，只是人名处空着。两张卖身契中，夹着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甩了甩手中的银票，她竟然有些哭笑不得，这就是所谓的商人？一分一毫，都算的清清楚楚。 “你们就住这一边吧，”林婉指了指身后的厢房，“柜子里被褥齐全，你们自己收拾。另一边厢房住着我的两个婢女，想必大致情况，谢少跟你们说过了。” “你们的第一个任务，一个盯着柯灵儿，一个给我盯着华大夫的弟弟。” “华大夫的弟弟？小姐的意思是华启的弟弟？据我们所知，华大夫并没有弟弟。”杨全开口。 “他有。”林婉转身回到房间，拿来笔墨纸砚，在大厅的桌上摊开。没一会儿，一幅简易的地图便成了。她指着纸上所画，对着二人说道： “华大夫的院子，比表面上看起来的，要大上不少。你们从这边的小路过去，便是一片小竹林，竹林边上，是后院的侧门。不过，很有可能这个侧门如今已经被封了。 侧门进去的这处小院子，在明面上，是不存在的。而华大夫的弟弟，就住在这里。 你们尽可能的帮我找到他的一切信息，事无巨细，我都需要。特别要留意，他平时跟什么人来往。” “至于，怎么分配，你们自己商量吧。” “是，小姐！” ~~~~~ 谢浩辰刚回到谢府，管家就迎了上来。“少爷，老爷和夫人在他们院子等您。” 他颔首，转身便往父母的院子走去。 刚进院子，便看见谢瑾夫妇相敬如宾的相对而坐，看似用心品茗，实则气氛凝重。 “爹、娘！” 两人同时回头，看到谢浩辰，都不自觉地长舒了一口气。 寿辰宴后，两人第一次单独相处，他们明显都感觉的彼此身上的变化，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便有了谢浩辰看到的相顾无言的场景。 “坐吧！” 谢浩辰坐下，先将父母面前早已经没有热气的茶水清空，然后在给他们满上。最后，也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爹、娘，叫孩儿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说？” 谢夫人抬首，看着对面的谢瑾，等着他开口。她大概能猜到和当年的事情有关，这些年，他们都默契不提当年的事。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在他们心里沉淀、发酵，于是变得更加沉重，谁也没有勇气再提起。 十七年了，她郁郁寡欢，他又何曾展颜？ 第177章 漫山遍野的血红杜鹃 谢瑾收回看向虚空的眼神，对上了谢夫人忧伤而沉重的眸子。这次，他没有垂眸，没有躲开，而是认真的凝视着。 “婉儿，这些年，你受苦了。” 话声落，泪珠儿坠，一滴一滴砸在彼此千疮百孔的心上，撕开层层伪装，将满目疮痍的伤口露了出来。彼此都痛，痛到他们一时忘乎所以，眼里都只剩下彼此。 婉儿—— 好远远的称呼，好久远的记忆。 “谢瑾~” 慕婉心似乎看到了十七年前的谢瑾，在深情呼唤现在的自己。十七年前，他是她的梦，十七年后的今日，找回曾经那个朝气蓬勃的自己，成了她的梦。 至今，她的耳畔还回想着林婉的话语：“丢失的人或者东西，已经丢失了，难道还要把自己也丢了？” 这些日子，她尽力的回避着谢瑾，试图找回原来的勇气和朝气，她才发现好难，好难。十七年前的那些往事，她终究是还没有过去。 她在等他主动说，他在等她主动问。这一等，就是整整十七年。 谢瑾看着了妻子和儿子，眼神再次幽深，飘远。 “正所谓乐极生悲，一点也不假。二十年前，成婚当晚，前一刻还在洞房花烛，下一刻便生死逃亡。谢坤一路追杀，死咬着不放，我只能一路往南，越逃越远、越逃越远。 我逃亡了整整三个月，才到那处山头。彼时正值春花烂漫之际，她们姐妹两就在漫山遍野的杜鹃花里笑。一时之间，我竟然分不清到底是她脸上的笑容更灿烂，还是满山盛开的杜鹃更娇艳。” “她们是杏花村的一对姐妹花，家中惨遭巨变，只剩下了她们姐妹两相互扶持。姐妹两生的国色天香，村子里的男子隔三岔五上门骚扰。她们留在村子里，必生事端，于是姐姐便带着妹妹躲到了山头。 或许是同病相怜，或许是心生怜惜，那三年，我们就犹如兄妹般，相互找照拂着。” 谢瑾微顿，喝了一口茶，谢浩辰又赶忙给添上。他似乎是心有不忍，又似乎只是真的想润润喉。 “离京三年间，我与夫人从未断过书信，在一封封的书信中，得知夫人身怀六甲、却又独自一人面对谢府的各种纷争，甚至还在谢坤的各种算计里，顺利为我诞下麟儿。我恨不得即刻回京，回到妻儿身边。但是，世事艰难，不得不日夜筹谋。 三年后，秘密回京，一举夺回谢府，和夫人、儿子相聚，我本该开心的，我本该幸福的。可是，心却像是却了一块。三年的朝夕相处，我早已心动了。” “等处理好了谢府的一应事宜，京中的形势稳定后，我便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富城，赶回了那座山头。一样是山花浪漫、杜鹃娇艳的春季，她就等在我的茅草屋前，依然笑颜如花，只是眼中带泪，静静的等着我归来。仿若我只是出门打柴去了，仿若我从未离去。” “我一心赶路，并没有注意到后头紧追不舍的夫人。后来的一切，夫人也便知道了。” 谢瑾的眼中明显带着湿润，而谢夫人却早已泪珠成线。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谢瑾回京后，整个人都变了。她以为只是别离太久、离京太久，刚回京中，不过是不习惯而已。过一阵子，也就好了。 哪知，在处理后续事宜时，谢瑾的手段越来越狠辣，越来越决绝。哪怕对着谢府唯一的亲人谢坤，再无半点血脉亲情。 直到那一刻，慕婉心才不得不承认，谢瑾变了。 三年的书信往来，全是她在交代和讲述京中的情形、分析形势、探讨夺回谢府的谋略，而对于谢瑾在外的三年过往，慕婉心几乎一无所知。 所以，在谢瑾迫不及待再次离京时，慕婉心想也没有想，就跟上了。她无法接受自己忍辱负重、处心积虑谋划夺回了一切，拥有了一切，却失去了最爱的夫君。 她跟着谢瑾一路往南，越走越偏僻，越走越穷乡僻壤，她一边心疼谢瑾，一边又自责不已，她不该不信任夫君的。只要一想到，锦衣华服的谦谦君子，在这贫瘠的土壤里，卧薪尝胆三年有余，她就心如刀绞。 可是，正当她自责不已时，在那处殷红、娇艳的杜鹃花丛里，在那处简陋的茅草屋前，她看到那个美到让她都嫉妒不已的女子。 她亲眼看着他们深情凝望，看着他们未语泪先流，看着他们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他们就这样，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那么静静的凝视着彼此。在那女子眼泪滑落的瞬间，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慕婉心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因失而复得，喜悦到不住颤抖的身躯。 她就这样亲眼目睹着，他抱着那个女子转身进了茅草屋........ 在荒野里，她就这样看着，等着；等着，看着....直至太阳下山，直至月亮高悬，直至露珠和泪珠，一齐打湿了她身上的衣裙...... 她在京中险象环生，他却在这里风花雪月；她在为他的权势未来，殚精竭力，他却在春花烂漫处，美人在怀；她九死一生为他生儿育女，甚至怀了根本，从此再也无法生育，他却在山清水秀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那一夜，她的心死了！ 当太阳再次高悬高空时，慕婉心敲开了那间茅屋的门。看着面若桃红，满脸娇羞的窝在谢瑾怀里的女子时，慕婉心心如刀割，却面色平静。 她无视谢瑾脸上的复杂情绪，平静的介绍自己：“我是你身旁男子的妻子。” 她清晰的记得，当时，那女子霎时便脸色煞白，满眼不可置信。她没有哭没有闹，只是默默退出了谢瑾的怀抱，然后深深的看了眼谢瑾。 最后，她转身，对着慕婉心深深的鞠了一躬，“夫人，对不起。” 拉着刚刚推门进来的妹妹，头也不回的走了。 接下来的几日，谢瑾四处寻找姐妹俩，可是无论他怎么找，硬是没有她们的半点踪迹。 他刚夺回谢家，又不放心独留京中的两岁儿子，谢瑾在杏花村找寻了五日后无果，只好带着慕婉心回京了。 只是，从此，他们再也没有提及那个夜晚，和那抹倩影。 时至今日，慕婉心甚至不知道那两姐妹姓甚名谁，甚至当时那女子美得让她嫉妒的容颜，她也模糊不清了。只有那漫山遍野的血红杜鹃，和心间绵绵密密的疼痛，依然清晰如昨。 第178章 当初的我们，都不够勇敢 “我不知道，我以为你们那三年.....我以为你早就背叛了我，背叛了这个家！” 慕婉心泣不成声，如果当时她大胆一点，如果当时她能多信任他一点，叫住了他，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个山间夜晚？ 他们是不是就不用这么相互折磨十七年？那对姐妹，就不会这样仓促逃离，背井离乡？ 姣好的容颜、没有护身手段、没有栖身之所，无论走到哪里，那姐妹俩，都是危险的。当初她们躲到山头，就是为了躲开同村各色男子的纠缠骚扰。 她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安身立命之地，就这样被他们毁了。在一个小村子里，尚且生活艰难，她们又能逃到哪里？躲到哪里？ 还是，早就香消玉殒？ 否则为何这么多年了，他们怎么找，怎么查，连半点踪迹都没有？ “对不起！” 这句迟来的对不起，是对十七年前的慕婉心自己，也是对谢瑾，更是对那对无辜且善良的姐妹俩。 谢瑾拂袖拭去眼角的湿润，双手越过茶几，覆在慕婉心手背。 “婉儿，与你无关。是我的错，对于我的身世，刚开始是不能说，到后来是想不起来说。三年间，我对她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自然也觉得没有必要说。 所以，她并不知道我已有家室。 你们都是无辜的，是我一时情难自禁，才在那一夜铸成大错。是我害了你，害了她们。 这些年，是我自己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才让我们彼此相互折磨至此。对不起，婉儿，我错了。” 慕婉心温婉的笑着，眼里有心碎、有挫败。 谢瑾的道歉是真心的，他多年的宠溺也是真心的。可是他痛失所爱是真，他多年苦苦追寻所爱，而不得，也是真。 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那个女子，始终还在他心里。他眼里那股绝望和痛苦，始终都在。那是爱而不得、求而不得的无尽深渊。 如果，世间有什么是他们无能为力的，那便是这捉摸不透的情感。怨天怨地、怨己怨人，于事无济。 慕婉心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反过来在谢瑾的手背上拍了拍。而后，掏出袖中的锦帕，拭去满眼的泪水，轻笑道：“十七年，整整十七年了。如今，真相大白，回过头来想想，也不过如是。只能怪当初的我们，都不够勇敢。对彼此也不够信任。只是.....” “只是，那对姐妹，终究还是为我们所累了！” “婉儿，我找到她妹妹了。”谢瑾看着慕婉心，确实是他们亏欠了那对姐妹，他希望可以稍做补偿。 多年夫妻，这点默契还是有点。谢瑾选择在今日说出当年的真相，想必就是有了这对姐妹的消息了。 只是，慕婉心一时有些五味杂陈，她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高兴的是，多年的心结，终于有机会可以解开了；不高兴的是，守了多年的夫君，终究还是要同她人分享了。 压下心里的复杂，慕婉心问道：“她们在京中？” 谢瑾从身后拿出一幅画像，谢浩辰起身，伸手接过，并打开画卷。看着画卷上的人，慕婉心和谢浩辰都震惊了，画上的女子，眉眼间和林婉竟然有七八分相像。 慕婉心凄然一笑，原本模糊的倩影，再次清晰起来了。画卷上的，就是那女子的妹妹。 “他是苏府二夫人秦画？”谢浩辰开口问道。 “苏府二夫人？秦画？”慕婉心诧异不已，她居然不认识苏府二夫人。随即，又凄然一笑：“竟是灯下黑，原不知道，人就近在眼前。” 苏府二夫人不得苏老爷子承认，所以甚少出现在人前，一般比较正式的场合，需要女主人出面的，都是三夫人白晴出席。有时候甚至是未过门的柯灵儿。 而谢府出席的场合，无一不是贵人云集的大场合，秦画自然是不可能出现。再加上私下，苏谢两府，可以说是水火不容，自然没有相见的可能。 所以，谢谨一家没有见过秦画，一点也不稀奇。 “难怪初次相识，我莫名觉得林婉似曾相识，原来是她的女儿。” 慕婉心心间抽痛，虽然劝过自己无数遍了，真正到了眼下，她才发现，她其实还是不甘心的。 只是，她再不甘心又如何？她终究还是艰难的开口了：“她也在京中？” 谢瑾摇了摇头，眼里的绝望愈发浓重。 他原本以为秦画就是她的！ “秦画和苏信走了，去了哪里没人知道。至于，她在哪里，更没人知道！” 听完了父母十几年前的旧事，谢浩辰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情绪。 他无法苛责情到浓时，父亲的情难自已；更无法苛责当时怯懦的母亲，千里迢迢一路追随，却没勇气上前追问一句；当然，更无法苛责那对无辜却善良的姐妹俩。 上一辈的恩怨，他作为一个小辈，他不该管，也不能管。 不过，有一点他很疑惑。父母觉得林婉似曾相识，是因为他们认识她的生母。那他对林婉的似曾相识来自哪里？他在此之前，并未见过苏二夫人。 对了，苏二夫人，秦画..... “爹，娘，据我所知，苏二夫人并没有兄弟姐妹，她是一介孤女，又带着女儿孀居。也是因为这个，苏老爷子才一直不承认她二夫人的身份。 另外，父亲为什么突然调查二夫人？” 闻言，慕婉心也看着谢瑾，她同样疑问，好端端的，他为什么会去查苏府二夫人。 “婉儿寿辰宴当日，在宾客归家途中，有人半路拦住了宋夫子和林婉的马车，声称是林婉的生父。”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不过，最后那男子又声称，他并不是林婉的生父，是因为秦画不忍林婉被叫做野种，在委身于他。 最后，官差来了，那男子挟持林婉，逃了。原来，早在十年前，那男子就有命案在身。官府至今尚未将其拘捕归案。不过，这件事情跟父亲调查二夫人有什么关系？”谢浩辰继续追问。 “那男子为了证明自己是秦画的丈夫，说出了他当年给秦画的定情信物。而那定情信物，确实不是什么精贵之物，是我打柴一年，攒下了几两银子买下，送给姐姐的。 自从她得了那玉镯子后，就没有退下来过。只是，如今镯子在妹妹手上，我想姐姐多半是.....” 最重要的东西，留给了自己最重要的人，看起来像是临终赠别...... 第179章 真相，永远是血淋淋的! “不会的，不会的.....”慕婉心反驳道，她无法接受因为自己的懦弱，而葬送了一条性命。 “娘，人的机遇百转千回。与您无关！” “婉儿，她的命运如何，都不是你该背负的。要背负也是我！”谢瑾起身，坐到了慕婉心的身边，轻轻拥她入怀。 “婉儿，要说我放下她、忘记她了，连自己都骗不了，更不想骗你。但是，自从回京后，我一心想和你过日子，是真心实意的。 对她，有眷恋、有不舍、有怜惜、有歉疚......你又何尝不是？ 今日，我摊开了说，不仅仅是为她们，也是为你我。我们都蹉跎多年，该放下执念了。 对于她们姐妹两，不找到她们，不知道她们这些年的境况，你我都心难安！” 慕婉心闭上眼睛，强行不让自己想太多，只感受此刻难得的宁静和温暖。最起码，他是真心在哄自己的，有时候，让自己笨一点，也挺好的。 “好，听夫君的。” 谢瑾点点头，看向谢浩辰：“秦画的身世成谜，大家只知道她前夫离世、独自抚养女儿，但是没人知道她来自哪里，经历过什么。她好像是突然冒出来的。 要不是此次那名男子道出了富城、杏花村，和那定情信物，我也不会将秦画和她们姐妹两联系起来。 她的原名叫唐心悠，而她姐姐叫......” 谢瑾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她姐姐叫唐心婉！” 他怀中的慕婉心身形一僵，随即嘴角酸涩蔓延，慕婉心，唐心婉....... 所以，他那三年的克制，到底是因为她的名字时时刻刻提醒他有一个妻子，而不敢乱动？还是真的情动而不自知？ 真相，永远是血淋淋的！ 而她，再也没有了窥探的勇气，她跟十七年前一样，选择了懦弱。 “娘~”谢浩辰实在不忍心看到母亲心受煎熬，“我扶您回房休息会儿吧，坐了那么长时间了，回屋躺会儿。” “辰儿，我无碍！”慕婉心伸手示意谢浩辰别动，她抬头，看向谢瑾的侧脸。岁月似乎对他尤为偏爱，十几年过去了，他还是这般俊朗不凡。 眉间散不去的愁绪，让他的周身都洋溢这淡淡的忧伤，让人一眼就沉沦。 她还是那样，心里除了他，再也融不进别人。这就是她的命。 “去找她吧！不用担心我，十几年了，我们的故事，总要有个结局，不是嘛？” 谢瑾摇了摇头，“老了，走不动了。今日拉着辰儿听我们絮叨，就是想把事情丢给他去做，找到也好，找不到也罢，那都是命，我认了。 现在，我就陪着婉儿吃喝玩乐，你要是想出去走走，我便陪着你游山玩水去。” “当真？”真也好，假也罢，她愿意相信便是真。 “当真！” 安抚好了慕婉心，谢瑾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推开了书房的门。 “我娘歇下了？” 看到坐在几案旁的谢浩辰，一点也不意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歇下了！” “爹想要我怎么做？”谢浩辰开门见山。 “认真调查，如实汇报。我和你娘，都想知道她们的近况，这是我们欠她们的。如果可以，对林婉多照拂几分。” 谢瑾坐到谢浩辰对面，认真打量着这个儿子。当年产子时，谢瑾并不在京中，慕婉心身边甚至连一个像样的稳婆都没有。这才导致生产时她伤了根本，后来无法生育。 谢瑾心生愧疚，从未生出纳妾之心，所以，至今府上，也就只有谢浩辰一个子嗣。整个府邸，冷冷清清的。 “另外，老大不小了，是时候娶妻生子了。到时候，府上热闹了，你娘心里自然就能高兴几分。” “爹，自己的妻子自己哄。没理由您欠下的债，让我这个儿子替您还。林婉那边，我可以照拂几分，我娘这边，我爱莫能助。” 说完，谢浩辰拔腿就跑。 谢瑾看着晃动不已的房门，笑骂一句：“臭小子，每次一谈到婚姻大事，就落荒而逃。我看你能逃到几时。” ~~~~~~ 京中的天气越来越凉，早晚，已经能非常明显的感觉到冬天的寒意。破晓越来越迟，暮色越来越早，白日的时辰就这样越来越短。 街上往来人群，晚出早归，也渐渐换上了深色稍厚的外袍和披风。 千家万户中，更多了围炉煮茶和闲聊的时间。这阵子闲聊最多的，莫过于柯府之事了。 柯禄和柯寿二人，在柯福寿辰宴受伤之后，便鲜少露面人前。听闻一心只在府中练习用左手写字，并努力训练右手。且成效不错！ 左手写的字迹，已经能像五六岁的孩童了，而右手只要不做太精细的事，也没有大的妨碍了。 本是喜事一桩，兄弟三个喜滋滋的庆贺着。哪知，三人一不小心都喝多了。酒后乱事，三兄弟同心协力，将柯夫人在床第间给伺候了。 不巧的是，被柯二夫人和柯三夫人撞破，两人看到衣衫不整的四人共眠一塌，臊得满脸通红的同时，更是火冒三丈。 妯娌二人，不管不顾的闹开了。最后，二人得以顺利和离，还带走了一众子女，彻底离开了柯府这腌臜之地。 事情一闹开，柯府便紧闭府门，无人敢跨出府门一步。只开了旁边的一个侧门，供府中的下人采办出入。 后来，京中柯府的铺子，接二连三出事，柯府也无人露面，只是委托牙行，将铺子出售了事。 事情发展到这儿，大家都体会出了点什么。柯府必定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遭人报复了。否则哪有那么巧的事？ 柯二柯三是荒唐，但是他们很清楚，他们能这么挥霍无度，皆是因为有老大柯福在上面顶着。所以，不论他们在外头怎么荒唐，回到府上，对柯福夫妇敬重有加，断不可能做出轻薄大嫂之事。 事后又还那么巧，让他们的媳妇一齐撞破，还闹开来。 更凑巧的是，这时候，柯府的铺子纷纷出事，竟然无一幸免。这是要连根拔起的意思。 不过，京中本就是是非圣地，日日都有新鲜事。柯府不过一个落魄门第，要不是出了三兄弟一起伺候大嫂的丑闻，大家会恶趣味的谈上一谈。不然，就是柯府一夜之间覆灭，也不过是一句笑谈而已。无人在意。 至于柯灵儿和苏家大少的婚事，更没人会在意。如此门第女儿，估计是倒贴也没人敢要了，苏府又怎么可能还会承认这门亲事？ 第180章 一波三折柯府彻底没落 “小姐小姐，新鲜出炉的消息。”柳叶风风火火的推门而入，又很快将门关上。 由着林婉畏寒，但凡在家里，她都窝在自己的闺房中，还早早的就用上了炭盆。所以，整个房间暖烘烘的。 “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啊？这么大动静，让冷风扑了小姐，仔细你的皮。”柳青没好气的白了眼柳叶。 柳叶则听不见似的不理会，她习惯性的解下自己的外袍，达拉在椅背上，一脸兴奋的看着林婉。 “小姐，柯府今日算是大乱套了。可热闹了。不知怎得，柯府三兄弟打起来了。扭打间，柯福腹部中刀，柯禄子孙根断了，而柯寿，大夫还没上门，就断气了。 最惨的莫过于柯夫人了，据说大夫进去的时候，片缕不着，赤身裸体的，眼睛还瞪的老大，死不瞑目....”柳叶忍不住抱了抱自己，一身恶寒。 柳青瞪了柳叶一眼，“小姐面前说话，口无遮拦的，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柳叶捂着嘴巴，满脸戒备的看着柳青，后退了几步。 “怎么回事？”林婉蹙眉。按理来说，如今的柯府，可经不起他们如此折腾了。他们没理由在这个时候自相残杀，还这般惨烈。 而且，柯夫人可不是一般角色，柯灵儿那么能整事，多半是柯夫人在旁出谋划策。以她的心机，断不可能让柯府发生这样的事。 “具体不是很清楚，就是听了一嘴。有些不堪入耳，小姐，您确定要听？”柳叶下意识的看了看柳青。 她怕柳青胜过怕小姐，小姐最多就是训斥几句，不痛不痒的。柳青是真上手，不是打就是掐，是真痛！ “我是小姐？看我干嘛？”柳青哭笑不得，也就小姐不计较，换做是旁人，她们两姐妹估计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林婉确实不计较，且不说，她本就不是她们的正经主子；就算是，她也当不了一板一眼的主子小姐。她笑着说道：“你小姐我什么腌臜事没听过？但说无妨。” 柳叶得意的看了眼柳青，似乎在说，“我拿到圣旨了，是小姐让说的，一会儿别想再打我。” 然后才继续一脸兴奋的看着林婉道： “是他们三兄弟为了柯夫人争风吃醋。昨晚，柯氏三兄弟抢着要侍寝，僵持不下，又都不想吃亏，于是三人便一同决定，一起上。然后，今日早起，就发现，柯夫人就被他们给折腾没了。 事后，三人相互推诿，谁也不想担责。柯夫人好歹也是柯福的发妻，她以如此屈辱的方式死去，他再也无法遏制心中的愧疚，哪怕是自己的亲弟弟，他也无法原谅。 于是，便手持匕首，扬言要杀了两个弟弟，给自己的妻子报仇。然后三人就这样扭打在一起了。至于谁捅了老大，谁断了老二的子孙根，谁杀了老三，当时柯府大门紧闭，这就无从得知了。不过.....” “还有不过？”柳青差点又要上手了，“你这说话打盹儿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啊？”一段故事，非要拆个七波八折，才肯讲完。 “柳青，我不是打盹儿，我只是觉得有些恐怖。太凄惨了，太没人道了。啧啧啧~ 这大夫前脚刚走，后脚就又被叫回了柯府。没多久，一脸菜色的走了，直说晦气。” “柯福和柯禄，也死了？”林婉出言，她几乎是用肯定语气问的。 柳叶惊恐的抬头，看向林婉，“小姐，你怎么知道？这是刚刚新鲜出炉的消息，我刚从柯府回来呢？绝对第一手的。小姐怎么知道？” 林婉笑而不语，接着问道：“可知为何而死？” “据说是双双中毒，至于是谁下毒，谁知道呢。不过，左不过就是他们两个呗。只是，怎么双双中毒了呢？我觉得吧，最近柯府的事情，一件比一件邪门。” 柳叶双手不停的揉搓着自己的双臂，似乎要将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扫除。 邪门的，从来都不是事；让人不寒而栗的，更从来都不是事，而你朝夕相处的人！ 林婉心里一阵嘘嘘，前阵子柯府还大摆寿宴，高朋满座，意气风发，好不骄傲。才多久啊，就死的死，逃得逃，只剩下了柯灵儿一根独苗。 柯府算是彻底毁了，不过柯灵儿...... “行了，你们下去吧。以后，柯灵儿这边不需要再跟了，天气也凉了。我们就在家里准备过冬吧！” “小姐，过冬，是不是还太早啊？都还没入冬.....啊~ 柳青，你干嘛又打我。”柳叶愤愤的瞪着柳青，还不停的揉着胀痛的头顶。 柳青一把拉着柳叶出了林婉的闺房，“小姐，您先歇着吧。” 直到将柳叶拉到前院，柳青才将人放开。 “你没长脑子，还没长眼睛吗？房间里早就陇上的炭盆你是看不见吗？你我在里面才待一会儿，就热得一身汗了，你看小姐，她恨不得躲到被窝里去。” “我这不一时嘴快嘛，再说，小姐不会介意的。”柳叶多少有些心虚，但是依然嘴硬道。 “柳叶，你我是大少那边拨过来的。小姐本就对我们不信任，后来更是买了杨安杨全兄弟两。小姐身边有多少事，我们心知肚明，若是信任我们，完全不需要在买人。 你如此不在意小姐，她如何敢相信我们？身为婢女，对主子的病痛，丝毫不在意，还在言语上，不住的戳她的心窝子。 主子不信任我们，不怪别人，原是我们不配。” 跟着林婉的日子不短了，林婉其实对她们极好，别说打骂了，就是大小声都甚少出现过。她也很想说服自己，她们就是运气好，碰到了好主子。 “柳青，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改。”柳叶有些难过的低下头，刚开始跟着林婉的时候，她为着这事伤心过。 只是，日子久了后，她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主子从不为难她们，事儿也不多，信任不信任的无所谓，日子能过得去，也就行了。 她没有想过自己会连累到柳青。 “柳叶，如果对主子不忠，我们就没有以后了。就算大少真的将我们召回，你觉得大少还会待见我们？如果在到人牙子手里，我们这辈子，就算彻底毁了。” 除了主家犯事被卖的下人，下场不至于太凄凉外，其他的无一例外，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柳叶低头，确实是她想差了。“我知道了！” 柳青柳叶离开后，林婉将窗户的栓子打开，然后脱了鞋袜，窝到了床上。 第181章 心狠手辣的柯灵儿 叩叩叩~~~ 没一会儿，窗户外头就传来声响。 “没锁，自己开！” 吱呀一声，露出了杨安的脸蛋。他一个外男，哪怕是下人，他谨守礼仪，不踏进林婉闺房半步。每次回话，都是站在窗外。 前阵子还好，天气不冷，如今天气渐凉了，凉风一阵一阵的扑来，林婉有些受不住。于是，每每要见他们杨安兄弟俩，她都是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的。 她瞬间有些后悔，当时没有给自己收拾出一个书房来了。 “小姐，谢少送来了不少精炭，我放到库房去了。精炭少烟，最是适合屋内取暖。” “帮我谢过谢夫人和谢少爷。”自从谢夫人寿宴过后，谢府之人似乎对她诸多照拂。不过，她倒是不敢多想，谢府一是看在宋夫子的面子上，二是觉得她独自一人在京中，有些孤苦伶仃，怜悯她几分。 但她心里的感激却是实打实的，除了宋夫子，如今京中会惦记她的，也就谢府的谢夫人了。 “今日柯府之事，是怎么回事？” “柯府之事，表面上看，是林淮安的报复。但是我想如果没有人暗中相助，就凭一个林淮安，不可能成事。尤其是柯府的京中的那些商铺，那可不是一个外乡人能做到的。 跟上回一样，他们三兄弟被人下药了，才会干出这荒唐事。不过，这次的事情，倒是有些意外。林淮安的本意是，让他们兄弟三个因为柯夫人，自相残杀。 这阵子，他们躲在柯府不敢出门，所有商号贱卖，生活大不如前，早就心生怨怼了。只是血脉亲情，让他们隐忍不发。 所以林淮安故技重施，再次给他们下药，让他们几人再次兽性大发，凌辱柯夫人。柯夫人是柯福的结发妻子，几次三番被弟弟凌辱，泥人尚且还有三分气，何况还是一个男人。 如此一来，他们兄弟三人从此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那怎么会死人？”既然是下那种毒，必然是不想让他们死，怎么会死人了呢？对于这一点，林婉始终不明白。 “是柯灵儿！”杨安双眼闪过寒光，明明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却能如此狠心，纵使他混迹江湖多年，对自己的亲生父母这么狠心的，实属罕见。 “她无意间撞见了下药的林淮安，她非但没有揭穿，还加大了药剂的分量。三人兽性大发，不仅折辱柯夫人，还相互....所以，柯夫人是直接被凌辱致死的。而他们自己，也被彼此折磨的奄奄一息。 今早醒来后，看到自己一身的伤和一旁屈辱而死的柯夫人，一时悲愤和屈辱不堪，便大打出手。柯灵儿为了撇清关系，她昨夜下药后，便以身体不适，赖在了华大夫的药铺。 今早回来后，她是先收拾了一番后，才请大夫的。她认定了，所有人都无生还的可能。只是，她没有想到大夫能耐，将柯福和柯禄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人虽没死，但是不仅要昂贵的药材养着，还要人伺候。所以，柯灵儿一不做二不休，在他们的汤药中再次下毒，直接将人送走了。 她对外宣称，父亲不忍拖累她一个孤女，毒死了二叔，然后在服毒自杀。” 林婉听完，浑身冰凉，将身上的被子裹的更紧了。 “小姐，您没事吧？”杨安看着主子的脸又白了几分，不由焦急起来，“我去叫柳青。” “杨安，我没事！”林婉叫住了他，然后勉强的扯出了一个笑容。“我只是有些骇然，在生命面前，她可以淡漠成这样。那些人可是她的至亲之人。” “兄弟、父子相残的事情，并非罕见，小姐只是心善，见不得这些凶残之事而已。”杨安并不擅长安慰人，只是看着林婉闷闷不乐，他心里总不好使。 “是啊！泯灭人性之事，时时刻刻都在发生，我只是不知道而已。”林婉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接下来的柯灵儿，应该会很忙。她还有一大场戏要演。不过，你得盯紧了。她定会想方设法向那个男人求救。” “是！” “下去吧！对了，帮我把窗户带上，冷！” 窗户再次被严严实实的关上了，林婉甚至都不想起来将窗户锁上，就这样将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尽管如此，她依然感觉到刺骨的冷。 柯灵儿明明可以救下他们每一个人的，可是她没有，反倒自己也做起了刽子手，一日间，亲手送走自己所有的亲人。 她如此狠绝，目的只有一个——独善其身。 柯灵儿无法像她的二婶三婶一样，一纸和离书，就足以切断和柯府的一切关联。她身上流着柯府的血脉，除非死，否则，永远也切割不了。 但是，死得可以不是她！ 只要柯氏三兄弟和柯夫人还活着一日，她身上那肮脏的血脉就会被提及一日。她就必须跟他们一样，龟缩在府上，连府门都跨不出去，更遑论其他。 但是，如果他们都死绝了，就不一样了。弱者，总是会让人怜惜几分的。尤其是全家惨死，只剩下孤苦伶仃的一孤女。大家不仅不忍心再羞辱她、嫌弃她，甚至可能还会帮助她，爱护她。 以柯灵儿的心性，能灭了自己全家，自然也知道如何利用他们的后事，再次为自己铺路。她甚至还能博得一个孝顺的美名。 最重要的是，她都凄惨成这样了，苏府如果在这个时候，还落进下石提出退婚，光是百姓的唾沫星子，都能把苏府给淹了。 只要没有退婚，柯灵儿就有时间为自己筹谋，让自己坐上苏大少夫人的位置。 柯灵儿用柯氏一族的鲜血，为自己铺就了一条路，一条通往只有她一人未来的路。 夕阳西沉，月悬高空。 林婉连晚饭都是让柳青送到房间的，她实在是没有胃口，要不是柳青苦口婆心的劝说，她甚至连筷子都懒得动。 好不容易打发了晚膳和伺候晚膳的柳青，林婉歪在床榻上，心绪终究不能平。 叩叩叩~~ 窗棂的敲击声再次响起，还不待林婉反应，窗户就吱呀一声被拉开了。随即戏谑的声音传来：“你这是无声的邀请，知道我会来，特意给我留门？” 第182章 你是家父故人之后 林婉白了来人一眼，“我到底是多瞎，居然会认为你和煦、儒雅又有涵养。谢大少爷，有事没事就爬女子闺阁，谢夫人不揪你耳朵？” 这阵子跟谢浩辰接触下来，才发现，有时候他幼稚的可怜。明明几岁孩童的玩意，他能玩得入迷。似乎，他的人生，没有婴幼儿、童年阶段。 所有的繁华都是明码标价的，富家子弟从小锦衣玉食、权势滔天，但是他们没有资格慢慢长大。无忧无虑的童年，就是他们所支付的代价。 “果然是白眼狼，杨安还说你被吓到了，心情不好，我这急吼吼的过来，就是想看看你哭鼻子的丑样。真是扫兴，我看你挺高兴的。” 谢浩辰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一听杨安说林婉被柯府的事情吓到了。他脑海里便浮现了她脸色惨白，泪眼汪汪的样子，好不可怜。 说不清道不明，但是，他就是不想看见她的眼泪。于是，他就鬼使神差的来了。 “杨安到底是我的人？还是你的人？我怎么觉得我做了一桩假交易，一文不收，就将自己卖给了你。” 谢浩辰一跃而进，随意的拎了一把椅子，坐在林婉床前。扫了眼旁边的炭盆，眼里盛满担忧。 “你这身子就不能养好嘛？都还没入冬呢，屋里就拢碳了，寒冬时，你要怎么过？” 心里某个尘封的角落，不经意间被触动，鼻头痒痒的，眼睛酸酸涩涩的。除了秦画，谢浩辰是第一个因她畏寒而担忧的人，还总是时不时的送来精炭。 林婉仰着头，不想让他看见眼里的湿润，更不想让眼里的湿润凝聚成滴。只是嗓音仍不可避免的带上了几分烟哑。 “谢少，我总觉得你们好像对我过分好了。我审视过了，我身上确实无利可图，总不能你看上了我这副残躯吧？” “你.....” 看着林婉故作轻松的自贬，谢浩辰没来由的生气了。有恨铁不成钢，有心疼.... 他下意识的想要训斥几句，却又怎么都不忍心，话到嘴边了，只止在了一个‘你’字。 “你就是怀疑我居心不良，也不该这般贬低自己。你很好！” 林婉就这么定定的看着谢浩辰，等着他说出个所以然了。其实她早就想要问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当然，也怕被笑自作多情。 今日一切都刚刚好，水到渠成。她自然也想弄个明白。她从来不相信会有无缘无故的好，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宋夫子。哪怕是宋夫子，对她好，有一方面是怜惜她身世和境遇，另一方面也是看上了她的刺绣手艺，惜才。 谢浩辰倒也不想刻意瞒着了，“你母亲与我父亲是旧识，因缘际遇，他们多年前便断了往来。母亲的寿宴上，父亲觉得你很熟悉，稍加追问，才知道你是故人之后，便让我对你多加照拂。”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当时我了见你一面，我可是让柳青跟了你很长一段时日呢，为了求你合作，我更是没少做小服低。” 林婉这么说，其实就表明了，她对于谢浩辰说的话，一个字也不信。 谢瑾是什么人，她不清楚，谢夫人寿宴当日，匆匆一眼，她甚至都没有看得清他的长相。但是，自己的母亲是什么人，林婉还是很清楚的。 谢瑾这样的人物，绝对不是她们能认识的。如果真的如谢浩辰所说的般，会照顾后人的关系，那必定不是一般的关系。既如此，那么多年了，怎会到这会儿才开始照拂？ 谢浩辰有些尴尬，那会儿谢瑾还不知道、或者是还没有确定，林婉是故人之后。他是一个生意人，对于突然找上门来说要合作的小姑娘，他自然是要留心几分的。 不过，他也知道，林婉这么说，不过是不相信他的说辞而已。 “你不相信？” 林婉点点头，“我跟我母亲是什么人，我很清楚。谢府，说实话，我们真的高攀不上。” “二十年前，谢府权力更替，内斗激烈。父亲被叔叔一路追杀，逃到了最南边的富城，落脚在一个叫做杏花村的小山村，父亲在那边的一个山头藏匿了三年。当时，那座山头，住了另外一对姐妹花，你母亲是其中的妹妹。” “你说什么？”林婉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有什么东西似乎就要破土而出了。 富城、杏花村...... 谢夫人寿辰那日，当街拦住她的那个男人说，富城、杏花村.......所以，她的母亲真的可能认识谢瑾。 “父亲和你母亲确实认识。另外，你母亲手上的那个玉镯子，并不是什么定情信物，是父亲当年送给你母亲姐姐，也就是你姨母的。” “手镯？”那个手镯，秦画曾经告诉她，那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的。当时林婉也以为是自己的生父，或者是母亲的挚爱之人。但是她没有想到，竟然是姐姐。 二十年前，三年后，也就是距今十七年前.....山头，还有谢夫人裙摆最底下的杜鹃花..... 所以，谢夫人要踩在脚下的那个女人，就是自己的姨母？ “那山头是不是一到春天，便是漫山遍野开满杜鹃花？” 谢浩辰点点头！ 林婉苦笑一声，“我竟不知道，我们和你们谢府居然有这样的渊源。”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谢浩辰无意妄言，但是他也不愿意林婉想差了。于是，他便大致的讲述了十七年前发生的事。 “所以，在这个故事里，最无辜的是你姨母和你母亲。她们并不知道父亲的身份，更不知道父亲早有家室。当年，如果父亲再克制一点，如果母亲再勇敢一点，这个悲剧或许不会发生。但是，我们不能以旁观者冷酷的视角，去指责当初在痛苦纠结中的他们。 当然，我不是为我父母开脱。我今日告诉你这段故事，是想告诉你，你母亲姐妹两很善良，是我们谢家欠了她们，欠了你。” 一个女子就生存，到底有多难，林婉深有体会。何况是十几年前的姨母和母亲，她们到底是有多艰难，才将自己养大的？ 只是，姨母去了哪里？为什么，她的记忆里没有任何有关她的记忆？ 第183章 大概，我们前世认识吧 “谢少，你们家没有欠我。但是如果，事实真的如你所讲，谢夫人我不敢说，但是你父亲，确实是欠了我姨母的。最起码，他不该欺瞒她。” 林婉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是没有查到任何有关我姨母的蛛丝马迹嘛？” 谢浩辰摇摇头，“当年，谁也没有想到，两个小姑娘会跑到千里之外的京城来。父亲只在富城临近的几个城池寻找。而且，她们姐妹两更喜欢住在山头，所以，父亲的主要精力也是放在各处山头。” 林婉苦笑一声，“你父亲既然如此了解她们，又怎会不知道如果她们要躲着他，又怎么会躲到山头，让你父亲找到？” 谢浩辰一时无言，是啊，一心想躲开的人，又怎么会躲到他知道的地方？ “实不相瞒，或许你不信，但是第一次在酒楼和你见面，我就觉得你似曾相识。但是，我与你母亲并不相识。” 他的似曾相识，并不是因为她和秦画长相相似。而是别的东西！ “这也是我想对你好的最重要原因，我总觉得你可能是我很重要的人。” 触及林婉讶然的眼神，谢浩辰苦笑，“放心，不是男女之情，我很清楚。只是，我解释不清楚，但是我不想看见你哭，不想看见你难受，所以，今日杨安一说你不开心，我就赶过来了。” 林婉垂眸，想到那日在酒楼，她找他谈合作时，对着那双眸子时，那种莫名的熟悉感；以及那日，他就倚靠在窗台前，阳光洒在他脸庞时，那股熟悉感更甚。 所以，不只是她对他熟悉，他对她也熟悉。 再次抬眸时，林婉脸上有了笑意，“大概，我们前世认识吧。” 谢浩辰做好了被轰出去的准备，他倒是没有想到林婉居然这般淡定，看起来一点也不排斥。“你不觉得我是个登徒子，故意套近乎？” “谢少需要嘛？京中多少女子对谢少垂涎欲滴，但凡你有所表示，全城女子必定前赴后继，谢少何须跟我一个病秧子套近乎？” “呵呵~ 倒也是！” “你倒是一点也不谦虚！” 说开了，谢浩辰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只是，林婉心里有些别扭，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谢夫人。 “我一会儿让杨安给你送些药材过来，这些年走南闯北，有不少好东西，对你的身体大有裨益。之前不好意思给你，现在嘛，你就收着吧。”谢浩辰感觉这种好，过了明面，他也不用藏着掖着了。 “我没银子买单，你要不怕吃亏，大可送过来。”林婉不想拦着，她卖给谢浩辰的消息，够支付这些了，所以，她收的一点也不心虚。 “不过，念语园那边，有头绪了嘛？” “苏老爷子很小心，他似乎有所察觉，这两个月连初一十五都没有动作。平时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们根本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你别忘了，苏老爷子身边可是跟着杜威，他曾经可是京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捕头。一个捕头反过来作案，能让我们查到？ 而且，不只是我们，苏烨也在盯着。” “还记得我跟你提过柯灵儿外面有人的事情嘛？柯灵儿这次破釜沉舟，不惜赔上整府人的性命，想必对于苏大少夫人这个位置，志在必得。如今，苏府是不会退婚，但是如果她想进苏府的大门，怕是也不可能了。 除非......” “你不是让杨安盯着了嘛？人多了，容易坏事！放心，我心里有数。另外.....”谢浩辰有些欲言又止。 林婉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的等着。 “你跟苏烨....” “我跟他什么关系也没有！” 谢浩辰也很想学着林婉翻白眼，什么关系也没有，人家会几次三番想要翻墙进来找她？要不是怕闹出动静来，对林婉声名不好，苏烨估计早就将这处院子给拆了。所以，苏烨似乎也并不像看起来那般，对林婉很差。 只是他们这种家世出来的公子哥，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尤其苏府内部，本就错综复杂，苏烨掌权人的位置，并未坐稳。 他的靠近，只会给林婉带来无妄之灾。 “他这阵子隔三岔五就过来，不过都被杨安和杨全拦下了。他们怕吓到你，就没敢跟你说。” “是吗？” 苏烨，听起来，有些陌生了。她都忘记他们有多久没见面了。 “想见他？” “嗯？没有！”林婉笑笑，“我只是有些意外，我跟他，已经不死不休之局，没必要再见了。” “对了，林淮安，你有他的消息嘛？” 看林婉对苏烨似乎真的不在乎，谢浩辰这才松了一口气。“怎么突然提到他？”虽然这么问，但是他脸上并无多少惊讶。 “他对柯府的所作所为，一方面是为自己报仇，另一方面，我觉得他在给我娘出气，如果可以，我想再见见他。” 如今，林淮安是离真相最近的人，林婉不想错过。她的生父到底是谁？她自己父详不详，无所谓，但是她为她娘不值得。 谢浩辰何许人，林婉心里有什么打算，他心知肚明。 “我让人留意。” “如果林淮安找过来了，让杨氏兄弟直接将人带过来。我不想跑一趟了，你带上窗户出去，我要睡觉了。” “你....” 看着林婉在自己面前一点不做作，还多少有些恃宠而骄的意思，谢浩辰心里舒畅极了。乐颠颠的跳出窗户，轻轻关上，离开。 在柯府延绵不绝的哀乐声中，京城终于迎来了冬天。 柯府一片素白，白色的绸缎装裹着曾经的繁华。肃穆而庄严的黑色，将悲伤渲染的更加凝重而悠远。一身孝衣的柯灵儿，摇摇欲坠的跪在四口纯黑的棺椁前。 那能拿出的柯府所剩所有，倾尽一切，还央求了寿材铺的东家许久，才购来的上好棺木。她声声哭诉掷地有声，回荡京城上空，几日不绝于耳。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也无不是的子女！不管他们的曾经，我只认他们是我至亲之人。棺椁，是我能许他们的最后颜面。” 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苛责这份至纯至真的孝心？ 当日，柯府便挂上白绸、设起灵堂、全府下人换上素衣，府门大开，接待每一位上门吊唁的宾客。 整整七日，柯灵儿跪守灵堂，几度哭得伤心欲绝、不能自已。原本就瘦弱不堪的身躯，在素白的孝衣下，更显得脆弱，而楚楚可怜。 第184章 百日后，咱们爷孙俩，再开棋局 京中长乐街一条长长的素白队伍，打头的老道士手捧罗盘，嘴上念念有词。身侧的小道士，跟着老道士说词的节奏，一下一下扬着手中的纸钱。 金黄色的纸片，洋洋洒洒，那是生命终结时，收到的人世间最后的花束。 道士身后，跟着乐队！肃穆、哀怨、凄婉的悲乐，层层叠叠，庄严而凝重。 悠远、悲鸣的哀乐，轻轻浅浅诉说生平，那是生命终结时，奏响在人世间最后的乐章。 接着便是四具棺椁，一步一停，一停一唱，一唱一哀，一哀一泣..... 和离后的柯二夫人和柯三夫人，带着一众子女，跟在棺椁后，乌泱泱的一群人。 故此，哀，很沉；泣，很重！ 那是生命终结时，留给人世间最后的情绪、送别和哀叹。 从此，尘归尘、土归土，一切烟消云散，世间查无此人！ 队伍的最后，是长长的一路花圈........ 柯灵儿送亲人下葬后，便遣散了府中的下人，紧锁柯府大门。只带着自己的两个贴身婢女，搬到了城中的一处小院。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过起了深居简出的日子。 在外人看来，无异于尽孝、诚心守孝。于是，京中对柯灵儿的口风急转直上，大赞其孝心可嘉，又对其孤女的身世倍感怜悯。 甚至京中开始有流言给苏府施压，让苏府百日内迎娶柯灵儿入门。且不说，这三年的守孝，柯灵儿一个弱女子要怎么过，就说，苏烨已经年过二十了，他不可能等柯灵儿三年。 更重要的是，三年守孝期满，她已经是一个二十岁的老姑娘了。到时候，别说是一个声名狼藉的孤女，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想要再谈婚论嫁，都及其艰难。 苏府主院大厅，依然是一个棋盘两个人，相对而坐。只是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重。 “想不到柯灵儿竟然有如此心机，坐苏府当家主母的位置，倒也合适。”苏老爷子手执黑子，啪的一声，同他的话般，掷地有声。 为达目的，心狠手辣，毫无人性，确实适合身居高位。只是，这种人多半自私自利，唯我独尊，不好掌控。 不过，想到苏烨最近的所作所为，他已经渐渐要逃脱自己的掌控了。如果，这时候，将柯灵儿这个麻烦塞给他，倒也可以给自己争得一息喘息的机会。 且趁机将一些东西毁尸灭迹，苏老爷子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抓住他的把柄。 “祖父，不急。”苏烨手执白棋，堵住了黑棋的前后路。“棋局未定，谈输赢尚且言之过早。何况婚姻大事，总得多做斟酌。人生棋局，总得自己掌控，才不枉为人一遭。” 苏老爷子看着棋局上的形势，脸上晦暗不明，只是眸色凝重了几分。这个孙子越来越让他看不透了，再也不是他能拿捏得了了。 “老爷子！”杜威焦急而来。 苏老爷子眼皮微跳，心里的不安愈发凝重。杜威何其稳重，能让他焦急的，必是大事。但是他依然强装镇定：“何故焦急如此？” 杜威下意识的看了看和苏老爷子相对而坐的苏烨，而后凑近苏老爷子耳际。 苏老爷子脸色瞬间难看至极，双眼如鹰，锋利的看向苏烨，“你做的？” “孙儿做了什么？孙儿不明所以，还请祖父明示。”苏烨抬眸，直视着苏老爷子，对于他的逼视，苏烨纹丝未动，浑若未觉。 苏老爷子压下心中的怒气，挥手示意杜威退下。 “你的婚事你做主！将人交给我！” “棋局尚未收官，还不到时候。祖父，您教我的。百日过后，咱们爷孙俩，再开棋局。”苏烨起身，对着苏老爷子恭敬行礼。 “祖父，孙儿诸事烦身，先行告退。”说完，便退出了主厅，直奔府门而去。 苏老爷子奋力一扬手，棋盘棋子哗啦啦撒了一地，棋盘在地上滚了几圈，终于停在了闻声而来的杜威脚下。 “老爷子！” 苏老爷子脸上无波，慢条斯理的扯了扯袖口，起身，再次整理了衣袍因久坐而起的些许褶皱。只是轻轻一扯，衣袍便齐整的仿佛刚上身，不见丝毫痕迹。 杜威低垂双眸，拱手而立，继续回禀：“夏洁儿的家人到官府说明女儿失踪，想要通过官府找人之后，便消失不见了。官府让他们先自己和相熟的人问问，确定找不到，再帮他们立案。” 几个山野村民，不足为惧。可是，如果他们身后之人是苏烨，那就另当别论了。 “老爷子，其实要解此局，并不难。只看您.....” 只看苏老爷子舍不舍得，只要让夏洁儿口不能语，手不能书，然后全须全尾的送还给夏家人，一切也就了了。 然则，夏洁儿是这些年来，苏老爷子碰到的唯一一个声音和老夫人极其相似之人。 隔着屏风，一边是夏洁儿拿着针线刺绣，一边是苏老爷子端坐桌前品茗。两人没有花前月下，没有纸短情长，只有家长里短，只有三餐四季...... 那画面很温馨，很隽永。 对着屏风后的那个身影，苏老爷子总觉得那个温柔端庄的女子还在。她身上没有蚀骨的恨意，没有锥心之痛，只有恬静的美好。如梦似幻。 要是旁的还好，可是唯独声音，只此一人。否则，在上次林婉用清芳阁脱身之时，苏老爷子就将人处理了。 苏老爷缓缓闭上双眼，隔绝了所有的情绪。只是有微微抖动的灰白睫毛，显露着此时的他，并非那般镇定自若。 “先缓缓吧！烨儿也不是非娶柯灵儿不可！为了苏府的名声，他也不敢真将事情捅出去。他是生意人，知道轻重。” 生意人，利字当头。 如今因为柯灵儿，京中对苏府已经颇有微词了，如果再出了苏老爷子的丑闻，对苏府的打击不可谓不大。苏烨身为苏家掌权人，没理由将苏府推到风口浪尖上，从而自取灭亡。 何况，他们和谢府的争斗，表面上看风平浪静，实际上，暗地里的较量，从未间断过。今年，关于苏府的流言太多了，已经在较量中处于颓势了。 在这种情况下，苏烨更不可能让苏府雪上加霜。 “是！” 杜威退下，苏老爷子背着双手，看着满地散落的棋子，眼里寒光微闪。 第185章 再见林淮安 离开老宅的苏烨，回到了自己私宅，立于那棵年长的梧桐树下。 院中的梧桐叶已经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看起来有几分萧条。梧桐树其实很麻烦，尤其是一到秋日，秋风起，枯黄的梧桐叶便随处飘飞。 可是，苏烨却很喜欢。老宅的后园子四季苍翠，从不理会春夏秋冬，他厌烦了满园的冷漠。四季本就该分明的。 春日就该满枝嫩芽、夏日就该绿叶成荫、秋日就该落叶纷飞、冬日就该寒风萧瑟。 “人安置好了？” “保证没人能找到！”苏铭拍拍胸脯。 “对了，大少，林淮安不肯走，他非要见林小姐一面，才愿意离开。” 苏烨眸光微亮，开口道：“戌时送到她的院落，我会在那候着。” “是！” 苏铭一边退下，一边心里腹诽。大少怕是比林淮安还想见林婉吧？这阵子几次三番往那边跑，可是自从林婉买了两个护卫后，他和主子就再难溜进院子了。 两个护卫身手完全不亚于他，真要动起手来，他们绝对讨不到任何好处。关键，顾及林小姐的名声，他们也不能硬来。 如今有了林淮安这个借口，想必，主子今夜应该是能得偿所愿了。 叩叩叩~~~ 林婉刚躺下，窗外就响起了敲击声。 “小姐，苏烨带着林淮安前来，说想要见您。”是杨安的声音。 “你将他们领到前厅，我一会儿就过去。” “是！” 林婉收拾妥当，来到前厅时，苏烨和林淮安已经等在那了。 和那日的衣衫褴褛相比，今日的林淮安一身灰色长袍，干净整洁。脸上不沾半点污垢，将他的容颜彻底露了出来。他看起来确实是老实本分的，只是为爱所困，才一时钻了牛角尖。 “婉儿~~” 见到林婉，林淮安有些拘谨，又有些心虚。 林婉，是实实在在跟了他的姓的。这些年，他东躲西藏，哪里还有娶妻生子的闲心，何况心中的那个人始终未曾抹去。 估计，这辈子，也就只有林婉是那个唯一愿意冠着他姓的人了。所以，再次看到林婉时，他眼中不觉慈爱了几分。 “我之前想差了，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伤害你娘的....是他们骗我说，你们在苏府过的很不好，只要我这样一闹，苏府就会放人，我就能将你们都救出来了....我没有想那么多..我...” “林叔叔，”林婉打断了他，“我相信您不是坏人。” 如果真是坏人，又岂会答应当初的娘亲，喜当爹，跟他成婚？还会允许秦画守身如玉？ “真的？你愿意相信我？”林淮安瞬间被幸福砸中，一时竟不知所措，一会儿抓抓手，一会儿挠挠头。“呵呵呵，好，好，好....” “叔叔，我想问您，我的生父....”林婉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婉儿，我不知道！十六年前的一天夜里，你母亲抱着你找到我。只要我认下你，她便答应嫁给我。至于，你生父，她只字未提。很抱歉，婉儿，叔叔真的不知道。” 林淮安双眼泛红，他嫉妒那个男人。哪怕他让秦画一个人背负了那么多，她依然护着他。还为他守身如玉多年。 “林叔叔，您或许不信，但是我娘和苏二爷是真心相爱的。我和他们朝夕相处多年，他们有没有爱，我很清楚。 而且，我娘不是不想生，而是生不了......” 林婉语顿，双眼仇视这苏烨，“这点，苏大少应该很清楚。苏府这样的门楣，我娘不配孕育苏家的高贵血脉。我娘跟我一样，被苏府强塞了绝育药。终生不孕！” “你说什么？”林淮安一时竟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原来那个男人并没有那么重要，秦画并没有一直为他守身如玉。由此可见，秦画对自己始终无意，才会始终不让自己近身半分。 只是，一想到，苏府竟然如此糟践她们母女，林淮安也对苏烨怒目而视。 “你们苏府怎可如此欺辱她们？什么百年望族，我看就是一坨狗屎。哪个百年王族能做出欺侮妇孺之事？真他妈不要脸，老子不走了，我得一把火烧了苏府，才解我心头之恨，我....” “叔叔，叔叔！”林婉赶紧拉住了林淮安，苏府的狠辣无情，她早就领教过了。他们在苏府面前，不过蝼蚁。苏府动动手指头，就能灭了他们。 “叔叔，柯府之事，您不过是做了别人手中的刀。趁现在能走，赶紧走。” 白府、柯府，但凡有可能危及苏府名声的，苏烨从来不会手软。上一次借她的手，除了白家，这一次又借着林淮安的手，摘了柯府。 林淮安再不走，苏烨随时反悔，那就是杀人灭口了。所以，无论如何，她得尽快让林淮安离开。 “可是，你娘不在，你一个人，我.....”林淮安看着裹着厚重衣服的林婉，心有不忍。才入秋，要不是身子虚，哪里需要穿得这般厚？想到什么，他转身对着苏烨道： “苏大少，婉儿在京中，麻烦您关照她几分，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我实在不放心。” 苏府确实不好，但是他觉得苏大少是个好人。尽管林婉暗示他，苏烨在利用他。可是，是不是利用无所谓，柯氏兄弟，在寿辰之日，想要凌辱秦画是真，他想要为秦画出气，为她报仇也是真。 但，有一点林婉没有说错，没有苏大少的帮忙，他不可能顺利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柯府一众人名誉扫地。这就够了。 苏烨眸光微动，点点头，“好！” 林婉嘴角狂抽，但是为了让林淮安安心离开，她并未多言。 苏烨招来苏铭，先行送走了林淮安，但是他自己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苏大少，夜深了，我该休息了，不送！”林婉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说完看都不看苏烨一眼，转身就往后院走去。 杨安杨全拦住了想要追上去的苏烨，“苏大少，请！” “我早就想跟两位讨教了，出手吧！”苏烨后退一步，一副要动手的意思。 “你~~”杨氏兄弟愤怒的瞪着苏烨。 他们不敢动手拦人，和苏烨不敢硬闯院子一样，深夜几个外男，在林婉的院子大打出手，传出去，林婉没法做人。 杨氏兄弟视线相交，知道这般下去不是办法。“你跟我来。” 杨安带着苏烨往后院走去。 第186章 你也说了，他是狗贼嘛! 林婉刚解下身上的厚重外袍，钻进被窝，窗外的敲击声便再次响起了。她猜到了苏烨不会那么轻易离开，但是大厅内，实在太冷了，她只好先行回房了。却给留了窗。 “窗没锁！” 杨安从外头拉开窗户，“小姐，苏大少不愿意离开，执意要见您。” “你下去吧！” “小姐.....” “无碍！” 杨安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他疾步赶回前院，找到杨全，“我去请谢少爷，你盯着点。” 苏烨跳进房间，转身将窗户带上。看着屋内燃烧的炭盆和躲在被窝里的林婉，深邃的眸光暗淡了几分，心间也微不可察的抽痛着。 秦画也好，林婉也罢，她们身上的悲惨，确实都是拜苏府所赐，这也是刚刚在大厅林淮安大骂苏府是一坨狗屎之时，苏烨没有反驳半句的原因。 对于秦画母女，他们苏府确实是问心有愧的。 “日子倒是越发精致了，刚入冬，就燃上精碳了。” 语毕，苏烨自己都愣神了，明明不是心中所想，出口却句句如利刃，直刺人心窝。 “这不是苏府府医医术精湛嘛，一颗绝育药，就彻底摧毁了我，再加上你小娇妻几次三番算计，我这副残躯，能如此苟延残喘，已是上天垂怜了。 难道柳青柳叶没告诉大少，刚入秋不久，我屋中就陇上炭盆了嘛？” 林婉嘴角灿烂无谓的笑容，和她脸上的苍白一样，刺眼、扎心。堂堂苏府，自称百年望族，却对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赶尽杀绝，多讽刺。 苏烨狠狠压下即将脱口而出的‘不中用’三字。在苏老爷子长年累月的监视下，一言一行，身不由己。久而久之，他竟然习惯了。 说得越狠，撇的越清，才能让她越远离苏府这个泥潭。可是这些年来，不论他怎么狠戾，始终没能让苏老爷子相信他无意于林婉。她终究还是因他，一伤再伤。 柯灵儿也好，苏老爷子也罢，从未对她停过手。 “抱歉！” 此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 林婉率先回过神来，只是眼里的冷漠更甚。一副残躯，也只配高高在上的苏大少‘抱歉’两字，她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不过，他们之间，不需要再纠缠不清了。 “听闻苏大少近日总是徘徊院外，可是有事？” “林婉，我们不至如此。”他很想告诉她，如今他已经掌握了大部分的话语权，不需要像从前那般小心翼翼了。可是，看着她裹着厚重的被子，依然颤抖的身躯，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大少还是说事吧。想必大少想要说的，并非这些无关紧要的话。”林婉依然淡淡的。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弥漫周身，他和她的位置似乎互换了。 先前的他，也是对于苦苦哀求的她，淡漠如斯。这个报应来的可真是太快了。不过，他们并没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等他彻底掌控了苏家，他在好好跟她解释，她必定会理解他的良苦用心的。 “前阵子，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你，怀抱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苏烨闭上双眼，努力压下心里的抽痛。 “梦里的你们，置身熊熊烈火中。那个女孩.....你曾经跟华大夫说过，有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她是谁？” 林婉紧闭双眼，死死压下眼中的湿润，烈火煅烧，她无惧无畏。可是失去女儿的剜心之痛，前世今生，如影随形。 他不配知道莹儿，他不配当莹儿的爹爹。 睁眼，明明眼中的仇恨浓烈，她却能笑颜如花。 “苏大少，那是你的梦，梦中之人是何人，我如何得知？苏大少难道不该问你自己吗？” “你知道。只是，你不愿意告诉我。”苏烨捂着灼痛的心口，脸上却一片清冷。眼前的林婉越来越像他了，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无坚不摧的自己。 所以，他知道，他不可能从林婉这里得到任何有关小女孩的只言片语了。 不过，没关系，他会查出来的。 “谢府也好，谢浩辰也罢，并非那般简单，你别与虎谋皮.....” 吱呀一声，窗户开了，一个人影窜进了房间，当林婉和苏烨回过神来时，谢浩辰已经站在房间里了。 “苏大少，当着我的面，说我的坏话，不是很礼貌吧？”谢浩辰气都还没喘匀，就怼上了苏烨。然后又转身对着床上的林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教训道： “你怎么让这个狗贼进你闺房？你名声还要不要了？你不怕苏老爷子扒了你的皮？” 林婉看着谢浩辰额头的细汗，便知道是杨氏兄弟不放心，搬救兵去了，心里暖暖的。和刚刚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全然不一样，眉眼弯弯道： “你也说了他是狗贼，杨氏兄弟都拦不住，你指望我一个手无二两力的弱女子，能拦住他？” “说的也是！”谢浩辰恍然大悟般，又转身怼上了苏烨。 “我说苏大少，你们苏府是什么恶心德行，你不知道吗？你每一次接近她，就会给她带来灭顶之灾。她能活到今日，不是因为你们苏府仁慈。一是因为你们苏府不行了，二是因为她运气好，得上天庇佑。 你这是嫌她这身子破的还不够彻底，再来补上几刀的意思？” 苏烨一时有些愣神，他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见到了一个假的谢浩辰。他所认识的谢浩辰，脸上春风和煦、嘴巴跟他一样，只是个装饰，一句话最多也就几个字。 看似对谁都笑盈盈的，实则眸光无物、脸上从不挂半点情绪，他何时这般絮叨和外放？ 还有，他何时和林婉这般亲近了？ 至于谢浩辰说了什么，苏烨充耳不闻，他眸光犀利，逼视着谢浩辰，质问道：“你为何能进来？” 要知道他和苏铭这一个月跑了无数次，硬是被拦在了外面。可观其熟练程度，谢浩辰绝对是这里的常客。 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差点击溃了他素来的冷静和理性。 “外面的两个护卫，是你的人？” “是谁的人，跟苏大少无关吧？苏大少如果没什么事，就走吧，我要休息了。”林婉冷冷的白了眼苏烨。随即，又换了一副面孔，温柔的对谢浩辰道：“我的精碳快用完了，记得明日续上。” 第187章 林婉，你到底是谁? 谢浩辰点头，“知道了！” 说完，他转身将窗户锁好，然后拽着苏烨，直接拉开房门走了。临走，还不忘回头吩咐道：“一会儿起来把门也拴上，以后别傻傻的什么人都放进来。” “知道了！”林婉乖巧的点点头，然后将头埋进被子。 啊～～～ 一声惊悚的尖叫划破漆黑的夜幕，却又戛然而止。柳青柳叶两双手、一同死死捂住了柳叶张大的嘴巴！ 她们听见响动，开门出来，便看到了这惊悚的一幕： 那是怒气冲冲的两张脸。 苏大少，她们认识，另外一位，谢家少爷，她们也认识，可是这两人凑在一起，还手拉着手，这她们就不认识了。 这俩，说是生死仇敌也不为过。基本不大可能和谐的出现在一起，如今不仅出现了，还手拉手。 就问惊悚不惊悚？ 两人相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同样的迷茫，终于惊觉，她们确实没有眼花。 只是，谢少爷什么时候来的？她们怎么不知道？ “杨安、杨全，给我滚出来！”谢浩辰压低嗓子，却没有压制怒气。 “谢少！”两人笔挺而立，等着谢浩辰发落。 “下次在乱放人进去，小心你们的狗头。” “是！” “锁门！” “是！” 应声落，院落中的四人再次抬头，两尊煞神早已无影踪。 身后的府门一关上，苏烨就甩开了谢浩辰钳制的手掌，迅速拉开距离。正当他出手之际，谢浩辰冰冷的声音传来：“你确定要在这里动手？” 苏烨理智回笼，“一炷香，私宅！”话落，身动，不过眨眼，便消失在夜色里。 谢浩辰转身看了看身后，今夜他心慌了。而他很清楚，他对林婉的守护，并无半点男女私情，似乎只是来自心里的某种本能。 他转过身，看着紧闭的府门，眸光幽深。“林婉，你到底是谁？” 他心里的疑问，夜，并没有给他解答。他只好踏着夜色，追着苏烨的身影而去。 杨氏兄弟守在门后，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响动，直到脚步声彻底远去，他们才默默将门锁上，面无表情的回到房中，关上房门。 “喂，你们....” “我们也回去吧！”柳青拉上正要冲着杨氏兄弟背影发飙的柳叶，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柳青，他们也太目中无人了吧？为什么他们那么听谢少爷的话？为什么我们不知道谢少爷来了？为什么谢少爷更像是这里的主人？为什么.....” 触及到柳青心如死灰的眼神，柳叶再也质问不下去了。她终于意识到，柳青跟她说的主子不信任她们，不是吓唬她了。 她们竟然不知道，买来不到两个月的护卫，早已经越过了她们，成了主子的左膀右臂。她们更不知道，认识不到几个月的谢少爷，什么时候能在院子里来去自如了。 “我们真的要被抛弃了吗？” “不知道！” ~~~~~ 一炷香后，苏烨私宅大厅。 苏越、谢浩辰分坐茶几两侧，冷冽的视线相交，彼此眼里都有愤怒。苏谢两府相斗多年，那是命运使然，纵使彼此死敌，却也算得上惺惺相惜。 两人都是倾全府之力，培养出来的新一代掌权人，心性谋略，自是个顶个。喜怒不形于色，那是最基本的。 多年来，不管在何种场合相遇，他们都不曾表露过半分情绪。今夜，他们因为林婉而双双破防。 “离她远点，她不是你能碰的人！”苏烨率先打破静默，上位者的威压气势，朝着谢浩辰倾巢而去。 谢浩辰脸上则挂上了他标志性的和煦，举杯饮茶，狂风骤雨瞬间化为和煦微风。“这话，应该我对你说。她是我谢浩辰护着的人，离她远点。” “你以什么身份来说这句话？”苏烨左手覆上腰间坠玉，指腹却越过冰凉润滑的玉，落在了穗子上。一寸一寸摩挲着那熟悉的纹理，浮躁不安的心，一点点沉静下来。 “就凭刚刚她那句‘精碳用完了，记得明日续上”，就凭她满身的伤痛皆来自于你。” 和煦的笑容、和煦的话语，却激起了苏烨心中千层浪。一层一层袭来，排山倒海之势，几近让他窒息。 她满身的伤痛，皆因他而来，而他却连取暖的炭火，都不能为她续上。 “终于知道对她有愧了？没护住她的能耐，就别靠近她。她因你流过多少血，受过多少伤，你心里清楚。”谢浩辰起身，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言尽于此，还是那句话，离她远点。” 夜很黑、很沉！ 手中茶杯里，茶水的温度，沿着指缝慢慢散去，直至手心一片冰凉。 “苏铭！” “大少！” “柯灵儿和华明那边有动作了吗？” “柯小姐一直待在院落中，这几日她的婢女出府频繁，估计快有动作了。华明那边，华大夫看得紧，这阵子倒是安分了。” “老爷子那边呢？还是没有动静？” “有杜威在，我们的人，很难靠近。不过，这两个月，哪怕是初一十五，他也没出府。应该是有所警觉了。再加上，我们让夏家的人到府衙这么一闹，估计他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苏烨嘴角笑意邪佞，老爷子这是笃定了自己就这么舍不得苏府吗？一个不能完全掌控的苏府，要与不要，有何区别？ “将清芳阁、夏洁儿之事，透露给各位族老。苏府该热闹热闹了！” 苏铭一愣，随即又立刻应道：“是！不过，大少，谢府最近也有动作，如果苏府内斗，就不怕让谢府钻空子？” “苏谢争夺多年，是时候分个胜负了。再说，一时胜负而已，何须在意。” 他要的是一个完全听命于他的苏府，正好借谢府之力，一举肃清苏府。谢浩辰嘲讽的没错，一个不能当家作主的掌权人，算什么掌权人。 刚入冬，天气，并不太冷。 林婉慵懒的卧在院中躺椅上，暖洋洋的阳光洒在身上，很暖和，无比惬意自在。 “小姐，都备好了。”柳青行至林婉身边，有些担忧，“外头风大，小姐，要不让杨安跟着就行了。受凉了，可不是玩的。” 虽然谢少爷送来了不少名贵药材，又请了京中名医为林婉调理，她畏寒之症确实好转不少。但是耐不住她底子太差了，这大冷天的出去，回来怕是有得折腾了。 “柳青，我不是纸娃娃，没有那么娇弱。再说，我都多久没出门了？”林婉笑笑，总觉得柳青越来越有娘味儿了，“闭上眼睛，我会以为我娘回来了。” “小姐，人家操心你，你倒好，还取笑人家。”柳青一时羞赧，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哪就成了个娘了。 “哈哈哈哈，柳青，你害羞了！” “小姐.....” 第188章 调虎离山 马车哒哒哒的在路上溜达着，车厢内，拢着炭盆，边上还备有不少精炭。柳青柳叶第一次坐到车厢内，一时竟然有些感慨，终于不用坐在前头吹风了。 “小姐，您早膳用的少，这是我出门前，去铺子买的糕点，您尝尝！”柳叶殷勤的糕点盒子打开，捧到林婉跟前，满含期盼的眸子，看着林婉。 林婉接过盒子，放到身侧。敛起脸上的笑容，认真的看了看坐在她左右两侧柳青柳叶。 “自从买了杨氏兄弟后，你们就一天比一天不安。我买他们，不是因为你们不好。京中女子单过的，除了有名望的宋夫子，你们见过谁过的舒坦的？ 你们虽然有些身手，但是又要打理院落，又要近身伺候，本就够忙了。白日里，倒也还好，晚上呢？总不能，大晚上的，让你们去看家护院？” 虽然，她们以前是苏烨的人，但如今送给了她，明面上，她们就是她的人。她们无从选择，她也一样。 所以，林婉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为难她们。只是，一些机密的事情，她确实无法不避着她们。 “有你们陪着我，我很安心！你们很好，我也需要你们。” 这算是她给她们的承诺，给她们的安心。 “小姐~” “停停停，别泪眼汪汪的。回头外头赶车的杨安，还以为我是个欺负你们的恶主呢。”林婉从柳叶手中抽过手帕，擦拭她脸颊的泪珠。 “话说，这柯灵儿大冷天，没事跑出来干嘛？”林婉赶紧岔开话题。 一大早，杨安就回禀柯灵儿今日必有所动，林婉便打发柳叶前往柯灵儿小院打探打探。 果然，柳叶见问，瞬间就收起眼泪，兴奋起来了。 “这些日子柯灵儿一直待在小院里装大孝女，刚开始，连她的婢女都甚少外出。也就这几日，她的两个婢女才出来走动。 苏红和如意担心柯灵儿伤心过度，时不时的会登门陪伴开解。不过，柯灵儿似乎总是不得开怀，所以，这两人就想着，带柯灵儿出来走走。 说什么虽入冬，秋意未尽，她们要学着古人，附庸风雅一番，拾秋去。” “拾秋？”林婉差点笑了，都要飘雪了，还拾秋？“倒是没看出来，如意和苏红为了让柯灵儿出门，还真是煞费苦心。” 她掀开车帘，探出头去，前面赫然是柯灵儿的马车。只是，这般不急不慢的走着，要什么时候才到目的地？ “柳叶，她们可有说要去哪儿？” “听如意和苏红的意思，只是寻了个说辞，将人拉出来。说是要让柯灵儿看看热闹的街道、美好的风景，这样她就不会日日闷在府上，想不开了。” 柳叶努力回想着如意和苏红的对话。 “是吗？”林婉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是往城南的方向，柯灵儿一直以贵女自居，纵使城南风景秀丽，但是也是乞丐和穷人聚居之地，她断不可能往这里走。 城南地处偏远，除非.....除非她早就知道了有人盯着。 别人不知道，林婉可是很清楚柯府之事。柯灵儿又怎会想不开，她想的大概是怎么不动声色的找那男人，商讨对策。毕竟百日内，她若再不入苏府，就得过了三年守孝期，才能成亲了。 三年的时间太长，足够发生众多变故，苏府绝对不可能会等她。 如今，柯府后事过去了十几日了，她不急才怪呢。哪里还有心思去什么拾秋？ “柳青，你到前头驾车。” 说完，林婉拉开车厢门，对着驾车的杨安说道，“杨安，想法子让前面马车停下，让车上的人下车。” “小姐，你是怀疑....” 林婉点点头。 “是！” 柳青钻出车厢，坐到驾驶位，杨安则跳下马车，往前方奔去。 嘶—— 嘶—— “吁~~ 吁~~ 让一让，让一让，快让一让。马儿受惊了，你们快让一让....” 突然，对面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马夫一边试图控制着受惊的马儿，一边大声提醒对面的马车小心避让。 当时马实在跑的太快了，眨眼间，便撞上了对面柯灵儿的马车。 嘭~~~ 两辆马车擦身而过，原本受惊的马儿再次受惊，跑的更快了，没一会儿，便跑没影儿了。堪堪将马车停在旁边小路的柳青心有余悸，就按照刚刚马车的速度，她们就算没有车毁人亡，也必定重伤。 只是，前面柯灵儿的马车，却没有那么幸运了。 马受惊，在原地打转了几圈，才堪堪停下。马车刚一停下，车上便滚下来四人，柯灵儿的两个婢女，如意和苏红，她们蹲在路边，一阵呕吐。 但是并没有柯灵儿的影子。 “小姐，柯灵儿不在！”杨安满脸愧疚，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被一个小丫头摆了一道。 “杨安，你驾车，柳青柳叶，坐好。我们往回走。” 林婉即刻发号施令，催促着往回赶。想必此时柯灵儿已经和那人见上了，是她大意了。一个敢算计苏家大少的人，又岂会是等闲之辈？杨安日日盯着柯灵儿，他们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快到柯灵儿院子附近时，林婉让柳青柳叶驾着马车先回去，而杨安则带着林婉从后院翻进了柯灵儿的院子。 柯灵儿支开贴身婢女，做出她外出的假象，必定会在这里约见男人。毕竟，此时，在外人眼中，这个院子是空无一人的。 院子不大，和林婉的院子差不多，整个院子静悄悄的。 林婉和杨安猫着身子，在后院的两个厢房门外查看，并没有发现房内有人的迹象。便一步步往前院走去。 前院的格局和后院稍有不同，中间是一个主厅，主厅两侧是两个小耳房，一般不是做库房和杂物房用，就是供下人居住。 主厅内依然空无一人，只是，两人刚跨进主厅，左边耳房就有轻轻的谈话声传来。果然小心，谁会想到，堂堂大小姐，竟然躲在下人房里私会外男。 两人没再移动，而是不约而同的轻轻靠近左边墙壁，将耳朵贴了上去，侧耳细听。 第189章 初雪夜，东窗事发? “时间很紧迫，你的大孝女声望已经足够了。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林婉蹙眉，看来这两人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而且，这男人的声音，林婉总觉得她在哪里听过，她能听出他刻意将嗓子压得很低沉。 “我知道时间紧迫，只不过，你知道苏烨的性子，他不会.....” “他不会不要紧，你会就行了。东西都给你备上了！” “是！” “两年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不入苏府，便入地府！” 听着两人的交谈应该是接近尾声了，林婉示意杨安离开。 两人刚翻身出来，就听到了墙内的脚步声，和冰冷的警告声：“好自为之！” 杨安拉着林婉，迅速闪到外墙的侧边，再缓缓探出头来。 一名黑袍男子从后门出来，左右看看，发现四下无人后，疾步闪身离开。男子遮的严实，只能从身形体态上，依稀看得出是一个年轻男子。 杨安有些不放心，“小姐，要不我先送您回去？” “少废话，快跟上去。” “是！” 林婉刚回到院子不久，杨安就回来了。只是他一脸愧色，一看到林婉就跪地请罪。 “小姐，对不起，我跟丢了。” “你先起来。他们既然知道用计引开我们，说明早就知道有人在盯着柯灵儿了。既如此，他又怎会让你那么轻易就跟上？ 说说吧，怎么回事。” 林婉倒是一点也不失望，那人哪怕跟柯灵儿在一起，都刻意压低嗓音，不就是怕被人听出来吗？这么小心的人，肯定会做多方准备。 “刚开始还挺顺利的，只是后来，他可能察觉到了我。在一个拐弯处，突然就多出了好几个黑袍人，朝着四面八方走了，我一时不知道该追哪一个。所以，就回来了。” 杨安交代道。 “接下来你歇着吧，或者跟杨全一起盯着华明，也行。” “是！” 很显然，柯灵儿和那男人在林婉两人到达之前，就已经商讨出了法子。如今，让柯灵儿尽快过门，最直接有效的办法便是和苏烨发生肌肤之亲，且让人撞破。或者，怀孕。 林婉更倾向于后者。毕竟，之前他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柯灵儿显然不会再约见男人，而是会想方设法攻下苏烨。所以，让杨安跟着柯灵儿，确实没有必要了。 不过倒是可以让柳青柳叶刻意的盯着柯灵儿，她不是最喜欢在自己面前显摆苏烨对她有多宠溺吗？林婉特意给她送了观众过去，柯灵儿只会表演的更加卖力。 “柳青柳叶！” “小姐！”两人高兴的应声而来，有了刚刚马车上林婉的承诺，两人明显高兴坏了。看着林婉的眼睛灿若星辰！ 林婉扶额，“你们收敛点！” “嘻嘻，知道了，小姐！”柳叶应着，只是脸上的笑容却更灿烂了。“小姐有什么事情吩咐我们啊，我们必定赴汤蹈火.....” “我想收回马车上的话，可以吗？”林婉后悔了，给她们吃什么定心丸，柳叶这不着调的性子，就该让她有些危机感才对的。 “小姐，我会看着她的。”柳青瞪了眼柳叶，示意她正经点。 “这阵子，你们时不时的去盯一盯柯灵儿。不过不用刻意隐藏，但也不能刻意暴露。大概意思就是让她发现你们在盯着她，又不让她知道你们知道她发现了。” “是，小姐！” “啊？那我们盯个什么劲儿啊？为什么.....哎，哎，柳青，你拉我干什么，我还没说....” 入冬后，一阵冷风一阵寒，天气冷得极快。而今年的初雪，来得更是猝不及防。 懒洋洋的雪花，飘荡的很是漫不经心、很是敷衍。在空中晃晃悠悠、嬉戏打闹，就是不愿意落地。好不容易落地，也染不白已经被风打扫过的洁净地面。 京城的百姓，对初雪，有很浓的情怀。也给予了她，特定的仪式感。 在这日，家家户户都会拿出暖锅，全家围炉而坐，或吟诗作对、或饮酒作乐，和初雪一齐宣告，京城正式进入寒冬。 初雪这日的苏府，很是热闹。 由于彻底没了女主人，管家一早，便张罗开了。一边打发小厮出去采办，一边打发小厮出去通知和邀请苏府族人。 巳时刚过，苏府族人就开始陆续到了。 连许久未露面的柯灵儿，都来了。按理，她并非苏家人，这种场合，她不该出现的。奈何，这婚暂时退不得，她又成了孤女，为做面子，苏府也不得不将人请过来。 她看起来，清减了许多，裹着厚厚的绒毛带帽披风，只露出小小的一张脸。失去亲人的伤痛，并未完全在她脸上褪去，眉眼间总带着点点哀怨与忧伤。灵动的眸子，也不似从前明亮，带着几分怯懦和畏惧。 那是没了父母守护后，对世间小心翼翼的探究。 让人好不怜惜，好不心疼。 柯灵儿一进苏府大厅，便解下了身上的披风，恭敬、规矩的给苏家各位长辈族老行礼。然后乖巧的跟在苏烨身边，温顺而懂事。 苏烨跟苏家各族老一齐围炉煮茶，柯灵儿则侧身坐在他的旁边，纵使有小厮在旁伺候，柯灵儿也会时不时的起身给在坐的长辈和苏烨添茶。 苏老爷子脸色晦暗不明，眸色古井无波，无人能窥探究竟。 而其他族老则或低头、或垂眸、或举杯品茗……而眼里和嘴角的鄙夷和嫌弃，却怎么掩藏也藏不住…… 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全然没有见识。堂堂苏家大少未婚妻，未来的当家主母，竟然这般自降身份，当起了婢女。 “老爷子，最近，京中的风言风语，对咱们苏家很不友好啊！”开口的是苏老爷子的堂弟，苏家人都唤他二叔爷。 “是啊，好端端的，怎么会惹上了清芳阁的小伶人呢？老爷子，倒也不是我们不相信您，但是如今，流言叫嚣，不给一个让人信服的说法，恐怕咱们苏家外头的声誉，要受损了。” 三叔爷也附和着。 最近，京中开始流传着苏老爷子和清芳阁一个叫做夏洁儿的小伶人流言。流言说，苏老爷子暗通小伶人，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将小伶人接出去。 如今，更是不知道将人藏到了何处，小伶人的家人，直接从花城找到了京城，甚至还差点惊动了官府。 事关苏府苏老爷子声誉，令人意外的是，不管是苏府，还是夏家人，乃至官府，都没有人出来说话。有人信，也有人不信。让流言更加扑朔迷离！ 苏老爷子何许人也，且不说统领苏家数十年，德高望重，怎会干出这鸡鸣狗盗之事？退一万步说，苏老爷子就是有这个心思，他又何必找这最低贱的、供人取乐的戏子？ 第190章 利益当头，哪怕头顶乌鸦，那也是吉祥鸟! 苏老爷子的脸色极不好看，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两个堂弟，竟然会当众提及此事，给他难堪。他更想不到的是，苏烨竟然真的敢。难道他就不怕苏府就此万劫不复？ 毕竟如今的苏府，掌权人虽然是苏烨，但是苏老爷子也撑起来苏府一半的脸面，他毁了，苏府也差不多毁了一半了。 “烨儿，如今的苏家，你当家，此事，你来处理。”苏老爷子沉声说道。 既然苏烨想要将自己推出来，那他也别想躲着。苏府出现危机，不管这危机，因谁而起，身为掌权人，自然有这个责任和义务守护苏家。 苏烨没有着急应承，而是抬眸扫视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苏老爷子身上，“祖父这是让我全权处理？” 他虽是掌权人，但是苏老爷子依然掌握着大半的话语权。他此举目的很明显，他可以肩挑责任，但是同样他也要手握大权，他要当这个名副其实的掌权人。 苏老爷子面色微僵，他没想到苏烨会如此将他一军。 进退维谷之际，二叔爷再次开口了。 “老爷子，咱们得服老。现在啊，是年轻人的天下，我们这些老古董，是该退下来咯。让他们年轻人去折腾吧！” “再说，一直这么下去，对我们苏家而言，并非好事啊。外头都被蚕食干净了，我们死守着一个空壳子，又有什么意义呢？是不是这个理儿，老爷子？” 二叔爷一边捋着胡子，一边感叹时光易老，光阴难在。 苏老爷子的脸色更难看了，看来今日，他摆的这鸿门宴，主角竟然是他自己。他竟不知道，自己的孙儿何时和自己的堂弟等人勾搭上了。 这一出，是要光明正大的逼宫让权吗？ 苏老爷子也扫视了一圈，视线所及，或垂眸品茗、或视而不见、或目若虚空，无人敢与之对视。他们的心虚震耳欲聋。 他笑了！ 苏府这艘船，他掌舵了几十年，根儿上的东西，他再清楚不过了。一切利益至上，如今，他危及到了苏府的利益，自然也就危及到了他们的利益。他们怎么可能还像从前般，坚定的站在自己这边。 有舍才有得，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佳人故难寻，权势的高峰却更难攀。 不过须臾，苏老爷子心里便有了取舍和决断。 “今日初雪，正所谓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诸位又何故如此扫兴？世事难料，说不定，明日就喜鹊叫枝头了呢！” 众人视线交织，也不过须臾，便换上了笑脸：“今年的初雪确实来得比往年更早，来年必定是个丰收年。今日，乃苏府初雪家宴，合该满堂温馨。来来来，品茶品茶！” 他们的世界里，永远都没有真相、没有事实，只有利益。谁又还在乎冬日干枯的枝头，是不是有喜鹊。 利益当头，哪怕头顶乌鸦，那也是吉祥鸟！ 只不过，苏老爷子和诸位族老间的嫌隙，终究还是萌芽了。 不管苏老爷子怎么处理这件事情，都坐实了他和小伶人牵扯不清这个事实。这对于苏府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潜在危险。他在苏府的权势越大，地位越高，东窗事发后，对苏府的伤害就越大。 苏家的族老，再不可能像从前那般信任和纵容苏老爷子了。 而且，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和一个朝气蓬勃的新一代掌权人，该怎么抉择，他们心里早有定论。 苏府的初雪宴，终究只是在表面的和谐里，草草结束了。 喧闹散去，苏府再次恢复了凝重的庄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就如此迫不及待？”滚烫茶水还未散去，苏老爷子便率先发难了，“为了一己私利，置苏府百年清誉于不顾，这是一个掌权人该做的？” 苏烨面带不解，眼带疑惑，“祖父，孙儿愚钝，谁为了一己私利，置苏府百年声誉于不顾？” “你...”苏老爷子眼里闪过难堪与愤怒，不过，姜终究还是老的辣。 “被自己亲手喂养的狼崽子咬了一口，是祖父大意了。不过，主人终究是主人，狼崽子在狠，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俗语说的好，狼心狗肺，狼心狗肺，果然不差！” “祖父所言极是！不过，主人终究会老，而小狼终究会长大。”苏烨慵懒挑眉，无视苏老爷子愤懑的视线，将杯中的茶水饮尽。 “祖父，想必今日您还有要忙，孙儿就不打扰您。我送灵儿回去，孙儿告退！” 看着苏烨无畏的背影，苏老爷子极力忍着，才没有将手中的茶盏砸出去。苏烨说的不错，他今日确实还有事要忙。只是，今日的舍弃和羞辱，他日，他必定千百倍的讨要回来。 “杜威！” “老爷子！”杜威闻声现身大厅，恭候在侧。 “将夏洁儿送还给夏家人。”苏老爷子闭上双眼，终究还是下了指令。 “夏家人藏的很好，估计，我们只能将人送到官衙了。” 苏老爷子沉痛的点头，他从来没有想过多年以后，他还能听到亡妻的声音。隔着屏风，他们依然是举案齐眉的夫妻俩，他们终于可以共白头了。 一切的美好，只维持了短短几个月。而毁掉这一切的，竟然是他苦心教养的亲孙子，还真是报应啊！ 这个亲孙子，他舍不得要他的命。但是总得给他长长记性，否则，他还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 “处理完这事，跑一趟柯灵儿的院子......” “是！” 缓步至于棋盘边上，苏老爷子随手捏起一颗黑子，看着手中的黑子，想起前些日子苏烨用夏家人威胁他时所说的话：“百日之后，咱们爷孙俩，再开棋局。” 啪的一声，黑子落，棋局启！ “呵呵~ 不用百日，棋局即刻重开！” 被遗落在苏府大厅的柯灵儿，生撕手中锦帕，吱吱作响。她柯灵儿在苏府，何时受过如此冷遇？ “小姐，好不容易再次登门苏府，好不容易才见着了大少爷，我们得想方设法的留下才行。再等下次，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柯灵儿的婢女看起来比柯灵儿这个正主还着急。 “还不是时候！” 柯灵儿比谁都焦急，留给她的时间本就不多了，百日内，她必须嫁进苏府。她可不想等三年守孝期满后，成为一个老姑娘。 只是，这阵子，无论她走到哪里，林婉的那两个贱婢，总是阴魂不散的盯着她。怕她们使坏，这才不敢太过招摇的去堵苏烨。 本以为今日是个好机会，哪想到苏府刚刚上演了这么一大出。这种时候，她还有什么借口留在苏府？ “小姐，大少爷回来了。”婢女轻声提醒。 “灵儿，今日杂事诸多，我恐怕顾不上你了。我先让苏铭送你回去！”苏烨只是在大厅外，交代了一句，又转身离开了。 他甚至都没看一眼柯灵儿，更没打算要送一送她。 “小姐，大少爷怎么能这样？太过....” “闭嘴！还嫌不够丢人？走，回府！” 第191章 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初雪之日后，雪越飘越欢，雪花经过几日欢腾，终于将整个京城装扮的白皑皑一片。视野所及，一片洁白无瑕。 雪花飘了几日，林婉便窝在房里几日。 这日，雪终于停了。飘雪不冷，融雪冷。林婉的闺房内，由三个炭盆，增加到了五个。整个房间暖烘烘的，映照着她的脸颊红扑扑的，煞是好看。 经过谢府送来名医几个月的调理，再加上名贵药材的滋养，林婉的身子回暖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叩叩叩~~ 柳青敲门进来，“小姐，谢少爷来了。” “他也不嫌冷，直接让他来屋里吧。”林婉倒是有些诧异，谢浩辰什么时候来，正经走过大门，不都是翻墙进来，直奔她的房间吗？ “苏大少也跟着来了！”柳青有些心虚。 谢浩辰确实是想直奔后院，翻墙而入的。哪知，苏烨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赖皮虫似的跟着。杨安杨全现身拦人，苏铭也带着另一名护卫拦人。 双方僵持不下，又不能真的在林婉的院外大打出手。谢浩辰只好规规矩矩的走大门。 杨氏兄弟死守着大门不让苏烨进来，哪知柳青柳叶从后面偷袭，两人一时不察，反应过来时，苏烨已经进来了。 “小姐，大少在外头徘徊好几日了，我估摸着他可能有什么重要事情，想要找小姐。我就自作主张，放他进来了。请小姐责罚！” 林婉无奈的叹了口气，杨氏兄弟之于谢浩辰，就有如柳氏姐妹之于苏烨，他们对前主子总是惯性服从。要不是柳氏姐妹身手不如杨氏兄弟，估计随意翻墙出入她院子的，就是苏烨而非谢浩辰了。 “让他们在前厅候着吧，我收拾收拾就来。” “是！” “下不为例！” 柳青一口气没松完，身后就传来了林婉略带不悦的声音。情感上，她能理解；理性上，她无法接受。苏烨和谢浩辰不同，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终究不可能善了。 “是！” 林婉收拾妥当，来到前厅时，便看到院子里堆了一筐筐的精炭。苏铭和另外一名同样护卫着装的男子，还在一筐一筐的往院子里拎。 杨氏兄弟则双手抱胸，跟个工头监工般，站在一旁，还一脸严肃。 谢浩辰则像主人般，坐在主位上，指使着柳青柳叶端茶递水，伺候在侧。 林婉扶额，堂堂谢家掌权人，竟然会这般幼稚。 “谢浩辰，你差不多得了。” “不礼貌，叫哥，或者叫兄长！”谢浩辰老神在在的翘着二郎腿，仿若他就是这里的主人，是林婉的兄长。 “谢少爷，您姓谢，我姓林！”林婉翻了个白眼，这家伙什么时候，也学会演戏了。 “异性兄妹，更显得亲厚！比某人的脸皮还厚！”谢浩辰意有所指的瞟了眼苏烨。 “苏大少，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林婉上前招呼，只是所言所行，皆是不耐和敷衍。“精碳，我还是负担得起的。” “名义上，你依然是我苏府继女。我苏家还没有穷到自家小姐都养不起的地步，往后，每隔十日，都会按今日的量给你送过来。至于其他那些来路不明、心怀叵测之人的献殷勤，非奸即盗，该当心些。” 苏烨说的义正词严，面不改色，同样意有所指的瞟了眼谢浩辰。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谢浩辰鄙夷道。 “苏某自然不比谢少爷，能口吐象牙，实乃奇人也！哦，不对，是奇狗也！苏某自愧不如，甘拜下风！”苏烨双手抱拳，仿佛真对谢浩辰佩服不已。 “你~~”谢浩辰玩世不恭的和煦，差点破防。他嘴角微扬，难得带上了别样的邪佞。 “听闻苏家后院女子争斗厉害，嘴上功夫在京中首屈一指。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苏大少必定是耳濡目染下，这功力，自然差不了。谢某失敬失敬！” 堂堂苏家大少，学什么不好，学深宅内院女人的嘴上功夫，上不得台面。 林婉倒是有些大开眼界了，谁能想到苏谢两家现任掌权人，竟然在她院子里斗嘴。 “我先回去歇着了，你们先聊着。聊完了，在叫我！”林婉转身就走，虽然大厅里也笼着炭火，但是真冷。 “婉儿.....”谢浩辰几个大步，拽住了林婉的衣袖。 “林小姐！”林婉转身，严肃的更正。“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少做，丢脸。” “收到！” 林婉揪着谢浩辰，坐到了主位。“今日两位前来，应该不只是送炭吧？” 苏烨不语，幽深的目光，掺杂着诸多情绪。他就是想见她了！近日，他脑海里总会闪过一些似熟悉又陌生的画面，画面里，他和林婉的关系绝不是如今这般的。 画面里，他们就算不是最亲近之人，也不可能是如今这般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这些他不能说！ “夏洁儿出现了！” 苏烨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林婉和谢浩辰都是一愣。尤其是林婉，对于夏家来京的事情，并不知晓。 苏烨大概讲述了这段时日，夏家的事情，当然隐去了，他和苏老爷子在这段故事中所扮演的角色。 谢浩辰似笑非笑的听着、看着，也不揭穿。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可以说是殊途同归。只是一个剑指苏老爷子，一个剑指整个苏府。 “夏洁儿是初雪的第二日，在府衙大门被衙役发现的。只是，她再也说不了话，再也写不了字了。”苏烨垂眸，对于一个小姑娘，他心有不忍。 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夏洁儿的下场并不会比如今好，但是，今早，确实是因为他，而让老爷子提前动手了。 “口不能言，手不能写！”林婉似是在喃喃自语。 多熟悉的字眼、多熟悉的手段，同柯福寿宴当日，对付柯禄柯寿的手段，如出一辙。 苏府还真是一点也不避讳！ “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小伶人，尽也下得去手！”林婉痛苦的闭上双眼！ 想起前世念语园里那些女子的结局，对于夏洁儿而言，她的结局只是提前来了而已。 第192章 林婉，＇夏洁儿\\＼＇不止一个，对吗? “夏家人将她接走了？”林婉抬头，第一次认真的注视着苏烨。 苏烨点头，“夏洁儿被发现后不到一个时辰，夏家人，就将人接走了。” “她还活着吗？”林婉接着问，其实，她心里早已有答案了。 “抱歉！夏家人一碗毒药，送走了。”苏烨心有不忍，他能护夏洁儿一时，不能护她一世，何况动手之人还是她至亲之人。 夏家人，能为了钱帛，不远万里，进京寻找那个早已被他们卖掉的夏洁儿。自然也会为了钱帛，将夏洁儿再卖一次。 只是，以前卖的是她的身，此次卖的，是她的命。 “她的出现，只是为了给官府一个交代，给夏家人一个交代，也给京中的流言一个结局。她的使命完成了，自然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谢浩辰边说便行至林婉跟前。 他将一杯热茶放到林婉手里，“没人能救得了命！这是夏洁儿的命！” 林婉一脸悲凉！ 是啊，这就是夏洁儿的命！ 一个卑贱的小伶人，不过是取乐的工具，谁会在乎她的生死？在夏洁儿和苏老爷子沾上关系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的命定结局。 前世今生皆如此！ 唯一不同的是，前世，她和其他女子一样，一同死在了苏老爷子亲手燃起的熊熊大火里；今生，她死在了至亲手里。 或许前世，她只是身死，心内依然有几分期盼；而今生，至亲之人的那碗毒药，让她身心皆死 “林婉，夏洁儿不止一个，对吗？”苏烨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他会留意到清芳阁，会留意到夏洁儿，完全是因为林婉。如今，夏洁儿这条线，算是彻底断了。他并未真的见过夏洁儿，但是总觉得她身上必定有什么特殊的东西，正是因为她身上的这样东西，让苏老爷子想要将她留在身边。 一个小伶人，能有的东西，自然有限，也不难猜。 所以，苏烨认定，苏老爷子身边不仅仅只有一个夏洁儿。 经此一事，苏老爷子只会更加谨慎小心了，再想揪到他的把柄，怕是不容易了。 既然林婉知道一个夏洁儿，那她是不是也知道其他‘夏洁儿’？ “苏大少，林婉已不是从前那个可以任意你算计、利用的小可怜了。”林婉还未开口，谢浩辰就先一步将将她护在身后，满身戾气的怒视着苏烨。 苏烨脸色瞬间灰败，他很想诡辩说，他没有！可是，他终究是心虚了。纵使想要解释，那一幕幕血淋淋的事实，林婉一身的病痛...... 他们之间终究还是隔着万重浪了！ 只是，棋局已开，他再也没有退缩的余地。况且，只有彻底掌控了苏家，他有机会理直气壮的站在她面前。他才有能力真正护住她。 “谢少，不用装的那么正义凛然。你可以和林婉交易，我也可以！” 同为商人，交往前，利先行！不管谢浩辰、还是谢府，和林婉一个小丫头走近，后来如何不重要，刚开始必定是因利而聚。 谢府可以！他苏烨也可以！ 既然和她无法谈情，那便谈利！ “林婉，谢家可以给你的，我苏烨一样可以给你。甚至可以给你更多。我甚至不介意，你一桩买卖两次获利，我也不在乎当这个二手买家。何如？” 变身商人的身份，整个气氛都干脆利落起来。而苏烨，也终于恢复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自信和气势。 谢浩辰又要开口，不过这次，被林婉拦下了。她扯了扯他的衣袖，从他身后走了出来。直面着苏烨，脸上的笑容张扬和恣意。 “苏烨，我的这桩买卖，怕你负担不起。我既然找上了谢家，想要的是什么，你心知肚明。你觉得我会和你交易吗？” “不可能！”苏烨不信！纵使苏家确实待她们母女不好，但是苏府终究养了她们多年。她再怎么怀恨在心，也不至于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而且，她难道一点也不顾及二叔？ “为什么不可能？你觉得我该对苏府感恩戴德？我们并不欠苏府什么。在苏府，我们可没少干活，随便一个下人，都过的比我们好。 换句话说，我们只不过是苏府两个没有签卖身契的下人而已。 所以，认真算起来，吃亏的，还是我们母女。这笔账，对于大少来说，算清楚应该不难吧？” 好不容易恢复的冷静和理性，再次轰然倒塌。他不是不知道林婉在苏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可是他总觉得，他终究会护着她的，再等一会，在等一会儿....等他长大，等他变强，等他坐上掌权人的位置，等他全权掌控苏家。 可是，她不等了！ 她如今更是想和谢府联手，彻底摧毁苏家。 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子，再不是当初那个受了委屈，会悄悄躲在后园长廊尽头哭泣，看到他来，又会扬起天天的笑容，糯糯的叫他一句‘大哥’，的那个小丫头了。 苏烨痛苦的闭上双眼，他竟不知，他们之间竟然到了如此无法调和的境地了。 “如今的苏府，已在风口浪尖上了。我虽然是掌权人，但老爷子在京中的名望和在苏家的权势，完全不弱于我。他若出事，苏府必将重创。” 苏烨看了看林婉身侧的谢浩辰，如果谢家不插手，他有自信能顺利度过危机，并顺利掌控苏家。但是，谢家插一脚，苏家必倒。 “果真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哪怕是看在二叔的份上？” 提到苏信，林婉脸上果然有了几分犹豫。 “切，果然还是苏大少，连这种手段都用上了。”谢浩辰嘲讽出声，“苏府安好之时，苏二爷过得连狗都不如，半分光没沾到。如今，苏府危机，倒是想起还有一个二叔了。倒是难为苏大少了。” 林婉眸光微沉，是啊，苏烨这个狗男人，果然够狗。永远知道她的软肋，永远知道怎么拿捏她。 “苏大少倒是提醒了我，既然大少如此为苏府着想，如此为叔叔着想，那不如就让位给我叔叔吧。而且，他当苏家中掌权人应该比你，更名正言顺，不是吗？ 苏大少，这就是我的条件，想好了，随时过来找我。” 第193章 人生处处是棋局，众生皆棋子 “哈哈，这个主意不错。苏大少，身为掌权人，自当将家族利益放在首位。只不过是换个人当掌权人而已，想必大少应该不难选吧？”谢浩辰拍案叫绝。 想不到林婉这个丫头，还挺贼的。苏府之人，不是自诩家族利益高于一切吗？那就看苏烨这个掌权人如何抉择了。 苏烨笑了，“看来今日不适合交易，苏某改日再来。告辞！” 他转身的那瞬间，眼里的光渐渐散去，浓浓的忧伤袭来。林婉眼里再没有了任何情愫，权势漠然、疏离、戒备、仇视..... 如果苏家的掌权人那么好做，他就不会上位几年了，依然没能全权掌控苏家。二叔要是有那个野心，不管老爷子怎么反对，他总有一争之力的，他更不会娶秦画。 他清楚，林婉也清楚。 但是她还是说出了那话，因为他做何选择，于她而言，苏府的结局都一样。 “我还以为你对他有几分想法呢，看来，是我想多了。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被人这般羞辱。”谢浩辰有些怜悯的看着苏烨。 “京中的局势，远比你想的复杂。士农工商，那些官宦之家，最是瞧不上末流的商贾之家，却又不得不依附于商贾之家的财力。所以，苏府的背后，可不仅仅是苏老爷子和那些族老，还有一大串的利益群体。这些利益网根深蒂固，不是那么容易被倾轧的。 这也是苏谢两府争夺多年，谁也不能拿谁怎么样的最终原因。” 对于那些上位者而言，只要他们不太过分，他们都会护着。这种利益关系网的稳固建立，可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 “所以，我们都清楚，这件事情不管怎么闹，也只会到苏老爷子这边为止。从夏洁儿事情一出，苏府背后的利益群体、苏家族老、苏烨，甚至苏老爷子自己，都做好了应对方案。” 谢浩辰顿了顿，和往日的意气风发不一样，他眼里闪过灰败的光。 “我们这些人，看起来风光无限，其实，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而已。而，我们所有的繁华，不过是那些上位者全方位评估我们的利用价值后，给予的等价交换。 家族掌权人，从来不是家族选出来的，而是那些上位者选出来的。” 谢浩辰，是继何捕头后，第二个跟林婉讲京中背后那张无形之网的人。她第一次在谢浩辰眸光中体会到了黯淡和颓废。 人生处处是棋局，众生皆棋子。 “谢浩辰，难道看不到你眼里的光啊！不过，你可真鸡贼，自己眼里无光就算了，还妄图熄灭我眼中之光，是几个意思啊？看破红尘，就该去寺庙了。” 谢浩辰即刻变脸，和煦的笑容、和煦的目光、和煦的声音。 “还是你睿智，只着眼于自己能操控的棋盘，挺好，挺好！” “还以为你会难过呢，毕竟你口气很大，要苏府覆灭......哈哈哈，想到那次在酒楼，我就没见过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送走谢浩辰，林婉叫来杨氏兄弟，吩咐他们如果苏烨找过来，不用拦着。便回了房间。 酉时三刻，窗台的敲击声果然响起。 林婉放下手中的刺绣，起身打开窗户。“进来吧。” 她并没有如同往常般裹着被子、窝在床上，她笃定苏烨今夜一定会来。 苏烨没想到林婉会这般干脆的放自己进来，脸上一喜，跳进房间，关好窗子。寻了个椅子，坐在林婉对面。 他一时有些恍惚，他们有多久没有这么安静的坐在一处了？ “你....你还好吗？” 林婉没有想到苏烨的第一句话是这个，她还以为他会跟他解释一堆，他为什么不能将苏府掌权人的位置让给苏信。 她点点头，“离了苏府，我一直过得都不错。” 苏烨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放到他们中间的那张叫桌子上，然后缓缓推到林婉面前。 “这个是华启新琢磨出来药，据说专治畏寒之症。如果有用，可以继续找他。” 这哪是什么华启新琢磨出来的，明明是苏烨以绝对的武力逼迫的。当日林婉吞下绝育药离府后，他就捡起来地上那颗，扔给了华启。胁迫他无论如何都得研制出中和之法。 要不是林婉一再出事，按照华启当时开的药方调理，她的身子能恢复到原来的七八成。奈何，林婉的身体一伤再伤，便落下了畏寒的毛病。 这两次林婉受伤，都是在华启的药铺诊治的，他便综合了她身上所有的病症，对症弄出了这药丸。 苏烨和华启虽然因为华明之事，几乎反目，但是他还是如约将药送到了苏烨手上。 林婉拿起药瓶，嘴角嘲讽尽显，持刀伤人者，伤疤结痂、时过境迁后，才拿着金疮药上门。到底是做给她看？还是做给他自己看？ “大少仁慈，谢啦！” “林婉，我们能不这么说话吗？”只有在林婉这，苏烨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有心无力。他们现在连正常的说句话都难，他们不该这样的。 林婉再次将手中的药瓶放回桌上，抬眸，对上苏烨满带哀伤的视线，她扑哧一笑。 “大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别忘了，我们可是仇人。 苏大少难道忘记了，在明三公子的马车上，你是如何无视，被他压在身下，苦苦哀求的我？ 在朱老板的大厅，苏大少又是如何无视那两个畜生对我的凌辱，抱着你的小娇妻，头也不回的走的.... 还有，明府、白府、柯府，为扳倒这三个家族，苏大少又是如何算计利用我的？ 哦，对了，还有....” “林婉—”苏烨闭上双眼，“对不起！” 但是，他别无选择。否则，老爷子出手，只会更加狠戾，而林婉的下场，只会更惨。 可是，他能怎么辩解？ 因为无能？因为他迟迟无法彻底掌控苏家？所以，不得不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在自己手上一次一次狠狠受伤、遭凌辱？ “所以，苏烨，不要在我面前做出那副忏悔、悔不当初的模样，这让我很恶心！” 苏烨的身不由己，林婉多少能知道。可是，凭什么他们权力的争夺场上，非要拉着她当靶子？前世也好，今生也罢，他不该将她当作一颗棋子，在他的棋盘上肆意凌辱践踏她。 第194章 苏烨林婉交易 “我没....”苏烨迎着林婉脸上淡淡的笑意，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吗？ 连华启都几次三番劝他，让他放过林婉。是他自私、是他自大，无视她满身伤害，自欺欺人的认为，他能护她周全。 “行了，大少大冷天前来，想必不可能是来忏悔的。言归正传吧。” 林婉言语间透露着不耐，她没有耐心陪他演绎什么幡然悔悟。 苏烨脸色微沉，压下心里的刺痛，左手下意识的覆上腰间坠玉的穗子。熟悉的纹理通过指腹，轻轻安抚着他。 林婉顺着他的手，看到了那抹棕色。那穗子明显有些年头了，表面的颜色淡了不少，还能清晰看到上头的光滑，那是长期摩挲而形成的。 她的心，还是不受控的刺痛着。他曾经是她在苏府黑暗日子里的那束光，照着她，走过了整整六个年头。 这六年里，不经意间，很多东西将他们交织在一起。比如付之一炬的那些小相，比如被她刻意遗留在苏府的许多珠花、比如他腰间的那条穗子...... 直到，那个夜晚，那个他认定是她为了苏府大少夫人位置，而对他下药爬床的那个夜晚。那束光就此熄灭。 “苏烨，往事已矣，该忘的事、该恨的人、该扔的东西，一样也不该落下。” 苏烨摩挲着穗子的手指一顿，下意识的紧了紧。嘴角不可抑制的苦涩滋长！ 但凡是她给他的任何东西，不超过一个时辰，老爷子便会当着他的面，付之一炬。 唯独这条穗子，是他好不容易保下的。跟随他多年，他如何能扔？如何舍得扔？ “往事已矣，该铭记的事、该念的人、该留的东西，我一样也没落下。林婉，不谈忏悔，不求原谅，可否给我一个重新相处的机会？” “大少，谈今夜为何而来吧！”林婉的耐心终于耗尽了。 “好！”苏烨知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他的路还场，他不能操之过急。他收起其他的心思，恢复到了淡漠的苏大少。 “京中的关系网错综复杂，每个家族的背后，都有一条根生蒂固、且源远流长的利益链条。所以，如果我说，我愿意让出掌家权之位，那就是在骗你。 想必谢浩辰已经跟你分析过了，换个条件吧！” 这才是她认识的那个苏烨，眨眼就变脸，刚刚的忏悔和痛苦，只不过是他的谈判技巧而已。清浅的笑意，蔓延林婉小巧的脸庞，明亮的双眸同样潋去所有多余的情绪。 臃肿的衣裳也掩盖不住她身上的漫不经心和慵懒，纤纤玉手伸出两个小指头，在他眼前晃动，粉红薄唇轻启：“两个条件！” “第一，十万两银票。” “第二，事成之后，该给二爷的，权势、身份、财富、尊严.....该他的，一个也不能少！” 苏烨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好！” 她要的一点也不过分，二叔从来都不是他不想给，而是二叔不想要。 苏烨起身，靠近窗户，伸手推窗，又忽地顿住。随即，沉着嗓子说道：“苏铭！回府，取十万两银票过来。” 屋内烛光摇曳，映照着那道瞿长而伟岸的身影越发的清冷。苏烨双手撑着窗台，许久没有转身。暗黄的烛火下，看不清他身上的衣裳的颜色，只觉得很沉很重。 几乎将他的身躯压弯！ “需要立字据吗？”定是那烛光摇曳，才让他的身躯看起来有些许颤抖，所以他的声音也带上了颤音。 “苏大少三字，还是值得这份信任的。”林婉起身往床上走去，身上不冷，房内的炭盆足够暖和，但是总觉得脚底的寒意直窜心头。 褪去鞋子，裹上被子，才觉得心里暖了几分。 “京郊，具体在哪里，我不知道。那是一个很大的庄子，名为‘念语园’。是苏老爷子专为悼念亡妻而建。园内收藏者许许多多‘夏洁儿’。 他挑选她们的标准不难猜测，无非是身形、相貌、气质等，与亡妻相近者。” “你，见过你祖母吗？” 苏烨终于回头，清亮的眸光映照出轻轻晃动的小火焰，看起来有几分凝重的邪魅。 “祖母过世之时，先父也不过十余岁。” 他踱步到一个炭盆前，张开手掌，高高的放在上头烤火。火光映照着他脸庞亮堂堂的，也将他眉间的疑惑照的明明白白。 “老爷子自诩深爱亡妻，祖母过世至今，再未续弦，为她守身如玉。京中百姓，对于他的深情、痴情和专情，歌功颂德多年。如果戳破这层幻想，确实会让他声名骤降。但是，如果要彻底瓦解他，光凭这个，估计是不够的。” 自从出了夏洁儿事件，那些上位者明显开始向苏烨倾斜了。 所以，苏老爷子的事情，并不可能只是悼念亡妻的‘念语园’那么简单。必定还有什么足够将老爷子彻底拉下水的东西。 结合谢浩辰跟她的分析，林婉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既如此，那为何前世的苏老爷子在念语园被苏烨发现后，会赶在苏烨之前，一把火，将整个园子烧了个干净呢？ 甚至不惜背负上杀人放火的罪名？ “有什么东西会让他不惜背上杀人放火的罪名，也要一把火烧掉的？”林婉无法告诉苏烨她重生的事情，她只能侧旁提点着。 苏烨猛地抬眸，林婉似乎知道了念语园的结局，可是她怎么知道？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他脸上依然一片漠然。垂下眼眸，似乎在认真思考着林婉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他宁可一把火烧了念语园，也不想让人发现？” 林婉点头。前世，她虽未亲见，但是那场火收割了里头所有女子的性命，除了一片废墟，什么也没有留下。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或是人？能让苏老爷子哪怕惹上杀人放火的罪名，也要毁尸灭迹的？ 不对！ 念语园事件，似乎并没有牵扯到苏老爷子。因为直到前世林婉纵火身亡，苏老爷子都还牢牢地把控着整个苏府。 不过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杜威了。 所以，前世一个杜威，就抵了那么多女子的命？ 不过，林婉知道的就那么多了，至于其他的，就靠苏烨自己了。 “我知道的就那么多！” 窗外终于传来响动。 苏烨起身，将窗户推开一条刚好那叠银票厚度的缝隙，下意识的用身子，将外头想要溜进来的寒意挡了个严实。 他用最快的速度，从苏铭受伤抢过银票，然后啪的一声，又拉上窗子。 苏铭目瞪口呆的看着空空如也的手，眨巴眨巴眼睛，刚刚那个确实是他主子没错吧？他怎么觉得那是土匪来着？是怕他不给，还是怎么的？ 看着里头的泛着暖意的烛光，摇摇头，主子算是彻底沉沦了。 