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白茉莉花》 chapter1 茉莉寻哥记 凌晨一点,武北山十三道。 环山寂静,某种轰鸣声风驰电掣瞬间划破天际,几道身影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疾驰在悬崖边线上,溅起一片尘土,极限压低底线,腾空、落地、压弯,像进行着一场生命的悬殊搏斗。 时不时地响起几声兴奋的吼叫,回荡山间。 许久,才再度恢复平静。 呼啸过后的宁静,摩托车乱序停靠在路边,年少轻狂的众人连歇息都是一场狂欢。 “今天雾有些大,可视度不行。”欧景耷拉着头,走到为首的那人旁边,“哥,我的错,没提前了解好天气。” 为首的那人,人很高,直肩阔背,野性浪荡的凶冷相,桀骜顽劣,悠悠闲闲地坐在摩托车上,正低头点火,火光照亮眉眼处。单眼皮,眉峰挺拔,黑皮夹,黑色圆形耳环,放荡的男性香水。 那几个车友边儿上的性感女郎,眼睛也就跟着往他身上瞟,眼里发出的电都有几万瓦。 “下次还这样,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命跟我承认错误。”沈斯京斜叼着烟,随意拍拍欧景的脸。 对于摩托车骑手来说,失去可视度等于失去生命。 欧景忙道:“不会,下次我一定了解好。” “你们看,我这车可是刚改装过的,换了凸轮链条和打紧器。听到刚才我这车的声没?帅不?”紫发萝莉趴在车头上,得意洋洋地歪头,“沈斯京,你喜欢不?” “还行。” 萝莉不满意这个回答,“讨厌,连装一下喜欢都不肯......哎,那人谁啊?” 她突然坐直身子,朝某个方向示意。 众人转头往身后望去。 几乎是同时,风呼啸而过,山间白雾散去,窈窕身影缓步而出。 沈斯京瞥到白色裙尾那一瞬间,脸色骤变,粗骂了句脏话,指头捏紧烟尾揉搓,漆黑的眸里渗出来的是比夜风还要凉上三分的冷意。 他周遭的那群人却是顿时口哨声四起,“哎,我刚还以为是鬼呢。美女怎么一个人上山,要不要哥哥送你一程?” “妹妹要不要坐坐我的机车,带你体验飞一样的感觉哦。” “.....” 男生嬉皮笑脸的搭讪在周围此起彼伏,四面八方的目光聚在女孩子身上。 宋茉走到他们跟前,跟没听到似的,清凌凌的眼神轻飘在为首的男人身上。 夜风猎猎,她亭亭玉立,婀娜袅袅,湿润的长发打湿了纯白裙摆飞扬,冷清纤巧,如一株清丽湿润的草,茉莉发香混着铁锈和山路里的山石草味,悠悠荡来。 沈斯京低着头摆弄黑手套,丝毫没有帮忙解围的意思。 宋茉声音清澈:“哥。” “滚。” 宋茉没有停顿,淡定得很,声音轻柔地继续:“沈斯京,已经很晚了,回家吧。今天妈妈做了你喜欢吃的凉拌......” 沈斯京突然微仰下巴笑骂了句操,尾音耷拉着,轻哑,瞬间消散在风里,顺着滚动的喉结吞咽。 极轻的一个字,空气陡然安静,草木静止。 众人面面相觑,震惊这美女是京哥的妹妹。他们可从来没听说过沈斯京还有妹妹。 宋茉听话地站在原地,没再开口。 “宋茉,你听不懂人话?”男人身体前倾,双手搭在车头上,盯着面前的小茉莉。 “她是你妈,不是我妈。”他嘴角紧绷,冷言冷语,“这么喜欢提妈,不如去坟头上跟我妈碰个面。我妈死之前不是想让你做我老婆吗,她那么喜欢你,说不定会带你下去。” 眼睛里的厌恶,就像锋利的刀剐出的冰冷银光,猝不及防插得人血如瀑布。 宋茉的脸被车灯照得雪白,她看着他,也不说话,眼里的光清澈透亮。 两个人相对无言,惹得后面那群人都不知道发生了啥事,一头雾水。但也知道这事儿肯定不算好,对视几眼后便热络着起哄,实则拉开俩人作和事佬。 “行了沈斯京,你妹孤零零半夜大老远过来找你,多危险啊,你再不爽也别冲她发火,别太过了。” 提到这事,沈斯京脸色更冷,烟蒂“啪”一声摔在地上,火星刹那颓然四散。 “她被人拐了最好,永远也别出现在我面前,看着犯恶心。”他撩起眼皮盯着她,语气凶恶,“半夜上山不仅被人拐,还会被人砍掉腿手灌哑药,一辈子走不出大山。” 宋茉的脸色渐渐惨白。 她慢慢走到沈斯京旁边,弯下身子拿出纸巾将烟蒂包着捡起,和颜悦色,语气平静道:“我坐路过的货车上来的。下山的路我不会走,你搭我一程。” 话音刚落,摩托的轰鸣声猛然响起,掠过的山风和沈斯京,一同刮过宋茉的皮肤,毫不犹豫地消失进前方的黑暗里。 浓郁的山雾里,茉莉花和某种成熟放荡醇厚的香水味,某一个瞬间,重叠融合,苟延残喘在嗅觉里,层层纠缠。 沈斯京没闻到,宋茉闻到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是吧,这哥扔下他妹自己跑了? 宋茉面上瞧不出一丝意外怯弱,抿唇,转身,礼貌中带着歉意,声如蚊讷:“抱歉,哥哥姐姐,可能要麻烦你们载我一程了。” 五百米外,身旁刮过凛冽的风,沈斯京如豹子般弓起腰背,摩托车疯狂疾驰在地面,头盔下那双漆黑锋利的眼,充斥着漠然晦暗。 这个时候的他或许都没想到, 未来的他会跪在宋茉面前说爱她。 chapter2 我是她哥! 宋茉被萝莉送到家的院门前。 家是三层复式别墅,建在郊区外环,有院子,大草坪,喷泉,夜晚路灯照着游泳池的水波粼粼,晃动在白纹大理石墙上,几辆顶级跑车随意横停在院内。 下车,她将头盔拆下递给萝莉,嘴微动了动。 萝莉潇洒挥手:“不用谢,载你回来只是不想被沈斯京这大爷给我脸色看。” 沈斯京骑车离开前,瞥了眼她,她就知道他是想让她送宋茉回去。 萝莉火急火燎地一踩油门飞驰而去,浓密的紫发双马尾在夜里闪烁飞扬。 走到家门外,宋茉沉默地站着。 门内,男人的闷哼声沉沉响起,似乎死死地咬住不发出痛呼,哼声就像应激的大型犬在低吼,听得人寒毛直竖。 她伸出手,极其缓慢地推开门。 轻声说:“沈叔叔,我回来了。” 沈斯京猛然抬头,冰冷凶戾的眼睛直直瞪向宋茉,透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嘴唇干裂浸着血。 他跪着的膝盖骨前,黑色皮夹被剪烂得稀碎烂肉般散在地上,头盔也被砸得稀巴烂。 宋茉脚尖一僵。 “你看小茉干什么?你半夜出去鬼混她一个小姑娘担心你出去找你,你还这么看她。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沈国德抓紧藤条,毫不留情地往他背上鞭出几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沈斯京绷着肩胛骨,巍然不动,眼神冷硬如石:“是我妈生的我,不是你。” 沈国德瞬间暴怒,高高举起荆棘藤条往下狠狠一抽。 “没老子的一发你他妈能活下来?” 宋茉的小腿肚都在抖。 她没想让沈国德打他。她没想让事情变成这个样子。她只是知道他要去武北山飙车,今天雾大,她想拦住他。 顺着宋茉颤颤巍巍的眼神,秦月瞥到沈斯京后背的伤痕,皱眉,“行了,别给孩子打出病了。我女儿还看着呢。” 沈国德堪堪停手,气还没喘匀,若无其事地插着腰扔掉沾着血的藤条。 “小茉你先上楼,你妈给你煲了鸡汤,喝了早点睡。你哥我会教训的。” 宋茉低低应了一声。 她转身,裙摆掠过沾着汗和血的男人手臂,拖鞋啪嗒响在楼梯上。 上到二楼拐角,她停住,探出半个身子往下望。 她看到,沈斯京弓着身跪在地上,青紫淤青布满了整个猩红的背,愈合又开苞的伤疤翻来覆去被抽得皮开肉绽,艳红的血流狰狞化开。 他低着头,仿佛一座巍峨沉默的山,深深俯下头颅,无声地、疯狂地反抗和咆哮。 - 十九年前,秦月一家和沈国德一家成了邻居。 那时宋茉刚出生,沈斯京已经三岁了。 两家关系特别好,经济条件都处在中产,孩子选一样的学校,连亲戚都互相熟悉。 所以两人是青梅竹马。 从小沈斯京就特护着宋茉,谁凶宋茉他逮着咬谁,有好吃的想到的是她,跟同学玩弹珠赢的奖品,也通通划拉进她的梳妆盒。 就连宋茉第一次来月经第一个知道的还是沈斯京。 一个大男孩在妈妈衣柜里翻箱倒柜,脸红耳赤地将卫生巾从门下递给哭得天花乱坠的小茉莉,又羞又怕又心疼,结结巴巴地哄。 “宋茉,你、你别哭,哥在这呢。” 如果说宋茉是三好学生,那沈斯京就是班里最调皮的男生。 放学时,他总飞扬跋扈地召集一大群孩子帮玩耍,路过宋茉教室,会唰地扒拉开窗,往里头大喊“宋茉”。 那黑亮的眼、略带稚气的俊脸、朝气蓬勃的笑容,女孩子们都红了脸,纷纷转头看向宋茉,羡慕又好奇。 而宋茉也只是好脾气地笑笑,温温柔柔地说“沈斯京,别闯祸”。 五年级,宋茉当上值日生,每次沈斯京那帮初中生兄弟没戴红领巾,都会嬉皮笑脸地喊一声“小宋妹妹”,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他们。 于是整整八年,宋茉不争不抢,却是和孩子王沈斯京一样,是在学校里横着走的存在。 也曾经有沈家亲戚开宋茉的笑话,说她是沈斯京的媳妇。 沈斯京听见,却拉着宋茉的手,摇头,坚定地说:“这是我妹!我是她哥!” “那以后她有男朋友了,你这个当哥哥的一定要好好把关,别让人欺负她哟。” 沈斯京声音青涩却响亮:“那肯定的!” 宋茉在旁边默默听着,不言不语。 然后回去发了一个星期的脾气。 chapter3 深夜对峙 沈斯京的亲妈特别喜欢宋茉,但在沈斯京十七岁那年,她乘坐的大巴车被大货车撞下高架桥,整辆车翻了,她当场毙命。 一年后,沈国德与因病丧夫陷入中度抑郁的邻居秦月举办婚礼。 理由是为了不孤独终老,互相做个伴。 而沈斯京,对这场婚事极其反对。 “我妈刚死一年,我爸就上赶着娶你妈。宋茉,你怎么确定我爸和你妈不是早就有一腿?” 脚下散落一地的反光的酒瓶碎片,他满身酒气和狂戾,轻声说:“宋茉,我爸是小三,你妈也是。” 其实外人也是如此想的,但也就私下议论,没敢摆明面上。 就他敢。 那天的雨毫无预兆地兜头浇下,淋灭了两个孩子所有的温情。 在婚礼当天,沈斯京闯进婚礼殿堂,疯子般砸了满屋礼品和两米高的蛋糕。 宋茉吓得当场叫了好几声哥哥,声音带着哭腔,她想攥住他的衣角,得到的却是沈斯京突然投来的眼神。 淡漠,狠戾,嫌弃......乃至今日,宋茉都会被这个眼神惊醒。 也是因为沈斯京闹了这一场,秦月跟沈国德无奈之下,就只办了婚礼却没领证。 家庭突遭横祸,沈国德的生意一直走下坡路,脾气越来越差,沈斯京又叛逆不驯,他稍不顺心就对沈斯京非打即骂,对宋茉却很好。 宋茉从去年上大学开始,沈国德给她每个月万把来块生活费,但凡是宋茉想要的,他全都满足了。 别人夸他后爸胜似亲爸。 但秦月知道,沈国德私下给沈斯京买了两套海景房和一片牧场。宋茉名下什么也没有。 沈国德这么做其实很正常,她便没有过问。 沈斯京对她恶语相向,她不喜欢这个孩子,却也是愧疚的。 深夜,她来到宋茉房间,递来黑色塑料袋:“你叔下手太重了,这一袋药,你去给你哥涂点。” 等宋茉起身,她又突然后悔了:“算了别靠近他,就把药放外面。敲敲门就走。” 宋茉应声好,却突然没动了。 秦月轻声催促:“走啊。” “妈妈你先出去。” 秦月盯着她几秒,摸摸她的头,出去了。 房间内,窗外斑驳碎影洒下,长形换衣镜前,女孩一袭素白裙,光着脚静静站着,黑眸幽静,浑身萦绕着淡淡的幽香,迎着月光,仿佛一株春雾里徐徐绽放的茉莉花。 她忽然从柜子最里面摸出一支口红。 对着梳妆镜,她捏着口红,一下一下,轻轻涂擦,深浅过渡,仿佛静看红色扶桑花渐渐开苞绽放光彩。 完毕,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缓缓露出笑,笑容清甜。 五分钟后。 “哥,是我。” 宋茉站在沈斯京房间门前,敲了两下门,却无人应答。 她犹豫了下,轻轻扭下门把手。 还好,没锁。 推开门,房间深渊般的黑暗瞬间将她吞噬殆尽,淡淡血腥味弥散,男人躺在床上,如同粗制滥造的疲惫木偶,气若游丝,高大而僵硬。 气氛安静凝重得可怕。 宋茉惴惴不安地往前走了几步,走得越近那股血腥味越浓。 还没开口,床上就突然传来沙哑的声音:“滚。” 宋茉紧紧喉咙,下意识举了举手中的袋子,轻声说:“妈妈让我过来给你处理伤......” 砰—— 一颗篮球猛地砸在宋茉脚边,炸得她猛地一抖,耳朵蜂鸣,额头直冒汗。 沈斯京半阖着眼,浑浊的眼睛透不出一丝光亮,喉咙嘶哑。 “你是在炫耀你有妈吗?” 待呼吸慢慢平缓,宋茉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床边。 下一秒,水杯被用力打翻在地,顺沿着慢慢滴落,打湿了床单和地板。 宋茉不意外,抽出早就准备好的毛巾,弯腰,一下一下仔细地擦。 沈斯京眼睛又冷又亮看着地上那纤巧的背影。 他特别讨厌宋茉那股什么都在她算计范围的游刃有余的劲。 明明她对他会恐惧会紧张会小心翼翼,但唯独就是没有意外的情绪。好像他有什么反应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好像她吃定了他。 真是见鬼了。 沈斯京胸腔溢满郁气,想翻身,谁知背上新旧交替的伤口被浸湿的床单殃及,皮肉粘着布料,稍微一动就疼得要命。 男人面部肌肉都抽动几下,脾气也急着上来了,直接起身把上衣囫囵脱了,抓着白背心就往地上丢,捂宋茉一头。 “洗了。” 他半弓着腿坐在床上,手臂延展暴露的青筋、腹部硬实精壮得恰到好处的肌肉块垒和流畅隐约的人鱼曲线,深夜里,不显山露水地挑起欲海。 chapter4 我想和你做个伴 门缝微光,照亮了男人裸露的肌肉线条,也同时照映了宋茉眼中的热量。 似乎察觉到黑暗里某种炙热的视线在自己身体上流连,沈斯京偏首,炯炯目光滑到宋茉身上。 她在看他? “啪”地开了灯,房间豁然开朗般明亮起来。 宋茉的眼睛被灯亮得一晃,借机从他裸露的身体收回视线,揪下头上的背心缩成一团,乖巧应声:“好,那我手洗,清理得更干净。” 沈斯京盯着她,许久才移开目光。 应该是错觉。 她那么胆小怕事的人,怎么可能会那样看他? 将药品包装袋拆了,宋茉随意瞥了眼床头柜上的打火机,微微拧眉,没说什么,坐到床边准备给他上药。 沈斯京没阻止。 仔细察看那发白透着血红的可怖伤口,她温声问:“哥,你刚才洗澡后背是碰水了吗?” 沈斯京懒懒地嗯了一声,侧头乜她一眼——关你屁事? “不痛吗?” “不痛。”他不耐烦了,“你上药用嘴上的吗,那么多话。” 不痛才怪。 酒精棒接触到伤口的瞬间,沈斯京的脸刹那间憋紫了,还绷着脸不痛呼出声。 宋茉瞧着他这副犟样,忍不住弯了眉眼,手捻着酒精棒,呼吸轻洒在男人脖颈处,慢慢地,却又笑不出来了,只觉得心里密密麻麻的疼。 上完药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她收拾好东西,看着沈斯京,又再次笑圆了眼。 “哥,你好像一具木乃伊啊。” 沈斯京看着镜子,嗬,确实挺像的。 他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前,本就不多的耐心在这半个小时的耗费下彻底告罄,推开门:“行了,待够了就走,别赖我这。” 明明是受伤的那方,却一副盛气凌人高傲自大的气势。 宋茉走到门口,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低眉顺眼:“哥,我今天没想让你被沈叔叔打。” 话音刚落,沈斯京脸色就骤然变得黑沉,黑眸渗出凉丝丝的冰。 两人间刚生出的一点温情霎时间灰飞烟灭。 宋茉被肩膀上的那只手倏然压得发痛,她险些疼得叫出声来。 “我是想翻阳台出去找你的,但管家阿姨看到了,担心我出事,就告诉沈叔叔了。结果沈叔叔发现你的摩托车不见了,就知道你又去飙车......反正不是我说的,你信我,哥。” 今天这件事,是她自作主张上山找他才惹出的祸端,但她的初衷真的是为他好。 “我当然信你。”沈斯京点点头,弯腰,沉郁的眼睛像要直抵她的心,“你放心,我要是飙车死了,保险费能保我爸一生荣华富贵。” 顿了顿,又半搭着笑,如恶魔低语。 “所以啊,你们一定要好好抱住我爸这个大腿,死也别放开,以后就不愁你们吃穿了。” 轻言轻语,却像一把把重锤砸得宋茉的心稀巴烂:“你犯不着跟我妈置气,我妈也不是为了钱跟沈叔叔在一起的。” “不为钱,那就是为情?”沈斯京听着她那瓮声瓮气的声音就烦,“那这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叔叔都说过了,他们只是互相做个伴,家里没出事前他们对对方根本没别的心思。” 做个伴......沈斯京听这理由都听厌烦了。 他深觉荒谬地笑了笑,没骨头似地斜倚在门框上,咳了几声,声音沙哑:“宋茉,我也想和你做个伴。” 沈斯京看着她说:“我们结婚吧。” “......” 仿佛按了暂停键,房间里的沉默震耳欲聋,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这一刻悠长划过,交融。 沈斯京看到,宋茉的表情细纹在微微抖动,她不避不让地抬眼看他,眼神像在审视,很平静,也很坚定。 一种对他来说很莫名其妙而诡异的坚定。 “哥。”她一字一顿,“我觉得,你并不尊重我。” 结婚这两个字,怎么能这么轻而易举地说出口? “举个例子而已。”他双手摊开,“你看,你也不愿意因为这个蹩脚的理由结婚吧? “做伴的方式这么多,他们为什么一定要选择结婚?做个邻居互相帮衬不可以吗?既然能想到结婚,肯定是早就有不清白的想法。” 又慢吞吞地扫了眼她皱起的眉头,漠然道:“另外,别想太多,我怎么可能和你结婚呢?从小到大,我一点都没有想娶你的想法。” 心脏撕扯,宋茉手指僵冷如冰。 她不说话。 气氛沉闷几秒,他忽然扫了眼她的嘴唇,定住,皱眉,嗓音漫不经心的随意:“你涂口红了?” 这几句话接连着响起,就像是连续猛扇在宋茉脸上的巴掌,掌心还长满密密麻麻的钢钉,刺穿血肉四处飞溅。 她喉管哽着,脸上火辣辣的羞耻,伶牙俐齿的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嗯。”她嗓音寡淡,“好看吗?” chapter5 撞破尴尬 沈斯京半眯着眼睛,目光凝在女生红唇上,忽地勾唇笑了笑,嘲讽得毫不留情:“睡觉前还涂口红,什么傻逼癖好。” 宋茉指甲陷进掌心,也浑然不觉疼痛。 “还有,我刚才就想问了,”沈斯京视线下移,盯着宋茉垂在身边的手,“你手里拿的什么?”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骤然弯腰逼近她,手伸进她蜷着的左手里。 两人鼻尖突然间就近在咫尺,烟草味和清新带苦的药味,相混出独特的味道。 宋茉心重重一跳,小腿绷直。 沈斯京的手轻轻在她掌心里一撩,将那小玩意轻而易举地拨了出来。 是一只他的打火机。 沈斯京顿了顿,拇指滑动打火机,火星倏地跃起,他看着宋茉的眼神,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宋茉缓过神来。 “一次性抽那么多烟不好,我本来想明天再还给你的。”她说。 沈斯京总是抽烟,对身体不好,所以她想先拿走他的打火机,明天再找机会放回去。 沈斯京幽幽盯宋茉一眼:“我知道。你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他笑她不自量力,肩膀一抖一抖的,“你以为烟瘾大的人会缺打火机和烟吗?拿走一个打火机就觉得我抽不了烟?” “......” 回到房间,宋茉重新站回镜子面前。 镜子里,女孩子的手缓缓抚上脸颊,慢慢滑到红唇。黑暗寂静的房间里,她孑然一身,在阴暗潮湿的墙角里,眼睛里闪动的光燃起盏盏火焰,是迫不及待、心驰神往和渴望已久。 不想娶也没关系,她多的是时间可以浪费在他身上。 她有些病态地想。 这边,沈斯京躺在床上睡不着,脑海里想着的,是宋茉的手。 很白,纤细,干净,刚才勾着绷带摸他的手臂,指尖慢腾腾地缩回,又轻轻落下,挠痒痒似的。 她那嘴还贴在他耳后,软绵绵地喃喃说话。不用看也知道她的表情,肯定是小脸紧皱,像在替他忍痛煎熬。 他要是凶她,她也不计较,只低着头轻轻眨眼,把委屈都吞进她那薄薄的小腹里,安静得跟猫儿一样。 猫反抗都有个响声,她喵都不喵一声。 黑暗的房间里,男人的呼吸突然没了声响。 沈斯京睁着眼瞪了半晌,深深地嗅了嗅身前的被子,忽然发现—— 血腥气,被茉莉香填满了。 - 第二天,宋茉起床时已是下午两点。 阳光明媚,她洗漱完推开阳台门准备做瑜伽,突然发现阳台栏杆外的防护架升高了。 她心觉奇怪,下了楼问管家阿姨:“阿姨,我阳台那个栏杆防护的怎么高了一层?” 管家阿姨正拖着地,闻言也疑惑抬头:“我也觉得奇怪。小京突然说要家里所有的栏杆都加高一层,今天一大早找的师傅。” “叔叔和妈妈都不在家吗?” “沈先生和秦小姐去浙江参加工作应酬了,这几天也回不来。” 宋茉的目光绕了一圈空无一人的客厅,缓慢地吐了口气。 那么大的家,总是只有她和管家阿姨两个人。沈叔叔和妈妈总是在工作,沈斯京也老是呆在他的摩托车俱乐部。 可能都不把这里当做归宿吧。 “我哥呢,还在楼上吗?” “应该在。你去找他吧,顺便把我刚切的果盘拿上去,补充点维生素,长身体。” 都一八五了还长呢,宋茉接过果盘,“好,辛苦阿姨了。” 沈斯京的房间门依然关着。 她敲门:“哥,是我。” 一会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嗯”,宋茉才放心推开门。 门一打开,她还未有所动作,就见到原本背对着她的沈斯京猛地转头看向她。 四目相对,沈斯京的表情变得惊心骇神,面色由红转青转白,两秒后,突然弹起身子,动作太过突然还碰倒了玻璃杯,水混着玻璃碎片炸了一地,他的手慌乱地点鼠标,电脑界面随之消失。 但是,慌乱下按的是缩小界面,声音还在。 “啊......嗯......” 男人粗喘和女人低吟声在房间内此起彼伏,缠绵交织,那叫一个上勾天雷下引地火。 宋茉双腿僵直着站在门口,手里端着果盘,呆愣地看着面色涨红的沈斯京。 两人隔空对视,气氛极为尴尬,空气冷凝如冰,却又烧得人无地自容,不死不活。 宋茉心跳得极快,手也抖得不行。此时此刻,她的脑海只闪过四个字—— 她完蛋了。 “我......”她颤颤巍巍开口。 沈斯京深呼吸,后槽牙都咬碎了,眼睛红着直瞪宋茉,暴躁怒吼:“滚!” chapter6 茉莉花开的声音 这一声吼得宋茉肩膀乍缩,她紧紧抿唇,轻眨眨眼,睫毛颤颤的,片刻后,平稳端着果盘往前伸了伸,看着沈斯京尴尬盛怒的那张脸,淡定道:“没关系的。” 沈斯京一顿,再次慢慢转过头来,目光紧盯着她,眼神极有压迫性。 宋茉垂眼,语气轻而诚恳:“这又不是第一次被我发现,慌什么?” 空气中的沉默震耳欲聋,男人铁青的脸色再次龟裂。 确实,这还真的不是第一次宋茉撞见沈斯京做这档事。 那时两家还没出事,是她四年级的时候,去沈斯京家送老家晒的番薯干。 结果去到后发现沈斯京房间里乌泱泱的一群男生,都围着电脑在那笑。笑声与往常不同,是戏谑的、暧昧的奇异的笑,每个人脸色透着诡异的红。 察觉到她无声无息开门盯着他们后,沈斯京明显吓了一跳,特意侧着身子挡住屏幕,大声斥走了她,让她别进来。 宋茉更好奇了。 终于,在借着送油炸馒头的名义进到沈斯京房间后,她“不小心”碰到了鼠标,待机的页面瞬间亮堂,展现在她眼前的屏幕,是非常“残忍”的画面。 她嗓音弱弱,却仍然抑不住一丝惊慌:“为什么要用绳子打这个姐姐?” 围着的几个男生差点没被吓出病来,手忙脚乱地直接将电脑线拔了,尴尬得支支吾吾。 虽然他们这群人混蛋,但也清楚知道沈斯京有多紧张这个妹妹,更何况这妹妹还是整个武北市附小和附中都闻名的三好学生,他们可不能带坏了这朵大金花。 鸦雀无声里,沈斯京率先面色平静地站了出来。 他懒洋洋地说:“这是人民群众在鞭打日本走狗。” 众人:“......” 宋茉皱眉:“是吗?” 虽然荒谬,但是...... 男生们缓缓转头看向宋茉,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十分沉痛地点了点头,给了个肯定的回答:“是的。” 沈斯京依然淡定:“你没听到她刚才叫得那么惨吗?她表情这样只是因为演技不好。” 宋茉恍然地点点头,离开了。 房间内,佩服的掌声轰轰烈烈地献给了瞎话满天飞的沈斯京同学。 ...... “你背上的伤还没好,动作还是不要太激烈。”在沈斯京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宋茉很淡定地掠过他,将水果盘放在他桌子上,“新摘的番茄,很好吃,你尝尝。” 沈斯京连太阳穴都在一突一突地跳着。 他真的觉得自己有点冤。他自我疏解和看小视频的频率很正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看视频的时候宋茉都在家。 燃料都准备好了,她偏要关键时刻撞上来。 “我没让你进来你就进来?真以为这家是你的啊?现在装都不装一下了?”他脾气收不住,对着宋茉就是一顿发。 宋茉站起身,抿唇,嘴唇嗫嚅:“我敲门了,你也应了一声。” “我应什么声了?” “你说‘嗯’......”宋茉刚说完,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在看到沈斯京骤然黑沉似锅底的脸色后,像一道灵光乍然闪过脑海,她瞬间停住嘴。 所以,沈斯京根本没听见她的敲门声? 那一声“嗯”,只是他在房间里做那档事发出的声音...... 这次,沈斯京终于在他好妹妹一向平静如水的脸上,看到了难得一见的尴尬。 他在心里骂了几句,皱着眉,将松开了的裤带重新绑起,骨筋微微在手背凸起,指间绕着细细的绳带,穿来插去的随意指法,透着缠绵暧昧的性感,还有那极致窄腰翘臀,透着祸害女人的渣男狎昵感。 那么粗鲁又流里流气的男人,却总是在某些小动作上格外的勾人。 宋茉静静看着,觉得她的心好像微微往下陷了一块。 她不自觉咬了下唇:“裤带松了?” 什么史诗级废话,沈斯京漆黑桀骜的眼睛瞥她一眼,勒紧裤腰带:“裤子都脱了,你说我裤带松不松?” 宋茉:“......” 她看着他系裤带,莫名其妙又来了句:“你知道怎么样系裤带吗?” 沈斯京本来心情就不好,听到这智障问题更是牙都快咬碎了:“你是不是有病?我不会系你给我系?” 宋茉习惯了他的脾气,低头无所谓地一笑,转身离开,背影苗条纤细,透着一股游刃有余的悠闲感。 “记得吃水果,别放太久。” 沈斯京兴致缺缺,应都不应一声。 他收拾完桌面狼藉就打开电脑,重新点开影片,想重回激情。 但很显然,他的精气神已错失良机,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电脑屏幕,就像注视着一场黑帮打架的场面。 “对了哥,这女的叫得好听吗?” 门口突然又响起宋茉的声音。 沈斯京下意识按了暂停播放,警惕锐戾地往后盯了眼她,“怎么还没走?”又转回头不耐蹙眉道:“一般。” 可能是想挽回刚才丢失的颜面,这次他不打算掩饰,淡定地继续按了播放键。 男女混合高低音再次在房间里此起彼伏。 过了一会儿,沈斯京瞥了眼镜子里的宋茉,突然发现她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她总是乖乖巧巧、端端正正地硬杵在门口,表情怯弱,只有他发话了她才敢进来。 现在却是斜倚在门框处,一袭长发和长裙,笑意淡淡悠悠。窗外阳光透下来,在她身周围都蒙了一层淡淡的柔光。 她还是怕他的。但又好像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两人都沉默着不说话,安静的氛围里,视频叫声格外突兀高调。 终于,一分钟后,电脑不堪入目的界面被暂停,男人阴鸷的声音在房间内幽幽响起,齿缝间都隐隐含着暴烈的火星子—— “怎么,看书看腻了,想看点新玩意?” 宋茉没挪一步:“这女的叫得还可以吧?这都入不了你的耳。” “她叫得太骚。”沈斯京面色极差,忐忑又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叱,“关你屁事,快滚!” 宋茉转身走了。 走之前,她轻飘飘地留下了一句话。 她说:“沈斯京,我的声音挺好听的。” 也是在未来某一天,沈斯京也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茉莉花开的声音。 真的很好听。 chapter7 沈斯京的女朋友 那天过后,沈斯京再没回到家住过,两人也没再碰过面。 刚进晚饭点,炭火炉子的热气腾了整条人声嘈杂的东口街。烧烤店前,哥几个露空摆了个桌,肉串、猪杂海鲜、和炒牛河摆满桌,大伙儿一边聊一边大快朵颐,饮酒嗦田螺嚼花生,满口咸鲜的滋味。 这帮人都是社会上的牛鬼蛇神,有打架出两年狱的刺头、哈佛读研进了外企的社会精英、炒股赚大票的暴发户,和卖空调制冷压缩机的普通工人...... 从五湖四海而来,靠着沈斯京创办的摩托车俱乐部相识,性情相投,没事就聚在一起玩。 沈斯京吃完窝在椅子里,低头懒散地吸吐烟雾,在冷白脖颈处隐露的青筋盘着肉欲感,格外性感。他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桌上的打火机,忽然皱眉,将烟头掐灭。 欧景察觉到他吸了没两口:“哥怎么不抽了?” 男人神色淡淡,有些心不在焉。 “家里不给。” 大家伙还以为他说的是他女朋友谈姝意,笑嘻嘻地长吁了声,嘲他是个妻管严。 正闹腾着,旁边突然传来含着笑的一声—— “听到我的名字了,是不是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除了沈斯京一动不动,其他人闻声侧头。 一高挑美女正笑嗔着站在不远处,白贝雷帽、洋气的名媛西装裙,香奈儿包包,白蕾丝网袜,栗色波浪卷,精致淡妆。 谈姝意是武北交通职业学院的校花,前年参加过超女选秀,现在是个靠接美妆广告营生的小网红,同城追求者如过江之鲫,她一个都不放在眼里,只追着沈斯京跑,追了一年谈了一年,热乎劲还新鲜着。 但沈斯京什么性子大家都知道,很混、不长情,偏又长得帅,身边不少莺莺燕燕觊觎,没人觉得这俩能走到最后。 谈姝意也知道,所以她每天黏着沈斯京,不给任何女生插缝的机会,对沈斯京那花枝招展的前任们更是防得厉害。 “嫂子来来来,坐我这,离二哥近。” 谈姝意笑着道谢。 冷眼旁观的紫发萝莉悄摸着翻了个白眼,直接起身走了:“我先走了,突然想吐。” 谈姝意轻飘飘瞥她一眼:“哎,听说你炒股亏了三十万,真的假的?” “我的天!”萝莉停住脚步,惊讶地看脚底踩的井盖,捂嘴道,“哪来的脏东西在说话?吓我一大跳!” 众人忍笑忍得极为痛苦,沈斯京压根没听,自动屏蔽了俩人的交锋。 谈姝意又委屈又气地轻轻拧了下他的胳膊。 她知道这萝莉喜欢沈斯京,但萝莉是摩托车俱乐部的合伙人,她怕沈斯京生气,一直不敢对付对方,最多就动嘴皮子功夫。 萝莉离开后,谈姝意黏黏糊糊地抱着男人的胳膊,委屈道:“你女朋友被骂了,你也不安慰安慰。”说着就探头要亲亲,却忽然被偏头躲过。 谈姝意愣了愣,又悄悄调笑着凑近他耳朵:“在外面你害羞啊?” 沈斯京皱眉,毫不怜香惜玉地扒拉开她:“我刚抽过烟。” 谈姝意惘然莫名:“什么鬼,我又不排斥你抽烟。” 欧景听到这,才恍然地啊了一声:“原来不是嫂子你让二哥戒烟的啊?” 话音刚落,谈姝意的脸色唰地就变了,凌厉的目光猛然盯住欧景,柔软的声音尖锐些许。 “什么戒烟?谁让他戒烟了?你说清楚。” 这真的不怪她反应大。沈斯京从头到脚就是个游走花丛的纨绔浪子,慢悠悠地撩起眼皮冷冷看人都能勾得人浑身酥麻,又性情不定,任哪个女生都会缺乏安全感,保不准哪一秒就被甩了,尤其谈姝意还是个占有欲强又敏感多疑的女人。 沈斯京不耐烦地啧了声,懈怠地往后仰靠在椅背上,眉头深蹙。 瞧这气氛,欧景吓得连连摆手:“不不不,嫂子别误会。二哥刚才说是家里人不给,我们还以为是你。” 其他人也连连附和。 这话听得舒服,谈姝意紧绷的脸色缓和下来,不好意思地朝大家伙笑了笑,又紧搂着沈斯京的胳膊,好奇问他:“你家里人让你戒烟啊?你什么时候这么听家里人的话了?” 沈斯京语气淡淡:“不是家里人,是我的外遇对象。” 见他这么说,谈姝意反而放心下来,笑骂他一句神经病:“是你爸还是你妈让你戒的?你父母都让你戒了,我这个正牌女友是不是也得管管你?” 管男朋友打火机这件事,她觉得还是很甜蜜的。 她的手刚试探着伸向桌上的打火机,耳畔就听到沉沉的“别动”两个字。 侧头一看,沈斯京面色沉静如水,表情波澜不起,倾身将打火机随意一拢,利落地塞裤兜里。 谈姝意眨了眨眼,开玩笑道:“有这么宝贝吗?不会真是你情人帮你管打火机吧?要不我管一只、你情人管一只,俩不得罪。” 别看她笑嘻嘻的样,要真有那么个人在,谈姝意真能急赤白脸地扒了那人一层皮。 沈斯京斜睨着她,突然大手一揽,亲密地搂着她的腰侧捏了捏,女生在怀里笑得花枝乱颤,他勾唇,噙着懒懒笑意,微眯着眼,倾身在她耳边痞坏地咬着字音。 “犯不着跟你小姑子吃醋。” 虽然知道这是男人哄她的话,谈姝意还是笑开了花,众目睽睽下红着脸搂沈斯京的脖子,嘚瑟得往他脸上亲了好几口,口红印明艳艳地贴在脸上,格外惹眼。 今天真是稀了个大奇,沈斯京居然破天荒地哄她了,还亲自解释了。 “你原来有妹妹啊,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你们几个呢?也知道沈斯京有妹妹吗?不会你们都瞒着我一个人吧?” “姐,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京哥就没提起过家事,连家都没回几次,我们是真不知道他有个妹妹。” “行吧。”谈姝意心里高兴,对这小姑子的印象直线上升,“有我小姑子的照片不?我看看她适合什么色号的口红,明儿我去万达给她挑只最贵的大牌!” “没。” “怎么可能?她可是你妹。” 沈斯京看上去不想多谈,面无表情地回了句不是亲的。 谈姝意又是一愣,脸色微变。 “不是亲的?” 她跟沈斯京谈了有一年了,但他从来没开口跟她说过家里的事,她只知道他不经常回家,家里有钱,具体情况却不了解。 不是亲的妹妹...... 她想起刚才被沈斯京兀自收走的打火机,正若有所思,男人散漫不羁的声音就从头顶慢慢传来:“你放心,她长得没你好看。” 谈姝意噗嗤笑出声,娇嗔着锤他一下:“胡话,我跟你妹较什么劲?” 说完又问:“你俩关系不好吗?如果关系好就不会一年只回几次家吧?” 沈斯京回了她那么多问题本就忍着不耐烦,这话更是让他的目光冷了一瞬,神情冷淡地睨了眼她,沉沉的,含着充斥着压迫感的警告。 谈姝意的心倏地一紧,立马收起眼里的狐疑,乖乖地闭上了嘴。 过了会儿,她还是忍不住,又小心翼翼地朝沈斯京甜腻撒娇道:“你后天不是要回家一趟吗,反正你爸妈不在,我去你家和小姑子见个面呗?”担心男人生气,又软绵绵地将身子贴上去,笑嘻嘻地给他捶腿。 沈斯京满脸无所谓,垂眼遮住幽幽的眸光,嗓音淡然自若。 “随便。” chapter8 小姑子与嫂子的会面 到了周四,谈姝意拉着沈斯京去做美容院做脸,脸做到一半沈斯京觉得不耐烦想走,她慌得面膜都撕了拉着他的手腕软言软语地哄,“哪有男人自己抛下女朋友先回家的,被你妹妹看到还以为我俩关系不好呢。” 沈斯京轻微皱眉,勉强坐了回去。 谈姝意立马喜笑颜开。 她发现每次只要提到沈斯京的妹妹,他都会变得很好说话。想来这两人关系应该不差,她想跟沈斯京继续关系,最好跟这个小姑子打好关系。 做完脸去买了套最贵的海蓝之谜和口红,晚上八点方才来到沈家。 里面的门一被打开,谈姝意唇角的笑意就滞住了。 她顿住这会儿,沈斯京已经绕过宋茉进门,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全数放在桌上,轻飘飘地介绍:“打个招呼,这你嫂子。” 宋茉愣怔一瞬,后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语气自然。 “嫂子好。” 沈斯京扭头,眼皮微耷着瞧她,莫名嗤笑了声。 好笑,还真把自己当他妹妹了。 谈姝意很快收好情绪,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将准备好的礼物举到宋茉面前,讨好道:“你好呀小茉,这么晚来打扰你,不好意思啊。” 她没想到,沈斯京的妹妹这么好看。 简简单单地扎个马尾,不着一丝粉黛的清纯素脸,秀眉细长,黑白分明的眼睛杂糅着懵懂,脸颊染着薄红,红唇湿润。 身姿纤弱,淡雅如雪的白色蝴蝶结睡裙,裙边丝绸滑嫩,衬得恬静的女孩子,含着股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妩媚。 谈姝意的心不由得往下沉。 “这袋子里是我给你买的礼物。”她娇媚地瞥了眼沈斯京,怪嗔怒的,“你哥也是,居然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陪着我买东西的时候都没给我提供点线索,所以这礼物你要是不喜欢也别嫌弃啊。” 她其实根本没问他宋茉喜欢什么,沈斯京斜谈姝意一眼,没拆穿。 宋茉微微一笑,弯下腰给她拿了双客拖,语气自然。 “怎么会?他一向这样,我习惯了。” 谈姝意指着客拖,歪头笑说:“这客拖是新的吧?我穿了浪费了,小茉你直接给我你哥的拖鞋吧,反正我和你哥不分这些。” 宋茉乖巧应了一声。 沈斯京神情间隐隐有些不快:“你自己没手吗?” “哎哟,我是客人嘛。” “知道自己是客人就穿客拖,谁惯着你那么多毛病。”沈斯京眉宇间隐隐忍耐,大手一拽弯着腰的宋茉,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看不惯她哈腰给谈姝意办事的样子,“起来,去冰箱拿西瓜。” 宋茉轻描淡写地扫沈斯京一眼,目光意味不明,转身去厨房了。 身后,谈姝意察觉到沈斯京生气,忍不住咬着唇壁委屈。 “我也没想使唤你妹妹,你那么生气干嘛?” 沈斯京捏了捏烦躁皱起的眉头,脸色黑沉,声音平静:“谈姝意,当初我答应你的条件是跟你在一起一年,现在我们其实已经分了一个月了。” 谈姝意的脸倏地一白,嘴颤了颤。 “你为了你那面子没跟别人说,我可以不拆穿你。你上个星期拿我的车载你的‘男闺蜜’,我也可以不计较。就当我和你还有点情分。但是,”他的语气冷下来,“你要是还让我觉得不舒服,我不会再惯着你。” “给你钱你就花,但你别想在我这里求其他那些虚的。” 这一番话说得谈姝意心极不甘又羞愤,对上男人幽戾的目光,没办法才期期艾艾地答应下来,可怜兮兮地小声嘟囔:“明明谈恋爱的时候你也没惯着我......” 九月份的武北市闷热干燥,谈姝意坐在地上吃瓜子看电视,沈斯京在院子里抽烟,脑子里都是刚才宋茉看到谈姝意那瞬间露出的表情,烟头的火星像干草烧起的旺火,烧得男人的心莫名燥。 他熄了烟,沉默着往厨房的方向走。 刚才让宋茉拿西瓜,拿半天她都没拿出来,不知道在干嘛。 厨房里,锅里汩汩冒着热腾腾的气,淡淡的白粥香味。宋茉刀法娴熟地切着胡萝卜,旁边还摆着整齐干净的三碟小凉菜和一张摆满西瓜的水果盘。 察觉到厨房进了不速之客,她也没抬头:“再等十分钟,快做好了。” “不是让你拿西瓜吗,做这些干嘛?” “嫂子来了,我不得好好招待一下?”宋茉低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菜板的胡萝卜,缓慢问道,“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 沈斯京懒懒地倚着冰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纤瘦的背影:“谈了一年了。” “嗯。长得真漂亮,挺配你的。” “还行。” 时间静了静,又听到沈斯京的声音慢慢传来:“你学习怎么样?” “还可以,拿了奖学金。” “几等?” “一等。” “那还不错。” “嗯。” “感情呢?有没有男的追你?” 宋茉想了想,忽然淌开潋滟笑容,露出如白瓷般漂亮的贝齿,声调扬着:“有十几个。” 还十几个,沈斯京扬眉哼笑,漠然而嘲讽,醇厚的嗓音因疲倦有些沙哑:“劝你眼光放高点,现在凤凰男一抓一大把,别给咱家丢脸。” 说到“咱家”,他语气重了重。 宋茉缓慢抬头,从反光镜里静静盯着正悠哉的男人,嗓音淡若云烟:“你眼光高,到时候你可以帮我把把关。给自己挑个质量好的妹夫,你自己也有面子。” 沈斯京目光凉凉,手下意识搓了搓口袋里的打火机,笑容懒散恣肆。 “妹夫有什么好挑的,有那个时间还不如挑个老婆。” 宋茉深感同意:“嗯,祝你成功。” 过了一会儿,沈斯京忽然沉沉吐出口郁气,像忍到极限了,额头青筋跳了跳,才终于把在脑海里转了多天的话问出口,语气阴沉不善:“你上次跟我说你声音很好听,什么意思?” 宋茉切菜的手停下来:“没什么意思。我声音确实好听,你不觉得吗?” 沈斯京揣摩不透她的意思,英俊深邃的面容忍不住抽动一瞬,笑意凝固,恨得直咬后槽牙。 宋茉:“不过......”她沉吟片刻,忽然真诚地转头对他说,“你女朋友声音比我好听多了。” 男人身形僵住,良久,才脸色紧绷地应声。 “确实。” chapter9 你想看,我就能穿 知道他们在外面吃过饭,宋茉没做太多菜,就只当弄了点宵夜零食。 餐桌上,咸骨粥质嫩爽口,凉拌菜酸辣开胃,水果盘清爽解腻,每人一杯温热香甜的玉米汁,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沈斯京和谈姝意坐同一边,宋茉坐对面,气氛颇有些奇妙。 谈姝意尝了口粥,眼睛立刻发亮,嗓音甜腻腻地夸:“哇,好好喝,没想到小茉你厨艺这么好。”又拿公勺给沈斯京添粥,笑嘻嘻地奉承讨好:“你尝尝,你妹妹的手艺是真不错。” 沈斯京很少吃宋茉做的菜。 一是很少回家,二是虽然宋茉隔三差五地让管家阿姨将饭菜送到他的摩托俱乐部,但他不想吃,就分给了大家伙,那些人还以为是管家阿姨做的,赞不绝口。 今天这么一吃,确实味道不错。 虽然不是自己做的,见男人乌云转晴,谈姝意也高兴。 她放在桌子下面的那只手的小拇指悄悄勾住沈斯京,凑到耳边娇语厮磨:“刚才是我不对,你就别生气了嘛......” 沈斯京挪开手。 女生仿佛没察觉到这边的动静,正低着头斯斯文文地喝粥,没发出一点声音。 三人中只有谈姝意兴致勃勃地说着话。 “哎对了小茉,你有没有男朋友啊?”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这样质量的女孩子在学校肯定很受男孩子追捧吧?” 沈斯京忽然皱眉,语气略不耐烦:“什么质量不质量,会不会说话,喝你的粥,别那么多话。” 谈姝意蹶着红唇,心里更不舒坦了。 她觉得沈斯京对他妹妹维护得太过了,也可能是宋茉长得太漂亮,她总觉得这两人的氛围让她觉得异常的不舒服。 而且,宋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过来时,谈姝意觉得自己正在被似有若无地审视。 这种含着敌意的审视,她在追求沈斯京的女人眼里经常看到。只是宋茉的更强烈。 面对谈姝意的旁敲侧击,宋茉只温温一笑:“其实也没有很多,他们大部分都不是认真的,只是追着我玩玩。” “那你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 “没有。” “不是吧,十九年都没谈过,真的假的?喜欢的人也没有吗?” “没有。” 谈姝意眼珠一转:“没谈过恋爱多可惜啊,我有个男性朋友,要不要介绍......” 旁边突然传来男人警醒的声音,低沉沙哑:“谈姝意。” 两人同时看过去。 沈斯京的脸分割在晦涩难明的光影里,眉头拢着,下巴微微扬起。 “她谈不谈恋爱都不关我的事,更何况你。你闲着非要往里插一脚?” 谈姝意那些朋友都是些什么狐朋狗友,抽烟喝酒打架,没准还进过局子,就没个好东西。某男人丝毫不觉得自己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任谈姝意脸色青红交错,也只得悻悻地将话咽了回去。 吃完宵夜,沈斯京洗完澡出来,刚好在楼梯口碰上宋茉。 宋茉换了白色蕾丝睡裙,穿上了纯棉的宽松白t长裤。 他今天有点烦,没事就想找茬,瞥了眼她的衣服,冷笑:“一天要换多少套衣服啊公主?” 宋茉低头看那快拖到地的裤子,淡定自若地解释:“不知道你要回来才穿了那条睡裙。而且嫂子既然跟着你回家了,我还穿着睡裙在你跟前晃不太好,就换了一套。” 她抬眼静静注视着男人:“毕竟我们不是亲的。” 语气平缓,似乎只是一个识时务的妹妹为哥哥的感情着想。 房间内光影涣散,沈斯京挑眉,脑袋往下沉着看她,姿态更松,长手长腿的,懒洋洋斜倚在墙上,似笑非笑中透着讥讽,嗓音沙哑。 “怎么,你嫂子要是不在,你就敢穿了?” 他觉得嫂子这两个字从宋茉嘴里说出来挺有趣,特意咬着字音一字一顿地将这两个字着重强调出来,边说边盯着宋茉。 奈何宋茉从头到尾表情都十分完美,巍然不动。 她脑筋动得快,淡然微笑,嗓音慢悠悠道:“你想看,我就能穿。” “......” 沈斯京满脸寒霜,喉结滚了滚,眸光幽灼,皮笑肉不笑道:“一个睡裙,又不是情趣......” 他停住,直接掠过那个词:“有什么不敢穿的?不会以为你那点露出来的皮肤就会让我情不自禁吧?你哥我还不至于没出息成那样。” 见宋茉沉默不语,男人又忍不住气结,咬着牙根,叉腰走近:“你哪里看来的那些不良信息?成天上网看些不干不净的,觉得我对你意图不轨?现在二十一世纪了,我还是你哥,我能对你做什么?你连裙子都不敢穿?” 他凶神恶煞地瞪着她,嗓音勃然,生硬的语气中带着复杂的愧意和恼怒。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在房间看视频的原因,让宋茉对他这么有防备心,在家连裙子都不敢穿。 如果是真的...... 沈斯京气闷,颓然搓了把脸,没再看宋茉,皱着眉踢踢踏踏地下了楼。 宋茉唇角缓缓上勾,露出愉悦的笑,却在想到谈姝意的面孔时,又慢慢敛神,表情抑制不住的是难以掩饰的嫉妒。 她解锁手机,展现在眼前的是她和妈妈秦月的聊天记录,时间是昨晚。 【妈妈:囡囡,你哥今天要回家一趟拿东西,管家阿姨请假了,你自己做点东西吃】 【宋茉:嗯。】 【宋茉:/开心跳跳/】 【妈妈:上次就想跟你说,在你哥面前就别穿你的那条白色睡裙了,太清凉了,都是大孩子了不用妈妈提醒了】 【宋茉:嗯】 - 晚上谈姝意是想在沈家的客房睡的,拿着衣服兴高采烈地往一楼的澡间走,想着等一下要不要跟沈斯京撒娇说一起睡...... 路过厨房,她的目光忍不住往宋茉的背影上瞥。 宋茉正弯着腰洗碗,挤着洗洁精,手揉着钢丝球往盘里一下一下搓,动作干净利落,身段纤瘦,眉目楚楚,仿佛静谧夜晚里一朵清白靓丽的花。 扑面而来的清雅韵致。 谈姝意心下一动,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沈斯京。 男人刚洗完澡窝在沙发,浓眉深蹙,神情冷峻,漆黑的瞳眸幽深不见底,也在直勾勾地盯着宋茉的背影。 这一下,谈姝意的脾气再也压不住了,直接拎起包掀桌走人,三步并作两步,门“砰”地一声关上,声音带着哭腔—— “沈斯京,以后你他妈就跟着你妹过吧!” 其实谈姝意出了门也没走远,特意放慢了脚步踌躇着,结果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人,回头一看,原来压根没追上来。 女人的脸霎时间气得涨红,梗着脖子,羞愤得跺脚离去,背影还硬撑着几分底气。 沈斯京坐在沙发上,眼皮子都懒得掀一下,甚至换了个更舒服的大爷姿势。 chapter10 就怕你女朋友不同意 厨房里水声哗哗,过了一会儿,他插兜站起身,慢悠悠晃进厨房里,黑眸静静看着女生忙活的背影,嗓音沉磁。 “不是有洗碗机吗,还忙活什么?” 宋茉笑了下:“自己洗干净点。” 沈斯京不以为然地扬了下眉,插兜斜倚厨房玻璃门上,盯着宋茉白得发光的侧脸:“你脸好他妈白,在学校很少运动?一副弱鸡样。” 语气懒洋洋的,夸人都牛逼哄哄。 宋茉偏首朝他温婉笑笑,挑着眼尾轻声道:“还好,我的腿更白。” 沈斯京冷心冷肺地扫她一眼,沉默。 水池飞出一点小泡沫沾在衣服上,宋茉随手拂去,指甲勾到下摆的丝线,长长地垂了下来。 这衣服是前年的款了,穿了两年也难怪会勾丝。 身后突然响起一句—— “你明天有没有空?” 宋茉想了想:“有。怎么了?” “明天跟我去趟商场,帮你嫂子挑身衣服,女人眼光高,我买的她不满意。” 宋茉脸色平静,比刚才冷了点,唇部线条往下耷。她简单应了声,眼里都是密密麻麻的刺,语气却温和无比。 “嫂子的身材不用挑,穿麻袋都好看。你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比和我见面的时间都长,更知道她适合什么。” 沈斯京眉头深蹙,觉得宋茉这话特别刺耳。 余光瞥到流理台还放着没洗完的碗,他两大步走前,单手揽她的腰利落拐到厨房门口,自己站在洗碗台前挤洗洁精。 语气很淡:“这几年在学校什么没学,光学阴阳怪气了?” “明天早上十点起床,别让我叫你。” 宋茉看着他,走上前,额头轻轻抵上男人的背,她低头看着两人前后相靠的家居拖鞋,淡声道:“好,那晚安。” 五指微张,柔软的指腹抚靠在男人后背,渐渐从脊柱滑动至腰。 从上至下,是最轻、最慢的劲。 摩挲在棉质衣物上的沙沙声,混着呼吸响起。 沈斯京头皮发紧,一阵细微的刺热麻痒倏地钻入骨髓,五脏六腑都舒展开般。 他手一伸,用力制住她的手腕,强势扒拉下来,粗声喊:“别动手动脚!” 宋茉低头,缓慢眨了眨眼,转身走了。 - 第二日上午,两人坐车前往附近的商城。 路上,宋茉问:“嫂子喜欢什么样的衣服?” 趁着等红灯的功夫,沈斯京扫了眼她的裙子,随口道:“就你身上这件就不错。” 宋茉哦了声,笑:“原来喜欢我身上的啊。要不我脱了给她穿,你再给我买件新的?”她微微歪头,语气一如既往的和善,“就怕你女朋友不同意。” 沈斯京单手撑着窗,勾起了唇。 从小到大,他最他爹佩服的就是宋茉这张嘴,能和和气气地说出气死人的话。 两人逛到二楼服饰区,宋茉在miumiu店门口前缓了脚步,目光定在玻璃展示柜里的一件紫色裙子上。 紫罗兰小碎花无袖连衣裙,温柔甜美的芭蕾风,很高级显气质。 宋茉进到店里让售货员拿了一件。 进试衣间前,她转身跟沈斯京叮嘱:“这里的衣服你女朋友应该都挺喜欢的,你可以自己找找看。找不到就等我出来再挑。” 沈斯京漫不经心地应声,却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低头翻杂志。 旁边站着的售货员脸色平静,内心却波涛汹涌。 听这话,这男的带小三过来买衣服啊?这三儿还挺周到,还知道给人原配挑一件。这女的看男的眼神也不像亲戚朋友。 心里再怎么想,待宋茉从试衣间里出来后,还是恭恭敬敬地满口夸:“美女你这腰怎么这么细啊,我的天,果然人和人真的不一样......” 倒也不是奉承,宋茉的皮肤本来就嫩,这紫色更衬得肤白如冰雪,韵味优雅,身姿纤柔,亮眼又惊艳。 宋茉对着镜子照了又照,也觉得挺满意的。 听见声音,沈斯京抬起头,眼睛在宋茉身上扫了一下,又波澜不起地低下头看杂志。 没过一会儿,翻着书页的手指又忽然停顿了下,慢慢抬起头,目光紧盯着宋茉看了几秒。 售货员立马懂眼色地上前和宋茉说道:“真的不是我骗您,您看您男朋友眼睛都看直了。” 宋茉唇角微微翘起,华丽耀目的明灯仿佛在她皮肤上洒了一层珠光,映衬得她清冷贵气,盘条靓顺。 “他有女朋友,不是我。”她朝沈斯京懒懒地歪头微笑,“要不要拍个照问问你女朋友喜不喜欢我身上这件?” 笑意绵柔,似情意缠绵。 售货员的笑声戛然而止。 宋茉像没察觉到她的目光,笑意吟吟地瞧着沈斯京。 沈斯京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慢条斯理地放下杂志,双手抱臂靠在沙发背上,黑亮眸子闪动,唇角咧出讥讽弧度:“不用了。你姐姐不喜欢紫色。” 售货员:“......” 这男的,有了姐姐还要妹妹......辣手摧了姐妹花啊。 买了东西出店门,宋茉想起刚才售货员望向沈斯京的眼神,还是喜得不行。 她偏首看一旁黑沉着脸的男人,忍不住翘眉笑:“开个玩笑嘛。” 沈斯京仍然绷着脸,嗓音凉凉:“以后别说这么让人误会的话。” “那我们两个又不像,走出去谁知道你是我哥?说不定以为你是我......”她话头一顿,没继续说下去。 沈斯京直觉她没好话:“是你什么?” 果然,下一秒,女生明眸又深又亮,柔柔的嗓音轻飘飘传来,尾音勾着,仿佛有意无意地蹭着、挠着,深情款款地唤他—— “老公。” chapter11 s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蓦然相撞。 沈斯京怔然了一瞬,嘴唇微牵,似笑非笑地长睫向下撇,表情丝毫没有动容,语气惯有的桀骜傲然:“听到这两个字就烦。每天都有美女争着喊我老公,都听腻了。” 换任何一个男人来,这句话的可信度都不高,还特招人嫌。 但宋茉知道,这在沈斯京身上并不夸张。 她想起以前的事。 上学的时候,沈斯京就帅得在武北附中人尽皆知,而她作为“妹妹”,一般充当情书传递者,冷眼旁观着沈斯京和貌美如花的学姐坐在操场里相谈甚欢。 夕阳西下,光晕明黄,学姐颊边泛红低头笑,英俊桀骜的男生故作姿态地在学姐面前侃侃而谈,男生偶尔极不自然地手指擦擦鼻尖,青涩、新鲜,微风荡过两人蠢蠢欲动的荷尔蒙,阳光投照着双双影子无限拉长。 宋茉则面色木然地站在两人身后,捧着学姐给的报酬——珍珠奶茶,静静凝视着他们。 有同学路过还兴奋喊她:“宋茉!那不是你哥吗?” 她扯着唇角,生硬地回了句不是。 “那明明就是你哥,你哥旁边还坐着......哥哥的老婆叫什么来着?” “哦对,嫂子!” 啪嗒—— 宋茉将吸管猛扎进奶茶的塑料薄膜里,平静地朝那人笑笑。 “不是。叫宋茉。” 直到约会正式结束已经是傍晚了。 沈斯京恋恋不舍地跟学姐告别,拎着学姐的校服外套,回头看见宋茉时诧异一瞬,又浑不吝地肆笑:“你怎么还在这?都跟你说了我有约会。” 见她小脸板着,以为她在后面站久了在生气,于是他大手一揽她单薄的肩,大大咧咧道:“哥今天心情好,给你买点好吃......” 话未说完,宋茉瞪他,狠狠啪地一声打开他的手,面色平静而倔强,快步走在前面。 娇小的背影跟石头一样冷硬。 沈斯京吃痛长嘶,揉着打红的手背,虽然不理解怎么妹妹突然就生气了,却还是笑嘻嘻贱兮兮地去讨好她,扯她晃动的马尾,嗅到了清新馨香的茉莉花香。 “下次不会让你等那么久了,别生气啦。” “宋茉。” “你理理我嘛......” 热烈呼唤的声音,在夜色里渐行渐远。 那天夜晚,月色明朗,小女生怅然又倔倔地在日记本上写道: 今天,我悟到了人生的一大真理!如果让我比喻悲伤,那么,青草是酸涩柠檬,奶茶是苦味胆汁,空气是千斤重铁,阳光是倾盆大雨。s,你!哼。 为了防止日记本落于他人之手,宋茉给沈斯京取了个代号。 沈斯京,s。 那个年纪的心事,即使在日记本里,也要藏着秘密。 ...... 两人逛到最后,宋茉给谈姝意挑了件连衣裙。 纯棉质的无袖收腰款,裁剪考究,线条漂亮紧凑,干净明朗的奶黄色,柔软微凉的触感像一滩轻柔的湖水。 就连沈斯京这种不懂审美的男人都觉得好看。 “确定这件了?”宋茉下定结论前,还是问了他的意见,“你觉得好看吗?” 沈斯京语气闲闲:“嗯,就这件,挺好看的。” 宋茉有些无奈,“你能不能认真发表意见?” 男人手撑在下巴,微微歪头看她:“我哪不认真了?” “我拿哪件你就说哪件好看,那么敷衍。” “确实好看。”他语气没什么情绪,“我女朋友身材那么好,穿什么都好看。” “......” 宋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格外深邃静谧,语气平和,缓慢。 “那很好啊。” 到了正午,两人选好衣服后,随便找了一家烤肉店吃中午饭。 餐厅坐落在街角的独栋小楼,日式装修风格,纯音乐隐隐悠扬,暖黄灯光略昏暗,空调凉爽,滋滋分泌油脂的烤肉热气滚滚袭来,肉菜酱香浓郁飘香,客人们煮着浓骨汤,笑闹畅怀,举杯饮酒。 一落座,沈斯京洗碗筷,宋茉掌握点单大权,全程没有交流。 她刚将订单提交,就听见身后忽然传来惊喜的声音。 “组长!” 十分开朗悦耳的少年音。 chapter12 你业务能力挺强 两人同时抬头望去。 宋茉一见来人,讶异挑眉:“唐闻白,这么巧?” 男生倚着木质镂空推拉门,头发乖顺柔软,长眉平直浓黑,黑亮澄澈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宋茉,穿着浅蓝色宽松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他指了指宋茉旁边的木桌,笑:“是啊,今天和朋友一起来的,刚好坐你旁边。” 说罢又摸了摸鼻子,欲盖弥彰地补了句,“我朋友是男生。” 宋茉一顿,微微笑了笑。 沈斯京静看两人友好热情地打招呼,黑曜双眸犹如风平浪静的湖泊。 他沉声静气地低下头,一板一眼地洗汤勺,乒铃哐啷作响。 唐闻白的目光投了过来,“那这位是......” “这是我哥。”宋茉不慌不忙地介绍,“今天比较闲,我们过来买点新衣服。” 她介绍得十分正常,但有了唐闻白主动说明朋友是男生的前例在,宋茉这句话就显得像在主动撇清自己和男人的关系。 似乎两人都心照不宣地说明自己和同伴没暧昧关系。 于是就显得两人的关系暧昧。 唐闻白露出了一个温和煦暖的笑,沈斯京幽黑的眼睛从宋茉脸上滑过,又转向唐闻白,又转向宋茉,目光亮刺。 “哥,这是我科技文化小组成员之一,唐闻白。他很厉害的,是武北大学艺术节当届的唱歌冠军,拿过很多奖项。”宋茉又笑吟吟地介绍。 唐闻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谦虚推拒几番。 他转头想朝沈斯京打招呼,却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他,于是话却在半路滞住,眨眨眼,犹犹豫豫地道:“额,哥......” 和宋茉一样称呼她哥哥,唐闻白想到这茬,脸颊微红。 但下一秒,他愣住了——宋茉哥哥懒懒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幽深,眼神耐人寻味。 气氛莫名静下来。 宋茉察觉到了微妙,出来当了把及时雨:“我哥也是武北大学毕业的。你叫他学长就好了。” 唐闻白哦哦两声,礼貌乖巧地叫了声学长好。 沈斯京好整以暇地瞥宋茉一眼,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你好。” 他觉得宋茉挺有意思。刚才介绍他的时候都没说这么多,介绍这什么李白就叽里咕噜一大堆光环。 “组长,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要不我们桌子拼过来一起吃?听说四个人可以送一份绵绵冰。” 宋茉笑了笑,也没问沈斯京意见,直接点头同意了。 几人顺理成章地坐在了一起吃饭。 宋茉和唐闻白志趣相投、性格相仿,唐闻白的朋友又是个自来熟,都有意往宋茉感兴趣的话题靠拢,三人聊得愈来愈投机,笑声频起。 沈斯京则一个人低头看手机,偶尔拗起下巴扫三人一眼,幽深黑沉的目光定在宋茉舒展的潋滟笑颜上,又低下头,手机里忽然传出谈姝意娇媚的声音,他又慢悠悠地将声音调小,手指在屏幕上不断点来点去,像也在跟女朋友聊得热络。 宋茉轻轻眨了眨眼,似乎没听见那突兀的女声。 “哥,你身上的衣服是什么牌子的?”唐闻白直觉宋茉哥哥不怎么喜欢自己,打算找个话题攀谈,“你眼光真好。” 怎么称呼又变成哥了,沈斯京塌着肩膀,慢吞吞扫他一眼。 未等他开口,宋茉就应声了。 “myhero。” 面对三个男人同时投来的视线,宋茉微微一笑:“我哥的衣服都是我买的。所以我知道。” 唐闻白的朋友立马道:“我兄弟的眼光就特别差,他妈就经常说他以后得找个审美好的媳妇。宋茉你要是有空,可以多给唐闻白多点穿衣建议,给他选件衣服也好。” 沈斯京皱起了眉。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宋茉慢悠悠地应了句—— “好呀。” 这场饭吃完,几人都有学业或者工作的要事要忙,三三两两就分开来,走路的走路,搭车的打车。 临走前,宋茉将装着黄色连衣裙的袋子递给沈斯京:“别忘了送给她。” 得到的对方嘲讽的夸奖:“你真贴心。” 宋茉笑笑,转身离开。 沈斯京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离开的袅袅背影。 - 晚上,宋茉才疲倦地到了家。 她在房间阳台跳了顿塑形运动,畅快淋漓地冲了澡,随便套了个宽松睡衣就去客厅倒水喝。 喝了半杯,身后忽然传来衣物和沙发摩擦的声音。 宋茉回头。 沈斯京刚洗完澡,一屁股窝在沙发里,两条长腿大剌剌敞着,低着头,正默不作声地撩起衣摆擦发丝滴在脸上的水。 男人的身材精壮得恰到好处,肩膀骨架阔撑,脊背微弓,手上的蚓状肌与青筋清晰浮起,露出平坦坚硬的小腹和健美的腹肌硬块垒,一两处在腰间绵延的伤疤反而更添狂野的美,随着呼吸起伏,也愈加充满爆发力量感的肌肉线条。 宋茉全身倏地僵硬,眼一热,呼吸微窒。 片刻,她轻描淡写地提醒,嗓音飘渺:“我还在这,你能注意一下穿好衣服吗?” 沈斯京趿拉着拖鞋走前几步,手脚麻利地在茶桌上冲了杯咖啡,腾腾热气里黑眸深亮,冷觑她:“半夜发什么神经,要注意你自己注意,不想看就回房间,谁惯着你?” “这么随便的裸着,也不知道给多少女人看光了多少次。”宋茉勾唇,秋水瞳眸含着柔情似水,淡淡的语气是一贯阴阳怪气的似讽非讽。 男人咬着后槽牙,被气笑了,懒懒垂眼,朝她嗤了句牛逼。 哪有你牛逼,宋茉心想。 窗外夜色暗沉,客厅只开了一盏昏白的灯,两人百无聊赖地看着无脑肥皂剧,沈斯京摸到桌上的烟三两下点火,尼古丁的焦涩浓烈萦绕,灰白色的烟雾染至半空,无声消融,笼罩着男人冷硬英俊的面庞。 过了一会儿,静谧的环境里,男人低沉的声音幽幽传来:“你挺厉害。” 宋茉没听清,将电视声音调小:“什么?” “我说,你也挺厉害。”沈斯京语调极淡,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盯着宋茉的眸光却幽黑沉静,里面情绪令人揣摩不透。 宋茉侧头盯他,一双柔亮的眸子含笑:“具体表现在?” “给我挑衣服,又给你嫂子挑,又给李白挑。”他语气意味不明,心慵意懒地斜睨着女人,“你业务能力挺强。” 宋茉默了下,“……他叫唐闻白。” chapter13 我也不喜欢 烟雾弥漫到女生冰雪清丽的脸上,霎时间蒙上一层模糊,沈斯京眉头支棱起来,不爽摁灭烟头压成粉灰,态度不可一世:“谁管他叫什么。过来人的忠告,别那么轻易就被那些野男人追到,显得廉价。” 男人就没个好东西,他是男人他清楚。 时间静了下来。 宋茉背脊挺直,幽静的眼睛淡若云烟地飘向男人,嗓音冷清:“你就是这么形容你的前女友们的?” 一句话骂了他和他的前女友,就说她牛不牛逼吧,“野男人”都被她气笑了,黝黑眼睛里难以置信又怒气翻涌。 我靠,真他爹的操蛋见鬼了...... 他扭头盯着宋茉几秒,倏地站起来,气得抓捋了把蓬乱湿透的头发,在女人平静的眼神下左走右走,拿起烟灰缸又哐地放下去,最后停在她面前俯视她,叉着腰,按捺住阴鸷的脸色,眼神冷戾,语气越来越凶狠。 “老子就是滥交都不关你的事,轮得到你来讽刺?别以为我没对你发脾气你就可以这么狂,这是我家不是你家。” “还有,你哥我从来没追过女人,这辈子也不会......” 他还在冷言冷语地说着。 宋茉抿唇不说话,安静地关了电视,眉眼里幽暗藏着的情绪宛如飘落的春风秋雨,明明灭灭地波动着,又彻底沉静下来。 然后,沈斯京就眼睁睁地看着宋茉站起来走向楼梯。 他更火冒三丈:“宋茉,我话还没说完你去哪?” 他不知道以前那个柔顺懦弱的宋茉是怎么变成如今这个鬼样子的,换做之前她只会提心吊胆地低眉顺眼。以前他骂了句犯贱,女生就凄切咬唇泪珠啪啪往下打,现在倒波澜不惊又阴阳怪气得一批。 宋茉停了下来。 她背影韧直,眼眸澄亮,语气清浅:“可以。那你滥交的时候记得锁好房间门,别让我进来看到了,又在那恼羞成怒跳脚。” 我操......沈斯京彻彻底底服气了。 他破天荒地被挤兑到心力交瘁,眼睛瞪得滚圆,徐徐吐了口气,直接撂摊子甩手不干:“跟你讲不清楚,滚吧。你他妈半夜跟别人出去鬼混都不关我事,好心当驴肝肺,没良心的东西。” 宋茉抿唇,踢踢踏踏上了楼。 过了一会儿,又踢踢踏踏地下来。 沈斯京板脸:“又下来干嘛?” 客厅只开了一盏灯,她幽幽站在楼梯阴影处,浓密眼睫一掀,目光深深,直勾勾盯着沙发上落拓不羁的男人,像嫌气他不够狠:“我能给你挑衣服,也能给别人挑。我就是给别的男人挑内裤都不关你的事。” 沈斯京嘴唇颤几颤,差点没被她气蹶过去。 他大刀阔斧地两大步走过去,粗鲁将她攥到跟前,粗粝的手指掐住她的后颈,凑过去,五官在女人眼里放大,英俊幽戾而强势。 宋茉定定地和他对视,不避不让。 他语气冷丝丝的:“那你记得挑个最小尺码的,不然太大了男人只能往里面塞纸巾充胖子。” 开玩笑,他一个比宋茉大三岁的大男人,还能被她的几句话给治了? 果然,宋茉脸色慢慢涨红,生硬憋住,恶狠狠瞪他,转身跑回房间。 沈斯京看着她的背影,黑眸幽灼。 楼上震天砰地一声关了门。 黑暗里,桌子上的手机连震响,男人静静站在客厅,低头捂着搓了把脸,憋着一股无名火,烦躁走过去,干脆利落地按了关机。 - 沈斯京的摩托俱乐部,yitcool。 隔着武北山两个街区,坐落在云末坚岗的科技工业园,暗黑工业风装修,有超大的试车区、大玻璃维修车间,还有复古吧台、麻将、ktv休闲一站式,应有尽有的豪华,偌大展厅还停着台川崎、哈雷、宝马等等...... 在整个繁华的武北市里,都是赫赫有名的。 晚上客流量大,试车区里,桀骜的少年们驰骋风中,低沉的油门声密集咆哮,一道道车灯亮彻全区,夹杂着叫嚣起哄声,气氛热闹。 三位衣着清凉的美女挤在沈斯京旁边,挥着烟花棒,娇笑声此起彼伏,香气迷人。 “这位老板,我要是在你这里买一台机车,能得到你的微信吗~” “那我买两台,能亲一下老板吗~” 明亮的光线流淌在沈斯京英俊深邃的脸上,他散漫倚着车,笑透着慵懒,意气风发:“可以亲王志明哦~”不紧不慢地拍了拍右边的男人。 王志明捂脸惨叫:“都说了多少次了,叫我donnypeterson。” 三个美女默契喊:“好的王志明——” 众人哄笑。 热闹的嬉笑怒骂氛围里,短裤露脐装的红发女生却正了神色,展开笑颜,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软绵绵搭上男人的肩,嗲里嗲气的:“哥,说真的,你真的喜欢谈姝意那一款的?” 沈斯京笑吟吟瞥她:“不然你觉得我喜欢哪一款的?” “清纯妹妹呀。不是说越野的男人越爱乖的吗?” 沈斯京皱眉,又笑得浪荡,似是而非地唔了声:“清纯,我不喜欢。”他的眼睛里闪着幽幽的光,嗓音沉哑继续道,“妹妹,我也不喜欢。” chapter14 你能经常回家就好了 “是吗?”红发女歪头,半开玩笑半认真,“我怎么觉得你特喜欢呢?” 沈斯京不甚在意:“那你直觉挺差的。” 红发女笑着撇嘴说好吧,她忍不住侧抬起头,目光从男人清晰硬朗的下颌线,滑至凸出的喉结,和那简直是行走荷尔蒙的健美身材,她眼神亮熠,声音轻飘绵软地多和男人聊了几句。 “今天那么多人来,你不表演一下你的车技吗?” 沈斯京语气闲闲:“没心情。” 都一个星期了,他还是被宋茉说的话气得不轻,昨天还梦见宋茉和唐闻白来他的摩托俱乐部买内裤,半夜被气到脸色瘴黑,胸口闷郁。 他觉得他迟早要被宋茉气到肝功能异常。 左后方走来了一个袅袅婷婷的女人。 谈姝意妆容精致,穿着蕾丝花边白裙,绷着脸,眼神警惕,越走越近,浑身散发着正宫气场,直接把红发女逼到翻了个白眼失望离开。 沈斯京也看见她了,却依然一动不动。 瞧见他淡淡的表情,女人心里那好不容易压下的火又冒了出来。 “我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你也不接。我上次从你们家走了之后还迷路了,你也不担心我安全。”她委屈得眼睛冒泪,娇声怒语,“就没见过你这么混蛋的男人。” 谈姝意的心里着实憋屈。 她总觉得沈斯京和宋茉有点什么,暗地里和沈斯京那帮兄弟打听了一圈,但都说不清楚这俩人的关系,云里雾里的,更让她疑点窦生,于是一气之下和男闺蜜去外省旅游,还发了合照在朋友圈想让他吃醋,结果没等来一个电话。 等着等着,就从生气变成担忧了。 再这么冷下去,恐怕真的默认分手了。 再三思忖下,得知今晚沈斯京在俱乐部,她还是腆着脸盛装来了,结果一来就看见他身边贴着个红发美女。 “你、你就没想过我......” 女人在旁边凄凄切切哭诉,沈斯京浓眉深蹙,烦得很,实在懒得哄。 手机在兜里震,是宋茉。 他不耐烦地扫了眼谈姝意,“我电话。” 谈姝意停住哭声,眼泪汪汪地愤懑抬头,和男人对视几秒,极为不甘心地抽噎着离开了。 女人走远了,他才按了接通。 “哥,你在哪里?”那边的温声软语淡若云烟。 沈斯京低着头,修长结实的双腿跨坐上车身,嗓音磁哑:“俱乐部。有事?” “我想过来见你。” 他嗤笑一声,嗓音极淡:“你又卖什么葫芦?你不是还信誓旦旦说要给别的男人挑内裤吗?赶快去挑吧,别浪费时间来我这了。” 大咧咧的两个字让那头的宋茉脸微热,嗓音冷清地纠正他的用句错误。 “你说的是‘葫芦里卖什么药’吧?” “......” “明天我就要去大学了,所以想过来见你最后一面。” 还最后一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死了呢,沈斯京黑沉着脸,声线懒洋洋的:“你又不是住宿,每天都能回家。” “可是你又不是每天回家。”宋茉的嗓音柔软飘渺,放得很轻很慢,仿佛婉转呢喃,清淡香气从屏幕飘晃漾来,不易察觉地勾着尾音,“哥,如果你能经常回家就好了......” 她停住嘴,抿唇,呼吸微动,欲说还休。 沈斯京一顿,没说话。 一时之间,电话两头安静下来,仿佛电影里断片停隔的黑幕,没有声响。 宋茉咬唇,声音细细弱弱:“哥......” 沈斯京低头,默默掀着眼皮,黑漆瞳孔跳跃光线,就这么懒洋洋趴在车头,肩膀支着高大的上半身,一动不动。 他说:“宋茉,我和你的关系没那么好。” 宋茉沉默不语。 良久,沈斯京缓缓吐出口气,嗓音沙哑:“就这样。” “那你......” “有空我就回。” 电话挂了。 十分钟后,沈斯京出现在了赛车场起点线。 观看席的王志明啊了一声,觉得有些奇怪:“哎,京哥不是说今天不上场吗?” “他女朋友谈姝意来了,”红发女声音不屑,又酸溜溜的,“英雄为博美人一笑呗,看京哥那高兴样......” 一旁的萝莉翻了个白眼。 她怎么觉得谈姝意在沈斯京心里压根没啥分量呢? 这两人的感情就像沙,来感觉了就湿水聚拢黏着,没感觉了风一吹就走,廉价游移不坚固,简单来说就三个字,迟早分。 赛道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我靠——老板帅飞了!!!” 无垠黑夜里,沈斯京戴着头盔,曲起手臂,如黑豹般腰背伏低弓起,是同机车线条般流畅锋利的狂妄美感。风在肆无忌惮地喧哗撕扯,明光暗浮间尘土飞扬,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侧驰在地面,倏地轰隆飞逝而过。 空气中划拨的尖锐爆鸣声映衬汹涌人群里的呐喊,血脉喷张。 “真的帅飞天了......”旁边有人震惊长叹。 谈姝意心跳得极快,目光雪亮,眼中只有那飞驰而过的黑色背影。 原本心里的那冒起的火,彻彻底底被自豪和爆棚的虚荣心所替代。 这可是她的男人。 沈斯京一下车,谈姝意就迫不及待凑上去,搂着他的脖子在脸上狠狠一亲,拎着包在他怀里幸福展颜尖叫,公然展示着她的地位,迎着旁边若有若无的羡慕视线和暧昧的起哄嘘声,她从未有一刻这么爱过这个男人。 迷离光线里,谈姝意挽着男人的手臂,娇语调笑:“沈老板,你今天帅到我心里去了。” “从来没奖励过你,看你今天表现得那么帅,要不......”她凑到他的耳边,手蠢蠢欲动地缓缓滑至男人的窄腰,暧昧地勾住腰带拉近两人,“今天?” 奖励的意思,很明显。 沈斯京流里流气咬着烟,平静瞥她,勾唇笑骂了句:“别在这发情。”薄唇间烟雾袅袅,热闹暧昧的氛围里,他狂放嚣张,精致美人在旁边娇声细语,好不肆意。 就这样,他抬眼,直直地撞进了远处宋茉安静而深沉的目光。 chapter15 我说了我想见你 恣意放纵的人群呐喊沸腾,斑离繁华的跳跃灯光间,她倩影袅袅,眉眼盈盈,眼神静默,手里提着袋子,站在香樟树下,似一泓潮湿岸堤的一株惬意白花,细腻温婉。 她直勾勾望着他,清亮的眼眸平静如水。 两人遥遥对视,谁都没有先走上前。 沈斯京一双黑漆瞳眸深不可测,喉结滚了滚,手下意识又要摸口袋的烟。 手臂突然被狠狠攥住,女人长尖的指甲戳陷进肉里,他拧眉,淡淡往下一瞥,看到了脸色勃然的谈姝意,她眼睛紧紧盯着宋茉的方向,声音尖锐嘲讽:“沈斯京,你敢过去我们就分手!” 话一出口她就立马后悔了,沈斯京什么德行她最清楚,她不提还好,糊里糊涂的就当作还在一起,她现在一提,他绝对会直接明明白白地提分手。 果然,没等她说些什么来补救,就听见沈斯京直接不耐烦地冲她喊:“分吧。”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走向宋茉。 谈姝意猝不及防愣在原地,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脸色渐渐惨白。 沈斯京迈着两条大长腿,慢吞吞停在宋茉跟前,插着兜,语气淡然佯装镇定。 “不是让你别来?” 宋茉眉眼舒展:“我说了我想见你。” “见我干嘛?” “就是想。” 沈斯京沉了沉气,从容不迫:“你明天什么时候去学校?”他很嫌弃,“早点走也好,不然我回到家看到你又碍眼,影响我心情。” 宋茉随意撩起晚风拂在脸上的发丝,表情淡漠。 她说:“嗯,会满足你的,我会尽快走。” 晚风温柔,女生的发香味忽然悠悠荡来,那种像不施粉黛的朴素茉莉香猝不及防萦绕鼻尖,沈斯京皱眉,下意识屏住呼吸,两秒后,又不动声色嗅了嗅,幽幽沁香瞬间滑进胸腔抚平不安躁动。 他无意识缓和了表情,轻轻对上女生水光潋滟的眼,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被头发挠了,脸颊微痒。 对视一会儿,宋茉察觉到了,秀眉轻动,缓慢眨了眨眼,低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男人神色微变,冷冷瞟她一眼,垂睫,含冰的视线落在她提着的手提袋上。 棕色牛皮纸袋,logo是“forman(男士着装)”。 “这什么?” 宋茉答:“衣服。” 沈斯京面庞紧绷,眉眼冷硬:“给男人买的?” “嗯。” “给沈国德的?” “不是。” 沈斯京不想自作多情地猜自己,也没这个耐心跟她玩猜谜。 他转身就走。 身后的宋茉却倏地勾唇,笑容突然灵动狡黠,慢悠悠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哥,也不是给你的。” 游刃有余,富有底气。 沈斯京的大脑莫名一下就被激得充血了。 他神色冷峻凝固,带着一股怨气停下脚步,转身。 “我他妈又没说是给我的。”他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抽抽嘴角,眉眼耷拉着斜斜睃她,最后,冷傲迫人地从嘴唇里缓缓挤出三个字,“唐闻白。” 宋茉挑眉,一副恭喜你终于答对了的表情。 “嗯!”她温婉一笑,柔声道,“等一下我和他去酒店碰面,顺便把衣服送给他。反正我今天已经见到你了,我就走了,你和你的女朋友好好玩吧。” 说完,她没有停留,跟仙女似的飘走了。 只留下沈斯京脸色铁青,冷飕飕望着她的背影,阴沉压眉,胸腔拱起的怒火怎么也消不下来。 真他妈的......个没良心的白眼狼,老子从小到大给你买了多少衣服,现在长大了就给别的男人买衣服了,真是狼心狗肺。 出了俱乐部的大门,宋茉将衣服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哥没得到的东西,她也不会送给别的男人。 - 在原地闷闷抽了十五分钟的烟,沈斯京来到俱乐部的地下室。 地下室很大,一百多平米,美式复古风,黑棕褐色调,幽暗静谧,低调暗黄壁灯,混凝土梁柱,复古木地板,深红砖墙上排列着黑胶唱片,挂着英伦海军旗、黑色镖盘,充满着古旧的粗粝工业感。 “ross,repeatafterme,‘iross’,‘taketheeemily’......” 美剧的声音透过天花板音响环绕在整个地下室里。 沈斯京关上门,将外套脱了挂着,瞥了眼沙发上的男人。 “你什么时候来的?” 深棕色长绒布发上,坐着一个男人,正专注看着电视,冷白皮,浓眉,轮廓立体,黑色短袖灰色长裤,披着张毛绒毯子懒懒散散的。 他回头看了眼沈斯京:“早就来了。我这次好不容易从清厦赶过来,你早说你要飙车,我也把我那车带过来跟你比一把。” 沈斯京没心情,沉着脸让男人往旁边挪位置,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不声不响,愈发冷然。 季衍风没问都感受到了这人的极低气压。 他侧头,低沉声音含着戏谑:“刚才跟你说话的是你妹?” 沈斯京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你看到了?” “嗯。她现在是在上大学?” 沈斯京眉眼微动,稍稍扬着:“武北的,成绩还可以,拿了一等奖奖学金。” 瞧这副骄傲的样子,季衍风慢悠悠地给他倒了杯咖啡,意味深长:“不是亲的吧?” 沈斯京没回答。 季衍风笑了笑,话说得直白:“我和我家那位暧昧的时候,就是像你们现在这样的热乎劲。” 说完就看了眼手机,看老婆有没有给自己发消息。 “热乎个鬼,我特烦她。”沈斯京抿了口咖啡,“再说,论热乎劲,谁都比不上你和你媳妇。” 他这兄弟和他那跳舞跳得贼好看的老婆,是出了名的从小拌嘴到大的青梅竹马,也是整个少爷小姐的上流社会圈内最早结婚的,听说一毕业就赶着去领证。每次宴会上两人一出场,就要被人聚着调侃英年早婚,羡煞众人。 但沈斯京特看不起季衍风这种唯老婆是从的妻管严行为。 “你用得着吗,这才异地了一天就挂念。” “你这种不结婚的男人,”季衍风看了眼时间,起身拎起外套,手背举向他,明晃晃地炫耀那低调奢华的婚戒,笑,“是不会懂我这种已婚男的乐趣的。我走了。” 将咖啡一饮而尽,潇洒离去。 沈斯京不爽:“啧,酒还没喝,我刚来你就走了?” “我要给我老婆买包,喝酒又得拖到明天,算了,下次吧。”声音渐远。 沈斯京黑沉着脸,大口吞咽黑咖,跟喝汤似的,眉头都不皱一下。 chapter16 我妹我来养 正临开学期,武北大道恐怕会人满为患,还要去提前领教材,所以第二天宋茉刚过六点就早早起床了。 天色渐熹,鱼肚白的天色慢腾腾地埋了半截火霞,清风吹拂,宋茉看着窗外风景梳头,心情不错,化了个白里透红的淡妆,白色短上衣和浅蓝色牛仔阔腿裤,拖着行李箱下到饭厅,管家阿姨熬煮的浓鲜粥香热气腾腾,一口一口闷头喝。 “小茉,你这开学就只带一个行李箱吗,怎么还是空的?” “我这学期还是不住宿,没东西要带,这行李箱还是去装教材的。” “那你今天还是回家住是吧?” 宋茉想了想,“会回。但是晚上八点要开开学大会,不知道要开多久,回来得可能比较晚。” 管家阿姨应了声好。 粥还没喝几口,忽然就传来窸窣的钥匙开门声,不疾不徐的,宋茉没抬头,抿着粥的嘴唇微微勾起。 前面管家阿姨惊讶的声音传来:“哎,小京怎么回来了?吃早餐没有,要不要喝碗粥?” 咔哒关了门,男人视线淡淡滑过低头喝粥的宋茉,嗓音沉哑说吃过了,像是还没睡醒,面带倦色,摆着个臭脸大剌剌站在门口,一股不耐烦的懒散桀骜劲,朝着宋茉不自然地粗声喊,“吃完就快点出发,我都懒得送你。” 管家阿姨惊讶疑惑又欣慰地咦了声。 “今天小京你送小茉去学校呀,那我还需要跟着去吗?” 沈斯京淡声说不用。 喝完粥,宋茉擦了擦嘴,抬眸和男人对视,轻声幽幽道:“我只是告诉你今天我回学校,又没让你送我。”然后拎着行李箱,款款掠过沈斯京,荡来淡淡发香,声音清冷,“把后备箱打开,我要放行李箱。” 男人插着腰斜斜睇她,神色沉沉。 霸气横停在家门口的,是一辆全新的深红色奥迪,鲜艳夸张又高档时髦。 宋茉轻挑了挑眉,抬头看了眼沈斯京。 他又换新车了。 - 时间尚早,路上行人稀疏,一路畅通无阻。 车一路平滑疾驰,宋茉摇下窗,静静看着满绿风景慢慢往后挪,风拼命往里涌,吹乱长发。她轻阖双目,撩起发丝别在耳后,侧脸被树荫闪烁的光斑洒得白皙透亮,粉唇微翘,清丽柔美得耀眼。 沈斯京从后视镜里收回视线。 女生妆容淡美,他脑子里想的却是宋茉以前六一儿童节表演的模样。 穿着鲜黄色功夫服,额头点红,脸颊俩红屁股,压弓步一下一下打拳,在台上“哈—哈—吼—吼—”地喊着口号,小小的身子动作拙劣。 表演结束后,看见台下的他还羞赧得躲在后面不出来。 沈斯京姿态松弛,靠在驾驶座椅上,唇角微勾。 “你什么时候买的新车?” 他淡淡应声:“前不久。” 宋茉笑:“不会是因为今天要送我来学校,特意选了辆新车吧?” 男人咬着后槽牙,凉凉瞅她一眼,大手紧握方向盘,没搭理她。 “第一次送我来大学,不跟我说些什么?” “没。” 宋茉不在意他的冷漠,慢吞吞道:“好歹说句祝福吧。” 沈斯京轻嗤,静静看着红绿灯,面容英俊深邃,嗓音醇厚低沉:“没我的祝福你不也过得很好,朋友圈天天吃香喝辣的。” “记录生活嘛。”她声音软绵,“沈叔叔每个月给我这么多钱,总不能浪费了。”顿了顿,又突然眉眼弯弯道,“我可败家了呢。” 笑容纯洁清甜,尾音扬起,笑意微嬉露皓齿。 沈斯京扯着嘴角,也模模糊糊地跟着她笑了下。 猛踩油门,车子提速唰地飞掠而过。 到了学校,宋茉下车检查包里东西确定都带了,沈斯京开后备箱将行李箱提出来,临走,两人跟木头似的杵在一起,都不是会跟对方表达亲近不舍的人,生硬地聊了两句话,沈斯京挥手让她走,别迟到了。 宋茉嗯了声,忽然看着他。 “不是说,亲人的拥抱可以给予人无限动力吗?” 沈斯京挑眉,像听到天大笑话一样,冷哼:“想让我抱你?没门。” 宋茉眸光清澈地盯他一瞬,垂睫。 他挠了下忽然微微发痒的脸颊,沉亮目光定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抬手,粗粝指腹滑过她被微汗粘着的发丝,轻轻刮过,看着她,嗓音磁哑:“行了,走吧。” 直到宋茉走了,他还是懒洋洋插着兜站在原地。 心有点燥,想抽烟,一摸口袋。 ...... 操。 沈斯京唰地抬头,冷飕飕的目光含着阴沉,猛然飞甩向那袅袅婷婷的纤细背影,宋茉正背对着他,腰细腿长,脚步轻盈地缓步走进校门。 即使男人的视线犹如阴风刮过皮肤,她也没回头,淡定举起两根手指,指间夹着打火机,慢悠悠地晃了晃。 “......” 沈斯京太阳穴的青筋都要蹦出来了,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他咬牙寒声,名字从嘴里一字一顿地挤出:“宋、茉。” 原地气了半晌,最后都忍不住气笑了。 牛逼。 她是真的牛逼啊。 电话响了,沈斯京掏出手机,看见来人,唇角慢慢收敛,浓眉凛冽,他扭头进了驾驶座,手僵僵撑方向盘,按了接通。 声音冰寒,“说。” 对面沉默一下,冷声:“小茉生活费。” 沈斯京按了挂断。 过了一会儿,沈国德的银行卡到账一万三。 汇款人的名字,姓沈名斯京。 沈国德看着信息沉默良久,将一万三尽数转给了宋茉,熄了屏,坐在沙发上低头弓背,颓然搓了把脸,塌着肩膀抽烟,眼睛冷硬。 父子俩一脉相承,不同的是,沈国德的两鬓已然沧桑斑白。 连秦月都不知道,沈国德的生意这几年都不顺利,所以一开始是没打算给宋茉一个月万把来块生活费的,只打算给三千,沈斯京知道后,轻蔑嘲讽地笑了笑,隔天就转来一万三,留言是淡淡的一句我妹我来养。 chapter17 你妹被车撞了! 从知道沈斯京和谈姝意分手后,沈斯京没少被狐朋狗友调侃,边财大气粗地在酒楼里胡吃海喝,边拿着手机一张一张给他翻美女照片,跟挑后宫似的。 “哥,你要哪一个,小弟我立马叫来。” “沈弟,哥哥我大你三岁,跟你讲,你虽然混蛋,但现在女孩子就吃你badboy(坏男孩)这一套,就是爱叛逆不羁那种刺激感。” “就是,我京哥要什么美女没有,他大手一挥,仙女就算站在香格里拉山顶都得飞过来跟他谈恋爱。” 烟雾弥漫里,这群兄弟喝酒喝得脸红脖子粗,牛逼话满天飞,口水四溅,还有人喝上头了站在椅子上指点江山,吵嚷得很,沈斯京边啃花生米边笑得肚子痛,拍桌子蹬椅的好不热闹。 在谈天谈地时,就谈到了沈斯京的妹妹,有那么两三个兄弟眼睛放光夸宋茉皮肤白气质好,穿个白裙跟朵花儿似的,啧啧,腿也好看。 沈斯京听见了,喝醉喝红的脸色倏地变得黑沉,目光也骤然清醒,刀光剑影般横扫过那仨人,正眯着眼睛幻想的几个感觉到了,猛地住嘴,不敢继续说了。 于是大家暗地里都猜测,沈斯京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妹妹,夸都不能夸。 这消息被一个想去讨好沈斯京的小喽啰知道了,特意在沈斯京面前嘲讽宋茉,说她是窑姐生出的女儿,不知廉耻。 毕竟有钱人家的家庭不就这么回事,小三上位、谋夺家产、真少爷憎恶假千金之类的。 结果沈斯京听了,脸更阴森了,推他肩膀让他麻溜滚,那小喽啰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缩头缩脑地悻悻跑了,捂着脸哭说消息都是骗人的,沈哥明明很喜欢这漂亮妹妹! 于是消息产生反转,就传到了谈姝意的耳朵里。 因为被分手,多日浑浑噩噩脸色苍白,整个人虚脱了一层皮,在这情况下猝不及防听到沈斯京喜欢宋茉的传闻,脸色瞬间变了。 想到自己去沈家时还给宋茉买了昂贵护肤品,对她好言好语地夸,当下就觉得跟吃了屎一样恶心。 果真是小三的女儿,行事做派一贯学了她妈...... 谈姝意的眼睛像两个阴森黑洞,鬼影缠绕,阴冷眸光闪了又闪。 日子跟往常一样平平无奇,宋茉在学校安心上课,晚上回家,沈斯京有工作就待俱乐部,没事就出去飙车打牌花天混地,回家的次数少之又少。 这天晚上他在水泥地上蹲着清理摩托车滑丝孔里的铝屑和油泥,突然听见门口一阵骚动,伴随着一声轮胎摩擦的尖刺拖长音,极其刺耳。 两分钟后,门口慌张跑来一个人,是萝莉,跌跌撞撞的,朝着他惊惧地喊:“我操!沈斯京,快点,你妹......宋茉被车撞了!” 她连话都说不利索:“谈姝意那贱人撞的!” 几乎是话音刚落,沈斯京站了起来,眼神阴沉不善。 “人呢?” “大门、门口,你快......” 话未说完,男人就扔下抹布大步流星掠过她,步子跨得又急又快,背影僵硬,全身上下的寒意却足以把狂风暴雨逼退,嘴唇紧绷,表情狠戾得吓人。 到了门口,谈姝意已经开车跑了。 只剩宋茉一个人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发抖。 夜色暗沉,女生穿着浅绿长裙,像一片颤颤巍巍的柳叶,看见他来了,极力压抑着恐惧和委屈,潋滟水眸通红,目光惊措,滚烫的眼泪酥酥落下,嘴唇灰白毫无血色,全身发抖,喉间轻轻溢出一声极轻的:“哥......” 沈斯京的大脑嗡地一响,脸瞬间紫了。 一群人本来聚在周围不敢靠近,或同情或猜测或看戏,拿着手机拍照录像,议论纷纷。 工作人员急匆匆过来疏散人群,见沈斯京脸色极差,苦着脸安慰道:“老板你放心,没撞到,谈姐刹车了。” 放你妈的心,沈斯京的脸黑沉似锅底,猛地剐他一眼,勃然低吼:“你他妈干什么吃的,说了不要让非工作人员的车开进俱乐部,眼瞎了耳也聋了吗?” 我滴个亲娘嘞,工作人员吓得快哭出来了:“我我我去上厕所了,就两分钟的时间谈姐就开车冲进来了......” 沈斯京没空听他忏悔,甩下一句今天提前下班。 “啊?” 沈斯京冷声:“没听见吗,下班,关门。”两大步走到宋茉面前,眼睛从上而下打量她,对上女生的孱弱目光,声音冷僵着挤出三个字,“跟我来。” 进到地下室里,沈斯京一关上门,腰就被两条藕白柔软的手臂环绕,跟柳条似的轻痒,宋茉将头慢慢靠上了他的后背,湿漉漉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衫,一下一下悲切抽泣,像要把天都哭塌下来的可怜劲。 沈斯京顿了顿,低头,将她的手缓缓扒拉下来,转身盯她,目光沉沉,女生继续不放弃地往他怀里钻,闷在他胸膛前,紧紧抱着他,雪白耳垂染着深红,声音细细弱弱又柔软绵长:“哥,我好怕......” 沉默许久,男人推开她,微俯身,手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眼神冷谑。 “平常不是很厉害的吗?不是说不要我管吗?” 宋茉咬唇,眼眶通红,眼泪又要下来:“我都这样了你就别凶我了。” 她原地不动,身体却慢慢前倾,头埋进男人温热宽阔的胸膛里,轻微机油味、铜铁味、还有......女人的甜腻香水味,不是谈姝意的。 宋茉一边哭一边绷着嘴角,张嘴隔着男人的薄衫恨恨咬了一小口他的胸膛肉。 沈斯京扯着嘴角,抚小茉莉的后脑勺,一下一下摩挲着,无奈万分。 chapter18 你这表情就留给你男朋友看吧 夜色朦胧,昏黄壁灯由高至低笼罩下来,地下室里有一层薄薄的冷冽味道,是墙边草本植物清新质朴的香味。 入了夜,两人间低声细语的谈话都衬得更幽静。 “哥,其实我可以自己走。” “别想太多。谈姝意是我前女友,她撞了你我总得负责。” “......”宋茉语气有点淡淡嘲讽,“你真负责任。” 沈斯京抱着宋茉匀速平稳地走向沙发,低头将她放下来,也奚落回去:“到达目的地了,我亲爱的妹妹。” 宋茉没放手。 沈斯京的脖子被她一直挂着,没法起来,无奈下单膝跪着,忍无可忍低头盯她,明显不悦,鼻尖呼吸可闻,浅浅起伏,嗓音沉磁:“一次就行了,别得寸进尺。” 他就当她是惊魂未定,勉强忍了和她这么亲近。 宋茉其实确实没怕到眼泪直掉的地步,只是演得夸张了点,听到他这么说,眼泪从眼眶止住,抽抽鼻子,忽然抬头。 两人的距离猝不及防贴近,人中处突然袭来温热呼吸和女生好闻的茉莉香,细细密密地围拢过来,沈斯京拧眉,头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你干嘛?” 宋茉眼睛浅浅蒙了一层濡湿,她的脸抬起,秀气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像一只漂亮可爱的博美犬表达喜爱与亲昵。 然后重新躺回沙发上,静静看着他。 时间莫名就这么静止下来。 沈斯京明显被她的动作弄得一怔,难掩错愕,垂眸。 他眉眼压低,嘴唇抿直,绷着张俊脸,修长骨感的手指忽地蜷起,如松木般粗粝带茧的指腹覆上,无意识轻轻摩挲女生的肩角,一下一下似云抚摸、似沙滚过,身体感官勾来丝丝缕缕的细枝末节。 极其轻微的小动作。 特别的痒。 宋茉被他摸得脊梁骨像被电流窜过,她有点发抖,肩颈和背部线条舒展又绷紧,像反复被人体触碰的含羞草,开开合合。 她努力调整好呼吸,声若蚊讷:“沈斯京......” 宋茉总觉得,沈斯京的手总是宽厚有力的,体温滚烫,又充斥着在她面前意气指使、耀武扬威的傲慢,视她为草芥,偶尔强势压着她的肩膀说难听的话。 她低头闻,总是闻见他的指尖夹杂着焦燥的烟草味,也有难闻的机油味,还有更难闻的女人香水味。 她闻那香水味,闻得想吐,就骂她哥下流,迟早有天死在女人身上。 那是她首次大逆不道地驳他,他听到后,那个表情,就像商场里那渐渐胀开的充气气球,膨胀到顶点后终于炸开,勃然大怒让她滚。 这是第一次,他的手落在她的肩上,轻轻抚摸。 沈斯京对她轻微的呼唤置若罔闻,只看了她半晌,忽然低头闻了下她干净好闻的发香,认真看她:“用的什么洗发水?” 宋茉的胸脯起伏速率有些快。 她缓慢地长睫轻合,又似蝴蝶展开,翅膀扑簌簌的,眼瞳微避开他。 “忘了。你可以来我房间看,就知道了。”她声音柔软,有点恍惚。 沈斯京笑意透着邪:“挺好闻的。下次我交女朋友,就给她买这支洗发水。” 宋茉僵了脸,语气平淡:“不行。” “不行也得行。”沈斯京扒拉开她的手,拿药坐在她旁边,不容置喙地桎梏住她的手腕给她处理伤口,“你回去给我把名字发来。” 摩托车手对皮肤擦伤的处理简直熟练于心,酒精棉药品一起上手,处理不过三分钟。 宋茉看着他,幽静的眼神平铺直叙:“那你以后和你女朋友上床,闻到她头发的味道,不会觉得是在跟我......” “宋茉!”沈斯京目眦欲裂,抬头吼她。 他脸色很难看,眼里的怒气在黑暗中翻滚,两块黑硬的瞳孔像石头砸到她身上,似乎是不可置信。 宋茉忽然想笑。 他在不可置信些什么呢,他是觉得她还像小时候那样单纯无辜?觉得她不会说出那些所谓的“污话”? 