苏烨转身，行至炭盆前，直到他胸前和手上银票上的寒意彻底散去，才将银票送到床上林婉的手中。 “数数？” “苏大少三个字，值这个价！我信你！” 又是‘苏大少’这三个字，他竟不知道‘苏大少’三个字的分量，比‘苏烨’二字，重那么多。 翻墙出了院子，周围依然白茫茫一片。也许是林婉的闺房足够暖，苏烨赢觉察不到半点的寒意。 “苏铭，约见谢浩辰！” “是！” 第195章 今日老爷子安排了大戏 通往苏府的道路上，一辆简朴的马车慢悠悠的走着。驾车位置上的，赫然是柯灵儿的其中一个贴身婢女。 但见，她浑身僵硬，一手紧紧的攥着缰绳，一手死死的握着马鞭。满带恐惧的双眸警惕的周围，好像下一刻就会有什么野兽从旁窜出来，一口吃了她。 吱呀~~身后的车厢门拉开了一条缝隙。 “串儿，你这边如临大敌的模样，楞谁都看出猫腻了。镇定点！” “我也想镇定啊，可是双腿就是抖的厉害，我也控住不了啊。”串儿的声音颤抖着，完全被被恐惧裹挟。但是依然能很清晰的感受到里头的埋怨和不甘。 以前驾车这种粗活，也轮不到她这个贴身婢女。柯府出事，只剩下柯灵儿，以前的面上的繁荣，也不过是柯灵儿苏大少未婚妻这个名头勉强支撑着。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苏府没有上门退亲，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自然不会像原来那样帮扶。而京中看似繁华之地，最是拜高踩低。 一个无依无靠、无权无势的孤女而已，若不是还挂着苏大少未婚妻的名头，恐怕柯灵儿主仆三人的日子会更加艰难。 所有的东西，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大家同甘共苦，也不算太苦。但是，这大冷天的，珠儿和小姐都躲在车厢内，却要她一人在外头吹冷风。 刚开始她也没想过要计较，最起码她还是幸运的，没有被发卖。甚至还因为会驾车，心下欢喜，想着小姐总是需要一个会驾车的，再也不用担心哪天，小姐日子拮据到过不下去了，会把自己也卖了。 可是，久而久之，这赶车好像真成了她的差使般。往常也就算了，这大冷天的，她好歹也是一个小女子，怎么就不见珠儿和小姐怜惜她半分。 这也就算了，今日还要赌命，她这不是卖身，这是卖命啊！ “串儿，今日我们好不容易甩开了盯梢的哪个两个跟屁虫。你可不能坏事啊！”珠儿厉声斥责道，要说变态，还得是林婉。 都快一个月了，林婉一直让她们的两个婢女盯着柯灵儿。这让柯灵儿很被动，想做些什么，也不能够。 今日要不是苏老爷子出手帮忙，柯灵儿主仆几人也没有那么容易甩开她们。 珠儿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语气有些过分严厉了，今日之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于是又软下了态度和声音。 “串儿，你别担心了。我们不是几次三番确认了嘛。我们车速这般慢，只要我们不惊慌，没有吓到马儿，我们一点事都不会有的。” “珠儿，要不你到前头来陪我吧。我.....” “串儿，那人说了，到时候车厢会往左倾斜，我们要尽量的往右坐。驾驶座上，就那么点位置，两个人怎么坐右边？到时候岂不是更危险？”串儿还没说完，珠儿就又训斥起来。 车厢内的柯灵儿，不悦的看了眼身边的珠儿。身子往门缝凑去，出声安抚道： “串儿，我知道这阵子，你受苦受累了。只是，此一时彼一时矣。你跟珠儿都是打小就跟着我的，所以，即便到如今的境地，我亦从未想过要发卖了你们换银子。 如今，我只有你们了，也只能靠你们了。你要是实在害怕，我让珠儿出去陪你。” 涉及到性命安全，串儿不是傻子，珠儿真出去陪她了，她反而更危险了。跟了柯灵儿多年，她什么性子，串儿又如何不知？ 要不是二道发卖的下人，从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也无需如此扒着柯灵儿。 “小姐，让珠儿在里面伺候您就好。” “串儿，难为你了！” 柯灵儿安抚好了串儿，这才示意珠儿将车厢门关上，身子往后一靠，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蹬鼻子上脸的婢女、破旧的马车、清冷的小院.....她柯灵儿何时这般窝囊过？只是，时过境迁，从柯府丑事后，她在京中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亲手送走所有至亲之人，她不痛吗？她不怕吗？ 多少个漆黑冰冷的夜，熬到双眼通红、满脸浮肿，依然不敢入睡。她怕父母和二叔三叔，来梦中索命。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 但凡他们有任何一个人还活着，她就是乱伦、淫乱的柯府之后。只有他们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她才有机会彻底摆脱他们，她才能成为孤女柯灵儿，而非柯府小姐。 何况，他们如此痛苦的活着，还不如痛快的死去，还能成全她。所以，当她看到林淮安往酒里下毒之时，她非但没有声张，还偷偷的加大了剂量。 他们死的越屈辱、越荒唐，就越告诉大家，柯府之事的蹊跷，但凡，事有蹊跷，人们总爱阴谋论。如此一来，就算百姓依然用异样的眼光看柯灵儿，但是终归是多了些怜悯。 接下来，在后事上，尽心尽力，她的声名自然能回暖不少。而且，京中的贵人，都是健忘的，只要她成为了苏大少夫人，就没人敢提她的出身。 正所谓，峰回路转。以前她迟迟不得入苏府，是因为有苏老爷子一直压着。可是，前些日子，苏老爷子竟然私下找她了。 命运就是那么爱跟柯灵儿开玩笑，苏烨和她你侬我侬时，苏老爷子死活不点头；好不容易，苏老爷子终于肯认下这门婚事时，苏烨躲着她了。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再次冒险。 “珠儿，苏老爷子那边说的，确实是这个时辰？”柯灵儿再次跟珠儿确定时间。 珠儿坚定的点点头，“小姐，您放心吧！是杜威亲自来送的信，不可能出错的。” 哒哒哒~~~ 身后终于传来的不急不缓的马蹄声和车轮碾压声。 柯灵儿和珠儿视线相交，柯灵儿无声点头。珠儿会意，伸手在车厢门上，轻轻敲击几下。 串儿娇躯再疆，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多了一抹视死如归。轻轻扬着右手的马鞭，但终究没敢真落在马背上。 在马鞭和寒风摩擦的冷冽声中，马儿的脚步终于快了一些。只是后面的车厢看起来像是垂垂老矣的老者，颤颤巍巍的，仿佛下一刻就会散架似的。 豪华的车厢内，火红的炭盆炙烤的整个车厢暖烘烘的。苏烨慵懒的斜靠着，微闭着双眼，炭火映照着他光洁而有深意的额头和脸颊，寒冷和温暖交织。 “大少，前头马车，好像是柯小姐的。”前头传来苏铭的声音。 苏烨依然纹丝不动，只是嘴角倾斜。老爷子急了。 “看来，今日老爷子安排了大戏啊！吩咐下去，他们要做什么，别拦着。” “是！” 哐哐哐—— 当当当—— 啊~~~ “救命啊！救命啊！” 第196章 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狗男人? “苏铭！” 苏铭撇了撇嘴，前面的人估计都颠傻了吧，主子终于知道要大发慈悲了。不过，又不是他的未婚妻，主子都不急，他更不急。 直到这一声呼唤，苏铭才挥动马鞭，马儿也才慵懒的跑了起来。 前面的马车，左边车辙整个塌陷，卡住了车轮。车轮无法转动，而马儿一时受惊，于是，就拖着整个车厢往前移动。 车厢一路颠簸，车厢内的美人惊慌失措，尖叫连连，使得前头的马儿受惊更甚，跑的更狂了。 驾车的串儿，早松了缰绳，扔了马鞭，双手紧紧抓着右边的车厢外沿，不让自己掉下去。 驾~ 驾~ 驾~ 柯灵儿煞白的小脸终于笑了，那是苏铭的声音。 苏烨来了！ “驭~” 马车停稳后，苏铭收起马鞭，拢好缰绳，这才纵身一跃，跳下马车。几个跃步，脚下用力，翻身上马。 “驭~ 驭~ 驭~” “啊~~ 啊~~” 苏铭紧拉缰绳，试图控制马儿。马儿对于背上突如其来的重量本能抗拒，在原地打转。 吱吱吱~ 车轮刮过路面，瞬间，路面上的雪花再次被卷起，飞向空中。再洋洋洒洒飘落，像极了旋转绽放的烟花，煞是好看。 路面并不平整，车上的几人颠簸的钗发凌乱，五脏六腑更是变颠错位了。拉锯般撕扯的疼痛，让几人脸上的惊惧更甚了。 可是，她们都死咬着嘴唇，不敢在发出任何尖叫了。他们牢记那人的提醒，叫的越欢，死的越快。 纵使胃里汹涌翻腾，也死死咬牙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 终于，马儿稳住了，车停了。 车厢内，柯灵儿和珠儿在车厢右边，一人一侧。此时的二人，跟灵魂出窍的疯子无异。 柯灵儿率先回神，她迅速稳住心神，看向珠儿，想要眼神示意她，戏该往下走了。可是，显然珠儿，还没有回神。 柯灵儿不得不艰难的撑着身子，往珠儿那边移了移。伸手扯了扯珠儿的裙角。 珠儿眼珠子终于转动起来，对上柯灵儿的视线后，艰难的点点头。稍稍收拾好情绪后，便开始了她的表演。 “小姐，小姐....小姐，您醒醒，您别吓我啊，小姐...” 苏铭有些烦躁了皱了皱眉头，主子这是几个意思啊，怎么还不下车啊？车上有三个女人，主子是准备一个都不管吗？ 等了好一会儿，除了身后女人乱糟糟的求救声外，再无其他。 苏铭认命的跳下马背，抬头就看见宛如壁虎般，牢牢扒拉在车厢上女人，那画面着实又蠢又好笑。 “呃，那个...要不你下来？” 串儿听到身后的声响，才发现，这马车终于定下来了，她终于没有被摔倒地上，终于没有被车轮碾压成肉饼。 真好！ “谢...啊...” 嘭—— 串儿松开手脚，只是，麻了、僵了、硬了、不听使唤了。然后就华丽丽的往下坠了。最让她惊恐的是，苏铭居然惊恐的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自己被砸伤了。 而串儿就这样结结实实的砸在了雪地上。她以刚刚扒拉着车厢上的姿势，完美坠地。脸面着地，一嘴冰凉。 溅起地面上阵阵落雪。又是一阵雪花飞舞，苏铭很想赞叹一句，比刚刚的画面好看多了。 “呃，那个....雪花柔软，你正好可以舒缓舒缓。需要....帮你翻个身吗？” 串儿是真的很想给这个聒噪的狗男人一个白眼，可是她不敢睁眼，雪太冰。但不妨碍她心里将这个男人的祖宗十八代都招呼一遍。 是男人嘛？能动手的时候，竟然只瞎逼逼！不知道怜香惜玉吗？看着如花似玉的美女坠落，他居然躲开了，他是人吗？他是男人吗？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我先去救你小姐了！” 串儿：狗男人，你大爷的！ 苏铭心有余悸的从串儿身后跨了过去，再次靠近车厢。伸手推开了车厢门，入眼的便是柯灵儿的另一个婢女，抱着柯灵儿，哭丧似的干嚎。 就，蓬头垢面、钗发凌乱、眼泪鼻涕湖在一起，画面太美好，苏铭不敢多看一眼。他怕晚上做噩梦。 他迅速收回了手，还贴心的把车门重新关上，怕外面的寒风扑到了里面的两朵娇花。然后利索转身，往那辆豪华的马车走去。 听着脚步远去，柯灵儿不可置信的睁开双眼，她们就这样被抛弃了？有没有人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苏铭就这样走了？苏烨至今没有露面？她都这样了，他还躲着？ 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珠儿同样一脸懵圈，接下来该怎么办？她该继续哀伤嚎哭？只是，现在她该嚎哭的不是眼前‘昏迷’的小姐，而是她们现在的处境。 车坏了，苏大少不管她们了，难道要让她们在这冰天雪地里，徒步回去？ 嗤嗤嗤嗤~~~ 脚步声靠近，两人脸上一喜。柯灵儿迅速闭上眼睛，再次躺回珠儿怀里。珠儿也非常默契的，再次挂上那副伤心欲绝、担心不已的表情。 脚步声停在车厢外车帘的位置，车帘被从外面掀开，然后一只手身了进来。受伤是一个精美的小药瓶。 “你家小姐应该是受惊过度导致的昏厥，你给她闻闻，她应该就醒了。” 柯灵儿：....... 珠儿：....... 她们遇到的，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狗男人？ 珠儿一脸菜色的接过，“谢谢！” 车帘落下，她为难的看向怀中的柯灵儿，用眼神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柯灵儿眼底一片阴翳，好你个苏烨，竟绝情至此。同时心里又难免焦急，他们千算万算，算计好了一切，也算计到了一切。可是，他们却算不到苏烨的反应。人前苏烨对柯灵儿的过分宠溺，做戏的成分有多少，无人得知。但是柯灵儿总奢望着，哪怕有一分两分是真，今日的他，也不该是这种反应。 这几年的痴恋，终究是错付了吗？为了跟他在一起，她甚至付出了自己最珍贵的贞操。他怎么刻意这样对自己？ 不过，没有关系！既然他不爱她，那就让他恨她吧！爱恨一念间，却分居情感两端，她对他的爱，他对她的恨，正好圆满了。 柯灵儿勾起鬼魅的笑容，眸光闪亮，灿烂无比。既是重生，又是毁灭。 她轻轻举袖，拭去眼角的湿润，在整理好凌乱的发髻。在伸手接过珠儿手中的药瓶，揭开盖子，放置鼻尖。一股尖锐的刺鼻，直冲天灵盖，瞬间神清气爽。 咳咳咳~~~ 第197章 苏家的男人是没有心的 “小姐，小姐，您终于醒了，您吓死我了。”珠儿惊喜的声音清脆透亮。 “我无碍，扶我起来。”柯灵儿的声音很虚弱，虚弱到只有借助寒风便利，才能恰巧能清晰的送到后面的车厢内。 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后，“珠儿，你没事吧？串儿呢？” “我没事！串儿，串儿.....”珠儿似乎这才想起车厢外还有一个人。她将柯灵儿安置在车厢内坐好，这才推开车门，探出头来，四下寻找，终于在地面上看到了四脚朝天的串儿。 “串儿，串儿！” “呜呜呜......” 串儿完全不想说话，她才堪堪翻过身来，整张脸埋在雪里那么久，早已经冻僵了。她就是想张嘴也张不了。 不过，珠儿语气里的担忧和焦急，确实让串儿心里回暖。 她艰难的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用手指了指自己麻木的脸，比划着她现在张不开嘴，不能说话。但是并无大碍。 珠儿会意，再次将脑袋缩回了车厢内。 “小姐，串儿没事，只是脸有些冻僵了，张不开嘴说话。我们接下来要.....” 珠儿话没说完，在车厢外捣鼓了好一阵的苏铭，终于开口了。 “柯小姐，您的车，怕是不能用了。这木头都腐烂成渣了，你们竟然还能走那么远的路，也算是奇迹了。” 闻言，柯灵儿神色一凛，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苏铭这话是什么意思？ 随即，又放下心来。 她可是个大孝女，变卖所有家当、倾尽所有，操办了四位长辈的后事，她现在确实一贫如洗。 原来的马车，早就变卖了。这大冷天的，她们几个弱女子出行，实在不方便，这几日，才咬牙拿下了这辆破车。 苏铭起疑又怎么样，她是在牙行买的，怎么查，也是在牙行买的。 “这....见笑了！”柯灵儿的声音里透着难为情和羞愧，堂堂贵女，竟然沦落到坐一辆腐烂的车，那可不就是羞愧难当吗？ 苏铭一愣，这好像有点难接。 难接就不接呗，按照主子的意思接着说就行了。 “柯小姐，您也知道，每到年底大少就忙得脚不沾地。前几日，甚至用膳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哎，大少既不是钢也不是铁，终究还是倒下了。 这次的风寒来势汹汹，所以......” 这算是解释了这阵子为什么大少没有面见柯灵儿的原因，一是没空，二是病了。 “那大少他如何了？我过去看看他！” 柯灵儿焦急的推开车门，就要往下跳。 “柯小姐—”苏铭吓出了一身冷汗，赶忙跳到车前，拦住了她。 “柯小姐，大少睡下了，您现在过去，要是让大少在被这寒风扑了，那可就了不得了。连着好几日，大少哪怕病重，依然不得修养啊。 这好不容易在车厢内陇上了几个暖烘烘的炭盆，大少才刚刚睡下，我实在不忍心啊。柯小姐，您说呢？” 这柯小姐平日里.，不是装的无比柔弱端庄吗？今日怎么脱兔般灵活，一点也没有刚刚听起来那样半死不活的样子。 幸亏他早就想好了说辞，大少明摆着，现在明显就是懒得搭理柯灵儿。 柯灵儿就这样将在车沿上，下不去，又不想在钻回那冰冷、四处漏风的破车厢。 什么生病，什么睡着了，只不过是不想跟她共处一个车厢而已。他竟然对她避如蛇蝎至此吗？苏烨，你果然狠心绝情啊！ 还暖烘烘的炭盆，这是膈应她吗？ 只是，心里再恨，也得装作温柔懂事、体贴入微。 柯灵儿扯动嘴角，尴尴尬尬一笑：“抱歉，是我鲁莽了。竟没有顾及到这个。既如此，我就不过去叨扰大少了。只是.....” 她难为情的看了看自己脚下的这破车，意思很明显。她不去叨扰大少了，但是她的车不能用了。再怎么说，她现在也还是苏烨的未婚妻，他们不该就这样将她丢在这冰天雪地里。 “柯小姐放心，这车厢我已经给卸下来了。马儿在那边溜达呢！车厢这边我也给您弄好了，保证翻不了。您先回车厢内躲躲风。我这就快马加鞭的回去，让管家过来接人。” 苏铭说完，也不管柯灵儿的反应，立马转身。几个大步，便跳上马车，扬鞭而去。 车辙飞快转动，卷起片片雪花，一会儿的功夫，便跑没影了。 柯灵儿望着绝尘而去的豪华马车，在回头看看身后破败的车厢，消瘦的身子剧烈战栗着，竟也不知道是冷冽寒风吹冻的，还是被无情的苏烨给气的。 串儿爬上车，搀扶着柯灵儿：“小姐，先回车厢吧。保重身子要紧，只要到了苏府，有那位帮忙，有些人跑不了的。” 串儿同样颤抖着，破车虽破，但好歹也能挡点风。她好不容易才让四肢知觉回归，小姐不冷，她可冷死了。 “是啊，小姐，这里离苏府很近了。管家得到消息，必定很快就赶过来了。毕竟，是苏老爷子邀请您来苏府的。他不会让小姐冻坏了。”珠儿终于舍得钻出车厢了。她和串儿一里一外，一推一拉，终于将柯灵儿弄进了车厢。 尽管坐在车厢内，除了珠儿外，柯灵儿和串儿都刚刚在外面吹了寒风，两人的身子都不停的战栗着。紫黑色的嘴唇，怎么使劲儿也闭不起来，牙齿咯咯咯的打架。 车外的寒风更是呼呼呼的刮着，似乎在大声而无情的嘲笑被丢弃的三人。 “珠儿、串儿，别坐着了，蹲下吧。” 柯灵儿率先蹲下身子，将两人拉在一起，三人相互紧紧抱着，相互取暖。 寒风吹着车帘啪啪作响，就像这残酷的现实，给了柯灵儿一个又一个响亮的巴掌。到如今的地步，不是她太狠了，是她不够狠。 如今的她，基本上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了，除了狠，没有任何人能帮她。今日，她之所以会被苏烨这般侮辱抛弃，是她不该天真的认为苏烨多少对她有一丝动情动心。 两年多三年的恩爱，纵使做戏，日子久了，多少也该生出些情愫了，不然又为何会有日久见真情一说。 但是她忘记了，苏家的男人是没有心的，苏家的掌权人苏烨更不可能有心！ 既然三年的付出，三年的做小服地没能换来他的半分真心，那她就不苛求真心，只问利益。她不苛求苏烨这个男人，只要苏大少夫人这个身份。 苏老爷子今日让她来苏府，不就是要帮她创造和苏烨独处见面的机会吗？有了苏老爷子帮忙，苏烨同不同意不重要，接下来的事情，可就不是苏烨说了算了。 第198章 苏老爷子责难苏烨 柯灵儿眼神骤然凌厉，哪怕声音颤抖，也能听出坚定。 “珠儿，到了苏府，寻个机会，找到杜威或者管家，给苏老爷子带个话。就说我答应了，越快越好。” “小姐，您决定了吗？毕竟苏老爷子也不一定是真心护您或者帮您，他态度的骤然转变，必然有不为人知的原因。”珠儿劝说着。 苏府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以前还有二房和三房垫后，如今他们都走了。小姐要是真的这样入了苏府，往后的日子，估计不会比二夫人秦画好到哪里去。 要是没有柯府的那些腌臜事情，或许柯灵儿自己还能挺直腰背，可如今....要是在以这种手段进了苏府，苏烨不厌弃小姐在怪呢。 小姐的日子不好过了，珠儿身为贴身婢女的日子，又能好过到哪里去？ “还能比现在更差吗？最起码入了苏府，我们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了。”柯灵儿嘴角笑意凉薄。 所有的家当，都用在了为自己美化名声上，就是为了换一个入苏府的机会。如今，这个机会就在眼前，她又怎会放弃。 “是，小姐！” 饱受煎熬的时间，总是难熬的。 柯灵儿主仆三人，仿佛在车厢内瑟缩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们浑身僵硬，抱的再紧也不会再有半分暖意，久到她们心生绝望。 驾驾驾~~ 天籁般的车辙压地声响起— “柯小姐，是您吗？管家差我来接您。” 当柯灵儿再次坐到拢着炭盆、暖气肆意的车厢时，身子渐渐回暖，心却渐渐冰封。眸光盯着在炭盆上方，逐渐恢复柔软的十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原本柔软、细腻、光滑的它们，不仅泛着刮白，看起来犹如六旬老妪：干枯、瘦瘪、粗糙。 她柯灵儿的十指不该是这样的！她柯灵儿的日子，也不该是这样的！ 已经触底了，是时候反弹了！ 苏府的主厅虽大，却暖！ 几步便是一个炭盆，映照的整个大厅四处亮堂无比。让原本就无比奢华和精美的装饰与摆设，更加华美。 也越发的衬托的柯灵儿主仆三人犹如入门乞讨的乞丐。 苏老爷子和苏烨分坐长椅两端，两人并未交流。苏老爷子认真品茗，而苏烨斜靠着。他身上依然披着厚厚的毯子。脸上泛着些许虚弱与疲倦，眼下泛着乌青。看起来确实像是重病初愈。 “小女见过苏老爷子、见过大少！”柯灵儿领着两个婢女恭敬行礼，眼里不再唯唯诺诺，多了势在必得。 苏烨真病也好，假病也罢，将她丢在冰天雪地里，确实真真切切的。既然他不怜惜她半分，她又何必关心他分毫？ 但是，该说的话，一句不能少！该演的戏，同样一出也不能少。 柯灵儿随即换上柔情似水的双眸，满带忧心忡忡与关切：“听闻大少感染风寒，可好些了？” 移动步子，急切想要上前确认苏烨是否安好，可是在距离苏烨几步远的距离，脚步戛然而止。脸上既尴尬、又焦急，只是不敢再进半分。 既怕苏烨厌弃了自己，又放不下为他悬着的心。 “哼，一个大男人，矫情！竟然还好意思让一个弱女子留在冰天雪地了，那些教养都被他吃了。” 苏老爷子啪的一声，重重的放下手中茶杯，厉声斥责苏烨没有担当。 “老爷子不是的，大少他只是睡着了，他并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要不是....”柯灵儿声音小了下去，满脸羞愧。 须臾，她像是终于接受了自己如今落魄的处境般，“是灵儿无能，倾尽所有，也只能购置这辆破马车。是灵儿给老爷子和大少添麻烦了。” “哎，你坐下暖暖身子。他死不了！”苏老爷子摆摆手，示意柯灵儿坐到苏烨身边。 柯灵儿抬眸，小心翼翼的看着苏烨。苏烨眼皮微动，恍若未觉，却又将‘生人勿进’四个字，‘说’的明明白白。 柯灵儿就那么尴尬的站着，坐亦不是，不坐亦不是。 她垂下双眸，下意识的揉搓着手中的帕子。却一语不言，像极了受尽委屈，却又不能声张、不敢声张的小丫头。 苏老爷子威严的视线落在苏烨身上，可是不管他怎么施压，苏烨依然纹丝未动。 正当他预备再次开口时，柯灵儿恰逢其时的动了。 她抢着步子，落坐在苏烨身侧。 苏烨在她落座的当儿，迅速移到了另外一张单人椅子上。“感染风寒，不宜靠近！” 算是大发慈悲的解释了他移开的原因。 柯灵儿银牙暗咬，袖中拳头紧握，本还有几分忐忑与不安的心，彻底坚定了。她脸上挂上温柔的笑意，没有半分尴尬与难过。只有担心。 “大少，您无需解释。刚刚在路上苏铭已经说过了，我知道的。” 语毕，她又将目光转向苏老爷子。 “老爷子怜惜，灵儿感激。刚刚在外头，灵儿也并未冻着。我们坐在车厢里等着呢，外头的风吹不到，也冷不到。府上的车，来得也快。” 车辙木头都腐烂的马车，车厢怎么可能风吹不到？车厢里一个炭盆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冷不到？要真如此，如何会嘴唇发紫？牙齿打架？ 不得不说，柯灵儿是知道怎么告状的。 “难为你，还想着怎么为他开脱。”苏老爷子鄙夷瞥了眼依然闭目养神的苏烨。 柯灵儿不接话，只是微笑着垂眸。缓缓伸出依然抖动的双手，放在火红的炭盆上方烤着。温柔、恬静、乖巧懂事，看着让人怜惜。 “让小厮带着你的婢女回去收拾收拾，在这住下吧。你住的院子，一直都有着人收拾。” “使不得，使不得。老爷子，于理不合。”柯灵儿赶忙起身，行礼退却。“这样，对苏府，对大少的名声，都不好。” “有什么使不得的？有什么不好的？以前也不是没住过！以前是的，现在如何就使不得了？如今，你孤身一人，连炭盆都用不上了，他作为未婚夫，不照顾你，谁照顾你啊？一直放任你在外头挨冷受冻，这才会让苏府的声名扫地。” 第199章 柯灵儿与虎谋皮、险中求富贵 “老爷子.....” 柯灵儿还想再说什么，苏老爷子抬手止住，且一锤定音。 “灵儿，你且安心住下。一则，你现在日子确实艰难；二则，你与烨儿本就有婚约在身；三则，如果苏府对你置之不理，京中商圈的人，都会觉得苏府背信弃义，不守承诺。这样对苏府反而不好。 年下了，各处商行都忙碌着，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再来应付这些琐碎的事情。” 苏老爷子这一番话下来，合情合理。不管是对柯灵儿还是对苏府，似乎她住在苏府，都是最好的。柯灵儿无力反驳。 她抬眸看向苏烨，“大少，我可以吗？” 虽然她很清楚，苏烨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苏老爷子发话了，这个苏府她是注定了。但是面上的事情，该做的，一样也不能少。 苏烨终于坐直了身子，抬眸，眼里一片淡漠与冰冷。嘴角的嘲讽肆意而刺眼。 “呵~大可不必！都是聪明人！” 大可不必什么呢？当然是刻意去询问他可以不可以，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都已经决定要住下，又何必惺惺作态？ “不是的，大少，我....”柯灵儿一脸羞愧、焦急、惶恐....开口就要为自己辩解，只是苏烨的声音盖过了她的。 “你是祖父的贵客，是走是留，当然是祖父说了算。我先回院子歇着了！” 苏烨说完，便大步离去。 对于苏烨的离去，苏老爷子和柯灵儿都不置可否，甚至还有几分窃喜。 “苏老爷子，我答应了！”柯灵儿收起了脸上情绪，眸光微凉，眼神坚定。既然要不了他的心，那就通过他的身体作为桥梁，坐到她想要坐的位置。再谋后动！ “不是说，林婉是你的前车之鉴，就不怕步林婉的后尘了？”苏老爷子身子后靠，双手交叠，放在拐杖上。视线越过眼前，望向虚空。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柯灵儿心间微颤，她自认是有些小聪明，但是和苏老爷子这种老狐狸比起来，显然是不够看的。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可是，富贵险中求，何况她现在没有任何退路了。 “老爷子，我与她终究是不同的。我有您作为后盾，再者，我本不就是他的未婚妻吗？” 苏老爷子终于收回视线，落到柯灵儿身上。她脸上笑意不达眼底，明明笑意温柔，却不带半点温度。眸光中从除了人本能的欲望外，再无其他。 把这么一个六亲不认、且对苏烨再无半分情愫的女人，送到他身边，想必他以后的日子会很精彩的吧！ 经过夏洁儿事件后，上面也好，苏氏族人也罢，对苏老爷子的微词越来越多了。而，苏烨趁机迅速扩张权势。而多方人马，都隐隐向苏烨靠拢了。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彻底架空了。 苏老爷子不可能坐以待毙，再说，夏洁儿的事情，苏老爷子被苏烨摆了一道，他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既然苏烨喜欢用女人做局，那苏老爷子就成全他。 这阵子苏烨在开疆扩土，自然没有时间打理柯灵儿，当然，他也确实在刻意的躲着柯灵儿。只要熬过了这一百日，往后就算苏烨娶妻生子，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他是苏家大少，又是掌权人，香火自然是头等大事。他不可能等一个孤女三年。 何况，要不是苏老爷子不点头，他在该娶妻生子了。 可是，苏老爷子又岂会如他所愿？ 苏烨躲着柯灵儿，他就把人接到家里来。见了面，事情自然就好办了。 以前在人前，两人都是恩爱有加，就算是演戏，苏烨也会硬着头皮演。只要让外人知道，他们两个依然如胶似漆，那么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苏老爷子今日接柯灵儿来苏府，本也没想过就要让人住下的。只是被苏烨漫不经心的态度刺激了一下，话赶话的，就说了。 出乎意料的是，苏烨竟然不反对。 苏老爷子总觉得这一切似乎都太顺利了，诚如苏烨所言，大家都是聪明人，他要做什么，其实并不难猜的。 那他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呢？ 苏烨院中，同样暖和。苏烨苏铭相对而坐。 “大少，估计老爷子和柯灵儿双剑合璧了，这样我们防不胜防啊！毕竟，这老宅，还有大半的人，都只忠心老爷子。”苏铭有些心力交瘁，这爷孙两相斗，实属血腥啊。 一致对外不好吗？非得内斗！ 老爷子也真是的，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还紧攥权势不放，这是想带进棺材板吗？ “这不是有一半是忠心于我的吗！” 苏烨倒是不着急！他们想做什么，用脚趾盖也能想明白。他们不会天真的以为，同一个坑，他栽过一次，还会栽第二次吧？ “吩咐下去，现在开始，那边的人一对一给我死盯着。尤其是一会儿的晚膳餐食！” “今夜就动手？会不会太仓促的？”苏铭觉得他们应该不会选择今晚，他们不会一上来，就搞一个大的。 柯灵儿今日的种种举动，无非就是哭穷装委屈，好让苏老爷子名正言顺的将人留下。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们现在应该是养精蓄锐，再谋后动才是。 苏烨邪魅一笑，“你能想到的，他们会想不到？或许他们想要的就是出其不意呢？再说了，他们再不动手，时间就来不及了！” “时间来不及？不是百日吗？这才过去一个月左右，还有两个多月呢！时间还很充裕！”苏铭有些茫然的抓了抓头，时间明明就很充裕啊。 苏烨无力望天，以苏铭的脑子，到底是怎么留在他身边那么久的。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够笨？ 不过，他并不打算为他答疑解惑。 “大少，我总觉得这次老爷子是不是有点病急乱投医了？” 毕竟，他们做的一点也不隐晦，想看不出来都难。实在不像是老爷子的手段，苏铭这样想，也这样问了。 “三十六计，翻来覆去，也就三十六计。不管哪一计，管用就是好计。你能猜到对方的计谋，是你的才智；而能不能破了对方的计谋，还全身而退，这就是你的能耐了。” 第200章 突然送来的新菜谱 苏烨闭上双眼，斜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紧的眉心。缓了会儿继续开口道：“没事别在这躲懒，找今日驾车的那个婢女聊天去。” “我养养神，别让人来烦我，晚膳时分在唤我！” “是，大少！” 苏铭起身，出了暖和的房间。一阵寒风嚣张的扑在苏铭身上，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真冷啊！ 他哪儿就躲懒了？他就差点将自己劈成两半忙活了！果然是无良的主子。 不过，刚刚那个驾车的婢女长得怎么样？大少让他去找她聊天呢！ 苏铭闭上眼睛，眼前闪过的就是如壁虎般，四肢紧紧扒拉在车厢上，以及用同样的姿势，趴在雪地里的背影。他又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更冷了。 他可太难了！ ~~~~~~ 苏府厨房忙碌开了。 初雪那日后，苏大少就没回来过。一是因为年下忙，来回费时；二是天气严寒，来回跑，也着实没必要。 固，这阵子，偌大的苏府，正经主子也就苏老爷子和苏敬。 今夜，多了大少和柯小姐，自然是要认真准备起来。 管家拿着菜谱急匆匆的来到后厨，并吩咐后厨，按照菜谱上的准备。碰上重要的节日，或宴请，临时改菜谱，是常有的事情。 只是，到备菜的点了，才送来新菜谱，却还是头一回。 苏府对下人，显然是调教有方，老厨子接过菜谱，一句话也没有。整个后厨也并不诧异，有条不紊的重新按照管家给的菜谱准备起来。 苏府的厨子，是一个有些年纪的男子，在苏府已经干了有二十几年了。年纪大了，手脚的毛病也便显现出来了。时不时的，就腿酸胳膊疼。 几个月前，苏老爷子给他找了两个帮徒，老厨子只要将一身的本事悉数教给两位帮厨后，他就可以荣归故里，颐养天年了。 哈欠~~~ 其中一个帮厨对着刚洗完的青菜，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他伸手揉了揉鼻子，有些尴尬和羞愧的看了看老厨子。 “师傅，下次再也不会了。我可以先回屋添件衣裳，再回来洗吗？” 老厨子很慈爱，并未有半点不悦：“阿大，我们这些下人啊，最是不起眼了，病了死了，没人疼的。好好照顾自己。去吧，快去快回！” “谢谢师傅，我知道了！”阿大感激的弓弓腰，快步出了后厨，往下人的厢房走去。一回到房间，他迅速关上房门，从一旁的箩筐里拿了几块细长的木炭，又从抽屉里捡了几张裁好的纸，卷起来插在腰间。 随后，他挑了一件纯黑色宽大外袍，随意套在身上，一边整理衣裳，一边往后厨茅房狂奔。 不过盏茶的时间，阿大就急匆匆的赶回后厨，气都还没喘匀，就端着那盆青菜去洗了。老厨子看着，嘴角露出了安慰的笑容。 他在回头看了看，认真切菜、备菜的阿二，心里更感安慰。阿大阿二兄弟俩都很老实本分，他的一身厨艺，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在老厨子转身的那一刹那，阿大、阿二迅速对视了一眼！ 一阵热火朝天的忙碌后，菜总算都备好了。现在天气严寒，如果不吃暖锅子，这下锅的时间都得把控好。虽然每道菜都有相应的炭盆温着，不怕冷掉，但是温的时间久了，颜色、口感都不好。 “还有一盏茶的工夫，你们该添衣服的添衣服，该去茅房的去茅房。待会儿开锅后，你们都得在边上仔仔细细的看着。今日这几道都是大菜，按理来说，是不能一同上桌的。食材的搭配.....” “老于头，你这是干嘛呢？又训徒弟呢？”管家信步而来，一声高呼，打断了老于头接下来的话。 管家行至老于头跟前，拍了拍他的前头，语重心长道：“是该好好训训的，咱们这些当下人的啊，手艺好是一回事，能不能管住自己的嘴，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一身本事，留住一份差事，可别因为不合时宜的张嘴坏了事。到时候啊，丢了差事，那都是小事，丢了性命，那可就可惜咯。” 老于头垂下双眸，掩去逐渐暗淡下去的眸光。身在洪流中，他还没有那个本事不随波逐流，又岂能天真的要求两个毛头小子逆流而上呢？ 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吗？倒是他想差了！ “管家言之有理，是老头子糊涂了。” 阿大阿二一看二人在打哑谜，便知道，接下来事情，就不是他们该听、该看的了。 “师傅，管家，我们去更衣净手了。”两人弓身退出了后厨。 一出后厨，两人就往后厨后头的茅房而去。这边的茅房，离前头太远，除了后厨那些人，几乎没有旁人前来。 快到茅房时，兄弟俩视线相交，阿大不着痕迹的点点头，阿二了然，率先进了茅房。 一进去，他原地转了一圈，终于在右边墙角找到了阿大事先藏好的纸和木炭。他迅速蹲下，抽出纸和木炭，将纸展开，放在膝盖上碾平。 随后，拿起木炭，飞快的写下刚刚管家送来的新菜谱。本来他们对于突然改菜单一事，只是有所怀疑。一般如果要换菜谱，都是早早就送来了。断没有都开始备菜了，还改菜的。 刚刚师傅未说完的话，管家的意有所指，更加让他们断定，今日的菜谱有蹊跷。所以，他必须得尽快将菜谱送出去。 写完后，阿二小心将菜谱折好，塞进怀中。至于剩下的木炭，则扔进了茅房的污秽物中，毁尸灭迹。 出了茅房，他对着阿大傻笑道：“哥，我也回屋添件衣裳，今日真冷。我可不想像你那样，被师傅训。” 阿大对着阿二的后背就是啪的一掌，不轻不重，衣裳很厚，声音很响，却半点不痛。“臭小子，没大没小的。快去快回，迟了师傅训话，看我帮不帮你。” “呵呵，哥回回都帮的！别嘴硬！” “滚！”阿大踹了一脚地上的积雪，雪花终究没追到阿二背上，就散了。 阿二在积雪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明明看着艰难，移动的速度却极快。他很快便回到了房间，打开房门，随手捡了一件外袍，边往身上套，边往外走。刚出房门，就猝不及防跟阿全撞了个满怀。 第201章 大少，看戏的人走了 “你这是后头有恶鬼追啊，慌不择路成这般！”阿全出言训斥，他在苏府待了两个年头了，和刚来的阿二相比，自然更加理直气壮一些。 说话间，将手中多出来的东西，迅速塞进怀里。 阿二一副犯错待训的模样，低垂着脑袋，不敢多言，只是一个劲儿的弯腰道歉。“阿全哥，抱歉抱歉，有没有撞疼您？我这不赶着回去看师傅开锅嘛，脚下着急，一时没留意到您。” “来了那么久了，怎么还是毛毛躁躁的，一点长进没有！”阿全依然板着脸。 “是是是，阿全哥教训的是，我以后一定注意，一定小心。”阿二依然一副好脾气的点头哈腰。 “滚！” “谢谢阿全哥！” 阿二如大赦般，拔腿就跑，生怕被阿全再纠缠不放。跑出老远了，阿二脸上才露出轻松的笑容，加紧步子往后厨赶去。 “我是什么恶狼嘛？出息！” 阿全用力甩了甩袖子，再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往前厅走去。“这鬼天气，真他娘的冻死人了。” 一盏茶后，阿全端着两罐茶叶，敲开了苏烨的院子。他恭敬的将茶叶放在苏烨就座的桌上。 “大少，这是今日刚送过来的茶叶，老爷子让我给您送过来。老爷子说了，您喝着习惯就留下，不习惯.......” 阿全将头低了低，深吸一口气，这才继续道：“不习惯就多喝几回，喝着喝着，也就习惯了。他还说......” 明明就是寒冬腊月，冰天雪地的，不过几句话，阿全就手心冒汗。尽管如此，他依然不敢直接复述老爷子的话，斟酌着怎么开口，大少爷才不至于一脚将自己踹飞。 “他还说什么？”苏烨嘴角轻挑，仿佛对于茶叶浑不在意，倒是对老爷子的话甚是感兴趣。 “老爷子还说，这茶他喝着不错，心情舒畅，倒是不习惯其他的了。所以，府上的其他茶叶，通通退了。从今往后，这府上，只剩下这一款茶叶了。” 阿全噗通一声跪地，将头低的不能再低了，上面的大佬过招，遭殃的却他们这些小喽啰们。他是真怕大少被气狠了，一脚踹飞他估计解不了气了，一掌拍死了他的可能性更大了。 “茶叶而已，你无需紧张。你就会送到了。回去吧！”苏烨无所谓的摆摆手，示意阿全可以走了。 老爷子这是越活越回去了，茶叶而已，他私宅各种名贵茶叶多了去了。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他耗，他还真是黔驴技穷了。 “大少，”阿全铁着头皮，继续开口，“还有一句话，老爷子说，做人要脚踏实地，切记好高骛远！”他特地将‘地’字咬的特别重。 啪~~ 茶盏再地上轰然炸开，茶水四溅，碎片擦过阿全的脸颊，鲜血瞬间流了出来。阿全大气也不敢出，只能将头压的更低了。 “滚！” 苏烨一声暴喝后，阿全才连爬带滚得出了苏烨的院子，朝着主院前厅飞驰而去。很快，他便回到了主厅门外，只是他没有立马抬脚进去。而是在一边，喘匀了气，才抬脚进去复命。 苏老爷子和柯灵儿相对而坐茶几前，看起来相谈甚欢。 “老爷子，茶叶已送到，话也已经带到了。”阿全垂手而立，依然低着头。 苏老爷子将茶杯放到鼻尖，轻嗅，然后一脸沉醉，“好茶！想必烨儿也是这么认为的！下去吧！” “等一下！”柯灵儿叫住了就要转身的阿全。尽管阿全低着头，但是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脸颊完整的伤口。 血渍已经在他脸上凝结成冰，看着新鲜血红的血渍，很明显，这是从苏烨院子带来的伤。看来苏烨怒了。 “老爷子，他受伤了。脸上的伤口看着不轻呢！可不能落了柯待下人的恶名。”柯灵儿出言提醒。 不管以后如何，如今，她在苏府住下了，她就必须收买几个苏府下人。 她当然知道这并不容易，可是最起码，得着手去做不是。 苏府的下人，都训练有素，很难被收买。以前，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收买了后厨的两个婆子，后来听说因为给林婉吃隔夜硬馒头，被苏烨知道了，然后统统给换了。 想到秦画母女在苏府连下人都不如的日子，柯灵儿的眼神更加坚定了。如今的她虽然一贫如洗，但是谁说了，收买人心只能靠银子呢？ 苏老爷子对于柯灵儿的小算盘，心知肚明，不过，她要是在苏府没站稳脚跟，怎么帮他呢？ “抬起头来！” 阿全迟疑了片刻，便大大方方的将伤口露了出来。 “老爷子，是小的嘴笨，惹得大少不开心。不过，只是轻轻的擦伤，小的皮糙肉厚。只是，污了主子的眼。”他这是直接承认了是苏烨动手的。 “去管家那里领药和赏银，下去吧！”倒是个有眼力见的，有些心思。 厅内再次剩下苏老爷子和柯灵儿，两人相视一笑，柯灵儿率先开口道：“还是老爷子技高一筹啊！” “到底还是太年轻了！”这种小事计较起来没必要，不计较心烦意躁。他就是要用这一桩桩微不足道的小事，扰乱苏烨的心神。 心神乱了，脑子自然也就乱了，脑子乱了，自然也就想不出什么好计谋来对付他了。 苏烨这边，阿全离开许久，他才睁开双眼。仿佛刚刚被气狠了，这会儿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厅内光线忽然暗了少许，苏铭携着寒气入厅，抱拳回禀：“大少，看戏的人走了。” 苏烨点点头，然后视线定格在刚刚阿全下跪的位置。 苏铭瞬间领悟，顺着苏烨的视线，果然看到了地上躺着一张折叠的纸。弓身捡起地上的纸张，展开，反复看了几遍，也看不出所以然了，这怎么看就是普通的菜谱菜单而已。 “大少，属下看不懂！”不就是一个菜单嘛？有必要特意送来？ 苏烨接过，也在思索着，身边是不是该换一个人了，最近苏铭脑子确实越来越不够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年京中的雪太大，冻住了他的脑子。 看着手中一长串的菜名，其他的倒也还好，不过，有三道大补的菜肴，苏烨并不陌生。这三道菜的配菜分开看，很平常，可是混在一起，那就大有玄机了。 第202章 水浑了，才好摸鱼! 第一道菜配菜为，丁香和香附子，第二道是鹿茸，第三道是官桂和蛤蚧。 苏烨和柯灵儿定亲至今，快三年了。苏老爷子始终不肯点头让他们成亲。身为苏烨好友的华启，可没少为两人的婚事出谋划策。 他让苏烨先将生米煮成熟饭，最好还能来个朱胎暗结，到时候不怕老爷子不答应。主意出了几个月了，依然没有动静，他还以为苏烨不行。于是，便给苏烨列了一长串的菜谱。 让他按照上面的挨个吃，只要一天一道，连着吃一个月，保证他夜夜生龙活虎。不过，他特意强调了，这些菜肴不同一同吃，还特意点出了三道菜。而这三道菜，就是苏烨手上菜谱里，都有的三道菜。 单独吃一道，那是强身健体；同时吃两道，那就堪比媚药，除了一些心性极其坚定之人外，无人能逃脱；三道一起吃，不行房事，会暴血而亡。 （此处剧情需要，就几道菜同吃的反应这种逻辑的事，咱先放一边啊，抱歉抱歉！！） 苏烨随手一扬，纸张在空中转悠了几圈，顺利落进了炭盆。霎时窜起一串火苗，又很快熄灭，灰烬附着在燃烧火红的炭上，瞬间消失不见。 他伸手拿过一旁厚厚的披风，穿上。嘴角肆意、残忍，炭火再旺，燃起的火焰也有限，想要耀眼，还是得柴火。该添添柴了。 “谢家，可以加紧些了。” “苏敬，最近盯紧点。” “老爷子这边，除了祖母画像一事，其他按兵不动，统统交由谢家处理。” “哦，对了，清芳阁那边，再回去好好查查。” 老爷子和清芳阁的人，都以为夏洁儿的事情过去，结束了。松懈下来后，用心些，想要掏出点东西来，应该不难了。 猝不及防的回马枪，别说，有时候，还真挺好使的。 事情结没结束，他们说了可不算，他苏烨说了才算。 “是！”苏铭拱手领命，直到苏烨的身影出了院子，他才敢抬起头来。一脸生无可恋！ “哎，无良的主子啊！这大冷天的，好歹给我点时间，我也想吃吃暖锅子！我也想吃菜谱上的十全大补，可怜的我......” 雪已经停了多日了，可是地上的积雪却一点也没有减少。 苏府后花园里，全是名贵的花草树植，最近苏府的下人，几乎一半都会被打发到后园，将那些植物上的积雪弹落，再将它们根部的积雪移开，以防冻坏了它们。 就这样，积雪一堆一堆，白白的被堆在空地上，看起来像一座座小小的雪山，连绵起伏，甚是好看。 风景依旧，物是人非！ 那抹总在后园里游荡徘徊的倩影，早已不见了踪影，可林间道上，又似乎处处还回荡着她银铃般的笑声。 其实，林婉很容易开心，很容易满足的。一朵努力盛开的小花、一颗破土而出的小苦笋、枝头一个冒绿的咕噜头..... 还有他时不时‘不经意’的偶遇与回头，都能让她眉开眼笑，满脸向阳。 不知不觉间，苏烨便信步来到了那条长廊。连长廊两边柱子上的雕刻，都还栩栩如生，可她却早已难觅踪影。 苏烨伸手触摸冰凉石柱上的刻痕，他多希望，有一笔是他为她所刻，或者她为他所雕。 “大哥，这是在睹物思人？”苏敬温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听着就是无端的嘲讽。 苏烨收回手，轻轻拭去指尖的灰尘，嘴角泛笑。这才不急不慢的转身。“看来二弟这是有感而发！这是想念三婶.....抱歉，一时间，还没改过来。二弟这是上这儿来思念白小姐了？” 苏敬紧了紧袖中的拳头，脸上依然温文尔雅，“大哥如何称呼母亲无所谓，于母亲而言，不过是一个符号。不过，于大哥，就是您的涵养了。” 一个称呼而已，对于被称呼者而言，确实只是一个符号。但是对于苏烨而言，他怎么称呼旁人，出口的可不就是他的涵养嘛！ 堂堂苏家大少，对于曾经是自己三婶的下堂妇，还落井下石，确实看不过去，更谈不上什么涵养了。 苏烨视线越过苏敬头顶，望向天空，将目中无人四字的表面意思，体现的淋漓尽致。 “称呼白小姐没有涵养？”苏烨大步往前走，越过苏敬时，才再次戏谑开口，“看来，二弟不仅要代父休妻，还想代父续弦啊！二弟有志气，要作这前无古人后来者之第一人！” 苏敬转身，苏烨背影犹如勇往直前、俯瞰世间的王者。在苏烨眼里，从来都没有他苏敬。他连做他的对手都不配嘛？ 凭什么？ 只是因为他是兄？他是弟？ 同为苏氏子孙，就算不能做到一视同仁，也不该如此厚此薄彼。他苏烨是高高在上的骄阳之子，自带光环，闪闪发光。 而他苏敬，就得跟其他苏家人一样，做这偌大后园里的一抔养料，滋养苏府这棵苍天大树。 凭什么？ 他不甘心！ 他不屈服！ 凌冽的眸光冰凉、狠辣无比！ 不过，想到今日后的苏府，就多了一个心怀叵测的女人。苏烨的日子，总不会太好过了，不是嘛？ 老爷子、苏烨、柯灵儿、苏氏族老，再加上他苏敬，苏府往后的日子，可热闹咯！ 苏敬满意的笑了，水浑了，才好摸鱼！他如今要做的，不过是置身事外，养精蓄锐而已。适时添把柴火、撒上点油，让火烧得更旺一些就行了。 苏府的晚膳如同往日一般，如约而至。 苏老爷子坐在上首，苏烨和苏敬分坐他左右手，柯灵儿则跟坐在苏烨身旁。 苏烨难得回来，苏老爷子还请了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其中就包括话多的二叔爷和三叔爷。 天气严寒，每一盘菜的下面，都有一小盆的炭火温着，不让菜冷却的太快。本来准备的菜就不少，如此一来，一个桌子满满当当的。 另外一桌，在放着五个砂锅，也用炭火温着。上面的汤冒着滚滚热气，看起来红红火火的，温暖极了。 第203章 餐桌上的风起云涌 “今年的初雪来得仓促，我们准备的也仓促。今日虽然人不齐，不过，我们苏府，向来心弃，就算是补一个像样点的初雪了。” 苏府今年的初雪，可不只是准备的仓促，是有些难堪。毕竟当日因为夏洁儿之事，结束的更加仓促。 没想到苏老爷子倒是自己提起来了，主打的就是一个主要我不难堪，难堪的就是旁人了。 他伸手指了指一边桌上的五个大砂锅道：“往年最多也就一汤两煲，今日，后厨可是费老大劲儿了，足足准备了三汤两煲。大家可放开了吃，放开了喝。厢房都备下了，今夜，就都住下了。” 几位族老相视一笑，直到苏老爷子今日突然将他们接来，目的不纯。不过，于他们而言，有吃有喝还有免费大戏看，何乐而不为呢。 “那我们几个老头子就不客气了，多少年了，终于又可以住上一回宫殿般的宅子了。” “哈哈哈！二叔爷说的是，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苏老爷子高兴的挥挥手，示意伺候在侧的小厮给大家添碗。很快，每个人的碗里都满上了一碗的羊蝎子煲，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看起来就很补。 “这羊，虽比不上大草原上的，但是也是京郊园子里精心饲养的，尝尝，尝尝！”苏老爷子犹如大家长般，招呼着大家。 诸位族老有些受宠若惊，今夜的苏老爷子心情似乎格外好。万年冰封的老脸，今日破天荒的解封了。就是看上去多少有点毛骨悚然的味道，让人不寒而栗。 “老爷子，没下毒吧？”二叔爷笑得满脸褶子盛开，像极了怒放的菊花。 “老二，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就不能有和颜悦色的一天？我就不能有心情极好的一天？”苏老爷子非但没有任何不悦，脸上的笑容反而真切了几分。 他扫视了一圈，随即收起收起脸上的笑容。眸光中染上了几分歉疚，语气里也多了几分感慨： “哎，做个笑嘻嘻的老好人，并没有那么难...也罢，也罢！” 苏老爷子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诸位族老，多少有点迟暮英雄的落寞与不甘。明明他未老，后辈却迫不及待地成长了。他不得不让位。 “我们呀，是一路厮杀过来的。别看在商圈里，我们有头有脸的，在那些黄泉贵族官爷面前，我们就是个屁。我跟你说.....” 苏烨抢过苏老爷子手中的酒杯，“祖父，您这是还没开始喝，就醉了。” 既然老爷子要演戏，身为孙子，他自然不能拆台。只不过，另一只待宰的羔羊，入不入坑呢。 苏烨趁着大家的视线都在老爷子身上，视线迅速扫过苏敬。果然他嘴角的愉悦和眼里的亮光，显而易见。 几位族老早就黑沉着脸色了，这老爷子还真是越来越没分寸了，惹怒了上头，苏府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士农工商，士农工商，从来都不只是说说而已。别看在京中商圈，苏府绝对算是顶尖的家世了。可是，在那些权贵面前，用苏老爷子的话来说，他们还真就是个屁。 总是需要他们的钱袋子，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 但是，这个世道就这样，他们能怎么办呢？ 苏老爷子这话，关起门来唠叨两句，倒也罢了，但是被有心之人听去，苏府比惹是非。看来，他是真老了，确实是到时候该让位了。 “老爷子，今日我们只论家长里短，只论三餐四季！” “喝什么酒啊，这么多大补的汤和煲，老爷子这是想藏私，舍不得给我们喝？我这一碗已经空了，赶紧给续上。” “哎，老三，你还别说，刚刚咱这汤叫什么来着.....呀，老子管他叫什么来着呢，在给老子来上个几大碗。” “哈哈，你也不怕晚上流鼻血.....” 整个晚膳下来，都是老一辈的在回忆往昔。而年轻一辈的苏烨、苏敬和柯灵儿，在安静的吃着菜、喝着汤，基本没有搭话。 夜色渐浓，寒意渐重，苏老爷子和各位族老都上了年纪，再加上又都喝了不少酒，身体受不住。 管家即刻就喊来小厮，将诸位族老都送到为他们准备的厢房。 苏老爷子也由两名小厮左右搀扶着，脚下虚浮，颤颤巍巍的往他的院子走去。 步入院子，身后的院门一关，苏老爷子即刻直起身子，几步便进了自己的房间。管家和两个小厮迅速跟上，随后又关上房门。 苏老爷子这才开口问道：“妥当了吗？” “今日晚膳，三汤两煲都是我们三个负责的，为了怕出意外，我亲自帮大少盛汤的。三种补药，一样不落。”管家回道。 “其他族老和二少爷、柯小姐，他们都只喝了一种。” 主厅！ 苏老爷子和诸位族老离开后，只剩下苏烨、苏敬和柯灵儿。 苏烨脸上泛起异样的潮红，额头上沁出了点点汗渍，连眼神也开始迷离涣散。双手下意识的撑在桌面上，想要稳住身子，但是显然已经力不从心。整个身子坐都坐不住，开始左右摇晃起来了。 “苏铭，苏.....” 他本能的呼唤苏铭，只是，他的声音太小，而柯灵儿的声音又太急、太大，终于将他的声音吞没。 “二少爷，大少喝多了，能麻烦您帮吗？我一个人可能扶不动他。”柯灵儿一边扶着摇摇晃晃的苏烨，一边焦急的向苏敬求救。 苏敬立刻放下手中的酒杯，走到苏烨身边，在另一边扶着他。 “果然美人在侧，不胜酒力，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酒不醉人人自醉吧，柯小姐和大哥真恩爱。”苏敬手上使力，让苏烨身体的重量大部分都靠在他身上，然后腾出一只手来，悄悄在苏烨的后脖颈的两处穴位轻按。须臾，苏烨整个身子便瘫软在苏敬身上。 苏敬抬眸，撞上了柯灵儿略带惶恐和不安的眼神，他意味深长一笑。 “柯小姐，走吧，我送大哥回院子。他喝醉了，浑身瘫软，你稍微帮衬着些。” “谢谢二少爷！”柯灵儿即刻低头，躲开苏敬的视线，“不过，大少如今这样浑身是汗，外头严寒，走太远的路，怕他风寒更重。” 第204章 棋局走向，依然迷雾重重 “柯小姐的院子倒是比较近，那就先送到柯小姐那边吧！”苏敬很是上道，嘴角的笑意更甚几分。 柯灵儿再次把头低了低，饶是如此，也没能藏住她满脸的羞赧和潮红。连脖子耳垂也粉红一片。 苏敬直接将人送到了柯灵儿的闺房，燃烧的炭盆，将整个房间炙烤的暖烘烘的。他鼻尖微动，轻轻一嗅，果然空气中有一丝香甜。 心中了然，看来，今日苏烨是插翅难飞啊！这一茬接着一茬的，又是补药，又是媚香，想不落网都难。 春宵一刻值千金，他是一个好弟弟，自然不敢耽误大哥和未来大嫂。 将苏烨扶到床上后，转身便往门外走去。这媚香闻一会儿，他还扛得住，闻久了，他到底也是血气方刚的大男儿。 直到出了房门，一阵寒意四面八方袭来，他这才转身对着里面的柯灵儿道：“柯小姐，大哥今晚就麻烦你了，告辞！” “二少爷慢走！” 柯灵儿脸上的潮红更甚，只是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她快速将门关上，转身，背靠门，痴痴的望着床上的男人。 烛光和炭盆里的光，映照的整个房间一片暖意，淡黄色的微光打在他的脸上，将影子打在一侧的墙上，精细的刻画着将他深邃的五官线条。光看墙上的影子，就足够让无数女子深陷其中。 他依然俊朗，犹如神祗！ 只是，他离她太远了，无论她怎么努力，总是够不到！ 眼下，他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躺在她面前，他触手可及，甚至可以任她蹂躏。可是，她终究还是心有不甘。 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的！ 这几年，他们虽然没有成亲，可是他对她有求必应，他对她宠爱有加。可是，自从林婉那个贱人，不知廉耻，下药爬床后，一切就变了。更可恶的，她不仅得逞了，还顺利住进了他的心里。 可是，凭什么？她努力几年，她却只要一个晚上？ 既然林婉可以通过这样的捷径走进他的心，那学一学又何妨？ 柯灵儿脸上红的滴水，眼里娇媚诱人，嘴角的笑意更是风情万种。她迈开轻盈的步子，娉娉婷婷向床边一边靠近，一边宽衣解带....... 被关在门外的苏敬，即刻离开了院子，后又绕道院子的侧边，翻身入院。寻了处隐匿踪迹，他的视角，正好能清晰的看到屋内烛光中，影子的动作。 当看到那抹倩影渐渐向床靠近，直至烛火熄灭，他才离开。 出了院子，苏敬直奔后厨。 半道上，碰到了端着解酒汤的阿大和阿二。 “二少爷！”兄弟俩看到苏敬，停下问好，“二少爷，您是来寻解酒汤的吗？我们这刚煮好，正要往各院送去呢。” “你们两个人也忙不过来，诸位族老的，给我吧！” 苏敬直接接过阿大手上的解酒汤，转身离去。 阿大阿二两人有些懵圈，这二少爷，今日未免也太殷勤了些。只不过，他们是下人，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这才是正经的生存之道。 叩叩叩~~~ 吱呀！ 杜威快速闪身进了苏老爷子的房间。 “老爷子，大少爷和柯灵儿，妥了。”他缓了缓，才继续说道，“二少爷那边，果然如您所料，找诸位族老去了。” 苏老爷子将背在身后的双手，放到了炭盆上，火光将他手上的褶皱映照的特别清晰。盯着手上的皱纹，他笑得自得。 姜，总归还是老的够味，够辣，不是吗？ “刚刚在餐桌上，我这么胡言乱语，可不就是老糊涂了嘛。既然是老糊涂了，自然没有能力守护好苏府这棵参天大树了。他们的心思动了，苏敬这小子，怎能不动？ 如果他能将原本支持我的人，拉到他那边，足够他和苏烨一争了。希望他不要让我太失望啊！” “老爷子英明！”杜威拱手，“如此一来，他们兄弟两鹬蚌相争，我们就舒舒服服的当这个渔翁。最终，不管他们的结局如何，引起内斗，苏烨掌权人的能力和身份都将遭到质疑，还能不能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到时候，可不就是老爷子您一句话的事情了嘛。” “棋局尚未收官，一切言之过早。苏烨，可是我精心培养出来的最出色的苗子，他可没那么简单。”苏老爷子脸上沟壑重重，今日尤为深重。 “棋局的走向，依然迷雾重重，能不能如我所愿，还得精心引导一番。” 苏老爷子看着炭盆中总是窜不起来的火苗，心里有些懊悔。苏敬，心思够重，只是太过求稳，总想着面面俱到。不知道他能在苏烨手里坚持几个回合。 “苏敬那边盯着，必要时候，暗中帮他一把！” “是！” “对了，谢家那边，最近可还死盯着？” “年底了，这些商户都忙得脚不沾地的。京中贵人众多，都是得罪不起的，不小心伺候着，恐怕难有来年。所以，都忙着呢。大少的人，也撤走了。” “都撤了？” “是！”杜威咬咬牙，最终还是开口劝道，“老爷子，属下也没有通天的本事，我们的人手也有限，而且，很多事情也不好太明目张胆。眼下，老爷子不妨再忍忍。” 苏老爷子闻言，闭上眼睛，缓缓抬头，压下翻涌的心绪，和眼里的压抑。 “几个月了？我忍了几个月了？九九重阳开始，如今已是深冬了！杜威，我之所以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劝我忍忍的。” “属下知错！”杜威抱拳躬身道歉，只是没再劝。他很清楚，老爷子听进去了。他是一个走一步，算十步的人。别说忍几个月，就是忍几年，只要涉及到了他的切身利益，他都可以。 断情绝爱，他可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下去吧！” “是！” ~~~~~ 连着几日的阴霾，太阳终于肯出来了。 早早的爬上了山峰，挂上了高空。 滴滴滴滴~~~ 屋檐上终于滴滴答答的响起了融雪的声音。水滴砸在地上的积雪里，砸出一个小坑，小坑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只是高空中的太阳如何努力，屋檐上的水滴如何勤快，地上的水坑终究也装不住半滴水。 “啊~~~” 一声尖叫，划破雪白的美景，乍醒了整个苏府！ 第205章 放心，我会负责，给你想要的一切! 珠儿推开房门，入眼的便是满地散落的衣裙，和蔚然站立其中的苏烨。她迅速退出房间，再次确认自己并没有走出房间后，才再次推门进去。 苏大少依然巍然不动，双眼定定的看着床上依然安睡的柯灵儿，只是眼神却有些飘忽，似乎在透过眼前之人，望向她身后的虚空。 珠儿颤抖着声音质问：“苏大少爷，您怎么在小姐的房间。小姐如今的处境，已经是如履薄冰了，往后，她可要怎么见人啊！” 苏烨面无表情，看也没看聒噪的珠儿，直接越过他，伸手拉门要走。 “苏烨~”柯灵儿也顾不上装睡了，裹紧被子，坐了起来。珠儿迅速拿起厚袍子，披在了她的后背。 这是柯灵儿第一次直呼苏烨大名，她必须当面和苏烨坐实了，他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的事实。不让他有半点抵赖和开脱的机会，至于其他的，交给苏老爷子。 “苏烨，你就这样走了嘛？” 她的声音破碎而忧伤，想求而不敢求。充满了无奈和绝望。 “放心，我会负责，给你想要的一切。昨夜辛苦了，先歇着吧！” 苏烨并没有回头，只留给柯灵儿这句话，便不再停留，开门离去。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珠儿和柯灵儿主仆两才相视一笑，这一战，她们算是大获全胜了。 “院子外可有人？” “小姐放心，早起，我跟串儿就将外头扫雪的下人都引到了院子附近。刚刚我那一嗓子，可是使了老大劲儿了，保证他们都能听见。 大少一出去，保证跟他们碰个正着。大家都知道大少一大早就从小姐院子出去，不出一个时辰，苏府上下都会知道大少昨夜留宿在小姐这儿。” “串儿呢？” 珠儿眸光中闪过一抹心虚，“她给小姐准备洗漱的热水去了，很快就好了。” 柯府未败落时，串儿和珠儿，身为柯灵儿的贴身婢女，除了她近身的事情，她们都不用沾手。虽不说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是她们确实比普通人家的小姐都过的好。 柯府彻底败落后，下人尽数发卖了，连所有的家当也典当光了。贴身婢女，不得不变成了万能的婆子丫鬟小厮。烧水做饭洗衣打扫，一日下来，忙得脚不沾地。 刚开始，两人还算是同甘共苦。 但是自从串儿坐上了驾车位置后，珠儿就将自己变成了唯一的贴身婢女，而串儿则一人包揽了几乎所有的脏活重活累活。 串儿也不是没有反抗过，但是柯灵儿自己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哪里还有心思计较两个小丫头之间的明争暗斗。 以至于，现在，串儿在珠儿面前，便低人一等了。珠儿借此，总是吩咐她去做这做那，而珠儿自己则只跟在柯灵儿身边躲懒。 柯灵儿本就深谙此道，如何会不知道两个婢女之间的小心机、小算计。她只是没有心思理会而已，如今她们住进了苏府，自然就该拧成一股绳，力往一处使，才有可能在苏府长长久久的过下去。 “先替我更衣吧！” “是，小姐！” 柯灵儿刚收拾好，串儿就端着热水，推门进来。把水放到架子上，她退到一边，微弓着身子，“小姐，水好了！” 珠儿则自然的走上前，拿起架子上的帕子，沾水、拧干，伺候柯灵儿洗漱。 串儿抬眸，看着忙碌的珠儿，紧了紧拳头，但是终究没有说话。只是垂眸，然后自觉地给房中的炭盆里添上新炭。 等珠儿这边帮柯灵儿收拾妥当，串儿自觉地端上污水，默默的退出房间。 “串儿，倒完水后过来。”柯灵儿对着半只脚已经踏出房门的串儿吩咐道。 “是，小姐！” 珠儿扯了扯手中的帕子，心下难安。是不是小姐不高兴了？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住在苏府，她们要做的事情很少，只要近身伺候小姐就行了。和住在小姐外头的院子里相比，简直就好太多了。串儿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吧。 没一会儿，串儿去而复返，乖巧的站在柯灵儿跟前。“小姐。” 柯灵儿上前握住串儿的双手，不自觉地的俏眉紧蹙。串儿的手冰凉、干枯、满是茧子。不仅如此，还一手冻疮，和过去细嫩光滑，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柯灵儿瞬间眼眶通红，串儿的手，又何尝不是她机遇的象征。以前高高在上，如今深陷泥沼，同样千疮百孔。 她看向一旁珠儿的双手，虽然只是一瞥，但是她很确定，珠儿的手，和从前无异。 触及到柯灵儿的视线，珠儿本能的将手藏到身后，下意识的想要为自己诡辩。 “小姐，我...我...我只是习惯了在小姐跟前伺候，所以.....” “串儿是不习惯在我跟前伺候吗？”柯灵儿的声音不自觉的大了几分，如今，她身边就剩下这两个了，如果再生了嫌隙，她就真的没有可用之人了。 她以为，串儿和珠儿一同伺候她多年，也算是姐妹情深了。只不过是小打小闹，斗斗气而已，终究也不会太过分；再加上她自己本身的处境，她这才没有敲打珠儿。 她没有想到，珠儿竟然如此作贱串儿。如此一来，串儿难免心生怨怼。如今，她要是罚了珠儿，又怕多一个心生怨怼之人了。到时候，两个婢女都跟她离了心，那她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小姐，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我只是....”珠儿如今空长着一张嘴，‘只是’了半天，也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串儿将自己的手从柯灵儿手中轻轻抽出，微屈双膝，“小姐，我无碍。小姐身边离不得人，总不能我跟珠儿两双手都成了这个鬼样子。如此一来，不仅我们自己看着不开心，小姐日日看着同样的手在你眼前晃动，更难过。” 柯灵儿伸手将人扶起，满脸的关切、心疼和愧疚，真诚无比。“那样也太委屈你了！” “小姐，一点也不委屈。小姐没有将我发卖，已经是对我天大的恩赐了。不过，如果小姐心疼奴婢，不如小姐帮奴婢寻一罐好一点的药膏？” 串儿甜甜的笑着，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手上的伤口，要不是不忍心看到主子脸上愧疚的表情，她连药膏都不想要。 第206章 哪个少女不动情，哪个少女不怀春 “珠儿不会吃醋吧？”随即，串儿微微歪着脑袋，一脸笑意的看着珠儿。 “对不起，串儿，我.....”珠儿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她和串儿多年的情谊，做不得假。 要不是外头的风太冷、水太冰，而她的手又太嫩，经不起折腾，她也舍不得让串儿受这份苦。 不过，幸好她们现在住进了苏府，那些事情再也不用她们做了。她们又可以回到以前那边平起平坐、亲如姐妹的贴身婢女的位置了。 “我以后不这样了！” “好！”串儿轻轻应和着。 柯灵儿满意的笑了，珠儿开心的笑了，串儿眉眼弯弯，也笑了。 只是各自的笑容里，承载着不同的内容，也注定了她们未来不同的走向。 当日，苏府便传出了苏大少爷和柯灵儿好事将近的消息。但是，年底忙碌，婚期定在年后。 在各自的忙碌中，时间飞逝，又是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再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大部分的商户，都开始了收尾的差事。 大街小巷，年味越来越重，置身其中，总能让人心生欢喜、心生希望。满大街的红红火火，让穿梭其中的林婉觉得，来年，一定是一个好年。 “小姐，要不，咱们再买点灯笼、红纸、对联吧？家里也喜庆些。”柳叶绕着林婉转圈圈，每次出门逛街，最开心的就属她了。 入冬以来，林婉因为畏寒，甚少出门。柳青柳叶身为她的贴身婢女，除了日常采办，自然也是甚少出门的。 连着吃了几个月谢府送来的名贵药材，再加上华启的药丸，林婉的身子总算是能出门走走了。只是在外头待的时间依然不能太长。 “柳叶，我们家里前前后后都贴遍了，还买啊？”柳青伸手就要敲柳叶的脑门，却被林婉拦下了。 “小姐，你看，她都被你宠的没边儿了。离过年还老早呢，谁家那么早贴红啊？到过年，我们家的那些都不红了。” 柳青无奈，自从那次跟主子聊过后，柳叶就彻底安心了，也彻底释放了。主子也不管，就由着她。 “柳青，你跟柳叶也没差几岁，老成成这样。”林婉一手拉着柳青，一手拉着柳叶，继续说道，“等过年的时候，不红了，我们就重新贴新的呗。我不是纵着柳叶，她想做的，便是我想做的。满屋子的红红火火，看着多开心啊。” “就是、就是！柳青，你就是太.....太....”柳叶‘太’了半天，就是找不出什么好词。 “太什么太，好好走你的路，回头撞到人了，由你好看的！” 主仆三人在热闹的街道上穿梭，很多东西，对于她们来说都是第一次。 以前的林婉被关在苏府，很少有机会可以出门；以前的柳青柳叶，身为苏烨手下不知名的婢女，同样被关在训练场所，更没有机会出门。 过年、逛街、贴红，这些都是她们以前想也不敢想的。 “大少，看，那是不是林小姐？”同样在火红的街道上穿行的苏铭眼尖，看见了在对面的三道倩影。 顺着苏铭手指的方向，苏烨果然看见了笑颜如花的林婉。 不过一个月不见，她好像长高了一些。雪白、厚重的绒毛披风，裹着她小小的身躯，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鹤立鸡群。 微风轻轻吹动她额前碎发，碎发下是灵动而欣喜的双眸。眸光中尽是惊喜和稀奇，似乎眼前的一切都让她无比欢喜。 粉嘟嘟的脸颊白里透红，可以看出她的气色好了不少。不似从前，一身孱弱和病气。看来，在谢府的诸多名贵药材，和华启精心研制药丸的双剑合璧下，她的身子有了不错的起色。 柳青柳叶一左一右护着她，在人群中灵活的穿行，像极了开心的蝴蝶翩翩起舞。 “嗯！是她！”苏烨的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了笑意。 苏铭见鬼了！ 他家主子笑了！ 倒也不是他家主子不笑，笑是笑的，只是一般主子一笑，商圈必将有人惨叫。 这般纯粹的笑，还真是让人惊恐！ “那，我们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主子应该是想的吧？否则笑得那么贱兮兮的干嘛！ 呀，该死，他给忘了，昨日景城康老板一行人抵京，苏老爷子今日在酒楼设宴。他们不能迟到，一个不高兴，怕主子又被老爷子赏家法。 “呃，呵呵呵....呵呵... 大少，我们好像时间不太来得及，这会儿老爷子和景城的那些人，应该到酒楼了。” 苏烨连一个眼神也懒得奉送，只是再次深深的看了眼，依然在人群中开心飞舞的小蝴蝶。转弯，朝着一边的酒楼走去。 “小姐，小姐，”柳叶急急的甩着林婉的手，“那是不是苏铭？是不是？是不是？” 林婉挣脱开自己的手，似笑非笑的看着柳叶，打趣道：“柳叶，我手都被你甩断了。干嘛，你看到苏铭那么兴奋，你看上他了？” “是吗？这就是喜欢嘛？”柳叶非但一点也不害羞，反而认真的思索起来，“我以为我只是许久不见他了，再见故人，才这般开心的。” 柳叶再次抬眸，便看到了主子那意味深长的表情。她瞬间觉得自己可能被主子取笑了，她越过林婉，抓住柳青的双手。 “柳青，这是喜欢嘛？” “哈哈哈，要不你问问苏铭？不过，”林婉再次看向刚刚苏铭的方向，发现人早就没了踪迹，“不过，人已经走了！” “小姐，你怎么也被柳叶带坏了。”柳青瞬间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以前也就柳叶胡闹，如今主子也被带坏了。 她可太难了！ “没事没事，哪个少女不动情，哪个少女不怀春.....” “小姐，大街上呢，您怎么越发没个正行呢？这是闺阁小姐该说的话吗？” “柳青大娘，你好啰嗦哦！赶紧啦，一会儿夫子和谢夫人该等久了。” 柳叶领路，朝着一旁的酒楼走去，说巧不巧，跟刚刚苏烨苏铭是同一个方向。 苏烨和苏铭一进酒楼，掌柜的就迎了上来，“苏大少，苏老爷子在二楼包间，老朽领您上去。” “有劳！” 第207章 谢少爷过谦了，来者便是客，入座吧! 这家酒楼，是唯一的百年老字招牌，在京中有口皆碑。尤其在老一辈心目中，那更是不可替代的存在。很多菜式，几十年了，味道还是一样纯正、经典。 所以，如苏烨父辈、祖父辈等人，都对这酒楼情有独钟。只不过，留住了老一辈的客人，自然就会少了一些更新换代，年轻一辈的，来到倒是不多。 今日是苏老爷子做东，定在这家酒楼，倒也是情理之中了。 “苏老爷子，苏大少爷到了。”掌柜的推门后，侧身站在一边，等苏烨进门入座后，才带上门退了出去。 “祖父！”苏烨伸手将苏老爷子跟前的茶水满上，然后在给自己倒了一杯。“景城的康老板一行人，还没到？” “快了！”苏老爷子拿起桌上的茶杯，心情愉悦。 这项合作，前期确实都是苏烨在谈。但是，夏洁儿事件后，苏烨膨胀的野心和对权力的欲望，让苏老爷子心生畏惧。收回了项目，自己洽谈。 可以说，每一步，都是他自己亲力亲为。所以，他有十成十信心，在今日就能将合作敲定。如此一来，这个年，他总算是可以过得安枕无忧了。 叫上苏烨，一来是因为前期他们确实有接触，让他作陪，很合理。二来，他就是要借此敲打苏烨，掌权人是不是名副其实，他说了算。项目合作，给不给苏烨，也是他说了算。 苏家，还轮不到他一个毛头小子当家作主。 苏老爷子不愿意多说，苏烨自然也不愿意多问。 霎时，整个包间内只剩下倒茶、喝茶、呼吸的声音。 叩叩叩~~~ “苏老爷子，您的贵客到了。”掌柜的再次推门，将人让进去，又悄无声息的走了。 “康老板，舟车劳顿，辛苦辛苦！”苏老爷子起身，抱拳。 “苏老爷子，我们又见面了！幸会幸会！这是小儿康世宏。” “苏老爷子好！” 众人寒暄落座后，康老板有些尴尬的看向苏老爷子，“苏老爷子，不介意我带位小友吧？” 苏老爷子以为康老板说的是康世宏，他朝着康世宏慈爱一笑，“自然不介意。令郎一表人才，一看便知是人中龙凤。今日得见，自是高兴。” “苏老爷子，您误会了。我说的不是小儿，我说的是....” 叩叩叩~~~ 康老板话还没说完，敲门声再次响起。他闻声起立，几步上前开门。 “谢少爷，来来来，请进。” 关上房门，康老板这才笑盈盈的对着苏老爷子道：“苏老爷子，这位便是我说的小友——谢浩辰......怎么了？” 包间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苏老爷子没有想到，老死不相往来的苏谢两府之人，竟然就在这样的境况下，猝不及防的碰面了。 苏烨则一脸邪佞的背靠椅背，看戏般拿起茶杯，挡住嘴角翘起的弧度。他有些怜悯的看向苏老爷子，不知道一会儿知道真相的他，会不会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苏老爷子，抱歉，商队走的急，前期的洽谈又拉锯的太长。所以，这一趟，我来去匆匆。离开酒楼，我们就得离京了。这才将人待了过来！是我冒昧了！” 久经商场，凝固的气氛让康老板瞬间意识到，这两家人也许是仇家。同为京中商圈大佬，就算是仇敌，表面上的和谐，应该还是要维持的。他没有想到，两家居然到了见面就眼红的地步。 “苏老爷子，赏晚辈一杯小酒，可好？”谢浩辰和煦如春风，笑得一脸乖巧和灿烂。 “谢少爷过谦了，来者便是客，入座吧！”苏老爷子憋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为着康老板的面子，他也不能发作。 掌柜的又适时出现了，他敲门而入，身后跟着一群小厮。 “上菜咯！” 顷刻间，桌面上便摆上了各色菜式。 除了谢浩辰进门时，那一瞬间的尴尬后，画面一直都很欢快。商人的嘴，骗人的鬼。是人是鬼，他们都能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瞬间热络。 苏老爷子和康老板聊得欢快，苏烨、谢浩辰和康世宏三人同样聊的欢快。 二楼的另一间包间，气氛同样轻松、愉悦和欢快。 谢夫人坐在上首的位置，挨着她的是宋夫子，而宋夫子边上则坐着林婉。 欢快是属于谢夫人和宋夫子的，林婉则乖巧的坐在宋夫子身侧，很少搭话。自从谢浩辰告诉她，她是谢瑾故人之后后，她对着谢夫人，总有一股莫名的情绪。 所以，近一个月来，她以身子畏寒，推了好几次谢夫人的邀约。原本以为次数多了，谢夫人知道她的心意了，便也就歇了邀她的心思。 万万没想到，邀约是断了，只是谢府送来的名贵药材与日俱增。谢夫人还特意让人传话，让林婉好好养身子，药材管够。就是大夫，他们谢府也在物色更好的。 所以，前几日再接到谢夫人的邀约时，林婉还特意跑了一趟宋夫子府上。大致跟夫子说了下缘由。 “婉儿，不管是什么原因，流水般送到你院子里的药材，是做不得假的。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你无从得知。但是，谢夫人对你的好，在这之前就在的。 好歹也要去谢谢谢夫人，不是嘛？ 何况，谢夫人是大气、耿直之人，你当面跟人家说清楚，她会理解和接受的。” 宋夫子是这般劝说林婉的，于是便有了今日午膳共聚。 “林婉，”慕婉心见林婉一直逃避和她的视线相对，便知道，她对于自己的身世，还是介意。她忍不住就想多心疼心疼她。 “你是谁人之后，在我这儿，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在我的寿宴之前，我们对于这些一无所知，我们不是相处的挺好的吗？ 不是你说的，丢失的东西，丢失的人，已经丢失了，难道还要把自己也丢了？” “辰儿都跟你说了吧？” 慕婉心眼里又染上了愧色，“当年，你姨母并不知道老爷已有家室，是谢瑾的贪心、我的懦弱，才将她们一双姐妹逼的走投无路。我很抱歉！” “当年，如果我愿意看开一些，将你姨母纳入府中，或许你和你娘也不用过得如此凄苦.....” 第208章 苏家呀，要变天咯! “夫人，”林婉出言打断慕婉心，“您不是圣人，哪个女子愿意将自己的夫君让出去？您并没有做错什么，您不用道歉。更无需跟我一个小辈道歉。” “就算要道歉，也应该是谢老爷。是他刻意隐瞒、欺骗了姨母，才导致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这个世道，对女子已经很不公平了，明明犯错的是谢瑾。凭什么歉疚的是谢夫人。 “夫人，林婉说的没错。你也好，她也罢，不过都是这段故事里的受害者。与你无关。”宋夫子将谢夫人的手握在手心，轻轻拍着，传递着她的温暖和信念。 “不该你背负的东西，别往自己身上揽。这不叫善良，这叫自作自受。” 林婉也看着慕婉心，坚定的点点头。 “夫人，我只是觉得我一个父不详野丫头，与夫人走太近了，怕污了夫人的声名，这才几次三番推了您的邀约。无关其他。” 慕婉心从宋夫子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拂去眼角的湿润。“好，此后啊，我便不再想这些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此事啊，就到此为止吧。” 随后，她视线越过宋夫子，看向林婉：“林婉，我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婉字，或许这就是我们的缘分。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莫名熟悉。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你跟你母亲像的原因，但是不管如何，我确实挺稀罕你这小丫头的。 既然说开了，你也别躲着我了。我什么时候在乎过那劳什子名声了？我一个老婆子了，要那名声干嘛？” “是，夫人，林婉记下了！” “这才像话嘛！来来来，这道花开富贵啊，我年轻的时候老爱吃了。哎，现在年纪大了，这道菜太甜了，就不敢多吃了。今日，让你这个丫头捡个便宜，让你替我吃。” “我最爱吃甜食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和那边包间的融洽热络相比，这边的包间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原本老一辈的两人聊的很热络，年轻一辈的三人，也聊得开怀，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和谐。只是这种和谐，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中戛然而止。 杜威急匆匆推门而入，俯身在苏老爷子耳侧。不过片刻，苏老爷子脸色便黑沉如墨。杜威禀告完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守在苏老爷子身后。 康老板一看，这气氛再次凝固。不过，他饭也吃了，酒也喝了，话也说了，事儿也早就定了。自然不想再费力帮他们调和气氛了。 “苏老爷子，既然您有事，那我就先告辞了，感谢款待。告辞，告辞！” 闻言，在座的几人都纷纷起身相送。苏老爷子更是即刻换上笑脸，抢步走到康老板身边。 “年底诸事繁忙，照顾不周，照顾不周啊！等康老板得闲了，必定得在京城好好的玩上几日，到时候老朽再好好款待！” “好说好说！苏老爷子，得闲了，也带着老小来景城走一遭，也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啊！” “一定！一定！” “留步！留步！” 康老板拉开包间门，还回头看了眼一直就不多话的谢浩辰，而后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苏烨。然后才带着康世宏，大踏步离去。 走出酒楼，坐上马车，康世宏再也忍不住了：“爹，您今日这一遭，儿子不明白！” 说完，他摇摇头，脸上的疑问更深了。 “往年，我们都是跟苏家合作的。谢家虽然在京中跟苏家并驾齐驱，可是就我们的项目而言，自然苏家才是首选。而且，今年苏大少提出那些，明明可以让我们双方的盈利都至少翻一番...” 康老板抬头，心中虽不甚满意，但仍然脸带慈祥。 “你的心性还算差强人意。一个多月了，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但是，都一个多月了，整个项目，为父都让你参与其中，你竟然还没有看出其中的关窍，可见，在心机谋略上，你还差得太远了。” 康世宏有些憨憨的挠了挠头，“还请父亲明示，孩儿定细心聆听，虚心受教！” 康老板这才勉强点点头道：“我们每年都跟苏家合作，不仅是苏家，甚至连我们自己都认为此项目非苏家不可。” “倒也不是说非苏家不可，只是常年合作，我们不仅能将利益最大化，还能省事很多。毕竟合作多年，已经默契十足了。” 康世宏开口道，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确实很省事！十几年了，那些大的条条框框都没动过，每年也只是在细枝末节上做些许调整。十几年前的世道，和十几年后的世道能一样嘛？” “这两年，苏大少接手后，大刀阔斧的做了许多调整，去年我们双方的利润都比往年，翻了整整两番。而且，今年如果再次按照大少的方向走，我们的利润只会更可观。 但是苏老爷子似乎不服老啊！他想争，是他的事情，我们没有理由拿着切身利益陪他玩！你要记住，我们是生意人，和京中之人不同，我们诚信第一，利益第二！ 苏老爷子先对我们失了诚信，后又让我们丢了利益。我们自然没有在选择他的道理。” 康世宏听得云里雾里，“可是，谢家从来就没有接触过这样的项目，他们能做嘛？” 父亲不是要讲利益吗？他实在是看不懂，和谢家合作，有什么利益可言。就前期的磨合，就要多花多少时间精力。 康老板摇摇头，这个儿子啊，果然还是没开窍啊！和早已独当一面的谢浩辰和苏烨相比，差的还真不是一星半点。 “和谢家合作，只是一个幌子。我们真正合作之人，依然是苏烨苏大少爷！” “不是说这两家是世仇吗？” “生意场上，从来没有什么世仇，只有利益。若是有，那也只不过这利益还不够大而已。” 康世宏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苏老爷子和苏大少不是一家吗？争权夺利，还拉上一个世仇，他的脑子转不过来。 不过，想到什么，他呵呵呵一笑。 “爹，我觉得您太....”太鸡贼、太损了，不过，他缩了缩脖子，还是怕说出口。 “明明跟谢家合作了，还要坑人苏老爷子一顿饭。更过分的是，你还将谢家之人给带上了。我怕您把苏老爷子给气升天了！” “哈哈哈~~~ 这可怨不了我，这也是他大孙子的意思！” “啊~~~~” “儿子，好好看着，苏家呀，要变天咯！” 第209章 我若弃之如敝屣，他们又能奈我何? 包间的气氛异常凝固、沉重！ 静默许久，苏老爷子才抬头，眼里风起云涌。只不过一瞬，又风平浪静。 “苏烨，是你！”几乎是一瞬间，苏老爷子就想通了前因后果。 康老板和苏家合作多年，不可能因为中途换成了他主事，就不合作了。何况，苏烨也就是这两年才接手的。 康老板不可能贸然冒险换人，当然如果苏烨从中作梗就不一定了。这两年就这项合作的收益，足够让康老板见识到苏烨的能耐了。 “你疯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一改刚刚的气定神闲，苏老爷子终于怒了。既是气苏烨对他权威的挑衅，更是气苏烨负气不顾苏府利益，乃至损害苏府利益。 苏老爷子气势全开，排山倒海，直逼苏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将整个苏家置于何地？你是铁了心要当这个不孝子孙？” “祖父怎么能这么说呢？是祖父教我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苏烨面色不改，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手执酒杯，半靠在椅背上，眼里尽是无所谓。 “苏烨，你.....” 苏老爷子身子一晃，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幸好杜威一直没走，接住了苏老爷子。 “老爷子，大少爷心性不稳，意气用事也是有的。”杜威边帮苏老爷子顺气，边安抚着。 直到苏老爷子气息稍稳后，才扶着人坐下。 “大少爷，老爷子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了，您啊，就少说两句吧。气狠了老爷子，回头有您后悔的。” 杜威这算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上了。 苏老爷子如今手上的权力并不弱于苏烨，如果真的斗起来，别说苏家族老不愿，就是利益链条上面的那些人，也不会放过苏烨。 “杜威，记得当时出手救你的人是我，你这报恩的方式还真是挺别致的。”苏烨似笑非笑的看着杜威，当时的杜威被权贵追杀，可是他出手料理了那些人。 没想到，杜威记恩倒是记恩，就是记错了恩人。 杜威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当年确实是苏烨救下了他。可是后头的一些麻烦，也确实是苏老爷子帮他解决的。当时的苏烨并未上位，有些人，他根本接触不到。 但是救命之恩，却也是辩无可辩的！ “大少爷，我....” “威胁我？果然是祖父身边最忠诚的狗奴才，连手段都如出一辙。”苏烨并不想听杜威的辩解，他起身，绕着杜威转了两圈。 然后才收回视线，居高临下的看着胸膛依然剧烈起伏的苏老爷子：“祖父，我说了百日后，再开棋局的。没想到您这般急不可耐，孙儿只得匆忙迎战了。” 语毕，苏烨俯身，凑近苏老爷子的耳旁，“祖父，您要不要试试，我还可以更疯！” 随后又直起身子，看向一直坐着看戏的谢浩辰，“谢少爷，吃着免费的午膳、喝着免费的美酒、还看了免费的戏。请我喝一杯免费的茶，不过分吧？” 谢浩辰依然一脸和煦，“谢苏大少赏脸，请吧！” 行至门口，谢浩辰这才想起苏老爷子般，匆忙转身，对着苏老爷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晚辈礼。“苏老爷子，晚辈告辞！” 嘭~~ 房门关上，苏老爷子瞬间颓败，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好几岁。 这个项目对苏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不然他不会贸贸然强势从苏烨手中要过来。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苏烨会那么疯，为了和他斗，居然全然不顾苏府利益。 “杜威，这个孙子，我越来越看不懂了！他这是准备不要苏家了吗？他就不怕众叛亲离吗？” 杜威低头垂眸，扮演着一个聆听者的角色。这种时候，苏老爷子要的不是回音，而是发泄。而且，苏烨是他最得意的孙子，他自己怎么训斥、怎么骂，那都是应该的。 可他从来都容不得旁人说苏烨半句。 只是，现在的苏烨，已经明显不是苏老爷子能掌控的了了。 苏烨会不会众叛亲离杜威不知道，不过，苏老爷子接下来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苏家族老的责难了，更有其他的利益既得者。 毕竟这个项目，苏烨接手后的这两年，那可谓是挣得盆满钵满。他能迅速上位，从苏老爷子手中挣得尽一半的话语权，这个项目居功至伟。 苏家，接下来，恐怕是真的要大乱咯！ 出了包间，谢浩辰疾步跟上苏烨，幸灾乐祸的打趣道：“喂，苏大少，你就不怕把你祖父气出个好歹来？‘孝道’两字的分量可不小，你别到时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苏烨脚步不停，“棋局已开，对方都将军了，我不出招，难道等死？再说了，现在赌的，不就是苏家在谁的心里分量重吗？我若弃之如敝屣，他们又能奈我何？” 谢浩辰由衷的对苏烨伸出了大拇指，“绝！在下拜服！不过，你拿了我当挡箭牌....” “谢少爷，合作而已，互惠互利。再说，挡箭牌？谢少爷莫不是对这三个字有什么误解？” “哈哈哈，苏大少爷，不要这么认真嘛！呵呵，茶我就不跟你喝了，我要找我娘去！” “喂，你还没断奶，动不动就....” “苏大少，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找娘去咯！” 苏烨捏紧袖中的拳头，看着谢浩辰那副‘我有娘、我得意’的背影，恨得牙痒痒。 可是，他确实早就没爹没娘了！ 苏烨四岁那年，他爹因病去世，他娘殉情自缢，自此，他便教养在苏老爷子膝下。他早就忘记了有爹娘护着，是什么感觉了。 “苏铭！” 苏铭从一旁的包间走了出来，“大少！” “谢夫人也在这儿宴请宾客？”苏烨视线尽头，谢浩辰推门进了另一个包间。 “是！谢夫人、宋夫子和...林婉，我们过来不久，林小姐就过来了。” 难怪会在街上遇到，原来是要到同一家酒楼。 苏烨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转身进了苏铭刚刚所在的包间。看着满桌的杯盘狼藉，苏烨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苏铭。 “跟着我，是吃不饱吗？” 第210章 要想其亡，必先让其狂 “呃~~ 没有，没有！就是难得来这家酒楼，就想每一道菜都尝尝。”苏铭缩了缩脖子，压下脑袋，使劲儿将要翻出天际的白眼掰正。 能不能吃饱，主子心里没点数吗？ 别说吃饱了，能吃上两口热乎的饭菜，就不错了。想要马儿跑的快，又不给马儿喂饱饭，就没有见过这般无良的主子。 他都多久没正经吃上一顿热乎的饭了？ “尝尝？”苏烨扫了一眼比洗过还干净的盘子，“看来这家酒楼的每道菜都很合你的胃口。” “呵呵呵，我不挑，一点也不挑！” 苏铭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他就是太久没有好好吃一顿了，一时没收住。 他哪里是不挑，他只是饥不择食！ 苏烨不再理会苏铭，捡了张椅子坐下。习惯性的左手覆上腰间坠玉，好久没见她了，刚刚那惊鸿一瞥，她最近应该是过的挺好的吧？ 离了他，她果然就过的这般好了吗？ 他不允许！他苏烨的女人，必须只能在他身边，才能过得好！ “那些秘信都送到他们手上了吗？” “早送到了！不过，苏家的族老，这次可能会闹一个狠的。” 苏烨自然不可能将到手的好处让给谢家，否则利益链条上的那些既得利益者，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不过，士农工商、士农工商，商注定就只能一直待在末梢？ 那些既得利益者总是那么高高在上，却又不得不觊觎他手上的银子。既然他手上有他们所求，那就自然并非绝对的谁掌控谁。 只不过，商圈之人，早已习惯了仰望权贵。苏烨虽然做不到改革整个世道，但是他最起码可以在这利益交易里，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比如，苏府绝对的掌控权！ 铺垫了两年，他们自然看到了他身上巨大的可能。和行将就木的苏老爷子相比，如何选择，一点也不难。 有没有念语园，苏老爷子的台子，都倒定了。 至于苏家的那群族老，不过是见风使舵的小人，不足为惧。何况，项目是在老爷子手上弄丢的，与他苏烨何干？ 苏烨下意识的侧耳倾听门外的响动，这间包间靠近楼梯口，只要有心，外头的动静，还是能听清楚的。 看着主子心不在焉的，苏铭又忍不住心里吐槽，活该主子被人算计。长着嘴，果然只是为了凑足五官的。 “大少，要不我过去晃悠晃悠.....” “你很闲？”苏烨眼神一刀。 “啊~~ 不，不，不！小的很忙，非常忙的！”苏铭心里暗骂，无良的主子，闲不闲的，他身为主子还不知道吗？ 活该林小姐不理他了，他要是能走，他也走了。这傲娇的主，谁爱伺候！ “柯灵儿和苏敬最近有什么动静？” “柯小姐和她的两个婢女，再想方设法拉拢府上的下人。阿全，已经被‘收服’的差不多了。 二少爷那边，老爷子有意放权，他如今倒是膨胀了几分。我们授意的那几位族老，也正跟他打的火热。” “吩咐阿全，可以向她投诚了。那几位族老，也让他们加把劲儿，要想其亡，必先让其狂。苏敬现在手上的这点东西，他还狂不起来。” “是！” 苏铭搓了搓双手，踌躇着要不要说。 “还有事？”一看到苏铭扭捏的样子，苏烨就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是不是他盯着柯灵儿的时间久了，她身上的矫揉造作，苏铭也尽得真传了。 “串儿说....”看到苏烨皱褶眉头，苏铭赶紧解释，“就是，柯灵儿身边的那个驾车的婢女。” 苏烨点点头，示意苏铭继续说。 “串儿说，她怀疑有人在通过纸条给柯灵儿传递信息。因为她添炭的时候，有几次都发现炭盆里有纸张燃烧后的灰烬。但是除了苏府的下人，她和另外一个婢女，她并没有发现别人，也没有发现其他异常。” “另外，对于婚期一直没有最终敲定，柯灵儿很是心焦。这几日都开始烦躁起来了，估计很快就会有新动作了。毕竟离百日之期，不到一个月了。” 距离上次柯灵儿和苏烨发生肌肤之亲，也过去了近一个月了。婚期再不定，越临近年关，家家户户越是忙碌，到时候更无心顾及婚礼之事。 可是正月十六便是百日之期最后一日了，再不成婚，柯灵儿就得守孝三年期满，才能再论婚嫁。她怎么可能不急？ “不急她怎么会想着去找她的情郎给她出谋划策呢？”苏烨嘴角的邪恶一闪而过。 他苏烨可不是那么好欺骗的，只不过那个男人太小心了，一直没能查到他的任何蛛丝马迹。希望这次，柯灵儿不会让他失望！ 苏铭：没见过被戴了绿帽，还笑的那么开心的！主子怕不是缺心眼儿吧？！ “林婉，让辰儿送你回去吧！怪冷天儿的，你那个破马车，早该换了，四面漏风，拢十个八个炭盆也不管用。好不容易你这身子才养好了些，堪堪能出来走动，再受寒了，可不是玩儿的。” 谢夫人的声音里全是关切，“明日，我让辰儿给你重新弄一辆车。” “夫人，十个八个炭盆，那我就该焦了。我那马车啊，挺好的，您就别破费了。” “不行，谁家闺阁小姐坐那破车啊。不行.....” “夫人，婉儿一个小女子在外居住，太张扬了，反而不好！”宋夫子拦住了谢夫人，德不配位，可是方方面面的。 以林婉如今的身份，她现在的马车已经足够了。再好，就该惹是非了。 “哎，这京中啊，什么都好，就是这条条框框的，总是拘着人，谁也跳不出去。”谢夫人语带感慨。 “夫人，慎言！” “行啦，宋夫子！总是拿我当小姑娘训斥！”谢夫人娇嗔道，“林婉，你离夫子远点，小心变成老太婆，我跟你说......” 包间内的苏烨听着渐行渐远的笑谈声，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就要追出去。 “大少，”苏铭赶忙出言拦住主子，“林婉跟谢家人和夫子一起呢，您这会儿出去也不方便啊？” 以前的林婉看见主子，那是满眼星星；下药爬床事件之后，她看见主子，那是老鼠碰见了猫；如今见了主子，那是双眼燃烧着熊熊的仇恨之火，恨不得直接烧死了主子。 主子这会儿送上去，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而且，大少，苏老爷子那边但凡要是确定了您对林婉的心思，她怕是危矣。” 第211章 我苏烨的女人，轮不到别的男人来守护! 苏烨果然停下了脚步，拉门的手，也僵在半空中。他浑身一个激灵，一股莫名的恐慌席卷心房。浑身卸力，退后两步，再次将自己扔在椅子上。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不能自制了？差点又因为自己的情难自己，给她招致祸端。 可是，他太想见她了！太想跟她说说话了！尤其是每每自己被那两个护卫拦下，而谢浩辰却能自由出入林婉院子的时候，他就嫉妒的发狂。 就如同刚刚一样，谢浩辰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她身边，而他只能如阴沟里的老鼠般，悄悄窥探她。 林婉一回到院子，就迫不及待地的钻进了自己的房间。柳叶已经将炭盆拢好了，整个房间暖烘烘的。 柳叶接过林婉手上的披风，心虚的低下头，不敢跟林婉对视。 林婉早就瞥见了一旁的不速之客，只是定定的盯着柳叶看。她可接受不了几次三番叛主的婢女。 “柳叶，我以为我说的够明白了。一会儿，你就直接跟着苏大少走吧。我这座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小姐，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柳叶闻言，立即跪下，抱着林婉的双腿哭诉道，“小姐，我拦了，但是我拦不住。杨安和柳青跟着您出去了，杨全又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打又打不过，说了大少也不会听我一个下人的话.....” “我还挨了大少.......” “他打你了？”林婉不可置信，柳青柳叶好歹也跟着苏烨多年，又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子，他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林婉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检查了一番，最后在柳叶的心窝上，看到了那个硕大的脚印。一股火气熊熊燃烧，对柳叶更觉得心中有愧。 她真是该死，竟然没有看到柳叶毫无血色的脸。 “柳青！杨安！”林婉大声呼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小姐！”柳青急急推门进来，“小姐，怎么.....苏大少？您怎么在这儿？” “小姐！”杨安站在闺房门口，依然没有入房门。看到苏烨，他倒是没有像柳青般惊讶。刚刚林婉叫唤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察到了房中有人。 只是他没有想到，青天大白日的，苏烨竟然敢堂而皇之的闯入小姐的闺房。 “杨安，去请大夫。柳青，带柳叶下去。” 杨安和柳青的视线一同看向柳叶，果然看见了她心口的脚印，脸色各异。但还是应声出去，各自忙碌去了。 房门再次关上，房内只剩下苏烨和林婉。 林婉也不着急，出去了大半日，一双脚都冻麻了。她褪去鞋子，坐上床，然后缓缓将两只脚伸进被窝，这才褪去脚上的袜子。 就刚刚那一会儿，林婉突然想起类似的场景。柳青柳叶都吐血了，结果两人跟没事人似的。想必此次也一样，不过是在她面前演戏而已。 林婉不急，苏烨却慌了。他一直都知道，林婉其实很聪明。 “我要进来，凭柳叶，拦不住我。那一脚，我没用力，但也够她躺上十天半个月了。” “苏大少果然驭下有方，柳叶哪怕用苦肉计，也要帮你进来。”林婉紧了紧脚下的被子，脸上淡淡的。 她自然知道柳叶拦不住苏烨，当然，她也知道，柳叶不可能会真心拦苏烨。所以，这一脚，不过是他们权衡下的一场戏而已。 “这般行径，实在与高高在上的苏大少不符。大少有何吩咐，直接让人传话便是。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又是我林婉不知廉耻，勾引有妇之夫。我这是哪里得罪苏大少了，让您这般想要置我于死地？” 苏烨心中一紧，林婉竟然对他用这般严重的字眼。“林婉，别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 “大少这是在命令我？只是，不知道大少现在有什么资格命令我？又以什么身份命令我？”林婉一脸嘲讽，“还是说，大少准备用武力逼迫我一个弱女子？” “林婉，你知道的，我不会！更不舍！我不可能伤害你.....” “苏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不用演戏。你不可能伤害我？我这一身的伤和痛，哪一个不是因你而致？你伤害我的，还不够？” 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没有愤慨激昂的控诉，林婉只是淡淡的陈述。仿佛她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陈述者。 “我....我...”苏烨终于发现他真的词穷了，以前的种种，不过是做给老爷子看的。老爷子在他身边一直有放人，他不能让老爷子看出任何端倪。 他很想解释，可是他张不了口。归根结底，她身上所有的磨难，不管是来自于柯灵儿、还是老爷子，皆因他而起。而那些利用和算计，一桩桩一件件，也是实实在在的。 他辩无可辩！ 但是，林婉是他的女人，自然该在他的羽翼下幸福快乐，而非谢浩辰。以前，他让她受伤，是他的不是。可是从今往后，他不会再让她受半点伤害。 苏烨一扫刚刚的颓败，坚定的看着林婉道： “林婉，过去的，已经过去，再揪着不放，没有意义。但是，我苏烨的女人，轮不到别的男人来守护。” “哈哈哈~~~”林婉大笑不已，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苏烨，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确定？” 林婉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撸起袖子，那一道粉紫色的伤疤，几乎绕着手腕一圈，分外刺眼。 “苏大少，你可知道一日日看着自己的伤口发脓、腐烂，是什么感觉？你可知道，在没有麻沸散的情况下，生宛腐肉有多痛？ 都不知道吧！我知道！” “你的小娇妻，为了置我于死地，几次三番陷害栽赃，甚至还不惜找人辱我清白。而你苏大少呢？为了扳倒明府，眼睁睁看着我被明权凌辱；明知我无辜，却利用权势将我关进监狱；为了扳倒白家、柯家，你算计利用我的，还少吗？” “你现在大义凛然的跟我说，过去的，已经过去，揪着不放，没有意义。敢情苏大少这是刀子没有扎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呗。” 林婉明明笑着，可是苏烨却似乎听到了她心在滴血的声音。 那一桩桩、一件件，历历在目，每一次都是让她伤上加伤，痛上加痛。不知不觉中，他竟然伤她至此吗？ 可是，他不是最终也护住了她吗？ 第212章 她会流血，她会痛! “苏大少这是觉得我不是还没死吗？对吧？”林婉似乎看穿了苏烨，“苏大少，我是个人，受伤了会流血、会痛，如果能选择，我宁愿死。这样，就不用受这一次次的凌迟之痛。” “我这副残躯，和死了有什么区别？要不是谢家无数名贵药材吊着，我估计连这道门都出不去。” 苏烨难堪的低垂着头，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他总以为再等等，再等等…… 只要等他完全掌控了苏府，林婉就安全了。只要她没死，凭华启的医术，一切都不是问题。 可是他忘记了，林婉也是肉体凡躯，她会流血，她会痛。 心死了，她也会恨他，她会离开！ 离开？ 想到这两个字眼，苏烨猛然抬头，他不能接受。不可以！明明是林婉先靠近他的，是她给他下药，然后爬上他的床的。 既然成为了他的女人，他断然没有让她离开的道理。 “林婉，你别想逃离。你现在恨我怨我，我理解。你等我，我会用一辈子来补偿你的。不用多久，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同你出双入对了。” “苏烨——”林婉不得不加大音量，她第一次觉得也许前世的自己，也并没有真正了解苏烨。她竟然不知道他是如此偏执之人。 “苏烨，何苦为难自己？为难我？” “林婉，我没有！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一直都在努力，努力拿下苏家，努力守护你。” 他不允许林婉这么说自己，他心仪她，一直都在守护她。 “呵呵~~守护我？且不说我这一身的病痛因谁而来，就说你几次三番的算计利用，这就是你所谓的守护？” 林婉没有想到，一直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苏烨，今日竟然会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只不过，在她看来，他只不过是不接受她突然不怕他了，不按照他预想的那样，安安静静的、心甘情愿的当他手中的棋子罢了。 “苏烨，承认吧！你不在意我，你也没有在守护我。你守护的，一直都是苏府的利益。不，更切确的说，是你自己的利益。 过去的你，无视我的伤害、我的病痛，那是因为你知道我没有任何依仗，不管你们怎么糟践，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可是，谢家出现了。谢浩辰出现了。他们看见了我身上的伤，他们感受到了我的悲哀和绝望，他们对我产生了怜悯之心，他们起了守护我的心思。 你察觉到，我渐渐逃脱了你的掌控，不再甘心做你手中的棋子了。 所以，你不甘心！更不能接受，你用的如此趁手的棋子，突然有一天不听你使唤了，仅此而已。”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苏烨捂着耳朵，他不承认，那不是真的，那不是真的！绝对不是！ 他心仪林婉，他守护林婉！他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掌控苏府，这样他才能彻底的守护林婉！ 那些利用、算计，只不过是....只不过是...... “不是的，不是的......” 林婉知道，每个人都给自己的所作所为找了理直气壮的理由和借口。这么多年了，他如何能接受别人的质疑？如果接受了，那不就代表着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自欺欺人？ 身为天之骄子的苏烨，如何能接受？ 但是，林婉不想看见苏烨的自我挣扎和自我调试。她朝着窗户的方向大喊：“苏铭！” “林小姐，你叫我！”苏铭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听不到你主子在痛苦呻吟？将人带走！”林婉厉声道，“还有，以后劝劝你主子，青天大白日，这么钻进女子闺房，会害死人的。” “是，林小姐！” 苏铭第一次觉得，果然是主子看上的女人，跟主子一样无情狠戾。 很快，苏铭便将人带走了。 房间内再次恢复了宁静，只有炭在炭盆里噼里啪啦、欢快燃烧的声音。 林婉干脆在床上躺下，将整个身子埋进被窝里。现在，她的脑子一团糟，总觉得前世和这一世的苏烨，有很大的出入。 前世的自己到死，都被苏烨关在苏府南院，一直都在他的掌控中。所以，她看到的苏烨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狠戾绝情。 且前世的他明明爱柯灵儿入骨，甚至还相信了用血肉至亲的心头血，救他儿子的无稽之谈，无端葬送了莹儿的性命。 可是这一世，她离开了苏府，没有跟苏烨成亲。柯苏靖却没有了。 按照时间来推算，华明帮柯灵儿落胎的那一胎，就是柯苏靖。可是，那一胎却不是苏烨的。难道前世的柯苏靖也不是苏烨的儿子？ 可是，不可能啊！ 柯苏靖眉眼间跟苏烨有几分相像，是苏家人无疑。所以苏老爷子才一见到他，就认定了他是苏烨的儿子。直接让他们母子俩住进了苏府。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呢？ ~~~~ 前院下人房。 杨安、柳青站在床前，柳叶躺在床上。 “你们确定，不用请大夫？”杨安看着姐妹俩满脸疑惑，柳叶看起来受伤不轻，但是姐妹俩就是拉着他，不让请大夫。 “这一脚力道不小，要是伤及内脏，可能危及性命。”虽然他不怎么喜欢吃里爬外的姐妹俩，明明小姐对她们很好，她们心里却总是想着前主子。 苏烨明明就对小姐一点也不好，小姐一点也不喜欢他，每次他硬闯，小姐就气个半死。偏偏这两个白眼狼还几次三番的帮他。 但是，好歹同在一个屋檐下，死人了，总不是什么好事。何况都到年下了，晦气。 “我没事，躺躺就好了。”柳叶有些吃力的仰头，“那个，杨大哥，这里毕竟是女子的厢房，不如....” 杨安再次看了看姐妹俩，最终没再言语，转身离开了房间。 直到脚步声远去，柳青才坐到床沿，严肃的说道：“柳叶，你该知道，小姐一直就不信任我们。才刚刚有了点起色，你闹这一出，我们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扫地出门了。” 柳青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随后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换做是她，她也并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苏大少要去哪里，别说就柳叶一人，就是她们两人一起上，也走不过三招。 这，小姐也好，她们也罢，都心知肚明。 就是这一脚，多少有点欲盖弥彰了。 “你没有那个胆子拦大少，所以，是大少的意思？” 第213章 曼陀罗花竟然真这般厉害? 柳叶点点头，“小姐那么聪明，我没有必要自讨苦吃。但是，大少今日心情似乎很不好....”说着说着，柳叶眼圈都红了。 如果犯错了受罚，她也就认了，可是她没有。更没有背叛小姐，可是如今，小姐不相信她，大少也并没有怜惜她。 虽然她们是下人，可好歹也是人，苏大少怎么可以这样？ “行啦，还委屈上了。我去找小姐说，至于小姐信不信，我们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柳青给柳叶掖了掖被角，脸上的担忧并没有褪去。 “你看起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你确定不要请大夫？” “大少虽然生气，但是控制了力道。你不是很清楚吗？又不是第一回。”柳叶装作无所谓一笑，只是有些勉强，有些丑。 “笑不出来就别笑，丑死了！” “柳青，你还是人吗?” ......... 叩叩叩~~~~ “小姐，是我，柳青” “进来吧！” 林婉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看着房门的方向。 柳青推门进来后，先将房间内的炭盆都添上了新炭，这才走到床边。这会儿，林婉也已经坐起来了。 “小姐，柳叶她虽然性子比较跳脱，但是并不是毫无分寸之人。我们都深知自己的处境，小姐要是厌弃了我们，我们不会有好日子过。她说，今日大少好似心情不好！” 说完，柳青垂首，静立，不再言语。等着林婉的发落。 “告诉柳叶好好养伤！我习惯了你们两个在身边伺候！” “啊~ ”柳青猛然抬头，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床上的林婉，直到林婉坚定的朝着她带点头，她才喜极而泣，鞠躬道谢：“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林婉嘴角扬起一抹愉悦的弧度，她院子里的这几个人，都是没出息的，一点小恩小惠就感恩戴德的。 “杨全回来后，叫他们两兄弟来一趟。” “是，小姐！对了，小姐，晚膳想要吃什么？” “肉丝面吧！” “是！” 柳青欢天喜地的退出房间，往前院奔去。小姐点了她最拿手的肉丝面，意思不言而喻！ ~~~~ 苏府！ 刚用完午膳的柯灵儿带着珠儿和串儿，在后花园逛着。这是她入住苏府以来，第一次自己一个人用膳。 以往，就算苏敬和苏烨不在，苏老爷子也是在的。她如今在苏府，名不正言不顺的，连问一句都没有底气。 柯灵儿有些沮丧的踢着小径上的小石子，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苏府一直不确定婚期，眼看着百日之期就要到了。而那个人，一直也没有给自己准信儿。 “小姐，要不，我们再找苏老爷子帮忙？毕竟，我们住进来，也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让您和苏大少成亲，也是他拍板的。再让他定一个婚期，他应该也会帮忙的吧。” 珠儿怂恿着柯灵儿。 她心里的焦急，一点也不比柯灵儿少，她再也不想回到那个破院子、再也不想坐那腐烂的马车、再也不想整日里有干不完的差事......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让小姐长长久久的在苏府住下。 “珠儿，苏老爷子是生意人！”柯灵儿深谙与苏老爷子的相处之道，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苏老爷子心里是什么货色。 如果，她身上无利可图，或者她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苏老爷子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当年苏烨执意要跟她订婚，苏老爷子表面极力阻拦，实际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苏烨刚上位，苏老爷子真要阻拦，他们又如何能顺利定下亲事。 就算勉强定下了，他要是执意解除，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苏烨是天之骄子，又是刚上位的苏府掌权人，多少莺莺燕燕盯着他。柯灵儿的作用，不过就是用来阻隔那些女子的骚扰，可以心无旁骛、尽快坐稳掌权人的位置。 一切尘埃落定后，他们又能轻而易举的退了她的亲。 自始至终，苏老爷子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让柯灵儿过门。以柯府的门楣，他完全看不上。 只是，苏老爷子想不到自己对权力的欲望，从来就没有熄灭过。苏烨成长的太快了，让他措手不及。 而以柯灵儿如今的身份，完全可以拖垮苏烨。这就是，柯灵儿留在苏府的作用。 苏老爷子帮她入住苏府，帮她将苏烨送到她的床上，再帮她定下婚事，如果连最后的婚期，她自己都搞不定，那苏老爷子估计会怀疑自己选人的眼光。 京城别的不多，像她这般门楣不高，却心比天高的女子，可多了去了。苏老爷子随时可以另选他人。 苏老爷子选她，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急。她只有百日的时间，来完成这场婚宴。否则，她就只能等着三年后，成为一个老姑娘。 所以，这个婚期，她必须自己定。 不知不觉间，柯灵儿主仆三人走到了，几个月前，她晕厥的石子路上。 曼陀罗花期已过，只剩下一片生机盎然的苍翠。多日的积雪，也不曾让那份苍翠褪色半分。可是，她怎么觉得她叫住林婉的时候，视野的两边都是苍竹呢？ 曼陀罗花竟然真这般厉害？ 让她分不清到底是梦幻？还是现实？ 不过，这些，苏府之人，自然是不会让她知道真相了。 也不重要了！ “回去吧！” 柯灵儿主仆三人悠悠的回到院子，一进院门，串儿便看见小院中间，躺着一个小小的香囊。她眼神微缩，生生止住了要上前拾起的冲动。她迅速垂下眸子，装作没有看见。 珠儿疾步上前，捡起，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满脸疑惑道：“小姐，看这针脚好像是您的。不过这....” “珠儿，”柯灵儿疾步上前，直接伸手抢过香囊，草草扫了一眼，便藏进了袖中。随后顿了顿，这才扬起笑脸道：“应该是刚刚出门走得急，不小心落下了。” “看到这个香囊，我才想起我之前绣好的几方锦帕，还放在我房中的抽屉里。串儿、珠儿，你们回一趟小院，将东西取过来。” “是，小姐！”串儿躬身应承。 珠儿本想说拿几方帕子而已，串儿一个人就好了。但是看到主子脸上又几分急切的表情，又生生咽了回去。莫不是在苏府说话不方便，她们回去不只是拿帕子，抽屉里还有别的什么重要的东西？ 否则怎么同时让她们两人一起回去？ 于是，她转身跟着串儿，一同出了院子，找管家去了。 第214章 铤而走险 侧耳细听，串儿珠儿的脚步声终于远去，柯灵儿这才将院门紧闭，疾步向后院跑去，急匆匆的回到自己房间。 直到稳稳的锁上房门，她这才拍了拍胸口，看着眼前一身黑袍的男人，娇嗔道：“你怎么突然就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苏府今日正经的主子都不在，此时不来，更待何时？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得尽快定下婚期。”男人的声音刻意的低沉和沙哑，完全听不出他原本的音色。 闻言，柯灵儿也很无奈，“苏烨要甩无赖，我也没有办法。当初的林婉不也一样被他白睡了一晚，他连认都不认。要不是那天正好被珠儿撞破，估计他也不会认。” “只是，他这认与不认有什么区别？还说会对我负责，他就是这样负责的？” 以前看他这般对林婉，觉得解气，畅快。如今，轮到自己了，柯灵儿在心里将苏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好几遍了。 “如今，只能铤而走险了。” 男人说完，将一个药瓶放在桌上，“这是宫廷秘药。宫中妃子最喜欢用此药物假孕争宠，时机成熟之时，又可以借机以被害流产，将仇人拉下马。” 柯灵儿欣喜的将药瓶攥在手心，“果真？” 旋即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苏府的府医，据说原来也在太医院就职。一颗绝育药，就能彻底伤了林婉的根本。刚入秋，她就冷得不敢出门了。能逃得过他的法眼吗？” “别说是一位老太医，就是整个太医院来了，那也是怀孕。否则，宫中的那些妃嫔怎敢用？”男人解释道。 “此药，是我好不容易所得，只此一颗。效用只能维持两个月，所以，你必须在两个月内‘流产’。” 男人说完，突然语气暧昧，“她们应该没有那么快回来，不如我让你真怀孕？” 她们，自然是被柯灵儿打发回小院拿锦帕的珠儿串儿。 柯灵儿娇媚一笑，勾勾小手指，“原以为只有深闺女子，才会如此耐不住寂寞。殊不知，深闺男子也不甘示弱。” “小妖精，我弱不弱的，你难道不知？” “知不知的，试过才知！” .......... 杨安杨全，是在晚膳过后，才敲响了林婉闺房的窗棂的。 林婉有些无奈的打开窗户，“你们两个是认死了，不能踏进我的房间，是吧？ 杨安杨全低下头，“小姐，我们是外男，不得随意进入小姐闺房。” “谢浩辰的话，你们倒是当成圣旨了！”林婉翻了翻白眼，“也没见他自己有半点忌讳，每次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窗外的两人望天望地，就是不敢望向林婉，更不敢接话。杨安机灵的岔开话题：“小姐找我们，可是想问问华明最近的动向？” 林婉点点头，“他一直没有动静？” “白日里，华启看得严，他从来不出门。不过，每隔三五日，半夜他都会偷偷溜出去。他...” 杨安挠挠头，画面有些血腥，他怕娇滴滴的小姐受不了。 “他偷溜出去虐杀附近的猫猫狗狗，尤为嗜血，最喜欢看见鲜血横流，更喜欢欣赏小动物们血尽而亡的样子，对吗？” 林婉看见杨安支支吾吾的，结合华明的秉性，和前世他对莹儿的所作所为，她大致能猜到是什么情形。 杨安兄弟俩却震惊了，“小姐还派了其他人去盯着他？”不然，她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林婉摇头，“没有！” 闭上双眼，莹儿那刮白的小脸蛋依然那么清晰，这一世，她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带回莹儿。若还不能帮她报仇，那她重来一次还有什么意义？ 苏老爷子、苏烨、华明、柯灵儿，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如今都活的好好的。看来，这阵子，她过的太安逸了。 杨安继续回禀：“附近家养小动物不多，几乎都被他祸祸一遍了。他夜间肆虐，他哥华启则白日施救，要不是华启分文未取，我都要以为他们这是敛财的手段了。” “附近的百姓怨声载道，华启无奈，只好在华明的院子，另辟了一处农舍，专门圈养这些小动物。刚开始，华明玩得还不亦乐乎。可是，不过几回，他就腻歪了。 他嫌弃圈养在农舍里的动物太温顺了，玩起来不过瘾。所以，华启便将所有的小动物都放养在附近的竹林里。” 想起华明虐待那些动物的画面，堂堂七尺男儿，也不免打了个寒颤，画面太残忍、太血腥了。 “华明精通医术，很清楚弄伤小动物的哪处，它们最痛、流血最快最多，但是他又不让它们死掉。当它们闭上双眼，等待死亡时，他出手止血，然后将它们丢在一旁。 秋日里，那些小动物们还能挨到华启赶来，救下它们。可是冬日里，失血过多的它们，最终也没能挨过严寒，大多活活冻死了。 华启不忍心，如今，他夜间几乎都守着华明。这阵子，倒是好了很多。只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华明如果好不了，那些小动物们，就不可能真的安全。” “有发现他有伤人的迹象吗？”林婉突然问道。 “目前为止，并没有发现。他虽然手段残忍，让那些小动物们受尽苦楚，甚至....他都没有直接杀死任何一只小动物。” 准确的说，那些小动物最后都是冻死的，而非被华明虐杀的。 杨安兄弟沉默、林婉沉默。 华明残忍吗？无疑是残忍的！ 但是他似乎又始终坚守着那条底线，始终没有沾染上一个生灵。那到底又是什么使得前世的他，对莹儿和林婉如此残忍？ 前世的华明，在接下来的几年，又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有如此大的变化？ 华明这边暂时没有什么线索，林婉将视线转向杨全，“你这边呢？柯灵儿最近有什么动静？” “住进苏府前，柳氏姐妹这般‘打草惊蛇’的盯梢，确实让柯灵儿有些草木皆兵。而且，她似乎对她的两个婢女，也并非完全信任。所以，入住苏府前，她并没有其他动作。 入住苏府前几日，有人往柯灵儿的房间里扔了一张纸条。那人身手很好，我跟丢了。”杨全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第215章 你以为他会是什么善良的小羊羔? “山外有山，人外人，很正常。接下来呢？”林婉并不觉得这对兄弟需要安慰，便继续问道。 “后来，柯灵儿就带着两个婢女出府，直奔牙行，和牙行老板软磨硬泡，几乎是掏光了她所有的家当，才买下了一辆几乎腐烂的马车。 她们走后，我找牙行打听了。刚开始牙行不愿意说，后来我谎称要报官，告牙行将腐烂的马车，以次充好，卖给客人时，牙行才松口。 牙行这才说，他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柯灵儿对于马车的事情，心知肚明，且她就是冲着那辆马车去的。 入住苏府当日，苏老爷子的人，引开了柳氏姐妹。而后，柯灵儿便驾着那辆破马车，直奔苏府。快到苏府的时候，苏烨的马车追上了。 后来，柯灵儿的马车就坏了，还上演了一出马车惊魂。” “之后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越靠近苏府，守卫越是严明，我不敢靠近。不过，第二日，苏府就传出了苏烨和柯灵儿婚期将近的消息。” 杨全说完，偷偷的观察林婉的反应。关于林婉和苏烨的传言，以前可有过不少，如今苏烨就要和柯灵儿成亲了，他想看看自家小姐是不是真的如传言般，不惜下药爬床也要嫁给苏烨。 “小姐，您.....您没事吧？”杨安杨全有些担心的看着林婉，她看起来没有什么表情，两人都摸不准她的心情。 “呵呵~~”林婉无奈一笑，“你们也相信那些谣言？不过，年少轻狂时，确实有过不知天高地厚的心动。不过，这满身病痛、还有....”血海深仇，都是拜苏府所赐，今生她都不会在跟苏府有任何瓜葛。 “总之，我跟苏府如今的关系是不死不休！” 杨安杨全相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不相信。毕竟，白日里，苏烨可还在小姐的闺房待了大半个时辰呢，一点儿也不像不死不休的样子，反倒是更像彼此纠缠不休。 “所以，最近柯灵儿住在苏府，你们是一点消息也探听不到了？”林婉当作没看到两人的眉来眼去，她知道他们不信，但是她也没有解释的心思。他们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让柯灵儿他们付出相应的代价。 如果，她真的和苏烨成婚，到时候要动她，就更难了。 “对不起，小姐！”两人低头。 “让你们两个人去对付一个偌大的苏府，本就是蚍蜉撼树。”林婉想了想，继续说道，“杨安，你继续盯着华明。杨全，短时间内，柯灵儿应该不会出苏府了，你盯着苏敬。” “啊？苏二少爷？”杨全不明所以，盯他一个废物干嘛？ “苏府是什么地方？三房能在没有当家男主人的情况下，母子两人在苏府依然过得不错，你认为他会是什么善良的小羊羔？” 林婉以前一直将他当作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兄长，才不忍心用坏心思去揣度他。不过，血淋淋的事实无情的告诫她，阴沟里的老鼠，梳洗的如何清爽，骨子里，都是脏臭的。 现在，白晴被休、苏烨的权势地位一直水涨船高，苏敬不可能坐以待毙。 敌人的敌人，不用当朋友，但是能利用的，就别客气。再说，苏敬不也利用算计过她吗？ “是，小姐！” “等一下！”突然想到什么，林婉唤住了要离开的两人，“柯灵儿和苏烨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柯灵儿可不是什么低调的主，按照她以前的德行，如果他们婚期定下了，第一时间一定会是想方设法到她面前炫耀。 自从柯府出事后，柯灵儿就再也没有主动出现在林婉面前了。 “婚期未定！”杨安回道。 “婚期未定？柯灵儿的时间可不多了，婚期未定，她竟然还能如此安静？”林婉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细想，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柯灵儿在苏府住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 “一个月了？一个无名无份的适龄女子，又是苏烨的未婚妻，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住在苏府。而苏老爷子居然没有将人赶出去...... 苏老爷子！”林婉突然抬头，嘴角闪过一抹嘲讽。 “难怪柯灵儿不急了！原来是找了苏老爷子这个靠山啊！” “你是说柯灵儿和苏老爷子狼狈为奸？可是，他不是看不上柯灵儿的门楣吗？不然，柯灵儿早就是苏大少夫人了。”杨全觉得不可思议。 “此一时彼一时也！当时看不上，是因为他觉得柯灵儿配不上苏烨，苏府掌权人，只要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这样就能让苏府更上一层楼。 但是，时间久了，苏老爷子终于发现了，其实一山是真的容不下二虎的。他这只老老虎，不想这么快大权旁落，如今，他跟苏烨可谓是此消彼长。给苏烨找一个声名狼藉的破落户，就算拖不跨苏烨，也能止住他更进一步。” 林婉嘴角的笑容灿烂，看来，不用她出手，苏府内部自己就斗起来了。 苏老爷子、苏烨，再加上一个一直蛰伏的苏敬，如今还有一只毒蛇般的柯灵儿。看来，苏府的日子，最近应该过的挺热闹的。 柯灵儿为了尽快确定婚期，最近必定有所动作。生米煮成熟饭这一招，肯定是没用了。看来，柯灵儿只剩下母凭子贵这一招了。 “杨全，你最近盯着苏府那边动静。不需要靠近，能探到多少就多少，无需勉强。苏敬那边，能跟就跟，顾不上，就算了。” “是，小姐！” 关上窗户，林婉躺到床上，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本来，如果让苏烨发现柯灵儿私通外男，给他戴绿帽子，以他狠辣的秉性，必定会让柯灵儿生不如死。而苏烨也会颜面尽失，这样一来便可一箭双雕的。 哪知，柯灵儿这般厉害，竟然搭上了苏老爷子。有了苏老爷子，她哪里还需要找什么情郎帮忙？看来，要撕开柯灵儿的真面目，还真是不简单啊！ 苏府这边的热闹，她插不上手，不过，华明这边.... 她的药丸好像停了几日了，是该去拜访拜访华大夫了。 第216章 专门为她调配的药丸 翌日，林婉起得很早。经过这一阵子的调理，她不得不感叹，果然苦难都是属于贫苦百姓的。天材地宝的娇养了几个月，她的身体真的好了很多。 换做是几个月前，这种天气，她应该离不了床。一出门就能被冷死。 当日，华大夫的药丸，确实很对症，比其他任何大夫的药方都管用。 林婉带着柳青柳叶到达华大夫药铺时，小厮才刚刚收拾完毕。他抬头看见林婉，即刻扬起笑容：“林小姐，来得这样早。可是...” 看着林婉容光满面的样子，着实不像是身体抱恙。于是，话锋一转，“可是来寻我们大夫？不过，华大夫最近起的比较晚，您可能要等一等。” “往常这个时辰，你们大夫不早都开始看诊了吗？你怎么也这会儿，才开门？”林婉自然是心知肚明，夜夜守着嗜血的弟弟，哪能不困？ “许是年底了，事多；也，许是天冷了，嗜睡。再说了，我们大夫也是人，哪有一年四季，日日都这般勤劳的？合该让大夫休息休息的。” 小厮满脸心疼，一日一日的，华大夫的那双手，要诊多少脉、开多少药方。 “倒是个会心疼主子的。”林婉笑笑，越过小厮，往里走。 “我没什么事，就是许久不见华大夫，想过来看看他。” “林小姐先到隔壁茶室候着，小的这就给您备茶去。” “有劳！” “林小姐客气了！” 小厮将人引到茶室，送上茶点后，又快步离开，忙活去了。 林婉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华启才姗姗来迟。他推门而入，看见林婉，他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整个人看起来很疲倦，甚至有些颓败。 他坐到林婉对面，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举杯饮尽，才抬眸看向林婉：“你找我，是拿药？” 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放在茶几上，伸手推到林婉跟前。 “这是一个月的量，吃完，再过来把脉，在重新调配。” “调配？”林婉诧异抬眸，“这是专门为我调配的药丸？可我不记得我有找华大夫把脉。” 华启身子往后一仰，有些随意的靠在椅背上，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戏谑。 “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林婉莫名心烦。她很讨厌这种眼光，似乎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唯独她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大傻子。 “你被逼吃下绝育药的那晚，苏烨就将我逮到了他的私宅为你诊脉。只是当时你在昏厥中，并不知道。 从那天开始，他就逼着我研制绝育药的解药。他倒是看得起我！” 华启回正身子，双肘撑在茶几上，十指交叉，抵在鼻尖。正色看着林婉，只是眼里的深意无人能懂。 “绝育药不是毒，根本没有解药。我开了药方给你，如果你悉心将养，半个月就能好大半，一个月后，就算不能恢复如初，也能好个七七八八。 所以，苏烨千方百计想将你拘在他私宅，让你养身子。只是，柯灵儿和苏老爷子都不想让你好过，接下来你便三天一小伤，五天一大伤的。连监狱都蹲了。” 华启怜悯之色甚浓，“我其实劝过他放你离开，他一面让你不断受伤，一面又让我不停给你治伤....这一伤一治间，我是真看不懂。” 似乎察觉自己说太多了，大概是因为林婉说的那个五岁的小女孩吧。虽然不知事情真假，但是他总觉得他们兄弟俩欠了林婉什么。一方面，他医者仁心，另一方面，对于林婉而言，苏烨的确非良人。 他不想林婉对苏烨还有任何幻想。 “抱歉、许久没人陪我说话，一时有些胡言乱去了。总之，这药丸，我是受苏烨所托，根据你的身体情况，特意为你调制的。 前面两个月是陪本固原，后面两个月则是查缺补漏。所以，这药丸你药再吃一个月。一个月后，在根据你身子的情况，重新调配药丸。” “想必他支付过诊金了，那我就先谢过华大夫了。”林婉云淡风轻的将桌上的药瓶收起，交给身边的柳青。然后示意她们出去。 “你变了很多！”华启看着眼前的女子，忍不住感慨。也是，这半年多的时间，她身上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能扛下来，确实不容易。 “华大夫憔悴了很多！”林婉伸手帮华启的杯中填满茶水，然后再给自己满上。轻啜一口，轻闭双眼，心里感叹一句好茶。 她却似变了很多！ 就比如这杯中的好茶，半年前，她甚至不知道如何品茶，再好的茶，给她，也是浪费。而如今，一闻一息一小口，她便知道这茶的好坏。 “是啊，确实憔悴了！”华启无所谓的笑笑，夜夜不得安睡，如何能不憔悴？ 不过，他还真没有想过，能和没有受伤的林婉，这么安静的坐下来聊天。他们见面的次数，就那么三两次，次次都是她受伤。 “大清早的过来找我，还支开了婢女，说吧，找我什么事？”华启其实心中有数，林婉大概率是冲着他弟弟而来的。 “华大夫，如果我跟你说，几年后，你弟弟不仅嗜血，还嗜杀，而对象不再是小动物，而是—— 人，你相信吗？” 林婉的声音很轻，甚至连语气都很温柔，可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狠狠刺进华启心头。 林婉口中的五岁小女孩，苏烨脑海中林婉抱着刮白的女孩尸体..... 华明痛苦的闭上双眼，交叉的十指渐渐泛白、颤抖。许久，他睁开双眼，放开交叉的手执，双手交叠于茶几上。 眼神骤然冷冽，脸上凝聚一层寒冰，语气不善。 “林小姐，为什么一直揪着我弟弟不放？他嗜血不嗜血，嗜杀不嗜杀，我这个做兄长的，比你这个外人，清楚的多。 再说，林小姐，你见过我弟弟吗？据我所知，我弟弟除了我和照顾他的几个小厮，他并没有见过旁人。” 林婉丝毫不惧，迎上华启强撑着的冷硬，“华大夫，你的底色叫善良。苏烨的那套狠戾，跟你一点也不搭。” “你~”华启瞬间泄气，只不过心里的烦闷和气愤是实实在在的。 第217章 林婉逼问华启 “林婉，我弟弟确实心理上出了些问题，这么多年了，不管我医术如何精进，但是对于我弟弟的病症，我束手无策。但是我保证，他从来没有伤及过生命。” 为了华明的病，他们兄弟俩没少吃苦头，可就是没有半点起色，甚至还越来越严重。他华启救死扶伤无数，唯独救不了自己的弟弟，还真是讽刺啊。 “我算什么大夫，呵呵，我算什么狗屁大夫！” 林婉心有不忍，但是她没有忘记她今日为何而来。跳出了苏府那个地狱，再回想前世种种，才发现有许多不通之处。 “华大夫，你是好大夫，这点毋庸置疑。当然，你也是一个好兄长。不过，有一句话，我倒是不赞同，华明果真就没有伤及过生命吗？” 林婉眼神陡然犀利，尖锐的看着华启：“竹林那些冻死的小动物的命，就不是命吗？不错，表面上，或者，严格意义上说，它们确实不是直接死于华明之手，可是，真的不是吗？他无辜吗？” “还有，柯灵儿肚子里那个尚未成型的胎儿，它的命就不是命吗？” 啪~~~ 华启手上的茶杯砸落茶几，溅起的茶水四溢，沾湿了他的双袖。茶水的热气瞬间消散，冰凉的茶水，瞬间冰冻了华启的双手，也寒冷了他的心。 “你.....你....你怎么知道？明明....” “明明我们没有见过，我们不认识，我一个深闺女子，如何得知这许多，对吗？”林婉嘴角的笑意近乎残忍，只有这样，华启才会正视他弟弟的危险程度。 “华启，事到如今，你还觉得我说的话，是骗你、是唬你？是危言耸听吗？你很清楚，你弟弟有多危险。你能看住他一天，一月，一年，但是你能看住他一辈子吗？” “你在前院救死扶伤，他在后院杀生嗜血，你做的再多，也抵清不了他犯下的罪孽。” 啪~~~ 华启手中的杯子碎裂，碎渣扎进手掌中，鲜血顺着手，一滴一滴滴到茶几上。跟刚刚尚未流尽的茶水混在一起，血红迅速晕开，一下子染红了一大片。 “华大夫，闻闻，那就是鲜血的味道。那些小动物，就是这样闻着自己身上滚烫的鲜血一滴一滴的抽离自己的身体，然后冷却、变黑，直至变成一滩死血。 你弟弟也是大夫，他很聪明，他很厉害。他能精准的算出，给它们留多少血，刚刚够它们痛苦的活着......”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华启不顾手掌依然不停流淌的鲜血，双手痛苦的插进发梢。用力的捏着自己的头皮，脑子似乎炸开般疼痛。 “他是我弟弟，他是我弟弟，他是我弟弟.....” 林婉看着痛苦挣扎的华启，心里也在挣扎。相依为命的兄弟俩，相互扶持走到了今日，他们都已经成了彼此的堡垒。 可是，血债必须血偿！ 林婉咬咬牙，继续嘲讽道： “那些小动物就是因为没有兄长，所以才活该被这般折磨吗？从这药铺的后院凿出一口井，华大夫，你说，那流出来的，会不会不是井水，而是——血？！” “啊——” 华启犹如困斗的野兽般嘶吼着。 叩叩叩~~ “华大夫，您没事吧？” 药铺小厮焦急的推门进来，便看见了满头是血的华启，瞳孔皱缩，惊惶失声：“华大夫~~~” “他没事！伤的是手掌心，去拿药箱，给他止血包扎。”林婉朗声吩咐道。 小厮有些犹豫，那么多的血，真的只是手掌？手掌上的血，能流到头上、脸上？但是迎着林婉强硬的眼神，小厮终究还是拿药箱去了。 林婉若无其事的坐着自斟自饮！ 小厮小心翼翼的将扎在手掌心的茶杯碎片，一个一个的清理出来。擦拭、上药包扎，动作干净利索。最后，还端来热水，将华启脸上头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而华启，则没有痛感般，任由小厮摆弄。 直到小厮退去，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林婉和华启，华启这才抬头看向林婉，“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弟弟很危险，你弟弟不无辜！医者仁心，不该只对你弟弟一人仁！”林婉并没有理会华启的质问，一脸云淡风轻。仿佛刚刚那个咄咄逼人，将华启逼疯的人，不是她。 “你刚刚说，几年后，华明不仅嗜血，还嗜杀，且对象是人，是怎么回事？” 华启彻底冷静下来了，他知道他的私心，确实伤害了很多无辜的小动物。但是至于人，除了柯灵儿肚子里未成形的胎儿，他从未伤过人。 不对，他有伤过人！ 柯灵儿落胎那日，那个被打断双腿的女子。 华启瞬间脸色难看起来，华明除了在医术上是个天才外，其他方面，他和几岁的孩童无异。他如何知道打断一个女子的双腿，在将她送到前院，且时间拿捏的刚刚好，跟柯灵儿落胎同时。两处尖叫一同响起，外面的人听来，都是从药铺里传出来的，自然不会起疑。 所以，如果有心之人加以利用，让华明嗜血嗜杀的对象变成人，完全是有可能的事情。 他骤然抬眸，眼神死死盯着林婉，“你知道什么，对吗？他是谁？” “他？”林婉终于收起了眼里的漫不经心，“所以，华大夫这是相信我了？” “柯灵儿落胎时，他打断了一个女子的双腿骨，我在前院给女子接骨，他在后院给柯灵儿落胎，前后同时都是女子的尖叫，外面的人听起来，都会认为时前院女子发出的。 时间拿捏的刚刚好，不是华明那简单的脑子能想出来的。” “所以，你也认为有人在利用华明病作恶？” “也？”华启诧异的看着林婉，所以林婉一直都认为是有人利用华明，而不是他的本意？那是不是在林婉的心里，华明并没有那么坏？ 华启突然心里就舒服了很多，华明是他的弟弟，并不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就一个‘也’，让他觉得最起码，有人是认同他的。就这点善意，足够他对林婉真诚相待。 华明一直是华启心中不能明说伤痛！ 第218章 利用华明之人就是柯灵儿身后的男人 “华明他只是生病了，刚开始他其实是怕血的。你也知道，我们是医药世家，伤患病痛，千奇百怪，可能是见得多了，后来他就不怕了。至于后来，怎么会演变成这样，我也不知道！” “但是，医者仁心，就算他嗜血，他也守着底线，知道不能伤害生灵性命。我没有骗你，除了柯灵儿落胎那件事，他从未伤过人。” “我相信你！”林婉一点都没有怀疑。 “真的？”华启双眼炯炯有神，林婉干脆利落的回答，让他的心里突然就有了暖意。 林婉坚定的点点头，“很显然，他们一是看上了华明的医术，二是看上了他的病，三是笃定了他不会对外说出去。 柯灵儿的那胎，显然是见不得光的，所以，是他们将柯灵儿送到了你弟面前，并不是你弟发病。” “所以，很有可能那天断女子腿骨的人，不一定是我弟弟，对不对？”华启急切的想要证明什么，也急切的需要别人的认同。 “对！”林婉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她突然就想起来自己的母亲秦画。当年她和姨母是不是也是这般，坚定的守护在彼此的身边，才走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 “林婉？林婉~~~”华启伸手在林婉眼前晃了晃。 “不好意思，走神了！”林婉有些尴尬的笑笑。 “伤人之人，极有可能就是让柯灵儿怀孕的那个男人。”华启沉思起来，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呢？ 林婉闻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是不是疏忽了什么。 柯灵儿找华明落胎的事，华启知道，那是不是苏烨也知道了？ “华大夫，柯灵儿找华明落胎的事，苏烨知不知道？”林婉突然发问。 “你这不废话吗？还是他告诉我的.....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我们不是在讨论她身后那个男人吗？” “哈哈哈~~~”林婉笑得不能自已。 原来苏烨早就知道了！ 她还沾沾自喜的认为，撕开了柯灵儿厮混外男的真面目，苏烨就会让她生不如死，苏烨也会身败名裂。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果然爱的够深沉！ 就算被戴绿帽了，依然要守护她，连婚事都定了。 “林婉，林婉~~你—你没事吧？”华启看着又哭又笑的林婉，有些不知所措。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失态的林婉。 “呃，我没事，我有什么事呢！没事，没事！”林婉脸上的笑疆着，她没事，确实没事。 前世的自己，为他守身如玉，为他生儿育女，为他葬身火海.... 都捂不热他那颗石头般坚硬的心。 原来不是他的心硬，而是他的心，只对她硬。 他那般爱着柯灵儿，又如何会将她放在眼里。 今生一样为他满身伤痕，昨日，他还在她房中忏悔，她差点心软动摇。今日，真相就狠狠的给她来了一巴掌。 原来，爱一个人、恨一个人、忘一个人，都犹如剜心之痛！ “你确定你没事吗？你...你好像哭了！” 华启的心不觉得刺痛，总觉得林婉正在经历着什么悲怆的生离死别，她眼里的痛苦和绝望那么深刻，让他的心，也忍不住跟着痛了起来。 他伸手给林婉倒了一杯热茶，放到她的手掌心，让她双手握着茶盏。 茶水的温度，通过茶盏，一点一点传递到林婉手掌心，一点一点温暖她的心房，也一点一点拉回她的思绪和理智。 片刻，她放下茶盏，这才感觉到脸上一片冰凉。她迅速从袖中抽出帕子，收拾一脸的伤痛。 “抱歉！见笑了！” “你...没事吧？”华启小心翼翼询问。 “放心了，我没事！我这是被苏大少那可歌可泣的伟大爱情感动的。”林婉无所谓的耸耸肩，很快她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华启：可歌可泣的伟大爱情？苏烨有爱？别闹了，他的生命里，除了阴谋诡计和算计之外，可在没其他了！ 不是，难道林婉认为苏烨隐忍不发，是因为爱柯灵儿？ “林婉，其实....” 华启戛然而止，他劝过苏烨多少次放过林婉，他自己都数不清了。苏府的那些权势争斗，不该在将林婉牵扯进去。 如今，好不容易这二人桥归桥、路归路了，误解就误解吧！ 林婉离了苏烨，只会过得更好。 “其实什么？”林婉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其实，对于柯灵儿背后的那个男人，你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虽然转的有些生硬，但不得不说，这确实是林婉现在最关心的问题。这也是她今日找华启的目的。 “我先问你几个问题，你得如实回答。”林婉认真的看着华启，华启则认真的点点头，“好！” “华明白日里会发病吗？” “不会！他一般发病，都在夜间子时。” “华明有没有见过苏烨？” “没有！” “他们认识吗？” “不认识！” “你容我理一理！” 华启果然就不说话了。 而林婉则闭上双眼，努力回想着前世的那一幕。 她清楚的记得，那日是莹儿和柯苏靖的生辰，那日莹儿很开心，用过早膳后，就坐在门廊上，等着苏烨回来带她去上街。 苏烨没等来，等到的是华明和两个凶神恶煞的婆子。 奇怪的是，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她在苏府并没有见过这两个婆子。那把匕首，是其中一个婆子插进莹儿心口的。 所以，也就是说，当时的华明并没有发病，他是在看见莹儿心口流血、受刺激后，才发病的。 也就是说，确实是有人利用了华明的病，让他背了锅。她们母女俩死没死，苏府追求起来，华明都是那个凶手。 只是，华明和那两个婆子，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苏府，到达南苑的呢？ 还有，不管苏府如何待她们母女，她们一个是名正言顺的苏家大少夫人，一个是苏家大小姐，都不是他们能动的人。如果说华明因病不懂，那两个婆子也不懂吗？ 是谁给了他们对她们动手的底气？又是谁让他们能在苏府畅通无阻？ 答案只有一个，那人也是苏府之人！ 第219章 柯苏靖!苏敬!居然是他! 苏烨再怎么狠辣，也不会对莹儿动手。他从来都是自己欺辱她们母女，其他人要是敢动她们，他就会让人千倍百倍的欺负回去。他美其名曰，他苏烨的东西，就算是垃圾，扔掉了，也轮不到别人来蹂躏。 所以，不是苏烨！ 难道是苏老爷子？ 可是，如果是苏老爷子要莹儿死，那莹儿不可能活到五岁，更不选择在他宠爱的孙子，柯苏靖的生辰宴上动手。何况莹儿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孙女，他就算要她死，也不会在死前这般折磨她。 所以，也不是苏老爷子！ 怎么看都更像是柯灵儿手笔，像泄愤，像寻仇！以她对林婉的痛恨程度，以后每年，柯苏靖在苏府欢欢喜喜过生辰，而林婉只能龟缩在南苑，悲悲切切的祭奠苏莹。 而且，现在来看，柯灵儿确实是认识华明的。 可是，也不对，柯灵儿在苏府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所以，也不是柯灵儿！ 不是苏烨，不是柯灵儿，不是苏老爷子....... 只剩下一个人！ ——苏敬！ 林婉浑身一个激灵！ 前世她那么信任他，一直将他视为她在苏府最后的温暖。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莹儿的命？莹儿碍着他什么了？ 除非.....除非他就是柯灵儿的那个情郎！ 柯苏靖！苏敬！ “哈哈哈哈哈哈~~~ 林婉啊林婉，你真的好可怜啊！” 前世今生，她到底是待在怎样的饿狼群里？她是怎样将自己蠢死的！ 柯灵儿都明目张胆的以父之名冠子之名，一切都那么昭然若揭了，她居然毫无知觉。前世，她还真是死的不冤啊！纯纯就是被自己给蠢死的。 难怪柯灵儿假意出游那日，她和杨安赶到柯灵儿的院子时，她会觉得那个男人的声音如此熟悉，前世今生听了那么多年，可不得熟悉嘛！ 难怪前世柯苏靖能不费吹灰之力的进入苏府，因为他本来就是纯纯正正的苏家血脉啊！ 只是，那么聪明的苏烨和苏老爷子，也一无所知吗？ 不，他们肯定知道！只是，算无遗漏的苏家人，从来不在乎什么真相，他们算的，从来只有苏府的体面和利益。 华启看着又笑得不能自已的林婉，那股透心凉的悲凉，总让人觉得林婉遥远的不像是眼前人。她身上的那股沧桑，仿佛历经了人世间所有的爱恨情仇，最后只剩下一片虚无。 可是，她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啊！ “林婉.....林婉....你真的没事吗？”今日的林婉熟悉又陌生！ “如果，我说柯灵儿的男人是苏敬，你信吗？”林婉觉得没有瞒着的必要了，苏家的那些人，一个比一个能算计，一个比一个有脑子。 或许根本不用她说，苏烨早就知道了。 “你....你...”华启失语了，他的本能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毕竟，不管从哪方面看，苏敬跟苏烨都没有可比性。 “你怕不是失心疯了吧？柯灵儿跟苏敬没有任何交集，他俩就算是面对面磕到头了，也只会彼此点头示意的交情。怎么可能！不可...不是，你来真的？” 看着林婉笃定的眼神，华启突然就不说话了。 就是，这似乎有些太玄乎了。 叩叩叩~~~ “大夫，苏大少爷.....哎~~~” 苏烨不待小厮回禀完，就一把推开小厮，夺门而入。在看到林婉也在的时候，身子忍不住僵了僵。昨日她说的那些话，至今振聋发聩，他本能想要逃避。 只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他在两人的侧边位置，坐了下来。 “下去吧！”华启对着门口的小厮摆摆手。 “苏大少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赐教？” 自从两人上次在苏烨的私宅因为华明的事闹翻后，两人就没有见过面了。就连上次那药丸，也是华启着小厮送到苏烨手上的。 “想死？”苏烨眼眸微抬，还是从前一般冰凉、冷漠。 “看来苏大少这是在别处受了气，又找人撒气来了。不过，这里可没有受气包。有病看病，没病滚蛋！”华启一点也不想客气，都闹翻了，还跟他摆谱，真是给他惯的。 “华启！我没动过华明！” “我知道！” “知道你还...” “我还怎么样？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说，我才知道！” 叫你装冷漠装无情！叫你不张嘴！活该！ 华启怼完苏烨，心里舒畅多了！他们那么多年的兄弟情谊，有些话自是不必多说。可是，他也太不必多说了！闷葫芦一个，多说一个字就跟要他命似的。 苏烨有些烦躁，他下意识的看了看林婉，有些话终究他还是说不出口。 “看来苏大少和华大夫有要事相商，那我便先回去了。”林婉识趣的起身告辞，她今日来一趟，算是收获颇丰。她走得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看着林婉决绝的背影，苏烨不得不承认，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少女，终究还是离他而去了。 “别看了，门上没花！”华启白眼一翻，活该，如果当初他能听劝，或许他们今日也不至于到如此田地。 苏烨收回视线，压下所有情绪，眼底无波。 “柯灵儿怀孕了！婚期定下了，十日后！” “哦，恭喜！” “想死？” “不让你想我说什么？谁让你管不住自己！” 不对啊，柯灵儿现在住在苏府，刚刚林婉说，她的情郎是苏敬，那有没有可能..... 华启有些怜悯的看着苏烨，瞬间觉得他的头顶一片绿油油的。 还别说，满头鲜艳，看着还挺别致的、挺好看的。 “哈哈哈~~~” 华启终于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苏烨，你喜不喜欢绿色啊？” 苏烨脸色难看至极，“你是想怀春？还是想死？” “哈哈哈，对对对，怀春，怀春，就是怀春。不过，现在是怀孕！哈哈哈哈~~~~”能让苏烨吃瘪，华启心情舒畅。今日被林婉气膨胀的脑袋，终于恢复如常了。 华启笑够了，这才收敛笑意，认真道：“柯灵儿的那个男人，你有头绪了吗？我这边刚刚林婉送给我一条免费的线索，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她怎么会知道这些腌臜的事情？”苏烨蹙眉。 第220章 她肚子里什么也没有! “你那么腌臜的人，她都知道，何况跟你相关的那些腌臜事儿。”华启不管苏烨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林婉说，那人是你的好二弟，苏敬！不过，看她的样子，她应该也是刚刚才突然想起了什么，才发现的。 她的深情很怪，就是那种好像被全世界遗弃和伤害的那种凄凉和悲怆.....哎呀，我也说不来，就是那种，一眼望去一片虚无的绝望、苍凉.....” “大概就那么个意思吧！反正我说不来，总之，就是让人忍不住心痛、落泪。” “苏敬？”苏烨转动着手中的杯子，随即，嘴角微扬，“原来是他啊！” 难怪柯灵儿一点也不着急，原来人就在眼皮子底下啊。 他迟迟不定婚期，就是为了逼柯灵儿找她男人，将人逼出来。他还以为柯灵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撑得住气了，原来人那野男人就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苏敬。 昨日，他和苏老爷子都不在府上，确实是不商讨阴谋诡计的好时机。昨夜，柯灵儿的婢女来报，说她们院中出现了一个奇怪的香囊，随后柯灵儿就将两个婢女一同打发回院子去拿什么劳什子的锦帕，他就知道，今日必然有事发生。 所以，当柯灵儿说她怀孕的时候，他倒也没有太着急。也顺势答应了老爷子定下的十日后的婚期。 “有没有一种可能，柯灵儿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小侄子啊？”华启贱兮兮的幸灾乐祸。 “她肚子里什么也没有！”苏烨眼底邪佞张狂。 “恩？你这么笃定？莫不是，你俩现在真的日日同床共枕....呕呕.....”华启把自己给说恶心了，柯灵儿确实挺能耐的，同时伺候两个男人。 “别用你那腌臜的心思想我！我没你那么龌龊，我有洁癖！”苏烨嫌恶的看了眼华启，接着说道：“脑子是个好东西，别丢！柯灵儿落胎至今，不过三月。而且，她已经住进苏府一个月了。最起码，在苏府的这一个月，他们还不敢乱来。” 根据苏铭打探回来的线索，柯灵儿和苏敬的事情，是瞒着两个婢女的。自从住进苏府后，两个婢女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着柯灵儿，还有苏老爷子基本都在府上，他们还不至于那么明目张胆。 换句话说，除了昨日，他们根本就没机会碰面。 “她刚住进苏府那日，你们两步就颠鸾倒凤......呃，那什么，我不也就听了那么一耳朵嘛....”华启越说声音越小，苏烨眼神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了，他怕他再不住嘴，就要被凌迟了。 “听谁说的？” “就流言蜚语啊！一听就恨柯灵儿不是，呵呵呵，毕竟这种手段，她以前可没少用。” “我长脑子的！”苏烨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不过，他那日能侥幸逃脱，华启确实帮了大忙。那三道绝妙的大补汤，他悉数倒在了衣服上，就是可惜了当日的那件深色外袍。 至于房中的媚香，自从他当上苏府掌权人后，投怀送抱的妙龄女子，数不胜数。解药算是他的常备物了。 至于柯灵儿到底是怎么剥光了躺在床上的，这就不得不赞叹苏铭的办事效率了。串儿那丫头，投诚的很快。有了那丫头相帮，自是不在话下。 苏烨很清楚，老爷子不看到他想看到的，不放心。他还特意让串儿学着柯灵儿的身姿，做了许多苏老爷子想看见的动作。 “对了，华启，有没有一种药，能改变人的脉象，且能逃过大夫法眼的？” “你是说...”华启瞪大双眼，柯灵儿竟然敢假孕？ 苏烨点点头，“我能断定，柯灵儿没有怀孕，但是府医摸出来的脉象，是一个多月的身孕。” 苏府的府医，华启认识，那可是前太医院的人。能进太医院的大夫，医术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想到某种可能，华启面色凝重：“是宫廷秘药！” 苏烨闻言，并没有半点诧异。他心中早有猜测，来只是确认此事。他知道这药出自何人之手，按理来说，这药不可能存在了，为什么今日会出现在苏府？ “华启，此事非同小可。带着你弟，走吧！”苏烨双拳紧握！这种被他人操控命运的屈辱和憋屈感，再次汹涌袭来。 先是林婉，现在是华启，他，一个也没能力护住！他谁也护不住！ 华启反而笑了，“所以，你今日来找我，不是拿我当出气包，是让我逃命的？” “哈哈哈，我也不亏。总算，还有你这个兄弟。值了！” “不过，苏烨，我不想躲了！因为这药，我们家破人亡，从此我跟我弟隐姓埋名。我们几经周转，才来到京城，还在你的帮助下，编造了一个合情合理的故事。 如今，我们可是地地道道、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氏。所以，哪怕这药重新面世，也与我们不相干。” “就怕万一！”苏烨很确定他们如今的身份安全无疑，可是，华启是他为数不多的兄弟，他不想他有什么意外。 “没有万一！而且，我弟的病情也不允许我们四处奔波。” 华启重新为苏烨添了一杯滚烫的茶水，也自己倒上一杯。“这药应该是苏敬给柯灵儿的，以苏敬现在的权势地位，他接触不到上面的人。苏烨，你这回，脑子不在家哦！” 华启眼尾微红，此生得一知己，足矣！ 闻言，苏烨浑不在意，人总有关心则乱的时候。 临近年关，是京中那些大人物人情往来最繁忙的时候，自然没有心思搭理苏府内部的权力争斗。 苏敬，最近也确实够狂了，棋局收官正当时！ 苏烨敛收情绪，瞬即神色严肃的起身。华启也默契望向苏烨，起身。两相对望，无需更多言语。 “忙碌了一整年，年下了，该好好休息了。也该好好陪陪华明了。” 华启会意点头：“明日起，药铺关门停业。我会带着华明去走访各地中草药商，归期未定！” 华启伸出右手，拇指朝上！ 苏烨伸出右手，紧握华启手掌！ 两人右肩相撞！ “华启，保重！” “来年相见，希望你还是全须全尾的！苏烨，保重！” 走出药铺，太阳正值头顶。苏烨抬头，阳光一点也不刺眼，但也不温暖。他微眯着双眼，直视阳光，试图透过阳光勾勒太阳的形状。最终也只能无奈扼腕，一切不过徒劳。 须臾，他低头一笑！ 太阳的形状，不用看，早已深刻心中。又何苦多此一举？ 第221章 干柴烈火，燃烧了个劈里啪啦 马车慢悠悠的在街上晃悠，满街的热闹和喜庆，总能让人的心情不由自主的雀跃。 林婉掀开车帘的一角，脸上温婉一笑：“要是柳叶在，估计她宁可跳下去走路。” “也就小姐良善，能由着那小丫头的性子。”提及柳叶，柳青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可偏偏小姐总是纵着她。 林婉不语，要不是重活一世，她如今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年纪。多好的年纪啊，就该蹦蹦跳跳、欢欢喜喜的。她纵着柳叶，又何尝不是纵着前世今生的自己。 “杨安，停车，停车！” “柳叶？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林婉抿嘴轻笑。 马车还没停稳，柳叶就迫不及待地跳上马车，钻进车厢，人都还没坐稳，就开口了：“小姐，大事不妙了！大事不妙了！我听说.....” 柳青一把将人拉到身边坐下，“急什么？坐下好好说！摔不着你！” “这不十万火急嘛！”柳叶撇撇嘴，但还是顺从的坐下了。 “小姐，苏大少和柯灵儿的婚期定下了，十日后！” 语毕，柳青和柳叶都下意识的盯着林婉。 “都盯着我看干嘛？”林婉失笑，“都多久的事儿了，那些流言也就你们当真了。” “真的是流言嘛？我看苏大少挺真....哎呀，柳青，你干嘛又敲我呀?痛死人啦！”柳叶一边不满的瞪着柳青，一边揉着额头，“我额头都被你敲变形了。” 本来就是嘛！大少爷和小姐明明就郎有情妾有意，是那个柯灵儿横插一脚好不好？未婚妻又怎么样？总是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作贱小姐，谁还看不明白似的。 要不是还需要她当挡箭牌，大少爷早就一脚把人家踹了。 “祸从口出，你总是记不住。以后少说话！”柳青一边训斥柳叶，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小姐的神色。看到小姐并没有因为柳叶的胡言乱语，而神情不悦，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十日后？这么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都一个多月了，怎么突然就定了？还定的这般急。 柳叶见问，瞬间又来劲儿了，连额头上的痛都顾不上了。 “我刚打听到的信息,，可热乎了。柯灵儿早膳时，突然干呕恶心，府医一把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说着，柳叶还翻了个白眼。 “啧啧啧，一个多月的身孕啊！这柯灵儿住进苏府也就一个多月，敢情一住进去，这两人就干柴烈火，燃烧了个噼里啪啦。啧啧.....” 啪~~~ “啊— 柳青，你干嘛又打我。呜呜呜，好痛啊！”柳叶揉着额头，眼角泛泪，痛的！ “说话越发没遮没拦了！”柳青眼睛怒视着柳叶，余光却看着林婉。 不管小姐装的再不在意，但是她能感觉到，小姐心里依然是有大少爷的。不然怎会让大少爷进入她闺房。 “柳青，你不用如此小心！”林婉苦笑，难怪苏烨敢这般肆无忌惮的算计和伤害自己，估计也是笃定她心里始终有他。毕竟连柳青这个身边人，都这么认为的。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对苏烨，除了恨，再无其他。” 林婉不再解释，说的太多，反而更欲盖弥彰了。 “年礼都备下了吗？尤其是宋夫子府上和谢家的，必须的用心些。” “小姐，都按照您的吩咐，备好了。” “那就好好备份厚礼，以贺苏大少新婚吧！” “是，小姐！” 林婉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看来，苏府果真要热闹起来咯！ 原本各路人马都在等着柯灵儿出来找她男人，谁知她他们早已同住一个屋檐下。想必，华启已经将柯灵儿男人是谁，告诉苏烨了。 林婉倒是什么也不需要做，就等着大婚之日，到苏府看大戏就行了。 林婉心情大好，“柳叶，逛街去不？” “恩？小姐，果真?” “自然真！” “好耶！杨安，停车，逛街！” 年下，街上人群拥挤，尤其是主街道。故，一到年夏，主街道是不让马车进入的，以防造成拥堵。 林婉带着柳青柳叶往主街走去，杨安则看着马车，等她们。 “柳青柳叶，你们的新衣裳，要不要再添两套？还有杨安兄弟俩的，好像也有点少。”林婉自顾自的说道。 今日心情好，加上前阵子讹了苏烨十万两，花起来，她一点也不心疼。 “小姐，我们几个里里外外都添了五六套了，还添啊？柜子里塞不下了！”柳青满心疑惑，小姐看起来是真的没有不开心。 难道自己真的想差了？小姐果真不在乎大少爷？ “小姐，要不，我们买些红纸吧，我们回家自己剪窗花。”柳叶建议道。 “好主意，走，买红纸去。” 林婉大手一挥，拉着两个婢女，找红纸去了。 嘭~~~ “啊—— ” 两拨人相撞，力道不小，正面相撞的两人，都屁股着地，惨叫连连。 林婉和柳青一左一右扶起柳叶，柳青还细心的为柳叶拂去身上的灰尘。 “怎么样，有没有摔痛？”林婉询问。 还不待柳叶回答，对面一道骄横的叫骂声传来：“没长眼睛啊、还是眼瞎啊？有这么走路的吗？那么大个人看不见吗？” 柳叶顾不上摔破碎的屁股，甩开柳青的手，直接冲上前，对着同样是婢女打扮的女子，直接开怼：“你长着眼睛、也没瞎，那么大个人，看见了还往上撞，你是脑子长胞了？还是脑子就是个廉价挂件，显摆用的？” “你个泼妇，你岂有此理！” “你个刁奴，你莫名其妙！” ........ 这边两个婢女吵的不可开交，而另一边，林婉抬眸，嘴角微扬，太白天还真是不能议论人啊。竟然是老熟人。 不得不说，她们是真有缘分。 刚想着婚期已定，柯灵儿什么时候会到自己跟前显摆，转念间，这人就迎头碰上了。 “柯小姐！” “林小姐！” 林婉和柯灵儿相互见礼。 柯灵儿眉眼间的得意肉眼可见，看人都一副居高临下之态，而看向林婉时，更带上了鄙夷和不屑。 “许久不见，林小姐更见风采。难怪谢家少爷频频登门，我要是个男子，都得魂牵梦萦。” 这是讽刺林婉以色侍人，勾引苏烨不成，又勾引谢家少爷了。 第222章 街头过招 “自是比不得柯小姐福至心灵、深谋远虑！”林婉神色不变，从容应道。 论心机手段、谋算狠辣，她林婉自然远不及柯灵儿。 没有任何女子喜欢被人说成心机深重，柯灵儿一直以温婉善良的形象示人，如今被林婉暗讽心狠手辣，她也不气。毕竟，再过十日，她就是高高在上的苏家大少夫人了。到时候勾勾手指头，有的是人为她鞠躬尽瘁。而彼时，林婉便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了。 柯灵儿温婉一笑，“林小姐过谦了，毕竟自立门户，瓜田李下，还能过得如此如鱼得水的女子，可不多见。此等手段，已是我等女子楷模，我等拜服。” 林婉同样柔情似水，笑得比柯灵儿还灿烂。 “柯小姐过誉了。比不得柯小姐已一己之力，支撑起整个柯府，奈何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不过，柯小姐非凡人也。如今，又凭一己之力，稳稳坐上苏府大少夫人之位。可喜可贺！” 不就是阴阳怪气、意有所指嘛？谁还不会了呢？ 如果林婉靠着以色侍人，自立门户后，依然能过得风生水起，那柯灵儿又何尝不是呢？她是凭什么坐上苏大少夫人位置的，自是不必多言。 何况，败落的柯府，因为柯灵儿与苏烨的一纸婚书再次兴起。最终，又因柯灵儿一己之私，全妇共赴黄泉，可不就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嘛！ “你~~~”柯灵儿差点破防，其他的她都能忍，可是柯府之事，是她心中永远的噩梦。只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以她如今的身份，再出意外，必将会让苏府厌弃于她。 她被迫扬起温婉的笑容，只是脸上的笑容有多温婉，心里的怨恨就有多深刻。柯府的落败，又何尝没有林婉母女的因果呢？ 柯福寿辰当日，柯府想对秦画所行之事，全部一一发生到柯府身上。柯灵儿从不相信什么报应，那是无能者的自我安慰。 所有的报应，都不过是有意者为之而已。 苏敬怀疑苏烨在这件事情上没少出力。林淮安一个人，可没有那个能耐在柯府畅通无阻。原本还因为给他戴绿帽而心下不安，如今她想想就痛快。 最好还能再次怀上苏敬的骨肉，然后桃代李僵，最后整个苏府都将沦落到她柯灵儿的手中，那才痛快呢。 现在不就是‘怀孕’了嘛，如今，她也别想着再来个‘流产’拉谁下水了。还不如直接跟苏敬让这假孕成真孕。 思及此，柯灵儿瞬间就心情舒畅了。林婉不过是秋后蚂蚱，且让她德意着吧。她收起脸上所有的不悦，右手轻轻抚摸腹部。 “府医说了，我得保持心情舒畅，胎儿才能健康成长。对于那些臭鱼烂虾呀，能扫出去就扫出去，扫不出去，就绕道走，免得熏着自己。” 说着就蹙眉，嫌弃的扬着手中的帕子，似乎正在驱散什么臭味儿。随即又咯咯一笑，玩味的看着林婉。 “林小姐，不好意思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我这儿舌头就是收不住，你别见怪！” “自然不能见怪。柯小姐一直都知道，我林婉没有跟疯狗理论的怪病。柳青柳叶，快快，咱们离远一点，柯小姐现在‘孕气’旺盛，沾染上了我们这些俗人的浊气，可就不好了。” 柳青柳叶利落的、一左一右护着林婉后退，仿佛眼前的柯灵儿主仆三人是什么洪水猛兽。 珠儿愤怒的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大骂一通，被串儿一把拉住。也不看林婉主仆三人，而是躬身退到柯灵儿身边，轻声劝道： “小姐，十日后大婚，苏府上下都忙翻天了。我们时间宝贵，要采办的东西呀，多着呢。珠钗首饰、衣裙鞋袜、胭脂水粉.....苏老爷子可是说了，一应都按照小姐您自己的喜好来。要不是怕那些下人们摸不准您的喜好，您也不需要出府来受这污浊气。 苏老爷子和大少爷，可是半点委屈也不让您和您肚子里的小主子受呢。” 柯灵儿闻言，故意将肚子往前挺了挺，像只斗胜的公鸡，笑得一脸畅快。 “咦，小姐，前面就有好多红纸铺子，还有许多没有见过的年货呢，走走走，迟了，都被人挑剩下了。” “是呢，那看着像是小糖人，好久没碰上了，走走走，快追上.....” 林婉主仆三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欢快的走了! 柯灵儿主仆三人，相互看着，不知今夕是何年。她们竟然在这拥挤热闹的大街上，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寂寥感。 林婉和她的婢女莫不是有大病？聋了？还是哑了？ 竟然看不出她们在炫耀吗？ 搁以前，她早就面露绝望、心如死灰，一副发丧的神情。 “呃，小姐，她们肯定是不想让小姐看到她们的狼狈，这才落荒而逃的。” “恩！对对对，小姐，我看一定是这样的，肯定是这样的.....” 原本因为临近过年的喜庆，因为苏烨和柯灵儿的婚事，更平添了几分急促。 虽然时间仓促，但是苏府身为商圈的名门望族，自是不会马虎敷衍。该有的礼仪规矩，程序步骤，一样也不能少。 在成亲的前一日，柯灵儿终于被送回了自己的小院。只待明日时辰一到，苏府的八抬大轿，就会过来抬人。 时隔一个多月，再次踏进院子，柯灵儿觉得很是梦幻。走时，家徒四壁，虽然不至于四面漏风，但是却连驱寒的木炭，她都用不上。 再次回来，小院已经被苏府装饰的焕然一新。 里里外外的大红绸缎、大红喜字、大红灯笼、大红红烛，喜庆耀眼无比，就像她即将奔赴的未来。 整个里屋，到处燃着火红的炭盆，暖洋洋的。 时移世易，未来可期！ 她柯灵儿终于要走到那个她梦寐以求多年的位置了，过来明日，林婉便是她的第一个祭刀人。用林婉的血来祭奠她柯府长辈的在天之灵，然后是苏老爷子、苏烨.....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也算是为柯府上下报仇了，百年后，她便可以理直气壮的去见父母、二叔三叔了。 “小姐，回屋吧！院子里风大！”串儿轻声提醒。 “恩！” 柯灵儿回神，嘴角恣意一笑。抬脚往她的闺房走去。 第223章 苏铭乌鸦嘴，老爷子来了! 吱呀一声，推开房门，主仆三人同时张着嘴巴：“哇——”异口同声，惊叹不已。 “好漂亮呀！刚刚我还差点以为我们回错了院子呢，如今再一看房里，到底是我见识浅薄了。好好看哦！小姐，看样子，苏府还真是将小姐放在心尖上宠着呢！” 珠儿率先踏入房间，红罗绸帐、凤冠霞帔、胭脂水粉.....别说现在柯府在就没了，就是柯府最昌盛时，也没有见过这些好东西。 珠儿正要伸手触碰那梳妆台上凤冠霞帔，一声严厉的呵斥从身后传来：“珠儿——” 她瞬间回神，迅速收回手，即刻退到柯灵儿身后，垂头不敢看自家小姐。 “小姐，对不起。一时为小姐高兴，得意忘了行，下次珠儿一定谨言慎行，绝不再犯。” “最好记住，不要肖想和惦记不属于你的东西。你若安分守己，我身边必有你一席之地，倘若再敢有这心思，别怪我不顾往日里的主仆情分。” 柯灵儿甩一甩衣袖，眼里的风暴肉眼可见。她竟不知道，苏府的权势富贵不仅入了她的眼，更是迷了这贱婢的眼。在苏府住了这些日子，倒是让珠儿生出了这心思。 不过，一切等尘埃落定后，在做定夺，不急。 叩叩叩~~~ 房门未关，但是苏府的小厮，还是非常知礼仪的敲了敲门板，立在房门外，恭敬请命道： “柯小姐，嫁妆全部抬到了前院的仓库，总共九九八十一抬。您需要过去看看吗？” “九九八十一抬？”柯灵儿讶异转身，眼里竟是欣喜。 看来苏老爷子是真的很看重她的这个‘肚子’啊！ 她是苏家大少夫人，虽然没了娘家，但是在嫁妆上，苏府就是为了面子，也不可能让她两手空空入苏府。她原想着，苏府顶多就给个二十七或者三十六抬，装装样子，也就得了。 九九八十一抬，那是京中商圈能到的最多了。在往上，就僭越了。柯灵儿没有想到，苏府为了给她抬面子，竟然如此舍得。 “我随你去看看！” 珠儿完全忘记刚刚柯灵儿的敲打，眼睛瞪的老圆，心思更是活络起来。这种商圈权贵，端的的是清风霁月、端庄典雅，私底下是什么德行，大家都心知肚明。 生意人最重脸面，明面上都只会有一个妻子，什么妾室、陪房啊，统统没有。可是关起门来，通房丫头遍地都是。甚至还有不少，因为妻子生不出儿子的，直接将通房儿子，硬生生安给妻子。而且，还不在少数。 只要一直跟在小姐身边，不愁没机会！ 串儿看着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的珠儿，不用想，也知道她在打着什么主意。不过，小姐向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主。看来不用自己费心，珠儿就能自取灭亡了。 串儿垂头，装作没有看见：“珠儿，小姐走了，快跟上。” “哦，走走走！八十一抬啊.....” 看着欢天喜地跟上的珠儿，串儿摇头轻笑，以珠儿这样的秉性，估计是活不长了。 ~~~~~ 小院阳光正浓，茶香四溢。 苏烨躺在躺椅上，一摇一晃的，闭目养神。 阳光洒在他俊朗的脸庞，怎么也驱不散他身上的寒气。虽然将管家那波人赶走了，可他的好心情也没有了。 “大少，苏老爷子不会就此罢休的。说不定管家这么一哭诉、一告状，他就亲自杀过来了。要不，我们.....” 苏烨一个死亡凝视，苏铭瞬间闭嘴。识趣的退到一边儿，还恭敬的给主子重新斟了一杯热茶。 他慢悠悠的转头，抬眸看着跟过去一般无二清冷的院子，半点红都不带。谁能相信这院子的主人明天大婚啊。 主子连理由都不找，就硬邦邦的一句话，谁敢动他的院子，就打出去。打死打伤，都算他的。就问这是什么话嘛？ 管家这几日，都来了十几二十回了，每次都是带多少东西来，就带多少东西回去。这不，刚刚刚又被主子给赶走了。 哒哒哒~~~ 看门的小厮疾步而来，“大少，老爷子来了！” 苏烨冷冷的看了眼苏铭，苏铭缩了缩脖子，捂着自己的嘴巴，什么时候他成乌鸦嘴了？老爷子，还真亲自来了。 苏铭不自觉的后退几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种时候，最好是能逃离战场。 苏烨也不计较，慢条斯理的起身，然后优雅的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裳，还不急不慢的伸了个懒腰。 直到脚步声到了跟前，他才慢悠悠的转身,随上苏老爷子冷厉的视线，他恭敬侧移一步，微微躬身：“祖父！” “苏大少好兴致，暖阳下品茗。”苏老爷子压着怒火，轻嗤一声后，坐到了茶几边上的软椅上。 不等斟茶的小厮上前，苏铭就非常有眼力见儿的为苏老爷子斟茶。 有长辈在，苏烨自然没有躺下的道理，于是便随意的坐在了苏老爷子对面。嘴角轻扬，伸手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放到鼻尖轻嗅，随后惬意的闭上双眼。 然后才将茶水往嘴边送，借着手掌的遮挡，嘴唇都没有碰到差别，便露出心旷神怡之色。 “果然好茶！” 语毕，睁眼，放下茶杯。这才双眼含笑，对上苏老爷子威严的双眼。 “祖父就是祖父，对我的秉性、喜好都了如指掌，知道我必定会喜欢这款茶。刚开始喝，总觉得这茶老而苦涩，一股子廉价味儿直窜灵魂深处。 后来静气凝神一想，祖父吃过的盐，可比我吃过的饭还多，自有一番我不曾有过的见识。祖父的话，自然是不会错的。喝着喝着，就真的习惯了——” 苏烨故意留了一个话口，将声音拉的很长很长。 苏老爷子的脸色从难看、到非常难看，再到明显好转，没好气的瞪着苏烨。总算他最后说了几句人话。 只是，事关苏府名声，这事儿他不能由着苏烨胡闹。而且，木已成舟，由不得他不愿意。 “古话说的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直到听我的话不会错，这院子为什么还是这个鬼样子？明日宾客前来，你是想将苏府的脸，丢到全京城去嘛？” 咳咳咳~~~~ “对不起，老爷子，大少，一不小心，寒风溜进嘴里，被呛到了。” 第224章 清除眼线 “对不起，老爷子，大少，一不小心，寒风溜进嘴里，被呛到了。” 一旁的苏铭即刻捂住自己的嘴，幸好他聪明，用咳嗽掩盖了他压不住的笑声。这苏老爷子果然是老了，居然听不出主子是讽刺他盐吃多了，闲的！ 而且，主子几时喝过那茶水？还习惯了，习惯个屁！ 爷孙俩，一个敢说，一个敢信，他是真服气。 苏烨冷冷的扫了眼苏铭，找借口也不找个好听点的，听过被饭、菜，甚至口水呛到，但是被风呛到，倒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祖父，灵儿怀孕了，我们住在一个院子不方便。您也知道，孙儿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 对吧？府医可是说了，这头三个月，可能小心着呢！ 我这要是一不小心，把您的小乖孙给作没了，我到哪里去找一个还给您，是不是？” 苏铭死死咬着嘴唇、还不够，他低下头，双脚拼命抠地。主子啊，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说的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辞？他要真是这种兽欲之人，柯灵儿早就生了十个八个了。柯灵儿没皮没脸的勾引了主子多少次？ 主子可看都不带看她一眼的！更何况现在的柯灵儿！ 苏老爷子不可置信的看着苏烨，一张老脸涨的通红。苏烨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没羞没臊了？再说，苏烨是什么性子的人，他一清二楚。他绝对不是这种会被兽欲控制的性子。 苏烨这般说辞，不过就是为了给他、给苏府难堪而已。 苏老爷子厉声训斥道：“那就给我咬牙忍着！” 苏烨轻轻一笑，竟是嘲讽：“我要是真能咬牙忍住，您的这个小乖孙又从何而来？” “你~~~” 苏老爷子从来没有想过算计苏烨和柯灵儿的事，能瞒得过自己这个孙子。只是，他这般堂而皇之的当着下人的面，数落他这个祖父，让他情何以堪。 啪~~~ 苏老爷子一掌拍在茶几上，茶杯里面的水晃了几晃，而后又归于平静。就像那一掌，既发泄不了苏老爷子的怒气，也浇灭不了苏烨的傲气。 苏老爷子抬手指着苏烨，“你这个不孝子孙，你今日是打算气死我这个老头子，是吗？” 到底有些底气不足，指尖微微颤抖，如今，他也只能色厉内荏的拿孝道说事。可是，无论如何，这场婚礼必须得体体面面的办下来。 如今和谢家的对峙中，苏家已显颓势。否则，到最后，他就算重掌苏府，又有何意义？声名、权势全都没了，他要一个空壳子做什么？ 他已经老了，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重现苏府辉煌了。这就是苏烨能拿捏他的地方。毕竟，苏烨可有的是时间！ 看到苏烨依然无动于衷，苏老爷子只得憋屈的收回所有的怒火。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道：“烨儿，苏府走到今日，靠的是祖祖辈辈不懈努力，一代一代传下来的。难道你要让苏府断在你的手里吗？ 如今，京中商圈，谁不盯着这场婚礼？你这么一闹，丢的可是整个苏府的颜面和声望，往后在商圈，苏家的地位只会一降再降。” “你难道就甘心让别人说，苏府的现任掌权人，不如谢府的吗？谢浩辰将谢府打理的蒸蒸日上，而你，将苏府打理的日落西山。” 苏老爷子说完，也不再多言。 他和谢府争夺多年，男人最忍受不了的，就是被说不如自己的敌人。 苏烨和谢浩辰，在京中的口碑可以说是不相上下。都是年少成名，又是两府相斗，他就不相信苏烨能忍受被说不如谢浩辰。 苏烨压下眼里的嘲讽，看来老爷子是真的黔驴技穷了，连这种幼稚的激将法都搬出来了。 “没办法，谁让人家谢浩辰既有助力的父亲，又没有阻力的祖父呢！我自叹不如，命运如此不公，我也无能为力！”他两手一摊，无所谓道。 “不是我不努力，而是我没有三头六臂。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我——贵！” “老爷子，老爷子—— ”杜威眼看着苏老爷子就要气急攻心了，眼疾手快的上前为他顺气。然后，端起茶几上的茶水，塞到老爷子手中。 “老爷子，喝喝茶，顺顺气！” 苏老爷子接过茶杯，往嘴里送。 呸呸呸~~~~ 刚到嘴里，又被他尽数吐了出来。随即，想到什么，苏老爷子‘咳咳咳’咳了起来，以掩饰尴尬。 苏烨假装没有看见苏老爷子脸上尴尬的又羞又愧的神情，关切的问道：“祖父怎么了？这是呛到了吗？您没事吧？” “没，没事！”苏老爷子再次小小抿了一口茶水，皱着眉头、艰难的咽了下去。 “定是我院子里下人泡茶的手艺不好，这可是祖父最钟爱的茶叶，竟然也能让祖父如此难以下咽。苏铭——” “大少！”苏铭将头压得很低，没办法，主子大杀四方，够霸气。头低的不够，怕压不下得意上扬的嘴角。 “将院子里所有的下人全部拉下去发卖了，一个不留。连烧水泡茶这种小事都做不好，要他们何用！” 苏烨大手一挥，不带任何商量余地，一锤定音，决定了这些下人的去留。 “是！我这就去处理！” 话声刚落，苏烨院子里的小厮便一片噗通声，跪倒一片。跪着的方向统一向着苏烨，不过眼神的方向，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有几个小厮虽然很小心，但是苏烨和苏铭还是精准的捕捉到了。他们分明看的就是苏老爷子。 “大少爷，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就大少爷不要发卖我们，打发我们去干别的粗活重活都行，只求在苏府有一口饭吃。” 小厮们磕头求饶。 苏烨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任由苏铭处理。 苏铭上前一步，“看在你们一些人确实是诚心知错悔改，大少爷决定网开一面，留下你们。不过.......” 苏铭语气故意一顿，‘不过’二字，让刚刚松一口气的下人们，整颗心又提了起来。一个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苏铭。 苏铭伸出手，“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四个，收拾包袱找管家去。至于发卖，还是留下干粗活重活，全凭管家处置。” 四人心下一松，只要不是被发卖就好。于是，也不敢分辩，起身退出了院子。 苏铭摆摆手，剩下的下人都退下，各自回去当差了。 第225章 您忘记了?我可以更疯的! 全程苏老爷子一语不发，他知道苏烨怕是早就等着这出了，就算他出言阻拦，也没用。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种下的因，竟然在自己身上结了果。 他明知道苏烨借题发挥，可是，他又不能承认那茶叶他压根就不喝。 此前种种，不过是要告诉苏烨，谁才是苏府真正的主人。哪怕是茶叶这种小事，也是由他苏老爷子，而不是苏烨说了算。 哪知，因此事，仅剩的四个眼线，全部被苏烨清除出去了。往后要打探苏烨的消息，恐怕是更难了。 明日就是大婚，他不敢拦着，怕苏烨疯起来，干出更疯狂的事情。 苏老爷子眼眸低垂，压下眼里的狠戾。幸好早有准备，要让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去，从来不是什么多困难的事。不听话的孙子，再出色，他也不心疼。 再说，柯灵儿肚子里不是已经有一个了嘛，扶持一个傀儡‘皇帝’，他安心当个太上皇，也挺好的。 “烨儿，气也撒够了吧？这院子，实在冷清寡淡的厉害，着实不像话。你不喜欢大红大紫的，就外面装扮装扮，你的房间不动。面子上，总要过得去才行。” 苏老爷子认为，他都退让到这种地步了，苏烨应该会见好就收。 “祖父，我还是刚刚那句话。现在灵儿的情况，我们同住一个院子，不合适。婚房而已，装扮好了，哪里都可以是婚房。 我看她现在住的院子就不错，就设在那里吧。正好她也习惯了，省得挪动了，也有利于她养胎。祖父，您说，是吧？” 苏烨语气缓缓，却有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这像话吗？你是苏府大少爷，她是苏府大少夫人，怎能住在那种简陋的小院？这不让人看笑话嘛？往后，你让灵儿的面子往哪里搁？” 苏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 没有成亲之前，柯灵儿是客人，住在哪里，都不算不合适。再说，苏府可没有简陋的地方。 可成亲后，她就是苏府的的大少夫人了，她住那种小院，就说明她在苏府不受待见。她不受待见，她肚子里的孩子又怎会受待见？ 这以后，苏老爷子还怎么名正言顺的推这个孩子上去？ 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苏烨，此事事关柯灵儿和肚子里孩子的声誉，也事关整个苏府......” “祖父，我记得二婶成亲多年，你都不肯承认她苏府二夫人的身份，您也没觉得会损伤苏府声誉呢。怎么到她这，面子里子都给足了她，还不够？” “她们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同是苏府新娶媳，有什么不同？还是，明天抓一只公鸡跟她拜堂，可以更与众不同一些？” 苏烨嘴角嗜血毫不掩饰。 苏老爷子捂着心口，再次不可置信的看着苏烨，“你果真是疯了！” 苏烨眼角微挑，浑不在意，“祖父，我早就告诉过您了，您忘记了？我可以更疯的！” 苏老爷子闭上双眼，脑海里又浮现了在酒楼包间，当他质问苏烨是不是疯了时，他脸上笑意张扬、却没有任何温度，带着冰冷的眼神直视着他，一字一顿的说——我可以更疯！ 苏烨用他的实际行动告诉苏老爷子，他有摧毁一切重来的魄力和勇气。 苏老爷子胸口剧烈起伏，耳边是杜威喋喋不休的安抚。许久许久，他才掩去眼里的惊涛，再睁眼时，古井无波。 “成亲的毕竟是你，既然烨儿觉得如此安排甚好，那便甚好！管家！”苏老爷子朝着院门的方向喊了一句。 本来是笃定了他能压下苏烨，所有便让管家带着东西一并过来了。不过，如今倒也不费事。 管家闻声而来，躬身道：“老爷子。” “带着东西到灵儿原先住的院子，将新房安置在那！” “是！” 管家没有一点迟疑，带着候在院门外的一众捧着各色喜庆饰品的小厮，浩浩荡荡的走了。 苏老爷子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公鸡拜堂，亏他敢说出口。苏烨，彻底跳出了他的手掌心，该废了。 他缓缓起身，看着茶几上的茶水，意有所指道：“既然习惯了这款茶，以后这款茶就只送你的院子了。别的院子，一片叶子也休想得到，这是祖父对你的偏宠。” “那就谢谢祖父了！这一个月来，我们院子里的小厮都用这茶水漱口，口气都清新了几分。我也习惯了—— ” 苏烨再次拉扯了‘习惯了’三个字，“ 习惯了他们日日都保持着着清香的口气，正预备问管家多要些呢。没想到，祖父倒是先想到了。那孙儿就不客气了，代他们谢谢祖父！” “你~~好！很好！果然是我教出来的最出色的孙子！” 说罢，狠狠的甩一甩衣袖，带着杜威，满身怒气的跑了。 噗嗤~~哈哈哈哈~~~ 苏铭终于大笑出声，“大少，你就不怕把老爷子气出个好歹来？” 刚刚老爷子听说这茶水是给院子里下人漱口的时候，整张脸都绿了。他可是被逼着喝了一口呢，下人用来漱口的，他给喝了。他估计这辈子都没这么屈辱过。 不过，苏老爷子今日是真被气狠了，人被气狠了，那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大少，你不怕老爷子狗急跳墙？” “不为了让他跳墙，我急他干嘛？”苏烨嘴角抹残忍。 他和老爷子早就不可调和了！他的人生被老爷子掌控了十几年了，他早就该反抗了。 苏铭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主子这次好像是来真的了。不过须臾，他又热血沸腾起来，主子憋屈了那么多年，终于要扬眉吐气，自己当家作主了。他冷颤个屁，他该放鞭炮庆祝才对。 “对了，大少，柯灵儿那边需要在派人过去盯着嘛？” “不需要！总得给他们时间部署不是？毕竟，再回苏府，他们行事就没那么便宜了。毕竟，老爷子可是指望着柯灵儿的那个肚子呢。” 苏烨有些嫌弃的看着桌上的茶水。 “是！” 苏铭会意，一边应答，一边招手叫人。 “将这些茶具全部撤下，重新换一套茶具上来。以后，这些茶叶，还是赏给你们，记住了，是漱口用的。” 几个小厮一边收拾，一边感恩戴德。 这茶叶可是不便宜，对于他们这些下人来说，那是天大的恩赐！ 第226章 有人帮我养儿子，我自己乐意 苏老爷子书房，府医和他分坐两端。 窗户只留了一点点空隙，书房内光线很是昏暗，藏住了彼此脸上的情绪。 茶香四溢，在不是苏烨口中老而陈旧的味道，悠远而绵长，闻着便让人有几分心旷神怡。 苏老爷子亲自为府医倒上一杯，推到他跟前：“尝尝，这茶不错。” “老爷子，老朽并不喜茶，解渴而已。倒是糟蹋了！”府医不骄不躁，面不改色。 若是旁人，听闻要研制这般恶毒的药物，早就变了脸色。到底是当过太医的人，什么大人物没见过，什么腌臜手段没见过。 苏老爷子也不计较，继续道：“药物研制的怎么样了？” “还差几味中药寻不到。太医院倒是有，不过，那里的东西，不是我们能肖想的。” “京城的药铺没有，那就到别的地方去买！” “已经安排下去了，不过药材难寻。老爷子该知道，京城都没有，其他地方有的几率不大。不过碰碰运气罢了。” “这般难寻吗？”苏老爷子若有所思，“华大夫那里呢？我听闻，他那里的药草齐全，不亚于太医院。” “老朽也这般想的，前几日派了人前去问询。不过不巧，他在十日前，已经前往各地走访药草供应商了。归期未定。” “也不急，年后再说！” “好！” ~~~~~~~ 三更天！ 月中的月亮圆润而清冷，高悬高空，既是没有地上积雪，也将整个京城照的银白一片。关上门的小院，漆黑一片。 柯灵儿吃过午膳后，便早早的打发了珠儿和串儿去休息了。她总觉得苏敬今日必会来找她，今日一过，她便是苏府大少夫人了。再加上她的这个‘肚子’，身边的人不会少，到时候再见面，可就难上加难了。 她吹灭了房内的蜡烛，早早的就在黑暗里等着了。 可是，等啊等，等到双眼皮打架，等到月挂高空，依然没有等来苏敬。她再也撑不住了，沉沉的闭上了双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落进了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她瞬间清醒，她下意识的转身，就贴上了温润的双唇。 唇齿交替间，彼此的呼吸都急促而汹涌。不一会儿，红帐摇曳，久久不得平息。 一切风平浪静后，彼此舔足的相互依偎着。 柯灵儿一声娇嗔：“可让我好等，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怎么舍得？过了今日，再想放肆，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我可不得好好珍惜今夜！春宵一刻值千金，我这一宵，可是得当作百宵千宵来使.....” 说着一个翻身，又将柯灵儿压下身下。 柯灵儿急急伸出双手，抵住男人壮硕的胸膛，满脸娇笑：“二少爷，猴急什么呀，你让我先喘口气。” “还真是个魔人的小妖精。”苏敬再次侧身躺在柯灵儿身侧，黑暗中把玩着她的青丝。“有什么话快说吧，一会儿我可不给你留气口儿。” “这哪儿还是那风光济月温文尔雅的苏二少爷？不过，我倒是喜欢得紧！”柯灵儿又是一声媚笑。 本就战意沸腾的苏敬，哪里经得起这般挑逗。 屋内再次糜魅...... 再次风平浪静后，柯灵儿心满意足。“二少爷威武！” “灵儿这是想坐实了这‘肚子’？”对于柯灵儿的刻意挑逗，苏敬心知肚明。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就知道逃不过二少爷的法眼，”柯灵儿并不打算瞒着苏敬，而且这事儿，还的苏敬助力。“落胎太痛苦了，我不想再来一次。” 上次剩下血流不止，剜心刮骨般的痛楚，她忘不了，也不敢忘。苏烨在她面前自诩正人君子，几次三番勾引，都拿不下。后又被林婉看出端倪，最后不得已，才不得不找华明落胎。 好不容易算计苏烨一番，才跟他有了肌肤之亲，才有了这个‘肚子’。苏烨不傻，再要算计他，怕是不容易了。下次在跟他同床共枕，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了。 所以，柯灵儿不愿意放弃这次机会，她必须把这假‘肚子’，变成真‘肚子’。这样，她的大少夫人算是坐稳了。 “放心，有人帮我养儿子，我自己乐意。哈哈哈，只要一想到苏烨细心教育、呵护的儿子，是我的种，我就浑身充满了劲儿啊。多播几次种，说不定还能一次生俩.....” 黑暗中，门廊下，一个娇小的身躯，小心翼翼的贴在门窗上，屏气凝神的听着里头的动静。直到里面又传来暧昧之声，她才悄悄退去，摸回了前院的下人房。 一夜无话！ 五更天还没过，苏府和柯灵儿的小院就喧闹起来了。 柯灵儿所有长辈都已过世，以苏府的关系，如果厚着脸皮，倒也能请到权贵之家的老夫人来为柯灵儿梳头。不过，显然，苏府并不觉得这么大的人情，放在柯灵儿身上不划算。 但是苏府也没有马虎，请到了京中商圈年纪最大、且子孙最旺盛的一位老夫人。 老夫人到达柯灵儿闺房时，珠儿和串儿早已经打理好了一切。 老夫人进门，打量了一眼房中的陈设，心里不是很舒服。劳动她一个老太婆，大早上的来这么个破院子。 表面装饰的在华丽，也掩盖不住底子里的穷酸气。要不是看在苏老爷子的面子上，她是决计不会走这一遭的。 商圈之人，大抵以利益为重。老夫人家中跟苏老爷子有些合作，她来也不过是看在苏老爷子的面子上。至于这个所谓的‘大少夫人’，苏府给的是真体面，还是假体面，她一眼便了然。 她自然不会将柯灵儿放在眼里。 老夫人压下眼里的鄙夷，缓步到净手盆前，洗净双手。接过串儿递来的帕子、擦拭干净，这这才来到柯灵儿身后。 “有劳老夫人了！”柯灵儿并未起身。这老夫人，她自是认识的。以前的柯府，自是够不上这等富贵之家。她与苏烨定亲后，倒是因为这门姻亲，有过几次照面。 只是柯灵儿并未起身，神态里自有一股傲慢，仿佛能给她梳头，是抬举老夫人了。 第227章 苏信夫妇返京 老夫人心里微微叹息，苏老爷子果然眼光独到，如此眼皮子浅的女子，确实当不得大少夫人这个头衔。 她微不可察的摇摇头，敷衍的扬起笑容。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柯小姐有福了！” 随后，也不理柯灵儿的表情，拿起梳妆台上备好的一把古朴的木梳。调整好位置，左手覆在柯灵儿头顶，轻轻的由上至下，抚摸三下。 这才右手执木梳，木梳在前梳头，左手在后轻柔安抚。力道舒缓、温柔、绵长。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语毕，正好一梳到底。 老夫人双手再次回到头顶，同样右手执木梳，左手紧跟轻抚其后。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放下梳子，串儿也正好重新端来一盆热水为老夫人净手。随后，珠儿恭敬的递上早就准备好的红色礼袋。 老夫人身旁的婆子伸手接过，“老夫人，小小少爷还在府上哭闹，我们该回去了。” 老夫人点点头。 “老夫人慢走！串儿，送老夫人出去！”柯灵儿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铜镜里的自己，都到这个时候了，这个死老太婆依然不肯称呼自己一声苏大少夫人。 既如此，她也无须给她什么好脸色。 老夫人手上的动作一顿，她本想退下手上的镯子，算是给柯灵儿添妆了。不过，这丫头竟然如此看不上自己，那她自然就不必破费了。 带着婆子，转身便出了柯灵儿的院子。 一出院门，她微微摇头，“苏老爷子这老小儿，玩得到底是什么把戏。这般心思之人，他可看不上。看来啊，这苏府以后的大戏可不少啊！” “老夫人午膳可要去凑热闹？”老婆子会心一笑。 老夫人摇摇头，“我这把老骨头，还是饶了我吧！” .......... 苏府的迎亲人马，敲锣打鼓、好不热闹。一路吹拉弹唱，赶到柯灵儿小院门口时，正当吉时。 候在院门口的苏府长辈，瞅准了时辰，大喝一声：“吉时到！” 劈里啪啦劈里啪啦—— 鞭炮声响，乐队声起。 一袭正红凤冠霞帔、头披大红盖头的新娘柯灵儿，在苏府两位婶娘的搀扶下，娉娉婷婷的跨出院门。 早有喜娘掀开轿帘候着，柯灵儿在婶娘的引导下，弓身进了轿子。刚坐稳，便浑身一轻，开始晃晃悠悠的往前行。 一路鞭炮、一路奏乐；一路红妆、一路喜悦。 迎亲队伍走的很慢，身后一长串的嫁妆，引得无数百姓驻足张望。 “这柯府虽然只剩下一根独苗，还是个女娃子。奈何人家出息啊，终究还是攀上高枝咯！无父无母又咋滴，看着一长龙的嫁妆，苏府可算是给足了柯小姐颜面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些东西，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回了苏府，还不是苏府的。要不是不能再多了，别说是九九八十一抬，就是八百一十抬，苏府也能拿得出。” “那也是人家柯小姐有面子，换个人试试，连苏府的大门都够不上。” “这么上赶着拍马屁，人家又听不到。你可别在寒风里吃一嘴炮仗灰，人家还嫌你脏人了人家的路呢。” “哎哎哎，我说你这妇人，怎么回事呢？说话怎么这么冲呢？我不过是说了句实话而已，也没碍着你啊。真是盐吃多了，闲的你。” “你....”妇人正要跳起来，准备跟人家大吵特吵一番，她身后一个男子眼疾手快，一手捂住妇人的小嘴，一手从腰间抱住她。 三两下就将她带出了人群，疾步离去。 一名男子看着那一男一女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总觉得好熟悉。回头在看向迎亲队伍，灵光一闪，那不是..... 难道苏二爷外放回来了？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啊，今日可是苏大少大婚之日，身为二叔，自是要回来的。 可是，也不对啊？如果是这样，他们不是应该在苏府待客吗？又怎会跟他们一起挤在这儿凑热闹？ 男子挠了挠头，难道他看错了？ 这边男子拉着妇人离开了人群，转入一个小巷子，随后七拐八拐的，才进了一座简陋的小院子。一进院子，男子迅速又将院门锁上。 他背靠门上，一脸倦容，赫然是消失了大半年的苏家二爷苏信。而他拉着的妇人，便是同他有一起消失的妻子，秦画。 “二爷，你拉我干嘛？我....”秦画俏脸微红，被气得。 “你要干嘛？跟那些不相干的人大吵一架，说苏府虚伪，不过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实际一毛不拔？自私小气？”苏信无奈打断秦画。“夫人，无须跟不相关的人浪费口舌，再说了，那么多人，你总不能一个一个说过去？” “可是，我就是气不过！”秦画气愤的揉着手中的帕子。 “行啦，三弟应该都收拾好了。我们一路风尘仆仆的，赶紧梳洗一番，希望还能赶得上。” 苏信上前安抚着秦画，然后拉着往主厅走去。进了主厅，才发现主厅里空荡荡的，一个人没有。 “三弟，三弟！” “二哥，你们回来了！我刚刚将我们的行李归置好，热水也烧好了，我们赶紧先洗一洗身上疲乏。”另一名男子从厢房内走了出来，眉眼间和刚刚的男子有几分相像。 他刻意低垂着头，不让苏信夫妇看到他脸上的深情。他假死逃脱这个家快三年了，当年毅然决然的逃离这个冰冷的家，如今，为了烨儿，他又不得不再次回来。 他心里是矛盾的，更是痛苦的。 那些冰封的、血淋淋的往事，他一点也不想回忆。 他，便是三年前死去的苏家三爷苏礼。 “三弟，放心，有我们陪着你。”苏信上前，拍了拍苏礼的肩膀。 三年前是他帮着自己的这个弟弟假死逃离苏府的，所以两兄弟这几年一直都有联络。这几个月，他和秦画也是躲在苏礼那儿。 他们虽然不在京城，却也一直留意着京中苏府的动静。毕竟二房的林婉和三房的苏敬都还在苏府。 他们一听到苏烨大婚的消息，苏礼一听新娘是柯灵儿后，脸色大变，即刻便决定要回京城。苏信不忍弟弟一人单枪匹马的回来面对整个苏府，便带着秦画一起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 第228章 这个便宜爹，苏烨是当定了! 苏信、苏礼和秦画，是刚刚才刚回京城的。 这一处的破院子，是当年苏礼离开前，苏信特意置办来给他藏身用的。苏礼离开后，一直闲置着。倒是没想到三年后的今日， 苏信自己也跟着一起藏匿在这儿。 看着苏礼欲言又止，想问不敢问的模样，“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想问什么？” “打探清楚了吗？果真是柯灵儿？”苏礼眼带期望，那是他最后的倔强。 苏信无可奈何的点点头，更多的是不解。看到苏礼得到确定答案，一脸绝望，苏信更不明白了。 “三弟，一听烨儿大婚，你比谁都高兴。再听新娘是柯灵儿，毅然决然放弃了你梦寐以求的生活，执意要回京。连二哥也不能说吗？” “二哥....对不起！” 苏礼痛苦的闭上双眼，他以为他的心早已经冷却，再也没有任何温度了。他是真的很想一死了之的，奈何阎王不收，让他活下来了。 他发誓从此隐姓埋名，远离苏府。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哥唯一的血脉，苏烨一再被算计！他做不到！ 没有大哥，就没有他！ 他可以不要自己的命，但是他不能不救烨儿。 “二哥，我们赶紧洗漱一番，不然就赶不上宴席了！热水，都备好了，二哥直接去后厨提过来就行了。”语毕，苏礼转身，朝着自己的那间厢房走去。 秦画这才从苏信的身后走到他的身边，“二爷，三弟看起来好像很难过，他没事吧？” “三年前，三弟为何会‘车毁人亡’？而烨儿又为何恰巧在那天出事？此后不久，烨儿又为何不顾苏府上下反对，执意要与柯灵儿订亲？或许这一切，今日都将水落石出。” 苏信神色凝重！他们苏府的男人，从小就在腌臜事件里长大的。在恶毒的事情都见识过了，到底是什么让三弟心如死灰？纵使假死，也要离开苏府？甚至连妻子儿子都不要了？ 苏信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苏礼厢房的方向，终究还是拉着秦画走向另一边的厢房。时机到了，三弟自然就愿意说了。 ~~~~~ 苏府！ 整个苏府妆点的极尽奢华与喜庆，道贺之人，无不咋舌。素来，只是听闻，苏谢两府的财力，堪比国库。如今得见，果然不尽奢靡。 别的不说，就这方圆几里的密林，就不是一般家族能拿得下的。 此时苏府大厅，宾客云集，迎来送往，好不热闹。道贺、寒暄之声，此起彼伏。 喜庆的奏乐和鞭炮，由远及近，管家早就带着人，迎在府门前了。侧耳听着声音越来越近，他振臂高呼，“吉时到，府门开，放礼炮，迎新娘！” 嘭嘭嘭~~~~ 纵使白日里阳光灿烂，也掩盖不住绚烂礼花的光彩，一圈一圈在空中绽放又凋零；凋零又绽放！世人竟不知是该惊叹礼花绚烂，还是该哀叹绚烂转瞬即逝。 热烈氛围里，人群簇拥着苏烨，往府门而来。 苏烨明明一身大红喜服，却让人感觉不到本分喜庆。挺拔身躯，却周身气势清冷，让人望而却步，令人生畏！ 他眉眼幽深、神色冷峻，却容颜俊朗，难掩风华。只是纵使大婚，他依然喜怒不形于色，半点不见大婚的欣喜与欢愉。 苏烨等人到府门之时，新娘的喜轿也恰巧落地。 礼花停、声乐歇。 一声喜庆的红娘笑盈盈的开口：“大少爷，该踢轿门，迎新娘了。” 苏烨眸光未动，快步移至轿门前，众人还未看清楚他脚下的动作，轿帘就开了。 喜娘神色微僵，脸上的不解一闪而过，随即高昂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迎新娘！” 她接过身侧婆子盘子里的大红花绸缎，一端塞到苏烨手中，一端塞到新娘手中。而后，快步移到新娘一侧，和串儿一左一右扶着柯灵儿。 “炮响，乐起，入府门！”苏府一位族老高声唱和。 礼炮声再次炸响天际，乐队附和着卖力弹奏。 新年一路跟着红绸铺就的道路，跨过门槛和火盆，一步一步向着大厅走去。 苏敬落后几步，双眼微眯，若有所思的看着苏烨背影。他刚刚并没有看错，苏烨并没有踢轿门，他那一脚不过是一个假动作，根本没有碰到轿门。 苏烨是直接用手掀开轿帘的！ 不踢轿门，不算娶新娘！ 所以，苏烨压根就没想过要娶柯灵儿。但是又不得不娶，他做这些小动作，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毕竟，今日他可是八抬大轿将人娶进门的，全京城都看见了，他抵赖不得。 踢轿门只是刚开始，一会儿还有拜堂、入洞房呢，他倒是要看看苏烨怎么继续自欺欺人。 这个便宜爹，苏烨是当定了。 苏敬抬头看了看头顶上大大的门匾，‘苏府’二字苍劲有力。在不久的将来，这个‘苏府’的‘苏’，就彻底成了他苏敬的‘苏’了。 到时候，老爷子怎么逼他将母亲赶走的，他就要他怎么求着自己，将母亲再次接回来。 主厅内，宴席早已备好，多数宾客已经就位了。不过，年轻小辈，多数都跟着新郎到府门迎新娘，凑热闹去了。此时的大厅，还不算太热闹。 林婉特意挑了一个不怎么起眼，但是视野极好的角落。她的预感从来不会错，今日必定有大戏看。 要是身边没有两只烦人的苍蝇，她估计能看得更尽兴些。 “林婉，许久不见，你越来越好看了。看来宋夫子真的很疼你呢。”如意脸上笑意勉强，眼里的嫉妒都要溢出来了。 不过，想到柯灵儿终于成为苏大少夫人了，她也算是苦尽甘来了。瞬间她笑容灿烂，看着主厅大门的方向，一脸得意。 “虽然我出身卑微，幸好大少夫人不嫌弃，还记得我这个贫贱之交，连大婚之日，也不曾忘了我。着实让人感动。” 林婉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这是讽刺她攀上了宋夫子这个高枝，就看不起从前的贫贱之交了吗？ 她们拢共也不过是见过几次面，一次比一次敌对，压根就没什么交情。不出手对付如意和苏红，是因为她知道，柯灵儿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 如意和苏红没了利用价值，以她如今苏家大少夫人的身份地位，过不了多久，就会彻底跟她们撇清关系了。 她们没了柯灵儿这层关系，以她们父母唯利是图、自私自利的秉性，她们两个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第229章 她永远也摆脱不了‘父不详\\＼’和\\‘野种＼\\’ 林婉眼眸轻抬，“如意小姐，我们似乎并不熟悉。只是不知道今日如意小姐又看上了我锦帕？还是旁的什么东西？亦或者，你家又有小妹葬身火海之类的悲惨遭遇要与我诉说？” 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柯府寿宴当日，如意就是杜撰了五岁的幼弟葬身火海的悲惨故事，才让林婉对她放下了防备。这才让她拿走了自己的锦帕，当日要不是有苏铭帮忙，母亲就彻底毁了。 在林婉看来，人，再怎么恶毒，也不会轻易拿家中亲人性命卖惨。 只是，林婉低估了人性的贪婪和欲望！ 如意并没有因为林婉的阴阳怪气而有任何的不悦或者愠怒，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错就错在柯府之人无能，一个妇孺之辈都搞不定，让林婉叫嚣至今。 不过，柯灵儿, 哦，不！是大少夫人可是说了，林婉现在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大婚过后，她收拾的第一个就是林婉。 “有什么办法呢，有些人所有的幸运都花在了那张脸上，脑子只是个摆设。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怪得了谁？死了，那也是自己蠢死的。与人无尤！” 如意皮笑肉不笑，宋夫子的入室弟子又如何？宋夫子只是徒有虚名，毫无威慑力。苏大少夫人，可就不一样了。 如今，她再也无需顾及林婉半分！ “如意小姐说的有理，确实是蠢死的，与人无尤！”林婉依然淡淡的笑着，只是眼神冷冷的没有任何温度。 一直想着对付柯灵儿和苏府，倒是忘记了如意和苏红了。既然她们非要往跟前凑，她倒是可以成全她们。 对付苏府，她触手难及。可是要对付无权无势的她们，可就容易多了。 “你....”如意不自觉的心生惧意，林婉的眼神明明看着很温柔，可却让她遍体生寒。 “如意，你怕她干嘛？这里可是苏府，还轮不到她一个父不详的贱婢撒野。”苏红拍了拍如意的后背，示意她昂首挺胸，不必害怕。 果然，如意闻言，立即又自信起来。 “苏红说的不错，这里是苏府，轮不到你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撒野！” 两人相视一眼，眼里竟是得意与傲慢。 “知道的，你们是新娘请来的宾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就是新娘呢。” 别说今日柯灵儿只不过是一个新嫁娘，就是苏府当家主母，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当家作主。不过，林婉可没那么好心劝诫她们。至于，她们拿她的身世说事，这确实是她的硬伤。 这世道，她永远也摆脱不了‘父不详’和‘野种’。 可是，只要她将伤口裹的够严实，她们怎么撒盐，也伤不到她。 “可是，怎么办呢，就算我是个父不详的野种，我也是宋夫子唯一的入室弟子，更是谢夫人的座上宾。” 只要我不气，气的就是旁人。 “你....” 两人正要撸起袖子大干，门口的响动传来。 一对新人一身大红喜服，款款而来，男的挺拔俊朗、女的妖娆多姿，果真男才女貌，神仙眷侣。 惊艳声四起，淹没了一切，剩下的只有稠红与喜庆。 “哇，大少夫人好美哦！就算看不见她天仙容颜，光看身段，便可见一斑啊！” “虽说仓促了些，可是这身喜服可一点也不仓促啊。那流光溢彩，波光粼粼的，也不知道缀上了多少璀璨明珠啊。那可不是几日能赶出来的。” “听闻，三年前定亲之时，苏大少就开始筹备婚礼了，要不是苏老爷子一直不点头，两人呀，早就儿女绕膝了。可见，大少爷娶妻之心切呀。”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好事多磨！好福气啊，虽迟，但终究还是会到的。” ....... 如意和苏红听着周围的赞誉之词，对视一眼。随后两人故意凑近林婉，鄙夷的看着林婉：“林婉，听见没有，苏大少可是娶妻心切呢，三年前就备好了喜服。这可不是下药爬床这般下作的手段，能求得来的。” 林婉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两人，然后伸手揽过两人的肩膀，用力收拢。 嘭—— 两人的额头，不轻不重的撞在了一起。额头瞬间红了一片，两人想要挣脱，奈何林婉手上力道不小。最重要的是，周围宾客众多，她们不敢在苏府的婚宴上闹将起来。 只得压低声音，咒骂林婉：“林婉，你给我放手，你个贱.....” “嘘~~”林婉凑近二人，声音很轻，但于二人却足够响亮，“你们这是在嘲笑新娘下药爬床，毕竟新娘可是因为身孕，才求来了这场婚礼。需不需要，我帮你们大声宣扬？” 语毕，林婉卸去手上的力道，放开二人。身子往后一靠，怡然自得的靠在椅背上。不再看她们吃瘪涨红的脸色。 如意和苏红咬咬牙，终究没敢再说什么，恨恨的闭上了嘴。 柯灵儿住进苏府的第二日，便传出了两人婚期将近的好事。不用说，大家也能猜测到发生了什么。 只是，此后的一个多月，并没有订婚期的消息传出。直到柯灵儿传出身怀有孕。 如此一来，大家也不用猜测了，只要带脑子的，都知道一个月前，柯灵儿入住苏府当夜，发生什么了。 大家都不傻，柯灵儿如果在百日内不成亲，那便只能等三年守孝期满，才能再论婚嫁了。只是，那时候她都是一个老姑娘了，苏府也不可能等她三年。 所以，定是她用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才算计来了这场婚礼。 整个大厅，没有几个人，是会真的将柯灵儿当作苏府大少夫人的。 有得必有失，这就是柯灵儿的得失。 虽然得了苏大少夫人的头衔，但是想要苏大少夫人的地位和权势，怕是不可能了。 “吉时到！”苏家最年长的族老一声高喝，大厅内所有的视线全部聚集于厅前那一对璧人身上。 “一拜天地！” 一对新人朝着主厅大门的方向，只见，新娘一人躬身、正身。 咦~~~~ 大厅内一片小声、但却震耳欲聋的疑惑，新郎挺拔的身躯，纹丝未动。 第230章 死而复生的苏三爷 新娘察觉到了异样，她知道视线都聚集在她和苏烨身上，又不能开口说话。只能不动声色的扯了扯手中的红绸带子。 手中的绸带微动，苏烨才回神，然后他才躬身拜天。 宾客心中诧异，这苏大少在大婚之日、拜堂之时，走神，怎么想怎么诡异，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族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高和： “二拜高堂！” 高堂之上，只有一个位置，上头端坐着苏老爷子。刚刚苏烨的举动，让他极其不悦，可也不能当众发作。只得勉强挂着笑脸，看着跟前的两人。 视线对上苏烨时，不着痕迹的狠戾起来，提醒他，别再出岔子。 苏烨对着苏老爷子挑衅一笑，用嘴形说道：“祖父，可得撑着哦！” 苏老爷子瞳孔骤缩，一股强烈的不安萦绕心头，苏烨从不是说大话之人。他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只是，眼下无论如何，这场戏也得唱下去。 苏老爷子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 这回苏烨倒是乖乖的和柯灵儿一同朝着苏老爷子躬身。苏老爷子和苏府族老，无不心里长舒一口气，真怕苏烨疯起来，连堂都不拜，就撂挑子。 “夫妻对拜！” 新郎新娘同时转身，面对着面站立。 柯灵儿手中的绸带微动，只要这一拜下去，她就是名正言顺的苏府大少夫人了。虽然，此次她兵行险招，通过柯府后事积攒下来的声望，再一次跌入谷底。 但是，她终于入住苏府了。声望这事儿，只要有钱、有权，好办的很。她一点也不担心。 再说.....她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腹部，她总觉得，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 以后，苏府的一切都是她的了。 苏烨双眼目视眼前的女子，可眼里却一片虚空。他的余光下意识的寻找那抹倩影，毫不费力，只肖须臾，他便捕捉到了她。 她躲在角落里，却能将这边的一切尽收眼底。只见她嘴角带笑，眼里却冰凉一片，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她果真是一点也不在意他了吗？ 连他跟别的女子拜堂成亲，她也能这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吗？ 眼里的落寞与寂寥以燎原之势，迅速席卷周身，苏烨溃不成军。 两人缓缓躬身，他们的额头即将触碰到彼此时，大门传来一声爆喝：“慢着！” 两人下意识的起身！ 苏烨嘴角迅速闪过若有若无的笑意。 柯灵儿则紧了紧手中的红绸带，心里的恐慌蔓延。她的这场婚礼，终究是不能完成了吗？ “那不是二爷和二夫人？他们这赶回来的，还真是正当时啊！咦，不过，那名男子是谁啊？看起来好眼熟！” “三爷？三爷——” “怎么可能？三爷不是三年前死了吗？怎么可能是三爷.....不过，看着是真的像。” “什么真的像，就是三爷！” “三爷.....” 背光中，苏烨和苏老爷子看不清来人的样貌，但是根据身形，他们依稀能判断出其中一人是苏信，一人是秦画。 但是还有一名男子........ 苏老爷子缓缓起身，双眼一眨不眨盯着背光中，那道越走越近的身影。眼中似有水雾泛起，片刻后，便模糊一片。 他用微微颤抖着拭去眼里的湿润，死死盯着那道身影。 是他吗？ 是老三吗？ 苏烨眉间微蹙，他不着痕迹的看向另一边的方向，只见苏铭同样一脸疑惑和不解。所以，刚刚那句‘慢着’，并不是来自苏铭。 而是来自门口的二叔！ 二叔好不容易逃离了京城，为何回来？ 还有三叔！他又为何回来？ “父亲，我回来了！”苏信和苏礼一同上前，对着苏老爷子，双膝跪地。 “不孝子，苏礼，拜见父亲！” 苏老爷子举起手中的手杖，啪—— 啪—— 重重的敲在了苏礼背上，颤声怒道：“好个不孝子，好个不孝子啊！死盾三年，三年，整整三年。让我这个老父亲，二次苦尝白发人送黑发人。果真是不孝子！” 语毕，苏老爷子不待苏礼开口，他又举起手杖。手起杖落，嘭嘭—— 两杖，打在苏信的背上：“人到中年，还离家出走，礼义廉耻、忠孝道义，尽是白学了。” “逆子，逆子，都是逆子！” “爹，爹，真的是您？您真的还活着？”苏敬踉跄几步，直到苏礼跟前，跪在他的身前，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他既希望眼前的男人是父亲，又不希望他是。 直到，男人的侧脸跟记忆中的父亲重合，他才确定，他的父亲真的回来了。 压下心里的翻涌，眼里涌上眼泪，不管如何，父亲回来的正当时。他的筹码再次加码。 “想得孩儿好苦啊，父亲.....” “敬儿~~” 苏礼在苏敬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他并没有苏敬般激动与热络，只是拍了拍苏敬的肩膀，然后平静的看着他。 “敬儿果然更加成熟稳重了！” “父亲，这几年过得可好......” 这边上演着父子情深，另一边，则是母女情深。 苏信和秦画一进大厅，林婉一看，就知道是他们回来了。眼泪和思念同时决堤，直到看见他们，林婉才知道，她有多想念他们。 “娘，您回来了！”林婉扑进秦画的怀里，“我好想您，娘，婉儿好想您。” 再次躲进熟悉而温暖的怀里，这大半年所有的委屈、难过，瞬间涌上心头，她再也不用强装坚强了。娘亲回来了，她回来了。 秦画紧紧拥着女儿，一手轻轻抚摸她的头，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娘回来了。是娘不好，光顾着自己，将婉儿一人扔在京城受苦。是娘不好！是娘不好！” 苏信抬头看着抱头、颤抖，压抑着哭泣的母女俩，心中一阵愧疚与酸涩。终究是自己无能，才让这对母女饱受这分离之苦。 不过，从今往后，他不会了。 苏信缓缓起身，伸手将母女俩一同圈入自己的怀中，从此，他的怀抱，就是她们母女的安全停靠的港湾。 到底是男子的气息，林婉退出了苏信的怀抱，对着他深深行礼：“叔叔，您回来了。” 第231章 这婚，不能成! 苏信挂上慈祥的笑容，伸手搀起林婉，“婉儿，可愿意唤叔叔一声爹爹？” “二爷——”苏信怀中的秦画惊喜、又不可置信的抬头，撞上了苏信坚定和肯定的眼神。 只是，秦画依然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苏老爷子。 要不是苏老爷子，林婉本就该唤苏信一声‘爹’的。可是，苏老爷子连秦画的身份都不承认，又怎么会允许林婉叫苏信爹。 “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如今，我只是你秦画的夫君，林婉的父亲。”苏信知晓秦画的担忧，但是半年前，他早就抛开了一切了。 如今回来，也不过是因为三弟想回来，而不是他还惦记苏府的任何东西。 “婉儿，你也一样，不用顾及其他任何人，只问你愿不愿意承认我这个爹。” 林婉乍一听，跟秦画一样，都下意识的看向苏老爷子。她们都没有想到，苏信离开半年回来，竟然如此霸气。 林婉灿烂一笑，这一日，她等很久了。她对着苏信盈盈一拜，“女儿拜见爹爹！” 这声爹，不为她自己，而是为了秦画。 苏信和秦画成亲多年，碍于苏老爷子，碍于这孝大于天的世道，苏信不敢忤逆他半分。就因为因为这儿，秦画母女在苏府遭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委屈、屈辱。 这声爹是苏信护秦画到底的勇气和决心，更是对苏老爷子最大声的反抗。 苏老爷子冷眼看着这两个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儿子，太阳穴突突的。一种无法遏制的恐慌迅速蔓延，一切都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了。 他可不认为，两个儿子一同出现，是专门赶回来参加苏烨婚礼的。 