他真的很不了解她。 那么多年了。 宋茉的心脏好像破开了一道极细微的缝隙,眼眶微酸痛,风平浪静道:“怎么,觉得我不会说出这些话?” 她调整了姿势,朝他悠闲笑,“抱歉啊我亲爱的哥哥,我已经长大了。” 沈斯京的眼神阴鸷灼亮,语气和脸色一样硬邦邦的。 他危险又缓慢地一字一字往外挤:“别让我再听到你说这些。” 他不是为她说出这个词感到生气,只是她说出最后那句话时,他莫名很尴尬,出奇异常的尴尬。 他从来没有将宋茉和欲望连接在一起,她这句直白的话,就像把一层纯白的遮羞布掀开,他觉得很不适很尴尬,很......奇怪。 两人间沉默下来,空气都黏腻微窒起来。 过了一会儿。 “上次你给我擦,这次我给你擦。”男人忽而声音沙哑道,“我不欠你的,你也别想拿你对我的好要挟我。” 这话题转得真蹩脚,宋茉没拆穿,嗯了声:“原来你也知道我对你好。” “......” 沈斯京冷冷瞥她,拂开她的手,站起来:“行了,擦完了。” “谢谢。” 宋茉忽然翘着唇角,将刚才不小心蹭到的黑色机油的指尖抬起,悄悄蹭在他的衣服上,然后抬头看他。 女生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小鹿般干净澄澈,沈斯京顿了顿,低头看了眼那黑灰色的污渍,手指捏着衣角又伸过去:“别这么殷勤看着我,想蹭就蹭。” 他站在光线昏暗的明暗交织处,柑橘色室内光沿着浓密凌乱的发顶垂下来,堪堪低头看着她,语气漫不经心:“你这表情,就留给你未来男朋友看吧。” 宋茉听了,朝他笑得更开心了。 chapter19 你妹妹和你那暧昧对象有点像啊 很快,宋茉被谈姝意开车撞这件事让秦月和沈国德知道了,俩人吓得连夜从外省风尘仆仆赶回家。 看到宋茉的擦伤疤痕,秦月心疼得直吁声,明面上在怪谈姝意,但其实话里话外都是在对沈斯京不满。 沈国德脸面过不去,更是勃然大怒。 “我提醒过你,不要老是找外面那些卖弄风情的女人!只有家人才是你永远的依靠。你有那个时间找那些风骚的情人,不如在家多陪陪你妹妹!” 面对处在壮年的高大儿子,他抬起的头颅和粗重疲惫的嗓音,都显得如此不自量力。 俯视着逐渐变得年老沧桑的父亲,沈斯京得意仰头,哈哈大笑。 “我当然要找情人啊,我这可是在效仿你。”他觉得十分喜庆,眼珠子从秦月慢慢滑到沈国德脸上,一字一顿道,“这叫子承父业。” 全家同时沉默下来,仿佛夜里寂静的死人山坟头。 一张张僵硬麻木苍白的脸,也都像死人脸。 越沉默沈斯京就越兴奋,他展开顽劣不驯的笑容,眼风带着几分阴冷甩向宋茉,“让我多跟她亲近,可以。过几天我生日,让她来。” 在秦月警惕恐惧的眼神下,他遒劲大手缓缓抚上宋茉微微颤抖的唇角,像是威胁又像是邀请。 “如果她敢的话。” 话音落,他就像一座高耸沉重的山,化成了一缕冰冷的风,轻飘飘地掠过宋茉。 阴历九月二十三日,是沈斯京的生日。 沈斯京每年都雷打不动地过生日,而且必须是热热闹闹地大办一场。 他不说宋茉也知道,她哥是觉得生日办得轰轰烈烈,就是在告诉他在天上的妈妈——就算爹不疼娘也不在,我也在这个格外操蛋的逼世界活得很好,所以您可以安安心心投胎,不用担心。 这也不是宋茉脑补的,这是年少时期的沈斯京硬绷着脸泪汪汪写在生日心愿单上的字。 后来被沈国德发现后怒不可遏地撕碎丢进了垃圾桶,宋茉偷偷翻了一夜脏兮兮的垃圾桶,拼了三天才拼好的。毕竟她哥字丑,增加了难度。 拼好了字,小茉莉捏着那张脏兮兮的纸条入睡,鼻子一抽一抽的,眼泪顺着枕头流进心里,浸湿纸条,沿着床沿滴在洒在木地板的月光上,粼粼闪着光。 她一直觉得,她哥真正丑陋的疮痍不是在背上。 - 生日宴会举办地点,是在武北市中心最高逼格的餐馆大楼顶层。 顶层几百平米,一个人位置一千块,贵得让人咋舌,打开天窗可以看见远处的名景楼,颇壮观。 沈斯京朋友多,黑压压一片,基本都是男人,也有五六个俱乐部的女性常客,都提着大袋小包的名牌茶叶烟酒过来,称兄道弟的好不热闹。 众人聊得热火朝天,围观着讨论八卦,频频提起沈斯京和他的新暧昧对象林明月,说这两人怎么怎么般配,说沈斯京白手起家搞活了俱乐部,说让沈斯京搞大钱了带兄弟们飞...... 几乎每次过生日都是这一套,沈斯京笑骂他们拍马屁都没点新鲜的。 林明月在旁边温温柔柔地递来一瓶温水,时不时提醒他少抽点烟,小鸟依人的温顺模样。 沈斯京接过,没喝,也没停止抽烟。 他一边懒洋洋搂着林明月的腰笑,一边过来个兄弟庆贺就递根烟,来往熟稔频繁,混迹在鱼龙混杂的人群里,格外英俊惹眼。 轮流上了几个好菜,阿根廷红虾澳洲龙虾、海胆刺身、芒果鹅肝、生蚝、鲍鱼海参靓汤和满满膏蟹的帝王蟹......偌大转餐盘上摆着夸张精致的海鲜刺身盘,满满当当。 在沈斯京场上没那些当官的酸臭规矩,都是些难兄难弟酒肉朋友,众人一呼而上,直接大吃特吃。 人声鼎沸的热闹氛围里,沈斯京没动筷子,垂睫不知在想什么,目光沉沉。 林明月给他夹了块金钩翅,语气温柔:“怎么了,心情不好?” 沈斯京看了眼她,嗓音闲散:“我妹没来。” 林明月脸色变了变:“......哦。” 他转头看窗外骤起的雨,忽然说:“下雨了。” “嗯。”林明月说,“不过不是很大。” 沈斯京沉默。 饭吃到中途,大伙儿都吃撑了,捧腹聊着最近的奇闻新鲜事,说哪家小三跟原配打起来了、说哪家摩托俱乐部起冲突闹事打了官司、说哪家重组家庭哥哥跟妹妹搞在一起了等等,诸如此类的。 沈斯京莫名黑了脸,啐了一口:“这些都是谣言,哥哥就不可能对妹妹产生任何感情的。” “吱呀——” 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众人同时抬头看,沈斯京持烟的手也停顿一瞬,眯眼盯着门口。 盛夏雨量微大,宋茉拎着湿漉漉的伞出现在门口,扎着低马尾,白色裙摆松垮垮地贴在单薄的腿上,雨丝粼粼发光流在裸露的腿上,白皙透亮。 像一只闯入雨夜里的雪白飞鸟。 “哥,我来晚了。”语气平和而轻快,“半路突然下雨。” 沈斯京漆黑眼瞳看着她,神色平静。 烟尾的火星剧烈微妙地闪着,直勾勾地燥烈烧向男人的指尖。 宋茉被萝莉拉去吹头发,在场的所有男人们看着宋茉纤巧的背影,同时发出心照不宣的嘘声,互相挤眉弄眼,嬉皮笑脸。 “别呜了,人家是京哥的妹妹,注意点。” 立马有人捧哏:“注意什么啊,以后京哥就是鄙人的大舅哥了,一家人用不着注意这些虚的!” 众人哄笑。 沈斯京像没听见,闲闲靠着椅背,身上一阵暴烈烟草味,他慢悠悠掀起眼皮看着女生吹头发的身影,舒展肩背,双手撑着后脑勺,露出线条流畅结实的的肱二头肌。 林明月觉得,男人身上全身上下绷着的刺,突然消失殆尽了。 亲人的力量原来这么强大吗? 突然,欧景鬼鬼祟祟地溜到沈斯京旁边。 “什么事?” 欧景看了看林明月,又看了看不远处吹头发的宋茉,迟疑地小声道:“......哥,我怎么觉得,你妹妹和你那暧昧对象有点像啊?” 沈斯京本来在笑的,听到这话,脸渐渐冷了下来。 chapter20 你今天没跟我说生日快乐 沉默一瞬,他给出了简洁明了的解释。 “你眼神不好。” 欧景挠挠头,看了看宋茉,又看了看林明月,讪讪地哦了一声,没多想。 到了敬酒环节,一群人喝得满脸通红,沈斯京说要骑他的汗血宝车回家,只能以茶相待。 宋茉坐在旁边被一群自来熟的男人围着问东问西,她也不怯场,吃酒爽快,对热情的搭讪也大大方方幽默化解,引得在场单身男女士们都赞不绝口,还有大胆的直接搂着沈斯京肩膀夸你妹妹真优秀、教得真好。 沈斯京眉棱飞扬,颇得意骄傲,语气谦虚地说还可以。 “宋茉,那你现在是在哪里上大学?” “我是武北的。” 顿时引来赞叹:“好学校。京哥好像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 宋茉笑:“虎兄无犬妹嘛。” 围着的几人都被逗笑了。 吃饭唠嗑打完台球他们就热热闹闹地上天台放烟花,楼层高又刚下完雨,风吹凉,燃起的璀璨烟火劈头绽放,又逐渐褪尽缓缓倾泄而下,光线幻彩模糊,宋茉将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瞥到最前面的男人和高挑的女生亲密而立,交头低语。 宋茉面色淡然,慢慢移开了视线。 浪漫的风花雪月氛围仿佛催生着暧昧,林明月凝视着男人坚毅桀骜的侧脸,忍不住忽然踮脚,轻轻地在男人脸上落下一个吻,笑得清月见羞,皎洁不失柔情。 沈斯京低头,对上女人略带期待的目光,他笑了笑,没进一步动作。 林明月失望一瞬,温柔回笑,重新抬头看烟花。 她还以为,他会在今天提出交往呢。 “京哥,你妹妹走了,要不要我去送送?女孩子大晚上可能有危险。” 沉默一瞬,伴着清脆燥烈烟花声的,是一声极淡的“不用”。 走廊明亮,宋茉等着电梯,低头看手机,屏幕微弱的亮光照得她的脸白皙,右侧突然响起轻佻口哨声,她偏首,楼梯间敞着的门上倚着个人,烟缠绕他修长骨感的手指,火光轻晃,浸在阴影看不清的侧脸轮廓都惹眼。 “要走了?”他淡声问。 “要整理学校小组的讨论作业。” “唐闻白那个小组?” “嗯。” “一定要今天?” “嗯。” 沈斯京睫毛懒懒一掀,喉腔慢滚着烟,嗓音沙哑:“今天这局不好玩?” 整场下来她都没和他说一句话,倒是跟他的兄弟们聊得欢,又和他们的距离把持得很好,会喝酒也会躲酒,她说的话、笑的样子,都像是生意场上的应酬,假得很。 宋茉认真想了想,忽然嫣然一笑。 “我觉得不错。不过你应该觉得很圆满吧,亲人爱人朋友都齐了。” 男人持烟的手一顿,拧眉乜她:“什么爱人?” 电梯到了,五秒后没人进去,门缓缓合上。 宋茉细眉微扬,脚尖转向男人:“找女朋友记得找人品靠得住的,至少找一个不会开车撞我的。”她拍了拍胸脯,脸庞娴静清幽,笑意从容:“真吓人。” 操。 沈斯京气得攥拳,太阳穴上的青筋忍无可忍地跳了跳,沉声道:“我找女朋友又不是你找,要求那么多。” “我是要求多,所以我找对象不会像你这么随便。” 他静默半晌,装作不经意地慢悠悠瞥宋茉,阴影里睥睨来的视线懒散、淡然,又有点无厘头的诡异:“行,你眼光高,以后找到你中意的嫂子,给我带来。” 宋茉眼珠子黑亮,盯他一瞬,又幽幽收回,嗓音淡然。 “我可不能祸害人家。” 修长手指垂着弹洒烟灰,沈斯京呼出一口辛辣焦躁的烟气,重碾烟头,扔进垃圾桶,漆黑眉眼斜着她,凶腾腾地丢下三个字: “我送你。” 两人下了楼,一前一后默默走着,沈斯京步伐悠闲,低头打字通知兄弟们他提前走,聊天界面顿时一阵滚动,都是说他扫兴的。 其中有个兄弟说他落下林明月了,快回来接她。 勾引他回去的小把戏,他笑了笑,简单回了个我要送我妹。 林明月立马回了个没关系。 凉风吹过,沈斯京拿着外套的手往后一抬,没回头:“外套。” 宋茉跟没看到似的,直接掠过他,走到他的摩托面前,干净利落地扣起头盔,一双清冷的眸子在透明的头盔镜片后闪烁,凝视他。 “走吧。” 握着外套的手停在半空,慢慢收回。 沈斯京看着女生清丽的身影,挑了挑眉。 还来脾气了。 - 天高路邈,一路疾驰,摩托轰隆声蔽天震耳,沈斯京说了些什么,闷在头盔里听不见,他不断提速飙升,宋茉胆战心惊环着他的腰,小腿连着脚的筋都吓得绵软,脸色苍白,胃部隐隐痉挛。 宋茉清楚他哥驾驭摩托车时内心的快乐。 现在更清楚了。 就像操纵着一匹野蛮而充满血性的马、掌控着汹涌海面疯狂摇摆的船只,整个世界在他这个完美舵手的操纵下剧烈震动,胯下彪悍骁腾地驰骋、疾射而去,他感到痛快酣畅、却又陷入无尽的空虚。 阿拉伯的劳伦斯曾经说,速度是人性中第二种古老的兽欲。 宋茉却觉得, 沈斯京就是她的第二兽欲。 “沈斯京,慢点!”一次猛拐极限压弯的刺激冲击下,宋茉头皮发麻,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箍着男人劲腰的手用尽全力收紧。 沈斯京哈哈大笑,笑容灼烫。 好不容易终于到达家门口,宋茉心跳砰砰,头晕眼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车,她闭着眼睛喘气,再睁眼,眼睛都有点发乌。 前面传来悠悠的一句:“胆小。” 宋茉手指仍颤着,她强装淡定,稳住身体,看着他断断续续地问:“你,你刚才跟我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许是还有点飙车的后劲,她的声音软塌塌的、柔柔的,婉转悦耳。 院子没开灯,寂静黑暗一片,沈斯京熄火停车,腾出手粗粗将女生凌乱到极致的头发撸顺了下,然后往后一靠,闲闲倚着摩托,硬挺的脸庞冷峻,眼神暗暗的,挠挠额头,语气吊儿郎当,似乎不甚在意。 “你今天没跟我说生日快乐。” chapter21 哥,你很热吗? 天色暗沉,月光如薄纱般聚拢进树缝间,悠悠洒下。宋茉微怔,清冷灵动的瞳眸定在男人脸上,声音郑重。 “那你先弯腰。” “干嘛?” “你先弯腰。” 男人轻描淡写瞥她一眼,似乎不爽,鼻腔哼了一声,慢慢弯腰,平坦宽阔的后背撑起健美轮廓,稻草堆似的凌乱头发。 宋茉笑盈盈的,白皙纤细的手腕突然抬起。 她温柔抚住男人的脸颊,手指落在男人脸上的裸粉唇膏印,一下一下擦净。 潮湿闷热的空气里,女生的手仿佛散发着淡淡清甜香,如丝绸轻刷般温柔,混着周遭粗实绿草的清新,沈斯京感觉冰凉的脸颊在渐渐被温热柔软的指腹烘干,他垂着眼,脸颊被揪扭得厉害,像只落了灰的肮脏黑狗。 宋茉略倔强地一下一下擦着,不放过一点唇膏印。 她要让他的脸,没有一点别的女人的痕迹。 动作距离有些近,沈斯京微微侧开脸,瓮声瓮气的:“我脸上有东西?” 她面无表情,答得简洁。 “嗯。脏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不吭的男人忽然伸出手,强势握住宋茉的手腕。 宋茉一怔。 只见男人脸颊一转,变成嘴覆在她的掌心里。宋茉的五指微微展开,遮住沈斯京的大半张脸,指间缝隙里透出他的瞳孔,仿佛蒙了一层淡淡雾气,从缝隙间幽幽望来。 两人都没说话。 沈斯京勾唇,突然轻嗅了嗅她的手,盯着她,不急不缓地吐出一句话。 “你怎么连手也这么香?” 宋茉的心尖颤得厉害。 那是一种直击灵魂的动作,无法复制的感觉。只有她哥,只有她哥能做到。 女孩子的神经兴奋到仿佛抽筋扭曲,胸腔沉闷声响一下下响起,鸡皮疙瘩沿着脚蔓延到头顶。 沈斯京低喊了两声宋茉。 宋茉眨眨眼回神,拗着脖颈瞧他,手指颤了颤,神色却是懒洋洋的平静:“上次说我的头发香,这次说我的手香。沈斯京,下次你想闻我的哪里?” 温良无害的脸,说出的话却直戳要害,又在关键处停止,给予人无限遐想。 沈斯京已经不再暴跳如雷了。 他只眼皮淡淡一掀,悠悠打了个响舌,向她深俯身体,一瞬不瞬盯着她,幽幽咧嘴笑,不轻佻,很认真地慢声问:“那你身上还有哪里香?” 宋茉顿住了。 “......”她咽了咽喉咙,嘴唇嗫嚅几下,却说不出话来。 沈斯京更加咧出一口大白牙,迈着两条大长腿,外套酷帅往肩膀上一挎,笑得特痞坏,吊儿郎当越过宋茉身边,十分洋洋得意。 宋茉在那一瞬间闻到男人身上的洗衣粉、肌肤、刮胡水和淡淡烟草味,清爽好闻。 渐行渐远的高大背影慢慢被吞没进黑暗里。 宋茉黑白分明的眼静静看着他的背影,眸光意味不明地闪着。 - 回到房间,沈斯京直直奔向大床。 高大身子直接扑沉进床上,大手拼命捶床,床吱呀吱呀响,他又猛地站起来脱了衣服,摆出拳击姿势,脚一颠一颠的,对着空气虚虚出拳,空气唰唰划过精神振奋的拳风,时不时原地蹦高几下。 门口突然传来两声咚咚敲门声。 他停住动作,目光定在镜子中裸露上身的自己,顿了顿,平静中略带急促地揪起床上的衣服,囫囵套上。 朝门口喊了句:“干嘛?” “哥。”外面传来清冷的声音,“你不用穿衣服,我是来给你擦药的。” 衣服穿到半路,沈斯京的头闷在布料里,恨恨咬了咬牙。 她他妈的有透视眼? 三秒后,男人穿好衣服,咔哒一下把门暴躁打开。 宋茉提着药袋子,慢吞吞掠过他,嗓音平静,“衣服脱了坐床边,先给你的背上药。” 她背影袅袅,沈斯京站在后面,幽深黑沉的眸光扫到她裸露的手臂,又慢悠悠游移开。 月色纯洁,夜色静谧。 两人一前一后坐在床上,宋茉低头,纤细白皙的指尖沾着黄色药膏,敷在男人泛白的伤口上轻揉打转,力度舒缓。 男人背上伤痕青紫红白交错,宋茉恹恹垂着眼睛,脸色冰冷,绷着嘴角。 沈斯京余光睖她:“绷着个脸干嘛?” 宋茉沉默不语。 其实伤口差不多闭合,药涂在上面几乎不疼,只有点痒,沈斯京上半身精裸,微微眯垂着眼,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浓密阴影,懒懒散散叼着根烟沉思。 身后传来小声的一句嘀咕:“不点火你叼什么烟,耍帅。” 闻言,沈斯京凉凉哼笑:“你又不给我抽烟。不点火咬咬烟解一下瘾都不行?” 他唇边忽然坏意荡动,有点不羁的得瑟,转身,直直将烟递到她面前,嗓音沙哑醇厚,玩世不恭:“要不要试试?” 哪有哥哥教妹妹抽烟的,宋茉恶狠狠瞪他,嫌弃侧头避开。 不识货,沈斯京笑着嘲看了眼她,将烟闲闲地重新塞进嘴里。 下一秒,身后伸来一只手,抽出了他嘴里的烟。 他浓眉高挑,好整以暇回头:“你干......” 一个带有茉莉清香的吻,缓缓落在脸颊处。 像微香烟草点燃后骤然呛烈,刺激的体感瞬间弥漫,男人全身一震,眼神黢黑,瞳仁瞪得滚圆,死死盯着宋茉,他呆钝得愣怔在原地,突然反应过来,身体猛地往后一仰,大手一抓跟鸡窝似凌乱的头发,直往外冒断断续续的粗话:“我操,你他妈,你他......你他妈......” 宋茉左手夹着烟,面色平静地看着他发疯。 沈斯京脸色跟变色龙一样狂变,最后如沉入海底般彻底沉静下来。 他声音低沉:“这就是你给的生日礼物?” 对方目光柔柔看着他,“嗯。亲人的生日祝福。美剧上哥哥过生日,妹妹就是这么做的。”她的手温柔抚他额头上突然炸出的汗,声音飘渺,“哥,你很热吗?” 沈斯京打开她的手,平静问:“祝福完了?” 宋茉点了点头,眸光潋滟如霞。 沈斯京指着门口:“出去。” 直到宋茉离开很久,男人坐在床沿边,许久一动不动,安静而深沉,唯一变化的是那布满红血丝的耳垂,接近烫伤的温度。 chapter22 气息如火燎 沈斯京的生日大张旗鼓地连着办一个星期,趁着初秋来临,他订了西京秦岭的梵依山温泉,呼朋唤友邀了一大片兄弟,被沈国德知道后连打好几个电话让他带妹妹一起去。 沈斯京嘲讽地勾勾唇角。 他这个爹,就担心他这个亲儿子跟家里断联,天天就僵硬地拿着宋茉做幌子,变相让他维持亲情。 他本来想拒绝的。 “就带我去吧。”宋茉正好路过,停住脚步平静看着他,“各玩各的。我带唐闻白一起去,不会妨碍到你。” 沈斯京浓眉深拧,幽幽瞥她,语气不爽。 “你让我带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你的追求对象去?” 宋茉的笑容敞亮干净:“你不会不愿意让我们来吧?” 手里饮料罐啪嗒皱缩一团,沈斯京淡然笑笑,挺直腰背,两人目光相撞间,他目光光亮流转,眉棱挑起,嗓音毫不在意。 “来,怎么不来?人越多越好。我爱热闹。” 第二日傍晚,十几人就热热络络地坐高铁到达西京市秦岭。 暮色浓浓,初秋飘来轻盈刺骨的寒意。 温泉选址在郊区的杉树林间,远离市中心的繁华喧嚣,幽静朴质,私家别墅巨大落地单向玻璃,透洒暮色金光,可眺望森林、山麓和碧绿湖水,陈设高级洁白,庭院的露空山泉私汤充满野奢禅意,浅浅水蒸汽氤氲上升。 “沈斯京你哪找的地方,太漂亮了这也。” “朋友和他老婆来这里度过蜜月,说地不错。” “品味真好,仙境一样。” 众人裹得严严实实的,绕掉大片森林,穿过轻寒湿润的草地,精神奕奕进了大门,惊奇哇声更加此起彼伏。 唐闻白跟在宋茉旁边,腼腆笑着,略显局促。 一群同性里,他是年龄最小的,和沈斯京这群人共同话题不多,而且唐闻白觉得京哥似乎不喜欢自己,只好一路下来都沉默着,偶尔跟宋茉搭话也显得不太自然。 宋茉察觉到了,微笑道:“你不用在意我哥,我和他说了我们各玩各的。这几天是来放松的,太紧张玩得就不开心了。” 唐闻白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答应了声。 参观完毕后便各回各的房间,宋茉痛痛快快洗了澡,一觉睡到晚上九点。 醒来无事干,她下到一楼客厅,只有厨房灯独独亮着,是林明月的背影,穿着白衬衫,光裸着修长双腿,人字拖,清纯间添几分性感漂亮。 空气间隐隐散发着花生的焦香味。 察觉到有来人,林明月头也没回,声音温柔。 “醒来啦?” 宋茉嗯了声,淡然自若地走到她旁边,拿出冰箱里的觅山青梅酒,两杯透明玻酒璃杯,随口问:“你要喝一杯吗?” 林明月微笑应好:“好啊,我刚好炸了花生饼,还有十分钟就好了,可以下酒。” “最好别贪杯,这酒喝了身体会发凉。” “我知道的。” “其他人都没下来吗?” “坐了几个小时的高铁,都累着,还在睡。但你哥没睡,等一下会下来。” 宋茉顿了顿,没回答。 她低头,闻到酒里低调微涩的苦味。 开着窗,一阵秋叶的风凉凉袭来,夜幕降临,在室内蒙上一层如梦似幻的蓝色,远处山峦黑影壮美。 两人面对面坐着,一口一口抿着酸甜的酒,聊得还算流畅,社交距离正好,问题与回答也都是社交规则里的标准答案。 只是对话间,都心照不宣地刻意避开了沈斯京。 坐到中途,宋茉注意到林明月身体微微发抖,将顺手拿来的薄外衫递给她。 “谢谢。”林明月迟疑片刻还是接过,温声笑语道,“你哥给我的外套还在我房间,那外套特别暖,可是我房间在六楼,懒得上去。” 宋茉也淡然笑笑:“没事,我的外套你先穿着。不穿了可以让沈斯京拿上来。”她浅抿一口酒,笑意柔柔,“他的房间,就在我的隔壁。” 闻言,林明月睫毛微动,稍稍敛笑。 很快,楼上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沈斯京出现在楼梯口,正懒懒用毛巾搓着湿发,另一只手提着件黑色外套。 见到厨房里的两个人,一个在切花生饼,一个坐在桌前淡定饮酒,他神色遽然微变,滞住片刻,又迈着两条长腿缓步走前,面带异色。 “你怎么下来了?” 宋茉轻揉眉心:“刚醒,下来喝点东西。你呢?” “还她外套。”他朝林明月方向抬了抬下巴,淡淡道,“我们外套长得一样,她拿错了。跟她说好客厅见面还外套......” 他倏地停住嘴,眉渐渐拧起,脸色黑沉。 真是好笑,他干嘛跟宋茉解释? 厨房里,林明月忽然发出一声含糊的痛呼,像是切花生饼切到手了。 沈斯京抬头看了眼,又收回视线,警告地指了指宋茉的酒杯,然后从旁边挂着的背包里抽出一盒药,朝林明月走去。 脚还没迈两步,又突然停下来。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药盒。 药盒里放了三袋一次性的酒精碘伏棉签,和便携式的一小袋药片,药盒上面还打了个“沈斯京”的名字标签。 是宋茉给他的药盒。 沈斯京放了回去,拿出另带的防水创口贴走向林明月。 身后,宋茉抿着酒的酸意,味道携着青梅的馥郁清香,她偏首,静看着两人并肩的背影两秒,安静地起身上楼梯。 咔哒关门声,特别的轻。 包扎完毕,林明月小声道谢。 沈斯京眼睫垂着,看向她穿着的薄外衫:“这是我妹的衣服?” 林明月愣怔一瞬,点头说是。 “你有外套了,把她衣服脱了给我吧。”他说,“下次外套别买和我的同款了,容易拿错。” “......” “我的外套呢?” “对不起,你的外套在我房间,忘记拿下来了。要不你上我房间来拿?”似乎也觉得自己这个小心机有点明显,林明月有些尴尬咬唇,“......或者我明天带下来。” 她硬着头皮,将宋茉的棕色羊绒衫薄外套脱了,递给他。 - 回到房间,沈斯京将羊绒衫随手扔到床上,利落脱了上衣进浴室。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退了出来。 往前慢走几步,走到床前,缓缓弯腰曲背,大手伸向那团棕色衣衫。 那只手修长、粗粝、骨节分明,体温滚烫,宽厚有力得仿佛一张扩张的网,忽然卷进羊绒衫里,用力抓皱,手背上的青筋明显凸起,粗粝指腹寸寸抚过布料。 男人跪在床上,忽然埋头,将脸深深埋进服帖柔软里,猛吸了一口,茉莉清香味瞬间在鼻腔内横冲直撞,仿佛迷离在狭小幽闭的房间里,气息如火燎。 再抬起头来时,已眼眶胀痛,瞳孔却雪亮幽灼,脸色变了又变,眸光暗了又暗,抓起衣服,直直扔进洗衣机里,带着一股来源不明的恼怒和不耻。 对得不准,落下了一小截在外面。 就像那一小团,从小开始便没能理清的某种东西。 chapter23 秋夜浓重下的点火 宋茉说各玩各的,还真的就是各玩各的。 沈斯京这帮人年轻、精神亢奋,鬼点子多,热热闹闹地聚在客厅玩各种游戏、喧天笑语、高谈阔论,冰湖划船、攀岩、徒步等等活动。 宋茉却通通两耳不闻,独自待房间整天,要不就和唐闻白坐在僻静角落聊天,乖巧安静得仿佛没有存在感。 两人唯一一次交流,是宋茉问沈斯京要回自己那件羊绒衫。 “明月姐说她把衣服给了你。” 男人胸膛起伏,轻描淡写扫她一眼,面色看不出喜怒,沉沉靠卧进沙发里,恹恹打哈欠,隔了半晌才冷淡道:“我重新给你买一件。” 宋茉一顿:“我衣服呢?你丢了?” 沈斯京懒洋洋瞥她,想起床上凌乱的羊绒衫,眸光微闪,没说话。 “真丢了?” 他还是沉默,仿佛默认。 宋茉笑了笑,嗓音柔柔,却凉如秋风夜袭。 “沈斯京,你真的挺混蛋的。” 翌日傍晚,暮色渐沉暗蓝一片,地面湿漉,秋寒气息冷戳肌骨。 大家伙兴奋地闹腾着去裸泳,沈斯京没去,就穿着件单薄黑t,闲闲坐在庭院的木板凳上,深俯身体,手肘撑着腿,肩胛骨清晰拱起棱角,他叼着根烟,缓缓吞云吐雾,烟草带着香味,火急火燎地在他胸膛烧着。 不知为什么,这两天他的烟瘾莫名的重。 “唰——” 身后连接客厅的玻璃门突然被利落打开。 宋茉出现在身后,穿着米白色修身毛织裙,质地软糯,白皙柔腻的小腿肌肤裸露在外,顺直得仿佛雪中绸缎,沈斯京瞧了眼,目光迅速收回。 她瞥了眼他嘴里的烟,没说什么,搬了把椅子坐在他的旁边,嗓音极淡:“你没跟他们去游?” “嗯。” “明月姐也在,我还以为你会去。” 沈斯京目光冷乜她,“你不也没去?” “不想去,裸泳挺怪的。” “跟我这个混蛋待在一起就不怪了?” 宋茉清亮视线淡淡滑过他的脸,不搭理他这讥讽的茬。 月色沉沉,两人说着话,宋茉偶尔看男人一眼,想到如果换做以前,他只会蹙着眉头,声音充满怒火地让她滚远点。 庭院正中央有一口热气腾腾的温泉池,是供整座别墅的人使用的,特别宽敞,汩汩冒泡。 她抬起下巴指了指它,笑说:“如果不是人太多,其实我挺想去泡的。房间里虽然也有温泉,但没有这里的好景色。” 旁边传来淡声:“想泡就泡。他们裸游起码还有两个小时才能回来。” 宋茉不置可否,忽然口锋一转,目光雪亮地看着他。 “你和你女朋友有一起泡过温泉吗?” 沈斯京夹眉眯眼,略带不爽地说没有,隐约间又灵光一闪,突然直起身子,朝她咧展开一个野性放荡的笑容,目光顽劣不羁,语含夸奖:“这主意不错,下次我试试。” 然后往后扫了眼空空如也的客厅:“你那组员呢?” “在房间。” 沈斯京哦了声,又扬眉懒洋洋地问:“你之前是不是说过他很牛逼来着?” “......”宋茉眼风轻飘飘往他身上一甩,“他确实很厉害。” 男人点了点头,忽然转了口气,语气沉沉:“你这同学虽然胆有点小,但确实挺优秀的,大学里的同学都是未来工作的人脉,百利而无一害,多跟他处好关系。” 宋茉一滞,凝目注视着他。 像听不懂他的话一般,莫名、疑惑、惊异。 沈斯京伸手拧她肩膀,像是要刻意强调什么,镇定地继续说:“不管是恋人还是朋友,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所有后果你自己承担。反正你哥我的建议是,你可以多跟唐闻白来往,他挺不错的。” 宋茉挑眉,脸色微冷,眨了眨眼:“真心话?” 沈斯京没搭腔,扭过头看着遥远夜色,手往口袋里摸。 烟这玩意儿,抽了第一根还想抽第二根。 他从烟盒里再抽出根细长,斜斜咬在嘴里,低头,执着打火机,半捂着风点火,结果手太冰冷僵硬,点了半天也没点开。 宋茉冷声说我来。 她眼睫低垂,轻轻滑开点火轮,动作略显青涩笨拙,火苗在男人眼底里隐隐跳跃,沈斯京凑近,用烟头去吻那跳动的火,烟丝点燃,露出一圈殆尽的余灰,他垂睫,又缓缓掀起,静看了宋茉一眼,似笑非笑的。 他说:“点得不错。” 烟雾弥漫间,似乎卷起一阵细微而微妙的风。 近在咫尺,他牢牢看着她的眼睛。 宋茉的心在这一刻不受控地颤动得厉害。 是有点舒爽的,也是因为那句“多跟唐闻白来往”,有点疼的。 沈斯京微微弓起背脊,眸光倒映女生雪白水润的面孔。 夜色浓重,他静静看着她的清丽眉眼,幽雅淡香悄无声息融入鼻息间。 她的目光仿佛数缕丝线,轻轻柔柔撩过他的鼻骨、下巴和喉结,又重新对上他的双眼,像藏着跳动的熔岩,翻涌沸腾,血流得火热滋滋作响,随着喷薄而出的淡白烟雾,悄然洒下余烬。 恍惚间,沈斯京听到宋茉的声音,幽然飘渺传来,宛如空灵—— “你这烟,是茉莉味的?” 轻轻吐出一口烟,青灰色烟圈悄然打了个卷儿,渐渐往远消散,他听到自己模模糊糊应声。 “嗯,好闻。” chapter24 爬山 到了宵夜时间,众人裸泳完闹闹哄哄地回来,饿得饥肠辘辘,提着一桶海钓来的鱼和火鸡,在偌大客厅里,蒸煎烤炸各花样变着来,炭火声噼里啪啦作响,爽饮着酒,喝得脸色发红,横竖歪躺在沙发上胡吹海聊。 宋茉本来不饿的,奈何唐闻白在她旁边烤火鸡,香气四溢。 “组长,诺。” 唐闻白殷勤地将烤好的火鸡摆她面前。 剥开裹着的两层锡纸,露出里面焦黄脆鸡皮薄而酥脆,色泽鲜亮,肉质紧实嫩滑,里糯诱人,水油均匀。 肚子饿得咕咚响。 宋茉道谢,客气地剪了个最普通的部位来吃。 唐闻白想说不用那么客气,就见沈斯京也端着一盘鸡走了过来,他连忙挑剪了个鸡腿放盘里端过去:“哥。” 沈斯京知道唐闻白为什么老是想讨好他,剑眉轻敛,礼貌性点头说不用。 他斜瞥了眼宋茉,然后将鸡摆在林明月面前,盘子里各个部位都被他剪好布在盘子上,用牙签串起,清晰明了。 林明月受宠若惊的声音在旁侧响起。 宋茉懒洋洋托着腮,慢慢抬眼望过去,沈斯京正侧着身子没看她,她便又轻飘飘收回视线,勾唇,给唐闻白挑了根饱满的鸡翅,嗓音绵柔道:“你吃。” 唐闻白喜出望外:“给我的?我可以吗?” 宋茉轻笑了笑。 “你喜欢的话,当然可以啊。” 女生的声音像刻意打着轻柔的卷儿,悠扬飘过风,缓缓四散。 两边背对着对方,一边闲闲贱贱地跟众人插科打诨,另一边温柔绵绵地谈笑风生,谁都不搭理谁,好像真的心照不宣地各自玩各自的。 第二天,大家伙撺掇着一起去爬山。 空气很凉,雾气浮动,过道狭窄,一群人气喘吁吁地爬到半山腰,沈斯京回头看走在后头的宋茉,见她和唐闻白笑吟吟走在一块,便转回头双手插兜大步迈开,耷着沉冷眉眼,没什么兴致。 “哥你不开心啊?” 跟在旁边的欧景突然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 沈斯京捯饬了把乱糟糟的鸡窝头,眼下淡淡发青,懒懒打了个哈欠。 “我怎么了?” 欧景挠挠头,“我听你一直在骂脏话。” 从出门开始,他走在京哥旁边,就听他一路“操”到现在。 吃晚餐要低声“操”一下,开车等红灯也要“操”一下,爬山被男孩撞了还把人家的气球啪一下戳破,把人小孩都弄哭了。低气压没停过,弄得他在旁边胆战心惊的,生怕惹了他。 沈斯京面无表情:“没,我心情挺好。” 话音刚落,就突然被石头绊得趔趄一下。 “操。” 欧景:“......” 山远天高,峰峦起伏,云雾缭绕。 夕阳沉暮,亮澄澄洒下来,光线照得皮肤更透明白皙,宋茉来了兴致,对着自己拍了张自拍。 她正低头看着手机,没注意到横生枝节的草木荆棘,小腿倏地划过树枝尖儿上,她穿着运动短裤,腿还裸露着,于是一细长块皮直接被当场剥了下来。 火辣辣的、钻心的一阵剧痛像要绞废人的痛觉,鲜红的液体似一条狰狞的蚯蚓瞬间流下。 宋茉手一抖,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瞬间瘫软在地,疼得整张脸几乎都扭曲,额头冷汗顿起。 伸手去摸,摸到一手黏腻的血。 其他人听见声音也匆忙调回头来看她,日落时间有限,宋茉不想耽误大家行程,便忍着疼想着自己去下半山腰的休息区坐。 欧景本来想开口说让京哥扶的,毕竟是兄妹,方便照顾。 但见沈斯京脸色难看,想着还是不要麻烦他了,免得京哥心情又不好,便转了口风:“唐闻白你要不扶小茉妹妹下去吧?” 话一落,却见沈斯京看了他一眼,脸色倒是更难看了点。 欧景摸不着头脑,讪讪闭嘴。 宋茉疼得额头细细密密的都是汗,拒绝了唐闻白伸出的那只手。 沈斯京垂眸盯她几秒,突然转头对其他人说:“你们先走。” “确定吗,感觉伤挺严重的,可能会留疤。” “要不返程吧?先回去上药,不然要感染。” 唐闻白也担忧道:“要不我先带组长回去吧?” 沈斯京弯腰,手卡在宋茉的膝弯处想抱她,但这么抱就要碰到伤口,他蹲下让宋茉趴他背上,然后不甚热络地看唐闻白一眼:“不用,你们先走。” 唐闻白:“要不还是我......” 沈斯京板着脸,跟一阵风似的越过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去休息区的小道上,宋茉趴在男人背上,腿跨在男人劲瘦的腰间,可以看见男人宽达结实的肩膀,发力时绷起的骨骼轮廓锋利,薄t下的漂亮肌骨起伏相连,她的腹部就贴着男人温热硬朗的背部,隔着薄薄衣物面料,感受到他修韧有力的腰线。 她慢悠悠趴他耳边,轻声说:“哥,你干嘛对唐闻白这么凶啊。” 女生的气息轻呼呼扑簌在耳际,清雅淡香,一点点炙烫,那种脸颊发痒的感觉又重新飘来。 沈斯京尖锐的喉咙滚了滚,肩膀耸起擦了擦脸:“就允许你对我女朋友凶,不允许我对你追求者严格点?” “我什么时候对你女朋友凶了?” “从小到大我每次有了女朋友,你都没对我和我对象有好脸色看。”沈斯京一双黑眸深不可测,他微微眯眼,“早就看我不爽了是吧?” 宋茉嘴角含笑,趴在他肩头上,不说话。 沈斯京:“你们大学生现在这么忙?” “不忙。” “那你们聊天聊什么?” “就学业啊,学习、比赛、组织之类的。” 沈斯京拧眉,面孔凝刻板正:“聊这些就聊这么久?” 宋茉清丽眉眼划出妩媚悠扬的弧度,她眼睛熠亮如星,脸颊苍白更衬纤弱婀娜,喉咙里溢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轻笑:“怎么,你不是让我多跟他聊吗?” 他不说话了。 许久,宋茉才听见男人的声音从前方沉沉传来:“那你还挺听我的话。” - 那厢,一群人终于爬上了山顶看日落。 所有人都兴奋地拍照录影,只有林明月站在原地不动,神情有点呆滞。 欧景上前提醒:“明月姐,要不要我给你拍照?” 林明月愣了一下,如梦初醒般应了一声,勉强笑着摆了个姿势,面色平静,内心却翻涌无比。 宋茉明明看见那根荆棘条了的...... 宋茉是故意往那荆棘条上刮的。 这么大个口子,丝毫犹豫都没有就往腿上划拉。 而且,划完之后,还转过头,朝她笑了一下。 林明月怔怔地站在山顶上,阳光普照,一股寒意却幽幽侵袭到她的心头。 chapter25 这只是一个非常小的错误 宋茉的腿受伤了有很多不便,好在离行程结束还有两天,大家伙前面几天疯玩也玩得全身骨头酸痛,剩下时间都不约而同选择泡温泉,睡得昏天暗地,总之都窝在屋子里。 而所有想来房间里慰问宋茉的人,都得经过沈斯京的挑拣。 男人跟个门神似的大马金刀杵在门前,肩宽背阔,颇有震慑力和压迫感,他慢悠悠地挑了半天,逍遥自在得很,还带了点“哥有资格挑你们”的牛逼劲儿。 这个太丑、不行; 这个太色、不行; 这个眼睛太小、不行。 最正经的一个,唐闻白。 他眼睛微微一眯,暗暗淡淡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勾唇,大手一挥,不行,下一个! 结果挑到最后,只有一个人有探看伤员的资格—— 他自己。 碰壁的众人一齐骂他有病,他漫不经心掏掏耳朵装没听见。 有人跟沈斯京开玩笑,说沈家兄妹俩都是受伤体质,真是天生一对的家人。 结果不知怎的,被他听岔了,男人立马黑了脸,劈头盖脸一顿驳斥:“老子和她怎么就是天生一对了,我哪里和她是一对儿了?宋茉叫我哥,你媳妇难道也喊你叫哥啊?你们玩得真开啊。” 那人简直莫名其妙,都被气笑了。 “沈斯京,你他妈二逼吧?” 他走后,沈斯京叉着腰在原地生了半天闷气。 这天傍晚,月色遁入黑暗,山脉绵延,空旷幽静的别墅灯暗,秋雨淅淅沥沥地浇下,打在水坑里摇曳晃荡。 宋茉的房间里,柑橘色灯光曲折落下,暖气将毛绒绒的地毯烘得热乎乎的。 沈斯京坐在床沿边给宋茉涂药,宋茉将腿搭在他手上,伤口疤痕在白皙的小腿上愈衬得可怖。他剑眉深拧,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对着这拖油瓶骂骂咧咧:“你不会看着点路吗,长眼睛干什么用的?我可不要一个瞎子做妹妹。” 他嘴上说得凶,手却放得特别轻,酒精棒在伤口上晃了半天都没敢下手,轻轻一触就听到宋茉的痛呼,他眼皮一掀,见她咬唇,牙齿嵌得深,泫然欲泣的样子,还能抽空从鼻腔里溢出轻哼一声。 她声线平平:“你以为我愿意做你妹妹?” 他也嘲讽回去:“谁稀罕,我也不想做你哥。” 两人隔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男人低着头,穿着灰色连帽衫,平常浪荡厮混的模样,皱着眉捏着棉签往她小腿上轻轻沾,身上还有点晕眩飘荡的凛冽烟草味,包裹着女生幽幽淡香,沈斯京眉眼硬挺,从这个角度看可以隐隐窥见他青春期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宋茉小腿的伤疤泛着尖刺的疼,她静静看着他,呼吸有点灼痛。 “你也这样给你前女友擦过药吗?” 女生眉眼藏着孤意,昏暗光线下目光明亮,盈盈如水。 沈斯京皱眉,启唇愣怔一下:“你怎么老是提我前女友?”又重新低下头,唇角携着一抹宋茉觉得异常残酷的微笑,“没。我不会让她们受伤的。” 她们。 不会让她们受伤的。 宋茉顿了顿,神色微动,睫毛轻眨。 “你是不会让你觉得漂亮的妞受伤吧?”她从善如流,轻声夸他,“真怜香惜玉。” 沈斯京想了想,笑得更肆意妄为:“你这么说也没错。” 她脸颊热得粉扑扑的,指了指小腿。 “那你怎么让我受伤了?” 沈斯京说:“你又不漂亮。” “......” 片刻后—— 宋茉虚虚俯身,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不带放水的,是实打实的咬,齿间恶狠狠地陷进肉里,像吸血鬼般拼命啃血肉。 沈斯京头也没抬,只斜觑她一眼,鼻腔哼笑,嗓音在两人隔开的狭窄空间里沉闷响起。 “有本事把我肉都咬下来。” 我倒是想,宋茉暗道。 擦完药从房间里出来,沈斯京看见林明月站在拐角处,穿着白裙,光影交织里楚楚可怜,一脸担忧。 见他出来,她走前几步,抿唇笑了笑,蹙眉问:“宋茉没事吧?” 沈斯京看着她,英俊深邃的面孔半明半暗。 无论谁穿白裙,他总是会联想到宋茉,又觉得那些莺莺燕燕都没她穿得好看。 他一直觉得他喜欢性感尤物,像电影杂志里那种穿红裙戴墨镜的摩登女郎。 但那些女的却总笑他,反说他明明喜欢白裙,每次见到白裙都移不开眼睛,不会是初恋是白裙,所以一直念念不忘吧? 当然,也有过性情潇洒桀骜的女人骂过他,说男人的劣根性,就爱纯情小白花那一套,好掌控罢了。 但无论怎样,他的前任总有一套衣服是白裙,谈姝意是,现在的林明月也是,可能是想讨他欢心之类的。 沈斯京俊眼半阖,黑睫轻颤,高大身形宛如凝固,塌下的肩膀莫名有一种消沉感,仿佛意识游离于躯壳之外。 “没事。” 他越过她走了几步,又忽然将半个身体偏过来,不冷不热地抄着兜,“你不是说,想和我交往?” 林明月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面对女人羞涩拘谨的惊讶表情,男人的脸在暗处看不清神色,有如实质般暗沉,微微冷冽,仿佛拢了一层夜雾,姿态淡淡的懒散。 “不是要谈吗?”他说,“那就谈。” 是荷尔蒙的泛滥,让他现在像个变态一样关注他的妹妹。 他会及时纠正过来。 这只是一个非常小的错误。 chapter26 你哥有女朋友了噢 行程的最后一天,众人下楼吃早餐,一到饭厅就见林明月倚站在大理石饭桌边喂沈斯京面包,女人容光焕发笑容甜蜜,男人也没抗拒,都穿着同款白衬衫,大家也就都心知肚明俩人成了。 虽对沈斯京移情别恋的速度唏嘘不已,却都该祝贺的祝贺,再例行调侃一句百年好合,成了请他们喝喜酒。 林明月笑得轻柔,反倒男人没什么表示,低头散漫地往面包涂茉莉酸奶酱,氛围冷冷沉沉,气势不容忽略。 欧景瞧着沈斯京,暗叹他多情又无情。 他还记得上次谈姝意开车撞宋茉后,也许也知道自己理亏,躲着不见人,沈斯京发了好大的火,半夜开着跑车一路疾驰上人家亲妈屋里要人,气势惊人,把谈姝意这么个脾性风风火火的女人逼得脸色煞白,又哆嗦又不甘心地和宋茉面对面道歉了才算完。 从那以后就没看见过谈姝意出现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了。 简直辣手摧花! 欧景无意瞥到楼梯上呆呆站着的宋茉,举着面包示意:“小茉妹妹,来吃早餐啊。” 其他人也笑着应和:“你哥有女朋友了噢,快下来乐呵乐呵!” 沈斯京一声不吭,沉心静气地闷了口清凉的乌龙茶,掀起眼皮看去。 天气放晴,阳光透过大落地窗倾然洒下。 宋茉头发松松挽起,穿着莫兰迪紫色碎花裙,长摆遮到脚踝,清凉吊带,白皙雪肤如冰,施施然扶在楼梯扶手上,漆黑眸光飘渺浅淡地俯视着楼下众人,目光绕了一圈,在他身上顿了顿。 她的眼神极有穿透力,声音非常平静。 “我又有新嫂子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愣。 宋茉平常给大家的印象就是位温和有礼又不失大气的女生,高情商、漂亮、温柔,叫人好感倍生。 但这次说出口的话却仿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刺,听着像是故意让两位主人公尴尬,神色间却找不到一丝破绽,似乎只是简单好奇的提问。 气氛莫名沉默下来。 反观林明月,她浅浅微笑着,面对沈斯京好友投来的关心目光,她小小摇头说没关系,表情依然从容淡定。她的大方倒显得宋茉小气计较起来。 沈斯京收回视线,嗯了一声,语气寡淡:“下来吃早餐。” 宋茉慢慢走下来,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的位置上。 她神色自若,柔声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次是林明月回答的,她低调中带着幸福地微笑着,嗓音清冷:“昨天给你涂完药他就跟我提了。我也挺意外的。” 沈斯京突然同意跟她交往,虽然让她惊喜,却也清楚自己和沈斯京并不会长久。但感情这玩意大家都是奔着爽去的,沈斯京有钱,刷起卡来毫不含糊,又长得帅,完全能给她长脸,管它能不能长久,先谈了再说。 而且,宋茉不惜自毁肌肤得到的男人,现在跟她在一起。 这怎么不算另一种胜利呢? 林明月唇角勾着清冷的笑。 闻言,宋茉沉寂抿唇,点点头,细眉高挑,扩大真诚笑意:“挺好。恭喜两位。”原来他刚从她房间出去,就跟林明月在一起了。 这恭喜怎么读怎么奇怪,有点生疏,像是太过礼貌和表面化的书面用语,拿腔作调的突兀,偏表情又是真心实意的。 气氛更怪异起来,谁也没先开口说话,只互相挤眉弄眼地问这气氛怎么回事,又互相摇头表示不知道。 厨房煨着肉的火炉咕噜咕噜响,更衬得饭厅静谧无比。 宋茉接着问了几句平淡调皮的八卦,尺度把握得刚刚好,都是些妹妹知道哥哥有了新女朋友后该问的问题,林明月也眉眼弯弯,回答得很有分寸。 这期间,沈斯京就没抬起头过。 满足完自己的好奇欲,宋茉平平淡淡地吃起了早餐,其他人也开始热络着招呼彼此,将刚才那安静的气氛掩盖过去。 宋茉捏起薄薄一片面包干,瞅到茉莉酸奶酱在沈斯京手边,她不动声色拿了过来,也没吃,就放在手边。 茉莉要远离他。 沈斯京目光阴阴,眼皮烦躁得直跳。 靠。 他沉着呼吸,心不在焉嚼着吃剩的最后一块面包,却实在食之无味,干吃几下就咽进喉咙里,佝着高大身形站起,独自煎鸡蛋。 煎到一半,他突然转过身,朝宋茉咧嘴慢悠悠一笑,笑得放浪形骸,颇有风情:“宋茉,你都大学了还没找到男朋友,学学我,下半辈子不愁没有着落。” 谁家哥哥大清早就催妹妹脱单啊! 唐闻白听了,耳朵却微微红,悄悄瞥了宋茉一眼,束手束脚起来。 其他人见状,本来莫名其妙的,都逐渐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发挥起哄本领,油嘴滑舌地劝年轻人快脱单。 “妹妹,你找谁都好,就是别找个像你哥这样的。” “也不能这么说,京哥长得多帅啊,妹妹不都崇拜哥哥的吗?” “宋茉你要是找不到中意的可以来找我,我家开相亲网站的,保准你挑花眼!” “不用找,小茉妹妹身边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吗?” 唐闻白被身边人撞了肩膀,全桌人的视线都投向他,他嘴唇嗫嚅,头都要低到餐盘里了,脸红到脖子根,又被他们大声调侃了一番。 宋茉轻描淡写地扫了沈斯京一眼,出乎意料地展开轻快笑容:“嗯,我知道,我正在努力。” 然后慵懒托着腮,语气柔和地对唐闻白发出邀请:“今晚我有话对你说,你有空吗?来我房间?” 我靠,众人对视一眼,怪笑着哇呜了一声。 女生的眼睛亮亮的,唐闻白的心却凉凉的。 刚才他就收到了宋茉悄悄发过来的消息,说是晚上有事要跟他商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要故意说得那么暧昧,唐闻白还是点头答应了。 “好!” 沈斯京垂着眼帘,将煎得乌漆嘛黑的鸡蛋戳了两个洞,又埋头唰唰吃了个精光。 chapter27 春宵愉快 吃完早餐,大家的胃沉甸甸的,有一搭没一搭在餐桌上闲聊着,不一会儿,窗外山林染了金黄,阳光明媚却冷冽冰爽,整间别墅仿佛浸在光亮里,富有朝气。 见天气转好,林明月临时提议一起去林岩区泡温泉,一同得到了众人的大力支持。 沈斯京没什么表示,他心里扛着事,心情不佳,手里攥着打火机捏了又捏,差不点没把那点火轮给硬薅下来。 “这里不也是可以泡吗,跑那边去干嘛?” “林岩区中心那边有特色水下按摩,听说跟普通按摩不太一样,按完舒服一个月。而且,”林明月轻笑着,温柔将纤细白皙的手指搭在男人肩上,悄声道,“听说有情侣私汤噢。” 她及时收住露骨的话,退开距离,微笑着:“你自己选择吧。” 曾经有兄弟说过,林明月和谈姝意最大的不同就是,谈姝意是明目张胆地挑逗,林明月则是欲拒还迎的清冷范儿,更能勾得男人欲罢不能,即使是流连花丛中忘乎所以的沈斯京。 他们以为沈斯京更喜欢这一款。 沈斯京也这么以为。 但他现在只闻到一股香味,风微微拂动,携来悠悠荡荡的茉莉清香,他眼皮抽抽,咬牙,烦躁往椅背上一靠,没骨头似的懒坐着,漆黑硬挺的眉眼沉沉,嗓音嘶哑:“她腿没好。” 没说名字,但都知道是谁。 宋茉垂下眼睫,小口吃着面包,似乎没听见这番话。 其他人也才想起来宋茉的腿受伤了:“那你待这里照顾妹妹,我们去玩。” 另一人摇头:“不行。林岩区是会员才能去的地方,我们这只有京哥是会员。他不去我们也没法去。” “这样啊,那没办法了......”林明月可惜地叹了声,犹犹豫豫地望了眼宋茉,欲言又止。其他人俨然也有些失望,毕竟是行程的最后一天,就这么囫囵过了委实可惜。 宋茉将勺子轻轻平放在桌面,声音挺平静:“哥,你去吧。” 所有人抬头看过去,沈斯京皱眉。 欧景也想去,但还是犹豫问道:“你确定吗,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我们要晚上才能回来噢。” 旁边传来一声轻咳,众人看过去,见唐闻白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红着脸小声道:“不是一个人。我晚上要和组长待在一起。” 沈斯京肉眼可见的脸色微变。 他睃着宋茉,拭目以待地听她发挥完美口才说出一个标准答案。 宋茉眉眼淡然,柔美舒展,她慵懒挽起散落几缕的发丝至耳后,极温柔地对着欧景粲然一笑:“不用考虑我的,你们出去好好玩吧。哥,你不用担心我,我可不想阻拦你的约会。” 又拧头朝林明月点头:“就当作一场约会,好好享受,有助于你们增进感情,每天甜甜蜜蜜的对心情好。缺什么可以问我要。” 林明月微微一怔,应了声好。 沈斯京有些好笑地捋了捋毛刺刺的头,又慢腾腾地翻了个白眼。 操。 还真他娘的是标准答案。 他心情已经差到极点,高大身形支棱起来,面无表情地对着宋茉,嗓音粗劣,颇气势汹汹地质问:“我他妈又没说我想去,你老赶我去干嘛?” 宋茉的一双眼睛平和静澈,淡淡道:“大家都希望你去,而且你陪我呆在这里也很无聊。有这时间不如好好和女朋友沟通一下感情。” 沈斯京浓眉微微松动,幽黑深湛的眸眼微眯,好整以暇凝视宋茉片刻,见她似是情真意切,他棱角分明的面孔冷硬幽戾几分,眼睛熠亮惊人,缓缓从嘴里吐出一句话,仿佛每个字的重量都钉在女生身上。 “你确定要我走?” 宋茉似是十分奇怪他问这个问题,转头看了他一眼。 镇定点点头:“你去吧。” 沈斯京挑眉:“我要是去了,今夜就不一定回来了。” 言下之意有些狂野的放荡,在座的人都是老油条,面面相觑下都不约而同假装没听懂,林明月抿唇微红着脸笑了笑,宋茉不声不响地和男人目光交汇一瞬,唇角从容上挑,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春宵愉快。” 啪嗒。 只见打火机上的点火轮,被男人硬生生薅下来了。 chapter28 最好今晚不要回来 一个小时后,林岩区中心客服打来电话说按摩预订成功,以沈斯京为首的一群人立刻收拾好东西轰轰烈烈地前往目的地。 出门前都对着宋茉千叮咛万嘱咐,冰箱里有吃的热热就行,受伤了记得打电话给哥哥姐姐们......宋茉笑着将好意全都心领了。 还有一小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着唐闻白,口无遮拦:“尤其是你,唐闻白,你记得照顾你家组长啊,及时擦药送饭,这是你的主要任务!” 唐闻白连忙摆手:“不、不是我家的......” “哎呀随便啦,迟早的事。反正小茉妹妹受伤了,京哥拿你是问!你悠着点啊,别因为独处太开心就忘乎所以了。” ...... 越说越来劲。 沈斯京神情间隐隐有点不快,冷眼看着这群人互相打配合,头次有种想往嘴里塞十根香烟的冲动。 作为宋茉的哥,他没表示关心,甚至一句不言,只拿着手机懒洋洋靠在门边打游戏,身上戾气重得沉闷,偏要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临出门,他双手抄兜,吊儿郎当地走在队伍最后一个。 宋茉站在背后安静地看着他。 男人长腿刚迈过门槛那一刻,却骤然停住了动作。 两秒后,他慢悠悠地将腿收了回来,勾着唇,漆黑眼睛霍然亮出幽幽火光,再慢吞吞转过身,两步挪到宋茉跟前。 对上女生清凌凌的疑惑目光,他歪头瞧了片刻,莫名笑了下,忽然毫无征兆地俯身向她。 宋茉的眼睫瞬间颤动得厉害,脸颊下意识往旁侧轻微避开。 后颈霎时被一只温热的大手强硬桎梏住,动弹不得,她屏住呼吸,面前这宽阔厚重的体格压迫感太强,鲁莽又流氓。 同时,沈斯京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幽幽响起。 他似乎笑了笑,笑声有点哑,嗓音极低极轻:“宋茉,你嫂子泳衣不错,要不要猜猜,我今晚几点回来?” 侧脸近乎相贴,两人肌肤的热度仿佛浅浅互相烘着,引出额头微汗,黏在腮边,炙烫的。 宋茉压抑住亲吻他脖颈处青筋的欲望,微微蹙着细眉无辜,漂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向他的双眼,仿佛蒙着潮湿泪光,她绵绵入骨地轻喊他:“哥......” 仿佛对着灵魂的呢喃私语,轻悄无声。 沈斯京喉结重重滚了滚,双眼僵直,又变回那插着兜懒洋洋的不耐烦样。 他清晰地听见,女生喉咙里溢出了一声软绵绵的轻笑,和缓柔顺的声音随之慢腾腾传来,她在他耳边说—— 你如果是个男人,最好今晚不要回来。 - 去林岩区要乘坐二十分钟的空轨悬浮列车,全景玻璃镂空视角俯瞰整片绿色生态区域,这是国家首批空轨试点,欧景激动得拿相机狂拍,林明月也颇觉新奇地左看右望。 沈斯京不想扫这群狐朋狗友的兴,说去吸烟区抽烟后,便臭着张脸坐到了他们的拐角背面。 玻璃窗外风景走马观花般一帧帧地迅速掠过,男人丝毫没有欣赏的心思。 他现在纯粹就是恼火。 他就是看不惯宋茉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凭什么他在这莫名其妙烦躁半天,她在那生龙活虎笑容满面,和唐闻白在那春风得意个什么劲儿,还这么着急地赶他走,留自己和唐闻白在房间里不知道要干嘛。 男人烦闷地耷着眉眼,对着那鲜红的禁烟标志瞪圆了眼,心想现在大学生还是作业太少了,整天顾着闲聊谈恋爱。 这么闷头想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隐隐兴奋的八卦声音: “哎,也不知唐弟和沈斯京妹妹怎么样了,今天这么好的独处机会,万一浪费了我都替他可惜。” 沈斯京沉沉吐了口气,垂眼凝神,耳骨微动。 “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座山,我看挺悬。而且宋茉看唐闻白的表情,还没宋茉看京哥的表情开心呢。”欧景摇头否认。 有个自诩恋爱大师的男人立刻自信开口:“啧,怎么就不开心了,你没看小茉妹妹对唐弟弟笑得多甜啊?她还老是在京哥面前夸他,这就是想暗戳戳地在亲人面前给自己男朋友刷好感度,我谈过恋爱我懂的。” 欧景摸摸鼻子,仍有些怀疑:“......是这样吗?” “当然啦!” 身后,沈斯京唇角勾出一丝浪荡冷笑,脸色黑沉,绷着张冷脸,面部肌肉僵硬抽动。 当然你爸个奶奶腿。 chapter29 温泉 来到林岩区,得知预订的房间号排到了晚上,天色尚早,于是众人先开着越野车去看了仙瀑天池和鼎山海,三三两两开着游艇疾驰在鼎山海面,海水卷起波浪撞在游艇上溅起洁白水花,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高天白云,海风呼啸,林明月的一袭光泽秀发拂动,沈斯京两手撑在栏杆边,身形高大,戴着墨镜,俩人并肩挨在一起,好看有型得惹眼,收获了不少歆羡赞叹,下了游艇又前往热闹街区的花街,一会儿在著名邮箱前拍照打卡,一会儿去热闹的游戏城打机抛球玩。 他在玩,林明月就安静站在他身边,专注低头检查照片。 手指一下一下滑过屏幕,她才怔然发现,原来手机里存了那么多张和沈斯京的合照,只有两张有他的正脸。 林明月目光微微闪烁,将这两张合照po在了朋友圈。 过了一会儿,点赞栏里多了个宋茉的头像。 沈斯京看到了,更烦了。 他浓眉微拧望过去:“你加了宋茉的微信?” “嗯?”林明月眼神飘了飘,“哦,是她找我要的。” 他又抬起下巴示意:“你这耳环是她的?” 林明月下意识摸了摸耳朵的珍珠耳环,冰冰凉的。她点了点头。 “以后你别拿她的东西。”男人淡淡撇下一句话。 林明月一顿,乖巧应声。 其实她并不缺一副耳环。找宋茉借耳环出去玩,只是因为她想在这女生面前似有若无挑衅一下罢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开口:“我经过她同意才借的,宋茉她没有不开心。” 闻言,沈斯京不爽挑眉,墨镜下的双眼微微眯起。 她还挺大方。 临近傍晚,众人才堪堪到达预订的地方。 沈斯京预定的住处是京都式宽敞宅邸,外人禁入,秋风狭带凉意,竹林环绕、潺潺流水和鸟鸣生趣盎然,庭院中央一湾乳白色温泉潮热的舒然雾气蒸腾升起,仙气弥漫,围池一圈的藤竹板上摆着青山黑桂鱼和冰啤酒等美食,两侧有专业按摩人员安静跪式接待。 泡温泉前要先搓澡洗干净身子,搓完澡众人神清气爽、干干净净,女生们叽叽喳喳地拍温泉照,有的男生趴上暖暖的岩石床享受按摩,其余的都迫不及待地沉浸在温泉里,四周不断响起满足的喟叹声。 “啊,我的心突然变得好平静,我是不是要死了?” “温泉池中死,做鬼也风流啊。” “啊——好爽——” 温泉池特别大,从最南延到百平米外的最北,容纳几十人仍十分宽敞。 欧景舒坦泡在温泉里,朝身后示意:“京哥你快下来泡泡吧,是真舒服,别老盯着手机了。” 得到懒洋洋的应声:“嗯。” 黑夜浓郁,雾气蒸腾,沈斯京慵懒躺在温热岩石床上,强壮有力的手臂大剌剌交叠在脑后,赤裸的上半身精壮得贲血,腰间围着条松垮白浴巾,修长双腿吊儿郎当抻着。 他闭着眼,嘴里惬意叼着根百乐门香烟,淡青烟雾里,偶尔睁眼瞥一下手机,没消息,又啪的一下扔一边。 扔的次数多了,心里刻意兜着的那股悠闲劲儿也没了。 男人浓眉大眼直直瞪着黯淡天幕,咬着烟嘴,神魂都飘远了。 “京哥,快下来。”旁边人又喊。 男人挥手示意,慢慢站了起来。 欧景正美滋滋地喝完蟹汤,突然碗里就多了一只庞大的帝王蟹,鲜嫩肥美,散发着令人扼腕的浓郁香气。 他懵懵然地抬头,是沈斯京:“......哥,你给我干嘛?这不是你的菜吗?” 可贵了,一只好几千呢。 “你眼神不错,有出息。”沈斯京丢下这几个字,转身走人。 留下身后不明所以的欧景,一脸懵逼地站着。 啊,他做啥了,为啥京哥突然夸他眼神好? 来到温泉池前,沈斯京扒了浴巾,露出两条修长有力的腿,他仅穿了条泳裤,窄腰结臀长腿,极为吸睛。他皮厚,不用适应就直接浸进高温温泉里,酥麻感从脚底升到头顶,温热雾气腾得他血液流通顺畅,疲倦困乏瞬间一拥而入大脑神经,顿时有些头重脚轻的昏沉感。 也对,他出来玩是为了享受的,确实没必要一直盯着手机看某人有没有给他发消息。 就这么舒适泡了三分钟,沈斯京睁开眼,还是捞起手机一看。 以为又是一无所获,他随便一瞥,双眼却瞬间瞪圆,气质猛然凌厉起来—— 宋茉发了条朋友圈,灯光昏暗下,床被凌乱,中央摆着一件艳丽紧窄的复古绿泳衣,精致性感,收紧的腰部线条感极强,像法国电影里优雅性感的油画感。 没有配文,只有一件泳衣,但照片朦胧暧昧的氛围感却令人浮想联翩。 她想干嘛? 发泳衣照想干嘛? 穿吗? 给谁看,唐闻白吗? 沈斯京的手指颤颤放在嘴边,想下意识吸一口,才察觉自己根本没有拿烟,狼狈放下,将手重新放进温泉里,却仿佛触碰到过境寒流,冰得顺入血肉。 好像听见有人叫他,沈斯京缓缓抬起头。 迷迷糊糊间,他望见雾气蒸腾里,慢慢出现了一个袅袅身影,旖旎水珠顺着锁骨滴流进胸脯深沟,肩膀白皙莹润,幽暗夜灯下,她的脸仿佛飘过短暂流光,漂亮动人,隔着一层朦胧雾气,脸模糊不清,似像非像。 沈斯京没说话,心脏微微鼓动。 雾气蒸腾,他眯起眼努力想看清。 其他人注意到这边场景,互相对视一眼,都邪笑着退开让出二人独处空间,渐渐的,闹哄声浪逐渐远去,这块角落就显得格外僻静。 他听见,空气间缓缓响起女人柔软的声音—— “沈斯京,你喜欢我的,对不对?” 一只纤细的手缓缓抚上男人硬挺的下颌线,又摩挲他的耳垂、鼻尖、嘴唇,若有若无的轻柔呢喃仿佛睡梦呓语:“我第一次见到你,你说我的白裙好看,说我像你妹妹。是因为这样,你才对你的妹妹那么在意,对吗?” 女人如同柔软的水草附着在他胸膛前,沈斯京的呼吸平静起伏着。 宋茉从来不会用这样矫揉诱惑的嗓音叫他的名字。 她只会装单纯、扮无辜,用那双湿漉漉的的眼睛可怜兮兮看着他,嘴里一边冷不丁阴阳怪气他,一边情真意切地叫他哥,想气死他又想对他好,受个伤,满脸都写着“哥哥你心疼我吧”,别扭又直白。 见男人一直表情复杂地盯着自己,似乎失神、茫然,还有些她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情绪,那闪着光芒的阒黑眼眸如同深海,烧得林明月心跳旺盛。 她不由得咬着嘴唇,想起沈斯京好像很喜欢宋茉叫他哥,虽觉得羞耻,踌躇片刻,还是凝视着他,脸颊微热,眼眸迷离地轻轻喊他。 “哥。” 短促的软绵声音却如同惊天雷震,瞬间惊醒男人的模糊错觉。 他大手狠狠一握发烫的手机,烟瘾又重新张牙舞爪地在胸腔内横冲直撞,男人脸上的表情如同撂翻了调味瓶,精彩纷呈,头往侧边一拧,彻底避开林明月的手。 “你……”女人愕然。 沈斯京漆黑目光滑过女人骤然僵硬窘迫的脸,目光冷恹恹的,徐徐吁了口气,半晌才阴沉至极地齿缝间挤出一句话。 “他妈的,老子要回去。” chapter30 在我哥面前,抱我 沈斯京在高速公路上一路奓毛疾驰时,这边的宋茉已经让唐闻白进房间了。 房间盈满女生馨香味,他下意识屏住呼吸,有些局促不安,宋茉瞧得真切,却并没什么波动,只微笑着让他也坐到椅子上。 两人面对面呈谈话姿势,她平静而直白:“唐闻白,我等一下需要你帮个忙。当然你可以拒......” 话音未落,旁边就骤然响起男生迫不及待的应声。 “我愿意!” 宋茉一顿,忍不住失笑,觉得长痛不如短痛,还是直截了当地说道:“抱歉,唐闻白,我和你只能当同学,我不打算和你发展以外的关系。”她尽量将拒绝说得缓慢而坚定。 几乎是话落瞬间,唐闻白的眉头就耷拉下来了,整个人像一只慢慢瘪了气的气球。 他看着她,犹豫张张嘴,又合上。 宋茉一脸随和的笑意。 虽然心思被戳破有些羞赧,但唐闻白更多的是失望和不甘心,他蔫嗒嗒地啊了一声,耳朵微红,怏怏不乐地塌着肩膀,挠头自嘲叹道:“唉,我爱情还没开始就结束咯。” 他其实理解宋茉突如其来的拒绝,毕竟直接断掉念想总比慢慢吊着他好。 但还是有些难过。 “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了吗?”半晌,他鼓起勇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说不准我能横刀夺爱或者日久生情呢?” 他还希望自己有一丁点机会。 但宋茉温柔笑了笑,仍然残忍地把他最后一丝希望捏碎:“我哥从我出生那年就待在我的身边了。”她的日久生情只对沈斯京生效。 唐闻白的笑容再次消失,脑海里仿佛闪过一道白光。 什么意思? 所以宋茉喜欢的,是......她哥? 沈斯京? 唐闻白微诧抬眉,噤声片刻,支支吾吾道:“可是,他不是你的哥哥吗?” 其实不用回答,他也隐隐约约猜到这兄妹俩不是亲生的。他观察过宋茉和她哥哥,因为他很早就觉得他们两人的相处方式奇怪了。 平常的兄妹,对于普通平常的肌肤接触并不会避之如蛇蝎。但在高铁上,他看到宋茉只是手在京哥手臂上无意碰了碰,沈斯京就突然敏感地手抖了一下,然后回头瞥宋茉一眼,又状似随意地插进兜里。 还有一次,环境嘈杂,欧景喊沈斯京,他听不见,只顾着低头看手机。而宋茉的位置明明比欧景更远,喊得也更小声,但沈斯京就是立马听到了。 对于宋茉的触碰和声音,他太过敏感。 这不是亲兄妹该有的反应。 唐闻白猜测:“你要我帮的忙,应该是和京哥有关,对吗?” 宋茉点头:“我需要你在和我的平常相处中,比以前表现得亲密,并且能够多和我出去碰面。当然一切的前提是,这些举动只在我哥面前维持。” “就是说在京哥面前要表现出约会的样子?” “对。” 这个忙倒也不难,唐闻白不假思索同意了。 宋茉讶然:“不用再多考虑吗?”她强调道,“你完全可以拒绝,没关系,不用勉强自己。” 唐闻白朗然一笑,说他真的愿意,没有勉强。其实他也有别的想法,期待宋茉能够在相处之间对他产生好感,虽然希望渺茫,他也想尽力争取。 交谈时间成本比宋茉想的少很多,她真诚道谢,唐闻白羞涩笑着摸摸鼻子。 宵夜时间,两人点了两杯莫吉托和意面,边吃边聊,唐闻白没逾越问宋茉她和沈斯京的感情,甚至刻意避开了沈斯京,只围绕工作学习展开话题,宋茉则时不时抬头看墙上的时钟,目光轻闪,嘴轻微动了动。 唐闻白没听清:“什么?” 宋茉摇头,说没事。 她想,应该还有一个小时。 ...... 漆黑夜色,公路一望无际,树影悚然。 一辆深黑色敞篷跑车如一把磨得飞快的刀赫然划过公路,两颗车前灯明晃晃得仿佛要照亮天际。 沈斯京猛踩油门一路疾驰,漆黑的眼遥望前方黑暗,手紧紧握着方向盘,背部小肌群紧绷,嘴角憋闷抿成平线。 行。 要是让他回家看到她穿着那泳衣和唐闻白泡温泉,他他妈的再跟她说一句话就是傻逼。 沈斯京看了眼预计时间,还有三十分钟才能到达目的地。 等红绿灯,他舒展背部,掏出金属烟盒,轻佻弹出一支烟,点燃火机,长直蓝火照亮他微发青的下巴,发出一丝短促单音节的爽叹。 男人静静看着闪烁变幻的红绿灯,风轻云淡地想, 他迟早炸了这个逼地球。 三十分钟后,车唰地猛然斜斜停靠在别墅前。 啪—— 沈斯京将车门扇合上。 他来得匆忙,只随意穿了条黑t和褪色的牛仔裤,两条长得没边的腿定定站着,双眼直睖着面前这空冷的大别墅。 他拔开双腿,朝别墅走去。 房间里两人刚吃完,唐闻白收拾碗筷,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他们好像说行程的最后一天去阿布纳给京哥买礼物,你要不要给京哥买些什么?” 他觉得宋茉送的礼物,一定是像蝴蝶结包装纸包裹的蜂蜜小蛋糕那般,甜蜜精致,含着丝丝甜。 就跟她的人一样。 宋茉轻轻摇头。 她悄然笑着,柔声细语道:“不用,我给他买了。”话落,她勾着唇角,拧头看向窗外,天高路远,黑夜浓厚,水灵灵的眼睛仿佛跨越无数繁华烟火,缓缓落在某块被参天古木环绕的幽深之地。 我给他买了块墓地, 她微笑着说。 将来,他和她会葬在那里。 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如水般软密密流过,唐闻白头皮发麻得厉害,耳朵嗡嗡直响,欲言又止,最后缓缓闭上嘴。 原来他真的不太了解她。 两人下了楼在客厅里看电视,过了一会儿,门口突然响起清脆的密码播报声。 沈斯京回来了。 来得比她想象中的快,宋茉想。她慢慢转头,看着同样望过来的唐闻白。 “在我哥面前,抱我。” chapter31 老子以后再也不管你 沈斯京推开门前预想过几百个场景。 比如那俩人安安静静坐沙发上看电影,或者各自呆在房间相安无事等和平安静的场面,也刻意避开想象俩人穿着泳衣泡温泉的画面,但唯独没料到的,是两人穿得整整齐齐的,却亲密抱在一起。 男人关门的动作顿住,脸色冷峻,身形僵硬。 指尖处一截烟灰悄然飘散,如雾般坠落在地面。 偌大落地窗前,唐闻白抿唇腼腆笑着,低头在小声说些什么,倚近他怀里的女生清丽,白皙指尖挑逗着他的衬衫扣子,左绕右弄,她双颊嫣红,慵懒酥软,清凌凌的目光柔媚含笑,一改往日清纯平顺,更勾得气氛旖旎暧昧。 穿的也是白衬衫,松垮垂着,露出两条笔直白皙的纤腿。 沈斯京眼皮猛地一跳。 这两人的衬衫,和今天早上他和林明月穿的那件白衬衫,一模一样。 是巧合,还是故意在内涵? 似乎察觉到左方动静,宋茉侧头,余光懒懒一瞥。 视线轻飘飘的,落在玄关处杵着的高大身形,隐没在黑暗里,如同冰山。 宋茉瞳孔骤然缩小,目光微微闪烁,猛然退后几步拉开和唐闻白的距离,像被吓到一般,表情如同见鬼,还不动声色地扯唐闻白的衣服示意他有人在。 沈斯京黑黢黢的眼睛如浓厚夜色,将她欲盖弥彰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他想嘲讽地笑,却笑不出来。 双方沉默,空气仿佛凝结成冰。 “哥?你怎么......” 宋茉犹豫着率先打破沉默,嗓音带着几分紧张惶恐,一反常态的冷清淡然。 沈斯京沉心静气地双手插兜,面色巍然不动,唇角弧度仿佛绷着锋利刀刃,冷声接上她的话:“我怎么会突然出现是吗?” 宋茉嘴唇嗫嚅,没敢开口。 沈斯京眼帘一垂,阴戾眸光落在两人如胶似漆握在一起的手上。 瞳孔瞬间黑得要滴水,偏眼圈微红——被气红的。 他三步作两步往前大跨,走到两人面前,大手一伸,直接将两人连在一起的手瞬间劈扯开。 宋茉没什么感觉,唐闻白却被掰得发痛,忍不住嘶了声,宋茉立马投去抱歉的关怀目光,被沈斯京捕捉到了,幽暗眼神直直睖着她,声音平静:“你俩就这么迫不及待?” 这气势着实惊人,唐闻白讪讪低头,没敢开口。 宋茉也低头不敢看他,虚着声:“你不是去泡温泉了吗......” 沈斯京没搭理,看了旁边尴尬站着的人一眼:“你俩交往了?” 唐闻白眨眨眼,表情迟疑又怪异:“额,目前,应该还没有......”他瞧宋茉一眼,含笑抿唇,欲言又止地闭上了嘴。 这比直接承认更让人心生疑窦,谁知道这俩人是不是在搞地下恋情?沈斯京脸色越来越难看,浓眉深蹙,淡声让他走开。 唐闻白心里发苦,立马识相转身走了。 客厅里只剩下两人。 僵硬沉默。 沈斯京的脸覆了一层冰霜,姿态跋扈,沉声嘲讽:“你是几辈子没见过男人?一没人就迫不及待黏男人身上去,你他妈就这么着急嫁不出去?我的话你没听进去是吧,这么着急证明你自己那么廉......” 宋茉张嘴,猛地一咬他手臂,牙齿深深陷入男人坚韧肌肉。 他瞬间骂了句粗,低吼:“宋茉!” “我哪里廉价了?廉价的是你一天追一个的女朋友,不是我。是你让我多跟唐闻白来往的,是你亲口提出来的,我只不过是听你的话而已,怎么就成我廉价了?怎么你自己还生气了?”她面容清冷,条理清晰地一句一句说来。 沈斯京浑身血液冰冷,沉着气,说她不把心思放在正经学习上,光顾着谈恋爱是没出息的,要是落下学习去谈恋爱,他迟早要把她和唐闻白的恋爱弄黄。 女生丝毫不怵,抬起冷倔孤傲的小脸。 她直勾勾看着他,气息有些波动:“我迟早要嫁人的。没有唐闻白还有其他人,你总不能我喜欢哪个你就弄黄一个吧?更何况我现在真的很喜欢他。” 不知道被哪句话刺激到,沈斯京突然往前跨了一步,醇烈气息铺天盖地扑来,狠戾目光如刀子般刮着宋茉的脸,牙缝里硬生生挤出一句话:“你他妈嫁给谁是你的事,但我看不爽你和别的男人开开心心待在一起是我的事。” 还理所当然地给自己找了理由:“你妈能直接住进我家享受别人的老公,你却想开开心心嫁人?”他眼珠子僵硬又干涩,盯着宋茉,一字一顿地说:“你做梦。” 宋茉脸噌的一下变了色,声音急速扭转。 “你不要提我妈!” “我提又怎么了?”他弯腰,视线与她齐平,怒气勃然又笑得残忍,“要不这样,反正有我在你是不可能谈好恋爱的,要不我俩真凑合一块过得了,刚好能毁掉你妈嫁给我爸的美梦。” “怎么样,跟我谈恋爱呗?”他语气轻佻、柔和却极其混蛋。 一副混天混地的混蛋样! 宋茉看到他脖子上那根突兀多出来的项链,是林明月po在朋友圈说给男朋友买的那条。 她咬着唇,心头一哽,眼中骤然蒙了一层薄薄水光,狠声怒斥:“呸,我嫁谁都不可能嫁给你,不知道跟哪些女人上过床,嘴脏又身脏,鸭子店都不要你!” 沈斯京瞪大双眼,濒临爆炸:“你他妈信不信老子抽你?” 宋茉说完又嫌骂得不够狠,硬生生憋着气,直接咒道:“迟早哪天死在床上英年早逝,我替你收尸都嫌丢脸!” 沈斯京凌然大怒,脸色煞青,一股气冲动怒涌向喉管,宋茉死死瞪着他,快把自己的嘴唇都咬出血了。 最后,他仰着头深呼吸,胸膛用力起伏好几个来回,垂下目光,凶悍落在女生脸上,带着一股狠劲儿:“行,宋茉,你真行,真他妈行......” 宋茉眼眶微红,咬牙不语。 最后的最后,男人长长吁声吐出所有怨气,他咧嘴冷笑,指着她,眼底阴翳浓郁,眼底猩红:“老子以后再也不管你,你他妈就算嫁十个男人都是你的事。” chapter32 餐厅相遇 初秋渐渐过渡入冷冬,外头刮起了陡峭凛冽的寒风,人们纷纷裹起羽绒服,蒙蒙雾气似冰碴子戳着肌骨,就好像沈家兄妹那永无止境的冷战气氛,冻得邦邦硬,没一丝融化的迹象。 但宋茉目前没那个闲心去管沈斯京,她正着手准备一月份期末考,加修了课程的她恨不得变出分身,自习室家里来回跑,还要抽空和相关学者研究中国音乐文化的课题和公众号策划文案,忙得焦头烂额。 沈斯京依旧是那个桀骜不驯的浪荡子,三天两头到处跑,偶尔消失得无影无踪谁也不知去向,时而顶着寒风飙车,别人冷得双腿直颤,他一路飞驰风雨无阻,如刀刃般刮过赛道,鲜活的气血筋肉张扬而鼎盛。 “冷死哥了,沈斯京身体也太健康了吧?” “确实,状态好得出奇。” 闻言,一旁萝莉却撇嘴:“状态哪里好了?你看他那头发,都暴躁得炸起来了,一看就是在发泄情绪。” “有吗?” ...... 在偌大的家里,两人也极少数地狭路相逢过一两次。 宋茉刚从房间里拿完书下来,面色疲倦,嗓音微哑地叫他哥。 沈斯京完全置若罔闻,从她身边冷然掠过,高大身形如铜墙铁壁般冰冷,余光分都不分给她一眼,房间门一关上,就嗓音轻佻地跟林明月通着电话,慢悠悠吐出甜言蜜语和情趣挑逗。 林明月的笑声回荡,轻柔好听,穿透水泥砖瓦,刮过宋茉的耳际,刺耳尖锐。 宋茉安静如初,有点木然,锈蚀目光重新投向书里。 过了一会儿,又闭上眼,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翌日傍晚,红日渐渐西斜,天空染着淡紫粉色的云霞。 宋茉叫上唐闻白去自习室讨论策划文案,忙了三个小时刚好到饭点,两人简单收拾一番就去附近的西餐厅吃晚饭。 吃了没多久,门口就出现两个人。 宋茉握筷子的手停滞几秒,率先扬起微笑,朝林明月点头示意,目光流连到旁边面无表情伫着的男人身上。 沈斯京炙热火光的眼沉静瞄过那纤秀的身影,手一伸,蛮拉着林明月的手腕,径直坐到了他们的左邻座。 男人掌心冰凉紧箍,林明月心里略诧异他的主动,面上不显。 “你确定要在这里吃吗?”她不想和宋茉待在一块,“你妹妹也在。” 沈斯京牵动嘴角,淡淡说:“当她不存在就行了。” 林明月垂眼。 你真的能当她不存在吗? 男人熟悉的气息如风般从身边掠过,宋茉像没事人一样,旁若无闻地安静低头吃着饭,唐闻白也眼观鼻鼻观心,隐隐刺激和忐忑。 服务员过来倒水,沈斯京简略扫了眼菜单。 “有什么推荐的吗?” “是这样的,我们这边主推这款五星特色菜套餐,含蟹黄饭和椰子鸡汤,原价198,如果两位是情侣的话,可以办一张情侣卡,注册后就可以获得八折的优惠,饮品除外。” 偷偷竖起耳朵的唐闻白忽然笑了。 他的声音低下去,悄悄道:“如果来的是母女,恐怕她就要说办一张母女卡了。” 宋茉忍俊不禁。 旁边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的低笑声,女生的笑声清如水流淌灵动,沈斯京本就不多的胃口瞬间消失殆尽,继续往后翻的手啪地合上菜单,面无表情递回给服务员,沉声:“行,那就给我和我女朋友办一张吧。” “好嘞!” 宋茉嚼着炼奶油炸馒头,尝不到一丝甜味。 等菜途中,天幕逐渐呈现出黑夜的浓紫色,无边无际的云海浮荡,街巷灯火绵延,双方各聊各的,气氛热烈欢快。 林明月友好地问宋茉都点了些什么吃的。 宋茉笑着看了眼唐闻白。 “他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 林明月讶然,感慨:“你们感情真好。” 沈斯京喉咙发酸得厉害。 她还挺会委屈自己成全他人,真他娘的是为爱奉献。 秦月养她到这么大,就是让她委屈自己迎合男人的? 菜慢慢上来了,沈斯京贴心让人把林明月的水换成温水,又去自助水果区挑了满盘的水果放到她面前,帮她拌蟹肉饭。林明月托着腮,温温柔柔地盯着他笑,男帅女美又气氛融洽,画面美好又暖心,惹人艳羡。 宋茉自始至终没往那边看一眼。 她平静地夹了一块烤鸡翅放在唐闻白碗里,嘴里幽幽飘出轻柔绵软的声音,含着温温的笑,没刻意掩饰音量:“这是你喜欢吃的,你多吃点。” 唐闻白半个身子一麻。 他感觉身体都被旁边那锐利的视线刮得只剩骨头了,虽心头狂飙着汗,面上还得朗然一笑,将那块鸡翅啃得干干净净。 沈斯京收回视线,沉脸咬牙,眼睛又冷又亮,背脊迥于寻常的直。 他夹起一块小点心,举到林明月跟前:“我喂你。” 林明月怔忡,脸颊泛红。 这场晚餐,双方的伴侣都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甜蜜体验。 结束后,服务员去拿结账小票,林明月对着镜子补妆,沈斯京站着等她,悠悠转头斜瞥宋茉,刚好她也望了过来。 两相对视,男人眼神锐利明亮,草草扫了眼她桌上的菜,唇角似有若无地扯出一丝极细微的讥诮,突然开腔。 “她不喜欢吃孜然,喜欢吃蜜汁味儿的。” 他吊儿郎当杵在他们桌子旁边,俯视瞅着唐闻白,似笑非笑。 唐闻白一愣,顿时有些尴尬。 他真不知道,他点了之后宋茉也没说不喜欢吃,怪不得六块鸡翅她一个都没吃。 谁知宋茉宽慰一笑,说:“没关系,我也喜欢吃的。”转而轻飘飘地怼沈斯京,“这么多年我的习惯早就变了,犯不着你来提醒我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沈斯京俊脸凶腾腾地抽动一瞬,险些没把后槽牙咬碎。 习惯? 她闻到孜然味就想吐,这习惯还能变? “谈个恋爱谈得这么磕碜,真给我们家长脸。”他挑眉,叫服务员打包两盒孜然鸡翅,放到她手边,“既然喜欢点,那我请客,你带回家吃。” 宋茉平静得让人觉得镇定无比:“当然,我很喜欢吃。” 她微微一笑:“快走吧,你女朋友在等你呢。” 男人的手慢悠悠插进兜里,懒懒散散地离开了。 进到车里,车子暴躁发动,一路飙驰,林明月紧紧抓着绷紧的安全带,看着驾驶座上那张英俊阴沉的脸,气势孱弱下来,却压抑不了内心的狐疑和不甘,冷声道:“沈斯京,我希望你不是因为嫉妒才反感唐闻白。” 沈斯京盯着红绿灯,淡淡道: “你想多了。” chapter33 借你这洗一下澡 宋茉吃完饭又和唐闻白在自习室待到深夜十点,才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家。 这几天真的太累了,连睡觉都是一种奢望。 推开家门,就听见楼上霍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摇滚音乐,房门关闭也阻挡不了那躁动沸腾的疯狂声波,吵嚷的蹦迪声跟打了鸡血般充沛。 她眼睛眨了眨,惺忪困倦的眼恢复几分清明,淡定走上楼,敲门,微哑的声音平稳。 “哥,是我。” 发出的声音瞬间被巨大音浪淹没。 房间内,动感的低重音震耳欲聋,沈斯京站在窗边,左手扒拉开帘的一条缝,往外望,只见漆黑庭院空无一人,大门也关闭着。他看了眼时间,又慢慢收回视线,右手长指夹着烟,缓张菱唇将半支烟含进嘴里,深抿,火星乍燃到底。 等了一会儿,见门仍没有动静,宋茉不慌不忙掏出手机。 【宋茉:关音乐,我在门口,开门】 片刻,音乐关闭,门开了。 七彩变幻的霓虹灯瞬间涌出,笼罩着宋茉整个身体,眼睛被晃得晕了一瞬。 她目光长驱直入,盯见桌子上摆着乱七八糟的啤酒夜食、switch、海贼王漫画,长屏电脑还放着赛车游戏,地上四散开性感红裙女郎的海报和毛毯,房间内充斥着一股糜烟酒色,烈而醇厚。 还挺逍遥自在,像家夜店。 宋茉秀眉紧皱,伸手利落将霓虹灯开关关了,房间顿时明亮正常起来。 沈斯京懒洋洋倚门框,歪头一动不动盯着她,眉棱飞扬,冷声嘲讽,声音沙哑:“哟,稀客,来我房间有何贵干?” 宋茉平静道:“我房间的水没了,需要借你这洗一下澡。” 空气安静几秒。 他似笑非笑地上下扫视她一番,凉凉讥笑一声:“去你妈房间洗不行?” “我妈和沈叔叔不在家的时候都会锁卧室门,你知道的。” 沈斯京不屑弯唇,手一伸,门就要关上。 突然被她一只手横拦住:“洗完我会尽快离开。” 沈斯京眼底寂静如古井,凝她淡淡倦色的面容,顿了半晌,风度翩翩侧身,语气闲闲:“给你十五分钟。” 宋茉诚恳道谢。 她提着篮子进浴室洗澡,沈斯京就坐在床上百无聊赖打游戏。 真是人才,这么大个房子,这几年都没停过水的,就她房间停了。 活该,让她跟唐闻白吃饭吃那么晚。 笑死。 他专心致志打着游戏,浴室里开始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偶尔停止,又忽然悠然开启,随之而来的,是沐浴露摩擦过凉滑肌肤的黏声、脚面在瓷地面走动声,细细微微,窸窸窣窣。 声音生动得足以具象化,给予了人浮想联翩的一切必要条件。 雾气缭绕间,缓缓出现了玉雪堆砌的瑰丽人影,含着潋滟清丽的眉眼,湿漉漉水流沿至粉白如蜜的腿部肌肤,她轻挑秀眉,嘴唇嫣红,带着微醺的痴然,水汽淋淋地喊他—— 哥。 嘶,沈斯京呼哧带喘,坚毅的眉宇间隐隐难耐浪荡,眯着赤红的眼,颈喉性感律动,目光带着强势的压迫感,磨缠在那蒙着水雾的浴室门上,一向狂放桀骜的脸颊微红,躺在床上,手忍不住往下伸。 在半路上猛然刹车,狼狈地挣扎收回。 沈斯京喉间溢出崩溃唔声,嘴角抽搐,猛扇了自己一巴掌,清醒没几秒,又颓然躺回床上。 靠。 他就说宋茉是来克他的! 水声停止,沈斯京敏感听见浴室里传来衣物摩挲声。 没过多久,宋茉推开浴室门出来,浴室里瞬间往外涌出清香温热的雾气,她浴袍虚虚拢在身上,腰带细条松垮系着长垂至脚踝,湿漉漉的脚掌轻踩在地面。 沈斯京微微瞠目,呼吸频率再次瞬间起了变化。 过了一会儿。 他面色冷然,起身走到她面前,避嫌将眼睛飘开,不动声色地站直身体,像是威严的兄长,气势汹汹,安如磐石。 “洗完了?” 宋茉看着他,目光清澈纯粹,像在说他明知故问没话找话。 “嗯,洗得挺舒服的。” 她淡淡应着,袅袅婷婷的,随意撩开唇边黏着的湿漉长发,从锁骨到凹凸起伏的胸脯线条,再到缓缓滴水的纤细脚踝,清丽不失粉黛,惹人心醉,仿佛千枝万花簇簇香。 沈斯京真的喘不过来气。 他觉得这个房子的排气功能可能不是很好,改天得拓宽一下排气口。 “看我干嘛,回你房间。”他浑身肌肉发紧,有些发晕,视眼前站着的是洪水猛兽般,眼神带着恼意,“穿的都是什么玩意,遮不遮漏不漏的。” 宋茉低头看了眼。 “这是浴袍,哪儿漏了?” 男人没搭理她,恨恨捞起衣服也进了浴室洗澡。 宋茉瞥了眼男人急促的背影,手搓头发,随口问:“你不是已经洗过了吗?我看你洗手间放了换洗的衣服。” 进了浴室一听到这话,沈斯京的脸瞬间笼罩一层黑红色,粗声粗气朝外喊:“我再洗一次不行?” “我没说不行。” 温热水汽盈满茉莉清香扑面而来,沈斯京心烦意躁,闭着眼冷静一会儿,刚想脱衣服,突然,视线落在了洗手台上,那里明显突兀多出了一个篮子。 篮子里是一团换掉的衣服,放在最上面的,是两件柔软而凹凸有致的粉色布料,懒洋洋搭在篮子里。 是女生刚换下来的。 男人瞳孔剧震,太阳穴瞬间盘虬明显凸起的青筋。 chapter34 暗香浮动 他牙关微微颤抖,下颌绷紧,深呼吸,沉沉走上前,修长大手迅速提起篮子,带着一股隐而未发的怒气,往前大步跨过浴室门,低吼:“宋茉!” 宋茉还在房间门口前没走,从门后面慢吞吞探出个头来。 她声音温吞:“怎么了?” 怎么了? 沈斯京耳朵嗡的又是一响,神色几经变幻,额角青筋暴起,恨得牙痒痒。 她居然还有脸问怎么了? 能把自己这么隐私的衣物漏在男人浴室里,他都不敢想,这次如果是忘在其他男人的地方...... 男人的脸骤然黑得能滴出水来,眼皮掀阖,冷光斜觑她。 “你自己看。” 他皮笑肉不笑的,将篮子举到她跟前。 宋茉视线下移,瞬间,脸颊肉眼可见发红,脸颊迅速烫了起来。 她怯怯眨了眨眼,抬眼凝了一瞬沈斯京,涩涩抿唇,伸出手指,慢慢勾住篮子提手,指尖在接替时轻轻滑过沈斯京的掌心,异样的热度顺着指尖肌理慢慢滋生痒意。 沈斯京感觉自己像摸到了蒸得温软的馒头,轻轻捏都能捏出水蒸汽来。 他喉腔发软,心脏和缓地跳着。 似乎是有点尴尬和羞恼,宋茉轻轻地唔声,小声道谢。 “谢谢。” 轻飘飘浮着的呢喃,哝哝鼻音,像棉花沉在温柔澄澈的水里,泡软,有点模模糊糊的柔。 沈斯京喉结狼狈一滚,声音忽的像绷紧的弦:“把你的那些......忘在男人浴室里,这,你记性太差了,太差!你他妈、你别这样,以后。” 说的什么鬼东西,宋茉倏地挑眉,沈斯京也紧着张脸。 他有点上不来气,扯了扯领子,缺氧晕眩,脑子也被一团粉色的东西堵住了,有蝴蝶结、粉白条纹、单薄柔软...... 沈斯京思绪滑着游移,目光飘然定在女生那张羊脂玉似的脸,心咚咚狂跳,身体反应快得出奇。 心脏跟他的身体部位一样,浮在半空,没有支点地跳动。 完蛋。 沈斯京揉了把脸,抬头看着天花板,面无表情,吸气、呼气,不动声色弯点腰,双手插进裤兜,手在兜里假装动着,实则撑起裤裆,让部位有适当的放松空间。 气氛安静得有点诡异,宋茉微微蹙眉,想走近点跟他说些什么,混着洗发水和香皂的气味,悠悠然然地飘来。 沈斯京猛然往后一大步,整个人宛如惊弓之鸟般,吓得双眼瞪圆。 宋茉也忽然滞住,抬脸看着沈斯京。 那双眼如鹤鸽般清冷,蒙了层雾气,光彩四溢。 她眼尾轻挑,笑着,嗓音徐徐: “怎么,你怕我?” 沈斯京眼皮一跳。 时间仿佛倒退到几年前,秦月带着宋茉住进沈家的当天夜晚,他怒不可遏,如鬼魂般幽幽伫在宋茉的公主床边,神情冰冷凶狠,看着缩在被子里拼命流泪的宋茉。 她抽泣着喊他名字,他痛快地咧出森白的牙齿,慢慢道—— 怎么,你怕我? 女生温良无害的声音,仿佛和五年前蛮戾冷狠的男人相重叠。 都他妈的是轮回报应,沈斯京长呼出气,肩膀僵着,呼吸有点气急败坏,整个人不安得像一只炸毛即将乱吠的大狗。 凶得很,可爱得很。 宋茉唇角勾着,不紧不慢地朝他笑,美眸水光潋滟。 她轻叹了口气,忽然向他伸手,温热指腹轻抚他的左边脸颊,寸寸抚着上面的红色掌印——刚才他为了保持清醒打自己的那巴掌。 他颓然低下头,闭眼,想蹭她的掌心。 那只白皙纤长的手却如同风一般悄然离去。 沈斯京顿住,面不改色,浓睫平静掀开。 只见宋茉已悠然离去,背影婀娜自在,男人在背后大刀阔斧站着,看起来气势汹汹,仔细看,绷紧的下颌却有点抖。 在原地站了很久,他手指插进发间,崩溃搓了两下,才转身进了房间。 关门,掏出手机,找到一个人,拨过去:“给我点东西看。” 这大半夜的,此东西是什么东西,都是男人,心知肚明。 那人爽快道:“行啊,要什么角色的,我给你挑挑。” “随便发一个。” “我手上有仨精品,御姐、甜妹和古代。”那人涎笑着。 沈斯京垂眸,暴躁一捋额发,咬牙片刻,还是粗声问:“......有没穿粉色的?” 那人一愣,顿时笑得更厉害了:“嗬,看不出来啊,你喜欢这一款的啊?” “别废话,有没有?” “有啊,当然有!” “发来。” 很快,沈斯京就收到了一个视频。 但他没先点开,反而先看向房间门,确认关闭后才放心将目光投向手机。 屏幕里景色美妙,他却自嘲地勾起唇角。 他在自己的家里、自己的房间里,看个片居然都要偷偷摸摸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有悍妻。 他点开视频。 时间长达三十三分钟,挺高清,质量不错,还是剧情流。但沈斯京发现,他竟然兴致缺缺。 以为是情绪没到,便硬撑着继续看。 结果看到快结尾了,仍然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欲望没得到填满,不上不下地膈着,沈斯京越来越烦躁不安,盈满的情绪也慢慢降了下来。 “靠,浪费时间。” 他骂了句,刚想将手机扔掉睡觉,倏然滑过女主角的一个侧脸,那轮廓跟宋茉有六七分像。 一瞬间仿佛白光从眼前划过,沈斯京情绪再次到达顶峰,喉结滚动,脸色登然就变了。 啪—— 手机被男人随意扔在了地上。 夜色浓厚,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沈斯京躺在床上,眼睛一片迷蒙,耳朵嗡鸣声随着咚咚直跳的心,兽性的手慢慢往下移,如同盛放的花般包裹,慵懒、熟稔,掌心的浪花是脑海里抚摸雪枝上湿漉漉的水,翻身,菱唇埋在被子里,恍作亲吻她薄薄的眼皮。 朦胧模糊间,望见窗外那片飘忽的云,跟他一样,晕得厉害。 终于,过了很久,男人倏然紧皱眉头,张唇,坚硬的骨骼突然被一张密密麻麻的火力网弹雨飞射,他无休止加速驱动反应,肌肉贲张,到达某个临界点,骤然松开油门,额头汗淋淋的,胸膛剧烈起伏。 在这个朔风凛冽的冬季, 沈斯京躺在床上,汗流浃背,野性而张狂。 - 回到自己的房间,宋茉提着篮子安静地走进浴室。 她拧开洒水开关,水瞬间从喷头里一涌而出,霎时间水雾肆横,淋湿了她裸露的脚掌。 像没意识到自己还穿着浴袍,她静静走前,任由水渐渐淋湿身上沉重的绒袍,水缓缓流在脸上温热滑沿。 她一动不动地站着,闭眼,心脏仿佛得了难以形容的沉疴。 沈斯京,你现在在干嘛呢? 是不是在做我曾经因为你做过的事呢? chapter35 分手吧 林明月最近觉得沈斯京不太对劲。 先是和她逛街的时候老是发呆,她跟他说什么他全然听不见;有时候又不知道想到些什么,突然眼睛发红,脸也跟着红;她穿着他喜欢的白裙尽全力挑逗他,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隐隐有点不耐烦,沉默抬望向窗外的云,目光雪亮,神情暗暗淡淡的。 云有什么好看的? 她不理解。 最让她感到不安的是,闲着无事聊天时,他的兄弟说漏嘴,说在家时沈斯京找他要片子来看,而且种类还是他从来没看过的那种。 在家里,有什么事,或者什么人能激起他的欲望呢? 这一切的反常,林明月心里只浮起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让她不甘和愤怒。 深夜,浓云密布。 一辆黑色银顶迈巴赫驶入山林别墅区,缓缓停在门口。 豪车的平滑驾驶静谧无声,车内亦静,将所有嘈杂隔绝在外,透着一股冷冽清洁的香气。 林明月三两下解开安全带,迫不及待地附身亲近驾驶座上的男人,深红色羊绒吊带下白皙的锁骨贴近男人胸膛,红唇香气盈盈,扑面而来。 今天她特意选了和以往不同风格的衣服,就是为了激发男人的新鲜感。 她不希望和他就此冷淡分手。 林明月轻柔地抚他的下颌、颈侧、胸膛,一路滑至腹肌,话语撩拨谈情。 想继续往下时,却突然被一只大手用力制止,冰凉的温度让女人微微崩溃,在她身热情动时,他竟没有一丝动容。 她在他脸颊落下一个吻,想继续动作。 沈斯京眯起眼,面色平静,轻描淡写推开她,嗓音沙哑粗涩地吐出三个字。 “分手吧。” 还是说出来了。 林明月一滞,唇边的诱惑笑意瞬间黯淡。 她强力维持着尊严脸面,优雅退开,后背贴着副驾驶座,侧睨这偌大的别墅,勾唇,异常冷静:“因为宋茉,是吗?” 虽然知道自己迟早会和他分手,但她就是想知道原因。 如果沈斯京是因为宋茉和她分的手,她再怎么宽宏豁达都不能忍受这种背叛——表面上以兄妹相称骗过所有人包括她,却暗自苟且。 沈斯京顿了顿,皱眉:“关她什么事?”又继续淡淡道:“我俩这关系你情我愿,当初说好了一方不愿意就分。” 他轻飘飘地瞥女人苍白的脸一眼,笑意风流倜傥,“别纠缠。” 林明月睫毛狠狠抖了一下,心理防线濒临崩溃,咬着牙根不依不饶:“别答非所问。和她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 男人黑眸幽灼,肩膀微动,没说话。 车厢内寂静几秒,林明月又开口问:“......你、你和她接吻了吗?” 问完,她的眼就闪过一丝难堪,指甲深陷进漂亮的紫色皮包里。 他和她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别说性关系,就连接吻都没有,她稍微靠近他就躲开。她真的无法想象,对她避之如蛇蝎的男人和他的妹妹在背地里缠绵亲吻。 她真的受不了。 闻言,沈斯京倏地一顿。 他慢条斯理抽出一根细烟,目光拧向夜空低悬的明月,昏暗光线下,侧脸明明暗暗,光影流转,看不清神色。 真接吻倒没有。 如果是梦里,那他亲的可不止是嘴。 无数画面在脑海里一涌而上,沈斯京喉结不动声色滑滚,耳垂微红,手里的烟明明灭灭,他佯装无事地吸了口,喉腔烫滚着烟,死死压住翻滚上来的欲念。 许久,他深呼吸几下,看着天上的云,懒懒垂眼,淡说:“没必要跟你讲。” 他确实没必要跟林明月解释这么多,毕竟两人的关系比起正经男女朋友关系,不如说是解乏无聊的感情伴侣。 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 但林明月仍然死咬着唇看他。 沈斯京呼出气,平静中略不耐烦,浓眉蹙着,低低应道:“她是我妹。” “是吗?” 她看着男人的表情,心里的狐疑更是确定了七八分,脸彻底龟裂,“沈斯京,你确定你只把宋茉当成妹妹?你那是看妹妹的表情吗?我忍了那么久你以为我不知道,真当我瞎了?” 她的喉咙仿佛含着酸水,涩得她哽了好几下:“你.....”深呼吸,似乎铁了心要让他承认,“只是想追求刺激?你想跟宋茉上......” 如果只是追求刺激,她或许还不会不甘心。 结果“床”字未出,沈斯京寒眸凌厉如寒霜,犀利猛然刮了过来。 林明月手心惊得微微出汗,止住了嘴。 他冷板着脸,嘴角微扯,笑意挺冷,身上混合的烟草蒸腾着辛辣气息,像低纬度的热量,声音不屑而疏离:“别玷污她。” 玷污? 这都能是玷污? 林明月眼眶泪水满溢,她咬牙,强撑着头颅,清冷勾唇:“沈斯京,我真看不起你。”推开门,又转身故意一字一顿地嘲讽刻薄他,“和你妹妹结婚那一天,可别叫我当观众,我看着恶心。” 沈斯京惬然低头点烟,声音含含糊糊的,哑哑沉沉似低音炮。 “嗯,不会叫你的。” 这句话毫不留情地插人心窝,女人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和愤怒一涌而出,直接捆男人一个响亮耳光,拎着他买给自己的包拂袖而去。 所有前段日子表现出的温柔小意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身后,沈斯京浪荡厮混的模样,半眯着眼眸,舌尖顶了下口腔侧壁,仍然耷着眉眼没什么兴致。 他不确定。 不确定是不是只把宋茉当妹妹。 还有,不确定他想不想跟宋茉上床。 chapter36 突发状况 到了一月份上旬,彻底进入冬季。 期末结束,武大正式放寒假,宋茉的学习压力一扫而空,回家彻头彻尾睡了三天三夜,才终于把状态完美调整回来。闲暇之余偶尔和朋友出去聚餐约会做美容,容光焕发,精神振奋,皮肤都养得水灵粉嫩,漂亮清纯得极惹人注目。 下午,宋茉和朋友约玩剧本杀,化完妆从房间出来。 路过书房,突然听见一阵窸窣声响。 她侧头望去,看见沈斯京弓着身子,挽着衬衫袖口,露出肌肉线条干净精壮的手臂,大手翻飞、翻箱倒柜,黑沉着脸,动作急促,满身写着“老子现在心情不爽别来烦”的蛮横戾气。 她犹豫片刻,走进,看着满地狼藉。 “你在找什么?” 他心情不好,宋茉本没指望他会回她。 没料沈斯京抬头看了她一眼,紧皱的阴鸷眉头松开些许,阴沉郁眼挪开,避开她的视线,嗓音沉淡。 “车库钥匙。” “沈叔叔又把你的车锁车库里了?” 沈斯京脸色极差,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这辆型号的摩托车他不经常骑,一时疏忽停在院里,结果不见了,看监控才知道原来被沈国德逮住锁车库里了。 要不是今天欧景提醒他俱乐部车库少了一辆,他还不知道。 车库钥匙通常被藏在书房,沈斯京继续翻找,宋茉打电话让朋友们先玩,然后在后面安静地帮忙收拾烂摊子。 她头颈低垂,专注地将扔在地上的东西摆回原位。 男人蹲在地上,懒洋洋耷着剑眉,往后瞧了眼她,肆无忌惮的手力道稍收,没再往地上丢东西。 十七分钟后—— “找到了。” 宋茉纤长指节勾着钥匙举到男人面前,微弯细眉,一双眸眼澄静透亮。 沈斯京呼出口气,接过,手指灵活变换,钥匙在手里牛逼哄哄花样变转,朝她淡淡嗯了一声,却没走,站定在她面前,凝她阳光下耀眼的淡妆粉面。 “出去玩?” “嗯,约好了。” “玩什么?” “剧本杀。” 男人浓睫掀着漫不经心走前几步,微微弯腰和她平视,那双漂亮漆黑眼睛,牢牢盯着宋茉的脸,眉眼迸点凶横,沉沉开腔。 “你喜欢他什么?” 唐闻白有什么好的? 让她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宋茉一怔,柔和眸光掠向他,轻轻眨了眨眼。 “......” 空气沉闷安静,沈斯京又重新恢复了他那张冷硬桀骜的脸,随便揉搓了下乱糟糟的头发,敷衍丢下句“算了”出门走人。 宋茉望着那高大背影,目光潋滟雪亮。 还未走出书房门,大门口就突然传来一阵钥匙的窸窣声。 沈斯京脚步一顿,宋茉也脸色微变。 两秒后,大门被利落打开,秦月和沈国德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家门口。 两人刚买完年货,从外省风尘仆仆回到家,拖着两大箱行李箱,还有置办年货的几大袋红色礼袋,有火红的对联、花、饼干零食等等,累得气喘吁吁。 宋茉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怎么突然回来了? 书房正对着大门口,现在出去肯定会被发现。 之前沈斯京就是从书房里偷了车库钥匙,差点被打了个半死。 “小茉,在家吗?” 秦月的声音回荡整间别墅。 宋茉鸡皮疙瘩条件反射竖起,抓起大咧咧往前走的沈斯京往回攥。 沈斯京其实不在乎自己被发现,他那么大个人了,要不是为了护着他妈白手起家拼出来的别墅和阻止秦月嫁进沈家,他下一秒就可以跟沈国德断绝关系分道扬镳,更何况只是拿个车库钥匙。 大不了和他这爹打一架。 沈斯京垂着眼帘,扫了眼女生抓着他的那只手,眼神幽深。 没反抗了。 宋茉急匆匆在房间里寻找可藏之地,他在身后气定神闲地单手抄兜,另一只手被她牵着,慢悠悠拖着步子跟在她后面,鼻腔微哼笑,意味不明的。 直到被宋茉推着进了书房小房间的衣柜,两人并肩,瞬间被黑暗笼罩。 空间狭窄,隐隐有木衣柜清新微朽的气息和樟脑丸的味道,女生的清雅淡香颤颤飘来,她呼吸微急,气息悄然弥散。 他浓眉微挑,黑眸幽灼,俯着旁边低眉顺眼的女生,吊儿郎当地喂了一声。 “用得着躲衣柜吗?” 明明有那么多可以躲开的方法。 宋茉眼眸微微闪烁,掩住心底里模模糊糊闪过的微小心思,沉心静气地轻声解释:“不进衣柜,我们两个都会被发现的。” 紧张兮兮的茫然样子惹人发笑。 沈斯京也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看着她的眼神兴味,淡淡勾唇。 这衣柜内部半低不高,他调整姿势,懒懒抻着两条长腿,头被迫低下,淡定地观察一圈黑暗四周的情况,菱唇慢腾腾凑到她耳边,眼睛熠亮如星,高大宽阔的身体有着沉甸甸的压迫感,扑面而来男人成熟蓬勃的盛气。 他声音压得极低,嗓音沉磁,尾音悠长缱绻。 “我们在偷情吗?” 一字一顿的。 男人味道混合着洁净刮胡水、清洁皂、皮肤的干净香味,他鼻尖微触她的颊边,桀骜放纵的身体微微弓起,挡在身侧,几乎笼罩了她的绝大部分空间。 宋茉的心猛然微微痉挛了下。 秦月已经上楼了。 她进了宋茉房间,又开始往他们这个书房走来,脚步声踢踢踏踏,越走越近。 宋茉心跳咚咚,抿唇,男人高大的身形像是一堵墙,她脸有点烧,轻声气音软得跟一摊水似的:“......嘘,别说话。” 沈斯京喉结滚了滚,呼吸滚烫。 宋茉的茉莉馨香味如丝绸密网般紧密裹着他,手臂触到她柔韧纤细的腰线,一股颤颤电流从尾椎骨直窜脑门头皮,蹿到四肢百骸,呼吸、心脏、就连膝盖骨都爽得发麻。 这和肉体碰撞产生的生理发情快感截然不同。 这是一种突发性的、极为愉悦的心理满足。 chapter37 没别的意思 秦月叫了好几声都不见宋茉回应,便拖着行李箱进了沈国德卧室,将行李箱打开,一一将里面的东西全都挑出来,时不时喊几声让沈国德帮忙挂衣服。 听这动静,宋茉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上。 生怕他们突发奇想将衣服整理进书房衣柜里。 沈斯京勾着唇,欣赏她那副全身毛孔紧绷的惊惶模样,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她脑后面有个凸起的贴挂钩,撞上了得疼个十天半个月。 狭窄的衣柜寂然无声,仅缝隙一细光线隐亮投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粗粝手掌开始逗玩着手下柔软顺直的长发,时而挑出一两根细秀蜷在指间,一圈一圈绕着,揉捻,像抚着银喉长尾山雀的羽,克制着轻闻,亲密、朦胧,说不太清楚。 宋茉没察觉。 她正仔细听外头的动静,手还忐忑攥着他的领带尾巴。 今天沈斯京穿着衬衫,打了平整的红纹领带,衣领开着,袖口挽起,长腿懒洋洋支着,一点儿都不严肃正直,从头到脚都是落拓不羁又风骚的男人痞样。 打了发蜡,在头上随意一抓,乱糟糟的,偏比平整发型更添点男人硬气流氓的魅力。 尤其那领带,老不正经地摇晃,像条绳。 绳抓在宋茉手里,她惘然不觉自己牵着条大狗儿,或是头失威猛豹。 沈斯京看得清楚,鼻腔微哼,低声打破沉静。 “牵狗呢?” 突然一声吓得宋茉微微瞠目,拧头仰视他,不解地嗯了一声。 沈斯京瞅了眼领带。 宋茉恍然,勾唇,骤然绽开的笑容如梨园清茶般清甜。 她眉眼弯如月,没松开,反而稍使力微扯了扯领带,男人后颈顿时被一股微力扼着,听话地往前俯了俯,整个人微向前倾斜,额发轻戳女生刚擦过香粉的额头。 两人在黑暗里融着彼此呼吸,四目相对。 黑暗里,仿佛卷起一股澎湃黑色的波涛。 狭窄的空间里,茉莉花和某种凛冽苦涩的薄荷味,某一个瞬间,重叠融合,苟延残喘在嗅觉里,层层纠缠。 这一次,沈斯京清清楚楚地闻到了。 气氛沉静,宋茉笑意加深,糯白的齿像狡黠矜贵的波斯猫。 他看着,唇角也跟着勾,一双眼半眯着笑。 宋茉轻声问:“你今天要和嫂子去约会?” 她温顺贴心,手慢慢抚平他衬衫的肩胛处褶皱。 沈斯京淡淡说没有,就随意换了个造型。 突然想换造型,就跟雄狮以发光滑亮的鬓毛来吸引雌性是一样的,等同孔雀开屏。 宋茉没继续问,当他是又有了新欢。 她收敛了笑,没再说话。 “跟你说个事。”沈斯京说。 宋茉点头。 他喉结滚动,凑近她,呼吸炙热喷洒在她颈侧,嗓音闷着,咬字吐息有些含糊:“我没跟别的女人上过床。” 宋茉一顿,眼睛湿淋淋的,嗓音柔黏地啊了一声。 这一声啊,轻轻响着,甜、娇,却不腻,是清洌洌的,像雪梨冰糖水般润入心扉,听得人耳根子仿佛都能流出甜沙软心。 听得沈斯京的眼睑和耳廓微红。 激得皮肤上的每根汗毛都立了起来。 “你不是骂我整天跟女人上床迟早得病吗?”他低头,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我没跟她们那样。” 宋茉睫毛抖两下,拗着小脸没搭理他。 她侧着身体往自己那边退开,沈斯京就跟着缓慢移动,像一座巨大的浪扑礁石,在狭窄的空间里带来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侵略感。 他继续说着,距离极近,唇微动,声音压低。 “我就是跟你说一下,没别的意思。” 热气喷着脖子根,男人性感沉醇的味道密密包裹,耳边是有力的心跳声,宋茉的耳朵被呼吸麻了半边。 场景宛若放慢的老电影,喑哑、黑暗。 宋茉情绪有些发紧,她听到了自己慌不择言的心跳声。 密密麻麻的,像高昂又低沉的鼓点,在狭小的空间格外清晰。 她不想暴露,脸色微变,想推开沈斯京。 手还未伸出来,却见他不知为何也倏地顿住了,瞥她一眼,然后慢悠悠地主动退开,摸了下鼻子,抱着双臂遮住坚硬胸膛,神色莫名,有点怪异。 衣柜中间缝隙的细长光线,映了男人颊侧微红。 宋茉眨眨眼,收回手。 一楼客厅,秦月和沈国德开始打扫家里。 其实家里原本打扫得就挺干净的,没有垃圾、整洁无异味,还新买了餐具。 沈国德知道沈斯京的德行,他没把这房子倒腾炸了都算好了,又三天两头出去鬼混,哪里会打扫卫生,肯定是宋茉主动包干的。 “小茉这孩子从小就惯会给她哥收拾烂摊子。”他不满冷哼,“那败家子还身在福中不知福,让我看到他再凶小茉,老子不抽死他!” 秦月一边擦桌子,边温柔笑着。 “这俩人关系我们别掺合。我女儿几个月大的时候看见你儿子就哭,后来长大了,反而是看不见小京就哭。” “都是冤家。” 走进厨房,沈国德打开冰箱,里面塞得满满的,有青菜、水果、牛奶,日期都很新鲜,都是宋茉刚买的。 他又忍不住感慨:“哎,有个女儿就好了,会过日子。” 闻言,秦月故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多大点事儿,她可以是你女儿啊。要不她嫁进来,要不我嫁进来,你选一个。” 沈国德哼笑,双手一摊,嗓音略显疲惫沧桑。 “这俩我都没意见,你去找我那败家儿子说去。这俩都得他点头。” 谁敢找他啊,一见面就凶狠瞪眼,秦月撇嘴。 沈国德笑呵呵地接过她手里的拖把,秦月拍他肩膀一下,去准备晚饭了。 以为孩子不在家,两人的声音没有刻意掩饰,传到二楼书房里。 宋茉没敢看沈斯京的表情。 她能清晰感觉到身旁人的气场陡然锋利尖锐,身体僵硬,原本游刃有余的浪荡意态瞬间消失殆尽,仿佛冰冷如金属。 她知道,他在生气。 但凡提到沈国德婚姻,他都会变成这副模样。 她低低垂眼,手指蜷缩着,轻声细语道:“哥,你别生气。” 沈斯京目光掠过来。 “你放心。”她说,“我妈不嫁,我也不嫁。我们不会给你添堵的。” 嗓音低低的,温柔、空灵而悦耳,仿佛春日里流淌的温水。 沈斯京眉眼倏然微动,半阖着眼,斜向右侧纤瘦薄背的身影,小小的缩在角落里,像夜色里冷清孤傲的白纱,他薄白眼皮下的眸光晦暗不明,胸腔沉沉起伏几下。 妈的。 这么嫌弃他。 “你想嫁我还不想娶。”他扯着唇角说,嗓音淡薄,又仿佛含着粗劣烟草般呛烈,“犯不着一副不想嫁给我的样子,我也不稀罕。” chapter38 十七岁的沈斯京 等客厅没了声响,沈斯京也不管会不会被发现,立刻打开柜门,两大步迈着长腿跨出,脖子酸痛,嚣张眉眼死气沉沉耷拉下来,攥着钥匙大剌剌掠出书房。 宋茉望着他气势汹汹的烦躁背影,没跟上去。 她安静站在原地。 风轻轻吹过纱帘,夕阳透窗,空气浮着如微沙般的尘粒,很淡,飘渺着。 女生如画侧颜,清丽眉眼,目光遥遥落在窗边。 书房窗边,檀木桌上,摆着一张白色木纹框相片架。 照片是沈斯京少年时期的模样,勾着顽劣不驯的笑,红白校服,衣领平整,意气风发得宛如一棵青涩的白杨树。 是十六七岁的时候。 宋茉静静地看着。 她对每个时期的他,都有着超乎想象的深刻记忆。 上学时期,少女或许都对这种朝气蓬勃又痞里痞气的男孩子是有复杂心思的,嘴上说着讨厌,在他身姿矫健地掠过身侧勾着笑打招呼时,却仍然忍不住红脸,在宿舍里佯装无意地热络讨论着他的八卦,暗自揣摩幻想。 沈斯京自小就调皮,却特别讲义气。 班级里有存在感最低的女孩子被隔壁班的人霸凌欺负了,他表面无动于衷,当天晚上就结帮带友撂家伙在必经巷口里堵人,摩托车乌泱泱围着那几个浓妆艳抹的女生,懒洋洋歪站着,黑眸气势十足地扫了一圈,腮帮子隆起。 “就是你们欺负我们班女生啊?” 那几个女生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当场吓得脸色煞白。 事情圆满结束。 结果隔天就被校方严肃通报批评,说他无证驾驶。 校批通告单在公告栏贴了多久,沈斯京风头就盛了多久。 后来学校见走势不对劲,想将通告单撕下来,沈斯京和那群狐朋狗友还极力阻止:“为了让沈斯京同学得到严厉的教训,请扩大影响力,务必将这个通告单一直贴着!” 教导主任大手一挥,笑骂了个想得美。 本就风头旺盛的沈斯京更加名声大噪。 性格是胆大妄为的,运动神经是极强的,在运动会上同猎豹般压弯身子飞驰在赛道上,肩背斜方肌拉扯迸发力量,冲破校记录那一秒,侧头对着他妹妹,眉眼飞扬,浪荡厮混地比了个“salute”的得瑟手势。 阳光下,他肆意张狂,大汗淋漓,满脖子挂着无数条金牌,叫人眼热。 做操时挥舞着班旗,阳光倾洒,是一只翱翔的雄鹰,羽毛发着耀眼夺目的光。 整个人就像他手机屏保的五星红旗,鲜艳闪耀,气势磅礴。 人是有趋光性的。 女生喜欢,老师又爱又恨,男生欣赏。 这就是十六七岁的沈斯京。 风头最盛那会儿,他的名声从附中传到千里之外的三中,都说武北附中有个巨帅的坏学生,有辆特别带感的摩托车,走在路上三天两头被女孩子要微信,还老是笑得流里流气的,特别好看。 太招蜂引蝶,学姐受不了,闹着要分手。 女朋友闹了别扭,沈斯京二话不说去哄,回来脖子上就多了吻痕。 最初,宋茉只知道他有女朋友,只会难过,心里酸涩。 真正掉眼泪,就是那一次看到了他脖子上斑驳的吻痕。 两人沿街走在熟悉的小巷路上,路灯高耸昏黄,大黄狗汪汪叫。 她径直走在前面,克制不住地想两人种吻痕的亲密姿势、暧昧的吐息,她嫉妒得像被人掐着喉咙灌了一缸陈醋酸水,红着眼眶,扑簌簌地掉着眼泪,心里暗潮汹涌,极恨他的不检点。 他明明警告她不要搭理送情书的男生,自己脖子上却多了丑陋的吻痕,跟虫子爬一样,红艳艳的。 恶心,讨人厌,呕,想吐。 呸。 她觉得她就像小说里的恶毒女配,拼命渴望着他们分手。 希望他们过得不幸福,最好天天吵架,她衷心地诅咒他们。 面对妹妹的控诉,沈斯京挂不住脸,狼狈羞赧,尴尬挠着脖子。 羞恼间,怒火也跟着旁逸斜出,忍不住粗声说:“这是谈恋爱要做的事,你别管,也别学。” 宋茉眼眶通红,起了逆反心理,咬唇冷笑:“我就学。明天我就找隔壁学委谈恋爱。我也学你种这些......东西。” 她面皮薄,说不出吻痕草莓之类的,觉得羞耻。 但沈斯京知道。 话落,遥遥腾空飞来一个书包精准砸在宋茉身上。 书包里面没什么东西,空空如也,轻如羽,但就是砸得宋茉刚止住的眼泪哗哗往下掉,心脏抽痛,觉得他对她一点儿都不好,不温柔,也不懂她。 他就只会黏黏糊糊地跟班花校花聊天,什么也不懂。 宋茉往前走着,默默流着泪,执拗得像条小小只的丧家犬。 沈斯京就在身后攥紧拳头,气得咬牙咯吱咯吱响,脸如黑云蔽天。 顷刻,才走到她面前,捞起书包,手悻悻捋了把她的鬓发,掌心宽厚干燥,仿佛带着盛夏炎热的温度,她怔愣呆滞,脸颊窘迫的热,呼吸像迎风轻颤的花枝。 然后,头顶缓缓传来一声叹息。 再后来,沈斯京的脖子再也没出现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干净净。 但站在他身边的,永远不是她。 后来,家里出事,沈斯京对感情开始肆无忌惮。 他逐渐能游刃有余地展示魅力,身边女朋友一个接着一个换,新鲜感来无影去无踪,刚成年的他纵横情场,年轻气盛,像百尝鲜蜜不厌的蜜蜂流连花丛,却喜怒无常,叫女生揣摩不透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 慢慢的,学会了抽烟、喝酒、打群架,跟一群不良少年混着作天作地,两只意气风发扬着的眼睛,变得冷硬凶狠,油盐不进、我行我素。 所有跟他交往过的女人,没有一个不说他混蛋的。 但要说喜欢,却也是真喜欢,也是真拿得出手。 宋茉羡慕沈斯京对爱情的毫不在意和手到擒来。 她嫉妒、偏执甚至病态。 因为她一直渴望他,却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他。 - 凌晨,俱乐部地下室。 沈斯京一身黑衣黑裤,刚洗完澡,肩膀懒洋洋搭着毛巾,后颈碎发湿漉漉泛着光,坐在沙发上,风卷残云扫食完晚饭。 翻出个电视剧看,觉得没意思,萎靡不振地掏出根烟想抽,又摁灭在盛满白砂石的烟灰缸中,最后干脆消沉躺在床上,后脑勺枕着双手,俊眼半阖,满脑子都是宋茉说的那句“我也不嫁”。 渐渐的,睡意上涌,他缓缓合上眼。 【......我也不嫁】 操。 男人猛然睁眼,瞬间清醒,眼瞪大如鸽子蛋。 chapter39 房号多少 自从沈国德和秦月回到家,沈斯京更不愿意回家了。 又或许是想冷静自己对宋茉的紊乱情绪,他开始有意无意避着宋茉,想方设法远离她,每天呆在俱乐部倒腾摩托车。 过了几天,他开车去洗浴城捯饬干净一番,西装革履,抹上发胶,然后独自驰向亲妈裘秋的故乡,栖山岗,一个时代抛弃的老旧村庄,有孩童、黄犬、矮屋。 他兴致勃勃提着大包小袋跨进屋子里,正挂着腊肉的外婆一愣,脸上崎岖蜿蜒的沟壑陡然加深,高声笑喊“哎呀我孙”。 就这么在栖山岗待了一段时间,舒舒坦坦,倒也没太想起宋茉。 临走时,塞了五万块在外婆衣柜里。 回到武北市时,是夜晚七点。 雷声隆隆,磅礴大雨毫无预兆地兜头浇下,路上堵得水泄不通,他等了三个小时还纹丝不动在原地,实在耐心耗尽,想着要不在隔壁五星级酒店里将就一晚。 扫了眼酒店名称,低下头订房间。 突然,又缓缓抬头,他浓眉挑着,视线眺向前方。 熙熙攘攘的酒店大厅纷乱嘈杂,人头如潮攒动。 酒店一楼大落地窗边,宋茉亭亭玉立,清丽婉约的淡粉丝绸裙,如江南雨雾下的袅袅佳人,温柔似水,身边跟着唐闻白,衬衫长裤,模样清俊。 俩人并肩走着,挺般配。 车内,寂静一霎,沈斯京淡淡收回视线。 他懒懒靠着软座椅背,半眯着眼,嘴里极为缓慢地吐出一口烟雾。 真他娘巧。 大厅内,宋茉正和唐闻白讨论着工作事项。 忽然,经过落地窗时,余光无意瞥见一辆熟悉的深红色奥迪,鲜艳明亮,凌厉逼人,在黑夜里极为独特的一抹桀骜嚣张。 是极为熟悉的车牌号。 唐闻白察觉到,“怎么了?” “没事。”她移开视线。 “不好意思啊宋茉,不知道今天会下暴雨堵车那么厉害,让你连家都回不了。”唐闻白看到窗外的暴雨,垂头丧气道,“早知道今天就不约你出来了。” 宋茉微笑说没事。 他递来一张房卡:“你的房间是312号。” 宋茉眉眼微动,不动声色拧过身,侧对着落地窗,悠然接过房卡。 车内,雨珠密匝匝地砸在窗上,沿流下无数水帘。 几乎是瞬间,沈斯京的大脑某根神经“啪”地崩断,瞳孔急遽缩小,凝着那张薄薄的房卡,和女人嫣红如醉的脸,手指夹着的烟颓然冒着灰雾,火星噼里啪啦四散。 他胸膛平静起伏,脸色渐渐铁青,瞳眸黑沉,佯装平静。 不错。 牛逼。 挺开放。 他脸上挂着寒光雪亮的冷笑,拨通电话,对方却迟迟不接,他闷头抽烟,坚持不懈打着,时间越久,抽得越来越燥,越来越急,仿佛窗外暴躁洒下的倾盆大雨。 十分钟,打了整整六通,对方才慢悠悠地接起,轻飘飘地扬起一声喂。 尾音勾着,嗓音柔软缱绻,仿佛清酒般的微醺旖旎,有点舒舒服服的嘤咛。 沈斯京闭着眼,喉结滚两滚,粗声问:“你现在在哪儿?” 那边停顿两秒,似乎懒洋洋地轻笑了下:“嗯,我?和朋友在逛街呢。” 话落,那边适时地传来男生的清澈笑声,她突然捂着话筒,滋滋响着电流,隐隐传来温柔嗓音:“你别碰我睫毛......” 又嬉笑着说了几句有的没的。 还撒谎,沈斯京更气得眼冒金星,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脸庞骨腮冷硬如石,浑身冒着森冷郁气。 “宋茉,我他妈的问你。”他一字一顿地说,“房号多少?” 分外平静的语气,仿佛含着疾风暴雨。 chapter40 你想怎么教我,就怎么教我 窗外暴雨淋漓,内里壁灯昏黄,暖气烘着。 宋茉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淡紫色的吊带真丝连衣裙,柔软婀娜,裙尾摇曳晃荡,肌肤白皙细腻,细白天鹅颈系着一圈细银链。 她轻抿口红,清丽眉眼瞬间添几分艳色,仿佛盛放的海棠花。 手机在桌子上不停震颤,她恍若未闻,慢条斯理整理裙子。 二十分钟后,门外响起敲门声。 重而低沉,催促的鼓点密集,足以让人感受到主人的烦躁。 她微微翘唇,声音渺渺:“来了。” 将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黑沉如锅底的脸。 她将长发轻撩耳后,眼睛幽深,香气怡人:“哥,你怎么来了?” 沈斯京咬着后槽牙,眼神阴鸷灼亮,身上一股灰蒙蒙的倦怠烟草味和满身雨水气息的清新。他绷脸,大步跨过宋茉,目光如炬地绕了一圈整间房,从浴室溜到卧室再到阳台,哪个角落都不放过,一一核实。 “找奸夫吗?” 宋茉平静自若看着,在身后淡淡飘来一句。 找了各个地方都没有,最后,沈斯京停在衣柜面前,深呼吸,猛地掀开,看到里面空无一物,绷住的脊背这才彻底松懈下来。 宋茉优雅笑了笑。 她指着玄关处的窄口白纹花瓶,颇怡然自得:“要不要看看里面有没有?” 还有空嘲讽他,看来是早料到他会来了,沈斯京故作沉稳插着兜,瞥过去,冷笑。 “恋爱都没谈,连亲嘴都不会亲就开房。别说是我,就是你妈来了都得跟我一样找,免得养出个脑残败家恋爱脑还不知道。” 宋茉语气平缓:“我是不知道怎么接吻,但我可以学。” 说的什么狗屁不通的话,他还是头一回听到还能学习接吻。 “你学个屁,水到渠成的事情你学个屁。” 宋茉睫毛一眨,充耳不闻他满嘴粗话:“你女朋友多,经验丰富,你可以教教我。” 沈斯京猛然一定,顷刻,冷光斜乜她。 “你让我怎么教你?” 宋茉垂眸,轻声细语:“你想怎么教我,就怎么教我。” 沈斯京呼吸沉着,一双瞳眸深邃幽灼。 宋茉瞳眸澄净,凝着他,平静径直走到他跟前。 对视间,世界仿佛突然和他们隔开来,所有嘈杂消弭于耳际。 沈斯京喉结微滚,凑近,蜻蜓点水般亲了亲她的颊侧。 轻微的痒。 然后慢慢退开,低头看着她,嗓音有点哑:“就这样亲,知道了吗?” 宋茉眸光微微浮动,惘然摇头:“不知道。” 他轻啧了声,弯腰,抵着她的额头,有细汗淌下她馨香发鬓,粗粝指腹焦躁抚去,他眼瞳黑得滴水,先是薄唇轻轻贴上她的鬓角,退开,又贴近,亲她的脸颊,克制啄吻着,一下一下,缓慢试探,宛如春日缠绵的雨。 退开,声音开始有着微妙的黏糊:“这样呢,知道了吗?” 宋茉气息颤颤,摇头。 “......” 沈斯京低头继续亲,燥乱呼吸洒落耳廓,渐渐的,滚烫、凌乱,抿啜啄吮着她的眉、眼、脸颊,仿佛旺火流窜,熏燎着彼此,闭眼捧脸,呼吸干燥热烫,嘴唇细纹酥酥麻麻地烙着她微凉的肌肤。 声音低低的、喑哑的:“你好好记清楚。” 急促呼吸含糊纠缠,宋茉心跳如擂鼓,恍惚闭眼,天旋地转般晕眩,跌跌撞撞不知怎的就被抵在墙上,肩胛骨抵着坚硬后墙,她紧紧抓着他的衣领,急迫的旖旎暧昧让她四肢绵软,脸颊互贴时,她也情不自禁吻他下颌,却也被疯了似的回吻同样的位置,啾啾响。 窗外暴雨躁动纷乱,自乱阵脚。 沈斯京脑袋充血,晕乎乎,隐约有失控的状态在,但还记得最后的底线是嘴。 不能亲嘴,要真的亲了,就真的挽救不回来了。 【你别碰我睫毛......】 他目光幽灼,将最后一个吻,落在她的睫毛上。 然后颤悸着拉开距离,喘着粗气,耳垂紫红:“我只是在教你,没别的意思。” 宋茉也喘着气,脸颊潮红,没敢看他,囫囵敷衍着点点头,声音含糊,眨眼频率快得厉害,恍如湖里拼命荡漾着涟漪。 “我知道......” 沈斯京粗鲁捋了把毛茸茸的头发,宋茉低着头站在原地。 两人僵僵面对彼此,气氛缓慢而凝滞。 chapter41 纯牛奶是甜的 沈斯京觉得这辈子最难过的时间就是现在。 一分一秒爬得极为缓慢,他全身都炸着热汗,倏然拔身而起,四肢依旧异常拘谨地直棱着,镇定自若地僵僵插进兜里,沉郁脸庞透着绝艳的红,音调粗嘎。 “睡觉,你他妈的,早点睡,听到没?” 对方一言不发。 尴尬难堪在周身蔓延,他拘窘咬着牙,佯装坦荡不羁的模样,酷拽地淡声说我走了。 说罢,脚步虚浮飘向门口,像一只游荡在夜间的黑色水母,触须带着刺,内里虚弱柔软得稀巴烂。 啪嗒哒—— 窗外飞溅雨水乱潆一片,狠力鞭打在玻璃窗上。 宋茉大脑怔怔空白,僵着小腿,拗着张清冷小脸瞧着高大背影,清凌凌的双眼熠亮惊人,有点不知所措,嘴唇嗫嚅着,嗓音细弱。 “你要不要在我这里......” 顿住,犹豫着,缓缓吐出个“睡”。 环境再次鸦雀无声。 她继续说:“外面堵车,这酒店也满人了,所以......” 沈斯京停住脚步。 须臾,他眉梢微抬,慢慢转过头,面不改色盯着她,那玩世不恭的冷淡嗓音,少见的带点气闷,说:“你是真放心我啊。” 宋茉轻轻眨眼,默不作声。 他转身离开了。 哗啦啦—— 这一场黑云遮山的暴雨,滂沱倾泄了整夜,街道水泄不通,万家灯火迷离。这一小隅晦暗昏黄的暧昧,遍遍回响略显焦躁絮吻,在深夜,心跳震耳欲聋。 - 自从那天后,沈斯京开始频繁地做梦。 梦境内容难以摆到明面上。 在颠三倒四的虚实梦境里,只见一只颤着的大手,顺势抚上如丝绸般滑嫩的瓷釉肌肤,滑过薄薄布料,蜿蜒驱动,视线慢慢上移,那点下流的想法彻彻底底暴露。 朦胧的想入非非间,沈斯京面红耳赤地睁开眼,羞耻愧疚涌上大脑,意识跟着逐渐清醒,觉得怀里的柔软不似假,直至瞳孔拼命聚焦后,他瞪着怀里柔软的枕头,眉宇崩溃抽动几下,大手一挥扔在地上,抱头在床上疯滚。 他妈的,他真的完蛋了。 从床上迅速滚到地上,在房间舞了半天无厘头的泰拳,又垂头丧气弓背坐着生闷气,最后又变成成熟优雅的男人,翘着腿,气定神闲咬着半截戒烟,懒散半靠床边,缭绕烟雾笼着大半边锋利侧颜,透着一股浓烈的压迫感。 他对宋茉有感觉有屁用, 他闷闷地想。 人家现在根本不鸟他,从小到大每天一句哥,不用想都知道她当他是便宜哥哥,现在变优秀了,屁股后面还跟着一堆追求者,能看上他才怪。 脑海里闪过无数片段。 他恶狠狠凶宋茉的傻逼样,她对他犯怵的紧张样,他冷嘲热讽的漠然,还有他得意洋洋搂着女朋友腰,在她面前傲然炫耀的样子...... 画面走马观花,历历在目。 横躺在床上,沈斯京沉心静气地闭目养神,喋喋不休自我安慰半天。 最后,还是颓然得出一个可能性最高的结论—— 除非她是受虐狂,不然根本不可能喜欢他。 沈斯京不是个死脑筋走到底的人,他想,反正和宋茉又不是亲的,他爸她妈也没结婚,朝夕相处有感觉很正常,没必要死守着什么兄妹礼节巍然不动。 从小到大称兄道妹又怎么样? 林黛玉和贾宝玉还是表兄妹,不照样海誓山盟爱得死去活来? 这天,沈斯京没去俱乐部,待在家里。 平常他就算待在家,到了晚饭饭点,他也会自动避开三人出去吃,今天却破天荒的还待在家里,也没点外卖。 沈国德没说,但秦月知道今天做饭得做沈斯京爱吃的菜。 番茄滑蛋牛肉、凉拌酸辣牛肉和紫菜汤。 宋茉选了这三样。 本来秦月想帮忙做,但想起沈斯京不会吃她做的菜,为了避免场面尴尬,便只好讪讪退开,全数交由宋茉忙活。 中途,宋茉在厨房里洗着青菜,忽然开口。 “妈,如果你没做错什么事,你不必对他这么害怕。” 正欣慰看她洗菜的秦月顿时一愣,脸陡然僵住,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良久,才道:“没事,妈能忍。”然后转身出了厨房门。 宋茉目光亮刺,凝视她僵然的背影,默然抿唇。 吃饭时,秦月和沈国德聊家常,刻意避开了沈斯京这个刺头,问宋茉学习怎么样。 宋茉乖声回:“有点吃力,但总体还可以。” “武北的师资很强,你多跟别人打打交道,大学里的老师和同学都是人脉。” “我知道的。” 秦月给她夹了块肉,笑问:“感情呢?有没有中意的?” 宋茉察觉到沈斯京遽然淡淡看过来的视线。 她微微笑,缓声悠悠道:“我有啊。” 两位大人顿时眼睛发亮,沈国德笑着看秦月一眼,好奇问那人是谁。 宋茉温温笑着,没回答。 沈斯京胳膊酸胀,脖颈微微发硬,大口扒拉着饭。 凉拌牛肉辣椒放得多,辣劲渐渐上来了,他呷了口冰牛奶,抬眼前方,见宋茉亦被辣得双目潋滟,嘴唇软红,扯下发圈,随意将散发绑成丸子头,光线矇昧,像早晨湖光里的夺目红羽雀。 鼻尖还微微冒汗,嘴微微呼着气,呼吸声搔得人耳膜发痒。 沈斯京喉咙发紧,垂眸没看她,懒懒将自己杯子递过去,动作行云流水,十分自然。 玻璃杯牛奶半满,微微晃动。 宋茉也垂着眸,面不改色接过,纤手轻拿起杯身,素唇微阖,完美贴覆杯口处的湿润,含住,仰头。啜饮完一半,唇珠沾着点奶白,她明眸清澈,平静将杯子滑递回他。 “好喝吗?” 他重新覆上,仰头将所有牛奶喝光,问。 “还行。” 宋茉目不斜视,淡声答。 斜阳泼进窗帷,饭菜热气腾腾,笑语依旧。 各自父母说着话,两人各自低头吃饭。 唇腔内,犹然含着彼此的味道,起伏荡动,一场醇烈尼古丁和清纯茉莉香的碰撞,生机盎然,辗转热潮,在无人岛里跳着彼此隐晦缱绻的舞。 纯牛奶没有味道, 但这一杯是甜的。 chapter42 我要这个 宋茉忙学习工作时就像不知疲倦累死累活的驴,休息时会深度放松,专一沉浸在爱好里。 最近有个男团特别火,她被朋友疯狂推荐过很多次都不来电,这几天闲得无聊点了几首他们的歌来听,居然很好听,然后彻底沉浸在他们的综艺和打歌舞台里了。 夜晚,她坐沙发上,目不转睛盯着投影里男团的练舞花絮。 刚洗完澡,沈斯京下楼喝水,突然听到电视里传来一阵男人的笑声。 温水滑过喉腔,幽暗视线扫过电视,是一群男人脱了衣服躺在地板上做仰卧起坐,扑面而来的荷尔蒙气息。 持着水杯的手猛然一停。 沈斯京的视线定在那凹凸不平的肌肉上,浓眉深蹙,严谨仔细地上下打量。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群绿茶男的肌肉确实有点东西。 找了半天找不到嘲讽的地方,男人脸色渐渐发青,胸膛起伏,英俊面庞冷硬锋利,对着宋茉似有若无轻嗤声,然后拗过脸,气势汹汹地拧身就走。 宋茉依旧盯着电视,茫然未知。 第二天一早,她早早起了床准备练瑜伽。 却见到庭院里,突兀地站着位赤裸着上半身锻炼肌肉的男人。 肌肤雪白如冰雕,浑身汗液如水洗,鼓鼓囊囊的胸肌,四肢修长,肌肉骨骼强硬有力,背上疤痕肆意攀爬绵延,极性感矫健的男人味,充斥着肉欲阳刚,嘴里吁吁喘气,胸膛起伏,仿佛肆意伸展着兽性的张扬。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偏颊,悠然望了过来。 四目对视,他挺直腰肩。 宋茉嘴唇干涩,默然移开视线,幽幽道:“大冬天裸着运动,你不冷吗?” 沈斯京面不改色瞅着她,从鼻腔里轻哼了一声。 然后,半天,慢慢吐出一个“不”,颇闲散不羁。 “......” 气氛安静几秒。 宋茉睫毛微动,镇定瞥他,然后慢悠悠地,转身离开了。 回到房间,手机恰巧叮咚一声。 她打开看,是萝莉突然邀请她去柳溪公园打羽毛球。 她想了想,问沈斯京去不去。 【当然去呀,不过他会比你早点来一些,我们有俱乐部的事情要商量,到时候你要自己坐车来哦】 想到庭院里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宋茉勾着唇,欣然发了个好。 隔天,清晨雾深,冬风涌来。 轿车平静缓慢驶入柳溪公园,周围环绕一大片森林,湖泊结冰。 宋茉开窗,呼吸着浓郁清爽的松针气味,嫩黄色针织围巾在她脖子上缠绕好几道,树隙光斑漫得她皎白的脸波光粼粼,眉目潋滟,冰雪晶莹。 “在这里!” 一下车,前方赫然传来中气十足的清脆女声。 宋茉顺声望去,萝莉站在远处,正笑着蹦跶向她挥手示意。 她温柔笑着,也挥手,遥问:“你们开始打了吗?” 萝莉指了指后面,大声回:“你哥开始打了,我在这等你呢,怕你找不到地方!” 宋茉往萝莉后面望。 偌大的露空球场里,沈斯京正握拍弹跳而起,瞬间凶狠杀球,肌肉贲张而出,对面那人崩溃抱怨,他精神奕奕勾着笑,捋了把黑发露出额汗,俊眼慢慢瞥了过来,视线焯烫。 耀眼红日从东方地平线上跳跃而出。 他英俊眉眼染上朝阳潋滟光芒,笑容璀璨耀眼,恍惚见青涩少年的模样。 宋茉心一跳,迅速挪开视线。 然后淡定自若地走近萝莉那群人,举起手里好几份早餐,声音温柔轻灵如莺谷:“听说你们没吃早餐,给你们买了几份。” “哇塞好香啊!” 众人闻到散发的美食香味,唾液开始隐隐分泌,顿时感觉饥肠辘辘的,笑嘻嘻一涌而上。 “有玉米饺和豆浆吗?” “油条是我的嘿嘿。” “豆沙和黄金糕,好丰盛啊,谢谢茉茉。” ...... 拿完后稀稀拉拉散开,宋茉手里最后只剩一袋。 沈斯京脱了黑色运动外套,随意搭在宽阔肩膀上,慢悠悠走到她面前。 她心平气和睇着他,举起手。 “你只能要这一袋了。” 沈斯京耸耸肩,弓腰,仔细打量袋子里的早餐,眼睛阒黑沉默,然后慢腾腾伸出手,食指弯起,同时轻轻勾住女生的指尖和袋子提手。 漫漫四野,一片宁静的绿里。 他看着她,淡声说:“正好,我要这个。” chapter43 她居然还护短 仿佛被这句话堵住了嗓子眼。 宋茉的脸随即微微发热,指尖仿佛烫着男人的气息,将早餐镇定自若地递给他,手指垂在身体两侧,蜷缩着。 沈斯京拎着早餐袋悠然离开了。 女生在后面默默看着,柔和眸光高频闪烁。 一个小时的羽毛球运动后。 沈斯京不出意外地打遍无敌手,刚从场上下来,那群狐朋狗友就齐刷刷地纳闷嘘他今天打了鸡血,一扫前些日子的烦闷,还说运动果然能让人的心情变好。 让心情变好的哪里是运动? 沈斯京揉两下湿漉漉的头发,往嘴里叽里咕噜灌水,喘着气,视线恍若未闻地沿着石座绕着,眯起眼左看右望,找到翘着腿的宋茉,她正气定神闲坐着,垂眼横屏看手机。 这个专注欣赏的姿势,保不准又是看她那群男团了。 沈斯京冷硬如石的眸眼微眯,鼻腔冷哼,眉棱骤拧成川字—— 他的身材显然比那群脱了衣服几两肉的男人好,那群男的除了跳舞和脸有点姿色外,哪里能跟他比?他们的肌肉有他的壮吗?他们的腿有他的长吗? 一条一条算下来,男人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很显然,相较之下他优秀得多。 但宋茉既然能直接越过他,而去欣赏那群远在天边的陌生男人,那就只能说明他在宋茉那里的印象其实并不优秀。 闷头思考片刻,沈斯京忽然拔腰而起,插着兜,漫不经心地在宋茉身边落座。 两人挨着。 宋茉却跟没察觉到他来似的,仍旧注视着手机。 她一双长腿乖乖摆直,他黑眸滑过,见松垮裤腿微挽,露出纤细雪白的脚踝和柔美干净的小腿,目光极快收回,落在那亮起的屏幕上,果然是那个脱衣男团。 只是这次没脱衣服了,在直播,笑得跟狐狸精似的。 他唇角平成一条直线,内心冷嗤。 过了几分钟,他愣是没说一句话,硬生生拗着股劲儿,盯着前面的大草坪发呆,像一只倔头强脑的犟狗,顶着头毛刺刺的头发,沉默寡言。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宋茉依然没发现他。 男人脸色越来越差,眼神阴阴,唇角紧紧绷起,舌尖恨恨抵着后槽牙。 “非常感谢大家收看今天的直播,我们下期再见——” 直到直播结束,宋茉熄屏,抬头。 这才发现旁边坐着个一声不吭的男人,正垂着眸,冷漠又傲慢,气势不容忽略。 她神情微讶,轻描淡写问:“打完了?” 沈斯京嗯了一声。 沉默几秒,又佯装不屑地哼了一声,几不可闻。 宋茉柔和眸光掠过那张英俊坚毅的脸:“怎么了?” 仿佛就等这句话,沈斯京直起身子,沉着声,状似随意地开腔。 “那么开心,看什么呢?” 宋茉轻轻眨了眨眼,施施然将发丝撩至耳后,语气柔和:“刚才我喜欢的那个男团在直播。”说罢,又似有歉意道:“是我看手机坏了你们打球的兴致?” “没。” 她点点头:“那就好。” 可能是刚看了直播,女生眉眼弯弯,看起来心情极为不错。 沈斯京高大身形微微僵硬。 他咬着牙根,懒洋洋斜睨她,眼睛幽暗深湛,深邃眉眼有种硬朗沉稳的酷帅成熟,声线拖腔带调:“你们小女生都喜欢这种男团?” “什么叫‘这种’?”她微微蹙眉,“性格有趣、唱歌好听、能力强,都是理由。” 嗬,护短。 她居然还护短。 男人凶横冷脸的肌肉抽动几下,听她开始一反往常口若悬河地说这个男团的过往事迹、音源成绩等等,他通通听不懂,眼睛直勾勾觑着她,等她察觉到气氛异常停下来时,忽然开口。 “他们会骑摩托吗?” 问这个干嘛,宋茉神色莫名,摇头否认。 沈斯京眉尖倏挑,单边勾唇,轻呵,又慢腾腾瞥她,傲然扬起下巴,颇为不屑的得意模样,耸肩说:“我会。” 一副“哦,抱歉,完爆你偶像”的欠揍样。 然后跟赢得了什么大奖似的,趾高气昂地昂首阔步离开了。 “......” 宋茉瞪圆了眼。 她双手往背后一撑,歪头,慢悠悠地抿唇,憋不住地轻笑着,漂亮直角肩支棱起圆润弧度,细细碎碎跟着闷出的笑意轻抖。 望着男人迈着长腿意气风发的高大背影,她神色自若,笑意略溺。 过了半小时。 宋茉做完热身,拎着球拍上场了。 迎着周围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捧场欢呼声,萝莉笑嘻嘻地让宋茉手下留情,对方柔柔美美地粲然一笑,挥球扬拍一气呵成,动作干净漂亮。 “哇,京哥,你妹这动作有两下子。” “是挺专业。” “不愧是京哥的妹妹,我家那傻子妹妹笑两下都得休息缓半天。” “哈哈哈哈。” ...... 等下场,萝莉挽着宋茉的手去买喝的。 一路叽里呱啦的闲聊,就聊到沈斯京,萝莉长长叹了口气,说可惜了,她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 宋茉问:“怎么不喜欢了?” “唉,我算是看透了,追不到的男人就像彩票,金额再怎么动人你兑换不了就如同废纸。既然我上不了他,我当然不会浪费大好年华在这个臭男人身上。” 大道至简,最朴素的话说出最真实的真理。 宋茉微笑着,唇角笑容略涩。 来到目的地,沈斯京刚好站在那儿,一手搭着饮料机,目光自上而下扫过宋茉。 缓慢地,深亮的。 嫩粉糯米微阔腿裤,垂感极好,腰线妥帖紧束,贴着宋茉的曼妙曲线。领口随意撩开,细腻汗珠湿漉漉地滑至颈线,白皙纤细的手臂甩起羽毛球杆时,力度坚定强势,大方直率,松懈后又轻柔翘起会心微笑,冷清漂亮。 身体很热,瓷釉般的肌肤氤氲出潮红。 沈斯京眼睛熠亮惊人,嘴里嚼着的口香糖都险些吞了下去。 萝莉眨眨眼,看了看宋茉,又看了看沈斯京。 一顿,然后走上前大咧咧拍沈斯京肩膀:“你妹交给你了。” 他点头。 宋茉拧开瓶盖喝水,男人迈开长腿,步幅散漫地走到她身边,高大的身形和纤细苗条有鲜明对比,粗粝指腹如沙粒抚过她后颈沾着的一络湿发,眸底沉静如墨。 “打得不错。” 宋茉湿纸巾擦着汗,喉咙滋润:“嗯。” 她唇角的微笑无懈可击:“你忘了吗?初中的时候你和你的初恋组队和我打,我失败了,然后苦练了几年。” 一阵风斜吹,她掠过他身边,像一只轻盈的飞鸟。 徒留男人僵僵站在原地,指尖淡弥漫着洁净的花香。 chapter44 野狼与藏獒 沈斯京重新上场打球了。 他一步步迈向场内,健腰和结实窄臀阔起的身材实在漂亮,偏板着脸,整张脸仿佛都照在阴影里,挺拔眉峰凛冽拢着,冷傲迫人。 “沈斯京不高兴了啊,表情怎么这样?” 萝莉好奇扭头问宋茉:“你们刚才吵架了啊?” 隔了很久,宋茉才轻轻摇头。 比赛开始后,本来开头打得好好的,大家也都正常看着。但一来二去的,都渐渐觉得不对劲了—— 这空中的球像哈利波特的金色飞贼,不听使唤地狼突豕窜,过线、打偏、失误发球,男人省级水准的羽毛球技好像突然消失殆尽,无法精准掌握球的动向。 还连续让对方得了好几分。 “怎么京哥状态突然下来了?放水吗?” “他从来不会发球失误的,这么低级的错误。” “看他这样,那省级比赛的金奖,不会是他爸给他买的吧哈哈。” 即使是简单的运动锻炼,但男人的运动细胞是出了名的强,这一点失误放在他身上就格外突兀,有人见状,在旁边幸灾乐祸嘀咕了几句。 倒没多少恶意,只随口调侃。 结果被宋茉听到了,神色淡淡地瞥了这人一眼。 “人都有失手的时候,没必要因为这一点失误去否认他以前的成绩。” 她平静地说。 这投来的一眼属实心惊肉跳,那人立刻讪讪住嘴,挠头尴尬说好。 听到场外隐隐传出的声音,沈斯京目光一滑,一道清丽柔美的身影,正静静对着他,眼里光波潋滟动荡,目不转睛地专注盯着他。 而他这一场球打得稀巴烂。 胸口戾气突然浮现,沈斯京唇角僵成一条直线,什么也没说,虎视眈眈盯着对手,语调沉冷地甩下“再来”,硬邦邦的小臂肌肉绷紧,全身扎着刺般。 可惜表现已然不乐观。 十五分钟后,勉强胜利。 周围掌声稀稀拉拉,他一声不响地下了场,跟其他人提了一嘴去车上坐会儿,众人面面相觑,他自顾自拎着背包离去。 宋茉轻轻蹙眉,凝着男人的独影。 啪—— 车门重重关上,沈斯京坐在驾驶座上,阴沉压着眉头,双眼直瞪着前面。 满脑子都是宋茉刚才说的话。 【你和你的初恋组队和我打,我失败了,然后苦练了几年】 沈斯京咬合肌紧绷,一双眼仿佛蒙着淡淡雾气。 在她眼里,他肯定是个十足十的浪荡混蛋,三天两头出去找女人,事实上他即使对那些女人不认真,但他确实真的跟她们交往过,这件事他怎么也跨不过去,她恨他讨厌他觉得他多情恶心等等,都他爹的理所当然。 刚才又打了一场废球,水得要死,现在他在她眼里恐怕就是个无所事事的败家废物。 真他爹的...... 丢脸丢大发了。 男人眼神晦暗幽戾,抽出根烟流里流气叼在嘴角,刚想点火。 咔哒一声,车门突然从外面打开。 宋茉进来了。 他眼睛冷谑,盯着她双腿一跨坐在副驾驶上,关门关窗,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这毫不生分的熟稔举止让他气笑了,不耐烦盯着前面,沉着气冷声问她进来干嘛。 “你心情不好?” 她看着他,小脸冷清着问。 沈斯京身形僵硬,面无表情,神色淡淡:“没。” 他答得简洁,菱唇却死抿,显然是不怎么高兴。 有些东西闷在狭窄空间里,压抑着,无法释放,仿佛手里沉默的那支烟,无法点燃,烟草扎得人的心疙瘩刺刺。 宋茉心脏微涩,温婉柔顺地勾着笑。 她眉眼恬静,忽然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支常温矿泉水,递到男人面前,缓缓道:“我有事情要你帮忙。” 男人心情不好,冷脸耷眉,嗯了一声。 “这瓶水我开不了,能帮忙开吗?” 闻言,沈斯京拧头,盯着她,眼神猛然熠亮。 他漆黑眸光慢慢滑到她手中的矿泉水瓶里,又缓缓抬眼看她,浓眉骄横,胸腔突然闷出轻咳,嗓音沉傲:“你开不了?” “当然。”她拧着眉头,似有些狐疑,“你......开得了吗?” 说着就要缩回手。 空气顿时发出一声冷哼—— “这你都开不了?” 沈斯京佯装不屑,倏地伸手接过,三两下拧开,状似不耐烦地递回去,坚毅眉棱挑着,幽亮目光重振雄风飘向女生,她正捧着脸腮凝着他,他喉结微滚,淡定拗起下巴,修长手指抚在方向盘上,有节奏地点着。 虽默不作声,宋茉仍能看出他的眉眼飞扬。 她抿着笑意,又突然说:“昨天我看你锻炼,你的腹肌线条好像比之前更明显了,也比之前强壮了些。” 沈斯京赫然掀开眼皮,手臂枕着后脑勺,又幽幽哼了一声。 她继续补充道:“我不懂这些,但我感觉你的身材比什么男团、还有我之前见过的健身房里的男人好很多,你是怎么练的?” 女生眉眼认真,男人肩背愈发挺直,将所谓的锻炼步骤娓娓道来。 说到最后,又悠悠提了一嘴:“以后有什么力气活儿打不开的,随便找我,轻而易举的事情。” 宋茉唇角带笑,说好。 两人并肩回到场内。 沈斯京重装上阵,握着羽毛球拍的手仿佛注入千斤重量,打得那颗球跟原子弹似的,打得对手落花流水欲哭无泪,大猩猩捶胸:“哥你给我点面子啊!!” 旁边人对这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给予紧凑掌声,还不忘揶揄调笑:“哟京哥,心情好了?” 沈斯京笑骂句滚。 笑意从眼尾蔓延到唇角,眉宇间的昂扬斗志宛如晌午高升的太阳,耀眼夺目。 宋茉眸眼清澈,在旁边恬淡地笑着。 她哥这人,就像一匹野狼,总龇着尖利锋牙,眼里幽幽凶光,狂甩身上锃亮的毛发,威风地抻脖长啸,凶猛扑食咬得腥血飞溅,以此展示自己的领袖地位。 但受了委屈,就会瞬间化身大犬藏獒,一声不吭垂着尾巴,丧丧趴着,沉默舔毛。被人戳穿了,还得色厉内荏地梗着脖子吼三吼。 但其实很好哄的。 chapter45 以后他还会亲 一行人打完羽毛球吃了中午饭,下午去西京街扫荡美食。 宋茉兴致勃勃买了一大堆好吃的,提着大包小包,在其余人原地等萝莉买奶茶时,她忽然走到欧景旁边,递给他一个礼盒。 是欧景很久都舍不得买的限量版alix杯子。 把男生吓得连连推拒说无功不受禄。 宋茉微笑着硬是让他收下,真诚道谢:“以前多亏你照顾我哥了。” 骑摩托车受伤是常有的事。很久之前沈斯京低速侧摔,大腿和臀部严重挫伤,右膝关节骨折,是欧景忙上忙下帮他拍片、在医院照顾他,她偷偷给他带饭,也是欧景帮忙瞒着的。 对沈斯京好的人,她都会放心里。 欧景恍然:“哦!我就说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 他还以为是沈斯京的哪个暗恋追求者呢,转眼就忘了。 宋茉微笑,脸颊淡绯,泛着瓷釉般的柔和明光,仿佛一个模糊不清的幻像,平静自若的漂亮模样,和那个在医院里哭得泪干肠断的青涩女生缓缓重叠在一起。 欧景心里感慨,觉得虽然不是亲妹,这兄妹俩的感情也忒好了。 “宋茉,你一定很喜欢京哥吧。” 只是帮京哥点忙而已,宋茉居然记恩记到现在,还要报答他。 他还记得京哥刚出事那会儿,女孩子不知从哪里听到消息,眼眶红肿地提着饭盒进来,问她是谁她也不说话,只盯着床上的京哥,后面京哥女朋友过来照顾,她脸上挂着泛光的泪痕,默然转身走了。 得妹如此,兄复何求啊...... 欧景简直羡慕嫉妒恨。 从奶茶店里推门而出,沈斯京眯着眼望着正笑谈着的俩人。 宋茉眉眼弯弯的样子忒刺眼了。 直到宋茉婀娜袅袅的身影走近,他坐在奶茶店外的位置上,眉头深皱,心里极不痛快,脸也跟着蒙了层黑灰,腿毛毛躁躁踢垃圾桶到一边,手中买的两杯热奶茶啪嗒放地上,伸手揪住她的长袖往这边一拉。 他悠闲懒散的长腿开着,宋茉猝不及防挤进男人两腿之间,有点愕然,沈斯京盯着这张冷清倔强的纯澈脸蛋,黑眸隐隐沉沦出神。 两人一上一下看着对方。 良久,男人缓缓移开视线,不满地幽幽开口。 “你没看到我在这里?” 宋茉眨眨眼,慢吞吞道:“看到了。” “那这么多好吃的你先给欧景不给我?” 他以为那礼盒里装着的是好吃的。 像是要给自己找点理由支撑,男人又唠唠叨叨地跟宋茉说些古往今来的大道理,什么要尊老爱幼、尊敬兄长、尊敬长辈之类的。 他语气故作粗野,手却在揪着她的长袖。 宋茉笑意柔软,清湛亮眸定定注视着他,点头,嗓音温和:“意思是,让我把你当成长辈?” 轻轻柔柔的一句话,直往心上戳。 四周仿佛静得针落可闻。 宋茉秀眉轻挑,眼珠子微微发亮,语气平静:“我不是一直把你当成我哥吗?” 沈斯京薄唇紧抿,从兜里掏出张暖宝宝贴女生外套里面,合上,眸光恹恹,喉结滑滚,沉声道:“我他妈不是这个意......” 话音未落,旁边突然传来响亮一声—— “京哥,五公里外有好大一个草莓园,我们去摘吧!” 两人瞬间分开。 欧景眨眨眼,好奇双眼往前看,宋茉正淡定自若低头看手机,沈斯京玩世不恭地懒散坐着,半阖着眼,神色深沉,这兄妹并肩站着的画面莫名诡异的和谐,气氛尤为的奇妙。 他挠挠头,挥手招呼着让俩人摘草莓。 坐了五公里的车,草莓园建在临山凤凰湖生态园里,里面的草莓果实娇媚,硕大饱满、香甜可口,一踏进去,飘来盈满酸甜多汁的滋味。 一波人两两分行动,提着篮子采摘。 毕竟不是专业人士,哪个红的挑哪个,沈斯京懒懒掀着眼皮,轻轻掰下一颗红彤彤的草莓,也没往旁边看,随手一举,另一只手继续摘了往自己嘴里送。 宋茉低头吮吸,不偏不倚含住,余留下一点馨香湿润。 “怎么样?味道。”他收回手,摩挲掌心,拧头看她。 宋茉微微皱眉,摇头道:“有点酸。” 她喜甜,草莓的那点甜酸都会让她有点受不来。 像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沈斯京笑得有点懒洋洋的坏劲儿,舌头在唇腔划过半圈,若无其事伸出手,宽厚掌心放她唇下,动作自然流畅。 宋茉一顿,缓缓抬眼,看着他。 这一双清湛明眸清凌凌的,目光隐隐滚动,仿佛雪山掩着的薄雾,看不透背后藏着的是什么情绪。 他蜷了蜷掌心示意她。 然后,沈斯京眼睁睁地看着宋茉将仅剩的一点草莓尾巴吐了出来。 “......” 沈斯京盯着手里的小撮红,被气笑了,纸巾随意包起扔在一边,大手猛力揉她柔顺黑亮的头发:“酸你还全部吃下去。” 宋茉抿唇,温柔笑着,含着绵绵光芒,像草莓园里清香扑鼻的酸甜汁水。 沈斯京眼里突然浮现出一丝潮红,摸摸鼻尖,吸了吸鼻子。 漆黑目光不经意往她脸颊上滑过,一点红汁明晃晃挂在女生左边柔和的下颌角处,沈斯京双眸漆黑兴味,手举起,慢条斯理抚上滑腻肌肤。 触感那点冰凉,冻得人心脏发颤。 宋茉眉尾轻动,绵密睫毛低垂,面不改色躲开,如轻飘飘的冬风般掠过男人,继续弯腰挑成色好的草莓,脚步轻快灵活,偶尔采一颗草莓,红通通的,觉得没那么酸了,出奇的甜。 身后,男人呼吸停滞,手垂在身侧摩挲两下,装作冷酷地插兜,居高临下盯着她,嘴唇勾着浑不吝的笑,也学着她,继续弯腰,模样正经地摘草莓。 脑海里想的,是那个哗哗作响的暴雨夜。 灯光昏暗,他埋在宋茉颈间亲吻她下颌,她喘着气,脸颊发红,呼吸彼此交融的炙热,窗外的暴雨他充耳不闻,只感受到她指尖抚过他耳垂的颤栗痒意,她依稀轻微叫他哥。 躲什么躲,亲都亲过了。 以后他还会亲。 chapter46 很适合偷情 时间飞逝,到除夕夜这天晚上。 灯火通宵,热闹腾煊,沈家来的亲戚多,到了饭点院子里就停了一堆车,走亲访友拜年,围绕着人声鼎沸的春晚节目,客厅里小孩乱蹦乱跳,徐福记、瓜果盘,小孩子们穿红戴绿,耍儿童爆竹,空气散发着淡淡的硫磺味。 “弟媳你女儿呢,我这还没给红包呢。” “宋茉快来!叫声姑姑。” 听到称呼,秦月脸上挂着异样高兴的微笑,赶忙拉着宋茉过来叫人,宋茉乖声喊姑姑,看着妈妈脸上讨好的笑容,默然不语。 她抬眼望去。 楼下震天热闹,楼上沈斯京的房门仍紧紧关闭。 “沈老哥,小京呢,小京怎么不下来拜年呀?” 沈国德笑道:“小孩子生物钟没调过来,还在睡觉,过会儿我教训他。” 这次除夕夜,他惊讶于沈斯京的听话,既没拂他面子,也没和那群牛鬼蛇神般的兄弟一走了之,更没带回花红柳绿的女人气他,既如此,他便也没管他不礼貌的态度,后面随便打一顿就好了。 除了这家一对异常沉静的兄妹,这顿年夜饭吃得欢欢喜喜。 春晚没意思,沈国德就从闲置屋里搬出三台麻将桌,一伙亲戚高兴得摩拳擦掌,热热闹闹地三两分队开始博弈,在拍桌子蹬腿喊杠上开花的时候,房间门悄然开了。 沈斯京出了门,指尖一摁,庭院横停的迈巴赫幽幽亮起。 车门刚准备关上。 瞥见远处一纤长白影追来,脚步急促。 他沉缓呼吸,扣着车门把手的指节顿硌住,漆黑眸眼泛起深色涟漪,又悄然淹没下去,极其缓慢地拧过身,静觑着越跑越近的单薄身影,眼睛又冷又亮。 慢慢停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宋茉幽静看着他。 什么话也没说,手一抬,递来两样东西。 一支朴素的松河粮液白酒,和一只金属烟盒。 “穿多件外套。” 宋茉:“嗯。” 他扔了烟头,一脚碾灭:“回去吧。” “砰”地关上车门,黑色迈巴赫渐渐驶出大门,往右边弯折开去。他眉眼冷冷耷拉着,黑黢黢的眸往后视镜望,那慢慢被抛在后面的白色身影,正一动不动伫在原地,窈窕柔软,像一只垂颈美丽的天鹅。 目光迅速收回,猛踩油门。 深夜,天空烟花砰然乍现。 这抹公路上疾驰的黑影,十分钟后,到达八淮山长城纪念林。 墓区左挨教堂右临海,草木修剪整齐,白色雕花墓碑漂亮优雅,偶尔有小动物们窜出来乖叫,鲜活生灵摇舞着生命脉搏,让本因阴郁的墓地变得平静坦然,静美灵动,像童话般美好。 来到其中一块墓碑,上面刻着“裘秋”两个大字。 黑白照片上的女人,美丽可爱,活泼的笑容温暖慰籍。 他妈喜欢热闹喜欢童话故事,不喜欢鬼气森森的地方,他就选了这里。 放下几株漂亮的秋菊花,沈斯京嘴唇干裂,麻木静戾的眼瞥到旁边斜放着的松河粮液,身体微僵,许久,缓缓吐出口冰凉浊气,艰难打开白酒,瓶口斜倒。 “妈,这是宋茉给您敬的酒,新年快乐。”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的,话到嘴边却顿住,只听见白酒洒地的声音。 淅淅沥沥溅在地上,风吹过林梢听松涛,仿佛森林下的一场雨。 - 他们打麻将起码要打到凌晨四五点,沈斯京回到家时,依然吵闹一片。 地上的瓜子花生橘子皮满满一地,烟灰缸堆满烟头,易拉罐横歪竖倒,沈国德喝酒喝得满脸通红,在沙发上和几个大男人聊得口水乱飞,女人们笑声响亮,掺杂推牌的清脆响亮碰声,极为热闹。 他眉头紧锁不耐,显然到了极度厌恶的边缘,抓着烟盒闷头上楼梯。 和客厅蒙着乌泱泱的烟火气不同,二楼安静许多,烘着温馨暖气。 二楼走廊尽头有个角落,欧式花纹上悬窗,月光深深洒下,映亮小沙发,上面摆着一本翻页到中间的童年绘本,名字是mom(妈妈)。 沈斯京人疲马乏,懒散瘫坐,手肘放在两边膝盖上撑着,肩背流畅健美,身体撑起的棱角尖锐漂亮,突然想到什么,忽然低头,盯着手里的金属烟盒。 修长粗粝的手指轻挑开瓷盖,抽出一支烟管和打火机,点烟,那根烟燃得很快,染得身上一股暴烈烟草味,辛辣侵入。 男人漆黑双眼定在手里精致的烟盒上。 这是宋茉刚才和酒一起给他的。 半眯眼睛,热切咬着烟的唇角微微怔忪。 本惊异于她突然主动给他打火机这个事,开始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掏出烟盒时,却不可控地想起女生的幽美脸庞。 那就意味着,他每点一次烟,就会想起她一次。 脸上怔色一划而过。 沈斯京艰难生涩地勾了勾唇,像在取笑纳罕她不经意间造成的朦胧暧昧,又透着股被拿捏的愠色,一股压抑的躁郁相,有些恼火,偏心跳加速,脑袋微微发疼。 深色窗外,在放鞭炮,灯火昏芒。 他抬头看去。 万里归途,前路漫漫,今夜倒是比往常寂寞。 闷闷低头抽完烟,两人在二楼走廊相遇。 宋茉今天被秦月打扮得很漂亮,低低挽了个髻,典雅温婉,从头到脚光鲜亮丽,仿佛清润宁静的薄雪,袅袅婷婷的。 镜面反映出两人滞住的幽幽视线。 四目相对,他压着眼皮,往前走,她稍作后退姿态,仰头微笑着,直到退无可退,纤瘦的背贴着雪白墙壁,漂亮的蝴蝶骨停在墙边,像翻飞。 “我听了你的话,穿了外套。” 她慢条斯理拢着大衣,声音轻柔如春风拂面。 沈斯京静了静。 深夜黯淡,他的眸色隐晦,眼下一抹淡青,松懈着挺拔脊背,靠近,两条长腿近乎贴近她的膝盖,神色淡然,用一种似有若无环抱的亲密姿态沉声低语。 “打火机不错。” 干净的刮胡水味、香水味交织着北美特制的烟草气息,淡淡萦绕在宋茉的鼻尖,有点潮湿。 楼下传来沈国德和秦月的笑声。 灯和暖气滚烫,呼吸如潮,宋茉的柔和视线缓缓沿着他的英挺脸颊往上滑,她微笑着,语调平板,轻描淡写:“哥,你不觉得吗?” 沈斯京垂头,安静听她下文。 “这个环境,很适合偷情。” 她说。 chapter47 结婚的时候给我寄请帖 气息和声线都似乎轻微安静下来。 许是全球变暖的缘故,这个冬天不似往常那般冷,又或许是今天天气异常,刮过的风都带着热意。沈斯京的后背燥热。 光线淡淡,他幽幽暗暗的目光往她脸上瞟,呼吸细微凝滞,只花了一秒,似乎十分遗憾,低声说:“可惜了。但凡你喊我哥一天,我俩就没可能。” 宋茉唇角扬起一点点极小的弧度。 突然喊了一声哥。 她柔和眸光掠在他坚毅面庞上,清凌凌的双眸扎着微妙的刺,不甚明显,语气极为轻柔温吞:“其实也挺庆幸的,你能做我哥,毕竟以前没人比你对我更好了。” 沈斯京呼吸陡然静默下来,定定看着她。 一双眼冰凉如雪。 她继续慢慢说:“也不知道我能在这个家里待多久,我要学习、实习和工作,可能半年回一次家,说不准下次回来我会给你递一张订婚请帖,或者没那么夸张,只是带个男人回来,让你们把把关。” “希望到时候我回来,你不会忘了你曾经还有我这么一个妹妹。” 她衷心祝愿。 沈斯京身形凝固如雕塑。 是啊,还剩多少时间呢,宋茉还有两年毕业,她不像他,秦月不会允许她自由来去到处漂,或许在某个城市扎脚,可能近也可能远,未来无限可能,外面花花世界繁华迷人眼,见的世面多了,和她携手相伴的那个男人也就来了。 思绪飘了半天,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彻底冷下来。 他疲懒笑笑,无所谓耸肩咧嘴,毫不在意。 “我可说不准。你这个妹妹没了,保不准我爸又给我找另一个妹妹。” 说完又轻飘飘看她,“你不就是这样才成为我妹的吗?” 都知道对方的弱点在哪,即使没大呼小叫吵架,只是单纯平平淡淡刺对方,都能直接命中要害。 宋茉笑意果然敛住。 但男人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静静看着他,沈斯京肩膀宽厚,长手长脚的,偏表情却如同皱皱巴巴蒙着灰尘的纸,懒洋洋耷着剑眉,板着个桀骜不驯的脸。 一双纤手缓缓拂去他黑色毛衣上落的烟灰,她好意提醒。 “以后别喝那么多酒。” 他毫不领情,啪地拍开她的手,语气很淡,冷丝丝的:“烟你管,酒你也管,我还有哪里你要管?” 宋茉轻眨眨眼,恍若低语呢喃:“烟我不管,酒我也不管。你这个人也不归我管。这些东西,以后通通也会有人管。总归那个人不会是我。” 沈斯京浓眉深蹙,胸膛沉沉起伏几下。 他淡声说你知道就好。 宋茉嗯了一声:“我一直都知道。” 妈的。 沈斯京眼皮明晃晃掀着,深亮幽灼的瞳眸冷若冰霜地注视着这苗条身影,精光如炬,昏暗光线更凸显脸庞轮廓,五官格外深邃锐利。 手指摩挲几下,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 突然塞进她的嘴里。 罔顾女生瞪圆眼的惊讶,沈斯京神色淡淡,打火机一点,烟雾从宋茉嘴里弥漫四散,她开始闷胸咳嗽,憋闷的他顿感快意,轻佻地勾唇笑,迅速抽出含进自己嘴里。 那一瞬间,尾指不经意碰到她微凸的唇珠,像一粒粉珍珠。 凉凉润润的,纹路柔软。 二手烟雾冲撞而来,难闻得很,宋茉离他远了些,憋着气,蹙眉抬头。 像在问他为什么要做这么讨厌的事。 视线仿佛蒙着层朦朦胧胧的窗户纸,沈斯京透过这张脸,看以前青涩幼稚的小屁孩,看温润如玉的学霸少女,也在看未来她穿婚纱的样子。 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他讨厌。 沈斯京咬着烟嘴,手拽拽插进兜里,语气闲散地真诚夸奖:“当然不会是你,你也管不了我。我不会找个没良心的白眼狼老婆。” 他老是骂她白眼狼。 宋茉扯开唇角,笑意又幽幽起来。 “结婚的时候给我寄请帖。”他提醒她。 她欣然点头说当然,你是我哥,不给你给谁。 两人就此不欢而散。 凌晨五点半,亲戚才从麻将桌边疲倦离去,沈国德和秦月在卧室里睡得正香,客厅重回黑暗寂静,空留满地狼藉,沈斯京睡不着,烦躁叼着烟下了楼。 他总觉得宋茉今天态度不对劲,语气莫名其妙扎着刺。 来到客厅四处张望一圈,见到玄关处突兀多了件快递。 他心里咯噔一下,走过去拿起。 长方形,中件容量,物品名称是隐私。 定睛一看,寄件人是林明月,收件人却是宋茉。 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他深皱眉头,三两下暴躁徒手撕开,却发现快递已经被打开过了。看清里面东西的那一秒,男人深深呼了口气,浓密睫毛颓然垂下,太阳穴可怖地跳了跳。 里面满满的,是一箱大号避孕套,排列凌乱,还有几张撕开来的。 还放了一张字条—— 「宋茉,帮我告诉沈斯京,既然分手了,这箱避孕套就不用放我那儿了,数量挺多,都还给你哥」 男人手臂青筋暴起,戾气狼狈横生,狠相冰冷,掏出手机,手指猛力往屏幕上摁,似乎对方也在等着他的来电,即使近凌晨六点,电话也很快接通。 “你他妈有毛病?”他近乎于厉声低吼,表情如同要吃人,“我跟你亲都没亲过,你他妈给我妹寄这个,你精神有问题?” 林明月声音清醒:“精神有问题的不是我,是口口声声说是妹妹却对她有非分之想的你。” 沈斯京闭了闭眼。 除夕夜,前脚宋茉追着给他递来一支白酒敬母,后脚就收到他前任寄来的避孕套。 “我的感情问题我来解决,你别忘了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别说喜欢她,我就是跟她结婚又离婚又复婚都跟你没关系。”他一脸狠戾冷笑,“找好你自己的定位。” 那边林明月的声音仿佛恢复了温柔,对男人的失控似乎很欢欣:“沈斯京,你也该尝尝爱情的苦了。这一次,我可以接受你提出的分手了。” 当作最后的一次了结,电话挂了。 男人杵在原地,脸色黑沉难看,高大身形消沉萎靡。 chapter48 他要用,她以后也要用 大三新学期开始了。沈国德带着秦月去新加坡考察实地,宋茉也开始了新学期忙碌的生活,每天回到家都神色疲倦,放下电脑包,随手扯下橡皮筋和围巾,浓密长发慵懒散开,经过时,沈斯京能闻到她身上男士香水的味道。 和他在香港买的那瓶香水一模一样。 “我不知道你还喜欢喷男士香水。” 他插兜回头,醇厚嗓音冰凉如霜。 深夜,庭院窗户窄窄敞开,云层下丝缕月光浅浅落在脸颊,宋茉懒靠在沙发上,指尖挑开高跟鞋,扔在地上,嗑哒作响,弯腰揉着白皙纤细的脚踝,撩起单薄眼皮凝着面前的他,笑容纯白清甜。 “不是我喷的,是唐闻白。” 他挑眉:“他香水味跟我的一样,这么巧?” 她摇头,坦荡承认:“我推荐他的。” 垂在身侧的修长手指僵硬一瞬,他点点头,似乎十分赞成她的品味,欣然勾唇,塌着肩膀,英俊面庞懒散恣肆:“我单纯好奇,你俩得抱得多紧多长时间,连他香水味都能沾上。” 她怡然打了个惬意的哈欠。 “这就没必要跟你说了。” 沈斯京笑容奇异:“你让他喷跟我一样的香水......” 他慢慢走前几步,极为缓慢的,将曾经她在地下室受伤时说过的话,重新说了一遍:“那你跟他抱在一起,不会觉得是在跟我抱?” 他算是收敛了。 她当时说的原话,可不只是抱这么简单。 宋茉依然巍然不动,慢条斯理撕开脚后跟的创口贴,嗓音柔和:“你不也喜欢让你女朋友穿跟我同款的衣服吗?把我当成试衣服的模特了?怎样,她们穿得比我好看吗?需不需要雇佣我?” 她顿了顿,喉咙里忽然溢出一丝轻笑,明眸在夜色下,眸光潋滟,又冷又飒:“工资记得开高些,毕竟我的服务对象太多了。” 这是嘲讽他女朋友多呢。 沈斯京麻戾扯着嘴角,身体僵硬,耸肩笑说:“没办法,你哥我魅力太大。” 创口贴扔进垃圾桶,她缓缓起身,经过他,提着高跟鞋放回玄关处的鞋柜。 他看着落地窗外的深黑庭院,神思飘渺,又问:“怎么突然穿高跟鞋了?” “怎么,我不能穿?” 他没骨头似的懒靠着墙,笑了下,黑暗中凉凉瞟她一眼:“别犟。” “没犟。”宋茉笑了笑,“再说了,你不是挺喜欢女生穿高跟鞋的吗?” 她淡然道:“每个女朋友都有一双。她们有,我就不能有?” 沈斯京神色疲懒,嗓音含糊说不是这个意思。 他不是不喜欢,只是高跟鞋对腿不好,听说会损坏什么神经的,而且她天天在学校里走来走去的,武北大学又是出了名的占地面积大,回到家不得将腿累掉一层皮。 不过也是,都长这么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对他的话当然听不进去。 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了一段时间,就像特意互相插着对方的时间缝隙,特意避开对方互不干涉,沈斯京呆在家宋茉就回学校,他去俱乐部了她又悠哉悠哉回家。 他待在家里一个星期,她能连续半个月都待在学校。 行,牛逼。 一来二去的,沈斯京猝不及防被气笑了。 偶尔终于有一次在家里同框出现,他冷眼旁观她跟唐闻白通电话,神情间隐隐不快,边窝在沙发上打游戏边漫不经心问在聊什么。 宋茉噼里啪啦打着电脑,懒懒看他一眼,也没理他,继续柔声细语,等挂了电话才不厌其烦寥寥回他几句,又果断抱着电脑回房间了,什么也没说,却像在嫌弃他吵到她了。 他在原地站了半天,大步走过去哐哐敲她门。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探出个神色平淡的小脸,他懒洋洋倚着门框,居高临下俯视她,嗓音带点嘶哑:“你最近很忙?” “不忙。” “哦。” 他沉默下来,她看着他。 过了会儿,“你上次你说的参加那个优级评选,成功没?” “嗯,进了决赛。” 气氛又冷下来,两人光对视不说话,诡异的宁静下,他顿了顿,眉棱皱着,沉沉吐了口气:“上个月你收到的那个快递......妈的,我不知道她会给你寄这些,你别管她,我跟她没用过,她突然发癫,别理她。” 宋茉表情纹丝未动,眼睛都没眨一下,嗓音淡然:“没事,我不是小孩子了,这种成人物品没必要避着我。反正以后你要用,我也要用,犯不着这么避嫌,性是生活的正常需求。” “只是以后多管管你的女朋友吧,谁也不想在除夕夜莫名其妙收到一箱避孕套。” 不知道哪句话惹了他,男人脸色黑沉,绷紧的肌肉抽动一瞬,太阳穴一下一下抽搐着,盯着她的眼里布着红血丝,嘴唇颓丧沉郁泛着青白。 “对了,下次敲门声小点。” 轻飘飘撂来一句话,她轻轻关上门。 面对紧闭的这扇门,沈斯京僵在原地,眉眼沉沉,狠郁冷漠。 没错,她的学习工作生活都挨不着他,人家都说了,到时候结婚了会给他发请帖,避孕套算个啥。她说得对,这东西他要用,她以后也要用。 想到那个场景,回到房间,沈斯京长腿猛然踹向游戏椅,椅子狠狠磕在地上,男人指尖夹着的那根烟仿佛飘坠在空荡荡的山谷,风吹霜打,顷刻凋零枯萎四散入泥,萧肃湿冷,熏得男人的脸色都乌烟瘴气起来。 chapter49 为什么你不爱我?! 五天后。 下午四点,武北大学话剧院。 “宋茉,蹦得再高一点,小跑过来,对,就这样。” 偌大宽敞的舞台,夕阳斜斜打下,圣诞树和壁炉光彩夺目,小红帽穿着红色毛绒斗篷,宽松帽子半遮脸,拎着红格竹编篮子,蹦跳回小木屋里。 来到厨房,纤细白嫩的手指轻盈掀开篮子上盖着的餐布。 “今天的午餐是什么呢?” 嗓音清脆活泼如铃铛,天真无邪的女孩声音。 篮子里缓缓展现的,却是被切成三段的残缺尸体,头身分割的大灰狼,死不瞑目瞪大血白双眼。 视角一转,宽松红帽子下的,赫然是一张陡然苍白僵硬的脸,抬头,笑容缓缓蔓延,牙齿上渗着大灰狼的红血,慢慢狰狞溢满滴落。 “啊,是大灰狼,我的爱人。” 她轻声说。 整间话剧院安静得落针可闻。 舞台前,社长冷汗涔涔又热血沸腾,举起手,高声喊停。 “好,辛苦大家了,休息十分钟。” 这是武北大学话剧社组织的一场剧场表演,下周三开演。 这项表演能在武北大学的优级评选里加分,所以宋茉和唐闻白都参加了。 本来宋茉只是担任幕后人员,参与构思剧本,结果在她成功策划了一个角色大乱炖的童话改编黑暗故事后,导演在苦恼挑选小红帽角色时,无意间将小红帽斗篷披在她身上。 于是,她被选中了。 但角色需要穿红色的高跟鞋,在舞台上跟精灵般跑来跑去。为了尽早适应,宋茉从早到晚都穿着高跟鞋走路。 “宋茉,你真的很适合演邻家女孩。”社长说,“但是会在黑夜里拿刀砍爱人的那种。你真的很适合这个角色。” 宋茉笑了。 她对着社长皱皱鼻子,故作狰狞咧开猩红牙齿。 “那社长你可得小心点哦。” 社长顿时被可爱笑了。 中途休息,换下一组排练,其余话剧社成员在全神贯注坐排读本,导演和策划人员站在舞台前协助排练,气氛安静紧绷。 宋茉坐在观众席上卸妆,消息铃声突然响起。 她低头看一眼。 【沈斯京:我车钥匙突然不见了,在不在你那儿?】 她勾唇,垂眸了眼包包里的黑色物件,回了个在。 【沈斯京:地址】 宋茉利落发了个定位过去。 过了一会儿,她眸光微微闪动,凑近唐闻白,压低声音。 “等一下我们去后台对台词吧,我还有点不熟练。” 唐闻白倾身而来:“好。” 男生身上那股香水味微微飘来,是极为熟悉的,沈斯京经常喷的那款。 宋茉一顿,鼻子轻嗅,轻声说真好闻。 “你今天又喷了那款和我哥一样的香水?” 闻言,唐闻白窘迫地摸脖子,嗯了一声。 宋茉笑了笑:“不用紧张,我只是问问。” 过了一会儿,唐闻白小心翼翼地看她,还是想解释:“我自作主张买了跟京哥一样的香水,他真的不生气吗?其实我买的时候应该跟你们提前说一声的。” “我是真的觉得好闻才买的,不是想学京哥。” 宋茉温和笑着。 “这是你自己的喜好,不用这么担心。”她说,“只是要注意用量。你上次喷得太多了,我身上都沾了点味道。” 唐闻白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 晚餐是普通的叉烧盒饭,囫囵吃完,两人前往后台化妆室排练台词。 推开门,化妆室里有两个演绿野仙踪的女生也在排练。 见到他们都明显愣了一下,挤眉弄眼地朝唐闻白姨母笑,扔下一句“唐弟弟加油”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化妆室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唐闻白尴尬局促,眼睛不停往宋茉身上瞟。 宋茉倒神色淡淡,让他不要紧张,然后平静放下台词本闭眼背台词,开始酝酿情绪。 这场话剧,为了颠覆大家对童话美好的印象,从爱情亲情友情分别展开,增添了怪诞荒谬又搞笑的桥段。 其中,策划组将小红帽的爱人设计成了大灰狼,在小红帽疯狂质问大灰狼爱不爱她后,最后拿着锯子将大灰狼切割分尸,以在厨房里天真恐怖的笑容结尾。 “小红帽,我真的爱你,你相信我!”唐闻白饰演的大灰狼战战兢兢地退后。 小红帽紧跟其后,眼含泪水,状似癫狂:“你根本不爱我,你说谎!!” ...... 迎着橙红色夕阳,一辆深黑色帕加尼在天际处逐渐清晰出现,沈斯京手肘搭在窗边,慢悠悠握着方向盘,风哗啦啦吹过,他看了眼时间,懒洋洋将烟摁灭在车载烟灰缸内,猛踩油门,瞬间疾驰而去。 进到武北大学,一路上,男生们的目光就跟电光似的唰唰往这边射。 “哥你帅爆了!搭我一程呗,没坐过这么好的车。” 沈斯京吊儿郎当咬着笑,挥了挥手:“下次,我着急找人。” “女朋友?” 他嗓音淡淡:“妹妹。” 迎着武北大学男生们一路的目光护送,车缓缓停靠在话剧院门口。 男人迈着长腿走路飞快,推开门话剧院的门,里头的人穿红戴绿,半天找不到宋茉,找了个人问路,红着脸的女生指了一下方向,便气势汹汹往后台走去。 高大身形引人注目,台上台下的男生女生都齐刷刷往这边望。 来到化妆室门口,沈斯京的手刚抬起—— “为什么你不爱我?!!” 屋内陡然传来熟悉的一声尖锐的声音。 男人的手顿住。 在意识到这是他无比熟悉的声音后,血液直直倒流进心脏。 chapter50 喷着他喜欢的香水,泡他喜欢的人 宋茉这陡然尖锐的叫声太贴合黑暗童话的病态形象,着实把唐闻白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反应过来后,磕磕巴巴地继续说台词:“我、我一直都喜欢你......” 话未说完—— “砰!” 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他又是吓得猛然一激灵,抬头望去。 沈斯京正一脸戾气站在门口,胸膛剧烈起伏,冷凛着眉,亮白灯光照得他的脸发白,隐隐有些阴森恐怖,如同山坳里的野狼。 他走前几步,漆黑阴鸷的目光紧紧盯着俩人,心情糟糕到极致,觉得这场景真特么操蛋。 他寒着脸,憋着所剩不多的耐性,问:“你俩在干嘛?” 宋茉轻眨眨眼,目光一点点垂了下来,唇角微微上扬,缓缓转身面向他,纤细尾指轻挑细发至耳后,红着的眼眶收住泪水,和颜悦色,毫无征兆地说了句:“没看到吗,我在跟他告白呀。” 尾音轻扬,轻盈得飘在风里,愉悦至极。 瞬间,整个化妆室鸦雀无声。 沈斯京脑袋嗡嗡,脸上的表情不停变换,精彩纷呈,宋茉勾唇悠然盯着,唐闻白跟个鹌鹑似的站在原地没敢吱声。 最后,男人喉结滑滚,面无表情看了唐闻白一眼。 意思是让他解释,他不信这个骗子妹妹。 唐闻白心脏咕咚咕咚跳,默默尴尬道:“京哥,我们不是......我们只是在演戏,排练话剧。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斯京狐疑往宋茉脸上瞟,应该是妆还未卸干净,脸上隐隐有粉印,唇角有滴红印,确实像刚化过舞台妆的样子。 话落,屋内的气氛从诡异变成微妙。 沈斯京面色依旧沉静如水,一言不发眉峰拧着,但周身寒意褪了些许。一腔怒火突然被浇灭,他不轻不重地说了个嗯,僵硬的手从兜里抽出,身体松懈下来。 心里咒骂了声,表面仍风轻云淡。 “外面那些同学都在排练。”他道,“我只是是看你们两个在这休息,对其他同学不公平,过来提醒你们一下。” 唐闻白唇角抽了抽。 宋茉:“你只是来拿车钥匙的?” 沈斯京低眸掠她一眼,嗓音吊儿郎当,还有点没缓过劲来的沙哑:“排练完我顺路送你回去。” “你送我?”她回头看他。 沈斯京转过身,闻到空气中淡淡散发的香水味,是唐闻白身上的,宋茉身上也沾染了点。 他顿了顿,低低嗯了一声,手闲闲拽拽地插进兜里。 “一起回家。” 从学校里出来,男人猛踩油门,帕加尼疾驰在路上,宋茉有一种猛力的推背感,闭着眼,紧紧抓着安全带,脸颊微微发白,死咬着嘴唇不说话。 驾驶座上,男人一如既往的不动如山。 只有脚下不断踩着的油门宣泄展露出他情绪的冰山一角。 回到家,宋茉一个人走在前面,沈斯京慢慢走在后面。 女生背影清丽,浓黑绸缎般的长发系着茉莉绿长发带,随风飘逸,穿着修身大衣,衬得高挑苗条,像一株暗夜里盛开的茉莉花。 他慢慢走着,盯着,眼里情绪浓墨如夜。 推开家门,客厅一片黑暗。 宋茉想开灯,手往开关上碰,还没来得及抚上,黑暗中,身后男人就忽然伸来一只温热粗粝的手,轻轻触碰她的手背,半拢起,如羽毛般将她的手掌撩了下来,重新放回她的身侧。 温柔得不像话。 他声音很低:“不用开。” 她垂下眼帘,手指蜷了蜷,表面平静,心跳微微加速。 她沉默站着,沈斯京人高马大的身影却已然适时笼罩下来,黑暗里,气息沉重,他半眯起眼,有些痞气地勾着唇角,凑近盯着那张迎着光的清丽侧脸,声音压得极沉极低。 “你说你把我的香水推荐给他,原来是真的啊。” 他还以为她是在故意气他,结果今天唐闻白身上的香水,还真是他喜欢的那支。 鼻尖萦绕着那股熟悉的香水味——这原本属于他、如今另一个男人也有的香水味,沾染在宋茉身上。 男人眼眶隐隐发红,面色阴冷,忍着没发作。 他爹他爷他十八代祖宗的,回去他就把这傻逼香水给扔了,什么档次,跟他用一样的香水。 见宋茉安静不说话,他语气不大好,憋着掀桌的气,冷声吐出两个字:“说话。” 片刻后。 “是。”她仰头看着他的双眼,说,“就是我推荐的,就是我让他买的。” 沈斯京眼里仅持的笑意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他淡抬了下眼皮,慢慢直起身子,盯着她,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忽然扑面而来。 宋茉喉咙有点发紧。 他歪头瞧她,唇角似有若无地勾着,嗓音玩味,却没什么温度:“行,那我他妈现在跟你说,你好好记着。你再敢把老子香水推荐给他,你以后就别回这个家。” 他将声音放轻,一字一顿地威胁道:“听明白了吗?” 宋茉笑了笑:“香水不是只为你一个人定制的,别人也有用的权利。” “也不是给你那小奶狗定制的,这他妈是我先看上的。” 他面无表情,脸色黑沉,宋茉看得分明:“你不爽?” “是,我就是他妈的不爽。” 宋茉沉静如水:“你不爽也没用,他已经买了,还用了,我也闻了。” 没等男人来得及发怒,她又继续温和补充道:“他身上味道比你好闻,他不抽烟,干干净净,只有香水味,比抽烟一身臭味一身病的男人好。我说的是实话。” 沈斯京笑了笑,舌尖在口腔里滚了一圈。 他对着天,无比清晰、无比从容、无比流畅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我操。 chapter51 兄妹这么抱,不是很奇怪吗? 宋茉仍旧一动不动,像早就知道他会说脏话,面色平静地继续说。 “而且他很有礼貌,不会像你一样整天说脏话,一句一个脏话,难听死了。他待人待事都很尊重人,而且比你温柔很多,很专一,不像你,一天一个女朋友不重样。” 一句一个他他他。 唐闻白就他妈那么好? 沈斯京心中有一桶醋,放在天平上,随着宋茉嘴里直冒出的话,瞬间倒塌,猛然哗啦啦地浇得他全身透凉。 男人干裂嘴唇颤了颤,猛然挺直背脊,阴沉着脸,声音粗暴:“是!就你们现在这些小屁孩有礼貌,就你们俩最配行了吧?” 宋茉温吞垂眸,仍然是那副软绵绵好欺负的样子。 偏偏就是这样子让男人气得个半死。 他两大步跨上前,倏然凑近,眼神如刮刀,泛着森冷阴光,半笑不笑道:“你他妈以前说我身上味道好闻,现在就说难闻,你鼻子还有保鲜日期的?” 最后又破罐子破摔,吐出浊气,淡然挥手道:“行了,对,你说得对,老子身上有化粪池,你别挨着我,谁香你去谁家,唐家李家张家,随便你,我没拦着你。” 宋茉一双清凌凌的大眼平静地注视着他。 她突然说:“沈斯京,你是怨男吗,就因为一瓶香水跟我吵这么半天?” 简单两句话,让男人太阳穴青筋再次暴起。 他寒着脸,眼睛眯成一条线,恹恹盯着她,语速变得极慢。 “你刚才说,怨什么?” 一字一顿的,无比危险的。 宋茉嘴唇无声动了动,淡声说没什么,然后又温声道:“其实我只是喜欢这个香水才推荐给他的。这也算是对你品味的肯定不是吗?” 瞬间得到了对方的不屑嗤笑,带着些不可置信:“我的品味还需要你们的肯定?” 就这俩小屁孩还想肯定他的品味,他喷jeanpatou的时候他俩还在喷六神花露水吧? 宋茉默然片刻,淡声道:“反正你在这生气也没用。我们话剧还有一个星期就表演了,我台词没背好,这段时间要一直找他排练,除非堵住我嗅觉,不然我还是能闻到他身上你香水的味道。” 她看他一眼,适时住嘴,悄然垂下眼帘。 男人眉棱骤拧。 如果他没记错,他好像听到宋茉他们好像有什么你爱我我爱你的台词。 他从小跟她待在一起,小时候让宋茉说句喜欢他,她都扭扭捏捏硬是不肯说,逗她说她还得生气,这么久了她都没对他说过这什么爱不爱的话。 唐闻白他凭什么? 胸腔间好似积郁了一股浊气,堵得男人憋闷,他浑身紧绷,咬着牙关,说:“不就是背台词吗?你对着谁不是背?我也行啊。” 闻言,宋茉慢慢抬头,眼眸湿润,一声不吭盯着他。 男人被她那双发黑的眼睛盯得发毛。 他气势汹汹地喊:“你对着我背不行吗?” 却听到女生忽然叹了口气:“哥,你跟我说话能别那么凶巴巴的吗?” 沈斯京一顿,插着腰,冷哼了一声,结果宋茉一直盯着他,他只好沉着气,慢慢从鼻腔里不甘不愿地闷出一声唔,又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雄赳赳气昂昂地挺起胸膛,嘲讽地沉声说她真娇气。 宋茉笑了笑,低着眉眼,似乎在考虑着他的话。 在她想着的时候,面色沉静如水的男人突然斜了下唇,盯着宋茉,莫名透着一股无声张扬。 宋茉察觉到了,心突然极速一跳,抬起眼凝他,眼睛极幽极深。 只见沈斯京那英俊硬挺的眉眼,微微挑起。 他说:“你刚才说,不喜欢我身上的味道是吧?” 宋茉咬着唇壁,警惕看着他,嗯了声。 然后,下一秒,一只大手猝不及防揽住她的后脑勺,她的呼吸瞬间停滞,被他往怀里蛮力一摁,嘴唇恰好贴在他的卫衣标志上,宋茉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焦躁辣涩的烟草味,仿佛潮湿木头焚烧的烟雾,凉薄的草木清新。 她心跳激烈鼓动着,胸腔突然炸起烟花。 想退开,又被他强力往怀里埋。 “不喜欢闻,老子偏让你闻个够。” 他抚着她细弱宛若天鹅的脖颈,声音沉沉憋着气,带着一股极度恶意。 宋茉小脸藏在头发下面,全身毛孔都仿佛疯狂汲取他身上的香味,涩涩咽了咽喉咙,呼吸难受,声音闷在男人坚硬胸膛里,依然强声道:“不好闻,不喜欢。” 妈的,沈斯京绷着下颌,长长嗤笑一声,面色淡定,嗓音吊儿郎当地吐出两个字:“憋着。” 宋茉僵着没动。 一片黑暗里,她睫毛轻眨,抬起脸看他漂亮坚毅的下巴线条,又埋进他胸膛里,柔软发丝轻蹭男人凸起的喉结,突然柔声说:“可是哥,兄妹这么抱,不是很奇怪吗?” 声音幽幽的,如同惊醒人昏沉旖旎氛围的神秘夜雾。 话落,原本粲然跳动的两簇火光陡然僵在沈斯京的眼里,男人神色瞬间冷峻凝固。 他神色警惕微动,下巴僵硬抵在她头上,修长漂亮的手指骨节摸着她后颈的瘦骨,语气佯装正常:“哦,所以,兄妹抱一下怎么了?” “是正常的吗?” 沈斯京面不改色:“嗯,正常。” chapter52 他在发抖 说完,他听到宋茉似乎埋在他胸前笑了笑,笑声温吞。她抬起头来,伸手轻飘飘推开他,拨开压在颊边的发丝,语气平静。 “别忽悠我了,当我是三岁小孩?” 凛冽黑暗的夜里,卫衣上仍余留着柔软的芬芳,是女生的发香和体温。 沈斯京似乎没有说话的欲望。 他面不改色地,将她落在自己颈间的发丝轻摘开,慢慢缠在指尖,手垂在身侧,粗粝指腹磨碾着,嗓音懒散:“以前是。” 又俊眼半阖,漫不经心瞥她一眼,说:“现在不是了。” “你确定你帮我排练台词你不会不耐烦?” 他点头。 “你确定?” “......” 沈斯京阴沉沉刮她一眼,从胸腔里耐着性子闷出声“嗯”。 “好。”宋茉眯着眼睛笑,翻出大灰狼的台词页,“你照着上面的念。上面有划线部分,是情绪高低的转折。很简单的,反正你只是配合我念台词,你对着念就行了。” 她递过来,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 沈斯京皱了皱眉,脸色黑了黑。 “怎么样?”她悦然微笑,“嫌麻烦就算了。” 沈斯京生硬眨眨眼,唇角绷着:“谁嫌麻烦了,念台词而已。” 他上学时偏科,语文不好,对密密麻麻的字烦得很,宋茉也知道。但比起让宋茉跟那个小子整天你爱我我爱你的情况来讲,还是好很多的。 “你就希望跟你那小奶狗排练是吧。”他冷哼声,“我偏不让你俩得偿所愿。” 宋茉低头整理自己的台词,勾唇:“哪有。” “什么时候可以对?” 她看了眼时间:“现在吧。”她不喜欢拖延事情。 沈斯京瞅了眼她平淡疲倦皱起的眉头,伸出手,抚过她的眉,手指仿佛未经雕刻的椴木,粗糙温热,力度放得很轻,嗓音沉沉:“算了,明天吧。” 宋茉一顿:“哦。” 她收拾好东西,提着包回房间。 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好像听到她哥叹了一口气。 翌日晚上,客厅。 两人站在桌子和电视机中间的空位上,面对面。 “......所以大灰狼是为了吃掉小红帽和她外婆才跟小红帽在一起的,蘑菇跟小红帽说出真相后,小红帽把大灰狼杀掉了。” 她简单讲了下内容:“我讲清楚了吗?” 也算通俗易懂,沈斯京点了点头。 在他扫台词时,忽然听到旁边宋茉开腔:“我话剧团的朋友们说,我跟小红帽很像。” 沈斯京挑眉,不置可否。 “哪里一样?别人不爱你,你就要杀掉他?” 宋茉笑了笑,眉眼弯弯,乖嗯了一声。 男人看着她,也勾唇,突然拖腔带调地啊了一声。 然后慢腾腾地弯下腰,漆黑的眼和她平视,直勾勾地,声音很低,宛如低声诱引的魔王。 “那如果我爱你,也会被你杀掉吗?” 世间一切突然静止下来,所有的声音在这刹那彻底堙灭,仿佛隔绝了一切。 宋茉一言不发,缓慢眨了下睫毛。 她的手指慢慢抬起,在男人紧盯的不明视线下,到达他的脖颈处,指尖如同锋利刀锋,从左至右缓缓细刮了一道,似抚摸、似威胁,肤上悄然隐现一丝白痕。 她嗓音轻柔温吞,没有迟疑。 “会。” 男人像一只在她斩刀下的野兽,静静看着她,眼神像一张黑色的网,张弛有度,攻防自由。 宋茉垂眸,调整吐息,平静放下手。 “行了,开始吧。” ...... 「他们说,你是为了吃掉我才跟我在一起的。」 小红帽心都要碎了,含着泪抽噎。 沈斯京捏着薄薄的台词页,饶有趣味看着她一秒进入状态的表演,边觉得新奇,边认真一字一字地清晰念,略显生硬:「小红帽,你不要听他们胡说,我真的爱你。」 小红帽嘴唇颤抖,憋泪摇头,轻声道:「我不相信。」 「小红帽,我真的爱你,你相信我。」 她开始大声叫喊:「你根本不爱我,你说谎!」 情绪感染快速蔓延,沈斯京喉结滑滚,眼睛莫名眨快几秒,深邃黑眸闪动。 还未等他说下一句台词,宋茉突然跌跌撞撞走前几步。 他盯着她,目光凝在半空。 宋茉眼眶发红含泪,突然紧握住他的手,让人清晰感觉到她的心脏仿佛破开了一道缝隙,常年冰雪灌输。她轻柔目光凝着他,极力压抑着撕裂崩溃,突然歇斯底里地吐出一句话。 “那么多年了,为什么你不爱我?!!” 在这一刻,沈斯京应该酝酿出许多情绪。 大灰狼是为了吃掉小红帽才跟她在一起的,所以在面对小红帽的质问时,他应该表现得恐惧、虚情假意和做贼心虚。 但如今,他看着宋茉的双眼,听见她的叫喊。 仿佛被一阵犷烈的风刮过,冻得他一动不动僵硬在地。 他能清晰感受到,手指颤栗,脚步虚浮,还有他胸膛左边的心脏,在一下一下猛力鼓动,伴着冬夜的灵魂震颤。 他在发抖。 chapter53 你要摸摸看吗 宋茉的手紧紧穿插进他的指缝,扣紧,指尖用力得仿佛要掐进他的血肉。 她对着他声嘶力竭,质问如刀深剖进他的心,心如刀割。 怦怦——怦怦—— 男人心脏鼓动着,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是痛是喜是酸,眼神阴鸷灼亮,和她十指相扣的那只手使力,将她瞬间拉到自己胸膛前,手臂青筋微微凸起,眼神像要把她生吞了。 她静静抬头看着他。 通红的眼眶里,无声无息流着泪。 沈斯京垂头,胸膛剧烈起伏。 他低声呢喃她的名字,声音很沙哑,仿佛含着铁锈气,轻声问:“你有多爱我?” 像一捧冰雪砸浇到宋茉的天灵盖,淋得她神志陡然清醒。 她瞳孔骤缩,脸色雪白,猛然抽开被他炙热抓握的手,推拒他硬邦邦的肩膀,冷声提醒道:“你说错名字了,不是我,是小红帽。而且也没有这句台词。” 沈斯京盯着她,脸色微微发沉。 “行了,到这里就差不多没了。” 宋茉硬硬咬唇。 她平静低头收拾台词本,将他手上的也收了过来:“跟你对台词没什么感觉,以后不用你了,我还是找唐闻白吧。” 这句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抬头看他,眼睛清澈温柔,隐隐波动。 沈斯京正僵在原地看着她,表情说不清的极为复杂,像在压抑什么,想说什么,脊背不可抑制地绷紧,最后只语焉不详地沉声道:“台词念得不错。” 宋茉眨眨眼,低头。 她微不可察地唔了一声。 “当然,这句话我排练了很久。” - 凌晨刚过十二点,后半夜飘起细雨,乌云覆在明月身上,遮着深暗的天。 “那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不爱我?” 房间内,男人大马金刀地半仰在宽敞游戏椅上,高大威武,双手抱着后脑勺,黑眸惺忪困倦,回想着女生今天喊的那句话,勾着唇,眼瞳闪过一丝潋滟光芒,长眉飞扬。 掏出根烟,菱唇将燃着的烟草雾三两下吸吐,碾灭进烟灰缸。 然后进浴室里洗了个澡,换上宽松黑色毛衣和灰色运动裤,去到宋茉房间敲两下门。 人在里面,但她没开门。 他顿了顿,低头拨通她的手机,靠着墙慢慢等着。 铃声响了好几分钟才接通。 两边同时默然,男人挠了挠眉心,深吸气,率先开口。 “在睡觉?” “没,弄学校的事。” “很忙?” “还可以。” “要不要吃面?我下去煮点,一起吃。” 那边敲击键盘的声音倏忽停下,宋茉安静几秒。 “不用了。”她声线平平,轻柔呼吸似乎裹挟着细雨,穿过沉郁深蓝的夜,“我今天没心情。” “那下来喝点酒。” 良久,她说:“好。” 宋茉下到来,客厅里已经烘着热乎乎的暖气。 沈斯京坐在餐桌旁,他刚喝光一杯酒,口感顺滑苦涩,爽得他嘶声,穿着件单薄的黑色宽松毛衣,顶着湿漉漉乱糟糟的蓬发,两条长腿大剌剌敞开,身高将他的下半身拉得极为修长好看。 比起往常的粗糙,多了几分慵懒随意的氛围感。 看见她来了,他下巴朝对面位置一抬,那里已经摆好了一杯红酒给她。 “坐。” 男人嗓音仿佛被烟酒泡过,不咸不淡的微醺嗓音异常性感强势。 宋茉垂眸,坐到他对面椅子上。 “怎么突然想喝酒了?”她问。 “你刚才不也在房间里偷偷喝吗?我看少了一瓶酒。”他勾着深长的眼神斜向她,淡声说,“喝了酒还要学习,这么用功。” 宋茉一顿,没说什么。 她酒量不错,但今天心事压着,状态不好,一不小心贪杯,又睡不着,只好用学习麻痹自己。 “给你倒的是红酒,可以多喝点,度数不高,对身体好。”他说,“我经常喝。” 宋茉淡淡道:“怪不得你大冬天老是只穿一件毛衣,这么健康。这毛衣是你自己买的吧,看起来也不暖和,劣质,不如脱了裸着出去,反正没差。”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说话比往常的柔软多了些明显的刺。 沈斯京勾着嘴角,反唇相讥:“和你那小奶狗一样,我挑衣服眼光不行,需要一个审美好的媳妇,能帮忙选衣服。” 这是在商场里他第一次见唐闻白时,唐闻白朋友对宋茉说的话。 听出了他在阴阳怪气,宋茉冷光斜睨他一眼。 沈斯京惬意起身去浴室吹头发,吹风机轰轰响,脑海三番两次闪过宋茉那张熏然欲醉的脸,心里有点发痒,头发吹到三分干就踢踢踏踏下了楼。 回到餐桌时,那一大瓶红酒已经少了一大半。 他重新坐在宋茉对面,目光扫向她。 宋茉纤手握着冰鲜的玻璃酒杯,晃动漂亮鲜红酒液,仰头,慢悠悠啜饮,似天鹅般的脖颈伸延,肌肤仿佛蒙上薄薄嫣粉,长袖往下坠,露出白皙的腕骨,上面一点点灰印。 沈斯京瞳孔浓黑如墨,紧紧盯着她泛红的脸颊,眼睛微微赤红。 他迅速将酒一饮而尽,掠了眼她的手腕,又飞快收回。 “手怎么了?” “前阵子不小心被烫伤,已经好了,留了点印。” 沈斯京微微蹙眉。 说完,宋茉忽然抬眼看着他,眸光微闪,声音轻柔:“你要摸摸看吗?” 男人一顿,抬睫和她对视,面庞沉静如水。 宋茉将手平放在桌子上。 她穿着毛衣,袖子长到半遮住她的手背,但她没挽上去,仿佛静待着他的选择——如果想摸,就自己撩开这袖口。 片刻后。 沈斯京喉结滑滚一下,伸出手,极缓、极慢地,稍许试探地,将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探进她白色针织毛衣的袖口里——他没选择撩开袖口,而是伸进去,藏起来。然后,粗粝指腹顺着她手背细瘦的青筋,一路滑至她的手腕肌肤,停顿,两人呼吸似乎也在这一刻停滞。 过了一会儿,男人指节微动了动,他盯着她,开始了缓慢的摩挲、磨缠。 一下一下的,在那点皮肤上来回轻滑轻抚,空气中隐晦传来皮肤摩挲的声音。 轻轻的、窸窣的、压抑的。 两人在昏暗的光线里,默然对视。 沈斯京沉着呼吸,手指继续慢慢抚着,力度忽而稍重,宋茉另一只手撑着下巴,一言不发静静看着他。 同时陷入微妙的沉默。 犹如气泡藏在平静的海面下,微微汩汩冒着泡。 气氛变得缓慢,黏腻。 chapter54 老子没害羞 沈斯京本来想说什么的。 这一刻全都忘在九霄云外了。 他好像摸到了她的脉搏,怎么跳这么快,但又好像是他的。 幽暗灯光下,宋茉双眸水雾朦胧,流光溢彩,直勾勾地凝他,含情欲说着。 似乎察觉到她醉意上头,瞳眸亮得不对劲,沈斯京摩挲的手指骤然停顿,在他紧盯的黑眸下,她已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衣尾在空气划过翩然弧度,然后—— 坐到了他旁边的位置上。 全然不顾他全身突然僵硬,她的手撑在椅子边缘上,慢慢凑近他的耳边,清冷面庞勾着微笑,温柔得摄人心魄,瑰丽红唇馨香喷洒,恍若荡着活色生香的酒香气。 “你问我有多爱你......” 她柔声说。 沈斯京心跳骤然快了一拍。 女孩子半眯起眼笑,粉白如蜜,活脱脱是只偷饮酒的假寐狐狸,又慢吞吞地,轻吻了下他发烫的耳垂—— “你猜猜呀。” 她的尾音拉得极长。 沈斯京木然,手里一直静然夹着的那根烟,那根为了让自己保持冷静的细长,悄然无声息地,垂坠在地上,灰熄烟雾袅袅升起。 