思及此，他将不着痕迹的看向主持婚礼的那位族老。示意他继续进行仪式，他有预感，如果不尽快完成拜堂，这堂恐怕是拜不成了。 他不能全功尽弃，只差最后一拜了，今日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压着苏烨和柯灵儿把这最后一拜给完成了。 “老二，老三，你们回来了，自然是我们苏府的大喜事。只是，叙旧，我们一会儿再说。耽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这新娘新郎好等着最后一拜呢。” 族老其实比谁都不希望完成这场婚礼，毕竟柯灵儿的人品、心性，离苏府当家主母，那可是差老远了。 可是如今宾客云集，婚礼都进行到这一步了，不完成，丢的那是整个苏府的颜面。 苏礼二话不说，挡在苏烨跟前，一把扯下他手中的红绸带，然后用力一扯。另一头的新娘吃力，不得不放手。随后，狠狠的砸在地上。 “烨儿，相信三叔，柯灵儿并非良人。这婚，不能成！”苏礼一脸复杂的看向苏烨，眼里有诚挚、有愧疚、有怜惜，更多的是悔恨。 苏烨没有想到，自己的三叔逃离三年，如今回来，只是为了阻止自己的这场婚礼。他眼角微红，多少年了？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有多少年，他没有感受到来自长辈如此明目张胆的维护了？ 冰封已久的心头，终于洒进了丝丝阳光。 “烨儿信三叔！” “好孩子！”苏礼拍拍苏烨的肩膀，随后他转身，看向苏老爷子。“父亲，今日的婚宴是进行不下去了，遣散宾客吧！” “成亲岂是儿戏？你这是要将苏府的颜面送到全京城脚下，让大家任意羞辱吗？”苏老爷子怒不可遏。这场婚礼不仅事关苏府颜面，更危及他个人威严。 “灵儿是不是良人，岂是你一句话就能定论的？别忘了，三年前，是烨儿不顾苏府上下反对，一意孤行定下了她。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 他们这小两口三年来，相濡以沫、恩爱有加，这也是众所周知的。” 语气微顿，苏老爷子意有所指的看了眼一旁的苏敬，继续道： “老三，你离开三年不清楚事情的始末，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今儿终于回来了，敬儿再也不会孤立无援了，为人父母，定当为之计深远。” 话到此处，苏老爷子胸有成竹的面向大厅宾客，高声道：“成亲礼继续！” “哈哈哈哈~~~”苏礼仰天大笑，状若癫狂。却带着令人心悸的悲怆与绝望。 满座宾客哗然，一时竟然不知该走，还是该留。想知道一些，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和看戏之心；又怕知道太多，死的太快。 宾客进退维谷间，苏礼终于止住了笑。 他拂袖拭去眼角的冰凉，眸光中一片荒芜。那是狂风骤雨凌虐后，留下的满目苍夷。 “父亲，您送您的孙子，威胁您的儿子，还真是精明啊。也对，您的儿子不止一个，我的儿子就一个。那可不就是您赢了嘛！” “三弟！三弟！”苏信下意识的挡在苏礼身前，护着他。 苏老爷子的秉性，他比谁都清楚。儿子性命可以丢，他自己的面子必须得保。杜威就在一旁虎视眈眈，失去兄弟的剜心之痛，他再也承受不住了。 以前是大哥大嫂护着他和三弟，如今，大哥大嫂不在了，换他护着弟弟了。 只是，苏信还未站稳，苏礼便抬手覆上苏信的右肩，一个巧劲儿，眨眼间，兄弟两就位置互换。 “二哥，我们三兄弟，除了你之外，我和大哥都会些拳脚功夫。而且，二哥护着弟弟多年，如今也该由弟弟护着二哥一回了。” “三弟，别胡闹！回来......” 苏信正要再次上前，苏烨闪到他身后，拉住了他。 “二叔，让三叔处理吧！” 苏礼闻言，转身：“烨儿，看着你二叔二婶，放心，交给三叔。” “呵呵，好一出兄弟叔侄情深，倒是我这个老头子显得多余了。”苏老爷子眼底怒意翻腾，但是宾客都在，又不好发作。 只是，今日这堂，无论如何都得拜完。过了今日，他有预感，他不会再有机会了。如此一来，他的‘太上皇’之梦，就彻底磨碎了。 “烨儿，灵儿是你不顾苏府上下反对，也要定下的。如今，好不容易娶进门了，只剩下这最后一拜了，你真要就此放弃？” “且不说别的，就说她肚子里你的骨肉，你忍心让他成为私生子？” 苏老爷子劝不动自己的儿子，只能劝孙子。不过，他似乎忘记了，苏烨早就不是那个任由他掌控的孙子了。 第232章 柯灵儿和苏老爷子起内讧 “祖父，这堂什么时候都能拜，二叔三叔千里迢迢赶回来，就为阻止这场婚礼。最起码，我得听完前因后果，在做决定。您说对吗，祖父？” 苏烨不急不徐行至苏老爷子跟前，微微鞠躬，“祖父，今日烨儿，也只能当一回不孝子孙了。祖父何不遣散宾客，好为苏府留点颜面。” 还不待苏老爷子答话，柯灵儿一把扯下盖头。只见她早就哭红了双眼，哭花了妆容，一脸绝望与无助。 “苏府欺我一孤女如此吗？八抬大轿风风光光迎我过门，却不让我拜堂成亲。不娶，便不娶，何苦大费周章的作贱于我？ 早知如此，我宁可受千夫所指，未婚生育，也不愿受这一遭。” 柯灵儿声声质问、字字泣血！ 她无权无势，纵使今日被赶出苏府，亦无人为她撑腰。柔弱如她，却也要为自己叫屈、辩驳一番。慨叹世道的不公，指责苏府无情无义，言而无信，欺辱她一个弱女子。 “这柯灵儿也确实可怜，满门丧命，只剩下她一个孤女。也难为被欺辱至此，还能坚强如嘶，倒是让人刮目相看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自从她住进苏府，听说这破事就没断过。原本大少有多宠她，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如今，一句话也不愿意帮她说，就知道这阵子啊，这位柯小姐太着急上位，逼婚逼急咯。” “俗话说的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她一介孤女！你总不能让她在等三年吧？再说，苏大少和她早有婚约，赶在百日内成亲，本就无可厚非。”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那个男人喜欢被算计、被逼迫？何况还是苏大少这样的人物。不过，此次来说，确实是苏府有失体面了。” ........ 柯灵儿低垂着脑袋，在宾客眼里，那是欺辱后的悲愤、伤心欲绝。实则她只是为掩藏住脸上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她倒是想不到三爷竟然还活着，还特地赶回来阻止她的婚礼。这大概就叫做无心插柳，惠及到了她身上。经三爷这么一闹，苏府颜面扫地，反而她柯灵儿成了那个备受同情的小可怜。 无论如何，今日她也要当众，堂堂正正的成为苏大少夫人。 她本以为苏老爷子能镇得住，没想到他还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她只好亲自出马，只不过，她一出手，可就顾不得苏府的颜面了。 苏老爷子心里的烦躁更甚，刚刚他已经心生退意了。老二老三加苏烨，他怎么强势，这堂也拜不成了。 而且，柯灵儿已经明显感觉到了苏老爷子要倒戈了。所以，她才不得不跳出来。奋力一搏。赢了，她便是高高在上的苏大少夫人；输了，及后可能从此和苏府彻底撕破脸。 此时的苏老爷子，心里泛起阵阵颓败。他清楚，大势已去。 再看看柯灵儿的架势，他便知道，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他本想顺着苏烨递的台阶，让管家遣散宾客，没想到柯灵儿居然以受害者的身份，跳了出来。如此一来，将宾客遣散，倒是坐实了柯灵儿口中的苏府仗势欺人，欺辱她一介孤女了。 本来他还想着，看在她‘肚子’的份上，保她一命，不过，如今看来，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在保全苏府颜面，与柯灵儿和她肚子之间，苏老爷子自然选择前者。这个‘柯灵儿’没了，京中多的是‘柯灵儿’。 有了决断，苏老爷子不再犹豫。他行至几人最前面，对面满堂的宾客。正义凛然道：“苏府屹立京中百年有余，祖祖辈辈呕心沥血攒下的基业和声望，才有了今日的苏府。 苏府经商，童叟无欺，诚信守义，从没有做过欺辱弱小、妇孺之事。柯小姐口口声声说苏府欺她孤女，那今日，就请大家做个见证。 老头子我也很想知道，这柯小姐到底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事，才让我这不孝子死盾三年，也要跳出来阻止这庄婚事。” 说完，苏老爷子看向苏礼，再没有了刚刚凶狠与威胁。 “老三，既然你说柯灵儿非良人，那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务必给柯小姐，给诸位宾客一个交代。” 苏老爷子交代完，便坐回了主位，回到了以往高高在上的苏府掌控者与扞卫者的角色。 苏礼对于自己父亲的做法，一点也不意外。但凡危及苏府名誉、颜面，不管对方是谁，不咬下一层皮来，不会轻易放过对方。 于他而言，这堂拜不拜已经无所谓了。重要的是，柯灵儿今日不可能全身而退，且在没有了入苏府的可能。苏老爷子不会留一个肆意践踏苏府声名的无知妇孺，进入苏府。 “是，父亲！” “你们....你们....”柯灵儿似乎再也承受不起任何的打击，她噗通一声跪地，额头一下一下重重的砸在地上。瞬间，整个额头染满了鲜血。 “我不嫁了，我不拜堂了！求求你们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是我不知天高地厚，是我痴心妄想。这样的出身、这样的门楣，也敢肖想苏家大少夫人的位置。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们放过我。 你们明明知道，不管你们说什么，我都无力辩驳的。求求你们，放我一条生路吧！我一个孤女，有孝在身，求活，已经很艰难了。求你们高抬贵手！” 声声求饶、句句叩拜，额头已经肿胀的很高了，鲜血更是染红了那一块儿地面。 柔弱的身子，卑微地跪拜在地，只为给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柯灵儿就是要以这种极尽柔弱、屈辱、可怜之势，先声夺人。一会儿不管是苏礼、苏烨，列出了什么罪状、哪怕有人证物证，也难免让人怀疑，是苏府为保颜面，精心策划的一场大戏。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苏礼，她心里就非常不安。有些真相，怕是瞒不住了。 而刚刚，苏老爷子的举动告诉她，她彻底输了。他不会保她了，她只能靠自己了。这也是她留下这些宾客最重要的原因。 有了这些宾客在，苏府也不敢太过分。 第233章 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柯小姐，我可一句话也没说呢！你怎么就那么着急的给苏府安上了这么一串罪名呢？这是心虚？欲盖弥彰？还是想倒打一耙？” 苏礼似笑非笑的看着楚楚可怜的柯灵儿，“这里不是深宅内院，我也不是怜香惜玉、血气方刚的少年郎，所以，柯小姐的这些娇俏女子的闺阁手段，对我并无用。” “再说，苏府三爷已逝三载。我不过是一个知道尘封了三年真相的陌生人。与苏府并无半点瓜葛，所以，柯小姐无需字字句句攀咬苏府。” 柯灵儿狠狠咬牙，顾不得头上的眩晕和钝痛，双手撑地，艰难的跪坐起来。 “我没有！” 仅仅三字，便不再多言语。早就听闻苏府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吃素的。今日得见，果然如此。苏三爷几句话而已，她‘头破血流’换来的宾客的怜悯和痛惜，顷刻间便化为乌有。 大家看她的眼神瞬间变了味儿。 如今，她算是多说多错了。 柯灵儿不着痕迹的寻找苏敬，只见他立在苏礼身后，脸色晦暗不明，只是脸上有她从没有见过的狠辣与嗜血。 难道，苏礼真的知道什么？ 思及此，柯灵儿瞬间脸色灰败。若真是如此，苏敬别说愿不愿意救她，是他自身难保了。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响动，管家急匆匆而来。 “老爷子，有人带着白晴白小姐，在府门外求见。” 还不待苏老爷子回话，苏礼便对管家说道：“人是我请来的，请进来吧！” “是！”管家恭敬应道，眼神却看着苏老爷子。看到苏老爷子点头，他才转身离去。 不过片刻，休弃离开几个月的白晴，再次出现在了苏府大厅。离开苏府，她似乎过的更好了。一扫从前那副病怏怏的孱弱，脸上都红润了几分，精气神也上来了。整个人看起来都年轻了几岁。 “这苏府还真是越发的排场大、规矩大了。这宴席都摆上了，才通知宾客，倒是......”趾高气昂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一脸惊恐，“啊——鬼啊，鬼啊——” 苏敬疾步走到白晴身边，扶着她，“娘，是爹！他没死，他回来了！” 白晴一阵狂喜，甩开苏敬，直接扑进苏礼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坚硬的胸膛。 泪水无声滑落，娇躯颤抖。 是他！是他！是他！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味道！ 是她男人回来了！ “苏礼，你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了！你不知道，这三年，我和敬儿孤儿寡母的，过得有多艰难。 现在好了，我们总算苦尽甘来了，你这个一家之主，你这个顶梁柱.....” 苏礼抬手推开白晴，白晴却抱得更紧了。 “苏礼~~ 我错了，我错了！别再扔下我们了，我们不能没有你。我改，我真的改，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我知道错了，我求求你，不要再推开我......不要.....” 白晴死死的抱住苏礼，苏府很快就成了她儿子的囊中之物了，但是不管如何，上头还有一个苏信。但是如果，苏礼回来了，那就不一样了。 二房无后，秦画已不能生育了，只要留住了苏礼，一切更稳了。所以，无论如何，今日，她都得留下苏礼。 “啊——” 苏礼没了耐心，用足了力道，将白晴扯出怀抱，白晴脚下不稳，后退几步，摔倒在地。 “娘，您没事吧！爹....” 苏敬扶起白晴，而后眼神不善的看向苏礼，正要质问他，只是迎上苏礼嘲讽的眼神。苏敬所有的质问，都锁在了喉间。 苏礼扫过眼前的母女，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白小姐，听闻你的好大儿，已经替父休妻了。大庭广众下，抱着一个外男，哭哭啼啼，着实有辱斯文。” 苏礼看着白晴上前两步，又要辩解什么，他迅速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大声道：“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是我着人请白小姐过来的。如今，人也到齐了，那么我们开始吧。” 苏礼脸色无波，几步，立于众人身前，直面着大厅内的众多宾客。 “死盾三年，大家不好奇，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比如 我是怎么’死的’？ 苏烨为什么会突然之间，不顾苏府上下反对，也要和柯小姐定亲？” 宾客一阵哗然，三年前，确实事有蹊跷。但是苏府瞒得很好，他们无从知晓。 不过，就苏烨和柯灵儿定亲之事，在当时，确实掀起了轩然大波。毕竟，在此之前，以柯家的门槛，完全够不上苏府，而此前，他们也并不认识。 苏家的男人，从来都没有什么所谓的一见钟情。 自从老爷子上位后，在他的教养下，苏家的男人，从来没有沉溺情爱的权力。凡事，必须以家族利益优先，姻亲，不过是让苏府更上一层楼的工具而已。 当时的苏烨，刚刚上位，还没有站稳脚跟，按理来说，他不该、也没有能力忤逆苏老爷子的。但是，他却生生扛了下来，定下了和柯灵儿的亲事。 所以，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苏三爷死盾和苏烨定亲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苏礼——”听着宾客的议论纷纷，白晴彻底慌了，“苏礼，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求你，别说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承担，一切到此为止吧！” 她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苏礼，是你无能，三年前，你帮不了儿子，三年后，你要是再敢扯我们娘俩的后腿，那么三年前，我们能让你死盾，三年后，我们就能让你真正死去。” 苏礼后退一步，再次拉开和白晴的距离。脸上的嘲讽和不屑之色更甚，“白晴，我拭目以待！” 随后，朝着苏烨道，“烨儿，借你的人一用。帮我看着白晴、苏敬和柯灵儿三人，别让他们作乱。” “三叔放心！”苏烨朝着苏铭一个眼色。 很快，六名护卫进入大厅，朝着白晴三人走去。很快，他们身后，便各自站着两名护卫。 “苏礼，你怎可如此对我？” “爹，我是敬儿，您怎可这般待我？” “苏三爷，这是什么意思？” 三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质问，苏烨一个眼神，护卫会意，齐上前捂住了三人的嘴巴。 大厅内，终于安静下来。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在苏礼身上，等着他开口，等着他还原三年前的种种。 “三年前，谢家.....” 第234章 苏烨突然上位、苏敬母子想对策 苏谢两府相斗多年，不相上下。可，三年前，谢府掌权人谢瑾突然让位，推独子谢浩辰上位。刚开始，苏老爷子并没有将这个毛头小子放在眼里。 在接下来的几番较量中，苏府却败下阵来。 若说老谋深算，谢浩辰自然是无法跟苏老爷子相提并论。但奈何年轻人的思维刁钻古怪，东一拳西一脚的，你以为他在过家家，没想到人家闷声干大事。连着不声不响的从苏府手中抢走了好几个大项目。 苏老爷子无可奈何，摸不准年轻人的思维和想法。最终，在匆忙中，推苏烨上位。 他不信他亲自培养出来的苏烨，会打不过谢瑾培养出来的谢浩辰。 苏老爷子这一举动，在苏府引起了大震荡。谁也没有料到他会来这么一招，打得很多人都措手不及。尤其是一直和苏烨暗暗较劲，对苏家掌权人位置一直虎视眈眈的苏敬。 苏敬没有想到，苏老爷子会毫无征兆的突然推苏烨上位，只得和母亲白晴匆匆找到白家一起想对策。 彼时的白府，早已败落。父母已逝，只剩下白晴的兄长一家。他并非经商之才，他的两个儿子更是纨绔无度。 只能常年靠着白晴，借着苏府的名义，接点小生意做做。正所谓，长贫难顾。 苏府刚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顾及到白晴过门那会儿，白家跟确实帮了苏府一把，只要白家不太过分。 可是，人的胃口终究是会越养越大的。白府的吃相越来越难看，已经伤及到了苏府的颜面，在一个，也是苏老爷子觉得，当年的恩情，早已经还清了 。 他是生意人，并不是开善堂的。 于是，便开口表明了立场，白府所有的生意，从此与苏府无关。那些人，本就是看在苏府的面子上，才给白府点蝇头小利。苏老爷子这么一说，白府便再也拿不到半点好处了。 于是，白晴开始求着苏礼，到苏老爷子面前求情，一次两次倒也管用。到最后，不管谁求情，都不管用了。 所以，这时的白府，已经很艰难了。 “晴儿，倒不是兄长不帮你，府上的情况，你也清楚。我比你更想敬儿坐上那位置，可是，就凭我们现在的实力，怎么跟苏烨斗？怎么跟苏老爷子斗？” 白晴兄长白柏山端坐正厅上首，脸色阴沉。 他原本还指望着苏敬能坐上苏府掌权人之位，帮衬着些自家。就凭他那两个不孝子，等自己百年之后，他们顾计得饿死。 哪知苏老爷子突然就推苏烨上位，打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大哥，可是，我们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啊。”白晴焦急。苏礼不争不抢，对苏烨比对自己的亲儿子苏敬还好，苏烨坐上掌权人之位，他比谁都开心，他是肯定指望不上的。 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大哥了。 白柏山眼珠子一转，“办法倒是有一个，就看你们狠不狠得下心。” 苏敬和白晴视线相交，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破釜沉舟。 “舅舅，苏府这样的虎狼之地，不狠的下场，只能是死路一条。再说，但凡身居高位之人，不狠登不了高处。舅舅但说无妨。” 苏敬早就想那么做了，但是有些话，不能他起头。 “苏烨刚上位，正忙得焦头烂额的，既要应付苏府内部的反对之声，还要应付蒸蒸日上的谢府。我们这种小罗罗，他自是顾及不到的。 但是，大象不就是死在了蚂蚁手上吗？ 我们不需要正面刚，只要苏烨死了或者残了，苏家掌权人的位置，不就是敬儿的囊中之物了吗？” “还有二房呢！苏府没有不中用的男人，苏信看起来不争不抢，还娶了个低贱的寡妇。但是，万事不能只看表面。” 白晴不想替他人做了嫁衣裳，白忙活一场。 “二房不足为惧。苏信要是对掌权人的位置有想法，他就不会去寡妇。如今，他们夫妻两都年事已高，在想有后，怕是难了。就无后这一条，二房便无缘苏府掌权人之位。 所以，只要没有了苏烨这个拦路虎，敬儿的路，算是彻底顺畅了。” 白柏山虽然没有经商之才，但是论阴谋诡计，毕竟是在这样的家族熏陶下长大的，自然不在话下。而且，他作为一个外人，自然不关心苏府那些人的死活，怎么狠怎么来。 “好，万事听舅舅安排。”苏敬垂眸，压下眼里的得意，这才是苏家掌权人该有的气魄。人心这个东西，向来不是靠收买的。 只有将彼此的利益牢牢的绑在一起，才能让他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对于苏敬的顺从，白柏山果然很满意。 “明日开始，我会派人跟着苏烨，摸清他的日常。你们呢，想方设法和他身边的人混熟。这阵子，他马车一日跑过的路程，都够饶整个京城几圈了。马车这种东西，用多了，自然容易坏，马儿跑久了，脾气自然大。 一时不察，马儿累坏了，生了气，暴躁乱跑之时，马车松散断了车辙，碾轧了主人，也是常有的事，你们说是不是？” 白柏山残忍一笑，眼下的嗜血张扬恣意，丝毫没有隐藏。 苏敬心中暗赞，果然姜还是老得辣，人还是老的毒。这么一来，苏府怎么查也查不到他身上，就算有所怀疑，最多也只能到白府。 一个破落的白府，换一个苏烨，物超所值！ 不过，非必要，他自然不会轻易放弃白府，毕竟这也算是自己的一条退路。 苏敬即刻露出了担心之色，“舅舅，苏烨可是掌权人，到时候苏府一定会彻查，到时候要是连累到舅舅，就不好了。” “呵呵，还算你有良心。”对于苏敬的这般懂事，白柏山老怀安慰，也不枉他冒险帮他。“放心吧，这京城之中，鱼龙混杂，多得是来路不明有吃不上饭的街头乞丐。为了一口吃的，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 事发之后，在苏府反应过来之前，他们早已经远离京城，逃之夭夭了。放心，保证苏府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还是舅舅心思缜密，想的周到。如此，就有劳舅舅了。” 第235章 万无一失的算计 白晴母子得了主意，匆匆回到苏府时，已经是日落时分了。他们匆匆用过晚膳后，躲在苏敬的房内继续商量对策。 “娘，您觉得舅舅的法子可行吗？”苏敬还是有些不放心，“大哥自己就身手不凡，何况身边还有一个身手比他更甚的苏铭。如果是在京中街道，马儿本就跑的不快，别说要他的命，就是伤他都难。” “那就挑一个他去京郊的时候，最好是有悬崖的地方，到时候最好能来一个车毁人亡。他们想查也无从下手。” 白晴眼中泛着冷意，她不能心软，否则死无葬身之地的，就是她和敬儿了。 “到时候让你舅舅找一些能让马儿发狂的药物，再在马车上动些手脚。到时候，他们就算身手再好，也无济于事。非死即残！” “好！不过，母亲，这事只能您跟舅舅相商了。如果我和舅舅家走动的太频繁，祖父那边难免生疑。您也一样，最好少走动。” 苏敬觉得此事，算是比较稳妥了，但是并非万无一失。 “不过，娘，万事都有意外。我们必须确保就算大哥没死没伤，我们这出戏也没有白做。大哥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如果这时候来一出‘美女救英雄’，从此情根深种，互许终身，也不错。 如此一来，便算是万无一失了。” 白晴双眼一亮，如果苏烨的枕边人，是自己人，那这出戏，可比简单让苏烨死精彩多了。苏烨辛辛苦苦打江山，而苏敬则轻轻松松坐江山。 “此举甚好！只是，我们一时半会儿上哪儿找这么合适的适龄女子？” 苏礼用完晚膳后，和往常一样，去苏老爷子书房商讨事情去了。苏烨上位后，整个苏府都忙碌起来了。苏礼也不例外，不到夜深人静，他都不会回自己的院子。 这日，苏老爷子偶感风寒，有些不适，便提早放他回去了。 苏礼回到院子，看到里头一片静悄悄的，正心下纳闷，时辰尚早，难道连下人都歇下了？ 正要开口叫人，便听到了白晴说什么适龄女子。他想着苏敬确实是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便没有作声，想听听苏敬自己的想法。 “娘，我已经有了人选。同样是落败家族柯家，我与他家女儿在机缘巧合下相识，有几分交情。他们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儿，所有的希望都在她一人身上。 若是，能攀上大哥，他们只会比我更上心。” “此女可靠？” “人从来都不可靠，可靠的是链接的利益。柯府想要重拾辉煌，能攀上苏府，他们做梦也不敢想。我们将机会送到他们跟前，他们只会感恩戴德。 再说，这位柯小姐，怕是对我，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情愫。只要加以利用，我们未来可期。” “哈哈哈，果然是我的好大儿....” 苏礼心间寒凉，敢情自己的妻儿竟然在商讨着如何往烨儿身边塞女人，如何算计他。但是，他只听到了一半，不敢打草惊蛇，便再次退出了院子。往二房走去，找二哥苏信闲聊了一会儿，才再次回到院中。 接下来的几日，苏礼便着人盯着着苏敬、白晴，还有苏敬口中的那么位柯小姐。 这期间，白晴回过一次白家，其他一切如常。 而苏敬则同往常一样，跟在苏礼身边学习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或者跟在苏老爷子身边。并无反常举动。他甚至根本就没有找过他口中的柯小姐。 以至于，苏礼都怀疑，那夜，是不是更深露重，他听错了。 他还特意找了一趟苏烨，问他这几日身边有没有出现可疑之人。苏烨当时的反应也并无异常，说没有。 殊不知，也正是苏礼的这一举动，提醒了苏烨。 一日早起，苏礼的眼皮跳的厉害，心头荡起浓重的不安。他下意识的就想到了那夜自己妻儿想要往苏烨身边塞女人的事情，可是看到妻子还安然的睡在身侧，他又觉得可能是因为最近忙碌劳累，想多了。 用过早膳后，白晴突然脸色煞白，胸口疼痛难忍。府医看过后，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肠胃不适，并不严重，多喝些白开水也就好了。 苏敬不放心，便没有跟着苏礼出门，而是留在府中照顾白晴。 苏礼离开后不久，白家小厮登门，声称白柏山次子生辰，想接白晴回府一同庆贺。白晴已经好多了，便收拾妥当，带着苏敬一同回了白家。 当日午膳过后，正在忙着的苏礼莫名心悸，眼皮跳动的比早起时更厉害了。他找来小厮，“大少爷呢？” “三爷，您忘记了，大少爷今日要去京郊牧场。如今，怕是快到了。三爷要找大少爷的话，估计得到晚上了。” “京郊？牧场？”苏礼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苏烨会出事，他来不及思考，就吩咐道：“即刻备马，快！” “三爷，马？”小厮不解，三爷已经不骑马多年了，自从娶妻生子后，三爷收起了一身的功夫，当起了文雅的商人。出入，都是马车。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想骑马了？ 苏礼一个凌厉的眼神，小厮瞬间哑火，他差点忘记，自己的主子，一直都是杀伐果断之人，只不过如今的身份，让他不得不收敛锋芒。 “是，小的这就去。” 不一会儿，苏礼翻身上马，策马奔腾，直取近郊苏家牧场。 苏府京郊牧场，算是整个京城最大的马场，也囊括京城大半的牛羊肉供应。这也是苏府最大的产业之一。 苏烨上位之前，就开始跟着苏老爷子打理这些产业了。所以，在生意上，上位后的苏烨并不算生涩。主要是应付苏家族老，有些麻烦，再加上要应付谢家，这才让他身心俱疲。 马车上，苏烨揉了揉眉心，今日本不需要特意跑一趟牧场的。但是三房的那对母子所图甚大，如果不拔除，不定什么时候就害惨了三叔。 “苏铭，马儿和车都处理好了？” 第236章 以身入局，值得吗? “大少，马儿我喂了一半的解药，马车我也稍微加固了些。不过，事有万一，大少确定要这般做吗？以身入局，值得吗？” 三房那对母子，显然是要主子死无葬身之地，前面右转是牧场，直走就是悬崖峭壁，其心之恶毒，可见一斑。 “苏铭，苏府冷漠，唯有二叔三叔拿真心待我。”苏烨轻叹，父母双双过世后，可以说是二叔和三叔将他带大的。在他心里，他们早就是父亲般的存在了。 他一直都知道苏敬心有不甘，不管是三叔，还是祖父，对他的关心都远胜苏敬。他对苏敬，确实有愧。平日里小打小闹，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显然他们胃口不小，长此以往，对三叔、对苏府，这对母子，都是一个祸害。不当众撕开他们母子的狼子野心，三叔迟早会被他们拉进地狱。 苏铭本想说，那也不值得主子拿命相搏。可他知道，主子决定的事情，没人能左右。他除了尽力护住主子外，别无他法。 “留意身后，他们为保计划顺利进行，一定会亲自来确认我是死是伤。” “一路上都有留人，还没有信息传来，应该是还没来。” “那不着急，先慢悠悠的走着。” 前方一里处，右走是牧场，直走是悬崖，而左边道路的一处密林中，一辆娇小、清丽的马车停靠在路边。 柯灵儿钻出马车，将怀中的钱袋子扔给马夫：“拿了银子，马上走人，记住，这辈子都在踏进京城半步。否则，你知道苏府的手段。” “小姐放心，我拿你钱财，自然为你消灾，更能让你高枕无忧。后会无期！” 马夫接过钱袋子，拱手后，即将转身时，又被身后的柯灵儿叫住。 “想不想再赚一笔？” “小姐请吩咐！” “我再给你一百两，最多在等半个时辰。” 虽然为了今日，柯灵儿特意学了驾车。能不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就看今日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身边有个男子帮忙，总是好的。而且，连苏敬都不知道一会儿具体会发生什么。留下这男子，她多少更安心些。 随后，柯灵儿和那马夫便侧耳细听外面大道上的声音。 哒哒哒~~~~~ 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车上的苏铭和苏烨刚收到了消息，是苏礼纵马而来。想到当日他对自己的提醒，想必他也是发现了端倪，担心自己，才急匆匆的赶来。 故，苏烨让苏铭将马车停在了路边，等着苏礼。 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在苏礼要扬声停下马儿时，苏铭这边的马儿突然发狂，奋力向前奔去。 “大少，准备跳车，马儿受惊，药物发作了。” 苏铭心下一慌，他没有想到药物作用下的马儿会这般容易受惊。眼下，他根本控制不住马儿，且按照这个速度，马车也撑不了多久了。 “烨儿，烨儿....” 身后的苏礼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打在马儿身上，奋力追赶着前面的马车。幸好，马儿虽然发狂，但是拉着车厢，速度不至于太快。 不一会儿，苏礼就追上了。他瞅准时间，纵身一跃，跳到了苏铭身边，接过苏铭手上的缰绳和马鞭，大声喝道： “苏铭，我来控制马儿，你带着你主子先走。” “三叔，你不用管了，我们一起跳。”苏烨钻出车厢，拉着苏礼就要跳。 苏礼却死死的攥着缰绳不肯松手：“烨儿，听话，快跳！没人控制马儿，这速度，我们一个人也走不了。快点，前面就是悬崖了，快点！” 距离太近了，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他们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 “苏铭，带着你主子，跳，快点！”苏礼一声暴喝。 苏铭深深的看了眼苏礼，随后拉着苏烨，纵身一跳，马车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两人着地后，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苏烨苏铭的头都撞在一边的大石头上，晕厥了过去。 几乎同一时间，前方马儿一声长长的嘶鸣悲叹~~~~ 马儿越过悬崖边，连着整个车厢悬空。车厢在空中，嘭的一声炸开，瞬间便掉落悬崖，消失无踪。 整条道路恢复了宁静，只留下路上那长长的、凌乱的车辙印，和两个昏厥的男人。 一辆娇小的马车急速从走边的道路上驶出，停在了昏厥的苏烨主仆身边。 柯灵儿和一名男子手脚麻利的将苏烨和苏铭抬上马车，然后驾车从左边小路悄然离去。 马车离去后不久，苏敬和白晴便驾着马车匆匆而来。他们循着车辙痕迹，一路到了悬崖边上。旋即，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两人跳下马车，观察着路上凌乱的马蹄印，白晴率先开口道：“看来苏烨是车毁人亡，尸骨无存了。哈哈，这也好，省事儿。” 苏敬却没有白晴那么乐观，反而一脸郁结。他自己目前几斤几两，他很清楚。要不是苏烨最近既要应付苏家族老，又要忙着生意，还要应对谢家，腾不出手来，他压根就算计不到苏烨。 “娘，我明明吩咐过舅舅，让他控制好要的分量的，马车也别弄太过分的。怎会如此？大哥这般铁血手腕，且早就跟在祖父身边历练了，尚且接手的那么吃力，您认为仅凭现在的我，祖父会让位？” “就算祖父让位，您认为我能坐的稳这个位置？” 白晴不以为然，“只要苏烨死了，你上位是迟早的事儿。” 到了苏敬这一辈，就剩下他这一根独苗了，以后整个苏府，就都是他的了。没什么好着急的。 “娘，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而且，您就能保证二叔没有心思？您就保证二叔和二婶，不会老来得子？” 苏敬有些气急败坏，好好的一出棋下成这样，他是真不甘心。本来他可以坐享其成，直接伸手摘桃子便可以的。 “敬儿，放心，你祖父那个人心比天高。秦画他始终看不上，他不会让秦画生出带着她卑贱血脉的苏家人。早就给她喂下了绝育药，她早就无法生育了。 以你二叔的痴情，他断不会停妻另娶的。放宽心吧！” 白晴出言安抚道！ 这是苏府辛秘，连苏信都不知道秦画被喂绝育药之事。要不怎么说苏老爷子狠呢，用自己的儿子威胁自己的儿媳妇，全天下，大概也就仅此一人了。 所以，秦画咬死了，也不敢跟苏信透露半句。 果然，苏敬闻言心中一喜，心中的石头终是落了一半。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第237章 这种拖后腿的爹，不要也罢! 苏敬回首看看凌乱的车辙印，“怎么感觉不止一辆马车来过呢？而且，刚刚我们在路边还看到了一匹马。娘，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苏敬心里总是不安，总觉得事情应该没有那么顺利。总觉得自己是不是高兴过头了。 “娘，不对啊！苏烨和苏铭身手都很好，不可能一个都逃不出来啊。总觉得哪里不对！” 白晴依然不以为意道：“敬儿，你就是太杞人忧天，也太高看苏烨了。他也是人，他不是神。你看看这车辙印，马儿发狂的距离离悬崖那么近，他们再厉害，也得时间够啊。 估计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马拉到悬崖边上了。再想跳车，也来不及了......” “有...人...吗.....” 白晴骤然瞳孔收缩、惊恐的看向苏敬，“敬儿，听到了吗？下面有人！” 苏敬也同样心惊胆战，只是一瞬，嘴角便闪过笑意。他本就不打算让苏烨死，看来真是天助他也。 他缓缓靠近悬崖，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大哥，是你吗？” 悬崖峭壁上，双手紧攥着一根藤蔓的苏礼，眼里一片寒凉。如果刚刚他心里还有一分侥幸，也许不是敬儿呢？也许是自己想差了呢，怎么说，也是骨血相连的兄弟俩，敬儿怎么会想要苏烨的命呢？ 可是苏敬的这声‘大哥’彻底击碎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事发时，苏敬并不在这儿，他又怎么会知道悬崖下面的是烨儿呢？苏礼痛苦的闭上双眼，他竟不知道自己的妻儿竟然狠辣如斯。 “敬儿，是我！” “爹？爹！”苏敬脸色巨变，下意识的看向白晴，“娘，下面的是爹，快想办法将爹拉上来。” 随即，苏敬趴在地上，将头弹出悬崖边，向苏礼伸出手，“爹，您把手给我，我拉您上来。” “慢着！”头顶传来白晴的喝止声。 “娘，先把爹拉上来吧，爹快撑不住了。”苏敬满脸焦急，藤曼并不粗，不足以支撑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 但是白晴却一点也不着急，她蹲下身子，看着双手紧攥藤蔓，悬空挂着的苏礼。心里一阵畅快。 成亲二十来载，她承认苏礼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但是他同时更是一个好三叔。但凡苏敬有的，苏烨的只会更好。 若是寻常人家过日子，她没有别的念想也就算了。可是，如今，自己的儿子一点也不比苏烨逊色，凭什么要将苏府交到他而非自己的儿子手里？ 原本，苏礼应该是站在自己的儿子这边，为他加码的；可他却眼盲心瞎的站到了苏烨身边，成为他的助力。 这让白晴如何能忍？ 所有阻拦她儿子之人，都是她白晴的敌人。 既然是敌人，自然没有手下留情的道理，哪怕这个人是她的夫君，是敬儿的父亲。 “苏礼，我问你，你为何会来这？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苏敬伸出的手，下意识的往回一手。是啊，这荒郊野岭的，父亲怎么会来这里？原本该掉下悬崖的是苏烨和苏铭，怎么变成了父亲？ “敬儿，先拉我上去，一切等我上去再说。我快撑不住了。”苏礼不是没有看见苏敬缩回去的手，也不是没有看见白晴眼里的冷漠和算计。只是，求生的本能，让他不得不压下心里的冰凉。 “不急！先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何会在这儿？苏烨呢？”白晴语气不变，看着苏礼的眼神，一片冰凉。 “呵呵呵，不愧是白家大小姐。看来，我今日是要葬身此处了。”苏礼知道，他今日怕是回不去了。 “我竟不知我的妻子和儿子，竟然有那么大的野心和狠心。为了一己之私，能送自己的大哥去死。如今，对着生命垂危的父亲，依然能冷静的分析利弊，思量着我整个父亲是生对你的好处多，还是死对你的好处多。 苏敬，坐上那个位置，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你就那么有自信，能坐稳那个位置？” 苏敬触及父亲悲凉的眼神，心里一阵恐慌，他想要爬上那个位置，他也知道自己目前还没有那个能耐坐上那个位置。但是，无论如何，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弑父。 “爹，你别说了，我先拉你上来。” “敬儿，你要想清楚。你爹会出现在这儿，是为了救苏烨。他甚至为了他，愿意去死。他到底是你的父亲，还是他苏烨的父亲？ 看样子，苏烨已经没事了。你确定你要拉他上来，继续帮苏烨对付你？ 今日之事，如果被你祖父知道，你觉得苏府还容得下我们母子？到时候，别说什么掌权人，能不能活着，都是问题了。” 白晴冷冷的看着越来越脆弱的藤曼，只要在拖一下下，不用他们动手，苏礼就彻底消失在整个世界了。 也就死无对证了！ 今日，他们母子可是回白府为大哥次子庆贺生辰了，一家子其乐融融的。跟这京郊的惊马坠亡事件，可是半点关系也没有。 “娘，可是，这是我爹，他是我爹，我爹啊！” “他也可以不是！这种拖后腿的爹，不要也罢！你想想，你有的东西，苏烨什么没有？他不但有，还样样都比你多，比你好。而这些，大半，都是你这个爹的功劳。 敬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要往高处走，自然会有流血牺牲。但最重要的是，你要学会保全自己。否则，就是康庄大道在你面前，你也走不上去。” 白晴再接再厉，一句一句重重的砸在苏敬心坎上。 往事历历在目，他曾经哭诉过、委屈过、质问过，可是父亲只是摸摸他的头，告诉他因为大哥无父无母，父亲只是多怜惜大哥几分而已。 父亲一心向着大哥，他苏敬又何尝有父亲呢？ 苏敬终于缓缓收回了伸出去的双手，然后撑着身子，缓缓起身。随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到悬崖边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苦苦支撑的苏礼。 “爹，这些年来，你挂着我苏敬父亲的名头，做着苏烨父亲之事。如今，你又因护他而车毁人亡，算是死得其所了。 您放心，每年的今日，我都三柱清香，以慰你在天之灵。” 说完，甩袖转身，朝着白晴道：“娘，我们离开太久了，再不回去，小表弟该生气了。今日可是他的生辰。” 随后，大步离去。 第238章 你到底是苏烨的女人?还是苏敬的女人? 白晴惬意的看着空中飘荡的苏礼，“苏礼，别怪我们狠心！要怪只怪你自己心疼错了人。我和你不一样，在苏烨和我儿子之间，我当然选我儿子。” “下辈子，我们别再做夫妻，也别再相见了！” 白晴转身，急急跟上苏敬的脚步，坐上马车，绝尘而去。 寒风呼啸，苏礼周身严寒，因为寒风，因为妻儿。 世界一片静默，他再也没有任何知觉，这大概就是心死。 那就这样吧！ 烨儿早已长成，能独当一面了，还有二哥护着。他就此放手，相信大哥也会原谅他的。苦苦支撑了那么多年，他累了。 他睁眼看着手中的藤蔓，它并不粗，怎么就能撑他那么久呢？ “辛苦你了！” 苏礼似乎是对手中的藤蔓说，又似乎是对自己说。 哗~~~~ 啊—— 疾驰的马车中，白晴母子心有所感般看向悬崖处。各自闭上了双眼，在心里跟那个男人做了最后的道别。 睁眼，两人脸上都是一片冰凉，那是他们为苏礼留下最后的眼泪。 藤曼脱落悬崖壁，苏礼急速下降，原本打算就此结束生命的他，却本能的紧攥着手中的藤曼不松手。 很快，藤曼停下了。 苏礼抬头，原来不是藤蔓断了，也不是它撑不住它的重量断了。是它的触须吸附在峭壁上的力道，不足以支撑他的重量，这才往下掉落了一大段。 他顺着藤曼的方向往上看，竟然找不到它的源头在哪。他置身于一片藤蔓海洋，它们相互缠绕，牢牢的抱在一起。只要他不放手，便再也不会往下掉半分。 经过刚刚那么一遭，苏礼才知道，人的本能是求生而非求死的。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一个七尺男儿。 苏礼晃动身子，将自己甩到了藤曼间，寻了个位置，在藤蔓中坐了下来。凭他自己，他是上不去的，就看看烨儿什么时候来救他了。 苏礼没有等多久，苏信便来了。 被救上来的苏礼，不说心灰意冷，但是对苏府，他彻底没了留恋。 “二哥，烨儿长大了，也用不上我了。就当苏家三爷，今日死在了这悬崖之下吧。这个苏府，我不回去了。” “三弟.....” “二哥，别劝了。在苏府，父不父，子不子，全是一群没有人性的恶狼。我斗不动了！烨儿如今，也上位了，我们能帮的也有限了。就容我逃了！” “好！” .......... 苏府大厅内，一片静默。这算是苏府的辛秘事，他们听得胆颤心惊。 为了权势利益，骨肉相残的事情，这些商圈家族，并不少见。所以，对于白晴苏敬的行事，倒是没有太惊讶。他们惊讶的是他们居然隐藏的如此之深，要知道苏府三房，近几年都是以受欺辱、做小服低的形象示人的。 更让他们想不到的事，苏老爷子等人，脸上并无异色，也就是他们早已知晓此事。 这就值得深思了！ 所有宾客都怜悯的看向苏礼，难怪他要死盾。妻儿是凶手，父亲纵使知道真相，无动于衷。这种家、这种家人，确实不必要了。 苏礼不管宾客怜悯的目光，清冷一笑。三年的光阴，所有的伤痛都已抚平，父父子子，早已不再重要了。 “当年离开匆忙，并未想起还有柯小姐一事。听闻烨儿大婚，而新娘竟是柯灵儿，我才想起来，她正是三年前苏敬千方百计要送到烨儿身边的女子。” “我想，柯小姐应该就是当年在悬崖边上救走烨儿之人，也正是因为这个救命之恩，才让烨儿不顾苏府上下反对，也要和她定亲的真正原因。 可这，自始至终，不过是苏敬、白晴和柯灵儿的一场算计而已。能要了烨儿的命自然好，但是他们更希望将柯小姐送到烨儿身边。 倒不是他们仁慈，而是他们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耐坐上那个高位。想要烨儿打江山，到时候他们坐享其成。” 苏敬、白晴和柯灵儿，同时满脸惊恐，剧烈的挣扎着，想要挣脱护卫的禁锢。苏敬有些身手，护卫没能捂住他的嘴。 他朝着苏礼大声呼喊、求饶： “爹，我错了，我错了。我求求您，别说了，别说了。我是您的儿子，我是您的儿子呀....” “不，你不是我儿子！当你缩回你的双手之时，我们便父子情断。” 闻言，苏敬一脸灰败。 苦心经营多年，就此功亏一篑！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苏礼不再理会苏敬，而是看向柯灵儿，示意护卫放开她的嘴。 “柯小姐，怎么样？到底是苏府算计了你，还是你和白晴母子算计了苏烨？而这场算计，就是从三年前那所谓的‘救命之恩’开始的。 早在三年前，你就对苏敬动了心思。所以，我倒是想问问，这三年来，你到底是苏敬的女儿？还是苏烨的女人？” “不是，不是，你胡说，你胡说。我是苏烨的女人，我是苏烨的女人。”柯灵儿再也维持不住刚刚那凄苦的受害者模样，声嘶力竭的为自己辩护着。 “苏烨和苏铭的命都是我救的，他对我好，宠我、爱我，娶我，难道不应该吗？” “所以，柯小姐这是承认挟恩要挟了?”苏礼紧追不舍。 “是我拿着刀逼苏烨与我定亲的吗？苏大少何许人也？我一落魄柯府小姐，又是何许人也？他要不愿意，别说我携恩了，就是携命，他也不会同我订亲。” 柯灵儿瞬间像斗胜的公鸡般，高昂的扬着头，仿佛胜券在握。 苏烨，当年，你当真是因为报恩才与我定亲的吗？三年前，你宁可典当自己的终身大事，也要守住的那个人，你舍得说出来吗？ 明知是个圈套，你毅然决然的往下跳，真的只是为护住你的三叔吗？ “是我坚决要与柯小姐定亲的！”苏烨抬眸，只是扫了一眼柯灵儿，只是一瞬，收回视线。只是，他的余光总是会下意识的追随紧紧贴在秦画身上的女子。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他眸光幽暗，眼里因她凝聚的光，星星点点散去。 压下心里的沉重，苏烨再次抬眸，望向虚空。 第239章 苏烨柯灵儿定亲真相 “三年前，仓促间被祖父推上掌权人之位，对于身边突然多出来的许多人和事，我都疲于应付，尤其是许多妙龄女子。 我急切需要一门亲事、一个女子，帮我挡住这些莺莺燕燕。而柯小姐也正好需要苏府在商圈的权势地位，帮你重复柯府辉煌。 所以，咱们互惠互利！” 苏烨再次将无波的视线放在柯灵儿身上，“至于报恩，我苏烨没有被算计了，还感恩戴德的奴性。” “你~~~”柯灵儿一脸不可置信，难道三年前，苏烨就知道了一切？ 那这三年来，他对自己一切的好、对柯家生意上的诸多招抚、纵容自己一次一次作贱林婉、纵容自己借着他未婚妻的头衔耀武扬威..... 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不可能！不可能！你明明对我很温柔，对我很宠溺！而且，这三年，我为你守身如玉，一门心思全是你，你怎么可以这般对我？你怎么可以？”一股被愚弄的悲愤和羞辱瞬间将柯灵儿吞没，要不是被护卫死死押着，她真想扑过去抓花苏烨的脸。 “你？为我？守身如玉？”苏烨的嘲讽和鄙夷，响彻整个大厅。“柯小姐，莫不是对守身如玉四个字，有什么误解？” 柯灵儿下意识的看向苏敬，难道他们的事，苏烨知道了？不可能！ 那次坠马事件之后，她和苏敬至少有长达一年的时间，没有任何接触。苏烨就算有所怀疑又怎么样，怎么也查不到他们身上。 但是一想到，苏烨的手段，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强。 不过，以前的事，暂且不论。就论一个多月前，她入住苏府当夜的事，就足够了。 “我是不是‘守身如玉’，苏大少不知道吗？毕竟，我入住苏府当夜，大少你不是亲自验收过了吗？”当夜他烂醉如泥，他哪里还会去查看床上有没有那一抹红？ 柯灵儿此话一出，厅内的宾客又是一阵哗然，毕竟耳闻猜测是一回事，当事人当众承认又是一回事。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不过也难怪，男欢女爱的，本也正常。何况他们都未婚夫妇三载了，一时情难自禁，也是有的。” “这话你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听。咱们这个圈子啊，谁也别装高雅。不就是那档子事儿吗？有什么不能说的？这柯小姐肚子里都揣上了，还能是怎么回事？这不明摆着吗？” “确实没必要装高雅了，人柯小姐都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了，还高雅个屁。这热闹看得是真热乎，这礼啊，送得值。毕竟大家都是关起门来处理这些腌臜事儿的，这当众处理家事，还真是头一遭。” “柯小姐倒是有几分能耐，就是太心急了。经她这么一闹呀，不管她能不能入苏府，今日她都让苏府颜面扫地。苏老爷子能饶了她才怪呢。” “瞎操什么心，看戏，看戏.....” 大家讨论的声音并不小，柯灵儿一句不落收进耳中。她脸色一白，可是并不后悔，她已经没有退路了。正如他们所说，不管她入不入苏府，往后苏府都不会放过她。 既如此，她为何不逼着苏府让她入府，最起码，以后自己可以吃穿不愁，还顶着苏大少夫人的名头。 只要有了这个名头，暂时过得怎么样无所谓，以待将来！ 于是，她再次昂首挺胸，戏谑的看着苏烨，“怎么，难道苏大少吃干抹净后，提上裤子，就打算翻脸不认人了？” 苏烨嘴角挂笑，并未因为柯灵儿的粗鄙言语而有任何不悦。他淡淡的迎着她的视线，薄唇轻启：“你入住苏府当日，我压根就没有碰你。” “不可能！我明明.....” “是我让串儿脱了你的衣服，将你塞进被窝！” “不可能，我明明看见是灵儿自己.....”苏敬也迫不及待的帮腔。 苏烨看傻子般看向苏敬，“你们费心搭了一个晚上的戏台子，我又怎么忍心让你们失望？自然是要成全你们，让你们看到你们想看的戏码。 你看见的只是影子，当时柯灵儿早已经被串儿敲晕了，倒在地上，那影子是串儿！”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柯灵儿状若疯狂，她不愿意一切就此梦碎。差一点，就差一点点了，她离那个位置只差这最后一拜。 如果，苏烨没有碰她，为什么要任由自己和苏老爷子拿捏？甚至还大张旗鼓的举行这么盛大的婚宴？ 苏烨一定是在说谎，一定是，一定是！ 三味大补汤，堪比媚药，再加上房里的媚香，苏烨逃无可逃！ “苏烨，你说谎！当日的补汤，我们亲眼看着你喝下；我房里还有点着媚香，你在我房里那么久，不可能不中。 没错，是我下贱，是我不自重。 可是，这场成亲礼，已经迟到了整整三年了，我挂了三年的未婚妻头衔，早就该换一换了。百日内，我不成亲，就得三年孝期满后，才能再论婚嫁。到时候，你们苏府怎会记得我？ 我为自己筹谋，有什么错？错的是你们，不把女子的光阴年华当回事，一拖就是三年。不成亲，也不退婚，就是因为我门楣低，如今全族身亡，只留下我一孤女，好欺负是吗？” 柯灵儿越说越理直气壮，怨毒的双眼瞪视着苏烨。 “苏烨，想要摆脱我，不可能！” “柯小姐，稍安勿躁！让我来为柯小姐答疑解惑吧！”苏铭从苏烨身后往前一步，随后一招手，一名小厮捧着一托盘，行至苏铭身侧。托盘上是一件深色外袍。 苏铭双手拎起外袍的两侧，用力一甩，整件外袍便展现在大家面前。苏铭举着外袍，对着跟前的苏家族老道： “各位族老，当日晚上，你们是在场的。应该认得出，这件便是当夜大少穿的外袍。” “不错，确实是这件。当日，我还揶揄了一句，难得见烨儿穿这么老气又深色的衣服呢。” “哦，对对对，我也想起来了。确实是这件。” 第240章 那夜，苏烨没碰柯灵儿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苏铭这才继续对着大厅的宾客道：“当日，大少风寒严重，本应卧床休息。但又怕老爷子忧心，更是有诸位族老同在，他一个小辈不敢请辞。 这件袍子太厚重，穿着行走动作诸多不便，大少诸事繁忙，以轻便的衣物为主。当夜生病，才穿上了他。 当夜的晚膳，都是大补之物，若是平时，自然对大少有益处的。可是，大少风寒，更适合吃一些清淡的。又不忍扫了诸位族老的雅兴，他便悄悄将补汤，尽数倒在了袍子上。 只是，外袍厚重、又深色，加上又是夜间，所以，看不出来。 府医在此，一看便知究竟。汤药里有诸多中药，味道至今还在。” 和苏家族老共坐一桌的府医，在宾客的注视中，走到苏铭身边。扫视着外袍，很快他的视线便停留在外袍的下摆处。拎起下摆，鼻尖微微靠近，很快便放下了。 “丁香、香附子、鹿茸、官桂、蛤蚧！”再无多一个字，说完，府医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宅内争夺手段，他见得多了，这种算是小意思了。不值一提！ 管家见苏老爷子不着痕迹的点点头，开口道：“当日的三道补汤里，确实放了这些中药。多数人家都又这三道汤药的菜谱，想必大家也不陌生。” 能被苏府请来参加婚宴的，基本都是商圈富贵人家，家里的吃食，自然讲究。这些，他们确实不陌生。只是，他们的重点不在中药，而是为何会同时喝三种补汤上。 贪多嚼不烂，这是到哪儿都是同行的道理。 这种大补之物，一般一天一汤一天一补，同时上三种大补之物，那可是得流鼻血的。这就很值得深思了。 按照刚刚柯灵儿所言，三汤共饮，堪比媚药。而柯灵儿自然没有那个能耐指使苏府后厨，这背后之人，到底是苏敬？还是苏老爷子？ 大家都是一副，你品，你细品——的深意！ 上座的苏老爷子脸色极其难看，但是他只能隐忍不发。这事儿，他已经引火烧身了，如今，置身事外，明哲保身是最好的选择。 无论柯灵儿怎么攀咬、怎么蹦跶，今时今日，在苏府，还没有人能真把他怎么样。 柯灵儿眼里的恨意翻涌，原来，苏烨早就防着她了。难怪当日会那般残忍的将她抛弃在寒风冷冽的冰天雪地里。 不过，苏烨想要彻底摆脱她，没那么容易。苦苦守了三年的男人，他妻子的位置，只能是自己的。柯灵儿就是要死了当夜，她和他有了肌肤之亲。 “就算没有喝补汤，那我房里的媚香呢？那可是实实在在的。 当夜苏烨可是喝了不少酒，一身酒气，醉的不省人事。是二少爷和我一同扶着他到我房里的。别说当时的苏烨醉酒了，就是清醒的时候，在房里待那么久，他也中招了。” 苏铭呵呵一笑，“都说了柯小姐你要稍安勿躁，你怎么越来越躁了呢？女子太不不自爱了，可不好！虽然柯府的门楣彻底倒了，但你好歹也还冠了柯姓。你就不怕柯府列祖列宗晚上找你算账啊？” “你个狗奴在，一股下人，也配在我面前放肆？”柯灵儿怒不可遏，等时过境迁，她一定要将苏铭碎尸万段。 “哦，是吗？我是下人？我是奴才？”苏铭依然贱兮兮的笑着，然后得意洋洋的看了看押着柯灵儿左臂的护卫，点点头，“干得好！” 然后又看了看押着她右臂的护卫，再次点点头，“干得漂亮！” “一会儿完事儿了，找我领赏！”苏铭得意的扬扬下巴，要多欠有多欠。 “你~~”自从三年前和苏烨定亲后，柯灵儿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哪怕柯府出事后，她也不曾这般被当众羞辱过。 她双眼通红，怒视这苏烨，“苏烨，我好歹也当了你三年的未婚妻，你就这样纵容你的狗乱吠？” “柯小姐，你听懂了狗吠？那你可真狗......” 苏铭正玩得起劲儿，后背瞬间一阵寒凉，他下意识的转身，便对上了苏烨淡漠的视线。不过，他明明看到了主子眼里一闪而过的纵容啊，难道他会错意了？ “下去！”言下之意是，差不多得了！ “哦！”苏铭即刻收起吊儿郎当，退到苏烨身后。 “苏烨，怎么，不敢承认？不想承认？这才放任你的狗奴才出来乱吠，转移视线？”柯灵儿紧咬着不放。是他自己说的，他会对自己负责，给自己想要的一切。 苏烨并没有理会柯灵儿，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三个小小的药瓶。 “我们这种出身，又在波云诡谲的商圈行走，时时刻刻都得防着被算计。其中最防不甚防的，就是下药。毒药、媚药、迷药，是最常用的。 我上位当日，祖父就语重心长吩咐过。所以，这三种药的解药，虽然不完全对症，但是足够让我保持清醒。我随身携带，就是以防不备之需。所以，柯小姐的媚香，对我并没有用。 至于醉酒，醉的是那件外袍，而非我！汤我都不喝，何况酒？” 苏烨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砸在柯灵儿心上，原来他防她至此。所以，这三年来，他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她？更没有爱过她？ 所有的好，所有的宠爱，那都是做戏？都是给别人看的？ 那这三年的她，算什么？ 柯灵儿终于无力的瘫倒在地！ 苏烨并未再给柯灵儿一个眼神，而是看向满厅宾客，留下他们，只是因为柯灵儿指控苏府欺辱她一介孤女，霸占着她的花样年华、要了她的身子，却不给她名分。 如今，这段公案，算是了解了。 这些看客们，自是该退场了。苏烨也好，苏府也罢，都没有当众演戏的嗜好。 “非常感谢各位抽空前来，更抱歉耽误大家宝贵时间。诸位带来的礼物，原封不动的放在外头的院子。 改日，苏烨在摆席设宴，向诸位赔罪！” 苏烨对着大厅抱拳拱手，然后对管家吩咐道：“管家，送诸位贵客。” “是，大少爷！” 第241章 原来，我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宾客虽然一个个都还满肚子疑问，戏更是还没看够，比如： 既然苏烨没有碰柯灵儿，那她的肚子里揣着的是谁的种？ 三年前，苏敬就跟柯灵儿勾结在一起算计苏烨了，苏烨既然知道了，为何还要在跟柯灵儿定亲？他刚上位，确实需要一个女子为他挡住那些莺莺燕燕，可是多的是身家清白的女子愿意，为什么非要动机不纯的柯灵儿？ 最重要的是，苏敬当年陷害苏烨、导致自己的父亲坠崖身‘亡’，为什么苏老爷子还能容忍他到现在？苏烨更是被直接算计的那方，他又为何容忍至今？ ....... 不过，主家都赶人了。他们自然也不好赖着不走。 管家和宾客的动作很快，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宾客就尽数离去，只留下苏家族人和柯灵儿。 苏老爷子依然板板正正的坐在上首，脸色阴沉至极。原本锐利如鹰的眸光中，难得的染上了灰败之色，罕见的有了几分浑浊。 连着几次，他算计苏烨，最终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难道他真的老了？不中用了？还是属于他的时代，终究还是过去了？ 他一直信奉的是，权势就是命运，抓住了权势，就掌握了自己的命运。所以，归根结底，不是他的权力被蚕食了，被分化了，才会有今日的无能为力感。 只是，经此一事，不管是他苏老爷子、还是苏府的声望，都将会一落千丈，他还有那个时间和能力，力挽狂澜吗？ 不知不觉中，苏烨似乎早就收拢了他们的心。苏信、苏礼，还有那些族老，他是老了，不是傻了。他看得明白，只是不甘心而已。 “老三，你回来，是.....”苏老爷子顿住，遥想三年前，对于老三的‘逝世’，经历了老大后，他似乎毫无波澜了。他甚至都没有去追究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所以，今日，他似乎没有了追问的底气。 苏礼嘲讽一笑，这是后悔了吗？大可不必！“听闻烨儿所娶之人是心怀不轨的柯小姐，为阻止他身陷囹圄，我这才赶回来。既然烨儿没事，我明日便会离开。” 苏烨闻言，心里暖暖的。父亲的无视、妻儿无情，当初的三叔必定是被伤透了，才会走得如此决绝。可是，为他，他竟然愿意再次回到这伤心之地。 “三叔，烨儿谢谢您！” “是我关心则乱，你那么聪明，怎会轻易就被算计了去？今日，就算我不回来，你们这堂呀，也拜不完，不是吗？” 苏礼拍了拍苏烨的肩膀。 苏烨早有准备，为的毫无后顾之忧的当众退婚。柯灵儿既然怀着别人的孩子，别说是苏府，就是寻常人家，也没有喜当爹的嗜好。如此一来，外人自然也无话可说。 尽管如此，三叔能如此为自己，苏烨心里既感动、更温暖。这份恩情，他不会忘！ 押着苏敬三人的护卫已经退下，他们三人也终于获得自由。 苏敬颓然地看着苏烨，“所以，你什么都知道。”他几乎是肯定的！ 苏烨眸光未动，看也不看苏敬一眼。如果不是看在三叔的面子上，他容不得他蹦跶那么多年。 “你是说三年前你和柯灵儿联手算计我之事？还是说，你和他苟合之事？” 苏敬和柯灵儿同时瞳孔骤缩，浑身冰凉，所以苏烨真的什么都知道？可是，他为什么隐忍不发？难道只是为了看自己小丑般的，每日在他跟前蹦跶？ 似乎知道他们心中所想，苏烨大发慈悲的继续说道： “三年前，我能猜到柯灵儿心机不纯，不管她如何自说自话，一个弱女子跑到牧场附近，本就禁不起推敲。而你们母子两和白家算计我只是，我早就知晓，我不过是想将计就计，想乘机将你们这对毒瘤赶出苏府罢了。 不过，你们三年前就开始相互勾结算计我，这事儿我确实是跟大家一样，刚刚从三叔口中得知的。” 当初苏烨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是不管他怎么查，也查不到苏敬和柯灵儿之间有任何的来往。事发之后，两人也没有任何联系。 苏府和柯家，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对于他的行踪，柯灵儿不可能得知，所以，必定有人帮助她。为了查出柯灵儿身后之人，再加上当时，苏烨身边也确实需要一个女人，他才执意与柯灵儿定亲。 只是，苏烨没有想到，柯灵儿背后之人竟然这般沉得住气。 “至于你们苟合之事，也是在十日前，也就是你被诊出怀孕当日，才确定，原来那个男人竟然是我的好二弟。” 柯灵儿脸上已经完全没有血色了，她知道她彻底毁了。只是，依然心有不甘，她艰难的抬眸，湿漉漉的双眼，没了任何色彩。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身后有...人？”她实在也没有勇气说出‘男人’二字，切确的说，是野男人。 “柯小姐，你不知道吗，我一直有洁癖。再说了，华启和我关系匪浅，你不会认为华明的事情，我不知道吧？” 苏烨的话，像一桶冰水，由上而下，将柯灵儿浇了个透心凉。 所以，落胎之事，他也知道了？ “哈哈哈哈哈~~~原来，我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以为能瞒天过海。哈哈哈哈~~”柯灵儿笑得悲怆、笑得凄凉。 她横下心，送一家人上黄泉路，就是为了能只身一人，干干净净的入苏府，当大少夫人。到头来，算计来算计去，她能算计的，从来都是在乎她，正真关心她的人。 遥想母亲咽气之时，还一直看着她的方向。她苍白着脸色，在二叔三叔的身下，犹如破布娃娃般晃动，眼里再也没了半点光。 但是她似乎感觉到自己就在门外看着，无声对自己说：“灵儿，既然这是你要的，我成全你。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所以，母亲知道一切。知道她加大了药物的分量，知道了她的算计、知道了她的狠毒，但还是用自己、用柯府一家的性命成全了她。 再看看眼前这个，她费尽心机手段也要得到的男人，柯灵儿后悔了！ “苏烨，三年来，你可有对我心动过？” 第242章 娶柯灵儿?或是逐出苏府? “柯小姐，我想这话，你该问的是我的好二弟。毕竟，你们昨晚还你侬我侬、恩爱有加。还商讨着如何让我们为你们养儿子呢！” 苏烨此话一出，苏府众人咋舌！苏敬和柯灵儿竟然这般明目张胆，这般急不可耐，这般践踏苏烨？ 若是得逞，苏烨被戴上绿油油的大帽子不说，极有可能还要喜当爹。 众人即被一阵寒凉！ 柯灵儿居然还有脸问这话？哪个男人会对算计自己、给自己戴绿帽的女人动心？ “脸真大！还动心？没动手，那也是我们大少的涵养好了。” “真不拿自己当人看！畜生也没有这般做事的。自己下贱不自爱，还好意思问我们大少有没有动心？你怎么不问问府门口的那条大黄狗，动没动心呢？” “欸，怎么能这么粗鲁呢？我们大黄虽然寂寞，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看得上的。” ........ 听着苏家人极尽侮辱之词，柯灵儿凄惨一笑。这就是被当众践踏的感觉吗？除了心里钝痛到麻木之外，好像再也没有别的感觉了。 整个人都木木的，哭不得、笑不得、怨不得、恨不得........ 看着张张合合的一张张血盆大口，仿佛随时都能将自己吞噬淹没。 “也是！原来我不配！”柯灵儿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肚子，“所以，你早就知道，我的肚子是空的？” 苏烨不语，这已经很明显了。 “确实，你连我落胎之事都知道，自然知道那么短的时间、又发生了那多事儿，我怎么可能这么快有孕？住进苏府后，就算我与苏敬苟合，也不敢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行事。” 柯灵儿知道自己已经辩无可辩的了，完全破罐子破摔了。 这个世界在没有在乎她、爱她、护她之人了，连她自己也不在乎了。 柯灵儿眼神空洞，灵魂外放，她似乎只是想说话，无关乎说的是什么。 “没错，是苏敬寻来了宫廷秘药，能影响脉象，就算太医来了，我也是怀孕了。不过，这脉象只能维持两月。所以，在这两月内，我要么‘小产’，要么真孕。我选择后者，因为我想母凭子贵，长长久久的留在苏府。” “我看不止吧？”苏礼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柯灵儿，而后意味深长的盯着苏敬看。“毕竟，二少爷一直所图甚大。对吧，二少爷？” “对啊，不止啊！苏烨帮我们打江山......” 啪~~ 啊~~~ 苏敬疾步上前，一巴掌狠狠的抽在柯灵儿脸上。脸颊瞬间便红肿起来，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苏敬就破口大骂： “贱人，你胡言乱语什么，什么我们，从头至尾都只是你自己！是你不知道廉耻勾引我，说什么大哥从不碰你，说你就是要给他戴绿帽子，气死他之类的话。好歹我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一是情难自禁.......” 苏敬话没说完，柯灵儿便两眼一翻，直接昏厥了过去。许是被苏敬打晕的，许是被他的话语气晕的。 总之，无人在乎。 苏敬和白晴甚至暗暗松了一口气。 苏敬并没有就此放松，他能不能过这一关，路还长着。他没有闲着，继续攻克下一个人。 他一脸痛苦、惶恐，双膝一弯，重重的跪在苏烨跟前，声泪俱下的忏悔道： “大哥，我知道我不对，我知道我该死，我知道..... 我错了，我禁不住诱惑，我碰了不该碰的人。我愿意接受家法的处置，但就大哥给我一次将功折过的机会。” “刚刚柯灵儿说的那些话，放在二弟身上，倒是挺贴切。”苏烨皮笑肉不笑，至于是什么话，做不过就是提上裤子不认人之类的，大家都心照不宣。 苏敬想做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那不重要。 苏敬做过什么、想做什么，这些统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留着他，或驱赶他，哪个对苏府的益处最大。正如三年前苏礼的‘死’一样，要不要追究到底，从来都跟‘死者’无关，只看对那些高高在上的既得利益者，有没有好处。 “不管出于何种缘由，柯小姐的身子给了你，是个男人，自然要给人家一个交代。否则，外人还以为苏府仗势欺人，污人清白呢。祖父，您说，是吧？” “而且，所有的东西都是现成的，喜堂、新房都准备好了。只不过，这八十一抬的嫁妆，二弟得自己另备了。” 苏烨边说，边解下身上的大红喜袍，很不温柔的扔在跪在地上苏敬身上。苏铭早有准备，送上新的外袍，快速为苏烨穿上。 “不行！”还不待苏老爷子反应，白晴就怒声反对，“你不要的女人，凭什么让我的敬儿娶？” “不娶也可以！那就将苏敬逐出族谱，请出苏府，从此苏府再无二少爷。苏府男儿向来顶天立地，堂堂正正，苏敬毁人清白，甚至害人落胎，不给世人一个交代，苏府的名声不在。苏府的颜面和百年声誉，不能会在苏敬一人手上。” 苏烨掷地有声，如今，他是苏府掌权人，他完全有将苏敬住出苏府的权力。 白晴自知理亏，在这点上，他们确实无话可说。但是，苏敬绝对不能娶柯灵儿。 苏老爷子为什么设计让苏烨娶柯灵儿，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为了扯他后腿的。苏烨尚且忌惮如斯，何况权势地位能力等各方面都不如苏烨的苏敬。 如果苏敬真的娶了柯灵儿，且不说外人怎么嘲笑他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那个位置，恐怕是此生无望了。 “苏老爷子，您说说话啊，苏敬不能娶柯灵儿，他要是娶了她，这辈子，他就再也没指望了呀。再怎么说，他也是您的孙子，您就忍心看着他一辈子背着抢兄长女人、觊觎自己长嫂的骂名吗？” 只要不是柯灵儿，以苏府的门楣，闭着眼睛选，也能选一个比柯灵儿好百倍千倍的人家。此事，白晴绝对不能让它发生。 苏老爷子抬眸，看向苏烨。苏烨不语，回看着苏老爷子。 一番对峙后，苏老爷子终于败下阵来。痛失了和景城康老板的项目后，上头的那些人、苏家族老，都已经明显偏向苏烨了。再加上一个多月以前，柯灵儿入住苏府当夜，他刻意‘老糊涂’一番，亲手将几位族老推给了苏敬。 如今，苏老爷子手上的权力，所剩无几了。 他不是看不出柯灵儿的身孕有蹊跷，他恨不得苏烨马上就娶柯灵儿，只要将苏烨拉下马，他就还有机会在爬上去。 哪知道，苏敬竟然和柯灵儿搅和到了一起，甚至早在三年前，他们就开始布局了。 他在心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看来，他不止小看了苏烨，更小看了苏敬。就这份深谋远虑，也值得他捞苏敬一把。 第243章 弃车保帅 “我们苏府本家人丁稀薄，逐出族谱之事，休要再提。人老了，总是喜欢儿孙满堂的。”苏老爷子这话是对苏烨说的。 只是说这话时，他不是苏老爷子，苏烨也不是苏家掌权人。 此时，他只是寻常家里的祖父，而苏烨只是他的孙子。祖父有求，孙子就不该不应，否则那就是大不孝。 苏烨没有接话，也没有给明确的反应，只是定定的看着苏老爷子。 苏老爷子早就料到了苏烨的反应般，也不恼，如今的苏烨可不是那般好拿捏的了。想要保住苏敬，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付出。 “苏敬，你要了柯灵儿身子这件事，辩无可辩。祖父要你娶她进门，且即刻拜堂成亲，你可愿意？” 苏敬脸色煞白，他很清楚娶声名狼藉的柯灵儿意味着什么。可是不娶，大哥绝对会将他逐出苏府。可是，他两样都不愿意。 嘭嘭嘭~~~~ 苏敬一下一下，将额头狠狠的砸在地上，声泪俱下： “祖父，我知道我罪大恶极。三年前，我尚且年幼，母亲怎么说，我便怎么做。 但是这三年来，我如何，您也是看在眼里的。对于父亲，我日日忏悔，夜夜愧疚悔恨。恨自己当初怎么就这般没主见，怎么可以这般冷血无情。” 言下之意，不管是对苏礼见死不救之事，还是让柯灵儿靠近苏越之事，都是他母亲白晴的主意。他只不过是身为人子，不得不从而已。 说完，苏敬又跪着一步一步，挪到苏礼面前，嘭嘭嘭，又是几个响头： “爹，我是畜生，我该死。你打我，你骂我都成，但是如今爹已经回来了，就让我赎罪吧。我以后一定会跟着父亲身边，日日伺候孝敬您。看在我是您唯一儿子的份上，您就原谅我这一遭吧！” 苏敬很聪明，他知道，这事儿，到今天这地步，他、柯灵儿和白晴，三人不可能全身而退。既如此，只能弃车保帅。 只有保下他，才是最合算的。只要他还在，他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到时候，母亲也好，柯灵儿也罢，都会跟着他过上好日子。 何况，现在已经有不少族老私底下支持他了，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时候出事。 知子莫若母，苏敬一开口，白晴便知道苏敬的心思。于是，她垂头，半句不辩解。她很清楚，只有苏敬有未来，她才有未来。 眼下，保全苏敬，才是最好的办法。 何况苏敬说的没错，他确实是苏礼唯一的血脉，他不可能真的拿苏敬怎么样。 “哈哈哈~~ 哈哈哈~~~ 今日这新鲜事儿，还真是一桩接着一桩。”苏礼仰天大笑，笑声里哀大莫过于心死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苏家老爷子，用我儿子威胁我；如今，苏二少爷，也用我儿子威胁我。我竟然不知道，我有一个对我如此重要的儿子。” 苏礼的嘲讽震耳欲聋。 苏老爷子和苏敬的脸上，都罕见的出现了羞愧和难堪。一个老子，用孙子威胁儿子；一个儿子，用自己威胁老子。确实不多见。 “三年前，苏礼就死了。所以，你们用谁威胁我都没用。何况，其实我也没那么重要，我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你们苏府的事，怎么处理，都与我无关。” 苏礼说的够明白了，苏老爷子也好，苏敬也罢，不管用谁威胁他，都无济于事。他不受威胁，更不会如他们所愿，为他们所用。 苏敬闻言，反而松了一口气。 三年前，他敢这么做，就准备好了事发后，可能承受的任何后果。既然苏礼说自己不是苏家人，他帮不了自己，自然也就帮不了苏烨。苏烨也就少了一个助力。 最起码，在这个节骨眼上，对他是有利的。 祖父这边，如今，他本就和苏烨水火不容，正是需要助力的时候。只要自己还有利用价值，祖父就必会保下自己。 苏敬恭恭敬敬的对着苏礼磕了三个响头，算是报答了苏礼的生恩了。“敬儿不孝，爹的恩情，我不敢忘，将来必定报答爹！” 随后，他又挪动双膝，回到苏老爷子跟前：“祖父，我母亲被休出府，柯灵儿这边也不是只有我娶她一条出路。说不定，她更愿意拿着银子远走高飞呢？总不能让外人说我们苏府强娶不是。” “敬儿说的有理，本该如此的。”苏老爷子只好厚着脸皮附和道。 “苏老爷子，这不妥吧？”三叔爷收到苏铭的信号，第一个开口质疑，“我们苏府可是做生意的，这般强词夺理，自说自话，以后谁还敢跟我们苏府做生意啊？” “哎，几次三番跟柯灵儿翻云覆雨，今日柯灵儿大婚，昨日都还能摸进人家的院子和她同床共枕，这总不能是他母亲白小姐强迫他的吧？” “身为男子，敢做不敢当，出事了，所有的罪责都往自己的母亲和女人身上推，这般男子，确实不该出自我们苏府。我看也别犹豫了，直接逐出苏府吧。省得败坏了门风。” “我也同意，毕竟我们做生意的，最重诚信和道义，如果这点担当都没有，出了事儿就推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出去背黑锅，谁敢放心跟我们合作？我看这生意也别做了，趁早歇火得了，免得丢人现眼的。” ....... 苏老爷子老脸一红，这是第一次当众被那么多族老训斥。自从当上掌权人后，他向来说一不二，说话做事更是从来不让人质疑半分。 果然，没有权势地位，连狗都不如，谁看不顺眼，都能上来啐他几口。 苏老爷子紧了紧拳头，心里更暗下决心，他绝对不能就此没落。他必须重新爬回那个位置，让今日这些人一个一个悔不当初。 只是，只是，娶了柯灵儿，苏敬几乎也就废了一半了。不过，正是这种要废不废的棋子，最是趁手。他的绝地反击，才最可怕。 “哎，人老了，耳根子就是软，又是自己的嫡亲孙子，一时心软了，没能顾全大局。是老朽的错，是老朽的错啊！不过，刚刚也不过只是一个老爷爷，对疼爱的孙子，最后的倔强而已。” 意思就是刚刚是祖父视角，而非苏府族人视角。 现在他清醒了，事实是，他不清醒不行了。如今的形势，已经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第244章 新郎换人婚礼继续 苏老爷子别无选择，只好换上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语重心长的对苏敬道： “苏敬，事到如今，你和柯灵儿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无需多言，起来吧。” “是！” 苏敬知道，事到如今，柯灵儿他是不得不娶了。 杜威亲自上前，搀扶起苏敬。然后躬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喜服，贴心的为苏敬穿戴好。 苏烨手上一挥，苏铭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揭开盖子，躬身将药瓶放在柯灵儿鼻尖。 “咳咳咳~~~” 一股熟悉尖锐的刺鼻味儿，将柯灵儿呛醒，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她茫然的看着苏府众人，这才想起来刚发生的事情。她强撑着站了起来。 她还没有开口，苏铭就又贱兮兮的凑到她跟前，拱手道： “柯小姐，恭喜，恭喜，拜堂继续！” 闻言，柯灵儿眼里涌上不可置信的欣喜，只是眼光扫向苏铭身后的苏烨时，神情凝固。只见苏烨一身常服，那身大红喜服明晃晃的穿戴在苏敬身上。 刚刚苏敬明明在极力的跟自己划清界限，恨不得将一切的罪名都推到自己身上。他怎会愿意娶自己？ “二少爷？和—— 我？” “对啊，对啊！是不是很惊喜？是不是很意外？这可是众望所归哦！这样，往后你们就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苏铭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在场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柯灵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低垂着千斤重的脑袋。 苏敬则脸色如常，只是宽大喜服下的双拳紧的吱吱作响。他捡了苏烨不要的女人、穿了他穿过的喜服、拜他不拜的喜堂、宿他不要的新房......且一个宾客没有。 不仅如此，如今，更是连苏烨身边的一条狗，都可以随意当着他的面乱吠了。 今日之辱，他苏敬定当铭记于心，将来，他要千百百倍的从苏烨，和这些帮凶身上讨回来。 今日落魄，下人也敢爬到他头上撒尿。将来，他定要让下人爬到他们的头上撒尿！ 苏老爷子没有错过苏敬眼里渐浓的恨意和狠色，他很满意。男人只要够恨、又够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尤其是苏家的男人。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还有苏烨。他也很满意，别人喜欢逐个击破，他不喜欢。所有的牛鬼蛇神，一起骚动起来，他才好统统收拾了。 三年了，一切都该彻底结束了。 他瞥了眼苏铭，苏铭会意，退到一侧。 接着，苏烨又看了眼刚刚主持拜堂的苏家族老，“二太爷，吉时已到，开始吧！” 二太爷兴许是年纪大了，对于这般大的变故，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大少爷婚礼变成了二少爷婚礼，大少夫人变成了二少夫人。这苏府什么时候乱成这般了？ 不过，这也不是他一个老头子能管得了的咯！ 二太爷识趣的不追问、不质疑，指挥着众人站好的站好，坐好的坐好。 “吉时到，迎新人！一拜天地.....” ~~~~~~ 红烛摇曳，整个新房布置的流光溢彩、奢华无比、喜庆异常。只是新房内的气氛低糜而凝重，只有红烛和炭盆里的木炭，各自燃烧的声音。 原本要膈应的人，半步也不曾踏入这座偏院，如今受着这份膈应的，是原本该扬眉吐气的柯灵儿和苏敬。 在苏烨身上风流倜傥的喜服，套在苏敬身上，显得极不合身。过长的衣袖和拖地的下摆，都在无声的嘲笑着他的痴心妄想。 苏烨的东西，但凡他不想给，苏敬就是抢破头皮，也别想沾染分毫；但凡他想给，不管苏敬怎么抵抗，最终也只能乖乖伸出双手，恭恭敬敬的接过。 比如这身喜服、比如这个女人、比如这座偏院！ 难怪苏烨不愿意将新房设在他的院子，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成这个婚。而这偏院的婚房，一早就是为苏敬和柯灵儿准备的。 “哈哈哈哈~~~ 我机关算尽，最终，我这堂堂苏家二少爷大婚，不配有自己的喜服、不配有宾客，甚至连婚房，都只能设在这偏院。哈哈哈哈~~~” 坐在红床上的柯灵儿，抬手撤下了红盖头，面无表情。从她被押着跟苏敬拜堂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此生，她无望了。 苏敬和苏敬，是同一类人。未达目的，六亲不认。 在这之前，他对她和颜悦色，甚至还带着几分宠溺，那都不过是她的价值足以让他如此。如今，她非但毫无用处，还会拖垮他，苏敬又如何会善待自己。 柯灵儿并未理会发疯奔溃的苏敬，而是木讷的卸下一头繁重而奢华的头饰、珠钗、耳坠、手镯...... 她忍不住心里赞叹，果然是用心的，一看就知道，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叩叩叩~~~ “二少爷，二少夫人，苏铭来了！”珠儿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房门，缩着脖子，压地声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珠儿身后的苏铭可没那耐性，提溜着她的后衣领，将她扔到一边。自己往前一步，大剌剌的对着新房内的脸色阴沉的二人道： “二少爷，二少夫人，小的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本不该打扰的。但是事关重大，小的不得不跑一趟。” “好一条机灵的狗，知道怎么吠才能讨得主子的欢心。”苏敬长袖里的拳头松了紧、紧了又松，好不容易才压下了想要跟苏铭大打一场的冲动。他冷冷的看着门外的苏铭，嘴角挂着嘲讽。 “不过，你吠错地方了，你吠的在欢，我一个落魄二少爷，可没有你想要的肉骨头。” 虎落平阳被犬欺，苏烨，别得意，我苏敬就是死，也要从你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苏铭被说成狗，也不生气。依然贱兮兮的笑着：“二少夫人和二少爷，果然是天作之合，连癖好都一样，都喜欢跟狗聊天。 不过，小的就命苦了，没有那个闲工夫逗狗玩儿。这不，水都还没喝一口呢，就被大少大发过来办差事了。” 苏铭语气微顿，视线扫过已经被取下来放在梳妆台上的那整套凤冠，和配套的其他首饰。很好，不用他动手了。 第245章 要的就是他们的鱼死网破! 苏铭边说便往里走：“二少爷，我们大少说了，这套凤冠和配套的珠钗首饰，件件价值不菲，如今拜堂完了，该物归原主了。 至于这两身喜服，就当是我们大少送给二少爷和二少夫人的新婚贺礼了。” 说完，苏铭已经来到了梳妆台前，从身后拿出了自己带过来的托盘，将梳妆台上的东西，一件一件小心翼翼的放在托盘上，生怕磕了碰了伤了。 两人眼里都翻涌着惊涛骇浪，却谁也没有动作，只是眼睁睁看着苏铭将东西一件件收好，放进盘中，然后转身离开。 苏铭刚离开房间，苏敬和柯灵儿就听见外头一阵闹哄哄的。珠儿的哭喊声尤为凄厉： “你们欺人太甚，那是我们二少夫人的嫁妆，你们给我停下，停下.... 啊~~ 呜呜呜~~~~” 苏敬和柯灵儿疾步而来时，之前前院的库房门口，珠儿珠钗凌乱的躺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泣着。 苏铭双手捧着盘子，站在库房门口，指挥着一众小厮，在搬嫁妆。 “放肆！”苏敬暴喝一声，疾步拦在库房门口，“苏铭，你不过一个狗奴在，二少夫人的嫁妆，也是你们能动的？还不给我放回去。” 苏铭丝毫不怵，依然是贱兮兮的笑容迎着苏敬，“二少爷，您要不要听听您自己在说什么？” 他故意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苏敬身后，一脸死灰的柯灵儿：“二少夫人，二少爷说这是您的嫁妆，敢问二少夫人，是吗？” 柯灵儿屈辱的低下头，是啊，哪里还有什么嫁妆。连三年前送进柯府的聘礼，都在这三年的时间里，被柯府典的典、当的当、卖的卖，一件不剩了。 这些嫁妆不过是苏府为了做面子，送到她的小院，走走过场而已。 “二少爷，看到了？”苏铭对着柯灵儿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苏敬自己看。 “这九九八十一抬嫁妆，七十二抬是我们大少自掏腰包给昨日柯小姐做面子的。如今，柯小姐已经是二少夫人了，自然没有收我们大少爷嫁妆的道理。不少，传出去了，人家还以为我们二少爷落魄到娶妻都要靠大哥呢。 剩下的九抬，是公中出的，我们大少自是无权过问的。” 苏敬终究还是放下了拦在门框上的手臂，退到了一边。 苏铭对库房内外的小厮点点头，小厮动作很利落，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原先满当当的库房，就空荡荡了。只剩下可怜的九抬，凌乱的散落在库房里。 苏铭声势浩大的来、大张旗鼓的走，闹成这样，苏老爷子不可能不知道。可是管家也好、杜威也罢，闹剧都结束了，始终没有一个人露面。 院子的小厮和婢女瑟缩着站在院子里，都缩着脖子、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苏敬抬头，天际的斜阳洒落下点点余晖，非但没有让他觉得温暖，反而让小院显得更冷更寒。阳光尚且照不到的地方，向阳的那面光辉璀璨，向阴的那面阴寒腐败。何况落日的余晖？ 既然他苏敬不是天道宠儿，天道不公，那他就逆天改命，自己做那天道！ 苏烨，你以为你赢了吗？ 可是，我早就知道你的软肋了，怎么办呢？ 苏敬脸上的残忍、嗜血、寒凉，仿佛是来自阴间的地狱使者。他甩袖朝着新房走去，只留下冷冷的一句话：“该干嘛干嘛去，别杵着！” 看着如赦般四散的下人，和苏敬冒着煞气的背影，柯灵儿的心剧烈颤抖，那是恐慌、那是惧怕....... ~~~~ 苏烨院落。 整个厅子被炭盆烤的暖烘烘的，一件稍厚一点的单衣，也不觉得半分寒冷。和外头的天痕地洞，仿若不在一片天地。 厅内茶香四溢，闻着清新、醒神；饮之，沁人心脾，口齿留香..... 心情好的时候，一杯清茶，也能喝出万般精彩。 苏铭掀开厚重的门帘，迅速的钻了进来，纵使如此，还是有寒意借机溜了进来。苏烨冷不丁身子颤了一颤，他却破天荒的没有在意。 苏铭看出主子今日是真的开心！看来苏三爷回来，的确让苏烨心里回暖不少！ “大少，事情都办妥了。”苏铭拱手回禀，“就是苏敬和柯灵儿估计是真被气狠了。” “那个小丫头呢？” “串儿她不想留在京城，家里也回不去了，她也没说想去哪儿。给了她足够多的银子，将人送出城门后，她自己走了。” “她倒是个聪明的！斩断过往，就此重生！” “大少，我们这般作....”话到嘴边，苏铭还是觉得不妥，就以苏敬和柯灵儿的恶毒程度，主子这般做，还真不算是‘作贱’他们。 “我们这般对苏敬他们，他们会不会鱼死网破，人被逼到了绝境处，那是很可怕的。”很多亡命之徒，就是这般被逼出来的。 “要的就是他们的鱼死网破！” 苏烨始终坐着未动，惬意的喝着茶。 他很清楚，仅凭苏敬以前的种种，还不足以将他彻底摁死。 一是，三年前的事情，如今在回头看，苏礼没死，苏烨也活得好好的，就算追究起来，也不过是十几二十棍子的家法，不痛不痒的，完全没意义。 二是，和柯灵儿的事情，只能算是男欢女爱、情难自禁，顶多也只能说他们不知廉耻、道德沦丧。如今，他们都已经成亲了，自然也不能再追究了。 三是，也是最重要的，苏老爷子铁了心要护着苏敬。如果是苏府族人，苏烨当然可以以苏家掌权人的身份强势处理苏敬。但是，他以年迈祖父，千方百计想要护住自己心疼的孙子的形象说话时，苏烨就不得不做让步了。 这个世道，总归是孝大于天的。 所以，苏烨就不得不逼苏敬一把，逼狠了，他才会不顾一切，绝地反击。这样，苏烨才好彻底将苏敬铲除，说不定还能顺带着带上苏老爷子，这样他才算真正的一劳永逸了。 “接下来，盯着苏敬，机灵点，别让他发现了。府上的事情，让阿全他们这阵子也盯紧点。” “是！” “最近，谢浩辰那边，有什么进展吗？”苏烨抬眸，苏敬这边差不多了，但是老爷子这边，一直没有大的进展。他没想到这次，老爷子竟然这般沉得住气。 第246章 苏老爷子好变态 苏铭抱拳躬身回道：“有些眉目了，京中近几年无缘无故消失的女子，那些丫鬟婢女，无从考证。但是有两位是谢府利益链条上头的家中的闺女，据说官职还不低。经过比对，一位是那双眼睛几乎和老夫人如出一辙，而另一位则周身温婉的气质跟老夫人很像。” “还有一位，是南郊一位樵夫家的小女儿，是去岁入冬后，一日樵夫上山打柴回家，发现小女不在，此后遍寻不见，至今未得踪迹。据樵夫的回忆，在他女儿失踪的前几日，确实在南郊有碰见老爷子。” 苏府在南郊有一个处烧窑的场子，苏老爷子还是掌权人时，会时不时的过去走走。但是苏烨上位后，他倒是少去了。不过，有时候心血来潮，倒也会过去转转。 去岁冬日，苏老爷子确实去过一遭。 “樵夫家的小女儿，嘴角处有一颗和老夫人一样的美人痣。” “就一颗痣？”苏烨蹙眉，老爷子对祖母当真是爱的如此深沉？ “就一颗痣！”苏铭也很无语啊，他一身的鸡皮疙瘩。总觉得苏老爷子好变态，他是不是想东拼西凑，凑出一个完整的老夫人？ 想想就很恐怖！ 苏烨的脸色也逐渐凝重起来，回想起那日林婉说起‘念语园’时的神情。是什么让老爷子害怕到冒着杀人放火入狱的风险，也要毁尸灭迹，一把火烧了园子？ 他居然不敢往下想了！落荒而逃的岔开话题：“二叔三叔都没有留下？” “他们好像一起跟着林小姐走了。” 苏烨起身，穿上厚重的袍子，往外走去。 “主子这是想找二爷三爷？还是.....” 主子和柯灵儿之间的事，算是彻底了了，林婉应该知道主子的苦衷了，她应该会多看主子几眼吧？毕竟主子也是挺可怜的！ 被苏烨主仆两人惦记的林婉等人，正在马车上晃悠着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苏信和苏礼不愿意留在苏府，想要回那个破院子，是林婉好说歹说才将人劝好，跟她一起回她的院子。 在看见苏信他们出现的那一刻，林婉就吩咐柳青柳叶提前回去收拾房间了。 林婉的院子是二进院，前院两间厢房，一间住着柳氏姐妹，一间住着杨氏兄弟，还有一间耳房，用来做了库房。 后院的两间厢房，一间林婉自己住着，一间搬进去的时候，就收拾好了给秦画夫妇住的。至于苏礼，后院还有一间耳房，收拾出来给他住，暂时也能凑合。 马车上，苏信苏礼两兄弟坐在前面的驾车位置上，秦画和林婉母女，则坐在暖和的车厢里。 林婉抱着秦画的手臂，将自己的头靠在母亲的肩头。鼻头发酸，她好想母亲。 “都多大了，还哭鼻子？也不怕人家笑话！”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没闲着。秦画着急忙慌的抽出帕子，心疼的为女儿擦拭眼泪。 而自己脸颊的泪珠，掉的比林婉还厉害，却也顾不上，只是一个劲儿的念叨着：“这大半年，苦了你了！” “娘，我不苦！就是想您和我爹了！”林婉轻轻按下秦画在自己脸颊忙碌的双手。随后又抽出她手中的帕子，转而帮她擦去脸颊的泪珠。 “我本想着等年后，天气转暖了，我就投奔您和爹的，没成想你们倒是先回来了。这半年，娘，你们过得好吗？” 当初苏信有给林婉留地址，她确实是想着，等京中的事情一了，她就去找秦画。 回想这大半年的时光，秦画脸上满是幸福和知足。不用应付苏老爷子和苏家族人，不用担心苏信会被训斥、挨打、算计，只是跟寻常夫妻一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切平淡、真实、幸福。只是总是会在夜深人静时，想到被遗留在京中的女儿。 “你三叔在那边劈了一片鱼塘，我割草喂鱼、你爹上山打柴、你三叔去集市卖鱼。日子很平淡，但是很真实，心里更踏实。 你二叔这半年啊，将前些年长出来的白头发，都养回去了。你看他，现在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人都精神了很多。” “我瞧着婉儿的气色也好上了不少，身子畏寒的毛病可有好些？” 秦画看着林婉脸色红润，甚至还长高了不少，心里的歉疚都少了一些。 林婉神色微不可察的僵了僵，正在思索着要怎么跟秦画说关于谢府之事时，马车停下了。 车厢外传来苏信的声音：“夫人，婉儿，到了。” 林婉带着几人进了院子，领着他们就往后院走去。柳青柳叶早就将房间都收拾妥当了。 林婉推开了苏信夫妇的房间：“爹，娘，这是你们的房间，住进来的时候就备下了，就是你们一次也没来过。” “你个小丫头，还撒娇上了，这不来了吗？以后，我就不走了，我就赖上我女儿了。看你烦不烦我！”秦画点了点林婉的额头，继续嗔怪道： “这也不是马上就睡了，也不在房里，怎么就陇上炭盆了呢？多费银子啊！” “没事，娘，我现在可富有了。”林婉傲娇的扬着头，“我可是宋夫子唯一的入室弟子，我如今的绣作，好不便宜呢。放心，我养得起您。” “二爷，您听听，您闺女尾巴都快上天了！”秦画明明笑着，却嘴角噙着苦涩，眼角挂着泪。 谁家闺女十六岁就要靠着自己撑起一个家？终究是她没有能耐，让婉儿跟着自己吃苦了。 “婉儿能干懂事又乖巧，还不是你这个当娘的功劳。”苏信伸手将秦画拉到自己身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抚。 然后才对着林婉柔声说道：“婉儿，你带着你三叔去看看他的房间。这几日，我们快马加鞭的赶路，你娘累了。” “爹，您照顾娘，三叔这里您放心。”林婉乖巧的应道，还贴心的为两人带上门。 转身对上苏礼探究的视线，她微笑着问道：“三叔，怎么了？不认识婉儿了？” 苏礼看着言笑彦彦的林婉，心里感慨万千，看来苏府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在苏府时，他们每个人都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离开了苏府，每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第247章 前世苏信秦画的结局 苏礼看着林婉，慈孝微笑。 “倒不是不认识了，就发现离开三年，婉儿都长这般大了。” “婉儿倒觉得，三叔更年轻了呢。”林婉莞尔，“三叔，您的房间在这儿。您别嫌弃啊，当时买院子的时候，我还没有如今那么富有。而且，我一个小姑娘，也不需要那么大的院子。所以就卖了这儿。” 说着，他们已经来到了耳房门口，林婉推门进去。 床铺被褥都已经规整好了，整个房间干净、整洁。和苏信夫妇的房间一样，也陇上了炭盆，因为房间较小，反而更暖和了几分。 “三叔，这是耳房，原本闲置着。刚刚才收拾出来，只能先委屈三叔将就将就了。” 苏礼看了看房间，很满意。小巧、简洁、温馨，一看就是用心了的。 “婉儿，三叔很喜欢。” “三叔，舟车劳顿，您先休息。晚膳时，我在叫您。” “好！” 林婉转身回了自己房间，褪去鞋袜，缩进被窝。出去大半日了，冻死她了。不过，今日的事情一茬接着一茬，让她有些应接不暇。 没想到三年前柯灵儿就跟苏敬勾搭上了，更没想到她竟然是苏敬送到苏烨身边的。 最让林婉想不到的是苏敬！ 这样一个看着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谦谦君子，背地里竟然能对自己的父亲痛下杀手。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不假，他和柯灵儿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一个为了进苏府，灭了自己一家；一个为了上位，对父亲见死不救。同样为达目的，六亲不认，狠心绝情。如今，这两人也算是狠心人终成眷属了。 难怪三叔心灰意冷，死盾逃离苏府，这样一个没有温情、只有算计、只看利益的家，搁谁谁不要。 不过，前世可没这档子事儿。 林婉到死，苏礼都没在出现过，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儿。 想到前世，林婉人心间一颤，今日光顾着看热闹，忘记了苏信和秦画的事了。半年前，她着急着将人送走，就是为了让他们摆脱前世的命运。 前世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林婉并不清楚。她只知道正月十五，那日苏府特意早早的用过晚膳，三三两两出门逛花灯去了。 林婉当时怀着身孕，已经八个多月了，肚子很大。所以，苏烨没有让她出门。 第二日，林婉便收到了苏信夫妇双双过世的消息。苏烨只告诉她，街上一处花灯着火，火势蔓延极快。人群恐慌，四处逃窜，在混乱中，秦画不慎跌倒，被人踩踏身亡。而苏信为救秦画，落得了同样的下场。 苏烨甚至都没有让林婉见苏信和秦画最后一面，就收殓下葬了。后来林婉才从下人口中得知，他们的尸身被踩踏的没了形，看过的人，无不噩梦连连。苏烨怕林婉动了胎气，才拦着她没让见。 林婉从回忆里抽离，脸上一片冰凉。 苏信秦画过世，她不能守灵、甚至连悲伤都因为八个月的身孕，而尽力克制。她不知道前世的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那种剜心之痛，这一世，她再也不要再来一遍了。 今生，她豁出命去，也要守护好他们！ 拭去脸上的泪水，林婉沉下心来分析。 前世，爹和娘，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苏府内部，没有一个是正常人。他们眼里只有权势、地位、利益。那么，前世的爹娘挡着谁往上爬的路，答案很明显。 ——苏敬！ 林婉和苏烨成亲后，苏信一扫过去置身事外、不争不抢的态度，开始帮着苏烨处理生意上的事情。苏信在娶秦画之前，一直是帮着苏府打理生意的。所以他上手很快，没几个月，他就成了苏烨的左膀右臂。 想到前世自己到死，都一直信任苏敬，甚至认为他是苏府唯一一个真心实意对自己、关心自己的人，林婉就很想一巴掌扇死自己算了。 苏信、秦画和莹儿，三条人命。 林婉怆然一笑，她竟然是恨错了人。苏烨固然有错，但是绝不是她最大的仇人，苏敬才是。 今日苏烨如此带他，他不可能坐以待毙不反抗。林婉同样不可能！ 三条人命，她必须亲自动手，才算报仇！ “柳青！” “小姐，您找我！”柳青推门进来。 “将杨氏兄弟和柳叶一起叫过来，我有事吩咐你们！” “是！” 很快，四人就一同出现在了林婉闺房门口。林婉知道杨氏兄弟的德行。 “杨安杨全，以前就算了，现在家里多了人，你们若是在站在门口回话，就不合适了。或者，我可以跟谢浩辰换人。” 兄弟俩对视一眼，不再迟疑，跟着柳青柳叶进了房间，关上房门。 林婉还算满意，这两人总算没执拗了。 “第一件事，杨安，今日太迟了，明日去牙行，买一个厨娘回来，往后厨房的事情，就让厨娘去做。” “是，小姐！” “接下来，杨安，你盯着苏敬，不用盯太紧。今日他在苏烨手上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他绝对会绝地反击。想必，苏烨的人也会盯着他，所以，你要更谨慎些。”林婉继续吩咐。 想到今日在苏府，苏烨从怀中掏出来的那几种解药，林婉看向杨全：“杨全，回头帮我弄一些药粉和解药回来，就常用的。比如迷药、媚药....还有那些毒不死人，但是让人痛不欲生的毒药。” 几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跟了小姐那么久，小姐可从来没有什么邪恶之事。迷药还算能接受，媚药也勉强可以，但是让人痛不欲生的毒药......这就有点不好评了。 “那个，小姐....我倒是可以弄来这些毒药和解药，但是，您拿着会不会太危险了？您有什么事情，让我跟我哥去做就行了，您没必要自己去冒这个险！” 杨全劝说着，要是小姐出了个什么意外，少爷还不得大卸八块了自己。他还用胳膊蹭了蹭杨安，示意他帮忙劝说小姐。 “是啊，小姐。要是人手不够，我们在向少爷....在向谢少爷借几个人过来。这种腌臜的事，小姐不适合沾手。” “是啊，小姐，那些东西太危险，一个不当心，误食了误用了，可不是玩儿的。”..... 几人七嘴八舌的规劝着。 第248章 小姐会不会是因爱生恨? 林婉自然知道他们是在担心自己，但是有些事情，如果她不做，她不会原谅自己。更对不起这一世，连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的莹儿。 “到底谁是主子啊？”林婉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傻子，还能误食误用。放心吧，我不是鲁莽之人，我自有用处。” 几人不再言语，虽然跟着林婉的时间都不长，但是他们都知道，主子虽然看着柔柔弱弱的，可一旦决定的事情，便不会再更改。 他们能做的就是怎么好好的护住主子。 林婉对于他们今日的表现倒是很满意，继续说道：“杨全，你不仅要买这些东西。最好还能将这些东西盛放在一些不起眼的首饰里，比如镯子、簪子、耳坠之类。这样，我随身携带也方便，还不会被人发现。至于怎么弄，你自己想办法。” “是，小姐！” “另外，你还要盯着苏敬的母亲，白晴。她儿子落到这不田地，她必定心有不甘，一定会想法设法给她儿子找外援，找助力。” “是！” “至于柳青和柳叶.....”林婉顿了顿，眯起眼睛，思索着。 柳青和柳叶双眼死死的盯着自己的主子，对于杨氏兄弟，小姐可是委以重任的。小姐不会觉得她们姐妹两无能，什么都做不了吧？ 噗嗤~~~ 林婉看着两人焦急又期待的眼神，忍不住笑了起来。别家的婢女都是躲懒，生怕活太多。她的两个婢女倒是有意思，生怕活太少，更怕没活干。 “放心，少不了你们的。” “呵呵呵~~~”姐妹两笑得尴尬而勉强，谁让杨氏兄弟太能干了呢？她们太有危机感了。生怕被小姐给嫌弃了。 “如意和苏红，一直帮着柯灵儿糟践我。此前没搭理她们，一是没想起来，二是腾出手来。但是她们上赶着往前凑，我们就新仇旧恨一起算。 柯灵儿如今自身难保，肯定不会理会她们。按照她们家人的秉性，这个年纪了，必定想将她们卖一个好价钱。你们两个想办法帮帮她们家，给她们物色一个‘好夫婿’。” 柳青柳叶眼睛一亮，这两女人，她们早就看不惯了，尤其是苏红，可没少坑主子。而那个一脸单纯无辜的如意更可恨，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索命封喉。 当初的柯府寿宴，可是差点同时毁了苏二爷和二夫人。 如今，小姐总算是硬气起来了，是她们扬眉吐气、一雪前耻的时候了。 “小姐，有没有什么顾忌？比如...乞丐窝里的乞丐之类的，我觉得他们也挺可怜，想做做好事，给他们送个老婆之类的.....”柳叶越说声音越小。 好像是有些恶毒了点，不知道主子是不是这样想的？ “只要不出人命，你们想怎么玩儿都可以。不过，要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 林婉扶额，她这是收了一帮什么样的人啊？ 其实一点也不难理解，柳青柳叶以前可是跟着苏烨的。苏烨何许人也？虽不至于杀人不眨眼吧，但也绝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否则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能从苏老爷子手中夺权。 他调教出来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小弱鸡！ “杨安杨全，你们也一样，以自己安全为主。” “是，小姐！” “另外，这几日苏烨、苏敬肯定都会过来，想方设法要见我爹和三叔。苏烨别拦着。至于苏敬.....”林婉嘴角难得染上了嗜血，她眼珠子一转。 “杨安，弄一条最凶狠的看门狗回来，然后想法设法弄些苏敬的贴身之物，好好训训狗。” “是，小姐！” “对了，以后我爹才是这院子的主人。他是老爷，我是小姐，记住了？”林婉补充了一句。 ”是，小姐！“ 林婉摆摆手，几人退出房间。 “哥，小姐今日是受什么刺激了？以前，小姐可从来没有出手伤过人.....今日，小姐又是要毒药，又是要恶狗的.....” 杨全浑身打了个寒颤，心里忍不住就冒出来这么一句话——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果然，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女子。 突然想到什么，杨全迅速将几人拉回前院主厅，然后挤在一起。 “你们说，小姐会不会是因爱生恨啊？” “因爱生恨？”柳叶不明所以，“爱谁？恨谁？” “当然是小姐爱苏敬啊！你想啊，本来今日是苏烨的大婚，小姐出门的时候，那是兴高采烈看戏去的。结果，成亲之人变成苏敬之后，小姐就性情大变了。 你们想想啊，小姐前段时间可是专门叫我们盯过苏敬的。小姐必定是早就知道苏敬和柯灵儿之间有猫腻，这才让我们看着的。 如今，苏敬成亲了，小姐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才要养狗咬他.....” 啪~~~ “啊— 哥，你干嘛也学柳青啊，打人不打头，你不知道吗？” 杨全一边揉着被敲过的额头，一边撇嘴，“我这是大胆怀疑，小心求证不是吗？不然小姐为何会性情大变嘛！” “小姐眼不瞎，苏敬这种货色，入不了小姐的眼。”杨安白了自己的弟弟一眼，他脑子果然就是个摆设。小姐连少爷都看不上，又怎么会看上苏敬？ 他虽然不知道小姐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能明显感觉到，小姐对苏敬的很不简单。她那么温柔善良的人，都能做出恶狗咬他的事情，苏敬必定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 “就是，小姐怎么可能看上苏敬这种货色。大少爷，小姐都看不上，怎么可能看他？”柳叶也看白痴般瞥了眼杨全。 杨全瞬间火气就起来了，“什么叫大少爷都看不上？他算什么啊？应该说，连谢少爷，小姐都看不上，怎么会看上苏敬那玩意。” “就大少爷...” “就谢少爷....” 杨安和柳青视线相交，彼此无奈摇摇头，离开了大厅，留下两个三岁孩童在玩过家家吵架。 第249章 而我...也不是你的母亲 用晚膳的时间，林婉特意往后推了，等苏信和苏礼都休息好起来后，才摆上。 主厅不大，挂上了厚厚的门帘、陇上了足够的炭盆，热度一点也跑不出去。整个厅子暖洋洋的。 看着终于派上用场的餐桌，林婉一时眼眶湿润。 刚搬进来的时候，天气还热，她倒是在餐桌上吃过几次饭。但是都是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吃，不管她怎么威逼利诱，柳青柳叶就是不肯坐下来和她一同吃。 后来，她索性就叫柳青在小厨房里摆了两张小桌子，她一张，柳青柳叶一张，也算有个伴了。 再后来，入秋了，林婉畏寒，大部分的时间，都窝在房间里，后来干脆连饭都送到房间里了。小厨房的两张桌子就变成了，杨氏兄弟一张，柳氏姐妹一张。 大厅里的餐桌，就再也没用过了。 如今，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身边还坐着亲人，怎能叫林婉不感慨？ “就...好久没人陪我吃饭了，一时有些感慨....有爹有娘，还有三叔的感觉真好！”林婉吸了吸鼻子，终究还是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爹、娘、三叔，你们快尝尝，这些可都是柳青柳叶最拿手的，虽然不比苏府后厨，但是胜在自在。都是按照我们自己的口味做的。” “好，好，好。看着就好吃！” 气氛轻快起来，一家人说说笑笑的用完了晚膳。移到一边的茶几喝茶聊天。 林婉将这大半年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其中自然包括谢夫人生辰当日，林淮安当街拦车之事。 只是，关于谢府谢瑾和秦画姐妹的事，林婉并没有提及。 “娘，林淮安说我不是他女儿，这事儿.....” 秦画身子一僵，终究还是瞒不住了嘛？林淮安，好久远的名字。秦画眼里有深深的愧疚，他是她这辈子最亏欠的人。 当年，要不是他，她和婉儿早就饿死街头了。 “婉儿，不管他是不是你爹，他都当得你叫她爹。”有些事情既然瞒不住了，就没必要瞒着了。秦画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时，苏信却先她开口了。 “你们母女说话，我带着三弟四处转转。” “二爷，这里不是苏府，几步就走完了，转什么呀？”秦画拉着苏信不让他起身，然后又看向不知道该不该留的苏礼，“三弟，你也不是外人，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苏礼见苏信朝他点头，他才安心坐下。 秦画将自己的手放在苏信手里，这个男人愿意为她放弃京城的繁华，一起在那山沟沟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婉儿，都是时候给他们一个交代了。 “林淮安确实不是你的父亲，而我...也不是你的母亲！” 啪~~~~ 林婉手中的茶杯砸在茶几上，未碎，滚动几圈，掉落地板。 哐~~~ 终究还是碎了一地。 茶水洒满茶几，湿漉漉的一片，却没有往下流。茶水上映照出摇曳的烛火，一晃一晃的，晃得林婉双眼酸涩、胀痛..... 她缓缓闭上双眼，脑海中一阵胀痛，此前谢家人的种种再次浮现脑海......她和秦画长的很像，所以，谢家人都认定了她就是秦画的女儿，殊不知还有另一种情况..... 民间有句话叫做——外甥女像姨母，小侄子像叔叔。 所以..... 难怪素未谋面的谢浩辰，初次见面就说她似曾相识，她对谢浩辰也心生亲近。 苏信三人都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坐着、陪着林婉。 许久，秦画才起身，挪到林婉身边，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婉儿，我是你娘，你是我女儿，这点，天荒地老也不变。” 林婉轻轻嗅着这股熟悉的气息，心里的烦杂潮水般褪去。心安、宁静！——这是母亲的怀抱！她缓缓睁开双眼，退出秦画的怀抱，湿漉漉的双眼泛着令人心疼的红肿。 “娘，你就是我娘！别以为你有我爹撑腰，就想甩开我，想都别想！” 秦画伸手拭去林婉眼下晶莹的泪珠，柔声道：“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我就是甩开你爹，也不会甩开你。” “夫人，你哄婉儿就哄婉儿，不带这样欺负为夫的。”苏信含笑抗议，有个娇滴滴的女儿，真不错。“你们娘儿俩啊，今日的眼泪可真多。别哭了，我看了都心疼。” “爹，你这是心疼娘多一点呢？还是心疼我多一点呢？”林婉扬着轻松的笑，打趣着。还调皮的对着苏礼道：“三叔，我觉得我们两个可能有点多余。” “哈哈哈，三年不见，我们婉儿果真长大了。”苏礼笑得开心，二哥如今也算是圆满了，他替二哥高兴。 气氛终于不那么沉重了，秦画才收起脸上的笑意，继续道： “秦画并非我真名，我原名叫唐心悠，我还有一个姐姐，叫唐心婉。二十年前，家中突遭变故，只剩下了我和姐姐相依为命。.....” 林婉静静的听着，故事的始末和谢浩辰跟她说的相差无几，直至谢夫人跟着谢瑾到了那座山头，目睹了茅草屋里的一切。 “我们在山上共同生活了三年，并不知道谢公子已有家室。所以，当谢夫人出现时，姐姐既恨谢公子骗了自己，又愧对谢夫人。她不想面对谢公子，更无法面对谢夫人，所以，姐姐便带着我离开了那座山头。” “为了不让谢公子找到我们，我们做妇人打扮，寄宿在了山脚下的一户农家。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大概谢公子也想不到，我们哪儿也没去，就躲在山脚下。” 唐心悠脸上挂上了苦涩而怀念的笑容，“那段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但却是往后十余年里，我和姐姐最后的快乐时光。好景不长，一个月后，姐姐发现自己怀孕了。 幸好我们一直都是做妇人装扮，那户农家倒也没有驱赶我们。只是，姐姐孕吐的厉害，闹得农家越来越烦躁，最后，是我们自己不好意思呆下去。 在姐姐怀孕四个月的时候，我跟农家婶子上山打柴时，发现了一处山洞，随后我便带着姐姐住到了山洞里。 那时姐姐也不过十七岁，而我才十五。又在山上生活了多年，哪里知道生孩子是如此凶险的事。” 第250章 唐心婉山洞产女 唐心悠痛苦的闭上双眼，两行清泪无声滑落。但凡她们当初懂一点点，姐姐也不会.... 她抬手轻轻拭去，继续说道：“姐姐是从早起就开始肚子痛的，我当时心慌，就跑到农家央求婶子帮我们。婶子心善，跟着我回了山洞。可是，等我们回到山洞的时候，姐姐又跟没事儿人一样。 到底婶子是生养过的，她说很多妇人生小孩都是这样的，有的很快就生下来了，有的拖上个一天两天的都有。不过，姐姐应该就是这两日要生了。 婶子待到夕阳西下，姐姐依然没有动静，就家去了。 哪知，半夜，姐姐又发作了。姐姐担心又跟白日一样，便没有让我立即去请人，直到后来见红了，才让我下山。 夜间山路难行，加上又是半夜，敲了半天门，婶子才醒。我们还在半路上，就听见了婴儿啼哭声。等我们赶到山洞时，姐姐已经.....” 泪水决堤，汹涌而来，唐心悠泣不成声。多少年了，她从来不敢回忆这一幕。 姐姐脸上煞白如雪，双眼却温柔的看着地上的婴儿，嘴角还挂着幸福、甜蜜的笑容...... “姐姐到底都没有放下那人，我恨，我恨.....为什么犯错的是他，死的是我姐姐？为什么？为什么？.....” 唐心悠恨姓谢的，他拍拍屁股走人了，却留下了姐姐和她一辈子的苦难。可是，到头来，姐姐到死都放不下他...... 她曾经起过掐死婴儿的冲动，那是那个男人的孩子，要不是她，姐姐不一会死..... 可是想起姐姐死前脸上那幸福、甜蜜的笑容....婴儿是，姐姐拿命换来的。 所以，唐心悠给婴儿取名一个婉字。是唐心婉的''婉''，也是惋惜的‘惋’，也是剜心的‘剜’。 “娘...”林婉第一次看到唐心悠如此情绪激烈，没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眼睁睁看着唯一的至亲在自己眼前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剜心之痛。 就有如前世的林婉，她能面不改色的抱着莹儿，任由大火一寸一寸吞噬她的皮肤，她却浑然不觉疼痛。还有什么比心死更痛？ 林婉读懂了唐心悠心里同样的痛和悲! 她紧紧抱着母亲，默默陪她流泪，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脊背，一遍一遍深情的呼喊着‘娘’... 苏信紧握着拳头，他从来不知道，她的痛那么深、那么重。年仅十五岁的她，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苏礼伸手拍了拍苏信的背，“二哥，幸好二嫂还有你。” 苏信抬眸，看了看自己的弟弟，点点头：“往后，我定拿命宠她！” 唐心悠终于哭够了，心依旧撕扯着痛，她依然很想姐姐。 “当时，我才十五岁，身上既没有银子，也不会养小孩。幸好婶子留我在家待到了婉儿满月，有了婶子手把手的教，我很快便学会了如何照顾婴儿。 只是，婶子家本就清贫，以前我还能帮忙上山打柴去卖，婶子的家人也不好说什么。 可自从婉儿出生后，我带着婉儿在他们家白吃白喝，还总给婶子添活儿，婶子家实在是容不下我们，她才不得不送我离开。” “我那时连自己都养不活，更何况还带着婉儿。我便回到了杏花村，找到了林淮安。我不能让姐姐拿命生下来的婉儿出生有瑕疵，所以就跟林淮安假成亲，让婉儿冠上了他的姓。 他是一个好人，是我利用了他，辜负了他，伤了他。 我当时一门心思只想好好抚养婉儿长大，至于男女之事，经历了姐姐的事，我不想再步姐姐后尘，我不能让自己出事，我还有婉儿要照顾.....” 当时的唐心悠，还没有爱人的能力，所以，不管当时的那个人是谁，她短时间内都不会心动，更不会将自己交出去。 她知道这样对林淮安不公平，所以，当林淮安离家出走后，她便带着林婉离开了。她典当了身上所有能典当的东西，带着那点银子，离开了杏花村。 后来唐心婉碰到了一个北上的商队，东家见她可怜，便许她同行。她本就不知道要去哪里，便跟着商队一路到了京城。 商队东家看见唐心悠一个弱女子，带着一个小婴儿生计不易，便将她带给了一对年迈的老夫妇。这对夫妇无后，靠做冰糖葫芦糊口。 但是年纪大了，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夫妻俩很开心的接纳了唐心悠母女，从此，唐心悠出门卖冰糖葫芦，而老两口在家逗弄孩子。老两口是在林婉七岁的时候，相继过世的。 也就在那年，带着林婉在街上叫卖的唐心悠，跟人起了争执，路过的苏信出面帮忙解围，两人的故事才就此开始。 “幸好遇见的是二爷，谢谢你，二爷！因为认识了你，我们母女俩，才算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卖冰糖葫芦，只能勉强填饱肚子，一到冬天的时候，忍冻挨饿的时候居多。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冷、饿，当时也竟然就这么过来了。” 回首过往，当时觉得一天比一天难挨，每一天都当作是最后一天来过，现在看来，竟然觉得在看别人的故事。 唐心悠长舒一口气，压在心里长达十几年的秘密，终于说出来了。婉儿也长大了，对苏信也终于有了交代。她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她一直都是靠自己的勤劳和双手养活自己和婉儿的，她并没有他们苏家人说的那般不堪。 “娘，辛苦您了！”林婉靠着唐心悠的臂膀，心里既温暖、又酸涩，对母亲更是感激和敬佩。当年的母亲才十五岁，比现在的自己还小一岁。连自己都养不活，却依然还要带着自己。易地而处，林婉想，她没有母亲的魄力和勇气。 “谢谢您，娘！” 十几年的艰辛、十几年的养育，不是一句‘辛苦’，一句‘谢谢’就能揭过去的。往后余生，母亲的幸福，她来守护。 “傻孩子.....” 第251章 可是她受伤了、心碎了、放手了! 苏信兄弟俩，都被尘封十几年的往事所震感，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看着柔柔弱弱的唐心悠，在十五岁时，就有那样的果敢和勇气。生活的磨难，并没有带走她身上一丝一毫的美好，反而越加迷人、美丽。 尤其是苏信，看向唐心悠的眼神，仿佛看着稀世珍宝。 “老爷，苏大少来了。”柳青在门外回话。 厅内的苏信等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都下意识的看向林婉，她毕竟才是这里的主人。 “有爹娘在、有三叔在，我自己就该当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林婉微微一笑，抱着唐心悠的手臂紧了紧，将自己的头完全枕在她的肩头，一副小女儿家的骄横。 “反正家里的事，从此，我一应不管了。” 唐心悠侧头，蹭了蹭女儿的头顶，这就是她再艰难没有没动过要放弃女儿的原因。 苏信苏礼眼中泛泪，虽然这个院子和苏府比起来，简陋无比，说一句是茅草屋也不为过。但这里有温暖、有人性、有尊重，而这是苏府从来不曾给予过他们的。 “二哥，请进来吧！迟早都是要相见的。”苏礼拍了拍苏信的肩膀。 苏信瞬间回神，怪道女儿是父母贴心的小棉袄，果然暖心。婉儿说的没错，有他这个爹在，自然该由他，为家中妻女遮风挡雨。随即对着门口道：“请进来！” 须臾，苏烨便进了大厅。进门后，他在边上驱散了身上的寒冷后，才上前行礼。 “二叔、三叔，二婶！” “坐吧！” “是！” 林婉起身为苏烨斟茶，然后又退回唐心悠身边，俨然一个乖巧懂事的小女儿。只是，她终究还是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苏烨。 苏烨眼角的余光一直追随着她，眼里的墨色如水滴入湖，一层一层晕染开去。许是散去了，又许是钻进了心底。 对于苏烨和婉儿之间的事，苏信心知肚明。 婉儿满心满眼都是苏烨时，他不敢表露半分，但凡他有那个苗头，林婉就可能想任何他喜欢的东西一样，不出一个时辰，苏老爷子就会当着他的面，毁尸灭迹。 尽管如此，婉儿依旧满身伤痕。 如今，苏烨总算是大权在握了，能护她周全了，可是她受伤了、心碎了、放手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造化弄人吧！ 哪怕在对的人，在不对的节点上，也只能擦肩而过。 苏信心里一阵惋惜，却也无能为力。 “烨儿，这几年，过得可还好？”苏礼率先打破了有些沉重的气氛。 “我很好！辛苦三叔了，谢谢您为我，辛苦跑这一趟。” “谢什么！就算没我，这婚也成不了，你早有打算。我没坏你大事，就好。” “没有！”苏烨摇头，二叔三叔能回来，他很开心。父母离世时，他还小，一点记忆都没有。苏信苏礼与其说是叔叔，更像是他的两个‘父亲’。 总是在苏老爷子逼着他学着、学那，训斥、打骂，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边，守着他、护着他、爱着他。 “二叔、三叔，这次回来，还走吗？” “还有十几天就过年了，既然回来了，就在京中陪婉儿过个年吧。”苏信答道。他没打算久留京中，唐心悠不喜欢京中这种尔虞我诈的生活，他也一样。 “我听你二叔的，而且，我离京多年，对京中的人和事都陌生。”苏礼的意思也很明显，没有留下的打算。 “哪怕我掌握了所有的话语权，二叔三叔也不愿意留下吗？”苏烨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仿佛是遭到无情抛弃的小孩，眼里也带着几分控诉。 果然，瞬间，苏信、苏礼脸上就带上了歉疚和心虚。在他们心里，苏烨就是他们的儿子。他们当然知道苏烨是故意装可怜，可是，他们确实也将苏烨独自一人留在京中面对狼群。 闭上双眼，当年苏城的床榻旁，他们可是亲口答应了会好好护着苏烨的。 “烨儿，对不起，是三叔对不起你！我愧对你，更愧对你爹。所幸，我也自在三年了，我留下来。” 离开三年，京中唯一的牵挂便是烨儿。当年的离开，确实心灰意冷：冰冷的家，铁血无情的父亲，六亲不认的妻儿..... 当年，大哥用自己的性命护住了他和二哥，甚至最后大嫂也因大哥的理由，抑郁成疾，不出一个月，也跟着大哥走了。让烨儿成了孤儿。既然大哥能用命护他，他自然也要用命护着烨儿。 “二哥，年后，你带着二婶和婉儿离开。二婶以前生活艰难，遇见你以后，虽然....可能过得比以前还不如。等过了几年，烨儿这边安稳下来了，我再来寻你们。” 毕竟以前只是生活艰难，但是最起码母女两还算自在。但是自从进了苏府，她们母女两虽然吃穿不愁了，但是过得日子比下人还不如。 想必接下来，苏府还有得乱。不该让二婶和婉儿卷进这争斗的漩涡。 “三弟....” “二哥，”苏礼打断苏信，“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想想二婶，想想婉儿，京中确实不适合她们。为了她们的安全，过完年，尽早带她们离开。” 苏烨心间一颤，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了？他到底是真舍不得二叔三叔离开？还是舍不得他们的助力？接下来老爷子和苏敬的反扑，绝对不可能是小打小闹。他们两个几乎都被逼到绝境了，二叔他们留下，确实危险。更何况还有二婶和林婉。 “二叔、三叔，你们别争了。我刚刚就跟你们开了个玩笑，只要你们心里还惦记着烨儿，烨儿就知足了。等我将京中的事情处理妥当了，我也去寻二叔三叔游山玩水去。” 虽然已经做足了准备，但是事有意外，老爷子和苏敬都不简单。二叔三叔好不容易抽身，苏烨实在不该再次将他们牵扯进来？ “烨儿，苏家的男人不是傻子，都是再这权力争斗中长大和摸爬滚打过来的。你这话骗骗小孩也就算了。 此次老爷子和苏敬几乎是被逼到无处可退了，再退，苏府就再无他们立足之地了。他们各自筹谋多年，自然不可能就此罢休。” 第252章 你们别争了，都留下吧! 苏信垂头沉思了片刻，便有了决断，他抬头，看向对面的唐心悠和林婉：“夫人、婉儿，年后，最迟初三、初四，我便送你们先离开。等苏府事了了，我再跟三弟去找你们。” “不行！” “不行！” 唐心悠和林婉异口同声，母女俩对视一眼，唐心悠不语，示意林婉先说。 林婉抬眸看向三个男人：“如今的形势，无论怎么劝，爹和三叔都不会离开。既如此，那就等事情了了后，再一起离开吧。我跟我娘留下危险，离开也不一定安全。苏老爷子和苏敬的手段，你们也知道。 三年前三叔能安然离开，半年前爹和娘离开，那都是因为他们没有防备。如今，他们估计死死盯着我们这一家子呢。” “婉儿言之有理。”苏信点头，“确实是我们疏忽了。” 林婉收起了刚刚的乖巧，一脸郑重和严肃，“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并非危言耸听，也不是我胡言乱语。” 几人面面相觑，更震惊不已，毕竟一个小姑娘和这老成、严肃的神情确实很不配。苏信和唐心悠则心里一慌，他们都清清楚楚的记得半年以前，柯府寿宴前夜，林婉也是这副神情。 结果第二日，柯府寿宴，果然就出大事。 思及此，苏信开口道：“婉儿，你直说，你说什么，爹都信你。” 唐心悠和苏烨也对着林婉点点头，只有苏礼还处在不明所以中。 林婉深吸一口气，她不能说自己是重生之人，且前世之事，她连前因后果都不知道，只知道元宵节当夜，爹娘双双身亡。她甚至连他们是不是真的被慌乱的人群踩踏而亡，都不知道。 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前世，爹娘确实是在元宵节夜里死于非命的。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中是元宵节的街头，花灯着火，人群慌乱，四下逃窜。而娘在逃窜中不慎摔倒，被人踩踏而亡，而爹为救娘，也是步了娘的后尘，同样被踩踏而亡。” “虽然是做梦，却无比真实。最重要的是，灯会年年都举行，为了安全，府衙对于花灯的材料，都是有明文规定的，断不可能发生这样的意外。” “所以，你怀疑老爷子和苏敬会在元宵节有大动作？”苏烨看着林婉，追问道。他自然是相信林婉说的，不管她是如何得知的，她说的，必定确有其事。 夏洁儿和念语园事件，就是最好的证明。既然，二叔三叔留下会危及生命，那他断然不能让他们留下。 “二叔，三叔，过年，年年都可以过，不用在乎这一个年。这几日，我会想办法给老爷子和苏敬找事做，让他们无暇顾及你们。你们趁机离京。” 苏烨的语气不容置疑，这里的人，是他仅剩的在乎的人了。因为有他们，他才觉得自己还是个人。 “烨儿，我们都走了，你怎么办？二叔三叔在你眼里，就是贪生怕死之辈？明知有危险，还将你一个人留下，你让我们将来怎么面对你爹娘？”苏信不悦的看着苏烨。 苏烨宁可自己一个人独自面对危险，也要将他们送走，他们就这样心安理得的走？留他一个后辈面对这腥风血雨？ “是啊，烨儿。本就是担心你，才回来的。如今，明知道你身处险境，我们又怎么可能就此离去？”苏礼附和道。 “爹，三叔，苏烨，你们别争了，都留下吧。”林婉不想听他们无谓的争论，“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何况，正如刚刚我所说的，以前你们能走，是因为他们没留心。如今，不管苏烨有什么动作，他们都会盯着我们。我们没那么容易走的。” “既然走不了，就别费心走了。既然知道了他们会对苏烨身边人动手，我们也可以早做防范。” 苏信、苏礼和苏烨面面相觑，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以现在的情势，苏烨的赢面本来就大，再加上苏信苏礼的助力，完全有能力一举全部拿下苏府，彻底架空苏老爷子和苏敬手中的权力。 没想到，他们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逃？ 三人苦笑着摇头，难怪苏老爷子要将自己和苏烨培养成没有感情、六亲不认之人。好笑的是，用心栽下的花—苏烨，他不开；无心栽下的柳——苏敬，他却成荫。 “好，明日起，二叔和三叔正式回归苏家，重新执掌京中生意。我会安排人贴身跟着你们。这院子周围，我也会调派人手。” 叔侄三人多年培养起来的默契，瞬间唤醒，一个眼神便心领神会。 苏烨脸上终于挂上了笑容，一是二叔三叔明知有危险，依然愿意留下来陪着他。二是，以后这院子，杨氏兄弟再也拦不住他了，他也能想来就来了。 “二叔二婶，耳房原来的小厮婢女，你们走的时候，都遣散了。如今要采办，一是你们用不惯，二是我们也不放心。我从老宅那边抽调几人过来，可好？当然，他们都是自己人。” 苏信下意识看向唐心悠，她在苏府被磨撮多年，对于苏府的人，她必定避之不及。 注意到自己二叔的视线，苏烨赶紧解释道：“那些刁奴，我都换了一遍了。我叫过来的，一定是完全值得信任的，不然我也不敢往二婶跟前送。” 听到苏烨这般说，唐心悠点点头：“那就谢过大少了。” “二婶，您跟二叔一样，喊我烨儿就好！” “啊~~~” 唐心悠下意识的缩了下身子，那是对恐惧最本能的反应。她刚进苏府的时候，曾经叫过一次‘烨儿’，被苏老爷子听到后，狠狠的训斥了一顿。让她记住自己的身份，‘烨儿’不是她能叫的。 苏信眼里的悔恨和歉疚几乎将他淹没，这几年自己的妻女在府上到底过得是什么日子？仅仅一个称呼而已，就能让她恐惧成这样。 终究是他错了，他一直以为只要他够退让、只要他什么都不求，老爷子总会知道唐心悠跟着自己不求财、不求势，哪怕他一无所有，她依然会跟着他。 他倒是忘记了，老爷子不喜欢的人，做什么他都不会喜欢。 “夫人，是为夫无能，让你受苦了。不过，此后，不管是谁，你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不用在一旁人。” “好！”唐心悠情绪终究不是很好，“你们聊，我乏了，先回房了。” “爹，你们聊，我陪我娘。”林婉挽着唐心悠，往后院走去。 第253章 苏信唐心悠生嫌隙 三个苏家的男人看着唐心悠母女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后，才收回视线。 “二哥，二嫂在老宅确实受苦了。这次留下，估计她心里不舒服。” 苏信一脸愧色，但是他也无法愧对大哥临终托孤，就让他最后在自私一次吧！等苏府的事情已过，等烨儿大权在握，他就再不问世事，带着她游山玩水也好，浪迹天涯也罢，从此他的世界只剩下她。 他在心里对自己发誓，对她承诺！ 唐心悠的脚步很快，回到房中、关上房门时，她已经气喘吁吁了。她不喜欢这种感觉，甚至厌恶..... 或者更确切的说，这种感觉让她恐慌。 离开杏花村，一路往北，期间的心酸和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可是多少个难挨的夜，是她就着苦涩和血泪、抱着小小的婉儿一同入眠的。 不是没有男子想亲近她，也不是没有男子想娶她，比如那个车队的东家，比如老夫妇隔壁的儿郎..... 可是她怕了，她不了解他们，她怕会不会有一天，也有一个女子出现在她面前，指着自己身旁的男子说，那是她的夫君。 唐心悠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苏信有交集，那次街头解围，也不过是富贵人家公子老爷心情好了，顺手为之。她感激他，但她从来不敢肖想。 可是，从那天后，苏信总是时不时的出现她卖冰糖葫芦的那个街头，而她的日子确实因他的出现，安稳了许多。往日那些调笑她们母女的街溜子，再也没有放肆过；夜间房舍门前不怀好意溜达的地痞流氓，也消失无踪..... 可是，唐心悠依然不敢多想。 彼时的她已经二十有二了，而苏信看起来也有二十五六了。观他的穿着打扮、言行举止，以及身边跟着的护卫小厮，便知道，他必是出自富贵人家。富贵人家的儿郎，到二十五六的年纪，早已妻妾成群，儿女绕膝了。 她不想、不能、更不愿步姐姐后尘！ 她已经习惯了只有自己和婉儿的生活，虽然清苦，但是心安！ 唐心悠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月亮高悬、却又清冷无比的夜晚。 寒风冷冽，呼呼的刮着，墙壁和屋顶在寒风中瑟缩、摇摇欲坠。老夫妇过世前，隔壁的儿郎每年都会帮着检修检修。他们过世后，孤男寡女、瓜田李下的，唐心悠不敢在无故受人的好。 她一直想着，挨过冬天就好了..... 再挨几年就好了...... 挨到婉儿长大就好了...... 可是，那老旧的房舍，终究还是抵抗不了那冷冽无情的寒风，轰然倒塌。幸好，母女俩瑟缩在冷硬的被窝里，隔着被子，房子本也不高，房梁砸下来，母女俩都不曾受重伤。 然而，她们的伤不在身，而在心！唯一能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唐心悠心里只剩悲苦和绝望，再也看不见明天。 那么多年了，她一直苦苦支撑着，要不是碰到车队良善的东家和老夫妇，她和婉儿估计早就饿死、冻死在某个角落了。 她累了，不想挣扎了，就这样吧！冻死在这唯一给过她们温暖的房舍里，挺好的。这京城本就不是她们该来的地方，或许这个世界也不是她们该来的地方。 “婉儿，娘带你走，我们去一个没有饥饿、没有寒冷的地方。那里四季如春、那里温暖明媚，那里有姐姐......” “秦画，秦画......” 意识消散前，她似乎听见了苏信的声音，有恐慌、有焦灼..... 她嘴角带笑，上天还是待她不错的，临终前，能听到动心之人的声音。 她也是怀春女子，她也有心动之人，只是，她太害怕了...... 翌日清晨，唐心悠母女是在温暖的房舍、温暖的被窝里醒来的。她这才意识到，那不是幻觉，那不是梦，他真的来了，他救了她们母女。 自此，她们母女便在苏信安排的一处小院住了下来。他强行让她们之外，没有逼她表态；她也倔强的每月给他小院租金，虽然不多，但那已是她能给的极限。 直到第三个年头，也就是林婉十岁那年，唐心悠才点头嫁进苏府。 叩叩叩~~~ 敲门声将唐心悠从思绪里拉回！ “娘，我进来咯！” 林婉推门而入，就看见自己的娘，坐在梳妆台前，脸上满是泪痕、双眼已经红肿的像核桃了。她疾步上前，从袖中抽出帕子，温柔的擦拭着。 “娘，您要是再哭下去，这双漂亮的大眼睛，估计要瞎啦！” 唐心悠突然伸手将林婉的双手紧紧攥在手中，满含期待和乞求的看着她： “婉儿，你跟娘走，好不好？这京中是富贵人家的地方，不适合我们。就跟你小时候一样，就你跟娘，我们寻一处山头也好，山洞也罢，就我们两个......婉儿.....” 手中女儿的双手挣脱的那一刻，她的心碎了，眼里的光散了，她的世界崩塌了..... 突然，一股温暖环绕着她，小小的身躯紧紧的贴着自己，小手在她的后背轻柔的拍着。婉儿小时候，她也是这么抱着她，哄着她，暖着她的。 “娘，您别怕！婉儿陪着您，您想去哪儿，女儿都陪着您。”语气无比温柔，却无比坚定。 唐心婉抬眸，对上了林婉认真而严肃的眸子，她终于笑了：“果真！” 她的婉儿不会离开她的，她一直都知道！ “您是我娘，娘在哪儿，女儿就在哪儿！除非娘不要女儿了！”林婉撒娇般扑进唐心悠的怀里，“娘可不许不要女儿，我可只有娘了！” 唐心悠心里暖暖的，她很清楚，哪里是女儿离不开她，是她离不开女儿。 苏信宠她，爱她，护她，她都知道。所以，这些年，苏府人无论多过分，她都为他忍着、受着。一方面不想他为难，一方面，婉儿确实只有在苏府照拂下，才有可能接触到京中贵女才能接触到的刺绣，凭她自己，她根本就请不起夫子。 她不想她的婉儿将来跟她一样，身无长物，为了一口吃的，历经艰辛、受尽屈辱。 所以，这些年，她再苦再难，也不敢跟苏信抱怨半句，因为她始终觉得是她欠了苏信的。而且多年夫妻生活，她早已经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他，又怎会舍得他因她，而左右为难。 第254章 你知道那狗男人? 可是，就在刚刚，听闻苏烨有难，苏信甚至问都不问她一句，就直接决定留下。她舍不得怪他，更舍不得恨他。 她终于体会当年姐姐为什么会那么毅然决然头也不回的走了！ 姐姐爱谢公子，不舍得他为难，只要姐姐离开了，他就不用再做取舍了。 亦或者—— 姐姐没有勇气留下，露水情缘，如何与结发娇妻相提并论？姐姐很清楚，自己不会是谢公子的选择！ 她和姐姐一样，都用三年的时间爱上了一个男人，最后又因这个男人而受伤。不管是十七年前，还是十七年后，她的身边最后都只剩下婉儿。 苏信选择留在京城，选择苏烨，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在他心里，苏家人终究还是比她重要的。如果，当年姐姐没有带着她离开，而是选择留下来，是不是也会跟自己一样，终究也是不被选择的那一个？ 姐姐比她聪明，也比她幸运。最起码，姐姐可以自己选择。而苏信，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给她，直接宣告了她的结局。 念及姐姐，唐心悠将手腕上的镯子退了下来，放在林婉的手心里：“婉儿，姐姐生前，并未留下只言片语。这是她身上唯一的东西了。当时我们那么艰难，她也舍不得当了这镯子。想必，她真的是爱惨了你.... 爱惨了那位谢公子吧。” 说他是婉儿的爹，他不配！ “这是他打柴一年，才攒下银子买的。我们不知真假，但是我后来有找人问过，这手镯可不便宜，别说卖一年的柴，就是十年八年，也远远不够。他们在杜鹃花开时相识，而这玉镯子里头的那神似杜鹃鸟脚印的所谓的瑕疵.....” 或许当时的谢公子是真心喜欢姐姐的吧，只是那份喜欢是在他刻意忘记自己已有家世的前提下。 “我留着，是给自己留一个念想，也是想着也许有一天，你或许....”如果婉儿想找自己的生父，她也不拦着。尤其是眼下的这种情况。 情到浓时，男人好话说尽，什么甜言蜜语、山盟海誓；事到眼前时，就如刚刚，苏信的眼里再也看不见她。她信苏信在力所能及时，他会护着她们母女，但是苏府现在正乱着，假如.... 假如真的如婉儿梦中那般，苏老爷子或者苏敬对她们母女出手，苏信还会护着她们吗？ “娘，您这是打算把我推开？我谁也不要，我是娘的女儿，是娘一个人的女儿！”林婉抱着唐心悠不放手，她感受到了她身上浓稠的忧伤。 “娘，是不是刚刚爹留下的决定，让您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可是，您想想，如果现在我有难了，您会不会扔下我不管，而跟爹双宿双飞？” “怎么可能！我拼了老命，也要护你周全。”唐心悠想也不想，几乎是脱口而出。 “所以啊，您看，您的反应跟我爹的一样。可是这也不能说明您不爱我爹啊？易地而处，如果爹有危险，您能扔下他不管，而跟我游山玩水去吗？” “当然不会！”唐心悠同样掷地有声。 “苏烨之于我爹，正如我之于您！所以啊，一时的选择，并不能完全说明什么。只要我们都安全了，不管是双宿双飞也好，游山玩水也罢，我们有的是时间。” 看到唐心悠身上的抑郁终于淡了，林婉这才搀着她一起坐到床沿，“娘，这些年爹为我们做的够多了，甚至半年前，他抛弃一切，带你远走高飞。这次要不是三叔要回来，我想我爹也不会回来。所以，您一直都是我爹最坚定的选择。” 唐心悠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果真是她钻牛角尖了吗？“那真是我想差了？” “是，您想差了！”林婉朝着唐心悠戏谑一笑，揶揄道，“要不，我去前厅把我爹叫过来，好好跟您解释解释？” “你个死丫头，没大没小了，连娘你也敢打趣，是不是皮痒了？”唐心悠抬手，作势要打林婉。林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继续打趣道：“我一会儿找爹告状去，就说我娘打我！” “你个死丫头，还没完了.....” 母女俩闹了一阵后，唐心悠刚刚心中的郁结，早就烟消云散了。她见林婉看着手中的玉镯子走神，试探着问道：“婉儿，想找你...谢公子吗？” 她终归还是无法称呼那个男人为婉儿的‘爹’，她历经千辛万苦养起来的女儿，凭什么叫他爹。 林婉拿起手中的镯子，对着烛光端详。玉镯子里那墨绿色的爪子印的确像极了杜鹃鸟的爪子，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便宜的瑕疵货。别说杏花村了，就是整个富城也不可能有那么好的东西。 所以，这镯子极有可能就是京城之物。据谢浩辰所说，那三年谢瑾和谢夫人一直都是有联系的，也就是说，他一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京中的妻子为他权势未来殚精竭力，一方面又享受着唐心婉的温柔小意。 甚至还背着妻子，让人从京中给他寻来了带有杜鹃印记的玉镯子，以此讨唐心婉的欢心。 林婉在心里暗骂一句：朝秦暮楚的狗男人！ 随即，她恨恨的说道：“娘，这种狗男人，我才不找呢！我有一个愿意让我冠他姓的爹，还有一个疼我娘、疼我的爹，足够了。人不能太贪心！” “狗男人？！哈哈哈哈~~~ 的确就是狗男人，狗.....”唐心悠这才反应过来，“是不是太粗鲁了？” 不过，听到那姓谢的，被自己的亲生女儿骂狗男人，心里确实畅快无比。只是，想到姐姐这一辈子，就为了这么一个狗男人，生命终结者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山洞，她心依然揪着疼。 “娘，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个狗男人就在京城，你想见他吗？”林婉知道谢家一直在寻找自己的亲娘和娘，今日苏府大乱的事情，应该在京中传开了。谢府不可能不知道娘回来的事，与其被谢府找上门杀个措手不及，不如她自己先告诉娘。 “婉儿，你....你说什么？”唐心悠不可置信的看着林婉，婉儿不是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怎么知道她生父在京城？而且，她在京城十几年，怎么不知道那狗男人就在京城？ 但是，她也知道，婉儿从来不是胡言乱语之人，“你知道那狗男人？” 第255章 模糊了前世今生 林婉既然起了头，自然就没有打算藏着掖着了。 “娘，我爹，我是说林淮安爹爹，他拦车那日，我同宋夫子一同参加谢府谢夫人寿辰宴....” “谢夫人？苏家的死对头，谢家？”唐心悠做梦也想不到，她恨了大半辈子的人，就在跟前。他们共同生活在京城十几年，居然浑然不知。 京城之大，不相识倒是一点也不稀奇。何况，当年唐心悠住在荒郊城南，就算是卖冰糖葫芦，也不会跑到城中繁华的街道。自然不大可能遇到谢家人。 嫁进苏府后，更是鲜少露面人前，再加上苏谢两府几乎从无来往，谢家人没有见过她，倒是一点也不稀奇。 林婉点点头：“娘，我们的五官本就有五六分相似，所以，那狗男人认出我来了。如今，谢府的主子，几乎都知道了这事。不过，他们都以为我是您的女儿。 不过，他这些年来，好像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我娘。知道您回来了，我想，他很快就会上门拜访。怕到时候吓到您，叔叔那边，您也跟他说一声。” 她顿了顿，抓住唐心悠的双手：“但是，娘，我只想做您的女儿。” “你不想认她？” “不想！”林婉摇摇头，“谢夫人是个好人，这些年，她一直生活在愧疚、悔恨和自责中，她甚至怪自己不够勇敢，没有阻止那一晚的事情发生。 可是这件事，明明就是那狗男人始乱终弃，为什么他一个人的错，却要两个女人来承受后果？我不想在伤谢夫人一次。而且，谢夫人，对我很好！” 唐心悠却犹豫了！ 倒不是她想攀附谢府的富贵荣华，当她拿出玉镯子的时候，就是有了让她寻父的意思。她也好，苏信也罢，终究是不能护她一辈子的。 如果她们跟苏府没有牵扯，林婉这么说，唐心悠会很开心，他们夫妻俩带着林婉寻一处隐秘村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将来，也给婉儿寻一个寻常人家，平平淡淡快快乐乐的，一辈子挺好。 可现在，苏府权力争斗到了最后生死存亡的时刻，苏信决定留下，难保苏老爷子和苏敬不会对她和婉儿出手，以威胁苏烨和苏信。 如果，婉儿和谢府相认，他们或许能护住她。 “婉儿，这件事情，你容娘好好想想。等我跟你爹聊过后，我们再说，好不好？你也好好想想，别的娘也不求，我只求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她对谢家了解不多，只知道谢家和苏家全然不同，谢家切掉了所有旁支。但凡生意合作往来，只谈生意不谈人情亲戚。 如今谢家也只有谢瑾夫妇和他们的独子谢浩辰！ 她得向苏信打听打听谢家的家风，如果谢家跟苏府一样，是个狼窝，她万万也是不同意的。婉儿刚从苏府这个火坑跳出来，她可不能将她推进另一个火坑。但是如果谢家家风周正，对婉儿，或许是个更好的归宿。 “娘，谢家，我不稀罕！我只要....” “娘也不稀罕，可是，婉儿，京中.....”唐心悠终究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今日不早了，早些回去歇着罢。” 她从京城最贫穷的城南，住到了最富有的城中，其中的人情冷落，只有她自己知道。 可是就算到了城中，也因为她的出身，她并没有过的更好！ 这种苦，她吃了一辈子了，她不想她的婉儿再吃一遍她吃过的苦。 “是，娘！那您休息，我回去了。” 林婉大概能猜到唐心悠的心思，她总是一门心思为自己，如果认下那人，能让娘心安一些，就算自己心里怎么膈应，她也认。 走到院门口，瞥见前厅的烛光还未熄灭，便知道苏信几人还在说话。刚想抬脚往前院走，黑暗中，一抹熟悉的身影挡住了她。 “林婉！”——是苏烨！ “苏大少！”林婉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如今，在面对苏烨，她心里很复杂。前世，苏烨并不是杀害莹儿的凶手，他所表现出的不在意，和这一世一样，都是在保护她，也是在保护莹儿。但是，前世莹儿的死也好，这一世自己满身的伤也罢，确实也是因他而起。 归根结底，不过就是他们之间存在着天堑般的沟壑。这样的两个人，不该搅和在一起，否则，最后只会伤人伤己。 “今日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了，你还是怨我？”苏烨的声音满是伤痛，如果刻意，他宁愿不要这所谓的权势，他宁可只跟她远离这喧嚣。可是，哪容得他选择？ “怨？不怨？大概都没有意义了。”不过都是凡尘中身不由己的苦行者，“走过的路，早已在心间留下印记，那些伤，那些痛，擦不去，忘不掉.....” 还有前世莹儿的命，和那场大火...... 对于苏烨，她没有力气怨了，更不会爱了。那就这样吧！放下痴缠了两世的爱恨情仇，就这样吧！ 就此，她对他，不怨不恨不爱！ “苏烨，我做了个梦！那个梦，有你曾经梦中的片段。梦里，那次后，我怀孕了，你被迫和我成亲。而柯灵儿则被迫离京。八个多月后，我生下了女儿，取名苏莹。 你对我们很不好，也许身不由己，也许是想护着我们。但是，我们过的很不好，非常不好。 莹儿两岁的时候，柯灵儿带着你的儿子回来了。从此，我和女儿便被赶到了苏府南苑，而我们母女的炼狱生活也开始了。 梦的最后，是你和柯灵儿儿子的五岁生辰日，你大宴宾客，为他庆贺生辰，而你忘记了，那日也是女儿的生辰。 也就在这日，华明带着两个婆子闯进了院子，说你要取下莹儿的心头血救你儿子。三碗，三碗心头血，莹儿最后血尽而亡。 最后，我抱着莹儿，一把火将南苑烧了个干净.......” 林婉捂着心口，那股窒息的疼痛，让寒凉由心开始，蔓延全身...... “婉儿，婉儿....”苏烨将人圈进怀中，林婉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锋利的刀刃，凌迟着他。仿佛那不是梦，那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不然，他为什么那么痛、那么痛..... 他甚至能感觉到熊熊大火喷洒在身上的热度，她大火中她满是怨恨的眼神....... “死生不复相见！如有来生，愿你我陌路，苏烨，我恨......” 火焰吞噬的声音里，他似乎听到了林婉的声声控诉和赌咒，苏烨紧紧的抱着林婉，“婉儿，婉儿，别恨我，别恨我，别恨我.....” 第256章 有些人、有些事，碰了，便是粉身碎骨! 怀中人悲痛到娇躯颤抖、无声哭泣，却悲咽无声。人难过到了极点，原来是真的没有力气哭泣，没有力气的流泪的。 那排山倒海的忧伤，早已经吞噬了她身上最后一丝力气。 苏烨抱得再紧，也挡不住早已侵蚀她身心的悲伤；他呼唤的在响亮，也唤不回她千疮百孔的心。 “婉儿，婉儿....” “婉儿....”好熟悉的声音，好熟悉的气息，好熟悉的温暖！ 这一世的苏烨，从来都是叫她‘林婉’，前世婚后，他唤她‘婉儿’。一时间，前世今生，林婉混乱了，她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处哪一世。 “林婉，林婉，你还好吗？”苏烨迟迟得不到林婉的回应，心下越发着急，却也不敢轻易放开她。 林婉灰败的眼眸渐渐清晰，意识回笼，身上的力气也渐渐复苏。她推了推苏烨，苏烨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她。 “谢谢苏大少，我没事了！”林婉怆然一笑，她确实够懦弱，重生回来，今日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回忆那血淋淋的前世今生。 看着林婉的疏离、淡漠，冬日里的寒风似乎吹进了苏烨心里，由内而外的寒凉。 “一定要对我生疏至此？柯灵儿只是你的挡箭牌、我心中之人，一直是你，我一直....” “大少~”林婉厉声打断，眼神冷厉，仿佛刚刚那个在他怀中悲切到不能自已的人，不是她。“我早已搬离苏府，您和您未婚妻之间的种种，不该牵扯到我。我只是一个父不详的野种，不配和苏大少相提并论。” “林婉，别那么说自己！”苏烨败下阵来，他在她心里就这般十恶不赦吗？她不惜这般自贱，也要和他划清界限。 “我只是一介女流之辈，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有些人、有些事，碰了，便是粉身碎骨。苏大少，小女子惜命！” 她就是贪生怕死之辈，苏府她惹不起，所以她只能躲的远远的。 “好！” 苏烨颓然后退几步，拉开彼此的距离。 夜色被寒风吹散，夜，并不那么浓。却又被严寒裹挟着，再次聚拢而来。黑沉沉的，压着苏烨喘不过气。 她的梦、他的梦，两梦相交，他们之间隔着女儿的命！ 现实中，她身上的伤，他努努力，华启努努力，他可以弥补一二。可是梦中女儿的命，他拿什么还给她？ 可是，那真的是梦吗？ 五岁的女孩、心头血、首次见华启时，她眼里翻涌的恨意......以及，林婉总是能知道一些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 很多事情，他需要弄明白。 最重要的，他现在四周狼群环绕，他确实不该在靠近她。 苏烨再次恢复了一脸冷冽。 “你既唤二叔爹，自当唤我大哥！” “是，大哥！” “除夕前，尽量和二婶呆在院子里。早些歇息！” 待在院子里？不让出去？ 是苏府的那两位等不及了？还是他们等不及了？ 不过，这些对她都不重要，既然他们要提前动手，那她也得抓紧点了。 “大哥慢走！” 林婉服了服身子！ 苏烨转身的动作微滞，眼里的黑沉更甚夜色。脚下的步子加快，他逃的仓促而狼狈。 直到林婉房间的门开了又关，浓墨重彩夜色下隐藏的两个身影才敢动作。 “二哥，看来烨儿动情了！” “若不动情，烨儿又岂会走的如此艰难？且让自己困那么久！老头子精明着呢，他若有心要动婉儿，她早就香消玉殒了。留着她，不过就是为了牵制烨儿。否则，凭烨儿的手段，早就拿下苏府了。” “所以，婉儿离府，是烨儿促成的？” 苏信点点头，“这大半年，烨儿大动作不断，老头子这才和苏敬柯灵儿搅和到一起，而且，柯灵儿入住苏府和这以后的种种，不用说，也是老头子的手笔。他倒是越老越回去了，连脸面都不要了。” “他要脸，大哥能....” “三弟！”苏信厉声呵斥，“夜深了，该歇息了。都累得胡言乱语了。” 苏礼心虚的别过脸，即使夜色浓重不能视，他也能感受到二哥身上浓重的怒气。“我....我回房了，二哥！” 黑夜里，只剩下苏信许久未动。 哎~~~ 叩叩叩~~~ “进来吧！给你留窗了！” 谢浩辰迅速拉开窗户，跳了进来，身子还没站稳，又急速关上了窗户。生怕冷风扑进来。他也没急着靠近，而是寻了个离林婉最远的炭盆烤火。 见着林婉衣冠周正的坐在炭盆前，且听见响声就知道是他来了，谢浩辰嘴角忍不住挂上愉悦的弧度。 嘴上却贱兮兮的：“看来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林婉早已经习惯了他的没正行，还真别说，在有爱和没爱家庭下长大的孩子，还真是天差地别。 商圈齐名的两人，谢浩辰和煦灿烂如朝阳，总是让人如沐春风；苏烨霸道如正午烈日，璀璨、灼热，却无人敢直视。 “别说今日我爹娘还大闹苏府婚宴了，估计他们前脚刚踏入城门，后脚你们谢府就收到风声了吧？要不是今日苏府事多，他们有舟车劳顿，想必你家老爷子都杀过来了吧？” 大概是知道这就是自己的便宜兄长，林婉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自家人的不客气。本来对于谢家送过来的那些名贵药材，还心有不安。现在，用杨全的话来说，那就是不安个屁，老子还嫌送的少了呢。 那狗男人了误了她娘一辈子，拿他再多，也是他该的。 “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气性很大啊？今日气还没出够？苏烨丢那么大个脸，苏敬和柯灵儿声名扫地，还吃了那么大的亏，连苏老爷子也得了个为老不尊、不知廉耻的骂名，还不解气？” 身上的寒气尽数散去，谢浩辰才捡了张椅子，凑到林婉跟前。 “那贼老头估计正气得吹胡子呢，他最在意的一个是苏府声望、一个是自己的声望。今日这两样，都毁了个七七八八。还不满足？” 林婉翻了个白眼，真是见了鬼了，初次见面时，她竟然还觉得这人温文尔雅、和煦有礼。她嫌弃的瞥了谢浩辰一眼： “谢少爷眼皮子竟这般浅？苏家，这不还好好的吗？” 第257章 苏家老头子和苏敬，不反则亡! “你还真不拿我说的话当耳旁风啊！不管苏家怎么闹，短时间内，苏府都不会倒。除非上头的人已经找好了下家，但是，这种利益链条，可不是那么好架构的。不然，苏谢两府不可能只是飘摇，却终究不倒！ 二十年前，谢家闹成这样，都挺过来了。和彼时的谢府相比，如今的苏府，就是小儿科了。” 毕竟当年谢府掌权交替时，谢家人仅剩谢瑾一人。其他的，都被他以铁血手腕清理出去了。他敢那么做，就是笃定了上头的人，轻易不会换家族。 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也才早早让位于谢浩辰。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他们能容忍谢瑾那么多年，已经是极限了。 “苏烨不傻，苏老爷子、苏敬和柯灵儿的小动作，他心知肚明。毒瘤只有彻底发脓发臭了，才好理直气壮地的彻底剜去。明府、白府、柯府，这一桩桩，一件件.....” “我都有点怜悯你了，人家是吃一堑长一智，怎么到你这，次次都是同一个坑，你还能乐此不疲的往里栽？你怎么能蠢的这么彻底？佩服佩服！” “谢—浩—辰—”林婉咬牙切齿，“大半夜的，你跑这一趟，就是为了贬损我的？算什么狗屁兄....男人！” 差点脱口而出‘兄长’二字了。 “看来得把杨安兄弟给换了，多乖巧的女娃子，竟是被他们给带粗鲁了。狗屁二字，是你这娇滴滴的女子能说的？好好给我改了，不然我就叫我娘给你请一个教养嬷嬷！” 杨氏兄弟：寒风冻死我，明天就挪窝！ 不过，林婉可没心思跟谢浩辰斗嘴皮子，“别扯那些没用的，苏烨刚刚离开，他离开前，跟我说，除夕前，尽量少出去。听他的意思，应该在年前想彻底结束苏府的事情。” “这不明摆着嘛？”谢浩辰慵懒的往后一靠，翘着二郎腿，“虽然上头的那些达官贵人虽然不会管苏府内部争斗，但是他们不会容忍苏家人这般作贱苏家声望和名声，尤其是用这种下作的手段。这点苏老爷子很清楚！” “不过眼下逼近年关，上头人嫌晦气，年前应该还会任由苏府人闹腾。但是年后，必定会以雷霆手段肃清苏府。 而以如今的牌面，苏敬和苏老爷子名声尽毁，真等到年后，苏烨甚至都不用动手，上头那些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直接就帮他料理了。还能将苏烨和苏府洗的干干净净。 毕竟，苏府的名声要是再降下去，可是直接影响他们能到手的银子。” 谢浩辰脸上的神情复杂，像是嘲讽，又像是自嘲。明明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仅仅只是因为一句‘士农工商’，他们商圈之人，永远被压在社会最底层。 别看谢府和苏府在商圈似乎呼风唤雨的，但是在真正的京中贵族圈，他们连露脸的资格都没有。 谢浩辰拉回飘远的思绪，继续说道：“苏家老头子和苏敬，不反则亡！所以.....” 余音意味深长！ “所以，他们年前的这十几日，他们必定有大动作。” “不是大动作，是生死存亡之战。他们和苏烨，如今已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狡兔三窟，听过没有？现在的苏家老头和苏敬，很危险。尤其是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你和你娘。” 谢浩辰脸色有些不自然！有什么办法呢？老子的情债，本不该他来还的，可谁让他就是那么稀罕林婉这小丫头呢。 “谢浩辰，你这话头转的有些生硬啊！你这演得有些过了啊，还不如直说呢。”林婉无语凝噎。她虽然不聪明，但是不笨。 谢浩辰向来都是和颜悦色、笑嘻嘻的，只要他愿意，他随时能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这么拙劣的表演痕迹，林婉有些没眼看。 “就我老子想让你和你娘住到苏府，但知道你娘铁定不同意，这不让我来当说客，先将你拿下嘛。他什么想法呢，不用想，都知道，无非是觉得亏欠你娘和你姨母，想要弥补一二。 苏府那边如果真对你和你娘出手，最能护住你们的地方，一定是谢府。” “不....”‘需要’二字还没用说出口，就被谢浩辰强势打断。 “林婉，你别逞强。我老子虽然有私心，但是他和苏老爷子斗了那么多年，这个世界没人比他更了解苏家那位了。你不为自己，也该为你娘想想。 我爹对苏家人的了解，绝对比苏家人更甚。他算到了苏信苏礼必定会为苏烨留下，甚至必要时，他们会牺牲你和你娘，以保全苏烨。这就是我爹非要我大晚上跑一趟的原因。” 林婉果然不说话了。 今晚她虽然成功劝慰了唐心悠，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心里没芥蒂。 苏信的本能反应是完全越过她娘和她，决定留下。理性上她能理解，但是并不代表在情感上，她和唐心悠就不会受伤。不管任何原因，她们母女确实是被放弃和忽略的那一方。他甚至都没问她和她娘一句。 她们母女和苏烨同时深陷困境，苏信的选择依然会是苏烨。 事儿没到跟前，这种假设是无理取闹，可如今，这种情况却极有可能发生，所以，林婉不得不深思。前世，她娘不明不白的死。这一世，她的娘，她自己守护。 “是我任性了！只是，想要让我娘住进谢府，怕是不太可能，因为.......” “因为十几年前的旧事？”谢浩辰有时候确实是挺佩服自己老子的，他似乎将所有人的反应都算进去了。“放心，我爹说了，谢府足够大，就是别说只多了你跟你娘，就是多诸葛百来号人，只要不刻意，几乎不可能碰面。如果，还不行，他说，他可以暂时搬出来。等这边事情了了，你们搬走了，他在回去。” “啊？谢夫人也同意？”似乎狗男人也没那么狗。 “我娘你还不了解嘛？她恨不得拿命来宠你，以此弥补对你娘姐妹俩的歉疚。”谢浩辰倒是很替他娘憋屈，错的明明就是老头子。可是他也不能痛扁一顿老子帮他娘报仇。 “噗嗤~~你是不是也在心里咒骂你老子是狗男人？”林婉心里莫名痛快，还好谢浩辰三观倒是挺正的，没有被他老子带歪。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你是个温柔乖巧的女娃子。”谢浩辰扶额，果然女子的脸，说变就变，不过，只要能说服林婉，他倒是无所谓，反正他老子确实挺狗的。 “怎么样？有没有被说服？” 第258章 老子你可以不要，但是哥不可以不要! 林婉摇摇头，如果没有隔着自己亲娘的这条命，或许还有几分可能。“我娘....我姨母死了！” “什么？”谢浩辰直接跳了起来，“因十七年的事而死？” 林婉倒是想摇头，可是他们都终究要面对，“你老子，也是我老子。我娘生我的时候，死了。我娘半夜临盆，等我娘~就是我姨母，请到人赶回去的时候，我娘已经咽气了。只言片语都没留下。所以，你觉得我娘会原谅你老子这个刽子手？” “等等啊，等等.....”谢浩辰一时不知道该作何情绪，不断的在房内踱着步子绕圈圈。 难怪他们初次见面，就似曾相识，原来那是来自血脉的亲近。 呵呵呵~~他有个妹妹！听起来还真不错！谢府到他这一代，就剩下他一根独苗了，他一直都寂寞空虚冷，多一个妹妹可太好了。 可是，老子变成了妹妹的杀母仇人这事，可不好整！ 还有，他娘那边，他摸不准是什么反应。如果林婉只是苏二夫人的女儿，娘那边是亏欠、想弥补，可是如果是那女人的女儿，就指不定是什么情况了。这事儿，搁谁，谁不膈应？ “谢浩辰，你别转了，我头晕！”林婉一把扯住拉莫转圈驴——谢浩辰。 “叫哥！”谢浩辰本能的瞪了林婉一眼。 “哥什么哥，我没打算认他！” “几个意思？”这下谢浩辰不用林婉拽，自己就停下来了，一脸愤怒的瞪着她。刚到手的妹妹，哥都还没叫，怎么能就跑了？他不干！ “老子你可以不要，但是哥不可以不要。否则....否则....” 平时威胁那些人，信手拈来，可是对着娇滴滴的妹妹，他‘否则’半天，憋出来。 “噗嗤，你老子听到这话，估计也会气得不要你这个好大儿吧！”林婉倒是有几分好笑的看着谢浩辰，谢家确实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地方。娘要是真想她认，就冲着谢浩辰这个哥，她也不会太抗拒。 林婉退下手上的镯子，递给谢浩辰，“这就是当年，你老子送我亲娘的东西，我倒是想砸了，但又怕我亲娘晚上来梦里找我。这一看就不是富城那种地方买得到的。” “说实话，我很不喜欢你老子，我亲娘、我娘，还有我身上所有的苦难，包括谢夫人这近二十年的痛苦，都是拜他所赐。但他也确实给了我生命。” “我娘养我，很艰难。所以，我不想忤逆我娘。” 林婉的意思很明确，她娘想她认，她就认，不想她认，她就不认。 “至于这镯子，还给他！” 她就是要杀人诛心，凭什么她们这些女人，因为那个狗男人而历经磨难，而他却依然光鲜亮丽？她不管亲娘对狗男人到底是爱是恨，她身为女儿，既不能弑父替母报仇，那便切断他们之间唯一的牵绊。 这镯子，不管承载着什么，林婉都给它断了！ 谢浩辰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既然林婉是妹妹，自然没有让她流落在外的道理。但是正如林婉心疼她娘，他也心疼自己的娘。这事儿，必须得他们一家商议后再做决定。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隔着一条人命。 谢浩辰是带着繁重思绪走的，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时候，管家居然还特意在府邸门口守着他。一看到他回来，管家就恭敬上前： “少爷，老爷夫人让您一回来就去书房找他们呢！” 谢浩辰只好认命般的往书房跑去！ ~~~~~ 旺旺旺~~~ 林婉是被一阵凶狠的狗吠吵醒的。她倒是没有想到杨安的动作那么快。 狗被拴在进门处，很大、很威武，一看就非同一般。 “小姐，这是我特意寻来的狼狗，一般是牧场、马场等野外看家护院的，特别凶狠，但是特别聪明，不会轻易攻击人，除非收到主人的指示。” 杨安看到林婉过来，恭敬的回道。 林婉莞尔，到底是杨安寻来的，还是谢府寻来的，她心里有数。 “都妥当了？” “小姐，我们手上没有苏敬贴身之物，它无从辨认。”这就是所谓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要让狗狗攻击特定的某人，那首先得让狗狗记住这人的气息。 林婉垂眸想了想，她似乎还收着一个年幼时苏敬给她的钱袋子和一方锦帕。 “数年之前他碰过或着用过的小物件，可行？” “怕是不行！时间久了，附着物件上人的气味，早就消散了。可能得另想办法！” “苏烨昨晚说要从老宅送人过来，人到了吗？” 昨晚关于下人的事，苏烨确实有提一嘴。如今，这一屋子的主子，下人还没主子多呢。确实有些人手不够。有人操心，林婉自然乐得自在。 杨安摇头，小姐需要人手直接找少爷不就行了吗？苏府里满府都是算计阴毒之人，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可不行。 “小姐，人手不够，我们找谢少爷吧！苏府的人太能算计了，我怕小姐吃亏。” “你也太小看苏烨了，如果连这点小事他都做不好，他早不知死了几回了。不过，人不是最重要的。你现在立刻前往苏府，找苏铭。不是要苏敬的随身之物？” 杨安双眼一亮，原来小姐打的是这个主意。如今苏府内斗正处于白热化，所有人都绷紧神经，慎之又慎。稍有不慎，可能就是万劫不复之境了。 所以，他们这些外人，想要靠近苏府都难，更何况靠近苏敬再取得其贴身之物。 可是苏府的下人就容易多了。 “是，我现在就去！” “回来！”林婉叫住了兴奋的杨安，心里忍不住吐槽，亏她还觉得这两兄弟是个安静沉稳的。相处下来，竟发现，都是跳脱不安分的。 果然什么主子就调教出什么样的下人，他们前主子谢浩辰性子就不着调。 “昨日让你买的人呢？” “厨娘已经带过来了，柳青带她到后厨忙活去了。” 林婉凑近杨安，压低声音道：“年前死盯着苏敬，他们会有所动作。不过，还是以自己安全为主。你弟那边，你也提点着些。” “是，小姐！” 杨安 一边应承着，一边往苏府的方向飞奔。 ~~~~~~ 年下，所有都在忙碌着。包括昨日才回京的苏信苏礼，他们一早就出府了。 有了昨日苏府的荒唐事做佐料，京中百姓忙碌喜庆之余，更多了几分乐趣。 有的，感叹苏老爷子不服老，半截儿都入黄土了，还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跟子孙争权夺利； 有的，鄙夷柯灵儿不顾礼义廉耻、心思狠辣、手段厉害，蛰伏苏烨身边三年，甚至差一点就当上苏大少夫人了； 有的，耻笑柯灵儿蠢笨如珠，不选珠玉苏烨，却选择瓦砾苏敬，无名无份委身于他，还心甘情愿为他在苏烨身边做奸细； 有的，赞叹苏敬有头脑有手段，还够隐忍，为了权势父母、女儿，任何人都可以牺牲、放弃、利用....... 更多的是惊讶于三年前，苏礼‘死亡’的真相！ 总而言之，大街小巷，无一不对苏府之事津津乐道，死而复生、为争名逐利骨肉相残、一女侍二夫，这二夫还是兄弟两....这随便的一件，都够大家热闹了，何况苏府都占全了。 哐哐哐~~~ 苏府，苏老爷子书房房门紧闭，里面各种器皿物件坠地、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下人们围了一圈，却终究没人敢靠近。 一炷香后，里面终于平息下来。 叩叩叩~~ 杜威敲响了房门，推门而入，带入些许的光线。房内所有门窗、帘子紧闭，遮了个严严实实，一片黑暗！ 他迅速掏出火折子，将蜡烛点上后，才折返将房门关上。 无视地上的狼藉，收拾出一张椅子，扶着苏老爷子坐下。 第259章 留了那么久的棋子，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老爷子，身体要紧，棋局正在收官，却还未见输赢，咱们并非没有逆风翻盘的机会。” 闻言，苏老爷子阴沉如水、暴虐的眼神才有所收敛。他叱咤风云多年，还从来没这般被羞辱和狼狈过。 此仇不报枉为人！ 以前还顾忌着苏烨是他苏府有史以来，最有希望将苏府推到更高位置的人。他百年后，总算也有脸去见苏府的列祖列宗。 他既然能培养出一个苏烨，自然就能培养出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更多，并非非苏烨不可。既然他如此不知恩图报，如此践踏苏府声望，那就不怪他辣手摧花了。 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命门。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留了那么久的棋子，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苏老爷子眼神肃杀：“给我紧盯着林婉母女，瞅准机会，两个都拿下。如有意外，确保拿下林婉。” “是！” 离苏老爷子院子不远的偏院，昨日的喜庆之色尚未撤去，四处都是红红的一片，更映衬着苏敬和柯灵儿两双嗜血的眸子。 早起，苏敬如往常一样，出门处理生意上的事务。所到之处，皆是鄙夷、畏惧、嘲讽....明明昨日，一切都还胜券在握，今日他便一无所有，还要被千夫所指。 不过是成王败寇，外人的非议，他不怨不恨，只是不甘！但是苏府这座深宅大院，却是他所有苦难和屈辱的根源。 同是苏家子孙，仅仅只是因为他不是大伯的儿子，所以他就与掌权人之位无缘嘛？凭什么？凭什么？ 为了那个位置，他多年前就开始筹谋，他甚至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六亲不认的畜生，还不惜将自己的女人亲手送到苏烨的身边，更是将心爱的女人，亲手..... 苏敬燃烧着仇恨的视线落到柯灵儿身上，要不是她无能，要不是她没用，他又何须在再将她送到他床上..... 不过，现在他还需要她！ 苏敬压下心中翻涌的恨意，收敛眼中的情绪。 “灵儿，已成定局的事，不值得再浪费我们的心神了。昨日这么一闹，已经动摇到苏府立身根本了，触及到苏府的声望了。所以，不管事祖父也好，苏烨也罢，都必须尽快结束这场权力的争斗。否则，最后就算赢了，苏府也成了一个空壳子。” “二少爷需要我做什么？”柯灵儿不傻，苏敬的情绪变化她看在眼里。 苏府的男人都没有心，又谈何爱？过去苏敬愿意对她和颜悦色，那是因为她有大用。她可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苏敬是真的爱她。如今，在苏烨那儿，她已经是一颗废棋了。 虽然，她顺利坐上二少夫人的位置，且别说苏敬在苏府本就没什么地位可言，就算有，如果他不在意她，她也只是空挂名头而已。 所以，她很清楚，如果她想要过安稳日子，就必须让苏敬知道，她依然有利用价值。 “我记得和你交往甚密的苏红和如意，都和林婉相识。虽然你已嫁作人妇，但我不会像其他男子那般拘着自己的妻子。你的姐妹们，该约的约，该聚的聚。万不可因为成亲，而和她们生疏了。” 苏敬迅速垂下眸子，掩藏起眼里那抹苦痛之色。 柯灵儿嘴角的嘲讽一闪而过，她温顺的应道：“谢二少爷体恤！不过，我身边除了吃里扒外的，如今可用之人只剩下珠儿一人。不知道二少爷身边可有可用之人？” 串儿昨日她进门后，就不见踪迹了。想必，是不可能找到人了。不过正好，生面孔用起来，总比老面孔好坑人。 “多了不好，还是跟从前一样，两个贴身婢女刚好。一会儿我给你送个有些拳脚功夫的婢女过来，这样灵儿出入，我也放心些。” “谢二少爷！” “恩！” 苏敬背着手，回了自己的院子！ 柯灵儿看着苏敬毫不留情离去的背影，怒极反笑。这苏府还真是好样的！ 苏烨不让她进他的院子半步，将新房设在了这处小院。苏敬都跟她成亲了，也丝毫没有让她挪到三房所处院子的意思。 要是借宿苏府，这处院子，对她已是恩赐。但如今，她已是苏府新妇，他们竟然敢如此作贱自己。只有凑数的九抬嫁妆就算了，毕竟外人眼里，她还是抬着九九八十一抬嫁妆入府的。 可是，让她一个新妇，独自住在偏院是什么意思？是满京城的告诉，她柯灵儿不配嘛？ 她为了进苏府，她失去了挚爱的双亲，他们居然这般糟践她，既如此，那便鱼死网破吧！ 苏敬想要让她将林婉约出来，无非就是想借此拿下她，然后威胁苏烨。 “呵呵，苏烨，你以为你隐藏的很好。可是，你却不知道每次你看向林婉的眼神，早就将你出卖。你以为你在保护林婉，实际上，你只是把她推到了更可怕的深渊。” 柯灵儿嘴角笑意阴恻，一个两个都喜欢林婉那个贱人是吧？都觉得她勾人是吧？ 那她就让林婉勾人的那一面让众人欣赏个够！ 苏敬也好，苏烨也罢，不管是他们的人、还是心，她柯灵儿都得不到。既然她得不到，林婉也别想得到。 苏敬苏烨，她没那么大的能耐，动不了。但是动一动林婉，还是可以试一试的，毕竟她的软肋很多。 忙碌的日子、有母亲相伴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的。 几日的时间忽闪而过，而林婉真的如苏烨所言，日日便跟唐心悠待在院子了：要么依偎着母亲晒太阳、要么一起摆弄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要么一起剪剪窗花贴贴红....日子过得温馨而惬意。 这日，母女俩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叫门声响起。 “夫人、小姐，是谢府的人。”柳青躬身回话，等着主子的示下。 “谢府的人！”林婉一边思索，一边观察着母亲的反应。 自从那夜后，她们谁也没再提起林婉的身世。连谢家也没有半点反应，大家都需要时间来笑化这件事情，所以，林婉倒也不稀奇。 “来人是谁？” “谢老爷、谢夫人和谢少爷！” “这是全家都来了！”林婉有些担忧的看着母亲，相较于自己和亲娘可以说脸面都没见过，母亲姐妹俩可是相依为命多年。所以，于唐心悠而言，谢瑾就是杀人凶手。 “娘，想见就见，不想见，我让柳青打发了。” 第260章 谢家人来访 唐心悠扯了扯嘴角，虽然勉强，但终究不难看。“迎进来吧！过门即是客，哪有不让人进门的道理。何况，不管如何，他都是你的生父。” “放心吧，娘没事！都十几年了，有些事，该了了。”怕林婉担心，她还补了一句。 这段往事，困住了姐姐，困住了她，也困住了谢夫人，是时候了结了。 柳青躬身退下，很快便领着谢府众人进了院子。 “谢老爷、谢夫人！” “谢公子，谢夫人！” 唐心悠和林婉几乎是同时出言招呼，语气皆是淡漠、疏离，却也有不同的解读。林婉尴尬、唐心悠则带着怨恨。 极度生硬的寒暄后，便一同在院子里，分宾主坐下。 自从踏进院子，谢瑾的视线就一直没离开过林婉。只一眼，便眼眶湿润。难怪第一次见，就觉得她那么亲近、那么熟悉，原来不是因为她像唐心悠，而是血脉之间的呼应。 这就是婉儿给他留下的女儿，真好！真好！ “婉儿....” 啪~~ 谢瑾此言一出，谢夫人慕婉心手中的茶杯应声坠地，茶水四溅，却无人理会。谢夫人不语、无声，只有脸颊的泪水簌簌而落。 就‘婉儿’二字，刺痛了所有在场之人的心。 慕婉心、唐心婉、林婉....... 一个‘婉’字，串连起了三个女子悲苦的一生，而所有的悲苦，皆来源于那个叫做谢瑾的男人。 婉儿....婉儿.... 慕婉心的心在撕扯，一下一下，不见伤痕、不见血，却叫她痛不欲生！ 二十年前，一声‘婉儿’许真心； 二十年来，声声夫人相敬如宾； 二十年后，一声‘婉儿’震碎心。 二十年前的‘婉儿’，是和他耳鬓厮磨的她慕婉心； 二十年来的‘婉儿’，是他魂牵梦绕的唐心婉，而她成了他口中的‘夫人’； 二十年后的‘婉儿’，是念了二十年的心爱女子之女林婉。 那她慕婉心到底算什么？ “夫人，我.....”他该怎么解释呢？他该说什么呢？他该怎么安慰她呢？ 谢瑾张了张嘴，又颓败的闭上了。似乎说什么，都只会让她伤上加伤！ “娘~” 谢浩辰从慕婉心手里抽出帕子，心疼的为她擦拭脸上的狼狈和苦难。然后伸手揽过母亲，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 “您有儿子！您有我！” 慕婉惜深吸一口气，是她矫情了。不是早就知道了嘛？可是，那一声‘婉儿’，就是让她窒息，让她痛。克制不住的抽痛。 “二夫人，抱歉，是我失礼了。” 唐心悠眼里同样闪着泪光，她在谢夫人的眼里看到了和姐姐一样的绝望、一样的悲凉。姐姐爱上了一个只知道姓的男子，而谢夫人则为这个男子独自一人在京中为他浴血奋战整整三年。 她替姐姐不值！ 更替谢夫人不值！ “夫人，我们姐妹两连谢公子的名字都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夫人的名讳。林婉这名字，是我私心里想着姐姐，所以用了姐姐的字。仅此而已！” 慕婉心虽然心伤，但闻言，还是诧异的看向唐心悠。她不是应该恨自己？毕竟如果不是自己出现，唐心婉不会负气离开，更不会孤零零的死在山洞中。 可是，她在唐心悠的眼中并没有读出恨意，反而读出了怜悯、同情.......甚至，还有怜惜！ 她在解释，她在安慰自己！ “二夫人，不恨我？”慕婉心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伤姐姐之人，从来不是夫人。夫人和姐姐一样，不过是个受害者而已。”姐姐这辈子过的太苦了，她不希望再有女子，因为谢瑾这个狗男人，而孤苦一生。 “二夫人....”慕婉心心里苦笑，这话林婉跟她说过。她们母女也好，姐妹也罢，难怪那般讨人喜欢，的确同寻常后宅女子不同。 唐心悠看着柔柔弱弱的，外人看来，她是一株兔丝花，攀附苏信而活。殊不知，在遇到苏信之前，十五岁的她，就带着刚出生的林婉，辗转奔波了七八年。 苏信从来不是她的唯一！ 她同京中其他后宅女子不同，她不惧离开苏信，不惧离开苏府。林婉年幼时，她尚且不惧，何况现在林婉早已长成。 就如同那夜，苏信丝毫不顾及她，独自决定留京时，唐心悠虽然伤心难过，但是她的反应不是找苏信哭诉，而是想带着林婉离开，逃离这是非之地。 慕婉心不同！ 出嫁前，学的是如何掌家、如何相夫教子；成亲后，一门心思谢瑾身上，帮他争斗、帮他拿下谢府、给他生儿育女、给他执掌中馈.... 她的一辈子，都是在围绕着这个男人。 明知道这个男人变心了，她依然苦苦折磨自己二十年.... 因为她不知道离了这个男人，她能去哪里，她能做什么，她又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日日夜夜..... 慕婉心再次回想起生辰宴前夕，林婉劝她放下时说的话：“丢了的东西，丢了的人，已经丢了，难道还要把自己也丢了？” 她听进去了，只是要做到，好难好难！ “二夫人，林婉，能和你们相识，我很开心！”虽然笑容很勉强，但是慕婉心确是笑了。 谢瑾看着几个女子间的互动，心里羞愧、又歉疚。他不是情薄之人，只是动心容易，守心难；动情容易，痴情难！ 这辈子，他动过两次心！一次是慕婉心、一次是唐心婉！ 唐心婉离开后，他封心锁爱，一心扑在了谢府生意上。十几年来，在苦痛和歉疚里折腾自己。他不悔当初的两次动心，他悔当初不该隐瞒两个女人，造成了四个女子一生凄苦。 那个深爱的女人，早已香消玉殒，剩下的三个女人都在跟前。可是因为他，她们脸上的笑那么悲苦，那么勉强。 “心悠，其他的话，多说无益。我也知道你不想听，只是事关你和....你和林婉的安全，我和夫人的意思是，想让你们搬到谢府。而.....” “谢公子，不需要！苏烨在这周围安排了人看着，不会有事的。”唐心悠很不客气的打断了谢瑾。如果今日没见到慕婉心，为了林婉的安全，她会考虑搬进谢府。 如今，慕婉心就在眼前，她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姐姐。她和姐姐一样无辜！可是如果她们母女俩住进谢府，日日见着她们，陈年往事便会日日凌迟慕婉心。何其残忍！她做不到！ 第261章 喂，丫头，叫一句哥来听听! “二夫人，是担心我嘛？”慕婉心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她虽然不能马上就做到像唐心悠这般理智、冷静的面对旧事，但是她愿意尝试。 毕竟在这件事情上，她是受伤最轻的那个。和林婉母女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的那七八年相比，她锦衣玉食，夫君儿子宠爱在侧，她已经很幸运了。 “二夫人，你也说了，犯错的不是我们。这么多年了，都该试着放下了。你看这样可好，我让谢瑾搬出谢府，你和婉儿搬进来。” “夫人....” 谢瑾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他好歹也是谢家家主，怎么能被扫地出门呢？但是听得慕婉心愿意称呼林婉‘婉儿’，他闭嘴了。 如果他的离开，能换得她们母女平安，那他就搬吧。谢府是他家，总有他回去的那日。 “好，我听夫人的。” 林婉诧异，没想到谢浩辰还真是一语成谶，只是赶走谢瑾的不是他，而是他娘。 就这个反转让林婉和唐心悠都咋舌！ 她们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如果谢瑾一上来，就要认她这个女人，且让她搬入谢府，她们铁定是不能同意的。可是谢家对此事只字不提，只提为了她们的安全，她们倒是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夫人....” “二夫人，我叫慕婉心，撇开谢瑾，其实我和你姐姐应该算是有缘之人。我们夫人来夫人去的，听着生疏，你唤我婉心，我唤你心悠，可好？” 慕婉心移动着椅子，靠近唐心悠，试探着伸手覆上了她的手，见她没抵触，便稍稍加了几分力。到底是当了多年谢家主母，待人处事，手到擒来。 “心悠，同为母亲，为了孩子，总是稳妥些更安心的。虽说苏大少那排了足够的人手，但她们到底还有顾着旁的，难免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时候。 谢府如今稳妥着呢，我们啥事也不干，就守着谢府。” 慕婉心可谓是拿住了唐心悠的软肋，哪有当母亲的不担心儿女安危的？ 苏府现在风雨飘摇，就光应付苏老爷子和苏敬，都够苏烨他们忙的了。自然不可能真的保这里万无一失。 唐心悠想到那夜苏信毫不犹豫的选择留下助苏烨，心下一紧。如果苏老爷子真的拿住了她和婉儿威胁苏烨，苏信是不是依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苏烨？ 她心里一紧！ 身为母亲，什么都能接受，唯独接受不了拿自己儿女的性命安全去赌那一份侥幸。 “好！我们搬！” 谢家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谢浩辰除外，慕婉心开口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他母亲今日后，怕是要破茧成蝶了。他悄悄的靠近林婉。 “喂，丫头，叫一句哥来听听！” “滚！” “我是你哥！” “我娘只生了我一个！” “我说的是老子是同一个！” “哦！” 林婉压根儿不想搭理谢浩辰。她担心自己娘吃亏，她护不住亲娘，再护不住娘，她亲娘晚上会做噩梦的。她一边应付着他，一边紧盯着自己的娘。 在林婉心里，唐心悠一是懦弱、二是能忍，苏府的人欺负她们母女那么多年，都不见她反抗半分。如今，好不容脱离了苏府，林婉自然不忍心再让她再受欺辱。 谢夫人对她是好，可是那是撇开了谢瑾的。多少女子为了一个男人，机关算尽。谢夫人有多在意谢瑾，她心里可明白着呢。 “你别盯着她们了，我都跟你说了，我就是赶走我老子，也会把你们接进府里的。”谢浩辰贱兮兮的凑近林婉耳边，“放心，我娘绝对跟你娘是一边儿的。” 林婉身子往旁边一侧，拉开和谢浩辰的距离，见鬼般看着谢浩辰：“你怂恿你娘的？” “这怎么能叫怂恿呢！你不是说狗男....哎呀....”谢浩辰心里一声哀叹，林婉被杨全带坏了，他被林婉带坏了。骂自己的老子是狗男人，居然很顺口了。 他缩了缩脖子，余光瞅了瞅无地自容到想要钻地缝的谢瑾，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让他知道了是自己给娘出的馊主意，一顿板子怕是跑不了了。 “我爹还我娘伤心难过了十几年，我给我娘出出气怎么了？而且，你也知道，我娘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用，跟宋夫子倒是能说的上话，可是宋夫子忙着呢。 我娘是个受伤的女人，你娘是个受伤的母亲，两个人相互取暖刚刚好！” “你就不怕她们打不起来？”不得不说一句，谢浩辰是真敢坑爹，更不得不说一句，他心是真大。 谢浩辰不解释，也不争辩。在商圈沉浮多年，看人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 苏二夫人在苏府多年，看似备受欺辱，实则不过是忍辱负重，多半也是为了林婉。毕竟苏府能够给予林婉的，远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给的。为人父母，必为之计深远，这句话再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半年前，她敢果断的带着苏信离开，不就是因为林婉已经学有所成了吗？ 所以，只要是为了林婉好，唐心悠不会拒绝。 就为这个，唐心悠也不可能跟慕婉心交恶！ 而慕婉心一直是个心善的，十几年前的事，明明无关于她，她却对那对姐妹愧疚多年。还一心想要在林婉身上弥补回来。如今，正主回来了，她又怎会对唐心悠不好？ “放心吧，刚开始几天，她们或许会尴尬，不过她们最终估计能一脚踹开我爹，她们两个搭伙过日子。” “呵呵~~~”林婉给了谢浩辰一个‘你看我信不信’的表情。 谢瑾在一旁偷偷看着兄妹俩的互动，悬着的心总算是彻底放下了。谢浩辰并没有因为林婉的身份，而收回以前对她的好，反倒看着更亲近了几分。谢瑾算是老怀安慰了。 至于林婉认不认她，那就随缘吧！只要她好好的，叫不叫她一声爹，有什么打紧的呢！ “二夫人，妹妹，你们着人收拾东西吧，其实不用收拾也可以，府上都备好了。就是怕你们一时用不惯，带些贴身之物即可。府上的马车一会儿就到了。”谢浩辰起身，对着唐心悠行了个晚辈礼。 “谢少爷，这可使不得。”唐心悠慌忙侧身想要躲过，林婉伸手拦住了她。 第262章 半年前，看透了苏府;半年后，看透了苏信! “娘，他占我便宜，喊我妹妹。既然喊了我妹妹，这个礼，您自然受得！”她傲娇的瞥了眼谢浩辰，“以后对我娘恭敬点！” “是，丫头！” “谢浩辰！” “哎，哎~~~娘，妹妹打我！喂，死丫头，疼，疼......” 慕婉心看着打闹的兄妹俩，心中的郁气终是散了几分。林婉的身世确实让她这几日寝食难安，但她确实是个好孩子，这些年，她也确实受苦了。虽然，她不可能心无芥蒂的马上接受这凭空多出来的谢府小姐。 不过，看得出来，辰儿真的很喜欢这个妹妹。 “谢公子，谢夫人，是不是太着急了，二爷他们都不在......” “夫人，夫人.....” 唐心悠话没说完，苏信就带着苏烨苏礼赶回来了。 谢家人一上门，守着的护卫就去找人了。三人那会儿正好在一处，便一同赶回来了。 几人一番极其生疏和客套的寒暄后，各自就座。 “夫人，婉儿，你们确定要搬去谢府？”苏信是不愿意的，苏府内斗，已经闹得很难看了。要是别家，也就算了，可偏偏是他们的死对头谢家。 到时候，怕是苏府的笑料，又多了一桩了。自己的妻女需要寻求死对头的庇佑，这说出去，苏府还有何颜面？ “我们都安排妥当了，只要在院子里待上些时日，也就过去了。实在是没有必要兴师动众的搬到谢府！非亲非故的，突然闲话。” “是啊，二嫂。如果不安心，我们可以多调派些人过来，保证您和婉儿安全无虞。” 苏礼也劝说道。 谢瑾双拳紧握，‘非亲非故’四个字重重锤击心脏，婉儿是他女儿，怎么就非亲非故了？可是，婉儿现在不认他，那他的确就是非亲非故。 叱咤商圈的谢瑾，竟然有一天被捶击胸口，却不敢还手。 谢浩辰看着自己爹憋屈隐忍的表情，心里没有半点怜惜，就两个字‘活该’。不过，这是苏府家事，而且说话的，又都是长辈，他一个小辈，也不适合开口。便站在一边看戏。 正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苏二爷和二夫人今日怕是要离心咯！ 连他一个外人都知道二夫人最看重林婉的安危，而二爷却不知道。或许，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更在意苏府的颜面，更在意自己的作为男人的自尊。 唐心悠没有急着回答苏信和苏礼的，而是看向苏烨，语气和眼神都淡淡的：“烨儿，你以为呢？” 苏信没来由的一慌！ 自从和唐心悠成亲后，她脸上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淡漠的神情，尤其是对着他的时候。最近的一次，便是在柯府寿宴之后，那时她决定要离开了。 如今这一遭，她又决定了什么呢？ “二婶，烨儿能护住您和婉儿！” 他在乎的不是苏府的颜面，也不是男人的自尊。他只是怕她搬走了，便再也不回来了。林婉和谢家的事，苏信没瞒着他。 林婉认不认谢家人，她都是谢瑾的女儿。不管什么原因，她身上的伤痛确实因他而来，就是不搬去谢府，他往后要见林婉可能都难了，谢家人必定护着。何况搬去谢府。 若是寻常人家，他也许还能用权势压一压，可是偏偏是谢府。 “可是，我不信！这么多年，你在，二爷也在，但是我们母女却里里外外都伤！”唐心悠的声音很清冷，眸子更清冷。 她扫视着苏家的三个男人，无视他们脸上各异的神情，继续说道：“二爷考虑更多的，应该是男人的尊严和苏府的颜面，三爷大概也如此。至于苏大少.......” 苏信脸上闪过愠怒与难堪，但最终还是歉疚更多一些，他想要张口解释，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守护苏府那是从小就被苏老爷子刻进他骨子里的，那几乎是他的本能。 苏礼脸上却只有愤怒，他并不认为他和二哥有什么错。守护妻女，本就是男子的天职，而苏府更是他们立身之本。没了苏府，即便护住了二婶母女，往后他们如何在京中立足？ 这大概就是苏老爷子潜移默化驯化下，苏家男人的本能。 苏家人为争权夺利，为护住苏烨、不让他与柯灵儿成亲，不惜将三年前的腌臜旧事、苏敬柯灵儿的龌龊之事、苏老爷子和柯灵儿互相勾结算计苏烨之事，通通公之于众。 又何曾顾及过苏府颜面？ 只不过是因为，他们要守护的人是苏烨，他比苏府颜面更重要。 而今，不过是两个女人而已。她们既不是苏家人，也不是重要人，自然无法跟苏家颜面相提并论。 唐心悠看着苏信苏礼的反应，心里一片冰凉。苏礼就算了，她没想到苏信也是这般。她似乎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苏信。 他爱她吗？或许是有的，但不多！而那爱，也是在不危及苏烨和苏烨的苏府的前提下，才能存在的。 在苏府七年，他们看起来恩爱无比、相安无事，是因为她们母女够能忍让，从不让苏信为难半分，更没有做过半点伤及苏府颜面之事。就算苏老爷子从来不承认她二夫人的身份，她也从来没抱怨过半句。 苏信若真的像外人说的那般爱她入骨，又怎会让她们在苏府被磨撮长达七年之久？ 如今，苏府是苏烨的了，苏府颜面伤了，苏烨便伤了，苏信自然要护着苏府颜面了。 若她们母女还能像从前那般隐忍，或许还是能够继续相安无事。可是唐心悠不想隐忍了，她既然选择了离开，那便是看透。 半年前，看透了苏府；半年后，她看透了苏信！ 他终究还是苏家人，而非她唐心悠的夫婿！ 她看向苏信苏礼的眸子更淡漠了几分，微扯嘴角，那是自嘲、那是释然、那是决断。 “二爷三爷，大概在暗骂我不知好歹，无理取闹，不知所谓.....对吧？甚至觉得，我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孤女，一个在城南废墟卖冰糖葫芦的卑贱女子，能入苏府一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是吧？” “夫人....”苏信慌了，他想要辩解，可是唐心悠却不想听了，也不在乎了。 第263章 他没有回答，可是答案却很响亮! “二爷，我从来不是逆来顺受之人，否则我不会只身一人带着婉儿北上到京城。认识你之前，受的是生活艰辛的苦，认识你之后，受的是身心灵魂之苦。所以，苏府对我们母女，是恩赐？还是磨难？” 唐心悠笑得释然，她不是控诉，不是诉苦，因为那同样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不怨任何人，更不怨苏信。她只不过从来都不是他坚定的选择而已。 “二爷若是觉得我住进谢府，有辱您的威名、有辱苏府颜面，您给一张和离书、休书，都行。理由都是现成了，无所出！” “夫人，你当真绝情至此？”苏信不可置信，他们夫妻多年相濡以沫，相互舔舐伤口，她怎么能这么平静的说出这样无情的话？ 那他们那么多年的相濡以沫，到底算什么？ “绝情之人，从来不是我！”唐心悠面对苏信撕心裂肺的质问，依然淡漠。只是不欲多说了。 谢家人一脸看戏，一脸懵。随即便是一阵狂喜，一个个低着头，掩藏起飞扬的嘴角。 毕竟苏家人都闹飞了，他们却看戏看得正起劲儿。甚至还暗暗给唐心悠加油鼓劲儿，最好能直接闹掰了，从此她们母女跟苏家老死不相往来，这样她们母女就能长长久久的在谢府住下去了。 谢家人，多少是有些不厚道了！ 谢浩辰艰难的压下心里的狂喜，悄悄靠近一直守在唐心悠身后的林婉。他对这个妹妹是真满意，看她对她娘守护的那个劲儿，他就稀罕的不得了。 他轻轻扯了扯林婉的衣角，“要我做什么？” 林婉正烦躁着，她没想到爹娘突然之间就这么闹了起来，还一发不可收拾。在她的记忆里，他们甚至都没吵过架。 站在外人的角度，爹的选择，她理解。三叔死盾三年、爹娘好不容易逃离京城，却只是因为不想苏烨和柯灵儿成亲，就双双回京。可见，苏烨在他们心里的分量。 那夜，他们毫不犹豫的选择为苏烨留京，今日同样为了苏烨维护苏府颜面，而放弃她们母女，林婉一点也不意外。 她意外的是，娘居然不忍了，居然闹开了。 多少有些不厚道，但是她私心里确实希望娘能彻底离开苏府，甚至离开苏信。 守护苏府，几乎是苏家男人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若是他真的爱护娘，又怎么会到如今，娘的‘二夫人’依然名不符实？又怎么让她们母女在苏府被磨磨多年？ 曾经，她对苏信还满心歉疚，因为她认为苏老爷子对他所有的刁难，都源于她和苏烨的事。殊不知，她们所有的苦难皆来源于苏烨、苏老爷子和苏府里面每一个人。 自然也包括听之任之、不作为的苏信。 看来，苏信的这个‘爹’，她是叫不长久了。 只是，多少还是为娘感到不值得。 不过，她从来没有看见过娘如此飒爽的一面，记忆里的娘，总是温柔贤惠，隐忍而悲苦。 林婉收回思绪，瞥了眼幸灾乐祸的谢浩辰，不用想也知道，他跟自己估计是想到一起了。 “将你老子赶出谢府，我们马上就搬进去。” 谢浩辰凑近林婉耳边，可不能让爹听见了：“我跟我娘早就计划好了的，我们一出门，就让人去收拾我爹的东西了，这会儿，早就给他送到在另一处城中宅子了。” “你可真是你老子的大好儿！”林婉心里莞尔，这个便宜哥，和谢夫人，还真是一对妙人。他们就这般自信她们母女俩会跟他们走？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娘和苏家三个大男人还在拉扯着呢。 “行了，脸上的得瑟收一收，有点儿眼力见儿行不行！我要打扫战场去了，边儿去！” 打发了谢浩辰，林婉一把将唐心悠护到身后。她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而且再怎么说苏信苏礼都是长辈，她一个小辈，确实也不适合对他们吹鼻子瞪眼的。 林婉只愤怒的瞪着苏烨，“苏大少，你二叔三叔护着你，那是天经地义，也看得出你乐在其中。如今，我娘不过是护着我而已，怎么就不行了？ 敢情只许你们苏府叔侄情深，就不许我们母女情深？还是你觉得，我们母女俩就该一辈子被你们苏府磨撮折辱？” 苏信很清楚，林婉虽然对着苏烨，但话却是说给他听的。 苏府养他育他教他，守护苏府、守护苏烨已经融进他的骨血，那是他的本能。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不爱唐心悠。她的苦和难，他都懂，可是，那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为什么就不能再忍一忍？ 所有的苦难和争斗就要结束了，不过十来天了，她们母女就这般不相信他吗？ 十年前相识、七年前成亲，相互拥抱着走过了十个年头，十年的深情，依然挨不过这剩下的十日吗？ “十日，就十日，十日后，我许你心无旁骛、我许你一生一世！” 苏信死死盯着林婉身后的唐心悠，想要捕捉到她脸上的动容和欣喜，他失望了！ 唐心悠上前一步，和林婉并肩而立，眼中无波、心里无澜。她从不是拖泥带水之人，来时坚定，留时坚不可摧，走时自然果决。 “这句话，你我成亲当日、共饮合卺酒时，你已说过。却从未做到过！” 一句‘我不信’，一句‘从未做到过’，犹如一双利剑，直刺苏信心窝。苏信痛苦的闭上双眼。成亲当日的画面涌上心头，这话，他当时确实说过的。 而这些年，她们母女确实因为他而遭到苏府的百般刁难与折辱。他，确实从未做到！ 是他对她不好！是他负了她多年的深情！ 可是，只要这十日，十日后，他一定带着她远离喧嚣、远离京城，从此他的世界只有她，只留她。 “夫人，就十日，我发誓。十日后，京中事了，我便带着你天涯海角，就你我二人。” “若是十日后，京中事未了呢？”唐心悠云淡风轻，似乎在问苏信‘这件衣裳可好看？’ 苏信却脸色一寸一寸灰败下去，他难堪的垂头。 他没有回答，可是他的答案却很响亮。 唐心悠终究还是眸光暗了、心也抽痛了。 她爱了十年、守了十年的男人，终归还是放弃了她。 当夜他为苏烨，毫不犹豫选择留京，此为一； 今日他为苏烨，不顾她们母女安危，此为二； 他口中的十日后，事未了，他再次选择苏烨而失信于她，此为三！ 事不过三！何况苏信放弃她们母女，又何止三次？ 终究是她们母女二人高攀了苏府的门楣！既然费尽千辛万苦，依然够不到，那就到此为止吧。 “我等着二爷的休书！” 说完，她对谢瑾夫妇躬身：“谢公子谢夫人稍等，我收拾收拾就走。” 第264章 苏烨，你我从此陌路! 说完，她对谢瑾夫妇躬身：“谢公子谢夫人稍等，我收拾收拾就走。” 然后便拉着林婉往后院走去。 直到关上房门，林婉才开口：“娘，您真的....舍得？” “婉儿，过去的，不问舍不舍得，而该问将来，值不值得！ 十年了，我自始至终都没能动摇过他的选择。别说是十日，就是再过十年，他的选择依然不会变。 所以，值得吗？ 既不值得，别说十日，便是一刻，那也是浪费。” 林婉不解，若说不值得，那过去的这七年，在苏府所受的一切又算什么？既能忍得了七年，为什么忍不了这十日？ 和离也好，休书也罢，对女子，终究都是一生的伤害。 她倒不是觉得娘该忍，她只是不明白，七年都忍了，为何娘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那么坚决。 唐心悠看出了林婉的疑惑，揉了揉她的秀发，柔声道：“压死骆驼的，从来不是那最后一根稻草，正如你如今身子如此虚弱，并不是一次就伤成这般的。” “婉儿，记住，不能一直做那个被选择、被放弃的人。” “好了，赶紧收拾吧，不要让谢家人等久了。” 林婉似乎懂了，又似乎不懂。但是今日的娘，她很喜欢！她早该这般了！有些苦没必要吃，有些罪没必要受。 “娘，不用带太多东西，我们也不可能常住谢府。” “好！你也回房收拾去吧！” “好嘞！” 林婉疾步回到房间，刚进门，就闻道了那股熟悉的气息。她并不意外。 “苏大少！” “这是铁了心，要跟我们划清关系了？”苏烨眸子暗沉，连称呼都换回了‘苏大少’。 “我与苏府本就非亲非故！如今，我娘与苏二爷没了关系，我与苏府自然也就没了关系。” “好一个非亲非故，林婉，你到底有没有心？”苏烨双眼赤红，不甘心的质问，她怎么可以就此心狠，决意要和他一刀两断？ “心？”林婉指了指心房的位置，“苏大少指的是这儿？” “哈哈哈~~~”她仰头畅笑，又瞬间收敛，只是再低头时，早已泪流满面。 “这儿早就被你掏空了，还谈何有心无心？我倒是想问问苏大少到底想要干什么？你们苏家人到底要干什么？ 你们争权夺利，凭什么让我们母女受苦受难？名利声望权势，都是你们的，而只留给我们满身伤痕。凭什么？ 是什么让苏大少有这勇气来质问我一个弱女子，有没有心？我们母女就活该被你们苏家人踩在脚底下吗？ 我和我娘所受的每一份伤、每一份痛，都是因为你们这些自私自利的苏家人！” 林婉生生控诉，生生血泪，道尽了多年的凄苦，却道不尽满身伤痕与屈辱。 “苏烨，你我从此陌路！滚！——” 她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那个‘滚’，将门打开，泪眼朦胧中，情绪早已模糊。 苏烨的脊背弯了几许，前世今生、梦里梦外，纵使满身伤痕，他们都不是彼此身边的那个人。 一步两步三步...... 明明只是几步，他用尽了一生的果敢与力气。 出了那道门，他们从此陌路..... 苏烨再次回眸，她依然抵在门板上，只是他的泪眼朦胧，再也看不清她容颜。而她的泪眼朦胧，执意不想再看他容颜...... 谢府的马车来得很快！ 林婉和唐心悠一人一个小包袱，相互搀扶着上了马车。背后的几道视线灼热无比，可是她们一次也没回头。 马车哒哒哒~~前行，直至消失在视野的尽头，站在院门口的三个苏家男人才收回视线。苏礼来回扫视着苏信和苏烨，回想当年自己被妻儿双双背叛、放弃的绝望和痛心，他感同身受的拍了拍两人的后背。 “我们没有错，她们母女也没有错。不过是身份不同，守护的人也不同而已。何况，她们只是搬去谢府了，等这边事了，你们还是可以将人接回来的。” 苏信摇头苦笑，他知道不可以了，不可能了！唐心悠的坚韧和果决，他心知肚明。是他耗尽了她对他所有的爱意。 苏烨闻言，则眸光闪亮。只要事了，只要他完全掌握苏府，他就可以心无旁骛、光明正大的让她站在他身边了。今日她走的这般坚决，不过是担心她娘和她自身的安危而已。 一定是这样！ 绝对就是这样！ ~~~~ 苏府苏老爷子书房。 叩叩叩~ 杜威推门而入，房内檀香夹杂着丝丝茶叶清香，只一嗅，便让人心旷神怡。 “老爷子，谢瑾夫妇和谢浩辰一同去了林婉的小院，且将她们二人接到了谢府。” “倒是没想到那丫头还有这样的能耐，竟然真攀上了谢府这棵大树！”苏老爷子睁开双眼，古井无波，只是握着茶盏的指节微微泛白。 “倒也未必是这丫头！谢瑾可是生意人，无利不起早！” “是苏烨？” “不无可能！景城康老板之事时，大少爷不就和谢府搭上了吗？他送了谢府那么一个大项目、大人情，谢府总归要报答一二。” “谢府是因为康老板之事，应苏烨的要求，护着林婉母女？”苏老爷子看着杜威。他这么问，显然也是对杜威的话信了几分。 林婉一个小丫头片子，她就算再怎么讨得谢夫人欢心，也不可能同时请得动谢瑾和谢浩辰。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苏烨！ 苏烨不是傻子，猜到了他们极有可能会对林婉出手，借此威胁他。所以，请谢府保护林婉母女，确实很有可能。 杜威点点头，“是大少爷、二爷、三爷一同将她们母女送上谢府马车的。” 苏老爷子本就胜算不大，林婉是他手上最重要、也是最后一步棋了。奈何这几日，她的院子里三层外三层的护着，苏老爷子的人根本无从下手。 如今，人没弄到手，谢府又横插一脚，这仗他们还没打，就输了。 “前几日你说苏敬夫妇都有所动作？” “是。他应该是跟我们打的同一个主意，也派人一直盯着林婉。” “柯灵儿那边呢？” “她近几日跟两名女子来往甚密，而这两名女子可没少帮她对付林婉。我估摸着，二少爷应该是想通过她们将林婉骗出来。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动作。” “将苏敬和柯灵儿带过来！” “是！” 第265章 真相如何不重要，有人愿意‘信\\＼’，就行! 苏敬和柯灵儿来得很快。 “祖父！” 苏老爷子也不想费时间拐弯抹角，淡淡的扫视了二人一眼后，便直接开口道：“如今的形势无需我多言，虽然我们所求的东西一样，但是，只要苏烨在，我们都不可能得偿所愿。不如先合二为一，先将他踢出局。” “祖父有名，孙儿莫敢不从。只是，灵儿的身孕是真的。孙儿即将为人父，自是要为妻儿多考虑几分。孙儿要是有个不测，您的曾孙可就成了孤儿了。” 想要让马儿跑，自然得先给点草！他苏敬从来不做他人手中的刀，就算是自己的祖父也不行。不过，他很清楚，在三方势力中，他是最弱的那个。 成亲当日，确实是祖父保下了他，虽然是彼此利用的关系，但是该表达的谢意还是需要的。所以，在对付苏烨这件事上，他愿意做马前卒。 只是，该有的好处，他也必须得给自己争取。 “哈哈哈~~~我苏府果真是好福气啊！好事！好事！杜威！” 杜威微微躬身，而后行至书柜旁，拉开抽屉，取出一张地契，递到苏老爷子手中。 苏老爷子接过，确认后，在郑重的放在桌上，推到苏敬和柯灵儿面前。 “这是城西郊外一处别院，其价值不亚于我们现在的老宅。这是老头子手上最值钱的东西了，就当是给我这位曾孙的见面礼了。” 苏敬两人的视线迅速扫过桌上的东西，确定是一张地契无疑。只是，价值几何，却不是一眼能看明白的。 京城大部分的矿产资源都来自于城西，不过，却鲜少有人将别院建在那儿。老爷子说价值不亚于苏府，这话必定另有玄机。 不过，因为矿产一事，苏敬在苏烨手上吃了一个大亏，将整个白府都赔了进去。因此，本能的慎重了几分。 何况，苏老爷子可从来不是大方之人，最起码，对他是这样。所以，苏敬不得不警醒些。 “孙儿对于房契地产，并未研究，不知深浅。价值几何，孙儿不知。但礼贵在心意，孙儿替灵儿府中小儿，谢谢曾祖父馈赠。” “灵儿过门后，就未曾出过府门。敬儿该多带她出去转转，城西别院风景宜人，最是适合不过了。” “孙儿知道了。祖父说风景宜人，那必定是风景宜人了。灵儿一高兴，定然会找她的那些小姐妹们炫耀几分的。” “年轻人，是该多聚聚的。行了。既然灵儿身怀有孕，早些回去歇着吧。” “是，祖父！” 杜威送完二人折回书房，面露担忧之色。 “老爷子，别院还未完全妥当，他们要是明日就去，怕是会发现端倪。” “杜威，这次是你失职了，都几个月了，还没有处理干净？”苏老爷眉头紧皱，极其不悦。 “大少爷的人一直盯着我，最近两个月他才撤走。不过，我总觉得身边还有人，只是对方身手丝毫不亚于我，我抓不住对方。所以，我不敢轻举妄动。” “我这孙子果然早就青出于蓝了。别院那边，还需要多久？” “面上倒是不要紧了，就是地下的东西.....” “那些东西无碍，他们就算去，也不会观察的那般仔细。只要清除掉我们的痕迹，便好！” “是！” “想办法让他们多去别院！” 杜威闻言，嘴角挂上了鄙夷，柯灵儿做事狠辣无情，但到底出身不高，眼界见识有限，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以柯灵儿的性子，她这般屈辱的嫁进苏府，早就憋着一口气了。如今，得了这么一个好东西，怎么可能不大肆宣扬，扬眉吐气一番？不出几日，京中就应该都知道老爷子您大手笔送她城西别院了。只是.....” “真相如何不重要，有人愿意‘信’，就行！” 杜威垂眸，掩去眼中的暗沉！要说狠辣无情，眼前的苏老爷子恐怕是京中之最了。妻子、儿子、孙子...... 只要能助他手握权势，通通都可沦为他手中的棋子。 他到底是跟错主子了！ ~~~~ 苏敬离开苏老爷子的院子后，并没有跟柯灵儿回她小院的意思。 “灵儿，今日有些晚了，明日我们在去城西别院逛逛。”说着，苏敬还从怀中掏出地契，递到柯灵儿手中。双眸里，满是歉疚与怜惜。 “灵儿，我知道这些时日委屈你了。如今，你还有身孕，实在不适合挪院子。不过，我保证，只要我有空闲，一定回来陪着你。我长日里在外奔波，这地契就你收着。灵儿，我知道是我对你不住，是我无能，这就当作是给你的嫁妆了。” 闻言，柯灵儿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些。 她前脚刚拜完堂，后脚所有的凤冠首饰、嫁妆，就尽数被抬走了。满京城谁不嘲笑她，鄙夷她。如今，有了这处别院，虽然比不上那九九八十一抬嫁妆，但是说出去，总算是有些颜面了。 何况这别院还是苏老爷子赏的，意义自然又不一样了。这是明白着告诉外人，苏老爷子已经认了她苏家二少夫人的身份了。 “只要二少爷心里有灵儿，灵儿也就心满意足了。” “我就知道我的灵儿最乖了！”苏敬将人拥入怀中，双唇在她额头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情意绵绵。“回屋去吧，我出府一趟。” “都要用午膳了，二少爷还出府？”柯灵儿刚刚疏解开的眉头，蹙的更紧了。莫不是听闻林婉前往谢府了，想去堵人？ 她紧了紧手中的帕子，林婉那个贱人就那般好？他就这般迫不及待？如今，她肚子里可是实实在在揣着他的儿子，他竟然还一心想着那贱人。 眼中的阴贽凝实、又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温柔晓意。 “越是这种紧要关头，二少爷越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否则，灵儿会心疼的。” 语毕，柯灵儿娇羞的将头往苏敬的胸膛里埋，连带着耳垂都红了几许。 “果然最难消受美人恩，灵儿，你果真是个妙人，总是能让为夫魂牵梦萦，欲罢不能啊！”苏敬暧昧的贴近柯灵儿耳垂，呢喃道。 只是，他的双眼一片清明，嘴角还挂着鄙夷，而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不过，今日我必须出府一趟。父亲回来这些时日，我始终不得见。如今，二伯母和林婉走了，说不定父亲愿意见我了。” 第266章 狗仗人势 柯灵儿终于明媚了几分，只要不是还想着那个贱人就好。 哄好了柯灵儿，苏敬便往府外赶去，急匆匆的跳上马车。 “去林婉小院！” “二少爷，那条狗，林小姐没有带走！只要您一靠近，它就吠得欢。所以.....”苏旦低着头回禀。 “苏烨——欺人太甚——”苏敬咬牙切齿，眼里的愤怒和仇恨，几乎吞噬他所有理智和冷静。 那条狗明显就是特意针对他的！ 自从二叔和父亲住进林婉的小院后，他想方设法求见终不得。整座小院，就围得的跟个铁桶似的，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更过分的是，但凡他靠近小院，那条恶狗就狂吠。这不是明摆着冲他来的嘛！ 这狗，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极强。能想出这般毒计的，除了苏烨，他再想不出其他人。 他倒是想一个毒包子解决了这条狗，只是如此一来，想要和父亲再续父子情，怕是更要难上加难了。 三年前，他能让自己的母亲背锅，三年后，他可找不到人来背锅了。 苏敬咬咬牙，今日就是冒着被疯狗咬的风险，他也要见到父亲，他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确定二伯和父亲就在小院？” “是的，二少爷！” “走！” 果然，苏敬还在马车上，就听见了院门内一声高过一声的狗吠。别人是人善被人欺，到他这儿是——人弱被狗吠。 那一声声狗吠，就像一个个响亮的巴掌，狠狠的抽在苏敬脸上。 他压下心里翻腾的恨意，对着驾驶座上的苏旦吩咐道：“过去叫门！哎，算了，我自己去吧！”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让父亲看到他的‘悔过之心’和‘赤子之心’。 院内的主厅，原本五个人的餐桌，如今只剩下三个大男人。三人无言，对着满桌的美味，毫无食欲，甚至无人起筷。 原来，这院子少了两个女人，竟然空旷了那么多。四处空荡荡的、凉飕飕的，连心间也空出了一大片地方。 旺旺旺旺~~~~ 狗吠声急促而兴奋，那是绝对是对肉骨头最本能的反应。 这狗其实‘话’不多的，只是夜间时不时的会吠那么一两声。白日里，它可从来没有这么兴奋过。 苏信和苏礼都一脸不解，只有苏烨一脸了然，大半日黑沉着的脸都松动了不少。 “老爷，是二少爷。”门房虽然最少叫着苏信老爷，但是眼神分明是看着苏烨的。门房是他从老宅带过来的，他自然只认自己的主子。 苏信倒也不计较，只是看着苏礼，“三弟，儿子是你自己的。回来这些日子，他来得可是很勤快，只是院内院外，烨儿都防得紧，他无法靠近。今日，应该是听闻夫人和婉儿走了，特意赶过来的。” 苏礼眼神复杂，当年他离开，就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儿子。要恨，做不到；要爱，做不到；不爱不恨，他更做不到。所以，他逃了。 三年的时间，他依然没有想清楚要怎么面对这个对他见死不救的儿子。如今，他旗帜鲜明的站在了烨儿这边，说一句父子反目也不为过。或者，早在三年前，他们就已经反目了。 罢了，总归是要面对的。 “请进来吧！” 苏烨朝着门房点点头，门房正要转身去请人，耳边狗吠声不断，继而再次躬身： “这狗？” “它叫累了，让它休息会儿！” 门房会意，转身就走。没一会儿，果然狗吠声停了。 苏敬进来时，看到桌上的苏烨，不由一愣。苏旦只说了二伯和父亲在，但并没有说苏烨也在。如今，附近是苏烨的人，当着他的面抢他的人，着实不妥当。 只是，好不容易见到了人，也已经进来了，自然没有在退回去的道理。 “敬儿见过父亲、二伯！”而后又对着苏烨微微躬身，“大哥！” “用过午膳了嘛？”苏信见苏礼和苏烨都没有理人的意思，如今，他勉强可以算是主人家了。 “赶着过来见父亲，倒是还没来得及用。”苏敬恭敬的回道。 “正好，一起吧！” “是！” 多了一个苏敬，和刚刚的沉默压抑不同，气氛突然有些紧绷了。 四人还算和谐的用完了午膳，挪到了院子里。 晌午的阳光正暖，围炉煮茶正惬意。 茶几四方，四人各占一方！苏烨苏敬相对而坐，而苏信苏礼分别坐于两人左右。 苏烨和苏信默契的不开口，只饮茶。 苏礼深吸一口气，该来面对的，终究是要解决的。 “几次三番寻我，所为何事？若还是为了三年前的旧事，那便不用张口了，事实如何，你我心知肚明。” 苏敬眼中带泪、且双目赤红，那是悔到不能自己忏悔和歉疚，似有千言万语，却又偏偏被苏礼一句话扼住了喉咙。 “父亲教训的是，确实是儿子猪油蒙心做了错事，儿子确实辩无可辩。只是灵儿之事，父亲对儿子确有误解。” 满脸都是不被父亲理解和信任、连解释机会都不给的委屈和不甘，却又不得不艰难的咽下所有，眼里尽是不堪承受之痛苦。苏敬垂眸，似乎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苏烨举起茶杯，挡住嘴角的不屑，果然和柯灵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连这演戏的功夫都如出一辙的炉火纯青。 一个大男人，倒是难为他愿意放下身段，尽学些闺阁女子的矫揉造作劲儿，竟然连脸面都不顾了。只是，这么拙劣的表演，只要不瞎，一眼就看破。 不过，这一回，苏烨错了。 这世上多的是自欺欺人之人，越是想得的东西却得不到的东西，越是执念。而苏礼的执念，便是夫妻、父子之情。 就是因为太看重了，三年前，他才不敢面对这血淋淋的背叛。即便三年后回来了，他依然选择了逃避。 在父母眼里，不论儿女多大，都是孩子。 苏敬的做派，在苏烨眼里是矫揉造作，在苏礼眼里，却是实实在在的撒娇求饶。 苏礼眸光复杂，眼前的苏敬不仅仅是现在的苏敬，更是儿时犯错时，在他面前撒娇求饶的苏敬。他们曾经是父慈子孝的、他们曾经是家庭幸福美满的。 这是他儿时骨子里向往、却又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他自然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得到。 第267章 大狗吃了苏敬的一只耳朵 苏敬的余光一直在苏礼身上，他没有错过自己父亲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缅怀和歉疚。心里一阵得意，果然奏效。他再接再厉，继续说道： “我与灵儿早在三年前就情投意合了，只是上有大哥尚未婚配，便一直不曾想父亲提起。三年前，她确实是机缘巧合之下救下了大哥的。我们谁也没有料到大哥会以身相许报恩。” 苏敬痛苦的闭上了双眼，须臾，才继续说道： “大哥和她定亲后，长达一年半的时间，我与灵儿没在私下见过面。就是家宴时遇见，也是远远的就躲开了。可是，我们终究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心...... 才做了错事。但，我们真的只是情难自己，我们不是有心的。 我知道我不知廉耻，觊觎大哥的未婚妻，给大哥造成的伤害，敬儿.....敬儿....” 苏敬突然起身，绕过茶几，几步到苏烨跟前，重重的跪在他跟前。 “大哥，只要能让大哥好过一些，要杀要剐，你随便。我绝对吭都不吭一声，只求你饶过灵儿。如今，她是真的有孕了。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心烦意乱，已经动了胎气了。她再也经不起任何刺激。” 苏烨嘴角微抽，这是又多了一个筹码了，果然高明啊！ “她怀孕了？”苏礼喃喃道，虽然他尽力压制了，但是他的嘴角确实是扬起的。 “是，父亲，您要当爷爷了。”苏敬高兴的回道，眼光灼灼的盯着苏礼。只是一瞬，眸光又暗淡下去，“只是我们如今都声名狼藉，灵儿甚至都不敢出门.....这一胎，能不能保住，还是要靠上天保佑了。” “动了胎气？”苏礼神色暗了暗，是啊，如何能不动胎气。苏府的事，大街小巷热议着，鄙夷谩骂随处可见、随处可闻。 “头三个月，确实该小心着些。你祖父那边怎么说？” “祖父自然是开心的，儿子今日急急的赶来，就是想要告诉父亲这个喜讯的。祖父高兴的赏了我们一座城西的别院，灵儿这才心情好了些。儿子预备明日带着她去别院走，祖父说那里风景宜人.....” 苏烨和苏信相视一眼，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们对于这出父慈子孝的戏码，确实不感兴趣。便不约而同的起身。 “三弟，不妨碍你们其乐融融了，我跟烨儿先走了。” 语毕，两人已经走出好远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尽管低着头，苏敬浑身的得意劲儿压都压不住，只是他自己都忍不住一身鸡皮疙瘩。他们两人要是再不走，他自己都要恶心吐了。 苏礼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苏敬，眼里伤痛和绝望交织。在苏敬抬头的那一刹，苏礼脸上又换上了即将成为爷爷的欣喜和幸福。 “爹，您上有祖父，下有儿子，这般寄人篱下，实在不是个事儿。如果是往常，也就由着爹您了，可如今苏府风雨飘摇，就是做给外人看，您在这儿住下去，也不好。 不如，您搬回老宅吧，也好跟祖父做个伴儿，也能帮儿子看着点灵儿。您也知道，母亲如今..... 灵儿一人在府上，儿子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苏信他们没走的时候还‘父亲’，他们一走直接就叫‘爹’了，果然苏敬是懂得怎么拿捏苏礼的。一声‘爹’，一个孙子，足以让常年期盼家庭和睦有爱的苏礼深陷其中。 苏礼如苏敬预想般露出了心驰神往之色，不过须臾，就换上了纠结犹豫。 “敬儿，你说的我都明白，你我虽为父子，但是如今，处境尴尬。你容我考虑考虑吧！”他长叹一口气，看向苏敬的眼神似有不忍。 “敬儿，有些事，我不便明说，但是爹欠你大伯的。这些年，爹不是不知道自己偏心，只是你大伯临终托孤，爹也有自己的为难之处啊。” “爹.....” 苏礼抬手止住了苏敬，“敬儿，你所求所想，我多少知道一些。但是，容我想想。你先回去吧！” 说完，他也不管苏敬的反应，背着手，往后院走去。 “二少爷！” 小厮轻唤，苏敬终于回神。看了看眼前的小厮，觉得有几分眼熟，便开口问道：“以前在老宅当差？” “是的，二少爷！二爷三爷住在此处，是大少爷将我们调拨过来的。”小厮恭敬回答。 “恩，好好伺候着！” “是，二少爷！小的送您出去！” 院门后，那条壮硕的狗正睡的香甜，苏敬强忍着上去踹两脚的冲动。他指着狗问道：“这狗哪里弄来的？” “小的不知！我们过来的时候，这狗就在这儿了。” “他见人就吠？” “这狗挺温顺的，就是见了陌生人一般也不叫，除非它感受到了恶意。” 苏敬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所以这畜生是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恶意？他可不信那个邪，畜生就是畜生，所谓善恶，它一个畜生岂能懂？ 除非有人故意为之！ 苏敬忍不住靠近两步，不是说他身上有恶意，那它怎么还睡得如此安稳？ 