他浓睫凝固,黑黝双眸寂静,暗潮汹涌。 紧接着,肩膀突然一沉。 宋茉悠悠倒在了他的肩上,双眼紧闭,面颊泛红。 “你酒量这么差,醉得这么突然?” 男人低沉语气微微挑高,也不知是在陈述、疑问还是质疑。 宋茉不说话。 身旁靠着柔软的身体,沈斯京整个人安然坐着,寂静如石柱,从外表看,他极为冷静,甚至垂着头一副忧郁相。 但他分明感觉到,兜着的那颗心脏在不受控制地狂跳,身体软了,四肢乏了,四肢百骸汹涌热血。 许久,如同美术馆里的雕塑般,他巍然不动。 等到宋茉似乎沉沉进入梦乡了,僵硬姿势持续得太久,她发出点不满哼咛。 他才恍然眨了下眼,丢掉地上烟蒂,一手搂腰一手勾腿将女生轻而易举抱了起来,踹开房间门将她轻放床上。 想离开的时候,突然顿住。 然后,过了一会儿,低头,小心翼翼在她薄薄的眼皮上落下轻吻。 两秒后,瞬间起身,极度僵硬地转身,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离开了房间。 身后,宋茉缓缓睁开眼,瞳眸极亮。 仿佛落满了星星的银河。 回到房间,男人面无表情回到浴室,但是很奇怪,镜子里的他分明脸红眼亮地在笑,他暗骂一声,粗鲁洗了把脸,结果面部肌肉跟抽筋似的,一直扯着他的嘴角,笑容藏都藏不住。 他利落挥了两下拳发泄,低头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足足点了十分钟。 下一刻,消息瞬间铺天盖地涌来。 【卧槽,介么多红包】 【沈斯京你暴富啦这么开心】 【什么情况】 【哟哟哟哟哟哟哟】 他谁也没回,将手机随意扔到床上,慢悠悠往窗外看。 回到自己房间,窗外细雨已然停了。 朗月当空,清风徐徐。 沈斯京安静坐在床上。 “你爸的。” 突然响起一声。 只见房间里这个人高马大浪荡厮混的男生,左手狠狠抓着枕头,红着脸,右手高高举起一下下捶打它,嘴跟打节奏的机关枪似的:“老子没害羞——没害羞——没害羞——没有——没有——” “她只是醉了。” “老子没害羞——没害羞——” chapter55 脚步同频 两人的关系比以前微妙更甚。 就好像达成了什么心照不宣的共识,彼此对前些日子所有本不该有的行为只字不提,那一层横亘在两人之间若隐若现的薄膜,起了微妙暧昧的褶子。 也是这段时间,渐至早春,山涧溪水破冰,日光和煦。 漫山遍野开花,世界逐渐化成一幅缤纷色调的油画,灵动鲜活,不少人来到武北山附近踏春、野餐和骑行,附近慢慢热闹起来。 许是外面太花,宋茉开始觉得庭院有些空空的,缺乏装饰。 心血来潮下,便栽种了茉莉和蝴蝶洋牡丹,盛放点缀。 沈斯京的俱乐部也渐渐忙碌,但无论多忙,晚上也会回到家,早时五点六点,迟时凌晨两三点,没再一如既往固执睡在那昏暗的地下室里。 一回到家,他就给花浇水。 茉莉浇的水尤其多,时不时还会给它翻翻土,经常探头探脑检查哪里出了问题,把花养得极为精贵,一点风吹雨晒都淋不得,看得宋茉忍不住提醒:“你不要经常去弄它,你越弄它死得越快。” 还挺娇嫩,沈斯京挑眉,看着她,显然胜负心上来了,抬起下巴指这盆茉莉。 “这花给我养。” 宋茉:“为什么?” 沈斯京:“没为什么,我想养它。” 然后一字一顿的:“我想养茉莉。”又勾着个特人渣的笑,“怎么样?” 宋茉盯他一瞬。 然后,干脆利落抱起这盆茉莉,小心翼翼搬回房间里。 她说:“我自己可以养。” 也是某天傍晚,两人同时休假,闲着待在家。 沈斯京洗完澡,靠沙发上看根本不感兴趣的无脑剧,眼看电视,心往旁飘,实在忍不住了,偏头,眸光直勾勾瞥宋茉。 窗外深蓝,云霞烧红,客厅灯光明亮。 她低头认真看书,显然书里的内容让她不怎么高兴,眉头拧着,穿件清淡碎花裙,屈膝靠坐在沙发边,裸露的手臂小腿匀称纤细,肤白发光,偶尔轻捏着纸翻过一页,那手指也漂亮,浑身散发着清淡香气。 另一只手轻轻搭在膝上,若有所思的,缓慢地叩。 看着看着,沈斯京不争气了,眼睛渐渐赤红,脸也热了,硬是咽下躁动,佯装不经意地走到她身后问她在看什么,声音压得很低。 宋茉抬头看他一眼,勾唇笑了下。 “不告诉你。” 这一眼是真他爹摄魂穿骨。 沈斯京喉结滑滚好几下,慢吞吞挪坐到她背后看。 这书通篇英文,他看不懂,也没心思看,只看见他眼睛前面的耳垂,白皙柔软似珠圆润,鲜红滚烫的明艳,仿佛什么不可言说的旖旎,他捏上去,轻轻摩挲,留恋着,动作黏黏糊糊的,指腹薄薄的茧蹭得女生发痒。 身后淡淡的烟草味笼罩,宋茉蹙眉,却没拂开他的手,只用那纤细白皙的手勾着垂发到耳后,指尖触碰到他抚在她耳垂的手,炙热、微凉,她的呼吸似乎停了一下,没回头,手指一动不动。 他低眸,慢慢滑下来,轻轻勾着她的食指。 手指隐晦交缠,一瞬,两人身子骨都有些迟缓,刹那间有些变化,那根纤长又很快如水般溜走,重新蜷在腹前。 “好看吗?”她说,“这书。” 他淡淡嗯了一声。 有时候也有些莫名其妙的,一个对着电视在打游戏机,一个对着电脑噼里啪啦。游戏声音大,她轻轻啧一声,他看她一眼,故意把声音调大,然后看她瞪他的那样,他勾唇倚着沙发默笑半天,睡觉前想到也会闷头笑。 有次秦月打电话给宋茉:“我明天让陈姐过来照顾你吧。” 她打电话的时候,俩人都在客厅,沈斯京正在看球赛,手里握着冰镇青啤,听到隐隐传来秦月声音,他目不转睛看着电视,下意识皱了皱眉,听到说的话后,眉头皱得更深。 宋茉正剥着红柚,轻声答应了。 沈斯京双眼眯起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过了两天,陈姐过来了。 沈斯京早有准备,一开门,递阿姨两个月的工资,闲闲插着兜,说他们兄妹俩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用您过来。 以前他根本不会插手这件事的,陈姐担心是他故意刁难宋茉,让宋茉一个人在家做牛做马,便表面欣然答应,私底下暗暗去找宋茉求证。 “小茉,你需不需要我待在家里照顾你俩?小京说不用,我担心......” 她欲言又止,但宋茉知道她担心什么。 “没关系。”她温和地说,“您不用过来。” 陈姐走后,宋茉上楼梯。 拐角就看见沈斯京斜斜靠在墙上,两人隔空对视,她柔软又清淡的眼睛睨着他,他单手插着裤子口袋,另一只手指腹缓慢熄了屏,亮光照着他脸,斜着脑袋懒洋洋看她,只落下三个字。 “去吃饭。” 两人并肩下了楼,脚步同频。 chapter56 这是个相亲局 天气放晴暖和了半个月,周末早上,宋茉洗漱完,脸还在往下滴水,手机收到一则消息,擦着脸瞥一眼,是沈国德。 【小茉,我和你妈已经回到武北了,等一会儿带上你哥来樾江新和府b栋23楼2308,此事重要,一定带上他】 【他要是不来,或者来迟了,你帮我跟他说,他知道后果是什么】 还发了两三条语音叮嘱她和沈斯京穿得正式点。 樾江新和府,她记得是沈国德其中一个生意伙伴的家,之前两人视频聊天的时候,好像依稀听到什么“反正两家都有兄妹,凑成两对刚刚好”之类的话。 她有点预感,心微微下沉,换完衣服平静下了楼。 薄弱阳光透过悬窗,缓缓斜在她身上,空气细尘光粒微微浮动,一袭白裙,素淡清雅,挎着帆布包,神色柔和,却透着股静若处子的淡漠。 “哥,醒来,我们要出门。” 她摇沈斯京肩膀。 沈斯京昨天熬夜,直接在沙发上睡着了。 被叫醒后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睁着眼睛盯她,盯她的嘴一动一动的。 刚开始还认真听她说去哪里,在沈国德三个字出来后,顿时眉头松开嗤地一声,彻底清醒,目光幽戾,痞里痞气地嘲讽:“我妈忌日他都没去,想让我去只有一个办法。” 宋茉安静听着。 他偏不说,撑着膝盖高大身形支起来,慢悠悠拣了几件衣服,捞起毛巾搭肩上,对着宋茉倒着走,指了指自己胸口,才冷声开口—— “那就是老子去吃他的席。” 然后转身舒舒服服去洗晨澡了。 二十分钟,等他洗完澡出来,宋茉仍然站在门口。 “怎么还没走,我说了我不去。” 她蹙眉,淡淡瞧着他,说:“不去也行,不过你要载我去。” “很远?” “樾江,要绕大半个武北。” 远近都没什么问题,沈斯京三两下套件宽松t恤,顶着头哗哗滴水的头发,左右狠甩两下,手利落一抓车钥匙,撇过个英俊坚毅的脸懒洋洋斜看宋茉,见她愣在原地没动,从容吹了个口哨。 “走啊。” 她置若罔闻,低着头,轻飘飘掠来一句:“我感觉,这是个相亲局。我一个人去那边,可能会......” 她没说完。 随后,一时无声。 三秒后,沈斯京寒沉着脸,带点微讪,阴撂她一眼,直接开了车库的门拎着她入副驾驶,包“嗵”一声扔后面,他说他跟她一起上去,宋茉淡然目光斜乜他,却没什么开心的表情,唇角绷平。 沈斯京想起她没吃早餐:“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用。” 他皱眉,顺着瞄眼她脸色,不太好,雪白雪白的,于是开车时特意放缓了速度,一边龟爬驾驶一边往街道两边观察。 终于看到家早餐店,生意不错。 沈斯京手肘搭窗边,看着宋茉,嘴努向这家店,语气不容置喙。 “去,吃早餐。” 她没回答,手紧紧抓着帆布包,拧着倔眉。 男人身子伸过去想解她安全带,耳旁突然响起一句。 “我不吃。” 她忽然提了声音,脸色平静雪白,目光亮刺,凝着近在咫尺的他。 她不知道,不知道这次沈国德把他们两个叫去樾和府什么意思,但如果真的是所谓的相亲,那沈国德一定是奔着结婚才介绍他们去的。 而且他三令五申沈斯京一定要来,也就是说,介绍的首要对象肯定是沈斯京。 “不吃?”沈斯京反问。 他停顿一下,手下咔哒声响起,安全带骤解缩回,他紧紧盯着她,撤开距离,特混蛋地往驾驶座椅上一仰,整个人棱在驾驶座上,一副你不下车我也不开车的拽样。 他伸出一根手指。 “两个选择。一,你吃早餐。” 然后,慢慢伸出另外一根手指:“二,车就停在这里,我俩一起在这里待着,谁也别想下车。”说完直接熄了火。 宋茉没动,一双清凌灵的眼睛平静看着他。 沈斯京勾着笑,双手抱臂,后脑勺舒坦贴向椅背:“相不相亲的,压根跟我没关系,那女的就算长得跟刘亦菲一样我都不稀得看。现在跟我有关系的,是你有没有吃早餐。” 他语气真的特别坏,还特欠地伸出两根手指在她面前晃。 宋茉神情微怔。 过了一会儿。 咔哒—— 车门打开,女生步伐生风,去买早餐了。 她叫了个最简单的油条和豆浆,低着头坐在露空椅子上慢吞吞地吃,沈斯京就从后视镜里默默然盯她,眉头蹙着,脑子里想着宋茉说的相亲。 吃饱回来后,她拎着打包的糯米饼扔到沈斯京腿上,他看了两眼,勾唇拿起,两三下全都吃光了。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半小时后,车子绕到樾江东板块的豪宅,这里算是整个武北富甲云集之地,高楼有三十多层,沈斯京将车子停到地下室,登记刷卡进到里头,安静高级,电梯直达二十三楼。 来到2308,敲门,没几秒后,门开了。 chapter57 你们兄妹俩感情真好 里面站了好几个人,开门的是沈国德。 看见穿件宽松t恤就来的沈斯京,他微微皱眉,温声让两人进来和长辈打招呼,然后手绕过宋茉,用力抓着沈斯京的小臂拽过来,朝后面笑说。 “老华,诺,这就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 那里静静站着一对夫妻,丈夫华凡玉清瘦俊秀,文质彬彬,白衬衫西装裤,正端着茶杯微笑望着他们,打量的视线并不让人感到冒犯。 “叫沈斯京是吧?很高很帅啊。”他笑呵呵地夸,“一看就很招女孩子喜欢。” 沈国德也笑:“哎,老华你儿女都那么优秀就别寒碜我们家啦。” 旁边窈窕丰腴的华夫人身穿旗袍,化着淡雅的妆,落落大方走上前,从玄关鞋柜下面找出两双拖鞋给两人。 “新的,你们放心穿。” 宋茉低喃一声谢谢,拽了下旁边人的手指。 沈斯京沉气,按耐住面对沈国德的不耐烦,低声道谢。 “沈叔叔,我妈妈呢?”没看到秦月的身影,宋茉走到沈国德旁边问。 “你妈刚下飞机有些晕。我让她先回家睡着。”沈国德宽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我给她买药了,回去买点好吃带回去给她。” 然后招呼着她和沈斯京赶紧进来,轻车熟路地领着往客厅方向走。 宋茉抿唇,往后看了眼沈斯京。 男人正插着兜,在后面冷笑。 跟着几位大人拐了几个角才到达正厅,宋茉眼睛绕了一圈,着实有点被惊艳到。 华家很大,大得有些出乎意料,采光通透,干净木地板,中式窗边栽着竹子和兰草,绿意盎然,整面墙纸是智永的《真草千字文》,横竖挂着六七幅古老的花鸟画、檀木桌摆着昂贵的笔墨纸砚,茶几热气腾腾冒着气,庄重、高级、书香门第。 宋茉随意一瞥书架,都能看见医学衷中参西录、伤寒论之类的医学书籍。 几人在长沙发上落座。 电视放着纪录片,男声醇厚磁性,回荡在整间客厅,夹杂着两个男人间的言笑晏晏,讨论下次去哪里钓鱼骑行风花雪月。 宋茉安静坐着看电视。 沈斯京则手肘撑膝百无聊赖看手机,有看到好玩好笑的段子或者视频,他身子不动,目光也不动,只脚踝轻勾一下女生的小腿。 宋茉就知道了,视线从电视里挪开,往后一靠,凑到他跟前看,几秒后,俩人一起笑,近在咫尺的距离呼吸交融。 沈斯京目光移到她脸上,大手缓缓捋她背后柔顺黑亮的头发。 过了一会儿,沈国德不经意瞄到这边,他手一顿,宋茉似乎察觉到视线,轻飘飘将他的手拂了下来。 沈斯京摩挲了下自己的手心,有些温热。 两人就保持着远不远近不近的距离,盯着手机里的视频看。 “来,喝点茶。” 忽然,宋茉桌前多了一杯铁观音,茶香袅袅,很好闻。 宋茉收敛笑意,从沈斯京身上起来,偏头,看见华夫人正微笑着看着她,还提醒她小心烫。 她乖声道谢:“谢谢阿姨。” 相比起桀骜不驯的沈斯京,华夫人心里确实更喜欢宋茉,觉得这个女孩子乖静惹人疼,担心她不自在,温声道:“不用客气,你就当自己家一样。” 沈斯京手指摁着手机屏幕,抬眼云淡风轻看了眼这边。 宋茉垂头,文静应声“好”。 “你现在是在哪里上学?” “武北大学。” “这么厉害。那你现在是大三还是大四?” “大三。” 华夫人若有所思,一只手抚着下巴,眼睛隐隐发亮,旁边沈斯京视线一直似有若无飘过来,他不知道这夫人打量什么主意,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沉默片刻后,果然听到她笑着说:“我儿子比你大三岁。” fuck. 脑海里飘来四个字母,沈斯京肩膀懒洋洋往沙发上一靠,收起手机,目不斜视看着电视,眼里情绪挺耐人寻味,有点阴郁。 宋茉说的没错,沈国德果然是奔着让他俩相亲来的。 这个癫公。 华夫人和宋茉欣然聊着,她问一句宋茉就回一句,女孩子不骄不躁的,声音温吞,长得漂亮,肚子也有墨水。 华夫人的眼睛越来越亮,肉眼可见的百分百满意程度。 沈斯京从始至终身上一股懒意,慢吞吞挑了颗果汁糖扔嘴里,垂着眼。 聊到中途,华夫人才突然察觉自己刚才打断了兄妹俩的娱乐,转头,对着这个满脸写着不好惹、和自己儿子同龄的男人,抱歉笑着。 似乎在组织语言,两秒后才开口:“你们兄妹俩感情真好。我们家的哥哥妹妹感情都不怎么深。” 但凡有兄妹的家庭,亲朋好友聚会寒暄时必有这句话。 沈斯京手中的易拉罐“噗”一声开,手臂上青筋微凸,他仰头啜饮了口,特想回这个优雅美丽的华夫人一句:你们家哥哥妹妹也会和我们一样,在酒店里抱着亲对方的脸和耳垂吗? 哦,还有,你们家哥哥也想成为妹妹的老公吗? 把这些话化成一口气,缓缓往肺部里吸,他淡声说:“谢谢。” chapter58 你这辈子没见过男的? 话落,里屋卧室门咔一声开,华清越低头,擦着眼镜走出来,穿一身纯棉睡衣,很高,一米八几,拖鞋,半眯着眼,惺忪眼睛略带漠然,走到客厅前,看见家里多了陌生人,一怔。 然后视线绕了客厅一圈,微不可察颔首向长辈打了招呼,再慢条斯理戴上眼镜,重新将目光停在宋茉身上。 宋茉也循声抬眼看他,眼神平静淡漠。 许是都是淡漠的人,气氛莫名沉静几分。 阳光很大,空气内细小浮沉飘动。 沈斯京挑眉,搁着二郎腿,往宋茉脸上看一眼,又瞅华清越,又看两眼宋茉,懒洋洋的眼神瞬间刺辣,手一抓皱,包装袋淅沥沥响,攥成一团唰地扔垃圾桶里,然后伸出手指,滑不溜秋卷着宋茉垂在瘦背后的发丝,一下卷一下松,眼睛盯着他俩。 头皮某处轻轻一紧,宋茉轻飘飘侧了眼他。 没什么表情,手一抬,把在男人手里攥着的发丝抽回来,没抽成,他笑得一脸无赖。 旁边几人早就纷纷看了过来,尤其沈国德,来回打量华清越,从头到脚,指了下他:“老华,你这儿子真是仪表堂堂啊,白白净净的。” “是啊。” “男孩子干净才招女孩子喜欢,现在年轻人不是流行什么暖男、牛奶狗之类的吗?”沈国德笑着说,“我猜你儿子肯定不缺人追,肯定有女朋友吧?” 华夫人捂着嘴笑得脸都红了:“哈哈哈......是奶狗,不是牛奶狗。” “啊哈哈哈哈我不懂年轻人这些玩意。” 三人笑了半天,华凡玉又转头笑着看了眼宋茉,收回视线,摇头说:“还没谈过恋爱呢。”答完又适时地问,“你们家这俩孩子呢?” “这么巧?我们家也没有啊!” 沈国德一脸惊讶。 这演技拙劣到不忍看,沈斯京半搭不理,懒得看一眼,只慢悠悠笑一声,嘴贴在宋茉耳边,声音压得很低:“你喜欢不?” 宋茉看他一眼。 “什么?”嗓音冷清,有点糯。 他抬了抬下巴,勾唇说:“牛奶狗。” 这话一落地,宋茉就微微扬唇,抑笑垂眼,缓缓吐出个“不喜欢”,而华清越正揉着眼睛坐到他们面前的矮凳子上,似乎听到点声音,淡漠慵懒、不着痕迹地,扫两人一眼,继续低头回微信消息。 沈国德问:“你儿子钢琴练了几年来着?” “我想想,好像是六岁开始练。” “这么早?人中龙凤啊。” 华凡玉哈哈一笑,朝华清越不动声色侧了下头,示意他主动朝宋茉他们打个招呼。 没叹气,但形似叹气。华清越心口起伏,手机熄屏,清瘦高大的身子缓缓拧向两人,不着痕迹颔首,嗓音带点刚睡醒的轻沙。 “你们好。” 宋茉礼貌点头,不卑不亢:“你好。” 眼睛作尊重地和他对视一眼,很快收回。 本以为简单打了个招呼就结束了。 结果华清越忽然掀起眼皮,淡淡看了眼沈斯京,刚才平成直线的唇角忽然微微扬起,笑意赏心悦目,那双经常弹钢琴漂亮如冷白竹的手,风度翩翩往前一伸,整双手都仿佛飘着冰冷的白雾仙气—— 这双手优雅举到宋茉面前。 待握。 男人手的肌肤白得发光,即使穿着睡衣都挡不住的优雅,宋茉犹豫伸出手,即将握上那一瞬,一只大手慢悠悠率先握住了华清越,力度稍重,手臂青筋微浮。 华清越顿住,似笑非笑抬眼,挺锐,回了点力度:“你好。” “嗯。” 沈斯京鼻腔闷出点音,下巴稍扬,脸色冷峻。 两人同时收回手。 “哥哥,你妹妹呢?”华夫人进了卧室门发现华初恩不在。 华清越摇了下手机,指了指:“还在上普拉提的课。” “行吧,让她早点回来。” 半小时后,保姆做的菜已经全部摆满餐桌,沈斯京坐在餐桌靠西第一个位置,而宋茉坐在他旁边,桌上有清蒸石斑鱼、炸醋肉和波斯顿龙虾,比较家常,挺丰富。 几人坐在一块吃,除了华凡玉和沈国德,基本都安安静静吃着。 华清越似乎天生干什么都优雅,筷子夹着块肉,那块红烧肉都似乎仙气十足起来。 “你这辈子没看过男的?”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声音挺沉,特意压低放小声了,沈斯京直直看着宋茉,高大身形跟冰山似的杵坐在椅子上,风吹动宋茉白皙的珍珠耳环,她秀眉轻挑,眼睛冷柔撂他一眼。 然后重新低下头,纤细指尖轻敲手机屏幕,眼没看他,淡问:“什么意思?” 沈斯京板着脸,不说话了。 chapter59 华初恩 几人其乐融融地吃着饭。 沈国德趁着这机会,话题从东转到西,频繁问华清越的学习、工作和爱好,跟华夫人问宋茉一样,越问越满意,特意点宋茉名字让她多跟华清越交流交流,说什么都是学习好的人应该都有共同话题,还提议两家一起出去旅游沟通感情。 越说越来劲,好像下一秒就要绑了宋茉和华清越进洞房。 而这两位主人公淡定得很,偶尔眼神对上了还能相视微笑,目光如出一辙的淡定沉寂。 反观宋茉身边那位大马金刀坐着的男人,脸色倒是难看得很,像谁欠他八千万一样,黑沉沉的,吃个饭大口嚼着,倒没发出声音,外放豪气的架势。 偶尔听到什么谈恋爱,就绷着脸,阴戾眼风横扫那个癫公,一脸不耐地轻嗤。 中途,宋茉想给秦月装点虾回去吃,她妈喜欢吃虾。 手刚准备一动,她面前就出现了两盘虾,一盘比较多,另一盘相对比较少。 居然全都剥好了,剥得干干净净。 她一愣,扭脸看向沈斯京。 沈斯京视线平淡滑过她怔然的脸,嗓音粗劣:“别误会,不是因为我担心她,她就算饿死都跟我没关系。只是因为她是你妈。” 宋茉垂眼,乖声嗯了一声,然后拿着两盘剥好的虾同时往塑料包装盒上倒,手突然被握住,沈斯京正皱眉看着她,一脸不理解:“你干嘛?” “你不是给我妈剥的吗?” “是啊。”沈斯京指了下她手里拿着的那盘满满的虾,“但这一盘是我给你剥的。”然后将这盘虾倒进她的碗里,“你自己吃。” 然后把那盘比较少的虾倒进塑料包装盒里:“这才是给你妈的。” “......” 沈斯京本来没想给秦月剥虾的,他可没那个闲好心,但他觉得,要是他不剥,宋茉肯定表面上不动,暗地里回到家给她妈一个个剥好,手指可能还会不小心被划伤,她又会累,既然这样,干脆全剥了。 闻言,宋茉微微一怔,哦了一声。 然后默默地,把自己手边那盘刚才自己剥好的虾,也是满满一盘,摆在男人面前。 沈斯京看她,挑眉。 只见女生垂下头,没看他,纸巾轻轻摁嘴角,目光平静,淡声说:“这是我刚才给你剥的。” 沈斯京整个人一顿。 她侧头,看着他。 两人无声对视。 心脏在缓慢地,一下一下,鼓动。 “我去,这高跟鞋穿的我累死了,妈你下次别买......” 突然,门口出现一个女人。 餐桌上的所有人循声望去。 很高,黑色大波浪卷、皓雪肌肤,红唇、深邃艳丽,恨天高,脚踝极为繁复精致的小蝴蝶纹身,馥郁张扬的香水味销魂好闻,透着一股无形的气场。 ——漂亮到有攻击性的女人,但看起来感觉心眼没多少。 华初恩三两下踢掉高跟鞋,看到自家餐桌上多出的几个陌生人,一愣,眯起眼睛流连一圈,忽然将目光定在沈斯京身上,眼睛骤亮,眨眨眼,突然从耳廓上扒出一支细长的烟,勾起红唇,走模特步似的走到跟前,递过来。 “哇,帅哥哎,来一根?” 像什么样子,华凡玉放下筷子,不满皱眉:“华初恩!这是见客人的态度吗?” 华夫人朝沈国德抱歉点点头。 宋茉眼睛轻飘飘掠到男人脸上。 视线从这个妖娆艳丽的女人脸上缓缓挪开,沈斯京转头,漫不经心和自家妹妹对视一眼,朝她挑了下眉,然后转头,拒绝说不用,他不抽烟。 “是吗?”华初恩显然不信。 走近闻了闻男人身上的味道,立马高声说,“哎——你骗人,明明抽烟的,不过你品味不错,烟还挺高级的。很好,我很喜欢你!” 宋茉手指揪了下男人的衣角,沈斯京右手滑下来,捏了捏她的指尖。 “华初恩!”华凡玉要发火了,“见到客人不打招呼先递烟,谁给你的规矩?” “可是他很帅啊!比哥哥帅了n倍。我对欣赏的人的方式都是递烟好不好?” 华初恩笑嘻嘻地,往突然变得面无表情的华清越身上瞥了一下。 然后脚步哒哒哒地离开,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过了一会儿。 突然,华清越轻轻放下筷子,礼貌颔首:“不好意思,要离开一下。” 得到华家夫妇点头同意后,他才起身离开。 沈国德哪见过这么礼貌的孩子,盯着他离开的背影,嘴里对华凡玉的教育方式赞不绝口,心中却对华初恩有点不太满意。 沈斯京本就是个混子,要再和这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华初恩在一起,两个社会恶魔混在一块儿,不得闹翻天。 走廊,华家两兄妹相遇,俩人就当没看见彼此一样。 身侧路过那一刻,华清越惺忪睡眼睁开,忽然开口。 “你明知道爸妈把沈家兄妹叫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你还对他献殷勤。你真想和他交往?” 嗓音低冷得如冰八度的啤酒。 正在手机上啪啪打字的华初恩脚步一停,偏首,修建得精致漂亮的眉毛皱起,斜眼上下扫他,手抚了下酸痛的腰,干脆吐出四个字:“干你屁事。” 他看着她的动作,说:“你腰还在痛?” 手指狠狠一摁屏幕,华初恩面色狼狈一闪而过。 “我刚才跟妈妈说了,觉得你腰不太对劲。” “然后?” 华清越弯了慵懒淡然的眉眼,俯身,声音压得很低:“别紧张,我刚才给你找了借口,说你练了普拉提,所以腰伤了。” “你疯了?”华初恩倏地挑眉,头猛地往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才低声骂道,“你神经病啊,无缘无故提我腰干嘛?” 对方镇定自若,慢腾腾勾起唇角。 “你根本没练普拉提。你腰痛是什么原因,我知道,你也知道。” 听出他话里似有若无威胁的成分,她慢慢敛神,眼神变得尖锐,想刻意表现得安定,控制呼吸,嗓音却绷紧。 “你什么意思?” 华清越伸出修长手指,他顶了顶眼镜,笑容温润清冷,禁欲洁净的绅士模样。 他轻声说:“别这么不开心。你昨天和我在书房,不是叫得挺欢的吗?” chapter60 俩兄妹组合 啪—— 华初恩大发雷霆,眼睛霍然睁大,手掌猛然利落扇过这张脸,眼镜也瞬间被打落在地,昂贵镜片赫然在地上刮擦出痕,隐隐散发着碎光。 男人垂眼看了眼,丝毫不心疼,也没有想捡起来。 “你有本事别只当我的面说。”她恨得直咬牙,“去外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 见对方不动,又缓缓扯出鄙夷的笑,低喃一句“孬种”。 华清越浓黑眼睫垂下,舌尖慢条斯理顶内颊,动了下被打得发麻的脸,眉眼依然八风不动的温润如玉,气定神闲。 他还未开口,对方就已率先开腔。 她红唇上扬,讥讽道:“我俩这关系,爽完就得了,衣服一穿脚一迈就别再得寸进尺彰显你那可悲的占有欲,这会让你脱不开身。” 她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戳着他的心窝,一下一下:“别告诉我你还真想和我发展点什么,掂量掂量你自己的斤两,你只是我们家一个可怜自卑的养子罢了。从我们家得到那么多房子和钱,你就该好好安分守己。” 眼光慢慢上挑,以一种极为轻侮的神情,从头到脚打量他。 “我们俩的关系,永远是我在上,你在下。” 两人对上视线。 华初恩看到男人白的肌,冷的眉,和似笑非笑的薄唇。 他显然丝毫没有被这些话打击到,也许从小到大这些话他听了无数遍,也许他骨子里就是贱,华初恩冷冷勾唇,耳边传来他的从容轻笑。 他说:“可昨天,是我在后,你在前。” 听出了下流的弦外之音,华初恩怒火无法遏制,扬眉瞬目,手一抬又要挥下去。 男人勾唇,突然猛地强势桎梏她的手腕,一握、一拧,反剪到身后,她双目怒瞪,他翩翩然笑,低着头在她唇上辗转热吻两下,面对她想吃人的眼光,悠悠拉开距离,微笑。 “你是想我们的关系就此停止,听从我们父母的安排,你找外面那个男人,我找外面那个漂亮的小姐?” 唇上犹有清冷炙热的气息,华初恩舔了舔嘴唇,扬起骄傲的下巴,气势如虹。 “当然。” 是刚才那个一直不说话的女孩子?漂亮吗?有她漂亮吗?她没看清。 “可以。”华清越欣然点点头,眉眼阴郁,笑容却温和,“但我也希望,我们以后还能保持这种美好的不伦关系。” 华初恩不可置信他用这么礼貌的话说出这么难堪的事情。 她冷笑,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只撂下一个字。 “滚。” 就这样,一行人吃完饭再聊了会儿天,出去逛了会儿超市,再回到来吃晚饭。 天色渐晚,沈斯京不耐烦想带着宋茉先走,沈国德心里有怒却拿他没办法,只好恶狠狠瞪他一眼,转脸笑着跟华家夫妇道别。 当着双方家长的面,四位年轻人面对面加了联系方式。 “以后你们互相可以多联系联系。”沈国德满意点头,笑道,“感情这事急不来,反正慢慢来嘛!” 华夫人也微笑,手温柔抚上宋茉的肩膀:“是啊,反正都由他们自己做主。” 他们自顾自说着好听的场面话,站在门口互相推脱礼品红包,华初恩就在一旁仔细打量宋茉的脸,想,华清越原来喜欢这种寡淡文静的啊? 她撇嘴,走到沈斯京面前,忍不住吐槽。 “这些家长就喜欢扮演月老的角色,你们别在意啊。” 又眯起眼睛打量他:“不过说真的......”缓缓露出个极为满意的笑容,跟发现什么限量版包包一样,紧紧盯着他,“帅哥你,额,叫沈斯京是吧?” 沈斯京看宋茉一眼,宋茉也看他一眼。 “嗯。” 华初恩咧开笑容,肩膀去蹭沈斯京的手臂,还上手捏了捏他的肌肉,挺硬实,她眼睛更亮了,口出惊人:“你真的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哎,这样吧沈斯京,要不咱俩现在就去结婚登记吧!” 又信誓旦旦地伸出四根手指发誓,艳丽红唇上扬:“你不负我我也不负你,怎么样?” 这话说得。 沈斯京眉毛倏地一挑,宋茉脸色冷清。 华清越眉目清淡,倚着门框,嗓音淡而警告:“华初恩。” 她置若罔闻,抬手就要抱沈斯京精壮的手臂。 我操,吓死人了,沈斯京浓眉顿蹙,立刻举起手,懒洋洋搭上宋茉肩膀,半环住她,嗓音吊儿郎当。 “那我得问我妹妹同不同意。” 两条手臂揽得很紧,高大身体贴着宋茉的身侧,香水和烟草的醇燥气息包裹,坚毅干净的下颌角搁在宋茉头顶。 宋茉心里烦躁,垂眼,伸手想推开他。 结果被搂得紧紧的,推也推不开,她心头微跳,面色平静,抬眼,就看见他盯着自己,漆黑的眼睛里写着“你敢推我试试”。 心里叹了口气,便没再推了。 华初恩挑眉,也不尴尬,慢慢收回手。 只是和华清越一样,若有所思地看着沈家兄妹。 三人正式出了华家门口,门前,华清越微笑,伸手向沈斯京,声线平淡:“有空常来玩。” “嗯。” 两双大手相握的力度比初次更沉。 这男人空有一身蛮力,华清越松开微微发痛的手,面不改色。 沈斯京收回手,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华清越眼睛上刮了几条痕的眼镜,就像纯白完美事物上原形毕露的伤痕。 这男人挺斯文败类,一看就是个衣冠禽兽。 chapter61 浪漫 电梯里,氛围沉闷安静。 沈国德心情不错,看着手机里华夫人给自己发的消息,笑容展大,视线往宋茉这儿看一眼。 宋茉察觉到,垂着眸,表情没什么情绪,沈斯京靠在电梯墙上,斜斜站着。 过了一会儿,传来沈国德的声音。 “他们不是亲兄妹,到时候你们在跟他们相处的时候注意下言辞,别过界惹他们不高兴了。华家房地产在国内都是排得上名号的,他们家主事的老爷子零三年的时候被我救过,两年前去世了,他们一直记着恩。” “要不是攀着这层关系,我们家做梦也别想和华家有生意和私下来往。” 宋茉默然不语。 沈斯京漠然冷笑。 空气里一片沉默,沈国德继续回华夫人消息,突然想到什么,抬头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镜面里高大的男人:“你别在这不屑一顾地冷笑。你难不成想靠那个俱乐部吃一辈子?你看你老了还能骑那鬼火还能飞那么快不?” 沈斯京冷笑更甚。 “想让我当凤凰男,跟你一样?” 沈国德竖目怒瞪,没来得及发火,男生又佯装恍然地“啊”了声。 冷戾目光略微那么一掠,不难看出眉眼的讥笑讽刺,他说:“忘了,我妈没钱,你不算凤凰男。 “你俩是白手起家。”轻飘飘的一句,“架不住您老忘恩负义。” 像被一盆冰水浇得透心凉,沈国德的怒火再也烧不起来。 他僵着脸,下巴僵硬抽动一下,缄口无言。 电梯缓缓下降,直至负二楼。 “小茉,你可以多跟他家儿子多接触一下。总归没什么坏处。” 沈国德不尴不尬地说完,僵直脊背,电梯门开了,他浅一脚深一脚出去,高大却蹒跚,刚才面对华家夫妇谈笑风生的意气风发瞬间变得沧桑年老。 各有各的车,两方一左一右,分道扬镳。 沈国德走到一半,忽然回头望他们。 那俩人已经走了有一段路,都没被刚才电梯里的气氛影响到,沈斯京半搭宋茉肩膀,低头在她耳边说些什么,宋茉微瞪他一眼,皱眉,又低下头笑,他也跟着笑。 看了有一会儿,沈国德转身离开。 这边,沈斯京手指一摁,车灯亮了两下,朝宋茉晃了晃手机,示意让她先进去坐,他打个电话。 车内静谧无声,宋茉坐在车里屈膝撑额看窗外,沈斯京在不远处站着,单手持着手机贴耳,他手里夹烟,短袖,侧影高瘦,挺清爽俊冽,嘴动着说了几句话,五秒后,忽然往这边看一眼,朝她挑了下眉,她睫毛微眨,脚在副驾驶地毯上无声地磨。 一会儿,他咔哒拉开车门,探进大半个身体,男人气息铺天盖地盈满,动食指掸了掸烟,指了下后头,看她。 “坐后面,我叫了代驾。” 樾江离武北山很远,要绕大半个武北市,天气预报又说要下雨。 他懒得开。 笑死,沈国德还说让宋茉嫁去华家,这回趟家稍微有点挤都要一个多小时,不如跟他在一起方便,家是同一个家,穿个睡衣穿着拖鞋趿拉两下就到他房间门口了。 等代驾来,俩人挨着坐在后面,沈斯京似乎在跟谁发消息,手指在屏幕上啪嗒两下扔一边:“她话怎么这么多?” “谁?” 他侧头睨她一眼,“还能有谁,刚那华恩初呗。” “......”宋茉也慢悠悠乜他一眼:“人家叫华初恩。” “随便。” 她又问:“你知道她哥叫什么名字不?” “清华越。” 越说越离谱,宋茉笑着斜了眼他,嘴角始终平不下来。 “人家叫,”她手指往膝上点着,一字一顿,“华、清、越。” 男人似笑非笑:“你记得倒挺清楚。怎么,对他印象挺深?” “凑合。” “多简单的事。”他笑容有点邪,朝她凑近了点,“要不这样,直接答应这门亲事得了,你和华清越,我和华恩初。” 又叫错名字了。 肩身挨到他手臂,宋茉没挪开,撂一眼他刹那间耀眼的眉目,语气从容不迫:“别说我,华初恩本人就不会同意,毕竟谁都不想要一个经常把自己名字叫错的老公。” 这话没嘲讽到沈斯京,他现在思想已经飘到很远了,她刚才嘴里轻飘飘呢喃的那句“老公”,反复在他脑海里咀嚼,越品越得劲,越回味越好听,恨不得她叫个八百回。 代驾来了,车顺利上路。 平滑顺驰到半路,红绿灯,沈斯京从手机里抬起头,侧身向宋茉,将她整个左面都遮挡住。 她脸也往左撇,淡亮目光凝着他。 开了窗,春天的晚风仍带着凉意。 他丢过来件自己的卫衣,黑色宽松,示意让她穿上,眼睛一动不动看着她。 “今晚有空吗?” “有。” 他说:“一起去吃个宵夜?” ...... “那位置比较特别,要坐公交去。” ...... 又下雨了,在夜里,淅淅沥沥响。 车水马龙处,公交车站竟空无一人,昏黄路灯淡茫打在两人肩上,深黑树影摇晃,细雨模糊闪烁的红色车尾灯,街道霓虹灯潋滟,明暗光影交织,斑斓雾蒙,地面湿漉漉的,行人拥挤伞擦着伞,交通拥堵。 他们静静并肩站着,听雨声和车流的混杂。 宋茉勾着点笑意:“现在还去吗?宵夜。” “去。” “不是说那个大排档是露空的吗,下雨了会收摊吧。” “我们可以撑着雨伞在外面吃。” 他顿了顿,说。 宋茉抑制住笑,她觉得好像连老天都看不顺眼他们在一起,刚才一路晴朗,路也顺畅,偏偏他们一下车就下雨。 好像有风吹过,吹过冰凉的肌肤,她拨开飞扬的发丝,笑意清丽。 空气好像默了下。 她似乎有所察觉,抬眼。 看见他斜额瞧着她,静静的:“而且下雨挺浪漫,当然去。” 听出他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的话没说,宋茉静静等着。 沈斯京正好低头,手捞起她的卫衣帽子,她想躲,他钳住她后脖子,帽子往她头上一兜,整张小脸顿时缩在里面,几丝发丝缠在他指间,他倦倦眯眼,手指轻动滑撩开,目光缓缓动着她被光影映照的脸,他身段笔挺,慢条斯理地弯下腰,撑着膝。 宋茉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徐徐地,说出一句话。 “你想跟我做浪漫的事吗?” 有风吹过,宋茉的衣角被湿冷的风吹起折角,窸窸窣窣响,她听见耳边嘈杂,有风吹、雨声、喇叭,溅起的水声,还有她的心跳声,长发拂过她的锁骨,微痒。 皮肤似乎钻进点细雨,湿湿热热的。 ...... “嗯。” 她听到自己云淡风轻地应。 ...... chapter62 一场盛大的青涩暧昧 叮咚。 公交到站铃响了。 乘着雨夜,一辆绿色公交车随之出现在马路拐角,缓缓驶近。 上了车,车内人很少,顶灯微微昏黄,三三两两个年轻人都戴着耳机坐着,安静得只有司机师傅那老旧方向盘咯吱的声音。 两人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 车门“呲——”一声徐徐关闭,瞬间将所有喧嚣雨点隔绝在外,静谧无比,唯空气仍散发着淡淡的凉意。 刚才觉得有点冷,沈斯京买了碗软糯的红糖团子,十块二十颗,浸在黏腻红糖水里,热乎乎的甜腻。 将给秦月打包的包装盒放地上,膝盖上放着宋茉的包。 公交车徐徐驶出,沈斯京捏着牙签,戳一颗团子,往旁边送,宋茉垂头咬了一口,很甜,喜欢,眼尾微微弯了点,沈斯京静看着她,眼神稍许浓烈。 吃完,宋茉抿着发甜的嘴唇,视线往窗外飘。 听着夜里公交车外的雨声,心情松快。 “好吃吗?” “嗯。” “还要吗?” 宋茉手指往他那边推了下,摇头:“你吃。” 吃了四五颗就没再吃了,剩下的都留给她,沈斯京系好袋子跟秦月那盒菜放着,手臂一搭,伏趴在前面的椅子上,侧头瞧她望着窗外神色平淡的脸。 过了很久,她都没有动,后颈贴着椅,睫毛往上扬,肤色白皙明亮,呼吸清浅,漆黑的眼瞳安静着,一动不动望着窗外。 仿佛一株雨夜里柔软朦胧的茉莉花,在无声地飘摇。 沈斯京也一动不动,安静凝视她。 外面有什么这么好看的? 他眼睛微微转动。 ...... 灰蒙蒙的玻璃窗里,映着他的影子。 模模糊糊,挺高大,看不清一点五官,只看得见隐约轮廓。 ...... “看什么呢?” 他缓慢眨了下眼,细微勾唇,说话声音带着淡淡的腔调。 宋茉微尖下巴往卫衣圆领里收了收,视线也跟着收,垂下眼睫,说没什么。 她闻到了柔软厚实的衣服内里漫出洁净的洗衣粉味,和一点点燥的烟草味,和轻微的,那辆迈巴赫里高级淡醇车载香水味。 还有男人身上那股独特的好闻的味道。 沈斯京好像笑了下。 在前面椅背上懒洋洋搭了会儿,一会儿,慢慢凑过来,唇贴着她耳廓,低低的嗓音漫出来:“哥的衣服香不?” 公交车突然猛地颠簸一下,车身“哐”地震出声响。 沈斯京只隔空贴近的嘴唇忽然碰了下她薄薄的耳廓,他似乎也没想到,整个人顿了顿。 然后往后退,拉开了点几乎等同于零的距离。 但可能是这人天生挺混账的缘故, 就连作绅士状退开的时候,都兜着股慢悠悠的、毫无顾忌的劲儿。 身后有初高中生细微的话语交叠声,潋滟的霓虹灯混着雨雾在车窗上模模糊糊。宋茉缩着肩膀让卫衣领空出点隙,这次下巴连带嘴唇埋进去,发梢轻微划过耳轮,肌肤好像起了细微的静电,大脑略微噼里啪啦响了一阵。 她垂眼,一言不发,只露出的上半张脸素净,额头光洁,乖得可怜。 身侧,沈斯京膝盖抵着前面的椅背,贴着宋茉,安静坐着,像什么也没发生。 面色依然十分平静,眼神淡然,只有嗓子细微干痒让他喉结滚了又滚。 忽然。 旁边有一根手指从柔软毛绒的灰色长袖里悄伸出来,指骨节蓄了点儿极小的劲,推他手臂。 女生眼睫垂下,似乎呼出点白雾气。 ——不要靠我这么近。 窗外雨点划过咝咝夜风,这场默然无声的举动像直接熨烫在男人的心窝,狭窄安静的距离里,他听话地,挪了一点位置。 像才放心一样,宋茉从卫衣长袖里露出左手,放在身侧。 他也将右手垂放。 彼此手掌安然无恙地放在中间,一动不动,只趁着公交车偶尔的颠簸,极快触碰,又极快远离。 似乎是下了雨的缘故,对方的肌肤潮潮的,微微黏,触感实质。 彼此潮热的呼吸仿佛无声交融,拨动着一场即将涨潮的海水,只有雨夜里无声增快的脉搏,在疯狂庆祝这一场盛大的青涩暧昧。 ...... “林东路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 其余乘客陆续下了车,踢踢踏踏的,两人霎时收回手,沈斯京活动了下僵硬的手掌,懒洋洋伸展身体,站起身,运动鞋在地上擦着吱声。 他侧身看着她,低声:“走了。” 宋茉手有些僵硬,也有点热。 她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chapter63 你别太傲 也许是下雨的缘故,狭窄巷子里人烟罕至,这个时间点本应该满人的大排档只坐了一半,老板把外面露空的摊收了,只店内摆了十几张木桌。 沈斯京拉着宋茉进到店里头,充斥着浓郁的烧烤味和铁锅炒出来的菜香味。 “哟,这么大的雨都来光顾。” 看到老熟客,大排档老板拿着笔和菜单走过来,约莫四十多岁,正笑着故意恭维沈斯京,猝不及防看见他身边多出的宋茉,愣了下,瞬间给了沈斯京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沈斯京看出来了,那种眼神就是在说“牛逼啊,你小子身边又换人了”。 直接忽略老板的意味深长,朝他抬手一个随意的响指,往下指了指桌子,表示坐这儿。 这动作他做起来特有腔调,随意又懒散,自然流畅,帅得一批。 旁边那一桌年轻女生眼睛往他身上可劲儿瞟,桌子下的腿拼命踩着旁边姐妹的脚,捂额斜脸示意旁边一脸懵逼的姐妹,那姐妹的鞋子都快被她踩黑了。 宋茉觉得有些好笑,弯着眉眼坐到位置上。 不远处,沈斯京站在老板旁边点餐,手握着车钥匙,在菜单上一点一点。 老板一边点头,一边不动声色瞥了眼那坐着的漂亮女生,很白,特别白,挺直着背,柔软、安静,打招呼的嗓音也轻,跟雾里的花一样清冷,我滴个娘嘞,真漂亮啊。 手肘动了动沈斯京的臂:“新女友?” 过了一会儿。 “她不一样。”沈斯京说,“我特喜欢她。” 这四个字一出,老板就明白了,露出点“好小子你终于从良了”的欣慰微笑,朝他挥手:“等着啊,菜立马给你上齐全。” 宋茉喜甜,沈斯京就点了蜜汁三件套,两打粉丝生蚝、螺,凉拌牛肉,两罐雪碧。 毕竟老熟客,而且今天人少,菜上得很快。 他们位置挨近厨房,热气漫出来了点,宋茉吃了没几口就觉得有点热,拿出手腕上一根皮筋,把垂在肩颈后的头发捋成浓密一束,没太紧,松松垮垮的,绕三圈,露出白皙颈线,她呼出点热气,鼻尖被热得微微泛汗,指尖慢条斯理一抹,无声的。 抬眼,却发现周围坐着的那一圈男生都在看着她。 大约是高中生,许是放学聚会,都喝高了,脸红通通的,见她突然抬头望过来,静默三秒,后面两个胆大的忽然站起来朝她sayhi,一群人顿时咯咯笑起来,几个女孩子也趁着机会朝她喊“姐姐好漂亮”。 她唇边微带了点笑意,朝她们笑了笑。 眼睛却没什么波澜,又低下头。 然后旁边又传来一阵长长的“wu——”声,随即一段窸窸窣窣的兴奋叫声,刻意压低了声音。 这死动静,沈斯京也勾着笑,手搭在旁边椅子上,懒懒散散往那桌瞥了一眼。 别说,高高大大的,穿得潮,又帅,又有气场,这一瞥直接让那桌的气氛添了把火,这次呼声就变了,面面相觑,挤眉弄眼,从“wu——”变成“wa~”。 宋茉听出来了。 在她高中时,班上谁闹绯闻,刚好那两人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班上的声音就是这种,带着暧昧的,带着拐弯儿的呼声。 这种转变,不外乎是从“好漂亮”变成“磕到了”。 过了一阵,沈斯京:“他们叫你姐姐,原来你已经是姐姐的年纪了。” “呲——”,宋茉掰开雪碧,绿色易拉罐往玻璃杯里哗啦啦倒半罐,咕噜噜冒着汽,尾指轻轻向他那边一推:“我在她们那儿是姐姐,在你这是妹妹。” 妹妹啊,他笑了下,淡淡的,懒洋洋的,然后缓缓吐出三个字。 “你甘心?” 菜来了,服务员拿着大盘子隔绝在两人中间,他的眼神没挪开一分一毫,漆黑的、紧紧地盯着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攻击性,一秒、两秒、三秒......墙上秒钟嘀嗒嘀地响,两人隔空彼此对视,宋茉表情没一点变化。 这三个字暗含的含义,心照不宣的,随着他始终盯着她的那个眼神,无声泡在浮着的气氛里。 宋茉吃得很饱,身子骨也有点犯懒。 等服务员走了,她才慢慢眨眨眼,依旧平静拿着筷子,看着他,浮起清清淡淡的笑,低头夹了块肉,缓缓吐出四个字:“你别太傲。” chapter64 让我抱抱 别太傲。 这仨字透露出的含义很抽象。 第一,要不她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她假装不懂,用这三个字把他搪塞过去,想跟他继续不明不白暧昧下去;第二,她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是在委婉地拒绝他;第三,她真的不明白他说什么。 沈斯京微眯着眼,手指在桌上轻微地一点点叩着。 宋茉脑瓜子一向灵光,他不相信她不明白。 而且刚才他俩在狭窄的黑巷子里慢慢走的时候,脚步明明都不约而同放慢了,他看着她,她也抬头看他,那种气氛,就好像他就算真的摁着她的脖子亲下去了,她也会搂着他的脖子和他接吻。 沈斯京盯着她,一会儿,低下头,从鼻腔里闷出点唔。 然后慢慢地,低头啜饮汩汩冒气泡的雪碧。 气氛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冷场。 宋茉倒十分自在,自己吃自己的、喝自己的。 她这一场彻头彻尾的暗恋,她就没有想过先告白、先说“爱”这个字。 她只有在让他更爱她,让他在她面前甘心低头,让他彻彻底底服从对她的爱意之下,她才会从嘴里郑重地说出来。 如果他不爱她,那他到死都别想知道她的爱意何去何从。 就算烂在泥里腐烂、往她胃里灌水泥,谁也都别想听到。 两人吃完打包了剩余没吃完的,宋茉看着沈斯京提着两三袋包装盒,有点无奈,早知今天这么晚才回到家,她就不打包了,现在回家她妈妈肯定早就打外卖吃了一餐了。 在隔壁摊子里买了点水果捞,重新走进黑暗的巷子里,宋茉走在前面,纤长玉指缓缓挑开橡皮筋,浓密黑发瞬间倾泄至腰间,荡漾晃动,身上穿着男人的卫衣,宽松的,茉莉花香和醇厚成熟的味道微妙融合。 沈斯京走在后面,不作声。 路面有点积水,也没有灯,担心滑倒,宋茉停下来回头,朝后面伸手想撑一下沈斯京。 手一伸就立马被他握紧,速度快得出奇,像早就等待好。 只是,他的手很热,出奇的热,甚至可以说烫。 宋茉抬眼看他,眼波潋滟晃动,笑意清丽,他停顿三秒,粗糙指腹微微摩挲了下手中的温香,跟中了蛊毒一样盯着她,魂都没了。 “你别这么看我。” 他缓慢地说。 一路顺风无阻,回到家,家里只开了一盏小灯,昏昏暗暗的。 咔哒一声开了门,宋茉想开大灯,手往墙上面一摸,却没摸到,反而碰到了点什么东西,好像是男人的肌肤,微微硬。 男人神经已然衰弱,刚才被她的手牵着,本就到达崩溃边缘,这下好了,她手指再这么轻轻滑过他的喉结,就好像直接在他本就悬着的心弦猛弹了一下,“叮”的一声。 他脸色遽然变了。 手里提着的袋子啪嗒掉地上,单手在她纤细腰肢处一握,使力粗暴一搂,头低着埋在她凌乱柔软的发间,手臂肌肉用力贲张,宋茉瞳孔骤然放大,发丝飘过他的颈间,整个人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紧紧搂在怀里,嘴唇抵在他坚硬的胸膛上。 外面的凉气和内里的炙热交汇汹涌,沈斯京全身紧绷似铁,呼吸沉沉,深井般的目光隐隐绰绰跳着无声火焰,低声在她耳边说:“让我抱抱,别推我,我想抱你......” 他早就想抱了,在华家、在车里、公交车上、巷子里,每个场景变换他都生出想抱她的想法,没有情色,没有欲望,就是想抱。 男人鼻尖和她发丝碰着,气音缓缓喘着,血液瞬间涌动麻意,宋茉的心跳得很快,但沈斯京听不见,因为他的心跳快得已经让他震耳欲聋,脑子里全是宋茉,他闭眼,感受她手指在颤,然后慢慢地,温柔抚过他的肩,到他的肩胛骨,最后,静止。 她没推开他。 沈斯京埋头,感受怀里温香软玉,把她抱得更紧。 头一次觉得,他好像要死在宋茉身上了。 两人抱了不知多长时间,反正反应过来的时候腿都麻了,明明只是简单的拥抱,到头来却手心满满都是汗,背上也是汗。 突然—— “宋茉,你回来了是吗?” 轻柔的一声当场炸得拥抱的两人同时冷汗骤出。 对,秦月还在家。 两人依然抱着,谁也没动,最后秦月的拖鞋声已经开始趿拉起来了,越走越近。 沈斯京眼神变了又变,低下头,轻轻亲了她的耳垂一下,这次稍微有一点点含住,一点点,很轻,极克制,特别性感,宋茉轻轻嘶了声,眼皮被刺激得酸软眨了下,手指瞬间揪紧他的衣服。他喉结滚着,往她脸上又亲了一口,弯着身子,声线压得很低,很沉,有些哑地在她耳边说:“晚安。” 然后步履极为急躁地回到自己房间,和刚拐到一楼楼梯的秦月擦肩而过。 房门“啪”一声关上。 秦月奇怪回头,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往客厅走去,边探头边喊:“宋茉,你回来了吗?” 走到客厅,把玄关处的灯开了,却见自家女儿瘫软在地上,手软绵绵搭着柜子,地上是散落一地的包装盒,她面色绯红,垂着眼,呼吸有点急。 直接把秦月吓得什么睡意也没了。 赶忙拢着睡衣跑来扶她:“怎么了怎么了?” “......” 过了一会儿,空气中才慢慢传来一声:“没事。” 唯独耳垂上那点似有若无的湿润,似乎在诉说着前三十秒这里黑暗一角的暧昧旖旎。 chapter65 航班飞行 这件事后,安安稳稳地过了半个月。 在连宋茉都有点忘记华家这件事时,一天夜晚,沈国德忽然在餐桌上状似无意地提起,说两家人一起出去旅行,还没说去哪,秦月就帮着推波助澜了:“囡囡你也去一下,不是一定要交往,多个朋友也是好的。” 她那表情,似乎真的想让宋茉跟华清越有点什么关系。 毕竟华家是大户人家,而且华清越那孩子秦月也见过,长得着实不错,俊秀清秀,看着就是性格很温柔的男孩子,会弹钢琴,成绩又好。 秦月在那夸,宋茉就敷衍附和着点头。 不经意瞥沈斯京一眼,却见到男人靠着椅背,抱着后脑勺盯她,面色黑沉。 果然,回到房间,沈斯京就坐在床上等着她,t恤领口微敞着,她问他有什么事,他慢腾腾起身,伸手,盯着她,轻轻掐着她的后颈。 她抬头看他。 “你要是敢跟华清越对上眼,我跟你没完。” 他这么威胁的。 但威胁还不够,他也要跟着去。 他要盯着这两个只会一脸淡然微笑、实则一肚子坏水的笑面虎,免得同性相吸。 夜晚,八点半的航班,中国武北飞至中国苏辽。 一个绝佳的度假胜地。 商务舱,环境很黑,特别安静,空调暖气上方轻轻吹,肌肤覆着柔软丝滑的薄被,宋茉昏昏沉沉的,闭着眼,整张脸埋着,舒服得什么意识也没有,隐约有翻页的窸窣声,过了一会儿,忽然停滞了。 随后,熟悉的香水味将她笼罩。 将她手中的手机轻轻抽走,似乎放在柜子里了,声音特别轻,紧接着头顶轻微“咔嗒”一声,对着她额头吹的暖气偏到一边去,有手绕过她的背,在椅子下面调整了一下。 位置更宽敞,她舒展了腿,微微睁眼,碰到点隐约光线,又闭上了,然后三秒后,轻轻“哒”的一下,那点昏黄光线也没了。 她彻底睡死过去。 沈斯京看了半小时宋茉,见她真的一点动静也没了,才放心闭眼睡过去。 中途,华清越拿了两张薄毯,十分绅士地递来其中一张,说是给宋茉的。 “担心一张被子还是会有些凉,你给宋茉披上吧。” 他微笑道。 但可能是从小养尊处优的缘故,连说话都透着一股吩咐人的矜贵气质,递毯子跟下旨似的。 沈斯京黑着脸,大手一抓握,淡声说谢谢,毕竟人家是好心,他也不能拒绝。盯着华清越离开的方向,他越来越觉得这男人连背影都透着一股阴险狡黠感。 简直跟宋茉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保不准他俩才是兄妹。 沈斯京按铃叫了空姐重新拿了张新的薄毯,覆上宋茉的肚子,然后把华清越给的薄毯盖住他自己的腿。 嗯,舒服了。 沈斯京摸了摸腿上的薄毯。 华薄毯,休想盖上宋茉的身体,这才是你应该有的归宿。 他舒服地闭上了双眼。 走到自己座位上,华清越安静地给华初恩盖上薄毯,女人正挨着椅背闭目养神,感受到动静,睁眼,瞥了眼他:“你给我拿一下那个杯子。” 杯子就在她前面二十厘米的位置,但她不想伸出被子去拿。 太累了。 华清越恍若未闻,坐下来,突然侧身,和华初恩做了个点到为止的英式绅士贴脸吻,她懵懵然睁眼,心中微惊,紧接着被男人温柔抚住下颌,来了个极缠绵的热吻,微涩的红酒味,馥郁醇厚,黑暗里,华初恩睡意消失殆尽,有点动情,风情万种将凌乱长发撩到背后,闭眼,呼吸开始有点急促,手搂着他脖子。 结果热吻了三秒,男人堪堪松手,迅速离去。 表情平静地,从柜子里摩挲出一本书,低下头,开始认真地低下头看书。 翻页的手指十分流畅,他神色淡淡,更衬得华初恩的脸色更加不可思议。 她僵着脸,恶狠狠地、不可置信地瞪着这禽兽,环绕了四周发现大家都在睡觉,三秒后,手臂猛然架住他的肩膀:“你故意的是吧?亲完又装什么正人君子呢?装什么鬼淡定呢你?” 华清越慢条斯理脱下眼镜,眉眼冰凌凌的,自始至终的冷静样。 “急什么,等一下不是要去酒店吗?” “......” 华初恩抿唇,红着脸靠回柔软椅背上,假装听不见男人的污言秽语。 这人彻头彻尾就是个衣冠禽兽,尤其擅长把下流的话变成礼貌的方式说出来。 所以每次听到别人夸华清越绅士有礼、他温和谦虚笑着的时候,她在旁边都听得牙痒痒,恨不得攥着他的衣领怒吼:你别在这给老娘装蒜!你昨天在我耳边爽到低吼脏话的样子去哪了?! 沈家和华家一行人下了飞机直奔酒店办理流程入住。 分配房间是一人一间,反正不缺钱。 但很显然,两家的兄妹关系都非常好,哥哥都特别黏着妹妹,行李放在自己房间后,就悠悠然往妹妹房间走了。 酒店连廊里,两家哥哥迎头相遇,面对彼此,不约而同地沉默三秒。 “你去宋茉房间?”华清越率先开口。 “嗯。”沈斯京单手插兜,“你呢,找华初恩?” 华清越淡淡点头:“跟她聊一下天。” 沈斯京抬了抬下巴:“我也是。” 然后都面不改色地掠过彼此,进了彼此妹妹的房间。 半小时后,在华初恩咬着指节听华清越低哑喊宝贝进行深度聊天时,沈家兄妹还在隔壁房间里,隔着一段距离,憋着较劲。 chapter66 真生气了 但这较劲的方式有那么些许不同,理由也很简单。 是一件衣服。 一开始是宋茉蹲在行李箱前整理衣服,沈斯京进来后恰巧看见她拎着的那件衣服,是tsd的联名情侣服女款,他随口问了句有没有男款,有他就买一件,还夸说挺好看的。 哪知宋茉看了他一眼,认真想了想,最后轻描淡写吐出一句话。 “好像唐闻白有一件男款的。” 其实也不是宋茉故意膈应沈斯京,是唐闻白真的有一件,这事纯属巧合,毕竟大学生审美基本差不多,而且当时tsd的联名款很火,撞衫很正常,宋茉班上就有四个人有这件衣服。 但沈斯京不知道啊,他只知道宋茉和唐闻白有情侣服。 当场脸色就变了。 原地站了一分钟,见女生还在低头收拾衣服没鸟他,便沉着脸,漫不经心绕着那衣服转了一圈,目光极为挑剔打量观察,轻嗤一声,低喃一句“真难看”,上手对着衣服指指画画,排版不行、走线和拉链材质一般之类的。 听得烦了,宋茉眼神直接甩过去。 “刚才不还说挺好看的吗?” 沈斯京耸肩,插着兜,淡声道:“刚才没仔细看。” 然后又沉默了一会儿,他又开始阴阳怪气,中心思想用诙谐的话概括就是“妹妹你到底有几个好哥哥”,表情越淡定,语气越阴阳怪气,把宋茉的看家本领学了个七八分。 但宋茉多精啊,装作听不懂,来回刺了他两句,让他一腔火没地方发。 沈斯京吃了瘪,和她较劲多说了几句,宋茉站在梳妆桌前抹香粉,他就走前,双手撑着桌子两边把她环在中间,贴着她后背轻声问她现在对唐闻白什么感觉,问她是不是还喜欢唐闻白。 说到“喜欢”俩字时,差点没把他自己酸掉牙。 宋茉面色平静,转身,面对近在咫尺的这张俊脸,手上的乳液往他脸颊上一抹,四目对视,她淡声问:“喜欢啊,我跟他两情相......” 沈斯京立马黑了。 迅速伸手揪她的脸,没舍得使力,虽然没说话,但表情里写着“你敢说跟他两情相悦你就死定了”。 俩人在口头上来回怼着对方,身体倒靠得越来越近,后面沈斯京搂着她腰,说话时呼吸洒在耳后那一块陷下的小窝,很痒,宋茉抵着他胸口忍不住笑,手摸到他腹肌,拍了拍,挺硬,问他:“练了几年?” “没几年,挺容易练的,练完之后没什么感觉,反倒练的过程中出汗挺爽的。” 她点点头,她其实也想练马甲线来着。 忽然,沈斯京贴着她耳边,声音压得很低:“不过,你多摸摸它我就更爽了。” 宋茉挑眉瞪他,伸手捏了捏,一阵麻意从腹部直升头颅,沈斯京长嘶一声,立马拉着她的手亲亲掌心,上下叠着放在身侧桌子,虚虚的十指相扣。 “今天和我去看个电影?”他邀请她。 宋茉却不回答。 她垂着眼,头往前靠,抵在他肩膀位置,忽然轻声说:“你前女友也听过你讲这些话吗?” 这话酸得挺明显的。 以前沈斯京听不出来,现在明白了,顿时支棱起来,半眯着眼,黑眸微光流转,勾唇,故意不说话让她猜,心想好不容易她有点吃醋的样子在,他不得享受一下。 他沉默,宋茉的指尖就从他锁骨滑到胸膛,再到腹肌,动作流连:“你之前也这么黏你的那些前女友们吗?她们也摸过你这里吗?你也给你前女友们发过十几条‘我想你’吗?” 她把手放了下来,垂在身侧。 沈斯京学着她,故作认真想了想,“唔”了声:“第二条有。” 其实没有。 谁知女生脸色微变,沉默几秒,说:“我要收拾东西,你先出去吧,别妨碍我。” 看着她冷淡的表情,沈斯京顿感不妙。 被推着出了门,他才反应过来,转过身,单手桎梏住她两只纤细的手腕,力道强势,又把宋茉和自己退回房间里,笑:“刚才我吃醋我也没生你的气,怎么这回你自己倒醋到气起来了。” 宋茉眨眨眼,淡声说:“没有,只是我有点困了。” 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用力推出门,“砰”一声关上门。 吃了一门的灰,沈斯京在门外懵懵然站着,给宋茉发消息打电话,结果她通通不回。 他知道,这下完了,真生气了。 半小时后沈国德说大家在海口处集合,沈斯京不想去,但挂念着宋茉,便也跟着来了,来到就看见宋茉低头看手机,看也没看他一眼,海风吹着她的长发飞扬。 人到齐后,沈华两家家长们开始演戏,说这里玩的地方多,别一堆人聚在一起只玩一个地方,不如三三两两分组去不同的地方玩。 根本都不用看,四位年轻人就知道怎么分了。 风拼命吹,沈斯京站在栏杆背风旁,卫衣宽松猎猎作响,吸管“啪”地戳爆薄膜吸果汁,听到他和华初恩一组后,唇扯了下,大手往旁边一捞,也不管沈国德在那儿叨着,直接握着旁边那纤细的手腕,拇指微微在细珍珠手链上磨了磨。 女生在微微使力想挣脱,他硬握着,淡说:“我和宋茉一起。” 华家夫妇没觉得有什么,倒是沈国德和秦月皱了皱眉。 “那我只能跟他咯。”华初恩瞥华清越,拨弄了下叮当响的圆形大耳环,“可是华清越这小子很无趣啊。” 华凡玉瞪她:“他不是无趣,是什么都顺着你。” 华初恩翻了个白眼:“就因为什么都顺着我才无趣。” 华夫人笑:“哥哥宠你还不行啊?” 华清越就默默站在一边不出声。 分头行动,沈斯京拉着宋茉闲逛到海洋馆。 海洋馆很宽敞,里面大人小孩都有,吵吵嚷嚷的,宋茉手兜在口袋里,面色沉静,慢慢走在男人前面,看着奇形怪状的鱼类如同一簇簇焰火在海底悠游,水母莹莹发光,蓝光粼粼映在她脸上,旁边忽然咔嚓一声,她扭头,发丝晃动,眼睛扫旁边对着她的镜头,淡淡然的,没什么情绪。 沈斯京低头看着镜头里那张冷淡的小脸,盯了几秒。 他抬头看,宋茉依然不肯走近,在远处安静望着他,小脸冷清。 叹了口气,他走到她前面,大手抱住她,她微微挣,他就力度更紧地抱,下巴搁在她头顶,磨了磨,叹了口气。 chapter67 饭桌风云 “我不也吃你和唐闻白的醋吗,这回咱俩都扯平行不?”他抚她后脑勺,轻声哄。 宋茉清冷着一张脸,垂眸,又冷然掀起眼皮,不说话。 男人又低下头去哄。 于是,整整哄了宋茉五分钟,宋茉的身体才渐渐缓下来。 结果到了后面,在沈斯京又说到吃醋这件事时,话还未说完,原本温顺听话的女生忽然从他怀里抬起头,手指轻扇他脸颊,语气轻柔,却直戳人心。 “我没醋。我只是嫌你脏。” 这句话就像一把刀,瞬间冰冷插入了男人正柔情软软的心脏。 男人僵了身体,低头看她,她也直勾勾凝着他,也不知道是被她这句话刺痛了,还是被她的眼神刺到了,沈斯京心里酸涩,气质一瞬间的颓冷消沉,沉默不语,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最后还是宋茉先淡淡说了句“走吧”,两人才离去。 后来坐车回去的时候,沈斯京想说些什么,但宋茉看过来的时候,他又沉默不作声,就此作罢。 第二天中午,一行人在海边玩得筋疲力尽,随便找了一家中餐厅来吃。 预订了包厢,圆桌,有转盘,上菜很快,洗完碗筷后就招呼着一起吃了。 旅游景区的中餐厅一直不怎么正宗,但还能吃,摆了满满的一桌菜,其中有宋茉最不喜欢吃的茄子和芹菜。 虽然别人一直说没有,但她总觉得茄子和芹菜一股怪味,所以吃饭的时候只盯着土豆丝和红烧肉夹,沈斯京察觉到了,朝她抬了抬眉:“这不肯吃那也不肯吃,以后嫁出去了人家不得说你娇气?” 宋茉吃得正香,一顿,淡定反击:“如果连偏食的老婆都受不了,那娇气的应该是他。” 这话说得太漂亮了。 沈斯京从胸腔里闷出点哼笑,慢悠悠道:“也不知道哪个男人能娶你。” “反正不是你。”宋茉用最小的音量说。 小腿立马被轻轻踢了一下,她假装没感受到。 除了最后两句话,前面两人的对话都没刻意掩饰声音,语气自然得像两兄妹普通拌嘴。 秦月顺着看了过来。 还以为沈斯京终于懂得关心宋茉了,沈国德说这兄妹俩关系破冰原来是真的。 她当即应和道:“是,宋茉,你哥说得对,快,赶紧夹点茄子吃,对身体好。” 宋茉眉微微拧起,沈斯京脸色也顿时不太好了,他只是想跟宋茉耍点嘴皮子功夫,没想真的逼她吃不喜欢的东西,立马淡声说“不用,我只是随口说说”。 在桌子下,缓慢摩挲着宋茉的手背,力道很轻柔。 宋茉慢慢瞥了他一眼。 她细微勾着唇,俯身转动盘子,特意将茄子和芹菜炒肉转到自己跟前,当着沈斯京的面,夹了块茄子,慢腾腾地往嘴里送,看他一眼,又夹一根芹菜,嚼几下咽进去。 但表情可想而知的不怎么好。 毕竟基因天生决定自己的食物喜好,违反生理规律强吃自己基因反抗的食物,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 但宋茉能忍啊,那么多年的暗恋都忍过来了,吃点东西膈应一下她哥算什么。 看着她一直在吃不喜欢的东西,沈斯京心里也很不得劲,都快把宋茉的手摸破皮了,在她耳边小声道的歉都能写千字作文了,女生还自顾自地吃。 “我担心嫁不出去,也担心我未来老公说我娇气,我得锻炼一下自己。” 她和颜悦色地,压低声音说。 喜欢吃的红烧肉没吃多少,光盯着那盘茄子和芹菜夹了,几乎夹了一整大盘。 别说宋茉不喜欢吃了,就算是喜欢吃的人,吃那么多都得腻得想吐,但她仍然能像个没事人一样。 旁边男人的脸色已经黑得跟锅底的灰差不多了,心里又气又甜。 他一直知道宋茉倔,没想到能倔成这个鬼样子,但她能跟自己犯倔,他心里也是高兴的,能跟他闹别扭也是一种感情进步,不再像以前一样冷冷淡淡的了。 再加上昨天她说自己脏,情绪又添了点涩,复杂融合在一起,沈斯京拗着身子,沉着脸夹了块红烧肉,结果可能他满脑子都是宋茉,嚼的时候都觉得这红烧肉是茄子芹菜味的。 后来就连沈国德和秦月都看出宋茉在较劲,只好开玩笑地让她停下来,让她留点给华初恩姐姐吃(华初恩比宋茉大一岁)。 谁知华初恩还没开口,旁边的华清越就率先礼貌抬手拒绝了。 他微笑着说:“不用。她也不喜欢吃茄子,不用给她吃。” 闻言,宋茉更是慢悠悠地瞥了沈斯京一眼,颇意味深长。 那眼神不外乎是在说“哎,真是天差地别。” 沈斯京更加冷凝着脸不说话,黑眸冷熠。 三分钟后,宋茉微信收到条信息。 【沈斯京:错了】 她眨眨眼,手指在屏幕上啪嗒几下,放一边。 【宋茉:你不是嫌我娇气吗,明明你自己才娇气】 她能清晰感觉沈斯京连呼吸都沉默了几秒。 过了一会儿,宋茉手机又是一震,她点开看。 睫毛陡然颤抖。 【沈斯京: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是你未来老公?】 两人关系还未正式确定,这话连沈斯京都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说出来,彼此低头看着手机,心同时悸了一下,背也麻着,又不约而同同时放下手机,兄妹俩都盯着桌上转动的菜,尴尬刺激又暧昧。 最后,沈斯京鞋掌磨了磨地面,轻咳一声,继续闷头吃。 宋茉抿唇,也没再较劲吃不喜欢的菜了。 结束出来回酒店,沈斯京突然人不见了。 回到房间过了半小时,宋茉刚洗完脸,门铃就响了。 她开门,见到男人提着袋子站在门口,她讶异挑眉,接过袋子打开里面热乎乎的盒子,是一份包装得很好的糖鸡,肉质鲜嫩,水油糖汁均匀,还有一碗椰子炖鸡汤,汤里有红枣和虫草花。 他插着兜,轻描淡写地指了下袋子。 “你未来老公心疼你没吃饱,特意送来的。” 他说。 chapter68 那应该是容不下了 “......” 宋茉默默甩了他一眼,皮筋三两下绑头发,朝窗边的桌椅走去。 黑发柔软垂在背后,穿着略短白t和修身灰色瑜伽裤,她背影挺拔,双腿交叉在灰色软椅上,姿态放松,“呲啦”两声,嘴撕开拆了俩筷子包装袋。 刚想递沈斯京一双,抬眼,却见他仍站在门口盯着自己。 她把手举得高了些:“你吃不吃?” “不吃。” “你不饿?” 他关上门,走了进来:“不饿,刚才被你气饱了。” “......” 沈斯京掏出手机点开游戏,在她旁边另一个软椅落座,两人中间隔了一张圆桌,他手肘撑着扶手,两条长腿敞着,游戏里换了把枪,听到她开吃的声音,又忽然抬头,盯她微微泛倦的眼周。 “你先吃,吃完直接睡。” 虽然现在只是下午,但在海边游泳耗精力,她累也很正常。 宋茉浅打哈欠:“不知道晚上醒不醒得来,所以我还得洗澡。” 沈斯京低着脑袋,专注游戏中:“你身上香,怕什么?我上次闻你脖子差点把我香晕过去。”又抬头看她,“你三天不洗澡都行。” “......” 这糖鸡着实有点大,等吃完三分之二,宋茉真的饱到懒得动了,全身懒洋洋瘫坐着,圆玻璃桌上放着啃得干净的鸡骨头、沾着油的手套、纸巾,乱七八糟堆在一起。 她伸手,想简单收拾一下。 哪知沈斯京专注盯着手机,头也不抬地吐出俩字:“放下。” 修长手指摁着屏幕灵活转着方向盘,三秒后,屏幕灰了,他把手机扔一边,站起来。 “去睡觉。” 他甩下仨字,也没看她,手指卷起袖子,见碗里还有点汤,头仰着一饮而尽,干净利落扔进垃圾袋,纸巾包着鸡骨头装进垃圾袋,露出的手臂线条薄薄凸起青筋,微微泛着性感的红。 高大,背脊挺拔干净,动作利索。 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性张力。 宋茉乐得自在,悠闲撑着下巴,欣赏他侧影一会儿,从他的眉、鼻、唇、脖颈再到腰,她的视线很淡很轻,却流连忘返,放在膝上的手,食指和拇指不易察觉地慢慢磨着。 沈斯京穿着宽松卫衣,本身是看不出来他有胸肌腹肌的,但奈何他身材骨架都十分完美,该瘦的瘦,该有的有,一切都恰恰好,包括手臂和脖颈延展的青筋,一眼看过去就是那种经常锻炼保持身材的男人。 沈斯京是完美戳中宋茉审美点的。 欣赏完毕,她慢慢收回视线,洗手摘了皮筋,头发松泻肩两侧,左右两边都闻了闻,嗯,确实还是香的,她放心了,掀开被子流畅钻进去。 陷进一片柔软中,她舒服得眼皮重了重。 “啪——” 沈斯京将所有灯都一齐关了。 今天天气有点阴,又是接近落日时间,室内较暗,关了灯后更是暗了一个度。 宋茉的困意瞬间一涌而至。 睡意朦胧间,依稀听见男人似乎走到窗边,脚步踱得很慢,然后,窗帘轻轻拉上,很舒服的唰声,室内更暗了,他又重新坐回椅子上,椅腿发出点细微声响,她微微睁眼,看见他抬起头望了她这边一眼。 “睡吧,我在这坐着。”他说。 宋茉忘记自己应了没有,只记得他的这句话莫名让她心头微动。 最后意识渐渐消失,她躺在床上沉沉阖眼,彻底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晚上九点。 她迷迷糊糊睁眼,黑暗浓稠,右侧方隐隐光线,看过去,似乎是电脑,亮度调得很低,摆在男人腿上,沈斯京怀里抱着枕头,戴着耳机,眼睛盯着屏幕。 应该是放着电影,光线变换。 这耳机隔音效果挺好,没透露出一丁点声音,整个房间落针可闻。 很快,像有感应一样,沈斯京忽然隔着一段距离望过来。 “醒了?” “嗯。”她躺在床上不动。 片刻后,等宋茉真的清醒过来,懒懒摁了床头柜的灯,房间明亮那一刻,他也刚好阖上电脑。 “今晚什么安排?” 饮了口香柠檬水,他揉着乱糟糟的头发走了过来,看着她,语气有点幽幽,声音很沉,眸光也异常的亮。 ...... 宋茉沉默一会儿,慢条斯理翻了个身,含糊地说她现在突然又困了,声音微微沙哑,又说:“想睡觉。” 沈斯京在床边瞅着她。 “你刚醒。” 宋茉没理他,手摩挲到手机,点进微信一个个回消息。 她听到沈斯京还在继续说:“这床好像挺大。” “......” 宋茉躺在床上,十分平静淡定地,将目光从手机慢慢挪到他脸上。 然后,似有若无地勾唇,又慢慢地,把目光重新放回手机里。 完全没把他话里的暗示放在眼里。 表情不大,淡淡的不屑,对男人的侮辱性极强。 其实沈斯京本身也就口嗨,管不住嘴而已,他真没打算做什么,但看到宋茉一副知道他不敢、拿捏他的淡淡表情,他忽然心里生出那么点不爽,微眯着眼,插兜慢悠悠走前几步,浓睫漆黑。 外套一脱,嘴唇一勾,整个人十分悠闲而带有侵略感,双手枕着后脑勺,直接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沈斯京身上独特的香水味劈头盖脸地袭来,他的头发微刺在脸颊上,宋茉呼吸停滞,手机掉在脸颊旁边,顺着枕头滑到床上。 一双澄澈的明眸眨了眨,安静地看着他,乖静而柔软。 “你说......”沈斯京侧起身子,单手支起脑袋看她,语气幽幽,“这床能容得下两个人不?” 宋茉一顿,抬眼淡淡望他。 气氛很安静,窗外的嘈杂喧闹仿佛被隔绝得很远很远,只有房间内昏黄的灯,他微微扬起的眉,勾着的薄薄菱唇,还有她和他的呼吸声,清浅融合,微微起伏。 两人近在咫尺,彼此对视,气氛隐隐波动,宋茉身上的淡淡发香散在中间,沈斯京心口轻微起伏,也没说话。 “如果是兄妹,就容得下。” 她忽然说,“但如果是其他关系,就容不下。” “......” 这回答要噎死人,沈斯京睁着眼盯她好几秒,呼吸沉浮,最后还是不甘心起身,手指插进她浓密发间,随意撩了撩。 “那应该是容不下了。”他说。 语气松散,带着点笑意。 chapter69 不对劲 宋茉蓦地笑意盈盈,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推他肩膀。 “那既然容不下,很晚了,回去吧。” 她轻柔着说。 沈斯京俯身,在她脖颈间浅浅埋了一会儿,她手指插进他凌乱的头发里,似有若无地抓着,很快,他悠然起身,手指缓缓抚她的眉眼鼻唇,最后停在下颌处,声音低得可以,他说:“好香。” 又问她都已经睡得那么饱了还睡得着吗。 宋茉打开电脑:“你刚才看的什么电影?” “彗星来的那一夜。” 宋茉打开电脑,说那她看完这部电影就睡,然后戴上耳机,伸展了四肢,舒舒服服窝在被子里,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沈斯京本来都走了,走到门口又退回来,给她用保温杯倒了温水,放了点小零食在床头柜,摸摸她的头发,原地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转身走了。 “咔嗒。” 门关上,房间一片黑暗寂静。 宋茉戴着耳机,白皙的面庞闪动着电影昏黄的光影,电影播了三分钟,她忽然手一伸—— 把刚才她哥抱过的枕头,深深抱进怀里。 - 翌日,天气很好,太阳明晃晃照耀整座海滩,蔚蓝海面波光粼粼。 人流量比先前的多,宋茉坐在太阳躺椅下,米白色比基尼,胸线如深山里的雪,深深凹陷,她低头弯腰涂防晒霜,雪白胳膊贴着膝盖,手认真地一下一下抹动,清爽白皙的腿面腻上一层乳色,又滑又香,海风扑面,黑发霎时飘扬,又静垂在身后。 她侧头吸了口饮料,延伸的颈线美妙,肩胛骨至脊柱沟都是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沈斯京从远处走了过来,头发毫无章法地凌乱着,手拿两串烤土豆,吸着玻璃瓶装的可乐,戴墨镜,宽松泰国花衬衫和海滩中裤,走到宋茉旁边,顿了顿,土豆串递她面前。 宋茉咬了一口,皱眉,摆手说不喜欢,继续低头涂防晒霜:“你刚才去汗蒸了?身上一股汗蒸房里沐浴露的味道。” “嗯。” 低低的一声。 “我妈他们呢?” “做什么沙滩美容,应该快做完了。” 听出男人声音莫名有点低哑,宋茉抬头。 沈斯京戴着墨镜,嘴唇也平着,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宋茉却感觉自己的锁骨、手臂、腰腿都被网住了一层高密度的砂纸,在被他那双眼睛缓缓地摩擦,痒、热,也刺。 宋茉淡淡移开视线,面上没什么情绪。 她将腿慢慢伸直,指尖将粘在深沟中的发丝撩开,别至耳后,低头从包里鼓捣一阵,瓶瓶罐罐发出清脆碰撞声,最后掏出一支更轻薄的防晒霜。 她左手递给他,右手慢慢从大腿轻滑,直至虎口圈扶住脚踝,目光凝着他,嗓音很轻。 “既然她们都不在,那你能帮我擦一下脚踝吗?我刚才擦好久了,手有点累了。” 男人没说话。 啪—— 饮料被他搁在桌子上,他平静地,沉着,俯身坐在她的太阳椅沿边,挤出在手掌抹匀,看了她脚踝几秒,举着手贴近,直至掌面灼热完全贴合女生的脚踝,宋茉舒服得微眯了眯眼—— 沈斯京的手修长有力,有种被海风侵蚀过的干燥粗粝,炙热,却也带着防晒霜的冰凉轻薄,他慢慢摸着,乳液一寸寸抚过她的肌肤,最后停住,变成四指圈握着脚踝不动,但大拇指在上面划着细微的圈。 两人的呼吸也极为平静地沉浮着,胸膛起伏,缓慢而匀速。 空气中有大人小孩的喧闹声、相机咔嚓声、海浪、风和防晒霜滑过肌肤的黏腻声。 突然,旁边传来一声:“宋茉。” 秦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不远处,捧着瓶饮料,微皱着眉望着他们,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最后放在沈斯京握着宋茉脚踝的手上,眉皱得更深。 沈斯京没动。 宋茉心里微微惊跳,却也没做任何表示,面色淡淡应了一声。 要是这个时候反应大,才是真的不对劲。 chapter70 初恋女友 愣在原地一会儿,秦月才堪堪收敛略微疑惑狐疑的眼神,笑着走了过来:“我买了杯喝的,感觉还不错,说是这里的特色饮品,你们要不要也买一杯试试?” 她慢慢走到两人面前。 沈斯京动作一顿,握着宋茉脚踝的手放开,手肘撑着膝盖,慢腾腾起身,宋茉也默了一阵,及时开口转移秦月的注意力。 秦月往沈斯京脸上看了好几眼。 男人不慌不忙,就这么站在边上,闲闲站着望碧海蓝天,海风吹得他衣角往后扬,扑面而来的海浪腥咸味,他听到宋茉附和秦月说的华清越的光辉事迹,面色淡淡,缓慢地吸了口可乐。 有些兴意索然。 过了会儿,他感觉宋茉似乎斜着额头看了他一眼。 紧接着,裤边有点异样。 他不动声色地,墨镜后的双眼垂下,往下盯。 那条刚才他帮忙抹防晒霜的长腿,白皙、修长、匀称,正慢悠悠地搭在他的腿边,微微曲着,姿态放松,脚趾莹白圆润,在此刻,似有若无地碰到他的裤边,然后,轻勾了勾,极为隐晦的。 他倏地扯了扯嘴角,一种颇兴味的笑。 耳边慢慢传来宋茉轻柔的嗓音。 她在不浮不躁地跟秦月聊天闲笑,正聊到身材:“我腰是细,但是没锻炼的痕迹在,我过几天找机会去健身房锻炼一下这两边的线条。” “最好请私教。” “当然。” 她扬着张小脸,自始至终只看着秦月,一边娓娓而谈,微微笑着,一边抽空打开准备好的水果餐盒,慢悠悠捏一颗番茄往嘴里塞,时不时欣然点头认同秦月的话,还商量等会去哪里玩儿,打包点什么回去吃之类的。 表面上看,两人沉静,目光都没有交接,一片风平浪静。 沈斯京舌尖轻轻顶了下颊内侧。 挺会,跟亲妈说着话都能来撩他。 拇指在光滑微凉的玻璃瓶上反复地磨,他转身,临走前和她对了一眼,然后慢悠悠地,坐在宋茉左边的太阳椅上,抱着后脑勺叠着腿,怡然自得地享受这场午日海滩。 秦月喋喋不休抱怨自己游泳没游两下就沉下去。 想到秦月“蛙泳”的姿势,宋茉躺在太阳椅上笑两下,闭着眼温声调侃:“妈,你那压根就不叫蛙泳,蛙泳的重点是‘泳’,你做到的只有‘蛙’。” 秦月往她腿上打了一记。 越想越好笑,宋茉全身懒洋洋的劲都没了,秦月也忍不住笑:“到时候你去健身馆也带我去,我也去学一下游泳。” 宋茉答应:“好。” 最后结束临了了,秦月才转头,把目光移在旁边的沈斯京身上。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掀起眼皮,眼珠子淡睨她。 秦月嘴动了动,半天,才淡淡开口道:“你爸让你多跟华初恩打打交道。”然后僵硬低头,剥了橘子往宋茉嘴里塞,补充了句:“你自己看着办,反正我和你爸都管不了你。” 宋茉眨眨眼,嘴嚼着甜滋滋的橘子,扫了眼沈斯京。 其实沈国德还另外叮嘱了秦月几句,让她转告他华初恩的喜好,但她不觉得沈斯京会听她的,还不如不说,省得膈应彼此。 她其实想得没错,沈斯京确实是不会听她的。 他这人虽然混,但是目标一向都挺明确的,对他来说,有这个时间去了解附和华初恩的喜好,不如多给宋茉买几次好吃的,吻几次她的后颈。 看她眼睛弯弯朝他笑,他心里舒坦。 渐渐的,夕阳西下,太阳西斜。 沈国德和秦月去闲逛买吃的,华家夫妇待在酒店,沈斯京不知道去哪了,宋茉本来也想回酒店的,奈何夕阳的大海实在美得惊人,买了杯喝的,她沿着海岸线慢慢走着。 橙红黄昏磅礴层叠,整片大海呈现出五彩斑斓的光彩,邮轮长虹远引发出轰鸣声,人流如织,椰林树影,澎湃浪潮荡过脚印,拍击岸边激溅白浪,情侣落日拥吻,学生三三两两嬉笑拍照,笑容青涩。 海边吹来潮湿的风,宋茉发丝飞扬,眯眼望远处望。 她看见,华初恩正摇着裙摆,在围着的人群中央里起舞,脚踩着柔软的沙,笑容明媚,音乐热辣轻快,时不时大笑两下,而华清越就站在远处棕榈树下,捧着椰子淡淡望着她,唇角一丝极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站在那儿,却好像和世界隔了一层清冷的壁。 仿佛眼中只跳动着那热情洋溢的那一团火。 宋茉眯着眼,望着那个明显爱而不得的男人,心中一动,眼眸微微闪着光,眉眼沉思敛起。 慢慢地,就逛到了沙滩中央正举行的乐队表演。 “ithoughtyougotallyoucameforloverlover......” 缓慢缠绵的爵士乐,围观人数不比跳舞那堆人少,都安静聆听着,缓缓漾在空气里,伴着夕阳,歌声格外悠扬温柔。 海风潮湿微凉,吹拂宋茉的长发,她思绪放松飘空,几缕飘到身后男人的脸颊上,微痒,他轻轻拂开,手里冰西瓜汁碰了碰她的后颈。 宋茉一个激灵,扭头。 是沈斯京。 她瞳眸微亮,正想开口说什么,忽然,传来一声极为好听的女声。 “你是......沈斯京?” 很轻,隐隐带着试探。 两人同时往声源处看。 发声的居然是乐队里拿着吉他的女主唱。 落日余晖下,金发飘扬着,英伦宽松风衣,女人手上握着深棕色的吉他,话音落下时,指尖刚好弹出最后一个极淡的音,她站了起来,高挑,皮肤白而细腻,落阳一束在她的浅睫,极为醒目。 温柔,高级,身上荡来雪松、橙花和香根草的香味。 周围热闹围观的群众通通顺着她的目光看来,视线瞬间集中在沈斯京和宋茉身上。 看到女人脸的那一刻,沈斯京的脸色瞬间变了,下意识侧头看宋茉。 却见宋茉面色淡淡,眼神隐隐波动,垂在身侧的手僵硬。 女人走近,她微笑着朝沈斯京点点头,拨着垂在肩颈的发丝,又转头对着宋茉,笑意深了些,她说:“好久不见了,小茉莉。” 这是一个全方位完美、宋茉小时候隐隐仰望和敬佩的女人。 还是,沈斯京的初恋女友。 男人脖子上的草莓,那如噩梦般萦绕在宋茉心头的吻痕,就是她种下的。 chapter71 裴今宜 裴今宜,比沈斯京大一岁。 高一时对在打篮球的沈斯京一见钟情,给宋茉送奶茶以此得到了认识的机会,沈斯京那时才初三,看到裴今宜的第一眼眼睛就亮了,认识了一个月就迫不及待交往,谈得热火朝天。 双方都是彼此的初恋,谈了一年,中途分手复合过,后来又分手了,裴今宜出国,两人再无联系,直至今日偶遇。 裴今宜是第一位以女友身份正正当当站在他身边的人,是第一位拥有沈斯京青涩少年时期朦胧爱恋的女生。 两人同是学校出了名的风云人物,在一起后更是风头无两。 这个事实无法拧转、无法改变。 宋茉从来没有这么欣赏和嫉妒过这样一个女生。 在裴今宜面前,什么谈姝意、林明月等等前任,连她的一根毛都比不上。 证件照出名的外貌是她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初高中六年连续大考小考蝉联榜首,高三出车祸休学半年,吊着盐水高强度学习,在众人以为她要坠落神坛时,却在保送资格考试中破了最高分记录,直接保送武大。 大二时退学去环游世界,震惊所有人的眼球,最后听说去了全球top5进修,拿奖学金,多才多艺且样样是天花板级别的精通,家庭有爱开明。 武北的老师说,她在国外也依然风生水起,是英留里极为耀眼优秀的存在,还心血来潮组了个小众乐队,但她其实学的是金融。 喜欢什么干什么,干什么行什么。 温柔优雅似白月光,灿烂热烈如太阳。 甚至宋茉会觉得,沈斯京何德何能,可以跟这么完美的女孩子谈恋爱? 宋茉曾经见过裴今宜凌晨五点起来背单词的样子。天很暗,她在对面宿舍楼的天台,风在缓缓吹,她扎着马尾,右手执一本书,嘴里念念有词,那侧脸,慢慢踱步的气质,高挑的身影,至今在宋茉脑海里美好存在着。 而在两人谈得轰轰烈烈时,宋茉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安静地看着他们暧昧、交往、吵架、复合和分手,静看他们经历感情的整个阶段。 就像看一场即将落幕的be爱情电影。 彩蛋暗示he的那种。 宋茉不止一次悔恨自己给两人接触的机会,厌恨自己的别扭和故作无事的淡定,嫉妒却也欣赏喜欢裴今宜,暗自庆幸是她而不是别人,又暗自诅咒两人吵架分手,又觉得自己太恶毒向上帝撤销诅咒,反复无常。 所有复杂情绪融合在一起,让她痛苦不堪,小小年纪的她已经有了偏执的苗头,她倍感不妙,只好默默远离裴今宜,却总是在自己房间里,偷偷看着沈斯京带裴今宜来家里玩,心里酸得出血。 裴今宜察觉到她的疏远,没有再来打扰她,却总是在和沈斯京碰面时,买一瓶温热的牛奶,附上一张摸海豚头的小纸条,让他带回去给宋茉。 那只海豚笑容憨厚可爱,肚皮圆圆。 宋茉每次看到,都觉得自己在裴今宜面前,像只阴沟里黑暗的爬虫。 ...... “好久不见了,小茉莉。” 乐队表演暂时暂停,裴今宜朝其他几人挥手示意了下,表示遇到熟人。 那几人比了个“ok”的手势,宋茉粗略看过去。 乐队里有高鼻阔眼的外国人,也有腼腆的国人,肤色穿着皆不同,但气质和裴今宜一样,特别出众,拿着不同的乐器,笑容灿烂。 这么久不见,她越来越优秀了。 海风哗哗吹着后颈,冲刷出全身凉意,宋茉大脑是空的,指甲紧紧抠进肉里,睁大眼睛看着微笑的裴今宜,那陌生的、遥远的、巨大的情绪,堵在她的喉咙里,哽在略微急促的胸腔里,血液也跟着凉。 她微微有点耳鸣,缓慢地点了点头,也不清楚自己笑没笑。 “好久不见。” 裴今宜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像那张纸条里摸海豚的手一样,温柔,依稀带着熟悉的护手霜气味。 ...... 这天晚上,宋茉做了一个梦。 梦回初中,晚霞燃烧,金光洒满整间教室,她撑着下巴,握着碳素笔哗哗写着字,风涌进窗,倏然吹得所有书桌的纸翻飞猎猎,唯独她手肘压着的那张纸,满满写着“沈斯京”的草稿纸,稳稳当当。 她悄悄翘起嘴角,准备写下一个“沈斯京”。 突然,窗被慢慢推开,铁质摩擦的轻唰声。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极为好听温柔的声音:“你好呀。” 唰—— 手不小心斜着一歪,霎时在草稿纸上划过一条突兀的黑长痕。 毁了。 光影斑驳,她微微拧眉抿唇,歪着脑袋,侧头看,眼睛睁着,看到了金光穿透疏密枝叶,有飞机在慢慢划过天际,学姐撑着下巴在窗口朝她笑。 夕阳洒下的阳光里,似乎隐隐飘浮着浮粒,闪着光,洒在学姐的睫毛、头发上。 她愣怔一会儿,听到自己说:“学姐。” 学姐在窗口朝她笑,手一伸,递来一杯温热的奶茶,宋茉闻到她手上护手霜的味道,香香的,温暖的,然后听到她说:“你好呀宋茉,我叫裴今宜。” 声音很轻,很柔,像那天的夕阳一样。 我叫裴今宜。 这句话也是裴今宜大大方方跟沈斯京介绍自己时,说出的第一句话。 宋茉在旁边转头看,看到沈斯京红着脸在笑。 他从来没在她面前红过脸。 ...... 从梦里慢慢醒来,宋茉背后铺着一层冷汗,睫毛湿润,呼吸缓缓。 她看着窗外的夜色,许久不动。 chapter72 不用理他 早晨,宋茉随便梳洗了番就下到餐厅三楼吃自助餐,挑了几样菜往餐桌上走,看见沈斯京坐在角落低头看着杂志,封面是一辆黑摩,他敞着腿,手里攥着小零食,包装袋在手里淅淅沥沥响,时不时抬头目光绕一圈大厅。 然后就跟宋茉对视上了。 他抬了抬手示意。 宋茉在原地站了几秒,慢慢走近,脸在沈斯京眼中越来越清晰,眼圈微微泛青,面色较以往更雪白,没办法,她昨天睡了醒醒了睡,老是做梦梦到以前的事,不太安稳。 “裴今宜说晚上带我们逛一下这周边。” 沈斯京轻声说,站起来给她拉椅子,接过她手里的餐盘放桌子上,把自己给她早准备好的满满一餐盘轻轻放她面前,又去旁边给她盛了碗粥。 宋茉没说话,也没坐下来,就这么站着看着他,眼睛没什么神。 沈斯京也没坐,两人站在餐桌旁,因为是角落也不引人注目,他抚她拧起的眉头,捧她的脸,声音低低的:“我本来不是很想去的,但她说会去文化路那边的大桥打卡,你一直想去,今天要不要跟她一起去?” 真的是因为我想去吗,还是你想跟她去,宋茉没问。 她的眼神微微刺,沈斯京皱了皱眉,想拉她手腕问怎么了,却忽然被迅速抽开,还是使了力气地抽开,他眼神有怔色,动作却没停,觉得她不对劲,站起来伸手硬拉着她往自己怀里靠,结果她突然好像有点来气,这次直接甩开他的手,退后几步。 甩开后又像掩饰般地,轻柔拨了拨耳边的头发,面色淡淡看着他。 他愣着,也没问她怎么了,只觉得她不像是气,像是委屈。 一言不发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迅速点。 宋茉:“你在干嘛?” “你不想去。”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我回一下裴今宜。” 宋茉确实不想去,但听他这肯定的语气,还有,他有裴今宜的联系方式了?裴今宜旧的手机号早就不用了,结果昨天才遇到,今天那么快就有了她新的手机号。 胸腔那抑制住的淡淡酸怒忽然像被干涩的砂纸唰地磨过,火星倏地燃烧。她走前几步,一次性拖鞋在地板无声踏前,手出奇突兀地抽出他手机。 “我没说我不去,你不要擅自替我做决定。” 明明她就是不想去,他浓眉深皱,没拿回自己手机,拉住她手腕,指腹温柔抚她的脸颊:“你不想去不是吗?你想待酒店我陪你,你想干什么我都陪你,不是一定要去。我也想跟你呆在一起。” 很奇怪,宋茉发脾气他不会觉得困扰,只觉得心里特别酸,觉得她很可怜。 他走前几步,她察觉到,蓦然退后几步,他也跟着停了下来。 倒了杯水解渴,喉咙仍然不太舒服,宋茉绕到桌子对窗的那一边,坐了下来,窗外沁凉的风涌来,抚平些许躁郁。 她把手机在桌上滑递给他,平静地说:“我真的想去。” 沈斯京站在原地沉默很久。 他抬起手机,眼睛却盯着宋茉,消息框是裴今宜,他的手指一下一下,极缓慢地按着键盘,仿佛在等着她反悔,结果到了最后按了发送,她依然没开口。 他说:“我同意了。” 宋茉喝了口水,嗓音有点沙哑。 “嗯。” 夜幕逐渐降临,裴今宜对两人答应了同游这件事感到很开心,她说国内没什么好友有空陪她,要不是结婚要不就在干事业,她本来挺难过的,没想到刚好遇到他们两个。 三人来了场简单的citywalk。 裴今宜的乐队经常来这表演,对这周围好玩好吃的地方基本熟练于心,知道两人这几天肯定看大海都看腻了,便带着他们登塔顶俯整座海岛沙滩,在著名大桥建筑打卡,最后闲逛到商业街步行区,穿过涌动人潮,左直右拐进了一道狭窄安静的林荫道。 今天天气冷,风很大,空气里浸着湿气,喧闹渐渐被抛在身后。 “这里有一家很安静的小店,人很少但是真的很好吃。” 裴今宜倾情推荐。 三人走在林荫路间,矮路灯点缀,微微泛黄光照亮路,裴今宜揽着宋茉肩膀,柔声问她今天玩得开不开心、还想去哪儿玩,她穿着摩尔灰色大衣,优雅而温柔,金发飘扬在身后,像纱般轻盈。 宋茉手臂贴着她的大衣,触感是柔软细腻的羊绒质地,温暖。 鼻尖是她手腕处极淡的女士香水,目光轻掠,能看到裴今宜纤细手腕处昂贵的女士手表。 “很开心。”她说。 裴今宜脸上的笑容微微加深,手在她肩膀上轻抚,拍了拍。 而沈斯京就跟着走在他们后边,没上前打扰两人的谈话,目光落在宋茉背影上,他觉得她在裴今宜面前就像特别听话的小羔羊,裴今宜说什么她就同意什么,和以前一模一样。 对他都没这么温柔可人过。 天气凉,他走上前,口袋里掏出个暖手宝塞到宋茉手里,修长手指半握住她的手,骨节互相交叉了一瞬,两个人骨头都是硬的,一个冰凉一个温暖,他担心她生气,交递的一瞬间包裹握了下她的手,又迅速滑溜走。 然后慢慢走在宋茉旁边。 宋茉没什么表情,脚步继续往前走,看着前方,手伸下口袋里,暖手宝挺软乎暖和,但她不需要,拎起它重新塞回旁边男人口袋里,却又被男人挡着,重新塞回她手里。 然后转身,继续跟在两人身后,隔着一段距离,手伸进卫衣两边口袋里,低头慢慢走着。 宋茉也就没搭理他了,侧着头示意裴今宜继续说。 旁边裴今宜早就没在说话了,静静看着两人的动静呢。 她看了眼身后男人被阴影半遮的表情。 啧啧,真难得,还能露出这委屈表情呢。 她收回视线,悄悄在宋茉耳边低声问:“跟你哥闹脾气了?” 宋茉没回应,一会儿后,点点头,又摇头。 “没事,不用理他。” 不知道这句话戳中裴今宜哪个笑点,捂嘴笑了半天,说你俩真好玩。 chapter73 原来那天,没有夕阳吗 来到预订的餐位上,沈斯京和宋茉坐一边,裴今宜坐宋茉对面。 这餐厅是火锅类别的,沈斯京起身先去了自助调料区,裴今宜低头握着笔沙沙写菜名:“茉茉,你喜欢吃甜的,喝的喜欢七分糖,饭前饭后都要甜点对吧?刚才给你点了杯碎椰冰和麻薯,都按你喜欢的口味点了,还想再吃什么吗?” 宋茉一愣。 见她的表情,裴今宜就知道她在意外些什么,笑道: “以前你哥和我出去玩的时候,每次都说要给你带吃的回去,每次点喝的都是七分糖正常冰,吃的是芒果蛋糕麻薯和菠萝包,跟绕口令一样,连顺序我都记得。这段话在我记忆里的深刻程度等于化学的氢氦锂铍硼。” 宋茉抿唇笑笑。 “你呢,最近怎么样,有没有谈对象?你哥呢?”裴今宜问,“学习可以吧?我记得你是个大学霸哦。” 宋茉垂眸,轻声道:“很好,我和我哥最近都挺好的。” 停顿了下,想了想,食指轻轻磨着膝盖,低声继续说:“特别是我哥,他开了家摩托车俱乐部,很有名,很多人光顾的,学姐你需要我哥联系方式或者微信的话可以来找我。” 她假装不知道他们加微信的事,在试探。 沈斯京正好端着三份小料过来,一人一份,只听见“学姐你需要......”后面这段话,坐下的动作都顿了顿。 然后,眼尾瞥着,看了宋茉一眼,不知道是意味深长,还是暗淡沉郁的眼神。 不明白他这个眼神什么意思,宋茉抿唇,刻意避开,心里又莫名有点火,恼他偏偏这个时间点过来。 呼吸些许波动,面色依然波澜不惊。 她说完后,裴今宜也明显愣住,望向沈斯京,有些无奈:“茉茉现在还那么喜欢你呀?我问的主要是她,结果她三句话里两句都是你。” 然后手指温柔梳了梳宋茉的长发,笑:“你哥联系方式我已经有啦,昨天我想要你微信,你又不舒服回了酒店,我就向他要了你的微信,顺便把他的加上了。” 宋茉垂着头,乖巧地点点头。 她抬头看向沈斯京。 对方勾唇,朝宋茉抬了抬眉,一副“你看,哥可没主动要她微信”的表情。 然后悠闲地捏一块奶枣往嘴里塞,脸颊慢悠悠动着,“她以前很喜欢我吗?” 一字一顿,尾音拖长,显然有点不怀好意。 明明是对着裴今宜问的,但宋茉知道他是冲着她来的。 裴今宜没听出来,倒是宋茉抬头,和男人视线对上一秒。 然后神色淡淡,低下头,叉子在牛排上左右划拉撕扯,头发从耳后垂在身前,她轻轻拨开,眼睫涩然,主动回答说:“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 裴今宜当她还是个小孩子在闹脾气,无奈笑笑。 沈斯京倒是盯了她一眼,不作声。 裴今宜是个hold得住大场面的女人,说起话来条理分明、头头是道,温温柔柔的,声音也不大,但话题一个接着一个,都能让人接得上话,很能把控场面氛围,餐厅氛围也很好,所以即使宋茉不说话,气氛依然可观。 “你刚到英国那会儿不是挺闹心的吗,现在适应了?” 裴今宜笑声动听,纤细手指将发丝撩到前面,颇优雅风情又潇洒。 “没办法不闹心。英国那鬼天气,一天之内,真的一天之内,阳光、雨、雪和冰雹,轮流体验了个遍,我心情跟天气挂钩,当然闹心了。” 