双眼紧闭的狗，鼻子微微动了动，那是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眼皮下眼珠子滚动，再次吸了吸鼻子，确定是那气息无疑。 朝着气息的来源一一跃而起，在空中睁开了双眼，两条前腿精准的落在了苏敬的前胸，张开大嘴，直扑他的门面。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苏敬只来得及侧过头，躲过了脸，却没有躲过耳朵。耳朵一阵剧痛袭来~~~ “啊——” 旺旺旺—— 苏旦一个飞身，踹飞了狗了，狗猛地飞了出去，狠狠撞在小院的墙上，随后跌落地上。惨叫几声，狗嘴里掉出一只血淋淋的耳朵。 它垂眸，迅速刁起耳朵，当着苏敬的面，咔哧咔哧，咀嚼了几下，便咽了下去。 苏敬目眦欲裂，一手捂着鲜血直流的伤口，一手指着恶狗，“苏旦，给我剁了这畜生，我们晚膳吃狗肉。” 还不待苏旦作出反应，那边的狗咽下耳朵后，双眸恶狠狠的瞪向苏敬，直接又朝着他扑了过来。 苏旦挡在苏敬身前，一边与狗周旋，一边大声喊道：“二少爷，我踹他一脚，它依然只攻击你，想必它只对您有恶意。您先离开。” 第268章 他可真是个劳碌命啊 “我不走，一个畜生也敢欺我如此，不将它碎尸万段，我誓不为......” “二少爷——”苏旦一边应付恶狗，一边劝说失去理智的主子，“二少爷，这里是林婉的小院，这里不只有恶狗......” 未尽之言很明显。 这么多人守着这小院，但是看到他这个二少爷被恶狗扑咬，竟然无一人出手相助。何况，后院还有一个三爷呢。这边闹得这般凶狠，他怎么可能听不到？ 这听之任之的态度，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他倒是可以出手直接杀了这条狗，但是之后呢？ 如果他们以此为由，直接将苏敬主仆二人扣下呢？ 苏敬瞬间醒悟，这就是一个明晃晃的、专为他而设的圈套，不然为什么这畜生只伤他一人？敢情要的既是一个留下他的借口。 如今可是棋局的关键时刻，千万不能再出岔子了。只要他登上了高位，别说一只畜生，他能让苏烨等人都变成畜生。 眼下，这个闷亏，他咽不下，也得咽下去。 他转身，飞快跳上马车，扬着马鞭，扬长而去........ 一场大战后，大狗趴在门后喘着粗气。小厮蹲在它身边，心疼的揉着它刚刚被苏旦踹到的地方。自从小厮来到这儿后，喂养狗的事情就归了他。 狗平常很乖很温顺，很难得会出现这种攻击人的情况，除非那个人就是个大恶人。 他一边柔声安抚道：“疼不疼？他们才畜生呢，他们没人性。睡得好好的，干嘛非要吵你？他耳朵没了，是他活该。” 旺旺旺~~~~ “知道了，知道了，你最厉害了！” 旺旺旺~~~ “想要奖励？行，晚上多给你几块大肉......” 主厅厚重的门帘微动，苏礼收回手，再次往后院走去。 畜生跟人相处久了，既保留了畜生性、也沾染上了人性；而人当畜生久了，却泯灭了人性，只剩畜生性。 有些人，果然是畜生不如的！ ~~~~~~ 谢府正北处一处清幽的小院，慕婉心知道林婉畏寒，厅内四处炭盆都烧的极旺，一片暖洋洋的。 将唐心悠母女送过来后，慕婉心便离开了，留下她们母女俩各自收拾。 谢瑾跟着马车到谢府门口时，连府门都没入，就被慕婉心赶走了。毕竟瓜田李下的，加上十几年前的那庄往事，谢瑾留下，只会让唐心悠不自在。 由此可见，慕婉心确实是心细之人，方方面面都很周到。 谢浩辰一路跟着慕婉心屁股后，“娘，您还好嘛？” 慕婉心停下脚步，看向高大英俊的儿子，满眼幸福与骄傲。纵使她跟谢瑾的感情一点也不顺遂，甚至痛苦。但是她真的很感激，他给了她这么一个贴心、懂事的儿子。 “这几日你日日都跟着我，怎么？你是怕你娘悬梁了？还是服毒了？” “我娘才舍不得我这么个大儿子呢！”谢浩辰吊儿郎当的将手搭在慕婉心肩上，轻轻拍了拍，“这个肩膀是薄弱了点，但是耐不住您有一个强壮的儿子。” 说着又拍了拍自己壮实的肩膀，“没有那个狗男人.......呃，我是说就算没有我爹，我也能扛起我娘的幸福和快乐。” “哈哈哈~~~ 狗男人？哪儿学来的？”一向温文尔雅的儿子，可说不出这么粗鄙的话。又哪会这般称呼自己的父亲？ 不过，还别说，谢瑾可不就是个狗男人嘛？ 慕婉心心里一阵畅快，被自己的儿子骂成狗男人，谢瑾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要不说这两人是母子俩呢，听到谢瑾被骂狗男人的反应，都是一样的幸灾乐祸。 谢浩辰神秘兮兮的凑近慕婉心的耳边，“娘，您得保密啊，是妹妹这么骂他的。要不是怕她娘担心她，妹妹才不愿意搬过来呢。她一点也不稀罕我老子。” “林婉？” 慕婉心生辰宴当日，林淮安当街闹的那一出，瞬间让林婉变成了父不详、且母亲未婚先孕的‘野种’。那段日子，她请了几次也没能将林婉请出她的那方小院子。 由此可见，这件事情对她的打击和伤害有多大。 所以，当夜，谢浩辰从林婉处回来，说林婉是那个女人和谢瑾的女儿时，慕婉心本能的认为，她会迫不及待的认亲。 哪知，谢浩辰告诉她，林婉压根就没想过要这个父亲，更不想当什么谢府大小姐。 刚开始她确实是不信的，林婉在京中过的是什么日子，她看在眼里。她一直以为，林婉不是拿捏着，等谢瑾上门求她，想要为她亲娘出口恶气而已。 面对泼天的富贵，没有人能不心动。 谁知，一天两天三天......十来天都过去了，林婉那边果真一点动静都没有。 倒也不是慕婉心小人之心，在京中待久了，习惯了步步小心、步步为营而已。 “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娘不是您小人之心，京中尔虞我诈，若娘无防人之心，我们一家估计早就坟头长草了。到那时我知道，我娘从无害人之心。不过，苏二夫人也好，林婉也罢，如果她们真是那般算计之人，这些年，她们在苏府不至于被人欺负成这样。” “噗嗤~~”慕婉心伸出手点了点谢浩辰的脑门，没好气道，“你这是拐着弯给你妹妹说好话啊？还真是个没良心的，养你们那么大，还比不上刚认回来的妹妹。哎呀，我这个娘啊，还真是失败啊！” “娘失败不失败我是不知道，不过，我那个狗男人老子就一定是失败的。胡子头发都花白了，还被妻儿联手赶出门去了。” “你个臭小子，说话越发没遮拦了！......” 谢浩辰哄好了亲娘，才慢悠悠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狠狠的将自己砸进了软椅里，心中长叹，他可真是个劳碌命啊。 这阵子既怕母亲抑郁难过，又怕父亲羞愧难当；既怕妹妹不认他这个哥哥，又怕亲娘不认他的妹妹...... 他可真是心力交瘁啊！ “今日谁也别吵我，我要睡他个天昏地暗！” “是，少爷！” 第269章 不够，不够，远远不够! 此时，唐心悠和林婉正惬意的围着炭盆烤火，半点也没有寄人篱下的不自在。 “娘，等京中的事了，您跟我走吧。我们两个浪迹天涯去。放心，我现在是个大富婆，养我娘绰绰有余了。” 炭盆里的火光照得母女俩小脸红扑扑的，母女俩都容颜姣好，看着着实让人赏心悦目。林婉看着自己漂亮的娘，忍不住赞叹道：“我娘真好看！” “你个死丫头，也不怕人家笑话你。你娘都三十好几了，好看什么呀！也就你敢说！”唐心悠心满意足。她哪里不知道女儿在逗她开心。 京中谁人不知苏二爷为抱得美人归，不惜放弃苏府偌大家业，从天之骄子一夜之间沦为一介贫民，在苏府忍气吞声、受人磨撮。 他是得了痴情的美名，可她唐心悠却背了红颜祸水的骂名多年。 倘若真爱的情深，又如何会让心爱之人背负骂名？受人磨撮、欺辱？不过是不够爱而已！当然，她也不说自己有多无辜。 她最初对苏信，感激和利用多过于爱，她一个女子，在京中要让林婉有将来，自然得费心一番。只是，女子总是不容易守住自己心的。 不过，一切都过去了。就让一切桥归桥，路归路吧。 “婉儿，不用担心娘！我苏二爷，我一直很清楚。我们之间或许真有情，但更多的，都是将彼此当成了自己的救赎。 只不过多年生活在一起，都习惯了。骤然分开，难免心伤，不过，很快就好了。娘现在呀，有女万事足。就等着你带着娘去浪迹天涯，自由自在了。” “好！女儿一定......” “小姐，小姐—”林婉话还没说完，就被柳叶咋咋呼呼的声音打断，“小姐，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们不要我们了呢。” 小院多了几个主子，苏烨从苏府老宅弄了好些人过来，院子里的活，倒是完全不用柳青柳叶沾手了。于是，这些日子，她们都是全身心的盯着苏红和如意那边。 今日她们忙完回到小院时，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了。当时她们觉得天都要塌了！幸好，主子让杨安兄弟俩等着他们。 “行了，行了，别哭唧唧了，这不是让他们带你们过来了。别弄的你小姐我是什么抛妻弃子的大恶人似的。” “呵呵，小姐，我就那么一说，表达一下我当时以为被抛弃时的心灰意冷！”柳叶倒是一点也不扭捏。突然，她又手舞足蹈起来。 “小姐，我跟你说，今日真是太畅快了，我们家的狗狗，简直不要太神勇，它把苏敬的耳朵给吃了........” 柳叶神色飞扬的将苏敬被狗扑的事情，说得绘声绘色。 “我走的时候，还交代了门房，晚上多给狗狗几个肉包子呢。结果门房告诉我，我们家狗狗不吃包子，只吃大块肉。尤其喜欢吃耳朵.....” 柳叶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耳朵，感觉好血腥。 “哈哈哈哈~~~” 林婉笑得前俯后仰，只是笑着笑着，泪水就跟着流了下来。一只耳朵而已嘛？不够，不够，远远不够。 前世的莹儿可是眼睁睁的看着心口的血一滴一滴流逝的...... “婉儿，婉儿！你没事吧？” 唐心悠担忧的唤着林婉，她明明笑得很畅快，可就是带着一股让人揪心的悲凉之色。就算苏敬上次利用婉儿偷取苏烨的观音玉坠，他们之间也没有到这般生死仇敌的地步。难道他们之间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林婉收拾一脸的冰凉，抬眸看向唐心悠时，已经恢复如常了。“娘，我就是一时觉得特别畅快，反正苏府没一个好人。他们谁受伤难过，我都开心。” “好好好，你开心就好！”唐心悠心里一声感叹，就是有什么事，她这个无用的娘，别说帮忙了，不拖后腿就很知足了。 眼瞅着主仆几个挤眉弄眼的，就知道他们还有事要说。唐心悠起身，拢了拢身上的衣裳。 “婉儿，娘困了，回房歇着了。” “好，娘，您去吧。晚膳的时候，再叫您！” 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后，主仆几人才围坐在一起。 “怎么样，最近你们盯着的人，都有什么动作？”林婉扫视了四人一眼，最后视线落到杨安身上，“杨安，从你这儿开始吧。” 杨安直了直身子道：“苏敬这几日，大部分时间留在苏府，一是因为外头流言甚嚣，二是他应该在府中和苏老爷子密谋。苏老爷子身边的杜威倒是忙的很。不过，少爷那边好像也在盯着杜威，我怕打草惊蛇坏了少爷的事，就没跟着。” 说着，他心里惴惴的。以前小姐还不是自家小姐，少爷自然也不能是自家少爷。如今，小姐少爷一家亲了，他直接称呼少爷，应该没毛病吧？ “你做贼了，心虚成这样？”林婉白了杨安一眼，什么毛病？一个大男人说几句话畏畏缩缩的，她是能吃了他不成？ “他没找白晴？”按理来说，苏敬将三年的事，全推到了白晴身上，她虽然也认了，但心里终究还是会不舒服，苏敬必定会想方设法安抚一番。 “明面上，可是白晴让苏敬陷入了不孝不仁之境，他恨死白晴了才对，怎么可能去看她？不过，苏旦倒是找了几次白晴。” 杨安心下难安，苏敬这边，他基本上没有盯出什么来。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近几日绝对会动手，可是目前，他没有探到任何动静。 “柯灵儿呢？也没有出过府？”林婉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苏敬可是从三年前甚至更早就开始布棋了，这么多年了，隐藏的极好。以他的心机，越到紧要关头，越是沉得住气。 不然，前世的自己不会到死都不知道苏敬的真面目。 “她倒是出过两次，但是两次都只是和苏红和如意喝茶，且逗留的时间都不过两柱香时间。” 林婉了然一笑，果然还是得从柯灵儿身上找突破口。她们几个聚在一起，目标无非就是自己。她们应该很快就会找上自己了。 “杨安，苏敬那边，估计跟不到什么。从明日开始，死盯着柯灵儿。她应该会想办法将我骗出去，能盯出多少东西来，就看你了。” “白晴这边呢？”林婉看向杨全。 第270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杨全上前一步，躬身回道： “自从她被休弃出府后，白晴的日子并不好过，以前来往的那些贵妇人，都对她避而不见。最近她奔走的很勤，尤其是她父亲在世时，来往甚密的那几家。应该是想帮苏敬找助力，倒还真有几家请她入府了。” “将你手上的这些信息汇总了，给你家少爷送去。” 谢浩辰跟苏烨最近一直有往来，这些东西对苏烨有没有用，让谢浩辰做主。 “对了，小姐，你让我办的事，我都办妥了。” 杨全递上一个小匣子，打开，里面一整套毫不起眼的银饰头面。 “簪子里的是一味毒药，服用之后，毒素蔓延五脏六腑，外表看起来一切如常，但是夜夜饱尝刮骨剜心之痛，生不如死。此毒并无解药，听闻中毒者，最长的活了三年之久。” “耳坠子颜色一深一浅，深的为迷药的解药，浅的为媚药的解药。” “最后便是这手镯了，内里有一个小小的暗扣，暗扣往左是迷药，往右是媚药。” 杨全介绍完一遍后，忧心忡忡的，“小姐，咱能不用，还是尽量别用，怪危险的。而且，但凡记混了，那可是要出大事的。尤其是发簪上的毒药，那可是无解之毒，小姐一定要慎用。” 林婉很满意，给了杨全一个安心的笑容：“放心，放心！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行了，你们下去吧！” 林婉打发走了杨氏兄弟，才一脸看好戏的看着柳氏姐妹。杨氏兄弟的处事风格，随他们的主子谢浩辰，算是比较正人君子。但是柳氏姐妹可是师出苏烨，一般都是怎么阴狠怎么来。 这些日子姐妹俩一句都不愿意透露，说是等事完全了了之后，再告诉她。 “怎么样？事完全了了嘛？” 柳氏姐妹还震惊在杨全弄出来的‘毒’首饰里，迷药和媚药也就算了，伤不了性命，可那毒药，不就是穿肠烂肚嘛。最可怕的是，还无药可解。小姐要是一个不小心，自己中招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小姐，我们现在不是住到谢府了嘛？咱这些东西，估计是用不上了，我给小姐先收着。”柳青抱着匣子就想走。 “放下！”林婉扶额，怎么在他们眼里，自己是个白痴不成？几种药都弄不清楚？ “小姐.....” 柳青还想挣扎，林婉一个捎带冷意的眼神，终于让她闭上了嘴巴。她不喜欢在无谓的事情上浪费口舌。 “说说苏红和如意的事情吧，了了嘛？” 柳叶知道主子不是真的生气，便抢在柳青前面，手舞足蹈的开始表演起来。 “小姐，了了，了了！简直不要太畅快......” 苏红、如意二人，愿意为柯灵儿鞍前马后，不过就是为了给自己博一个前程。新婚当日，都到最后一拜了，哪知临门一脚，新郎换人了。 柯灵儿由众人艳羡的苏家大少夫人，变成了不知廉耻的、与未来小叔子苟合，还朱胎暗结的小娼妇。虽然最后如愿嫁进了苏府，但是夫君就是与她苟合的苏敬。 如今，苏红、如意，别说是靠柯灵儿博前程了，还被她的污名所牵连，惹得一身骚。 二人的家人，本就是势利小人，时常炫耀自家闺女和未来苏家大少夫人的关系，还扬言她们总有一天会飞上枝头，成为人上人。所有的亲戚朋友，几乎都被他们得罪了个遍。 如今这个丑事一出，两家自然没什么好果子吃。 苏红、如意二人，就更惨了。 不仅要遭受亲戚朋友的耻笑谩骂羞辱，还要承受家人的殴打和折磨，痛恨她们让家里蒙羞，让家里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 可是，他们都忘记了，曾经，他们因为自己的女儿，让他们在外人面前挣足了脸面。他们也曾经因为女儿，在亲戚朋友面前趾高气昂、耀武扬威，否则也不会有今日。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恶人自有恶人磨！ 这还不止，两家见事成定居，柯灵儿自身难保，别说沾光，就是不被拖累，已是万幸。要不是留着她们攀高枝，到了苏红、如意这般年纪，早都嫁人了。 既然攀不了高枝，自然该物色物色，给卖个好价钱了。所以，两家都在忙着相看人家。 柯灵儿第一次约见二人，柳氏姐妹一路跟着，但是茶楼僻静，她们选择的地方空旷，无法靠近。二人就偷偷知会苏红、如意家人，让他们来堵人。 只是，没有想到二人倒是嘴硬，不管家里怎么逼问，都不说柯灵儿找她们所为何事。 苏府内斗正值白热化，柯灵儿必定是为苏敬奔走。如此一来，柳青柳叶很容易便能想到，他们必定是想打林婉的主意。毕竟，苏大少和林婉的关系微妙，不管有没有用，多一个筹码在手威胁苏烨，总是多一份保障。 柳氏姐妹许了两家银子，让他们给自己的女儿找夫家，夫家越‘好’，银子就越多，越快，银子越多。 在柯灵儿第二次约见二人的当夜，就被送上了男人的床。 今日，正好是二人过门的大好日子。柳氏姐妹是送完二人入洞房后，才回来的。 “她们家人都给她们找了什么样的‘好’人家？”林婉听得晶晶有味，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事成的时候，柳氏姐妹都是畅快的，只是此时有些心虚。不知道小姐会不会觉得自己过分恶毒了。不过想到她们曾经对小姐做过的那些事，两人又底气十足。 “苏红家给她找的，是她们村东山脚下的鳏夫，如今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前年耕地的时候，牛儿发狂，踹断了他的子孙根。从此以后，他性情大变，性格暴躁。明明不能人事，却还要...村里好几个寡妇都被他折辱过。报官也没用，那些寡妇除了一身伤，并无其他。 官差最多就打一顿不痛不痒的板子，就放人了。 苏红嫁过去，这日子必定是精彩又忙碌的。” “至于如意，她就比较幸福了。别人是夫君三妻四妾的，她是夫君情郎成群。她家给她找的夫家在城南。 那家只剩下一个老父亲和三个大好儿子，据说都是好吃懒做的主，老母亲就是为了养这四个大男人，劳碌而死的。 如意嫁过去，一女侍四夫已是够劳累了，还得挣钱养家，估计也没空陪着柯灵儿做坏了。” 第271章 伤的人，太多了! 喧闹的大街、处处飘红喜庆。 一辆马车穿行其中，走过喧闹、路过清幽，最后停在了药铺门口。药房小厮听到动静，开门出来，看到马车，即刻面露欣喜。 “大夫回来了。” 华启并没有下车的打算，马车直接驶入大门，随后又紧紧闭上。 一炷香后，药房内茶香清雅、檀香飘逸。 离京一个月，再次回到京城，没想到他还能看到苏府争斗的大结局。华启似笑非笑的看着坐在对面，一脸寡淡的苏烨。 他似乎比离开时更冷了，似乎他身上最后一丝温暖也剥离了。不用想，估计林婉那丫头，彻底不理这家伙了。 就两个字——他该！ 华启轻嗤一声：“苏大少，这手脚也够不利索的，我都离京一个月了，还没处理好。苏大少，你这有些名不副实了。看来你果决狠辣的名头，终究是虚了。” “离京一个月，心情不错啊！这个时候回来，是笃定了自己的命足够硬嘛？”无视华启的耻笑，苏烨眼波微动，只是盯着手中的茶盏。 华启眼光微凝，脸色也凝重了几分。他直了直脊背，语气沉重：“我离京没几天，杜威就找过来了，知道我归期未定后，隔三岔五的过来。刚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因为假孕药一事而来。他在找几味药材！” 苏烨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抬眸看向华启，等着他的下文。 华启眼里蔓上荒凉，人性贫瘠，这世界属于人性的那颗星日渐暗淡，而属于欲望的那颗星却日渐璀璨。 “这几味中药是‘冥’最重要的药材！冥——起初只是让人觉得终日疲倦、接着便是意识昏沉、最后混沌消散.....两个月的时间，不短，却是一生。 但凡中毒者，即便是太医院院首来了，也看不出分毫。甚至连中毒者自己也会认为，不过是冥冥中自有定数，这是他们自己的命数。所以，名曰‘冥’” 苏烨脸上的表情终于松动了，只是嘴角的那抹弧度，凉薄、荒芜。这就是他的好祖父为他准备的归宿嘛？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你有？” “你是说这些药材？还是——冥？” 苏烨不语，只是看着华启。 “都有！药材有了，冥自然也有了。冥之所以无药可解，是因为除了配药者本人，无人可配置出解药。解药必须根据冥制作过程中，药材的配备比例和调和顺序进行配置。” “有多少？” 华启瞪着双眼，”你以为是街上的萝卜白菜呢？这些药材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要不然杜威也不会找到我这儿。我想除了我这儿，大概也就只剩下御药房有了。” “我这儿的药材，只过配置一份！” “需要多久？” “明日之前！” 华启说完，眼神复杂的看向苏烨。张了张嘴，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口。重重的叹了一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何况他们爷孙相斗，他一个外人，实在也不适合多嘴。只是，心中终究不忍。 “确定要？” 苏烨缓缓闭上双眼，确定吗？如果只是祖父这个人，他渴望成为一个孝顺懂事、且为祖父颐养天年的孙子；可是作为苏家掌权人，他渴望结束这无休止的争斗。 伤的人，太多了！ 他，累了、倦了！ “确定！” “苏老爷子那边应该已经知道我回来了，想必杜威很快便会上门。你让苏铭在暗中看着。另外.....”华启满眼歉疚，“苏敬的那颗假孕药，是从华明这儿哄骗过去的。那是最后一颗了。” “你确定？” 苏烨依然脸色不变，只是声音里终究还是带着隐忍。 这药给华启家带去了灭顶之灾，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这药曾经是宫中秘药，戕害了多少无辜之人。如今，若是这药再次面世，必定掀起腥风血雨。 “苏烨，因为这药，我们家破人亡，我弟弟的今日也是拜这药所赐。我不会拿这事儿说笑，我确定这是最后一颗了。而且，这药的配方，当初我就毁了。” 他们全家惨遭灭门，就是不想让这药再次成为这些掌权者手中的利器。所以，他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毁了药方。 “只是，有些人怕不会这么认为。柯灵儿这事不算隐秘。既然知道药是从你弟这边传出去的，你还回来？是准备送死的嘛？” 苏烨眼里酝酿着暴风雨。 华启嘴角苦笑，“是啊，嫌命太长呗！” 苏烨看似冷心冷面，实则重情重义。他们兄弟俩跟他非亲非故，却得他照拂多年，才能在京中站稳脚跟。他为他回来，算是士为知己者死。 苏老爷子既然起了这心思，就不会轻易放弃，他不走这一遭，于心难安。虽然有些药材难寻，但是难保就在其他地方找不到。 另外，这间药铺，是他亲手一点一点张罗起来了。是‘家’毁了后，他们兄弟俩真正的家了。居住了多年，心里终究难舍，回来看一眼，也当是做最后的告别了。 “明早亲自过来拿药！” 说完，华启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叠卖身契和一张地契，推给苏烨。 “这些下人，你看着遣散。这间药铺和院子，以及这里的药材，你看着办吧。” 他又递了一张药方给苏烨，“这是林婉的药方，她的药丸应该也差不多吃完了。这个药方，再吃一个月左右，应该就差不多了。虽然不能完全恢复，不过，应该不至于完全绝育。” 苏烨闻言眸光总算了亮了几分，只是华启接下来的话，又让刚起来的光，散的稀碎。 “这次一别，可能一辈子了。苏烨，来到京城这几年，认识你，我不亏。珍重！” 苏烨眼尾泛红，眼眶干涩，心里压抑到极致。这种无能为力，再次让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他护不住自己的女人，也护不住自己的兄弟。 深陷漩涡中，卷走了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少女，如今，也卷走了身边仅剩的兄弟。 “珍重！” 苏烨起身，深深看了眼华启，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似乎在脑中镌刻他的容颜、他们的情谊。须臾，睁开双眼，恢复了原来的冷漠、坚毅，干净利落转身，大踏步离去。 “院子，我给你留着，我终究会迎你回家！” “好！” 第272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华启兄弟俩这一走，还能回来嘛？ 听说苏府的府医是前御医！ 能知道‘冥’的御医，可不是一般的御医。 假孕药面世，且出现在苏府，估计宫中早已知晓。相信他们很快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自己，这一走，他们还能回来嘛？ ~~~~ 自从搬进谢府后，唐心悠和林婉就再没出现人前，仿佛与苏府的纷纷扰扰隔绝了。只是，几日了，唐心悠并没有如愿等来苏信的和离书或者休书。 不过，她倒也不着急，一纸婚书，并不能拴住她的人，更不能拴住她的心。 没了苏府那些烦心事，母女俩在谢府过得有滋有味的。 果然如谢浩辰所言，刚开始的几日，相处起来，确实有些尴尬。不过，唐心悠和慕婉心，都是被男人狠狠伤过的女人，彼此都见证了对方最狼狈、最难堪的时刻，还有什么聊不开的？ 没两日，慕婉心就和唐心悠成了无话不说的异姓姐妹，而谢瑾反而成了那个被遗忘的外人。 此时，两个母亲，一个女儿，正满脸憧憬的畅想着开春时节，到哪里游山玩水呢。 唐心悠面露向往之色，却也不无遗憾道：“听闻江南最是好风光，我觉得是个好去处。就是路途遥远，这一南一北的，来回一趟，半年一年都过去了。” “这有什么难的，我们在京中，也不过是关在府里，有什么趣的。一年半载的是，算什么，三年五载也无所谓。凭什么，男的出去，就叫志在四方。我们女子就合该困在这四方？四四方方的闺阁庭院？” 慕婉心一拍茶几，震的茶盏摇晃，溅起了一桌的茶水。她却浑然未觉，大手一挥，雄赳赳气昂昂道： “去！” “噗嗤——”林婉实在没忍住，她倒是知道谢夫人是个果决的，但是没有想到她还是个热情澎湃的。“夫人，您现在特别像一个斗志昂扬的将军，站在战车上，手执长枪，怒指高空，大喝一声——杀！” “哈哈哈哈~~~~” “还挺形象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跳脱的女人，那就是一台热闹非凡的大戏。 “谢夫人，夫人，小姐！”柳青缓步而来，“小姐，今日宋夫子的宴请，去不去？时间差不多了，不去的话，该着人去说一声了。” 宋夫子每年都会在除夕的前几日宴请绣坊的所有夫子，当是提前吃年夜饭了。今年也不例外，宴请设在了翠仙楼。那里环境清幽，菜肴也比较清淡，适合这些夫子的口味。 林婉前几日就接到了宋夫子的请帖，不过考虑到她如今的处境，宋夫子也特意着人带话，让林婉不必有负担，无需赴宴。 但是，作为宋夫子唯一的入室弟子，又是入门的第一个‘年夜饭’，林婉不出席，着实是有些说不过去。当时林淮安事件，让林婉声名狼藉。宋夫子却霸气护徒，坚定声称，不管林婉是谁，都是她宋夫子此生唯一的入室弟子。 也是凭着这层身份，林婉的日子才不至于那么难过。 “去！”林婉毫不犹豫的回道，收下了帖子，她就没打算不出席。 唐心悠和慕婉心都面露担忧，“婉儿，夫子不在乎这些虚名，她就是知道你这孩子多思，才特意着人过来嘱咐你不用过去。” “娘，夫人，我有分寸的。一会儿，让杨安杨全、柳青柳叶都跟着，这样总该放心了吧？” “不行不行，我得跟你哥说一声，让他带派点人跟着。不然....” “夫人~”林婉拉住了慕婉心，“在带人，就太招摇了。知道的，我是去赴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去抄家呢。放心吧！” 慕婉心和唐心悠知道拦不住人，但是又心有不安，林婉一走，她们就各自着人去知会她们想知会的人了。 比如，谢浩辰和谢瑾；比如苏家的叔侄三人！ 出了谢府，杨安杨全暗中跟着！柳叶驾车，柳叶陪着林婉坐在车厢内。 柳氏姐妹心里打鼓，但是主子虎，她们也不能怂啊！只希望二夫人和谢夫人能及时通知到该通知的人。 林婉看着紧紧攥着手绢的柳青，心里发笑，看来这丫头也是个不经事的啊！ “柳青，你这副神情，是要明明白白的告诉旁人，一会儿有大事发生嘛？” “小姐，我只是担心..... 而且，就刚刚传来消息，苏红一锄头敲晕了她丈夫，而如意则将那一家子都药晕了。如今二人不知去向！事有凑巧，可这也太凑巧了。” “而且，更凑巧的是，一大早苏老爷子和苏敬就出府了，大少和二爷三爷如今也不知所踪。杨安杨全这边也找不到谢少爷。所有这些联系起来，您不觉得就是大事不妙嘛？” “小姐，要不我们回去吧？宋夫子那里，又不是过了今年就没有明年了。” 如果小姐落到了苏老爷子等人的手里，那就是过了今日，不知道还有没有明日了。 林婉却一脸的兴奋，她当然知道今日一切都太凑巧了，可是她等的不就是今日嘛？她发过誓，要让苏敬血债血偿的，她说过要为莹儿报仇的。 “放心，我知道轻重。他们既然一心想要拿我算计苏烨，我躲过了今日，躲不过明日；躲过了今年，躲不过明年。迟早都有这么一遭的。”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 “没什么可可是的。反正都快到了！” 林婉虽这么说，但是当初夫子赌上自己的名声也要拉她一把，她又如何能让夫子被被人看笑话呢。 夫子每年在翠仙楼宴请，都有不少京中贵女贵妇，前来凑热闹。就是为了让自家闺女在夫子面前露脸，其中不乏夫子的大金主。 当初夫子将多少求上门的贵女拒之门外，独独收了声名狼藉的林婉为入室弟子，让那些贵女恨的牙根儿痒痒。今日她要是不出现，那些贵妇贵女，指不定得怎么排遣夫子呢。 翠仙楼二楼包房，夫子们都已经就座，就差林婉了。 第273章 到处乱跑、乱吠、乱咬人 “宋夫子，婉儿最近实在不适合出门，我们不该给她送帖子的。”陈夫子心有不忍。从前，绣坊从来不问世事，自然不会关心苏府内斗。如今，因为林婉的关系，多少都知道一些。 再加上柯灵儿在刺绣大赛开始，就明里暗里的和林婉较劲儿，再加上最近有心之人的刻意传播，关于林婉、柯灵儿、苏烨之间的种种流言，再次流传甚嚣。绣坊的夫子们，她们想不知道都难。 宋夫子无奈摇头苦笑，她又如何不知呢。可是她这请帖发不发都难，不发，外人只会揣测宋夫子到底还是介意她父不详野种的身份，可能再次将林婉拉入舆论中央。发了，可能给林婉带来不可预知的危险。 与林婉同样两难。 她接了帖子，不来，那就是她自私自利，贪生怕死，宋夫子尚且能为她堵上自己的声名前程，她却只做缩头乌龟。来，她便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境地。 宋夫子从不计较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我叫嬷嬷特意跑了一趟谢府，让婉儿不必过来。让掌柜的上菜吧！” 还不待她们招呼掌柜，隔壁包间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不用脑子想也知道，她们有意为之，这声音大的估计楼下都能听见了。 “哎呀，真是个白眼狼啊，当初夫子可是推了那么多的贵女、才女，就选了这么一个林婉。本以为是夫子慧眼识珠，惜才呢。如今一看，也不过如此，才可能是有那么几分，不过，这德嘛，可能就半分不沾了。” “恩？这是打哪儿说起啊？林婉可是宋夫子唯一的入室弟子，她这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了？怎么就成了白眼狼？” “我听闻啊，宋夫子宴请绣坊的所有夫子，也给林婉发了请帖，但是她至今都未现身。她是宋夫子的唯一弟子，别说还特意送了请帖，就是没用，她也该出席的。这么说来，确实是白眼狼无疑了。” “原来是这样啊！想不到这宋夫子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莫不是老眼昏花了？” “你这话说的也忒难听了，怎么能说是老眼昏花呢？顶多也就是有点老糊涂罢了！” “哈哈哈哈~~确实，那么多高门贵女，她嗤之以鼻，千挑万选了一只白眼狼，确实是有些.....” 陈夫子有些担忧的看向宋夫子，“您...没事吧？” 虽然她们都不希望林婉会来，外人不知道这里面的危险，她们可是心知肚明的，可陈夫子还是下意识的安抚道：“婉儿不是那样的人，以她的性子，她必定会来的！” 不待宋夫子做反应，只听隔壁的嘭——的一声巨响，像是门被暴力踹开，她们甚至感觉到了墙壁被门撞的抖动了几下。 紧接着，夫子们便听到那道她们熟悉的声音。 “柳青，你太粗鲁了，这间浊气冲天的，我们家狗狗不可能进去的......呀，不好意思，诸位夫人小姐，我们家狗狗今日发狂，到处乱跑、乱吠、还乱咬人。一时情急，才粗鲁了些。抱歉抱歉！柳青，还不过来，给诸位贵人赔礼道歉！” “啊~~对不起，诸位夫人小姐！” 啪~~~ 一位夫人气得狠狠的拍着桌子，怒指站在包房门口的林婉主仆：“你....你们....”只是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不是明摆着指桑骂槐，暗指她们是乱吠、乱咬人的疯狗嘛？ 可是，林婉主仆并未言明，她们要是指责为难她们主仆，那便是她们是心虚了才对号入座。可是，就这么放过她们，又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一房间的夫人小姐脸色煞是难看，一个个阴沉的可怕。 气氛一度剑拔弩张！ “小姐，小姐，狗狗找到了，找到了。”柳叶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在林婉面前弓着背，双手撑在双膝上，不住的喘着粗气。匀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被掌柜的拦在门口，正晃悠着呢。幸好没伤人，我让人送回去了。” 林婉闻言，双手捂住胸口，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幸好没伤人。回去得好好训斥才行，下回要是伤到了什么惹不起的大人物，可是要遭殃的。” “哎呀~~” 林婉大叫一声，猛然转身，似乎才想起自己身处何处般。一脸尴尬和歉意，拉着流柳青柳叶一同对着房内的夫人小姐又是鞠躬又是道歉。 房内的夫人小姐都冷不丁吓了一大跳，一个个拍着胸口，强热着要冲上去撕烂林婉主仆三人的冲动。却又拉不下脸，毕竟人家那是‘一时情急’。 现在更是又鞠躬又道歉的，她们要是真揪着不放，倒是显得她们得理不饶人了。 一屋子的女人，一句话没说，一点便宜没占到，被骂成乱吠的疯狗不说，还被吓了一大跳，这面子里子，全丢光了。 叩叩叩~~~ 林婉推门而入，笑盈盈的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对着在座的夫子躬身拜礼。 “婉儿来迟了看，诸位夫子等久了。一会儿就发婉儿给诸位夫子布菜斟酒吧！” “你可拉倒吧，回头宋夫子不得抽我们。” “知道就好！”宋夫子佯装不悦的瞪了眼说话的夫子，随后招手让林婉坐到自己身边，没好气的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理她们做什么？平白给自己找一身麻烦，看你平时挺精明的，怎么也是个不中用的。” 嘴上虽然这么说，看到林婉这般维护自己，心里终究是高兴的。 “夫子，冤枉啊，我真的就是找狗！”林婉调皮的眨巴眨巴大眼睛。 “对啊，对啊，就是找狗，我们都相信！” “你们啊......” 这边是宾主尽欢，欢乐无比。而隔壁的贵女们，则吃饱了一肚子气，早早的就散了。 送走了最后一位夫子，包房里只剩下宋夫子和林婉了。宋夫子将林婉的小手我在自己手心，感受着同样满是茧子的双手，她心疼又心酸。 像她和林婉这般年纪时，手上并没有那么多茧子。可见这个孩子这些年来，可没少吃苦。 “你不该来的！” “师傅，夫人有安排人跟着呢。您无需忧心。” “早些回去吧，我也安心些。” “师傅先走吧，我略坐坐。柳青出去给我卖东西了，一会儿就回来。” 宋夫子看破不说破，不过是怕殃及自己而已。不过，既然谢夫人那里安排了人，自然是妥当的。便点点头道： “那我先走了。” “师傅慢走！” 第274章 林婉失踪，城西别院现尸体 送走了宋夫子，柳青柳叶才进来。 “小姐，我们四个在酒楼里扫了几遍，都没有发现柯灵儿她们，更没有发现苏府的人。” “是吗？”林婉闭上双眼，沉思。 片刻后，乍然睁开双眼，“外头怎么突然这般安静？快出去看看，那里.....” 话没说完，三人同时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几名小二装扮的男子等在房门外，其中一名男子灭了手中的细香，塞进怀里。侧耳贴着房门，确认房中的人都倒了，才一招手，几人推门而入。 几人抬着地上的三人，消失在了二楼走廊的尽头。 盏茶后，林婉带着柳青柳叶走出酒楼。 翠仙楼位处城中最繁华的区域，年下街上人群密集，马车行驶不便，所以，多数酒楼的客人，都停在了隔壁一条街道。不行，也不过是盏茶功夫。 守在翠仙楼外的杨安杨全看着小姐出来，相视一笑，心里都松了一口气。然后跟上没入人群的林婉和柳青柳叶。 “哎呀~~~ 呜呜呜呜呜~~~ 好痛啊！” 一名小儿突然栽倒在杨安杨全跟前，额头磕红了一大片，放声大哭，大呼好痛。两人弯腰将人扶起，好好检查了一番后，才松开了小孩。 他们正要开口询问小孩父母在哪儿，一个妇人就冲了过来，将孩子抱进怀里。确认孩子无事后，又板起脸来：“娘有没有跟你说，不能乱跑？万一走丢了，娘到哪里去找你？” 孩子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泣，打着哭嗝道：“我刚刚走的好好的，是被人推了一下，才跌倒的.....” 杨安杨全猛然醒悟，心里一紧，坏事了。 抬头看向人群，林婉和柳青柳叶早已不见踪迹。 “分头找，一炷香后，不管有没有找到，在这里汇合。” 一炷香后，杨安杨全再次汇合，看见彼此眼中的灰败，便知道结果了。 “杨全，你想办法通知苏大少等人，他们不一定在小院。我回谢府通知少爷和老爷。” ~~~~~ 城西别院，何铺头带着一帮衙役一寸一寸的搜寻着，越搜寻，众衙役的脸色越难看。偌大的院子里，白布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而白布下，曾经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时间最久呢，已是皑皑白骨，而最近的，只是尸身灰败，却还不曾腐烂，也就是几天前的事情。 “何捕头，这是最后一具了。”为首的衙役，指着身后担架上的白布，声音中压抑着汹涌的怒火和恨意。 “一共三十九具尸体！其中三十具，是从后面那排厢房的地下深处挖出来的，而前面这九具还未腐化的尸身，是在后面院子里的树下挖出的。看尸身腐化程度，最早不超过五六天。从身形判断，那些白骨，和这九具尸身一样，皆为女子。” 喀喀喀~~~ 一阵阵指节声响，震耳欲聋。此起彼伏的喘息声，不绝于耳。 原来，沉默那么悲伤；原来，悲伤那么沉默！ 许久，许久..... 整个院子只剩下呼啸的寒风！ 衙役围着一排排的白布，低头、默哀，为不知名的生命，为不知名的女子。 阵阵寒风吹过，满院的白布瑟瑟抖动，那是冤屈灵魂，终于重见天日的不甘与控诉。 “全部带回府衙！” 正当衙役要俯身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随后，一名护卫匆匆而来。附在何捕头耳侧低语，而后又转身，匆匆离去。 所有的衙役皆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直起身子，视线不约而同的看向失魂的何铺头。许是凌冽的寒风卸去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他竟然被风打击得踉跄了几步。 同样被风卷起的灰尘，毫不客气的驻足在了他的脸庞，让他脸上的沟壑更深邃了几分。明明正值壮年，此时的何捕头，像极了垂垂老矣的老者。 古有一夜白头，今有风过垂暮！ “何捕头.......”一名衙役颤抖着身躯，不敢追问，不忍追问..... “秦太守心疼咱们，过几日就是除夕了，大过年的，碰了这些....碰了她们，不吉利。而且，搬回衙门，太招摇了，吓到了百姓，就不好了！大过年的，晦.....气.....” 到底是怕吓到百姓？还是怕伤了谁的利益..... 终究还是天太冷、风太大、灰尘太多...... 衙役们终究还是被冻红了鼻头、吹红了眼眶、脏了眼角湿了眼..... ~~~~ 离别院不到三里处，是一座废弃多年的矿山。 四处一片荒芜，只有被人类暴虐掠夺后，留下苟延残喘的残躯废骸。 矿山的后边，是一座由茅草围成的大院子，那便是当年在这里劳作的人留下的。如今，人去楼空，更显凄凉。 院门和茅草围墙在寒风中摇摇欲坠，随时能应风而散！ 哒哒哒~~~ 吁—— 两匹骏马停在败落的院门口。 马儿还未完全停下，一名护卫装扮的男子，利落翻身下马。他疾步走到前面的马匹边上，小心翼翼的搀扶着马上的老者下马。 待老者站稳后，快速推开身后院门，侧身站立一旁。老者一进入院子，男子迅速将两匹马儿牵进院子。 从院门探出头去，左右窥探着，确定没有尾巴后，又迅速的关上房门。 院内的败落和院门外的并无不同，连地上枯槁的野草，也是又瘦又瘪，了无生机。 推开二进门，却别有洞天！ 和外头的荒芜相比，这里是一片刻意雕琢的生机盎然，只是这雕琢带着明显的急促，苍翠的有些力不从心。 苏老爷子看着眼前恹恹的花草树木，眉头微蹙。只是抬头看见那座荒芜的山头时，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不过，好在这些院子，看起来依然奢华灿烂无比！苏老爷子的眉头，终是舒展而开。一想到，几个月来，他终于得偿所愿了，心里也舒畅了几分。 要不是苏烨盯得紧，他也无需如此委屈自己，如此委屈这些娇花。娇花需要浇灌，而他需要娇花浇灌。 都几个月了？ 自从林婉用清芳阁威胁他开始，他再没有敢来别院了。最后甚至被迫将人都移到了这荒芜之地。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坏处。 这座矿山可是荒废了有些年头了，谁能找到这儿来？ 第275章 语儿体香的熏香 尽管如此，这也是苏老爷子第一次来这院子。 除了苏烨外，他知道还有人跟着他，只是对方身份未明，更不知对方深浅，苏老爷子不敢轻易出手。何况，这都几个月了，对于背后之人，杜威那边依然还没有查到任何信息。杜威的手段，他是知道的。如果连他都查不到，那对方必定不是什么小人物。 于是乎，他更不敢有所动作，要是暴露了这里，他这辈子也算是到头了。 今日，他可是下了一盘大棋，希望自己的两个好孙儿能撑得住！ 不过，他最期待的，自然还是那了不得的身后之人了！今日，他也该露头了。 既然给那些人都找了事做，他自然也要给自己找找事做！ 苏老爷子脸上扬起得意且畅快的笑意，掀开了主厅厚重的垂帘，钻了进去。瞬间，身上的寒冷一扫而空，周身温暖洋溢。而抬眸时，眼前尽是他日思夜想的娇花。 满厅的女子，在苏老爷子现身的那一刻，巧笑倩兮的脸庞凝固，只不过须臾，脸上的情绪抽去，只剩下笑意面具。 众女子一同莲步轻移，阵阵香风包裹着苏老爷子，四面八方而来。他缓缓闭上双眼，左右微微晃动着头，轻轻的嗅着那股似有若无的气息。 “语儿，语儿！为夫来看你了，你可曾想为夫？” 苏老爷子突然伸出右手，扯下最靠近那名女子的腰带。女子衣裙散开，露出了那抹鲜红的小肚兜。胸前与香肩的微凉，眼角微红，脚下却不敢停。 苏老爷子依然紧闭双眸，站立花丛中。手执女子腰带，轻轻放于鼻尖，深吸一口气，双肩轻颤。是他的语儿，这就是他语儿的气息。 杜威还真是给了他一个大惊喜啊！这么多年了，为调制出和语儿身上体香一样的熏香，他花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啊。原来以为没有指望了，倒是没有想到，这几个月他出不了门，杜威给了他那么大一个惊喜。 终于嗅够了，缓缓睁开双眼，只是一瞬间，他又脸色阴沉的闭上了双眼。 女子顿住脚步，再不敢往前一步，胆战心惊的同时，又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尽管如此，她们依然控制不住微微颤抖的身躯，她们很清楚，但凡他出现了，这一日，将是她们的地狱。 苏老爷子捏着手中的腰带，心里怒意翻腾！怎么不是语儿的脸？怎么不是语儿的眼神？怎么不是语的笑容？怎么不是语儿的身体？ 那股淡淡的香气再次钻入鼻腔，苏老爷子脸上又漾起了幸福而满足的笑容。突然，似乎想到什么，他脸上的笑意更加荡漾了。 苏老爷子双手一同覆上腰带，缓缓举至胸前。双手顺着腰带慢慢往两边滑动至两端，抬手，将腰带盖住了双眼，还在脑后打了一个语儿最喜欢的蝴蝶活结。 语儿果然更贴近了，连气息都浓郁了几分。可是，他看不见摸不着，无异于隔靴搔痒，越搔越痒，让他心痒难耐。 鼻尖微动，他灵敏的捕捉到了那处更加浓郁的气息。苏老爷子猛然出手，精准的抓住了刚刚那被解了腰带的女子。右手微微用力，女子失衡，身子不受控的倒向苏老爷子。他从容伸出左手，拦腰接住了女子。 左手手掌在女子纤细的腰间摩挲着，俯首，轻轻嗅着女子身上的香气——是他的语儿！果真是他的语儿！连柔软的腰肢、轻盈的身段都如出一辙。再加上这一模一样的体香——他的语儿真的回来了。 重新毫无芥蒂的躺进了他的怀里，又施施然住进了他的心里。 他手臂轻轻用力，女子很默契的借着力道直起了身子。她微不可察的轻舒一口气，也许今日，她也是幸运的那个。今日，他已经碰过她了，她安全了。 女子正要转身离开，才发现腰间的大手并未松开。又是一股力，将她卷进了那个怀抱。 “语儿，语儿.....别离开我！别离开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别走，别走！别走...” 苏老爷子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子，将头埋进她的脖颈间。轻轻的嗅着她身上的体香！他的语儿最是温顺、最是善良，最是见不得他这般伤心难过的。 这不，只要几句话，语儿就又温柔乖巧的窝在自己怀里了。她终究还是舍不得自己的。 呼呼呼~~~ 突然，苏老爷子脸色巨变，几次三番嗅着鼻子，脸色越来越败坏。 这不是语儿！ 语儿身上不是这个味道！ 这绝对不是语儿的味道！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行？他都‘自戳双眼’成这样了，为什么还是能轻易的知道眼前之人，并非他的语儿？ 哪怕就是一日半日也好！ 一个人的体香，是与生俱来的，是长年累月生活一点一点附着在人身上的。在像的熏香，在怎么熏制，时间久了，也盖不住这些女子身上那道属于自己体香。 自从熏香制成后，她们日日用熏香熏衣服、熏身子、熏房间，甚至主厅内，也日日点着熏香。乍一闻，确实挺像！ 可是，也有个词，叫做过犹不及！ 一个人身上的体香是若有若无的，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谁人身上的体香，这般浓郁？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 就是日日将这些女子熏晕了，外来的东西，又岂能盖住她们身上与生俱来的？ 反倒是衣物上的味道更持久些，所以，苏老爷子只要贴近女子的身体，闻到的便多了一味她独属于自己的身体气息。 也正是这股气息，又瞬间将他为自己编织的美梦击碎。 苏老爷子两只枯槁褶皱的双手，紧紧箍住女子双肩。坚硬的指甲不断陷进娇嫩的肉里，鲜血顺着他的手掌，攀上他的手臂，钻进他的袖间。 湿润了他的心房，更浸泡着他的理智。 呵呵呵~~~~ 人满为患的厅内，却针落可闻！干枯空洞的笑声，尖锐刺耳，让人浑身战栗。沧桑又偏执！ 女子死死咬着嘴唇，腥甜满腔，依然一声呻吟声不敢出。只是脸色肉眼可见，一寸一寸白了下去。许是因为双肩的刺骨疼痛、许是因为血流的太多了、许是因为恐惧害怕...... 原来，她今日，终究不是幸运的那个！ 第276章 ‘凑\\＼’出一个完整的语儿 一股新鲜浓重的血腥味，充斥鼻尖，让苏老爷子嘴角的阴贽更甚。他缓缓抽出了深深陷进女子肉里的指甲，变爪为掌，轻柔的、一下一下的拍着女子的双肩。 “你说，你怎么就那么不乖呢？那么多的熏香，也熏不去你身上的恶臭！我的语儿冰清玉洁，香甜软糯，岂容你如此满身恶臭之人玷污？” 语顿，他微微侧头，一声轻唤，犹如地狱里的阴司：“陈妈！” 一名衣着不凡的女子，掀帘而入。她招手让厅内的女子分立两侧，厅内瞬间亮堂了不少。 她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那是她极不喜、却又非常熟悉的血腥味儿。微带怜悯的看着苏老爷子手中的女子，端详片刻，她便心下了然。 这种事情，但凡他来，一日里都得上演几趟。 “下巴！” 女子闻言，脸上仅剩不多的血色瞬间尽数褪去。眼里的湿润终究凝结成滴，滴滴坠落。随即，又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欣喜，痛痛快快的痛过这一次之后，她便再也无需要过上这种日夜煎熬的日子了。 其他女子看向她的眼神却复杂多了：羡慕、嫉妒、怜悯、害怕、惊恐、解脱...... “院中还有几个‘下巴’？” “两个！不过，这个最像！” “最像吗？最像！最像.....” 苏老爷子一边重复着‘最像’二字，一边沉思。手上的动作却更加轻柔了，他揉搓着女子香滑的双肩...... 女子在陈妈说出‘这个最像’时，身上的血液凝固了！无边无尽的恐惧瞬间将她吞噬，身子也止不住颤栗起来。 一同战栗的，还有厅中所有的女子！ ‘最像’二字，像是打开了她们噩梦的开关。但凡出现了这两个字，遭殃的就不可能是一个两个了...... 鲜红的血液、凄厉的惨叫...... 断肢残骸....... 所有女子脸色煞白，有些甚至开始躬身干呕，又怕出声惊扰了那随时爆发的恶魔，只好用手绢死死捂住嘴巴。 多年前，同样的场景！ 城西别院，大厅内，一样是满厅的娇花女子簇拥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而那老者，便是苏老爷子。 此时的他，用他干枯的手指，紧紧箍住一女子的脖子。那脖子娇嫩可人！随着他手上力道的加重，女子脸色一点一点涨红、而他却无半点怜悯与意动。 然而，在他对上手中女子那双赤红，却仍然神色清明的双眸时，猛然收手，转身，不管在对着女子。一如被发现了做坏事的孩子。 那双眼睛太像语儿了！哪怕他伤她至此，她看向他的眼神永远温柔和煦。那一抹清明里，映照出了粗鄙不堪、丑如恶魔的自己。 可是，语儿的眼睛怎么随意长在别人身上？刚开始还觉得，她是众多女子里，最让他爱不释手的，也是最像语儿的。 只不过几次后，鼻子、嘴巴、身形、气质.....哪哪儿都不像，白白浪费了语儿的这双眼。 “陈妈！有几双‘眼睛’？” “‘眼睛’倒是有五双，不过，这双最像！” “最像吗？原来如此，难怪......”难怪对上它们，那么似曾相识。必定是语儿也不忍早早就抛弃了他，想要通过这双眼睛，再看看他。 既如此，他又怎能让这双眼睛蒙尘？ 只是，这具身体，实在是不争气！她配不上这双眼睛。他该怎么留住这双眼睛呢？ 苏老爷子低头沉思。这个院子，有语儿的眼睛、鼻子、嘴巴、手、脚......甚至她周身的气质。可是他终究也凑不出一个完整的语儿..... 凑—— 捕捉到这个字眼，苏老爷子双眼星光闪闪。对啊，他可以‘凑’出一个完整的语儿，把语儿的东西，全凑在一起，他的语儿不就回来了吗？ 他兴奋的游走于女子间，细心挑选着身体框架！气质、气场，这东西既是天生、更是后期养成，想要找到相近的，最是难得。 所以，这个身体，必须是在气质上与语儿最相近的。不仅如此，还必须在身形身段上，也不能相去甚远。 “就你了！” 苏老爷子一把抓住了一名蓝衣女子。她大气而温婉，骨子里自有一股巍然不动的坚毅与柔情，周身的气质，与语儿相差无几。身形也正好相近。 “杜威！” “老爷子！”杜威闪身而入，双手抱拳，静待吩咐。 “将那疯子带过来！” “现在？”杜威满脸疑惑，这大白日的，要从城中将一个大男人悄无声息的带到城西别院，很难做到掩人耳目。 “恩？”苏老爷子嘴角的笑意冰冷，眼神更是没有半点温度，那是他对权威受到质疑和挑衅时，才会有的愠怒。 “是！现在是白日，药铺人来人往的，得废些功夫。” “呵，就是人来人往、人多眼杂，才不废什么功夫。”苏老爷子浑不在意，他要做的事情，没人能阻止。他今日就要见的人，更没人能推到明日！ “你只有一个半时辰的时间！” “是！” 杜威根本没有时间思考。从城西别院到城中，如果乘坐马车，来回都得要两个时辰了。何况还要将人弄出来。 他利落的翻身上马，扬起手中的马鞭，策马而去。唯有如此，才能在一个半时辰内赶回来。 杜威离开后，苏老爷子继续游走女子间，细心的为他的‘语儿’挑选着各个肢体和五官。眼睛有了，还得好好跳一跳鼻子、嘴巴、耳朵...... “你，你，还有你.......” 一个半时辰后，杜威顺利的扛着一名男子进入院子，将他放在了厅内的长椅上。男子双眼紧闭，呼吸绵长，看起来确实是睡熟了。 杜威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揭开盖子，放到男子鼻下来回晃动几下。男子咳嗽几声，便睁开了双眼。 “苏老爷子，这般‘请’我过来，还真是有‘礼貌’啊！我很生气！”请和礼貌，都被他要的极重，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男子起身，随意扭动着身体，晃了晃四肢，最后，双手揉了揉被颠的错位的五官。这才极其不悦的瞪视着苏老爷子：“你最好有什么新奇玩意，否则我一把火烧了你的院子。” 语毕，双手叉腰，挺起胸膛，大幅度上下起伏。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气，以示他真的很生气！ 第277章 他能‘缝\\＼’人 男子带着孩童般的置气，苏老爷子和杜威似乎都习以为常了。非但没有因为他的嚣张气焰而生气，反而换上了真诚友好的笑容。 “明大夫，自然是有新奇东西，才敢打扰你。此举，若是成了，别说是你哥了，就是太医院的那群老学究、老圣手都必然会对你敬佩仰慕不已。” 苏老爷子笑得一脸灿烂，这小子可是他的一大助力，更是他手中不可多得的利刃。见血封喉，却极好控制。几句软语、几句哄骗、再加上几碟好菜便打发了。 “太医院？那是什么地方？那里的人很厉害？”明大夫闪着好奇的眸子，追问道。 “呃~”苏老爷子一时语塞，他怎么就忘了眼前的七尺大男儿，不过孩童心智呢。可是，若说他只是孩童心智，在医术上，他又完全不亚于前御医的府医。 只是，这太医院一时还真解释不清楚。 “那就是一个所有最厉害的大夫聚在一起的地方！” “那为何我哥不在太医院？”明大夫瞬间不乐意了！哥哥的医术，只能输给他，不能输给别人。既然太医院是所有最厉害大夫该去的地方，那哥哥自然是该去的。 “啊？” 苏老爷子这下是真都有些不知所措的，他记得自己的三个儿子，儿时都是很好对付的。怎么这小子没完没了？ 能不能去太医院，是他一个商人能左右的？ 不过，想到今日要做的事情，压下心里的烦躁，扬起笑容哄道：“明大夫，太医院里的大夫虽然厉害，但不是最厉害的。毕竟太医院是别人的，而你哥的药铺可是自己的。所以啊，你哥可比那些大夫厉害多了。他们都没有自己的药铺呢！” 明大夫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我就说嘛！这个世界，我的医术最厉害，接下来是我哥。至于其他人，我们兄弟两还看不上眼。” “是是是！我们明大夫自然是天下第一人。所以，我今日才着急让杜威把你给接过来了，这样的壮举啊，只有明大夫你一人能完成。” 苏老爷子抓住机会，又是一顿阿谀奉承，将明大夫哄的嬉笑连连。 “老头，虽然你老，但是你的眼光还是可以的。”明大夫故作老成的拍了拍苏老爷子的肩头，“说吧，什么壮举？” 苏老爷子拉下明大夫搭在自己肩头的手，循循善诱道：“明大夫，听闻你可以将衣服缝得很好，可有此事？” 为了更好的控制这颗跳脱的棋子，苏老爷子可没少费心思。幼时家逢巨变，整个家族就剩下了这两兄弟。也是在这场巨变中，明大夫受到了刺激，当夜浑身发热，大病了一场。病好后，心智却一直停留在巨变那年，再无长进。 过日子，总有一些缝缝补补的活计。明大夫兄长刚开始什么都自己干，照顾着明大夫，可是渐渐的他发现自己的弟弟太好动了。打不听骂不听，然后变着法的哄骗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比如洗衣做饭、比如缝缝补补.....比如叫他读书写字，比如叫他看医书......他都能凭着一股好奇劲儿，将这些事情做得很好。 不得不说，他们家确实是有这个天赋的。生活里的弱智，医术上的神童，说的大抵就是眼前的明大夫了。 明大夫见问，扬起骄傲的头颅，笑得一脸璀璨：“那是自然。我哥都说了，但凡我想做，他就没有一项是能赢得过我的。缝衣服也好，医术也好！我自然是最厉害的！” “明大夫所言甚是，只是.......”苏老爷子故作为难的搓了搓手，随后又若无其事的摇摇头，“哈哈哈，没事，没事。我今日接你来，只是因为院子里的大厨，做出了几道新奇的菜式。我想着明大夫必定喜欢，我这才叫人把你给借了过来。” “喂，老头，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你说谎——”明大夫又双手叉腰，哥哥可是告诉过他了，坏人说谎的时候，最喜欢搓手了，那是他在想坏主意。 他怒视着苏老爷子，“你骗人，我不跟你这个糟老头玩了，我要回家！” “唉唉唉~~”苏老爷子拉住了转身就要走的明大夫，一脸为难的说道，“不是我想骗你，就是有些太可怕了，我怕吓到你。” “切，我是大夫，什么场面没见过？还有什么东西能吓到我？”明大夫又扬了杨高傲的头颅，轻蔑的看了看苏老爷子。随后，一把推开了他，走到杜威跟前。 “看着你是个胆儿大的，你说！” 杜威有些为难的看着苏老爷子，他倒是胆儿大，但是他不知道苏老爷子想做什么呀。他只是临危奉命去接人，至于接过来要做什么，他一无所知。 “你别为难杜威了，他不知道！”苏老爷子朝着杜威眨巴着眼睛，杜威会意，转身出了大厅。没一会儿，杜威再次回来，身后跟着几位老妈子。而老妈子手上，一人一碟精美的小菜。 “明大夫，先吃点东西，我特意给你准备的。边吃边说！”苏老爷子嘴角一抹狡诈，吃饱了，才有力气动手不是？ 明大夫哪里还想着苏老爷子要说什么，坐下就是狼吞虎咽。还含糊不清、不停念叨着好吃好吃。 一阵风卷残云后，明大夫心满意足的摸了摸浑圆的肚皮：“苏老爷子，还是你够意思。我还跟你玩！” 苏老爷子心里暗嗤，开心了就苏老爷子，不开心了就老头、糟老头。不过，既不用花银子，又不用花关系，更不用担心会被出卖，别说只是被叫‘糟老头’了，就是更难听的，他也愿意受着。 “不是说了，我们是朋友嘛，自然是要玩在一处的。” “对了，说吧，那个可怕的壮举，是什么？” “你确定要听？”苏老爷子一脸严肃的问道，眼里还带着几分担忧，仿佛是真的担心他：“我怕你受不了！” “糟老头，你磨磨唧唧的，我要翻脸了！”明大夫又要起身叉腰跺脚了。 不过，这一回，苏老爷子眼明手快，一把将人按回了椅子。小孩子嘛，总是很好拿捏的，但是也不能将人玩脱了。 “最近听闻啊，在遥远的南方，有一位神医，他能缝人！” “缝人？” 第278章 苏老爷子‘造\\＼’妻 “最近听闻啊，在遥远的南方，有一位神医，他能缝人！” “缝人？” 果然，明大夫瞪大了双眼。人能缝？像缝衣服那般？会流血........对哦，会流血....想着想着，明大夫就兴奋了起来。好久没有闻到新鲜炽热的鲜血了。 只是，会痛死人的！ “会很痛的！” “衣服破了，不补，得扔。人‘破’了，不缝，得死！痛和死，你选哪个？再说，痛的是病人，又不是大夫。还是，明大夫，你....怕了？我刚刚就说了.....” “我怕了？怎么可能！”明大夫直接从椅子上崩了起来，双手叉腰，“糟老头，给我找病人来，我要缝人！别人都能缝，我是天下第一，岂有我不会缝的道理？” 糟老头说的没错，反正痛的又不是他！他有啥好怕的！ “啊？这.....”苏老爷子有些为难的抬眸，看着气急败坏的明大夫。 “糟老头，你实在是太墨叽了。是年纪大了，说话不利索了嘛？怎么总是说话断断续续的？烦死了！” 苏老爷子垂下袖子，里头的拳头紧了紧。要不是‘童言’无忌，他还真想一刀结果了这小子。他这是嘲笑他老不死嘛！ 狠狠压下心头的怒意，艰难的露出笑脸：“倒不是我磨磨唧唧，实在是那位神医，做的那番壮举，与其说是救人，不如说是造人。” “糟老头，你这又是救人，又是造人的，到底是什么鬼，你给我好好说清楚。” “我这不正说着嘛！”苏老爷子几乎咬牙切齿，要不是他自己几次三番打断，难道现在还没有掰扯清楚嘛？ 只是，谁让他既是傻子、又是疯子呢！ “听闻呀，这位神医因为思念过世多年亡妻，为解自己相思之苦，他给自己造出了一个妻子。” “造妻？” 苏老爷子点点头，“他找了一个身形气质都跟妻子很像的女子，然后又寻来了妻子的眼睛、鼻子、嘴巴等，一一换上，缝缝补补，最后‘重生’了他的妻子。” 明大夫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还可以这般操作？ 有些伤患伤口太大，倒是见过哥哥缝人，但是造人—— 不过，听苏老爷子那么一说，既然有神医做了，那便是可行的。既然做不了第一个造人之人，那他便做这造人第一人。 而且，能亲手触摸那粘稠热乎的鲜血...... “苏老爷子，没见过你妻子，是不是她也去世多年了？” 苏老爷子眼里的得逞一闪而过，随即换上了思念与忧伤，“这便是我想要接明大夫过来，想要成就的‘壮举’。亡妻仙逝多年，我思念成疾。近日听闻神医壮举，私心里想着，满京中，也只有明大夫有能力为之了。” 他眼角微红，无比虔诚的握住了明大夫的双手，“求明大夫成全！” 明大夫总觉得心里闷闷的，微蹙着眉头。小孩子心里最是敏感，谁真心待他，谁又假意待他，他心里明镜似的。不过，他所求不多，有吃有喝有玩就行。 可是，刚刚，他好像真的感受到了苏老爷子眼里的伤痛。 “那我就试试吧！不过，我不保证一次就行！你找到人了，我就帮你。” “谢谢明大夫，谢谢明大夫！” 一盏茶后，明大夫一脸神圣的走进了那间宽敞的厢房。片刻，一碗又一碗的麻沸汤，端进了厢房...... 只是，凄厉的惨叫一声比一声尖锐，仿佛那是生命留给世间最后的悲鸣。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终究还是停了。只是，那满地的血红、满地的残肢、满地的躯体...... 只是那个‘人’，终究还是没有造成，只留下满房的冤魂..... 而此后，这样惨剧，几乎隔月就得来一回，每一回院子里至少得少五六位女子...... ~~~ 废弃矿山院子主厅内，满厅的女子痛苦的闭上双眼，那声声凄厉犹在耳边，那浓重的血腥犹在鼻腔.... 而此时的苏老爷子似乎终于有了决断。明大夫也好，华大夫也罢，早就消失无踪了。 前几日他们明目张胆招摇过市回京，随后要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连药铺的下人小厮也一并打发了。 没了华明，他就是再想‘造妻’，也无人能帮他了。 思及此，他无不遗憾的摇摇头，“可惜了！” 手上蓄力，随后，用力，往前一送。 霎时，女子的身子犹如断线的风筝，在空中画出了一道凄美的弧线。嘭—— 的一声，重重砸落地上。 嗯~~~ 背上尖锐的疼痛并没有让女子惨叫出声，只是一声低低、而沉闷的呻吟。她死死咬着嘴唇，从她被带进那处别院开始，她就知道，她再也看不见外头的太阳了。 如今，总算是要解脱了吧！ “陈妈，待下去。她配不上语儿的下巴！” “是！”陈妈压下眼里的惧意。 苏老爷子已经很多年没有这般待这些女子了，更是连着几个月都没有见血了。好不容易这些女子过了几个月安稳的日子，虽然知道不可能，但还是异想天开的想着也许他玩腻了呢？也许他终于醒了呢？也许他终于认清了逝者已矣，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找不回那个人了。 心里一阵悲鸣！是替这里所有的女子，也是为自己。她和她们并没有任何不同，同样被关在着四四方方的院子里，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再走出去了。 陈妈转身掀开门帘的一角，朝着外头招手。随后，两名小厮钻了进来，押着地上的女子，又出去了。全程，女子没有哭泣、没有反抗、更没有吱声，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任人摆弄。 只是，在门帘彻底落下的那一刻，她脸上终于露出了解脱般的笑容。 一炷香后，三进门开，一位下巴裹着层层白布的女子，被推了进去。随后，门又重重的关了起来。 女子抬眸，她赫然便是刚刚那名‘下巴’。她眼睛清亮，对上一群白衣女子，她们有的瞎眼、有的缺耳、有的无鼻、有的断手....... 可是，她们都同‘下巴’一样，一脸轻松！ 她们再也不用心惊胆战的等着那个注定要来，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的结局！ 至于这四四方方的天地，大概，她们此生都跨不出去了...... 第279章 只要我想，你便在! 送走了地上的女子，陈妈即刻命人端上了热水，替苏老爷子收拾沾满血腥的双手。随后又让人送来了干净的衣衫，推来屏风，让人伺候着四老爷子换下了衣裳。 撤去屏风，一身清爽的苏老爷子再次出现在众女子眼前。他的双眼，依然被那腰带覆盖着，脸上云淡风轻，隐隐还噙着笑意。似乎刚刚的一切都还未发生。 但是在场的所有女子都知道，消停了几个月的血腥，将要再次翻涌了。 麻木吗？麻木的！ 但是每个女子脸上，在苏老爷子出现的那一刻，都下意识的扬起了机械的笑容。笑里没有灵魂、没有情绪、没有内容，却又深刻无比。 此刻，她们宁愿做那无根浮萍，宁愿飘飘荡荡、宁愿无所依傍。也好过做这供人取乐的玩意儿！尤其还是一个阴晴不定、残忍嗜血的老男人。 她们的结局从来都不是生或者死，而是求生不能、求死不成的生不如死！ 厅内四处熏香缭绕，终于盖过了刚刚留下的血腥，只要刻意忽略，那定然是能闻不到的。 比如，苏老爷子！ 他身心舒畅的伸了个懒腰，“语儿，语儿！真好！只要我想，你便在！” 语儿的气息再次充斥这整个大厅，他的语儿总是无处不在，他知道她一直在惦念着自己，用她独特的方式，日日夜夜陪伴着自己。 脸上扬起温柔且幸福的笑意，苏老爷子缓缓张开双手，在等着他的语儿投怀送抱。 陈妈立在门帘前，对着静立两边的女子招手示意。 女子脸色微僵、身形凝滞！只不过须臾，便收起了眼中的绝望，终究都是逃不过的。她们换上木然，齐齐闭上了双眼。再次迈开轻柔的小碎步，一步一步贴近站立中央的老男人。 一步两步三步，步步无声步步凄。 三步四步五步，步步无泪步步血。 渐行渐近渐绝望，紧闭双目随风荡。 亦步亦趋亦木然，眸光暗淡皆荒凉。 娇柔的身躯，一圈一圈，包裹着苏老爷子枯槁的身躯。他心神巨震，由内而外的心旷神怡。这就是他的语儿！无声无息包裹着他，守护着他的语儿。 这般浓烈眷恋的气息，除了语儿，还能有谁？ “语儿，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始终一语不发静立门帘前的陈妈，再次掀开了门帘，朝外头招手。几名婆子手捧油灯，鱼贯而入，将油灯置于厅内四处的几案上，又轻柔的退了出去。 接着几名护卫无声而入，行至窗前，解开窗帘，厅内瞬间一片昏黄。护卫又迅速分散厅内各处，飞身跃起，扯下系在房梁上的轻纱帷帐，随后，悄无声息退出大厅。 帘落，陈妈缓步而至大厅左侧内设暗门，轻轻推开。贴在苏老爷子周身的女子，如潮水般褪去，纷纷步入暗门。 霎时，各色轻纱轻轻柔柔晃动，搅动满厅香气、更搅动了苏老爷子心内残存的涟漪，一层层荡漾开去。在油灯微弱的灯光下，暧昧异常、妖媚异常，更诡异异常！ 须臾，暗门再开，一群身着各色轻纱质地衣裙的女子，如水而入。莲步轻移，脚下生风又生香。微微卷动层层轻纱帐，翩翩起舞，香气肆意。 一时竟不知道，是香气搅动了轻纱帐，还是轻纱帐卷沸了满厅暧昧与糜烂...... 女子分散开来，各自躲在了朦胧又梦幻的纱帐间。纱帐四处都是窈窕多姿、有柔情蜜意的剪影，如梦如幻，如痴如醉。 陈妈缓缓行至苏老爷子身后，身上为他解下了束缚眼睛的腰带。微弓着身子，招了招手，闲杂人等，皆弓背弯腰，俱悄悄退出了大厅。 苏老爷子缓缓睁开双眼，眼里霎时被欣喜与欢愉填满。久违了，语儿！ 足够真实，又足够朦胧！明明可以看清，却就是不让人看清，就那么吊着，吊着.....久了，他坚信那轻纱帐后，就是他的语儿。 咳咳~~ 苏老爷子一声轻咳，阵阵香风飘浮，扑灭了几案上的油灯。厅内霎时一片昏暗，只剩下略带语儿气息的轻纱帐，似有若无的轻抚着他的脸颊、手掌、前胸后背....酥酥麻麻。 他往前一步 次—— 前方第二个几案上的油灯亮了。 苏老爷子轻轻掀起轻纱，对上那一双如水般柔情又湿润的眸子，只一眼，就深陷其中。 “语儿，最近可有想我？” 眸光流转，诉说浓情蜜意、诉说无尽思念.... 滴—— 滴—— 两滴浑圆的泪珠灵动的逃出眼眶，却只调皮的在眼帘处打转不掉落。直到那只大手缓缓靠近，那双眸子才心满意足的轻轻合上。两地晶莹瞬间滑落，落进了苏老爷子心里。 手落，灯灭，他退！ 再次移动脚步。 次—— 左边第二个几案上的油灯亮了，那是一双纤细而柔软的双手。就是这样一双巧手，轻柔又霸道的推开了他的心门，住进了他的心房，再也没有搬走过。 覆上手软的小手，还是那样软嫩、还是那样温暖..... 鼻子、嘴巴、耳朵、香肩.......甚至还有那颗嘴角的美人痣..... 几案上的油灯，亮了！ 几案上的油灯，灭了！ 亮亮灭灭，如此反复！ 最后，苏老爷子的脚步停在了大厅正中央。 次~~ 最后一个几案上的油灯亮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掀开纱帐，只是定定的看着那抹倩影，越看越痴。那定然是上天对他的眷恋与恩赐，这周身的气质，这如出一辙的身段，怎么可能不是他的语儿？ 还有——还有这几近一模一样的声音。 “语儿，闹腾了大半日，终于可以坐下来可以和你好好说说话了。” “老爷，语儿想您了。您怎会这般狠心，丢下语儿这几个月？” “烨儿大了，翅膀硬了，我几乎管不动了。可是，为着整个苏府，我又不得不重提棍棒，狠心教养......” 这分明就是老夫老妻先唠家常..... 第280章 苏老爷子被抓、柳青柳叶脱困 哗啦—— 厚重的门帘乍然被暴力掀开，刺骨的寒风无情的吹散满厅涟漪，荡起女子心中所有的惊恐。 啊—— 女子惊呼连连，许是被寒风灌的，许是对接下来的未知恐惧的—— “放肆——” 苏老爷子一声爆喝，他与语儿聊的正欢，是哪个不长眼的坏了他的好事。还不待想好怎么发泄心中的怒气、郁气，一群人鱼贯而入，迅速奔走厅内。 嘶嘶—— 一扇一扇窗帘扯下，阳光终于理直气壮地的照射进来，扫尽厅内所有阴霾与黑暗。光明里，轻纱帐借着寒风恣意飞舞，如梦如幻。偶尔彻底露出的女子，脸上尽是狂喜、不可置信和重获新生的明媚。 因为她们看到的分明是想也不敢想，却唯一可能让她们重见天日的——官差！ 官差扯下窗帘后，全部背对着大厅站立，对厅内的春色恍若未觉。 “所有人回房更衣，并叫上所有人，即刻前往主厅。秦太守在此.....” 女子在听闻是秦太守时，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如今看见官差，她们看见了曙光，再听是秦太守，她们确定，她们终于站在了阳光里。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哈哈哈哈~~~哈哈哈—— 衣着单薄的苏老爷子在看见官差的那一刻，心彻底坠入谷底。然后，再闻秦太守，他确定他此生算是到头了。身体的寒凉，再也比不上心间的悲凉。 “苏老爷子，好兴致啊！” 嘭—— 苏老爷子无力瘫软地上，抬头看着逆光里，一身官服肃穆而来的秦太守。 “秦—太—守......” 突然想到什么，苏老爷子一跃而起，一扫刚刚的绝望而颓败。今日，他可是下了一盘大棋，他还有两个大孙儿呢。 再次高昂着头颅，正欲开口，瞳孔骤缩，颤颤巍巍的伸手指向秦太守身后：“你.....你....” “祖—父—” 嘭—— 苏老爷子再次倒地，只是这次，他再也没有爬起来了！ ~~~~~ 城中一个僻静的小巷，柳青柳叶背靠着背，结结实实的被绑在一棵大树上。一阵寒风呼啸而过，紧闭双眼的两人，眼皮底下的眼珠子剧烈的滚动着，挣扎着想要睁眼。 嗯~~~~ 柳青率先醒来，深知如今的处境，她一点也不慌。只有足够冷静，理智，她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脱困。小姐还等着她们去救。 她查看了下自己的处境，手上反绑在身后，又和柳叶一同被绑在了树上。 她试图挣脱舒服，动了动身子，发现不得动弹。绑的人大概知道她们有些身手，不仅绑的紧，打结处，还一连打了几个死结。 别说如今她们被绑着，就是手脚灵活，要解开那么多的死结，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只能另谋出路了。 柳青视线在身体周边搜寻，眉头紧蹙。那些人很小心，能够到的地方，显然已经清理过了，连一块小石子都没有。 她抬眸查看四周的环境，能看见的就是纵横交错的小巷，且看起来一片寂寥，半个人影没有。看来，她们如今还真是求救无门了。 “柳叶，柳叶.....” 叫唤了几句，柳叶依然没有动静，柳青身上使力，尽量使身子往前倾。因为绑在同一根绳子上，柳青这边使力，柳叶那边自然收紧。 咳咳咳~~~~ 呼呼呼—— 柳叶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她纯属被憋醒的。气还没顺过来，就发起了牢骚：“柳青，你这是看我没死在他们手中不畅快是吗？想勒死我啊？” “行啦，别耍小性子了。先看看我们的处境再说，小姐还等着我们去救呢。” 柳叶瞬间噤声，彻底打量一圈后，颓然的叹气：“这些人可真够狠的，连一块小石子都不给我们留。再看看这结，绑土匪都不带这么狠的。也不知道绑了多久了，屁股都坐麻了、冻麻了，就不知道怜香惜玉....” “柳叶，你刚刚说什么？”柳青喝住了柳叶的絮絮叨叨。 “他们真狠啊，不知道怜香惜玉啊！” “前面的那句？” “前面的那句.....不知道绑了多久，屁股都坐麻了，冻......” “对，既是屁股！屁股都坐麻了冻麻了，自然感觉不到搁着疼了。”柳青满脸惊喜，他们清理的周边，但是应该不会想到清理屁股下那一点点地方了。 柳青祈祷她们屁股下有她们能用的东西，也不需要多尖锐的小石子，哪怕有一小块就行。 “柳叶，你也试着挪动挪动屁股，看看有没有能用的小石子或者其他坚硬的东西。” “得了！”柳叶闻言，跟吃了兴奋催情药般激情四射。 绳子实在是绑的太紧了，两人都无法大幅度活动，再加上屁股早已麻木，两人费力挪动了半天，什么东西也没感受到。 “柳叶，脚掌抓地，背后用力，撑起屁股悬空，让它休息一会儿。等不那么麻的时候，再坐下去，或许就有知觉了。” 两人同时脚掌和背部用力，轻轻抬起屁股，虽然只能堪堪离开地面，但确实悬空了。过了一会儿，两人同时坐回地上，果然能感觉到有东西搁着了。 两人一下一下微微挪动屁股，试图将下面搁人的东西一点一点移出来。一炷香后，两人累的气喘吁吁、浑身脱力，但是脸上却终于挂上了笑容。 柳叶那边有一个不小的石头，有一面还带尖儿。 一炷香后，翠仙楼兵荒马乱。 “快跑，快跑！” “等等我，老爷，您拉我一把！”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吃个饭，还能遇见女土匪。” “还有空唠叨呢，一会儿追来了，我看你们哭！” “对对对，快跑！”...... 喧闹非凡的酒楼，一下子人去楼空，只留下一地狼藉。 柜台后面，一把椅子椅背地靠着墙壁，矮壮的掌柜双腿悬空，被迫躺在椅子上。满眼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土匪’。 “女侠饶命啊，你们要多少银子，自己拿，我绝不拦着。我聋、我瞎、我哑巴！” 说着两眼一翻，直挺挺的抖动了几下，算是‘晕’过去了。 要不是事态紧急，柳叶是真想陪掌柜的闹腾一番。她嘭——的一声，一脚蹬在掌柜脑袋边上的墙上，从腰上掏出匕首。 不断来回变换着方向，在掌柜的脸上比划着。 第281章 乌龟和王八不是孪生兄弟吗? “掌柜的，你说，我是给你画一只乌龟呢？还是刻一只王八呢？不然，一边来一个好了，正好两边脸颊还对称了，好看。” “啊？女侠，乌龟和王八不是孪生兄弟吗？”掌柜的贼眉鼠眼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京中的这些大酒楼，东家可不是一般人，没有那个底气，谁敢做那么大的生意？ 两个小丫头片子，他还不放在眼里，那个匕首晃悠，还真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女侠了。不过是闲来无聊，陪她们玩玩，不然怎么留下她们？搅了酒楼的生意，就没有让她们全首全尾走出酒楼的道理。否则，以后他们翠仙楼也别在京城做生意了，直接回家给媳妇端洗脚水算了。 柳青一声冷笑，也不废话，直接抢过柳叶手中的匕首，次次两声。 啊—— 掌柜一声惨叫，和刚刚佯装的惊恐不同，如今眼里确实带上了几分惧意。但更多的依然是怒不可遏。 堂堂翠仙楼掌柜，居然被两个小婢女玩弄威胁，他还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要拖到东家前来，到时候看他不玩死这两个小丫头片子。 柳青又是一声冷嗤，“掌柜的，您觉得我会让您等到您东家？” 掌柜的闻言，终于色变，丫头还不笨。要真是碰上了亡命之徒，那他还真是白受伤白死了。脸颊的刺痛和湿热，让他迅速冷静下来，“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我们什么也不想要！午膳时，给我们下药的人，到底是谁？”还不待掌柜回答，柳青干脆利落的将匕首抵在掌柜的脖子，眼里的狠辣暴露无疑。 “姑奶奶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别糊弄我。翠仙楼是什么地方，你我心知肚明，我们敢这么过来闹，第一，我们同样有底气，第二，我们压根就没打算的善了。 敢在翠仙楼明目张胆将人带走的，必定也不是等闲之辈。你要替他们隐瞒，我自是不介意。更不介意收了你这条小命。” 语毕，柳青手上微微用力，脖子上一条不深不浅的口子裂开，鲜血霎时染红了整把匕首。 对上柳青嗜血无情的眸子，掌柜的心里一阵发寒。打开门做生意的，各色人群，他见的多了。最怕，就是这种天不怕地不怕、不把自己命当命的亡命之徒。 为这种人搭上自己的性命不值得，再说，这件事情东家早就有交代了。 “我也是按吩咐办事，具体是谁的人，我不知道。不过，今日过来的是几名粗鄙不堪的男子和三名女子。一看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人。” “他们还做了什么？” “他们迷晕你们之后，那三名女子便换上了你们的衣服和妆扮离开了。至于你们，就被那些人抬着，从后门走了。” “你唬我呢？几个乡下人敢来你们翠仙楼撒野？你们翠仙楼，何时变成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撒尿的破庙了？” “我.....” “他回答不了你的问题！”掌柜还来不及说完，翠仙楼的东家就大踏步而来。东家是一个中年男子，一看就是在生意场上浸染久了的人，一脸的精明和算计。 他面色无波了瞥了眼浑身是血的掌柜，眉头都没动一下。反而笑盈盈的看着柳青柳叶：“你们是林婉的婢女？” 柳青直起腰背，一脸平静的注视着眼前的男人，眼神却犀利而睿智。 “我们小姐呢？” “哈哈~~婢女？”东家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柳青柳叶，“苏烨倒是舍得！” “既然知道我们是大少的人，于公于私，你都该知道，我们并不惧你翠仙楼。” “小丫头，你也知道了，苏家只是不惧我翠仙楼，但是并不能把我们翠仙楼怎么样。而且，我们打开门做生意，自然是以利益为重，相信.....” “苏家是不能把你们翠仙楼怎么样，但是如果加上谢家呢？” “谢少爷！”柳青柳叶脸上终于松动了些，抬头，脸上惊喜更甚。“大少！” 两人再也不管依然在椅子上翻白眼的掌柜，疾步跑到苏烨身后。对着跟在谢浩辰身后的杨安杨全怒目而视。 她们是被药晕了，那他们呢？莫不是被满大街的妇人小姐迷了眼？ 感受到两人怨气和怒气，两人目不斜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必须尽快找回小姐。 谢浩辰和苏烨并肩而来，双双对着柳青柳叶微微颔首。随后，周身气势全开，直取翠仙楼东家。东家脸色瞬间泛白，冷汗直流。倒不是惧怕他们周身锐利的气势，而是他们身后的势力。 对上他们任何一家，他都无所畏惧，但是同时对上两家，他必死无疑。 不过，能久经商场而不败的，谁又是弱者？ “呵呵，苏大少，谢大少，我不过是跟两个小丫头玩闹呢。她们将我的掌柜折腾成这样，我不过是出言吓唬吓唬她们而已。” 东家陪笑道，心里却暗忖着，前几日听闻苏二夫人携女住进谢府之事是无稽之谈，如今看来并非是空穴来风了。 不管她们和谢府是何关系，林婉这个人，目前都动不得。东家暗暗咬牙，心里更是痛骂一句：“老狐狸，竟然敢骗我！” “哦，是吗？我调教的婢女什么都不好，唯有一样，那便是忠心耿耿。所以，就算她们把你的酒楼掀了，我苏烨也能护住她们。只是——” 苏烨语顿，随后环视一圈，这次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东家：“只是，没有想到这翠仙楼居然是藏污纳垢之地，为了大家的安全，必定得广而告之。不然，丢了夫人小姐，到时候找谁要人去，您说对吧，东家！” “呃——别，别，别！”东家这会儿是真急了。 做生意重利没错，但仅限于生意上，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自然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今日林婉在翠仙楼丢失的事情若是传出去，谁还敢来这里用餐？京中酒楼数不胜数，没有必要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 要不是那老家伙给出的条件太诱人了，他也不会动这心思。不过，这好处还没拿到，酒楼就要没了，这得不偿失的买卖，他可不能一错再错。 第282章 桃代李僵 东家当即转到柜台后边，拉开抽屉，从最里头的暗格里拿出一个木匣子，放到柜台上。 “这是苏家二少爷送来的所有银票，全在这儿了。我们只需要放几个他的人进来就行，至于他们要做什么，我确实不知。” 苏烨嘴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左手覆上腰间的穗子，下意识的紧了紧。他没有时间跟无关人闲扯，他浪费一刻，林婉的危险就成倍增加。 “谢浩辰，你来，还是我来？” “苏烨，你无能到苏府内务都要靠外人了吗？今日救回婉儿后，我会让她跟你们苏府一刀两断。要是她有半分损伤，我会从你们苏府身上千万倍补偿回来。” 谢浩辰丝毫不给苏烨面子，他还有时间在这儿磨叽：“一盏茶后，你要是搞不定，我先砸了这翠仙楼，再砸了你们苏府！” 嘭—— 嘭—— 啊~~~ 苏烨一个回旋踢，正中东家心口，东家后背狠狠砸在身后的墙上，又反弹回来，最后重重砸在地上。 噗嗤—— 一口鲜血喷射而出，还不待他喘气，背后一重，苏烨的大脚狠狠踩上他的后背。 苏烨脚下用力，狠狠一压，东家刚刚抬起的头颅，又重重敲在了地上。 “宫东家，再不说实话，我可不会在留情了。我数三个数，救你自己，还是救别人，全凭你自己。” 翠仙楼可是全京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每日的流水多则几万两，少也是至少一万两打底。就匣子里的那些银子，想要宫东家点头应允，绝无可能。 要在京城长长久久的做生意，一味重利，可活不下去。能让宫东家冒险，绝不仅仅是利。 “一！” “东家，你快说吧，人都没了，不管别人承诺了咱什么，咱们也拿不到了呀！”掌柜的急得团团转，这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过的，可办呀！ “二！” “东家——” 背后的力道渐渐加重，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宫东家终于妥协了。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苏烨身上的杀气。 “我说，我说！” 苏烨只是减轻了脚上的力道，并没有放开他。只是冷冷的一个字：“说！” “前几日，苏老爷子找到我。他想重新拿回苏家掌权人的身份，承诺只要我助他，他愿意将你们苏家的牧场拱手相送。” 苏烨蹙眉，本能不信。苏家牧场，那是一块大肥肉，京中大半的肉，都是苏家牧场供应的。苏老爷子不可能将这牧场送出去。 “不信？”宫东家虽然看不见苏烨脸上的身躯，但是他能感觉到他脚下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 “刚开始我也不信！苏家生意能到今日这般庞大，牧场可是居功至伟。可是，你知道苏老爷子怎么说的？” 古往今来，人们以为只有皇家争斗才是六亲不认、狠辣无情的。殊不知，争斗可不分地方，有男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就跟有女人的地方，就有争奇斗艳，是一样的。 既都是争斗，又岂会因为是不是皇室而有所不同？ 只是，让他想不到的是，苏老爷子竟然能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来。若是放在国与国之间，这可不就是通敌叛国？最后再割地求和，只为当一个空壳‘皇帝’。 “哈哈哈，他说，他说这些东西反正都不会是他的了。用一个不是自己的东西，换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一点儿也不亏。” 苏老爷子说的不错，如今，他大势已去。光凭他自己，他拿不回苏家。那苏家所有的产业和生意，都不可能回到他手中。既然注定不会是自己的东西，他有什么可心疼的？ 当然要说完全不心疼，那也是不可能的，但是，用一个牧场，换回整个苏府的掌控权，值！ “看来他还真是破釜沉舟了。不过，口说无凭，你不傻！” “抽屉下面还有一个暗格，里面有他亲自立下的字据。” 不用人吩咐，掌柜的轻车熟路的打开暗格，拿出了一个信封，递到苏烨手里。苏烨接过，拆开，只一眼，便确认是苏老爷子的字迹无疑。 “他要你帮他做什么？” “他只告诉我，如果苏敬来找我，无论他要我做什么，都要应允。所以，别说他给出了十万两，就是一文不给，我也会答应的。 只是，我没想到......” 当时听闻他们要下手的对象是林婉时，宫东家其实是有顾忌的。林婉母女搬进谢府之事传的沸沸扬扬的，据说还是谢瑾一家三口亲自将人接回府上的。 为此，他还特意秘密约见了苏老爷子，就是为了确认林婉母女和谢府的关系。苏老爷子信誓旦旦的跟他保证，只是因为林婉在谢夫人生辰之日，帮她做了一件称心的礼服，又是宋夫子唯一的入室弟子，这才对林婉高看三分。 如今看来，这谢家少爷都亲自找上门了，不可能只是高看三分那么简单了。 宫东家眼里闪过一抹狠戾，这个老不羞，竟然敢阴他。 “你没想到什么我不管，老头子想借苏敬的手，带走林婉，如今，她人在哪里？” 都是老狐狸了，谁还不来了解谁？凡事，都不会把事情做太绝，毕竟万事无绝对。所以，宫东家不可能对林婉不闻不问。 被当面看穿，宫东家也不心虚，更不尴尬。 “林婉主仆三人被药晕后，苏敬那边的三名女子，换上了林婉主仆三人的衣服和妆扮，出了酒楼。引开了守在门外的人。 随后他们扛着人，从后门离开了。他们在城中转了几圈后，发现有人跟着，果断将那两个丫头绑在了树上，只带着林婉逃了。” 毕竟扛着三个人，可比扛着一个人艰难多了。 “等等，你说苏敬那边有三个女人？”苏烨打断宫东家。 “对！” “你可认识她们？”苏烨继续追问。 苏敬想用这三人迷惑杨安杨全，而这两兄弟日日跟着林婉，一般没有那么容易被迷惑。只是，今日他们在暗中跟着，是隔着有一段距离。 如此一来，这三人无需面容、言行举止都相像。只需要身形和步态相似就行，而要学一个人的身形步态，可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除非她们本就与林婉她们相熟。 第283章 林婉欺骗了所有人 “啊？”宫东家对于这些小人物，哪里会看一眼啊。不过，见问，他闭上眼睛，努力的回想着当时三人悄摸摸从后门进来的情景。 她们三人刻意低着头，和身后的五名男子东张西望形成鲜明的对比。显然她们是怕被人认出来，不过，她们离开的时候，不得不昂首挺胸，毕竟要模仿林婉等人。 “我想起来了。”宫东家一声惊呼，“有一个是你的未婚....呃，是苏家二少夫人，另一位是宋夫子刺绣大赛时的第三名。当时，我恰巧在现场，正好看到了台上的她。” “果然是她们！” 柳青柳叶狠狠的攥着拳头，三人，一个是柯灵儿，一个是如意，另外一个必定是苏红了。京中最了解林婉主仆三人的，就是这三个无疑了。 宫东家见苏烨没有再追问的意思，便继续道： “我的人一直跟着，不过，苏老爷子可是走一步算三步的人。我的人追着苏敬的人，他的人便追着我的人。为了让苏敬的人顺利带走林婉，他的人出手拦住我的人。两拨人便打起来了。据我的人回报，苏老爷子那边这次派的人是杜威。可见，他今日对林婉那是势在必得。” 闻言，谢浩辰和苏烨脸色都难看了几分。杜威的能耐，他们都是清楚的。他是衙门前捕头，干得可都是抓人找人的活计，如果他用心藏一个人，想要找到，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最重要的是，他基本不会离开老爷子。今日老爷子派出他盯着林婉这边，确实是抱着志在必得的意思。 难怪刚刚在城西废弃的矿山，并没有看到杜威。 “你的人在什么地方跟他的人动手？” “城中！” “东南西北？” “他们知道有人跟着，故意在城中转圈圈。不过，在打斗间，我的人依稀看到，他们似乎是往城南的方向跑了。” 苏烨终于收回了脚。宫东家在掌柜的搀扶下，艰难的爬了起来。心里暗恨，果然这个冷心冷面狠辣的苏大少不是盖的，这一脚下来，他觉得自己脊椎骨都断了。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对着苏烨道：“苏大少，我知道的，我都说了。我是生意人，那么大一块儿大饼捧到我跟前，我很难不动心。” “人心不足蛇吞象！” “呵呵，这不是生意人之常情吗？那这十万两，我就送给林婉小姐当赔偿了。等她回来后，我亲自登门致歉。往后余生，但凡她来我翠仙楼用膳，我分文不取。” “你最好祈祷他没事！”得知是杜威带走林婉后，苏烨反而没那么着急了。杜威的出身在那儿，他再怎么狠辣，也不会对一界弱质女流动手。更不会行其他龌龊之事。 何况，如今老爷子被官府带走，最大的可能便是杜威用林婉胁迫他救苏老爷子。 苏烨突然饿趣味的靠近宫东家，“老爷子刚刚被官府带走了！” 宫东家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什么叫杀人诛心？这就是！ 他刚刚还盘算着，要让苏老爷子补偿他今日所有的损失。他的牧场飞了，十万两没了，脸面没了。还一同得罪了商家的两座大山，完了完了......啥啥都没有了 苏烨等人没在管一脸生无可恋的宫东家，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宫东家和掌柜的同时舒了一口气，总算是送走这两尊煞神了。只是气还没吐完呢，耳边再次传来两声愤怒的娇哼！ “为什么不救我们？” 柳青柳叶气呼呼的去而复返，等着吃人的眼神，恨不能生吞活剥了这个见利忘义的宫东家。 “呃——” 他能怎么说？说关他屁事？人又不是他弄晕的，更不是他绑的，他救什么人？他是生意人，从不做亏本的的买卖。 “见死不救，你枉为人！” “见美女落难不救，你枉为男人！” “哼——” “行啦，行啦，找小姐要紧！” “这个畜生，要不是他见死不救，要不是他见利忘义不做人，我们小姐有这劫难吗？我告诉你，我必须的拆了这酒楼.......” 柳青终于拉着骂骂咧咧的柳叶走了。 宫东家主仆二人，一脸不可置信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眼里都是同一句话：“你不是人，你更不是男人！” 苏烨谢浩辰一行人出了翠仙楼，一边走，一边思索着林婉可能被带到哪里。 只是突然，走在最前面的两位天之骄子同时停住脚步，一起转身，盯着身后的柳青柳叶。 两人瞬间汗毛耸立，“大...少，谢...谢少爷？” “我妹妹明明答应了今日不赴约的，为何会突然出府？”谢浩辰冷然的目光死死盯着柳氏姐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了让林婉少些歉疚和负担，苏烨和谢浩辰都私下找过宋夫子。宋夫子也特意着人前往谢府让林婉无需出席。 再加上林婉一再保证不会参加夫子的宴请，谢浩辰和苏烨才放下心来去处理苏老爷子的事情。 在城西废弃矿山时，他们两人同时心神不宁，都下意识了想到了林婉可能出事。苏老爷子被官府一带走，他们就马不停蹄的往城中赶。 没想到在半路上就碰到了策马而来的杨氏兄弟，两人心都凉了半截儿。倒是没想到能在翠仙楼碰到柳青姐妹俩。 只是柳氏姐妹闻言，都睁大了双眼，满脸难以置信。同样表情的，还有杨氏兄弟。 “少爷，小姐从来没有说过赴约。我们兄弟俩劝了几回，小姐都只回说是还在考虑中，但是她说了，她会听少爷的话，叫我们不用担心的。 所以，今早，小姐说要赴约的时候，我以为是少爷也应允了。” 柳青柳叶也频频点头，“小姐自始至终就没有说过不去。” 谢浩辰和苏烨相视一眼，各自眼里全是凝重。 此时，他们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林婉骗了他们！不仅骗了他们，还骗了杨安等人。让大家都以为所有的一切苏烨和谢浩辰都安排好了一切，否则她也不会赴约。毕竟，她跟他们说过，她会听谢浩辰的话。 也就是说，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不赴约。她骗过所有人，就是为了顺利赴约。 她那么千方百计骗过所有人也要赴约，真的只是为了维护宋夫子的颜面吗？还是她有别的打算？ 两人大脑都在飞速运转着，努力回想着这几天林婉的一举一动。 第284章 林婉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小姐最近有没有让你们干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没有....啊~~~”高亢的声音，几乎是脱口而出，却戛然而止，杨全有些心虚，“好像、好像还真有.....” 可是，难道他们四个人谁都没有跟各自的前主子提起过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磨磨唧唧的。还不快说？” 谢浩辰努力压制心里的恐慌，这个妹妹他虽然接触不久，但是多少知道她的性子。哪怕她如此痛恨苏府人，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真的伤害他们。口口声声说着要让整座苏府夷为平地，但是她眼里从来没有半分恶毒和杀气。 因为她知道，苏府不可能倒，她也只是说说泄泄愤而已！ 可是这一次，她会以身入局，必定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的大事。 “苏红如意的夫家，是我们帮她们选的....”柳青柳叶低头，不敢看苏烨。 “小院的那条大狗，是我们从狩猎场牵回去的。大少送人到小院的那日，我们特意让他们偷来了苏敬贴身之物......”杨安杨全同样低着头，不敢看谢浩辰。 “没了？”谢浩辰和苏烨几乎异口同声，同样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俩字。 四人的头垂的更低了。 “小姐还让我去打造了一套不起眼的首饰，里头装着媚药、迷药和让人生不如死的毒药.....” “杨安、杨全——”谢浩辰一声爆喝，“这么大的事情，你没跟我说？你小姐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有过主动害人的心思？要不是什么血海深仇，她能做到这个地步？” 他赤红着双眼，眼里全是伤痛。这个妹妹过的凄苦，他一直都知道。只是她身上到底背负了什么血海深仇，以至于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 杨氏兄弟咚咚两声，直挺挺的跪在坚硬的地上。刚开始他们确实会事无巨细的跟谢浩辰汇报，可是小姐几次三番敲打，渐渐的他们也不敢了。当然一些大事，他们依然会私下汇报给谢浩辰。 只是这阵子，搬回了谢府，都在谢家的势力范围内，他们便下意识的认为，谢浩辰什么都知道了，便没有刻意回禀。 哪知这一时的疏忽，竟然让小姐陷入危险境地。 “少爷，还有....”杨全声音颤抖，心里的恐慌达到了极点，“小姐今日出门佩戴的，好像就是这套首饰....” “谢浩辰，如今不是问责的时候。林婉不是冲动的人，如今一看，她早有筹谋。”苏烨一手按住要对杨氏兄弟发难的谢浩辰，一手示意杨氏兄弟起来。 “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我们先回马车上。” 几人不再争执，此时的大街人满为患，谢浩辰和苏烨两人一同出现，本就很抓人眼球，何况还大吵大闹的。此时周围已经有人看热闹了。 收拾好各自情绪，快步离去。 他们并没有回马车，而是闪身进了一家谢家的酒楼。杨安杨全在前往城西寻他们前，已经通知到了谢瑾、苏信和苏礼，现在他们都在外头找人。 这般无头苍蝇般乱找下去，除了浪费时间外，毫无用处。他们必须得先理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能更准确的推测林婉的意图，从而才能更精确的推断出她可能去哪里。 包间的门一关上，谢浩辰就迫不及待的发问：“你们小姐最近发生了什么？” 苏红和如意一直都是充当柯灵儿的马前卒，时不时的刁难和陷害林婉，但是她一直都是小心避让和应付，从来没有报复过她们。到底是什么使得她性子大变？ 苏红如意这般，倒是能接受，毕竟柯灵儿可没少对林婉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可是苏敬呢？那条大狼狗可是活生生咬下了他的耳朵，还当着他的面咽了下去。 这又是迷药、又是媚药、又是毒药的...... “没有啊！小姐身子畏寒，秋日里开始，小姐就甚少出门。直到前些日子，小姐的身子好些了，才偶尔出门走动。但是我们都是跟着的，并没有发生特别的事。” 杨安杨全老实回答，但凡出门，两兄弟至少有一人跟着。记忆里，确实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你们说！”苏烨看向柳氏姐妹。 柳青柳叶相视一眼，最终柳青开口回禀道：“小姐吩咐我们做这些事情，是在二爷三爷回来的那天晚上。当时杨安还劝小姐说，这些药粉小姐带着危险。但是小姐似乎很坚持。” 苏烨回想着当夜他去小院找二叔三叔时，门口确实没有那条狗。不过，第二日，那条狗就在那儿了。 那天苏府发生了许多丢脸的大事，但是林婉确实什么事儿都没有啊。 不对—— 他想起来了。 “那晚，她说她梦见二叔二婶死在正月十五的晚上。他们是因为花灯突然着火燃烧，导致人群恐慌，四下逃窜。二婶不慎摔倒，被人踩踏而亡，而二叔为护二婶，同样被踩踏而亡。” “花灯怎么可能会着火？”谢浩辰满脸不解，“每年的花灯节，花灯都是有府衙特质的材料而制，怎么烧都燃不起来，怎么会着火。所以，她觉得有人要杀二爷夫妇？可是，那只是一个梦啊！” “谢浩辰，清芳阁、念语园，你我都不知道的事情，她一个被拘在苏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怎么会知道？” 苏烨刚开始以为林婉身后有人，曾经还一度怀疑谢浩辰就是她身后之人。毕竟处心积虑调查苏府，必定有大图谋。除了谢府，在商圈，没有人有这个能耐。 可是，和谢浩辰接触几次下来才发现，谢浩辰也是从林婉处得知这些消息的。 “你什么意思？”谢浩辰不愿意深思。 苏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对着杨安几人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柳青柳叶毫不犹豫起身开门出去，杨安杨全则在看到谢浩辰点头后，才起身出去。 “林婉曾经跟我说，在她的梦里，我们成亲了，还有一个女儿。但是女儿五岁那年，被人取走了.....三碗....心头血，只为救治柯灵儿的儿子，也就是我的私生子。最后，我女儿血尽而亡。她说，我是那个凶手。” “你个畜生！亲生女儿你也下得去手！” 第285章 林婉和苏烨的前世今生 “你个畜生！亲生女儿你也下得去手！” 嘭—— 谢浩辰一拳砸在苏烨的脸颊，这种不配为人，更不配为人父。又不是无知小孩，什么心头血治病救人，不过就是后宅女子的阴狠手段而已。 败类！败类！欺负到他妹妹身上了！ 谢浩辰真心气狠了、气疯了，早就忘记了什么梦不梦。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干死这个败类。 所以这一拳他用了十足十的力道。只是，接触到苏烨脸颊的那一刻，他才醒悟，似乎——好像—— 苏烨说那只是一个梦。想要收回力道，已是不可能了。 苏烨的头猛然偏向一边，嘴角鲜血溢出。 谢浩辰一愣，有些心虚：“抱歉，我....我就是一时气狠了....不过，你怎么回事？不应该啊，以你的身手，你明明可以躲开的！” 苏烨一声苦笑，不是他躲不开，是他压根就不想躲。似乎只有挨了谢浩辰的这一拳，他心里的悔恨和歉疚，才能少一些。 那是他该的！ 梦中的他不管是不是凶手，护不住妻女，就是他的原罪。从前没人替她撑腰，如今她有了家人，有了兄长，他自是该受的。 “我也做过同样的梦的！在梦里，最后林婉抱着女儿，一把火烧了这个院子，她也葬身火海。那个梦很真实，真实到我能感觉到火焰的灼热和绝望的窒息。” “不是，苏烨，你跟我说这是什么意思？梦？真实？你到底想说什么？”谢浩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异常沉闷，压得他喘不过气了。 苏烨不是说了那是梦吗？林婉并没有跟他成亲，更没有为他生儿育女。可是，为什么心会这般痛？他总有一种错觉，似乎那些事情曾经真实的发生过。 “前世今生！”仅仅四个字，几近让苏烨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一直不敢承认、更不敢面对！他不愿意相信前世的自己，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妻女。 “前—世—今—生—”谢浩辰一字一顿，字字如千斤重锤，一下一下狠狠敲击心脏。 疼—— 四肢百骸钻心的疼—— 难怪明明小小年纪的她，身上满是苍凉与悲戚；难怪每每与她相处，明明她就近在眼前，却总觉得她远在天边；明明二八的花季年岁，她却通透睿智如老者..... “所以，你以为....她....你....你们.....”谢浩辰语无伦次，不是震惊于他们知道自己的前世今生，而是不敢置信前世的林婉竟然过得比今生更加凄苦。 “苏烨，你个王八蛋，当我谢家没人是不是？为什么这么欺负我妹妹？为什么？为什么？....”谢浩辰发疯似的，一手紧攥着苏烨的衣领，一手化拳，一拳一拳狠狠的砸在苏烨身上。苏烨也不反抗，任由谢浩辰发泄。 “啊——”谢浩辰终于打够了，仰天长啸，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悲鸣。他一掌拍在苏烨肩膀，苏烨整个身体腾空倒退，嘭的一声狠狠砸在墙上，随后顺着墙壁缓缓落下，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嘭—— 房门开，四个身影疾步闯了进来，又急急刹住了脚步。 一个主子双目赤红，满脸泪痕，居高临下站立房间中央，犹如地狱复仇使者；一个主子浑身是血，脸颊微肿，无力瘫坐地上。 四人默契相视一眼，一步一步后退，出了房间，还贴心的为两位主子关上房门。这个级别的战斗，不管是文斗、还是武斗，都不是他们该插手的。 “前世，她是不是不认识我？”只要想到这个可能，谢浩辰就心痛的不能呼吸。 明明同在京城生活了多年，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妹妹。如果妹妹过得好，也倒还好，可是妹妹小小年纪，身子都被糟蹋到跟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般，又岂能好到哪里去？ 只要一想到这儿，他就心疼的不能自已。 如今，听闻前世的她，到最后甚至都没有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而他对于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妹妹一无所知，这于他而言，无异于剜心之痛。 他无法接受！ “是！”虽然不忍心，但苏烨还是残忍的点点头。 谢浩辰出手很有分寸，知道现在找回林婉才是最重要的，他暂时还不能出事。苏烨看起来惨不忍睹，实则都是皮外伤。 苏烨毫不费力的起身，再次坐回位置，不顾脸上、身上的伤，继续说道：“谢浩辰，要打要杀，等救回她，你随意。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觉得林婉此举，可能与梦中之事相关。” 说前世今生太危险，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相信鬼神之说，前世今生更是闻所未闻。还是说梦中之事，比较稳妥些。 谢浩辰的理智一直都在，只是妹妹两世凄苦，身为兄长，竟然没有一世能护住他，他自责他悔恨。而苏烨这个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不揍他几下，难解他心头之恨。 但是，他始终都知道，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必须尽快救回妹妹。 “所以正月十五之事，极有可能跟苏敬有关？甚至他就是杀人凶手？” “二叔三叔回京，是因为我。留京也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二叔他们应该早就离京了。林婉也不会想起、更不会提起这件事。 若是林婉没有提起这件事，我定会安排二叔三叔帮忙打理生意。苏府从不出废人，二叔三叔也是老爷子一手培养出来的，要不是因为顾及我爹对他们的恩情，如今坐在掌权人位置上，还指不定是谁。 所以，不出意外，二叔三叔都会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所以，苏敬为了上位，必先断你左膀右臂，这样，他就完全有可能对苏二爷和二夫人出手？” 苏烨点点头：“林婉有多在乎二婶，你是知道的。上次郎家矿场开采权之事，苏敬利用和算计林婉，她也只是疏离他。这次会对苏敬痛下死手，又是大狼狗、又是毒药的，除了这个理由，我想不出别的。” “刚刚他们四个说，也是在那天晚上，我妹妹吩咐他们去做这些事情。”所有的都对上了，“这次，她断定苏老爷子和苏敬都必然会对她出手，不管是因为你，还是苏信，他们俩都不会放过她，所以她就将计就计....” 第286章 不是苏敬的人，而是柯灵儿的人! 谢浩辰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在房内来回踱步。 “我妹妹一个弱质女流，如何跟两只老谋深算、心机深沉的老狐狸斗啊？就那点毒药？不行不行，我们得赶紧去找人。” 说着，他抬脚就要往外走。 “到哪里找去？”苏烨一把抓住谢浩辰，“如今外头已经够兵荒马乱了，都三拨人马在找了，再加上我们，上头的人就算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行了。” 谢浩辰颓败的跌回椅子，他从来没有那么挫败过。这可是他妹妹，是他好不容易才骗回来的妹妹。他还没有听她叫哥哥呢，怎么就被自己给弄丢了呢？ “那我们怎么办？”再怎么精明的人，牵扯到自己最亲最近的人时，总会六神无主，就比如此时此刻的谢浩辰。 “苏敬和老爷子都不是善茬，他们到底谁是螳螂、谁是黄雀，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他们对林婉都势在必得。老爷子想拿苏敬当挡箭牌，而苏敬又将柯灵儿推到最前面。而以柯灵儿睚眦必报的个性，必然不会轻易放过林婉。” “不过，据宫东家所述，今日似乎只有苏敬的人和杜威.....” 苏烨打断谢浩辰，“不是苏敬的人，而是柯灵儿的人！” 两人对视，脸上瞬间煞白。 “杨安杨全！” “柳青柳叶！”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共同对着房门大喝一声。 杨全四人推门，疾步而入。 谢浩辰不等他们开口，就急急的问道：“苏红如意他们夫家是哪里人？” 刚刚宫东家说，苏敬那边有三个女子和五个男人。三个女人，可以确定是柯灵儿、苏红和如意。 那这五个男人呢？ 根据宫东家的描述，五个男人从后门进去后，便东张西望。那必是鲜少在外走动的人，或者从未见过市井繁华之人。 苏敬最近可是忙的很，老爷子不信任他，他又何尝信他？往上，苏敬是够不到了，所以一直想方设法的拉拢更多的苏家族老。 苏老爷子对林婉志在必得，苏敬未必不知道。这爷孙俩还真是有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不知道这爷孙俩，到底是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所以，苏敬既要忙着拉拢族老，又要想着如何应对苏老爷子，自然没有多余的心思应付林婉这边。亦或者，他笃定柯灵儿比他更想要拿下林婉。 既然不是苏敬的人，那必然是柯灵儿找的人了。 若是换做以前，柯灵儿还能花钱找人办事。如今，苏烨收回了所有的嫁妆，而苏敬又几乎将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了宫东家。柯灵儿身上定然没有钱了。 仅剩的可用之人，便只有如意和苏红，以及她们的夫家。 “一个城东，一个城南。不过，我们有派人盯着这两家，早起她们都将夫家的人弄晕了，随后不知所踪。”柳青答道。 “她们家有几个男人？” “谢少爷，您是怀疑是她们的夫家吗？不可能，他们几乎日日都闹的不可开交，他们不可能帮她们的。何况苏红和如意，一早就将他们全都弄晕了。” “他们可有亲自进屋去确认？” “他们亲眼所见！” “今日杨安杨全也亲眼看见‘你们’走出翠仙楼！” 谢浩辰冷冷的语气，让柳青浑身冰凉。是啊，既然她们能找到人来假扮小姐和她们，自然也能找人假扮她们夫家的男人。 何况，她们各自的夫家，都不是什么好人，只要给点蝇头小利，什么事干不出来？ 一想到翠仙楼掌柜说，那五名男子，一看就知道是没见识的乡下人。柳青浑身冰凉，柯灵儿除了如意和苏红的夫家，她哪里还认识什么乡下人。 “五个男人，五个男人.....”柳青惊恐的抬头，“大少，苏红嫁给一位鳏夫，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苏红夫家三个儿子，一个父亲。加起来刚好.....” 刚好五个男人！ 以柯灵儿、苏红和如意三人狠毒的性子，她们不可能轻易放过林婉。林婉落到这几个男人手里......想到当初自己和柳叶是怎么将苏红和如意送到这两家男人床上的，柳青脸色煞白。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谢少爷，大少，小姐现在很危险，我们得必须马上找到她。再迟，就来不及了。” 苏烨和谢浩辰相视一笑，人果然容易钻牛角尖。今日他们所有人一门心思都在苏老爷子和柯灵儿身上，却将最重要的那个人忽视了个彻底。 “苏铭，即刻找到苏敬！” ~~~~ 城南空置了半年之久的小院，两间厢房、一间小厅和一个露天小院。 五名男子守在右边的那间厢房门口，心痒难耐，如斯美人在榻，却只可远观不可近玩，着实让人折磨。 “老陈头，你是长辈，你先起个头？”其中最魁梧壮硕的男子，推了推瘦骨嶙峋的老陈头，嘴巴朝着房门抬了抬。 “你想死，我还没活够呢！”老陈头鄙夷的瞥了眼男子，“王狗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想拿我当枪使？我才不上你的当！老子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想要算计我，你还嫩着。” 如意那婆娘可是说了，在那个什么苏家二少夫人到之前，人还不能碰。该说不说，那位二夫人着实是有些变态的。一个妇道人家，居然口味这般重，还好这口？ 不过，那些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谁还没一个特殊癖好呢？他们既可以尝美人鲜儿，又可以拿银子，这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终于是轮到他们老陈家了。 王狗子见老陈头不上当，心里暗暗腹诽，吃那么多盐，也是够齁咸的。难怪一屋子的男人只能娶上一个媳妇，还真是没羞没臊的，生个小孩还不知道是儿子是孙子。 “我不过是尊老爱幼，怕你老人家等不及！” “哎，你个死狗子，你怎么说话的？你咒我呢？你才等不及呢！老子我身强体壮，你等不及了，我也不会等不及。” “我不过随口一说，你看，你怎么还急上了？我这不是怕一会儿你的三个好大儿太饥渴了，到头来，你连口汤都喝不上。” “喂，王狗子——”陈大陈二陈三三人齐刷刷的围了过来，“别以为你长大壮实，我们就怕了你，我跟你说，老子可不是.....” “你们在干嘛？” 第287章 我看还有谁能来救你 “你们在干嘛？” 女子一声怒斥，让互相推搡和争吵的男人霎时噤声。 柯灵儿身后跟着苏红和如意，疾步而来。看着差点打起来的几人，柯灵儿鄙夷而厌恶的扫视了一眼，厉声喝斥道：“你们干嘛呢？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头有人吗？” “呵呵，二少夫人，我们这不就是等着无聊，闹着玩嘛。”老陈头作为五人中年纪最大的，自是充当起了老大的角色。一会儿美人大餐，自然也是他打头阵的。 “确定没人跟着？” “确定！我们走的很小心的！而且，我们按照如意跟我们说的，绕着城中转了好几圈，差点没将自己给绕晕了，才过来的。” “都在里面？” “呃——”老陈头搓了搓手，有些心虚。王狗子身强体壮的，自己扛一个人，自然是没问题。可是，他们父子四人，每天最大的锻炼便是起床吃饭，四肢都萎缩了。 刚开始上手的时候，倒是还行，毕竟他们是两个人抬一个。可是，在城中绕了几圈后，他们再也撑不住了。几人一合计，便将那两个婢女绑在了偏僻小巷的一棵大树上。 “就是我们扛着三个人昏迷的女子，虽然走的都是僻静的小巷，但依然很显眼。所以，我们将那两个婢女，绑在了偏僻小巷的树下。” “我们绑的很紧很紧的，还特意清理了一遍，连一块小石子儿都没给她们留下，绳子更是死结上头打死结，她们绝无逃脱的可能。” 柯灵儿心里暗骂一句‘废物’。不过，只要带来了林婉就行。 “最好是这样！” 她不再管一脸垂涎的恶心嘴脸，直接越过他们，推开了他们身后的房门。只见林婉双眼紧闭，一动不动的躺在床榻上。 柯灵儿志得意满的走了进去。 “哈哈哈哈，林婉啊林婉，你终究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给你安排了几波男人，都被你躲过了，今日苏烨可是忙得很呢，我看还有谁能来救你。” 她优雅的转了个身，脸上的笑容从容而自信。果然是这种高高在上，操控别人命运的生活，才更适合她。 她宛若回到了那段苏烨坚定的站在她身边，对她予取予求的日子。 “该醒了吧？” “二少夫人，时间是差不多了。不过，这药效还是得看个人身体状况的，这位林小姐看起来就弱不经分的，兴许得在要一会儿。” “那可不行，我柯灵儿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怎么能浪费在一个卑贱之人身上。再说，我还站着呢，凭什么她躺着？” “啊？~~~” 老陈头觉得自己算是无赖的鼻祖了，没想到这二夫人和他相出无右。 “听不懂？”柯灵儿不耐的皱巴着眉头，果然是一群泥腿子，一句话也听不明白。 “解药呢？”如意不得已，开口问道。 “这....这....”老陈头给问蒙了，不是，这迷药要什么解药？到时间了，不就自然醒了嘛？费那银子干嘛？ 如意跟几人过了几日，这父子四人懒惰成性不说，还贪得无厌，必定是舍不得银子，没买解药。不过，这样正合她意。正愁没理由借柯灵儿的手，好好整治他们一番呢，还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的人也来了。 “老陈头，你不会是舍不得银子吧？”如意故作惊诧的看着老陈头，看见她的表情，她便断定了，确实是这样了。 “你怎么能连这银子也敢昧下？你这不是成心要坏二少夫人的大事吗？” 老陈头一听，脸色瞬间白了，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买了的，这是刚刚我们抬人的时候，在城中转了这么多圈，不知道掉哪里去了。怕误事，这才没有回去找寻。”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柯灵儿气得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要不是身上实在没银子，她也不至于要自己动手，更不会叫上这么一群蠢货。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马上给我把人弄醒。” “是，是！”老陈头闻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让他去买那什么劳什子解药就行。 叫醒人还不容易嘛，一个耳刮子不行，那就两个，两个不行，那就四个.... 床上的林婉心里道声惋惜，还以为能看到一出狗咬狗的大戏了。看来这如意也不怎么样嘛？在柯灵儿手里，竟然连一个来回都撑不下来。 其实，在柯灵儿推门进来的时候，她就醒了。她继续‘晕’着，一是想尽量拖延时间，柯灵儿找来了一群男人，不用想也知道她想干嘛。二是，也想看看，除了柯灵儿，还有谁会出现。 只是，没想到柯灵儿这般没有耐心。 一股恶臭靠近，她不自觉的皱了皱鼻子。眼前黑影晃动，林婉眼珠子飞快的在眼皮底下转动了几圈后，终于睁开了。 “呦，我这袖子刚挽起来，巴掌还没下去呢。小美人，你醒的倒是好时候。” “你....你们...是谁？”林婉惊恐的看着眼前的老男人，迅速坐了起来，移到了床榻的最里边儿。拉上被子，紧紧的裹住自己。 这才稍微再次抬眸，只是瞳孔再次巨震，“是你们！” “对啊，既是我们啊！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哈哈哈哈—— 兜兜转转，林婉，你到底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柯灵儿心满意足的欣赏着林婉脸上的惊恐和绝望，她太久没有这般畅快了。 “柯灵儿，我是前世掘你家祖坟了？你至于乐此不疲的揪着我不放吗？”这些问题，若是放到前世，林婉必定是不知道答案的，可是这一世，她倒是通透起来了。 与柯灵儿相关的两个男人，一个苏烨、一个苏敬，都或多或少跟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再说，前些年，苏敬对她确实挺好的，最起码外人看起来是这样的。 “哈哈，你掘没掘柯府的祖坟，我还真不在意。不庇佑子孙后代的祖坟，留着何用？掘了就掘了呗，说不定我心情好的时候，还能跟你说声谢谢呢。 可是，林婉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贱呢？勾引了苏烨还不够，还勾引苏敬。怎么？你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了吗？” 第288章 从前说过的话，化作刺向心窝的利刃 林婉将大半个脸都埋进了被子，演戏这事儿吧，演一会儿还行，时间久了，她还真撑不住脸上那惊恐又绝望的神情，只好将脸给藏起来。 “我没有！”声音很小，却很倔强。“我才不犯贱，他们一个因为你，几次三番伤害于我，一个因为争权夺利，算计利用我。我是有病才会勾引他们。” “谁知道呢？也许你就是这般犯贱呢？”柯灵儿说完转身，对着如意和苏红道：“如意，苏红，你们说，对吧？” “一种米养百种人，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犯贱之人更是比比皆是，林小姐是，也确实没什么奇怪的。”如意一脸得意的附和着。 林婉先前是仗着苏府继女的身份，后来又仗着宋夫子入室弟子的名头，在她面前永远高昂着头颅。凭什么？林婉一个父不详的贱种，出身比她还卑贱呢，凭什么她可以搭上苏府、搭上夫子、搭上谢府？ 又凭什么她如意就要摇尾乞怜才能艰难度日？如意如意，她的日子不该是如同她的名字一般，事事如意、时时如意吗？ 如今，终于有机会可以狠狠的践踏林婉了，如意心里畅快极了。 至于苏红，对林婉的恨意比如意更甚。毕竟，在她们三人中，只有她才姓苏，是苏府真正的本家。只有她才有资格享受苏府的一切。 她假意跟林婉当闺中密友也好、当柯灵儿的狗腿子处处为难针对算计林婉也罢，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接近苏烨而已。 她恨林婉，但是她更恨柯灵儿。林婉心仪苏烨时，最起码是干干净净的。可是柯灵儿呢？一边跟苏烨浓情蜜意，一边跟苏敬翻云覆雨。她怎么可以这么贱？她怎么可以这般践踏苏烨的好？她不配为人！ 林婉、柯灵儿都是污秽不堪的女人，不配站在苏烨身边。只是....如今，她也不干净了。她也没有资格再靠近苏烨了。 不过不要紧，她会守护他的，她会解决了这两个脏女人，让她们再也无法沾染苏烨的。 既然做不了他最爱的女人，那就做最爱他的那个女人。 柯灵儿不是想让林婉变成那几个恶臭男人的玩物吗？可是这里有五个男人，才林婉一个玩物，这怎么能玩尽兴？怎么得也得多一个两个的，才够啊。 苏红扬起了和如意脸上一样玩味而鄙夷的笑容，“二少夫人，这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至理名言呢。我们二夫人的看家本领——是什么呀？” 她故意拉长声音，还停下来恶趣味的看了看躲在被窝里的林婉。 “这我们当然知道，做冰糖葫芦。据说，她就是靠着这门手艺，在城南待了七八年呢。” “这么厉害啊？城南？如意，老陈头，你们不就是住在这儿吗？城南这么好混吗？卖冰糖葫芦能养活这母女俩？” 老陈头见问，立刻弓着身子，一脸谄媚道：“这不能够！对于二少夫人这样的贵人，冰糖葫芦，自然是上不了台面的。可在城南呀，那可是精贵的零嘴。饭能吃饱就不错了，谁还有那闲钱买零嘴儿？别说靠这养活母女俩了，一个能活下来都够呛。” “啊？这样吗？可是二夫人和林婉不仅都活下来了，而且都还活水灵灵的呢。不然，二爷怎么能对于个半老徐娘动心思？可见老陈头不老实。” 柯灵儿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婉，“林婉你说，对吧？” 老陈头不待林婉反应，便急了：“我怎么不老实了？我说的可都是实话，我一出生就在城南了，城南街头什么样子，老子还不知道？就说我自己，我从小到大，就没有吃过一根冰糖葫芦。不仅我没有，我的三个儿子也没有。不信，你问问他们。” 陈大陈二陈三刷刷排排站，齐齐点头应和道：“我爹说的没错，我们确实从未吃过冰糖葫芦。” “啊？”柯灵儿为难的看了看林婉，又看了看陈家，“林婉，你说我该相信谁呢？” “切，二少夫人，在城南呀，我们大老爷们要活下去都难，何况还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当然，我说的是堂堂正正的活下去。也有一些不知廉耻的女人.....呵呵，二少夫人，那些污言秽语，我就不说了，免得污了您的耳朵。” “哈哈哈~~~ 原来是这样啊！” 陈大说的意味深长，柯灵儿她们笑得意有所指。 唯有林婉，自始至终仿佛是事外之人一样，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们表演。 苏红没有在林婉脸上看到想要的表情，眼里闪过寒光。她再次扬起贴心的笑容道：“二少夫人，二夫人会制槟榔葫芦不假。但那可不是她的看家本领，她的看家本领啊，是勾男人。” 苏红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林婉的反应，她就不信她能一直无动于衷。 “林婉可是亲口告诉过我，小时候总有一位叔叔，隔三岔五的往她们家送东西呢。还会在她们家吃饭呢。” 林婉，怎么样？心里好受吧？ 从前自己说过的话，如今化作一把把刺向你心窝的利刃，痛吗？ 林婉闭上双眼，眼里有着湿意。那位叔叔，少则三两个月，多则半年，就会往她们家送些东西。他对娘很好，对她也很好。小时候，她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刻，几乎都是他给的。 直到娘回来那晚，她才知道他就是当年带着她们娘俩从花城一路上北到京城的商队东家。只是自从城南房子倒塌，她们搬家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她一直感念他的恩情，只是娘怕苏信多心，便不让林婉再提起他。以前，她确实眼盲心瞎，她不在娘跟前提起的事，却跟苏红提。不只是这一件事，包括心仪苏烨之事。 这才让柯灵儿对自己的事情了如指掌，和苏红一起几次三番算计自己。心里一阵悲哀，是她自己将伤害自己的刀，亲自递到了苏红手里。 只是，她们伤害她可以，那是因为她自己识人不清，她活该。可是伤害那位叔叔和娘不行。他们之间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他们不该受这侮辱。 第289章 狗咬狗 “是啊！那位叔叔连着好多年，一直给我们家送东西，对我很好，对我娘也很好。不过，这些东西你们不懂，毕竟畜生怎么能理解人？怎么能理解懂人与人之间的情感！” 几人脸色瞬间变了，这是拐着弯骂他们是畜生呗。 “贱丫头，一看就是一副狐媚样，你那个娘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天生就是伺候人的下贱东西。有什么脸.....” 柯灵儿实在是听不得这些污言秽语，烦躁的给如意递了个脸色。如意这才忍着恶心拉着口水四溅老陈头，将他推到门外。 “二少夫人还早呢，满口污言秽语的，你不想要银子了？” 老陈头闻言，迅速闭了嘴。心里却狠狠发誓，一会儿一定要可劲儿的折腾他，让她好好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畜生。 苏红体贴的上前搀扶着柯灵儿，“二少夫人，您如今可是身怀有孕，动不得气。再说了，今日我们过来，也不是为了逞口舌之快的，不是？” 柯灵儿确实因为身怀有孕，总感觉心情烦闷，本以为能好好羞辱林婉一番，谁知道她竟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鬼样子，没气到林婉，倒是反被她骂畜生。 不过，经苏红这么一提醒，她的心情终于又雨过天晴了。她倒是忘记了，今日她还特意跑一趟，就是要亲眼看着林婉是怎么被这几只阴沟里的臭老鼠撕咬的。她就是要看见林婉往日傲娇、冷漠的脸，是怎么一寸一寸被撕碎、踩烂的。 她要让林婉永永远远的呆在恶臭不堪的阴沟里，永不见天日。 “你说的不错！呵呵，反正一会儿要哭要叫的不是我。林婉，我倒是希望一会儿你还能那么泰然自若，还能那么骄傲。” 说了这些话，有些口干舌燥了，柯灵儿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苏红眼里精光一闪，随即对着王狗子等人道：“没有看见二少夫人口干舌燥的吗？没烧水？” 柯灵儿怀孕，也不适合饮茶，有白开水就行。 “有有有！在炭炉上温着呢，我这就去提进来。”王狗子点头哈腰的出去了，连同老陈头也跟着走了。这种时候，他可不能落后了，说不定二少夫人看他勤快，心情一好，多给他几个小钱呢。 没一会儿，王狗子手上提着一个还算精致的水壶进来，他身后的老陈头则端着一盘子的水杯。 林婉心里疑惑，怎么感觉这套杯子这般熟悉？她抬头看了看这间房子，心里便有了答案。怪道总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呢，原来这是当初离开苏府时，苏信给她的城南的那处小院。 而那套茶具，便是当初林婉亲手买的第一件家什。 这柯灵儿倒是会找地方，谁能想到她会将人藏到这里。这里四下杂草丛生，更鲜少有人在附近出没，林婉就是喊破喉咙，估计也叫不来人。 苏红起身，先倒了一杯，尝了尝温度，就放在一边：“水还有些烫，二少夫人，您稍等一下。” 随后，她揭开了水壶的盖子，用右手掌在上头轻轻扇动，给水降温。 不一会儿，似乎是手酸了，苏红伸出左手，覆在右手手腕处，来回揉动着。 柯灵儿看着苏红的动作不语，不过脸上却是愉悦了几分。她就是该被这般伺候着，想喝一杯温水，自然就不该让她等着。到底还是苏红用着顺手些。 “苏红，谢谢你！” “二少夫人，这您可就折煞我了，这不都是我该做的吗？” 对于苏红的上道，柯灵儿大为满意，得意的瞥了瞥林婉，就算没有嫁给苏烨又怎样？有的是想要伺候她的人。 林婉再次将自己的脸颊往被子里埋了埋，只是她的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苏红。苏红是什么人，她很清楚，她可不是什么细心、贴心之人。 果然—— 苏红见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她这儿了，不着痕迹从右手袖口掏出一个纸包。用指甲轻轻戳破，白色的粉末纷纷掉进水壶，随后又不动声色的将纸包塞回袖中。 目睹一切的林婉低下头，掩藏起眉眼弯弯。看来苏红的怨气不小啊，她这是要彻底毁了柯灵儿啊。不过，这种狗咬狗的戏码，她还是很喜欢看的。 苏红见水冷的差不多了，将盖子盖了回去。倒了一杯，端到柯灵儿手中：“二少夫人，好了。” “嗯！”柯灵儿眼皮都不抬，一仰头，就往嘴里送。 一大早的就在翠仙楼守着，随后又扮作林婉等人引开那些人，几乎绕了大半个京城了，才敢往这里来。确实是渴了。 “再来一杯！” “是！” 这渴了饿了，不说还好，这一说，不渴也渴了。何况，他们这一群人，今日可都是忙活了大半日了，不渴才怪呢。 众人见柯灵儿终于放下了杯子，才开口问道：“二少夫人，我们也都渴了，这水能赏我们吗？” 柯灵儿不语，只是给苏红递了个眼色。 苏红转身，伸手拿过最初她尝温度时倒水的那个杯子，里面的水却满满的，只不过早已经凉透了。她身体转了个方向，挡住身后的视线。 这才伸手拿过另一个杯子，放在刚刚那个杯子边上，提起水壶，咕噜噜倒了一杯水。然后端起已经凉透的那杯水，一仰头一饮而尽。 随后，又拿了几个杯子，咕噜噜一阵倒。这才转身对着如意几人说道：“你们要喝自己过来端，都给你们倒好了。不够在自己倒！” 随后端了一杯，递给林婉：“林婉，看在曾经你我相熟的份上，也赏你一杯吧！” “你会这般好心？”林婉眼皮都不抬，依然将脸埋在被窝里。完全没有要接的意思。她倒是想看看苏红接下来要怎么演。 “哦，不喝拉倒！”苏红转身，哗啦一声，将一杯的水尽数倒在地上。 如意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苏红身上，她总觉得今日的苏红过分殷勤了。此后柯灵儿已经很奇怪了，居然还伺候起了林婉。所以，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这水是不是有问题。 这才想要让林婉喝下，可是她居然毫不犹豫的泼了，似乎端给林婉只是纯出于好心。而且，刚刚苏红自己也喝了。 如意压下了心里的异样，起身端了一杯喝了。 她是真渴了，都奔波了大半日了，能不渴嘛？要是现在就能走了，她倒是可以回家再喝，老陈头的家本来也在城南，不算很远。 但不是还想着一会儿看戏嘛！ 第290章 你这颗棋子，废了，就该毁了!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在水里动手脚，想害我啊！毕竟这可不是第一回了。”林婉焦急道，她倒是没想到苏红果然变聪明了。 “切，还真当自己是大小姐呢。”柯灵儿畅快极了，“想喝？我还就不给你了！” “嗯，不喝就不喝！”林婉赌气似的彻底将头埋进被子里，不理人。难题交给苏红了。苏红对苏烨一直贼心不死，如今，可以一举将跟苏烨相关的两个女人，一个是她，一个是柯灵儿，一起送进地狱，她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她就等着看戏就行！她就等着看苏红是怎么说服柯灵儿给自己喝水的。 “二少夫人，不给她润润喉，她一会儿怎么叫呢？无声的表演，看着多不带敬儿？您说是不是？”苏红的眼里玩味四起。 “哈哈哈哈~~~” 房间里霎时淫笑声四起。 苏红重新倒了一杯水，“林婉，喝不喝？再不喝，可就没有咯！” “喝，干嘛不喝！”林婉掀开被子，接过水杯，只是动作太大蹭到了耳坠子，耳坠子顺着她胸前衣服，叮的一声掉进了水里。 林婉也不嫌弃，生怕苏红又夺走她手中的水，直接一仰头，一口气咕噜噜将水喝了，一滴不剩。将被子往错愕的苏红手中一塞，最后才低头将嘴里的耳坠子吐了出来。 柯灵儿鄙夷的看了林晚一眼，做了一个干呕的动作：“咿~~林婉，你也不嫌弃恶心。” 林婉当作没看见、没听见，心里却一声冷笑，呵呵，一会儿就知道该谁恶心了。 苏红见除了自己，屋内所有人都喝了，眼里的兴奋差点都要溢出来了。为了让今日的这出戏激烈些，她准备的可是药效最猛烈的。 只不过，这一大壶的水稀释下来，药效应该没有那么快上来。 “你们几个，今日的第一份报酬来了，这个女人，赏你们了。”柯灵儿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了看林婉，“林婉，好好享受哦。我们就在门外为你加油鼓劲儿，你可千万要争气点哦。”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一旁排排站的五个又脏又臭的男人，最下贱的男人配最下贱的林婉，刚好。就是不知道林婉能撑到第几个，如意和苏红可不止一次哭着控诉她们的男人呢..... “柯灵儿，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可以....”林婉这下真急了，别说是五个男人，就是对付一个男人，就她这破身子，也够呛。 “不可以？哈哈哈~~~~ 你知道我娘怎么死的嘛？”柯灵儿嗜血的眼睛，阴冷的盯着林婉，“你果然知道！哈哈哈，你对我娘这般好，我自然也该投桃报李。林淮安给我娘送了几个男人，我就成倍的送给你。” 林婉百口莫辩，她知道归知道，可是跟她有什么关系？ “你娘怎么死的，不是应该问你自己吗？你娘是怎么死的？你爹和你二叔三叔是怎么死的？”林婉同样阴冷的盯着柯灵儿，她只能尽量拖延时间。只要这群人药效发作，她就有机会逃出去。 “林婉，你个贱人，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如果不是因为你娘，林淮安，怎么可能这么对我娘？” “呵呵，柯灵儿，你说这话不心虚吗？林淮安为什么要这般对你娘？他只不过把你原本要送给我娘的男人，送给了你娘而已。怎么，只许你做初一，不许别人做十五？” “你....”柯灵儿被赌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得破口大骂道：“林婉，你以为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你娘和苏二爷为什么会有那场劫难，你心里不清楚吗？你又装什么无辜呢？” “我无不无辜我还真不知道，但是你柯灵儿可是一点也不无辜。”林婉微顿，无不怜悯的看了看柯灵儿，继续说道： “柯灵儿，你太可悲了。苏烨根本就不爱你，所有的对你好，都是装的。你几次三番设计陷害于我，而我却始终活得好好的，你心里很清楚是谁在护着我。 所以，你不敢再对我出手了。只能对我身边的人出手。可是，你却忘记了，苏府的人在护短上，无人能出其右。有些人，你永远不能动。 苏老爷子再怎么不待见我娘，她也是苏府二夫人。苏信再怎么不受宠，他也是苏府二爷。柯府这样一个破落户，竟然也敢妄想动苏府的人。你让苏府以后在京中还有何颜面？ 你以为你二叔三叔，真的只是苏烨动的手？你以为林淮安几次三番能顺利潜入柯府，给你娘他们下药，就没有苏老爷子的手笔？还有，柯府所有的生意，几乎可是在几日之间，全没了。 你以为彼时的苏烨，有这般的能耐？” “不可能！不可能！他一直留着我，就是为了.....为了.....” “为了什么？”林婉嗤笑，“为了帮苏烨挡走那些心怀不轨往他身边凑的女人？而那时的苏烨，早已经不需要了。所以，你这颗棋子，废了。废了，自然就该毁了。” 柯灵儿踉跄着后退几步，苏红和如意疾步上前，一左一右护住了她。 林婉却不打算就此放过她，“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哦，你跟苏府往来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你何时听过苏府有人因为曼陀罗花而昏厥、致幻的？” 柯灵儿眼睛瞪的老大，明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嘴上依然不死心：“你什么意思？” “原来柯小姐一直喜欢当逃兵啊！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故意激怒我是真、我想掐死你也是真。只不过，掐晕你之后，苏烨和苏铭出现了。苏烨送我回了院子，而你....他将你留在后花园没管你，是看园子的小厮发现了你，管家这才着人送你回柯府。” “不可能！不可能！那天苏府城南商铺出事，苏烨和苏铭赶着去处理，还碰到了我爹娘。” “苏烨的马是什么马？你爹娘的马是什么马？想要追上很难？” “哈哈哈哈~~~”柯灵儿笑得癫狂，“我以为苏烨一直都需要呢，我以为他一直都需要呢....”原来那时候开始，他就不需要了，甚至更早，只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这一局，她早在三年前就布了，她没有勇气接受多年谋算成空，而最终，她才是那个被算计的彻底之人。 第291章 与其屈辱的活着，不如有价值的死去 林婉抬眸，看着柯灵儿轻笑，“所以，为此葬送了整个柯府值得吗？甚至还不惜亲手送走了自己的至亲之人，值得吗？” 柯灵儿抬起血红的双眸，嘴角挂着诡异的笑：“我这般做，只是为了他们好。叔嫂乱伦，他们早就生不如死了。我这是在帮他们。与其屈辱的活着，不如有价值的死去。” “是吗？他们有价值的死法就是再受一次屈辱？然后让你利用他们的死，大做文章，来提升你跌入谷底的名声？好让你嫁进苏府？你还真是一个孝顺的好女儿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只不过是想让自己活的好一点，我有什么错？他们身为柯府长辈，既然活着不能许我荣华富贵，用死送我一场造化，是他们的本分。” 房内的其他人，惊恐的看着几近癫狂的柯灵儿，她满目狰狞，犹如索命恶鬼，浑身散发着阴冷嗜血的气息。令人通体生寒。 父母、二叔、三叔......用至亲之人之死，给自己一场造化...... 他们瑟缩着后退，挤到一起。他们到底惹了一个什么样的恶魔？ “哈哈哈~~林婉，说的那么大义凛然，你可不无辜。林淮安到底是不是你爹，我是不清楚，但是他和你那个骚货娘，不可能干净。 林淮安为什么几次三番对我娘他们下药，难道不就是为了你娘那个贱人吗？所以，林婉，你和你那浪荡娘，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我干不干净，我清楚。我娘跟林淮安干不干净，我也清楚。而你柯灵儿，满身罪恶与污秽，我更是清清楚楚。” “不承认？”柯灵儿眉毛微挑，随即哈哈哈大笑，“林婉，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讨厌啊！这般激怒我，不过想拖延时间而已。可是，我就是偏不让你如意呢，怎么办呢？” “哈哈哈哈~~~~ 你们还等着干嘛？” 柯灵儿利落转身，完全不给林婉开口的机会，直接出了房门。只是一出房门，眼泪簌簌而下。原来她还有心，还会痛。 她无力跌坐道廊下椅子上，她捂着不住发痛的心脏，在心里呐喊着：娘，我后悔了。 开始，柯夫人终究是听不到她的忏悔了。 见柯灵儿出去，如意苏红迅速跟上，还嘭的一声门关紧。经历了刚刚的事，她们都浑身发寒，不敢靠近柯灵儿。更不敢跟她坐在一起。 “干嘛？怕我吃了你们？”柯灵儿冰冷的眼神扫视着二人。 两人身子僵硬，一动不敢动。最后，苏红还是硬着头皮坐到了柯灵儿的身边，一想到一会儿药效发作，她就无需惧她了。 如意松了一口气，疾步坐到了苏红的另一边。 林婉没在出言，柯灵儿那边已经无能为力。只能另外想法子拖延时间。她抬眸看着依然惊恐缩在一旁的五个男人，显然刚刚柯灵儿的言语，让他们害怕了。 知道害怕就行！ 不过，看他们呆立着，林婉自然不会好心的叫醒他们。如今，她最缺的就是时间了。 只是，林婉想让他们一直待着，柯灵儿可不愿意。她坐等了好一会儿，还没听到房中的动静，极其不耐烦喝道：“怎么？需要我教你们怎么玩吗？” “啊~~”柯灵儿的声音终于将这五人叫醒，他们下意识的回道：“不用，不用。我们马上！” 五人互相对视一眼，他们是爱玩，可是和身家性命相比，自然是保命要紧。这二少夫人连自己的至亲都可以杀害，何况他们。 五人围在一起，正要开口商量什么，林婉那边却叫开了。 “你们要干嘛，你们别过来，你们别过来，啊~~ 啊~~放开我，放开我~~~” 嘭嘭嘭—— 一边叫着，还一边用脚不停的剁着床。还不忘抬头看向五人，对他们挤眉弄眼。 五人再笨也知道这女人在干什么，五人一对视，一同点点头。然后又一起看向王狗子，王狗子会意。 他先是啪啪啪，左手掌拍了几次右手掌，然后大声喝道：“贱女人，敢躲？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啊，不对，是看老子怎么疼你....哈哈哈...” 说着，他从腰间抽出随身携带的鞭子，对着空中啪啪就是几鞭。 啊—— 啊—— 林婉也配合着惨叫。 里面鞭子声一响，苏红身体本能战栗，里面的鞭子响一声，她便抖动一次。仿佛那一鞭一鞭不是抽在林婉身上，而是抽在她身上。 “苏红，你没事吧？”柯灵儿到底还是大发慈悲的问了一句。 “啊，我没事，我没事！”苏红这才如梦初醒，这样的地狱般生活，她再也不想过了。幸好，幸好过了今日，这些恶魔就一个个的全都消失了。 那边林婉和王狗子卖力的演着，这边陈家四个男人，在挤在一起，小声嘀咕着该怎么办。 “爹，这里就您最见多识广，您说说我们该怎么办？这叫柯灵儿的二少夫人，看起来好可怕哦，今日，如果我们真的这般做了，明日她会不会就杀人灭口啊？如果我没猜错，这床上的女人，就是苏府二房的继女，也是宋夫子的入室弟子。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他们陈家人虽然好吃懒做，但是知道的可不少。就是因为好吃懒做，没事儿就去街上溜达闲逛，听到的、见到的自然也就比别人多。关于苏府各种流言，他们都是听说过不少的。 虽然没见过人，但是事情还是知道的。从刚刚几个女人的对话中，林淮安名字一出，他们大概拼凑出了林婉的身份。 当初林淮安当街挟持林婉的事情，可是闹的满京城都沸沸扬扬的。他们想不知道都难。 老陈头毕竟上了年纪，老成些。这老陈家，能骗得一个女子伺候他们爷四个一辈子，劳碌而死，就知道陈家的四个男人绝对不是毫无心机之人。 “老大说的有理。这些富贵人家，本来跟我们八竿子打不着。她会找我们，完全是因为如意那婆娘。如意有多恨我们，我们是知道的。今日我们会答应，是因为我们并不知道要掳走的人，是苏府二房继女。就我们，别说二房继女，即便是婢女，我们也惹不起。” “那我们怎么办啊？”几兄弟一同问道。 第292章 杜大爷，你来的正当时! “二少夫人会找我们，未必没有如意那贱人的功劳。得罪了贵人，只有两种结果，不然被贵人杀人灭口，不然就被二少夫人杀人灭口。她这是想借刀杀人啊！” 兄弟三人缩了缩脖子，随即眼里闪过一丝狠辣：“这个贱人，看回去怎么收拾她！不过，爹，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啊？” 兄弟几人六神无主，只能一个劲儿的问要怎么办。 “先就只能跟王狗子一样，装模做样一番吧。”老陈头双手虚压，让他们稍安勿躁，“二少夫人何许人也？大户人家的妇人，哪有出门那么久还不回去的？估计也就听听，差不多也该走了。只要她一走，剩下那两个贱皮娘，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兄弟三人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齐刷刷的给自己的老爹竖起了大拇指。 一身干净利落的杜威，出现在院外。老爷子果然神机妙算，算准了宫东家这个精明的生意人，为了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必会‘多管闲事’；更算准了柯灵儿阴狠毒辣，不可能放过林婉。 宫东家果然也不是什么善茬，光是甩开他的人，就废了他不少功夫。要不是早就暗中安排了人跟着柯灵儿，这种鸡不拉屎鸟不下蛋的地方，他还真找不过来。 “啊~~~” 阵阵惨叫传来，杜威直接一脚踹开院门。林婉可是对老爷子有大用，他可不能让柯灵儿坏了老爷子的大事。 “柯灵儿，你找死！” 杜威气急败坏的扔下这句后，着急忙慌的一脚踹开了房门，瞬间石化了。 这是？什么一个情况？ 这屋内的场景，谁能告诉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婉站在床榻上，一边气喘吁吁的奔奔跳跳，还一边扯着嗓子凄厉的呲哇乱叫；一个身材魁梧壮硕的男子，一边对着空气啪啪的挥舞着鞭子，一边满嘴淫词艳曲，不堪入耳；四个尖嘴猴腮的男子，头靠着头，挤在一起，聚精会神的商讨着什么...... 饶是杜威再见多识广，对于这种诡异又和谐的场景，他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你们....”在脑子里搜索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词汇，最终，杜威妥协了：“你们这是在玩什么？” 林婉一看到杜威，就知道，这戏终于结束了。她浑身脱力，直接嘭的一声跌坐在床上。心里只有四个字：累死人了！ “杜大爷，你来的正当时！” 同样长舒一口气的，还有房间的那五个男人。尤其是一直挥鞭子的王狗子，手都麻了。能几进官府，而全身而退之人，自不是什么愚蠢之人。他清楚的知道什么人能碰、什么人碰不得。 今日之事，本就有蹊跷，他可以作恶，但他从不做别人手中的刀。 王狗子几进几出官府，他现在闻着味儿，就知道来人是官府之人。他随即扔了手中的鞭子，就对着杜威躬身道：“官爷，此事与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干.” “官...官...官爷？”老陈家的四人一听是官爷，立即就腿软了，相互搀扶着，才勉强稳住了身子。 “跟我们没关系！是...是二少夫人让我们这么干的，不过，我们可没碰她。连一根头发丝都没碰。” 不用杜威开口，几人就把柯灵儿出卖了个干净。 “滚！” 杜威一声暴喝，几人抱头鼠窜，一溜烟全跑了。只是在路过门口的苏红和如意时，眼里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苏红二人都低着头，不敢看那些男人。可身子却本能的颤栗着，尤其是如意，霎时满身绝望与悲凉。 今日这把刺杀王狗子的刀，她没借到，反而招来了一支射向自己心脏的箭矢。 杜威喝退了王狗子等人后，也不管依然在床上喘着粗气的林婉，只要她还完好无损就好。不然谁也不能保证苏烨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来。 他抬步走出房门，面无表情的看了神色各异的三个女人：“柯灵儿，希望你想好了借口。滚！” 柯灵儿一语不发，任由苏红和如意搀扶着离开了小院。 苏红眼见着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怎么药效还不见发作？ 她和苏红故意对他们隐瞒了林婉的身份，就是怕他们不敢动手。刚刚他们在房内配合着林婉演戏，说明已经猜到了她们的意图。 他们也笃定了自己和如意必定要先送柯灵儿马车上，今日为了掩人耳目，马车停的有一段距离。所以，老陈头他们必定是在这条路上的某个地方守株待兔，等着她们自投罗网。 不行，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她得拖住时间，只要他们药效发作，便会自顾不暇，无暇找她算账。如今能不能算计到柯灵儿，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逃命才最重要。 “二少夫人，王狗子他们可都是亡命之徒，他们刚刚在房内没有对林婉出手，就说明他们已经猜到我们在算计他们了。” 如意一听，立马会意，“是啊是啊，他们可都是睚眦必报之人，不可能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你们怕什么？我是苏府二少夫人，他们还敢对我怎么样？”柯灵儿烦躁的说道，今日没有整死林婉，她已经很不爽了，如今林婉到了苏老爷子手里，她想要再动林婉，就没那么容易了。 苏老爷子为了能将林婉卖个好价钱，在和苏烨谈判之前，必然是不会动她，更不会允许旁人动她。可是，她不甘心！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了。 林婉那个贱人，越来越难对付了。故意激怒她，故意透露自己的身份给那些男人，真该死。 不过，柯灵儿一直都知道苏敬对林婉贼心不死。既然这些男人不敢碰林婉，那她就成全苏敬。以林婉那个贱人的傲性，只要跟苏敬发生了点什么，她跟苏烨之间就再无可能了。 如此一来，倒也正好遂了她的意了。她柯灵儿得不到的男人，林婉也别想得到。 所以，她必须尽快赶回苏府找苏敬。 第293章 总有办法将自己彻底洗干净! 苏红闻言有些心虚，若是平日里，就是借他们狗胆，他们也不敢。可是今天特殊，他们可是中了媚药啊！ “二少夫人，若是放在平时，他们肯定是不敢的。可是他们现在不是在气头上吗？再说了，我们也赌不起啊，何况您肚子里还有苏府的长孙呢。” 苏红果然是知道怎么拿捏人了。柯灵儿之所以还能在苏府待着，完全是因为她有这个肚子。若是没了这个肚子，她在苏府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我都出来老半天了，必须得赶在苏老爷子回府之前回去。” 嗦嗦嗦~~ 还不待苏红回话，前面就传来了一阵脚踩枯草的声音。几人立马警惕起来，侧耳细听，发现似乎只是一个人，这才放下心来。 “二少夫人？”一声惊呼，“二少夫人，还真是您啊？您怎么在这儿？” “阿全？是你啊！太好了。我到城南这儿来找如意，想着这大片大片的枯草，还挺好看的，一时贪看，倒是忘了时间了。这会儿正想回去呢。”柯灵儿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了，只要有了阿全在，她就安全了。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收买下来的苏府下人。 不过，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阿全，你怎么会来这儿？” 阿全并没有马上回话，而是看了看柯灵儿身后的苏红和如意。柯灵儿会意，“如意，苏红，你们稍等我一下，我跟阿全说几句话。” 两人非常识趣的离开了一段距离。 “二少夫人，是二少爷让我来的。苏府出大事了，老爷子被官府带走了，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二少爷让我来这里通知杜威赶紧前往府衙去救人，二少爷也去官府那边走动了。” 柯灵儿一听，还真是天助她也。既然苏府众人都在忙，自然也没人管她，更没人管林婉。一会儿杜威走了，她就可以继续刚刚的计划了。 柯府好歹也是做生意的，柯灵儿自小就知道，这天下没有做不成的买卖。如果有，那必是利益不够可观。只要利益到位，不愁那几个男人不动手。 “那你赶紧的，回头老爷子回来可是要问责得到。你赶紧去忙活吧！” “是，二少夫人！” 柯灵儿脸上的得意，还没靠近，如意苏红就感受到了。 “二少夫人，可是有什么大喜事？” “自然是有大喜事的....嗯....怎么感觉好热啊，不应该啊，这大冷天的.....”柯灵儿疑惑的拉了拉自己的衣领，她这穿的也不多啊，怎么就热了呢？ “对啊，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觉得浑身都燥热了?”如意也附和道。 苏红心里一喜，脸上却不显，也学着她们的样子直呼好热。她悄悄的观察着两人，发现两人的脸色渐渐酡红了起来，估计药效药上来了。 如此一来，倒是无需惧怕那几个臭男人了。只是，都到这个份上了，就此放弃，那就太可惜了。往后可不会有这样的大好机会了。 这边都闹起来了，他们可是一连喝了好几杯水，应该也闹起来了。 苏红侧耳细听着附近的动静，果然在前面不远处有动静。 “二少夫人，估计是闹了大半日，口干舌燥惹的。不如，我们赶紧回马车那边吧，串儿有备着水。” 如意下意识的觉得不妥，“苏红，你刚刚不是还担心他们.....” “你没看见刚刚阿全从那边过来吗？要是他们真的守在哪里，他早就提醒二少夫人了。毕竟他们长得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阿全没说话，估计他们早溜了。” 要是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如意或许还能察觉出几分苏红的异样。但是她现在浑身燥热难耐，混不的撕了身上的衣服，哪里还管得了前面有没有人。 三人相互搀扶着往前走，只是还没走几步，迎面就撞上了王狗子几人。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们龟缩着不敢出来了呢。老陈头，还等什么呀，带走啊！” “哈哈哈，那当然....” 三人想跑，只是步子还没迈开，就被人抓住了胳膊。随后身子一轻，被人扛上就跑。 “救命啊，救命啊——” 苏红拼命的蹬着腿，手上更是没闲着，逮哪儿抓哪儿。她不能被带走，带走她就完了。老陈头家几个还好说，最多也就身子被弄脏了。 王狗子这儿，铁定是会出人命的。不中药的时候，就已经很疯狂了，何况如今还中药了。 然而，王狗子本就一身蛮力，如今，又中了媚药，浑身燥热无处排泄，本就是一头暴怒的雄狮。苏红这般闹腾，他如何会受着？直接一拳砸在苏红门面，她叫唤都来不及，直接昏厥了过去。 五个男人，扛着三个女人，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枯草的尽头。 悉悉索索—— 一个身影从一处茂密的枯草后，走了出来。苏敬望着几人消失的方向，嘴角微扬。他身边最大的恶臭垃圾，总算是清理干净了。 柯灵儿不死，他苏敬就永远是觊觎自己未来大嫂，并与之暗通款曲的无耻小人。她死了，日子久了，总有办法将自己彻底洗干净的。 ~~~~ 厢房内，坐在床上的林婉似笑非笑的看着一脸严肃的杜威。 “杜大爷，许久不被称呼官爷了，可还习惯？” 杜威身子一僵，多年浸染衙门，身上的气质早已根深蒂固，不论怎么改，一些骨子里的东西，是抹不去的。 只不过须臾，他便回神了。嘴角浮起一抹苦笑，这个丫头可是鬼的很，记得当时在府衙牢房，她可还没有这般气定神闲。 当时，她就试图利用他是前捕头这事儿，想唤醒他心里所谓的正义。今日又想故技重施，倒是更精进了，只有‘官爷’二字。 杜威并不接她的茬，同样也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婉： “你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就那么笃定我一定会出现？就那么笃定我不会伤你？”刚刚他一进门，就看到了林婉‘你可算来了’的表情。 第294章 林婉杜威博弈 “你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就那么笃定我一定会出现？就那么笃定我不会伤你？”刚刚他一进门，就看到了林婉‘你可算来了’的表情。、 “承蒙苏老爷子和苏二少爷看得起，我竟不知道我这么抢手呢。只是不知道，最终，我花落谁家呢？”似乎她口中说的那个人不是自己，竟然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听闻谢家少爷与林小姐私交甚笃，今日怎得没有好好护着林小姐？” “近日听闻苏老爷子将城西别院送给了苏二少爷，果然是爷孙情深啊，想必今日之后，他更会感念苏老爷子的舐犊情深吧？” “大少一大早就奔波忙碌去了，不知道林小姐失踪的消息，他收到了没有？” “说到失踪，我最近倒是听到了一则趣闻，城南一樵夫的女儿，在几个月前无故失踪，不知道找回来。” 杜威脸色巨变，在双方各自一系列的试探后，他终于败下阵来，他一点东西也没窥探到。不管是林婉自身的深浅，还是谢浩辰和苏烨对今日之事，到底预判到了几分，他心里完全没底。 不仅如此，她如此断定今日之后，苏敬便会因城西别院之事‘感念’老爷子，必是知道里面另有乾坤。可是，她一个闺阁女子，是如何知道的？ 樵夫之女，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你不是林婉！你到底是谁？” “我是不是林婉你不知道？你可是手眼通天呢！”林婉丝毫不惧杜威凌厉的眼神，平静的与他对视。 “你.....” “杜大哥，杜大哥..... 你在这儿吗？”不待杜威继续追问，外面便传来了一名男子的叫唤声。 杜威蹙眉，心里涌上强烈的不安。 “阿全，左边厢房！” “杜大哥，你果然在这里。”阿全气喘吁吁的，似乎是跑了很远过来的，他顾不上喘气，焦急的抓住杜威的双臂。 “苏老爷子被官府的人带走了，听说，还是秦太守亲自出手的。” “你说什么？”杜威脸色凝重，总觉得哪里不对，那个地方可是他千挑万选的，短时间内，绝对不可能有人找到。 再说，秦太守虽然只挂着太守的官职，可是京中太守，要做的可不仅 仅只是太守。他亲自逮人，那必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案子。 “你确定带走的是老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仔细的说说。” “府上的主子都不在，我们也是府衙的人上门才知道的。官差只说，他们查封了城西别院，并且要带二少爷和二少夫人回去问话。得知他们不在后，便离开了。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半句也没有透露。” 杜威点点头，这是老爷子今日落下的第一子，城西别院之事，果然没有再牵扯到老爷子，应该算是妥了。 “那老爷子被官府带走，又是怎么回事？” 阿全看了看在床上乖巧坐着、认真看戏的林婉，有些为难。 杜威瞥了瞥林婉，嘴角抽了抽，她倒是好兴致，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无碍，只说。” “前面的官差刚走不久，后面就又来了一波。他们直奔老爷子的院子，那些官差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我们想拦着也拦不住。不过，其中有一个官差悄悄告诉我，老爷子已经在收监了，让我赶紧来找你。” 以苏老爷子的手段，想要将信息传回苏府，并非难事。而杜威跟苏老爷子都不在府上，阿全确实也是苏老爷子比较倚重的人了。否则，苏烨也不会总是有意无意的在他手上、脸上等显眼处留下大伤小伤。为的，就是想要借他打苏老爷子的脸。 所以，苏老爷子将传信于阿全，也算是合情合理。只是，阿全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二少爷告诉我的！” “你怎么会找二少爷？”虽然目前苏老爷子和苏敬勉强算是合作关系，但是苏老爷子可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他。 “也是那位差爷传的话，老爷子让我找杜大哥您，但是我不知道您在哪里，差爷说，二少爷知道。” “你在哪里找到二少爷的？” “小的还没来得及出门找二少爷，二少爷就急匆匆的回来了。他着急着回府拿东西，想去府衙疏通疏通关系，看看能不能捞出老爷子。” 事情都连的上，一切也都很合理。可是杜威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阿全不傻，杜威的质疑那么明显，就差点将他当犯人审问了。他无可奈何的从怀中掏出一枚质地上好的玉佩，递到杜威跟前。 “杜大哥，老爷子知道您性子谨慎，轻易不会相信他人，特意将此枚玉佩捎了回来。” 杜威接过，一眼便认出了这确实是老爷子的贴身之物，日日随身携带。脸色却因为相信了阿全的话，而更加凝重了。 秦太守亲自抓的人，那必定是穷凶极恶之人，难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们做的这般隐秘，藏的这般好，不可能被找到的。 可是....万一呢？ 不对！ 他还漏掉了一人——那个一直跟着他的那个神秘人！ 查了这么久，他一点信息都没有查到...... 如果有他相助官府呢？ “官府那边一点信息都没有探听到？” “那个官差并不是单独来的，所以他只赶匆匆跟我说了几句。我这又急着过来找您，毕竟府衙的事，您大听起来比我们容易的多。” 杜威回头看了看身后依然在认真看戏的林婉，有些犯难。如今，林婉留在这里事肯定不安全了，必须马上转移。但是，老爷子那边的事情，更着急。老爷子可是秦太守亲自抓的人，要是真进去了，就算是苏烨也没那个能耐将人救出来，这样，留着林婉也就没用。 “阿全，你将林小姐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如果老爷子出来了，你就送信回府上；如果，苏老爷子真的....进去了，你就悄悄将她送回谢府。” 此话一出，林婉和阿全两人都震惊了。 “杜大爷，谢....”林婉很想说一声谢谢他的，毕竟这次苏老爷子估计是真的很难再出来了。 “我只是不想你落到苏敬手里，仅此而已。”杜威话还没说完，就落荒而逃。 第295章 我是苏府的人! “啧啧啧，都是爷爷辈的年纪了，还害羞....”林婉一边得瑟，一边笑得灿烂。她很开心！ 这个世道，很多人、很多事，为人奴、为人婢，身不由己。但是再艰难，有些人还是悄悄的守住了最后的那一丝人性。 这已经很难得了！而于林婉，这——就够了！ “林小姐，我带不走你，二少爷估计一会儿就进来了。不过，我过来之前，让人给大少送了信，您得尽量拖住二少爷。” “你是苏烨的人？” “我是苏府的人！”阿全说话滴水不漏。苏老爷子到底能不能出来，谁都不知道。他的身份不适宜太早暴露。“记住我的话，我得去迎二少爷了。” 林婉看着阿全匆匆离去的背影，一脸复杂。果然是他调教出来的人！只是，苏烨，我林婉并不想跟你再有任何牵扯，更不想欠你任何人情。 收拾好情绪，林婉知道，今日的重头戏来了。她千方百计变过谢浩辰，变过杨安杨全、柳青柳叶，就是为了手刃仇敌，为前世的莹儿、娘和苏二爷报仇。 咯吱—— 苏敬推门而入，入眼的便是林婉一脸恬静的坐在桌边，提着水壶，正在给杯子里添水。对于他的到来，她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短短几日不见，婉儿变得更聪慧无比了！”苏敬自顾自的坐到了林婉的对面，“这是专门等着我呢，连茶水都备上了。” 林婉浅笑，端起杯子端详着，“二少爷指的是这个？” 苏敬抬眸，她手中的杯子清澈见底，是纯纯的白水。“白开水最是寡淡，却最是止渴，冬日里，来上暖暖的一杯，正好！” “果然还是二少夫人最懂二少爷，必定是你们心有灵犀，她才会早早的就为二少爷备下了这壶白开水。我想喝一杯，也是趁着四下无人了，才偷偷喝上的。” 林婉脸上的揶揄和嘲讽甚是明了，她再次提起水壶，倒了一杯水，推到苏敬面前：“二少爷，二少夫人如此费心，你可得喝一杯哦！” 林婉这才抬眸看向对面的苏敬，果真见到他的左耳不翼而飞，这般正面看着，一点也不对称，怪异的很。 苏敬脸色微沉，不管是林婉的话、举动，还是她那个明晃晃的眼神，都让他憋屈不已。只是，眼下须以大局为重，可不是置气的时候。 这里已经暴露了，必须即刻带着林婉离开，以苏烨的能耐，他很快就能找到这里。 “婉儿，过去种种，皆出于无奈。出身苏府，有些东西我不得不争，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我母亲。你我同在苏府生活多年，这点无需我说，你也应该明白我的身不由己。” 语顿，他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当然，我不能说我是无辜的。毕竟，我确实曾经真真切切的算计过你。这样，我以茶....以一杯清水带酒，跟你赔个不是。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现在马上跟我走。我好不容易支开了杜威，不过，很快他们就会发现不对劲。等他们再找回来的时候，纵使我再想带走你，也是不能够了。” 苏敬端起桌上的杯子，就要跟林婉跟前的杯子相碰。林婉却眼明手快的端着杯子，躲开了。她眼里的惊慌稍纵即逝，似乎深怕杯中的水洒了。 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杯子，苏敬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心里暗笑一声：“婉儿，你果真还是太善良了。这坏事还没做成，就慌成这样。” “哼——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啊？杜威才不会伤害我，刚刚你的二少夫人，可是带了好几个乱糟糟的男人过来，要不是杜威及时赶到，我...我...哼，反正你跟柯灵儿都不是什么好人！”林婉梗着脖子怒视着苏敬。 看着林婉的神情，苏敬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她每次说谎或者做坏事的时候，就是这般耍赖和无理取闹。 气氛霎时变得诡异起来，林婉这才惊觉刚刚自己做了什么。放下手中的水杯，再次回到了刚刚苏敬进门时的疏离和冷漠。 “苏二少爷，我们实在是算不上多熟。赔不是什么的，我愧不敢当。不过，这苏二爷送我的小院，有阵子没回来了，还挺怀念的。我不打算走。” “苏二爷？”苏敬玩味的重复着这三个字。林婉对于二伯一向是敬重有加的，一直都是以叔叔相称，这次二伯回京后，她甚至还喊他爹。 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疏离又淡漠的‘苏二爷’？ 不过，这些问题，他以后有的是时间跟她探讨，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带人离开。 “婉儿，这大冬天的，这里什么都没有，就一床硬邦邦的被子，根本住不了人。别闹了，趁着还没天黑，我们赶紧走吧。” “不走！” “婉儿，你知道的，我想要带走你不难。” 林婉脸色一僵，确实，且不说苏家的男人个个都是有些身手的，就是随便一个大男人，要带走一个弱不禁风的她，都轻而易举。 “那...你...”她支支吾吾的，只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苏敬眼前的水杯。 苏敬无奈而宠溺一笑，毫不犹豫的端起桌上的水杯，“以水带酒，给林小姐赔不是！” 林婉垂首，压下脸上的笑意。随手也端起了水杯，跟苏敬的杯子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随后迅速送到自己嘴边。 “等一下！”苏敬突然叫住了林婉，趁着她愣神之际，突的夺过她手中的杯子，随即仰头，一饮而尽。一连串动作下来，行云流水，等林婉反应过来时，杯中的水早就空了。 她狠狠的瞪了一眼苏敬，气愤的哼了一声，转身疾步出了房间。在转过身后的那一刹那，她嘴角微冷、却恣意上扬，眸光明媚。 “婉儿，婉儿.....你等等我！”苏敬追上林婉，“天太冷，水太凉，你身体畏寒，不能喝冷水。” “不用你假好心！” ~~~~ 冬日的斜阳总是要淡漠几分，带着阵阵寒风袭来，总能卷起人心底最深处的寒意，更是吹响了满地枯黄的杂草悉悉索索。 枯草丛中，一道身影悄悄跟上了前面的苏敬和林婉。不过几步，他便停下了脚步，不动声色的捡了回城中的那条小路，疾步而去。 第296章 一墙之隔、失之交臂 一盏茶后，这道身影再次出现，朝着刚刚的方向追了过去，可是追着追着，就无从追起了。前方本无路，又有千万条路。偌大的荒地枯草连成片，明明四面八方都有路，却脚下无路。 他只好再次折回小院。 他在小院门口焦急的来回踱步，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了脚步声。他疾步迎了上去。 “大少，半炷香前，二少爷已经带着林小姐离开了。是往这里走的。” 都知道事态紧急，谁也没用多问，跟着阿全就走。 “二少爷身边有护卫在，我怕打草惊蛇，到这儿，我就没敢跟着了。不过，他们似乎有所察觉，等我再次返回来的时候，早就没人影了。” 阿全在刚刚离开的地方停了停，随后，又带着苏烨等人到了那片荒地。 “我循着踪迹追到这里。以此看来，他们要么发现有人跟着他们，要么他们太过谨慎，这里四通八达，根本无法辨认他们往哪儿走了。” 谢浩辰和苏烨一左一右，背道而驰，绕了一圈，再次碰面，彼此摇头，果然一无所获。诚如阿全所言，根本无从辨认苏敬带着林婉往那个方向走了。 “杨全，即刻回城通知我爹，一寸一寸搜索城南！其他人，以此为中心，在这一半分散开来，找到人后，以烟花为信。” “苏铭，速速通知二叔三叔，掘地三尺翻遍城南！其他人，往这一半找，同样以烟花为信！” “是！” 悉悉索索—— 悉悉索索—— 人群如潮般褪去，四周再次陷入一片静谧。 天色渐晚、夜色渐浓！荒地空旷、枯草瑟瑟、寒风簌簌，谢浩辰和苏烨背对而立，各自沉思。 ~~~~ 某处厢房内！ 噼里啪啦~~ 几处火红的炭盆，燃得欢快。整个厢房暖暖的。红烛上的火焰纹丝不动！门窗都覆上了厚重的布匹，房中的温暖和光亮，半点也透不出去。外头的严寒和冷风，一丝也钻不进来。 床榻上的林婉，睡得温婉美好！ 她双目轻合，弯弯的睫毛俏皮上挑，娇嫩光洁的双颊在火光的映照下，透着诱人的粉嫩。两片鲜红的薄唇，更像是热情的邀请。 苏敬小心翼翼的坐到床沿，脸上尽是宠溺与眷恋。双目一寸一寸扫过她的肌肤，她越来越迷人了，越来越让他舍不得了。 缓缓伸出手掌，却在离她脸颊不到一指的距离，顿住，眼里爬上挣扎与悔恨。化掌为拳，却抑制不住战栗，手指收紧，越收越紧，越战越栗。直至指节泛白，手掌泛紫。 一声长叹，收回手掌，无力下垂！ “婉儿，对不起！我也舍不得，可是我没办法！你会理解我的，对吗？你会原谅我的，对吗？我会用我的余生来好好补偿你，好好对你，好好护你爱你！” 哒—— 苏敬仅剩的右耳微动，即刻噤声，侧耳倾听外头动静。 院外，两道身影悄无声息的靠近院子，一左一右躲在院门口。院门开着，两人眼里闪过失望，却依然抬脚进了院子。 院内一片漆黑和静默，只有耳边呼啸的寒风。 看着熟悉的院子，苏烨心里酸涩难忍。如果那日，他强势一点、勇敢一点、果决一点，坚定的认下了前一晚的人是她，且护她到底，这一切是不是就都不会发生了？ “婉儿，你到底在哪里？” 谢浩辰可没那心思陪苏烨伤感：“苏烨，我妹妹的这场劫难，归根结底都是因你而起。早干嘛去了？如今在这装什么伤感？给谁看呢？” 努力压制怒气与恨意，苏敬可不是杜威，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下得去手的人，绝无可能对林婉心慈手软。何况她还害得他失去了一只耳朵。 “看来我们想差了，苏敬并没有回来！走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不过房内的苏敬依然一动不动。一炷香后，外头的脚步声去而复返，留下几声哀叹，再次远去。 叩叩叩—— 一盏茶后，房门被敲响，外头传来苏旦的声音。 “二少爷，他们离开了！” “去将晚膳提过来！谨慎些，苏烨和谢浩辰都不是等闲之辈！” “是！” 苏敬嘴角微扬，“我的好大哥，如果你知道你两次与婉儿只是一墙之隔、却擦肩而过，你会是何种表情呢？呵呵呵~~~” 林婉是被饿醒的！ 她吸了吸鼻子，缓缓睁开了双眼，入目的还是那间熟悉的厢房。 “二少爷好心计！去而复返！还真是出其不意啊！” 苏敬依然一派温文尔雅，仿佛从前种种的不愉快从未发生，抬眸坦荡的对上林婉讥诮的眸子：“我就当是婉儿对我的称赞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揭开食盒的盖子，将里面的饭菜一一摆上桌。 “该饿了吧？我娘特意按照你的喜好为你准备的，快起来，趁热！” 林婉确实饿了！午膳陪着夫子她们，这种宴请，本也不是为吃饭而去的，自是没能吃饱。接着又是大半日的，不仅要斗智斗勇，还要费心演戏，不饿才怪。 只是，经历了这般，防人之心不可无，林婉也不着急，依然坐在床上，只是淡淡的望着苏敬。 苏敬无奈摇头，宠溺一笑：“婉儿竟然这般防着我？” “不应该吗？” “自然是该的！” 苏敬也不恼，端起碗筷，每道菜都夹了一筷子往嘴里送，还配上了一口饭。随后，还喝了一口汤，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林婉。 “这下，可以安心吃饭了？” 林婉丝毫不心虚，迅速起身，套上鞋子，几步便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就是一顿胡吃海塞。不过，她始终没动她前头的那一碗白米饭。 喝汤也没用小碗，直接整大碗端到自己跟前，拿起勺子就喝。 吃饱喝足后，林婉掏出帕子，擦拭一番后，再次坐回床上。 自始至终，苏敬都没再动过筷子，只是一脸宠溺的看着林婉吃吃喝喝。而看到林婉将那盘红豆酥和大半的鸡汤喝完，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第297章 嗜血恶魔谢浩辰 刺—嘭— 夜空中一束烟花，陡然绽放，不绚烂，但是于苏烨和谢浩辰，却灿烂到足够照亮整个夜空。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地方。 “大少，是三夫....是白府小姐！”小厮看到苏烨等人赶来，直接将白晴推到众人跟前。“我们刚刚搜到这里，就看到她鬼鬼祟祟的。” 白晴何许人也，哪怕白府落败、被赶出苏府，她也不可能来城南这种地方。何况，一个妇道人家，大晚上的出现在这荒郊野岭的，本就不同寻常。 在以她和苏敬的母子关系，她出现在这，想不让人多想都难。 “人在哪儿？”苏烨直奔主题。 “苏大少，你要找人找官府啊，找我一个妇道人家要人，是何道理？我是你的管家啊？还是仆人啊？”白晴双手抱胸，毫不畏惧的迎上苏烨吃人的视线。 算算时间，只要再拖上一时半刻，敬儿那边就应该成事了。 一道劲风乍起！ 嘭—— 啊—— 白晴整个身子突然飞出几十步远，重重砸在了草地上。草地很厚，她并没受什么伤。正准备破口大骂，一只大脚狠狠踩在她的胸口。她一声闷哼，剜心之痛让她无力开口，浑身冷汗直冒。 她艰难的抬眸，便对上了一双阴毒的眸子，声音更是冷的像冰渣子。 “白小姐是吗？我可不是苏烨，要么说，要么死！既然你出现在这儿，说明苏敬就在这附近，我看这枯草应该挺好烧的，老子一把火烧了这里，烧了你。你说我能不能找出你儿子呢？” 谢浩辰加重了几分力道。 白晴噗嗤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她抬手擦了擦嘴角血迹，咧嘴笑的一脸畅快和猖狂。 “哈哈哈哈~~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苏烨，你注定会一无所有，权势、女人，你一个都得不到！哈哈哈哈~~” 咔嚓咔嚓—— 两声脆响！谢浩辰面无表情的卸了白晴的两条胳膊。 啊——阵阵凄厉惨叫！ 嗯嗯~~~~ 谢浩辰直接抓起一把枯草，狠狠的塞进白晴嘴里，惨叫声停，世界再次陷入安静。只剩下白晴粗重的喘气声。 “杨安，带人附近搜查！” 谢浩辰抬起脚，白晴突觉身上一松，挣扎着想要爬起起来，两条胳膊早已使不上力，只剩下钻心的疼痛。她用力的瞪了几脚，依然没能动弹半分。 再次对上谢浩辰嗜血冰冷的双眸，白晴眼里终于染上恐惧，她不怕死，但是她怕生不如死。眼前的谢浩辰不是人，是恶魔，是嗜血恶狼。 “白小姐，还畅快吗？卸了胳膊，痛感还在，你说，我一根一根卸了你的手指，你会不会更畅快呢？” 呜呜呜~~ 白晴拼命的摇头，眼里的恐惧越发浓郁。 “不畅快？嘶~~~ 白小姐果然女中豪杰，那就两根两根卸好了，这样畅快翻倍，白小姐意下如何？” 呜呜呜~~~ 白晴再也不敢摇头了，呜呜咽咽更加急促而密集。 “那便，”咔咔——，“如—你—所—愿！” 呜—— 如动物般绝望而低沉的悲鸣。 十指连心，这锥心之痛痛的白晴两眼翻白，几乎昏死过去。胸口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眼皮越来越沉重，她终于体会到何为生不如死。意识越来越模糊，痛感却越来越清晰。她在心里呐喊，谁来帮帮她，她想死，她想死！ “少爷，前方有一处小屋，看起来荒废许久了，不过里面的灶台却还有余温。想来刚刚有人在那里做过饭。” 呲呲—— 谢浩辰打开火折子，照了照白晴的双袖，果然有不少油点子。方圆几里，除了前方那间小屋，就只剩下—— “不好，上当了！” 谢浩辰和苏烨异口同声，几乎同时往小院飞奔而去。 小院厢房内。 林婉浑身燥热，双颊竟是异常的粉红。她极力的压制着想要撕扯身上的衣裳的冲动，狠狠的咬着舌头，尖锐的刺痛和满口腥甜，让她保持着理智。 耳坠子里唯一的一份媚药解药，已经用完了，她只能以自残的方式让自己保持清醒。她能做的，只是尽量拖延时间。 “苏二少爷，果然好算计。只是，想不到温文尔雅的苏二少爷，也是这般的衣冠禽兽。” “婉儿，别挣扎了。你无法抗拒的，一会儿你会求我的。”苏敬依然一脸儒雅。 “何时下的药？” “婉儿，下药的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从来不屑使用的。我只是让我娘在汤和红豆酥里多加了几味温补的药材，毕竟婉儿的身子骨有些弱，合该补一补的。” “无耻！” 苏敬无所谓的笑笑，相比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冷嘲热讽和指指点点，无耻二字实在是太过柔和了。再说，婉儿撑不了多久了，一会儿她就得求着他宠她了，又何须跟她计较呢？ “为什么如此对我？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你，不仅如此，我还甚至帮了你。”林婉很清楚，苏家男人的世界里从来没有为什么，一切皆可为棋。她是苏府人人可用之棋子，谁让她最弱呢。 “为什么？哈哈哈，为什么？”苏敬大笑，“我也想问为什么。” “同为苏氏子孙，为什么大家只对苏烨恭敬有加？只有苏烨能成为苏家掌权人？同为青年才俊，为什么你的眼里永远只有苏烨？明明我才是他的儿子，为什么父亲只会站在苏烨那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没人能告诉我答案！也没人在乎答案！苏家只有胜者为王，其他一切，最终也都只会化作一抔尘土，随风而散。既如此，还用管什么‘为什么’？” “所以，你要毁了我，以此来证明你比苏烨更强？更值得被选择？”林婉嘲讽一笑，“苏敬，你真可怜！堂堂苏家二少爷，竟然要用毁掉一个又一个无辜女子的方式，来证明你比苏烨强。你可真是个懦夫！连和他正面对上的勇气都没有，你还敢说你比他强？就算你毁掉再多的女子，也无法抹掉你不敢直面他的事实。” “哈哈哈哈~~~ 一个又一个女子？你是说柯灵儿吗？毁她的可不是我，是她自己。至于你——”苏敬缓缓靠近床榻。 第298章 有没有解药，你不是应该最清楚了吗? 林婉下意识的往后躲去，只是，床铺就这么一点地方，她退无可退。被苏敬张开双臂，堵在了墙角。 “婉儿，你和柯灵儿不一样。苏烨爱你，但不爱她。而我，也爱你，不爱她。所以，婉儿，不可这般糟践自己，拿自己和她相提并论，她不配。” 苏敬温热的气息随着他嘴巴的一张一合，一下一下喷洒在她脸上，疯狂的激活着林婉最原始的欲望。男人的气息，致命的吸引着她想要靠近，再靠近...... 嗯~~~ 林婉再次狠咬舌尖，疼痛和血腥，勉强让她支撑着仅剩不多的理智。她伸手，用尽全力抵在苏敬的胸膛，想要推开他。 可是，浑身瘫软、燥热的她，哪里还有力气可言，此举无异于主动对苏敬投怀送抱。 苏敬顺势圈紧手臂，将头埋在怀中之人的脖颈间，忘情的吮吸着属于她身上独特的气息。 “婉儿，不要这般为难自己，我会心疼的。别再挣扎了，别再抗拒了。我会好好疼你的，乖，很快就好了。” 他轻柔的扶着林婉躺在床上，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湿润，刚要开口，腹部一阵剧痛传来，他闷哼一声，一身撑在床上，一手捂住腹部。 林婉心中狂喜，她终于等到，她终于等到了！药效发作了，药效终于发作了。 巨大的喜悦，让林婉更清醒了几分，她艰难的往旁边挪了挪身子，而后靠着墙壁，缓缓坐了起来。为了亲眼见证这一幕，她不惜以身入局，哪怕丢性命也在所不惜。 苏敬的腰背越弓越弯、越弓越弯，直至双膝跪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林婉再次狠咬舌尖，伸出右脚，对着苏敬奋力一踹。 嘭—— 苏敬毫无防备，直接滚到了地上。 啊—— 苏敬再也忍受不了腹中疼痛，如困斗野兽般，悲鸣惨叫。不过须臾，他浑身湿透了，嗓子哑了，更是半点力气也没有了。可是疼痛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重....... 他咬咬牙，艰难的坐了起来，双手紧紧抵着腹部，对上床上林婉畅快的眸子，他终于知道，他的婉儿再也不是那个天真的婉儿了。 “是那杯水？” “对啊，就是那杯水！在你来之前，我就先将毒放在杯子里了。” “哈哈哈~~ 婉儿长大了，知道演戏骗二哥了！你就不怕我不上当，我但凡犹豫一刻，那杯水就到你肚子里了。” “我动作不干净利落，怎么骗到你？” “为什么？你让大狗吃了我一只耳朵，我也没想过要怪你。为什么？” “没想过要怪我？不过是因为我是你对付苏烨一颗最重要的棋子而已。” “我就说婉儿长大了，通透了。不过，今日，就算死，我也要得到你，我要恶心苏烨一辈子。爱他的女子也好，他爱的女子也罢，我都要你们身上永永远远留下我的印记。” 苏敬双眼赤红，嗜血的盯着床上的林婉，嘴角邪恶上扬。既然活不了了，那就拉着婉儿一同下地狱吧，有她陪着，也挺好。 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一步、两步，每一步，腹部都是万箭穿心之痛，每一步，又都坚决如铁。 “婉儿，婉儿，我...我...来了！” 终于到达了，他终于要如愿了。苏敬面对着林婉跪坐床上，艰难的伸出手，缓缓靠近..... 林婉绝望的闭上双眼，她撑不住了，她等不到了。苏烨.....哪怕到了此刻，原来脑海里第一个出现的，还是他！ 泪珠儿滚落，冰冰凉凉的，可是林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用一副残躯，换苏敬一命为前世的莹儿、娘和苏信报仇，值！ 林婉眼里只剩下疯狂的欲望，她主动迎上了眼前的男人。 “哈哈哈哈— 我的婉儿，终于变乖了。来，二哥疼你.......” 嘭—— 房门被暴力踹开，苏敬还未来得及看清楚来人是谁，伸出的手就喀嚓一声，那是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 啊—— 接着嘭嘭几记重拳砸在他太阳穴上，最后便是胸前一掌，嘭的一声，苏敬应声倒地。 “婉儿，婉儿！对不起，哥哥来迟了，对不起！” 谢浩辰一把将林婉拥入怀中，然而怀中之人的手，却不安分的撕扯着他的衣衫。他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双手箍着她作乱的小手，只见她双眼迷离，满脸桃红。 “苏烨，解药！” 还在狂揍苏敬发泄的苏烨闻言，立即停手，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枚药丸，来不及多想，就塞进了林婉嘴里。 两双眼睛死死盯着林婉的反应，她似乎更加不安分了，脸上潮红更甚，连手上的力道也更重了几分，宣泄着她最原始的饥渴。 “没用！快去苏敬身上找解药，快点！”谢浩辰一边控制着林婉，一边朝着苏烨大吼。 苏烨搜遍了苏敬全身，什么也没找到，他一手揪着苏敬的衣领，一手箍住他的下巴。 “解药，交出解药！” “哈哈哈哈~~ 咳咳咳—— 哈哈哈~~~”苏敬一边口吐鲜血，一边狂笑不止。 嘭嘭嘭—— 苏烨也一脸疯狂，挥着拳头，一拳一拳砸在苏敬脸上：“解药，解药，解药.....你给我解药....” 看着发疯的苏烨，谢浩辰恨不得一刀了解了他。“苏烨，别发疯，快找解药。我妹妹快受不住了。” 苏烨回神，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须臾，睁开，里面一片冰凉。 “苏敬，你给不给解药，林婉都不会有事。但是，你—— 你知道除了生和死，还有一种叫做生不如死。” “哈哈哈哈——”苏敬毫不畏惧，苏烨不知道他中毒了吗？苏烨不知道他无法让他生不如死了吗？“苏烨，有没有解药，你不是应该最清楚了吗？” 苏烨眸光微凝，“半年前，是你给我下药？” 难怪那日他明明服用了解药，依然无济于事。 所以，果真是他错怪了林婉？果真不是她下药爬床？ 难怪她会对他死心，难怪她会离他远远的，因为他从来就没相信过她。她曾几次三番说不是她，但凡他相信一回...... “终于想起来了？我根本就没下药，我只不过是让我娘，在专门为你做的一道菜里，多加了几味补药而已。不过，这效果，可比那些媚药猛烈多了，对吧，我的好大哥。” 苏烨不再看苏敬，松开了手，缓缓起身，抬脚，直击苏敬胯下某处。 啪唧—— 那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啊—— 凄凉的惨叫声后，苏敬脑袋一歪，终于昏厥过去。 第299章 我跟苏烨不会有好结果的! “苏烨，我妹妹.....”谢浩辰痛苦的闭上眼睛，眼角有冰凉的东西滑落，心里一阵阵钝痛。 苏烨缓缓靠近，伸出手，想要接过林婉，谢浩辰下意识的避开了，他舍不得。那是他妹妹，才找回来几天的妹妹，他做不到。 他不想自己的妹妹重蹈前世覆辙，不想她再次惨死，还有那个五岁的小外甥女....... “不是毒药，却比毒药更毒。她会没命的！谢浩辰，让我救她吧！我苏烨以性命起誓，此生定不负于她。” 怀中的林婉已经逼近疯狂了，脸上的颜色已经接近黑红，眼球红血丝满眼。全身开始了异常的痉挛.....谢浩辰知道，林婉等不了了。 “苏烨，你要是敢伤她分毫，我举整个谢府之力，也要取你狗命。” 谢浩辰颤抖着将人送到了苏烨怀中。以后他或许还有机会护她，而此时此刻，只有苏烨能救她....... 啊—— 这一声耗尽谢浩辰全身力气的嘶吼，道不尽无奈与悲凉....... ~~~~~ 谢府，林婉闺房。 林婉睡得深沉，却并不安稳。眼皮底下的眼球不安的转动着，似乎很想醒来，却又醒不来。唐心悠坐在床沿，紧紧握着林婉的小手，默默垂泪。她满脸憔悴与沧桑，两日的时间，仿佛苍老了好几岁，双眼红肿、布满红血丝。 吱呀—— 慕婉心端着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进来，轻轻放到一旁桌子上。弯腰搬过一把椅子，放到唐心悠边上，再次端起小米粥，坐到椅子上。 “心悠，自己吃？还是我喂你？”慕婉心的话不容置疑。 “慕姐姐，我真的吃不下去。”唐心悠感激的看了看慕婉心，可是她真的吃不下去，“婉儿已经睡了一天两夜了，我.....” 她害怕！她不敢睡觉，不敢闭眼，更不敢走开。她怕婉儿也像姐姐那样，她一走开，就离她而去了。婉儿是她在这个世上仅剩的亲人了，她不能没有她。 “婉儿睡了多久，你就守了多久。你不要命了？你这是成心要折婉儿的寿吗？要是她醒了，你倒下了，你让她怎么办？” “我.....” 慕婉心直接将小米粥塞进唐心悠的手中，“暖暖胃，然后去洗漱一番。一会儿，我让人弄一张躺椅过来。” 唐心悠终究还是没再说吃不下之类的话，她需要婉儿，婉儿也需要她。她确实还不能倒下。等她洗漱好再次回到房间时，谢瑾和谢浩辰也在。 两人眼圈都红红的，满脸悲戚。 谢浩辰终究是不忍心满屋子的长辈如此焦心，便开口劝慰道：“大夫刚离开，他说了，妹妹一切安好，身体康健。只是太累了，有些心力交瘁，休息够了，就会醒来的。” “唐姨，妹妹最在意的就是您，您可得好好保重。否则妹妹醒来，又该伤心了。” “好孩子！唐姨知道了！”经历了这么一遭，唐心悠亲眼见证了谢瑾、谢浩辰乃至整个谢府，因为林婉失踪疯狂、痛苦。当时她诚心诚意的向漫天神佛祷告过了，只要婉儿好好的回来，她愿意放下心中的仇恨，让婉儿认祖归宗。 出了事，她才知道，谁才能真正护住婉儿，与其守着仇恨，不如守着活生生的婉儿。 十几年前的那段往事，葬送了姐姐，她不能再让那些陈年旧事葬送了婉儿。如果，婉儿的谢家小姐身份过了明处，苏老爷子和苏敬也不会那么肆无忌惮的对她出手。 “嗯~~” 林婉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只是，梦里的前世今生，不再重要了。她知道，这一世，娘没事了，她也会没事的。 “婉儿！” “妹妹！” ......... 嘭嘭嘭—— 啪啪啪—— 谢府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烟花更是炸响了整个京城的高空。 喜庆喧闹的大街，人群不约而同驻足，一同眺望那片烟花绚烂绽放的高空。 “谢府这是有什么大喜事？后日才过除夕，他们这是要提前过年？” “听闻谢老爷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女儿。” “有此等事？” “你忘记了，十七年前谢老爷和谢夫人前后脚离开京城，这一走就是一个来月。当时，谢老爷才拿下谢府，要是没有要紧事，他们怎么可能在那个时候离开？估计呀，那会儿就是去找人来着。” “欸，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印象。谢夫人也是在那次回来之后，才性情大变的。” “那就难怪了，谁丢了女儿不性情大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 不得不说，京中百姓串连编故事的能力确实是一等一的，这么一说，前后逻辑严谨，让人不信服都不行。 谢府热闹过后，谢浩辰扶着林婉往她房间走去，只是没走两步，他就弯腰将人抱了起来。 “谢浩辰....” “叫哥！” 谢浩辰强势的打断，趁着妹妹这两天还虚着，赶紧抱一抱。他从来没抱过妹妹，错过了她的小时候，这会儿好不容易有机会了，怎么的也得抱上几回才不亏。 “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林婉倒也不挣扎，一方面没有力气，一方面谢浩辰抱得还挺稳当。 “我是你哥！” “能换句话吗？” “叫哥！” 林婉翻了个白眼，直接将头靠在谢浩辰的肩头，不想搭理他。 房间的炭盆烧的很旺，很暖和。兄妹二人褪下了厚重的外袍，在几案前，相对而坐。 谢浩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是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要面对的。何况苏烨大概已经快疯了。 “苏烨这两日，一日来好几回，不过都被爹给打回去了。” 林婉垂眸，这件事上，她没想过要躲着他，只是，她确实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苏烨。 “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他，帮我给他带句话，等我想好了，我会见他。但是在这之前，让他别来了。” 谢浩辰心里五味杂陈，要将妹妹嫁给苏烨，他舍不得；不嫁给苏烨，他们又行了周公之礼。 “婉儿.....” “哥——”林婉知道谢浩辰要说什么，可是经历了前世，他此生不想再跟苏烨有牵扯了。痴缠一世已经足够了。“我跟苏烨不会有好结果的！” “那些不重要，”谢浩辰欣喜若狂，“你刚刚叫我什么？” “哥哥哥哥哥....”林婉一连串叫了十几二十个‘哥’，“够了吗？” “呵呵呵，不着急，不着急，慢慢来，慢慢来！呵呵—” “我院子门口的那只大狗，吃完肉，就是你这个表情！” “林婉—— 我是你哥！” ......... 第300章 命丧城南破庙 房内的兄妹俩嬉笑打闹，门外站着的谢瑾和慕婉心听着房内兄妹俩的欢声笑语，终究还是没有推门进去。转身回了他们自己的院子。 “老爷，也不用急于一时，心悠愿意放下芥蒂，婉儿不会拒绝的。” 谢瑾却没有那么乐观。林婉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是行事跟她娘一样果决。唐心婉当年一句话不留，走得有多决绝？当谢浩辰将那玉镯子送到他跟前时，他就有预感，他想要认回这个女儿，留住这个女人，怕是没那么容易。 “哎，但愿如此吧！” 林婉闺房。 终于送走了谢浩辰，林婉缩回了床上，她还有很多大戏要看呢。 “柳青柳叶！” 两人推门而入，一看见林婉，就像刚被主人找回的小狗狗，泪眼汪汪的。 “小姐，您要再不醒来，我们都不好意思待下去了。” “这话是怎么说的？”林婉听得一脸莫名。 “小姐，您是不知道，您没醒的这两日，夫人和谢夫人事事亲力亲为，我们根本插不上手...”柳叶瘪着嘴巴，可怜兮兮的。 主子没醒，她们想上前伺候都不行，压根就轮不到她们。她们能不急嘛！ “行啦，行啦，别撒娇了！赶紧说说这几天，我都错过了什么。” “是！”一说这个，柳叶就来劲儿了。对于小姐想要听什么戏，她们早就准备好了。 “柯灵儿他们是第二日在城南破庙被发现的，不过.....” 京城大半的乞丐都集中在城南，而城南大半的乞丐集中在破庙。破面每夜都会有不少乞丐在那过夜，按理来说，他们不至于第二日才被人发现的。 苏敬为了彻底解决柯灵儿，特意让人守着破庙，不让人靠近。第二日早起，有乞丐回到破庙，看到里面的惨状，就立刻报了官。 等官差赶到时，三女一男，尸体都硬了。四人皆是未着片缕，浑身都是血淋淋的鞭伤，据说没有一块好地儿。 三女，自然是柯灵儿、苏红和如意。 而一男，则是王狗子。据说，他的尸体通体黑红黑红的。仵作的说法是，因为中了过量媚药，又因不能人事，无处发泄，是活活被憋死的。 老陈家的四个男人，倒是幸运一些，还喘着气儿。不过，同样因为服用过量媚药，导致伤到了子孙根，以后，在子嗣上，怕是无望了。 官府那边查的很快，证实了媚药是苏红私下买的。至于，她为什么会和被她下药之人死在一起，就不得而知了。 林婉听完一阵唏嘘，“想不到柯灵儿机关算尽，最后竟然死在了她身边的一条狗身上。” 苏红确实是跟在柯灵儿身边时间最长，也是最忠诚的一条狗。 更可悲的是，柯灵儿肚子里明明还揣着苏敬的骨肉，他却狠心的送她去死。苏敬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狠，三年前对父亲见死不救，三年后亲手送亲生孩子上路。 在这整件事情中，苏敬到底起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大概只有天知、地知、苏敬知了。 “苏府的几个人呢？”林婉继续问道。 提起苏府之人，柳青柳叶忍不住抖了几抖。回答的依然是柳叶，“太惨烈了！太惨绝人寰了！那简直就是一个生不如死啊！先说苏敬的母亲白晴吧，她也死了！” “啊？”林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上一世白晴是在年后才死的。果然，她的重生改变了很多事情。“怎么回事？” “她也是在城南被找到的。就在我们城南小院不远的枯草地上被发现的。府衙的仵作说，她是被活活冻死的。” “冻死的？怎么会？”林婉有些不可置信，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世的白晴会是这种死法。 苏敬说那顿晚膳是白晴准备的，所以，为了毫无破绽的给自己下药，白晴是特意到城南去做饭的？看来，这两母子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如果苏烨和谢浩辰没有及时赶到，她和苏敬发生点什么，她也只能自认倒霉。他们母子俩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他们一没下药，二没强迫她，算起来也是她不知廉耻，主动扒拉着苏敬。 事发时，柳氏姐妹并不在现场，所以她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由于白晴过世，为怕招惹麻烦，当时在场之人都被苏烨和谢浩辰敲打过。所以，具体发生过什么，柳叶自然回答不上来。只能将打听到的信息复述给林婉： “仵作说，白晴死时身子是平躺着的，她的两条胳膊被人卸了，胸口也有重伤。仵作根据白晴脚下凌乱的痕迹推测，她应该是有试图翻身起来的，但是上半身伤的严重，又没有双臂支撑，所以根本动弹不得，跟别说起来了。 而且，白晴本就身子骨不好，在苏府娇养着的时候，就三天两头的发病，何况现在离开苏府了。就算没冻死，估计也撑不了几天了。” 柳叶倒是说的一脸畅快，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是好人，几次三番陷害算计小姐，所以，他们活该。 “那倒是！”上一世的白晴，确实是病死的。这一世的白晴可以说是因苏敬而死，只是，不知道苏敬是什么样的反应。 林婉顿了顿，继续问道：“苏敬呢？” 见问苏敬，柳叶凑近林婉，“小姐，你是不是成功了？” 林婉点点头！ “哈哈哈，我就说吧！小姐，你可太厉害了！我跟你说啊......” 苏敬当夜就被谢浩辰扔给了苏旦，虽然及时找了大夫医治，但是苏烨的那一脚太狠了，彻底的蛋打鸡飞。等他醒来，得知苏烨彻底毁了自己的命根子后，即刻便命苏旦赶往城南破庙救柯灵儿，想要救下她肚子里的孩子。 但是为时已晚，苏旦赶到的时候，柯灵儿已经一尸两命了。苏敬就这样，亲手杀死了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子嗣。 断子绝孙的打击，加上这几日，每日夜里，腹中的疼痛一日赛过一日，不过几日，他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整个人极度阴森可怖，苏府下人无人敢靠近。 他甚至连白晴的后事都没有出面料理，无论苏礼如何生拉硬拽，苏敬就是不愿意走出他的小院，去为白晴送葬。 白晴的一生，还真是可悲可叹。她一辈子为了白府，为了苏敬，甚至最后也是因为要帮苏敬算计林婉，而冻死在了城南。 没想到临了临了，愿意给她料理后事的，竟然是她当年见死不救的苏礼。而她掏心掏肺护着的白府和苏敬，连面都没露。 第301章 谢府的第一次‘家宴\\＼’ 虽然白晴的死法和前世不同，但结局却比上一世更惨。 上一世，她没有见到苏敬最后一面，是因为他被遣派外地，是苏烨不让他回来，白晴最起码依然是怀着对儿子的期盼死去的。 而这一世，苏敬就在身边，就在跟前。却依然没有见上最后一面，依然没有为她披麻戴孝。 和上一世比，这一世，她死的绝望而凄凉。 林婉听完，心里却没有任何复仇的快感。闷闷的，沉甸甸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没有再问关于城西别院和苏老爷子的事，想必这也不是柳青柳叶能打听出来的了。 ~~~~~ 这日的谢府晚膳，尤为丰盛。谢瑾让所有厨子都拿出了他们的拿手好菜，这是林婉搬来谢府后，他第一次回家。更是第一次跟这个女儿一起吃饭。 “夫人，这身衣服，会不会有点严肃？”谢瑾拿着一件袍子，对着慕婉心，在自己身上比划着。满脸红光，是紧张的。 “不会，好看！”慕婉心哭笑不得，想不到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谢瑾，竟然会因为一个小姑娘紧张成这样。 “可是，我觉得有点严肃。”谢瑾将手上的袍子扔到床榻上，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件，继续在身上比划着：“这件怎么样？” “也好看！” “可是，我觉得有点显老！” “这件呢？” “好看的！” “可是，我觉得有点不庄重！” ....... 餐桌上，谢瑾哪件袍子都没穿，身上的依然是早起的那件玄色外袍。他平时不苟言笑，脸上的笑意很少。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慈祥一点、平易近人一点，他努力让笑容刻在脸上。 只是太僵硬了，看起来多少有些狰狞。 谢浩辰实在看不过去，桌下扯了扯谢瑾的衣袖，“爹，你再这样盯着我妹妹看，我妹妹就被你吓跑了。” 谢瑾顿时一阵惊慌，“是吗？是吗？我的样子很凶、很吓人嘛？” “比我们府邸门口那对威武的镇宅雄狮还凶神恶煞，魑魅魍魉看到了，都得抖上三抖，进而退避三舍！” “有这么可怕？” “有过之而无不及！爹，过犹不及，过犹不及！你平时怎么对我，就怎么对她，不然她会觉得您将她当外人呢。” “是这样嘛？”谢瑾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毕竟他也没有带过女儿啊！ 正当谢瑾一脸纠结时，林婉噗嗤一笑，“哥，我们不聋，你可是真够‘小声’的” “呃，那个，婉儿啊....我...”林婉自然亲密的一声‘哥’，听得谢瑾整个人都酸了，凭什么老子还没叫上，却先叫上哥了？可是，他也不能凶女儿啊。都怪这臭小子！ 谢浩辰：我这是找谁惹谁了？ 林婉多少能读懂谢瑾的意思，她能毫无芥蒂的叫谢浩辰‘哥’，那是因为在他们得知彼此身份前，谢浩辰就已经像兄长般在照顾她了。而且，上一辈的恩怨，也牵扯不到他们身上。 可是，对于谢瑾，她做不到！最起码，短时间内，她还做不到。 “谢老爷......” “婉儿！胡闹！什么谢老爷，他是你爹！”林婉刚开口，唐心悠就大声呵斥她。 婉儿心里怎么想，她这个娘，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是，婉儿这次几乎是九死一生。她一路带着林婉，从富城到京城，从呱呱坠地到如今的花季少女，其中的艰辛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自己再苦再累，都能扛得住，只要婉儿能好好的。但是事关婉儿的未来，她不得不疾言厉色。婉儿因为出身，一直被人诟病，再摊上苏府的是是非非，想要寻一个好人家，几乎是不能够了。再加上前晚跟苏烨的那一出，婉儿这辈子只能进苏府了。 那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没有谢府护着，婉儿进去只会尸骨无存！ “心悠，无碍，无碍.....”当年的事，谢瑾本就是罪魁祸首，林婉怎么对他都不过分。 “娘，话，总是要说开的。”林婉直直的看着唐心悠。 唐心悠深知林婉的性格，她想要做的事，没人能拦得住，这是唐家人血脉里的东西。一如当年头也不回离开谢瑾的姐姐。唐心悠疲倦的闭上眼睛，不再阻拦。 林婉这才继续看向谢瑾：“谢老爷，很抱歉，我暂时还无法心无芥蒂的称呼您... 要是没有这重关系，今日，我们也只不过是第三次见面。一次是谢夫人的寿宴，一次是在我的小院，一次就是现在。” 谢瑾心里酸涩，但是终究还是点点头，因为林婉说的是事实。 “我愿意尝试着去和您相处，不过.....” “呵呵呵，只要你愿意就好！只要你愿意就好！”至于‘不过’就不用说了，他不想听，也不要听。 “好！”林婉乖巧的点点头，其实谢府的氛围，她确实挺喜欢的。 “哎呀，行啦，行啦，我妹妹身子还虚着呢。” “哦，对，对，快吃，快吃！这到红豆酥，我听闻你喜欢吃，特意吩咐厨房准备的。你吃吃看，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 “妹妹，那个油炸的，上火。还是鸡汤好！你该多补补！” “要说补，还是这乳鸽补。” “还是这枸杞燕窝粥好，温补又美容养颜！” “谢浩辰，我是你老子！” “老子，我是你儿子，别跟我抢妹妹！” ......... 一顿饭下来，因谢瑾和谢浩辰两父子幼稚的争宠行径，让整个谢府的气氛，少了几分尴尬和生疏，多了几分亲近。认亲宴定在了正月初九，所以谢府又开始了人仰马翻的忙碌。 除夕前一日，谢府刚用过早膳，谢夫人和唐心悠一同挤在林婉屋里，闲谈。自从唐心悠母女住进了谢府，谢夫人有了伴儿，整个人精气神都好了几分，人也看着年轻了几岁。 这会儿，三个女人正天南地北的畅聊着呢，就有下人来报，说是苏家来人了。 唐心悠眼神一暗，她猜到是谁，也猜到了为何而来。也好，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慕婉心和林婉相视一眼，极其默契的一左一右挽着唐心悠的手臂：“我们陪你！” “好！” 第302章 当断则断，否则，最终只会伤人伤己! 唐心悠三人来到主厅时，谢瑾和谢浩辰已经到了。 来人是苏烨、苏信和苏礼。他们看见林婉跟着出来，都齐刷刷担忧的看向她。其中，苏烨的眼神更加深邃而复杂。城南事件之后，他连着几日，一日几次登门，都被谢瑾打了回去，这是他第一次见她。 他很想问她，这几日，她好吗？可是林婉根本不看他！ 感受到大家的视线，林婉从容一笑，算是回应了。 各自落座寒暄后，苏信直接开门见山：“夫人，从前种种，我知道是我、是苏府对不住你，对不住婉儿。如今苏府事了，我保证以后好好对你，好好对婉儿。你跟我回府，可好？” 唐心悠对上苏信真诚的视线，她温柔轻笑：“二爷，苏府几年，我过得很不开心，可是我不怨你，因为我并不无辜。因为我对你、对苏府有所图。但是，我对你的心，在我选择跟你成亲的那一刻起，到现在，从来没有变过。” 所图为何？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就是想要给林婉一个好一点的‘家’，接触到好些的教养，接触到好些的人脉，觅得一个好一些的夫婿。 “但是，半年前你为救我以身犯险，我不愿意再拖累你，本想带着婉儿远走高飞。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你会跟我一起走。所以，你愿意放弃苏府的一切跟我走时，我是真的开心，我真的认为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乐极生悲吧！这次回京，前后不到一个月，二爷你先后放弃了我三次！” 苏信身子一僵，他放弃过她三次吗？ “第一次，苏烨成亲，你决定回京，甚至都没有问过我半句，更没有想过要同我商良。你明明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勇气和毅力，才说服自己撇下婉儿一人在京城，跟你去浪迹天涯。而你，却问也不问我一句，就把我带回了京城。” “第二次，苏府争权内斗，为助苏烨夺权巩权，我就坐在你对面，你依然问也不问我一句，就决定留京。” “第三次，苏府内斗白热化，他们剑指婉儿，你明明知道婉儿于我意味着什么，但是你竟然为了所谓的苏府颜面，不顾婉儿与我的安危，一意孤行要让我们娘俩留在小院。” “事不过三！苏信，你已经过三了！苏烨是苏府掌权人，苏府内斗永远不会停止。而他永远都有需要你的时候。而我，不想一辈子被忘记、被放弃！” “苏信，我们和离吧！如果你觉得和离有碍苏府颜面，你也可以给我一封休书。” 在场之人，无一人说话！都在等着苏信的回话。 苏烨几次三番想开口，嘴巴张张合合，终是一个字也没说出口。不管他怎么说，他都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那个人。何况他一个晚辈，对于长辈的家事和情感之事，他确实也没有立场插手。 许久，苏信起身，对着谢瑾拱手道：“谢老爷，借笔墨纸砚一用！” 谢瑾朝着管家示意，很快，东西便备好了。 苏信起笔，洋洋洒洒，一封和离书就此写就。双方各自按下手印后，苏信随即招来跟着的小厮，吩咐了几句，小厮拿着和离书，就离开了。 “府衙登记备案后，你就真正自由了！” “谢二爷成全！” “心悠，抱歉！”除了‘抱歉’，还能说什么呢？ 如今苏府，苏老爷子进去了，苏敬废了。如果苏信苏礼离开，苏烨就真的孤立无援了。苏城临终托孤，苏信始终无法做到背弃苏烨，他只能一次次选择背弃唐心悠。 以后这样的事，恐怕只多不少！ 长痛不如短痛，既然这是她所求，那便放她自由。 林婉没想到自己的娘竟然这般果决，她佩服她。只是，一份长达近十年之久的情感，真的能这般轻松的说停就停？说忘就忘？ “娘，您还好吗？” “婉儿，娘没事！有些事情，必须当断则断，否则最终只会伤人伤己。”唐心悠拍了拍林婉的手背。 伤心吗？伤心！ 舍得吗？不舍！ 后悔吗？不后悔！ 分开，不一定是不爱了！可能只是，爱情在他所有的情感顺位里，已经排在后面了，不那么重要了。 “是啊！当断则断，否则，最终只会伤人伤己！”林婉喃喃重复着唐心悠的话。 伤人伤己—— 前世，为了那所谓的情爱，她伤了莹儿，也伤了自己，果真就是伤人伤己。 同时，不管她承认不承认，她和莹儿确实也成了苏烨负重前行时最沉重的包袱，让他在苏府争权夺利的争斗场上投鼠忌器、腹背受敌。 一如现在的唐心悠和苏信： 她不能为他罔顾自身和林婉安危，而全心全意留下，他不能为她心甘情愿放弃权力争斗，而浪迹天涯； 她软弱可欺，终将成为他权力征途中重重的壳；他苏家男子特有狼性苏醒，终将一次次舍情为权...... 林婉眸色幽深，略带湿润的看向苏烨，若是前世的自己能想今日的娘亲和苏信这边果决，或许前世的他们都会有更好的结局。 苏烨抬眸，只够捕捉到她神色里拨云见月的通透。他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心口，那里有什么东西彻底流逝了。 他们之间，是不是连一谈的必要都没有了？ 缓缓闭上双眼，心似乎也跟着停止了跳动，只剩下沉沉、沉沉的钝痛。 可是，他做不到就此放手！他能护住她的，他能！ 可是，她不相信他了！ “婉儿，”虽然气氛极其沉重，但苏礼还是开口了。子不教父之过，苏敬会变成如今这样，确实跟他这个做父亲的，脱不了干系。所以，今日他就算是厚着脸皮，也得求一求林婉了。 “三叔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林婉闻言，即刻起身，对着苏礼行了一个晚辈礼。在苏府几年，她们母女和苏三爷的交集不多。但是在苏府族人围攻她们母女时，只要三爷在场，他都会维护她们几句。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个情她们母女承了，林婉总得回报一二。而且，她大概也能猜到，三爷所求之事，多半与苏敬相关。 最重要的，她也还有事要跟苏敬确认。当日在城南小院，她尚有一丝意识，依稀听得苏敬提到半年多前的‘下药爬床’事件。 “三爷，您客气了。但说无妨，只要婉儿能做的，我都愿意。” 第303章 敬儿想见你 “三爷？”苏礼愣神了一会儿，随即摇头苦笑。一炷香前，他们是叔侄，一炷香后，他们就成了不相干之人了。一句‘三爷’，疏离又敬重。 心里一声无奈的叹息。 压下繁杂的思绪，苏礼歉疚的看向林婉：“敬儿想见你！” 在场之人，无不压抑。以苏敬对林婉的所作所为，她必定是恨毒了他的，怎么可能去见他？ “我知道这很强人所难.....” “好！” “婉儿~~” 谢府几人同时一声惊呼，看向林婉的眼神都带着不解和不赞同。 “婉儿，无需为难自己，在我谢府，只要你不想做的事情，就没人能强迫你。”表面上，话是说给林婉听得，实则是说给苏府的三个男人听的。 谢瑾目光森然的瞪视着苏礼，他的儿子这般算计和糟践他女儿，竟然还敢开口要见人，做什么春秋大梦呢？真当他谢府没人了？ “婉儿，有哥哥在，你不想见谁就不见。”谢浩辰附和着。目光同样凌厉的扫视着苏府的三个男人，尤其是苏烨。 虽然苏烨救了妹妹，但是他并不感激他！因为妹妹所有的灾难，都是这个狗男人带给她的。还夺取了她的贞操，他没有大卸八块了这狗男人，为妹妹报仇，已经是很给他脸了。没想到苏府竟然还敢厚颜无耻的想要让妹妹去见苏敬，想屁吃呢！ 他坚决不同意。 慕婉心和唐心悠虽然没再言语，但是一左一右护着林婉，护犊子的心思不言而喻。 林婉看着谢府众人对自己的维护，双眼酸酸涨涨的、心里暖暖的。原来这就是被爱护、被守护的感觉。 她对着几人甜甜一笑：“娘、夫人、谢老爷、哥，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不过，就算苏敬不找我，我也是要找他的。我还有事情要问他。” “果真？”谢瑾不是很相信，他总觉得苏礼一定是再言语或者表情里，用苏府几年的庇佑和养育，裹挟林婉去见苏敬。 林婉依然眉眼带笑，迎上谢瑾担忧、心疼、歉疚的眼神，坦诚的点点头：“果真！” “那让你哥陪着你！” “好！” 谢瑾嘴角不自由的向上飞扬，怎么压都压不下去。这闺女怎么就那么乖巧、那么听话呢！怎么看怎么稀罕！ 不过，看向谢浩辰时，慈父瞬间变成严父：“你妹妹就交给你了，少了一根头发，你就别回来了。” “爹，我是您亲儿子吧？”谢浩辰抑郁的翻了翻白眼，他一定是娘亲手捡回来的。 啪—— “我是不是你亲老子？”谢瑾左手食指和中指指节微曲，狠狠敲在谢浩辰的脑门。 谢浩辰“啊——”的一声凄厉惨叫，额头一片微红，却一点也不肿胀。他一边低头揉了揉额头，一边委屈的嘟囔着：“是是是！您是我如假包换的亲老子！” 心里却在嘀咕着——这是亲老子吗？这分明就是真仇人！他都多大了？还打他？再说了，还有外人在呢，他堂堂谢家掌权人的面子往哪里放？ 气氛再一次在谢瑾父子俩的打闹中，轻松活跃了起来。 唐心悠眸光清亮，这父慈子孝的温馨场景，更坚定了她心中的决定。撇开谢府在京中商圈的权势地位，就这种温馨的家庭氛围，苏府望尘莫及。 苏府绝非好去处，只是婉儿如今和苏烨...... 哎~~~~唐心悠心里哀叹一声！ 和谢府众人的热烈、活泼相比，苏府的三个大男人眉间微凉，眸光中却隐含着艳慕。 苏礼没想到林婉答应的如此利落，心里更是愧疚了几分。人性都是自私的，苏敬再怎么坏，那也是他唯一的子嗣，他终究做不到不管不顾。他怕林婉和谢府之人拒绝，他还准备了诸多说辞。 他实在无颜再坐下去，便示意苏烨和苏礼起身告辞。谢浩辰和林婉也跟着他们一起前往苏府。 谢瑾依依不舍的看着林婉，视线里，她离去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他的心没来由的抽痛起来。仿佛刚刚林婉的乖巧只是昙花一现，眨眼间，便会绚烂不再。 他总有一种他留不住她的预感。 “老爷？老爷？”慕婉心见谢瑾脸色不对，焦心的唤了他几句。 “嗯？”谢瑾回神，双手下意识的捂住钝痛不已的胸口。对上慕婉心担忧不已的视线，他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为夫无碍！” “有辰儿跟着，婉儿不会有事的。而且，苏烨看起来也挺在意她的，他定会护他周全的。”慕婉心以为谢瑾是担心林婉前往苏府会有什么危险，便出言劝慰。“他们兄妹俩，很快就会回来的。” 谢瑾没有解释，只是点点头。称有事要忙，便回书房了。 “慕姐姐，”唐心悠见终于只剩下自己和慕婉心了，她满含歉疚的开口道，“慕姐姐，我....我很抱歉，我原本没打算....” “心悠，同为母亲，无需多言，我理解。”慕婉心伸手握住了唐心悠双手。 唐心悠的心思，她如何能不知？ 她虽然没有见过苏府二夫人，但是对于她不可能一无所知。她在苏府备受欺辱，不过就是因为她卑微的出身，又带着一个女儿。如今，又和离了。和离，在这个世道，对女子来说，无异于天塌了。 林婉要是还跟着她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母亲，别说好的夫婿，估计就是赔钱也没人敢娶。所以，唐心悠在决定和苏信和离、搬进谢府的那一刻，对于林婉认亲之事，心里就有了决断。 “慕姐姐，抱歉，这事儿是我自私了。可是，婉儿是这个世间，唯一一个和我血脉相连的人了，也是姐姐拼死生下来的，我.....我....” “心悠，婉儿也是老爷的血脉。不是你想让她认我们，是我们上门求着要认回她的。所以，我们得谢谢你。” “慕姐姐，情爱之事最苦。只要婉儿在，那些往事.....”唐心悠觉得自己实在太残忍了。林婉是谢瑾背叛慕婉心、背叛他们家庭的‘证据’，只要看见林婉，就会想起谢瑾的背叛，这于慕婉心而言，又何尝不是一遍一遍遭受凌迟之痛？ 第304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常态! 慕婉心脸上的笑容苦涩而勉强，但却和她的话语一般真诚：“心悠，我不想骗你，如果我说我完全放下了，别说你，我自己都不信。那样浓烈的爱过，痛过，怎么可能轻易就过了？” 她缓缓起身，走到炭盆前，看着炭盆里要燃不燃的火焰，心里一时堵塞。火焰是憋屈的，它想要燃烧，可是不管怎么努力，就是烧不起来。想要熄灭，它更做不到，火种一直都在。 因为只有这样，那些精碳才能燃得够久，屋内的温暖才能持续的够久。 一如她心中的那些愁、那些怨...... 想恨，恨不起来；想放，放不下！ 所以，她的愁和怨拉的老长老长....... 长到她都忘记了当年那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到底是什么颜色，却依然抽不尽心头丝丝缕缕的愁怨。 不过，是时候放自己自由了。 “可是，我想放过自己，也放过谢瑾了。” “抱歉！” “心悠，缘分是个很奇怪的东西。那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开进了谢瑾的心窝，却开出了我的怨恨。十七年了，我日日夜夜都想着将那些杜鹃踩在脚下。 可是，也正是这杜鹃，指引着我们找到了林婉。我见她的第一面，就对她心生怜惜。哪怕后来知道了她可能是你的女儿，也对她生不出半分怨气。 我用最恶毒的心思去揣度你们姐妹，只是因为我接受不了共患难的夫君、拼死为他生儿育女的夫君、为他的商业版图殚精竭力的夫君，竟然背叛了我。 更无法接受，我欣赏、敬佩、仰慕和爱慕多年的夫君，并没有那般美好..... 我很清楚，你们姐妹何其无辜.....” “慕姐姐.....” “好了，今日我们也算是说开了。往后，让我代替你姐姐，照顾你，照顾婉儿！” “好！” 唐心悠心下感动，嘴上也应承着。可是，她不可以那么自私的。以她现在的声名，若是真留在谢府，谢府的声誉也必将受损。谢浩辰尚未娶妻，林婉尚未出嫁，她不能恩将仇报。 正月初九，婉儿的认亲宴过后，她就可以了无牵挂的离开了。 ~~~~ 偌大的苏府，景色依旧，繁华依旧，却莫名多了几许悲凉。苏老爷子走了，苏敬颓了，哪怕新搬进来了苏信和苏礼，依然没能抵挡住府邸中渐浓的寂寥。 再次踏足苏府，林婉恍若隔世。这是她前世今生第一次这般昂首阔步而来，她成了那个尊贵的客人。这座府邸留给她太多的屈辱、不堪和伤痛，她想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踏进这里半步了。 “二爷、三爷，苏大少，我们直接去二少爷的院子吧！”林婉不欲多留，一踏进苏府大门，就直接对着苏敬院子的方向道。 苏信苏礼两兄弟相视一眼，眼里尽是酸涩。请林婉回来，不只是因为苏敬，更因为苏烨。在谢府，他们没有那个能耐创造让苏烨和林婉独处的机会，但是在苏府自己的地盘上，他们轻而易举。 可是，林婉太聪明了，早就看破了他们的意图，竟然一丝机会也不给他们。他们下意识的看向苏烨。 苏烨眸光一暗再暗，从他踏进谢府到回到苏府，林婉的目光未曾在他身上停留过。连这声问询，也只是因为他是苏府掌权人而已。 林婉的性格他太清楚了，柔中带刚，一旦决定，无人能左右。 “请！” 谢浩辰紧紧的护在林婉身侧，跟在苏烨身后，一行人步履沉重的往苏敬的院子行去。真相有时候不仅丑和恶、更伤和痛，尽管他们都不是怯懦之人，但终究还是会受伤。