忽然,她直起身子,想到了些什么:“高中那会儿我不是跟你讲我要养哈士奇吗,你还不信,诺,给你看看照片。” 她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两下,食指轻轻往这边一推,沈斯京拿起。 一张咧大嘴哈着气的傻狗脸映入眼帘。 妈的好蠢,笑死。 宋茉听见沈斯京胸腔闷出沉沉哼笑。 “纯种的,特纯。”裴今宜突然崩溃说了句jesus,捂着脑袋,“每次回到家我真的跟打了仗一样,之前跟我合住的朋友都受不了搬走了。” “那狗还在养?” “当然。朋友走了总不能连狗都送走吧,那我就彻底孤家寡人了。” 沈斯京一边笑一边低头按这块区域的空调遥控器,“嘀”的一声,裴今宜挑眉,他随意抬下巴示意宋茉的方向,说她怕冷,手举起放空调口前面试了温度,等了几秒才放下,说:“这温度可以。” 又低声问她还觉得冷吗。 宋茉的头发被暖和的空调风吹了一下,眼神停驻在手里捧着的温暖咖啡杯上,两三秒的沉默,她缓慢呼吸,淡淡道“不冷”,又埋下头吃东西。 一直在避开和两人的谈话,又悄悄听着,像以前上学时三人行那样。 “我前些日子和朋友去了加州,印象最深的就是那里的天空。” 沈斯京夹了块肉给宋茉,手在她放在腿上的手上轻轻抚了抚,又把她垂下的发丝撩到耳后,抽空回了句:“听说加州日落挺美。” “是,每天都这么好看,云是橙色的,天空是紫色的。不过最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是我们以前附中的天空,是真美啊。” 裴今宜颇有些感慨。 见宋茉沉默,担心她感到被忽略不舒服,又主动和她搭话:“茉茉,你的qq空间里我记得还有个专门装天空的相册,你也很喜欢附中的天空吧?” qq空间,很久远的事了。 宋茉嗯了一声:“你和我刚认识的那一天,夕阳就很漂亮。” 也是她把裴今宜介绍给沈斯京那天。 几年了她居然还记得初见的那一天,裴今宜手捂着胸口说sosweet(宝贝你太可爱了),结果反应过来后,又伸出食指摇摆否认。 “那天明明是阴天,没有夕阳。” 宋茉微微一怔,她明明记得是有夕阳的,在她记忆里,裴今宜是发着光的,她和沈斯京坐在操场里聊天的背景,也是闪着夕阳光晕的。 “是夕阳吧?” “茉茉你信我,那天真的没有夕阳,是阴天。沈斯京,你呢,记得咱俩操场刚开始认识聊天那天是什么天气吗?” 两个女人目光同时投来,沈斯京一顿,没说话。 看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裴今宜立马懂了,立刻挑眉,食指朝他指了一记,沈斯京顿时靠着后背椅笑,她声音佯怒:“连我们刚认识那天你都忘了,你行啊你。你妹都记得你不记得,不知道的还以为谈恋爱的是我和你妹呢。” 沈斯京立刻右手举杯,轻碰了下她放在桌子上的杯子,仰头喝,一饮而尽后杯底朝她向了向,然后双手摊开。 表示自己真诚赔罪,但小爷我是真不记得了。 我就知道,裴今宜手指指了下沈斯京,面朝宋茉,无奈笑笑,一副“你看看你哥”无奈的熟稔模样。 那么多年没见了,相处仍然像意犹未尽的朋友一般。 “就是那天啊,茉茉因为作业哭得很伤心的那天。” 裴今宜给了点关键词。 哪知男人筷子一搁,想起来了。 他别头看向宋茉,声音很确定:“是阴天,后半夜还下雨了。” 裴今宜更无语了,又气又好笑:“一提起茉茉你就记得了是吧。” 沈斯京清楚记得,那天他和裴今宜在操场上聊天,其实聊得没什么意思,俩人爱好不统一,只能聊今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又因为感觉天要下雨,想着赶紧回家,哪知宋茉还在身后捧着杯珍珠奶茶等他,路上还莫名朝他发脾气,回到家后他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过了半小时,就被秦月搬来当救兵,说宋茉被一道数学题难哭了。 宋茉被一道题难得哭了,他现在都记得当时他很震惊。 他心里清楚,宋茉虽然看着柔柔弱弱的,但其实很少哭,除非是那种触及到她底线、难过得要死掉的程度,不然一定会咬着牙干下去。 后来他去宋茉房间,结果被狠狠拒之门外。 这段记忆让他特别深刻。 “就是阴天。”他很肯定地说。 宋茉眨眨眼,很缓慢地。 原来那天,没有夕阳吗? chapter74 你在担心什么? 三人吃到后面,差不多都吃饱了,闲聊时就顺理成章地问到了宋茉的感情状况。 “我记得你以前从小学到初中都特别出名。”裴今宜跟宋茉调侃道,“我身边好几个男生老在我身边打听你,问你家在哪儿喜欢吃什么,你哥每次只要听到男生想打听你,甚至别说打听,光是从嘴里说出你的名字,你哥那个脸,立马就这样,拉了下来。” 裴今宜灵动地做了个瞪眼的表情,宋茉也被逗笑了,微微弯了眼,沈斯京往后靠椅子上,撑着下巴看着宋茉,见她笑了自己也跟着笑。 其实不仅如此,宋茉在初中的时候还得了个“小裴今宜”的称号,但这个称号让裴今宜很不喜欢,觉得这个称号对宋茉很不公平,这个世界没有谁是谁的替代品。 聊了几句又聊了回来。 “所以茉茉你现在有没有中意的人呀?” 沈斯京慢悠悠喝口水,视线斜着颇深长地飘过去,宋茉似乎没察觉到,面色淡淡,摇头说没男朋友,过了一会儿,又漫不经心地盯着电影,轻声问:“那学姐你呢?” 沈斯京刚好出声让裴今宜帮忙拿一下酱油碟。 注意到沈斯京在这个关头抬头看裴今宜,宋茉眨眨眼,眼眶有点泛酸。 “我目前单身。”裴今宜思绪有点飘远,很快拉了回来,微笑道,“在国外谈了几个,都因为学业或者和我理念不一样分手了。都是很好的人。” 即使分手了,她也不会说前任有多么多么不好,也不会用太多的陈述追叙过往。 就好像以前她和沈斯京谈恋爱分手后,外界某些传闻说沈斯京抽烟打架喝酒飙车,是个十足十的混子,严重的还说他每天放学都去嫖娼,所以裴今宜受不了要分手。 有些人找到机会旁敲侧击问裴今宜,问沈斯京是不是真的像传闻中那么烂。 裴今宜不仅会平静回击所有不善八卦的人,还会温柔给予肯定“他非常非常好”,其余人都相信裴今宜的人品,见她都说沈斯京很好,传的谣言也便不攻自破,可以说裴今宜给了两人分手这件事一个体面的结局。 沈斯京将虾滑沾进酱汁里,放进宋茉碗里。 宋茉筷子无意识戳进弹嫩的虾滑,举起,嘴巴张得很小,习惯牙齿稍稍咬住,微抿一下,再腮帮子鼓起来带动脸颊,缓慢地将食物咽下去,安安静静的。 她头低着,整个人像缩成一团的松鼠,无声躲在树洞安全屋里。 裴今宜又说了几句话,说她在英国留学时发生的事、遇到的朋友和最近烦恼的事,最后又真诚推荐给他们这周边很小众少人但漂亮的景点,让两人有空可以去逛逛。 “我们乐队最近在中国周边沿海城市发展,苏辽是第三站,还能和你们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就是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走。”裴今宜想了想,“你们家现在还是在武北吗?如果是的话过段时间我可以去那边找你们玩,顺便和我同学聚聚。” 沈斯京顿了顿,没先开口,耳朵往宋茉那边竖。 过了三秒,旁边传来宋茉的轻淡嗓音:“我要学习应该没时间玩。不过学姐你可以找我哥带你逛逛。” “这样啊。你们大学现在这么忙?” “嗯。” 沈斯京黑眉慢慢紧皱,拧着脸,冷目撂着宋茉,眼神不善。 被盯得心烦意乱,宋茉拧眉,拗过脸淡淡道:“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劲让你一直盯着我吗,如果没有,可以安心吃你的饭吗?” 然后也没等他回应,低下头,长睫遮住眼波,自顾自地吃起饭来,尽管她现在很饱。 ...... 沈斯京没什么表情,收回视线。 抬头,见裴今宜撑着下巴在对面看着他俩,眼神有点意外。 “怎么了?” “没有。”她笑说,“就是看到你俩的相处方式,有些意外。” 在学校的时候,宋茉就是沈斯京的小尾巴,她和沈斯京交往那会儿,每次看到宋茉小小一个跟在男人后面,低着头安静的乖巧样子,她的母爱就会忍不住泛滥,想对她很好很好。后来宋茉疏远她,她还在家难过了好一阵。 以前是沈斯京百分百完全压制宋茉,没想到几年过去了,主位倒调过来了。 沈斯京耸肩,他说:“她现在凶得很。” 裴今宜笑。 吃完饭出了餐厅大门,三人站在门口等车,现在正是夜晚繁华的时候,依然人流涌动,霓虹光影溢满整条街道,车流络绎不绝。 “你们酒店是在南华路那边是吗?”裴今宜看着手机里的地图,“我要回我们乐队的工作室处理点事,跟你们方向正好相反。” 外面的空气带着凉意,宋茉深深吸了口,凉意涌入胸腔,刺激大脑清醒,侧身推了推沈斯京的肩膀:“你送学姐回去吧,我去附近公园逛逛。” 她推他的手还没收回来,就被沈斯京一只大掌突然攥住了,力道很紧很强势,像勒紧的粗粝麻绳,钳得宋茉发痛,她想挣脱,沈斯京有点绷着腮帮子,死死桎梏住她的手,却也没看她,抬头跟裴今宜说“你先走”,宋茉的手指都陷进沈斯京的肉里了。 等女人走远了,沈斯京依然没放开手,低头,看着宋茉拗着的小脸,似乎叹了口气,又好像没有,他说:“宋茉,你在担心什么?” chapter75 如狼兽,如羽拂 宋茉仰头看着他,眼眶微胀。 是啊,她在担心什么呢? 她想干什么呢? 连她现在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想拼命找沈斯京游移的证据,想在暗地观察他和裴今宜的互动,再寻找他不喜欢她的证据,又总是被那俩人待在一起的般配而刺伤,脑子里闪过的都是曾经同学们在她耳边频繁夸两人“金童玉女”的声音,和刚才两人聊起从前的欢声笑语...... 他们都在怀念以前。 只有她想拼命逃离。 风吹宋茉的长发,随婆娑树影晃动飘扬,她恍若未闻,淡声撂了句别跟在我旁边,就这样抱着双臂慢慢往前走。 沈斯京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一会儿,跨大步跟上去,走到身后又缓缓放慢脚步,慢慢跟着她,没敢往前也没敢离开。 夜渐渐深,车流依然络绎不绝,街道人流却稀少许多。 两人足足走了一半的路程,近乎四十分钟的路程,隔着一段距离前后缓行,似乎不知疲累。 经过一道风情街,有刚从酒吧出来的男人见宋茉单独走着,盘条靓顺的,忍不住吹了两三下口哨,宋茉眼神都没分一下,那几个男的更来劲,涎笑着和同伴对视,想继续说几句荤话。 头一转,却见这女的后面跟着个高大的身影,脸庞上两只阴森森的眼珠子正死死盯着他们,气势惊人,大晚上的真能吓人一跳,便立刻熟稔地装醉胡言乱语,虚笑着讪讪加快步伐远离。 沈斯京转头盯着他们拐过角了,才沉着脸淡淡把目光重新放在女人背影上。 拐了三条街,宋茉手往口袋里伸,想摸到沈斯京吃饭前给她的暖手宝。 摸到了,暖手宝还在,但变冷了。 说不清是温度还是什么触动了她敏感的情绪,宋茉没由来地更加烦躁,脚往地上枯叶上一踩一踢,“咔嚓”轻微一声,她目视前方,手在兜里紧紧抓着冰凉的暖手宝,力度大得像要把它捏爆。 没过多久,就走到沈斯京停车的地方。 人烟稀少,街道牌旁边,那台熟悉的迈巴赫斜停着,狂妄而静谧。 沈斯京老说她娇气,其实他也挺娇的,人都坐飞机飞到苏辽,都要让人千里迢迢把他最喜欢的车运过来自己开。他这人没车就跟没了灵魂一样。 等了几秒,车灯亮了。 宋茉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也没管男人上没上车,打开手机,低头回朋友信息,纤细手指在发白光的屏幕上啪嗒打着。 白光映得她的脸愈加淡淡无神,长睫下的双眸毫无波澜,如夜色般沉寂。 结果过了很久,都没等到驾驶座门打开。 人呢,她微微蹙眉,正想抬头。 下一秒,右边响起一声“咔”,她下意识侧抬头望去—— 车门忽然被打开,夜风瞬间贯涌而入钻进皮肤里。 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睁大眼睛,看着男人突然打开车门弯腰探身到她面前,英俊脸庞在眼前放大,醇厚放荡的香水味铺天盖地袭来,她心微微一惊,下颌微绷着喊了句“沈斯——”,话音未落,就感觉侧边安全带突然被迅速连根拔起,唰的一声,沈斯京眼也不眨,大手攥着安全带贴着她的腹部贴窜而过,“咔嚓”一声紧在锁扣内。 动作干净利索,精准迅速,一气呵成。 从始至终,那双深晦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她,霸道又强硬。 宋茉很快反应过来,拧着眉头,伸出手强撑着死死抵他硬邦邦的胸膛,烦他突然靠近,副驾驶座又狭窄,男人身上那熟悉的味道更让她难受,烦他桎梏式的靠近,喉咙酸哽着,眼睛也恶狠狠瞪他,太阳穴突突跳。 任凭她使多大劲,男人依旧巍然不动。 “你在担心什么?”他又把那句话重新说了一遍,一字一顿的,更为清晰的,“宋茉,你跟我讲。” 宋茉咬着牙不说话。 两人呼吸近在咫尺,眼睛几乎是死倔着跟彼此对视。 在某个瞬间,宋茉忽然有种强烈的直觉—— 他想亲她。 想法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一秒的时间,就见男人骤然朝她压低身子,脸颊斜着,鼻尖触到她柔软的脸颊皮肤,隐约间两人唇珠已似有若无地触碰一瞬,又如同拂羽一般,被宋茉瞬间侧脸避开,后又被他钳住下巴硬生生掰回来。 他盯着她泛着疲倦的眼眶,宽厚干燥的掌心在她下巴处慢慢地抚,默不作声的安慰和极力按捺的强势,嘴角再无平常那般笑谑。 “你在担心我和裴今宜吗?”他轻声问。 车内一时间安静下来。 片刻后,宋茉闭眼,头往副驾驶座柔软的头枕上靠:“现在我只想回去睡觉,你能不要问东问西吗?我不舒服,我想回去,你没听懂吗?” 她没有粉饰仓促和狼狈的心情在,语气也不较以往云淡风轻。 沈斯京看着她,不作声。 ...... “咔哒。” 车门重新轻轻关上了。 同时响起的,还有男人挑开烟盒的细微咔哒声。 ...... chapter76 谁能活得过你啊 本来沈斯京想站外边抽一支烟,长腿支地,打火机都点了,脑海突然闪过宋茉疲倦的脸,心里暗骂一声,干净利落熄灭、收起,开门,绕到驾驶座上。 车重新缓缓滑驶在路上,缓慢而匀速。 一路上,宋茉恹恹靠着窗门,眼睛一动不动盯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光怪陆离,霓虹灯光,想起以前的事,密绒卷翘的睫毛下仿佛蒙了一层薄薄的冰雾。 沈斯京紧抓着方向盘,油门散漫踩着,眉眼沉沉。 “我和她真没什么。” “她刚才说了,她在国外谈了好几场恋爱,压根没把我放心上。要不是这次偶遇,我俩不定什么时候能见到,连联系方式都没。” “那么多年了我连她长啥样都忘了。” 一路上男人的嘴就没停过,蹙着剑眉,眼睛往旁瞥了一下又一下。 宋茉窝着椅,闭眼揉发酸的脖颈,面露倦色,今天她一直低头吃饭,有些累,在酸涩骨头上揉两下,胸腔堵着一口郁气,冰凉凉又火辣辣的。 “听到她谈恋爱,你难过吗?” 语气波澜不起,沉冷如冰。 这什么狗屁问题,沈斯京猝不及防被气笑了,侧头,斜睨这一张洁白无瑕的脸,黑黢黢的眸子凝视她,她也转头直勾勾盯着他,倔着。 他一顿,手中的方向盘突然打拐。 缓缓停在路边,摇下,四周一片寂静,凉凉夜风涌进车内。 风吹过额发,沈斯京半阖着眼,外套里拿出烟和打火机,咔嚓一声点着,是宋茉给的那款,他不舍得抽,今天情绪波动大,得点一根。 他单手撑窗边,修长手指夹着细长,吸吐灰烟,喉咙轻微抖动几下,袅袅灰烟朝外散,宋茉只能闻到一点烟草焦香味。 “这口醋都过了六年了,你还硬要往嘴里咽是吧?我拦不住你是吧?” 他说。 俩人都没看对方,各自看着窗外,中间汽车中控像一道屏障,左右泾渭分明。 宋茉出神看着窗外,抿唇。 过了一会儿,突然,怀里多了一团温热。 她低头看,是暖手宝。 她兜里还揣着一个,他又扔过来一个。 再抬头,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男人侧了点脸,鼻骨在光影交织下有种别样美感的硬挺,他语气没什么情绪:“天气凉,就拿了两个。刚开始给你那个现在肯定冷了,这个我刚让服务员加热了,太热没让你拿,现在温度刚好。” 轻描淡写瞥她一眼,修长手指抽出她外套口袋里冰冷的暖手宝,放进自己口袋里,又重新夹住烟,嗓音含含糊糊的。 “冷就别死攥着,倔劲跟谁学的?” 手里暖手宝温热,宋茉抿唇,神色轻微变化,眨眨愈加酸涩的眼。 “你那么介意她,是因为我跟她谈过恋爱?我那些前任哪个不比她能作妖,你不介意她们介意裴今宜?”他淡声说,“你不是一向喜欢她吗,初中老在我耳边念叨她。” 宋茉轻轻呼出一口气,“她很优秀。” “嗯。”他没否认,这是客观事实。 “那么优秀,你就没动心过?” “没。”手中的烟摁灭在车载烟灰缸内,他又问,“你要我不再跟裴今宜联系吗?” 宋茉手指在安全带上反复地磨,纹路密麻粗粝。 她没说话,就代表她自己也没想好,沈斯京一清二楚。 “我跟不跟她联系对我真没什么影响,这么多年我都没跟她说过话,也不差这一回。”他沉声说着,忽然加了个但是,侧头观察她,“你也能跟唐闻白不联系吗?除去学习工作以外,你们私下别交流。” 宋茉静静听着,倏地皱眉。 他紧紧盯着她突然皱紧的眉头,微微眯眼,眼神挺锐,手指在储物盒上点着,他一字一顿吐出五个字:“你能我就能。” 宋茉脸色冰凉,拗着下巴,语气冷然:“关唐闻白什么事?” 温泉那会儿两人抱在一起的画面仍历历在目,沈斯京嘴在笑,眼睛没在笑:“这时候觉得冤了,觉得不可以了。刚才你暗示我和裴今宜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我冤?就允许你吃醋不允许我吃?” 他清清楚楚把她说过的话还击给她:“你别太傲。” 宋茉面色依旧平淡如水。 她很快反问:“唐闻白和学姐能一样?我跟唐闻白谈了吗?” “没谈。但我现在也没和裴今宜谈,我也跟你说了我和她现在清清白白。过去的事我他妈也没办法,老子总不能穿越回去吧。” “你从刚才到现在到底想让我说出什么答案?‘没错,我和裴今宜旧情犹存’,‘我喜欢裴今宜’,‘其实我早就勾搭上裴今宜了,这一次偶遇其实是精心策划的’。” “我要真说了这些话,你能高兴?但我现在否认了,你还是不高兴。” 宋茉沉着脸,被他手指勾了下下巴说“你看你现在这样”,她利落拍开,镇定将头发捋到肩膀上,眸光微动,声音不冷不热的。 “是,就你清高,身边莺莺燕燕没停过,现在你自恃找到真爱了,跟妹妹玩一通觉得挺刺激,想继续,想玩玩,面对质问时空口不提自己过往情史,拿唐闻白这个工具人在我身上倒打一耙添油加醋,弄得好像我是个花心大萝卜,反而前任无数的你死守节操清清白白,你觉得委屈。” 她眼神轻飘飘往他身上撂了一记,嗓音也轻飘飘的:“谁能活得过你啊。” 话落,空气瞬间安静。 沈斯京胸腔有点冒火,眼睛漆黑,慢悠悠地,飘在她不停往外冒刺叭叭的嘴上,火又慢慢熄了,又爱又恨。 这么会说,妈的迟早亲肿。 chapter77 最后的警告与福利 俩人在车里凉凉热热地刺了对方几句,都掂量着分量,不该说的没说,但心里真想说的也没说,到头来刺得对方浑身不爽,自己心里也没尽兴。 最后搞得两人脸色难看,扭脸看窗外夜色和飞快掠过的车,宁愿沉默良久都没再跟对方说一句话。 最憋屈的当属沈斯京,他骂人跟宋茉不同。 宋茉是嘴里嵌着弯刀温温柔柔往人心肺上挖,讲究外表看起来无事、其实暗自让人滴血的内伤,而且她脑筋转得快,骂他时灵感从来没枯竭过。 而他骂人讲究快准狠脏,管什么场合不爽就开骂,脏话直接往人脸上浇。 难听的话从小到大攒了一大堆,但现在对着宋茉的脸,他一句都憋不出来。对于骂人讲究脏的人来说,脏话憋不出来,攻击力就等于零。 反观对方倒冷冷静静的,抱着双臂坐副驾驶上,拐着弯骂他的话一句接一句,他只能僵坐在驾驶座上,他爹的,只能憋屈硬拗着脸,夹着烟的手颤两下,咬合肌都快紧出血来,眼珠子跟脸一样忍得泛青白,差点把身子都扭对到椅背了,留下个浓密刺黑的后脑勺对着宋茉。 在无声地告诉她: 老子现在真不想理你,你骂再多老子也两耳不闻。 其实也不是不听,只是为了防止自己被她刺激到气得今晚睡不着。 脑海里闪过无数想象,比如他这时候要是被气得突发疾病死亡了,宋茉在他坟墓前难过得哗哗掉珍珠的懊悔模样,这么想着,他心里就好受多了。 脑子里上演了一场八点档苦情剧,他心里又悲又燥,又气又恼,烟往嘴里塞,手刚伸向打火机,就见女生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来—— 将他嘴边叼着的烟利落抽夺而走。 他倏地偏头,默默掀开眼皮瞥她。 旁边座位上,宋茉半张脸光影交织,小脸清冷,眸光灿亮直勾勾看着他,发丝松垮懒懒垂在肩前,温婉绵软与淡薄荷烟草萦绕出一种特别的味道,身姿袅袅倚着柔软座椅,纤细指尖夹着根烟,翘着挺悠闲的二郎腿。 然后,她又慢慢眼睫垂下,目光落在手里那根细长。 从左至右,挺意味不明的,指腹在上面缓慢摩挲,在极静谧的车厢里,沙沙响起。 窗外边几里外的街道水泄不通,嘈杂声喧闹得像要把整片天空掀翻,车在吵,人也在吵,动物也吵,唯独车厢内的氛围极静,形成强烈对比。 夜凉如水,沈斯京却平白无故有点热,觉得那眼神像磨在他身上,修长手指点了下窗台,喉咙里闷出点咳,又好像是含糊的笑,反正挺刻意。 宋茉又看向他,夹着烟的手指不动了。 他眼神昏沉暗淡地往她脸上瞥,半眯着眼眸,问她想干嘛,嗓音哑哑沉沉的,像夜色里压低的云。 她看着他,突然冒出句他下流。 “......”沈斯京倍感荒谬,摊手,“我又做什么了?” 宋茉其实也不知道,但听他沙哑的声音她就想骂他下流,冷然斜觑他一眼:“不知道,反正你就是挺下流。” 沈斯京被气笑了。 哪知下一秒,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宋茉贝齿微张,轻咬着烟嘴,打火机咔嚓声,白光乍亮,她盯着他,带点清冷的笑意,跳跃的火光往烟上点。 空气骤滞了一秒。 沈斯京黑了脸,那眼神立马沉得像要扼断她脖子,手瞬间伸过来,利落收缴她的打火机,低颈凑近她,看她咬着烟的唇,沉声说她动作挺熟练,学会抽烟了? 近在咫尺的,宋茉丝毫不怵他,轻扇他脸颊,嗓音轻飘。 “学你的,你是我哥啊,之前不是还尝试让我学抽烟吗,大的学坏又教坏小的。” 哥个屁,净学大人说话。 “知道你讨厌烟,给你玩玩而已,哪让你真学。”他皱眉沉声,颇有些恶狠狠的意味在,“你要真学了抽烟,我抽不死你。” 捻出她嘴里的烟,烟尾隐隐有焦的痕迹,让她松嘴,盯着她微露的齿尖,她也很听话,轻轻一抽就抽出来了,他把烟扔垃圾塑料袋里,隔着薄袋拇指重重碾扁,烟草从细管里被狠力压挤出来。 他说:“我坏可以,你别学坏。” 半晌,车厢里传来女生似有若无的一声轻嗤。 低笑斜睨着说他“装绅士”,宋茉咔哒一声解了安全带,身子慢悠悠越过中控台,清淡香气扑面而来,她的手攀着男人肩膀,埋头在他脖颈狠狠种了个草莓印,声挺大,啧的一声,湿润柔软,沈斯京倒吸一口凉气,发丝挠得他下巴发痒,大手狂揉了把她脑袋说她力气真大,他不用看也知道这嘬的地绝逼红了。 嘬完停留了两三秒,分开。 突然来这么一遭,简单粗暴,但俩人现在全身确实热的,背也是热的,沈斯京脖子对镜照了两下,唇勾着,手一伸,勾她脖子问想不想亲嘴,就现在,他说他能把她亲得亲妈都不认识。 他不开玩笑。 看着挺礼貌,还知道征求意见,但宋茉看了眼他裤子,说他现在脑子里想的肯定不是亲嘴,啐他真下流。 操,沈斯京笑了,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手掌心寸寸抚她的后颈,又逐渐滚到她烫热的耳垂,揉捻了下,挺难耐压抑的。 宋茉轻飘掀开眼皮,懒洋洋推他肩膀说“别在这发情”,然后侧身将安全带唰地拉下扣紧,淡淡说:“我们现在什么关系都不是。” 退开距离,沈斯京挑眉,手搭着方向盘,斜觑她:“所以?” “没有身份的醋最酸。”她说。 顿了顿,又缓慢补充道:“你该好好体验一下。” 沈斯京现在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他被宋茉撩得头昏脑胀,只想快点回房间奖励自己,猛踩一脚油门,车瞬间如脱缰野马般绝尘而去。 吵架为首,吻痕结尾,俩人背上仍热得流汗,脖颈处的紫红渐渐深刻,是深夜里多巴胺的作祟,也是茉莉花给野狼最后的警告与福利。 chapter78 他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下午三点半,明媚阳光挥洒进落地窗,慢慢铺延在床上,酒店很高,透过干净玻璃能俯瞰整片被阳光投射的光景。沈斯京昨天熬夜奖励自己,睡到现在被阳光刺醒,但睡了九个小时,精气神也足了。 醒来第一时间去翻和宋茉的聊天记录。 他和宋茉聊天其实都挺冷的,主要是她冷,话不多,偶尔语音也只有两三秒,前阵子他给她发过十几条我想你,她就淡淡回了个“收到”,然后消失没影了。 但他就好宋茉这一口。 外淡内浓,反差,处变不惊,他就喜欢看她一脸清冷样暗地里一肚子坏水算计、被惹恼后不卑不亢温柔嘲讽的蔫坏样。 前后翻了几页,看了半小时,退出,沈斯京掀开被子,侧头看着窗外蔚蓝灿烂的天空,天气挺好,闷酒店里没意思,本就是待不住的人,他懒洋洋起身,洗漱换衣,领口喷点香水。 中途洗脸时,瞥到脖子上的草莓印,他抬起下巴打量。 果然更深更红了,跟烫伤的烙印一样,特别明显,水珠沿着下巴流滴在地上,流淌,无声的,男人粗粝指腹湿漉漉的,摁在微紫的吻痕上,反复来回摩挲,喉结滚动两下,低喃一句“真凶”,唇角勾了勾。 出门捞起外套车钥匙,经过宋茉房间门时敲两下,里面没人应,站门口等了一会儿,低头给她发消息,她也没回,又等了五分钟,沈斯京往地下车库里迈。 车子一路平滑行驶在路上。 这里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他也没看导航,就这么随便拐,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摁了一下,过了很久,电话才堪堪接通。 “很忙?”红灯跳转为绿灯,车子转向左边路口,“不回我信息。” 对方那边似乎在忙,遥远传来“欢迎光临”的机械声,收银台窸窣清脆的扫码嘀声,好像还有男人的说话声,挺低的,有点熟悉。 沈斯京控着方向盘,随口问:“在哪?” 那边反应比他缓了半拍,似乎在付款,三秒后才道:“有什么事?” “没事。” 一会儿,他又说:“跟哪个男人逛呢,还有位置吗,带我一个?” 说完他自己都笑了一下。 那边也笑了下,低说一句“挂了”。 耳边传来挂断嘟嘟声,男人倏地挑眉,用嘴型无声冒出个fuck,手机扔一边,踩着油门左拐右拐,瞥到路边刚好也有一家便利店,油门缓缓松开。 车搁停在路边。 宋茉回来时可能会饿,他想着下去买两份关东煮,拿手机时忽然像察觉到什么,顿了顿,别过头,眯着的视线轻飘在窗外。 便利店门口前,站着俩人,宋茉挽着一个松松的发髻,很素,头发从肩头滑落,手里捧着碗吃的,身边站着个人模狗样的男人,银眼镜,白t,似乎有点疲倦,揉着脖颈懒洋洋的,手指修长漂亮白得发光,气质极为出众。 宋茉似乎说了些什么,他体贴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纸碗,她橡皮筋三两下重新绑了头发,刚垂下的发丝也挽了上去,露出白皙颈线,仰头朝男人笑了笑。 俩人长相不同,气质却极为相似,融合得十分自然。 沈斯京眼里跳着光线,脸上没什么表情,大手攥紧方向盘,又松开,两秒后,“啪”地车门合上,慢腾腾迈开长腿,单手插着兜,走到两人面前。 那两人也看到他了,似乎在说着什么事,同时默契停了下来。 男人缓缓靠近,上台阶,宋茉一动不动,华清越手里热饮微微冒着热汽,朝他淡然点头,不甚热络,氛围安静又微妙。 长腿停驻在他们面前,沈斯京倒没先跟宋茉打招呼,甚至眼神都没分她一眼,只朝华清越抬了抬下巴,淡声问:“你妹呢?” 宋茉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又慢悠悠垂下掩住波动。 你妹两个字一出,华清越就将身子微侧过来了。 动作微不可察,身形挺括而修长,那干净镜片后的目光,自下而上缓慢考究地扫过沈斯京的脸,神色难辨,什么话也没说,但明显一副“关你什么事”的表情,挺淡然,又挺微妙的戾。 今天华清越气场不太一样,依然优雅,但带着点刺。 沈斯京也看着他,俩人身高一样高大,说不上谁更居高临下,眸光都不约而同带着点压迫性,一个懒洋洋支着腿,一个慢条斯理的优雅,谁都没有把对方比下去,气场隐隐相斥,都挺不对付的。 他们沉默,宋茉也没出声,端着纸碗,悠悠然往嘴里塞丸子。 时间静了片刻,旁边稀稀疏疏走过几个人,往他们这个方向望了几眼。 华清越这才薄唇微张,神色如常,嗓音清淡道:“她昨天睡得晚,现在还在酒店睡。找她有事吗?” 其实华初恩在跟他闹脾气。昨天她和他在浴室,却跟其他男人打电话,娇声笑语、甜甜蜜蜜的,还挑眉嘲讽挑衅他,他生气,没忍住力气重了些,然后就变成她生气了,哄了半天也不见好,起床后还向他扔了枕头和行李,砸到了他的脚。 对他,华初恩总是有恃无恐的。 脚砸伤生了点淤青,这次他直接推门走了,听见身后她大声喊他名字,也没回头。 今天宋茉发消息约他来便利店时,他心里其实猜到她要做什么,他在华家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他们是同类人,他相信宋茉也是这么觉得的。 来到便利店后,他和宋茉互相交流了一下彼此的情况,但也没说太多。 有些事情、有些计划不用明说出来,聪明人自懂。 只是宋茉对沈斯京的了解程度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我哥在陌生环境乱转时,开车一向只会不断左转。”她带着一抹笃定的微笑,“而且他醒来后会给我打电话,知道我在便利店,他肯定也会在路上观察哪里有便利店。” “最迟四十分钟,他会来到这里。” 判断得没错,半个小时后,沈斯京果然来了。 他喜欢跟聪明的人打交道。 chapter79 今晚她就知道了 “没事。”沈斯京说,“随便问问。” 宋茉从手提袋里摩挲出一颗樱桃,包装袋淅淅沥沥响,听到声音,沈斯京眉尖微挑,像是才发现她也在这,这才慢悠悠地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那双漆黑桀骜的眼睛,溜着她的脸,向下瞅她手上提着的袋子。 粗略这么一看,基本都是速食食品,有方便面、薯片、手指饼干之类的,也有两盒冒着冷气的新鲜水果捞,挺丰富。 他下巴略微一点:“买这些干嘛?” 语气挺闲,也挺沉的。 仗着个子高,男人整个人跟一堵墙似的挡宋茉面前,头遮着光,宋茉只能看见他那张脸半遮进阴影里,眉毛沉沉压着眼尾盯她,鼻梁英挺,下颌干净坚毅。 她眼神闪了闪。 先偏首看华清越一下,他也对视回去,指尖将一缕温柔碎发挑至耳后,宋茉和颜悦色,嗓音温柔道:“今晚闲着也是闲着,我和清越约好了在房间里看球赛,这些是零食。” 说实话,在这俩人不声不响对视的时候,沈斯京真的很想掰开这俩人的脖子。 还有,她叫华清越什么? 清越? 她他爹叫他,不是假惺惺地叫他“哥”,就是一口一句冷漠的“沈斯京”,什么时候叫过其他的名字?让她叫句好听的“哥哥”都死扭捏着不开口,再不然,叫句“老公”他也可以啊,他没意见。 黑漆漆的目光往俩人身上绕一圈,来回切换,半晌男人才垂眼点头,太阳穴暗自抽动两下,抱手站着,面色淡淡暗沉,看向宋茉:“单纯好奇,你什么时候喜欢看球赛了?之前让你陪我看个英超联赛跟要了你的命一样,现在就喜欢了?” 宋茉依旧沉静如水:“以前不喜欢不代表我未来不喜欢。” “以前不感兴趣,现在突然就喜欢了。”他耸肩插兜,笑眯眯的,“你爱好变得挺快。” 宋茉嗯了一声。 又冷不丁道:“和你换女朋友速度比起来,其实不值得一提。” 靠,沈斯京眉棱倏地凝起,抬手摸摸鼻尖,胸腔闷出点轻咳,华清越勾着薄唇,垂眼默默扫宋茉一眼,宋茉也不动声色抬头瞥他,眨眨眼,微露出点逞笑。 “反正今晚我也无聊,我跟你们一起去。” 沈斯京懒洋洋拗着下巴,迈开长腿掠过宋茉,朝便利店走去。 哪知后面慢悠悠飘来轻柔的一句—— “不用。我已经和清越说好了,和他在房间里单独看。” 俩字,让沈斯京身型凝固,腮骨骤然绷紧,两大步又走回两人面前,盯着宋茉,凶冷目光乍然亮起,直言不讳:“不让我去?你俩在酒店单独待一起想干嘛?” 他的眼眯得烦躁幽戾:“我要去。” “不行。” “不行我也去,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宋茉依旧温和拒绝:“还是不行,这次我只想和清越看。” 这次语气里多了些坚定。 沈斯京气场唰地就变了,眉眼瞬间躁郁,肌肉抽动,咬着牙根,绷冷脸不说话,只瞪圆了眼死死盯着宋茉,喉结仿佛凝固僵硬住了。 华清越在一旁乐得看热闹,看着男人幽深黑沉的眸光冷寒,看着他平常懒散恣肆的面庞如今带着怒意、不甘心、酸妒和微微的委屈,他优雅地吸了口奶茶,热乎乎的,暖进胃里,暖心。 沉默良久,任沈斯京脸色变了多少次,最后在两人直视的目光下也幽然沉静,闲闲单手抄兜,嗓音平静,他动了动嘴唇,说:“那就祝你们今晚玩得开心。” “谢谢。”华清越微笑,“也祝你今晚过得开心。” 妈的,还他爹强调今晚,沈斯京瞥他,扯笑:“我现在就挺开心的。” “看得出来。”华清越在他脖子上扫一眼,又稳稳收回视线,“你昨天也过得挺开心。” 这草莓印都微微泛紫了,虽然只有一个,但数量少质量高。 看得出来昨天挺激烈。 闻言,沈斯京唇角忽然勾着一丝浪荡冷笑,散漫不羁的目光像深雨阴天里的太阳,有点光,也挺沉郁,毫不遮掩地直直投射在宋茉身上,吻痕仍然燥在脖子上,烫得他眼睛里布满了刺扎着宋茉,缓缓开口,语气嘲讽。 “光我开心有什么用。耐不住红杏想出墙。” 对方目光立马轻飘飘地往他脸上撂。 过了一会儿,她依然和风细雨,嗓音清冷:“也别自作多情。说不定这红杏本来就长在别人屋里头,你只是在肖想而已。做人还是别太自信的好。” 沈斯京没搭理她,看向华清越。 “你知道我们两家老把我们四个人聚在一起是什么想法吗?” “知道。”华清越淡声说,“你和我妹,我和你妹。” 沈斯京老神在在点头:“明知道是什么想法,你还要和她单独呆房间里看球赛。一定要上赶着让人误会你俩有点什么,是吧?” 盯着男人的脸几秒,华清越突然笑了下,笑容挺奇异,优雅又带着让人心里特别不舒服的坏水,挺算计的。 他慢条斯理地走前两步,眼眸轻眯,泰然自若地轻声说:“为什么要说‘误会’呢?不一定是误会,也可能是事实。” ...... “我真的挺喜欢你妹的,发展发展,也行。” ...... 气氛诡谲凝僵。 沈斯京胸腔微微涨起,瞳孔放大,隐隐压抑着什么,但脸上没什么情绪,抱臂歪头,直落落睨着华清越,语气也很平静:“华初恩知道你一脚踏两船吗?” 华清越敛神:“不知道。” 然后,目光缓缓越过沈斯京,遥遥到达不远处泛着绿意的常青树,那里阳光穿透枝桠,在地面洒下星点光斑,叶影晃动。 他说:“今晚她就知道了。” chapter80 自卑的可怜虫 “jodie,你试一下那件白色的。” “好的。” 夜里,可以俯瞰整片海滩的酒店顶楼里,卧室静谧无声,香薰加湿器微微发出舒服的烘声,灯光明亮,华初恩懒洋洋坐在床沿边,她翘着二郎腿,风情的黑卷发依偎颈窝,深色眼影闪烁迷离,硕大耳坠摇曳,一股馥郁的精油香味。 明明坐着,却有种浑然天成的居高临下感,婊气冲天。 听从大客户的指示,私人试衣模特jodie不知疲倦地换了一件件衣服,脱下的衣衫仿佛漫着高级香水味的羽衣,脱叠在羊绒地毯上,散了一地。 换完后,低下头听从女人的下一个吩咐。 但等了很久,房间内没再响起声音。 jodie不明抬头。 却见这位矜贵傲慢的大小姐低着头,一动不动看着手机,胸脯被深棕色针织衫裹着显出丰满形状,微微起伏,艳丽眉眼沉沉,嘴角富有嘲讽,嘴唇动了动:“妈的最好永远也别回来......” 后面说了几句,jodie没听清楚,只小心翼翼低下头,安静站着。 房间安静了很久,华初恩发呆的动作也持续了很久,半晌,她才随便指了件衣服,眼皮都没抬一下:“就要这件。” “好的。” 在jodie收拾衣服时,门突然被叩响三下。 jodie动作一顿,起身想去开,被华初恩高声制止,声音略尖,带点明亮急促,清脆又悦耳。 她转头,却见这位大小姐的嘴角忽然流露出笑,额头微微泛亮。 洋洋得意的,一副尽在掌握的表情,婊又攻气十足。 华初恩步伐徐徐来到镜子前,补了口红和粉底,光彩照人、完美无缺,穿上细跟高跟鞋,趾高气昂地哒哒哒走前,右手柔柔搭扶门框,左手压着把手,“咔哒”一声,门打开,她嗓音慢悠悠的。 “我还以为你多大本事,还不是滚......” 女人眼皮懒洋洋掀开,瞥向门外站着的男人,“回来了”三个字瞬间哽在喉咙,脸上笑容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诧异。 “沈斯京?” 沈斯京站在门外,面无表情,脸色挺差。 反应过来后,华初恩咬唇,脸上轻佻傲慢的表情收敛,懒搭着的身形微微正起,红色指甲紧抠住门框,眨眨眼笑:“怎么是你?” 沈斯京耸肩,语气松散:“只是过来提醒你,你男朋友现在和我妹待在一块儿。” 华初恩没反应过来,皱眉:“什么男朋友?” 沈斯京言简意赅道:“就你哥。” ...... 华初恩脸上闪过的仓促和狼狈很明显。 有背德地下情被发现的尴尬局促,也有担心自己哪里露出漏洞父母也发现的不安,还有听到华清越深夜跟别的女人待在一起时胸腔翻滚的怒气,复杂融合着,她不知该露出怎样的表情,只好刻意气定神闲地斜倚门框,身姿妖娆。 “他不是我男朋友,只是床伴而已。”她笑嘻嘻地说,“那正好,他们凑一对,我俩凑一对。” 脸上漾起的笑意挺僵硬的。 沈斯京看得分明,他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晚上七点半球赛开始,还有半个小时。现在你哥已经去了我妹房间了。” “所以?” 沈斯京沉气,眉眼燥意和女人一模一样:“你就不怕他俩在一起了?” 彼此沉默很久。 过了一会儿,却见女人冷冷勾唇,傲然而笃定,嗓音恶毒,她说:“不怕,他这个自卑的可怜虫,放不下我的。” chapter81 不祝福哥哥一句吗 那厢,宋茉提着袋子进了华清越房间,布局挺简洁高大上,华清越给她拿了双新拖鞋,宋茉将袋子里的零食一一拿出摆桌子上,把其中几个包装撕开,营造出热闹乱糟的模样,华清越随手拿了毯子铺在地上,手指一摁遥控,电视开了,调到体育频道,正在放赛前广告。 做完所有表面功夫,俩人没有交流,电视屏幕的白光隐隐照着两人泰然自若的脸。 宋茉指尖夹着薯片吃,咔嚓声清脆,她一双漂亮的眼睛柔软沉静,目光从电视慢慢挪到阳台,忽然问:“你妹妹的房间,就在你的右边?” “嗯。” 点点头,宋茉眸光微动,将电视调到偶像剧节目,声音调到三分之二大,里面放着温柔动情的歌声,节奏缓慢缱绻,骤然增大的分贝让整个房间都热闹嘈杂又暧昧起来。 华清越唇边浮起清清淡淡的笑,优雅啜饮了口水。 他说:“不错。” 女生也淡然微笑,两人站在电视机前,长身而立。 隔着段礼貌疏远的距离,却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电话响了。 是华清越的手机,像是早知道是谁,也没看来电人,抬手朝宋茉淡淡示意,然后慢腾腾走到主卧,单手插着裤袋,步伐不紧不慢,神色淡定,再等它响了一分钟,才按了接通。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着,似乎在等他主动开口,只传来贴着话筒的轻微呼吸声。 华清越无声等待片刻,才平和开腔。 “什么事?” 那边传来的声音懒洋洋的,挺媚,华清越很熟悉,她躺在床上、躺在他身下时,从喉咙里溢出的声音就是缱绻的:“我听人说,你现在和宋茉在一块?” 仿佛被女人的呼吸无形包裹,华清越半阖着眼,胸膛缓慢起伏。 他淡淡唔了一声。 那边呼吸停顿,似乎短促笑了下,傲慢又嘲讽:“怎么,昨天我发顿脾气,把你吓跑了?这么胆小啊你。” 华清越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才缓慢道:“你不是不要我了吗,总是嫌弃我。” 华清越的眼睛像是冬日幽谷里透明的湖水,落在窗外暗蓝的天空上,他缓慢说着,声线清冽,不再像以前那样,再冷的话到后面总会有点哄的尾音在。 “我听你的,我再也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他说,“以后你想找哪个男人就找哪个,我不会阻止你,也不会惩罚你。恭喜你,你完全自由了。” 华初恩指尖深深陷进柔软被窝里,嘴唇轻微颤抖了下。 许久,才高傲嗯哼一声,僵然地吐出两个干涩的字:“可以,不错。” 然后,她听到华清越的呼吸声忽然远离,似乎把电话拿远了些,声音忽然变得遥远,像在对谁说着话,哒哒哒走前几步:“宋茉,牛排好像有点焦了。” 很快,女生的声音也隐隐传来,她慢悠悠答应了一声,说:“你也把冰箱里的红酒拿出来吧,比赛快开始了。” 牛排,红酒,挺浪漫,华初恩呼吸停滞。 “这是我的第一场约会,华初恩,不祝福哥哥一句吗?” 他在电话那头,说。 chapter82 同病相怜 祝福? 华初恩指甲抠得发疼,某种情绪堵在胸腔里积酿成一股即将爆发的气,她全身冰冷又全身燃烧,看着窗外越来越暗的天色,她朝华清越撂了句你快点去死吧,又狠揉了把乱糟糟的卷发,刻意平静下来,下颌略微发抖,淡淡道:“华清越,老娘他妈的祝你生活美满,滚得越远越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老娘追求者多得是,不缺你一个。说真的华清越,你能住进我们家就是你上辈子积德的福报,已经够便宜你了,还说想和我在一起,你做梦吧你。” “还有,跟你做一点都不爽,人品差就算了床品还差,你去死吧你。” “还第一次约会,说那么纯情,结果自己一脚踏两船,真不要脸,你下地狱去吧你。” 话一句接着一句,每说完都要加一句恶毒的诅咒。 但华清越听得出来,她的声音在细微的抖,他淡淡阖眼,脑海里仿佛能浮现出女人的模样,高傲扬起的眼尾向下委屈耷起,嘴里不断冒出攻击的话,眼睛却发红,可怜兮兮的。 她一向懂得怎么恶毒傲慢地让他生气和心软。 华清越沉默呼吸着。 三秒后,他指尖利落一摁,电话挂断了。 那边的华初恩倏地睁大双眼,呼吸压抑着,急促地一下又一下,眼睛直落落盯着手里的挂断界面,满脸不可置信。 从来只有她挂华清越手机的份,什么时候轮到他来挂她的电话了?他有什么资格先挂? 啪—— 清脆一声,手中手机在墙上瞬间摔得屏幕四分五裂。 从小就骄纵脾性差的女人脱了高跟鞋往地上一扔,呼吸又急又乱,眼尾红着,嘴里骂了几句,扭头一看,见沈斯京长直着腿僵在阳台上,一口一口抽着闷烟,侧头盯着左边,眉蹙得愈发紧,耷着冷硬眉眼。 “看什么呢?” 华初恩烦躁啪地一下扯开脖子上的项链扔地上,抽出卸妆纸擦口红,走到沈斯京身边,阳台风大,吹得她长发飞扬,凉意上涌,拢了拢薄薄的外套,沈斯京没看她,依然侧头盯着左边,下巴抬了抬,示意让她看。 往旁边退了点给她让位置。 华初恩走前来,手臂叠起搭在阳台栏杆上,踮起脚尖往左边随意一瞥。 看到熟悉阳台的那一刻,她明白了。 对,她和华清越的房间挨着,在阳台可以看到点华清越那边的情况。 那边客厅灯光明亮,映照得连阳台都恍如白昼,隐隐露出的客厅边缘有散落在地上的柔软毛毯和零食,电视声音放得很大,很热闹,仔细听还有男人女人隐约的笑声,和模模糊糊的说话声。 “you’reiusttoogoodtobetrue, can''ttakemyeyesoffofyou......” 在放着emilee的《iloveyoubaby》,女声温柔嗓音缱绻,在落入夜幕的海滩里,涟漪缠绵,泛起层层温柔。 不是说在看比赛吗,听这么暧昧的歌干嘛? 沈斯京和华初恩的手臂同时搭在阳台栏杆上,脑袋同时往左边探,目光灼灼而阴沉,脸色同样的青硬黑沉。 咔哒—— 突然,只见客厅里伸出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干净利落地将透明的阳台门关上,速度很快,那温柔的歌声顿时被隔绝,一点声音也听不见了。 华初恩脸色瞬间变了。 喉咙间发出点轻嗤,沈斯京看了眼华初恩,有那么点同情,但也有点“你怎么看上这样的男人,这么迫不及待关门和别的女人独处”的意思在。 他慢腾腾撇过头,却看见, 阳台门后伸出了另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漂亮得如水葱般,慢悠悠地、颇优雅地,将窗帘拉上,轻轻的唰声淹没在温柔的歌声里,无声刮在男人的耳里,那明亮透明的客厅被紧紧合住,看不到一点东西。 左边的阳台顿时黑暗。 沈斯京刚勾起的唇,骤然平了下来。 chapter83 你迟早忍不住离 苏辽市灯火通明,如一片霓虹森林。 顶楼房间内,暧昧缱绻的音乐已经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新闻报道报道,华清越边看着新闻边提着水壶汩汩倒茶,茶气缭绕,他拿出两杯青瓷杯,倒半满,递给宋茉,他忽然问:“你和沈斯京什么时候开始的?” 摁着屏幕的手指一顿,宋茉想了想,唇角扯笑:“我和他从来都没开始过,都是我单方面的。最近他才有点开窍,只是还在等我跟他主动,他自己没想着先提,跟我暗地里犟着呢。” 说完抬头问他,“你呢?” “十四岁。”华清越淡说,“我单方面定的关系,她一直不承认,嫌弃我。” 两人端着茶杯轻微一碰,相视一笑,持着茶,茶叶微苦的液体在两人的口腔里细细密密破裂,带点涩意,流入喉咙。 “叮咚。” 门铃响起。 两人同时抬头看了眼时间,正正好八点。 宋茉说:“比我想得要早。” 华清越嗯了一声。 两人都没起身的意思,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宋茉缓慢吹着茶杯上腾腾热汽,华清越平静垂睫,优雅啜饮一口热茶,浅棕色的眼眸专注盯着电视屏幕,一动不动。 停顿半分钟,门铃声再次响起,这次节奏略急。 叮咚——叮咚—— 华清越起身,咔哒一声,门开了。 门外站着两个人。 见开门的是他,沈斯京脸色微变,目光越过他往里面望,房间装潢简洁温暖,巨大落地窗,空调,暧昧缱绻的音乐,满地散乱的零食,宋茉窝在柔软沙发椅上看手机,头发微乱,挺舒服自在,遥远地朝他挑眉示意。 胸膛起伏几下,沈斯京面色沉静如水,沉声让宋茉过来。 宋茉没动。 沈斯京身后,华初恩死死瞪着华清越,华清越插着兜,面色淡然地回望。 过了一会儿,迎着男人要吃人的目光,宋茉才慢悠悠掀开盖在腿上的被子,懒洋洋趿拉着拖鞋走了过来,身子懒洋洋地斜倚在门框上,挺惬意。 对着他,唇瓣沾了水珠,亮晶晶的,尾音微勾:“怎么了啊?” 沈斯京懒懒垂眼冷扫她一眼,看向华清越,语气冷嘲热讽:“你妹都被你一个人丢下在房间了,你舍得?” 闻言,华清越笑了下,淡淡道:“如果这都算‘丢’,那你是不是也被宋茉‘丢’下了?” 沈斯京立刻黑了脸。 说话间隙间,宋茉和华清越默不作声对视了眼,就这么一下对视,华初恩忍不住了,高跟鞋哒哒两声从后面上前来,盯着华清越,淡声让宋茉离开一下,没等宋茉有所反应,沈斯京大手桎梏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从房间里拉了出来,力道强势,宽阔体型包裹着女人纤细的身型,颇具压迫感。 大门“砰”地一声用力关上。 两边双方各自被一道门隔开。 走廊灯光暖白洒下,无声静谧,沈斯京黑眸紧盯宋茉,刚想沉声开口,她就悠然转身,懒洋洋拨弄长发撩起一番馨香,有华清越房间的茶香味,和她身上的清淡馨香,同时在背后飘扬。 “想吵回房间,别在这里丢人。” 沈斯京咬牙,再咬牙,看着女人袅袅婷婷的背影,黑眸幽灼。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一个悠然缓步,一个沉重急促。 房间门咔哒一声关了。 随之而来的是沈斯京的声音,在后面一字一顿清晰地、重重响起:“你和华清越怎么回事?” 房间内静谧无比,宋茉站在梳妆镜前,对着镜子卸耳环,白皙手指覆入颈间微动,她拗着纤细腰肢,歪头看着他,娴静幽美得如夜色下盛开的茉莉花,嗓音轻柔:“什么怎么回事?” “你当我傻?前两天你和华清越什么交际都没有,今天就突然呆在一起了,故作亲密,你不就是想刺激我?”沈斯京怒极反笑,指了下脖子的吻痕,“昨天好好的今天就这样了,我哪里又惹你了?” “确实。”宋茉仍然和颜悦色,她微笑,“昨天你和裴今宜确实聊得好好的。” 又是裴今宜,沈斯京点了根烟走在阳台上,背对着栏杆正向她,逆着夜色,喉腔里烟气吐尽,短袖露出一截冷白手臂,肌肉线条凹凸流畅,青色血管如太阳穴绵延的那般微凸,冷风吹得他衣角猎猎。 “我他妈的......老子说了多少遍,我跟她一点屁关系都没有,你不要脑补那么多行吗?你越这样越让自己不舒服,我也不舒服,两败俱伤有意思吗?” 宋茉:“没你和裴今宜聊得有意思。” “操。”沈斯京俯视海滩轻骂了句,突然恍然,朝她皱眉,“你今天搞这么一遭就是因为这个?” 宋茉看着他。 “我不管你因为什么,我只再警告你最后一次,华清越这个人不行。”头发也黑,眼睛特别黑,嘴边焦的烟草更黑,他像只夜色下的黑狼,“你敢真和他搞在一起,就算只表现出一点想法,沈华两家立刻就能把你们俩婚给订了你信不信?” 宋茉笑了笑,耸肩。 她说:“订就订了,结就结了。” 风在吹,仿佛把两人的呼吸和气息都近在咫尺交融,宋茉在软绵绵地轻笑,沈斯京指尖夹着烟,火星在浓黑夜色下星点闪烁,像撩着拂不去的阴霾,闷热,冰凉,燥,一起一伏缓慢呼吸,男人肩身覆没上一层黑暗的膜。 宋茉听见,前方缓慢传来的一句:“行,你可以试试。” 他走上前,弯腰,粗粝指腹一摁,轻描淡写灭了香烟,扬着下巴:“老公不是我,你迟早忍不住离。” chapter84 他怎么能够不爱她?! 说完,宋茉似有若无地笑了下,像是在嘲讽他,也像在嘲讽自己,漆黑浓睫微微颤着垂下,过了片刻,不知想到什么,又忽然凛然掀开,露出微亮扎着刺的眸,直直射向男人。 沈斯京莫名心脏一跳。 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看着他,眼睛微眯,突然问:“加了裴今宜微信后,你跟她聊天没?” 就这,沈斯京嗤了声,想也没想:“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当然没......” 说到一半,突然脸色变了,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气氛顿时沉默得落针可闻。 “说啊。”宋茉秋水般的双眸平静,隐隐波动一闪而逝,她看着他,嗓音平和,“怎么不继续说了?” 大手猛地一抓头发,沈斯京暗骂了一声,尖锐喉结滚着,下颌线紧绷,双手插着腰大剌剌站着,左右两边走,动作局促,嘶哑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努力在组织语言:“妈的,我是跟她聊了,但聊的不是......” 宋茉一直很安静听着,她不希望因为自己武断的打断说话让误会产生,所以她一直安静听着,但等了很久,沈斯京都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沈斯京不说话了。 她将耳垂边被风吹得发冷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在耳后刮得微微用力,泛起轻微痛楚,温柔笑笑,十分善解人意道:“算了,不用说了。” 她往后退,和他的距离微微拉开,嗓音平和:“如果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他走前几步拉回距离。 她又往后退,甚至退得更远。 沈斯京的嘴动了动,继续往前,眉蹙得愈紧,目光定在她光洁的面容上,有什么话堵在嘴里,却说不出来。 垂在身侧的手指忍不住用力摁在打火机上,嚓的一声,火苗倏地跳跃,不知不觉烧到他的皮肤,过了三秒才察觉到皮肤骤起的剧烈烫意,下意识就想把打火机扔了。 又他妈的突然想到是宋茉送他的,沈斯京闭眼,生生忍住丢它的冲动,修长指节夹着打火机,死死握在手里,长呼一口气,说:“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但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他妈真对裴今宜一丁点感觉都没有。” “现在在我眼里就三种女人,我妈,你,和其他人。真的。” “那你告诉我,你们聊了什么?” 男人面部阴沉,喉结动了动,半晌,才道:“......不行。至少现在不行,以后我会跟你讲。但是跟谈情说爱没半毛钱关系。” 宋茉转身离开了。 转身前,沈斯京听到她声音如风一般飘然掠过耳旁,她说:“沈斯京,要到怎样的程度,你才能体会到我的感受?” 冰箱里有冰块,但她不想跟沈斯京说了。就让他这么痛着吧。 今天这种程度,她以为足够了。 现在看来,还是不够。 回到主卧,她打开手机,对着华清越的消息框,发送了条信息。 客厅里,沈斯京僵僵站在原地,蹲下来抱头烦躁捋了下头发,又走到沙发上坐着,看着电视发呆,像在思考着什么,中途去阳台抽了根烟,过了一会儿,缓慢地走到宋茉房间前,低着头,一言不发敲她的门,一下、两下、三下...... 这一次,门始终闭着,他站了很久。 另一边的华清越却没空看手机。 灯光明亮,客厅过渡到卧室的短廊墙边,女人的吵闹声和男人冷静清冽的声音混合着响起,华初恩咬牙,揪着男人衣领,嘴唇贴上他的亲了亲,像以前他对她热吻那样,热情而富有技巧。 她闭眼吻了数秒,却察觉到那双薄唇始终一动不动,仿佛感知到那股清冽香味的冷漠,她眼皮微颤一瞬,心脏鼓动着,缓缓睁眼,和华清越镜片后的双眼对上。 他双眸清冷,像个旁观的局外人看着她失态,甚至带点漫不经心的敷衍。 华初恩瞪大眼睛:“你......” 他突然伸出了手。 那双在钢琴上游走纷飞的手,冰凉如霜,优雅地握着她的手腕,紧密握着,再轻飘飘拂开,仿佛云雀的翅膀轻掠过她的肌肤。 他声线清冽,却是平铺直叙的一句:“初恩,你走吧。” 他没有生气,甚至连称呼都是温柔的“初恩”,没有闹别扭,他只是单纯的疏远她,华初恩干涩咽了下喉,或许,也只是单纯不喜欢她了而已。 华初恩很愤怒。 华清越疏远她,比他对她生气,更让她出乎意料地感到愤怒和屈辱。 尖锐指尖陷进他手臂的肉,她想看他疼痛,想看他完美面孔下失态的脸,但很明显她失败了,她不甘心,语调刻意保持着冷静:“就算我跟别的男人结婚,你也不在乎是吗?” 微微侧头看她,华清越置若罔闻,温柔抚她因愤怒微微发抖的下颌,抚她的眉、鼻尖和唇,掌心纹路清晰,宽厚修长而熟悉,却像是绅士的礼节流程,不像以前那般爱意温柔的表达。 嘀嗒。 华初恩听到秒针在转,又好像是分针。 华清越开口了。 “这是你的自由啊,初恩。” 他的双眸像清澈无波的湖水,仿佛参与对话的是他无比珍重的人,字与字的空格停顿都亲昵柔软,声音极低,低得仿佛只有他们两个能够听见。 低到华初恩甚至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他说的不是自由,而是震动她耳廓的一句——“我不爱你了,初恩。” 他不爱她了? 华初恩突然崩溃了。 他怎么会不爱她了? 他怎么能够不爱她?! chapter85 我现在答应了,咱俩谈 任她心里如何风云变幻,华清越仍然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灯光下那双浅棕色的眸子,淡漠无波,表情礼貌而疏离。 从前的他看人的表情一直是清晰分明的,看别人和看华初恩完全是两副模样,华初恩也知道,所以她一直有恃无恐,料定了他不敢离开她,管他是因为床伴关系还是真的喜欢她才这样,她懒得想,只要他一直在她身后跟着就行。 只是这一次,他的转变太过突然。 或许是华清越一直表达的占有欲太明显,导致他突然说要放弃时,华初恩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恐慌、酸涩亦或是愤怒屈辱,但她知道不能就这么让华清越离开,她怎么能够被甩,从来就只有她甩别人的份。 更何况那人是自小在她手下卑微成长、对她百依百顺的男人。 她深吸一口气,呼吸紧涩发沉,垂在身侧的手指陷进肉里钻心发疼,双肩富有锻炼线条力量的骨干,随着深呼吸的动作轻微起伏,她看着他,忽然双手勾搂住他的脖子,眼尾上挑。 “华清越,脾气闹够了就适可而止。你不是整天想亲我吗?这次我不反抗。” 华清越眸光微动,依然无声而散漫地拂开她的手。 她不放,他就握着她的手腕,稍微用力地摁下来,再温柔放回她身侧。 全程华初恩都瞪着眼睛。 她无法相信他居然会在拒绝她的事情上使力气,以前只有在他吃醋或者想亲她的时候,他才会对她采取强制力量来制服她,当然她也乐在其中。 她就喜欢看他醋到极致隐忍不发的压抑模样,到了晚上干净利落脱了衣服,露出凹凸流畅的肌肉压在她身上低喘着释放醋意“我不喜欢你跟那个男的说那么多话””我不喜欢你对他笑”......她其实很喜欢,非常喜欢。 只是现在,他怎么能够这样对她? 她脑子一团混沌,心脏紧提着,脚心发空。 “初恩。”男人漫不经心地停顿。此刻空间静谧,唯有两人交融的呼吸声,他声线清冽:“我们现在不是恋人了,就不要再做这种事。” 华初恩不听,手继续勾上来,贴在他耳边说话,嗓音是从未有过的妩媚甜美,微弯着眉眼,慵懒卷发扫过华清越的手指,宛如涌着浪的草绒。 呼吸微微轻浮着,华清越指尖微微蜷缩,深知这是她的陷阱,一旦他表现出任何一点挽留的意思,这个傲慢的女人会立马洋洋得意地,歪脑袋冷嘲热讽说“你看,你放不下我吧!果然还是贱骨头。” 他嘴角勾起点弧度,侧低着头,眼神像掸灰般扫掠过她的脸。 “我再说一遍。”他一字一顿地说,“你自重。” 语气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句话,又或者这副语气,如海啸倾覆般,很大地刺激到了华初恩极力压抑的情绪,酸涩直冲鼻腔,捏着他肩膀的手指泛着恹恹青白。 她卸了所有伪装的淡定,嗓音近乎尖锐地高喊:“华清越,闹脾气也就到此为止吧,你真以为我没了你不行吗?” 华清越点点头,“那正好,我们各过各的,谁也不要纠缠谁。” 他毫不犹豫转身走向卧室。 她追上去,手臂一伸拦在他面前,扬着下巴傲然道:“你不是一直说要跟我谈吗,行,我现在答应了,咱俩谈。”说完一股酣热涌上脸颊,她眼波流转。 她可从来没跟人告白过,做到这种程度,华清越总该满意了吧? 气氛也确实凝滞了两秒。 她仰头看他。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上方才缓缓传来一声叹,极轻。 华清越侧过身来,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初恩,我刚刚说了,我们现在不是恋人了。你一直以这样的态度对我,这不是恋人应该得到的,而是仆人。” 话落又突然微微笑了笑,轻轻啊了一声:“你心里本来就是把我当仆人的吧,我甚至不够格成为你的爱人。抱歉,我现在突然醒悟了,知道自己该找怎样尊重我又懂得如何正确表达爱我的女孩子。” “初恩,也希望你能重新找到一个爱人。” 他十分真诚地给予祝福。 男人祝福的话如同魔障一般,全方位空灵环绕在华初恩的脑海里,她瞪着他的眼睛快充血了,攥紧拳头,猛地上前两步,克制气息里的颤抖。 “谁要你的祝福?我不稀罕!” “你说的那个女孩子,是宋茉?你怎么知道她喜欢你,自作多情也得有个限度吧,而且我看沈斯京对他这妹妹的心思也不单纯,怎么,你还想和他打擂台抢亲呢?” “还有,明明是你自己难伺候。我都说了要跟你谈恋爱了,都说了我现在是你正儿八经女朋友了,你现在在这跟我摆什么大道理摆什么脸色?!谈就谈啊,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真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千金难买的男人啊?” 她糊里糊涂说了一大堆,没成想气没发完,反而越说越气,干脆踮起脚尖亲他,这次华清越没反抗,微微低下头附和她,亲得极其缠绵,嘴唇啧啧作响。 华清越的吻技一向流氓,华初恩退开的时候眼波潋滟,嘴唇和脸都发红,微微喘气。 她以为华清越妥协了,心里的得意还未涌上来,却见华清越直勾勾盯着她,声音很低,他问:“你现在想跟我谈,是真的承认自己喜欢我,还是只是想拖住我不让我离开你?” 华初恩嘴唇抖了抖。 这次华清越没有犹豫,转身进了主卧,轻轻将门咔哒一声关上。 门外女人站了一会儿,最后也拂袖而去,门“砰”地一声用力关上,连带着整间房间都震三震,仿佛抖落了无数无形灰尘。 回到卧室,华清越坐在桌子前,光斑碎影涌动。 他看到手机里宋茉给他发的微信消息。 停顿半晌,想起华初恩亲他时红着的脸,他微微勾唇,回了个“可以”。 chapter86 哭着喊我回来的,应该是你 行程渐渐逼近末尾,两边差不多都已经要收收心准备后天回武北市。 这一场旅程前半段沈国德不是很满意,实在双方儿女都似乎没有想跟对方家攀关系的心思,多次让两对聚在一起也没什么火花,华家夫妇又是随心所欲的佛系心态,他还以为没戏了。 哪知下午的时候,宋茉突然过来跟他讲觉得华清越人不错,想跟他试试,沈国德简直喜出望外,茶杯的水被晃得溢出来,啪地放下站起身:“你讲清楚,什么叫试试?是指交个朋友相互了解还是交往?” 宋茉淡淡点头:“我们想的是开始交往一段时间。” “华清越也同意了?” “嗯。“ 许是进度突然加快,沈国德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仍然兴高采烈,满意又欣慰,大手一挥跟秦月说带着宋茉去商场挑几件好看的衣服穿,秦月也高兴应好,拉着宋茉的手连连问和华清越相处的细节。 “你俩什么时候好上的?” “有这个信心保持关系吗?他性格好吗?对你好吗?” “不要勉强自己,要真不喜欢就算了,偷偷跟妈妈讲,不用因为你沈叔叔去奉承他们。” 最后那句话她是背着沈国德悄声说的。 乖巧应声,宋茉一一对答如流。 商店离酒店就几百米的距离,三人来到一楼,人挺多,喧闹嘈杂,两边有烘培店和奶茶店,盈满香甜可口的面包味,秦月搂着沈国德手臂欢颜笑语,穿过人流间,想着宋茉喜甜,想问她要不要买点蛋糕吃。 往后转头,却见宋茉停在后面,侧着身,一动不动地看着左边。 秦月脚步一停,顺着目光望过去。 装潢甜美的烘培店前,人头攒动,都是精致的女孩子们在排队,沈斯京一个大男人懒洋洋站在门口,提着袋,拿着发票,看样子是刚排队买完蛋糕,短袖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干净,沉稳又张狂。 他人长得高大,比在排队的女生高出明显一大截,格外惹眼突出,离得近的几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眼睛不停往他身上瞥,互相挤眉弄眼的,脸颊红着。 察觉到什么,沈斯京的目光慢悠悠斜到不远处的宋茉身上。 眼睛熠亮惊人,瞳仁漆黑,幽沉沉的。 宋茉也在望着他,面色淡淡的。 商场头顶的空调风拂动她的长发,散在肩头,那双漆黑干净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漂亮,柔软沉静,像微微闪动着光。 人流涌动,两人隔着段距离,遥遥对视,仿佛有着低压旋涡隐隐涌动。 秦月说不上来那一瞬间划过心头的第六感是什么,只觉得她女儿身上的感觉瞬间好像变了,像身上有一围无形屏障,她只专注沉浸在她的世界里,周围的杂音纷扰通通被排斥在外,包括秦月自己。 她微微皱了皱眉,拍拍沈国德肩膀,示意他儿子也在。 沈国德看过去,愣了愣。 三人走过去,沈斯京则从头到尾只盯着宋茉,手中薄薄的发票慢条斯理揉成一团,淅淅拉拉响,扔进装着蛋糕的手提袋里。 “你怎么在这?”沈国德皱眉瞅了眼他手里的东西,“这蛋糕买给谁的,又跟哪个女人出来鬼混了?” 宋茉幽幽垂眸。 买给你情妇女儿的,沈斯京嘲讽扯着唇角,懒洋洋挠了挠眉心,没搭理他,朝宋茉张嘴想说些什么,被她一个果断警告的眼神逼了回去,他顿了顿,察觉另外两人投过来的视线,胸膛起伏,闲闲插兜,没说话了。 在父母眼皮子底下的暗流涌动,无声无形。 秦月看了看沈斯京,又看了看宋茉,眉心褶皱渐渐增多。 也不管周围人多人少,父子俩依然是冷嘲热讽的对话,沈国德说了半天,还是把话题转到华初恩身上,沈斯京冷冷插着兜笑说您老有兴趣可以自己上,他还得娶老婆,人品没败坏到找小三。 三言两语每句话都讽刺得戳中痛点,差点把自家老子气得心肌梗塞。 “你妹下半辈子都已经有着落了,就你一个人在这晃荡,可怜又可悲。”沈国德眼神阴沉,怒然冷哼,“看你老了生病谁伺候你,孤独终老就有你份。” “嫌弃这嫌弃那,人华初恩还不一定看得上你。” 沈斯京扯着唇角,扬起下巴,笑容嘲讽恣肆。 “老子单身爽大半辈子,要死了被拔气管都是老子应得的。” 在老子面前称老子,沈国德眼猛地一狠瞪,还没来得及发火,就见沈斯京的双眼暮色沉沉风雨如晦,插着兜,淡淡道:“她有着落了?” 他慢吞吞瞥宋茉一眼,有些意味深长:“什么时候有的?哪儿呢?” 他怎么不知道,除了他,她还有别的落脚的地儿呢? 说到这,沈国德心情好了点,松了神情:“哼,还能有谁,比你有礼貌不知多少的华清越!也不学着点你妹,早早谈恋爱早早安家,这才是过日子的!” 几乎是“谈恋爱”这三个字一出,男人身形剧颤,目光猛然尖刺。 如漫长的死一般沉默。 良久,沈斯京看着宋茉:“华清越?” 宋茉眸光流转,淡淡嗯了一声。 “你俩谈了?”他又问。 在宋茉的头缓慢往下点的那瞬间,沈斯京的眼神肉眼可见地变得可怖,眉眼瞬间耷拉下来,提着蛋糕的手攥紧提绳,肌肉线条绷紧,看着宋茉的那副表情像要把她吃了,凶狠得吓人,冷戾掀开眼帘,直勾勾盯着她。 “真谈了?”他又重复问了一遍。 宋茉神色平静。 沉默的回应让男人的太阳穴几根青筋鼓得更为明显,手里排了一个小时长队买的蛋糕成了笑话,他两大步长腿急迈到宋茉面前,颊颌角紧了又紧,宋茉清澈瞳眸里是他戾气横生的那张脸,然后听到他极为缓慢地,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的一句话。 “就这么迫不及待想把我推到裴今宜身边?” 宋茉眸光微闪了闪,没说话。 “你和华清越来真的,就不怕我和裴今宜也来真的?”没等她回答,沈斯京就勾唇,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到时候别哭着喊我回来。” 宋茉侧头,呼吸轻轻喷洒在他的颈侧。 “哭着喊我回来的,应该是你。” chapter87 他真的会放弃她 知道宋茉和华清越谈恋爱后,在准备离开苏辽的倒数第二天,沈斯京突然消失了,酒店里不见人,宋茉给他发消息他也只淡淡回个嗯,问他在哪儿他也没回,地库停着的车也不见了,一天不见人影。 与此同时,宋茉看到了裴今宜今天新发的朋友圈。 是一张图片,阳光铺洒柔暖的米白色毛绒地毯,一把极有质感的吉他立在落地窗边,和一只正对着屏幕咧开嘴傻笑的哈士奇,毛发顺滑光亮,逆着光,浅浅蒙上一层金光闪烁。 配文「allmyhappiness(我所有的幸福).」 她看了好一会儿,点赞,熄屏。 到了晚上,秦月不知从哪听说附近有个健身馆,特地买了lulumelon的瑜伽服,叫上宋茉说想去体验一下,两人下电梯时碰见华清越,得知她们要去健身馆,他说他有这家连锁店三年的会员卡,可以跟着去帮忙看看,免得被人推销忽悠买了套餐。 秦月眉眼弯弯,连声应好。 她真心越看这个未来女婿越满意,暗地里对着宋茉不停点头,宋茉通通装作没看见。 来到健身馆,被推销人员喋喋不休介绍一大堆办卡项目后,华清越一边认真给秦月分析套餐合理性,一边带着她们参观,嗓音清冽:“这家店除了推销得比较多,器材和教练专业性都是非常强的......” 拐进跑步专区后,他突然停住了话头。 目光直直地望向跑步机上的窈窕背影。 华初恩在跑步机上跑步,发出轻轻“哒哒哒”的匀速脚步声,微微喘气,侧脸耳鬓流着细汗,扎着干净清爽的马尾,宽松薄款运动内衣和贴身瑜伽裤,将她本就凹凸流畅的身材优势完美展现了出来。 旁边陪跑的是个有着好看肌肉线条的高大男人,拿着毛巾往她流着汗的肩颈上搭,两人相视一笑,俊男美女,挺养眼。 宋茉细微挑眉,看向华清越,轻声问要不要她先带着妈妈离开。 华清越看不出什么情绪,也没有想转头低调离开的想法,他说不用,视线挪开,面色如常,继续温和自然地跟秦月说:“如果阿姨您只是想简单锻炼一下,可以......” 声音没刻意压抑,潺潺清如流水,华初恩闻声往后瞥了过来。 在宋茉和秦月身上绕了一圈,清淡打了个招呼,再把目光悠悠放在华清越身上,顿了顿。 她略微挑眉,声音清脆地叫了声:“华清越。” 华清越停住脚步,侧身停了几秒,才淡淡望过去。 从跑步机上下来,华初恩面颊透着一股健康的红,红唇艳丽,她擦了擦汗,气息微微有些不均匀,让那个高大男人过来,笑着在三人面前介绍道:“这是我的新男朋友,季云,香港人。” 主要是看着华清越介绍的。 季云肤色是小麦色,笑容爽朗,五官就带着一股原汁原味的港式男人的长相,声音也是,带着点粤腔的普通话,醇厚好听:“你们好。” 华清越呼吸平常,嘴角依然不变地弯着,甚至加深了点笑意。 “你好,我是初恩的哥哥。”他点了点头,微微侧过身面向宋茉,朝两人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又绅士地用手掌礼淡点了下秦月,说:“这是我女朋友的妈妈。” 女朋友三个字一出,华初恩那洋洋得意的笑容,如同被雷击中一般,慢慢僵硬下来。 她没想到,他真的会放弃她,选择别的女人。 chapter88 口不择言 华清越和季云神色如常聊了几句,双方都温文尔雅,还算投缘,华初恩则一直在旁边抱臂冷冷看着俩人相谈甚欢,华清越看了眼时间,微笑:“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带着我女朋友离开了。祝你们玩得愉快。” 季云微笑颔首道好,伸手在华初恩肩膀上虚揽一下。 “我们去吃点东西?” “嗯。” 华清越扫了眼他的手,没什么表情。 他轻淡点点头,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脚步又突然停滞,侧过身,斜着额头看华初恩,笑意微深:“以后我们这几人都是一家人了,下次再见宋茉不要喊她全名。” 华初恩脸色冷峻。 只听见华清越从薄唇里缓缓吐出三个字:“叫嫂子。” 话一出,在场几个人瞬间脸色各异。 场内只有零星几个男人在锻炼,健身器材发出铁质摩擦的微微吱声,空气中浮动怪异的沉默,秦月强行抑制住欢喜,宋茉镇定,季云觉得没什么问题,而华初恩却是实实在在变了脸色。 她不是宋茉,她无法平淡自如地喊出“嫂子好”这三个字,别说喊了,连摆出好脸色都做不到,偏她心里知道宋茉没做错什么,便只能僵站在原地,跟盯仇人一样盯着华清越,牙齿快把下嘴唇咬出血来。 心脏捏紧挤出了酸水,眼眶酸热,委屈又怨恨。 华清越带着宋茉她们离开了,修长清瘦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拐角处。 只剩下华初恩跟失了魂般站在原地。 很快,她掏出手机给华清越啪啪啪地发了条微信:【华清越,你他妈最好和她长长久久,分了我都看不起你】 本以为华清越又会假正经地淡定气回她,反正他一向擅长这个。 果然,过了一会儿,华清越淡淡发了个“嗯”。 华初恩心头恨得要呕出血。 买了杯喝的在休息区发呆发了十分钟,手机忽地震动,低头看,却见和华清越的消息框里,他又发来了一句话。 【华清越:初恩,我以前只想和你长久的。】 一句话,华初恩呼吸骤然凝滞,心脏湿漉而滚烫,酸涩又压抑。 她呆滞坐在原地,眼珠子干涩挪动,将这句话看了一遍又一遍,每个字都把她沉沉钉在座椅上,心头仿佛压了块千斤石。 这厢,逛完健身馆后,秦月办了张全国连锁店通用的卡,三人出来时已到晚九点。 夜幕深深,细雨微微寒凉,落雨淅沥嘀嗒在蓝铁路牌上,霓虹和车灯虚焦成朦胧的红色光点,商场外的儿童充气城堡散发塑料水汽的味道,潮湿绿植清新,路人们零星捂着头匆然掠过。 秦月说有事先要离开,笑着让华清越送宋茉回去,她再自己逛会儿。 有事的可能性不大,只是想留俩人独处罢了。 宋茉无奈,华清越也心知肚明,微笑应声好,打了把伞,绅士地将大半边伞斜到宋茉那边,沉默走回酒店的路上,行人稀少,两人漫不经心等着红绿灯,忽然,察觉到什么,宋茉心头微动。 抬头,望向马路正前方对面。 那里停着一辆纯黑色迈巴赫。 车驾驶座探出一只夹了烟的手,脸廓隐在昏暗光线中,看不大清,但那双晦暗的目光却犹如实质般扎在宋茉身上,深邃暗沉。 宋茉的心脏轻微浮动。 路灯昏暗,她缓慢呼吸着。 绿灯闪烁,慢慢穿过马路,和车的距离愈来愈近,男人指尖香烟浮起的缕缕浅青蓝色烟雾,也渐渐飘向宋茉,散发着烟雾沉香味,细雨微微滴在他搭在窗外的手背上,聚成水珠,沿着青筋滴流。 极为性感。 宋茉闻到,香烟不是茉莉香,也不是她送给他的那支烟的香味,更不是他平常喜欢抽的带点烈性燥的烟草味,是新的,优雅清淡的香。 有点像裴今宜身上的香水味。 他变了口味。 华清越也发现了,淡淡抽回眼神:“打个招呼?” 头发自肩头悠然滑落,宋茉拨开,轻声说:“不用。” 两人脚步没有停顿,目光没有多余停留,同撑着一把伞,并肩穿过马路,经过那辆车时,宋茉的裙摆垂在脚踝,携着雨汽,随着步伐轻微晃动,风吹过,安静拂过那泛着昂贵光泽的黑色车身。 几缕发丝悄然飘过窗内,挠在沈斯京的脸颊,清淡馨香。 他微眯了眯眼,悠然打了声响舌,食指轻轻在窗沿边敲了下,嗒的一声,挺闷,被烟酒泡过的嗓音很低,在两人身后沉哑响起。 “不跟你哥打声招呼?” 话落,宋茉轻飘的裙摆停在脚边。 华清越也跟着停。 她转过身,和男人熠亮惊人的双眸对上,淡声道:“在这里遇到,挺巧。” “来这买点东西。”沈斯京稍扬了扬下巴,“感情挺好,你俩。” 宋茉漂亮的眼睛轻眨:“嗯,还行。” 沈斯京目光转向一旁沉默的华清越,慢悠悠将手从窗外伸回,烟碾进车载烟灰缸,抽出纸巾,边擦手边来回扫着两人,眼睛幽灼,不知在想什么。 宋茉微皱了皱眉,挽着华清越的胳膊就要离开。 “没什么事我和我男朋友就先......” 话音未落,又突然传来男人颇具玩味的称呼—— “妹夫。” 简单两个字,却让宋茉眼皮不妙地猛然抖动一瞬,心里升起点不好的预感,缓慢转过头盯沈斯京,华清越也看过去,只见沈斯京勾着唇,目光沉亮,露出有点嘲讽意味的恣肆笑容。 “你俩接过吻没?”他问。 宋茉:“沈斯京。” 华清越持着伞,长身而立,没回应。 似乎也没指望他能回答,沈斯京笑了下,悠然开腔,尾音轻佻。 “我妹种的草莓可难消了,你得注意一下,前几天她在我脖子种了一个,现在还有印呢。”他撑着下巴瞧宋茉,“对了妹妹,我在你肩膀种的那块草莓,还在吗?” 宋茉胸口起伏,这次一字一顿地喊:“沈斯京。” 仿佛纾解了内心所有的郁气,沈斯京朝着她咧嘴轻笑一声,车窗慢条斯理地摇上,他油门一踩,迈巴赫瞬间如风一般扬长而去,消失在街道拐角处。 落下满地飞溅雨水,四散昏黄街道,只剩原地寂静。 ...... “都说了,我哥是个混蛋。” 笑,“还好,挺幼稚的。我看他那样,倒像是嫉妒得发疯,口不择言了。” ...... chapter89 什么时候和我来个直接的 回到酒店一身疲累,和华清越分开后,宋茉舒舒服服泡了澡,睡了一个小时又被渴醒,穿着浴袍拖鞋买完奶茶上来,电梯门在身后自动合拢,她吸溜黑糖珍珠,微眯着眼,望向她房门前站着个人。 灯光敞亮,他靠墙,穿着灰t长裤,宽肩骨骼撑出棱角,长腿懒洋洋支着,身体松弛又笔挺,一股不耐烦的桀骜劲,头发暴躁凌乱,有股外面空气浸润过的风尘仆仆的味道。 这是他心情不爽飙车完的表现。 听到动静,沈斯京望了过来,直勾勾的,剑眉下的漆黑眉眼深邃熠亮。 静谧走廊里,脚踩进柔软地毯是无声的,宋茉神色如常,从容闲走向前,宽大衣袖布料摩擦得窸窸窣窣响,舔了舔唇,她轻声道:“有事?” 沉默三秒。 沈斯京耸了耸肩,语气漫不经心。 “唔,过来关心关心我亲爱的妹妹。” 房卡“嘀”一声刷开房门,宋茉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却没开,站在房门前,侧头看着他:“我不缺关心,你省点心吧。” 话落,传来一声极为嘲讽的嗤笑。 垂着眉眼,男人居高临下俯视她,皮笑肉不笑,冷声讽刺:“也是,男朋友备胎两手抓,当然不缺关心。” 没得到任何回应,气氛沉默僵硬。 女人一动不动,依然平静地凝着他,双眸柔软沉静。 “你本事挺大。钓完我转头就和别人谈起恋爱。还好意思嘲讽我前女友多,自己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他眼皮子撩得冷淡,语气也粗冷,“谁他妈要再说你单纯我都得骂他眼瞎。” 算他之前也眼瞎。 他冷言冷语戳她,宋茉也不甚在意,依然好声好气地笑:“从小耳濡目染惯了,本事从你那儿学的。我学有所成,作为老师的你应该开心才对。” 耳濡目染,操。 沈斯京绷着腮帮子,忍气闭眼几秒,淡淡道:“刚谈恋爱就整天腻在一起......” 话未说完,视线下移到她手里的奶茶,顿了顿。 定了一秒,男人忽然弯腰,额发戳到宋茉的眉骨,他的嘴张开,就着她的吸管喝了口奶茶,甜得他牙发软,弹了下奶茶让她少喝冰的,再心慵意懒抬眸,眼睛漆黑深如海,似乎好心补充道,“人家迟早腻了把你甩了。” 默然片刻,宋茉也低头吸了口珍珠。 语气清冷:“我和他才刚谈一天你就咒我和他分手,有这么做哥哥的?还是说这点程度你就难受得受不了了?” “哥你妹。”沈斯京两条长腿摊着,笑,“你应该问问你男朋友,受不受得了女朋友和她哥哥暗地里搞在一起。”眼睛扫了眼吸管口,他散漫挑眉,“我俩吃对方口水,这在接吻里都算是间接法式舌吻了。” 宋茉沉默。 手摁下门把手,轻轻的咔哒一声,门开了。 砰—— 被猛然重重摔上,风扇了男人一脸,震下浮灰。 沈斯京看着眼前紧闭的这扇门,目光沉沉。 房间里,宋茉半躺在床上看书,消息铃声突然响起。 她拿起手机一看。 【沈斯京:间接的有了,什么时候和我来个直接的】 【沈斯京:当你男朋友面】 宋茉盯着这条消息几秒,胸脯淡淡起伏,手机扔一边。 这个混蛋。 就这样,一天后,两家人平平静静地从苏辽飞回武北,沈国德和秦月忙碌工作东奔西跑,沈斯京忙俱乐部的事,宋茉也开始频繁地和华清越出去约会,春天渐渐过渡至夏,蝉鸣燥起,绿树成荫遮蔽锃亮白云,她穿着吊带碎花裙,露出两条匀称小腿,阳光下白得晃眼。 问她去哪,她就淡淡说去约会。 沈斯京黑沉着脸,斜倚着墙壁冷心冷肺刺她几句,也被轻飘飘地怼了回来,她拨开长发,推开家门,裙摆飞扬,背纤细清瘦,如一卷淡色轻柔的丝绸奔向庭院门口,身段玲珑,脚步轻盈。 那里华清越长身而立着,两人拥抱了一下,他微笑揽宋茉的肩膀,并遥遥朝沈斯京点头示意。 沈斯京抄着兜站在原地,丝毫没有打招呼的意思,气场冰冷阴沉。 说真的,他是真的想一炮轰了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真的没什么存在的必要。 不止他有这个想法,华初恩也有,她想维持尊严,天天挥金如土维持表面风光,故意在华清越面前笑得开心大声,华清越淡定得很,反倒是她在听到华清越和宋茉通电话甜蜜聊天时,回房间扔枕头扔书的,崩溃得不行。 闺蜜说她嫉妒,她说她没有。 但暗地里却会找宋茉的社交账号,偷看她和华清越去了哪些地方玩,看他们的相处情况、分享的聊天记录,漂亮的美甲都被啃掉一截,深夜睁着眼睛睡不着。 而华清越和宋茉,这俩人真的在很专注地谈恋爱。 像平常的情侣一样,买同款情侣服,宋茉每天打扮得光鲜亮丽,口红腮红色号变了无数支,妆容百变。有时候沈斯京回来都能看见她在客厅化妆,对着化妆镜扑粉,化妆品散满整张桌子,花花绿绿的,问就是女为悦己者容。 她化得越漂亮,沈斯京脸就越黑。 两人每次约会完都很晚回家,宋茉提着大袋小袋回来,有吃的玩的穿的,各式各样,有小巧的也有花、玩偶之类的,看包装都是秀春街情侣常去的店,价格都挺吓人的。 微信也都换成了情侣头像,宋茉的是猫猫,华清越的是狗狗。 收到华清越送的godiva巧克力时,宋茉还会很好心地分给沈斯京一块。 那次俩人差点出了大事,吵得很厉害,主要是沈斯京真的吃醋吃狠了,眼眶都气红了,眼睛蒙了薄薄一层雾,巧克力“啪”地一下扔垃圾桶,箍着她手腕往墙上摁,恨得低吼问她他妈的到底想怎么样,她默不作声,他就抓着她后脑勺头发往她嘴上亲。 宋茉偏头躲过,冷声说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砰的一声,沈斯京直接毫不留恋地摔门离开,整整一个月没回家。 chapter90 哪哪都亲了 从社交账号的记录来看,宋茉和华清越情侣日常还是挺有规律的。 宋茉大学有课时,俩人就放学后在自习室里看书,没课就去探店旅游,其中一条情侣记录帖还上了万赞,底下都是好心网友祝两人“99”“要永远幸福”“好羡慕这种感情,一起进步互相扶持”。 谁都乐见其成,就沈斯京和华初恩气得脑筋抽疼。 甚至沈斯京流了一个小时鼻血,去看中医时,医生让他别太上火,沈斯京叉腰黑脸淡声说他没上火。 那七十岁的老中医抬着老花镜眯眼瞧了下他,摇头笑了笑,转头就抓了副最高级别养肝降火的中药材给他。 吃完药后,他洗了个冷水澡,结果当晚发烧了。 开了房间灯,宋茉小心翼翼端热水到他面前,坐在床沿边扶他,他不甚清醒,头发凌乱,极其缓慢地撑起身体,迷迷糊糊间,粗粝指腹摸到她柔软的睡裙布料,嗅到她发间搅浑的清雅淡香,如蚕茧般把他裹得严严密密。 他闭了闭眼,沉沉呼吸,将唇慢慢贴到她的耳边。 “你能不能亲亲我?”声音很低磁,带点生病可怜的哑,“不告诉你男朋友就可以了。” 宋茉看着他,说好,然后凑近亲了亲他的脸,礼节性般疏远。 他说不是亲脸,大掌轻握着她的手,放在喉结处,说亲这。 两人近在咫尺对视几秒。 啪—— 宋茉把灯关了。 黑暗寂静一片,沈斯京心脏鼓动,女人头顶的发丝挠在他的下颌角,发痒。 她低着头,埋在他颈间,红唇湿润润的,颤颤的,轻轻啧的一下,落在他凸起的喉结处,声音在静谧房间里特别清晰,缠绵缱绻,两人都缓慢呼吸着,很热,沈斯京大脑嗡嗡响,血涌上头,突然翻身压在她身上,手撑在她头两侧,呼吸变得很急,全身发烫。 他右手慢慢往下,抚在了她的腹部,隔着薄薄的衣服布料,拇指轻轻摩挲。 腹部痒动,宋茉紧了紧腹,仰着脸看他,眼神幽静,轻轻叫了声“哥”。 “......” 沈斯京翻身下来,重新躺回床。 他的手臂遮着额头,没再搭理宋茉,管她有没有出房间,他直接将被子拉到头顶,遮住整个身体,他现在难受得要死。 真的特匪夷所思,爱情这玩意到底是谁他爹在幸福啊,他喜欢个人怎么他爹的就这么坎坷啊,还能同时钓两个男人。两个男人啊。 他沈斯京能混成这个鬼样,真丢脸丢到外太空了。 男人的痛苦似乎没有影响宋茉的幸福半分。 她发朋友圈的频率更高了。 六月二日这天,她和华清越去了附近的江南小镇,第一张图是两人的合照,没露脸,只拍了两人穿着情侣短袖衣、肩挨着肩的上半身,得体又亲昵;第二张图是纤细漂亮的食指,微微弯曲勾着一副金丝眼镜,华清越的。 光明正大地秀,和暗戳戳地秀,两者合二为一。 看得沈斯京太阳穴突突直跳,额头青筋暴起。 将这条朋友圈盯了半小时,他恹恹躺在地下室沙发里,手臂都抬不起来,盯着天花板发呆,季衍风看到他这副鬼样,靠着椅子笑得不行:“上次我看到你俩在那聊天,就猜到有这么一天。” 沈斯京疲乏揉揉眉心,坐起身,枕头毫不留情猛地扔向季衍风。 粗声骂:“事后诸葛。” 季衍风抱着枕头:“完了,你真完了。现在连骂人都那么软弱无力。” 都懒得开口说话了,沈斯京烦躁脱了衣服,赤裸着上半身,肌理线条明晰,肌肉壮得恰好,线条凹凸漂亮,摸出白瓷烟盒敲了一根烟出来,搓捻松烟丝,一根沉香插条塞进去,点燃,轻烟袅袅升起。 就这样赤裸上半身,低着头抽烟。 季衍风嫌弃地离远了些,说老婆闻不得烟味。 沈斯京目光斜过去,那烦躁漆黑的眼神又让季衍风笑了半天,挥挥手,出去给他这兄弟买烧烤和酒去了。 只剩沈斯京一个人,咬着烟蒂,眼微眯带着迷朦盯着地板。 他之前问宋茉,她甘心不甘心只做他的妹妹。 她笑说他傲,那个表情,那个语气,他万分笃定她是不甘心的,他颇为受用,得意,傲,但心里也是真甜。 但是现在,她好像真的甘心了。 他却不甘心了。 这天后,沈斯京又重新返回到沈家。 啪地关上车门,他渐渐走近,远远就看见宋茉在院子里浇花,繁花似锦的花圃前,阳光倾洒而下,她的声音轻柔传来:“给你看看我新种的牡丹,卖花的老板说是花界中的王母娘娘。” 嗓音柔媚得像缠缠绕绕的藤蔓,笑声轻柔甜美。 视频那边的华清越在那边也笑了下,说了几句什么,嗓音清冽宠溺。 沈斯京插着兜,险些脚又要往门口一迈再离家出走一次,被宋茉看见了,偏首,清淡目光扫着他,他强忍刮心的难受,面色冷若冰霜地从她身后淡然掠过。 还王母娘娘,老子还是玉皇大帝。 到了深夜,沈斯京仍然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得他今天他妈的就不该回来,就应该失踪两三年让宋茉着急后悔,最后断手断脚的回来,她肯定抱着他痛哭流涕。 男人猛地哗啦掀开被子,顶着俩淡淡乌青的黑眼圈,趿拉拖鞋,踢踢踏踏走到宋茉房门前。 黑暗寂静一片,只她的房间灯还亮着,透过门缝隐隐散着光。 他哐哐哐地敲门,想到她说敲门力气小点,又松了力度,轻轻敲了敲。 没几秒,门开了。 露出一张女人略带困意的素脸,挑着秀眉,嗓音懒洋洋的。 “怎么了?” 他胸膛猛烈起伏两下,两大步迈进去,直接掐着宋茉后颈问她,这一个月他不在的日子里,她和华清越做到哪一步了,脸亲了没,嘴亲了没。 宋茉困意消失殆尽,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过了一会儿,精致下巴扬起,纤细指尖轻轻撩起头发,淡声说:“哪哪都亲了。” 沈斯京的脸瞬间白了,心脏破口流酸水流了一地。 chapter91 我没必要自找不痛快 那天后,两人真正重回冷战时期,只是这次和以往愤恨吵架不同,主要是沈斯京单方面更冰更僵,冰层下隐隐涌动着汩汩冒泡的岩浆,却迟迟没有爆发。 偶尔管家阿姨过来给他们做饭,这俩人吃饭都要错开时间下来吃,后吃的菜会凉,所以一般都是宋茉先吃,沈斯京后吃。空气凝滞沉闷,阿姨话也不敢说一句,直觉气氛不太对,打扫完卫生就匆匆走了。 要是还不幸地在家里狭路相逢,宋茉神色淡漠,沈斯京则俊眼半阖,叼着烟,看也没看地直接掠过她,刮起一阵凛冽寒风,房间门咔嚓利落关上,俩人隔着一扇门,都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华清越闲来无事时问过宋茉,她和沈斯京闹冷战的目的是什么。 她淡声说:“在报复,也在等他主动开口。” 男人所有不甘心的吃醋嫉妒,她都知道;但他在犹豫,在咬着牙根跟她犟,在心底存着一丝她能主动表达爱意的希望,在挣扎,她也知道。 所以她在等。 等到有一天,他能在嫉妒刺激到受不了的情况下,明知道她有男朋友的情况下,仍然能压抑住心里所有折磨尊严的不堪,强行跨越心底不可逾越的原则,抑制住他心底深处暗藏的大男子主义,能在她面前低头。 她才能真正相信他真的喜欢她。 沈斯京的多情她从小到大目睹过无数次,也知道他的新鲜感保质期短暂得可怕,她不要成为沈斯京以前那些随便花钱就能得到的女人,她不要随时随地担心被他抛弃,不要成为他觉得刺激的玩物。她要的是他的俯首,和永远的例外偏爱。 为了这一天,她浪费她一生时间去等,都没关系。 时光飞逝,日子一天天过去,夏天的气息也越来越重。 这天,宋茉至十二点才晚归,她倦倦推开门。 客厅黑暗,玄关侧开了盏黯淡小灯,昏光暖黄,沈斯京端着杯水散漫站在鞋柜前,也不知站了多久,他偏过半个身子盯她疲倦的脸,眼睛怅而幽灼,嗓音沉沉。 “这么晚回来,我还以为你俩直接睡路边了。” 静了一秒,宋茉关上门,弯腰换鞋。 “不至于。”她柔软的嗓音轻飘飘荡来,“华清越不至于像你一样不靠谱。” 男人嘲讽地轻嗤声,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一副漫不经心的混痞样,然后慢悠悠趿拉着拖鞋坐到沙发上,饮了口水,开电视,屏幕的光照得他英挺的侧脸微微闪烁,他也没看她,随口淡声问:“那么久了,你俩处得怎么样?” 嗓音喑哑,粗涩得如焦燥的烟草。 宋茉垂眼,低语呢喃:“挺好。” 沈斯京扯唇,肘搭沙发背,手撑额头,无所谓的态度。 “最好是真的。”他淡声道。 宋茉没再回应。 两人沉默一会儿,各自弄各自的东西,沈斯京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人影闪动的电视,宋茉从冰箱里拿出药材,冲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凉茶,勺子搅弄,碰撞杯壁叮叮响。 冲泡完放在他面前,她漂亮的眼睛柔软干净,一眨不眨凝着他:“听说你最近上火。还是多喝凉茶吧。” 她格外温柔绵软,嗓音淳淳让他遵循医嘱。 明明是为他好,但沈斯京觉得她这句话就是在明晃晃地挑衅他。 斜斜瞅了眼杯内呈棕色的液体,他后槽牙暗暗咬住,大马金刀敞着腿,仰头将凉茶一饮而尽,味道凉苦清新,涩得动了动颊颌,“啪”的一下放桌上。 然后坐在沙发上抱着双臂,冷冷瞧她。 宋茉将杯子收好,居高临下看着他,笑容饶有趣味。 “不过,你为什么要明知故问呢?”她轻轻眨眼,眼波嫣然,“你应该知道我俩感情怎么样吧,不是天天视奸我社交账号吗?” 靠。 沈斯京眼睛瞬间瞪得冷峻,脸黑沉得像敷了层厚淤泥的锅底。 华初恩不是还得意洋洋地跟他保证vip可以隐身访问吗,亏他还专门开了个会员,什么烂应用,他他爹的被骗了? 像是知道他内心里想什么,宋茉微笑:“你不知道吗?会员可以隐身访客,也可以查看隐身访客。” “......” 什么神经程序员设置的程序,沈斯京嘴角抽得厉害。 宋茉微勾唇角,转身上了楼梯,背影袅袅婷婷,清冷孤傲间透出一股悠闲,同时,女人温吞的声音悠扬传来,回荡在整间空荡荡的别墅里。 “还开了年费会员。真是辛苦你了。” 声音含着笑意。 沈斯京纹丝不动站在原地,全身坚硬如石。 客厅黑暗寂静一片,男人面色淡淡,沉了口气,又缓缓吐出,重新将目光放回电视上。 五分钟后,掏出手机,给这个应用发了个一星差评。 并淡淡附上俩字—— 「逆天」 有次沈斯京从俱乐部工作回来,和欧景他们去最常去的大排档吃夜宵,也就是上次和宋茉去的那家。一行人吵吵闹闹地聚堆闲聊,沈斯京闷头走在最前头。 他最近心情不好,没人敢来跟他说话。 还没推门,就从透明的大门看到里面两个熟悉身影。 大排档热气腾腾,锅炒香气浓郁,宋茉澄澈目光盈盈如水,她橡皮筋挽起飘飘长发,脸颊淡淡绯红,风情慵懒温柔,她夹起一块肉细细嚼,华清越也勾唇笑,俩人吃得津津有味,人声嘈杂,烟火生活气息满满,遥遥一看,俊男美女极为登对。 就坐在上次他和宋茉坐的位置上。 沈斯京面色沉静。 “京哥,那不你妹吗?这么巧!”有人认出来了,“那正好,我们一起拼桌。” 说着就要走上前推门。 手刚伸,就突然听见身后男人语气冰冷地说:“不用。” 众人一同侧看过去。 沈斯京冷厉扯着唇角,英俊面庞坚毅倔犟,眼底没有笑意,他站姿笔直,穿着黑色短袖,单手抓着外套,掌骨用力突起,青筋在手臂处暴起,在路灯照耀下格外明显。 “我没必要自找不痛快。” 尾音缓慢拖着,嗓音嘶哑。 众人面面相觑,欧景见男人神色不对劲,赶紧打哈哈:“也是,人小茉妹妹和男朋友吃着饭约会呢,咱们当什么电灯泡。走走走,下一家下一家。” 一行人吆喝着又前往下一家。 沈斯京走在最后面,背影孤冷僵硬,走了没几步,又停住脚步。 转身,又看了眼里面的宋茉。 深邃漆黑视线直直到达女人清丽的脸上,距离遥远,热雾腾腾的缭绕间,她的脸似乎也变得模模糊糊的,她指尖勾着秀发,小脸一抬,隔着无数攒动的人影,两人就这么对上了目光,沈斯京静静看着她。 她好像对他笑了,又好像没有。 站了片刻,沈斯京转身,背影消失在人流中。 chapter92 黑恶势力 这天晚上,临睡前,沈斯京正刷着牙,忽然听见楼下传来压抑的低喊声,有点尖锐,速度急躁,像是女人在吵架声音。 家里就他和宋茉俩人,哪来的人可以吵架? 他纳闷,浓眉蹙紧,叼着根牙刷出了房间门,走到栏杆处往下望,见宋茉缩着肩膀拿着手机坐沙发上,他满嘴泡沫,声音含糊,冲着她的头顶说:“你搞什么......” 鬼字还未从嘴里出,沈斯京的脸就骤然僵住了。 那张清冷的小脸已然抬了起来,瞳眸含泪,如湖水般清澈荡漾,蒙着一层模糊的难过悲伤,吹出涟漪,眼泪簌簌落下,无声无息。 沈斯京动作停滞。 仰头见到他,宋茉硬生生憋住委屈,却仍然有一滴轻轻滑过眼角,留下丝丝透明泪痕,眼泪啪的一声,直直地坠落在沈斯京的心弦上。 轰地把沈斯京的大脑炸得一片虚无。 灯光明亮,照得他的眼皮冰凉,呼吸都仿佛发出轻微的震颤声,一阵又一阵,牙刷上薄荷味的泡沫从唇边骤然坠滴在地面。 “你......” 他脸僵着,面沉如水。 两人一上一下对视,缓慢呼吸着。 三秒后,沈斯京转身,踢踢踏踏下了楼,全然忘记牙刷还塞在嘴里。 他大步急迈到宋茉面前。 像是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在哭,脸上晶莹委屈的眼泪早已被宋茉悄然抹去,她低头避开他锋利的视线,湿润睫毛默默眨了眨,站起身掠过他想离开。 沈斯京眼疾手快,一只大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忍着眼泪,拧头看他。 男人早就变了脸色,脸微微发青,黑眸紧紧盯着她,带点微茧的指腹慢慢抚泪痕,嗓音压得很低,又柔又沉:“为什么哭?” 他扫了眼她的手机屏幕,神情微顿。 是语音通话,名字显示是“华清越”。 男人喉咙骤然酸哽,脸色难看得厉害,阴郁眉眼压着眼尾,菱唇抿成一条直线。 所以,她哭得这么伤心,是在和华清越吵架? 大手抚住她的下颌,微抬,嗓音未曾察觉的阴沉和温柔,他轻声说:“他对你不好吗?” 宋茉轻吸了吸鼻子,摇头,声音沙哑。 “......没。这是我和他的事,不用你插手。” 她轻拂开他的手,转身回了房间。 徒留沈斯京僵站在原地,胸腔情绪汹涌湍急。 如果说前面这两人高调秀恩爱就已经让他的危机感升到满点,那这次宋茉和华清越的吵架,才是真正让男人的心海翻滚起滔天巨浪。 纵然宋茉和华清越如何恩爱,那也不是最恐怖的,毕竟这俩鬼心思多的笑面虎可以演,这也是对于两人谈恋爱,沈斯京给自己的最后一丝心里安慰。 但是这次,他们吵架了。 吵架,才是真正证明两人之间真的有感情存在。 沈斯京嘴唇颤抖。 所以,他们是真的在谈? 在宋茉门外沉默站了三十分钟,敲门让她开她也不开,只听见她在里面抽泣,沈斯京小腿肌肉僵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到卧室的,咔哒一声轻轻关了门,精疲力尽般垂着浓睫,低头点烟,指尖夹着一支凄凉破败的细长,试图用袅袅烟雾消弭情绪。 外表看不出什么,但细看,手指在颤,嘴唇在颤,睫毛也抖得厉害。 沈斯京脑海里都是宋茉那双红红的眼睛,心房如扼,喉咙酸涩。 打了把游戏强行转移自己注意力,还是不管用,手指依然冰冷,最后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兄弟让他帮忙出谋划策,那兄弟听到他罕见沙哑的声音,噤声须臾,才无奈道: “哥,不是我不讲义气,我这真帮不了你,总不能让你当男小三破坏人家感情吧。” 男小三。 他想起前段日子发烧,他明明理智尚存却仍装出一副迷糊模样诱惑宋茉亲他,他明明知道她有男朋友,他明明最恶心小三行为......沈斯京肩膀猛然起伏又赫然塌下,他颓然揉搓了把脸,双眸仿佛拢了一层摸不透的夜雾。 他最恨之入骨的行为,像自动在宋茉面前失效一般。 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无数问题,如走马观花般在脑海里闪过。最后的最后,他只想着一个问题——宋茉哭,是因为华清越对她不好吗? ...... “你哥刚才给我发了消息,说找我谈话。” “麻烦你帮我应付一下了。”嗓音温和,“对了,我把你妹妹访问的浏览记录和时间发给你了。” “好。”男人轻笑,“你刚才哭得太逼真了点。” “还好。” ...... 宋茉不知道华清越和沈斯京具体谈了些什么,不过总归不会太温和。 因为那次谈话过后,华清越和她碰面后,淡笑着看着她,问她沈斯京是不是从小就空有一身蛮力。 她皱眉,歉问:“为什么这么说,他打你了吗?” 华清越摇头,笑:“那倒没有。” 他说,他按照约定,晚上六点去到俱乐部地下室,一推开门,偌大的地下室里,阴暗潮湿,里面乌泱泱坐满了人,台球桌、椅子、地板、桌上,全都坐满了。 有纹身的剃头的凶神恶煞的,每个都是体格健硕肌肉爆满,每个都能单手抡千斤铁,都像作奸犯科的,恐怖得很。 画面感很强,宋茉忍俊不禁,低头笑了半天:“然后呢?” 然后,看到他来了,所有人同时瞬间转头盯着他。他走到哪,目光就跟到哪,偏偏又不说话,安静又瘆人,像一群要打家劫舍的社会黑恶势力,沉默地给予恐怖的精神缓刑。 他在中间往前走,无数肌肉男就慢慢给他往两侧退开让位,直至走到队伍的最前面,最后两个肌肉男面无表情左右退开,映入眼帘的是大刀阔斧坐沙发上的沈斯京。 云雾缭绕间,男人跷着两条长腿架在桌子上,两条肌肉精壮的手臂撑在沙发背上,上半身赤裸,块状胸肌勃而有力充满可怖的力量感,雄壮的腾龙纹身从身后绵延至心脏,男人叼着烟眯眼看他,姿态散漫,气势尤为惊人,嗓音嘶哑。 “来了?” 听到这里,宋茉弯了眉眼,低头笑,呢喃了一句“幼稚”。 “其实你的那些担心可以先放一放。”他笑,“沈斯京比你想象中的要更喜欢你些。为了吓唬我,还专门去纹了个龙给我看。” 宋茉微微一笑,和他碰了一杯。 哐的一声,清脆动听。 “借你吉言。” chapter93 你是不是快过生日了 那天和华清越的谈话后,沈斯京开始跟宋茉一样,频繁匆匆出门,有工作的事,但好像也有其他什么事让他忙碌,每日早出晚归,回来时一身外面的风尘味,和明显的香水味。 比以前喷得更浓重,微带刺涩的橙花雪松味,优雅清凉。 是熟悉的,裴今宜身上的香水味。 闻到的那瞬间,宋茉微怔,依然跟没事人一样,平淡掠过他。 她没问他身上为什么会有裴今宜的味道,也没问他在忙什么,现在他和她这模糊不清的关系,他没必要说,他自己也不想说,问了等于白问。 某天下午,沈斯京的房间门无意开了条缝,他在里面打电话。 宋茉步伐缓慢路过,隐隐听见里面传来他和裴今宜的声音,低沉和温柔交融,声音模糊,如呢喃般动听,她稍微停顿一秒,沈斯京就敏感地察觉到了,转头看她一眼,立刻起身,当着她的面把房间门干脆关上了。 咔哒—— 看着面前紧阖的这扇门,宋茉眨眨眼。 然后淡定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沈斯京和裴今宜频繁的电话接触,和沈斯京忽然有意无意地避开她,这两样变故都没有让宋茉的行为和计划停滞半分,她没被打乱节奏,仍然淡定自如地分享和华清越的恋爱日常、学习和娱乐,华清越也配合完美。 只是宋茉回家的时间,一定会比沈斯京更晚。 而当她纤细身影出现在庭院里那一刻,二楼从窗里往外看的男人才放下心,淡淡乌青的眼周轻微松懈,熄了房间灯,躺床上闭眼,年轻英俊的面庞疲倦深深,一秒进入睡眠。 次数多了,沈斯京烦不胜烦,直接给宋茉下了通牒,冷声警告她以后超过晚上十点就不用回家了,直接躺马路上睡得了,到时候他给她送被子。 宋茉表情淡淡,说他假正经。 但后面几天,倒也听话地都在十点前回来了。 - 正午,阳光正好,风吹林梢。 空调凉气微微吹满整间客厅,家常菜摆在餐桌上,香气腾腾,两人面对面吃着中午饭,筷子在碗碟里偶尔发出叮声。 要说两人关系不好,却也总算能面对面吃饭了;但要说好吧,俩人也没说一句话,各看着各手机,井水不犯河水。 管家阿姨今天做的都是沈斯京爱吃的菜,但他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总是匆匆忙忙的,吃了没几口就放下筷子,起身,拎着车钥匙拿外套收拾东西要出门。 宋茉也没理他,自顾自地吃。 突然,沈斯京放在桌上的电话响了。 她淡淡扫了眼亮起的手机屏幕,来电通话显示的备注是“裴今宜”。 持筷子的手顿了顿。 她记得,以前上学时,沈斯京给裴今宜的备注是“学姐”,后来在他们谈恋爱后,沈斯京就改成了“今宜”,后面还跟着个小花的符号。那个符号是特殊恋人专用的,得开了会员才能用。宋茉记得她眼红惦记了很久。 现在他给裴今宜的备注改成了全名。 宋茉盯了很久,心里不知什么情绪涌起。 她盯着名字微微发呆,沈斯京听到铃声匆匆走了过来,垂眸瞥她一眼,拿起手机站在庭院里和裴今宜说了几句,很快挂了电话,懒洋洋走到玄关处穿鞋。 宋茉问他,是不是学姐来武北了。 沈斯京头也没抬,淡嗯了一声。 “你们在约会?”她又问。 沈斯京眉尖挑起,朝她冷冷甩了句“想屁吃”,又懒懒道:“你以为我是你,整天想着风花雪月。上次不是让我带她重新参观母校吗?我总不能辜负你吧。” 宋茉夹了块肉,默不作声。 大手绕着鞋带利落绑紧,他像只树懒一样慢吞吞起身,散漫捞起外套,手搭在门把手上侧身看她,语气闲闲:“希望你不会介意我今晚很晚回来。” 宋茉摇头,目光水盈盈的,温吞模样。 “怎么会,注意安全就好。” 沈斯京盯她一瞬,嗤地笑了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咔哒—— 推开门,又突然想到什么,轻“啊”了声,侧头看向她:“需要我给你拍点母校的图怀念怀念吗?” “可以啊。”宋茉微笑,嗓音温和,“我也挺想念附中的。” 沈斯京的笑好像更挑衅了些。 他懒洋洋耸肩,含糊唔了声:“行。”转身走了。 宋茉目送他的车缓缓驶出大门。 当晚,裴今宜发了条朋友圈。 配文是「今天重回母校,很开心。经过高一二班的时候,看到了曾经在墙上朋友给我的生日祝福刻字,感慨万千。想当初朋友还因为这被老班骂了一通/笑/」 附上了两张图。 一张图是白色墙边,用黑色碳素笔歪歪扭扭地写着“裴今宜大美女今天十六岁啦!”,经过岁月风蚀,已然斑驳灰糊;另一张图是绿意盎然的草地上,摆着两罐咕噜咕噜冒着白沫的冰啤,阳光滚烫明亮,隔着屏幕都仿佛能听见高昂嘹亮的蝉鸣声。 啤酒是沈斯京喜欢的那一款。 良久,宋茉点了个赞。 重新点开第一张图片。 其实对于那个刻字,她是记忆深刻的。 高中裴今宜和沈斯京的恋情很轰动,有小迷妹就在这生日祝福下面添了几句“祝裴学姐和沈斯京99”之类的话,她视为眼中钉,想当个坏人悄声无息地划掉那几句祝99的话。 她凌晨早早起床,全副武装,结果去到之后,却发现那行字早就被人划掉了。 是谁划掉的,现在依旧是个未解之谜。 应该是哪个暗恋裴今宜或者沈斯京的人吧,宋茉是这么猜的。 又过了两天,傍晚,天刚刚擦黑,月影疏亮,静谧光芒洒下葳蕤植被。 客厅灯光明亮,宋茉坐在地上专注玩着拼图,她正皱着眉冥思苦想,沈斯京从楼上踢踢踏踏下来,在厨房倒了杯水,倚着餐桌,忽然看着她问: “你是不是快过生日了?” 握着碎片的手一顿,宋茉愣了愣,看了眼手机日历。 还真是,离七月三十一日还有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就要到她的生日了。 chapter94 我走了。玩得开心。 沈斯京看她:“这次生日你要和谁过?” “能和谁过,又不是以前没过过生日。” “不和华清越过?” “不。”她看他,“你想我和他过吗?” “我还以为你俩要单独过生日呢。”沈斯京嗤笑一声,眉间鼓肌挑着,“我看你男朋友也没那么在意你嘛,生日这重要日子还放你走。” 她扭头问他:“那你在意吗?” “我在意有用吗?”沈斯京目光幽戾,语气沉沉,“别在这说东说西的,现在你男朋友是华清越,要谈就好好跟华清越谈,别再想着有男朋友还要有备胎,不知道你哪学来的这些东西。” 像长辈教训小孩子一样,无奈,又居高临下。 宋茉一顿。 她抿抿唇,眸光纯净对着他。 “你终于想明白了?真心话?” 沈斯京淡淡说当然:“我大你三岁,别拿你那鸡肠小肚那么点大的心眼来揣测我,既然你下定决心想跟人家过日子就好好过,我不会拦着你。你想干什么就干,年轻无极限,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 “要是华清越不行就换下一个,中国那么多男的,你条件好,挑谁不是挑。反正找个三观一致的、志趣相投的就行了,别委屈自己。” 宋茉眨眨眼,默不作声。 沈斯京的目光黑漆漆瞥她脸,语气是漫不经心的淡。 “你结三次婚我都不带眨眼,更何况你只是谈个恋爱,我怎么会阻止你呢?” 他风轻云淡地说着大道理,一副四大皆空的慈悲样。 宋茉安静听着,一言不发。 她施施然坐着,坐姿挺拔,耳垂缀着的两粒细珍珠耳环,微妙闪着光,凝视着沈斯京,良久,才倏然轻笑道:“佛光都要照瞎你妹妹我的眼了。你要买件袈裟额头点个痣,都能去当如来佛祖普度众生了。” 沈斯京仰头长吐了口气,嗤笑。 “我要是佛祖,我他爹第一个渡的就是你。” 双方各自沉默。 慢慢喝了口水,宋茉忽然问:“上次我和华清越吵架,你没对华清越做什么吧?” “我能对他做什么?” 她盯他,语气慢悠悠的:“你没找他吗?” 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装蒜,沈斯京微微眯眼,幽深目光定在她淡定的脸上几秒,精光如炬,再慢慢收回视线,沉声道:“你俩吵架关我什么事?我找他做什么。” 顿了顿,又补充道:“男朋友是你自己选的,路是你自己走的,我插什么手?” “之前不是你说的可以帮我把关挑老公吗?我还以为你会帮我教训一下他。”宋茉正襟危坐,像谈判似的正经,“当初说好的,作为报酬,我也可以给你挑个老婆。” 沈斯京下颌微抬:“你愿意,我不愿意。” “原因?” 有暗光落在男人晦暗嚣张的清俊眉目上,他眼睛淡淡黏着她,有点兴味,有点沉,如蛛丝般缓慢游移包裹,他说:“我现在对你还有点感觉,没那么大度。” 宋茉眼睛微微睁大,嘴动了动。 修长手指垂着,沈斯京弓着背,眉眼隐郁。他轻轻弹了弹烟灰,烟气含在腔里,醇香焦燥的烟草味弥散在客厅,说:“所以我这不是在努力压制我自己吗?放心,时间不会太长,两三个月后我依然可以潇洒度日,不会缠着你。” 顿了顿,他缓缓吐出个“不过”。 宋茉用目光询问他,不过什么? 男人笑了笑,低头,轮廓在火光掩映下,显得万般低沉撩人,嗓音清淡,漫不经心的。 “不过,这两三个月里,我不介意给华清越戴顶绿帽子。” 他说。 时间静了下来。 迎着他的目光,宋茉显然怔住,缓慢呼吸着。 “什么意思?”她问,“说清楚点。” 他笑说:“说清楚就没意思了。” 烟头被缓缓捻灭进盛满碎砂石的烟灰缸内。 还真以为他会任由她拿捏啊,若即若离勾引人这东西,谁不会? 她耍得炉火纯青,他用得也不差。 ...... 男人已起身离去。 宋茉一个人坐在客厅,边啜饮着水,边在脑海里将刚才沈斯京说的话一遍遍复盘,越复盘,心脏就越热,像瓢泼浪涛里的舟,翻起一阵阵热腾腾的浪花。 翌日,宋茉收到了自己买的灯泡快递,却在安装时犯了难——她不够高。 楼梯狭窄,无法将梯子从一楼搬上来,她只好从杂货间搬了张较高的木椅子,踩上去,高度有了,但椅脚有点长短不一,踩上去左右微晃不稳。 她想叫沈斯京帮忙,但经过昨天的话后,她有点犹豫。 就这么纠结了三分钟,她举着灯泡的手都酸了,沈斯京洗完澡从房间出来,余光往这边随意一瞥,目光落在她那高得吓人的椅子上,男人浓眉兀然紧拧。 “你想登天啊?”嗓音凉凉。 宋茉:“......” “在这登。”他扫了眼椅子,“凳子矮了点吧。” “......” 宋茉沉默,摩挲着墙从椅子上下来,沈斯京走近,单手揽住她的腰把她从椅子上直接抱下来,跟抱小孩一样,宋茉指腹摁在他肩膀上,闻到他身上清爽的味道,她在他耳边低声说灯泡坏了,沈斯京没有留恋地将她放到一边,嗓音冷然:“你当我死的?” 匀称手指解开衬衫袖子纽扣,挽至手肘,沈斯京关了电源,让宋茉拿了个矮点的椅,他矫健蹬上去,双臂举高,利索灯泡逆时针拧上去,手臂线条薄薄突出青筋,皮肤白皙微泛性张力的红,湿润头发带着清凉水汽,湿漉漉往下淌水。 水滴在宋茉白皙的手臂上。 她垂眸,轻轻呼吸,轻轻拂去。 再抬头,男人长腿窄腰翘臀,背影挺拔干净,干净流畅的下颌线条,凸起的喉结棱角,认真专注的英挺眉眼,还是有水嚣张地沿着他的脸颊滴下来,滴在她的衣服上,浸湿。 宋茉的手指极缓慢地,一下一下摩挲着。 弄完灯泡,沈斯京低头,微掀的眼皮缝底下,能看见宋茉仰着的清纯小脸。 那双漂亮眼睛一眨不眨凝着他,沉静柔和。 勾了点唇,他说:“等一下你要出去吗?” “嗯,和华清越。” 他点了点头。 将椅子摆放好,然后大手捞起外套,懒洋洋搭在肩上,剑眉渐低,清爽的皂角味和烟草清幽异香,融合混杂,他在她唇角轻轻撞了撞,摸摸她的脸,轻轻拍了下,宋茉有一瞬间漂离的失神。 “我走了。玩得开心。” 嗓音很低,极淡,腔调方正平和。 他长腿迈向门口,背影高大,步伐悠扬而沉稳。 “......” 宋茉面色沉静,望着男人扬长而去的背影,胸脯起伏微急。 他在拿捏诱惑她。 chapter95 我能吗 离生日还有一个星期,在这段时间里,宋茉算是体会到沈斯京所说的给华清越戴绿帽子是什么意思,彻头彻尾地亲身经历了男人若即若离的进攻势。 譬如早晨,她在厨房心血来潮想做个曲奇饼吃,厨房弄得一片狼藉,她从烤箱里抽出摆满的曲奇,香喷喷的,正往饼干上点缀糖粒。 沈斯京慢悠悠走过来,说要尝一口。 尝就尝吧,她让他自己拿。 身后一时没了动静。 她也没管他,点缀完糖粒,活动着酸疼的脖子。 一转身,却见沈斯京唇间含着轻佻的笑意,他半咬着饼干,剔亮的眼眸犹如打磨后的瓷,她心微一惊跳,就被男人用手指掰着下颌朝向他,他缓慢低头,给她反应的时间,她没动,他成功将饼干交递进她微张的唇齿间。 “咔嚓”一声,在彼此唇齿间各分半。 他又迅速退开。 宋茉屏息,面色沉静。 饼干僵在唇间。 抽出纸巾擦那修长宽厚而骨节分明的手,沈斯京懒洋洋倚着流理台。 看着她,声音很低,在笑:“甜吧。” “......” 厨房里沉默了很久。 她神色如常,饼干含进腔内:“还可以。” 她对他这明显带有进攻性的行为表现得十分镇定自若,过了一会儿,他仍然在身后啃着苹果好整以暇看她,咔嚓咔嚓地响。 她嚼动饼干,忙活几秒,又转头看他:“原来你那些前女友是这么被你钓上的。” 沈斯京宽阔肩膀微一耸动,笑了下。 走近,指腹捻她唇边的饼干碎,像轻轻挠痒,动作礼貌又放肆。 “有男朋友就别吃哥哥醋了。” 两人对视。 房内的空气好像一下子黏稠了,缓慢地、安静地涌动着,灯光缠住两人的呼吸,难以挣脱。他低声说:“看来华清越很让你放心啊,没让你嫉妒过别的女孩子,倒是老盯着我前任。” 宋茉动了动唇,没说话。 他看着她,又慢慢吐出个不过,“我也挺不爽你男朋友的,算打平了。” 宋茉感觉,好像有起搏器在向她的心脏发出微小的电脉冲。 她脸色平静:“不爽也没用。” 耸耸肩,男人若无其事地直起身,那很淡的香味也骤然消散离去,他闲散插兜,背对她挥了挥手:“走了。” 然后真的转身走了。 讲究一个若即若离,暧昧和疏离并存,在荷尔蒙在大脑里疯狂活跃身体升温那一刻,毫不拖泥带水地抽身离去,技巧可谓登峰造极。 又或者,沈斯京从外面逛完街回来,买了一对六万块的昂贵耳钉给她,微凉指尖碰她柔软耳垂,让她下次约会的时候戴。 说到约会两个字时,指腹面无表情稍稍用力摁了一下,像是警告,她轻嘶声,抬起头去看,他却没什么表情,慢慢放下手。 宋茉不愿意。 “我跟男朋友出去约会,戴你送的耳钉,不觉得很奇怪吗?” 沈斯京讶然扬眸,似乎不太理解,语气庄正:“戴哥哥送的耳环和男朋友出去约会,不是很正常吗?” 宋茉知道他在装。 沈斯京也知道宋茉知道他在装。他没想掩饰。 像是才察觉到什么,男人又蓦地挑眉,薄唇贴在宋茉耳边,几乎是用极轻微的气音说:“还是说,你不想戴,是你心里有鬼,觉得这是背叛你亲爱的男朋友吗?” 仿佛涤荡人心般,声音磁得人耳膜遭不住地发痒。 她捻着红色耳钉,冰凉凉的,神色如常退避几步:“怎么会?” 沈斯京斜眉,示意她心里没鬼就戴上去。 她真的戴上了。 “约会”完后,宋茉照常发了张不露脸的合照到社交平台上。 粉丝消息不断在评论区涌出,在下面羡慕嫉妒恨祝幸福,也有人在下面问“耳钉好漂亮,是男朋友给你买的吗”“好闪好贵”“感觉不像是越哥哥送礼物的风格唉”之类的。 点开那张合照。 偌大公园里,女生似有若无歪靠在男人肩膀上,看起来恩爱非常,秀发捻到耳后,露出如润玉般的白皙耳垂,那一点红色旖旎,若有若无的,狎昵亲密。 像埋藏在甜蜜恋情下,一场不为人知的背德偷情。 盯着那一点红,宋茉的手臂和颈处的汗毛竖起,隐隐刺激。 这种刺激感,尤其在点赞列表里出现沈斯京头像时,达到顶峰。 - 生日的倒数第二日,已到傍晚,天淡淡暗下。 宋茉依然在执着地拼剩三分之二的拼图,拼得忘神,客厅蒙上一层渐暗淡蓝,沈斯京坐沙发上打手游,两人都没说话,周遭静谧无声,偶有虫鸣嘶声,和树叶沙沙声。 他忽然出声让她帮忙点烟。 在打游戏,两手都不方便,他闲闲叼着根烟,眼睛盯着手机,扔过来个打火机。 宋茉抬头扫了眼,是她送他的那款。 一般打火机在沈斯京手里,新鲜感不超过一个月,能坚持几个月,稀奇。 “用那么久?” 知道她说的是打火机,他头也没抬,嗯了声:“你送的。” 这两者的因果关系,让宋茉不着痕迹地轻挑了下秀眉。 她眉眼沉静,拿起打火机,站到他面前。 想站着给他点火?沈斯京大手一抓她的手臂,强势将她揽下来,她跌进他怀里,他下巴淡淡斜过来,唇半含着烟,眼睛从手机屏幕移向她,距离近在咫尺,模糊唔了声示意她快点。 “......” 男人气息包裹着她,宋茉的指尖在点火轮上轻碾。 火瞬间轻盈跳跃,微微晃动。 男人低头,慢慢凑过来,宽阔肩膀依然挡住宋茉的绝大部分视野,打火机往烟尾上燃,火光如蜂翅轻颤,照映在两人漆黑的瞳孔里,烟渐渐袅袅升起,迷蒙在两人之间,他抬头,两人眼神对上。 环境一片湖蓝色的暗。 他缓缓退开,掀起眼皮凝她,嗓音低低的。 “谢了。” 眼神黑漆漆的,宋茉喉咙微动。 她开口了,声音极轻:“沈斯京,你想跟我在一起吗?” 沈斯京喉咙一紧。 宋茉顿了顿,继续补充道,“我有男朋友的情况下。” ...... 这个问题带来的是无尽的沉默。 游戏早就停止了,手机熄屏扔一边。 沈斯京心知肚明,她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你想当小三吗? 男人眼睛又黑又亮,他手肘搭在沙发背,撑着额角,宽阔身体侧挡着她右半边,视线牢固到有种压迫感,认真专注,呼吸绵长,声音轻。 如果是以前,他会勃然大怒地对她大发雷霆,骂她是不是在侮辱他,他一个大男人他妈的去当小三,把他当什么了,小三连狗都不如,滚一边去! 但现在,他只会看着她,迎着一片寂静的蓝,轻声说—— “我能吗?” 宋茉眨了眨眼,极轻的,极慢的。 忽然,电话铃声突兀响起。 沈斯京退开距离,看她一眼,起身接通电话。 又是这样,暧昧后悄然离去。 身后,宋茉微微勾唇,眸光微微闪动,清丽面庞半明半暗。 她可不喜欢被人拿捏的感觉。 他想玩是吗,那就干脆来场大的吧。 她转身上了楼梯。 身后,电视没关,正播放着天气预报。 “受冷空气影响,预计7月31日08时,广西东南部、广东西南部、海南岛中东部等地部分地区有大雨,其中,武北市等部分地区有持续暴雨,请注意保暖,出门携带雨具,出行注意安全。” ...... 盛夏的一场大暴雨,要来临了。 chapter96 生日快乐! 这次宋茉的生日由秦月一手包办。 她和沈国德在国外忙着工作,却也早早订了机票返回武北,将生日聚会的地点订在京港的天和会所,最高层空中花园顶宅包厢,入者非富即贵,时间是晚上七点半。 宋茉不喜人多,所以只订了六人位置:沈家三人和华家三人。 结果沈斯京说他也要去宋茉生日。 秦月觉得讶异,心里其实是不太愿意的,对于婚礼那天被推掀蛋糕那段回忆,她仍心有余悸,生怕重蹈覆辙。但看沈国德的表情,以及宋茉也默认了,她也只好点头同意。 加了个离蛋糕最远的位置给他。 就这样,七月三十一日,正式到来。 从日落渐渐过渡到傍晚,朗月当空,万里无云,天气极好。 今天是重大日子,秦月新买了身靛青银纹改良旗袍,贵而清雅,宋茉也精心打扮了,淡绿金丝绣纹旗袍勾勒纤腰,玉簪挽起浓发。俩母女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淡眉玉肌,细颈雪白,聘婷而立,如两枝窈窕轻飘的柳叶,韵致各异。 玄关处,沈斯京的眼睛黏在宋茉身上,胸腔缓慢迭起。 换完鞋,宋茉站在镜子前来回打量。 在镜子里和沈斯京对上一眼,又都默不作声挪开。 “好了很美了,七点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秦月微笑,“现在就出发给你过生日啦。” 宋茉抿唇微笑说谢谢妈妈。 出了门,各自上各自的车,宋茉掠过沈斯京,发丝不经意间划过他的手臂,迎面扑来一阵馥郁芬芳的精油香味,沈斯京菱唇微动。 “很漂亮。” 恍若没听到,宋茉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依然轻盈往前迈,他拧头,遥遥望着女人清丽的侧脸,笑意弯弯的眼尾,背影袅袅。 整个人跟钉地上似的,陷进去了。 见他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沈国德皱眉催促。 “愣着干嘛,你妹生日别一副死样,快点开车。” 沈斯京:“你们先去。” “你不去吗?别订了位置又不来。算了干脆你别来了,到时候惹得大家都......” 沈国德兀自说,沈斯京不耐烦站着听。 旁边的车窗开了条很小的缝,宋茉坐在里面,听见男人啧了一声,往她这边看了眼,看得出来他懒得解释,却还是压低了声音,模糊不清:“我要先去找......裴......” 宋茉面色寂然。 裴今宜?沈国德皱眉,丝毫没有印象。 父子俩还在沟通,女人静默片刻,将窗缓缓摇上。 - 来到天和会所,大门金碧辉煌,中式富贵风,有专门迎接人员在门口等待,见他们来了,连忙上前笑着殷勤带领他们进门。 领班笑着恭维:“这就是您家过生日的千金吧,长得和您一样标致呢,真漂亮!” 秦月微笑,欣慰挽着宋茉胳膊,点头道谢。 进了门,升到顶楼,经过一道非常长的走廊,十分静谧,长长的亭台水榭,精致假山,汩汩池塘里黑红鲤鱼交错畅游,数十位服务人员在两边恭敬弯腰候着,推开沉木门,扑面而来的是淡淡高级的香水和沉香味,包厢大得能在里面踢足球。 灯光明亮如昼,宋茉坐在内侧主位。 她的背后是偌大的落地窗,刚还明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幽幽飘来几朵暗云,如淤泥般积聚覆盖住了月亮。 细雨忽然开始窸窸窣窣洒下,玻璃窗上纷纷沿流下细细的雨痕,微雨无声,表面风平浪静,却隐隐有继续增大的趋势。 “要下暴雨了。”她说。 闻声,秦月也望向窗外,前几天天气晴朗,偏偏今天下雨,还早上不下,晚上过生日的时候下,她有点犯愁,又抚宋茉的肩膀道:“连天空都在为你庆祝呢。” 宋茉轻轻一笑。 十五分钟后,沈斯京和华家三人同时到达包厢。 “小茉,生日快乐。”华夫人笑着拥抱宋茉,又抱歉道,“我家妹妹跟哥哥闹别扭,所以没来,但她托我送了礼物给你,不好意思啊。” 宋茉说没关系,接过沉重的礼物袋子,真诚道谢,对华夫人热情关心也温柔回应着,华凡玉则站在一边面带欣慰地看着宋茉,表情满意。 这莫名怪异喜悦的气氛。 沈斯京眼皮一跳,目光在华家三人身上转了转。 珠光宝气的华夫人拉着宋茉的手笑意盎然,沈国德和华凡玉西装革履,满面红光,笑容也异常的悦然,每人穿得都异常隆重。 他微微眯眼,不慌不忙在宋茉身边落座。 秦月想提醒他坐错了,无意间却瞥到宋茉看沈斯京的表情。 她一愣,动作便停住了。 菜谱上的菜基本都上了个遍,福字红烧里脊、清蒸鲈鱼、御膳豆黄和佛手金卷等等,摆满整面桌子,呈现出一大片丰盛的满汉全席,众人其乐融融吃着,聊天氛围充满欢声笑语,颇为热闹。 “小茉,你今天穿得那么好看,可惜了。”华夫人看了眼外面的天气,“本来还想给你和我家儿子在外面花园里拍一张好看的照片呢。” 宋茉微笑:“没关系,可以以后再拍。” 华凡玉也说:“就是,不着急,以后多的是机会,不差在这一时。” “我儿子为了给你挑这生日礼物,可费心了呢。”华夫人说,“我可真没看见过他这么喜欢一个人,除了我家妹妹。” 宋茉目光转向华清越,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的。 沈斯京在旁边瞧得清清楚楚,极轻微地嗤声,埋下头狂扒拉饭。 饭吃到中途,开始上甜点,什么抹茶小蛋糕、福饼之类的小玩意。 压轴是生日蛋糕,门口,华清越慢慢推着生日蛋糕出来,蛋糕精致甜美,点缀着晶莹的紫宝石。 他微微笑着,长身优雅而立,白衬衫平整正式,黑眸望向宋茉,嗓音玉质般清冽:“宋茉,祝你生日快乐。” 沈国德看着他们,华凡玉也微笑着看着,华夫人和秦月更是笑容满面。 所有人的目光,都来回在这两人身上疯狂扫动、聚焦。 沈斯京心里不好的预感愈来愈强烈。 他沉着气,面不改色地夹了块肉放碗里。 但直到菜盛满了碗,他都没吃几口。 饭菜和甜点都吃到了尾声,在某个时刻,沈国德不动声色地和华家夫妇点头示意,几位长辈纷纷站起来给宋茉送红包,一阵热闹客气的氛围后,宋茉抿唇拿着一堆红包坐下来,沈国德却仍然站着。 沈斯京看着沈国德,黑眸紧盯。 没注意到他的视线,沈国德忽然笑着清了清嗓子,拊掌拍两下,示意所有人看向他。 嗓音字正腔圆,正式而隆重:“趁着小女生日的机会,今天我在这里正式宣布一个好事!这件事是在经过和华家长辈的讨论后,并且征得了宋茉和华清越本人的意愿,才下定的。” 他刻意停顿。 沈斯京面无表情,呼吸跟着慢慢停滞。他将筷子放了下来,手有点抖地抽出烟盒。 沈国德展开笑容:“今天,我家小女宋茉,将和华家大儿子——” 手指冰凉,指尖的烟悄然无声坠地。 “订婚!!” 遮山黑云中,乍然滚起一道雷! 轰—— 瞬间照白整间包厢,冷冽刮来疾风斜雨,树叶疯狂摇曳,电闪雷鸣的昏沉光线,照在沈斯京一动不动的姿态上,那向来顽劣浪荡的眉眼凝固,空气游荡的光尘浮粒,呼吸殆尽,一切如雕塑般冰冻,灵魂仿佛寞然飘离躯壳。 紧接着,一群服务人员突然哗啦啦从门口涌入。 砰砰两声,礼炮筒洒下无数闪粉,他们笑着举生日牌,身披彩带,将漂亮精致的生日皇冠戴在宋茉头上,重金属伴奏声顷刻响起,他们站在最前面,喜庆高声扬唱着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所有人都隆重地站了起来,掌声雷动,笑容满面祝宋茉生日快乐,纷纷举杯碰撞庆祝,宋茉惊喜捂着嘴,美眸亮晶晶的,脸颊的淡淡羞绯,华清越眼眸漆黑潋滟,唇间也挂着异常温和喜悦的笑意。 只有沈斯京坐着。 他睁着眼,慢慢地,从左至右,将包厢内所有的动静收入眼内。 “祝我们的宋茉大美女,生日快乐,订婚快乐!!” 喧嚣声轰动着他的耳膜,男人浑身冰凉,每一丝欢呼声都仿佛一把磨得锋利的刀刃,伸进他耳膜里深深搅弄,雷鸣白光穿梭在黑夜与霓虹间。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 跳动频率近乎零,等同尸体。 chapter97 盛夏暴风雨的亲吻 外面世界黑云滚滚,倾盆大雨滂沱而下,刀劈闪电划过夜空;包厢内灯亮如昼,欢声雷动,个个衣着鲜亮,热闹喧嚣声浮动在空气,房间内人头攒动,鼓掌声和喝彩声此起彼伏,举行着盛大的狂欢。 迎着欢声雷动,宋茉和华清越被长辈们吆喝着合照,一张又一张,面上笑容洋溢。 沈斯京早已起身离开。 这会所不愧是顶尖的,生日到了最末尾,竟然请了著名某南方女歌星和某个出名的管弦乐队上到空中花园表演,刚好是秦月特别喜欢的歌手,宋茉不感兴趣,也不想扰了他们的兴致,偷偷溜了出来。 人群和歌声的嗡嗡声逐渐远离。 从空中花园里下来,重新走回顶宅走廊里,一共有五个包厢,前面四个都大门敞着,只有最后一个紧紧闭着。 她慢慢走到最后一个包厢前。 停顿片刻,宋茉伸出手,推开眼前这扇沉木门。 吱拉—— 里面没开灯,黑暗瞬间将她吞没,静谧无比。 她抬眼望见,落地窗前站着一个男人。 包厢偌大空旷,男人插着兜,窗外暴雨狂风,豆大雨滴疯狂鞭打在落地窗上,发出沉闷声响,霓虹灯光蒙着风雨变得模糊,光亮隐约映照他高大的身躯线条轮廓,他俯瞰风景,微侧了点身体,能窥见一点火星在他嘴里明明灭灭。 他知道她来了,但没开口。 宋茉也没说话,站着。 静谧包厢里,两人极为缓慢地呼吸着。 一口一口抽着烟,烟气袅袅散着,等火星都烧到烟屁股了,沈斯京才惊觉般,捻灭,然后手指又敲出第二根烟。 宋茉想,看来刚才那根不是他抽的第一根。 男人指间夹着烟,燃烧片刻,垂下眼睫遮住情绪,宋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听见他低沉的嗓音慢慢响起,无形的压迫感逼近传来。 “订婚是你的主意,还是沈国德逼你的?” 宋茉面色淡然沉静,背靠在墙上,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你心里既然知道,何必问我?”她说。 是啊,她那么牛,谁能逼得了她呢,沈斯京嘲讽挑了下唇。 “如果你只是为了气我,那手段挺低级的。”他眼睛亮如冰星,镇定而刺目,将烟淹没进塑料杯的水里,耸耸肩,轻描淡写道,“赶紧把婚给退了,以为是小孩子扮家家酒吗,像什么样子。” 把订婚说得像简简单单的退货一般,他面色沉静,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宋茉看着他:“为什么要退婚?” “没为什么。”他眯起眼,笑,“实话跟你说吧宋茉,我能毁你妈婚礼一次,你猜猜我敢不敢毁你婚礼?” 宋茉眨眨眼。 “你当然敢。”她冷静道:“但你能毁我一次,我也能举办第二次,再不然我就去国外结婚,去你找不到的地方总有办法,你能追,我也能躲。” 沈斯京扯着冷笑。 “真把自己当宝了?这么牛何必待在我们家,直接跟华清越私奔好了,省的在这脏了我的眼。” 宋茉淡声:“就冲能脏了你的眼这作用,我和他的婚房就定在沈家附近。” 两人冷言冷语针锋相对片刻,话语如出一辙的往死里刺对方心窝,沈斯京的心脏从刚才就裂疼,被她狠戳痛处,脸色更是越来越森冷狠戾,极不耐烦,瞳眸阴沉,三步作两步跨迈到她面前,直接把人揽腰一搂往门口走,脚步一股雷厉肃杀之气。 “现在你就去跟沈国德说取消订婚。” 宋茉突然悬空,整个人被他提起来,被抓得死死的,像条砧板上的鱼,颜面尽失,她拼命打他挠他,怒喊让他放下来,他不放,更加使力,钳得宋茉发痛。 她疼得嘶声,手指在男人手臂上赫然划出几条清晰的血痕,声音顷刻变得尖锐。 “我说了我不去!” 操。 沈斯京疼得直咧嘴,把她放下,指着门口朝她吼,“你去不去?!” “我不去!”她用比他更大的音量喊回去,“婚都订了退什么退?” “你真要跟他结?”沈斯京火冒三丈,气得头脑发晕,“你又犯什么病?” “我没犯,是你犯病。”她那双柔软的眼睛里此刻扎满了刺,“连我生日你都要跟学姐在一起,还赶来参加我生日,真难为你了。” “我跟她没有一点事,事情都不了解清楚就妄下定论还倒打一耙,谁能有你牛逼?想翻旧账是吧,好,你说我,那你自己呢?” 他怒极反笑,“你吃饭都跟华清越去我和你去的地方,还坐在我和你坐的位置上,怎么着,坐在那里吃更香是吗?!那他妈是我跟你的位置,是我专属的位置,你让他坐!!” 往日故作的轻佻和成熟姿态尽数褪去。 他嗓音都吼哑了,太阳穴气得一跳一跳。 宋茉冷眼看着他暴跳如雷,眼睛酸红,掺着浓重哽音:“你能整天跟别人在一起,华清越为什么不能坐你的位置?” “你那么能折腾,老子哪天不是被你搞得坐立不安的,我他妈除了你还把哪个女的这么放心上过?”沈斯京说,“你用脑子想想都知道老子多喜欢你!你个白眼狼大脑里是不是装的都是水!” 宋茉死死瞪着他,眼眶酸胀,胸脯频起伏,呼吸急促,视线却缓缓下移。 目光,轻轻地,落在男人的衣领上。 有一根动物的毛,极其细微的白丝,隐没在男人t恤黑色的布料里, 哈士奇。裴今宜养的狗。 她轻轻嗅,闻到了他身上,裴今宜的香水味。 几乎是一瞬间,针刺般的痛意从脊背弥散上来。 心头情绪翻滚,宋茉脸色瞬冷,心口频繁起伏,抬起头,忽然往男人脸上劈了一掌,动作干净利落,丝毫没有犹豫。 啪—— 脸骤然往旁一偏,沈斯京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扇懵了,他浓睫停滞又扇了扇,慢慢将脸撇回来,滚了滚喉结,死力磨后槽牙,盯着她,英俊面庞绷得如刀刻石雕般,不可置信、愤怒、克制,和一丁点儿委屈。 刚有点缓和的气氛一瞬间再次剑拔弩张。 “嘴上说得这么好听,还除了我心里容不下别人,张口就来的东西就往我身上浇。”两人通红着眼对视,她面无表情,“多少前女友听过的二手话就别放我身上了,言行不一我听了都嫌晦气。” 沈斯京被气笑了。 “我跟前女友爱憎分明,分了就分了不拖泥带水,老子从来没有对不起你,是你跟我暧昧完转头又跑去跟别的男人摇尾巴。”他厉声说,冷硬的眼凶狠得吓人,插着腰,“你他娘的......你要不是把你妈的本领学了个十成十,要不就是你心眼蔫坏想报复我把我当备胎!” 说到妈的时候,沈斯京神色就猛然停滞了,顿了顿,刚想说些什么来找补。 没料宋茉突然爆发了。 “对,没错!我就是把你当备胎!”她全身炸毛,眼眶红红的,“我就是要报复你以前对我这么坏,我就是这么水性杨花的人。沈斯京,你曾经说我妈下贱,我现在明明白白告诉你,我骨子里也他妈一样贱!” 她第一次说脏话,说得毫不犹豫,说得两人心里都特别难受。 沈斯京要气疯了,脸色发青,听到她说自己下贱更是一股血涌上喉咙,全身血液冻住,眼前狂冒金星,声音极力压抑着焦躁沉郁:“所以你就迫不及待跟华清越订婚?和他结婚后,然后呢,跟我搞婚外情?你就这么缺男人?” 宋茉牙齿将唇咬出血来,对他所有指控全数揽下:“对!!” “那你愿望落空了,我他妈明天就找别的女人结婚,接吻生孩子幸福一辈子都她妈跟你没关系,还想跟老子搞婚外情让老子做小三,我是脑子抽风了才答应你,现在老子反悔了,你滚去梦里跟老子搞婚外情吧!” 沈斯京喉咙腥甜,眼睛蒙一层模糊湿润又特他妈憋屈愤怒的雾。 “你就高嫁华家做你的少妇奶奶,老子带着我老婆远走高飞,你他妈一辈子都别想再看到老子!” “可以!!”宋茉流眼泪了,“你他妈以为我想见到你?” 沈斯京怒吼:“你再说句脏话试试!” “我他妈就说!!” 沈斯京真的感觉有些缺氧,宋茉终于没有死守着那张清冷的小脸,眉眼被气得艳红,绝色风情,她抽抽鼻子,冷静说:“说这么多没用。婚已经订了,我也会真的想跟华清越过日子。你别在发疯了。我现在真的爱他。我爱华清越。” ...... 我现在真的爱他。 我爱华清越。 爱华清越。 ...... 女人的声音一遍又一遍,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如魔音般袅绕在男人脑海里。 像一道闪电劈中大脑,所有极力压抑的嫉妒和醋意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你他妈再说句爱他......”沈斯京脑子嗡嗡响,眼眶通红,扔摔指间夹的烟,右手猛然扣住她后脑勺摁向自己,动作矫健凌厉,以极快的速度,唇完美精准地重重撞上了她的唇,宋茉眼都来不及眨。 柔软相贴的那一刻,双方猝不及防全身震颤,仿佛电流席卷而来,停顿一秒,他死死强势控着她,心潮澎湃,唇开始揉动,疯狂含吮她的软唇,两人鼻骨亲密相贴,炙热呼吸交融,凛冽烟草味燥刺。 宋茉睫毛颤得厉害,她哭了,眼睛潮湿,舌被他撩吸得发痛,湿润甜腻在俩人唇齿间疯狂缠绵,她心里恨透他,手往死里拼命锤他,打在他身上的每一记都很用力,他罔然不顾,全数受着,薄唇依然重重碾压她,只恍然原来接吻的滋味这么美好,头晕、腿软,又心如刀绞。 宋茉在疾风暴雨中忍不住啜泣,彼此的呼吸和体温混着,整个人被这疯狂的亲吻亲得头昏脑胀。 热烈,忘我地,两人像要把彼此拆吃入腹,饥渴搜刮对方所有的味道,是无可抵挡的强势,是呼吸不畅。分开点距离,黑暗中隐隐一条细银丝绵延拉在两人唇之间,沈斯京看得分明,喉结一滚,呼吸急促,再次猛地低头,紧封住她漂亮红肿的唇,啧啧作响,声音很大。 顶楼,模糊的霓虹灯,狂风暴雨,落地窗,激吻,心痛。 外面的雨仿佛浇在两人身上。 小红帽心里长久以来阴暗潮湿的蘑菇吸饱了水,在慢慢长成参天大菇,在说话,它在哭着说哥我好爱你,真的很爱你。 chapter98 我爱你 这一次对彼此的渴念实打实地爆发,亲吻滚烫纠缠,揽不住的爱意、醋意和极力压抑的下流情欲,摧枯拉朽般折毁了两人所有的理智和故作姿态的冷静,他吻她的额头、脸颊、红唇,甚至剥开她旗袍衣领,吻至脖颈,锁骨,力度很重,宋茉被他抱在餐桌上,呼吸急促,齿尖湿润咬他红得滴血的耳垂,手伸进他t恤里摸,沈斯京一个激灵,胸膛剧烈起伏几下,瞬间将她的脸掰回来继续唇舌交织,疯狂激吻,空气越来越稀薄。 雨越大,情绪越激烈,亲吻就越热烈。 沈斯京弯着腰,将宋茉整个人都包裹住,她蜷在他怀里,身体就像被慢慢伸张的弓,后仰成一条绝美的弧线,柔韧纤细。 餐桌上的东西全部被洒落在柔软的地毯上,纸巾、茶杯、花瓶一片狼藉洒落。 包厢寂静,只有越来越急的呼吸声,皮肤摩挲和衣服的窸窸窣窣声。 过了不知多久,直到亲到嘴唇发麻,他们才堪堪停下来。 背上都是汗,全身都湿漉漉的。 头晕目眩缓了好一会儿,宋茉身体前倾,额头抵在男人宽阔肩膀上拼命喘气。 沈斯京仰头长长出燥气,黑眸亮如冰星,一片黑暗里,若隐若现她红肿湿润的唇、潋滟眉眼,是不同以往的妩媚风情,他喉结频滚,手扶着她后脑勺,上前埋头又想亲,宋茉任他吻了一口,再轻轻推开。 “可以了。” 一向保持清冷的声音,如今软绵如水,微微沙哑。 听得男人一阵意犹未尽。 撑在她身侧的双手放开,沈斯京心头又甜又痒,紧涩喉咙咽了又咽,脖子红得厉害,全身热同高烧,他往后推开了点距离,长手长腿站着,应了声好,低沉得如低音炮。 宋茉从桌子上下来,忍着腿软,慢慢地走到墙边。 她现在也是晕头转向的,纤指撩开长发,整理被扒松的衣领,对着那一面墙壁,将呼吸勉力平静成正常模样。 男人也重新到落地窗前,面对那一整张唰唰流下的雨帘,眸光暗暗淡淡,耳根高温烫着。 两人各背对背,彼此强撑冷静,但寂静干燥的空间里,仍然散发着挥不尽的暧昧,以及隐藏在水面下的暗潮汹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许久,宋茉听见身后男人的声音缓缓传来,嗓音哑哑沉沉似流沙,一字一顿,平平静静。 “宋茉,你爱我吗?” 掷地有声的沉重声音,细听,却如无根飘萍微微颤抖。 回应他的是无尽的沉默。 宋茉转过身,肩胛骨挨着墙,看着面前男人高大的身影,才发现他早已转过身来看着她的背影许久了。 “你觉得呢?” 她没正确回应,反答。 血往沈斯京的脑子里涌,胸腔内的酸楚反复涌涨上来。 他扔了烟,慢慢走到她面前,俯身用手环着她的腰,心头倾扎出一种钝疼感,鼻尖埋着她的脖颈呼吸,热气吹着宋茉的皮肤,鸡皮疙瘩尽数漫出。 她听到男人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哭腔,在她耳边呢喃般响起: “你爱我。你明明很爱我。” 宋茉面色沉静。 “我知道,你不想自己主动说出来。”他说。 她神色微动,轻轻眨了眨眼。 这么高大的一个人,荷尔蒙分量沉重的胳膊抱着她,两手收拢,像浣熊抱着树干,弯腰,慢慢地,膝盖无力落到地上,他的脸埋进她的腹间,呼吸闷窒。 从嘴里缓缓吐出个妈的,悲愤而崩溃。 “宋茉,老子是真想跟你认真谈,你能不能别折磨我了?” 宋茉顿了顿。 “我真的想跟你在一起,我求你别再玩我了。” “老子真玩不过你。” “你个白眼狼就忍心看着老子这么受折磨吗?” 他一句一句说着,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腹部。 宋茉低头,静静看着他,心脏随着他的一字一句往下塌陷。 “沈斯京,你想跟我在一起吗?”她忽然问。 他毫不犹豫:“想,我想跟你在一起。” “你想跟我谈恋爱吗?” “我想。”他喉咙抑不住的哽,“老子他妈的真的很脆弱,你快给老子一个准话啊。老子真的想,你问多少遍都是想,我真的想的要死。” 说不清是苦尽甘来,还是心里的爱意和心疼实在抑制不住,宋茉无声轻笑,心头微涩,和一丁点玩过火般的无奈,手掌缓缓描过他的眉眼鼻唇,仿佛在绘一张细致温暖的画。 曾经她在日记本里写过,当她听到沈斯京说出“我想跟你在一起”时,她会是什么反应,有喜极而泣、向他埋怨自己的暗恋史之类的,但还有一个是——她要毫不留情地嘲笑他,嘲笑他天道有轮回,活该他曾经让她这么难过。 但如今,看着这个跪在她面前的男人,宋茉长长轻叹。 算了吧。够可怜了。 她伸出手,掌心温热,轻轻摩挲他的每根面部线条,最后温柔托住沈斯京的下颌:“我不会糊里糊涂跟你在一起,先把所有问题好好讲清楚,再来谈这个。” 沈斯京低低唔了一声。 “先放开。”她轻轻拍他的手,笑,“勒得我疼。” 沈斯京不放,只松了点力,在她腰上轻揉,手臂青筋透着一股压抑的铁青色,他仰头看她,咫尺的眼神挚亮有力,鼻尖剧烈而急促地酸动着。 “我想今天跟你讲清楚的,我跟你买了生日礼物,在家。我想送完礼物给你再跟你说的。” 宋茉安静地听,轻轻摸他薄薄的眼皮,温柔地“嗯”了一声。 沈斯京被这一声“嗯”弄得突然他妈的绷不住了。 “我想等你生日回去再把一切跟你讲,我想在生日这天跟你说清楚的。”他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濒临破碎,最后破防地吼出一句,“结果你他妈生日宣布跟别的男人订婚!!” 空气沉默一秒。 在男人情绪还未收住的时候,宋茉突然说:“好,那我问你......” 男人立马警醒,反过来打断她,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你别说,我来说。” 宋茉默然。 她伸手,眉眼弯弯,温热手指摸他的唇,嗓音蛊惑:“好,你说。” 鼻头抽动两下,沈斯京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心脏沉沉发痛又酸甜苦涩,他从来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从来没有,他惊异于宋茉带给他所有的喜悦、酸涩、愤怒以及痛苦,更惊愕她的一举一动随时随地都能牵动他,他像一个木偶般在她手里摆弄,包括心脏。 两人眼神交汇纠缠,都眼眶通红。 他跪着仰头看她,终于,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遥遥传来: “宋茉,我爱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下,模模糊糊的霓虹灯闪烁,电闪雷鸣划破天际。 宋茉笑了。 她说:“哥,我们绝配。” chapter99 等到了大灰狼 ——我们绝配。 话落,沈斯京眼神微滞,心就像窗外被雨肆意摆荡的树枝,在这一刻终于安安稳稳地落在地面上,从刚才起就异常困难的呼吸终于得以释放。 他坚硬胸膛起伏,情绪难抑涌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听到她喊他起来,才松开她,喘了口气,慢慢站直身子。 一起来,他的身体就自然而然俯靠向宋茉。 宋茉伸手推他:“别那么腻,事情还没说完,但现在不是时候。” 沈斯京嗯了一声,眼睛没离开过她:“回去我们再好好谈。我肯定是要跟你解释的,但你说不说、你想不想说都是你说了算,一切你做主。” 顿了顿,又补充强调道,“但是你婚还是要退的。” 宋茉眯眼,半掌轻扇他脸颊一下。 “别在我这说这些有的没的,甜言蜜语对我不管用。” “是吗?”沈斯京凑近她,低声呢喃,“那你怎么在笑?” “没有。” “你有。” 他声音很轻,类似气音,撩得人心发痒,是情人间独有的调笑。 宋茉低头,长睫掩住含笑眸。 玻璃窗浓浓遮着雨帘,看不清外面所有的一切。 时间又再次静了下来,彼此之间距离狭小安静,心跳呼吸交融。 沈斯京慢慢低头倾过来,在她轻热的呼吸间停顿,眸光晦亮,眼睫下的眸凝着宋茉,鼻尖摩挲,无声地询问她的意见。 和刚才狂热的亲吻不同,这次他索求的亲吻更倾向于一种心照不宣的约定。 类似于盖章。 宋茉眼皮翕颤两下,额头和手心都汗津津的,气息微吐,终于,她下巴微抬,柔软的唇瓣轻轻落在他的嘴角,然后抬起头,用那一双柔软沉静的眼睛看着他,水盈盈的。 这一瞬间,男人的心仿佛有焰弹疾驰飞升,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微侧开脸,对准她的唇,两人的唇再次轻轻贴上,只是这一次,绵延出无限的柔情缱绻,甘甜涟漪荡漾。 黑夜仿佛化不开的稠墨,流动着高浓度的青涩,极为缓慢地亲揉。 外面骤雨狂风,他们两耳不闻,闭眼安静地亲吻。 头重脚轻的感受纷沓至来。 在某个时刻,男人忍不住急燥重吮一下,宋茉遽地退开,脸颊淡绯,恬静得惹人疼,他喉结微动,轻声说对不起,两手捧着她的脸,克制住狂涌的冲动,再次倾身吻上,唇瓣贴合,距离亲密又适宜。 亲一下,分开,又亲一下,又分开。 慢慢地,轻轻啄着,微微啜声,偶尔啵的一下,一下又一下,一触即离。 缓慢而青涩,简单的亲吻,两人的脸却越来越红。 突然,宋茉微微侧过脸,拉开距离。 “不知道亲过多少女的。”她说。 嫌弃来得太突然,沈斯京原地顿了片刻,浓眉蹙着,下巴抵在她锁骨处,唇间还残留着她的清凉甘甜,他舌尖轻舔,嗓音闷闷埋在她馨香浓发间。 “我没跟她们打过啵。” 一个“她们”,让宋茉果断退了点距离。 一个“没打过啵”,又让她诧异挑眉,愣了一下,食指抵着他的脸,使力,将他脸正向她,浓睫下的眼睛把他的表情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这毫无信任的表情太过明显,沈斯京揪着她的手指亲了亲:“不信?” 宋茉不置可否,秀眉依然挑着。 “你自己信吗?” 沈斯京哼笑:“不信拉倒。” “那你吻技挺好。”宋茉的手勾着他脖子,尾音上扬,“果然天生就适合当个流氓。我就说你下流吧。” 就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怼他,沈斯京轻笑,跟摸小猫咪一样摸她的后脑勺,摸她细滑柔软的脸颊,轻轻掐住她的后颈,她甘之如饴抬头,他心甘情愿俯身。 在两人唇间,绽放出一个虔诚的献礼吻。 窗外乌云密布阴沉沉的,冷冰冰的雨夹着狂风抽打玻璃,电闪雷鸣轰隆隆地发出闷吼,亮光赫然刺眼照亮两人亲密的唇,如线条互补般的相贴侧脸,相拥的身体。他们听不见雷声。 这个夜的雨,很长。 亲吻,也很长。 那个在悬崖边孤独偏执绽放的茉莉花,终于等来大灰狼吭哧吭哧摇着尾巴采摘的这一天。 有点迟。 不过没关系,她还是等到了。 - 生日聚会结束已经近一个小时了,到了后面,宋茉实在撑不住了,正式宣告接吻停止,回了个电话给秦月让她别担心,然后摸索着将灯开了,去洗手间整理衣服。 对着镜子照了两下,她拧眉抱怨,说他把她衣服扣子扯拉丝了。 这衣服可贵了。 沈斯京没骨头似的倚着落地窗,惬惬然咧开嘴笑,吐出两个字:“打平。” 然后将脖子上那十几个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吻痕指了指,朝着她挑眉勾唇道:“你的杰作。” 宋茉眼风飘飘然甩他一眼,清冷风情透着娇媚的艳。 被她这一眼看得血液又沸腾了下,沈斯京闲闲笑着,身体跟跑了场马拉松一样酣畅淋漓,从兜里慢条斯理抽出烟盒,想抽出根烟纪念一下这跌宕起伏的夜晚。 结果低头一看,烟盒空了。 其实烟他最近没抽多少了,就今天听到她订婚时破了防,忍不住抽多了些,理应还剩许多。但宋茉显然还是那个偷烟的小偷,不知什么时候把他烟盒里的一半烟都拿走了,现在就只剩这么一丁点儿。 男人将烟盒放回兜里,眼睛熠亮惊人,唇角微勾。 以前烟盒空了会烦躁,现在只会心里泛甜。 插着兜,慢悠悠走到洗手间,倚着门,凝眸看着那如同雪脉般的白皙身影:“这么担心我身体健康啊,很心疼我?” 宋茉仍然冷艳着脸,手里拿着玉簪重新挽起秀发,抽空瞥他。 “别得寸进尺。”她说,“我是怕你抽烟得病死了我成了寡妇。” 本意是想寒碜一下他,结果沈斯京咧嘴笑的弧度更大了。 宋茉目光往他身上撂,很快反应过来他在傻乐些什么。 脸刻意冷了一会儿。 没几秒,红唇还是抑制不住地,上扬。 chapter100 见谅 生日聚会结束,几位长辈还精神奕奕地说要去酒吧蹦迪,秦月知道宋茉不喜吵闹的地方,就让她和沈斯京先回去,两人求之不得,原地亲了半天才意犹未尽出了包厢,沈斯京开车送她,手撑着方向盘,眼睛一直往副驾驶上瞥,边瞥边咧嘴笑。 这里车多,宋茉心惊肉跳的,忍不了他,瞪圆了眼。 “别看我,你看路!” 从喉咙里乖乖闷出一声嗯,沈斯京认真看着前方的车流,眉棱飞扬,笑意稍浓,勾起的唇角持久不下,仍然是容光焕发的模样。 俩人嘴都是红的,肿的,脖子也全是吻痕。 宋茉盯着沈斯京,见他真的规矩开车了才移开视线。 “又不是第一次谈恋爱。”她说,“而且事情还没讲完,我还没真的答应你。” 沈斯京沉默半晌,慢悠悠瞥她,幽幽吐出一句:“对我而言是第一次。” 摇下车窗,风不断往里涌,窗外的雨早已停了,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整条街道都散发着湿漉漉的清新味道,宋茉唇角微勾,轻哼骂他油嘴滑舌。 回到家,宋茉开灯,将旗袍换成宽松舒服的纯棉t和垂感裤,下楼,拉开两把椅子,让沈斯京跟她面对面坐着,动作一气呵成,沈斯京被她一副行云流水的动作逗笑了,却也很认真地坐了下来,目光专注。 他知道这些问题必须理清楚,不然会有隔阂永远哽在他和宋茉之间。 两人隔着段适宜的距离,面对面坐着。 宋茉面色正经,淡淡道:“首先,你先跟我说清楚......” 话音未落,突然,有什么软软的东西在她脚上踩了一下。 什么动静,她低头。 在对上那两颗黑豆般的眼睛时,刚刚平稳跳动的心脏再次激烈跳动起来。 居然是一条毛绒绒的小奶狗。 看样子是中华田园犬,毛色奶白,很小一团,毛绒绒的,胖胖的,正歪着脑袋看她,眼睛特别黑亮,鼻腔还发出点哼哼声。 右小爪还轻轻搭在她的脚上。 宋茉兀自震惊着,嘴唇微张,还一动不动愣在椅子上,沈斯京抱着双臂靠椅背坐着,得意洋洋,一副没想到吧的模样。 小狗也在尝试理解宋茉的情绪,仰着脑袋瓜看她,左边歪一下,右边歪一下,耳朵扑闪扑闪的,眼睛也扑闪扑闪的。 宋茉抬头亮着眼睛凝沈斯京,嗓音轻柔上扬:“这就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 男人的嗓音沉稳笃定:“嗯,你不是从小就说想要狗狗吗?” 宋茉那双漂亮沉静的眼睛,涌动潋滟光彩。 她确实是真的特别喜欢狗狗,可以说从小到大她都没停止过想养狗的愿望,但秦月不喜欢狗,嫌吵,所以一直没有养,时间久了,她也就不抱希望了。 以前,她在放学的路上买香肠给流浪狗狗吃,每次她喂狗沈斯京都在旁边心惊肉跳地喊她,将狗绳套好才让她喂,狗吼一声他就跟着凶恶呲回去,单肩背着她的粉色书包,却叫得比狗还凶,狗叫声还特别像。每次她在旁边都笑得前仰后合。 到最后,她狗缘好了,狗老大还会帮她拿快递拎零食袋儿,沈斯京却惨了,在狗狗圈的名声一塌糊涂,隔老远都有狗冲着他叫,骂得特别脏。 但沈大公子哪儿在乎这些,手往头发上一撩,插着校服兜撅嘴哼着小曲儿走了,脚步颠儿颠儿的,依然还是那个神采飞扬能跟狗对吼的少年。 而这会儿,这个少年已然长成高大模样,大剌剌站着,伸出食指往狗狗身上指了一记,跟指挥军队似的,颇沉稳威风的大将风范。 被“将军”这么一指,小狗蓦地前腿收紧,立马正襟危坐,骄傲直起身子,威风凛凛,跟狗狗标兵一样。 无论宋茉怎么逗它,它吭都不吭一声。 沈斯京更得意了,上前走到狗狗身边,也直起背扬着下巴看着宋茉,一副邀功的模样。 一大一小,特整齐。 看着那小小团东西骄傲仰头的模样,宋茉心都要化了,睫毛眨眨,先抱了沈斯京几秒,然后迅速屈下腿半蹲,对着狗呢喃一声乖乖,伸手将它捞起,狗狗嗷嗷两声,乖乖地任她握着,一股狗狗的奶香味瞬间迎面泛来。 小狗特别小,她一只手就能握起来。 双手交叠成碗状的手心里,小狗四肢朝着她,哼唧两声,睁着圆亮的豆豆眼看她,肚皮柔软洁白,小肉垫粉嫩柔软,捏捏能绵绵陷进去。 宋茉轻轻捏它的脚,摸它毛绒绒的脑袋瓜、薄薄的耳朵、软绵绵的身体,湿润的黑黑鼻尖,力度很轻,爱不释手,喜爱满得要溢出来。 她握了握它的肉垫,嗓音轻柔:“乖乖,脚里面装的是不是棉花呀,这么软。” 跟狗狗说话时,她的声音会不由自主地发嗲,听得沈斯京心头一阵甜痒,满脑子都是她软着叫他老公的声音。他想这声想了好久了,要是真到了那天,他都不敢想他有多快乐。 沈斯京眼睛没离开过宋茉,宋茉眼睛没离开过狗狗。 她轻声问他:“这小狗叫什么名字?” 看着她这样,沈斯京心里也跟着柔软,语气也情不自禁变得极尽温柔绵长,他说:“丧彪。” 宋茉:“......” 时间静了几秒。 她低头看向小奶狗,轻轻念了个丧彪。 小狗立马奶声奶气“汪”了一声。 宋茉瞬间眉眼弯弯地笑了,尽是温柔风情。 给这么可爱的小狗起这个名字,宋茉拍了下沈斯京坚硬宽阔的胸膛,转过身肩膀轻耸,笑着走到桌子边,看见上面有一大袋塑料袋,里面有果根素、硼酸冰片、和很多小狗喜欢玩的玩具,应有尽有。 宋茉:“都是给小狗的?” 闻言,沈斯京眼尾斜了过来,嗯了一声,瞥她:“看网上那些女生说,送心上人礼物可以送口红之类的,但看你上次和华清越出去约会化妆,好像挺不缺化妆品,就没给你买了。” 他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嗓音慢悠悠的,笑:“你老公吃醋了,见谅。” 宋茉:“......” chapter101 算账 跟丧彪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沈斯京将它放进院子外早就建好的狗狗窝里,将它安置好后,两人重新坐回位置上,面对着彼此,将刚才未说完的事重新翻上来,两人之间的谈话以最快速度闪现,没有停顿也没有吵架。 宋茉面容平静毫无波澜,黑眸如玻璃般清澈见底,精光如炬直直射进男人心里,说的话简洁利落而击中要害:“为什么前几天一直和裴今宜通电话?” 沈斯京一改往日的懒散轻佻样,嗓音沉沉。 “她家开的宠物店,我跟她聊是问她买狗狗的事。” “你明明知道我吃她的醋,那么多家宠物店,为什么偏偏找她聊?” “因为我找了十几家宠物店,就她家的丧彪最好看,性格也最好。而且她家的宠物店是武北最大信誉最好的。”他说,“我没找她聊,我只跟她通过一次电话问宠物医院的具体地址,就是被你发现那一次,聊完就挂了,其他都是她宠物店经理接的,我这里有通话记录,也有和她的电话录音。” 宋茉:“为什么前段时间老是出去,宠物店疫苗什么的应该都齐全,都有人帮你忙活,何必早晚都要出去?” 沈斯京黑眸眯着,轻哼:“你以为丧彪刚才坐着的那个动作是天生会的吗?它只是只小奶狗,脑子发育还不太完全,刚才那简单一坐可是我训了它很久的成果。” “不准反问我。” 沈斯京挺直身体,唇角隐隐勾着笑,正襟危坐:“是。” “那你身上怎么有她的香水味?” 男人浓眉又猛然一蹙:“什么香水味?” 宋茉淡淡下指令:“你凑近点,我闻闻。” 他倾身俯近,顺势低头亲她脸一口,宋茉挥手打他一下,他缩了缩,被她揪着袖子放在鼻尖闻了闻,三秒后,她立刻掀起眼皮睇他,甩松开他的袖子,淡淡道:“现在还有。” “真的假的?” 她冷着脸不说话,眼神幽黑,沈斯京不敢怠慢,埋进自己袖子里闻了闻,皱眉,脑子飞速运转想着这香味哪来的,两秒后,蓦地恍然挑眉,轻骂了句我靠。 他插着腰,挠挠脸颊,表情极其复杂,又是气又是笑。 宋茉静静冷眼看着他。 “这他爹的......那是她家开的宠物店提供给客人的香水,用来掩盖身体沾上猫狗的味道。我怕你闻到后猜到我要送你狗,你这脑瓜这么聪明。”他揉她后脑勺的头发,“裴今宜身上有是因为她平常用的就是这香水,应该是喜欢吧。” 耸耸肩,“随口乱说的,我不清楚她的喜好。” 宋茉淡淡嗯了一声,面色平静,继续道:“那为什么我生日前要去找学姐?” “我狗放她那儿了,准确来说我不是找她,是找她家的宠物店。但是跟沈国德懒得解释,就直接说她名字咯,毕竟裴今宜曾经给你补过课,我还以为沈国德会有印象,解释起来方便点,没想到他全忘光了。” “你真的陪学姐去重新参观母校了吗?” 沈斯京眉头深皱:“我当时忙着训我儿子丧彪,哪有空陪她去逛什么母校。跟她去的是她朋友。” 忽然,他又慢慢拧过头看她,语气幽幽又极不痛快:“你以为我是你,有了喜欢的人还跟别人暧昧订婚。” 宋茉默然一瞬:“订婚这事你能念叨我多久?” 沈斯京眼睫漆黑,咧嘴冷笑:“你不如问问我死之前还记不记得。” “......” 两人的谈话渐渐明朗,这一个小时里,宋茉不再主动问问题,只静静听着沈斯京主动解释问题,他也真应了他的那句话——我单方面解释,你想不想解释都随便你。但宋茉还是说了,低眉顺眼地,说她跟华清越怎么联合起来骗他。 乖乖巧巧的,做的都是骗人的事。 听得沈斯京阴沉的脸越来越臭,其实心里高兴她是和华清越是假的,但又真的醋恼,于是抱臂冷了半晌,话也不说一句,等宋茉拿手指戳戳他,他才凶狠凑近她,温热手掌恼怒地轻轻抚她的脸,哼了一声,又低头亲亲她的手掌心。 掌心余热,宋茉眼帘垂下,无声地勾唇笑,眉眼弯弯。 沈斯京:“我会对你很好的。” “嗯。” “真的会对你很好。” “嗯。” “特别特别好。” 他专注看着她,目光灼灼,眉毛浓烈的黑,眼睛也黑,在夜色里,像一只黑色恶魔在示爱。 宋茉眼波潋滟,眼睛亮亮的,眨了眨,很缓慢地,从喉咙里溢出了一声很认真的“嗯”,然后纤指细描他的眉眼,慢慢往下滑动到掐他的喉咙,轻声说:“你要是骗我,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话落,男人勾着专注认真的笑。 他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不敢。 他倾身,将一个轻轻的吻衔过去,极温柔地含住她的唇,在柔情吮吻中念她的名字,每念一次吻就更深,宋茉两个字辗转在沈斯京翕动的唇间,无关情欲,只余珍惜,宋茉睫毛颤颤,眼波潋滟,缓缓闭上眼,唇齿相依间温情脉脉。 chapter102 不是哥哥 近凌晨三点,沈国德的车渐渐驶入院子,车前灯明晃晃从院子里照进客厅,亮得刺眼,宋茉突然想起什么,推开还沉浸在亲吻里的男人,说要去房间换件高领遮住吻痕,沈斯京黑眸迷蒙,意犹未尽,沉沉嗯了一声。 她走了,他也直起身子,闲散插着兜跟在她后面。 上到楼梯,宋茉回头觑他一眼,他咧嘴笑得恣肆。 倒也没阻止他跟上来,进了房间没开灯,从衣柜里挑出件黑色冰丝高领衫,双手交叉捏着衣摆慢慢往上掀脱,露出腰线紧致白皙,若隐若现的腰窝,月光洒在她的肌肤上,莹莹透亮,上半身仅剩薄薄吊带,纤细手臂如柳条,弧线柔美。 她淡淡朝他看过来,是月色下发光的绝美艺术品。 两人之间似乎有种超乎于寻常情侣的模式。 可能这就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自然,又或许是两人对彼此都不设防,确认关系第一天就毫无芥蒂展示自己的身体,两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宋茉没有半点扭捏羞涩,沈斯京也没有半丝意淫猥琐的想法,眼里满是欣赏和柔情,只觉得自己白瞎了二十多年。 男人倚着门,眼睛一动不动盯着。 等她穿好衣服,他走上前,肌肉有力的手臂圈她纤柔腰肢,下巴枕在她肩头,右脸贴她左颊的亲昵,她也朝他侧脸,睫毛轻轻扇在他的脸颊,“我先下去,过几分钟你再下。狗狗这事要跟沈叔叔和我妈妈说清楚,不然我怕睡醒狗就被送走了。” 他低低嗯了一声,在她腮边啄吻。 宋茉拍拍他的脸:“你要不要也去换一件高领的。”想到什么,又面色清淡,冷睃他一眼:“不过你又不是第一次脖子上有吻痕,沈叔叔也习惯了,没必要穿。” 刚好沈国德和秦月进来了,门砰地一声,沈斯京没听清,额头斜过来。 “什么?” 不好的回忆涌进宋茉脑海里,想起以前布在沈斯京脖子上的吻痕,和他提起时羞恼红着的青涩面庞,宋茉面色清冷,丢下句“你自己想”,挽起长发绕了三圈扎了个清爽利落的丸子头,飞速掠过他下了楼。 头发馨香荡在沈斯京鼻尖,徒留他在身后一头雾水。 五分钟后,沈国德看着沈斯京脖子上满满的吻痕,本就喝酒喝得晕的头更加欲裂,面色冷峻骂他厚脸皮,在一旁听着的秦月虽然没直接表现出来,但那打量的眼神显然也不怎么看得起他这副浪荡样。 将秦月隐晦的表情尽收眼底,沈斯京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余光瞥到餐桌下某个毛绒绒的身影,冷峻下巴扬起,淡淡喊了句:“丧彪。” 一声令下,丧彪突然从餐桌下窜出来,短腿一个滑铲在秦月面前,仰着米白色的小脑袋,朝她奶里奶气地“汪”了一声。 吓得秦月猝不及防捂住嘴尖叫一声。 “什么东西!” 宋茉还在旁边,沈斯京极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他屈身单手捞起丧彪,顺毛摸了摸,手指捏它耳朵:“怎么不听话偷跑进来了?” 丧彪舔舔男人干燥宽厚的手心,在他手里哼唧两声,乖乖不动了,沈斯京拎着它到外面狗窝,背影高大姿态闲散,拎狗跟拎小包似的,拖鞋踢踢踏踏,凌乱头发飞扬,黑夜里吊儿郎当的样儿。 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能跟狗对吼的少年,宋茉静静望着,唇角不易察觉地微微勾起,眉眼也柔和几分,然后转头跟秦月解释说这是哥哥送她的礼物。 对于养狗这件事,沈国德倒没拒绝,就是听着沈斯京一口一个儿子的,特别膈应,沈斯京哪管他,依然我行我素,而秦月倒是真的不太想养这种聒噪的动物,但沈斯京好不容易对她们母女俩有点好脸色,女儿今天也过生日,就随他了。 倒是沈斯京听到她说是哥哥送的礼物时,赫然挑了挑眉。 下巴扬起,颇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都打算回卧室准备睡觉,关了灯,秦月捧着热水饮了口,突然问宋茉大热天的穿什么高领。 脚步一停,宋茉面不改色,表情自然道:“空调太冷了。” “换件衣服,别捂出痱子来。” 宋茉乖乖应了声。 她转过身,却和一旁好整以暇站着的沈斯京对上眼神,他朝她痞帅挑了挑眉,眸光漆黑,英俊面庞半明半暗,勾着薄唇,脖子上是分布紊乱的吻痕,暧昧而放浪形骸。 她眼帘垂下。 两人上了楼,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 但彼此脸上的表情,都是心照不宣的同种隐晦笑意。 早晨六点,天都擦亮了点蔚蓝色,宋茉躺在床上,仍然毫无睡意,脑海里一遍遍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越想越清醒,打开手机,发现沈斯京两分钟前给她发来一条信息。 【沈斯京:是男朋友,不是哥哥】 “......” 宋茉抿唇,面色平静。 三秒后,闭着眼,一把将自己蜷进柔软的被子里,腿蹬了蹬。 chapter103 叫妈 沈国德和秦月近些日都没什么工作,所以这段时间都会闲在家,沈斯京和宋茉好不容易谈了恋爱,却不能够再在家里独处,想亲密些也只能偷偷摸摸回房间,但就是在这种发挥不自由的狭窄空间里,竟还给两人真的探索出一些独特的调情方式。 比如每次宋茉站起身去了哪里,过了五分钟,男人也会掐着点若无其事插着兜跟着过去,俩人神色淡淡离开,经历过一段很长时间后,都红着脸回来,嘴也是红的; 偶尔两人对视或者互动间涌动的风情,也是极妙的。譬如某次在接吻之前,宋茉吃了橘子,沈斯京会极尽技巧去汲取她嘴里清新的橘子味,直到自己唇齿间也充斥着橘子味才堪堪罢休,于是那几天两人接吻的暗号就是吃橘子,一整袋橘子在那几天被消耗得一个不剩; 在沈国德和秦月在客厅看电视时,沈斯京会将宋茉压在冰箱上亲她,再不然就是洗手间、书房、卧室、杂物间,反正总有时间和地点供他们亲密,在耳鬓厮磨间释放蠢蠢欲动的渴望,他低声在她耳边笑着说些甜蜜情话,宋茉会弯着眉眼温柔抚他毛绒绒的脑袋,勾唇浅笑。 这天,夜晚九点,客厅开了空调,呼呼吹着冷气,沈国德和秦月聊着天,丧彪咬着尾巴转圈跟自己玩,沈斯京和宋茉则坐在沙发上,若无其事看着电视机,隔着段适宜距离,甚至坐的位置比以前更疏远了点。 丧彪小腿蹬得飞快,在电视机前跑来跑去,沈斯京抓住它,伸手逗弄指挥几下后,指了下宋茉,顺口就说了句:“儿子,叫妈.....” 反应过来沈国德和秦月还在旁边,话头猛然滞住。 那两人却已然闻声望了过来,沈国德倒还好,没听见后面两个字,但秦月眼色如冰,一旁的宋茉头皮发麻,心脏狂跳,面色依然保持平静,眼珠子仍然停在手机上,像没察觉到这里发生的一切,足尖僵着。 空气寂静几秒。 沈斯京眉棱下的浓密黑睫轻眨,面不改色,语气沉滞着把剩余的话说出来:“......了吗?儿子,是不是脚麻了,怎么跑不动了?” 宋茉心脏仍惊跳着,却又因为男人狼狈的找补而垂睫掩下笑意。 秦月依然一动不动看着沈斯京,神色不明,沈国德脸色黑沉地冷哼:“真是入魔了,还真把狗当儿子养,有空关心儿子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多跟华初恩打交道,再不然找个能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免得孤独终老。” 沈斯京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顺着丧彪的毛,淡淡回了句:“我有女朋友了。” 宋茉面色沉静,睫毛微微颤动如云雀翅。 沈国德闭眼,挥挥手,懒得跟他讲了,反正讲也讲不听。 临睡觉,趁着沈国德和秦月看不见,沈斯京抱着丧彪进了宋茉房间,没料刚进来她直接揪了他背上的肉一下,嗓音清冷:“刚才吓死我了。” 这力度根本不疼,但他还是假装很疼地蹙眉长嘶了声,宋茉瞪他两秒,还是伸出手慢慢揉了揉刚刚揪过的地方。 沈斯京勾唇,举着不停哼唧的奶团子,两手握着它的后腿,跟举机关枪似的,对准宋茉突突两下,这次他清晰无比地,说出了刚才未能说完的两个字: “叫妈。” 丧彪喉咙咕咚两下,闷出撒娇的一声:“汪!” 宋茉眉眼弯弯,将脸埋进奶香味十足的狗狗身体里,亲了亲。 秦月路过时听见狗叫,对着这扇关得紧密的门温声道:“囡囡,早点睡,别让狗上床。” “好。”宋茉应声,和丧彪玩了一会儿,然后给它安排了张狗狗垫,丧彪很听话,在上面趴了几分钟,呼呼大睡了。 两人又有足够的时间拥抱亲昵,甜言蜜意。 结果抱了没一会儿,沈国德的声音又再次在门外响起: “小茉,你看见你哥没?怎么不在房间?” 隔着一扇门,两人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止,沈斯京慢慢地,大手在黑暗里双手绕着宋茉的腰,俯身,埋进她的颈窝里,高大身体贴在她的后背,轻轻亲她白皙的天鹅颈,一寸一寸亲吻,温柔啜吸,循着吻她的唇,磨蹭着轻啃一下,又轻而易举撬开她的齿,用力吮吻。 沈国德还在门外继续问:“这浑小子又出去飙车了?” 心脏被这刺激的场景拉扯得激烈跳动,宋茉呼吸微滞,任由他抱着吻着,觉得她附近的空气都被他掠夺走了,右手后倾插进他浓密发间,轻扯、摩挲,侧头和他炙热呼吸交融,用一种几乎听不见的气音说:“你要这样玩是吧?” 沈斯京吻她发丝,埋进她馥郁的发香里,呼吸粗重沉哑:“你喜欢的。” 沈国德在门外又叫了声她,宋茉抿唇,淡声回应:“他有点工作的事。” 说完,不等沈国德继续说,她就干脆利落关了灯,面色清冷,呼吸微微急促,伸手直接将男人的头摁压下来,沈斯京瞳孔骤然缩了一瞬,心脏霍霍激烈跳动起来,一片黑暗里,弯腰曲背,他伸手用力压着她的后脑勺,手背青筋微微凸起,高大身躯将她堵在墙角,嘴唇激烈碰撞,他含住那殷红肿胀的樱唇,在口中嘬吸,啧啧湿润作响。 对彼此的爱意就像火山爆发般,轻轻的眼神触碰都能撩起一阵火燎,牵手拥抱会上瘾,亲吻会上瘾,恨不得整天都跟彼此黏在一起,闻着对方熟悉的身体香味,渴望每分每秒都跟彼此的嘴唇相贴,只觉得这个世界上爱真是一种美好的存在。 隔着一扇门,父母在安然睡觉。 而他们在深夜放肆亲吻,银丝拉绵在两人唇齿间分不清你我,心跳相融,彼此体温却更炙热,亲到后期两人都生理性缺氧,尤其宋茉,猛地推开男人捂着胸口侧身拼命咻咻呼吸,缓过来后又再次淹没进男人强势的亲吻里。 chapter104 妈,你不是小三吗 ——这才确认关系第二天,就这样了,以后还得了。 两人心里同时闪过这个念头,动作却没有半分收敛,宋茉被轻轻掐着脖子,强势淹没进男人的亲吻里,她的手伸进男人衣服里一寸寸摸他腹肌,沈斯京的手颤颤巍巍隔着一层单薄衣服反复摩挲她的腹部,也不敢伸进去,只能将手上未能解的瘾在嘴上用力报复回来。 他在她耳边低声叫她宝贝,轻轻夸她声音怎么这么好听,腰怎么这么软,宋茉红着脸咬他下巴,直接翻身坐在他身上,弯腰覆吻,摩挲到床头柜上放着的空调遥控器,滴一声开了,凉气从头顶上方呼呼吹来,宋茉舒服得眼睛微眯,和夜色里柔软狡黠的猫咪般。 沈斯京亲了亲她的眼睛。 然后大手手撩卷起她的宽松柔软的裤子,裤边撩到膝盖,层层起酥,如椴木般粗粝的指腹再伸进去,摸她的大腿,黑眸迷蒙荡漾。宋茉被他指尖那点茧摸得头皮发麻,颤颤退开来,炙热呼吸交融,两人直勾勾地盯着对方,默不作声地,手同时在对方肌肤上占据一席之地反复摩挲,宋茉大腿细嫩的肌肤都快被沈斯京摸破皮了,两人在黑暗里对视,眼睛同样的红,压抑的红。 年轻气盛的男女都知道对方这举动暗含的意思,都心照不宣地按兵不动,从眼尾至脸颊都透着暗潮汹涌的绯红,越压抑,理智越如履薄冰。 宋茉不是个顽固守旧的传统女生,在她的世界里,从男人说爱她的那一秒,她全身心已经完全交付于他,她绝不会背叛他,当然也不会容忍他离去,所以对她来说,现在两人的行为在她看来再正常不过。 但这仅限于对象是沈斯京。 黑暗里,她睁着水光潋滟的眼,凝视他,嗓音放得极轻:“没关系的。” 没关系什么,沈斯京心知肚明,呼吸粗重几分,低下头亲了她两口,跟咂了口松软的枣泥糕似的,满嘴甜,然后抬眼看她半晌,嗓音哑着从嘴里吐出俩字,挺僵的:“不行。” 完全一副死守清白、克己复礼的坚韧样,把宋茉看笑了,手指捏他坚硬的腹肌一下,眉眼温情:“你是老头吗?谈过那么多次恋爱还这么纯情。” 抚她汗湿发鬓的手一顿,沈斯京勾唇,亲亲她的发鬓,贴着她耳边黏黏糊糊地哄:“跟他们是假谈,跟你是真谈。” 像小孩子一样,我只是跟她们假玩,跟你是真玩。 宋茉冷丝丝的眉眼渐弯,笑得眼睛水灵灵的。 就这么腻了两三分钟,沈斯京忍不住了,抱着她的腰推开她,然后起身下床进洗手间,很快,里面开始传来低沉起伏的响声,波涛起伏仿佛海的浪潮,淹得宋茉的脸颊绯红,平静许久仍心潮涌动,仰看着光影交织的天花板,眸里洒落莹澄清辉。 玻璃窗仿佛云母屏,上面画着随风摇晃的枝影,霁月倾洒粼粼波光,清冷的白钟情洒在女人泛红湿润的眉眼间。 真好,一段不为人知的意乱情迷,谁也不知道之间的关系。 什么兄妹不兄妹,爱人罢了。 - 大三学期末结束,宋茉再次空闲下来,趁着沈国德在家这段时间,她想尽量早点处理退婚,免得夜长梦多。其实处理起来不难,毕竟华清越也并不是真的想跟她订婚,双方都不同意,这场订婚怎么样也坚持不下去,虽然沈国德和华夫人肯定会失望。 计划安排得很顺利,一切发展也如宋茉所料,跟华清越约好提订婚的日期也越来越近,但宋茉没想到,比退婚这个问题更早到来的,是秦月的质问。 当秦月示意她进房间谈话时,宋茉就隐隐有预感,心跳快了几拍,没表现出来,跟在女人后面进了房间,咔哒一声锁了门,果然,下一秒,秦月蓦地转过身,平常温柔模样已然变得异常锐利,盯着她,语气冰冷。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宋茉眨了眨眼,胸脯轻微起伏,面色平静:“什么?” “不要在我面前装不知道。”秦月脸色难看,没打算和她掰扯,直接清晰明了切入主题,“那天沈斯京脖子上那些东西,是你干的?你们做到什么地步了?” 她一字一顿地说,“你,和沈斯京。” 这些话一出,宋茉就知道瞒不下去了,其实她也没想瞒,只是坦白的时间比她想象得要快。手伸进衣服口袋里,里面是沈斯京刚才给她买的玩偶挂件,毛绒绒的,她捏了捏,淡淡道:“在一起很久了。情侣能做到什么地步,不就牵手拥抱接吻。” 语气轻描淡写的,却让秦月眉头皱得更深,沉默片刻,面无表情道:“分手。” 话落,宋茉也毫不犹豫:“不可能。” 三个字就像火上浇油般,直接让秦月脸色骤沉,尖锐声音锋利无比:“你必须分!”她这女儿看起来温温和和的,其实性格特别倔,可以一条路走到黑不回头,看中的东西绝对不会改变,所以她并不打算苦口婆心劝说。 “我和你沈叔叔这几年是怎样的情况,两边亲戚都知道,虽然没结婚证但也跟结婚差不多了。现在你却和沈国德儿子在一起了,你让我怎么跟两边人交代?又让两边亲戚怎么想我们?!” 面对这么一长串的质问,宋茉没有丝毫惊慌。 她扯着唇,眼神莫名的冷,突然开口:“您要和沈叔叔结婚?” “不然呢?” 宋茉看着她,缓缓吐出一句话:“可是妈,你不是小三吗?” 这句话如同惊天雷般在秦月耳边炸响。 脸色瞬间煞白。 chapter105 华初恩不见了 “......” 宋茉的话落下后,房间里沉默了很久。 空气如冰冻般凝滞,落针可闻。 秦月不可置信瞪着眼,刚刚如虹的气势被直接浇灭,她手指不由自主掐进肉里,呼吸停滞,颤抖的手撑着床边,慢慢坐了下来。只感觉宋茉直白刺眼的目光火辣辣地烧着她的脸,羞耻一涌而上。 温柔如水的嗓音已然沙哑,喉咙动了动,试图负隅顽抗:“我......” “你是。” 宋茉笃定打断。 秦月沉默。 她在抖,宋茉手指也在抖,想刻意镇静却仍然控制不住地抖。 其实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当被证实这一刻,她还是感到无所适从的愤怒、羞愧和难以置信。她走上前,跪在秦月面前,仰头看着这张已然有了岁月痕迹、苍白的脸,轻声说: “所以,妈,你知道我在被沈斯京骂的时候,在他跟沈叔叔站一块儿却什么话都不说的时候,在沈叔叔心情不好打他的时候,我都在想,在怀疑,会不会真正对他实施暴力行为的,不止是沈叔叔,可能还有我们。” “现在证明了,真的是。” 秦月闭眼,浑身冰凉。 “我们以第三者的身份插进了他的家庭里。”宋茉眼睫湿润眨了眨,“我们也是实施暴力的人。”她轻声问,“他以前骂我的时候你不出声,还让我忍。是因为你也觉得愧对整个沈家、愧对他,是不是?” 秦月的心仿佛被女儿亲手持刀挖着,宋茉每句话都直击她的要害,戳穿了她所有多年以来极力掩盖的所有不堪,身为母亲的尊严和脸面尽失,她羞愧到了极点,下不了台,只好站起来逼近宋茉,试图用母亲的权威压制她,嗓音勃然: “你不要在这里转移话题,我问的是你和沈斯京的事,你在这里转移什么视线?而且我是你妈,你用什么语气来质问我?!” “你爸当初生病,我要照顾你、照顾你奶奶,所有的担子落在我一个人头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累?!如果不是你沈叔叔,我早就不知道死哪儿了。”她歇斯底里地叫,“我为了你活到现在,你现在还质问我?你是我女儿,你有什么脸面来质问我?!” 宋茉不说话。 她继续声音尖锐地喊:“除了这一件事,我没有任何对不起沈斯京的地方了!我是他的长辈,他骂我我忍了,这几年我在他面前低声下气,他毁了我的婚礼我也没计较,我已经够忍让他了!” 宋茉静静看着秦月,眼神越来越悲哀。 她开口了,声音淡,却足以让女人的愤怒戛然而止: “妈,当初是因为你说你的药忘记拿了,裘阿姨才坐上那辆大巴的。” 一句话,把秦月内心所有的防线击溃,血液冻僵,整个人如同被抽干般。 她嘴唇猛然颤抖两下,眼泪夺眶而出,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到极致,过了很久,才说:“你怎么会知......” “您以为当时我睡了,其实我没有。我听到你跟裘阿姨打电话了。” “......” 宋茉伸出手,慢慢地抹开女人流下的泪:“妈,我知道,大巴翻车不是你的错,您也不知道会翻车。但裘阿姨死这件事,您也间接导致了,您是不是也应该承担点愧疚呢?” 连她在深夜里,都会想起裘阿姨那张漂亮活泼的脸,难过悲伤。更何况是秦月。 她不忍看秦月苍白的脸,又垂下眼帘,嗓音涩然:“但您竟然还想跟沈叔叔结婚。妈,我不明白,这就是您赎罪的方式吗?” “您在握着沈叔叔的手的时候,您不觉得羞愧吗?看着沈斯京的时候,不会觉得心慌吗?” 怎么不会呢,秦月眼神空洞,眼泪拼命往下流。 所有人的内心都是有底线的,对于她来说,当小三并未触及她的道德底线,但她间接导致裘秋的死这件事,永远是她内心最跨不去的坎,日日夜夜里她都感到痛苦难捱,梦到裘秋找她索命。 梦里裘秋满脸都是血,冲她大喊,骂她不要脸,抢了她的老公还要了她的命。 她和沈国德是在什么时候苟且在一起呢? 其实很简单,她的丈夫得了重病,工作家庭两边让她痛苦难捱,裘秋工作很忙,就拜托沈国德闲着的时候去照顾她,一来二去的,就有了感情。她一开始没想真的跟沈国德在一起的,只当成是她痛苦里的依靠,当作成年人某种隐晦的慰籍。 但她没想到裘秋会死。是她间接导致了裘秋的死。 宋茉说得没错,她永远欠裘秋的。 永远还不了。 秦月闭着眼,喉咙哽咽,一直在重复: “我永远欠裘秋的......” 宋茉握着秦月的手,轻声说:“妈,我爱你,因为你是我妈。但我希望您永远不要忘记这份愧疚和痛苦。这是对于裘阿姨在天之灵和沈斯京,您能给予的最轻的忏悔了。” 过了很久,秦月筋疲力尽的疲乏声音,在房间里低低响起。 “沈斯京这个人,你认定了?” “我只要他。” “他不恨我?” 宋茉没说话。 秦月闭上眼,眼泪从指缝里沿流下来,没再说了。 让秦月在自己房间里独自待着,宋茉拿起外套出了门,空气清新,天空蔚蓝,她深深呼出口郁气,心绪复杂。 她知道秦月心里的愧疚和痛苦。在今年过年的时候,沈斯京去山上祭拜裘阿姨,她在房间里偷偷看见了秦月也悄然开车跟了上去,沈斯京也说过裘阿姨的墓前除了他还有人去祭拜,当时她就猜到了是秦月。 但有什么用呢,斯人已逝,她也只不过尝试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的愧疚心减少罢了。 手机在口袋里一震。 她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华清越发的一条信息—— 「华初恩不见了」 chapter106 你才是我的宝宝 不见了?这下麻烦了,宋茉皱眉。 紧接着又听见华清越问:“她有没有去找你?” 宋茉说没有,两人又聊了几句就匆匆挂了电话,华清越垂头看着消息框,家庭群里,华凡玉在焦急地问要不要报警的消息。 他说华初恩自从那天得知哥哥的订婚消息后,整个状态都不对劲了,兴致勃勃报的插画课也停了,每天和朋友出去玩疯,满身酒气回来。 说不开心吧,倒也没有,每天笑得开开心心的,但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最近更过分,华初恩没回家超过一个月了,天天在外面住,最近几天都没有给家里报备,也没有发朋友圈。 华初恩喜欢出去疯玩,所以华家夫妇都更注重华初恩的安全情况,让她无论回不回家都每天报备安全。但这次连续三天都没任何消息,只好让华清越出面解决。 对于华初恩的事,他一向处理得很妥当。 男人面色沉静,凭借记忆在手机里输入一通华初恩朋友的电话。 “你好,我是华初恩的哥哥,请问你知不知道......” ...... 半小时后,车缓缓停靠在武北市最大的酒吧面前。 推开门,震耳欲聋的声音排山倒海地袭来,气氛嗨震,独具一格的视觉盛宴,狂热的灯光如纵欲的霓裳酒在无数晃动的手臂藕条上,衣冠楚楚的猎人空虛放荡,人群呐喊和尖叫声此起彼伏。 只这一抹白衬衫从妖魔鬼怪中掠过。 脚步闲庭,气质极为优雅出众。 所有被这一抹清瘦身影吸引的人,扭头,却只看见那干净的下颌线和如云峰般笔挺的背影。 灯光晃得厉害,华清越找了十几分钟,才在一个l型酒吧卡座里找到华初恩。 卡座里坐着的男女有十几位,都挺年轻,桌子上摆满酒吧特供的零食,华初恩坐在最中间,身边坐着几位人高腿长的帅哥,聊得热火朝天。 她懒洋洋靠着柔软的红色沙发背,捂着嘴巧笑嫣然。 面庞被射灯晃动照得光彩斑斓,妆容精致,肩膀镂空,短裙下两条长腿裸露。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华初恩下巴侧抬,目光透过无数晃动的人影,和他遥遥对上,那一瞬间她很明显地顿了顿,又慢慢地,扬起一丝兴味盎然的笑。 他走上前。 她盯着他,没有主动开口,眸光发亮,媚眼如丝。 聊得正嗨,卡座里突然闯入个不速之客,气场还挺强,其余人察觉到不寻常的气氛,眼睛往华清越和华初恩来回切,闻到八卦的沸腾气味,这么沉默一会儿,有位女生忍不住了,率先娇声开口:“这是来捉奸来了?华初恩你也真是,不藏好点,都被发现了。” 噗嗤,周围人哄然而笑。 起哄口哨声此起彼伏,气氛重新热闹起来。 华初恩浅笑:“说什么呢你们。” 然后慢条斯理地掀起眼皮,朝男人挑了挑眉,挺挑衅的。 华清越没什么表情,只说:“回家,现在。” 仿佛没听见,华初恩的手依然黏黏糊糊地搭着旁边年轻帅哥的肩,眼尾瞥华清越,贴在帅哥耳边甜腻地说:“宝宝,猜一下这人是谁。” 帅哥笑着看了眼华清越,也跟着调笑:“怎么,他也是你宝宝吗?” 华清越身体岿然不动,眉眼漆黑。 华初恩嘴里发出轻笑,往华清越方向轻飘飘一指,她尾音上扬,说:“呸。这是我家里那个特变态的学霸哥哥。”又亲了口帅哥脸:“你才是我的宝宝~” 撒娇撒得一点儿也不做作,嗓音醉着,一种很轻巧的无辜感。 尾音绵长,听得人耳朵都酥掉一大截,帅哥的脸都红了,华初恩眉眼弯弯,笑意满满。 然后,她慢悠悠拗着脸,盯着华清越。 chapter107 委屈 在座的都是些跟华初恩同龄的年轻男女,漂亮有型有气质有钱也爱玩,华初恩的话一落,所有人边看着华清越边笑,像在轻佻地看着一件展品,暗自揣测他变态在哪,互相耳贴着耳在议论些什么,听不大清,气场均匀融洽,衬得华清越和这里格格不入。 华清越没有生气,甚至没有泄露一丝一毫不开心的情绪。 依然温润如玉,清冷平和。 在看到她亲那男的脸时,也只喉头微动,斜额,跟在场的人礼貌点头示意,嗓音温和:“你们好,我是初恩的哥哥,家长担心,让我过来带她回家。刚才麻烦你们照顾她了。” 他弯腰去握华初恩的手,华初恩靠在帅哥身上,轻飘飘甩开他,他也不气不恼。 只是那笑意微微带着凉意,像午夜阴沉吹过的风,沉闷。 男人清冽好听的嗓音,这礼貌绅士的姿态,在场年轻女生们同时默契地互相挤眉,极品啊,不错,有几个漂亮女生笑着打趣:“华初恩,这真是你哥哥啊?长得真好看。” 华初恩本来有点醉醺醺,闻言,目光猛然锐利几分,绕着那排女生扫了一圈。 她注意到,那些女生们虽然也在笑,但那笑声比平常多了几分妩媚,眼睛也悄摸着往华清越身上瞥,脸红红的,华初恩眉眼生出点恼意,浅笑弯起的唇敛住。 旁边帅哥递过来一杯酒,她还没伸手接,就被华清越轻轻一挡,他俯身,靠近挟带一阵清寒的气息,华初恩呼吸微滞。 “她不喜欢喝酒,就不要给她喝了。”他和颜悦色地说。 还真像个真的为妹妹着想的哥哥,华初恩心里嘲讽,眼睫毛扬着盯这张道貌岸然的脸,他的目光也径直朝她看来,目光冷寂,如烧灰。 帅哥是个体面人,浅浅勾起个体面微笑。 “这是酒吧,当然得喝酒。你也坐下来吧,大家一起玩。” 默然几秒,华初恩高挑柔软的身体贴着帅哥的半个身体,笑:“是啊,一起玩嘛~” 华清越太阳穴青筋微凸,他没应这句话,直接将华初恩从那男的身上攥了起来。华初恩手臂猝不及防被一股大力扯疼,忍不住痛呼出声,手中酒杯蓦地倒地,混着酒洒了一地,四周瞬间无声,所有人目光纷纷往这边看来。 两人距离贴近,华初恩仰头看着眼前这个极为熟悉的脸,男人的眼瞳仿佛覆了浅浅一层薄霜,她被他盯得莫名心微微跳动,手指甲陷进他手臂的肉里,对他的强势很受用。 华初恩得意笑着,用一种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你不是不理我吗,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还来找我?” 快半年了,华清越没有一天不是对她保持疏离状态,问什么都是“嗯”“好”,甚至她试图有意无意地向他示好,他也丝毫没理会她,时不时人间蒸发,她到处都找不到他,只能用失踪引起他的注意了,虽然过程缺德了些,不过whatever(随便啦),目的达到就好了。 华初恩的眉毛刚得意洋洋扬起没几秒,突然就听见男人清冷低磁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如寂静空旷的雪,很凉,萧寒:“为了气我,你故意玩失踪,用这种父母担心的方式?” 她一愣。 华清越瞳仁黑得要滴水,声音很轻,也很沉。 他说:“我现在不会心疼你了,所以,别让我真的对你发脾气。” 华初恩滞住了。 远处的舞池群魔乱舞,音响声震天响,射灯五彩斑斓,整个世界仿佛是深邃的大海,一翻全是浪,无声地游走在男女之间,眉来眼去打情骂俏,满园春色关不住。 唯独两人这一小隅地,就连呼吸都是寂静的。 围观众人本来还好整以暇看着这兄妹俩,正暗自纳闷这兄妹俩会不会举止太亲密怪异了些,下一秒,就见那平常无法无天的华初恩动作突然停顿。 那一向娇声怒骂、风情高傲的绝艳面庞,正死死咬着唇,臊眉耷眼,眼眶红红地瞪着她面前的男人,眼神是极为凶狠的,恶狠狠的。 但任谁看都能看出来,她委屈了。 chapter108 没必要了 临走前,华清越将华初恩和另一个女生的单买了。 这是刚才告诉他华初恩位置的女生,就当答谢了。 但华初恩不高兴,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上前十指扣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凉:“你为什么给她付款?怎么,你喜欢她啊?宋茉呢,她也不管你给别的美女献殷勤,我到时候给她通风报信,你俩这婚就结不成了!” 他甩开她的手,丢过来件外套,她咬唇,蜷了蜷手,拎着外套没打算穿。 男人眼神从前面瞥过来,她静了片刻,呼出口气,手脚麻利三两下穿上,看着华清越拍拍衣尾,表示自己听话了。 对方没搭理她,继续走在前面。 在身后看着他清瘦的背影,看他白皙的后颈线,走路时晃动的手臂,耳廓上挂着的细眼镜腿,泛着银色的光,雅正清冷。 深夜,穿过嘈杂街道,两人慢慢地走到了静谧昏暗的巷子深处,已无路可走,树影斑驳,充满了年代感的旧墙上贴着七拧八歪的广告贴,苍白稀寥的路灯灯泡下飞萤扑棱。 沉默一会儿,华初恩率先开口。 “华清越,你不疼我,多的是人疼我。” 站在高高的路灯下,灯光有点亮,晃得华清越的脸很白,从口袋抽出一个黑瓷烟盒,他说:“那么多年,最疼你的就是我。” 昏黄破败的灯泡下,空气飘浮细细浮尘光粒,男人靠着墙壁抽烟,身型优雅清冷,烟雾弥漫,遮得清冷的脸模模糊糊的,踩到个塑料袋,淅淅沥沥响,他弯腰捡起,扔进垃圾桶。 华初恩在身后歪着脑袋看着他。 很少人知道华清越会抽烟。他总是穿着规整洁白的衣服,扬起的笑意干净亲和,对谁都翩翩有礼,内疏外亲,父母、老师和朋友,没有一个不夸他知礼懂分寸的。 她是极少数人知道他表里不一的其中一个,或者严格来说,只有她知道。 她唾弃厌恶他的伪善,却又为只有自己看穿他而感到沾沾自喜,就像发现了商店的限量版物品,只有她拥有了。 成年那晚,是她勾引的他,因为她想知道华清越失控的样子到底是怎么样的,而他也没让她失望,他表现得很好。她和他初尝情事,隔三差五的心痒难耐,每日背着父母吃甜蜜汗津津的禁果,那段时期是她和华清越这二十年最甜蜜的阶段,除了正式公开承认男女朋友身份,其余的情侣能做的事情,全都做了个遍。 但她不喜欢这些温情的。 她只喜欢刺激。 华清越喜欢扶着她的后脑勺亲她,但她只想感受他抚在她身上的那只手。 那段时间,她刚好看了一部很喜欢的港片,觉得成熟男女在床上烟雾缭绕的样子很有魅力,很神秘很刺激,她心血来潮想效仿,就跟华清越说想让他在下面边抽烟边动。 她眼睛亮亮地说着,毫不知羞。 华清越正蹲下来给她穿鞋,她足尖轻轻挠他胸口,他笑了笑,顺从地说好。 他从来不会拒绝她提出的任何要求。 但约定好的那天,她和朋友们出去玩得太疯,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她以为他走了,但他没有,一直在等,她有点心软,仓促下楼买了烟,是劣质烟,烟盒下还标着灰尘覆盖的价格标签纸,对健康不好。不过随便了,又不是她抽。 