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房内，苏敬抱着酒坛子、胡子拉碴的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眼里再无半点光亮。他下意识的抬手挡住门外射入的亮光，干涩的声音带着铁锈般的嘶哑。 “她来了？” “是，二少爷，林小姐来了，在厅子里等着您呢。”两个小厮颤颤巍巍的，生怕哪个字眼又刺激到了这个魔头。这几日，院子里换了好几拨小厮了，但凡进来的，出去时，身上没有一块好地儿了。 “进来为我梳洗！” “是！” 今日的苏敬出奇的安静，除了容颜憔悴了不少外，和往日温文儒雅的苏府二少爷，并无二致，一点儿也没有这几日的癫狂。 直到将人领到前厅，两名小厮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今日这小命，暂时算是保住了。 “爹，二伯，大哥，”苏敬恭恭敬敬看向在座的苏烨等人，“这几日，是我任性了，让你们担心，是我的不是。” 苏烨抬眸，他可不相信苏敬认命了，苏府男人骨子里的东西，他再清楚不过了。他警惕的盯着苏敬，不动声色的给谢浩辰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好好护着林婉。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常态！ 苏敬接连闹了这几日，就是为了逼迫苏礼将林婉请过来。至于为什么，没人会天真的相信苏敬单纯只是为了见她。 “苏敬，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苏烨声音冷冷的，带着十足的威慑。 苏敬却不以为的笑笑，“大哥，你担心什么呢？我如今不过是一个废人而已，伤不了你们任何人。” 只不过，杀人的，从来不只是刀剑，而是血淋淋的真相。林婉，苏烨你们准备好了吗？你们害我凄惨至此，正所谓礼尚往来，我自然得回报一二，才不算枉费了你们的苦心。 苏敬甩甩衣袖，寻了张靠近林婉的椅子坐下。 如此一来，厅内一边坐着苏烨、苏信、苏礼，而他们对面，则坐着谢浩辰、林婉和苏敬。像极了对阵双方的将领，隔岸谈判。 谢浩辰想也不想，起身就要跟林婉换位置，这个苏敬诡异的很，他不能让妹妹出一点意外，否则回去他老子能揭了他的皮。 “妹妹，跟哥哥换位置！” 对上谢浩辰不容置疑的神情，林婉终究还是将拒绝的话咽了下去。她乖巧的点头。 苏敬诡异一笑，既然都来了，不受点伤、流点血，怎么可能出得了这院子？ 第305章 现在才想起来杀人灭口，是不是太晚了 “婉儿，此举可真是伤人啊！二哥是什么洪水猛兽吗？不过，你还别说，我还真是。只是，你发现的太晚了。对吧，我的好大哥！” 他漫不经心的迎上苏烨吃人的目光，“大哥，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真相，总有一天是重见天日的，对吧？再说........” 众人只觉眼前一道黑影闪过，随即苏敬的声音戛然而止。在抬眸时，苏烨紧紧掐着苏敬的脖子。而苏敬竟一点也不反抗，纵使脸色渐渐涨得通红，呼吸也越来越弱，但是眼神里的张狂和笑意却半分也没减少。似乎笃定了苏烨不敢杀他。 苏烨双眼赤红，眼里杀意肆意，手下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苏信苏礼来不及多想，同时闪身到苏敬左右，神色焦虑，在这么下去，苏敬真的要断气了。“烨儿，烨儿......” 而此时的苏烨像是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感知，只剩下沸腾的杀意。苏信苏礼相视一眼，彼此点头，同时出手，一左一右掰开苏烨的手指。 咳咳咳~~~ 苏敬无力瘫软在椅子上，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明明很狼狈，嘴角却一直噙着得意和嘲讽。 苏烨已经被苏信和苏礼拉着坐回了椅子，双拳死死的握着。苏敬是三叔的唯一子嗣，他终究还是下不去手。三年前如是，三年后亦如是。 “大哥，现在才想起来杀人灭口，是不是太晚了？哈哈哈~~ 大哥，你如今这副表情和三年前的，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明明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杀之而后快，却又不得不放过我。 哈哈哈哈—— 你说，你这苏府掌权人，当的是不是太窝囊了？三年前，你尚且可以借口说，你刚上位，动不了我。可是，三年后的今日，明明你已经完完全全掌控了苏府、大权在握了，依然不能动我。是不是特别窝囊？特别难受？特别屈辱？ 哈哈哈哈~~~” 几人闻言，无不心下狐疑：难道三年前的事，还另有隐情？ “敬儿，你什么意思？”苏礼第一个开口询问。 三年前，苏烨在牧场附近摔下马车晕厥，被柯灵儿所救。而苏礼为救苏烨坠崖‘身亡’，这一切都是白晴苏敬的算计。除此之外，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他们所不知道的隐情？ “爹，说实话，三年前我跟娘做的并没有多高明，连您都知道了，您认为大哥会不知道？” 这点毋庸置疑，苏烨本就是想将计就计，揭发母子俩的狼子野心、恶毒。这有什么不对？ 苏敬似乎读懂了他们眼里的疑惑，继续循循善诱道：“大哥确实循例会去牧场探查，一月两次三次不等，时间更是不定，就是怕牧场的人会阳奉阴违。既如此，我们又如何会知道大哥的行踪，确定那日他一定会去牧场？” 苏信苏礼相视一眼，眼里尽是疑惑。被苏敬这么一提醒，他们心里一个咯噔。三年前，自从苏烨上位后，他的行踪都是保密的。除了苏铭，就算是苏老爷子要知道，也不容易。就是怕有心之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毕竟当时的苏烨刚上位，确实容易下手。 那白晴苏敬又是怎么笃定那日苏烨一定会前往牧场，且提前在他的马车上动手脚的？要么就是苏烨故意透露给他们的；要么就是他们知道了那日有苏烨非去牧场不可。 见众人再次沉默、疑惑，苏敬缓缓将视线移到林婉身上，温柔道：“婉儿，你认为是为什么呢？你可记得那日是什么日子？” “苏敬——”苏烨声音寒冰川，眼里再次杀意沸腾，“你果真认为我不会杀你？” “哈哈哈哈~”苏敬笑得无比畅快，苏烨敢杀他就不会容许他猖狂这许久了。他要是敢杀自己，他又何苦叫上林婉来，演上这么一出？ “你不是不会，你是不敢！大哥，你是什么人，我们心知肚明。但凡能动手，你都不会动口。你如今一再叫嚣，却不敢半分动作，不就是不敢嘛！哈哈哈哈~~~ 所以我说嘛，你这个苏府掌权人，当的是够窝囊的。哈哈哈哈~~~” 苏烨的呼吸明显重了几分，紧握的拳头嘎吱作响，却始终不见有更明显的动作。 苏敬眼里闪过失望之色，尽管一闪而过，却还是被一直注视着她的林婉捕捉到了。她垂眸思索，苏敬为什么会失望？他想死？ 死？ 原来是这样！ “苏二少爷，长夜漫漫，五脏六腑一齐被生剜之痛，确实难忍，对吧？不过几日功夫，看这憔悴的，我都忍不住要心疼了呢。” 林婉娇俏的声音打破了厅内的沉重，她惊讶了所有人，更白了苏敬的脸色。谁也没有想到一向温柔乖巧的林婉，也有狠辣的时候。 “苏二少爷，连死的勇气都没有？都要假借他人之手？还是，哪怕是死，也要算计他人一番？也是，如今的二少爷生不如死，却又不想白白就死。婉儿最佩服之人，还得是二少爷，连自己的死都能算计，不得不赞叹一句，二少爷果真是一个狠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敬脸色明明一寸一寸的白下去，却死咬着不松口。 “不知道？”林婉歪着头，视线穿过谢浩辰，对上了有些心虚的苏敬，甜甜一笑，宛若一只无害纯真的小精灵。 “二少爷不知道没有关系，我最喜欢帮别人答疑解惑了。二少爷，不忍夜夜煎熬，想要就此了结，又不想白白浪费了‘了结’。你这般几次三番激怒苏大少，不就是想逼他动手嘛？他要是真动手了，和三爷之间的情分，怕也是断了。就是死，也要给自己的大哥和亲爹摆一道，诚乃狠人也！” 苏敬意味不明，不承认，也不否认。他确实就是抱着这般目的的，但是他知道几率不大。婚礼那日，纵使有老爷子护着，凭苏烨现在的能耐，要动他，轻而易举。苏烨没动，他就知道，因为父亲，无论他做了什么，苏烨都会留他一命。 只是，他如今生不如死。既然生不如死，其他人自然也必须跟他一样，他痛的是肉体，他们痛的可能是心、可能是灵魂。 他苏敬从来不是善茬，没道理伤害了他，还能安枕无忧的。 今日，不管苏烨动不动手，他们都得伤到体无完肤。 只是...... 第306章 元月十八、孔雀开屏 苏敬看向林婉，这他真真切切爱过的女人，眼里涌起了浓郁的忧伤。抬眸，他凝视着林婉，艰难的开口道：“婉儿，既然你如此喜欢帮人答疑解惑，可否再为二哥解一惑？” “二少爷，请说！”林婉从容而恬静。 “为什么？我只是利用了你一次，和苏烨几次三番利用算计你、伤你相比，我算是苏府对你最好的人了。为什么？为什么如此对我？” 林婉防着他，他能理解，他确实心怀叵测。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林婉会给他下如此狠辣之毒。她为何恨他至此？在此之前，明面上，他只是利用过她一次而已。和苏烨对她的伤害相比，那甚至都不算是伤害。 她能对苏烨宽容成这般，为什么对他却如此苛刻？ “哈哈哈哈~~~ 对我最好之人？哈哈哈~~~” 前世的林婉也是这么坚信的，所以，白白断送了莹儿、娘亲和苏信的性命。叫她怎能不恨？莹儿和娘是怎么死的，她要让苏敬千倍百倍的还回来。 “苏敬，你死不了的。就凭你苏府二少爷这个身份，你也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林婉将‘长长久久’四个字，咬得极重。 “婉儿~~”苏烨和谢浩辰同时出声，看着先是笑中带泪、后又狠辣无比的林婉，心也跟着抽痛起来。只有他们知道为什么！ 那是隔了三条至亲之人性命的血海深仇！ 那是不能言说的痛！ 苏信和苏礼脸色凝重，他们都感受到了林婉对苏敬滔天的恨意，可是这恨意到底从何而来？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苏敬也不失落。本想刺激苏烨对他动手，就是想着到底是自己爱过的女人，如果苏烨肯动手，那他就放过她。可是，如今看来，她果然是苏烨的女人，一样狠辣无情。 既如此，他也无需留手了。 “婉儿这般无情，还真是伤二哥的心啊。尽管如此，二哥还是疼惜你的。婉儿可还记得元月十八，是什么日子？可还记得孔雀开屏的故事？” 苏敬的一句话，让林婉和苏烨同时白了脸色。后者死死盯着苏敬，前者则满脸心疼与担忧的盯着后者。 “婉儿，不要听他胡说，不是什么日子，没有什么故事！”苏烨苍白的解释，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宣告。 “元月十八？孔雀开屏？”林婉缓缓起身，不可置信的重复着苏敬的话。眼泪再次决堤，她死死咬着嘴唇，拼命的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妹妹！”谢浩辰疾步上前，想要将林婉护在怀中，却被她躲开了。她缓缓向苏烨靠近，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 她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消散，明明已经相信了，可是却又倔强的不肯放过最后一丝奢望。 “苏烨，你告诉我，不是这样的，对吧？一定不是这样的！” 苏烨接住了破碎的林婉，轻轻将她圈在怀中：“对，不是这样的。我们不听他胡说，我就是循例去牧场查看而已。他们有心算计，我不可能次次都躲得过去。” 他一边柔声安抚着，一边轻抚着她的头。就犹如儿时一般。 苏敬阴贽的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眼底的残忍随着嘴角的弧度，一起肆意上扬。他夜夜在苦痛中彻夜难眠，凭什么他们俩能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花好月圆？ 不过，这种当面亲手摧毁他们的美好，才最畅快、最解恨，不是吗？ “婉儿，你不诚实哦！怎么能连自己的生辰也能忘记呢？就算你能忘记，作为二哥的我，也不能忘记啊，你说对不对？毕竟，我可是整个苏府对你最好的人。” “婉儿，别听他胡说，他在说谎，他在胡诌.....”苏烨一边捂住林婉的耳朵，一边在林婉耳边轻声安抚，试图驱散苏敬的声音。 可，那残忍的声音却灵活的钻过他的指缝，强行入了林婉的耳、更入了她的心。那一字一句，像是一把把利刃，刀刀划在她的心间，顷刻，便血肉模糊，痛到浑身战栗。 “我在胡诌？哈哈哈~~ 怎么？大哥，你对她的爱，那么见不得人嘛？”苏敬看着渐渐失控的林婉，眼里的疯狂越发张扬了。 林婉的身体状况，他知道的很清楚。曾经因为情绪激动双目失明，甚至理智全无对柯灵儿痛下杀手，那这一回呢？她又会带给他什么样的惊喜呢？ 接触到苏敬那嗜血而疯狂的眼神，苏烨朝谢浩辰递了个眼色。 “婉儿，你忘记了，孔雀开屏的故事，是我告诉你的呢。开屏的孔雀是雄性孔雀，它们为什么开屏......” 嘭—— 谢浩辰右手出拳，重重砸在苏敬的左脸。苏敬整个人连同着椅子往右边倒去，又是嘭的一声，重重砸在了地板上。 呼呼呼~~~ 苏敬竟然一声都没叫，只是呼吸稍微沉重了几分。和夜夜折磨他的锥心之痛相比，这点痛，就好比挠痒痒。 噗嗤—— 一口鲜血混杂着两颗牙齿，喷射而出，在苏敬嘴角留下粘稠而腥红的血迹。而他却咧嘴呵呵呵笑了。鲜血染红了满口白牙，此时的苏敬，像极了刚刚得到满足的饮血恶魔。 谢浩辰眼里风暴翻涌，闪身靠近，出右脚，一个飞踢，直取苏敬胸膛。 嘭—— 两脚相撞，苏礼噔噔噔后退了十来步，谢浩辰只后退了两步。 苏信也闪身挡在苏敬身前，厉声喝道：“谢少爷，在我苏府，对我苏府之人大打出手，不妥吧？” 话落，苏礼也疾步前来，与苏信并肩而立，对着谢浩辰怒目而视。 “谢浩辰，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你身手再厉害，也别忘了，这里是苏府。”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苏礼不想以多欺少，但是倒地的毕竟是他的儿子，不管苏敬做了什么，他不可能见死不救。 而且刚刚苏敬和林婉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苏敬中毒了。而下毒之人，就是林婉。别说唐心悠和苏信已经和离了，就是没和离，苏敬和林婉两人放在一起，他也没有选择舍弃自己的儿子，而选择林婉的道理。 他苏礼的儿子，还轮不到一个黄毛丫头来教训，就算她是谢府大小姐也不行。苏礼眼里染上森然，冷冷的盯着依然窝在苏烨怀里的林婉。 第307章 先论‘君臣\\＼’，再论叔侄 “我苏礼还没死，轮不到别人帮我教儿子！” “苏烨，看来你新一轮的争权斗争又要开始了！”压下眼里的风暴，谢浩辰一脸和煦，只是嘴角的笑意意味深长。 苏信、苏礼脸色一僵，心里咯噔一声。一齐看向柔声安抚着林婉的苏烨。他依然专注于他怀中的女子，手上的动作更见轻柔。许久，他抬眸，勾唇一笑，很轻很轻，但是苏信苏礼知道，苏烨这是怒了。 他的视线越过两人，至于他们身后的苏敬：“果然好手段，不过，我正愁找不到好由头呢。二弟就是贴心，这就给我送上来了。” “烨儿，三叔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三叔！”苏烨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那是苏家掌权人特有的气势。“咱们还是先论‘君臣’，再论叔侄为好。” 苏信和苏礼脊背一寒，不约而同的转身，看向倒地的苏敬。 “哈哈哈哈~~~~哈哈哈~~~~”苏敬得意大笑，“苏烨，孤家寡人的滋味儿好受吧？众叛亲离的滋味儿好受吧？亲爹就是亲爹，下意识的举动是骗不了人的。哈哈哈哈哈~~~~亦或者，你的好三叔，我的好父亲，自始至终都不是真心拥护你。而是......哈哈哈~~~” 而是什么？ 大家心知肚明！ 苏敬和苏烨争，赢面全无。只有跟在苏烨身边，才是护住苏敬的最好的办法。苏敬犯错，苏礼买单。父母之为子女，必谓之计深远。苏烨，赢了权力，却输了亲人！ 苏礼的脸色白了几分，再多的解释，在刚刚那护犊子的本能面前，都苍白无力。苏烨能对苏敬一而再再而三的重拿轻放，一次一次饶恕他，就是因为三年前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站在苏烨这边。 可是，那一次的恩情，苏烨当年就还了。当年他醒来后，并没有对白晴和苏敬痛下杀手，甚至连白府都一起放过了。 这次苏敬还能苟活，也是因为在这场权力斗争中，苏礼依然站在了苏烨身边。他的私心，苏烨看的明明白白。只要没有搬上台面，他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这表面的和谐，就因为刚刚苏礼下意识的举动，彻底打破了。 苏礼惨然一笑，苏敬，他估计是护不住了！ “烨儿，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可怜天下父母心。你三叔并无坏心，只是想要护住敬儿而已。”苏信劝的有些心虚，他甚至都不敢看苏烨的眼睛。 苏烨看向苏信，脸色平静无波，只是眸光微凉。他们之间终究还是生了嫌隙。 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所有的东西都是明码标价的。 “烨儿，二叔不是那个意思，我...我....”语言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总是那么苍白无力的。 他们夫子情深、叔侄情深，只有他苏烨是一个冷血无情、孤立无援的‘掌权者’！ 谢浩辰的话不错，新一轮的权力争斗，属于苏烨孤军奋战的争斗，又拉开序幕了。 谢浩辰将林婉从苏烨怀中捞了出来，“妹妹，我们回家吧！” 林婉显然冷静了许多，她抬眸，轻颤的睫毛上，还挂着几许湿意。泪水清晰过的双眸，更加乌黑透亮。 “哥，话还没说完呢。来都来了，自然是要有个结果的。” “你确定？” “嗯！”林婉坚定的点点头。 “哪怕遍体鳞伤也在所不惜？” “哥，我想知道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更想知道半年前，又发生了什么。” “好！” 谢浩辰宠溺的擦干了林婉眼角的湿润，扶着她坐回椅子。不过，这一回谢浩辰就站在林婉身侧，他不允许苏府的任何一个人再靠近他妹妹。这里，没有一个是善茬，是人是鬼，不过是于谁而言而已。 他终于明白，十七年前谢府的那场争斗，父亲为何会对谢府族人痛下死手，全部割裂出去，只剩下光秃秃的他们一家。面对权势地位，什么父子、兄弟、叔侄、爷孙，都不过是镜花水月。 几人重新坐回各自的位置。 率先开口的是林婉，她看向苏烨，眼神坚定。“苏烨，三年前你出事的当日，确实是元月十八，所以，你前往牧场，确实是因为我？别说谎！” “婉儿，与你无关！我是苏家掌权人，说什么做什么，必定都是以苏家利益为先。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当日，我就是循例到牧场查看而已。”苏烨语气肯定，眼神真诚，半点也没有撒谎的痕迹。 “你说谎！你去牧场，是因为....” “苏敬——”苏烨厉声喝斥道，眼里的杀意沸腾，可一可二不可三，他欠三叔的恩情，早就还完了。“我可以让你活得更‘滋润’。” 何为‘滋润’，不言而喻。 “苏烨，既然你不想说真话，也别拦着旁人。别让我更恨你！” “婉儿！”苏烨眼里闪过受伤，为什么而去没有那么重要。那从来都是他一个人的决定，与她无关。 “苏敬，你说！”林婉喝住了苏烨，转头定定的看着苏敬。 苏敬对着脸色阴沉的苏烨，得意一笑，继而看向林婉：“孔雀开屏为求偶，苏烨前往牧场，为求开屏孔雀的羽毛，想在你的生辰日，在你面前做那只开屏的孔雀。” 经历了刚刚的铺垫，林婉心中早有猜测，只是听到和猜到，终究还是不同的。她终于逃无可逃，一切算计的源头，竟然只是因为她一个小小的私心。 “苏二少爷，果然好算计。三年前，你故意一遍一遍的跟我重复孔雀开屏的美好与神圣，让我坚信最真挚和隽永的情感，那便是孔雀开屏。我居然深信不疑！呵呵呵。” “婉儿，我一直都希望为你开屏的人，是我，而不是他。可是，是你选择了他。既然你抛弃了我，就要承受我的雷霆之怒。”苏敬的眼里闪耀着疯狂的偏执。 “明明你也对我笑的，可是为什么你要对他笑？还要对他哭？你给了他你所有的情绪，而给我的只有笑，我不甘心，我不服气。你这般，父亲这般，祖父也这般。他拥有的太多了，所以，我必须得摧毁他，我才能将他所有的一一收入囊中，包括你。” 第308章 双面奸细苏三爷 “所以，你就选择了利用我？”林婉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敬，三年前，她不过十二三岁。情窦初开，又懵懂天真。 她对孔雀开屏为求偶的神圣深信不疑，且在苏敬多次重复讲述中，坚信生辰当日，为她送来整个‘孔雀屏’的男子，便是她的命定夫君。 当时她和苏烨彼此暗生懵懂情愫，又正值苏烨上位，手上有了权力，自然想实现心心念念之人的心愿。所以，苏烨暗中吩咐牧场弄来几只孔雀，特意为他制作‘孔雀屏’。正好在林婉生辰当日，完成了。 苏烨前往牧场，一是将计就计，想要彻底将白晴苏敬赶出苏府；二是为取‘孔雀屏’给林婉庆贺生辰，成为她命定的夫君。 “哈哈哈~~婉儿，你错了，那不是利用，那是对你背叛我的惩罚！” “你我本就只是兄妹情谊，何来背叛？” “我说是就是！”苏敬声音陡然变大，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林婉。“你进苏府，见到的第一个人，明明是我。第一个和你牵手之人，也明明是我。你的第一次笑，也明明给了我。如果，不是苏烨，你明明就是我的。” “那时的我，不过十岁而已！而且，我见到的第一个人是管家，我的第一笑，第一次牵手，都都是给了管家。所以，照你这么说，我也背叛了管家？” “那不一样！你怎么能拿那个老不羞和我相比？婉儿，背叛就是背叛，你别找借口了。” 林婉无奈苦笑，她怎么会傻到试图去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呢？ “所以，你认定了我是因为苏烨而‘背叛’了你？” “是！我每次都晚他一步，你把你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给了他。每次你被欺负，我得到消息赶到后园长廊尽头时，他已经将你哄好了。我看到的，永远都是他雕琢后的笑。为什么？为什么？” 苏敬再次咧嘴一笑，刚刚的血渍并未完全褪去，牙齿间依稀泛着腥红，诡异而偏执。 “后来我知道了！还能为什么呢？因为他是老爷子选定的掌权人，自然能第一时间知道府内的任何响动。如果，掌权人变成了我，我就变成了那个在你需要时，第一时间出现在你面前，为你拭泪、哄你、宠你的人了。” “哄我？宠我？最后却利用我？这就是你的宠？” “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逼不得已。老爷子突然将苏烨推上掌权人的位置，我猝不及防，我仓促出手，只不过想在他羽翼未丰之前，彻底解决他。所以，我才.....不过，我只是通过你，将苏烨引到牧场而已。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你的。” “没想过要伤害我？呵呵呵，没想过要伤害我？苏老爷子若是知道了，苏烨前往牧场是因为我，你觉得我还有活路？” 林婉对着苏敬嘲讽一笑，随即眸光凝滞。所以，为什么她能安然无恙？她缓缓抬眸，看向对面的苏烨，阵阵悲凉袭来，他们之间，到底是谁欠了谁？ 苏敬看着四目相对的二人，心里嫉妒的发疯，他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婉儿，你没猜错！你能安然无恙，的确是因为苏烨。所以，哪怕我们差点要了他的命，他也只能隐忍不发，依然看着我、我娘和白府欢快蹦跶。哪怕明知道柯灵儿居心不良，是我们推给他的，他也只能欣然接受，且不顾苏府上下反对，和她定亲。这就是他为了保护你，而付出的代价。” 看着林婉眼中的悔恨、歉疚，苏敬心里畅快极了。 “可是，婉儿，你是怎么做的？你从此恨上了苏烨！而你们，由心心相惜的爱人，变成怒目而视的仇人。这叫什么？这叫恩将仇报，这叫白眼狼！哈哈哈哈哈~~~ ” 苏敬微顿，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苏烨，随后又将视线移到自己的父亲苏礼身上。 “所以，我尊敬的父亲大人，您别自作多情了。当年他放过我，不是因为你那可笑的叔侄情谊，而是因为我拿住了他的软肋。是因为林婉，不是因为你！哈哈哈哈~~~~” 苏敬仰天长啸，太畅快了，将所有人都玩弄在手掌中的感觉，太畅快了。苏烨真的大权在握了吗？等他卸了他刚刚支楞起来的左膀右臂（苏信苏礼），看他还怎么得意。 他这一通操作下来，算是将在座的所有人都挑拨了个干净，他们之间再无信任。 “苏烨，是吗？”林婉倔强的不让眼泪落下，她多希望苏烨能摇头。 多可笑啊！ 所有的苦难、算计，都源于她的愚蠢。她恨了三年的柯灵儿，恨了三年苏烨，都恨错了，她最该恨的，是她自己。 当年的苏烨刚刚上位，根本没有能力在苏老爷子面前护住林婉。只能任由苏敬等人拿捏。 林婉根本就没有资格恨苏烨，是苏烨该恨她！如果不是因为她，或许苏烨早就不用跟柯灵儿和苏老爷子虚与委蛇，早就大权在握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林婉在心里对苏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三个字。除了这三个字，林婉不知道她还能跟苏烨说什么。可是，说了再多，那些伤害、那些付出，就能一笔勾销了吗？ 苏烨下意识的捂住撕裂般疼痛的心口，呼吸急促而紊乱。看林婉这般痛苦，还不如直接生吞活剥了他。他正要开口之际，一旁的苏礼颤声着开口了。 “烨儿，是这样吗？” 迅速潋去眼里的悲痛，再次换上冷漠。苏烨淡淡的注视着苏礼，“三叔，三年前，你果真认为，如果我执意要动苏敬和白晴，就一定护不住婉儿？如果，我能做到苏敬这般冷酷无情，你认为我能被他拿捏？杀人灭口不是更安全？” “再有，婚礼上之事、此次城南小院之事，你认为我又为何不动苏敬？是我动不得？三叔，如果你连这点判断能力都没有，也不用跟在我身边了！” 苏烨的话，不可谓不狠！苏礼不是没脑子，也不是没心计，他能一边假意与苏敬和好，一边给苏烨这边递信息，就可见一斑。只是，他到底是真和好、假递信息？还是假和好、真递信息？或许只有苏礼自己明了。 否则，林婉出事那日，苏烨不会迟迟找不到林婉和苏敬的踪迹。 谁也不是真正无知的小白兔！ 第309章 我六亲不认，你阴狠恶毒，绝配! 苏礼终于心虚的低下了头，他刚开始确实只是想假意和好，真递信息的。因为苏敬毫无胜算可言，这样，他最起码能在苏烨面前，保他一命。 可是，他得知苏敬的计划，又亲眼见识了苏烨对林婉的在意后，便动了心思。有林婉在手，苏敬未必没有逆风翻盘的机会。 人心总是贪婪的。跟着苏敬，苏礼就是太上皇，而跟着苏烨，他顶多只能算是有功之臣。而这功大功小，还得看苏烨的心情。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抱歉，烨儿！” “不必！”说完，苏烨便不再理会脸上变幻莫测的苏礼。而是将视线转向一旁看戏的苏敬。 “二弟，还真是一点都不长进啊！也难怪，常年跟着白晴，别的没学会，妇道人家的后宅手段，倒是学的炉火纯青。只不过，在绝对的权势和力量面前，所有的机关算尽都无波无澜。” 苏烨脸上的嘲弄和鄙夷不加修饰，暗恨苏敬别的本事没有，就靠一张嘴搬弄是非挑拨离间，可不就是长舌妇？ 苏敬倒是无所谓，他现在就是烂命一条，什么颜面尊严，一文不值。他同样鄙夷的瞥了眼苏礼，这个生父还真是无能，苏烨一句话，就让他丢盔弃甲、偃旗息鼓。果真是指望不上了。 不过，这不是还有林婉吗？这枚棋子，可是百试不爽啊！ “苏烨，你猜，我接下来要说什么？或者——”苏敬恶趣味的看向已然破碎的林婉，“婉儿，或者你想知道什么？你知道的，但凡你想知道，我必定不忍瞒你的。” 谢浩辰下意识的挡住了苏敬脸上的诡异和邪魅，林婉的过去，他一点也没有参与。但是就刚刚的那些事看来，这苏府由里到外，烂透了。没一件好事。 “妹妹，这些腌臜事，早已经跟你没了干系。这苏府，污浊不堪，跟哥哥回家好不好？” “是啊，这些腌臜事，与我何干？”前尘往事，再究根源，不过是徒增烦忧。三年前的事也好，半年前的事也罢，只不过，她就是一颗棋子而已。对于苏烨，她，爱不能，恨不能，徒留哀叹，徒增伤感。罢了！罢了！ 林婉缓缓起身，“哥哥，我累了，我们回家！” “婉儿，来了一趟，总该了无遗憾的走不是？怎么能半途而废呢？”苏敬堵在了两人身前。 谢浩辰凌厉的视线逼视着苏敬，顷刻又化为和煦一笑：“苏二少爷果真是不长记性，那我就不客气了。” “哥哥~~”林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谢浩辰的手，“今日，已经脏过一次手了，再脏，我就嫌弃哥哥了。” “确实，尽是腌臜之人，可不就是要脏手了。是哥哥糊涂了！” “你们.....”苏敬脸色终于难堪了起来，谁都可以嫌弃他脏，唯独林婉不行。他要是真想对她下手，她早就死过千百回了，她怎可如此不知感恩？ “婉儿，你不可以这般对我。因为只有我，才是那个最怜惜你的人。” “是吗？”林婉直视着苏敬，眼里的厌恶一览无遗，“用无药可解的媚毒怜惜我？这种怜惜，我可要不起。可能柯灵儿柯小姐比较喜欢，要不，你还是早些和她团圆？” “哎呀，瞧我这脑子！”林婉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怎么忘记了，苏二少爷是有大智慧的。没有想好怎么利用自己的死毁灭苏府之前，是不肯轻易就死的。那，我就祝愿二少爷长长久久的活着。” “婉儿，你看，我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六亲不认，你阴狠恶毒，绝配。”苏敬两眼放光，“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婉儿！” 谢浩辰拥着林婉躲瘟疫般连连后退几步，苏府果然没有一个正常人。 “苏烨，能不能管好你的族人？我出手可是没轻没重的，伤了你的兄弟情谊、叔侄情谊什么的，就怪不得我了。” 在场的苏府之人，皆脸色尴尬。苏敬除外，他嘴角微斜，对着林婉邪魅一笑，随后一个潇洒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 “谢少爷，别急啊！你怀中的妹妹，早已是残花败柳了....” 啪—— 众人直觉眼前一花，苏敬的声音便戛然而止，脸歪向右边。这次出手的是苏烨，他用的是巧劲儿，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苏敬的左脸上。 尽管苏敬没有像刚刚那样被打飞出去，但是左脸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了起来。随即，在众人惊诧的视线中，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哒哒哒~~~ 几颗牙齿坠地，声音清脆悦耳。 苏敬回神，下意识的伸手捂住左脸，嘶~~~尖锐的刺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最阴毒的依然是苏烨。他就不能换边脸打吗？他们就不能换个人羞辱吗？他是想死，但是死前，他也没打算要被这般羞辱啊？ “苏敬，现在没人能护你，只要我想，我随时能以苏家掌权人的身份，让你活得更加长命百岁，更加有滋有味儿！” 苏礼神色一凛，心尖儿一颤，苏烨这是要跟他彻底决裂了吗？苏烨这话是对苏敬说的，更是对苏礼说的。 他这是要明晃晃的告诉大家，他不欠任何人了，更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放过算计他、算计苏府的人了。 苏礼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求情的话。苏敬的话，确实难听，挨打也是活该的。 “呵呵呵~~~”由于少了几乎半边的牙齿，夹着浓重气音的声音，犹如来自地狱。“苏烨，我说的不对吗？说起来，你该感谢我，不是吗？我又一次将婉儿送到了你的床榻之上，怎么样，她的味道可还可口......” 啪—— 依然是左脸，只是这次出手的换成了谢浩辰，他打人从来都是大开大合，但求一个爽字。一掌打下，苏敬整个人再次飞了出去，嘭的一声狠狠砸在墙上，又顺着墙壁，犹如一滩烂泥般滑落地上。 此时的苏敬，整张脸以一个极其夸张的弧度歪着。左边的脸已经肿胀到找不到眼睛了，而右边的脸，却完好无损。苏府的男子，容颜极美，这两边脸颊，一好一坏，一美一丑，居然莫名和谐。 第310章 苏敬，你就是不如苏烨! “苏敬，我知道你想一心求死，但是，我谢府别的不多，就是救命药多。所以，只要我谢浩辰没玩够，你死不了。” 谢浩辰一掌拍在苏敬胸脯，苏敬啊——的一声惨叫，一粒药丸爆射入口，他下意识吞咽了下去。不过须臾，苏敬便觉得冰冷麻木的身体，渐渐回暖。 他艰难的正了正身体，他不打算坐回椅子了。今日的苏烨跟谢浩辰就跟孪生兄弟般，默契十足，专挑他的左脸下手。一个要他‘有滋有味儿’的活到长命百岁，一个说他没玩够就不让死。 苏敬本是想通过激怒苏烨，让他亲手杀了自己，以挑拨他和苏礼之间的关系。如今，挑拨倒是成功了，可是他没死成啊。 如今，他倒是真的成了求生不能九死不成了？不是，他就是求死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苏烨一脚废了他男人的根本，做不成男人已经够痛苦了，如今他们竟然人都不让他做了吗？ 苏敬第一次意识到，命硬，原来并不是一件好事。 苏礼终究还是于心不忍，“敬儿，没有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好死不如赖活着，很多时候，世事都是不尽如人意。”潜台词就是，如今，你想死，苏烨也不会让你死了，何苦再作？受苦的只会是你自己！ “呵呵，爹，不如，你做一回亲爹如何？你亲手了解了我，我到底还是会感念你的。” “敬儿，别胡说，我是你爹！”苏礼痛心疾首。 “所以，别装作慈父的样子说教，别恶心我。你我并没有不同，毕竟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你不过是不想背负杀子的骂名而已，反正犹如烂狗一样活着的又不是你，痛苦的又不是你，生不如死的，又不是你.....” “道貌岸然、虚伪又自私。你比苏烨还让我恶心。” “敬儿.....” 苏信拍了拍苏礼，只是宽慰的话，终究还是半句也没说出口。 林婉缓缓起身，闹剧到这儿，差不多该收尾了，她该回家了。她跟苏府的算是彻底无关了。她朝着苏敬靠近，居高临下的看着犹如一摊烂泥的苏敬，心里唏嘘不已。从前那个风光霁月、温文尔雅的苏敬，终究还是不见了。或许，那样的他，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苏敬，我曾经是真心感谢过你的。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把你当成是整个苏府唯一一个真正关心我的人。我不笨，我只是傻。从苏烨那盗取玉佩，我未必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我只是不忍让整个苏府在我心里彻底死去而已。 我确实已经是残花败柳了.....” “婉儿~”谢浩辰和苏烨几乎异口同声，痛心打断林婉，可是林婉却回头对他们微笑，示意他们让她说完。 她再次转身，对着苏敬继续道：“半年前那场家宴，你和白晴大概就是用和城南小院一样的办法，算计苏烨的，对吧？他随身携带着解药，却依然中招，想必也是在他的饮食中动了手脚。而以前的家宴，都是由白晴一手操办的，要在苏烨的饮食中动手脚，绝对可以。 只是，苏敬，为何？三年前也好，半年前也罢，我林婉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以至于你这样几次三番利用算计于我？” “呵呵，林婉，你总是天真的可怜又可爱。偌大的苏府住着的所有人，在苏家男人的眼里，都不是人，而是一颗颗可以任意使用的棋子。上至老爷子，下至小厮婢女，你一个无名无份不被承认的继女，能有意外？” 苏敬微顿，有些艰难的抬眸，想要看清林婉脸上的表情，可是她太高了，他伤太重了，他终究还是连看她一眼，都做不到了。可是，真相永远比地狱更可怕。 他继续说道：“再说，算计你、利用你的，仅仅只有我一人吗？ 二伯利用你，如愿娶到了秦画，更利用你，将她困在苏府多年；老爷子利用你，拿捏苏烨，不让他逃出他的手掌心；苏烨利用你扳倒明府、白府、柯府；如此看来，我依然是那个最怜惜你的人，算来算去，是不是我利用算计你的次数最少？时间最短？” 明明寒风吹不进来，林婉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浑身寒凉。她苍白轻笑，喃喃自语：“是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呢？苏府上下就是一个大棋盘，个个都是棋手，个个都是棋子。不过....” 林婉话锋一转，眼里闪过精明，对着苏敬狡黠一笑。 “不过，苏敬，你知道为什么的！对吧，你只是羞于承认你就是不如苏烨而已。” “不是，不是，不是.....”苏敬终于又活跃了起来，他怎么可能不如苏烨？“我比他聪明，比他有手段，他几次三番的被我算计，通通的这些都说明，是他不如我。” “可是，他是苏家掌权人，他能一句话定你生死！”林婉嗜血一笑，不就是杀人诛心吗？她也会的。不就是揪着别人的痛处扎刀吗？她也可以的。 “他无需算计，无需筹谋，无需任何棋子，一句话，就能决定你的命运。苏敬，承认吧，你就是不如他。” “不，不，不是！他只是比我幸运，投胎在了大伯母的肚子里，这才让他成为了苏府掌权人。” 苏敬拼命摇头，拼命否认，苏烨只是会逼他投胎而已。 “这话你自己信吗？苏府的掌权人是怎么选出来的？你心知肚明！” 苏敬身上仅剩不多的力气，终于全部耗尽，彻底躺平地上。苏府掌权人怎么选出来的？同样被当成过未来掌权人培养的苏敬，如何不知道？他只是不想承认，打从一开始，他就彻彻底底的输给了苏烨而已。 “林婉，你好残忍！”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从前，苏敬也多次在人前流过泪，却无一不是为做戏。而这一次，他确实到了伤心处。 “我是真心喜欢过你的！只是，柯灵儿太无能了，定亲两年多了，她就是无法更进一步。而苏烨的声望却越来越高，地位也越来越稳。逼不得已，我才将你送到了他的床榻上。 我们本来的打算是，以兄妹乱伦的名头，让苏烨彻底身败名裂，将他拉下苏府掌权人的位置。哪知柯灵儿坏事，她跑出来承认下药爬床的是她，想借此坐上苏大少夫人的位置。我们原本以为会成功，但是我们又一次高估了她。” 第311章 何谓无情?何谓有情? 终于说出口了，苏敬终于破罐子破摔了，一口气吐了个干净。 “这次城南小院之事，这一步棋，我走的绝妙。我提前要了你的身子，以苏烨对你的痴迷程度，他依然会用苏家掌家权与我交易。若成了，我既得到了你，又得到了苏府，最后还膈应了苏烨。若不成，最起码我也得到了你，往后余生，不管我是生是死，苏烨对着你的时候，就会想到我曾经在你身上驰骋。哈哈哈哈~~~~~” 苏敬的笑，是遗憾？是可惜？无人知晓，也没人在意！ “可是，我算漏了谢府。不然，有我的好父亲拖着苏烨，林婉，你早就是我的女人了。以你的性子，你和苏烨之间再无可能。我得不到的人，苏烨也别想得到。” “不过，纵使我没要了你，三年前的事情真相大白，再加上这几年的算计利用。你和苏烨之间的缘分，一样断了个干净！哈哈哈哈哈哈~~~~” “苏敬，你好可怜！”林婉说完，抬脚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妹妹，慢点，等我！” 苏烨看着那抹仓惶逃离的俏影，一寸一寸刻画在脑海里。他的斗争不会停，她的灾难就不会断。苦苦强留本就该走的人，终究是两伤的。婉儿，就如你所愿，我们的缘分就此了解吧！ 垂眸须臾，再抬眸时，已是时过境迁的荒芜与无际，更有剑指苍穹的无畏与冷冽。 苏烨双手背后，眸光扫过苏信、苏礼，而后抬步至厅门。侧头，居高临下看了眼已然疯癫的苏敬，再次面向厅外。 放眼望去，尽是苏府一层一层的高墙，没有绿水青山，连头上的蓝天白云，也四四方方的。他被困的太久了！ “二叔，三叔，侄儿不孝。十七年前谢瑾割袍断亲保谢家，外人皆言他六亲不认、狠辣无情。何谓无情？何谓有情？我倒觉得他情深意重，他孤军奋战，独自一人抗下所有骂名、污名，却为所爱之人开辟了一片京中唯一的净土。” 苏信苏礼脸色一白，一片净土？是啊，确实是一片净土！ 这十七年来，谢府在商圈的地位一升再升，名望一涨再涨。这十七年来，谢宅没有内斗，没有算计，干干净净。如今再谈谢府，谁人不羡慕？谁又还会记得当年谢瑾所背负的骂名和污名？ 看来，苏府终究还是要散了。 “祖父那边，无需担心，我会保他一命。至于苏敬，三叔能看住他是他的福分，看不住他那是他的命数。” “烨儿....”似乎有千言万语，似乎又无言可表，苏礼伸出的手，终究还是僵在空中，眼睁睁看着苏烨的背影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二哥，我错了吗？我只是....刚开始，我真的只是想保敬儿一命而已。只是.....”只是，人的欲望总是来得那么猝不及防，总想奔赴那个更好、更好、再更好的虚妄..... 苏礼羞愧的低下了头！三年前，被妻儿伤得彻底，负气离京，他想他终究还是不服的。底子里，他一直都是天之骄子。这次回京，果真是为苏烨？ 柯灵儿和苏敬的关系，早在三年前，他就知道了。却下意识的谁也没说！ 哪怕，在婚宴现场前，不管苏信怎么追问他回京的理由，他都一句也没有透露给苏信。 他决定回京，是以为苏敬成功的将柯灵儿送到了苏烨的身边。他幻想着在不久的将来，他可以当上太上皇了。 他会在婚宴现场当众揭穿苏敬和柯灵儿，是因为那天入城门时，他瞥见了苏铭亲自送柯灵儿身边的一个贴身婢女出城。很显然，苏烨早有布局。 所以，大闹婚宴现场，是他递给苏烨最体面的投名状。 机关算尽，到头来，苏礼和苏敬父子俩，依然两手空空。 “三弟，等明天吧！”苏信拍了拍苏礼的肩膀，“烨儿为情所累太久了。三年前，他放过苏敬、白晴、白府，果真是因为林婉吗？或许有，但更多还是因为你这个三叔。 苏敬和柯灵儿的事，放眼整个京城，哪个男人受得了？他依然因为你，放过了他们。 还有这次，城南事件，他还是没有动苏敬.....” “当然，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些年，如果没有他护着，我、唐心悠和林婉，估计早就死了十次八次了。我们确实拖累他太久了。” “二哥~” 苏信抬手，“三弟，等明天吧！” 只是那个明天有多遥远，会不会有，没人知道。他们能做的就是——等！ ~~~~~ 回谢府的马车上，谢浩辰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林婉，只见她脸色苍白无力、嘴唇发紫，依稀还能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他终于忍不住，斟酌着开口劝说道： “妹妹，你别听苏敬的胡言乱语，苏烨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会为你而做妥协？苏府男人骨血里，就是自私自利、唯利是图的。 他若真舍得为你做妥协，这些年他又怎会舍得这般几次三番算计你、利用你？别忘了，你这副破败的身子，是拜谁所赐。 妹妹，听哥.....” “哥！”林婉实在是被谢浩辰吵得头疼，不得不出言打断他的絮絮叨叨。 “我没事！” “你没事？”谢浩辰瞪大眼睛，妹妹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一点也不好，脸上都写着呢。“那是我瞎？妹妹，说谎可不好！” 林婉翻了个白眼，将自己冰冷的小手塞到谢浩辰手中。谢浩辰瞬间自责无比，“是我瞎！那厅里就几个小小的炭盆，连门帘都没有，不冷才怪呢。” 敢情妹妹这苍白发紫的脸色，是冻得！谢浩辰真是恨不得给自己来两个狠狠的大耳刮子。他急忙解下身上厚重的披风，将林婉裹了个严严实实。 “冷不知道说？就那么喜欢遭罪？你当你哥就是个摆设？我告诉你，林婉.....” “哥，哥~~”林婉是真头疼，这个半路得来的哥，自从确认了兄妹关系后，就恨不得将自己捧在手心里。一点小事，也能在她面前总是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哥，你话这般多，以后我嫂子肯定会烦死的。” “你个小丫头片子，训你呢，还敢打趣我？”想要敲敲林婉笨脑瓜子的手，转了个弯，终究只舍得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谢浩辰无奈一声叹息。他这辈子，估计就栽在林婉这个妹妹手上了。 “你也就在你哥我面前能逞强！” 第312章 认亲宴、女子上族谱 “那是，谁让我是你妹呢！”林婉傲娇的扬着头，趾高气昂的，全然没有刚刚的灰败。 她脸色难看，一方面确实是因为苏敬的话，但是，她不是傻子。三年前，苏烨刚上位，凭他的能力，要动白府，他还不够格。不动苏敬和白晴，更多的还是因为苏礼，毕竟苏礼都为救苏烨坠崖‘身亡’了。 至于留下柯灵儿，且和她定亲，一是因为，当时他身边确实需要一个女人。更重要的是，既然知道了柯灵儿是苏敬送到他身边的人，留着又何妨？一颗棋子而已，苏敬能利用，他一样能利用。何况，他若推开了柯灵儿，谁知道苏敬还会送什么人给他，或者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刚上位，他需要做的事情很多，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与苏敬斗。 苏烨是商人，做任何决定都是权衡利弊后，选一个对他最有利的。情情爱爱，永远不是苏家男子生命的主题。 所以，林婉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更多的还真是因为冷的。 白晴被休出府后，三房没了女主人。苏敬一个大男人，自然不需要什么厚门帘挡风，炭盆子取暖。三房自然到处都是冷冰冰的，林婉本就畏寒，被冻成这样是必然的。 不过，显然谢浩辰仍旧将信将疑，他小心翼翼的再次追问：“你确定你没事？” “哥，我不是傻子！你说的我都听进去了，他要真这般在意我，那会舍得几次三番利用我？几次三番眼睁睁看着我被欺负而无动于衷？当我白痴呢！” “果然是我妹，脑瓜子就是灵光！”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灵光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你哥，你是我妹，你说有没有关系？” “不要脸！” “对啊，我的脸都给你了！” “咦~~~” ~~~~ 转眼便来到了认亲宴当日。 谢府张灯结彩、到处飘红、喜气洋洋，比过年还喜庆奢华。礼炮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府邸门前宾客不断，迎客的管家身侧，礼单堆了一摞又一摞。 突然，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人群自动分立两侧，让出一条道。苏烨在前，苏信苏礼在后，大步朝着谢府府门而来。 人群又像是炸雷般，纷纷议论开了。 “这苏谢两府相斗多年，今日这是要上演世纪大和解吗？” “也不一定，两府虽相斗，更不入双方府邸大门，但是多年来，相应的礼仪还是有的。双方设宴时，都有礼尚往来。” “这回还真有可能握手言和。这谢府找回来的大小姐，可是养在苏府多年。以谢府对这位大小姐的宠溺程度，还真有可能上演一出世纪大和解呢。” “兄台，说笑吧你？谢大小姐和她养母在苏府过的是什么日子？谢府没找上门去闹，那都是人家气量大，不计较。和好？拉倒吧！” “这世间之事啊，还真是玄乎。这谢小姐落到任何一户人家，都可能早就认祖归宗了。偏偏落到了这谢府老死不相往来的死对头苏府。被关在苏府多年磨撮，终不得见。这才蹉跎了多年光阴，可怜见的。” “可不是？不过啊，这谢小姐终究还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她的好日子啊，还在后头呢。” “估计啊，这苏府也是看中了这点。你看看，他们今日这派头，苏大少，二爷三爷齐上阵，你何时见过这阵仗？” “你是说这苏大少想要通过谢小姐，攀上谢府？” “哎—— 我可什么也没说啊！”...... 一字一句，声声入耳，苏烨脸色未变，在不久的将来，他会成为另一个声名狼藉、六亲不认的‘谢瑾’。他坦荡上前，递过礼单： “苏府苏烨前来庆贺！” 管家接过礼单，打开，满眼震惊，苏大少这是来送聘礼的？还不待他回神，苏烨身后的一众小厮，就带着礼品，鱼贯而入。 “苏大少，您这是.....” “庆贺之礼！” 管家：我当然知道！可，谁家送礼这般豪横的？不行不行，我得赶紧找老爷少爷去。 管家正要往府里走，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一抬头，苏家的三人依然还在，不是，他们这是要入府的意思？ “苏大少，二爷，三爷，你们......” “自然是前来庆贺的！” “啊？”管家不确定到底是他们的脑子出现问题了，还是自己的耳朵出现问题了。揉了揉双眼，睁了又闭，闭了又睁，这苏府的三人，依然还在。只得认命的躬身将人请了进去： “请，请！” 目送几人入府，管家对守在府门前的小厮吩咐几句，疾步入府。在主厅找到了和宾客谈笑风生的谢瑾。覆在谢瑾耳边，轻声回禀：“老爷，苏府来人了。” “嗯？你是说来人了？”谢瑾怕自己一时会错意，只是一抬头，便看见了苏府的三人迎面而来。他看着谢浩辰迎了上去，便继续问管家道： “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不过，他们送来的礼单，说是聘礼都不为过了。如今，已经抬往库房了。”管家如实回道。 谢瑾蹙眉，他不想自己的女儿跟苏府再有任何纠葛。上次放她前往苏府，回来后一直闷闷不乐。他的女儿，必须永远快快乐乐的。 这大好的日子，他们上赶着凑什么热闹，真是晦气。可是，他也不能将上门的宾客赶出去。 “先不用理会，吩咐下去，就当他们是普通宾客，一切等宴会结束后再说。” “是，老爷！” 管家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小厮来报，吉时到了。 谢瑾、谢夫人夫妻在前，谢浩辰、林婉兄妹在后，身后还跟着一长串宾客，浩浩荡荡前往谢府祠堂。 众宾客哗然，议论纷纷： “这谢瑾是要当开天辟地第一人吗？自古以来，女子皆不上族谱，他这是又要让自己背负一身骂名吗？” “是骂名？是美名？还真不好说！十七年前的骂名，成就了突飞猛进的谢府，如今满京城，谁不艳羡谢府？不过，不得不说，谢府对这个刚找回来的女儿，是真的宠上天了。” “非也非也！十七年，谢瑾动的只是谢家，怎么说也是谢家自己的事。可是，如今，女子上族谱，动的可是全京城的名门望族，挑衅的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是福是祸，还真不好说。” “这就有点夸大其词了，如今的谢府和十七年前的谢府又不一样。说到底，这谢府之事，依然还是谢瑾的家事。他的族谱，他想让谁上，就让谁上，别人还真管不了。” “是非功过呀，短时间内，确实无法定论，且看着吧！以后呀，这京城的女子，算是有盼头咯。”....... 第313章 京城，太繁华、太沉重了 祠堂门开，庄严、肃穆气息扑面而来。府台上的牌位不多，十七年前的那场家变后，谢瑾只留下了他这一支的祖先牌位。但却独有一股蔚然正气！ 谢家四人携手而入，其他的宾客则围在祠堂门口观礼。 谢浩辰点香，分发四人，一同恭敬跪拜。一番祷告和禀明祖先后，谢瑾起身，取出族谱，翻开独属于谢瑾这家的那页。 最上头正中，横写“谢氏宗谱”四个大字。 下面左侧第一排是：十八世。 瑾：字慎之居文 妻：慕氏婉心 生子一浩辰 谢瑾提笔，郑重写下：生女一婉。 待笔墨干，合上族谱，谢瑾恭恭敬敬将其供奉在案台前。 再次上香跪拜后，四人才一同起身，行出祠堂大门，对着宾客，谢瑾缓缓开口： “谢府有女谢婉，幼时不慎走失，今日终得寻回。谢瑾福薄，只得一子一女，都是我的心头好，同样珍之重之。今日特开祠堂，禀祖先、书族谱、迎爱女。谢府与君同庆，诸位，请移步前厅，开席！” 嘭嘭嘭~~~ 劈里啪啦劈里啪啦~~~ 喔喔喔~~~~~ 鞭炮声响，礼炮声和，宾客欢呼雀跃...... 苏烨看着沐浴在阳光与爱里的谢婉，三年后的今日，他再一次看见了她喜上眉梢的笑意。原来真心笑意，在她脸上一点也不违和，她很美很美。 美到他不忍上前打扰，不忍靠近！只有他远离了，她才能美得心无旁骛。林婉已走，谢婉孕育而生。从此，他们形同陌路。 谢府的认亲宴，犹如十七年前谢府断亲事件，再一次让京中沸腾。 有人咒骂谢家罔顾几千年流传下来的祖宗规矩，执意让女子上族谱，是大不孝之人； 有人痛斥谢家离经叛道、不顾人伦，让女子上族谱，是对男子最大的亵渎，用心险恶； 有人钦佩谢家敢为他人之不敢为，爱的堂堂当当、护的光明正大，是顶天立地的好人家； 更多的人对谢婉羡慕嫉妒恨，能让谢府为她开天辟地，为她独树一帜，从此，她苦尽甘来纵享一世繁华与宠爱。 不过，这些都与谢婉无关。认亲宴后，除了偶尔前往宋夫子的绣坊或附上，几乎日日都待在谢府。她和谢瑾夫妇之间也日渐亲密与和谐。 元月一过，京中冰雪开始消融，天气回暖，人们又开始了新一年的忙碌和追逐。谢婉亦如是。 早膳过后，谢瑾和谢浩辰结伴出府，谢婉挽着唐心悠返回自己的小院。 谢婉闺房，唐心悠拉着谢婉的手，一起坐到梳妆台前。她抬手捋了捋谢婉的秀发，慈爱的看着越发红润的女儿，心里由衷的高兴。 “婉儿，谢家人对你真的很宠溺，娘真为你开心。我想，姐姐也终于可以瞑目了。虽然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但是她是爱谢瑾的。婉儿，以后好好的啊！” “娘，您要走？”林婉虽然这么问，可是她的表情一点也不意外和惊讶。 明面上，唐心悠二次成婚，又和离，这样的女子，谢家是开明，但是京中的‘谢家’只此一家。谢家是做生意的，她留在谢家，只会污了谢家的声誉。 而且，谢家尚有未娶妻的谢浩辰，和未出嫁的谢婉，唐心悠不可能安心留下。 唐心悠点点头，脸上无悲无喜，如今了然一身，倒是轻松自在了。只是，仍然有些放不下谢婉。 “观你神情，就知道你能理解娘的想法，娘很欣慰，我们果然母女连心。只是，婉儿，你的婚事怎么办？这一个多月都过去了，苏烨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紧了紧手中的帕子，心里很是着急，恨不能咒骂苏烨几句。可是，她始终摸不准谢婉的想法。他前后两次要了婉儿的身子，婉儿被绑当日，苏烨的恐慌和焦灼，也不像是装的。可是，那么久了，不见他有任何动作，她心里也越发不安了。 “娘，苏府这样的地狱，您竟忍心将我再次推进去？” “可是...可是你.....”唐心悠心有不忍。 “可是我终究是脏了身子，又不能生育。不借着这次城南之事嫁给苏烨，满京城谁还会要我这样一个残花败柳？”谢婉接下了唐心悠不敢说的话。 “婉儿，娘不是.....” 谢婉拿着帕子，轻轻拭去唐心悠眼角泪水，那满眼的怜惜和忧伤，压得谢婉心头沉甸甸的。她无法坦荡荡的说，她没关系，她一点也不伤心。她做不到！她可以不要苏烨，不要婚姻，但是她想要回莹儿。上一世，她没能护着她，总奢望着，这一世好好补偿她。 “娘，我跟您一起走。京城，太繁华、太沉重了。所有的记忆都是痛苦的。我没有打算成亲，我想一直陪着娘。娘去哪儿，女儿就跟着娘去哪儿。” “婉儿，你还年轻！世间男儿不都是苏府那样的。你看，你哥谢浩辰不就是一等一的好儿郎嘛。你总会遇到真心待你之人的。”唐心悠越说越心虚，这般好的儿郎，如何会要一个脏了身子，还不能生育的婉儿？ 就算真有这样一个好儿郎，他家中的长辈又如何会同意这样的婉儿进门？无后，可是大不孝啊！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伤痛，唐心悠伸手拥住了谢婉，嚎啕大哭：“婉儿，我苦命的婉儿！要不是我非要留在苏府，你也不至于.....” 谢婉伸手竖在唐心悠嘴边，堵住了她的话语，认真收拾彼此脸上的忧伤后，认真的看着唐心悠道： “娘，有婉儿陪着您不好吗？婉儿有娘就够了。” “好！好！好！.....”唐心悠收拾好情绪，也许她们母女与京城的缘分就此到头了。离开这里，对婉儿，对她都是好的。 “只是，谢家那边，你要怎么跟他们说？谢瑾和夫人，对你都是真心的疼爱，更别说你哥了。他们不会同意你走的。” “娘，他们对我好，我都知道。可是，我不能那么自私。谢家是做生意的，一个您，一个我，足以让谢府的声名扫地，生意必将大受影响。而且，我哥早到娶亲年纪了，我们留下来，只会害了谢府，害了谢浩辰！谢府这边，我会去说的。” 一个嫁不出去的小姑子，一个和离的小姑子养母，任何一个都能让谢浩辰难觅良人，何况两者叠加。 谢谨也许不计较，但是谢夫人就不一定了。她愿意对谢婉好、对唐心悠好，是再不伤害谢浩辰利益，不伤害谢府利益前提下的。 “好！娘都听婉儿的。不过，婉儿可有想好，我们往哪儿去？” “娘，我早就想好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314章 被人性恶心到了 这日，谢浩辰回来的很早，回府后，他直奔谢婉的院子。一进厅子，热气就迎面扑来，他不自觉地蹙眉，环视一圈，又添了几个炭盆。 前些日子，一是天气回暖，二是谢婉一直服用华启留下来的药方，身子大好。厅子和房内的炭盆撤下去了一半，今日怎的又都添上了？ “妹妹，身子又不舒服了？不是大好了吗？” “哥哥别慌，可能是这几日受凉了，有些发寒，心头也闷闷的，过两日也就好了。”谢婉边说边接下谢浩辰的披风。“这是刚从外头回来？” “妹妹果真没事？府医一直都在府上，不过是跑一趟而已，可别让自己遭罪。”谢浩辰依然不放心。 “放心吧！我这身子废了多少银子才收拾妥当，我爱惜的很。对了，怎么就跑我院子来了？母亲那里，你可去了？”谢夫人或许不在乎，但是谢婉不能不懂规矩。如今，她已是谢府小姐，哪有少爷回来，不先去找母亲，却跑来找妹妹的道理。日子久，就算谢夫人不说，附中的下人也会嚼舌根。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对外，谢婉是谢夫人的亲生女儿。可是，府里精明的下人多的是，从林婉变成谢婉，许多人都是看得明白的。再加上谢婉跟唐心悠七八分相像的相貌，真相不言而喻。 这也是唐心悠不得不离开谢府的一个重要原因。 “你就是心思重，谢府没有那么多规矩。娘从不讲究这些。府上的下人，你也不必在意，谁要嚼舌根子，直接发卖了。哪有主子受下人气的道理。”谢浩辰心里闷闷的，这认亲宴后，妹妹过得越发拘谨了。既如此，那还不如不认亲，搬回她自己的小院自在呢。 “好啦，好啦！以后不说了，总行了吧！”谢婉挽着谢浩辰的手臂撒娇道，“今日街上可有什么好玩的？” “好玩的没有，给你带了好吃的。你最爱吃那家烧鸡铺子今日开了，给你买了。就是回来的时候，有些冷了，我让厨房热好了送过来。” “就知道哥哥对我最好了！” 兄妹俩坐在桌前，一边品茗一边等着烧鸡。 “妹妹，苏烨可能要有大动作了，苏府要大乱了。”谢浩辰斟酌着开口，见谢婉脸色如常，他才继续说道： “苏敬算是彻底废了，苏礼将他送走了，至于送去了哪里，没人知道。不过，据苏烨所说，应该是某个无人问津的犄角旮旯之地，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他还是走了！”林婉喃喃自语。 连被送走的时间都跟前世相差无几，区别只是，前世送走他的是苏烨，而今世送走他的是生父苏礼。 “你知道他会被送走？”谢浩辰有些惊讶的看向自己的妹妹，她似乎一早就知道了苏敬会被送走。 “啊？”谢婉这才回神，慌忙解释道，“我哪儿知道？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嘛！” “可是，你刚刚明明....” “苏老爷子呢？他被秦太守带走后，就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了，他怎么样了？”林婉赶紧岔开话题，不让谢浩辰究根问底。 “他呀，你别说，恶贯满盈、罪行罄竹难书....这些词完全不够用。我觉得这苏府的人，一个比一个变态，最变态的还是这苏老爷子。简直是畜生不如啊.....” 太残忍，太血腥了，谢浩辰挑挑拣拣，只说了些能说的。大意就是苏老爷子思念亡妻，满京城寻找像亡妻的女子，小到一颗痣、大到身形气质。还专门准备了一个院子来软禁这些女子，时间久了，有些女子越看越不像，然后便随意虐杀，手段极其残忍。 “城西别院就是念语园？”林婉问道。 谢浩辰点头：“里面搜出来的尸身和骨骸有三十九，官府那边还不能确定找全了。” “他送给苏敬夫妇，是想嫁祸到他们头上？”谢婉一阵恶心，三十九名女子，皆是花样年华，就这样无声无息的香消玉殒了。他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苏敬怎么说也是他的亲孙子，他竟然也能毫不犹豫的推出去给自己挡刀。 谢婉捂住闷闷的胸口，有些上不来气。 “我和苏烨一直都在追查，他应该是有所察觉了。这才推出苏敬来当替死鬼。不过，官府倒也没有那么好糊弄，那些骨骸，没个十来年，可腐化不成这样。 只是可怜了那九位花季少女，她们应该是苏老爷子将宅子送给苏敬的前几日被杀害的。她们的尸体在中间的院子，而那些时间长一些，全部在最后面的院子。他大概没有想到都年下了，这些衙役还那么尽职尽责，会挖到后头去。” 前头的尸体显然是为了嫁祸苏敬刻意为之的！ 呕呕呕~~~ 谢婉再也忍不住恶心，干呕了起来，只是这几日，她越发没了胃口，吃不下，肚子空空。呕的撕心裂肺，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撕痛了喉咙，呕出了满面泪痕。 谢浩辰手忙脚乱的一边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一边大声叫唤下人送水。折腾了好一阵，谢婉才缓过来。 “抱歉哥哥，我就是被人性恶心到了！”谢婉背靠椅子，浑身乏力。“苏老爷子会被问斩吧？” 谢浩辰低头沉默！ 谢婉突然觉得一股天旋地转，眼前一片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三十九条人命，甚至更多，还有无数个被解救，但已然凋零的花季女子，她们的人生就此毁了。 可罪魁祸首却能安然无恙！ “被解救的女子中，有两名是京中高官的女子。为保她们和她们家族的名誉，苏老爷子的罪行不会被公开，更不会开堂过审。不过，他得罪的是真正的权贵，他的下场会比问斩更可怕。” “婉儿，我们看好的一面。苏老爷子如果被公开执刑，势必要公开审理此案。一旦公开审理此案，那些被解救的女子就再也瞒不住了。她们以后要怎么面对周围的指指点点？她们是无辜的，可是世道就是如此，谁也改变不了。” “是啊，世道如此！孤苦无依的人，终究不过是别人手中的玩物，是死是活，谁在意呢！”不知为何，谢婉心里就是升起了一股同病相怜的悲凉。 明权曾在马车上对她欲图不轨，公堂上，她却成了那个被审理之人；朱老板设宴，两个欺辱她的老板，最后依然全身而退，而她却得了个知廉耻、四处勾搭男人的浪荡货... 谁在意真相？女子不洁，不管什么缘由，那就是大罪！ 而那些行凶之人，还能理直气壮、光明正大的继续逍遥。 这个京城，她一刻也不想待了，她要离开。 第315章 谢婉怀孕、莹儿回来了 “哥，我想离开京城，找一个山头，或者一处农庄，与世隔绝。” “婉儿，你是谢家大小姐，这些人欺负不到你头上。”谢浩辰急了，妹妹怎么能走了，离了谢府，离了京城，她能去哪里？再说，她这身子骨，荒郊野岭的，她哪里受的住？ “哥哥，连高官的女儿，他们都敢下手，何况我们。” “不行，不行，我不同意。你走了，哥哥怎么办？你是我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妹妹，我不同意你走。”他慌了，开始前言不搭后语，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一定要让妹妹打消离开的念头。 妹妹曾经告诉过他，若不是她盗取了苏烨的玉佩给苏敬，惹得苏老爷子容颜大怒，要对她痛下杀手，她怕跟着苏信夫妇会连累他们，这才没走。不然，半年多以前，她就跟着苏信夫妇离开京城了。她一直就有离开京城的想法。 “哥，我这身子，没人要的，我嫁不出，也不打算嫁。这样，你怎么娶媳妇？就算娶进门了，家里有一个嫁不出去的小姑子，嫂子能开心吗？ 就算嫂子不介意，那小侄子侄女出生后呢？他们的前途，还有谢府的生意，这些你想过没有？都可能因为我，而声名狼藉，一败涂地。” 谢婉打算说开了，“我娘留下不合适，我也不放心我娘一个人，所以，让我走吧，哥。爹这边，有哥你在，我很放心。” 谢浩辰颓败的跌坐在椅子上，所以他千辛万苦哄回来的妹妹，就只是镜花水月吗？“就不能不走吗？” “哥，有些事情，是命定的，强留强走，最后只会伤人伤己。何况，只要我们都好好的，我们总有相见时，对不对？再说了，哥哥难道就因为我走了，就不爱我了，不宠我了？” “可是你都走了，我要怎么宠你？怎么爱你？” “用心宠！用心爱！我能感受到的！” 谢浩辰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妹妹，他看到了坚定和决绝，他知道，他的妹妹走定了。 “爹娘那边，我会帮你。”既然注定要走，那就让她开开心心的走。 “谢谢哥哥！” “少爷，小姐，府医来了。”外头小厮来报。 “哥，我没事！让府医回去吧！”谢婉看着谢浩辰，她只是被恶心到了，并不是生病。 “你这几日又开始畏寒了，胃口也一日不如一日，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脸蛋，这两日又消瘦下去了。让府医看看，我们都心安些。” 谢婉终于点头，如果看一看府医，能让哥哥心安，那看一看又何妨。 府医摸着谢婉的脉象，不一会儿，眉头紧蹙，心下一惊，眼里更是一片骇然。谢浩辰和谢婉同时心里一紧，莫不是真的出了大问题？ “府医，怎么了？但说无妨！”谢婉想到自己的身子，再怎么细心调理，她终究是伤了根本的。就算有什么大问题，也不意外，只是不知道这病来得这般快。 府医抬头看了看谢婉，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咽下了想问的话。“小姐，兴许是我把错脉了，容我在看看。” 谢婉再次伸出手，府医指腹轻轻搭上脉搏，闭上双眼，认真感受。果然不错，可是，这他要怎么开口？ “府医，小姐怎么样？直说！”谢浩辰看着府医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他甚至都想着让苏烨将华启找回来给谢婉治病了。 “小姐.....小姐.....”府医战战兢兢，就是不敢说出口。 “快说，小姐怎么了？”谢浩辰脸色苍白，他从来没有这么怕过。 “少爷别急，小姐没有生病。” “我眼瞎吗？没生病，妹妹会这样？没生病，你会这样？”谢浩辰恨不得掐死了府医。 “哥，你冷静一点。”谢婉拉着暴跳如雷的谢浩辰坐下，转身看着府医，轻轻一笑，柔声说道：“哥哥只是担心我，你直说就好。” “是！”府医深吸一口气，小姐那么温柔，应该不至于灭口，“小姐没有生病，小姐是有喜了。” “什么？”谢婉和谢浩辰异口同声。 谢浩辰瞪大双眼、张大嘴巴，整一个不可置信！ 谢婉双眼含泪，颤抖着欣喜若狂。她不自觉的将手覆在小腹处，再次抬眸看着府医，小心翼翼的再次询问，生怕自己刚刚只是听错了。 “你再说一遍，我怎么了？” 府医浑身战栗，完了完了，少爷好像要吃人，小姐这反应也不对头。他是不是走不出这院子了？毕竟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一个闺阁小姐，怎么能怀孕？ “小....姐....怀....怀...孕了。”府医一咬牙，死就死吧！ “莹儿，莹儿，我的莹儿终于来找我了！”谢婉喜极而泣。 谢浩辰虎躯一震，莹儿，不就是苏烨所说的前世他和妹妹那个五岁的小外甥女吗？他即刻收起所有的情绪，身上气势大开，直取府医。 “不该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许说。否则，你知道谢府的规矩。” “小姐只是寻常春乏，平日里，畏寒、胸闷、胃口小都是正常的，过些日子也就好了。”府医躬身回道。 谢浩辰对于府医的上道还算满意，点头道：“老爷夫人若问....” “小姐就是春乏，不碍事！” “下去吧！” “是，少爷！” 退出小院，府医才敢直起腰背，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这条老命总算是保住了！ 厅内，谢浩辰看着依然沉浸在喜悦里不能自拔的妹妹，心里五味杂陈。妹妹终究还是怀上了苏烨的孩子。 只是，如今苏府大乱，短时间内，都不可能结束。他显然是想效仿十七年前的谢瑾，将苏府各族全部彻底切割，只留下他自己一人。 但是谈何容易？ 当年谢瑾谢坤相斗，参与者包括大多数族老。所以，谢瑾有借题发挥的理由。何况，谢瑾虽然离京三年，但是慕婉心依然留京，他们的争斗从未停止。 三年内斗，早已使得谢府元气大伤。这才使得谢瑾当年的断亲之举，轻松了许多。 而如今的苏府，正值鼎盛时期，且此次苏府内斗，仅限于苏老爷子、苏烨和苏敬，那些族老并未参与。他若一意孤行要将他们切割出去，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做到的。 各族老在苏府的势力盘根错节，一时间，就算是理清关系都没那么容易，又何谈清除？ 若这时候将谢婉嫁进苏府，恐怕城南事件会再次上演。可若是不进苏府，这肚子几个月后，可就藏不住了。 第316章 难道人性本恶? “妹妹，妹妹.....你这身子受得住吗？”虽然很残忍，但是谢婉曾经服用过绝育药，谢浩辰还是希望妹妹能慎重考虑。 “哥，华启给调制的药丸，我连续服用了两个月。身子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再加上后来苏烨送过来的药方。虽然苏烨说的隐晦，但是显然华启有说过，我依然有可能怀孕。既然华启都如此说了，说明我的身体已经大好了。” 谢婉知道谢浩辰在担心什么，不管她的身体如何，她终于等来了莹儿，谁也不能再将她们分开。她必须得尽早离京。 “哥，我必须尽快离开。爹那边，我怀孕的事情先瞒着，他要是知道了，铁定不会放我走。” “我就能放你走？你现在这个状况，你去哪儿，我都不放心。”谢浩辰气急。妹妹身体本来就不算好，在谢府还能好好娇养着，到了外面，谁来照顾她？ “哥，算我求你了。留在京中，我娘怎么办？我怎么办？谢府怎么办？未婚先孕，谢家的祖先都能被我气活。”谢婉急了，更重要的是，留在京中，苏烨始终都会知道的。 这辈子，莹儿只能是她一个人的。但凡跟苏府沾上关系，莹儿就有重蹈前世覆辙的危险。今生，莹儿不会冠上苏烨的姓，她要给莹儿一个幸福的未来，她的生命不该终结在五岁。 “妹妹....” “哥，帮帮我！”谢婉颤抖着、哀求着。 “好！我帮！” 谢浩辰浑身卸力，痛苦的闭上双眸。终究他哄回来的妹妹，又要他亲自送走了。 ~~~~ 苏府苏老爷子院子的厅内，他斜躺在躺椅上，身上盖着厚重的毯子。双眼紧闭，眼皮下的眼球不停转动着，胸脯剧烈起伏着，显然在做着可怕的噩梦。 许久，他猛然睁开双眼，里头竟是恐惧与惊悚。 “老爷子，老爷子....”杜威蹲下身子，轻声呼唤着、安抚着，“您已经回家了，您已经安全了。” “是啊，已经回来了！”原本威严而中气十足的声音，如今沙哑而无力。 在监牢里的这一个月，他经历了什么？他不敢回想！日复一日，他在那些女子身上做过的事情，他们原封不动的在他身上也来上一遍。 如今，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儿。只剩下这张脸还能看。 他庆幸那些尸身早已腐烂，他的‘造妻’历史没有被发现，否则，他早该死在监牢里了。 “回府十余日了，烨儿还是不愿意来见我？” “老爷子，大少爷废了不少功夫才将您接回来的，估计如今还在气头上呢。再过几日兴许气消了，也就过来瞧您了。” 杜威低头，恭敬回话。 只是苏烨估计永远也不会再来见他了，而老爷子也没有几日的活头了。 原本苏老爷子想要用在苏烨身上的东西，用在了他自己身上，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报应吧。 “他的气，大概是消不下去了。杜威，跟了我这么多年，可有后悔过？” 久久等不到杜威的回答，苏老爷子轻笑，“大抵是后悔的吧，对吗？可是，杜威，我不后悔，如果再来一回，我还是会这般做。” “但是，我确实有后悔的事。那就是三年前，我不该让苏烨上位。落后谢府就落后谢府，总比被架空要好？苏府变强又如何？不能为我所用，强弱与我何干？” “若是没有苏烨，我不会有今日！亡我者，是苏烨，更是我自己。呵呵呵......咳咳咳~~”不过说话的功夫，苏老爷子就上气不接下气的喘上了。 “老爷子，您累了，休息会儿吧！”杜威将苏老爷子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 “老咯，越来越不中用了。是该休息了！”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苍老了十余岁。原本灰白的头发，已然全白了。眼里一片浑浊、黯淡无光。可能是刚刚说的话太多了，累了，他再也架不住，缓缓闭上了双眼。 冥——起初只是让人觉得终日疲倦、接着便是意识昏沉、最后混沌消散.....两个月的时间，不短，却是一生。 十日了，这是冥的第一个阶段，苏老爷子终日疲倦，昏昏欲睡。只是，观其程度，不出几日，他便会进入第二个阶段了。按这样的速度，他大概是撑不过两个月的吧。 哎—— 杜威一声长叹，看着躺椅上再次昏沉的苏老爷子，摇摇头。果然天道是有轮回的，谁也不能逃脱。只是，他没有想到，苏老爷子临了临了，他依然不觉得如此残害无辜少女有错。难道人性本恶？ 出了院子，杜威直奔苏府大厅。 “大少爷，老爷子醒了不过盏茶的时间，又睡了。他应该撑不过两个月了。” 闻言，苏信和苏礼脸色骤变三年，到底是生养他们的父亲，心有不忍。起身就要走。 “站住！”苏烨一声暴喝。 两人身子一颤，终究还是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身，注视着上首的苏烨。苏信一字一顿说道：“不管他做了什么，他终究是生我养我的父亲，我们前去探望，不过分吧？” 苏烨一声轻嗤，缓缓开口：“当初接回来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般承诺的。如果你们能承受他们的雷霆之怒，你们大可以前去，我绝不拦着。” “生儿育女，养老送终，这点都做不到，做什么人子？”苏礼看向苏烨的眼神透着仇视，仿佛不让他前去尽孝的是苏烨。 苏烨依然无波，嘴角的弧度却挂满嘲讽：“好一个做什么人子！不知道这位人子，在你父亲收监的一个月里，做了什么人子的好事情？可有一件是与接他出来有关的？ 如今，我接出来了，你倒又是人子、孝子了。不过是想看看，还能从他手里能捞出点什么而已，不需要说的那般冠冕堂皇。” 苏礼被当场揭穿，气急败坏，颤抖着手指，愤懑的指着苏烨，恶狠狠的道：“苏烨，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你怎可这般对我？” “这会儿又是我长辈了？这长辈的身份还真好使，退可守进可攻的。出事了，我是掌权人，我得出头；收割好处了，你又是长辈，得你先行了。不过，我说了，只要你们能扛得住他们的雷霆之怒，我不阻拦。” 第317章 天理昭昭，疏而不漏，报应不爽! 苏烨起身，朝着苏信苏礼二人的行去，止于二人之间。他左右看了看自己的两位叔叔，再次嘲讽出声：“真要有胆量去，就不会停下脚步跟我狗叫了。不过就是没胆子，又怕担了不孝的污名。别什么都往我身上推，小侄我担待不起。” 语毕，苏烨大步离去。 回到自己的院子，刚坐下，杜威就跟过来了。 “大少，二爷三爷那边，需要拦着吗？” “你认为他们真会去？”苏烨疲倦的闭上双眸，抬手揉了揉眉心。二叔待是有几分真心的，但是他同样护弟。三叔野心十足，但是都惜命。 他们明知道老爷子在狱中日日受折磨，却从未想过要挺身而出去捞人。就是因为他们深知，敢对秦太守亲自带回去的苏老爷子动手的人，绝非他们能惹得起的人。更清楚，若不是犯了滔天罪行，苏老爷子也不会进去。 他们向来惯会权衡利弊！ 当然苏烨将人接回来，自然也有他的打算。苏老爷子突然被带走太突然，族内难免引起恐慌，他还需要苏老爷子露面来稳住苏府族人。 更重要的是，他作为苏府掌权人，可以是自私自利、阴险狠辣之人，但绝不能是六亲不认的不孝之人。这对于上头的那些人，是最忌讳的。 作为他们手中的棋子，他必须得够坏，但是仍然残留人性。他得有优点、有缺点、有把柄、有命门....他们才更好拿捏。 只是，这些人既想他费尽心思赎回人，又不想老爷子能安享晚年。冥可是那些上位者们，给苏老爷子选择的最好归宿。 天理昭昭，疏而不漏，报应不爽！ “杜威，你确定想好了？” “大少，从入府那日开始，我就知道我是要跟着您的。只是，当时的您尚未上位，而苏老爷子身边又需要人。”杜威挺直身板，直视着苏烨。 他很清楚，大少和老爷子完全不同。老爷子要的是麻木的服从、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绝对忠诚。而大少要的是真心的忠诚，比如苏铭，他与大少的关系兄弟胜于主仆。 “如你所愿！老爷子那边，他醒的时间会越来越少，换个人去守着，你守着，太浪费了。”苏烨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杜威的反应，对于他的投诚一点也不怀疑。他沉吟片刻，吩咐道： “我需要你在最快的时间，重新理清苏府各族老之间的利益链条，这阵子我那位三叔可是勤快的很呢。” “是，大少！”杜威瞬间又热血沸腾，宛如阔别多年后，重返战场的将军。 苏老爷子被关一个月，他便坐了一个月的冷板凳，如今，终于算是熬出头了。而大少当年的救命之恩，他总算是能报答一二了。 “对了，大少，前几日，府医找到我，想让我给您带一句话。他说若大少有意，他也愿意追随您。我猜想，他可能担心您会舍他，而取华大夫做苏府府医。” “我可以考虑，不过得看他的诚意！”苏烨右手覆上腰间坠玉，心间微动，她还好吗？半年前服下的那颗绝育药，伤了她的根本，华启花了好几个月才调制出调理的药丸，如今可大好了？ “他说他有绝育药的解药。” 苏烨猛然起立，如鹰的眸子，锐利的看向杜威，“果真？” “他是这般说的！他还说，今日午时一刻，他在翠仙楼恭候大少，另外附赠一个惊喜。” ~~~~ 午时一刻，翠仙楼二楼的一间包房。 苏烨和府医相对而坐。 “解药！”苏烨开门见山，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府医不在意苏烨的无理，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放在桌上，推到苏烨面前。 “这是一个月的量，需不需要用第二个月，得看服用后的效果。” 苏烨眸光微凝，这话很耳熟，跟当时华启给他送药时说的话，如出一辙。他反手从袖中掏出一张药方，递到府医面前，问道：“这药方能否解绝育药？” 府医接过药方，只一眼，他就满脸涨红，激动的。“可解！比我的更佳！用此药方，两个月定可痊愈。” 语顿，府医两眼放光，直视苏烨，恳求道：“大少，能不能帮我引荐引荐这位神医？我发誓，此后，我必定为大少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府医是一个十足十的医痴，在医术上，虽不说登峰造极，但是在京中也绝对是数一数二。否则也不会如此年纪了，还被苏老爷子重金聘用他为苏府府医。 他人虽老，但是求学之心却年轻至极、旺盛至极。 “华启！”苏烨依然淡漠的两字。 “他？竟然真的是他！哈哈哈~~”笑声突然戛然而止，“不对啊，年前他就失踪了，连药铺都只剩下守着的小厮了。大少，您知道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他还会回京吗？几时回京......” “看天意！”苏烨的三个字，让喋喋不休的府医，乖乖闭上了嘴。 府医也不恼，只要跟着苏烨，他就一定能等到华启。满京城谁不知道，华启是苏烨比亲兄弟还亲的异姓兄弟啊。 “惊喜！”苏烨不悦提醒，他今日前来，可不是为了这个糟老头，而是为了他的‘惊喜’。他跟着老爷子的时间最久，他的‘惊喜’定然非同凡响。 府医神色一凛，他还真差点忘了这茬。他有些尴尬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这一看药方就乱了分寸。” “惊喜！”苏烨的声音里完全没了耐心。 府医缩了缩脖子，有些心虚，他不能确定大少是不是对这个‘惊喜’感兴趣。他原本是以为，以他的医术，苏烨必定不会拒绝。应该用不上这个所谓的惊喜的。 “所以，你唬我？”苏烨明显不悦了。 府医心里一个咯噔，这苏烨越来越可怕了，明明从前他也冷，但是没有这么冷。大少要是知道，自己摆了他一道，他会不会徒手撕了他？ “大少，那个抱歉，我....我...”府医双眼一闭，要死就死吧，“谢婉怀孕了。” 咔嚓~~~ 腰间坠玉应声而碎，瞬间化成粉末，洋洋洒洒，沾满苏烨的长袍和脚下的地面。 “你说什么？”声音里带着颤抖。 “我说，谢婉怀孕了。” 第318章 但凡决定转身，就没想过回头! “我说，谢婉怀孕了。” 呼—— 嘭—— 只听得身后的门一声巨响，再抬眸时，眼前的苏烨早已没了身影。府医劫后余生般捂着自己的心口，喃喃自语：“我这算是逃过一劫了？” 前几日，他碰到了老友，也就是谢府的府医。那日，谢府医似乎发生了什么难过的事，借酒浇愁，结果把自己给灌醉了。醉酒后，嘟嘟囔囔说什么谢家小姐未婚有孕，他要被灭口之类的话。 乍一听没毛病，再一想不对啊。那谢府小姐谢婉不就是从前的林婉吗？她可是服用了他的绝育药，怎么可能怀孕？但是谢府府医都吓到借酒消愁了，更是酒后吐真言，所以谢婉确实怀孕了。 府医通过七拐八绕推断出，治好谢婉之人，极有可能是华启。他倒是想直接找华启确认，但是华启早就不知去向了。他这才斗胆想通过苏烨确认到底是不是华启，如果是，他还能赖着苏烨，直到见到华启。 华启年纪轻轻，既然能破了他的绝育药，他无论如何也要找人讨教有一番，说不定老了老了，他的医术还能更进一步。 只是，他都知道谢婉怀孕了，自然也就知道谢婉的身体好了，却还用绝育药的解药将苏烨骗过来。他以为苏烨知道了会掐死自己呢，结果，他居然走了。 那苏烨到底有没有接受自己继续当谢府府医？ 并不是苏烨太轻易就相信了府医，只因为他知道，前世，他和谢婉确实有一个女儿。所以，府医一说，他一点也不怀疑。他只有一个想法，莹儿来了，她回来了。 苏烨风风火火出了翠仙楼，驾着马车，直奔谢府。寻常，这个时辰谢府要么在午膳，要么饭后用茶。可苏烨却在谢府府邸门前碰到了外出归来的谢夫人慕婉心。 “谢夫人，请留步！” 苏烨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疾步走到慕婉心跟前，急切道：“晚辈有急事找婉儿，不知道可否烦请夫人通融让晚辈入府？” “找婉儿？”慕婉心看着一脸焦急的苏烨，那日婉儿跟着苏烨等人前往苏府回来后，闷闷不乐了好几日，如今想来还一肚子火呢。她语气不善道：“有什么急事？” “婉儿的私密之事，晚辈想私下与她说。恳请夫人通融。”苏烨拱手。 “就算我肯通融也没用，婉儿走了。”想找婉儿，门儿都没有。 “走了？”苏烨脑子轰得一声炸开了，高大的身形晃了晃，“走了是什么意思？走去哪里了？” 慕婉心前后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外人靠近，这才开口说道：“她前往富城祭拜亲娘了。” 对外，她慕婉心才是谢婉的亲娘，所以这般说话，她自然得小心些。 苏烨不信，慕婉心对谢婉的宠溺和怜惜他看的清清楚楚。虽说谢婉身子好了，但是她到底还是落下了畏寒的病根儿，如今虽说开春了，但依然寒冬料峭的，慕婉心不可能放人离开。 他开口恳求道：“夫人，晚辈真有要事找婉儿。” “苏烨，你认为我骗你？”慕婉心气急反笑，她转身，正对着苏烨道：“婉儿的确走了，这会儿应该出城门了。” “夫人竟然不去送她？”苏烨更不信了，若谢婉真是今日走，慕婉心怎么可能不去相送？ “再过两日，慕府老夫人，也就是我娘的六十大寿，今日回府同兄长最后确定寿辰事宜。我这会儿只是回府拿些东西，一会儿还得赶回慕府。言尽于此，苏大少爷，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没那工夫为你答疑解惑。” 慕婉心轻嗤一声，甩袖转身入府。 苏烨一时愣神，再抬眸时，慕婉心早已不见了踪影。“婉儿真的走了？走了？她一句话也不留就走了？” 心里突然像是缺了一道口子，钻心的疼痛席卷全身。他本能的捂住心口，却越发窒息。他清晰的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剥离。 噗嗤~~ 苏烨喷出一口鲜血，整个身子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谢府门房疾步而来，伸手扶住苏烨。实在不忍心，便开口道：“苏大少爷，我们小姐确实离开了，是午时的前一刻离开的。这回估摸着，已经到了城门了。” 能不能赶上，就看苏大少自己的命数了。 苏烨闻言，两眼放光，挣脱门房。转身，翻身上车，勒紧缰绳，抬手挥鞭。 啪—— 驾—— 马车疾驰，卷起阵阵尘埃。 来得及，来得及，一定来得及！ 他一定能来得及赶上婉儿。如今她身怀有孕，不宜长途跋涉，他要把她追回来。他没来由的心慌，若今日追不回她，怕是这辈子他们再难相见了。 慕婉心再次出现在府邸门前，午时的阳光穿过层层浪尘，洒下光圈，光圈里粒粒粉尘翩翩起舞。光圈里，男子急切、无措的跃上马车，怒驾马车，疾驰而去。 十七年前，谢瑾也是这般焦灼而恐慌的，他也是这般风驰电掣着匆匆离去的。慕婉心抬头，看向头顶上的日头，真刺眼啊！明明就一点都不温暖，为什么还是能灼伤她的双眼，让她泪流不止呢？ 轻轻拭去满脸的冰凉，无力开口道：“早干嘛去了？人都走了，你倒是着急了。只是，有些人，但凡决定转身，就没想过回头。终究是错过了！” 似乎是在说刚刚离去的苏烨，又似乎是在说当年疯狂寻找唐心婉的谢瑾！ 女人的直觉向来是很准的，谢婉母女不会回来了。是为了她们自己，更是为了谢浩辰和谢府。女人向来都是自私的，在不伤害谢浩辰、不伤害谢府的前提下，慕婉心可以宠着、爱着谢婉。唐心悠必走！谢婉不走就出嫁！既然她们识情识趣离开，她自然乐得欢送。 “唐心婉、谢婉，别怪我心狠，我也只是一个母亲，一个妻子！” ~~~~ 南城门。 两辆奢华的马车，缓缓停下。前面一辆马车上下来的是谢婉和唐心悠，她们身上各自背着一个包袱。今日的她们，擦去了脸上的胭脂水粉，露出了清爽可人的小脸。虽然少了几分明艳，但是却多了几分质朴和憨厚。且一身质朴和清爽，像极了一对农家母女。 后面一辆车上下来的，是一身华服的谢家父子。谢浩辰一下车，就迫不及待地走到谢婉跟前，脸上是浓稠的担忧与不舍。 第319章 离别，早就注定了 “不必着急赶路，一定以身体优先。记得写信回来，一定要告诉我你去.....”想到什么，他又迅速闭上了嘴巴。 不等谢婉反应，谢瑾就一把推开了谢浩辰，站在她跟前。四目含泪，两脸不舍： “婉儿.....你要回富城祭拜你亲娘，我们不能拦你。但是记得早去早回，我给你备的碎银子，和一百两的银票，一定要分开收着，可不能放在一处。分几处放，稳妥些。切记，出门在外，财不外露，知道吗？最重要的，女子在外走动，容颜太好了，反而不好，哎呀.....你们娘俩都太出众了，不行不行，我得跟你们一起走才行。” 闻言，谢浩辰和谢婉齐齐白了脸色。 “爹，您这不捣乱吗？你这一身行头，跟妹妹和唐姨走在一起，完全就不搭啊。而且，你这不明晃晃的告诉那些为非作歹之人，你腰缠万贯吗？”谢浩辰将谢瑾拉到一边，苦口婆心劝说道。 谢瑾好不容才凑到谢婉跟前，自然不肯被拉走，一把打下谢浩辰的手，继续对谢婉絮叨：“婉儿，要不过一段再去，可好？刚开春，府上事情多，商铺事情更多，我和你哥都抽不开身。最多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不，我就让你哥陪你们一同前去。你们两个弱女子，我实在是不放心。” 不仅不放心，更不安心！他好不容易才哄骗回来的女儿，才几天啊，怎么就要离开了呢？虽然只是离开两个多月，可是他就是舍不得。 “爹，早就该去了的。整整十七年了，以前是不知道，如今知道了，若再不回去祭拜，我就真成了不孝女了。”谢婉缓了缓，继续说道，“爹，我知道您担心我，不过，有我娘在，我们都会好好的。再说，我又不是不回来。” 谢瑾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任何阻拦的话。他对唐心婉终究是心里有愧的，他要是再拦着女儿回去祭拜，他就更不是人了。 “心悠，婉儿就交给你了。” “谢老爷，放心！她是我女儿，我必定拿命护她。”唐心悠看了看谢家父子，潋去眼里的忧伤和歉意。她没想过要带走婉儿的，可是目前的状况，她不带她走，都不行了。 “婉儿，我们该启程了！” “爹、哥哥，婉儿走了。好好保重！”谢婉深深的看了眼谢瑾，然后是谢浩辰。他们同样是她血脉相通的亲人，他们都是拿真心疼她宠她，她在心里对他们道了无数‘谢谢’。 可是这场离别，早就注定了。为了他们，为了娘，为了莹儿，她不得不走。 匆匆相聚、匆匆别离，也许这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互道珍重了。 “珍重！” 挥手道别，目送两道倩影走出城门，没入人群。因为在意，所以哪怕知道只是暂别，心内依然灼烧得疼痛。 只有谢浩辰知道，她们并不是前往府城祭拜唐心婉，而是浪迹天涯。也许她们再无归期，他在心里祈祷：“妹妹，千万珍重，千万记得给哥哥写信。就算不想让我知道你去了哪里，也起码让我知道你一切安好！” “辰儿，你妹妹连马车都没要，这样妥当吗？”谢瑾依然盯着人来人往的城门，仿佛盯着盯着，就能把谢婉给盯回来。 谢浩辰闻言，眼神闪了闪，有些心虚的垂下眼眸。余光瞥见谢瑾依然盯着城门，这才松了一口气道：“爹，您别忘了，唐姨是从哪里来的。她知道怎么走，对她们来说才是最安全的。放心吧，唐姨和妹妹都不是娇花。我们回去吧！” 回城的车上，谢瑾父子二人各自伤感，一人乘坐一车，各自收拾忧伤。 车外的大街越走越宽敞、越走越喧闹，他们回到城中了，他们又该各自忙碌了。他们很快就会习惯没有谢婉的日子，就像从前一样。 “停车！”前面的谢浩辰叫停，跟在后面的车，也跟着停下。 谢浩辰跳下马车，走到后一辆马车的车帘旁，对着车厢内，恭敬道：“爹，我去城中商铺就不回府用膳了。您跟我娘说一声。” “去吧，不过....” 驾—驾—驾—— 一阵急促刺耳的马蹄声传来，谢瑾不悦的皱眉，城中街道行人众多，如此驾车，这是不要命了吗？ 驭—— 嘶嘶嘶—— 马车急刹，马儿受惊，抬起前蹄，一声愤怒的嘶鸣。驾驶座上的苏烨一跃而起，落到马背上，双腿夹紧马肚子，双手紧勒缰绳。几番挣扎安抚，马儿终于安静下来。 苏烨顾不上其他，翻身下马，直奔谢浩辰。 “谢浩辰，婉儿呢？人呢？” “苏烨，是你？你可知，纵马闹市，你这是草菅人命。苏府的掌权人，就是这么当的？”谢瑾威严的话语，从车厢里传来。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盯着苏烨，满含不悦和失望。 “伯父，抱歉，晚辈一时情急。是晚辈疏忽。我找婉儿有急事。婉儿不能走！”苏烨抱拳，解释道几句，如今他没有时间多说，急急追问道：“婉儿往哪个方向走了？是怎么走的？是什么颜色的马车？” “婉儿如何与你无关！辰儿，赶紧走吧。”谢浩辰看也不看苏烨一眼，对着谢浩辰吩咐了一句，就放下帘子，对着驾车的小厮吩咐道：“驾车，回府！” 苏烨顾不得礼仪尊卑，一个闪身，挡在了马车前：“伯父，婉儿不能走，真的不能走。她....她.....” 苏烨环顾四周，此时已经人满为患。此时，如果他说出谢婉有孕，于她、于谢府，都是致命的打击。可是，不说，他要如何说服谢瑾和谢浩辰跟他一起将人追回来？ 按照时间算，从南城门到城中，驾车大概三刻到一个时辰，也就是说，谢婉出城门已经有一个时辰了，走的够远了。没有谢瑾父子帮忙，凭他一个人，很难追回。 “谢浩辰，你站着干嘛？将人给我撵走！”谢瑾本就对城南之事火冒三丈，但是基于当时苏烨是在救人、且这种事情，他也不好宣之于口。他确实也没打算将谢婉嫁给苏烨，但是苏烨竟然吃干抹净后，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不打算嫁女儿，那是他的事情，可是苏烨作为一个男人，要了一个女子的身子，却无动于衷，这叫作为父亲的谢瑾如何能忍？ 他正愁没有机会教训这个臭小子呢，没想到苏烨竟然还上赶着往上凑。谢瑾越想越气，一张脸都黑了，对着谢浩辰又是一声暴喝：“谢浩辰，给我揍，揍死了算你老子的。” 第320章 苏烨挨揍、谢瑾暴怒 “老子”二字一出来，谢浩辰就知道父亲这是真心气狠了。不过，他也确实想痛痛快快的揍一顿苏烨，早就憋不住了。糟蹋了他谢浩辰的妹妹，还让她怀孕，逼不得已远离京城。说不定此生，再不得见。 不揍他个七零八落，他的气出不来。 谢浩辰一个箭步，抡起拳头就上。苏烨不想浪费时间，可又不能真跟谢浩辰动手，堪堪躲过谢浩辰凌厉的拳风。退后一步，一边躲闪，一边解释道：“谢浩辰，婉儿如今的身体，真的不适合长途跋涉。你相信我，我不会害她的。” “苏烨，是个男人就别躲，跟我痛痛快快的打一架，我还敬你是条汉子。你不会害她？这话你自己相信吗？你害她的还少吗？看招！” 谢浩辰见苏烨只是躲，完全不接招，也不恼。只是出招更加狠辣，甚至招招致命。两人身手本就旗鼓相当，苏烨只敢躲避，不愿出手，难免还是挨了几下。 这边见招拆招，一攻一躲，好不热闹。谢瑾也不着急着走了，下了马车，站在边上看着。见苏烨总是不还手，嗤笑一声：“以为挨几下就能抵过婉儿一身的伤痛？” 随即，又对谢浩辰大声喝道：“谢浩辰，你就这点儿能耐啊？给我揍，狠狠的揍！你揍不死他，就等着你老子揍死你！” 谢浩辰：你不是我老子！我没有这么无情的老子！ 正当谢浩辰准备以更毒辣的招式进攻时，耳侧一股凌厉的掌风逼近。谢浩辰只得撤回招式，迅速后退。 杜威见一拳落空，一个转身，挡在苏烨跟前：“大少，这里我挡着。” 语毕，完全不给谢浩辰纠缠苏烨的时间，先声夺人，朝着谢浩辰扑去。杜威可是捕头出身，身手自然不在话下。有他拦着谢浩辰，谢浩辰确实无暇顾及苏烨。 苏烨动了动左肩，又甩了甩右臂，两边各挨了一下，谢浩辰是真用了全力的。痛得苏烨冷汗直冒，只是，此时他无暇顾及身上的伤痛。疾步走到谢瑾跟前，诚恳的说道： “伯父，我知道您气我以前欺她辱她伤她，但是她现在的身子，真的不适合远行。追回了婉儿，晚辈随您处置，要打要杀，我绝不还手。” “辰儿说，这话你在城南小院说过，可是你.....”谢瑾本想说苏烨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但是想到那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儿，话到嘴里拐了个弯，“可是你言而无信，事后，你做到了吗？” 苏烨一时无言以对，不管什么理由，他确实食言了。可是，今日之事，非同小可，他看了看周围，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你来我往的杜威和谢浩辰身上。 苏烨迅速的靠近谢瑾，凑近他耳边，快速说道：“婉儿怀孕了！” 啪~~~ 谢瑾脑袋轰得一声炸开，却本能的挥手给了苏烨一个巴掌。这一巴掌扇停了打斗的二人，扇停了周围的议论纷纷。 所有的视线全部集中在了谢瑾依然僵在空中的手掌，和苏烨左脸红肿的指痕上。 谢瑾颤抖着手，指着苏烨，一字一顿道：“当真？” “千真万确！”苏烨定定的望着谢瑾。 谢瑾的怒气肆虐，大喝一声：“逆子，你给我过来。”随后，转身上了马车，“苏烨，上车，叫你的人守着。” “是！” 苏烨看了眼杜威，杜威会意。转身遣散人群，随后守在马车的不远处，不让任何人靠近。 马车上，三个男人分坐三侧。谢瑾愤怒的眸子充斥着赤红，脸上尽是狂暴骤雨前的电闪雷鸣。苏烨目光坚定，无所畏惧，只想尽快追回离去的谢婉。唯独谢浩辰心虚的垂下眼帘，不敢直视暴怒的谢瑾。 “谢浩辰，你心虚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猪狗不如的事？”谢瑾怒极反笑，眼神却冰凉的盯着自己的儿子。难怪撺掇着他放走婉儿，还这不让带那不让带的，最后连谢府的马车都不让带。 “你妹妹怀孕，你知道，你娘也知道，她们母女更清楚。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是吗？你们母子二人，还真是好的很啊！” “现在，我不想听你废话，你妹妹去哪里了？赶紧给我找回来！” 谢浩辰摇摇头：“爹，妹妹去了哪里，我不知道。回富城祭拜生母，不过是个离京的借口。谢府的小厮婢女，甚至连马车，她们都没要，就知道她不想让我们找到她们。” 啪~~ 谢瑾一个暴栗砸在谢浩辰的额头，瞬间就红了一大块，但是谢浩辰一声都不敢吭。谢瑾极力压下怒气，当务之急是将婉儿找回来。 “好好想想，有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她们可能去哪里？” 如果就这样胡乱找，就如同十七年前他找唐心婉一样。一种恐慌袭来，十七年前，十七年前，不，不，他不能让悲剧再次重演。他已经失去她一次了，他不能承受再一次失去她。 看向谢浩辰的眼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和慈爱，而是换上了满满的哀求：“辰儿，帮帮爹，爹不能失去婉儿，爹不能失去她。算爹求你了！” 这个‘婉儿’到底是此‘婉儿’还是彼‘婉儿’，也许连谢瑾自己也不知道。 谢浩辰心里堵塞的慌，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破碎不堪的爹。爹一直是一个无所不能的英雄，纵使伤心难过，也不过是眸光中的一闪而逝。这般苦苦哀求的爹，谢浩辰第一次见。 “爹，妹妹离开是为了唐姨、为了我、为了你、为了谢府，其中的种种，您那么睿智，您能懂的，对吗？她不愿意入苏府！” “不愿意就不愿意，我们谢府难道还养不起她和孩子吗？”谢瑾痛苦的闭上双眼，为什么要那么懂事？为什么就不能自私自利一点？谢府的声誉与她何干？谢浩辰的姻缘未来，又与她何干？ 她留下，谢府声誉是会受影响，但是他有信心谢府能撑过去的。如今的谢府在商圈的权势地位，完全不需要靠出售谢浩辰的婚姻来维持。谢浩辰完全可以找一个真心相爱的女子。 得知谢婉曾经被逼着吃下绝育药后，他就打算一辈子养着她了。他已经在做布局了，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多给他一点时间？ 第321章 没有了我的今生，你一定是幸福的吧!(大结局) 谢浩辰实在不忍看见父亲如此绝望心伤，看了眼苏烨，然后才开口：“爹，妹妹走，且着急着走，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她说她曾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和苏烨有一个五岁的女儿，但是最后被人放干心头血致死，最后她抱着女人，一把火一起埋葬了她和女儿。” “她做过的梦基本都现实里发生了，这点苏烨比我更清楚。所以，妹妹不愿意再嫁苏烨，不愿意孩子再冠上苏姓，更不愿意孩子五岁惨死，而她也不得善终。” 谢浩辰每说一句，苏烨的脸色就惨白一分，直至最后血色全无。原来她竟是这般走的，原来她是因为这而走的！ 身上的伤痛、心里的伤痛，苏烨再也承受不住，两眼一翻，意识混沌，陷入茫茫无际的黑暗....... 七年后！！！ 风景宜人的江南，杨柳依依的小院，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绕着院子里的花圃翩翩起舞。稚嫩悦耳的笑声，飘进厅内。 “莹儿，别跑太快了，一会儿磕着了，可别哭鼻子哦！”温柔慈爱的声音穿过门帘，飞入小女孩的耳中。 “娘，为什么白日里总看不见我的小伙伴们？”女孩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愁绪，和失落，“我想白日里也能跟它们玩！” 谢婉掀开门帘，款款而来。她一身鹅黄色的厚裙，身段轻盈，步态轻快，一扫从前的病态，越发的明媚可人。果然江南的气候是极养人的。 她笑盈盈的蹲下，平视着莹儿：“娘亲不是告诉过莹儿吗，它们白日里要休息、睡觉，这样夜晚她们才有力气发光，才有力气陪莹儿玩啊。” “可是，夜晚莹儿也要睡觉，我想白日里跟她们玩。”莹儿瘪瘪小嘴，委屈至极，随后两只湿润润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谢婉，认真的说道： “娘亲，您能不能跟她们说，让她们夜晚睡觉，白日陪莹儿玩呢？” “莹儿又忘记了，我们昨日就问过了呀。它们说，白日里有很多可以陪莹儿玩的好伙伴了，你看满院子的花花草草、还有隔壁院子小猫小狗、还有莹儿的隔壁姐姐妹妹哥哥弟弟啊。但是夜晚，只有萤火虫啊。它们既可以陪你玩，又可以在夜晚给你光。” 谢婉将女儿搂在怀中，轻声安抚道。 “我知道！可是....”可是我就是想白天黑夜，萤火虫都能陪着我啊！ “好啦！我们去屋里找外婆和三位姨母好不好？” “好！” 门帘内，苏晓、苏柔、苏意三人埋头刺绣，嘴角挂着恬淡和快乐的笑意。她们对面还在坐唐心悠，不过她脸上的笑意就充满无奈和挫败。她干脆将手中的东西一放，起身伸了个懒腰，打哈哈道： “我还是不凑热闹了，我就不是这块料。我还是适合给你们做好吃的。” “外婆，外婆，您又要给莹儿好吃的吗？”莹儿掀帘而入，抱住唐心悠的大腿，仰着小脑袋，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再也不见刚刚的愁容。“谢谢外婆！莹儿最喜欢外婆了。” 唐心悠瞬间眉开眼笑，立即俯身，一把抱起莹儿。“莹儿想吃什么呀，外婆都给你做。” “嗯？莹儿想吃莲子糕、芙蓉糕、柳絮糕.....” “哈哈哈，好好好！” “莹儿，就最喜欢外婆吗？那大姨呢？” “二姨呢？” “三姨呢？” “啊？可是就一个莹儿，要喜欢那么多人？”莹儿苦恼的摇了摇头，“莹儿可能会好累的！” 哈哈哈哈~~~ 满屋子的女人，被莹儿逗得呵呵呵直乐。 “莹儿，下来。”谢婉伸手接过莹儿，“莹儿长大了，不能总是让外婆抱抱了。” “婉儿，不碍事，我抱得动。”怀中一空，唐心悠还怪舍不得的。 “娘，莹儿大了，不能总那么宠着她。”谢婉有些担忧的看着唐心悠。 唐心悠从前吃了太多苦，身体底子就坏了，后来又被苏老爷子逼着服下了绝育药，一直也没养好。林婉将苏烨最后送来的药方，也给唐心悠喝着，但是效果不大。 如今不到四十，所有的病灶都出来了。 唐心悠不忍看女儿忧心的神情，牵着莹儿往厨房走去：“莹儿，走，跟外婆做好吃的去。” “谢婉，不用太担心，唐姨会好起来的。”苏晓等人出言宽慰谢婉。 “嗯，不担心，我会好好照顾我娘的。”谢婉重新拿起刺绣，跟着一起活动起来。 “对了，谢婉，真的不回京吗？如今莹儿已经六岁了，已经过了那个坎儿了。”苏意再次旧话重提。 这一年的时间里，她们多次劝说谢婉回京。江南是好，可是女子求生计，本就艰难，何况谢婉带着孩子带着唐心悠。莹儿总是要长大的，总不能一直跟着她们守在这方小院子里。 何况唐心悠的身子，回了京城，说不定华大夫那边能有法子。毕竟当初林婉不就是他治好的嘛。 她们都知道五岁是莹儿和谢婉的一个劫，可是，如今莹儿已经六岁了。 谢婉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这里很好！京城虽繁华，但是需要用什么来交易，我们都很清楚。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才走出来，我不忍心再次将莹儿送入牢笼。天气真正起暖后，我就送莹儿去女子私塾。” “可是，你一个人要养三个人，你撑得住吗？还有唐姨.....或许华大夫那边能看好。”苏意不忍看见如见消瘦唐姨，就这样一日日枯萎下去。 “我与夫子一直有书信往来，华大夫七年前离京后，就销声匿迹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如果华启在京城，她早就带着娘亲回去就医了，何苦会拖到今日？ 随即苦笑着摇头道，“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她似乎在安慰苏晓三人，更是在安慰自己。 随即又扬起脸上的微笑，得意的看了看苏晓三人：“不过，幸好，我的家底有多厚，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再养十个八个都撑得住。”当年离京时，她绝对算得上是腰缠万贯，所以，在江南的这几年，谢婉几人确实过得很滋润。 苏晓苏柔苏意三人，看着谢婉强颜欢笑，心里忍不住刺痛。但终究还是不忍再提伤心事，微笑着逗笑道：“都怪你平时太节俭了，我们都忘记了你是个大富婆。既如此，大富婆，也养养我们呗。” “养！养！我养啊！” “哈哈哈~~~” 一阵嬉笑过后，谢婉看着手中的刺绣愣神。原本富丽堂皇、威严又繁杂的京派刺绣，如今早已是充满江南灵气和活力的江南气息了。 京城的过往，仿佛只是一个冗长而沉重的梦。梦里的人和事已经渐渐模糊，只有那张前世今生的脸还清晰如昨。 爱过、恨过、怨过，终究也要遗忘的吧！ 苏烨，我们终于死生不复相见了！没有我参与的今生，你可有过得更幸福？ 京城谢府。 春意虽起，寒意未退，地上的积雪才堪堪融化。高门阔府内的炭盆依然旺着，驱赶依然肆意的寒冷，试图温暖寒冷了七年整的心。 暖和的厅内，谢浩辰和苏烨二人围炉煮茶。 “苏烨，这里是谢府，不是苏府，你日日往我府上跑是几个意思？”谢浩辰嫌恶的翻了个白眼，“你耐性可真够好的，七年了，整整七年了。” “所以啊，只要你告诉我婉儿在哪儿，我绝不再上门叨扰。”苏烨无所谓的说道，“反正现在我也没事做，就过来问问，今日你说便说，不说也没关系，我明日再来问一遍。” “不是，苏烨，你这苏府掌权人这么闲的吗？” “跟你学的啊，你闲我就闲啊！” 谢婉离开后，苏烨花了一年的时间，用铁血手腕，彻底将自己和苏府切割了开来。既然踢走那些族老麻烦，他干脆自己另立‘苏府’。对外，苏烨就是苏府，对内，此苏府和彼苏府绝然不同。 那些族老刚开始剧烈反抗，但是奈何苏府商业命脉几乎都握在苏烨手里，无论怎么蹦跶，苏烨毫不理会。不过一年，他们便偃旗息鼓。大多选择拿银子走人，自立门户，自负盈亏。 现在的，苏府，绝对是苏烨一个人的。 没了那些内斗，事情简单顺畅了许多，苏烨自然也多出了许多时间和精力来跟谢浩辰耗。 “苏烨，别白费心思了。我妹妹不会回来了。不管你信不信，我虽然收到过几封来信，但是她很谨慎，我根本不知道信从何而来。” 谢浩辰有些颓败，他没想到谢婉走得如此决绝，除了几封报平安的信件外，再无只言片语。他从怀中掏出一叠信封，摊开，整齐的排放再茶几上，不多不少，刚好七封。 “一年一封。呵呵，我这个妹妹啊，还真是.....” 苏烨终于得偿所愿，迫不及待地的打开第一个信封，展开信纸：安好！勿念！ 他不死心，继续拆开第二封，展开信纸，依然是：安好！勿念！ 一连七封，皆是四字！多一个字都没有。她好狠的心啊！ “还等吗？”看着绝望痛苦的苏烨，谢浩辰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苏烨，我妹妹不会回来了。你跟她相处那么多年，她什么性子，你比我更了解。别等了，寻一个姑娘成亲吧。” 苏烨看着眼前的一一排放的信纸，心里一片悲凉。可是，他无从怨起、无从恨起。前世今生，他带给她都全是伤害与痛苦。她要走，是应该的。 缓缓闭上双眼，两滴泪儿落。抬手，截住，却截不断源头，截不断思念。 两世他们都相遇的太早了，她爱他时，他亦爱她，可是他护不住她。以为伤她就是护她，哪知伤她就是伤她，终究也没能护住她。 苏烨心里一阵悲鸣。 谢婉，你真狠！ 你终于做到了死生不复相见！ 也好！这样也好！ 没有了我的今生，你一定是幸福的吧！你一定要幸福啊！ ~~~~~ 某处，森林深处的一个幽深山洞。 一名女子脸色刮白、僵硬，却很美很美。 她站着，定定的盯着眼前燃烧的火堆，一动不动。她想闭上眼睛，可眼皮却不听使唤，不管怎么使力就是闭不上。她想要张嘴，也只是嘴角周围的皮肤稍微动了动，就再也没了动静。 她放弃了，眼睛、鼻子、嘴巴、耳朵......身上的每一处似乎都不是她自己的，不管她怎么努力，它们就是不听使唤。 事实确实就是，那些东西，全部都不是她自己的。什么是她自己的？她忘记了。她只知道她睡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醒来后，她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女子就这么僵硬的站着，一直站着。 如果苏烨和谢浩辰在这儿，他们就会惊讶的发现，眼前的女子他们极其熟悉，且是苏烨千方百计，找人画出来的——苏老夫人！ 也就是苏烨奶奶的画像，苏老爷子的发妻！ 洞口传来一阵响动。 哈啦啦啦~~ 挡住洞口的藤蔓晃动，一个男子的身影，鬼鬼祟祟出现在洞口，确定没人跟随后，整理好洞口的藤蔓后，朝着女子而来。 男子绕着女子转了一圈后，双手抱胸，侧头看着女子，沉思着。好一会儿，他嘴角终于挂上了愉悦而得意的笑容。 “不错不错，今日能站起来了。很快，就应该能说能笑、能跑能跳了。不出一个月，我就可以带着你上京，把你交给苏老爷子换好吃的了。” “呵呵呵，苏老爷子一定会很高兴的，我终于把他的妻子‘造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 天真无邪又得意的笑声，回荡山间，惊起山洞不远处啃食腐肉山堆的数只秃鹰。 呼啦呼啦—— 秃鹰盘旋，久久不肯离去！ 哈哈哈~~~ 笑声再起，秃鹰受惊，一声嘶鸣，嘴巴一松，嘴里的东西往下掉。 一个指甲盖从天而降！ 画面定格！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