少年瞥到烟盒时,并没什么表情。 其实当时华初恩也不知道他看到那价格表没,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虚的。但她递过去后,他没有迟疑就直接接过了。那毫不犹豫的程度,就好像她递过去的就算是毒药,他也会心甘情愿吃了。 她松了口气。 华清越很听她的话,低头挑出一根烟,那双修长且骨骼分明的手,夹着烟特别漂亮,特别有感觉,华初恩眼微微发热,他咔哒一声点了烟,漂亮的手往下滑握住她的手腕,力度很轻,温度很低,他轻声说:“可以了。” 像北极的鸟羽般拂过,激得人心一阵凉意。 他将她小心翼翼平放在床上,规规整整摘了眼镜。 她很喜欢他摘眼镜的动作,禁欲,诱人又干净。 房间开着灯,她在他上面,袅袅烟雾蒙着华清越清冷的脸,咬着烟,下颌线紧绷,力气比以前用得更大,一举一动都能游刃有余地控制拿捏着她,他在流汗,额头、胸膛都汗津津的,耳垂涨红,乖顺又强势。 突然,他拿起眼镜,戴起来,看着她,嘴角带着笑,挺坏的。 她心脏狂跳,觉得港片压根没有华清越带劲。 她撩开湿漉漉黏在胸上的长发,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唇角微微勾起的笑、那双爱慕她到极致的温柔双眼,莫名的,她心脏突然跳快几拍,和生理冲动不一样,是悸动的那种快。 她低下头想吻他,他撇过脸避开。 往前凑了几次他也不让,那英俊干净的眉眼,眼底覆上一层阴影:“下次别买这么差的烟。”他低声说。 原来在跟她闹脾气,她笑了笑。 许是运动除了一身汗抒发了所有情绪的燥郁,她出奇地软下声音哄他,说知道了,下次不会了。但其实她根本没放心上,该忘的还是会忘。 那双温度很低的手,轻柔抚过她的后脑勺,华清越说:“你闻了对身体不好。” 他心疼她闻到二手烟的雾。 那天的劣质烟绕进华清越的喉咙里,损毁焚烧着他健康的器官,清醒地堕落,就好像他和华初恩接吻时,他伸手把她的眼睛轻轻覆盖住。 因为不想看到她眼里那抹不在乎。 ...... 华清越在抽烟,华初恩就在旁边蹲着等,太无聊了,有点困,迷迷糊糊的眼睛努力睁着,数地上搬蛋糕的蚂蚁,酒劲渐渐上来,她的头有点晕,隐约间听到男人抽着烟时好像喊了句她的名字。 她懵懵然抬头,颤颤昏昏地撑着站起,踩着高跟鞋走上前。 意识模糊间,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现在怎么不怕我闻到二手烟了。” 语气微微有着抱怨,只是和以前发脾气不一样,这次含着些撒娇和讨好。 华初恩仰头望见,那个清风霁月的身影仍然一动不动直直站着。 他望着她,目不斜视,浅眸沉静清澈,压着气息,似乎在极力克制。 华初恩心脏又开始狂跳。 但是她却听见,有略嘶哑的声音淡淡地随风飘过来。 “没必要了。” chapter109 我可怕你了 知道沈斯京和宋茉在一起后,秦月没有将这件事告知沈国德,只让宋茉自己去说,她自己反正是没脸说的。闲暇之余她也想尽量改变宋茉的想法,无关自己的私心,主要是她不喜欢沈斯京的浪荡性子,女朋友那么多,她担心他只是喜欢刺激玩玩而已。 但她一直说,宋茉就一直坚持,她只好作罢。 而且虽然她也知道沈斯京浑不吝,但还是靠得住的,以前他有多护着宋茉她也是亲眼看见过,只要沈斯京能收住心,她也就随他们了。 宋茉不想拖延,想尽快跟沈国德提,但当她来到沈国德面前时,对方却看着她,面沉如水,淡声说:“我都知道,不用说了。” 她一愣。 沈国德没解释,转身走了,留下她一人在原地愣怔着。 晚上和沈斯京在房间见面,这次是光明正大见面,沈国德和秦月就在客厅坐着,也不知道看到俩人独处没,都没抬头,沉默着干自己的事。 宋茉问沈斯京是不是跟沈国德提了。 大掌握着她的腰,男人露出个风流不羁的笑:“什么都要你出头,你当我是个吃软饭的?” 他和沈国德的谈话是在昨天下午开始的。 谈话很简单。他吊儿郎当插着兜来到沈国德面前,歪着毛刺刺的脑袋,开口就是屌炸天的一句:“喂,老子要跟宋茉结婚。” 迎面而来的就是沈国德的猛的一巴掌。 和他震怒到极致的声音,他大发雷霆:“你在说什么混话?!” 他没躲,左脸被扇得发麻发红,居高临下俯视沈国德震愕的脸,舌尖顶顶脸颊,淡然开口:“不是征求你的意见,就是跟你说一声。” 然后,就是六年来,父子俩头一次的彻夜长谈。 主要是沈斯京在说。他面色淡然的,说自己是怎么在晚上睡不着时发现他和秦月在隐秘角落你侬我侬,说自己多厌恶憎恶他,说自己不想让宋茉知道母亲是小三所以一直知道这件事没跟她说,却又不甘心想让她知道真相,矛盾得跟个患了神经病的懦夫一样。 这次他不止是想要坦白和宋茉的感情。 他也要当妈妈的嘴,让无法开口的她诉说怨恨。 沈国德起初震怒,后来肩膀慢慢塌下来,双眼无神,透着死寂的灰。 沈国德捏着烟坐在天台,沉默听着儿子的怨恨,他和秦月的表情一模一样。愧疚、羞愧、愤怒、尴尬,但最多的,是沧桑无力。 他一句话都没说,看着窗外山林的景色,闷头抽烟。 最后,沈斯京只听到他嘶哑苍老的声音:“小茉挺好,好好对她。” 沈斯京转身,清淡撂下一句话。 “我不是你。” 沈国德和秦月因为工作的事又走了。 但比起工作,两人的离去却更像是一场逃避。 ...... 华家那边还没搞定,退婚的事要延迟一会儿,后面宋茉还要跟华清越和华家夫妇安排一次见面,华家夫妇比较传统,所以退婚这事必须当面说清楚。 沈斯京听到这消息后,皱眉退开冷笑良久,冷笑到嘴唇都要抽筋了,女人忍着笑,在他怀里轻声轻语撒娇哄他,给足了男人面子,但他还是不高兴,她就正起脸色,故意跟渣男一样逗他说“你还想怎么样”。 沈斯京恨恨盯着她,咬了她的手腕一下,将沉重身子压在她身上,还是不开口说话。宋茉就悠悠然玩手机。 俩人沉默半天。 他又突然从她锁骨里抬起头,脸色硬硬的,看着她。 “那你跟他见完面记得还要喜欢我。” 宋茉笑得倒在床上起不来,抱着男人毛绒绒的脑袋亲了又亲。 两人闲来无事会出去逛街看电影,宋茉让沈斯京帮她拍照,她可以发誓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这么丑,拍了很多张都不见好,摆pose摆累了,宋茉蹲着翻他手机里的照片,面色淡淡的。 沈斯京就在她前面蹲下给她打伞遮阳。 他摸不准自己哪张拍得好拍得不好,所以她翻一张他就看她脸色一眼,默默然。因为网上说女孩子拍不到好照片时会特别生气烦躁,他没敢打扰她。 结果她翻了很久都不起身。 他纳闷,探头过去看她选好没,结果发现手机屏幕上是录像页面——她在拍他! 嘴里冒出个“卧槽”,他手一伸,宋茉站起身躲避开他,抿唇,眉眼弯弯,清澈明亮的眸收敛不住潋滟的光,她笑得开心,低下头去看相册里录下来的他。 录像里,他一动都不敢动,手撑着伞杆子,硬邦邦的拳头缩在身前,漆黑的眼微微睁大,时不时抬头看镜头后的她一眼,她笑时他也跟着笑,她没出声时他也不说话,英俊坚毅的面庞光影变动,表情变换。 特别好笑和可爱。 他沉着脸看她半晌,最后还是哼了一声,也咧开嘴笑了,宽厚干燥的大手抚着宋茉的头,凝她清澈明亮的眸,在她唇上温柔落吻。 “我可怕你了。”他说。 - 过了几天,沈斯京和兄弟们聚会,来的都是跟沈斯京走得近的,有权有势有钱,粗犷的绅士的风流倜傥的,都是一八几的大帅哥,应有尽有。 宋茉看花了眼,眼睛一动不动瞧着门口不断涌进来的帅哥。 沈斯京黑着脸,手指在桌上敲两下唤她的神魂,扬着下巴说:“我很惊讶你能在找到像我这样的男朋友后,还能被其他男人吸引。” 这傲娇样,宋茉低头含笑一阵,作势皱眉。 “不看了。”她说,“都没我哥好看。” 沈斯京甜得眉眼都快泛出粉色的光了。 照常寒暄一阵,那些男人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宋茉身上。 终于等到介绍女朋友时刻,沈斯京满面春风,半搂着宋茉,眉眼藏不住的笑意,一字一顿介绍说这是他女朋友,宋茉头一次听到这个称呼,面对众人恍然大悟一人一句“嫂子”“弟妹”的,面色沉静,耳垂却微微红,只轻轻嗯了一声。 这群兄弟里有几个是摩托俱乐部的常客,见过宋茉,只是那时候宋茉还是妹妹的身份,听到俩人在一起后,的确震惊了几秒。 但能跟沈斯京交朋友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也没多嘴问,只真心实意地祝福。 有个不知道哪个兄弟带来的男孩子,初中,年纪挺小,嘴上没个把门,正是以为自己很牛逼的年纪,他喜欢林明月,所以看宋茉哪哪都不顺眼,觉得她抢了林明月男朋友。 众人和和气气吃饭时,他掐准时间,阴阳怪气插了句话: “原来接明月姐姐班的就是你啊,我还以为多漂亮呢。” 又假装很小声地压低声音:“也就这样,跟我上次去的洗脚城里的......” 嘟囔几句,说完就兀自笑了起来。 他年纪小,哪去过什么洗脚城,就是口嗨。 而沈斯京朋友都是些懂眼色的,平常就喜欢吹事业上的牛逼,没开过女性玩笑,再加上沈斯京给宋茉倒水夹菜剥蟹的殷勤样,就知道这俩人是往过日子的方向去的。所以这男生的说完之后没人跟着他笑,反倒都沉着眼瞥他。 周遭鸦雀无声,小男生自己搁那笑了两声,见没人理他,慢慢停住嘴。 宋茉面色清冷,没什么情绪,依然温和。 但沈斯京的脸倒是黑沉下来,腿一抻,椅子拉出长长刺耳的划声,起身走上前给那十几岁的小屁孩儿一脚,说他年纪轻轻说什么混帐话,攥着他脖子领跟拎小鸡似的过来,黑着脸让他给宋茉道歉。 那人年纪小,突然被人高马大的男人一拎,吓得脸色青白差点眼泪都要下来了,起初嘴硬没想开口,最后还是颤颤巍巍道了歉缩在旁边不说话。 这事还没完,沈斯京拧头问谁带来的人。 那脸色挺吓人的,周边人没敢说一句话,有只手慢慢举起来。 男人侧身,淡淡地,眉目漆黑戾气,抬手朝那人指了一记。 挺沉的一指。 那人苦着脸连连摆手,转头教训这倒霉孩子去了,而宋茉自始至终都坐在位置上淡淡看着,没发表意见,但在男人们的眼中,她那纤细的形象一下子高大威猛起来了,啧啧两声,挨个跟宋茉敬酒,并附赠一句:“牛逼。” 能拿捏住沈斯京这男人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宋茉就温温柔柔地笑,任由男人搂着她的腰挡酒。 幸福得很。 chapter110 和裴今宜的交谈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寒假又开始了,这次宋茉没有学习活动,舒舒服服在家待着,看剧看小说做瑜伽画画之类的,当然,这是个人活动。双人活动就比较丰富了。 晨光熹微时,和沈斯京懵懂着眼睛并肩漱口,俩人盯着镜子里顶着乱糟糟头发的对方笑,满嘴泡沫;中午出去逛街买钟意的情侣配件、探个店、看最近大火的电影;晚上可以在公园角落拥吻、溜溜丧彪,或者在烘着暖气的房间里,穿着贴身衣物在床上亲吻,棉被缠绵柔软,肌肤相亲间来点黏黏糊糊的eveningtalk,再来点亲密过分的动作,甜蜜又流氓。 在这个不眠冬夜里柔情四溢,温暖又灼烫。 偶尔的,宋茉也会故意惹男人生气,沈斯京黑着脸哼哼两声,直接大手一揽她的腰,扛在肩上往房间走,将她扔在床上,他强势压下来,她想躲,就被男人拍了下她屁股,嘲笑她又怂又爱玩。 而就在沈斯京忙着时,宋茉和裴今宜约好见了一面。 临新年,咖啡店装扮了圣诞氛围,复古暗格调,英式红格子壁纸,blingbling的圣诞树挂着五彩斑斓的铃铛挂件,壁炉温暖。 很少人,很安静,微微发出刀叉和瓷盘轻微的声音,只有服务员小声交谈。 宋茉推开门。 一眼望见坐在角落的裴今宜,挨着窗,她单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手边热果咖,对面宋茉的位置上,已经摆着热乎乎的牛奶和可颂。 她发现她来了,笑着举手示意。 宋茉也笑着走过去,轻轻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以来的独处,仿佛两人现在才能够真正静下心来,在安静的氛围里,以老友的身份、在没有外人在场的环境,温馨舒适地交谈。 这场见面是裴今宜提出的,在知道宋茉和沈斯京在一起后,她认真地给出了最真诚的祝福,并且认为有必要跟宋茉来一场谈话:“小茉,知道你们在一起后,我挺惊讶的。不过其实也在我的意料之内。” 宋茉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茉,不要在我面前露出这种局促的表情。”她摇头,问,“你知道你哥在附中很出名吧?” “我知道。” 裴今宜的睫毛沾着顶灯温暖昏黄的光,微微闪着。 她眉眼弯弯:“你比他出名多了。我们比你大好几届,当时在学校的时候,走在路上谁看到沈斯京,都说的是‘哎,那个是宋茉的哥哥’吧。小茉,你自己就是招牌,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这么局促敏感呢?我很喜欢你,很多人都喜欢你,你不要因为男人就妄自菲薄。换句话说,我认为沈斯京能跟你在一起,是他的福气。” 宋茉垂眼,眼眶微微酸。 “为了避免你们的感情因为我有隔阂,我觉得我还是主动说清楚比较好。其实当初我跟他分手的原因不只是因为我的学业。”裴今宜递过来张纸巾,温声道,“还因为我感觉他其实没那么喜欢我,或者说根本没喜欢过我。” “可能是我天生就比较有‘大姐姐’的气质吧,大家都会习惯性地依靠我,一口一个裴姐裴姐的,连比我大的都叫我姐。”她轻笑,有些无奈,“我当初喜欢上沈斯京,其实也是因为看中他身上有股强势的、让人很有安全感的感觉。” 顿了顿,又笑道:“毕竟高中时的沈斯京很少女生不会喜欢吧,虽然大家都说我成熟,但我其实也是个会被耀眼事物吸引的女孩子。” 宋茉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带着他的朋友们,去围堵那几个霸凌他们班同学的女生,你应该也知道这件事。当时其实我就在旁边便利店吃雪糕,看着他像个古惑仔一样杵在摩托车前,特别拽的那样子,那阳光洒在他头发上,穿着校服,特别少年气,哇塞。” 裴今宜说话声音很轻柔,眼睛带着光,仿佛透过悠悠时光在望某个青涩高大的身影。 “但是后来每次我想去找他玩的时候,他身边都有你。” 又觉得这句话有些像嫌弃宋茉的歧义,裴今宜立刻挥挥手,对自己露出点无语的笑:“不是嫌弃你的意思。” 宋茉也笑,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我是说沈斯京他老是会想到你,也经常去找你。看到点好玩的就说‘哎呀宋茉也喜欢’‘哎呀那个宋茉不喜欢吃’,我特别无奈。至于我跟他的恋爱,其实除了名分,我和他什么都没做。” “也尝试过拥抱,但刚抱了没两秒,这混蛋突然冒出句‘宋茉抱起来很软’。我想骂他,结果他还一副特别认真的样子,我真是......”裴今宜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扶额,“又气又想笑。” 咖啡店里音乐温柔流淌,宋茉微红着脸,捧着温热奶咖轻轻笑,小声道:“学姐,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 裴今宜灵动地眨眨眼,露出点狡黠的笑意。 “我知道你很喜欢我,你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都移不开眼了。所以后面你疏远我的时候我伤心了很久呢,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她叹了口气,“男人都是祸根啊,让我失去了个这么好的妹妹。” 宋茉嘴慢慢抿了抿绵密的奶泡,沾在嘴角,裴今宜抬手,轻柔抚去,扑面而来毛衣柔软的馨香味,她继续说:“而我也根本不会跟一个对我感情敷衍的男人在一起。”她爽利地吐出个所以,“我就和他主动提分手啦,分手完我还挺释然的,也没什么痛苦的感觉。” “所以现在想起来,其实我也不是爱慕他,只是想在他旁边体会到那种被保护的感觉。” 两人在咖啡店里坐了很久很久,直到谈话结束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裴今宜买完单,皱了皱鼻子,笑着看宋茉,站起来,跟抱小孩似的朝她张开手:“我过几天就要走啦,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了。” 宋茉回抱她,轻声问:“你要去工作了吗?” “是呀,我只是来武北重游旧地,生活还要继续,我的乐队、我的生活还在继续,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去的日子里呀,人是要往前走的。”她微笑着。 两人是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分开的。 人头攒动间,宋茉仍然静静站在咖啡店前,遥遥望着裴今宜的背影。 阳光洒下,驼色大衣,高挑,白金色长发飞扬,步伐悠正洒脱,依然是橙花雪松的味道。 chapter111 你想玩什么刺激的 新年要到了,这是沈斯京和宋茉在一起后过的第一个新年,他将和宋茉的旅行地点定在新西兰的皇后镇,所有计划由他亲自操刀,安排时间、地点、流程、订票等等。 有几个闲着无聊的兄弟闹腾着说要一起去,被他一个个爽快驳回,并且还加快速度整理摩托俱乐部的事情,将所有订单加急搞定,通通给新年排出位置来,最后虽然人累得够呛,银行卡里的数字却也嗖嗖往上涨。 但票还没抢到。新年的票就像肉,满地狼等着吃呢。 所以宋茉跟裴今宜谈完话回到家时,沈斯京正坐在电脑上正襟危坐,摩拳擦掌的,屏幕是抢票界面,他穿着柔软的灰色毛衣休闲裤,家里灯光光洒在他毛绒绒的头顶,随意的家居男人风。 宋茉放下东西,沉默走过去,双腿盘着坐在他右边,左手绕过他肩后将他头别过来,他懵懵然看着她,她皱了皱眉,凑近狠狠亲了他的嘴一口。 沈斯京刚才吃了饼干,下唇沾着碎粒,宋茉亲完他后嘴也沾了饼干碎,她也不管了,就这样温柔地近距离盯他。 沈斯京被亲懵了,又被她眼睛盯得发麻,脑子飞速运转发生了什么。 他在这疯狂头脑风暴,宋茉仍然安静地盯着他,盯他漆黑的眼睛、菱形薄唇,还盯他断了一截的右眉毛尾——这是昨天她说要帮他修眉,他不老实想凑上前亲她,他一动,那小刮刀就将那眉毛尾簌簌刮了下来,直接成了断眉,她蹲在地上笑了半天。 哼,自作自受,宋茉又贴上去亲了亲他的眉尾。 沈斯京近距离盯她睫毛上的湿润,皱眉,指腹在她眼角划过:“受委屈了?” 宋茉摇头,将头慢慢贴上他的肩膀,枕着,十指轻轻、却又紧紧地扣向他。 沈斯京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样,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温柔抚她的发。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 忽然,腰被猛然拍了一下。 他挑眉看过去。 “以后你少玩点刺激的,摩托车也少骑。”宋茉看着他说,“我不是在限制你的自由,你可以继续骑,但是不要去危险的地方骑了,到时候又摔断腿。” 之前他骑摩托车,大腿和臀部挫伤、右膝关节骨折,被沈国德告知后、她去医院看他那次,她真的记忆尤深,忘不了男人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虚弱样,每每想起来都心脏抽痛。 沈斯京哼了一声:“哥技术无敌,从来没因为飙车摔断过腿。” “没听过一句话吗,溺水的都是会游泳的人。而且你膝关节摔断那次不是吗?”宋茉打了他的腿一下,“明明就是飙车出了问题。” 沈斯京眼神莫名,脸色很奇怪:“他们跟你说的是我飙车摔断了腿?” 宋茉看他:“不然呢?” 沈斯京顿了两秒,释然挥挥手,说算了没什么。 她已经够愧疚了,没必要再给她增加心理压力,再说了,他和宋茉的感情,还用不着用这点小破事升温,是两情相悦又不是报恩,计较这么多得失干什么? 沈斯京忽然眯着眼:“你刚才说什么,少玩点刺激的?” 宋茉一顿,盯他嘴角那抹意味不明的深笑,她微不可察挑眉,手指勾了他的裤边一下,啪的一声,裤子弹回到男人紧实坚硬的下腹上。 他勾着笑看她。 她也看着他,歪头,笑:“你想玩什么刺激的?” 下午,天蒙蒙的,房间衍了一层懒洋洋的低度灰,男人压着宋茉在落地窗前,左手抚她的纤腰,缓缓游移往上,隔着一层薄薄的吊带衫布料,捧着轻轻揉,宋茉眼微微眯着,颅内一股巨浪掀来的颤栗,两人迷蒙望着窗外的风景,炙热气息浅浅呼在落地窗上蒙着潮湿,隐隐透着无限缱绻,沈斯京浑身发热发硬,宽肩全方位包裹着她,吻她后脖颈上的浅痣,高大的身体在落地窗前,逆着光,肌肉如峰般凹凸起伏,精壮强势线条健美,环着女人的手臂青筋微微凸起,亲吻她羞红的耳垂。 宋茉舒服得咬着指节,头靠在玻璃窗上,脸颊细腻淡绯,长发凌乱绕着手臂,随意温淡的香味。 沈斯京要被她性感死了,觉得她整个人凉凉软软的,贴上去像冰凉退烧帖,整个人全身绷紧仍然对她爱不释手,在她耳边贴着不停说腻人情话,说点稍微过分的小黄腔,嗓音情不自禁、沉沉哑哑的,她脖子都红了,忍着笑,把吻斜到他唇上,声音含糊:“你可以继续,没关系,如果你撑得住的话。” 他声音更哑,意味不明地黏糊咬她的后颈:“还得等一年,你才大学毕业。” 听懂他话外之音,宋茉眼睫微颤,低声说:“我已经成年了。”她垂下眼帘遮住眸里潋滟的光,咬唇,唇上泛起艳丽血色,是隐晦又明显的暗示。 瞬间被淹没在男人铺天盖地涌来的亲吻里。 而做完这些后,宋茉表面上没动静,暗地里还是去找了找沈斯京的朋友求证。 她觉得沈斯京受伤那件事没那么简单。 在约定好的时间,她去球场找那个朋友。 初冬,晚霞,晚上八点半,偌大球场,球鞋摩擦在塑胶地面发出响声,篮球沉闷一下一下撞击地面,她望了一圈,在无数荷尔蒙跳动的身影里,落在了其中一个极为显眼的身影上。 他刚从场上抹着汗下来,单手持球,懒懒散散的,路灯昏白打在他红色9号篮球服上,很高,挺惹眼,径直走到观众席坐着的一个高挑女生前,漂亮娇媚,波浪卷,白毛衣红围巾,她遥遥将毛巾丢到他头上,嘴叭叭的,像在拌嘴,男生低下头勾了下她下巴,她拍开他手笑,旁若无人的亲密熟稔。 宋茉和那个女生对上视线,那个女生扬起笑意,大大方方朝她sayhi。 和华初恩那种气场全开的艳丽不同,她这种艳是带点娇憨的,很讨喜,很有气质。 宋茉也浅浅微笑点头示意。 那个女生往这边指了下,季衍风望过来。 神色顿了顿,应该是在想她是谁,想起后,低头跟那个女生说了声什么,然后朝她迈开长腿走过来,两人走到了一块安静点的地方。 在听完宋茉说的话后,季衍风敛眉想了想,擦着汗,低头看她:“他只有一次摔断过腿,但那次不是因为飙车,是他跟别的男生有了矛盾,那男的手段很脏,骑着摩托从他腿上直接碾过去了。” 宋茉愣住了。 chapter112 她一毕业就结 什么矛盾,哪个男的,为什么沈国德要骗她,为什么沈斯京不跟她说?所有问题在宋茉的脑海里打转,她隐隐有点感觉是跟自己有关,没有一丝头绪。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问:“最后怎么解决的?” 季衍风淡淡道:“那男的怎么弄他的他就怎么弄回去,把他腿弄折了。那男的自己心也虚,就不了了之了。” 宋茉神情怔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还有什么问题吗?”他看了眼手表,又看了眼一直望着这边的女生。 宋茉猜他应该有约会,不想再麻烦他,摇摇头说没有:“谢谢你。” 季衍风点头,转身。 忽然,似乎又想起什么,回头补充道: “如果我没记错,沈斯京当时在高三省考,跟我们学校联合的,我记得挺清楚,很重要的考试,但他不知道从哪里听到那男的偷拍跟踪你的消息,缺考去揍人。后来就是他被那男的耍阴招,腿断了。” 他耸耸肩:“我知道的就这些。” 宋茉嘴唇微动,心脏有种被捏紧的酸涩感。 高三,秦月和沈国德要办婚礼的时期,也是沈斯京最讨厌她的时期。 她根本不知道有谁骚扰过她,只专心备考。她根本不知道他的腿是因为这才断的。后来沈国德还因为沈斯京缺考对他大发雷霆。 季衍风走了。 远远地能望见,他和那个女生并肩远走,懒洋洋揽着女生的肩,亲了她的脸一口,还能隐隐听到那个女生抱怨撒娇的声音。 “你送我的手表坏了,怎么办呀......” 宋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想着刚才季衍风的话。 - 沈斯京觉得,这几天是他的幸运日。 本来前几天就感觉宋茉很顺着自己,昨天宋茉出去一趟回来后,更加对他百依百顺,做饭做他喜欢吃的,给他按摩肩膀,他说想要什么她立马起身去买,时不时还撑着下巴盯他,眼睛闪着柔和的光,嗓音温柔得要溺出蜜来。 这些东西通常都是他做,突然调转过来轮到他享受这些待遇...... 男人表面无动于衷的沉稳样,心里乐得开花。 他觉得可能是自己的男人魅力增大了,要不然怎么宋茉突然就对他死心塌地俯首帖耳的。 于是,沈斯京开始对自己的容貌和身材进行了严格管控,将自己宽肩窄腰的优势全方面展示出来,连他之前觉得娘兮兮的护肤品都用上了,每天控制饮食健身,身材越来越好,脸也光彩熠亮,有时候宋茉看到刚从浴室里出来浑身湿漉漉的他,手臂结实,翘臀长腿,肌肉亮实的光,慢慢往下沿流水滴。 连一向淡定的宋茉眼神都会不由自主闪避。 他睫毛湿润,笑得放浪形骸,偏要凑上去吻她。 不仅如此,还要让宋茉给他买护肤品:“我不懂这些,你帮我随便挑瓶很爽水。” 很爽水? 什么东西,宋茉疑惑抬头看他:“很爽水?” 沈斯京点头,撇嘴,吊儿郎当插着兜嫌弃道:“就是你平常洗完脸啪啪啪拍脸的水。这名字挺猥琐,你们女生平常就擦这玩意儿?” “......”宋茉下单了瓶爽肤水,抬头看他,温温柔柔地说,“哥,那叫爽肤水。” “......” 结果沈斯京自个儿乐了半晌,季衍风的一个电话让他知道了宋茉反常的原因——敢情她做这些都是为了报恩,压根不是什么他上升的狗屁男人魅力! 他气势汹汹去兴师问罪,季衍风冷笑斜睨他:“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俩人来了场酣畅淋漓的球赛,结局当然是沈斯京输了,他主玩是玩摩托,就算是高中也只是擅长跑步,打球这玩意他不擅长。 他觉得一个球在手心里转来转去没什么意思,还是摩托车刺激。 季衍风哪忍得了,直接当面毫不留情弹跳给他来了个帅气盖帽,勾唇:“你不也整天脚踩着你那脚踏车,你那摩托说好听点就是骑得快了点的自行车。” 操,沈斯京眉棱飞扬,无声对他做了个“滚”的口型。 打完球俩去大排档吃烧烤,哥俩口味相同,点了一桌子满满烧烤,大快朵颐。 “你来武北你老婆也跟着来?”沈斯京随口问。 季衍风边吃生蚝边笑:“嗯。她说这里有限量版的包,我说帮她买她偏不肯,说要跟我一起来。”他慢悠悠啜饮口茶,再慢悠悠瞥沈斯京,叹道,“其实就是舍不得我,她嘴硬。” 还未等沈斯京作反应,他黑黢黢的眼神又闪着幽光飘过来:“别惦记我老婆了,她这辈子只爱我一个。” 傻逼,沈斯京踹了他膝盖一下:“神经,我疼我老婆都来不及。” “这就叫上老婆了?我跟我老婆有正儿八经结婚证,你有个屁。”季衍风露出一个在沈斯京眼里特别欠揍的笑,“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沈斯京头也不抬。 “她一毕业就结。” chapter113 雄风 季衍风挑眉,顿时发出毫不掩饰地嘲笑:“当初是谁嘲讽我说整天黏老婆说我英年早婚的。我看你要是结了婚,什么都得听她的。” “什么叫我听她的?我是一家之主。”沈斯京不屑抬起冷峻下巴,挺起胸膛,“在家里都是她听我的,我说一她绝对不敢说二,这就叫一家之主。” 沈斯京这话说得傲,其实也是宋茉给的胆。 她顾及到男人在外面多多少少要点面子,会在沈斯京和兄弟们的聚会里,适当地让步。 譬如,之前有一次聚会,有人问到他们的感情问题,问谁先告白,沈斯京面色一顿,面色诡谲,沉默着等宋茉开口,那眼神瞟得,一下又一下的。 宋茉施施然坐着,迎着男人略急迫的视线,唇角荡着淡淡柔柔的笑。 对着一群翘首以盼的男人们,柔声细语道:“我先喜欢上的他。” 沈斯京腰挺得跟窜天杆似的,用一种“哥说得没错吧”的眼神横扫那几个不信的人,气势不容忽略,悠悠然敞着两条大长腿,大手顺手一捞宋茉将她揽入怀里,傲得让人羡慕嫉妒恨。 也有人不上当,听出宋茉答非所问,乐呵呵地故意道:“哎,嫂子怎么答非所问呢,我们问的是谁告白,不是谁先喜欢谁。” 咚咚两声。 沈斯京指节在桌子上轻叩,浓睫掀开,抬下巴指了指啤酒,语气懒散: “话别那么多,喝酒。” 众人立马懂了,立马站起来哎哎哎的,指着沈斯京拍桌子蹬腿的好不热闹。 “牛逼啊,先喜欢上还能让沈斯京这混子先告白。” “说谁是混子。”沈斯京笑骂完,又佯装不屑地抬头冷哼,“告白代表不了什么,这个家里还是我做主。” 宋茉偎依着他的胸膛,柔柔笑着,没反驳。 虽然这么说了,但其他人也是一脸不信。 他们是旁观者,清楚得很,但凡是宋茉需要的东西,眼神往哪里瞟一眼,沈斯京都会立马捕捉到,表面上不情不愿的,手脚却利落得很;要哪个男的趁他不在对宋茉有点意思,他那腿跟骑着风火轮一样蹬得比谁都快,直接搂住宋茉的腰黑脸宣誓主权;天下了雨,他前脚跟兄弟们吹嘘完自己在家的勇猛地位,后脚就匆匆拿伞出去说要接宋茉,一溜烟就没影了,车尾气溜了所有人一脸。 而宋茉在给完男人面子后,一回到家他就会给她端茶递水,穿着无袖背心和休闲短裤在厨房丁零当啷搞了一阵,轻声蜜语地在她耳边说今天辛苦了,又啄吻她的唇含含糊糊说今天给她做了新甜点,再油嘴滑舌地喊句妹妹有什么吩咐。 宋茉含笑推开他,尝了一口外观吓人的新甜点,嘴咂摸两下滋味,脸色一言难尽,对着他说难吃,他就学电视剧里的霸道总裁,朗目微拧,大手圈住她纤柔腰肢,勾着她下巴落下一吻,辗转几下,十分狂傲霸气地说:“现在甜了吧?” 土味情话土味动作,他做得毫不犹豫理直气壮的。 宋茉被他幼稚的行为弄得哭笑不得,眼风撂他:“还是很难吃。” 他哼声,大手揽住她的腰将整个人拎起来往房间走,将她利落温柔扔床上,宋茉双颊微红,眼神迷离勾着他,姿态懒洋洋的。 他压上去。 从厨艺上失去的男人雄风,要从唇齿间找回来。 chapter114 老公和男朋友 自从那天季衍风跟沈斯京说,正儿八经结婚之前,叫老公老婆纯属情趣,不算正经名分后,沈斯京老觉得自己跟宋茉谈的只是普通恋爱,而不是那种像“结婚”一样的固定关系,他心里安全感突然缺了点什么。 而且他也担心宋茉觉得他之前一口一个老公,会觉得他轻浮,所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他跟宋茉不再自称老公,跟别人介绍时也不会像以前一样红着脸傲然说“我是她老公”,而是严谨的一句“我是她男朋友”。 其实沈斯京不知道,季衍风这话纯属是吓他,毕竟他和苏问姽谈恋爱那会儿,每天一句一个老公自称,从早喊到晚,也不嫌腻,听得苏问姽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但沈斯京当真了。 宋茉当然也注意到沈斯京突然改了称呼,但对此没发表什么意见。 直到某天下午,摩托俱乐部迎来了个极品美女客户,前凸后翘,歪着脑袋认真听着沈斯京特别专业的介绍和低沉的嗓音,那脸越来越红,媚柔着声音问面前这个沉稳酷拽的老板:“老板,能不能给个私人联系方式呀,我好找你问关于这车的情况,后续有问题也可以联系你。” 笑声轻快,嗓音甜美,眼睛和眼影一样亮。 沈斯京和身后的宋茉都是同时动作一顿。 宋茉刚在地下室里睡完午觉起来,刚上楼就看到沈斯京和一个大美人在聊天,慢悠悠走前的脚步顿住,她双手抱臂,意味深长仰瞥男人背影。 沈斯京不知道她来了,面色淡淡,面对客人那抹笑意刹那平静下来,慢慢直起身子,散漫插兜,道:“我不和客人直接对接,给你的工作室卡片有其他负责人电话。而且我有......” 宋茉以为他会说“有老婆了”,因为之前他也是一直这么介绍的,他说女朋友这仨字没“老婆”的冲击力大,可以直接断绝别人的肖想。 哪知沈斯京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顿了顿,才道: “......有女朋友了。” 美女可惜叹:“这样啊。”难得遇到个光是看都觉得荷尔蒙爆满,低调又外扬的男人。 宋茉柔软沉静的双眼轻微闪了闪,眯了眯,精光如炬。 那两人又将话题重新绕在摩托车上,只是没聊两分钟,沈斯京就让王志明过来负责讲解,将黑皮手套脱掉,转身离开了,那美女的脸色再次肉眼可见失望下来,目光依依不舍地流连在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上,心里赞叹这性感的青筋,刚想说些什么喊住他。 王志明察觉到,立马笑着打断她:“美女别看了,我们老板有心上人了......” 沈斯京转身,就看见了身后静静站着的宋茉。 她懒洋洋撩着凌乱的长发,姿态慵懒,笑容温柔凝着他。 沈斯京漆黑平淡的眼微微熠亮,面沉如水走过去,也没问她刚才看到那幕没,毕竟对彼此的信任还是要有的。他高大身形挨贴着她,下巴在她头顶沉沉一搁,搂着她说晚上订了餐厅摆了烛光晚餐,一起去吃。 宋茉柔柔答应了声,看不出什么异常。 吃完甜甜蜜蜜的烛光晚餐后,两人回家的路上,沈斯京都在跟宋茉东扯西扯,说自己工作上的事,说旅游可以去哪些地方玩,宋茉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路安静听着他说,相较以往安静得多。 沈斯京敏感注意到了,顿了顿,唇角线条微微往下扯,看着眼前漆黑的夜景,带着点生硬的委屈,下颌线绷得冷峻,却依然说着话想让她搭理自己,但结果显然并不乐观。 回到家,他洗完澡就窝进房间里闷头睡觉。 今晚不想跟宋茉说晚安了,也不给她goodnightkiss(晚安吻)了,她都不在乎自己。 男人毛绒绒的脑袋钻进温暖被窝里,他阖眼了半小时,依然没睡着,窗外夜色沉沉,卧室一片漆黑,烘了热乎乎的暖气,突然,门口咔嚓一响,有个纤长人影悄悄出现在门口,掀开他的被子钻进来,将整个人贴向他,被窝里顿时多出一股沐浴完精油香气的味道。 他蓦地睁眼。 听见后面贴着的那个小人柔声说:“哥,你今天能抱着我睡吗?” 背部贴着女人香滑软腻的肌肤,她薄薄的小腹就挨着他的腰,沈斯京脸色骤变,刻意维持的淡定瞬间抛之脑后,直接翻身压她身上,刚还朦胧的眼顿时漆黑得仿佛夜色下织成的一张网,呼吸热气沿着女人脖颈往下延伸,身体蠢蠢欲动:“你确定吗?” 宋茉笑着推开他,脸色正经,微微闭眼:“别误会我意思,只是单纯的睡觉。我今天手有点累,帮不了你,我们就安安分分睡吧。” 沈斯京瞳眸微深,舌尖恨恨抵着后槽牙,伸出手轻轻揉着她的手臂,宋茉悠悠然任由男人捏动臂肉,闭眼舒舒服服享受一阵,男人指腹略粗粝的茧磨在她的肘间滑动,她竟还真的升起点睡意,开始后悔应该在房间里好好睡的,不该起坏心思过来专门逗他,要是想问称呼的事可以过段时间再问。 睡意越来越浓,没办法,她试探地撑着起身,声音懒洋洋的。 “嗯,我有点困了,我回去......” 还未起身,就被男人大掌禁锢手腕猛然攥了下来,她嘶了声,嘴角掩不住地上勾。 温暖被窝里,两人身体紧密相拥,沈斯京手掌慵懒抚揉着她的小腹,湿润的唇贴着她的耳垂,亲了亲,含了含,轻轻嘬吸,宋茉四肢百骸的神经细胞都仿佛蜷缩起来,他盯着她微眯舒服的神情,憋着火,又憋着欲:“那你过来干嘛?我不信你心里没想跟我干点什么。” 女生眨眨眼,红唇翕张:“就过来跟你探讨一下人生啊。” 骗人,就是故意来勾引他的,沈斯京低喃一句“信你个鬼”,迎着女人潋滟的妩媚眉眼,他直接将被子拉到两人头顶,两人在被子里气喘吁吁打闹,他揉她腰间的痒痒肉,开始是笑声,后边渐渐变成了磨蹭、喘声、皮肤摩挲声,轻轻旖旎地融合响起,亲昵模糊听不见的对话声,还有过了许久后,响起猛然粗闷的哼声。 chapter115 奖励你 从被子里出来后,两人后背全是密汗,耳垂湿润着,拼命呼吸外面新鲜的空气,看着彼此笑,唇珠相同的嫣红,宋茉的手酸到抬不起来,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脸颊异绯,潮湿眼睛水灵灵的,里面含着对男人的软绵绵的埋怨,风情万种。 沈斯京撑起身子,从床头柜唰唰唰地抽出好几张纸巾。 给她擦了擦手,又擦擦自己的手,纸巾揪成一团丢在地上,起身从衣柜里重新拿了张新被子,再俯身亲亲她的唇,表示“搞定了,咱们继续”。 结果女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眼睛水亮,吐出两个字:“垃圾。” 沈斯京瞪圆了眼,不甘不愿下床将所有垃圾收拾好,拿起垃圾袋装好,才又重新撑在她上方,冷哼:“爽完就让老.......男朋友打扫卫生,哪有这么无情的女朋友。” 听起来恨恨的,含着的全是腻歪的笑意。 又叫自己叫男朋友了,宋茉笑得轻松,眉眼却平平,刚还潮湿水润的眼霎时间静默下来。片刻,她精致下巴拗起,伸手拍拍他的脸,淡声道:“你不也挺爽。” 沈斯京俯身,两人来了个缠绵的法式舌吻,气氛很热,沈斯京将上衣脱了,露出健美精壮又恰到好处凸起的肌肉,线条漂亮不夸张,宋茉在他身下仰看着他,背部发热,足尖在柔软被褥上磨了磨,喉咙不动声色咽了咽。 这美色。 拼命想起今天来的目的,宋茉面色才稍稍收敛,伸出手指,佯装漫不经心地划着男人坚硬腹肌,面不改色地问:“我问你,最近怎么不喊自己是我老公了,调情调多了,觉得腻味了?” 沈斯京正流连啄吻宋茉柔软耳垂,闻言,吻一停。 低声道:“只要是你,就不会腻。” 宋茉垂眼,搂着男人不撒手,良久,才慢慢发出一句:“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了。” 声音闷闷的,软绵绵塌着。 沈斯京一愣,心里柔软得跟什么似的,扶住宋茉下巴,亲一下,又亲一下,嘶哑嗓音放得极缓极柔:“你怎么会这么想?就因为我说自己是你‘男朋友’,而不是‘老公’?” 宋茉柔软温吞地“嗯”了一声。 沈斯京一向觉得不能给伴侣安全感的全属窝囊废物,尤其现在宋茉在他怀里一副可怜样儿,他搂着她肩膀,鼻尖从她薄薄耳廓滑到颈侧,嗓音极柔软:“我担心你觉得结婚前喊老公觉得我轻浮,就没喊了。” 他低下头,膝盖往下滑,嘴唇轻而虔诚地吻她的腹,没有隔阂的,声音含含糊糊的:“如果你喜欢,我继续这么叫。” 他求之不得。 宋茉的手指抓在他凌乱的浓发间,腹部轻痒,她忍不住缩了缩,“嗯”了一声,目光幽亮,又轻声问:“那,你觉得那个美女好看还是我好看?” 沈斯京撑在她身上,修长手指撩开遮住她面颊的长发,吻了吻她冷冷清清的眉眼:“哪个美女?” “今天下午那个。” 沈斯京眉棱皱起:“没印象,忘了长什么样了。”说完又问,“我今天下午见过女的了吗?” 宋茉噗嗤笑出声,眉眼终于释放出喜意。 她肩膀打开,扬起线条漂亮的下巴,眼睛柔软成精:“奖励你帮我系上刚才没扣好的扣子。” 是她类似于内衣款式的短吊带扣。 沈斯京眼睛亮得可怕。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男人的手动了半天都系不上,宋茉看着他红脸粗气的样子就知道他心思根本没在系扣子上,挺了挺胸逗他,果然他的气喘得更急了,捏着扣的指尖热得不行。 他突然又把她压在床上,气势汹汹的。 宋茉爽利打开他的手,笑眯眯的。 “不用你了,我自己来......” 然后大力推开他,推不开,她就瞪他,两人对垒一会儿,沈斯京才不甘不愿松开她。 宋茉似笑非笑斜他一眼,“看你这动作,扣到凌晨三点都扣不好。” 沈斯京看着眼前这个佯装无辜的女人,喉结剧烈滚动,倍感冤枉:“我他爹本来今天要好好睡觉的,老子都快睡着了你钻进来,现在又嫌弃我。” 以前他一直在烦躁,为什么他老是在家欲望增长奖励自己时,宋茉总是会悄悄出现。 现在有了答案。 不是每次他有欲望的时候宋茉都在家,是每次宋茉在家的时候他才有了欲望。 宋茉斜乜他:“不是嫌弃,是我没见过你这么色的。” 又低头主动献吻,笑:“不过其实我也挺色的。” 亲吻她汗津津的颈侧,沈斯京轻哼:“你别对别的男人色就行。” 两人在被窝里舒舒服服相拥,甜甜蜜蜜说了一会儿话,男人突然转了口风,问出另外一个和刚才话题毫不相干的问题:“以后你想生孩子吗?” 这问题确实让宋茉猝不及防,她愣住了。 她看着他的脸,本来想笑他是不是想得太久远了,但男人眉眼认真,她便也敛眉想了片刻,认真地缓缓答道:“诞生生命是个很严肃的事情,没有准备好,我现在无法回答你。” 沈斯京嗯了一声,将下巴枕在她纤瘦肩头:“如果你要,孩子跟你姓。” 宋茉一愣。 没说话,只是抱他抱得更紧了些。 chapter116 皇后镇 在除夕夜的前一个星期,两人按照计划,从中国武北一路辗转飞到了新西兰皇后镇。 和中国的天气截然不同,中国冰天雪地的一月份,新西兰正炎热酷暑,它属于温带气候,终年温和多雨,而两人的目的地——皇后镇,处于新西兰南部,是全世界最美小镇之一。 皇后镇的盛夏正是享受阳光的时期,各种户外极限运动正刺激上演。沈斯京已经提前列好了运动清单,什么蹦极、高空跳伞、喷射快艇和峡谷秋千等等,在飞机上给宋茉兴致勃勃介绍,他讲得刺激,宋茉心惊肉跳又有点跃跃欲试。 就这样,迎着未知的期待感,两人在皇后镇落地。 虽是盛夏,但皇后镇的风和阳光都恰到好处的舒适,两人悠悠闲闲提着行李来到民宿,民宿老板是国人,极为热情给他们打了八折,递过来一张地图说是本地人推荐的旅游攻略,见沈斯京只预订了一间房,还好心地问要不要再添一张房。 宋茉偷眼看沈斯京。 沈斯京摸了摸鼻尖,不动声色看了眼宋茉:“不用。” 闻言,宋茉悄然抿唇,垂下眼帘遮住波动眼眸,装没听见。 民宿位置很好,拉开明净的碎花窗帘,能看见透明清澈的湖泊和壮阔山峰,阳光明媚透洒进地板,暖洋洋的,宋茉打开装满的行李箱,站在镜子前,一件一件脱了衣服,丝毫不避讳旁边坐着的男人,脱掉的针织衫随手抛向他,拿出另一件质感极好的素白裙穿上。 阳光下,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显得透亮。 沈斯京抓着柔软的布料,大手揉搓两下,手掌顿时余留女人香味,他睫毛轻颤,大剌剌敞着腿靠在沙发背上,悠闲欣赏女人绝美匀称的身材,眼神火辣辣的,直勾勾的,如同窗外直射的耀眼太阳,火热难耐。 换好衣服,宋茉撩开长发,俯身往男人唇上献上轻吻,男人一动不动。 “走吧。” 沈斯京大手一揽她的腰,意味不明含笑:“等会再走。” 宋茉莞尔,低头,吻上男人未褪干净的颈侧吻痕。 ...... 计划最初目的地是当地出名的deerpark,全程坐车观光,来到皇后镇的第二天,下午,两人一路乘车,宋茉摇开窗,望着工作人员在草坪边缘大声吆喝撒鹿粮,大角鹿和鹿宝宝挺着脖子悠闲漫步,它们膀大腰圆、胖乎乎的,宋茉探出窗外拍照,夕阳西下,日落耀金,半山腰风大,吹起她的长发飞扬,侧脸映着潋滟霞光。 沈斯京本看着窗外,渐渐的,眼睛偏向女人,许久不动。 逛完deerpark,两人开着车从镇中心闲逛到酒庄,又去排名第一的fergburger汉堡店打卡,吃点鲜嫩多汁的羊肉和猪肋排,宋茉吃得眼睛发亮,沈斯京就坐在对面拿着富士相机给她拍拍拍,照片里的宋茉唇红齿白,捏着薯条,戴着渔夫帽,朝镜头笑盈盈地比耶。 在她大吃特吃时,沈斯京将这张照片发到朋友圈,壁纸换成了这张图,头像也换成了宋茉抱着丧彪坐在秋千上笑的照片,纤柔漂亮又美好。 这张照片的点赞人数很多,其中包括了沈国德。 在皇后镇里,两人几乎好吃的都扫荡了个遍,但外国菜吃多了还是会想念中餐。 只是这里的中餐不多,有家渔洲情海鲜酒家挺出名,只是皇后镇的税高物价也高,宋茉看到价格后皱眉,想调头去吃嫩牛排,不是付不起,主要没什么必要。但沈斯京一把揽住她,倒是极为从容自在,刷卡刷得飞起。 他说:“跟哥在一起你唯一不用担心的就是钱。” 宋茉听了,故意寒碜他:“那当然,以前不知道给多少女人买了包,看得出来你不缺钱。” 沈斯京唇角微微抽动,脸色冷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于是隔天就悄悄让人订了台法拉利划拉到宋茉名下,这下轮到宋茉拿着车钥匙嘴唇抽动,面对偏颊索吻的男人,她顺从亲了一口,又揪了下他的耳朵。 吃完饭,两人都会悠闲散会儿步,但中午阳光太盛,所以这几天的散步时间通常选在傍晚。 傍晚的皇后镇,天空湖水山峰呈现出紫粉色斑斓云霞,街头热闹非凡,有艺术表演者在漂亮的露台里,坐在长凳上卖唱,两人混在旁边安静听着的路人里,亲昵安静地挨着彼此肩膀听歌,结束后捧场地热热闹闹鼓掌投币,收获了一句“māngaraukotekoutouhāurimeātea”。 宋茉悄声问这是什么意思,沈斯京不知道。 旁边有个国人好心解释:“意思是‘祝你们幸福’。” 这话一出,沈斯京又往那人的大提琴盒里投了大钱,还特别自来熟地拍着那人肩膀,用几句蹩脚的毛利语说加油加油,那人也是个外向的,点头手指比划了几下,还朝宋茉比大拇指。 宋茉:“......” 两人是在他的无数句大声祝福下离开的,把旁边聚团来的旅客都看笑了,宋茉涨红着脸,低头亦步亦趋跟在沈斯京旁边,男人倒悠闲自在得很,咧嘴笑出一口白牙。 经过手工艺品集市时,沈斯京突然离开宋茉五分钟,回来时,从身后神秘兮兮拿出一件小玩意。是一件羊驼绒制品,换算成人民币五百三十。宋茉看着这在手心里不足十厘米的小玩意,又看了眼面前这扬着下巴得意洋洋的男人,脸黑沉得能滴水,甜蜜又痛心。 偶尔的,在宋茉打扮得漂亮的时候,也会有男人来搭讪,有浪漫之都来的法国人,也有些是欺负中国人好心的骗子,后者沈斯京能直接凭借凌烈气势赶走,他不惧异国地点劣势,嗓门和面色一沉,脸色比谁都吓人,谁也不敢上前来。 而前者,法国人天生会调情,刚好这法国男人长得浓眉高鼻,一股热情洋溢的浪漫绅士风情,也没有什么过分举动,他不好赶走,只冷着脸插兜站在一旁,紧盯着女人的脸,要是宋茉出现一点笑意,他立马恶狠狠瞪过去。 宋茉忍着笑,等法国人走后,紧紧抱着沈斯京软声哄。 chapter117 新年快乐 在皇后镇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消费也越来越高,起初宋茉还会想着省一些,后来沈斯京带她去逛萤火虫洞,再来个爆炸刺激的skydrive和天空缆车,所有新鲜事物都刺激着她的血液奋然流动,慢慢的便也顾不上什么省钱了,玩得不亦乐乎。 闲来无事时,他们也不全是玩刺激的,偶尔会沿着河岸线散步,坐在长凳上将面包喂在湖面平静游动的天鹅,时光静好,除了有只aggressive的鹅突然发狠咬了宋茉一口,宋茉没事,但这动静倒把沈斯京吓了一大跳,指着那只鹅怒吼:“bad(坏鹅)!” 这一个bad把宋茉笑得直不起身子来,扶着男人脑袋爱不释手亲了又亲。 学他的语气,对着他说:“cute(可爱)!” 翌日下午,两人闲逛时,恰好经过越野赛道,一辆辆越野车飞速驰骋在广袤崎岖的山路上,沈斯京听着车“vroom——vroom——”的低沉轰鸣声,脚步放缓,头恋恋不舍地盯着消失在尽头的越野车方向,蠢蠢欲动。 见状,宋茉停了下来。 已经到了餐厅晚餐的预定时间,但她不着急,温柔说饭可以晚点吃,然后在旁边摊贩买了两支冰淇淋,拉着沈斯京停在赛道边观看比赛。 沈斯京低头亲亲她的唇,柔声跟她讲解比赛的精彩之处。 观众席很热闹,旁边有个华裔听出他有点名堂,忍不住跟他搭话,沈斯京眉眼飞扬,见对方也是个懂行的,侧身跟他滔滔不绝聊起来,操着一口正宗的美式发音,音质浑厚,听起来很舒服,渐渐的周围几个扎着脏辫的外国人也被吸引了,跟着搭话,一群肤色各异的男人叽里咕噜说着话,英语发音各不相同,居然聊得特别欢畅。 当然,沈斯京也不忘揽着宋茉肩膀,在别人善意眼神看过来时,紧紧搂着她揉进胸膛,低下头和宋茉相视一笑,英俊面庞闪过沉稳羞涩笑意,低沉着声音介绍:“sheismywife(这是我的妻子)。” 宋茉脸颊微热,朝那人嫣然一笑。 笑容比朝霞潋滟耀眼。 两人幸福悠然地度过了一周,根本没有调时差的疲惫感,每日精力充沛,兴致勃勃从南逛到北,行李也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宋茉都有点发愁这些行李该怎么带回去,万一被海关扣住就得不偿失了。 到了除夕夜,这是中国的传统节日,到了新西兰也依然不变。 沈斯京准备了很多,摇曳烛火、燃烧情动的香薰、红酒、玫瑰花瓣,幕布上投屏着英国电影,两人洗完澡,浑身带着热腾腾柔软的水汽,从轻柔摩挲脸颊到嘴唇相碰,从站在地板到推至被褥,一切都顺理成章,自然而然。 气氛好得出奇,两人的情感剧烈翻涌,动作也比以前更过火,衣服脱得都差不多了,凌乱叠洒一地,灼烫血液淌遍全身引起战栗,沈斯京实在绷不住,颤抖的手从床头柜里急迫摩挲出condom,三两下拆了包装套上,宋茉甚至都准备好了,乖乖红着脸躺着,隐隐期待和紧张。 今天要发生的一切都不在两人的意料之内,对对方的情感超过一切既定的计划。 黑夜里,两人的身体就像佛罗伦萨学院里的绝美雕塑,精钢硬铁般的身体,柔软婀娜的身姿,相异线条却浪漫亲密重叠,每根起伏的弧度都在黑暗里呈现出神圣忠诚的欲望。 男人僵硬撑在宋茉上方,眼底无数潮红绽放,在女人急不可耐的催促下,忍到咬牙快出血,复杂神情急遽变化,还是压抑呼了口气,猛然起身。 起身意味着拒绝。 这混蛋,宋茉难得咬着牙根生气,攥着他的手指不让起,既为男人对她的珍惜感动,又恨铁不成钢地咬他的下巴,贴着他的耳朵柔声细语,隐晦暗示:“想生孩子得先怀孕,那你到底想什么时候让我怀孕啊?” 靠。 沈斯京青筋骤起,他猛然紧搂着女人的腰,带点暴戾因子,恶狠狠咬她的肩膀,嗓音喑哑:“你怎么比我还色。就擅长扮单纯无辜的样子说这些话勾引我是吧?” 宋茉柔软的手摸他坚硬的手臂,语气犹豫亲昵:“可是你好烫......” “操,你别说了。”男人忍得脸色青硬,沉沉撂下极为压抑的一句,“不行,现在不是时候,不行。” 连续两个不行,像在刻意强调提醒自己。 闻言,宋茉难耐哼了一声,勾搂住他的脖子,恨恨咬他的唇:“我恨你。” 男人吻她汗津津的颈侧,喑哑低语:“我爱你。” 窗外,突然有一声尖细声响如游丝窜至暗蓝天幕,蓦地炸开! 浓郁云层里,璀璨烟火在夜幕绽放,烟花四溢,火星稀稀疏疏窜出,流光倾泻划过天际又悄然坠地。而那一瞬间的光亮,刹那间照亮两人清晰的脸。 他们视线,近在咫尺相撞。 仿佛有无数花火在这一刻燃烧着,相融着,心跳声咚咚咚的,从急促到沉稳跳动,深而有力地鼓动着左胸膛。 这一刻,电影刚好播放到男女主跳舞的部分,低沉男声音乐悠扬浪漫响起。 是nickcave&thebadseeds的《ochildren》。 “o,children, forgiveusnowforwhatwe’vedown, itstartedoutasabitoffun......” 低沉优雅的旋律,灵魂仿佛也低吟诉说着难言的爱意,宋茉双手温柔抚过男人的额,色彩在眼中迸亮,嗓音轻柔:“新年快乐。” 沈斯京的呼吸温柔炙热,专注凝着她,面庞幽深而幸福,心头绽放着五彩斑斓的光彩。他在她汗涔涔的发鬓落下炙吻,薄唇悠悠呢喃:“新年快乐。” 他将她翻过身来,头俯低下去。 夜幕再次陷入漆黑的沉寂,爱意渐浓。 chapter118 忍不住再努力一点 在皇后镇待了一个月,宋茉和沈斯京的生活过得简直如鱼得水,在郁郁葱葱的田野里,在远帆航海的游艇和帆船上,在耸立于海岸线的摩天高楼餐厅上,对于新西兰这个农牧业大国的慢节奏生活,两人出乎意料的习惯,保持着高昂的兴趣,玩得不亦乐乎。 新年结束后,是学期初的开始。 回到武北大学后,宋茉有种突然从天堂降临到现实世界里的割裂感,缓了好几天才反应过来,而沈斯京也迅速回归到俱乐部工作里,只是在空闲时间里,会将在皇后镇里拍出来的照片洗出来,挂在墙上。 宋茉照常上课放学,到了大三下学期,由于临近大四,她的课少了非常多,反倒学校安排了许多实践,在外企提前实习。尤其她素质全面、成绩优异,在语言表达能力和随机应变能力上都是超乎于常人的冷静,会议现场的脱稿发言也言辞犀利,速记、速翻,在公司综合考核中稳居第一。 作为武北输送给专司的一个重点培养翻译人才,企业学校两边很重视她。 所以最近她面临的工作量更多,晚上回家基本沾枕头就睡,有时候甚至饭也来不及吃,沈斯京把饭送到她手边她都不知道,然后第二日早早起床洗澡,又早早去工作。 沈斯京虽然心疼她,很想说“爹的,什么破工作把人当驴使,赶紧辞了,哥养你”。 但他也知道,要是真说了这句话,宋茉绝对会生气。 所以只好在宋茉临下班时,给她准备热腾腾的白开水(准备别的她没心情喝下去),暖水袋和热手炉,在她起床前半小时将发热鞋垫垫进鞋子里,又从商场里买了一堆保暖衣物放进宋茉衣柜里;有时候宋茉忘记卸妆,他就端着热水轻轻给她敷卸妆油,小心翼翼擦掉粉面;每天无论多忙多困都会上下午去接宋茉,路上买一杯热腾腾的烤奶,风雨无阻。 有时候宋茉迷迷糊糊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沈斯京怀里,会心安闭上眼,在他怀里蹭两下。很轻的动作,让男人心疼好几个晚上。 他一切行为都没说出来,只做不说,宋茉也不说,却一个个都记在心里。 没有说让爱意更浓,因为她对他的爱意在很早就已到达顶峰。而他的这些行为,只是让她更坚定自己努力工作尽量经济独立、和他更早共同创造一个家庭罢了。 独处时间少了很多,但浓情蜜意不减半分,两人周末好不容易空闲下来时会搬着椅子坐在院子里,穿着暖融融的睡衣,宋茉就躺在沈斯京怀里,手里拿着他刚炸的红糖饼,聊最近工作上的不顺,聊起以前的事。 宋茉看着天空挂着的月亮,轻声抱怨:“说真的,我以前那么喜欢你,却也是有特别讨厌你的时候。” “为什么?” 她给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凉凉的:“你整天去找那些班花聊天,我记得可清楚了。一口一个学妹妹妹的,叫得多甜。“ “哪里有整天去找。”沈斯京挠挠鼻尖,咧笑着,轻狂又放荡,“那些班花都是过眼云烟,看过就忘了,我初高中忙着从武北那条街征东战西叱咤风云呢。” 他低头,嘴唇黏糊上她的,与彼此呼吸深情交融,舌尖相抵相缠绵,反复摩挲彼此肌肤纹路,格外炙烫,彼此睁开双眼,默契退开。 “而且我现在那么喜欢你,你以为是我突然就这么喜欢你的?”他轻声说,“现在想起来,我以前就对你有意思了,但那个时候不懂,以为我天天那么注意你只是因为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邻居妹妹。现在想来都是狗屁。” 他最近说话的声音总是放得很低,很柔,宋茉知道他是想让自己的情绪更平稳,眼尾含点清丽笑意。 “那家里出事那段时期,你骂我骂得这么狠,你心不痛?” 她拿指尖戳了戳他坚硬的胸膛。 闻言,沈斯京顿了顿,低睫,瞧着宋茉被夜色遮上一层朦胧的美靥,低沉声音温柔如夜色:“说实话,我当时真的看到你就烦,看你一眼就想到你妈。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但真的忍不住迁怒到你身上。看着你哭我更烦,内疚,又觉得自己内疚是不应该的,特矛盾。” 宋茉嗯了一声,面色没变化。 “你可能不知道,以前我跟裴今宜尝试抱过一次......你别这么看我,听我说完,我和她没抱,就只是尝试而已。我当时刚搂上去,脑子里立马出现了你的脸。我就控制不住地在想,你抱起来舒服多了,虽然当时你瘦瘦的,但莫名心里很舒服。” “你老说我招蜂引蝶,你自己也特招别班男生喜欢。那个叫陈耀的,三班学委,还有比你大一届的那个学长,薛奇,还有其他那些想跟你搭讪的那些男的,过那么多年这些人的名字和脸我现在都记在心里。” 他哼哼的,表情挺不爽。 “其实不只是以前,就算是家里出事后,我和那些前女友交往的时候,我有时候也会想,要是你亲我脸会是怎么样的表情,亲我喉结呢,给我种草莓呢.......越想越过分,偶尔看片,也总是会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你的脸。但停顿时间不是很长,可能是我潜意识里觉得有点羞耻。” 他一句一句说着,头一次连续说这么多话。 说完转头想看女人反应,却一愣。 宋茉窝进他的臂弯里,眼皮早已沉沉合上,睡颜沉静安然。 他缓慢伸出手,温柔抚她的额发,也不在意自己刚才那些话有没有被女人忽略,手臂架着她的腿弯,抱起放进卧室里,临走前宋茉微微睁眼困倦地说想要晚安吻,他俯身,不敢亲太深,便只轻轻贴触唇面,轻得仿佛柔纸拂过。 “晚安。” 有兄弟说这阵子沈斯京变得温柔得不像样,比以前更努力工作了,像变了个人似的。 其实没有,他依然狂放不羁,依然是那个吊儿郎当偶尔抽根烟爽一下、骂几句脏话抒发情绪的粗鲁男人。只是每当他在家里面对宋茉时,他总觉得是自己不够努力,总觉得自己亏欠了宋茉点什么,是自己让宋茉对他不信任才那么努力工作。 所以忍不住再努力一点。 chapter119 有没有兴趣和她交个朋友? 当然,情侣嘛,偶尔也有两人意见不合的时候。 譬如某天,宋茉熬夜凌晨工作,不小心着凉连打好几个喷嚏,沈斯京不放心她,陪着她熬,心疼她发红的眼睛,拿着眼药水说要给她滴,宋茉撑着额头,本就对复杂提案焦头烂额的,忍不住语气烦躁,稍重了点:“我说了我现在不滴。” 周遭瞬间没了声音。 她眼睛僵直地盯着电脑,手指劈啦啪啦在电脑上打字,客厅里只有敲键盘的声音清脆响起,沈斯京一动不动站在身侧。 良久,手边放下了小滴眼液。 沈斯京离开了,“咔哒”一声关了门。 宋茉知道自己发脾气不对,独自待了片刻缓解情绪,写完提案立马起身径直往沈斯京房间走去,一推开门就看见男人低头坐在床沿边抽烟,肩膀棱角撑起凌萧弧度,背影毫无情绪,窗边月光洒着微光,映得他周边蒙了层寂寥的光。 听到动静,他转头看她,身形微顿:“写完了?” 她心脏酸软,五味杂陈,走过去,轻轻抱他,声音软着:“刚才对不起,我情绪不好,忍不住对你发脾气了。” 沈斯京沉默一下,贴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不是因为你凶我,是我看不得你每天熬夜。你睁开眼睛我看看。”他拧头专注凝她发红的薄薄眼皮,心里再次暗骂这破公司,亲了亲她的唇:“滴眼药水没?” “滴了。” 宋茉将她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男人身上,蔫得像无神耷拉的草。 他吻她的面颊,抱她:“不是故意让你不安的,本来想让你安静写完再过来哄你的,没想到你先来找我了。” 是真的没有生气,他只觉得心疼,刚才抽着烟看着月亮把宋茉公司老板痛骂了一顿,心里舒服多了,结果转头就看见宋茉愣愣注视着他,那可怜劲。 他紧紧搂住宋茉:“我没生气,也没难过,真的,是我心疼你。” 宋茉眼睫毛有点湿,低低嗯了一声,手却悄悄勾住了男人的裤腰带。 沈斯京一顿,懒洋洋掀起眼皮盯她。 宋茉抿唇,唇角带点勾。 他轻微挑眉,也露出点笑,手渐渐往下,从宋茉衣服里伸了进去,嘴唇勾着,宋茉顺从脱了衣服笑着搂住他,两人扑在床上,没过一会儿,就陷进全身汗津津的绝艳浪潮里,不知时间为何物。 解决疲乏的最好办法,就是创造新的刺激,新的疲乏。 就这样,第二日感情依然甜蜜蜜,毫无隔阂。 他们对彼此情绪太过掌握和了解,所以即使自己展现出的一点不对劲对方都能察觉出来,会判断该不该给对方喘气空闲的机会,并且为了避免误会,双方约定好每周日留出一个小时讲清楚哪里让对方不满,然后一起找解决办法。 但奈何感情太好,这一个小时疏通感情的时间,全都变成了两人奖励对方的时间,感情黏糊得任哪个兄弟看了都捶胸顿足羡慕嫉妒恨。 而华家那边仍然没解决。 华清越不想麻烦宋茉太久,所以将订婚这件事再延迟了一段时间后,就主动跟华家夫妇坦白了,说和宋茉的感情出了点问题。知道要取消订婚,华夫人尤为失望,拉着宋茉的手语重心长谈了好一阵,但华家两夫妇都是传统又开明的,一切以儿女意见为主,见宋茉仍然坚持,便只好无奈放弃。 知道两人订婚取消,华初恩尤为开心,也不整天出去瞎闹了。 傍晚,天色暗沉,云层仿佛敷了无数层厚厚淤泥。 华家饭厅里,灯光明亮,一家人和和睦睦地吃饭,华初恩和华清越坐对面,跟以前一样沉默,但或许是知晓订婚取消的缘故,华初恩没那么别扭了,还会主动跟华凡玉说话。 只是死也不跟华清越对上视线。 华家夫妇极为无奈,却没有任何办法,只当这兄妹俩闹的别扭比往常的大,让他们自己去消化。 饭吃到中途,华凡玉突然轻咳一声:“清越,是这样。我们给你物色了一个新的相亲对象,白家二女儿,白清欢,也是学钢琴的,她特别喜欢你,刚好我和对方父母也认识,觉得不错,所以想问问看你有没有兴趣和她交个朋友?” 华清越握筷子的手一顿。 华初恩脸色和动作也跟着骤滞,心头再次跌宕起伏掀起海浪。 chapter120 华清越的相亲 空气一阵沉默。 华清越始终没有回应,无声喝汤,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华初恩心脏跳得快慢交融,拧头死死地盯着华清越,面色微透紧张,像一尊雕塑般僵冷坐着。 夫妇俩也期待着他的回应。 男人始终不开口。 华凡玉心中一动,笑道:“这孩子我之前见过一次,跟你一样,很懂事,前两天开了个钢琴独奏会,就是我给你发的那个视频,你不是也夸她很厉害吗?” 华初恩瞳孔发紧,聚焦在华清越脸上。 男人眉眼微动,敛神认真想了想,点头,语调少见的上扬。 “我看过,确实不错。” 他的眼光一向高,难得能开口赞赏人,华家夫妇都眼睛发光,露出点有戏的神色,华初恩心里愈加憋闷。 华凡玉满意道:“是啊,可以去见一下面,就算不喜欢也当交个朋友,都是学钢琴的,共同语言肯定多。” “嗯。”华清越同意了,“你们安排吧。” 华初恩攥着筷子的手指泛青白。 想撂筷子,想掀桌,想歇斯底里,只能极力忍耐,没一会儿,见男人起身回房间,她直坐片刻,忍不住跟了上去。 华初恩风风火火进了房间,关门,锁住。 她睨着男人背影,嗓音刻意冷淡,轻飘飘的:“刚跟宋茉取消完婚约就这么迫不及待跟别人约会,我怎么不知道你以前这么如狼似虎这么饥渴?怎么,你怕除了我没人要你吗?” 华清越脱了外套,目光直直看着她,缓缓走近,伸手理她发鬓微乱打结的发。 温柔得像抚炸毛的猫一样。 他的手修长、漂亮、骨节分明,透着养尊处优的傲慢,恍若上帝亲自雕刻的珍品,矜贵而冰冷,华初恩忍不住抬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紧紧相扣,她越来越想跟他牵手,以前觉得黏腻不喜欢的动作,如今她求之不得。 嗓音变得柔和:“华清越,你别去见她,嗯?” 华清越没挣扎:“初恩,成家立业是我的梦想。我想安定下来,不想和从前一样,跟你过漂浮不定的生活了。你还小,还有时间可以玩,但我不行。” 他很认真,措辞客气至极,有礼貌,不逾矩,条理清晰也有理。 华初恩越听脸色越暗。 “砰——” 她转身离去,门震得房间都抖三抖。 - 华初恩从父母那儿打听到,相亲地点由华清越自己决定。 是沙面路的艾伦朗布丝餐厅,一家正宗老牌法餐。 听到是这个地方,华初恩恨得心里沤血。 这法国餐厅是她和华清越曾经来约会过的地方,华清越将相亲地点选在这,就是在成心膈应她,他就是故意的。 傍晚八点,艾伦朗布丝餐厅。 耀红色法拉利缓缓靠停,高跟鞋细跟在地上哒哒作响,华初恩推开法国餐厅的玻璃旋转门,里面装潢优雅浪漫,浪漫烛火点缀墙边,昏黄摇曳,油画天花板放着旋律悠扬的肖邦降e大调夜曲。 华清越从女人一进门就注意到了。 黑色波浪卷如海棠在肩侧盛放,妆容精致,艳丽面庞透出妖冶,翘臀长腿,和他对视后,微顿了顿,然后袅袅婷婷走前,姿态婀娜。 他静静望着她,看她要弄出什么幺蛾子。 华初恩来到他们跟前,扫了眼两人,然后注视着华清越,似乎十分抱歉:“哥,我朋友要过好一阵才来,这个包厢是她预订的,她没来我进不了,但外面太冷我不想等,能不能先在你这坐一会儿?” 又转头看着白清欢,语气诚恳:“你好,你就是我哥的约会对象吧?不好意思啊,第一次见面就麻烦你们。” 白清欢愣了愣,似乎没料到有人会这么没有眼色,会在别人约会的时候打断,而且这人还是约会对象的妹妹。 她看了眼面色清淡的华清越,虽然心下有点不快,还是微笑说好。 菜逐渐上了,烤鸭胸肉、烤羊排、法式焗蜗牛和黑松露披萨,都是些吃腻了的法国菜,华初恩没胃口,而且这位置本来就没她份,这两位似乎也没有添份食具的想法,白清欢的眼睛更是往她身上瞟了一眼又一眼。 都想让她快点走呢,华初恩媚眼斜觑,心里讥诮。 她懒洋洋撑着下巴,心不在焉玩手机,耳朵却悄悄竖起。 和华清越一样,白清欢拥有一口流利纯正的英式口语,很好听。 而且她谈的话题都是有关钢琴的,从喜爱的钢琴家到钢琴曲目,偶尔有什么独到的见解也会跟华清越分享,声音不急不缓,是一种听者极为舒适的节奏,华清越也挺稀罕的,连和宋茉在一起时都没见他这么多话,看来这次真遇到伯乐了。 说的都是些艺术玩意儿,华初恩听不懂,也插不上嘴,只能在一边兴致缺缺地听。 桌子下的高跟鞋轻佻勾住男人规整的西装裤边,一下一下摩挲逗弄着,华清越像没感受到她千方百计的勾引,面不改色将脚挪了点位置,仍然是坦荡模样。 一来二去的,华初恩觉得没劲,姿势懒散地坐着。 她化着高傲艳妆无所事事的模样,在两位优雅知性又侃侃而谈的两人身边,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华清越,白清欢,华初恩心里暗自琢磨着。 连名字都那么相配。 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清高样。 这一切极为不显眼的细枝末节,所有的细节,仿佛都在宣告这两人的命中注定和般配,而她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华初恩的心脏犹如被针一点一点戳,暗暗流着酸涩的脓。 但她没丝毫表现出来,唇角噙笑,依然对着梳妆镜自由自在补口红。 补了一遍又一遍。 耳边灌满他和白清欢相谈甚欢的笑言笑语。 chapter121 冰冷 很快,朋友来了,朝华初恩遥遥举手示意。 华初恩起身:“我朋友来了,我走了,刚才麻烦你们了。” 白清欢似乎松了口气,微微一笑:“没关系。” 华清越没反应,垂睫遮住平静眼眸。 二十分钟后,起身去洗手间,经过拐角时,他突然被一只手攥住。 他没抵抗,任由那只手将他抵到墙上,女人馥郁外扬的香水味铺天盖地袭来,华初恩美艳眉眼拧着,红唇亲密贴上他的唇,他偏开头躲,她就垫脚凑上去继续亲,细软的腰贴着他的腹,湿润亲吻声朦胧又挑逗。 他任由她亲,手虚虚拢在女人腰上,耳垂微红。 华初恩没注意到,兀自闭眼亲了一会儿,又退开点距离,话几乎是从齿缝里怒然挤出来的,极力压低声音: “华清越你敢跟别的女人结婚,我就敢当着她的面亲你,我就敢当着她的面爆出我们俩在床上那些肮脏的事,就连你叫我宝贝的录音和给我告白唱的歌都一并放给她!!看她还敢不敢嫁进华家!” “你别忘了,我们两个的关系是吃年夜饭都要聚在一起的,你躲不了我,你老婆也躲不了我,别想侥幸背着我阖家幸福!” 华清越面色岿然不动,看着她,淡声说:“你放吧。” 华初恩不可置信,瞪圆了眼望他:“什么?” 华清越满不在乎:“如果你觉得这能阻止我和白清欢的感情,你就放吧。” 华初恩说不出话来,嘴动了动,脸上挂着刺目的笑意:“你装什么深情呢?谁谈恋爱谈成你这样,每次谈都先订婚,你也不怕退了惹人笑话,上次和宋茉婚事黄了,八成是人家把你甩了。怎么,你这次就这笃定和白清欢能长长久久了?” 华清越笑了,很轻的。 声音慢悠悠,又轻飘飘的:“她跟你不一样,她喜欢我。” 话音落,华初恩无可避免地感受到一种痛楚,胸腔闷得发痛,脸色发青。 她继续扣着男人脑袋亲,轻柔辗转,华清越眉眼阴郁,舌尖勾着她轻轻绕了一圈,撩得女人面颊发红,又悄然离去,再看过去,他低着头,面无表情的,冷淡得让华初恩全身发冷。 “你跟那个女的来电吗?”她轻声问。 华清越眉眼疏淡:“挺来电的。” “你骗人!”她声音极为恼怒,咬着牙根,带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华清越,我不准你亲她,连摸她都不行,你只能喜欢我,你不是说你爱我吗,你的爱就这么千变万化这么廉价吗?” “让你失望了,我的爱就是这么千变万化。” 华清越叹气,像在感慨:“初恩,长大吧。” ...... 回到座位,白清欢疑惑问他怎么去了那么久,华清越淡然找了个借口,白清欢撑着下巴,微笑:“没关系,如果是你的话,我很愿意等。” 像是没察觉到她的暗示,华清越面色清淡如冰川,嗓音柔和:“我们继续。” “好。” 吃完饭,两人收拾好东西,白清欢的家刚好和华家相反,华清越准备送她回去。 推开门,就见华初恩独独站在门口,三人面对面。 下午和晚上的气温相差大,空气湿冷轻寒,华初恩身上刚才还算保暖的针织衫如今显得单薄,她脸颊冻得微微发红,仍然高挑骄傲,但细看肩膀冷得轻抖。 华清越动了动唇,缓慢呼吸,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她。 他的手虚虚半搭着白清欢的肩,白清欢笑容潋滟,眼尾睫毛微微向上翘,正冷得往手心里呼出白雾,看样子这次约会让她很满意,面颊绯红着。 两人一同望向她。 双方隔着一段陌生疏离距离,中间刮过凛冽的风,绵长的冷意钻进华初恩的心和皮肤毛孔,心脏仿佛冻结得不能跳动半分。 以前华清越的手一共只有两个用途,弹钢琴,和牵她的手。 现在还有另一个,揽白清欢的肩。 白清欢不明白华清越的妹妹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不动。 是在等人吗,还是专门等他们出来? 她早听说华初恩是个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但现在看来她只是有点莽撞和情商低,看起来还是挺乖的,只是好像有些......兄控? 一阵风凛然刮过,瞬间吹起树叶哗哗作响。 双方沉默着对望,泾渭分明,气氛怪异而莫名。 白清欢的几缕发丝忽地被风吹得挂在华清越的衣领上,她察觉到了,面颊微红,抿抿唇,仰头朝华清越笑了笑,纤细指尖慢悠悠拨开发丝,朝华初恩关心道:“初恩,你不冷吗?” 嫉妒随着血液冲刷四肢百骸,华初恩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意识到,原来她还能这么嫉妒一个人,她几乎没能维持住表面的镇静,极力咬着牙至牙龈快渗出血来,痛意蔓延,才勉强克制住自己。 她瞪着眼睛盯华清越,淡声吐出两个字: “不冷。” 然后扬起下巴,踩着高跟鞋高傲离去,却在转身的一瞬间,眼眶通红。 白清欢眨眨眼,紧搂华清越的手臂:“你妹妹好像很伤心。” 华清越胸膛慢慢起伏,望着女人逐渐离去的高挑背影,语气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没事。” 轻描淡写的,目光却直直地望着华初恩的寥寥身影,白清欢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听见。 华初恩走出一段距离,她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在走路,大脑放空,步伐缓慢僵硬,风吹她的脖颈,冷意猛钻皮肤,她也好像感受不到半点。 突然,身后脚步声传来。 她被一只手轻轻拉住。 chapter122 回光返照 那只手的手指冰凉凉的,如同被白皑皑的雪覆没,她眼眶瞬间微胀,回头,就见华清越手上拿着外套和羊绒围巾,垂睫淡淡看她,目光落在她冻得薄红的指尖。 他将衣物递给她,沉默片刻,嗓音清淡道:“会冷。” 男人身后是白清欢,正朝这边探头探脑。 华初恩突然绷不住了,愠怒和酸涩随着血液流得滋滋作响,鼻尖猛然一酸,就这么当着华清越的面,冰冷和阴暗的情绪从心脏里喷薄,眼泪夺眶涌出。 也不说话,就咬着唇壁,死死瞪着他。 手里攥着的外套,干燥暖和,有华清越身上微苔藓松木的低调苦涩的气味,混着清凉空气涌入肺腑,这味道她陌生又熟悉。 她不想承认自己嫉妒,但她确实要嫉妒疯了。 她想跟他说,说她吃醋了,说她喜欢他,想跟他认真在一起。 夜色犹如化不开的墨,风缓缓吹,淋着一层雾蒙蒙滤镜。 两人面对面,眼神相抵,四目相对,像下一秒就要吻上,又像是要分开。 华清越的眼睛在静默无声地闪烁,缓慢克制吐息。 他转身离开了,走向身后翘首以盼的白清欢。 徒留华初恩一个人在后面站在原地,僵僵站着,眼泪流进带有男人体温的围巾里。 ...... 车在路上平滑行驶,冷飕飕的风涌进车窗,风景不停往后掠过。 白清欢时不时拧头看旁边的男人一眼。 从上车开始,华清越就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感觉身上有一股莫名孤寂的屏障,刚才追他妹妹时,他步子迈得急,表情也好像有点心疼,那股内敛的气息才堪堪流露出人气,冷静的面具才有破裂的迹象。 白清欢有点纳闷。 刚才从吃饭时,她就注意到华清越拿着的女式外套和围巾,她还以为是他准备给自己的,还觉得他很贴心。 原来是给他妹妹的啊。他居然早就料到他妹妹会来。 原来还是妹控, 白清欢心想。 - 到了大四上学期,宋茉的学习、工作和生活到达了一种极为平衡的状态。 没刚开始实习那么忙了,每天过得井井有条,稳定又不缺乏乐趣。 沈斯京依然爱她爱得不行,这一年里压根没有热恋褪去的征兆,感情如初,俗话说爱人如养花,就连宋茉的朋友都夸她越来越漂亮了,愈加唇红齿白,眼睛亮得像一汪含着星星的泉水,每天笑盈盈的,一看就是被爱包围着的女孩子。 和宋茉同个公司的同事,也每天能看见下班时间,那一辆低调奢华的迈巴赫停在路边。 而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模样桀骜不驯,捧着一束花等待着她。 “小茉,你男朋友又来接你下班啦。” 每次被人这么调侃,宋茉都会脸颊微红,眉梢眼角舒展含笑,轻轻回了句“是呀”,然后步伐轻快地奔向男人,和他来个熟稔的贴脸吻。 她的朋友圈里,也经常有去海边、出省旅游、甚至出国玩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漂亮到极致的惊艳,笑意满满,肤白貌美,丝毫没有被工作摧残的疲态,男朋友也英俊高大,漆黑眉眼恣肆扬起,搂着宋茉的手占有欲强势又富有安全感。 都是上班族,人家就过得有滋有味的,任谁看了不说一句羡慕嫉妒恨? 沈国德和秦月中途回来过一次。 看到沈斯京端茶倒水的贤惠样,沈国德简直震撼得无以名状。 他从来没想过自家这混账儿子还有“回光返照”这一天。 对沈斯京已经满意,更不用说对宋茉了,沈国德就知道宋茉自小是个懂事的孩子,所以他没有犹豫,从书房保险柜里捧出了一只祖母绿翡翠手镯,端端正正交到了宋茉手上。 他说,这是裘秋很早以前就准备给沈斯京老婆的,祖传的。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宋茉摸到时心好像被触了一下,麻麻的,当天晚上就梦到了裘阿姨,梦到她像以前一样摸着她的头,轻声说“和小京好好过”,漂亮面容笑容慈祥,没有丝毫变老的痕迹。 隔天,她和沈斯京亲自去祭拜裘秋,磕了三个头,跪了一个小时,说了很多话。 而秦月依然是对沈斯京默然战兢的态度。 两人背着宋茉认真谈话过一次。 沈斯京说:“秦阿姨,我很感谢你能将宋茉在过去一年的时间里交到我的手上,我也用这一年的时间来答复你对我的怀疑,当然,我也知道这短短一年的时间还不够表达我的诚心,所以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在未来许多年让宋茉快乐幸福。” 这是沈斯京头一次称呼秦月为“秦阿姨”。过去那么多年,他没有开口礼貌称呼过秦月一次。 秦月知道,是因为宋茉的缘故,他才肯静下心来跟她谈。 所以她没吭声。 “我知道,我和你之间的怨不会轻易消除,所以也请原谅我无法违背我的良心来叫你‘妈’,我的妈妈只有一个。但我能在这里跟你保证,我跟你之间的问题,和我对宋茉的感情,不会掺杂半分。有我在一天,宋茉就不可能有苦日子过。也希望您能将宋茉安安心心交到我手上。” “我知道说再多都是徒劳,都是口头保证,很难让你真的放心。所以......” 沈斯京将两本房产证递到秦月面前。 一本在香港,另一本在深圳,上面登的名字都是宋茉。 “我知道,你一直怕我是故意报复宋茉才跟她在一起的。这一栋深圳的房子,离阿姨你的家最近,如果真的有特殊情况,宋茉受委屈了,她完全有足够的后路和避风港。这是我特意选的地方。” 他沉声补充道:“当然,我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这个特殊情况是指我死了。” 前面说话时,秦月自始至终都没敢看他。 直到这两本房产证一出,她的眼神才微微变了变,在那白纸黑字的“宋茉”两个字上扫了一圈,良久,缓慢点了点头。 chapter123 毕业这天 在宋茉毕业这天,很不幸的,她被公司临时分配去国外出差,事情来得突然,她回家匆匆和男人告别,三两下收拾好行李就赶往机场,一路奔波跟随公司负责人来到酒店,忙东忙西搞定完一切后,她恹恹躺在洁白的大床,仰望天花板,长呼出一口气。 今天是她毕业的日子,在别人举着毕业帽穿着毕业服开开心心大合照、享受隆重毕业礼时,她只能带着风尘劳碌奔波,疲惫平淡地过完这一天。 这也就算了。 最主要的是,沈斯京和她说好的,一毕业就结婚,所以她心里其实还抱着点在毕业礼接受男人求婚这点惊喜,所以在昨天她还专门去美容院做了保养,买了新衣服,甚至连台词和感言都准备好了。 现在好了,别说求婚了,连在毕业礼这天见面都不行。 躺在床上和沈斯京通视频,但他那边不知道在忙什么,说了两句话就说要挂断,宋茉本就有点闷闷不乐,对他的敷衍更是有些不高兴。 “就这样,别不高兴了,你回来我们去吃大餐。”那边沈斯京的声音放柔,“我现在真挺忙的,先挂好不好?” 宋茉看着视频那边的他,沉默片刻,淡淡应了一声。 也没跟男人说拜拜,指尖一摁,直接挂断了。 她看着窗外夜色,许久不动。 过了一会儿,门突然被敲了两下,低低沉沉的,不急不缓。 “来了。” 以为是刚点的外卖,她放下手机走过去,打开门。 房间灯光毫不吝啬地倾泻在男人身上。 宋茉整个人都是一顿,刚还疲惫恹恹的眼眸顿时湿润柔亮,胸口微微起伏,抬手直接往男人脖子上一勾,整个柔软身子亲密扑上去,踮脚踩男人脚上,眉眼弯弯贴着他,一副意想不到的样子:“你怎么来了?” 沈斯京稳稳接住她,抱着她,行李还放在门外,他懒得理,迫不及待搂着她的腰将她轻放在玄关鞋柜上,双唇激烈缠绵辗转,将女生亲得气喘吁吁,宽厚干燥的手温柔抚她的发:“我想你了。” 他本来想忍耐一会儿的,但想到要跟她分开半个月,他他爹的连一天都受不了,还半个月,所以在她刚上飞机时他就掏出手机订票了。 宋茉心跳得很快,也十分诚实:“我也是,我好想你。” 他下颌骨蹭着她的发顶,手伸了进来,她抵额,轻声道:“我没洗澡。” 男人吻她的唇,低低笑着,胸腔闷闷震动紧贴传过去,没有犹豫:“一起洗。” 被他低沉哑声的呢喃弄得脸热,宋茉含笑啄他的唇,嘤咛呓语,嗓音放得极为柔和诱惑:“你抱我进去。” 沈斯京抱着她进了浴室。 咔哒—— 浴室门锁住。 里面传来水声和衣服掉落的簌簌声,明镜的玻璃门上渐渐蒙了一层水淋淋的水蒸气,两个人影紧密相贴,线条亲昵环绕。 两人之间的接触始终停留在那一步。 有过无数次冲动热情的时刻,无数次沈斯京抱着宋茉欲望疯狂上头时,他都想越过那条线,但过了一会儿,又极力压抑地退出来,始终没有真正触碰到。 宋茉知道他珍惜自己,无奈又感动,夜夜盼望着毕业那天的来临。 热烘烘的暖意紧密裹住所有感官,宋茉的手指插进男人湿漉漉的发间,两人眼神迷离,他呼吸深重,正在吻她的颈侧和锁骨,耳鬓厮磨叫她宝贝,混着湿淋淋的水汽,沈斯京的手在她身上流连,意识沉浮。 宋茉手脚轻飘,想,今天她终于毕业了。 一切都蓄势待发。 chapter124 宋茉不高兴了 都明白今天不能迷迷糊糊度过,所以两人照常在某个时刻心照不宣停了下来,洗完澡穿好衣服,在房间腻了一会儿,沈斯京就带着宋茉去南山路的沙眉岛露空餐厅吃大餐。 已是傍晚,夜色淡淡,落日余晖染红天空一角,层层渲染紫粉色。宋茉极目远眺东南面满山叠翠,望海天一色和惊涛拍岸。 耳边灌着哗哗海浪声,在这么心旷神怡的环境下,餐厅上的菜品也充斥着极为丰富的海鲜味,有老虎斑、海胆、海螺和龙虾,沈斯京点了两份意面和口感清冽上头的白酒。宋茉食指大动,吃得不亦乐乎。 吃饱喝足后,她一根手指也不想动了,闲靠椅背发呆。 风吹动头发微扬,女人身上渲染着淡淡的金红色,她只穿了简单的白衬衫,清爽又干净温柔的气质,姿态轻松慵懒,她现在真真正正成为了一名女人,身上的魅力增添了柔和的性感,一举一动都仿佛含着难以言说的气质。 沈斯京忽然喊了声宋茉。 她回头。 沈斯京撑着下巴,眼睛没从她的脸上移开半分,他坚毅英挺的眉眼微扬,轻声说:“毕业快乐。” 宋茉拨开长发,笑得很开心。 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渐渐没入天际,天地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从外面逛完街回来,沈斯京说他重新订了间包厢,比她订的那间房大非常多,而且还能上天台,所以宋茉放完行李后,就被沈斯京搂着上到天台。 天台的门推开那一瞬间—— 宋茉眼睛微微睁圆,神情凝滞了。 温馨的风在呼呼吹,悠扬浪漫的小提琴曲,无数朵鲜花被闪烁的星星灯环绕着,散发馥郁的清香,长长的方桌上铺着雪白桌布,摆着红玫瑰、烛台和红酒,还有正轻轻随风摇曳的秋千,可以坐在上面,高高俯瞰所有闪烁的霓虹夜景。 展板上面用无数只口红拼成的:毕业快乐。 一看就是男人自己设计的展板和横幅,因为右下角有用彩笔画的摩托车,这尽量精妙的拙劣画法,一看就是他的手笔。他之前得意洋洋地说过,摩托车就是他的标志,让她以后在路上看到摩托车就要想起他。 她觉得很扯,还嘲笑他什么幼稚园小孩子思想。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被他下了降头了,后面走在马路上再看到摩托车时,她居然还真想起他来了,说给他听他还特别得意。 最让她感到震惊的,是堆满了的礼物里,居然还有她两年前说喜欢那个男团的绝版专辑、小卡还有即将到来的演唱会门票等等,堆满了各个角落,她正惊异着,就见沈斯京扬起下巴,在后面插着兜吊儿郎当哼声:“你不是喜欢那个男团吗?” 宋茉愣愣应了声。 其实她对虚拟娱乐的事物并不太热衷,热情过了也就消退了,所以比起男团的周边,更让她感动的是两年了沈斯京还把她喜欢过这个男团的这件事放在心里。连她自己都快忘了。 “还有......”他挠挠鼻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宋茉看过去:“什么?” 沈斯京耸耸肩:“我知道这些场景很俗,这里有很多东西也都是我早就送过给你的。我也知道我之前给你的惊喜太多了,你肯定觉得这些没什么。” 说得十分臭屁,但确实说的是实话。 他给的惊喜太多了,从实用的到不实用的,从奢侈的到自制的,从大玩意到小玩意,甚至还有中奖的彩票,基本能想到的他都送给过她。 也或许是沈斯京经常性地给她惊喜,并且也总是对她表现出着急结婚的状态,临近毕业的这几天,她总是忍不住猜测——会不会沈斯京在毕业礼这天向她求婚? 即使被派来出差,她心里也是相信他的,所以来到酒店时,给他特地打了视频试探一下。 果然,他真的千里迢迢赶到了她的身边,她心里那种他即将要求婚的预感越来越重,刚才出去逛街时也是欣喜雀跃的,推开门时她表面淡定,其实心跳砰砰砰的,四肢麻紧。 现在被证实了,确实有惊喜,但惊喜不是求婚,只是为了庆祝毕业。 完全是她想多了。 但宋茉仍然高兴沈斯京没忘记她在今天毕业时给她准备惊喜,她眉眼笑盈盈的,心脏悸动,搂着他毛绒绒的脑袋亲了又亲,沈斯京笑着低头吻她。 两人亲亲密密搂抱在一块儿,回到房间,宋茉主动将男人压在床上亲,时不时啃咬点下唇,无尽的缠绵悱恻,浓情蜜意,难得主动在他耳边软着声音说情话,譬如老公我爱你、你亲亲我、你爱不爱我之类的,她声音本就轻柔,这下更是软得能滴出水来。 沈斯京被她撩得面红耳赤,喑哑着声音说老公爱你,黏腻得不行,吮吻的力气更重,含住她柔软滑腻的下唇,一点点啜吸,啧啧声不绝于耳,带有侵略性男性气息瞬间侵占宋茉所有呼吸,她松开牙关,他伸出舌尖钻进去,极其缠绵地挑逗搅弄她,都快抵到喉咙了。 宋茉胸脯起伏得厉害,手慢慢抚他的宽背,沉浸这一场淋漓尽致的缠吻。 即使没有真正实施,但两人的感官依然到达顶峰,沈斯京欲望上头大脑缺氧,在床头柜摩挲,没摸到东西,低声骂了句靠:“没买套。” 他低下头继续凑上去吻她,宋茉拧他,又毫不留情打了他肩膀一下。 澄净又迷蒙的双眼凝他:“你想今天吗?” 虽然这么问,但她其实清楚他没打算今晚真的,要不然连着必需品都没准备。 于是逻辑链就这么形成了。 曾经两人心照不宣地达成约定过,求婚成功那晚=真正实施运动那晚。 但现在,他没准备套=他没打算今晚和她真正实施=他没打算跟她求婚。 这一套逻辑链行云流水。 所以,宋茉不高兴了。 亲昵的肌肤相触后,沈斯京神情餍足,手臂意犹未尽地环着她,选了部爱情片《flipped》作为今晚甜蜜的结尾,他偏头问明显心不在焉的宋茉:“选这部?” 宋茉从喉咙里淡淡哼唧了一下。 chapter125 在二十一岁这一年,她要嫁给他 他按了确定,电影片头曲开始在耳边隆重响起。 电影情节逐渐展开,这六星级酒店的音响很好,三百六十度环绕沉浸,沈斯京看得津津有味,宋茉却恹恹躺在他怀里看手机,偶尔瞥来的眼神含忧带怨,他问她怎么了,她又低垂着眼睫说没什么。 偶尔也抬起头看电影,但目光始终没能专注聚焦在影片上,兀自想着什么。 沈斯京跟她探讨剧情。 她懒懒散散应了一声,没继续搭理他。 沈斯京挑眉,眼尾慢悠悠睃她,搂着她亲了一口,又重新将视线放在电影上。 电影看到结尾,今晚月亮也即将落入沉睡。 沈斯京在旁边滔滔不绝分享他对这部电影的精妙见解,宋茉面无表情,眼风冷冷甩他,她真是体会到裴学姐说的那句“又气又想笑”是什么感受了。 “这么厉害你快去网上分享影评吧。” 她难得说话带点气闷,沈斯京笑着摸摸她的头。 最后,男人跟她说晚安,并且心安理得索要晚安吻时,宋茉轻哼,慢慢抚了他一巴掌,溜钻进温暖被窝里,侧身背对他,恨声啐他:“你自己对着镜子亲吧。” 沈斯京在后面眨眨眼,握着她手臂想将她身体转过来:“侧着睡对心脏不好。” 宋茉闭眼:“看着你的脸对我的心脏更不好。” 沈斯京:“......” 宋茉窝在被子里,却没睡,睁着一双柔软沉静的眼眸,盯窗外的夜空。 都是因为公司突然派她出来工作,沈斯京就算有计划也被打乱了。 也罢,她心想,现在两人的感情正正好,迈进婚姻这一步确实需要更多准备,不一定毕业这天就必须结婚,未来的日子这么长,何必纠结于这一时。而且恋爱期还没完全过完就踏入婚姻,实在太早了。 将所有话术在脑海里编排一遍,宋茉竟然还真的将自己安慰成功了。 她心情平静了些,正准备进入睡眠。 突然,窗外有点什么声响。 什么声音,她微微皱着眉头,抬眼望去。 只见明净的玻璃窗外,窗外那如海面般沉静的天幕,慢慢亮起一盏盏的灯,像孔明灯一样千千万万浮起,就像星星般闪着如碎金般的粼光,左右上下移动,似乎要组成一行什么字。 沈斯京懒懒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好吵,你下去把窗关了,我们才能安静地做我们自己的事。”嘴唇挨着她的耳垂,温热呼吸故意诱惑浅洒,强壮手臂抚着她的腹,轻轻摩挲,是安慰是撒娇也是暗示。 宋茉转身冷刮他一眼,干脆利落地扒拉开他的手,翻身下床。 手刚触碰到冰凉的窗户把手—— “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身后突然传来低沉温柔的声音。 她的手僵住,眸底映照着天幕上的那行如流星般耀眼闪烁的字。 宋茉,我爱你。 仿佛有一道灵光瞬间劈到天灵盖上,宋茉嘴唇微抖,胸口瞬间发着麻麻酥酥的热,像有什么东西在骚动着她的心,她慢慢转过身,脸色惊愕、茫然。 男人早已从床上下来,手里拿着一盒小小的东西,眉眼幽黑,双目似乎燃烧着火焰,朝她一步步走来。 “宋茉......”他喊她的名字,声音很软很软,很轻很轻,在寂静的空间里无形四散开来,尾音慢慢消逝在空气里。 宋茉的血液仿佛被点燃了,心海仿佛被跌宕起伏的巨浪掀拍,潮水涌动。 她紧紧盯着他,睫毛不住地颤动。 “我们两个的关系很复杂,也很简单。”他粲然一笑,慢慢走上前,手温柔抚摸着她的脸,手指修长干燥,留有男人独特香味的体温,“可以是没有血缘的兄妹,是青梅竹马,是敌人,也是男女朋友,我们也折磨过对方。” 两人眼神相抵,沈斯京胸膛忽然急促起伏,暴露了他异于平静面色的紧张,双眼闪烁着不同于往常的光亮,全身散发着异样的气场,好像全身上下都在沸腾叫嚣着某种信息,他即将脱口而出的信息。 宋茉仿佛被钉在了原地,愣怔着,呆呆地看着他。 他说的每一字一句,都如同诱人的果实从树上颤颤悠悠晃掉下来。 一颗一颗落在宋茉的心里,震得她浑身发颤。 她的眼神像是给了男人一种鼓励。 沈斯京的手指微微颤,“但现在,我还想让我们的关系,再添加一层。”他俯低身体,单膝自然流畅跪下,脊背忠诚微弯,手里的戒指沉重而平平稳稳地举起,语气依然狂妄,但是是掩不住紧张颤抖的狂妄,“哥爱你,哥想和你在一起。不是以男女朋友的身份,是夫妻的身份。” “你......” 他一字一顿的,仿佛要将这几个字永远刻在女人的脑海里,隆重认真,目光火热而专注,直勾勾地望进她的心底,语气尽量轻快,却十分认真,仿佛对待宝物般的小心翼翼:“宋茉,你能嫁给我吗?” 宋茉的胸臆中有种满胀感,心跳狂烈,明明没有触碰,但她好像感受到了男人强健体魄上滚烫的体温,灼热紧张的呼吸,她生出一种难以压抑的渴望,所有情绪,酸涩的、甜蜜的、惊愕的、动容的,融杂着,化成湿润的雾水蒙在她的泛红眼眶里。 她突然笑了,笑容如同冲破黑夜的朝阳,光芒四射,耀眼夺目。 “不愧是你,求婚都这么有你的风范。” 她笑着歪头看他,伸出手。 他轻轻牵住,才赫然感知到,原来双方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就好像很多年前,才两岁的她,伸出小小的手指,抓住五岁男孩子递来的戒指玩具。那个时候的她,面对那个刺头刺脑老是坐不住的调皮小男孩,声音还很稚嫩,她生疏地叫他哥。那是第一次她叫他哥。 而十九年后的今天, 她终于,能把这在青春时期排练过无数次的三个字,说出来—— “我愿意。” 曾几何时,那个在夜里哭泣,喉咙哽咽咽下所有爱而不得酸涩的女生,在日记本里记录所有不堪和偏执的女孩子,终于迎来了爱情绽放的这天。 她没有将就自己。 还是那个他。 在二十一岁这一年,她要嫁给他。 茉莉番外篇一 领证结婚 在网上预约了婚检、民政局和领证吉日,再找了一家照相馆拍登记双人照,一切万事俱备后,到了领证这天,两人打扮得光鲜亮丽的,拿着身份证和户口本前往民政局。 这天是星期二,天气特别好。 早春轻风拨开层层花枝,枝桠间洒下斑驳光点,阳光湿漉漉地照亮树梢,飘来清新。路上行人欢声笑语,有小孩在公园放风筝和噗噜噜吹泡泡,轻飘飘的彩光同笑声飞扬到宋茉面前。 从踏出房门那一刻,沈斯京就开始乐呵呵的,逢人就笑,喜悦溢于言表,脾气好得跟老大爷似的,笑得他兄弟们都毛骨悚然,卧槽声接连不断,就连在填写《结婚登记审查处理表》时连工作人员都忍不住向宋茉笑“你老公真爱你啊”,宋茉哭笑不得。 签字+按手印流程一气呵成,全程不过十分钟。 从民政局门口出来时,宋茉拿着红本本看了又看,目光莹润,心情特别微妙,那种有点无所适从,但是又开心,又像觉得是在做梦的不真实感。 她看着沈斯京:“我们结婚了。” 沈斯京笑着亲了她一口。 沈斯京完全没有无所适从的感觉,他觉得自己能马上成熟胜任丈夫这个位置,责任感油然而生,那种要为家庭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感觉瞬间充斥升华到了顶峰。 这次终于能堂堂正正说自己是宋茉的老公,他终于是已婚身份了。 靠! 他也是有老婆的人了,太他爹幸福了!! 怪不得季衍风那小子在朋友圈炫耀了三天三夜,原来有老婆是这么爽的感觉!! 沈斯京拿出手机对着红本本拍了又拍,挑了光影最完美的一张发了条朋友圈,他不擅长矫情文字,所以配文只是短短一句话:「以后就是有老婆的人了」 点赞数哗啦啦多了一大层,全都是在震惊他金盆洗手、安心过日子的,也有调侃他终于还是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家庭妇男的模样,季衍风那小子更损,在下面评论了句“脸疼不疼”,但沈斯京今天心情好,特意土土地回了个呲牙笑的表情。 宋茉也发了朋友圈,但没有配文,只发了两张图片。 一张是两本红本本,一张是自己的日记本。 领完证时间正值中午,沈斯京大手紧搂着宋茉说要好好大吃一顿,但宋茉说想去上次和沈斯京的大排档,他笑嘻嘻地应好,一路疾驰到大排档。 那老板看两人红光满面的样子就也笑着问有什么好事,见沈斯京捏出一本红本本,老板惊喜哟了一声,喜气洋洋地往俩人兜里塞了红包,大手一挥说今天这好日子,直接给你们免单! 宋茉没推拒,笑盈盈地接过道谢。 晚上两人回到家,又开始了晨晚必备的项目。 这个家不是沈家,是沈斯京自己的房子,隔音特别好。 自从上次求婚后吃了禁果,两人食髓知味,基本每日都会在各个地方留下痕迹,事后沈斯京会给宋茉熬冰糖雪梨补嗓子,每次她喝的时候他都会笑得很坏,她只能恶狠狠瞪他一眼,面颊绯红潋滟。 茉莉番外篇二 婚礼当天 婚礼的化妆师、摄影师和主持人等等全都是沈斯京朋友负责的,他人缘好宋茉一向知道,都没想到会这么好,个个都是行业出类拔萃的顶尖人物,甚至有几个还是能在电视综艺节目看到的,在排演时围着沈斯京啧啧惊叹。 “咱一年不见了,结婚了倒想起我来了。” “你小子还能找到这么好的老婆?” “羡慕嫉妒死了,我单三十年了,我还以为你会破我的记录,没想到悄摸结婚了!” ...... 沈斯京就揽着宋茉肩膀咧嘴笑,笑出一口白牙。 他负责硬件,宋茉就负责软件,主要是晨袍、敬酒服、婚纱和饰品婚鞋这些。 沈斯京不想她劳累,说要分担一部分,但宋茉知道这么大个婚礼场地沈斯京肯定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所以拒绝了,边给他按摩肩边柔声问:“那你不累吗?” 沈斯京笑着反将她压在床上,毛绒绒的头发亲昵蹭她肩膀:“有你就不累。” 黏腻得宋茉眉眼压不住的笑意。 婚礼前夕,宋茉带着沈斯京去美容院弄了套新娘最高级别定制的皮肤管理,沈斯京对这些稀奇古怪的护肤流程没什么感觉,反而宋茉做完出来那白里透红的漂亮脸颊,他心痒得不行,黏黏糊糊想跟她在家里来一次,被她严词拒绝了。 “明天就是婚礼了,别乱来。” 他像没听见,继续流连着吻她的耳垂,她知道他这举动意味的意思,笑盈盈推开他,柔声暗示:“明天随便你,但今天不行。” 沈斯京又蔫又开心。 宋茉不喜欢凌晨疲累起来准备的婚礼,所以沈斯京将婚礼流程安排得很舒适,她只需要睡到自然醒,坐着玩手机准备等待入场。 当然,毕竟是婚礼,宋茉没心思玩手机,抓着手指坐等待候场,清冷面色难得透露出一丁点儿紧张,秦月和沈国德就在旁边给她做心理疏导,儿女结婚他们也紧张。 结婚那天,是吉日,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却清风徐徐。 婚礼现场特别热闹,秦月和沈国德那边的亲戚来的人出奇的多,他们都是看着宋茉和沈斯京长大的,对两人那分分合合的感情也算是有点了解,虽然唏嘘他们家庭的坎坷,但这俩孩子他们都很喜欢,所以祝福声仍然不绝于耳。 其中有个沈斯京那边的大姨,握着两人的手拍了又拍:“你们一定要好好过!打小我就说你俩有出息,肯定会在一起,你看,我这嘴不就灵验了吗?” 小时候那个说宋茉是沈斯京媳妇的,就是这个大姨。 她算是第一个看出宋茉喜欢沈斯京的大人,从小到大她都一直坚信两人会在一起,甚至就算秦月和沈国德在一起了,她都在担心这俩人的路可能会难走很多,但依然坚定相信这俩人的结局会是美好的。 果不其然! 所以这次婚礼她可以说是最开心的一个。 宋茉私下偷偷给大姨一个很大的红包,笑意跟狐狸般狡黠、真诚又感激,她轻声说:“借大姨吉言了。” 大姨笑着摸摸她的头。 这孩子,也算苦尽甘来。 宣读誓言、交换戒指都顺利进行,值得一提的是丧彪担当了递戒指的媒介,上台过程还摔得四脚朝天惹得全场人大笑,接下来就是热热闹闹的堵门给红包时间,然后就是长辈洒果庆祝婚姻顺顺利利。 到了洞房时候,所有人已全部离去,卧室有个大大的“囍”字挂在床头,红红火火的被子、摇曳的蜡烛、洒在地面上的红包都映衬着整间卧室的温暖喜庆。 沈斯京推开门,一眼望见宋茉静静坐在床沿边,笑意盈盈凝视着他,水剪双眸点绛唇,婚纱白得耀眼的光华衬得皮肤光裸洁白,似雪白山脉蔓延,婚纱上的精致珍珠点缀纱裙,头饰也奢华简洁,修长双腿若隐若现在裙尾里,微微摇晃着,清纯、曼妙又妩媚。 两人都没说话。 在寂静的房间里,沈斯京来到她面前,轻轻牵住她的手,也不说话,就看着她笑,心脏幸福地跳动。 今天他也穿得特别好看,白衬衫西装裤,打得严谨帅气的领带,宽肩窄腰,风流不羁中带着成熟醇厚的男人魅力,应对亲戚时说话极有分寸,英俊潇洒又风度翩翩,她都移不开眼。 宋茉搂着他的脖子,笑:“你今天好帅。” 沈斯京温柔抚她的脸,俯身向她,慢慢落吻,退开,又落下一个吻。 啧啧声轻响。 他说:“我爱你。” 宋茉轻声笑,眉眼弯弯:“我也是。” 渐渐地,开始亲密缠吻,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越亲越烫,漂亮拖地的婚纱被男人大手撕扯堆叠扔在脚边,宋茉漂亮红唇肿胀,手指插进抓着男人浓密凌乱的发丝,双眸迷蒙。两人交颈缠绵难舍难分,宋茉咬男人耳朵软着嗓音哼喘,声音颤颤绵绵的,拖长着喊老公,沈斯京牙关发麻,彻彻底底疯了,低头弓腰俯在她身上,仿佛一只狂热的雪豹,根本停不下来。 到了后半夜,宋茉嗓子叫哑了,美目迷离,红着眼眶哭着说不做了,颤颤巍巍起身想下床,身上印记羞耻又色气,沈斯京刺激得头皮都炸了,眼睛发红发热,呼哧带喘将她脚踝猛力一攥,一拉,喑哑着低沉嗓音说宝贝再来,每当宋茉觉得已经结束了可以睡觉的时候,沈斯京还能以实力疯狂证明他的余力,甚至激烈到套都破了,但两人都没管,恐怖的销魄感麻痹了他们思考的大脑,沉浸在身体欲望淋漓尽致的浪潮里,眼前白光闪过一道又一道。 “老婆我爱你,我爱你......” “睁眼看着我,看着我。” “开灯行吗宝宝......我想开灯看你。” 宋茉晕了一次,或者说快乐晕过去一次,后又被强制唤醒开机,腰部被男人垫了枕头,却依然被他粗粝带茧的指腹磨得泛红,迷迷糊糊间,她习惯性叫了以前的称呼,手指在他背上挠出红痕,轻哑着声音喊他:“哥......哥!你是不是疯了?” 沈斯京手臂青筋凸起,肾上腺激素狂涨:“叫老公。” 好不容易到了上午十点,两人才睡过去,结果下午五点醒来,又来了无数遍。 茉莉番外篇三 校园·划墙 盛夏,武北附中,九月二十三日。 青葱树木葱葱郁郁洒下光斑,模糊的浮光隐隐遑遑地穿过枝叶,蝉鸣声仿佛都蛰伏着倦意,氤氲着昏昏欲睡的闷燥气温,寂静的教室里,学生们困倦着准备午读资料,门口赫然响起一声大嗓门—— “宋茉!裴女神今天生日,你哥是不是要去给她庆生呀?” 宋茉在试卷上唰唰写字的手顿住。 碳素笔尖陷进纸里,逐渐洇出浓浓墨点。 “陈宁你小点声,大家刚午睡完,听不得这么大声音。”有人不满喊道。 陈宁笑嘻嘻的:“啊呀抱歉抱歉。”然后一溜烟跨坐在宋茉前面座位上,趴在椅背上继续问,“那今天你哥是不是要抛弃你让你自己一个人回家,然后自己去跟学姐甜甜蜜蜜呀?” 周围那两三个经常打听沈斯京的女生有意无意望了过来。 宋茉面色平静,垂着眼睫,写下最后一道公式,淡淡道:“应该吧。” 话落,其余女同学们也兴致勃勃转过身来问沈斯京和裴今宜的恋爱情况,她们看起来平平无常、嬉笑玩闹着装作打听八卦,但那故作平静的失望和羡慕都太过明显,单纯又可爱。 当然,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宋茉皱眉看着自己刚写下的错误公式,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 学校里,总有那么几位风云人物,在校园里是众口相传的存在,沈斯京就是其中之一。 在整个武北市赫赫有名的武北附中里,他也是最为耀眼夺目的存在,一张在校运会上拿奖牌的照片还被贴上当周英语周刊里,还被当地记者采访。 采访视频里,少年的笑容如夏日气泡水般青涩,又像东升朝阳般耀眼明亮,眉骨挺拔,骄傲而张扬。 所以大家都说武北女神裴今宜和沈斯京很配。 脸配,年龄也配。 陈宁不止一次感叹:“宋茉,你哥和你嫂子是姐弟恋哎,多好磕呀!” 每次听到这话,宋茉都轻轻笑,然后又低下头看书。 陈宁觉得宋茉真淡定啊,有这么一个风云人物做邻居哥哥,还有这么一个女神做嫂子,而且这两人都对宋茉那么好,所以她不明白为什么宋茉能这么平淡,要是是她,早就飞奔着向全校人炫耀了。 当然,可能也是因为宋茉自己也是上帝的宠儿,才觉得这种事很平常吧。 陈宁其实很羡慕宋茉的。 宋茉的名字好听,人也好看,成绩也好,如果要形容,就是像一叶潮湿夏夜里静塘恬静的莲。 内敛细腻的书卷气,笑起来眉眼淡弯,头发柔软黑顺,白蓝校服微微洁净的洗衣粉味道,淡然平静的气质,抱着书低头经过教室时,轻风吹起她肩侧头发飞扬,就算上着课,男女生都会互相提醒对方看窗外。 每当她和沈斯京站一起的时候,一静一动,兄妹气场的契合程度完全是百分之百。 只是宋茉不喜欢提兄妹两个字,不止一次在她面前强调和沈斯京没有血缘关系。 陈宁想,她还巴不得和沈斯京做兄妹呢,宋茉还嫌弃上了。 综合楼的侧墙上写满了很多人的心事,有暗恋、烦恼、八卦和加油鼓劲的。而今天是裴今宜的生日,她人缘特别好,所以大家都纷纷在综合楼侧墙上给她添生日祝福。 陈宁拉着宋茉向综合楼疾驰。 “听说你哥现在也在综合楼那边,应该也是要给裴学姐写生日祝福。咱俩快点,不然见不到了。”好不容易可以亲眼磕,陈宁兴奋得像看到香蕉的大母猴。 宋茉:“可是我每天放学都能见到。” “......” 两人渐渐靠近综合楼,来到就看见墙前喧杂火热地围了一堆人,宋茉一一扫过,有她班里的同学,低年级的高年级的,男生女生都有,也有好几位妆容好看的舞蹈社成员,打扮得像漂亮鲜嫩的粉红水蜜桃。 她们一边看墙上的字,一边转头向身后那两道高大显眼的身影上,笑如铃铛,跟他们说着什么。 那两个人,是沈斯京和他的田径队朋友。 在乌泱泱一堆人头里,个子拔高,和周围人不是一个次元般,很显眼。 宋茉停在不远处。 热风呼呼吹过树叶,她看见卷落一片叶子落在沈斯京肩膀上,他拎着一罐红牛的手抬起,漫不经心拂去,歪头看墙上的字,露出一截微扬的下巴,唇角勾着,好像在笑,身边朋友手肘懒洋洋撑着他肩膀,额头朝墙上斜。 两个近高中的男生,青涩得如白杨树,却又懒洋洋的,带点说不出来的劲。 “哎,沈斯京,上面有女孩子祝你和裴今宜99哎,笑死我了。” 那几颗水蜜桃一边说一边笑得花枝乱颤,衬衫上精致的蝴蝶领结颤动,但那微微僵硬的唇角暴露出她们其实并不想笑。 干燥枯燥的校园生活里,这点小事都能让他们兴奋。 真是闲着没事干。 酸涩感不断挤压着心脏,宋茉瞥着那行祝99的祝福语,平静的脸微微波澜,仿佛陷入了模糊的湿气。 袖子忽然被扯了一下:“宋茉,你哥好像看到你了。” 她淡淡抬眼,看见沈斯京目光直勾勾地侧头看她,对视后粲然一笑,然后慢悠悠走了过来,他宽肩搭着的校服袖子垂下来,颠儿着晃,烦人得很。 身后那些人的目光也随着他的走动位移,他恍若未察觉,只定在她面前笑嘻嘻的:“你怎么来了?” 陈宁被他这笑容晃得心脏狂跳,妈呀,帅得想死,近距离看更帅。 宋茉淡淡道:“看热闹。” 一只宽厚干燥的手蓦地按在她的头顶,毫不留情揉着她的头发,沈斯京看了眼墙上的字,又看了看面色凝固沉默的女孩子,眨眨眼,咧出灿烂阳光的笑,傻乎乎递来一支笔:“你要不要也写句祝福?” 嘈杂的环境里,宋茉抬头看了他一眼,安静转身走了。 蠢死了。 沈斯京的手停滞在半空,一顿,疑惑收回,望着女生离去的背影,再转头,却见白叙像看傻子一样斜睨他,满脑门写着这人脑子有点问题吧。 他问:“看我干嘛?” 白叙:“你二逼吧。” “?” 白叙指了指墙上的字——祝裴学姐和沈斯京99(??????)?? “你妹不喜欢这行字。”他好心提醒。 沈斯京插着兜,注视墙上那行字,浓眉慢慢蹙紧。 夜晚,月黑风高,万里无云。 整座校园仿佛被没入黑暗里,零星高高路灯微茫透出蒙蒙光线。在某处幽暗狭长的通道里,一道凌厉身影如猎豹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过,猫着身子躲过监控,钻到综合楼侧墙拐角处。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这处角落响起,从塑料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紧接着是擦在墙面上的唰唰声,隐隐有男生声音似有若无响起。 “我靠,什么笔这么难擦......” 突然,一道白色强光蓦地直射,黑暗走廊瞬间亮如白昼,沈斯京眼皮被晃得眨了一下,嘴里吐出个卧槽,身后传来一声中气十足:“谁在那里!” 沈斯京直接拿起墨笔唰唰唰涂墙,将作案工具猛扔进垃圾桶,发出清脆的哐当一声,长腿毫不犹豫拔开狂奔向出口,保安举着手电筒也紧追而来,一边追一边喊站住,腰边别着的钥匙声淅淅沥沥碰撞响起。 穿过走廊跑到操场,夜晚风凉呼呼吹,沈斯京崩溃扬起头,脚步声在寂静的校园里哒哒哒回荡,声音因身体颤动而颤抖:“我靠!老林你今天吃了什么这么有力气!!” “沈斯京!又是你小子!给我站住——” 少年离去奔跑的身影渐跑渐远,在夜色下,校服飞扬。 而那行被远远甩在身后的墙,那行祝福,被涂得一点儿都看不见了。 茉莉番外篇四 校园·情书 放学铃声响起,走廊瞬间滑过躁动的同学们的脚步声,男生的球鞋摩擦声、女生书包的挂件晃动声、还有占洗澡位和抢饭堂的呼声,聒噪热闹。 教室里哗啦啦走了一堆人,只零星剩下几个在埋头写字的。 裴今宜正埋头写题,忽然被人戳了下后背:“今宜,你男朋友来了。” 她嘘了一声,头也没抬。 “等会儿。” 将草稿纸上的答案工整抄在答题框里,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手扶着脖子绕了一圈,干净利落将书放进书包里,瞥窗口的男生:“大爷今天怎么有空等我?” 平常放学沈斯京都会直接走人,今天居然难得能耐着性子等她,真是稀奇。 沈斯京吊儿郎当单肩挎着背包,对着她嘿嘿一笑,声音不紧不慢:“今天你来我家呗。” 霎时,环境安静下来。 裴今宜动作停滞,抬眼看他。 - 宋家别墅。 二楼房间,热浓的风涌入打开的玻璃窗,灼热阳光透射到写满笔记的资料书上。宋茉的马尾被吹得飞扬,她坐在桌子前,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写着题,时不时抬眼望窗外,又低下头,又抬头看一眼。 今天沈斯京没跟她一起放学回家,不知道去干嘛了。 十分钟后,宋茉眼神一定。 遥遥望见,沈家院子里慢悠悠出现了一高大身影。 宋茉静静凝着,眉眼刚弯起,忽然,目光触到他身边多出的高挑身影。 她笑容一滞,唇角慢慢平了下来,心脏酸涩。 作业上的题空白了五分钟,门突然被敲了两下。 宋茉没听到,对着作业发呆。 门又被敲两下。 思绪回旋,她起身开了门,却见背着书包的裴今宜亭亭玉立站在门外,正笑盈盈地看着她:“小茉,你哥邀请我来他家玩,正好你家离他家近,我想顺便过来问你学习上有没有什么困难。” 宋茉顿了顿,往她身后看。 沈斯京站在裴今宜身后不远处朝她懒洋洋地挥了挥手。 “我最擅长物理。”裴今宜继续说,“我闲着没事,顺便给你讲讲物理吧,正好我也让自己巩固梳理一下基础。”她强调道,“我只是顺便噢,你不用有心理压力。” 宋茉满脑子都是“你哥邀请我来他家玩”,心直直往下坠。 一缕橘色阳光映照在女生微微紧绷的侧脸,她嗯了一声,轻声说谢谢学姐。 她最近考试刚好在物理考试上吃了亏,而且,学姐如果给自己补习,就没时间和沈斯京待在一起了吧? 宋茉敛眉藏住阴郁,礼貌邀请裴今宜进房间,秦月给两人准备水果,沈斯京就在客厅跟宋茉爸爸打游戏。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夕阳渐渐迸射火烧彩霞,残阳如血,风淡淡吹扬。 补习完,秦月和宋茉爸爸在厨房做晚餐,宋茉还在房间做题,裴今宜出来喝水,手指捏着塑料杯,懒洋洋靠着饮水机,眼风甩到在沙发上在打游戏的男生。 “让我来你家就是为了给宋茉补习物理,可真有你的。补就补吧,还要让我特意说是顺便给她补的。” 沈斯京仍然一副不着调的模样:“她最近烦她的物理,但我妹这年纪自尊心强,也有点骄傲,而且不喜欢麻烦别人,要你专门过来给她补习,她会觉得丢份儿和欠人情。只有你说顺便她才肯让你补的。” 他目光从电视机落到她脸上,笑:“总之谢你了,你要的私学资料我让我舅机构多打印一份。” 裴今宜挥了挥手,“行。那我走了。” “好。” 房间里,宋茉全然不知。 她只在想一件事情:沈斯京邀请学姐回家玩了。 ...... 翌日,沈斯京踢完球,照常和宋茉走在回家的林荫道上。 他今天学了个特帅的招式,心情好,哼着歌儿左手插兜,右手举着食指转足球耍帅,别人转篮球他转足球,你说气不气人。他兀自说着话,好一会儿才发现没人回应。 他眼睛往宋茉脸上瞥,语气闲闲:“你听到我说话没?” 阳光倾洒高大茂密的香樟树间,在宋茉微红的脸颊洒下耀眼光斑,她双手垂在身侧轻微晃动,左手好像拿着什么东西,时不时抬头看他,眼睛微光流转。 啥玩意? 沈斯京定睛一看,像是粉色的信封,隐隐有点爱心的标志。 顷刻之间,男生神色微变,心里暗靠一声,身体僵硬,咽了咽喉咙,脚步瞬间放缓了,头脑风暴席卷而来。 不是吧,他可没想到宋茉对他有这个心思。 过了一会儿。 “手里拿的啥?”他忍不住了,状似不经意地问,“给我的?” 宋茉一顿,手指攥紧那封信,沉默。 扭扭捏捏的样子让沈斯京的喉结更是局促动了动,粗声道:“到底是不是给我的?” 宋茉嘴唇嚅动几下,像迫不得已屈服在他的淫威下一般,将信封慢悠悠递给他,递来的姿势还挺郑重其事的。 沈斯京手有点抖,没接:“你确定是给我的?” 宋茉看着他,脸颊微红:“你现在看吧。” 有阳光斜斜在身上,体温微微灼烫,沈斯京觉得气氛莫名诡异起来,轻咳一声,脊背挺直,视线从她脸上极快略过,假装漫不经心地接过这封粉红色信纸。 心脏依然平稳,但比平常稍快了点。 纸张被渐渐打开,蓝色圆珠笔写的字映入眼帘。 「你好,宋茉同学,请允许我这么严谨礼貌地称呼你,因为接下来说的话我是非常认真的。我是你隔壁班三班的学习委员,陈耀。一开始见到你是在学校的小卖铺,你无意间的一次回眸,我的心竟无意加速跳动了许久,终于深刻体会到了《关雎》里所说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个学期了,我仍念念不忘。若你愿意,请问以后放学我们能一起回家吗,我真心地希望能跟你做朋友。」 沈斯京的眼睛一行一行缓慢瞄过去。 刚刚爱不释手玩弄的足球此时安安静静躺在男生脚边,他的手腕扣着一块黑色机械表,指尖捏着这封薄薄的情书,修挺身影笔直站着,整个人极为专注和沉浸。 僵硬紧绷发热的身体已经松懈下来,取而代之的慢慢低下的气压。 茉莉番外篇五 校园·拥抱 “看完了吧?”宋茉在旁边抿了下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哥,我是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你的追求者多,你应该挺有经验的。” 沈斯京不说话。 “你已经看了很久了。”她抬手想拿回这封情书,被男生举高躲过。 沈斯京举着情书,仍然仰头认真看着,高瘦影子站在宋茉面前,清风吹拂,将他身上干净的香皂乌木调,混合着林荫道两旁的花香,悠悠荡来。 宋茉轻嗅,真好闻。 过了很久。 “啧。”漫不经心的一声,他笑了下,语气倦怠懒散,“我还以为是你要给我递情书呢。” 有风吹过,引起宋茉心脏发出了一阵悸动敲鼓声。 她干涩咽了咽喉咙,又听见男生从鼻腔微微哼出一声:“原来是别人给你情书啊。”他拧着浓眉,对着这幅情书挑挑拣拣,“这情书写的不咋地啊,文字矫情,你看这字,也不怎么好看......” 说着说着,又忽然没了动静。 宋茉抬头看,却见沈斯京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眼睛黑亮。 她的心蓦地一跳,面色故作淡然温和:“怎么了?” 只见沈斯京挑了点眉,手指在信封上轻轻摩挲着,他好整以暇晃了晃手中的纸,语速缓慢:“那你喜欢他吗?” 宋茉没说话。 片刻,额头被戳了戳。 她被戳得往后退了几步。 男生居高临下俯视她,义正言辞:“只有学习好了才能上一所好大学,好大学里人才济济,你还愁找不到男朋友?用得着这么早熟,这么着急脱单?” “现在你好好念书就得了!你知道非洲多少人没书读吗?你有这个资源就要好好利用,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你才多大年纪啊,就想这些男男女女的事情。” “这情书你看看就得了,别将精力花在这种事情上。” 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宋茉都安安静静听着。 等他好不容易停下来,她才淡淡开口道:“裘阿姨前天就是这么跟你说的,你当时说这些话都是狗屁。” “......” “我比你大三岁,我可以认为是狗屁,你不可以。”沈斯京哼哼两声,又戳了下她的额头,语气莫名变得有点冲,“那你刚才一副看着我害羞的样子干嘛?” 宋茉眼睫眨了眨,咬唇:“我没收到过情书,害羞很正常吧......” 她脸颊上的淡红似乎更深了点。 看到她脸颊的那抹红,沈斯京的脑海中登时响起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环绕的警铃。 白叙曾经提醒过他,宋茉虽然小,但男人的色心可是从小就有的,而且宋茉又好看成绩也好,难免会有肖小觊觎她。更何况宋茉没谈过恋爱,还单纯,保不准就被小男生的甜言蜜语给骗了去了。 他神色变了又变,正经严肃的模样。 虽然他也是个早恋的年纪,但还是觉得有必要好好跟宋茉谈一下早恋的危害,于是揪着宋茉的书包,把她直接拎回自己房间进行了长长的一番谈话。 一人坐在游戏椅上,一人坐在床沿边,面对面的。 沈斯京苦口婆心劝说良久。 但看宋茉不认真听的样子,就知道她没把自己的话放心上,他忍不住皱眉,伸手掰正她的脸,逼她四目相对,声音低淡:“认真听。” 瞥到她粘在下巴处的一缕长发,他随意轻轻撩开。 宋茉注视着他,一双眼睛柔软沉静。 她开口了,忽然问了一个问题:“那哥,如果长到跟你一样的岁数,我能跟陈耀谈恋爱吗?” 声音慢悠悠的飘荡而来,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沈斯京话头顿住。 他的嘴张了张,眼睛一眨,黑亮眉眼闪过迟疑,喉结上下滑动。和女生距离近,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能看到她白腻的肌肤,心底莫名掀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撑起膝盖起身,掠过宋茉,冷撂下一句—— “等你以后长到我这个岁数再说。” 说完也不管她在身后,直接走人了。 - 沈斯京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毕竟宋茉一向很听他的话。 隔天下午,体育课,阳光金灿灿地热闹涌进草地里,空气中散发干燥青草和塑胶跑道的味道,男女生们鲜红跑道上汗挥如水狂奔向终点,过线那一秒,撑着膝盖呼呼喘气抱怨,沈斯京胸膛上下起伏,汗珠从发间沿着脸颊往下滴。 他走向洗手区,俯身低头,对着水龙头冲头发。 水哗啦啦涌出,打在洗手池面撞出白色水花,凉爽扑面而来,他舒爽得喟叹一声。 忽然,肩膀被推了一下。 “沈斯京,那不你妹吗?”白叙说。 他偏了偏头,顺着白叙目光望过去。 嗬,还真是。 数位男生跳跃晃动的身影间,宋茉站在篮球场休息区边缘,她穿着学校统一发的黑白色运动服,黑发雪肤,正笑盈盈地跟男生说话;那男生穿着篮球服,头颈笔直,肩膀宽阔,弯着腰和宋茉平视,明显很认真地听着宋茉讲话。 在聊着什么,气氛挺好,两人都笑得挺开心。 阳光洒在两人头顶,微微闪着光,氤氲出青涩单纯的美好氛围。 临了了,还轻轻抱了抱对方,很快退开。 周边顿时响起一阵弯弯绕绕的口哨声,那些男生在起哄,连篮球都不打了,在旁边鼓掌。 水流哗哗声戛然而止。沈斯京眼锋掠过远处两道身影,白叙揽着他的肩膀,笑嘻嘻的:“那男的听说给你妹妹情书了。” 原来他就是陈耀,沈斯京漫不经心撩起衣尾擦湿漉漉的脸。 嗓音闷在布料里,含含糊糊的:“你知道这事?” “知道啊,这男生追宋茉追得很明显,给情书也是大庭广众下给的,你妹那么出名,八卦当然传得快咯。” 沈斯京眉眼没什么情绪,耸耸肩,无情嗤笑:“这俩人年纪加起来还没我鞋码大,大庭广众下搂搂抱抱,教导主任看到都笑掉大牙。” 第二日。 “你确定要跟我抱?” 裴今宜看着一脸淡定的沈斯京,问。 茉莉番外篇六 校园·吻痕 沈斯京点点头,嗯了一声,插着兜,语气吊吊的:“咱俩谈恋爱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吧。” “......”真是奇葩的理由。 裴今宜往四周望了望,傍晚,教学楼一楼挺黑的,也没什么人。 今晚还有物理习题要做,她也懒得矫情,将书包往柱子边一放,双手往旁边一展,跟老鹰抱孩子似的,嘴里催促道:“快点。” 沈斯京上前两步,手自然一伸。 抱上那一刻,两人同时沉默两秒,感受各不同。 毕竟也是第一次和男生拥抱,沈斯京很高,胸膛也硬,裴今宜脸微微发热,稍微不自在,她抬头刚想问感觉怎么样,却见沈斯京皱眉低头看她,思绪漂移着,不知在想什么。 “你想什么呢?”她问。 片刻,他看着她,忽然从嘴里莫名吐出一句:“其实宋茉抱起来挺舒服的。” 然后松开她,面色平静,撇了撇嘴。 “......”裴今宜松开他,“沈斯京你是不是有点毛病?” 她又气又好笑又无奈,怒然之下转身走人,过后没再理他,专心沉浸复习即将来临的大考,每天泡在图书馆里,忙得没空联系他。 沈斯京也没去找她,依然过得如鱼得水。 俩人许久没同框出现,大家都说两人冷战吵架了。 至于原因嘛,当然是因为沈斯京招蜂引蝶啦,毕竟长得就一副在外面有六个女朋友的痞帅样,又经常有女生给他告白,这口锅他不吃谁吃? 而且他作为男朋友,每天放学直奔回家,要不就是一帮男生去游戏城打机踢足球,没主动准备惊喜,没主动提出约会,这一看就是外面有人了,喜新厌旧了。 其实那时候两人就有分手的预兆了,或者说,和分手差不多了。毕竟在一起后来不来电,心不心动,彼此心里都有数。 而宋茉,是最接近八卦中心的人。 下课时,四五个女生闲聊问她:“宋茉,你哥是不是跟裴学姐吵架了啊?” 她睫毛垂着,看不出神色:“不知道。” 又添了句:“跟我没关系,我不感兴趣。” 其实挺欲盖弥彰的,但那些女生没有察觉到,还兴致勃勃地继续问:“那你觉得沈斯京哄女朋友是什么样子的?” 陈宁红脸捂嘴:“哎哟,讨厌啦~肯定是接吻种草莓之类的啊,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男主角招蜂引蝶,女主角吃醋,男主哄她,然后稀里糊涂就酿酿酱酱,第二天醒来脖子上多了一大堆吻痕。” 说着又开始热火朝天地聊电视剧了。 没留意到宋茉的脸僵着,胸脯起伏明显。 这天,沈斯京想和宋茉爸爸打游戏。 来到宋家却发现门没关,推开进去,里面空无一人。 宋茉也不在吗?他正疑惑。 突然,一个身影从旁边猛地扑了上来,他猝不及防吓了一大跳,脱口而出一句我靠,定睛一看原来是宋茉。 “沈斯京......” 女孩子嗓音闷在他胸膛里,含糊不清,沈斯京拧她脸说“叫哥”,又觉得有些不对劲,闻了闻空气,皱眉。 “......你喝酒了?” 她轻轻皱鼻尖,闷闷嗯了一声。 “你他......”他震惊三秒,硬生生憋住脏话,面色冷硬,“谁教你喝酒的?” 才多大人,学什么大人喝酒,连他都不敢轻易喝。 宋茉摇摇头,伸手搂着他的脖子。 因为身高原因有些吃力,沈斯京只能微微弯下腰让她搂,宋茉的声音贴着他的耳边响起:“哥,你和学姐,会不会......会不会亲亲啊?” 沈斯京要弓着腰保持姿势,又闻到她身上的酒味,烦躁得很,想也不想回了句:“都谈恋爱了肯定会亲啊。”说完又厉声提醒,“以后不准喝酒!万一以后喝醉出事怎么办?” 宋茉只听见了前半句话。 她的眼睛渐渐蒙了一层雾:“那你们会像电视剧里那样,在这里种草莓吗?” 纤细手指覆上他的颈侧,像静默柔软的花骨朵轻轻落下。 喝点酒就要掉眼泪,这么娇贵。沈斯京低头,手指拂去她的眼泪,湿湿润润的触感。 他不想教坏宋茉,就没回答,只淡淡道:“你哪里听来的不干不净的东......” 话音未落,宋茉突然踮起脚,埋头干净利落往他脖子嘬了三四下,叭叭叭的,动作极其青涩,声音大得羞耻,速度快到震惊。 buff叠满了。 沈斯京一瞬间瞳孔地震,心里排山倒海掀起巨浪滔天!! 他对这小屁孩丝毫没任何感觉,大手直接将她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怒声呵斥她:“你给我站好!!” 他指着她(跟未来训丧彪一个姿势),又颤抖着手指着自己的脖子,当场发飙:“谁教你种这玩意儿的?说!” 宋茉不说话。 “你说话!”他继续暴跳如雷地吼,“陈耀吗?!” 回答他的依然是一片沉默。 他就当她是默认,心里更加飙火。 他爹的,他明天就把陈耀那小子痛扁一顿,教他妹这鬼玩意儿。 沈斯京正火冒三丈着,忽然,宋茉的脸凑近,她的脸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凝视着他,粉粉嫩嫩的唇,微微陷进他的下唇瓣里,混着女孩子的清香气息和清爽微醺的酒气。 他整个人瞬间石化。 就这么愣愣地亲了三秒,宋茉懵懵然和沈斯京对视,好像清醒了几秒,后来又重新迷蒙了,嘴里不清不楚说着话,像在跟他撒娇。 他胸膛剧烈起伏两下,瞪圆了眼,怒吼—— “宋茉!” “你在干什么!!!” 声音回荡在宋家别墅里,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 翌日,同学们发现,这大热天的沈斯京居然戴着围巾。 吃瓜群众们好奇得很,恨不得直接抓了围巾下来看里面藏了什么玩意儿,可惜谁碰谁挨骂。 “要我说肯定是吻痕。” “辣条也说不定。” “藏手机也有可能,为了躲金属探测仪,真是诡计多端的叛逆分子啊。” ...... 他藏得紧,以为这件事可以悄默声敷衍过去。 结果天杀的,刚好碰到老师检查仪容仪表,教导主任强制要求他摘下。 他梗着脖子说不,教导主任伸手拉,他死死攥着,主任跟拉倔驴似的喘着粗气拼命扯,班里同学笑得前仰后合,拉扯间围巾掉了一大半,那零星几颗草莓红艳艳的,直接在光天化日之下彻底暴露,显眼又性感。 旁边几个男生立刻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拍桌子蹬腿的。 “昨天过得挺愉快啊沈老弟。” “哈哈哈哈哈......” 沈斯京面无表情看着教导主任:“现在您还要我把围巾摘了吗?” 他作势要把围巾全部摘了,一副摆烂的心态。 简直是乱了风纪!教导主任气癫了,指着他怒吼: “你给我围上!!” 茉莉番外篇七 校园·嫉妒 这件事传到外面去,一天之内就风风火火传了两个版本。 一,沈斯京去哄生气的裴今宜,两人重新干柴烈火; 二,沈斯京背着裴今宜,和别人干柴烈火。 宋茉认为是第一条。 当天放学后,两人沿街走在熟悉的小巷路上,路灯高耸昏黄,大黄狗汪汪叫。宋茉一言不发,抹着眼泪,独自径直走在前面,从嘴里恶狠狠吐出两个字:“恶心。” 一边走,心里的酸水就一边晃溢出来,她模糊不清地恨声呢喃:“乱搞男女关系......”又骂了几句有的没的,声音小,沈斯京听不清楚。 他只能在后面跟着,局促、狼狈又羞赧,尴尬得直挠脖子。 他有苦难言想说出来,但也知道宋茉脸皮薄,知道这件事后她肯定会觉得羞耻,然后不理他自己一个人发脾气。 上次他逗她,问她是不是喜欢自己,她就生气了。 青春期的女孩子,就是这么敏感。 不过......沈斯京脸色蓦地变得悲愤。 他爹的,初吻和初次草莓就这样没了,他活了十几年,正值青春美好年华,就痛失贞洁,还是被宋茉夺走的,真他爹的冤啊!! 不知道未来老婆会不会原谅他。 天杀的啊!!! 未来老婆,求你原谅我!!她只是我的妹妹啊!! - 八卦人物的八卦事虽然众说纷纭,但那时候刚好面临统考,大家开始专心致志沉浸在学习和考试里,这件事便没继续发酵下去。 这件事后,沈斯京很快跟裴今宜明确提了分手。 他虽然不知道喜欢人是什么感觉,也没有看到某个女生就心跳加速的经历,但也知道,喜欢肯定不是他面对裴今宜的那种平静。 分手现场是在学校附近的美食街里,人流涌动,嘈杂喧哗。 沈斯京大马金刀式坐着,脚边放着书包,端着麻辣烫,一边吸溜一边说:“咱俩分吧。” 裴今宜坐在对面,毫不犹豫点头:“可以,但是要跟别人说是我甩的你啊。” 然后又抬头叫了碗牛肉面:“老板,多加点香菜!” 沈斯京闷头沉浸在美食里,香得他眉毛都要掉下来了,也抬头叫了声:“我靠巨香,老板,再来一碗!” 两人吃得不亦乐乎。 就这样,平静愉快地分手了。 知道两人重回单身后,追求者们再次一拥而上。 裴今宜仍然是那个温柔能干的女神姐姐,高挂榜首,沈斯京依然奔跑在塑胶跑道上,桀骜不驯,耀眼张扬。 而宋茉,知道两人分手后,表情特别平淡。 但晚上狂吃了三碗饭(听秦月说她那天还主动提出洗碗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沈斯京在操场踢着足球,踢得气喘吁吁满身大汗。 忽然,余光往旁边一掠,望见了在篮球场边聊天的宋茉和陈耀。 俩人并排坐着,不知道在聊什么,肩并肩挨得挺近。 这俩人又聊在一起了? 他停下踢足球的脚步,喘着气,插着腰站在原地,皱眉盯了半晌。 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反正挺怪的,很不适应。 裴今宜和别的男生聊天他就完全没这种感觉。 他和裴今宜在一起,其实主要是因为宋茉老在他耳边念叨,说裴今宜怎么怎么厉害,是她心目中的女神,所以他就对裴今宜有了初印象。 再说,温柔漂亮又厉害的学姐,沈斯京自己也挺佩服的,觉得裴今宜身上那股努力劲儿挺像宋茉的,对准目标不变的倔劲。 其他舍友就一边羡慕,一边撮合他俩。 替沈斯京送裴今宜奶茶,又替他送糖果,还附上爱心便利贴之类的,花样一个比一个多。 这些沈斯京都完全不知情,事后才暴打了那几个自作主张的舍友:“损死你们得了,有这些奶茶糖果还不如给我妹。” “不是,你真对裴今宜没感觉啊?” “她挺温柔的,而且人品很好。” “我也觉得。” 一堆人在夸,但沈斯京仍然不出声。 “而且你妹不是挺喜欢裴今宜的吗?”有个男生突然拿出杀手锏,“要是你跟她在一起了,宋茉绝对很开心,我打包票!” 沈斯京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问题,就欣然答应了下来。 跟裴今宜在一起那天,他还专门跟宋茉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谁知宋茉没什么反应,只平淡哦了一声。 完全没他想象中那种欣喜若狂的反应。 ...... 放学回家路上,沈斯京套上黑色皮衣遮住里面的校服,长腿跨在摩托车两边,随手丢给宋茉头盔,瞥了眼后视镜,佯装无意地问:“你今天又和陈耀说话了?” “你车速别那么快。”宋茉提醒一声,又道,“嗯,你发现了?” 什么叫“发现”,这俩人弄地下恋情吗? 他眉眼抽动一下,嗓音平淡:“别那么轻易谈恋爱,你现在还小。” 宋茉轻飘飘哼了一声,眉眼飞扬:“都和学姐都分手了还冒充什么恋爱大师呢。我自己会看着办。” 她决定等再长大些,就主动追他。 沈斯京以为她说的是她自己搞定和陈耀的恋情,让他别管。 胸腔里生出点莫名的火,他学着她做作地轻哼一声,扬着冷峻的眉毛,嘴动了动,带着赌气的成分,故作玩世不恭的模样: “我和裴今宜早就复合了。” 一踩油门,飞驰而去。 其实沈斯京当时知道自己有点吃醋,但他只觉得这是占有欲作祟,觉得没什么,就没放在心上。 - 〈小剧场〉 当以上所有事情被宋茉知道后: 搓衣板是两人刚逛街完回来,买的新搓衣板,灰色,质量硬挺。 “你随意气我的一句话,你知道让我难过了多久吗?我以为你俩真复合了。”她轻轻扇他一巴掌,凶恶地捏他脸、鼻子、揪他的头发,“你就是嘴欠。” 沈斯京头埋在她膝盖里说对不起,然后直起身子吻她的唇,笑意桀骜而温柔。 宋茉边回应边笑,扶着他的脸,和他四目相对,轻声呢喃: “没关系。” 没关系,她渴望的爱,最终还是来临了。 . 沈斯京&宋茉篇, 完结。 华家番外篇一 狂热 朋友过生日,华初恩一个人来了,结果来到后才发现华清越也在。 白清欢也来了,搂着华清越的手臂,他也没拒绝,白衬衫扣得一丝不苟,气质冷清禁欲,两人跟朋友言笑晏晏的。 两人倒是相配得很。 华初恩感觉心脏一下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呼吸极其不畅快。 派对很嗨,华初恩一直心不在焉,很少抬头,她一向是派对中心,所以很多人都cue她,但她今天没心情,所以一直拒绝喝闷酒,口里嚼着零食吃。 玩了场游戏,华清越输了,选到的惩罚是他和在座其中一位女生咬饼干。 大家都在热闹喧哗地叫喊,只有华初恩脸色登时难看起来。 果然,众人起哄让华清越和白清欢展示。 华清越眼含笑意,轻摆手:“清欢第一次来,做这种动作不太好。” 他平常就是个很绅士礼貌的人,说出这番话不奇怪。 倒是白清欢面露失望。 大家往四周望一圈,发现在场唯一一个跟华清越熟的就是他妹,华初恩。 有人立刻反对摆手:“这俩人这关系,没什么好玩的,怪奇怪的。” “是啊,兄妹还玩什么?” 富有磁性的嗓音淡淡响起,华清越温和地笑。 华初恩嘴动了动,心里有点烦躁。 似乎没办法了,周旋一阵,男人慢悠悠站起身,眼睛瞥向白清欢,好像下一秒就要说“那没办法了,就我和白清欢吧”。 白清欢也蓄势待发的模样,放下手里的可乐。 华初恩挑高眉毛,突然站了起来,话一下子没过大脑,直接脱口而出:“就因为我们是兄妹,才不怕尴尬。” 众人视线瞬间惊讶聚集过来,她心脏狂跳,拙劣地表现出平静,耸肩,双手毫不在意地抱臂,气势凌人地挑衅:“来啊华清越。” 华清越顿了顿。 周围顿时响起热烈掌声,一群人蜂拥而至准备道具和拉开距离让两人站中间。 这群人猎奇心理重,就爱刺激。 就这样,迎着众人兴奋又怪异又看戏的眼神,华初恩半咬着饼干,眉间含着得意凝着他,华清越身姿挺拔,闲庭信步慢慢走到华初恩面前,手臂自然下垂。 他长得很高,整个人挡在她面前,逆着光,目光沉郁,专注盯着她的唇。低头,勾着似有若无上挑的唇角,慢条斯理地弯腰,缓缓凑近,两人呼吸逐渐慢慢交融,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速度特别慢,特别暧昧,周围人的呼声也越来越大。 “你们哥妹俩干嘛呢干嘛呢——” “快咬啊哈哈哈哈哈哈......” “呜~~~~~” 男人气息越靠越近,华初恩脑子糊成一团,心跳声明显得离谱,鼻尖涔出一层薄汗,浑身发热。 即将咬到的那一刻,华清越右手突然扣住华初恩的后脑勺,手指青筋性感,众人呼声瞬间达到最高峰,所有人全都站起来了,卧槽声此起彼伏,华初恩心跳快要蹦出来,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炙热涌动,她紧紧攥着华清越的衣角,华清越好像笑了下,双手扶着她的脸挡住左右两侧,挡住所有人的视线,头低下,舌尖极快地,轻轻划过她的唇线,然后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口,轻如羽翼。 他慢慢退开来。 表情轻淡若水,目光平平划过华初恩红透的耳垂,重新坐了下来。 一切动作速度极快,前后不超过两秒。 所有人的尖叫声快要把屋顶都掀翻了,男生们狂喊牛逼。 华初恩被撩得面红耳赤,肩膀起伏了好一阵,努力压抑住慌张心跳,佯装平静,被朋友扶着,不慌不忙坐了下来。 在所有人面前都敢亲嘴。 华清越果然是个疯子。 有人突然笑了:“谁说玩这个没意思,你们看华初恩的脸。” 众人一同揶揄望过去,华初恩的耳垂红得发紫,脸颊绯红。 “不是,这不是你哥吗,红什么脸啊哈哈哈哈......” 华清越的视线也瞟过来,嗓音平淡含笑: “算了,她脸皮薄,别逗她了。” 剩下的时间都留给喝酒。 每当有人给白清欢敬酒,华清越都会在旁边适时挡住,那半侧的身体,坚定挡在女人前面的手,旁边有个姗姗来迟的女生,她没看见刚才那一幕,忍不住在华初恩耳边夸:“你哥真的挺喜欢白清欢的哎。” “我听他们聊什么钢琴的,感觉像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在场其他女生都插不进去嘴,他们聊得倒是越来越欢。” 华初恩刚刚发热的身体,瞬间如坠冰窖。 夜幕低垂,微风婆娑,月光轻曳。 华初恩来到华清越房间。 华清越坐在椅子上看书,听到动静,淡淡抬眸,看见一袭单薄修身的吊带裙,肩带压着几缕凌乱发丝,女人微挑妩媚的眼神,她似乎喝醉了,脸色微酡红,肌肤莹白润玉,正安静站在门口看着他,手扶着门框,一动不动。 四目相对。 两人都没开口,沉默着暗潮汹涌。 华清越目光牢锁着她,模样温和平静,半张脸沉浸在深不可测的黑暗里。 指尖静静停在书上的那一行字。 shehadbroughthimecstatichappinessandintolerableagonyofspirit.(她给他带来了欣喜若狂的幸福和难以忍受的精神痛苦。) 双方的眼神没有移开半分。 很久,空气里才缓缓响起男人的声音,他在唤她的名字:“初恩。” 极轻,极淡。 宛如窗外那一弯清淡明月。 华初恩恍若未闻,松解头发,长发瞬间如瀑洒下,在纤细腰间散开,她赤裸着脚,一步步走近,弯腰,俯身吻他的喉结:“华清越......” 华清越神情静默,沉郁,仿佛一团在深渊里无声燃烧的火。 茫茫黑夜,房间里惊涛拍岸,浪涛起伏,如同盛夏的海洋,狂欢而宁静。 在某个时刻,他停了下来。 “你爱我吗初恩?” 声音很低。 华初恩手指和他十指扣紧,迷迷糊糊睁开眼,嗓音软绵迷蒙:“我爱你......” 依稀听见男人的呼吸顿了顿。 他声音很低,眼里有叫人看不懂的东西:“我也爱你。”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在说爱,但华初恩觉得她身上这个男人,好像很难过。 华家番外篇二 钓月 为什么要难过呢,她突然迷迷蒙睁眼,盯着身上的男人,扶着他的唇亲了上去,小心翼翼得不似往常,仿佛对待珍宝般,轻轻地亲一口,退开。 “别难过,我爱你啊。” 翌日,日上三竿,盛夏阳光透过玻璃窗倾然洒下。 太温暖舒适了,华初恩睡到自然醒,闭着眼,伸手往旁边摩挲。 没摸到,扭头看,才发现旁边空无一人。 他人呢? 她慵懒赖了片刻,挣扎着撑起身体,结果刚一起身,身体瞬间泛起酸疼感,腰酸腿疼,四肢僵硬,隐隐残留男人手指抚摸的触感和痕迹,像被压土机重重碾过一般,骨头都要散架了。 “嘶——” 昨天前半段还好,到了后半段,华清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跟疯了一样,她这辈子没哭得这么厉害过。 走到浴室镜子前,看着自己肿眼泡和红肿的嘴唇,华初恩崩溃又震惊。 她早就说过华清越不是疯子就是变态。 洗漱完吃完早餐,又懒洋洋躺在华清越床上,抱着他的耗子玩偶给他发消息。 【华初恩:你人呢老公】 过了一会儿。 【华清越:在忙。】 【华清越:什么事?】 【华初恩:忙什么,又有钢琴比赛?】 【华清越:别粘我】 “......” 这是当初她给华清越发的话,现在原样奉还给她了。 她咬了咬唇壁,忽然挑了挑眉,勾唇,手指在键盘上哒哒哒的迅速点。 【华初恩:你昨天都把我弄哭了】 果然,那边静止了好一会儿。 华初恩甚至都能想象到华清越的表情。 五分钟后。 【华清越:我女朋友在旁边。】 言下之意就是让她别说这种话,要矜持。 矜持你老爹。 华初恩冷冷勾唇,垂睫想了片刻,去衣柜里精心挑了件紧身针织衫,将自己的衣领似有若无打开,露出点傲人的美丽风光,没露脸,只对着上半身拍了张合照,身材弧线绝妙,腰部纤细轻扭。 和单纯展示自己身材的照片不同。 这张照片含着浓浓勾引的诱惑意味。 游轮上,白清欢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玩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往旁边一看,看见华清越一直低头盯着手机,不知道看着什么,眼神专注,耳垂红红的。 她走过去,好奇问:“你在看什么呀?” 手指下意识在手机侧边一摁,华清越平静熄屏,对上白清欢略显尴尬的表情,礼貌微笑,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 嗓音略微沙哑,不仔细听听不出来。 “哦......”白清欢慢慢退开。 过了一会儿,华清越站起身离开。 来到无人角落,拨通了华初恩的电话。 对方秒接,嗓音软绵绵懒洋洋的,听声音是躺在床上:“什么事呀?” 华清越眉心微跳,他轻轻呼吸,单手摁了摁太阳穴。 “别给我发这种图片了。”声音毫无波澜,“我女朋友看了不好。” 华初恩轻笑,“怎么,有感觉了?” 对方不出声,她笑得更开心:“我今天穿了超性感的内......” 嘟——嘟——嘟—— 电话被无情挂断了。 华初恩眨眨眼,脸上的妩媚消失殆尽,面无表情回到房间。 刚才她听到对面有白清欢笑的声音,她可不会让这俩人甜甜蜜蜜、顺顺利利地约会。 “老爹,你知不知道华清越去哪儿了?” “带着白清欢和他朋友去游轮玩了。现在这时间应该还没出发,还有半小时。” “发我地址。”她戴上墨镜和车钥匙,“我也要去。” “他约会你去凑什么热闹?别去,到时候又添麻烦。” 华初恩装没听见,急匆匆随便带了几样行李就出门了。 华清越跟她干完这事就和女朋友去高高兴兴约会,想得倒挺美。 一路开着法拉利疾驰在路上。 半小时后,华初恩刚好卡在游轮出发的点上了船。 这游轮特别大,听说比泰坦尼克号都大两倍,奢华的游轮优雅飘向海洋深处,华初恩走在十三楼甲板处,海风吹得她黑色卷发四处飞扬,晶莹剔透的海面粼粼发光。 她左绕右拐的,正愁怎么找华清越。 忽然,不知道从哪飘出了悠扬的钢琴声。 曲子是华清越经常弹的那一首。 她眼睛一亮,刚迈开腿,突然小腿一酸,整个人瞬间软了下来。 靠。 旁边刚好有个朋友路过,吓得立马伸手扶她:“初恩没事吧?” 华初恩撑着起身,摆手:“没事。” “你是来找你哥的吧?他在弹钢琴呢。”朋友指着左边,又担忧地说,“我看你好像一直撑着腰不太舒服,你要不要先回房间睡觉?” 在原地缓了一会儿,她说不用。 咬着嘴唇,顺着朋友指的方向望去。 这个让她腰酸腿疼的始作俑者,正坐在远处,垂着眼眸,穿着干净的白色上衣,独他一人坐在steinway钢琴前,手指纷飞游走,阳光洒在他白皙修长的后颈。 旁边站着白清欢,端着一盘水果站着,笑盈盈的。 旁边围了一堆人,脸上全是惊叹和赞赏,时不时鼓掌。 白清欢捏着一颗草莓,往华清越嘴里送。 他顿了顿,额头好像往这边斜了斜,张嘴吃了。 华家番外篇三 怨恨 到了下午茶时间,大家都聚集在一楼甲板处看着海景享受美食,这些人都是华清越和华初恩的共友,都认识俩人,所以知道华初恩也来了,都热情吆喝着拉她一起玩,女生们拉着她拍照。 而华清越好像早就料到她会来,没怎么意外,抬头看她一眼就又低下头看手机了,表情极为平淡,甚至还没他的那些朋友反应强烈。 华初恩恨得想咬着华清越的脖子来回甩。 三十多个人在游轮里待了半天觉得太无聊了,想弄点刺激玩意,就半路靠岸租了只游艇玩,游艇里有一座滑滑梯,从上至下滑进水里,女生们特意换上性感的比基尼在上面推着彼此玩,猛地扑进水里,撩起湿漉漉的头发,尖叫大笑声此起彼伏。 “果然还是入水好玩啊。” emily在水里沉沉浮浮,特意将头发放下来,头发像黑色海带贴着头皮,打扮得跟水鬼一样,猛然从水面窜出抓住华初恩的脚腕,故意沉着幽幽声音:“纳命来......” 华初恩靠在栏杆处俯视她,纹丝不动,笑骂了句神经。 “你不下来玩?挺刺激的,这滑梯挺高的。” “算了,没心情。” “你起码换件比基尼吧,我看你行李里不是有吗?” 华初恩耸肩表示不感兴趣:“不想换。” “你确定?”emily眼睛忽然往她身后瞟,意味深长道,“你不换有人换。” 顺着她的目光往后望,华初恩面色忽然一顿。 是白清欢。 她刚从游艇室内推开门出来,两条大辫子垂在胸前,皮肤很白,阳光将她的白净的皮肤照得一阵朦胧感,胸的分量准有个c,胸型好到震惊,和平常她给人的印象完全不同,她换上泳衣后的打扮极为性感诱人,大胆时尚又清纯动人。 别说男生了,女生都瞪大了眼,一群人脑子往白清欢身上探,emily在旁边惊叹:“我靠。这身材是钢琴家能有的?说是模特都有人信吧.....” amy看了看华初恩,又看了看白清欢,啧啧道: “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能跟初恩pk身材的女生哎。” 确实,在她们这富二代圈子里,看到的美女和模特不少,但没有人能在身材这方面打败华初恩。白清欢是第一个能与之媲美的。 只是白清欢给人的反差感更强。平常优雅知性淑女的优秀钢琴家,身材居然这么火辣,给人的感觉更加刺激和劲爆,让人更心痒痒。 那群男生鼻血都快流到地上了,口哨声响彻整座游艇。 白清欢微微弯唇笑,也不怯场,坐到了华清越的旁边。 身边女生一直在比较华初恩和白清欢的身材,emily翻了个白眼,撇嘴,没掩饰自己声音:“整天比比比,有什么好比的。”然后拉着华初恩坐在了华清越对面。 华清越抬头看了华初恩一眼,又慢悠悠收回。 华初恩假装没察觉他的视线,翘着二郎腿假装看手机,时不时跟emily开心聊两句,其实余光一直往这两人身上瞥。 和她想的一样,华清越就是个好色鬼,没往她身上瞟一眼,只顾着跟白清欢说话,胳膊肘懒洋洋搭在沙发边,镜片被阳光射得透光,海风吹得他头发飞扬,比往常少了矜贵,反倒多了些随意自在。 白清欢也笑盈盈地单手撑着脑袋,认真地听他说话,胸都快伸到华清越身上了。 不知道在聊什么,聊得挺开心的。 也是,有这么一个身材好的女生在旁边献殷勤,眼里当然没有她了。 华初恩突然觉得没劲透了,心里难受得厉害。 她低头玩了会儿手机,在原地拉伸几下,心不在焉跟emily挥了挥手,起身去玩滑滑梯了。 好像华清越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可能是错觉。 悬空感很强,失重那瞬间也很刺激,整个人“唰”地一下划向水面里。 水面激荡起的浪花如雪般洁白。 她在水里游了三个来回,海水冰凉凉的触感让她心里熨贴了许多,蝶泳蛙泳仰泳来了个遍,从水面出来时,正喘着气,忽然望见游艇上的那两人也站起来了,白清欢似乎也要下水,华清越则插着兜跟在她后面。 只是他们去的方向正好和她相反。她看到的是两人的背影。 心脏突然抽痛一下,胸口也堵了口气。 她安静浮在水面,忽然感觉埋在水里的腿抽了一下。 完了,别抽筋了。 她本就因为昨天的事腰酸腿疼,防止等会儿抽筋,华初恩决定上岸休息,结果游了没一下,腿肉的筋突然就猛然酸拧起来,她瞬间疼得脸色发白,心下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手臂极快地往前游划,她想游上岸,但腿抬不起来,刚好又有海浪掀起突然将她蓦地拍远。 海水逐渐没过了她的鼻子,她划不动,心脏恐惧地狂跳,嘴里起泡不受控制冒出,肺里的空气被一下一下往外抽,一大股海水涌入她的鼻腔,她呛得想呕,胸腔像要被撕裂一般的窒息,全身都在抽搐,发冷、摇晃。 渐渐沉下。 “救......”声音被淹没进海水里。 她微微睁眼看着不远处游艇上大笑的人影,手臂拼命挥舞拍打想引起她们的注意,崩溃又绝望。 岸上有人发现她了,还在笑着打招呼:“哈哈哈哈哈华初恩你怎么游个泳都这么狼狈啊。” “emily你快拍一下华初恩......华初恩看镜头!” 华初恩脸色开始发青紫,emily本来在笑着拍摄,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皱眉盯了两秒,瞬间吓白了脸,拔高声音:“我操,快!!初恩溺水了!” 她脱了衣服想下去救,被人拦住:“不行你别下去!你是女生不够力气,找个男生来。” “操别说废话,快点找人啊,她要死了!!” 世界喧嚣好像离得越来越远,华初恩感觉意识越来越模糊,她逐渐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手臂挥舞得也越来越慢,无力垂下,忽然,好像有谁游了过来,手小心翼翼托住她的头部,让她的口鼻露出水面,力气很大,他在叫她:“初恩......” 声音很熟悉。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呼吸,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过了一会儿,好像被放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声音嘈杂喧哗灌在华初恩的耳朵里,有人在大叫“别围着让空气流通”,“做心脏复苏”,人影晃动,微腥的海水黏腻在她的皮肤上,鼻子和嘴里不断冒出水,在某个时刻,许是心脏复苏的功劳,嘴好像突然通了气,全世界的空气顺着涌来,她微微睁着眼皮看,拼命喘气,像要把所有空气都吸入肺里。 好多......好多人...... 她眼眶被海水浸得干涩到了极致,险些睁不开。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恨华清越。 华家番外篇四 怪兽 华初恩眼冒金星,胃里不断翻腾,耳朵不断冒着水,轰鸣声震震,她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黑,彻底晕过去了。 ...... 华初恩再次醒来时,头痛欲裂,睁眼,只看见天花板的一片白。 似乎是医院,有消毒水的味道,一管白炽灯,有她的行李箱,周围很安静,没一点声音,她睁着眼愣着,呼吸缓着,后知后觉身上的衣服很干燥温暖,头发也是干的。 她没死吗? 旁边忽然响起一声很轻的:“初恩。” 像担心惊扰到她一般,极为小心翼翼的一声。 这声音太熟悉。 她呼吸缓缓起伏,心跳无声死寂,没往旁边看。 唤了她的名字后,那人又重新沉默下来,如同雕塑般,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房间再次重回安静,空旷的沉默,落针可闻。 华初恩沉默着,脸色苍白,心缓慢跳动,过了一会儿,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华清越伸出手慢慢抚过她的眼泪,轻轻擦掉,结果她越流越多,他整只手都湿漉漉的,都淌着她的眼泪,看着华初恩,喉咙干涸:“对不起。” 华初恩闭眼。她脑子仍然混混沌沌的,灵魂仿佛还没归位,在身体外飘着,又仿佛还溺在水里,全身酸胀疼痛得不似自己,想说话,但脑子也好像也被水淹过,喉咙疼,腿疼,哪里都疼。她听到药品碰撞的声音,门外人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和身边男人时轻时重不平稳的呼吸声。 她真的还活着吧。 华初恩没说话,华清越也不说话。他摘了眼镜,手揉了把脸,静静看着她,情绪沉默而强烈。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或者五分钟。 华初恩开口了,嗓音撕裂般沙哑,她压着哽音,说:“我不要你了,华清越。” 华清越整个人一顿。 “我还下定决心说要追你。我不追你了。你想跟谁在一起就在一起,真的。跟谁结婚都可以,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她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眼皮酸肿,就这么看着他,“真的,我死都不跟你谈了,我真的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她开始哭,哭得连带着床都在轻轻地抖。 脑子里闪过的画面全是白清欢搂华清越手臂的样子,两人谈笑风生并肩站在一起的样子,他们相视一笑的样子,白清欢笑盈盈穿着比基尼的风光模样,还有她被一群人围观她五官冒水的狼狈溺水样......只要想到华清越在救她的前一秒,还在跟白清欢打情骂俏,她恨得牙齿都要渗出血来。 如果这次她没有被救,她真的会死掉。那种死亡近在咫尺的感觉太过可怕惊悚,那种被大海吞没的恐惧感,那种呼吸殆尽的窒息,那种无能为力只能等死的感觉......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从来没有。 光是回想到那个场景,她全身都忍不住发抖,后背冷汗,腿瞬间发软。 她呼吸猛然急促两下,像是喘不过气来。 华清越伸手抱她,不敢用力抱,嘴里一直在说对不起,说得嘴唇麻木也还在说,整个房间除了华初恩的哭声就是他的对不起。 华初恩压根不听,她哭到意识模糊,用了发狠的力气推他,他的肩膀被她手指毫不留情掐得淤青,他完全承受,现在就算她拿着刀往他身上砍他也不会叫一声。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她哭得更厉害,情绪失控,浑身颤抖,“你成天说爱我,你爱我什么?你就是想让我死!你就是恨不得我死!” “昨天和老娘上床把老娘弄得全身都疼,今天就跟白清欢笑得那么开心,跟她聊天聊那么开心,就是想当着我的面给我难堪不是吗?你爱我个屁!碰到个身材好的就巴巴地跟在别人后面走。” 她指着门口:“你现在就跟白清欢定婚,现在。”颤颤巍巍从旁边捞起手机,手指抖着拨通华凡玉的电话,狠戾丢到华清越身上,她是往死里扔的,“现在给老爹打电话!” “你他娘就是想让我死!你就是恨不得我死!!” 说到后面几乎是吼出来的,也不管自己喉咙受不受得了,声音沙哑地挤压出怨恨。 她知道自己的逻辑很流氓,她知道自己溺水压根不关华清越的事,但她不管,她就是觉得自己委屈得要死了,内心积压的怨愤就是要把一切罪责推给他,她觉得自己所有怨恨的根源都来自他,她就是恨他,她恨死他了。 华初恩捂着胸口喘气,整个人仿佛要虚脱了,脑子里砰砰烧着火,情绪震得她整个人都崩溃,吼了半天,力气被抽干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血液里的火却依然没降下去半分。 她缓口气,重新沉默下来。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好像整个世界都发不出一丝声音。 华清越低头,握着手机,骨节僵硬。 他将电话挂了。 华初恩:“挂电话干嘛?不是喜欢白清欢吗?打电话定婚啊!” 华清越安静看着她,眼睛像蒙了一层看不清的灰雾。 窗外是阴天,风在狂吹树叶哗哗作响,天空的光线没有一丝透露给他,他恰好坐在阴影处,黑暗里,独一抹孤零零的影子,固执,执拗,沉闷。 像一只漂亮的怪兽。 房间里缓缓响起他的声音。 “初恩。我不会跟除了你以外的人在一起。” “......我只是想让你低头。”他低头弓腰,右手牵着华初恩的手,轻轻贴在自己额头上,声音放得很慢,很轻。他又说了:“对不起。” 华初恩感觉到手指触到了一点湿润。 很凉。 华家番外篇五 预告 经过一系列身体检查,华初恩基本没什么大碍,但还需要留院观察两周左右。 华夫人担心得不行,华凡玉说她的眼泪都要淹没整个家了,实在没办法只能带她过来照顾华初恩,天天带着好吃好喝的过来伺候。 最前面几天,华初恩怎么也睡不着,总是做梦梦见自己沉进海里,海底一片乌黑,死亡的窒息感扑面而来,突然冷汗淋漓地惊醒,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过多几天就好了。 中途,白清欢来看过华初恩一次。 华初恩心里百般个不愿意,但旁边坐着她老爹老妈,而且人家说到底没做错什么,没办法只能扯出一点微笑:“谢谢你能抽空看我。” 华夫人和华凡玉讶异对视一眼。 门咔哒一声被推开,一道清俊身影出现在门口。 华初恩目光投过去,定在男人脸上,试图搜刮出他看到白清欢的神色。奈何他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只顿了一秒,端着餐盘一步步向前走来,身上带着冷调香,浑身透着灰蒙蒙的冷郁。 将餐盘轻轻放在华初恩病床的桌架上,抬眼看她,沉默无声的。 华初恩垂眸,没理他。 他呼吸浅浅起伏,慢慢站起身,对着白清欢,嗓音清淡地说:“走吧。”他知道她不想看到白清欢。 白清欢看了华初恩一眼,两人转身并肩离开。 华初恩假装在看ipad播放的电视剧,其实目光不动声色往男人侧脸上瞥。 他最近似乎也睡得不好,那浓密直挺的睫毛在眼睑处,遮住一点乌青,镜片反射的光都似乎轻减疲惫了几分,唇色泛着淡白。 华初恩撇撇嘴,将心里那点微疼压抑住,把目光瞥向窗外。 神经病,这是他应得的,她心疼个什么劲儿? 两人唯一的接触,就是每天下午时,华清越都会雷打不动地坐在床边给她削苹果,削完递给她,进洗手间洗了手,然后悄无声息离开,然后第二天又来。 严谨来讲,其实也接过吻。 是在住院的最后一天,下午。 是华初恩开始的。那时候华清越八风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垂着眼帘,面色宁静地削着苹果,但那卡在苹果两侧的修长手指,白皙得仿佛冰雪山雾,手背凸起的青筋,还有他微抬的清晰下颌线...... 那么安静的一个人,从指尖到手腕都是漂亮的性感。 华初恩忍不住凑上前吻他的唇,在双唇触碰那一秒,发出轻轻“啧”的一声。 她慢慢退开来。 华清越睫毛微微扇动,抬眼静静看着她,仿佛微风轻拂过平静的湖。 三分钟后,他将她压在床上,舌头热烈地撩拨她,水声啧啧,他慢慢往下吻她的脖子,一寸一寸细细吻着,呼吸炙热,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揉,她喘着气任他动作,手无力攀在他肩膀上,嘴唇鲜艳欲滴得如蔷薇般,喊他名字:“华清越。” 他顿了一秒,低头吻她。 吻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却异常的热烈,甚至到后面华初恩甚至怀疑他要在病床上,当然华清越确实也这么想,但护士刚好按了门铃,两人只能就此停止。 临走前,华初恩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话里带着暗示:“明天我要出院。” 但华清越没应,看了她一眼。 那种眼神,怎么说呢? 好像两人再也见不到了。 - 第二日下午,华初恩终于可以顺顺利利出院。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从云层慷慨倾泻。 华初恩本来兴高采烈的,结果看到过来接她的人只有她老爹老妈,华清越不在,车里也没看见,心里不安的预感莫名越来越强烈,坐在车上忍了半天,才装作不经意地问:“哎,老爹,华清越人呢?” 坐在驾驶座上的华凡玉回头,看她一眼,顿了几秒。 转回头,淡淡道:“有事去国外了。” 她皱眉,哦了一声。 安静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心里不知怎么的,好像突然失去了什么,空落落的,怪不舒服。 回到家后,经过空空的华清越房间时,她目光往里面停了好一会儿,心烦意燥的感觉更为强烈。回到房间痛快洗了个澡,想把这种莫名其妙的烦躁冲刷走,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都心不在焉的。 她安慰自己,只是这一天见不到华清越而已。 结果后来的很多很多天,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再也没看见过华清越。 他整个人好像突然消失了,无声无息淹没在人海里,联系方式、社交账号、新闻平台......任何地方都没有他的痕迹存在。 她一个个去问他的钢琴老师、同学、伴奏团队,都摇头说不知道。甚至就连老爹老妈,都闭口不言。 原来真的和她的预感一样,那天真的是告别。 但华初恩憋着股恨劲——她不信他能无缘无故消失这么久,保不准他这次就是想让她率先低头。 她之前已经低过头了,是华清越不肯要她,是他一直在刺激她,她都溺水到要死了,他一句问候都没有,出院那天就消失,连告别的都不给一个,消息也不透露一丝。 爱她? 华初恩将啤酒瓶狠力发泄砸在墙上,清脆的哐啷一声,青色玻璃瓶瞬间四分五裂,在地上闪着零碎的遗光。 她的胸脯拼命起伏。 玩她才对吧? 日子就这么慢慢过下去,日落东升一天又一天。 华初恩依然骄纵娇气、热烈张扬,笑容绽放得像浓烈的火,只是不再像以前一样喜怒无常、一点就炸了。 朋友们都开玩笑说华初恩可能是上次溺水的时候被夺魂了,现在的是钮祜禄·初恩,说这话时华初恩在旁边撑着下巴笑,笑得特别没劲。 emily知道她和华清越的事情,偷偷小声调侃:“大魔王得相思病啦?” 华初恩点了根烟:“老娘失恋了。” “啊?分手了?” 华初恩摇头:“丧偶了。” emily睁大眼睛。 “开个玩笑。”她说,“失踪了。”说完又很损地补充了句,“不知道还活着没。” emily噗嗤笑出声,两人碰杯。 没过多久,华初恩就倒在桌子上,眼睛微微睁着,用手指在酒单上划字。 华。 清。 越。 华家番外篇六 离别 华初恩也尝试过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毕竟生活这玩意还要继续,她总不能一直在一棵树上吊死,这个世界男人这么多,就不信没有一个华清越同款,或者比华清越更好的。 总之她想让恋情就此开展新篇。 之前华清越打压她,这次他离开了,她的气焰再次熊熊燃烧起来了。 她重新化上精致的妆,每天买的漂亮衣物堆满整张床,高跟鞋款式一天换一个,咯咯地踩在地面,骄傲如妖艳孔雀,随便抖抖羽毛都有人趋之若鹜。 在圈子里,又变成了那个鲜活漂亮的大魔王。 但每当她兴致勃勃打量暧昧对象的脸时,华初恩总会克制不住地,想起华清越。 想起自己以前和他的相处。 一分一秒,一毫一厘的细节都深刻得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每次她在公众场合亲华清越时,他都会十分正经平淡地拒绝她,但耳垂是红的,脖子也是红的,会垂下眼帘避开她的视线。她经常说他可爱,别人都不理解,因为只有她看过华清越这幅模样。 忍不住背着父母在酒店一夜荒唐的时候,她能感受到他的坚硬如铁,炙烫得如发烧。华清越很喜欢听她叫出声,她也很喜欢他喘气流汗情难自己的模样。她曾经咬着他的嘴唇说:“我们是两个臭流氓。” 他当时笑得眼睛弯弯,像餍足矜贵又可爱的猫咪。 她觉得,华清越好像很喜欢听“我们”这两个字。 偶尔的,她早起时,会趁着他没睡醒偷偷把他的眼镜拿走,这样华清越睡意未褪懵懵懂懂起床时,就会一副左摸右摸像瞎子摸象般的狼狈迷糊样,她会在旁边笑得很大声。 后来这招数多了,华清越没摸到眼镜,手就会自然流畅拐到她身上,什么话也不说,弯着眼睛抱她,满足地眯起眼睛。 她记得上学的时候,华清越会穿着校服弯腰亲她,她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洗衣粉味。 要是华清越生气了,是很吓人的,但没关系,她只要稍微哄哄他,他又会用那双弯弯的眼睛凝视她,淡红的唇吻她,温柔唤她:“初恩,不要这样。” 有男生跟她讲话时,他会在事后平静地缓缓靠近她,贴在她的背后,鼻尖紧贴她的颈侧流连轻嗅,仿佛野兽在确认她身上有没有沾上不该有的气味,下一秒就要将她囚禁在黑暗牢笼里。 ...... 她喜欢这种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的刺激感。 ...... 一切的一切都如走马观花般呈现在华初恩的脑海里。 明明怀里抱着别人,满脑子想的却都是华清越亲她的模样。 好像心里有个平衡木,华清越是千斤石,别人都是轻飘飘的一根羽毛,胜负早已既定。 她实在忍受不了,猛地推开约会对象,面对他惊愕的面孔,只能低声说抱歉然后匆匆离开。 这类情况往复巡回很多次,每次都觉得约会对象不错,但每次都会想起华清越,想恋爱,却又失望告终,每次的结局都是孑然一身。 以前华初恩不明白,为什么华清越总是说他想拥有她,她明明就在他的面前。 现在好像明白了。 以前他没有真正拥有她,只有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他时,华清越才是真正拥有了她。 但是华清越不在了。 “emily,他飞走了......” 深夜,她崩溃得埋在emily怀里大哭,满脑子都是自己对华清越做的坏事,自己对华清越说的那些话,哭得双眼通红眼皮肿痛,眼泪跟不要命一样地往下流,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么多难听的话,他这么爱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都是因为我老是凶他,老是骂他,他受不了我才走的。” 但有时候,又会突然直起背,两颊泛着薄薄醉红,对着emily两眼汪汪恨声骂:“我才刚出院他就不知道跟哪个女人远走高飞离家出走了,他一点都不爱我......” “他给老娘多少难堪,他明明知道我吃醋,还一而再再而三的跟别人在一起。先是宋茉,又是白清欢,下次又不知道是谁......他一点都不爱我......” “他好过分。” 一阵心气不顺的胡言乱语,嘴里一直重复着“他一点都不爱我”,声音越说越小,最后迷迷糊糊睡过去,她攥着他之前送给她的玩偶,小心翼翼地哭了出来。 emily心疼又生气,温柔拍着她的背。 谁见过华初恩这么狼狈的样子啊。 华清越这男的真行啊。 过了两个月。 夜晚,华初恩忽然收到一个电话,是未知号码发来的。 接通后,对方什么话也没说。 她轻声开口:“......华清越?” 依然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对方的呼吸很轻,像一片薄薄的虚雾,将她笼罩在怀里。她也沉默,好像全世界都没了声音,静谧得只剩两人的呼吸,无声无息交替。 “你在哪儿?”她问。 嘟—— 电话挂了。 这天晚上,华初恩睡不着,手握着手机,看着窗外沉静暗蓝的夜色发呆。 第二天。 “你们刚才说什么?谁要结婚了?” 华凡玉啪地一下放下茶杯:“小点声。” 她是不是听错了,华初恩心脏急速跳动,眼前发黑,面色苍白,极其艰难地挤出话:“你们说什么?结婚,谁结婚?华清越,他要结婚了?” 说完最后一句,她整个人抖着坐了下来。 华夫人连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臂,不停摸她后背:“别激动别激动。” 自从上次溺水,华夫人仍然心有余悸,整天就怕自家女儿又出什么毛病,她一边拍背安抚一边瞪华凡玉,小声抱怨:“你现在跟她讲这个做什么......” “这次不是订婚,是结婚?确定?婚礼确定了?” 她一遍一遍地确认。 华凡玉看她一眼,闲雅抿了口茶,皱眉:“你不知道吗?下个月他就要在旧金山结婚了。” 这个消息犹如炸弹空降,“轰”的一声,把华初恩炸得一片虚无。 华家番外篇七 白干 气氛沉默又激荡。 华初恩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深呼吸一口,听到自己声音异常冷静地说:“他原本那个电话打不通,你把他新的电话给我。” “他不会接你电话的。” “那就拿你的手机打。”她看着华凡玉,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一字一顿地说:“给我。” 华凡玉一顿,沉默两秒,眼神示意让华夫人把手机递给她。 接过手机,她在通讯录里找到华清越的备注,点开。 果然,就是昨天那个打给她的未知电话号码。 嘟了一分多钟才被慢慢接通,电话那边是熟悉的清淡嗓音,很沙哑—— “喂?” 华初恩走远一段距离,咬着嘴唇,手指抠进沙发柔软的边缘里,轻微发抖,她眼泪蓦地盈满眼眶,沉默不语。 那边似乎也察觉到了,无言顿住。 过了一会儿,“......初恩?”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重新唤她的名字,华初恩突然有点耳鸣,好像有狂风卷起她的所有崩裂的情绪,仿佛高压锅急速旋转的气阀门,不停升温,烧得她脑子咔咔响,想爆发,想泄恨,最后,她只能低下头轻轻地,说出没有丝毫回转余地的一句。 “这次我真的不要你了,我放下你了。” 那边呼吸倏然顿住了,她仿佛能想象到华清越面无表情滞住脚步的瞬间,那轻微抬眉轻皱的神情。但都无所谓了,什么表情都无所谓了。全都无所谓了。 将手机还给老爹,她转身,关上房门。 这次终于放心了。 他终于不爱她了。 她心里那块石头,总算落下了。 华初恩跪在床边,失声痛哭。 第二天夜晚,她浓妆艳抹,召集了一大波玩票性质的朋友,数十辆顶级跑车聚集在整个中国最大的酒吧前,氛围简直嗨到爆,灯光如昼激情四射,荷尔蒙喷薄叫嚣,她转着车钥匙踩着高跟鞋,看到的人都在喊大魔王终于归位了,她一个个笑骂回去。 迷离的灯光缭绕间,有男生过来玩咬纸牌游戏,她笑盈盈说好啊,两人像是高垒的柴堆,对视间的一点火花就能瞬间燃烧起烈烈大火。她和这个男人头亲密地抵靠,身体贴得很近,他身上有烈性成熟的香水味,很好闻,她笑得很开心。 对,没错,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华清越说想过安稳日子,那就让他过去吧,刺激吵闹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emily将她从男人身边拉回来,“别卿卿我我了,来跳舞,跳舞可以释放压力和难过。”边说边开始笑着扭动,包臀裙下的腿又长又白。 人声鼎沸里,华初恩也开始大笑,身体荡漾扭起的弧度比谁都带劲。 emily快蹦到天花板了,发出的尖叫声简直震耳欲聋,她正仰头往自己嘴里咕噜噜灌酒,忽然听到旁边华初恩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我上辈子就是欠华清越这混蛋的。” 太小声了,emily没听清,捂着耳朵大声问:“什么?” 华初恩停住了,沉默着,emily看着她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在无数晃动的人影里,两人对视,她突然拔高嗓门,眼泪夺眶而出:“我说我他娘上辈子就是欠他的!” 声音很快淹没在人山人海的喧闹和震撼的舞曲里,她转身跑走了。 开着法拉利一路疾驰回家,脚步匆匆,一边流泪一边收行李,低头的时候眼泪滴在衣服上慢慢浸湿成一块小圆点。每件衣服都有这个小圆点。 她要去旧金山找他。 她真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结婚。 她真的会崩溃的。 行李收得很快,但收得七零八碎的,她脑子现在很糊涂,不知道自己都收了些什么玩意儿,到时候去到旧金山从行李里掏出个垃圾桶她都不意外。 对父母的呼唤充耳不闻,她提着行李箱出了门,下到一楼,指尖往法拉利上一摁,低头订机票。 行李箱轮子在地面上骨碌碌滚动,前面隐隐响起男人的声音,她没太在意。 突然,像察觉到了什么。 她猛地抬头望去,下一秒,整个人的身体不住地颤抖—— 在她收拾行李准备前往旧金山时,这个本应该在一万多公里以外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夜色寂静,是初冬,他整个人沉浸在昏黄的路灯边,忽明忽暗的光线半遮,看不清面容,穿着件成熟的黑色大衣,英俊、冷淡而沉稳,寡淡的疏离感,仿佛冷涧深雪,身高腿长,脚边放着棕色行李箱。 华初恩听到自己心脏在清晰地跳动。 他安静看着她,一会儿,轻声说: “天气这么冷,穿多件衣服。” 华初恩的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大滴大滴地掉了下来。 她放下行李箱,迈开脚步,手伸开,像展开翅膀般冲上去猛然扑向他,又松开,想踹他又舍不得踹,什么话都哽在心头,他苍白唇线紧闭,低着头抱她,怀抱特别温暖,又带着风尘仆仆的空气味道,面颊贴着她的鬓发,声音很低,却字字清晰,仿佛敲打着人的心脏。 “你说,你放下我了。” 华初恩埋在他胸膛前,鼻尖涔出一层薄汗,心跳如擂,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浸湿男人衣领:“是你放下我了,是你要结婚。”她整个人不顾形象地放声大哭,“老娘行李都准备好了,我都准备好在你的婚礼现场被你羞辱了,你要跟谁结婚,你除了我还想跟谁结?” “......” 华清越没松开她,手指轻轻抹开她的眼泪,修长且骨节分明,温度低得仿佛零下八度的冰块。浓黑的睫毛低垂下来,低头轻柔吻她的唇,很轻很柔,像是安抚,退开,看着她,半天才缓慢吐出一句:“什么结婚?” “......” 短促地沉默一下,华初恩红着眼,“不是你要在旧金山结婚吗?老爹说的。”她攥着他的袖子不放,“你不能结,快点把婚礼取消。” 她猛地推了他一把,怒喊:“快点!”然后又一头猛扎进他大衣里痛哭。 华清越看着她,镜片后的双眼无奈至极。 “你觉得我会跟别人结婚?”他好像叹了口气。 “华初恩,原来这么多年我真的白干了。” 华家番外篇八 沉气 华初恩抬眼懵懵看他,眼睛还蒙了一层水光,脑子随着他这句话飞速运转。她不是蠢人,冷静一会儿后,很快就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这个臭老爹......”她的话埋进手心里含含糊糊的,捂着脸把泪水擦干,觉得好丢脸,从来没这么丢脸过,行李箱是笑话,屁颠屁颠想去旧金山的她自己也是笑话。 等华清越把华初恩心情哄平静,在原地抱了一会儿,两人回到家门口。 门没关,并肩站着两个人,微笑着看着他们两个。 华夫人拍了下华凡玉的肩膀,示意他自己解释,然后自己进了房间。 华凡玉转身进客厅,挥了挥手让他们进来说话。 和华清越互相对视一眼,他的双眼很平静,华初恩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抽抽通红的鼻尖,坐在华凡玉对面,倒也没先发脾气问为什么要骗她。 反而以一种难得认错的姿态,低着头:“......老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华凡玉慢悠悠吹着茶气,淡淡睨两人一眼,道:“本来不知道。你溺水醒来后,他就跟我说了。” 刚知道两人感情那会儿,他确实气急败坏,华夫人也很生气。亲生女儿跟当成亲生儿子养的人在一起——这种事情他们一时之间接受不了,甚至可以说算晴天霹雳。 再加上华清越亲自坦白初恩溺水跟他有关系,初恩还躺在医院里生死不明,他担忧之下更是火冒三丈,指着他鼻子骂他不孝,将他手机都砸了,初恩妈妈还拿棍子打他,但毕竟是从小养到大的,她舍不得用力,再加上这几天心疲力惫,最后也就不痛不痒地打华清越两下,然后抱着华清越哭。 “我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啊......” 无论是打还是骂,华清越都一一承受,直直地站着,面颊清瘦疲惫,自始至终沉默。他开腔了,声音很沙哑:“爸妈,我不能失去初恩。” 这是儿子第一次在他们面前表现出反抗和叛逆,是因为初恩。 华凡玉都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欣慰。 等华初恩真的脱离了生命危险,等到终于可以放松喘口气的时期,他和华清越在楼梯间谈了很久的话。 简单来讲,定了两条规矩。 第一,五年内将明臣集团做大,做强,起码挤进全国前十五; 第二,在这期间,两人不能联系,并且华初恩要保持单身。 这两条里哪一个没有做到,就代表两人的感情还没到深刻的地步,那么就没必要在一起。这是他告诉华清越的。 很明显的为难,华凡玉自己也知道。 但华清越是他跑遍全国孤儿院,在数万小孩中唯一一个被精挑细选出来的孩子。他各方面的潜力,思维逻辑、智商、性格等方面的测试都是万里挑一的。尽管他在音乐领域表现出色,被称为钢琴天才,但在华家,家族企业始终是排在第一位。 所以从小到大,业余时间培养钢琴,但主要的还是培养他学会经营公司。 华家产业以后都要交给华初恩,但华初恩是指望不上的了,所以华家需要华清越帮忙打理。 所以其实这对华清越很不公平。 当初他被挑选,也是因为华凡玉想培养出一个对华家绝对忠诚的管理人才,华清越从小到大辛辛苦苦学了这么多,没能得到家族企业一点财产和股份,还要帮无所事事的华初恩劳心劳神管理这么大个家族。 这真的很不公平。 但华清越却一直心甘情愿地做这些事。 他说只要是对初恩好的,他都可以做。 华清越真的对华初恩很好。 但华凡玉属实没想到,这个“好”,不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好。 真是造孽啊...... 他给两人定的规矩,要做到第一条,起码需要五年的时间。 以华清越从十五岁就开始接触经营公司的天赋和才能,不难做到。 所以难的不是第一条,是第二条。 华初恩从小就是个整天飞来飞去的蝴蝶,很不安分,要她静下心来等一个人,忍受寂寞五年,并且还是在不和华清越保持联系的情况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结果近一年了,她竟然还真的没再谈过恋爱。 而华清越的进度也出奇地快,半年内获得投资大战首场大捷,在金融投资和高新科技板块加速升温,作为半导体行业的一员,与国内前三大封测厂商建立合作关系。其中,华凡玉记得明臣股份首日登陆科创板,截至收盘是63.21元/股,后续涨幅116.37%,股份业绩呈增长趋势,涨势喜人。 听负责人对公司进行分析评估资产时,华凡玉简直不能单纯用震惊来形容。 他说:“爸,我不会让初恩真的等我五年。” 而前天晚上,华凡玉收到消息。 华清越不知道是不是忙碌过度,发三十九度的高烧,整个人烧迷糊了,话都说不清楚。 接到电话时,他老婆在旁边急得直跺脚:“你这么折腾孩子干什么?他们要在一起就在一起,你干涉什么?你这么折腾哥哥干什么?” 听说就连发高烧,华清越都要打电话给华初恩,结果打了之后什么话也没说,可能是没力气说吧,直接晕过去了,医护人员帮忙挂断了电话。 到底虎毒不食子,华凡玉无奈之下也是有点心软。 就暗地里给了两人一次机会。 他跟华初恩说华清越要结婚了—— 如果他这个喜怒无常又娇气自负的便宜女儿能连夜赶去旧金山,那他就直接同意他们在一起,不用再受这五年的苦。 结果华初恩没去旧金山,第二天转头去潇洒蹦迪了,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也算是在华凡玉的意料之内吧。 他还是替华清越有点惋惜的,这么好的一次机会,被华初恩浪费掉了。 谁知这便宜女儿又突然赶回家,两眼汪汪骂骂咧咧地回房间收拾行李,拖着行李箱就说要去旧金山。他哭笑不得,也有点骗她的心虚,就想叫住华初恩告诉她真相。 结果她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只顾着走,等回来的时候,旁边就多了个华清越。 从旧金山飞到中国武北,需要十四个小时。 华凡玉算了一下时间。 也就是说,从华初恩打电话给华清越,说她不要他之后,华清越就订机票飞回武北了,期间没有一刻停下来休息,才能在这个时间到达家门口。而且这高烧还不知道退没退。大概率是没退的。 到头来, 还是他这个儿子先沉不过气啊。 全文大结局 今夜夜风婆娑,窗外月如流光扑面洒入窗内。 回到房间,华初恩摸到华清越滚烫的体温,莫名又开始哭了,趴在他肩膀上哭,越哭越凶,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含糊不清的话。华清越就默默给她擦眼泪,两人严丝合缝地抱着,他右手轻轻拍她的背,他嘴唇贴在她耳边,声音很低,说:“你今天拖着行李,是要去哪?” 华初恩哭泣瞬间顿住了。 她抿着唇,觉得有点难堪,扭开脸躲避他的视线。 他掐着她的下颌抬起,迫使她四目相对,镜片后的浅棕色双眸清亮如雪,嗓音镇定清淡:“如果你去到旧金山,看到我,你想跟我说什么?” 华初恩不说话。 “你不希望我跟别的女人结婚,对吗?” 依然沉默。 “那我换一个问题。”他一字一顿地问,“初恩,你喜欢我,是不是?” 华初恩眼睛酸胀,尽力压抑着不平稳的呼吸,明明是冬天,却浑身发热出了一身的汗,胸腔也有轻微灼烧感。她忍不住抽抽鼻子,伸手掰他大衣的衣扣,瓮里瓮气地、极小声地“嗯”了一声。 华清越轻柔握她的手:“你想跟我在一起吗?” 华初恩嘴唇颤了颤。 “想。” 她蔫了吧唧地眨眨眼,有一滴泪霎时间从眼角滴出来,华清越抚去,她踮起脚温柔亲他的嘴,啧的一声,退开,红着眼看他:“我会对你很好的。” 华清越手指抚着她的泪,声音渐低:“这段日子,我让你很难过,是不是?” “嗯。不过我之前也骂你骂那么狠,就算打平了。” 说完,她又扭捏地吸了吸鼻子,低着头,声音很小:“我爱你。” 华清越睫毛猛然颤动一瞬。 夜色近乎静止地流淌。 他犹如被无形钉在原地,眸光湿漉漉的,很安静。 “......你说什么?”他问。 华初恩咬咬牙,径直看着华清越的双眼,大声说:“华清越,我爱你。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就像以前,他对她很好很好那样! 夜月交融,初冬雾起。 华清越安静垂着眼,双耳灌满了她对他的大声告白,仿佛有烟花砰砰在耳边蓦然炸开! 在这一刻,心脏从高空激烈地远远抛出一丝弧线。他再无任何回旋余地。 - 白清欢从来没有这么一刻深刻意识到—— 原来偶像这东西,还是遥远看比较好。 不是因为华清越和她想象的不一样,而是华清越跟她想象得太一模一样了。 台上台下,一样的冰冷和彬彬有礼。 她跟他谈钢琴,不是因为和他有共同话题,而是因为她只能跟他谈这个才不会冷场,也只有钢琴才能燃起他的一点兴趣。 她以为自己会非常想跟华清越在一起,结果相处后,她莫名又不怎么想了,因为华清越实在太冷淡了。对什么东西他都不在意,对任何人都保持恰如其分的距离与风度。她还是更喜欢对她主动些的男人。华清越实在不是她的style。 当然,这位天才钢琴少年仍然还是她遥不可及的偶像就是了。 但关系也就只能停在偶像了。 如果她没猜错,华清越应该对他的妹妹有感觉。 这个第六感不是后面有的,是从她和华初恩那次在餐厅第一次见面就开始产生的。说实话,只要不是眼瞎的,都能看出这两人的猫腻,对视间的火花都能烤炸土豆了——她挺喜欢吃的。 她不介意帮自己的偶像一把。 主要是她也不怎么喜欢华初恩盛气凌人的模样,不仅破坏了她和偶像的第一次约会,还高傲自大地把她偶像当成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囊中之物? 她当然看不过眼了,也想小小报复回去。 所以去游轮时,特意换上了一套比基尼坐在偶像面前。 虽然这刺激幼稚且低级,但对于深陷爱情里的人,这就是最好的良剂。 她刺激得很到位,华初恩的脸色果然越来越不好,也越来越坐不住。 她以为她和偶像双联手,一定会成功,因为她隐隐感觉到华初恩即将就要彻底低头了。 但这姑娘是真坐不住啊,没看住一会儿就出事了。 怎么说呢,那现场挺吓人的,她也没想到。 在场所有人都被吓到了,有几个姑娘一直哭,那个叫emily的还一直在骂华清越,而华清越...... 说句有点丢脸的话,那是她第一次被人的表情吓到。 华清越的脸色,真的跟死人脸一模一样。 低着头,也不说话,整张脸血色全无。 用面如死灰来形容,真的没有夸张,就好像面部是水泥做的雕塑,僵硬得像尸体,全身都往下淌着水,他的头在刚才救华初恩上来时,不小心被船锋利的角刮破了,血从头上慢慢往下一滴一滴流,华清越都像没有察觉到,只跪在地上,低头看躺在地上的华初恩,一直在轻声唤:“初恩?” 像唤一个珍稀到极致的宝贝,声音放得很轻,很抖。 华初恩没有回应,一动不动躺着,生死不明。 他们中间有会心脏复苏的医学生,在给华初恩做溺水救援措施。 华清越就在旁边,跟木偶一样,呆呆地继续叫华初恩的名字。 在医院外面等的时候,她亲眼看见华清越坐在长凳上发抖。 华清越站在台上永远是镇定自若的男人,面对任何突发状况都是款款微笑地面对。她从来没见过他全身发抖的样子。 她不下五十次看到他摘下眼镜擦眼泪。他其实可以直接摘了眼镜的,但他只记得习惯性机械动作地摘眼镜、戴眼镜,像被设定了程序般僵硬。 他大概有34小时到36小时没有睡觉。 隔着一段距离,她都能清晰感觉到男人从头到脚都是冷的,全身上下都是绝望。 她安慰他,他也不说话,一直沉默。 唯一听过的他说的一句话是:“我不该这么对她。” 声音很沙哑,说完又重新沉默,闭上眼,摘眼镜。 医生说溺水者也可能会有溺水引起的并发症,在清醒的几天后突然去世。 所以就算华初恩目前暂时性脱离生命危险了,华清越仍然焦躁不安。 他有次含含糊糊地跟华夫人说,他不会让初恩一个人死。 她还不明白什么意思。 直到那天她从外面吃完饭回来,刚进到门口,就听里面隐隐传出点声音。 很低,很轻,像在密密麻麻诉说着什么亲密的心事。 他坐在床边,在跟昏迷的华初恩说话。 能看见男人清俊的侧脸,浓密直挺的睫毛遮住浅浅眼睑阴影,他坐在椅子上,骨节分明的手垂在身侧,隐隐银光闪现,似乎握着什么。 她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把小刀,很锋利,薄薄一片,藏在手心里,可能太过锋利,割开了男人一点皮肤,血珠沿着虎口缓缓滴在地板上,绵延的红。 这几天他一直拿着这把刀。 一阵凉意从脚底窜到心头,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丝毫没有怀疑,如果华初恩真的死了,华清越会毫不犹豫当场自杀。 她悄悄离开了。 那次带给她的震撼太大,华清越太过偏执危险和可怕,她表面敬而远之,内心其实是更加敬佩的——不愧是她的偶像。 她给他发消息,说父母那边她来解释。 很久,他才回了个:谢谢。 然后过了一个星期,华清越将她想要的那场演奏会的地点包办送给了她。 他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任何事都考虑周到。 唯独对华初恩,他一丝办法都没有。 ...... ...... — 后来的后来,发生了很多事。 比如宋茉生了个女孩子,叫宋愿,小名叫花花,小小名叫花飙(是沈斯京取的,他说要取个吓人的名字,免得被鬼火少年欺负),而这位花飙小姐的性格,外表宋茉,内心沈斯京。在学校的时候跟仙女一样,长发飘飘仙气淡然,出了校门头盔一戴,油门一踩,骑着她爸的机车飞驰如风,比谁都活得潇洒。 后来有了个叫池薄临的男朋友,俩人在学校里低调认识、低调暧昧、低调谈恋爱,谁也插不进他们中间,是低调的风云人物,却又比谁都神秘和带感。 又比如,华清越和华初恩决定在旧金山定居,他们买了个很大很大的房子,早晨七点就可以看见耀眼的太阳从海面升起,两人迎着日出接吻。他们两个目前还没有计划生孩子,华清越依然将华初恩宠上天,华初恩依然偶尔会在早晨时将他的眼镜偷偷藏起来,依然每天晚上翻云覆雨感受着炙热的幸福。 在我没有记录的时候,他们都在幸福。 日子很长,幸福也很长。 (全书,完)